[穿越重生] 《王爷总想杀了我》作者:仙苑其灵【完结】 文案: 萧百合被人从二十七楼推下去,一睁眼就穿越了,成为了南风国第一美人,本来想着好好过日子的她,却接二连三遇见了怪事。 梦里有个男人让她找他。 路过的小镇被一夜屠杀。 连她养的芦笋也开口说了话。 而那个一直对她微笑的俊美男人,竟是当初推她坠亡的凶手! 那男人笑若春风,柔情似水的对她道:不要回去,让我护你一生可好? 汪冉攸心道:我信你个鬼…… 最后,真香。 ? 阅读提示: .结局HE .架空文,【有私设】,谢绝考据,谢绝考据!! .不坑,不坑,放心跳!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汪冉攸,白玥,白琅 ┃ 配角:一众心怀鬼胎的妖魔 ┃ 其它:相爱相杀,超自然生物 ================== 第1章 风京城郊的山头,有一座墓园,据说这是一块儿风水宝地,即便死前承受了多大的病痛与苦难,能下葬于此处,皆可得到安宁。 不过……这多半是心理安慰罢了,说好听点是长长久久的沉眠,说直白点便是死了,用不了多久便会尸身腐化,最终留下的不过堆森森白骨。 所以说啊,老天还是公平的,甭管你出生多富贵,长的多绝美,人死了,便什么都不是,什么也没了。 李四抬袖抹了把额上的细雨,伴随哀哀丧乐与悲痛的哭喊声,他扬起手中的铁铲,细土洒在红木棺盖上。 "入土归安!" 一声高喊,丧乐更哀,哭声更悲。 "冉攸啊!呜呜呜……" 一身着素色的陈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撑簦笠的婢女用尽浑身力气拖着她,生怕她哪口气上不来晕过去了。 汪老爷则红着眼眶,紧紧握着她的手,抖着双唇不忍去看那棺木。 比起这对儿心碎的老人,身后那群平辈们则哭得敷衍了几分。 长子低垂着眼看不清神色,身边妻子将脸埋在他肩头,似是在隐隐抽泣。两个姐妹也哭声不响,垂着头不断用绢帕做着拭泪的动作。 下人们则是最卖力的,各个哭嚎地撕心裂肺,有几个声都哑了,还张着嘴一副哀痛的模样。 "轰隆——" 一声响雷炸裂天际,像是在所有人头上猛敲了一下。 众人不由惊颤,纷纷抬眼看着这阴沉骇人的天空。 风京的早春与别地儿不同,因地理位置的关系,雨都是极少落的,更别提方才那吓人的响雷。 难道这名动风京的美人汪三小姐过世,连老天都为之动容了? 李四顾不上多想,趁这会儿雨点小,他得加快动作,万一待会儿落了瓢泼,岂不是更加劳人。 他低头又是一铲。 诶! 莫不是雨水落了眼,看花了? 李四心头颤了一下,斜眼环顾四周,一切如常,似乎只他一人看到那红木盖跳动了一下。 哪儿有那些邪乎事,李四在心里给自己壮了壮胆,想他也是埋过上百人的,还会怕这个? 紧了紧手中铁铲,他动作变得更加快了。 "咚、咚、咚……" 急促地一阵闷响从棺木盖下传出,还伴随着女人尖细惊恐的声音:"放我出去,这是哪儿啊!" "咣当!" 铁铲砸在了红木盖上。 "天爷啊!闹鬼了——" 正在哭丧的众人,见这埋尸人没命一样的疯跑,顿时不安起来,奏乐与哭声也渐渐停下,胆子大的几个下人试探性地移步到坑边。 "喂!外面有没有人啊?" 棺材内外皆是一愣。 棺外众人立即惨白了脸色,跑的跑,叫的叫,老两口呆在原地,满面的不可置信,长子汪冉禾最先反应过来,冲管家挥了挥手,几个心腹心里一横,咬着牙根便上前抬棺。 没了外面的杂声,萧百合终于能确定,这细细柔柔的娇嫩声,的确出自她口。 只是……她不是死了么? 从二十七楼坠落,怎么想也得成一滩肉泥了吧,为何她会出现在这黑漆漆的木箱中? 带着满心满脑疑惑的萧百合,终于重见天日了。 而那个名动南风的第一美人汪冉攸,复活了。 一阵清风,乌云退散,细雨在不知不觉中早已不见,艳阳高高挂起,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马车中陈氏激动地揽住不久前刚刚及笄的汪冉攸,颤着唇呜咽着什么,萧百合表示,自己脑袋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也没空听。 她在仔细地琢磨一件事,她究竟是穿越了,还是说一不小心落入地狱,正在经历什么传说中的试炼? 脑袋越想越懵,也不知是怎么回到的汪府,又怎么被婢女扶到了房中的,直到屋内仅她一人时,萧百合这才长长出了口气,余光瞥见镜中的自己时,无神的双目瞬间明亮。 她懂了,一切都懂了! 什么穿越地狱通通不是,她萧百合,成仙了! 萧百合激动地捧起铜镜,细细瞧着这张精致的不像话的绝美脸庞,抹了把辛酸泪。 想她丑了整整二十七年,丑到用美颜相机也拯救不了那种,从未交过男友,闺蜜倒是有那么几个,但相亲时总带她一起。 再看她如今,肌白胜雪吹弹可破,清澈的杏眼会说话似的,冲着镜子眨了几下,她都忍不住心醉,用倾国倾城来形容那是丝毫也不过分啊! 秋枝端着铜盆刚一进屋,便见那一路失魂的小姐,捧着镜子不住地痴笑,这放在以前,绝对是副极美的画面,怎么今日这般渗人。 听到身后的响动,萧百合抬袖拭了拭面,将铜镜缓缓搁下,操着还不太习惯的娇声问道:"说吧小仙娥,我是什么仙?" 正在低头摆帕子的秋枝顿时一愣,良久后挤出一个微笑:"小姐,郎中马上到,要不奴婢先扶您上榻?" 小姐?郎中? 那双好看的杏眼轻轻眨了眨,还未及多想,眼前倏地一黑,萧百合晕过去了。 不过片刻,汪靖夫妇拉着郎中便赶了过来,望闻问切一番后,郎中捋着小胡子道:"无妨无妨,三小姐不过是饿晕了而已。" 前些日子汪冉攸一直"躺"在祠堂,所以没有进食。 汪老爷汪靖听了,赶紧催人备膳,陈氏则关切道:"这孩子自打……" 出棺?复活? 陈氏想了半天也不知怎么形容,干脆直接道:"这孩子一声不坑,叫也不应,像是丢了魂似的,呀,该不会真是……" 陈氏没说下去,抬眼看着郎中,郎中不满地蹙起埋头,他为医者,自然不信怪力乱神,可今日之事确实奇怪。 想这三小姐之前是噎食至死,那便只有这一种可能了,郎中沉凝片刻后,缓缓开口:"三小姐早前喉中异物堵塞,导致呼吸受阻如同断气,许是下棺时受了颠簸,将那喉中异物颠了出来,这下便恢复气息,人就醒了过来。" "原来如此,可……" 陈氏还想说什么,汪靖拉着她袖子,使了个眼色,陈氏不再言语,二人恭敬地将郎中请了出去。 阖上门后,屋内除他们二人,还剩下床上躺着假寐的萧百合。 陈氏拉着汪靖惴惴不安道:"老爷,这孩子不对劲儿,真的不对劲儿!" 汪靖替她抹点泪痕,叹声道:"不管怎么说,郎中诊脉都说无异,那冉攸便是真的活过来了,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乃当朝太师,那失了魂魄的事,夫人万不可再说了。" 见陈氏点头,汪靖拉她来到榻边,一齐看向无半分死人状的汪冉攸,缓缓开口:"想必是今日受了惊吓,再加饿了这么些日子,所以精神恍惚,待她好生修养上一两月,定会恢复。" 陈氏轻抽了两下,再次点头。 待屋内彻底恢复安静后,榻上之人才敢抬起眼皮,眼前是粉嫩的床幔,头下是硬邦邦枕头,就是再蠢的,听了方才那一席话,也能清楚如今的状况了。 她,萧百合,穿越了。 穿成了当朝太师之女,汪冉攸。 那名为秋枝的婢女将汪冉攸慢慢扶起,一勺一勺精心伺候她用粥,到底是饿了,看似普通的清粥,喝起来竟如珍馐美味。 一股脑儿喝下五碗,汪冉攸这才满足地点了点头。 等秋枝彻底忙完,汪冉攸将她招来床边,指了指小木杌,秋枝有些局促地坐下,看汪冉攸的神色已不像开始那般害怕,毕竟郎中那番说辞还是有理有据的。 汪冉攸虚弱无力地靠在床头,眉目中满是忧愁,看着就叫人心生爱怜,她粉红的薄唇轻轻开启。 "秋枝,"这声音真酥,酥到人骨子里了:"你是我贴身婢女,我便不瞒你了,我这遭受了大难,今日磕磕碰碰不少,头到现在都还晕沉,许多事一时间想不起来……" 说着,汪冉攸杏眸含泪,秋枝赶紧道:"主子有什么想不起的,问奴婢便是,奴婢定会知无不言。" 等的就是这句话,汪冉攸捏起那橙红色的绢帕,拭泪点头。 只是这秋枝话少,她问才张口,不问便低头搓手,一言不语,紧张兮兮的模样,往深了汪冉攸也不敢问,怕露出端倪,耗到天色渐浓,只得无奈将秋枝挥退。 汪冉攸原本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她一概不知,不过家中背景倒是问出了不少。 这身子的原主年十五,汪府嫡女,自小娇生惯养,排行老三,长兄汪冉禾去年娶妻还无子。 二姐姐汪冉棠与四妹妹汪冉茵都未出阁,一个长她一岁,一个小她一岁,皆是嫡出。 父亲汪靖当朝太师,叔伯乃镇国大将军远在边漠。 嫡母陈氏,娘家显赫…… 吃饱喝足的汪冉攸,困意再度袭来,眼皮不受控制般缓缓阖上。 这一合眼,前世临死前的画面便顿时浮现在脑中。 深夜的狂风带哨,二十七楼窗上的玻璃破碎不堪,只剩下一块儿在风中来回摇摆。 窗台上萧百合不住颤抖,她怕自己翻身坠落,便死死抓着身子两侧的窗楞,不顾玻璃渣刺在掌中的疼痛,颤着声卑微出声,祈求着面前男子能有一丝仁慈:"求求你……" 绝美的男子伸出满是黑血的手,压在她唇上,像是在忍受无尽地痛苦一般,良久后,沙哑着声艰难开口:"对不起,我来晚了,攸儿,答应我……" 男子看了眼空中的圆月,唇角慢慢笑开,他将脖上的玉佩摘下,替萧百合戴在胸前。 "一定要找到我,一定要找到我……" 他下定决心奋力一推,失去重心的萧百合,在惊恐的尖叫声中不断下沉。 一直沉,一直沉…… 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而那男子的声音,也在耳畔不断回响。 "找到我,一定要找到我,一定要找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文求关注~】 《五嫁逆臣》 重生第五次,她的夫君终于造反成功! 温姝婵重生了五次,每次的死亡都与同一个男人有关。 第一世她那名震八方的大将军夫君,造反失败,她被株连而亡。 第二世与第三世,她拼了命的逃婚,却都在逃婚的路上死于非命。 第四世,她不仅乖乖嫁了,还在年少时就寻到了他,在她细心的诱导下,这个少年弃武从文,这下她总能笑着活下去了吧? 然而,后来这个身为宰相的倔强男人,依旧不忘初心。 他又双叒叕造反了,结果不言而喻。 这一世,重生回婴儿的她下定决心,饱读诗书,苦练武艺,见那男人一次就打一次! 让你不听话,让你想造反,给我老实待着! 她要摧毁那个男人高傲的心,从根上改变他! 后来…… 温姝婵:"夫君要不我帮你一起造反吧?" 莫尘垚:"造反?夫人你疯了吧……" —————————————— 点击作者专栏可直达!笔芯!! 6月中旬开更! 第2章 无尽的坠落被惊声打破,秋枝从纹着金丝孔雀的屏风后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汪冉攸,帮她拭着冷汗。 "小姐,又做噩梦了?" 汪冉攸怔怔地点了点头。 已经一整月了,哪次清晨她都是在尖叫中醒来的,若不是那画面太过真实,真实到她夜夜都像是在经历生死,她怕是已经要习惯了。 见她逐渐醒神,秋枝小心开口:"若不然奴婢找那郎中开几副安神的药来?" 汪冉攸长舒了口气,娇嫩的玉指在胸口上拍了两下,淡淡道:"无妨,扶我梳妆吧。" 比起这梦魇,汪冉攸更怕那郎中,那郎中怕是和她有仇,开的药苦到肝胆,每次喝完她都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其实这一月来,抛开那骇人的梦魇,汪冉攸的小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除了陈氏时常跑来看她,那几个兄弟姐妹,也仅是见过三两面。 如此甚好啊! 最好谁也别来寻她,让她继续在这小院子里做个柔弱的娇花,自在惬意。 可惜天不遂人愿。 这才刚用过午膳,汪冉攸正捏着绢帕优雅地拭着唇角,便听一个稚嫩声音从屋外传来:"三小姐,二夫人身子越来越差了,奴婢求您去看看吧!" 啧啧,这声音听着可怜极了。 不过,汪府还有二夫人呢? 汪冉攸一脸茫然地看向秋枝,秋枝没敢看她,略带着慌张道:"小、小姐,奴婢将她赶走吧?" 赶走?这样不太好吧…… 虽对这夫人未曾耳闻,可直接拒绝怕是会伤了颜面,初来乍到嘛,不适合得罪人的。 汪冉攸想了想,抬起玉手,淡道:"不用。" 秋枝愣了一下,赶紧去扶。 汪冉攸缓缓起身向外挪步,走起路来扬风摆柳,手中的牡丹团扇轻轻摇着。 这一开门,无人? 垂眼才看到跪着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婢女,那眼睛哭得红肿,一见汪冉攸,那小脑袋冲着地板就是"咚咚"两下。 汪冉攸最见不得孩子们受罪,她还是萧百合的时候,可是她们花花幼儿园最受欢迎的老师。 孩子们嘛,没有什么美丑观念,谁对她们好,便喜欢谁,萧百合亲切又有耐心,那份工作她做的得心应手,一做就是六七年。 看着眼前的小婢女,汪冉攸犯了职业病,连忙弯腰去扶。 "小姐?" 秋枝的声音让汪冉攸的手僵在了半空,她……似乎又忘了自己的身份! 忙收回手向后退了两步。 小婢女急了,膝行上前拉着她裙摆哭求个不停。 秋枝见状"啧"了一声,打掉那小手,呵斥道:"不懂规矩,还不快回去!" 小婢女抽泣了两声,垂着眸子,还是不愿走的样子。 "诶呀。"对小朋友怎么能动手动脚? 汪冉攸不满地斜了眼秋枝,上前温声道:"别哭了,起来引路吧。" 静雨阁是个偏远的小院,院内冷清无声。 一进来便有种寒意袭身,好在汪冉攸不打算多留,坐上关切两句便走。 小婢女快步上前,将门推开,这屋里很是昏暗,还散发着浓浓的中药味。 汪冉攸最不喜这味道,赶忙抬袖遮住口鼻,眯眼瞧去,里侧的床旁立着个婢女,冲她屈腿行礼,床上挂着墨绿的床幔,看不清躺着的人。 汪冉攸看着门槛有些犹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正想着要不要装个柔弱让秋枝把她再扶回去,床上便传来虚弱无力地声音:"冉攸,冉攸来看我了?" 小奴婢闻声连忙跑了进去:"二夫人,是三小姐!" "啊!"床幔内的人喜得不敢置信,声音都不自觉扬了几分,她咬着牙强撑起身子,许是情绪太过激动,还未来及再开口,便是一阵猛烈急咳。 听着就让人揪心不已。 汪冉攸心跟着一紧,便不再犹豫,提步走了进去。 来到床边,她正要伸手撩开床幔,便听里面传来仓皇失措的声音:"不要,我、我还未梳妆,莫吓坏你了……" 汪冉攸轻叹一声,也不想勉强,便收回了手。 轻咳了两声后,二夫人张氏带着歉意道:"莫要怪罪梨子,她年岁小不懂事,日后定不让她去花荣院了。" 张氏口中的梨子,正是那哭求的小婢女,她抿着唇立在一旁,似乎又在偷偷掉泪。 "无妨,"汪冉攸才不会斥责这小丫头,她冲里面那身影含笑道:"二夫人放心,我不会怪罪。" 听到"二夫人"三字,张氏呆滞了一下,随后低低自语着:"对、对,应当叫我二夫人的,应当的……" 汪冉攸越听越觉地古怪,仔细思量着张氏这几句话的含义。 张氏稳了稳情绪,开始关切地询问汪冉攸身体的状况,她一直在静养,似乎对一月前发生的事不太清楚,得知汪冉攸差点入葬,她险些惊叫出声,不多会儿便泪流满面。 再也顾不得其他,掀开帘子便去拉汪冉攸的手。 没了帘子遮挡,汪冉攸终于看真切了这二夫人的面容。 这是张面容憔悴的脸上,有着与她极为相似的五官。汪冉攸心头顿时涌上来一股莫名的情绪,似乎渐渐想起了一些原主的记忆。 眼前的女人是二夫人张氏,十年前得了重病瘫痪在床,年幼的汪冉攸便被过继到了主母陈氏的名下,也就是说,她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嫡出,而是庶女。 想到庶女,汪冉攸胸口疼了一下,看来原主很在意这个庶出的身份,这也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对生母避而不见的原因。 "冉攸啊,没事了便好……" 张氏抬起手想去抚她的脸颊,却又怕她嫌弃自己,手停在在空中不住地颤抖。 汪冉攸一向是个心软的,看到张氏如此,心里也不由一阵酸楚,她拉着张氏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低低唤了声:"娘亲。" 话音一落,张氏瞬间泪如雨下:"冉攸啊,冉攸,我的孩子……" 这一刻,汪冉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颤抖地哭出声来。 她想妈妈了,想自己真正的母亲。 那个二十七年未曾蒙面,在她出生当日难产而亡的母亲。 从未感受过母爱的她,看着张氏满目地关切,瞬间泪如泉涌,张氏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二人抱哭了半晌,才渐渐稳住心神。 小婢女小心翼翼凑到汪冉攸身后,低声道:"二夫人已经好几日未喝药了,小姐劝劝吧?" "娘亲?"汪冉攸不解地看向张氏。 张氏本以为丈夫不疼,女儿不亲,与其这样苟且活着,不如一了百了,便不再喝药,可如今女儿态度大转,她哪里还舍得离世,不等汪冉攸劝说,便含笑道:"梨子,去温药。" 汪冉攸握着张氏的手,逐渐笑开,想她一生都未尽过孝道,如今魂穿至此,就当是替汪冉攸与萧百合一道尽孝了。 喂过药后,又与张氏一道用了午膳,张氏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汪冉攸这才回了花荣院。 一个长长地哈欠后,她打算小憩一会儿。 刚冲秋枝抬了抬手,便又来了一桩要紧的事,公主府派人传汪冉攸一聚。 说到南风的公主,那是无人不知,当今圣上诞有十二子,这当中仅有一位公主,这才刚及笄便赐了公主府,可谓是整个皇室的掌上明珠。 早在半月前,这白莹公主便派人来过一次,当时她借口身子不适,给推脱了。这次再传,她若是还推,便真是不识好歹了。 公主府的人在院外候着,秋枝手脚麻利立即替她梳妆,瞥见汪冉攸蹙着眉头,她心知自家小姐又开始迷糊了,便不问自答起来。 "公主殿下与小姐之前很是交好,时常会约见,想来也是念小姐得紧,这才匆匆来传。" 听了这话,汪冉攸舒了口气,不是鸿门宴便好,她可经不起什么宫斗宅斗的戏码,简简单单渡过接下来这半生,最好再能将那梦魇消除,她便心满意足了。 趁她看着镜子出神之际,秋枝已经收拾妥当,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小姐,可以动身了。" 想到又要应付人,她叹了一声,起身时余光扫到长镜,整个面容都僵了。 瞧这一身艳丽的玫红色拖地长裙,还有那头顶飞天髻的正中,挂着朵儿叫不上名的花型翡翠华胜,总之,那发饰很大,很艳,很夸张。 说实话,论汪冉攸的姿色,那绝对是撑得住的,只是她一时半会儿有点不能适应,这似乎过于炫耀了。 见她神色不对,秋枝一拍脑门儿,猛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跑去梨花木柜,很快便捧着一条银红色绣蝴绢帕,递给汪冉攸。 汪冉攸:"……" "小姐?"秋枝试探性叫了一声。 汪冉攸有些嫌弃地看着那条耀眼的银红:"你确定我现在能见人?" 秋枝显然会错意了,满面歉意:"小姐见谅,奴婢忙中出错,忘了最重要的!" 她拿起桌上一玉色高瓶,围着汪冉攸就是一圈扬洒,顿时四周弥漫出一股醉人的香气。 "停!" 汪冉攸实在受不了了,蹙着眉咳了两声。 "汪小姐,可收拾好了?" 屋外传来催促声,汪冉攸没了办法,抓起那绢帕在空中挥了几下,便提着裙子向外走去。 这是汪冉攸穿越后第一次出府,听着街两旁的喧哗声,忍不住掀开车帘的一角向外瞧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着实把汪冉攸吓住了。 这马车两边少说跟着五十多号人,皆是青年男女。 女子们各个头顶大花步摇,长裙艳丽,手中的绢帕正是汪冉攸的那抹银红,只是做工及用料皆不如她。 再说那些男子,歪瓜裂枣的,相貌堂堂的,皆有。 他们小跑着追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马车,见汪冉攸探眼来看,顿时沸腾起来。 "是汪三小姐!我就说是她的马车!" "快看!三小姐今日的步摇是海棠花的!" "啊,汪三小姐太美了,若是谁娶了她,定会终身无憾啊!" 这当中还有个男子,令汪冉攸印象极为深刻,他边跑边哭:"老天都不舍三小姐离去,我就说三小姐是仙女转世吧,呜呜呜,您要照顾好自己啊……" 汪冉攸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小心脏扑扑直跳,赶紧将帘子放下,看来她低估了南风国民风开化的程度了。 这马车夫像是收了好处,明明不远的路,他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快至公主府的时候,两边追捧的人便逐渐散去。 汪冉攸吁了口气,保持着优雅摇曳的姿态,踏进了公主府。 婢女态度恭敬地将她引至一片幽香恬静的花园,远远看到石阶小路的尽头,立着一座四角方亭,隐约可见里面坐几个身影,汪冉攸怕失了礼数,赶紧垂下眸子,待来到亭口,屈了屈腿,娇柔开腔:"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一个鲜红的身影跳了下来,拉着她便道:"冉攸妹妹可算来了,我和七哥等了好半天呢!" 七哥? 啊,是当今七皇子! 汪冉攸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鬼使神差地看了过去,这亭子正中的贵妃椅上,斜靠着一个绝色的男子,那男子一身白衣,似是觉得有些闷热,便刻意敞着领口,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 他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撑着身子,感到一束诡异的目光,他半阖的双眼,微微睁开,懒懒地回看着汪冉攸。 嘴角轻轻勾起。 汪冉攸中邪般杵在原地。 这人—— 不正是那个推她坠楼的男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汪冉攸:你、你、你干嘛推我下楼!! 白玥:对不起老婆,我错了,可是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汪冉攸:闭嘴,谁是你老婆!还天天让我做噩梦!看到了没?我的黑眼圈!!! 白玥:我看看,哇哦,我老婆真美…… 汪冉攸:……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乱酱最可爱啦、细火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冉攸?" 白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汪冉攸回过神来,知道自己不该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七皇子。 她慌忙垂下眼,压抑着那股不断翻涌的情绪。 "七、七殿下吉祥。" 汪冉攸这句问安的话,说的极为生硬,连白莹都不由蹙了眉头,更别说七皇子白玥了。 他彻底坐起,望着屈腿行礼的汪冉攸,虚抬着手,言语温和:"亭外日头热,三小姐进亭入座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汪冉攸又是一颤,白莹实在忍不住,扶起她,拉着便向亭内走去。 "可是身子还没有好利索,怎么脸色瞧着这般难看?" 汪冉攸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点了头,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 凉亭中搁着一张理石方桌,到底是南风最得盛宠的公主,这方桌上满是水果糕点。 光那色泽鲜艳的荔枝,便摆了满满一盘,旁边还有葡萄樱桃,这些都是寻常百姓根本吃不到的,即便是在汪府,她也没吃全过。 说不念那荔枝是假,只是眼下根本没了胃口,尤其是白玥就坐在她对面,拎着串葡萄,仰靠在贵妃椅上,丝毫看不出一丝情绪。 见汪冉攸静静坐着,垂着头不言不语,白莹剥了个荔枝,将白嫩剔透的果肉递到她唇边。 汪冉攸微微一愣,随后连忙摆手:"公主折煞了……" 白莹没等她说完,便详装生气的嘟着嘴道:"快吃啊,怎么一场大病下来,和我生份了?" 看来这汪冉攸和白莹公主还真是关系匪浅,她只好点头,将荔枝接过手来,放入了口中。 "有趣。" 那边白玥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轻笑了一声,将没吃完的那串葡萄丢回盘中,再次倒在榻上,假寐般合了眼。 白莹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汪冉攸,将脸凑在她面前,正色道:"快看我,发现什么变化了?" 汪冉攸抬起眼来,她恍然意识到,她从一开始,目光便时不时飘向七皇子白玥,而一直未曾看过这位公主。 这下细细看来,公主的样貌确实不算美,顶多算是中等偏上,还不如她府中的四妹汪冉茵。 不过,她有着一双与七皇子极为相似的眸子,只是不如七皇子那般带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净的明亮。 汪冉攸发觉,她还挺喜欢这双透亮的眸子。 "嗯……" 汪冉攸轻轻出声,眉头微微蹙起,白莹满是期待,又将脸往前凑了凑:"看出了么?" 这是汪冉攸第一次见她,自然看不出与之前的区别。 汪冉攸试探性道:"公主较之前更白了?" 白莹刚刚上扬的嘴角,瞬间下落。 汪冉攸连忙又道:"公主,眉眼似乎更加清透?" 白莹深吸一口气,这下彻底失了耐性,没好气道:"这都看不出来,我瘦了,瘦了整整一圈!" "哦哦,"汪冉攸赶紧附和道:"是啊,我就觉得瘦了,正要说呢!" 白莹撇了撇嘴,伸手拉她:"之前听说你出了事,我眼睛都哭肿了,一连半月茶饭不思,不信你问七哥!" 白玥眼未睁,轻"嗯"一声以示回应。 汪冉攸没想到,一个汪府的三小姐,竟能和公主有这般的情谊,心里对白莹好感骤升。 说了些安慰又感动的话,白莹这才松了她手,又转过去推白玥,喊他起来与汪冉攸下棋。 一听下棋二字,汪冉攸杏眼瞬间睁大。 跳棋,五子棋,飞行棋这些,她姑且可以一战,可她并不会围棋,一点都不会,连基本的规则都不明白! 白玥拉好衣衫坐了起来,狭长的凤眼看着坐立不安的汪冉攸,悠悠开口:"听莹儿说,汪三小姐棋艺高绝,今日非要我来府与你切磋一二。" 眼瞧着婢女们进来换走了桌上的吃食,又拿出棋盘摆好,汪冉攸觉得必须做点什么了,不然铁定露馅。 她先是看了看白莹,随后又看向白玥,推脱道:"是公主谬赞了,民女不过略懂一二,怎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 "无妨,反正闲来无事。" 说着,白玥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是让她先手。 汪冉攸含笑捏起一枚黑子,另一手将宽大的袖袍微微拨开,正打算落子,面上忽然一顿,棋子坠落在盘上,她眉心紧蹙,慌忙扶额,身子向一边软软靠去。 这边白莹白玥看到,皆是一怔,尤其是白莹,立即去扶她:"怎么了冉攸?要不要我传太医!" 汪冉攸有气无力歪在她怀中,缓缓道:"郎中说我情绪不易起伏过大,想来今日难得与公主一聚,心里激动不少,再加上要与七殿下下棋,难免又有些紧张……" "那、那不下了,身子要紧!" 白莹冲亭外婢女挥了挥手,叫把棋子都撤了去。 那婢女正在偷瞄着白玥,一听白莹唤她,吓了一跳,慌忙收回目光,跑了进去。 她伸手拿盛放棋子的白瓷罐时,白玥正好在去端一旁的茶盏,二人指尖不经意间触碰了一下。 "咣当"一声。 白瓷罐掉在棋盘正中,里面棋子顿时散落了一地。 那婢女赶紧冲白玥跪下,还没等她开口求饶,便见白莹一把将棋盘掀翻,斥责道:"该死的奴婢,怎么做事儿的?" 婢女颤着身子,又转向白莹,猛地磕了个响头道:"奴婢知错,公主恕罪,七殿下恕罪。" 白莹最不喜身边人毛手毛脚,要不是她一只手正扶着汪冉攸,早就一鞭子抽到这奴婢身上了。 刚刚还活泼可爱的白莹,瞬间变成一只恼怒的豹子,汪冉攸着实有些吓到。 她悄斜着眼去看白玥,他目光不动,翻开盏盖,正轻轻呷着茶。 方才白玥明明可以等婢女收了棋之后,再去端茶,或者在婢女收其他物件的时候,去动那茶盏,可他偏不,非要与那婢女同时伸手,这要说是偶然,汪冉攸不信。 只是她不懂,白玥为何要借此来惩治一个小婢女。 那婢女战战兢兢不住地磕着头,白莹目光沉了沉,冲着汪冉攸幽幽开口:"你求我无用,汪三小姐是我今日府中的客,你惊扰了她,自然是有她来定你的罚。" 汪冉攸其实想说,这婢女才没有惊扰到她,倒是你们俩兄妹,一个心思诡异,一个说变脸就变脸,才真是吓到她了。 不过好在白莹让她来惩治,这婢女倒是可以躲过一劫了。 同情心早就泛滥的汪冉攸柔弱地直起身子,这惩处既不可太过,又不可太轻松,不然白莹铁定会不乐意。 很快思忖了一番,便开口道:"既然是失手,那便叫她端着棋罐,在日头下站半个时辰。" "啊?"白莹看着汪冉攸,一脸不可置信,顿了一下,接着问:"然后呢?" 这样还轻了?汪冉攸摇头道:"没然后了……" 白玥放下手中茶盏,抬眼看她,表情略带一丝审视,那婢女不再磕头,暗暗舒了口气。 白莹蹭地一下起身:"上次在你府中,那婢女碎了花瓶,你都让她断了手,怎么今日我府上,就只是罚站?" 嘶,汪冉攸悄吸了口冷气。 没想到这身子的原主竟是这般暴戾之人,怪不得秋枝最开始那几日与她一起时,总是小心翼翼,话都不敢多说。 兄妹二人齐齐望她,到底是心虚,汪冉攸又开始扶额了,装柔弱是她来异世这一月学会的最佳技能。 "郎中让我学着控制心神,不宜动肝火呀……" 汪冉攸的美貌再加上这副娇柔的神态,别说男人,就是白莹看了都隐隐不舍,只好长出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向那婢女摆手道:"还不赶紧收拾好,去领罚!下次若再这般,本宫砍你两只手来!" 说完,她看向汪冉攸,嘟嚷着无趣,随后又问她:"你这身子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怎么连脾气都发不得?" 白莹刚才那番话,彻底颠覆了汪冉攸对她之前的看法,说真的,现在的汪冉攸是有些怕她的。 她装着轻咳两声,刻意与白莹拉开些距离,将郎中那套说词道了出来。 "噎死的?" 白莹惊诧地摆手:"我看那狗屁郎中才该死了,你一向用膳讲究,怎会被被食物噎住?" 白莹说的不假,汪冉攸虽然性子暴戾,却极其在意自己的容貌体态,用膳时绝对细嚼慢咽,且并不会多食,用白莹的话来说,吃的还不如一只小猫多。 这样的汪冉攸会噎死? 她不信,绝对不信。 "你回府有没有好好查查,该不是稀里糊涂睡了半月?" 白莹这一问,还真是把汪冉攸问懵了。 "你不是老说你那二姐姐针对你……" 白玥轻咳了两声,将白莹的话打断,毕竟这是汪府内部的事,若是说多了,不妥。 白莹看向站起身来的白玥,他面上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洁白轻盈的衣衫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起风了,汪三小姐身子刚好,也该回去休息了,你说是么,莹儿?" 白玥的声音淡然,陪着他勾人的眸子,有股似惑人心的魔力,白莹下意识就点了头。 汪冉攸求之不得,只是……在看到白玥时,她又不由回想起坠楼的一幕。 一定要寻到我,一定要找到我…… "七哥正好也回宫,那便帮我将冉攸送出府吧?" 在白莹眼里,整个南风最好看的男子,便是她七哥,而能配上她七哥的人,便是汪冉攸。 所以她一有工夫,便给二人制造点机会,她扶汪冉攸起身,临走时,指了指白玥的背影,对汪冉攸使了个暧昧的眼色。 汪冉攸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过,她也是的的确确想与白玥单独接触,毕竟,她们之间还有个事,要好好解决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汪冉攸:人家婢女不过看你两眼,你就这样折磨人?万一你那暴戾妹子,真要砍她手,该如何? 白玥:和我有何关系,我是老婆的,别人偷看我,就要受惩罚。 汪冉攸:! 第4章 想到待会儿要与白玥对质,汪冉攸便觉得有些慌乱,下台阶时一个不留神踩到了裙摆,所幸白玥就在跟前,眼明手快一把将她小臂抓在了掌中。 二人碰触那一瞬间,皆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心脏被猛然捏了一下。 汪冉攸神色一顿,呆呆地看向白玥。 白玥将内心的波动掩藏得极好,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他含笑地松开汪冉攸的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人只觉是个彬彬有礼的公子,丝毫没有皇室的架子。 汪冉攸收回目光,快速匀了几下呼吸,这才抬起步子继续朝前走着。 白玥扫了眼汪冉攸身后那过长的裙摆,又想起她略带不安的神色,轻笑地摇了摇头,刻意放慢脚步。 黄昏下,石阶小路上铺着一层金光,男子儒雅俊美,衣袂飘飘,女子如花绽放,身姿摇曳。 活像话中走出的仙侣一般,让人只着一眼,便不由生羡。 凉亭中的白莹痴痴地看着她们,直到二人拐上长廊,彻底看不到身影,这才叹着气收回了目光,嘀咕着:"也不知冉攸与七哥将来的孩子,得绝美成什么模样……" 汪冉攸见廊上无人,便顿了脚步,向身后秋枝使了个眼色,秋枝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退了出去,白玥也向身后挥了挥扇,两名随从压身退下。 汪冉攸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只他们二人,这才舒了口气。 见她这副小心翼翼地模样,白玥嘴角不由再次扬起。 "汪三小姐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话音一落,眼前的女子倏地一下抬起下巴,睁得圆溜溜的杏眼中,带着一丝恼怒。 白玥微愣,薄唇动了动,还未来及询问,便听汪冉攸压抑着怒气,颤着那双饱满晶莹的红唇,出了声:"说吧,把我招来这个地方,到底要做什么?" 一丝诧异浮入眉梢,白玥缓缓合上手中折扇,微微退后了一步。 汪冉攸急得"啧"了一声,正要开口,忽地想起一事来,恐怕白玥此时的诧异并不是装的。 要知道如今的她已不再是萧百合,别说白玥,就是叫她亲爹来认,怕也认不出了。 汪冉攸清了下嗓,抬起脸看向这个高她一头的男人,小声开口:"你忘了?你推我下楼的时候,嘱咐了许多遍,叫我来寻你的。" "寻我?" 白玥眯起眼来。 汪冉攸赶紧点头:"对对,说完你就把我推下去了。" 俩人对望了一会儿,白玥最先移开目光,有些肃容的脸上,顿时生出笑意,略带宠溺地用折扇轻轻敲了下汪冉攸的额头。 "时候不早了,汪三小姐该回府,好生休息了。" 说罢,便转身要走。 这一别还不知何时能见着,汪冉攸心里着急:"别走啊,你得想办法把我复活啊!" 没顾得上那些礼数,便一把拉住白玥的衣袖,白玥含笑的眸子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寒冷。 他垂眼看着胳膊上那支白嫩的小手,淡淡道:"你不是已经复活了么?" 汪冉攸生怕他走了,连忙解释:"我不是说汪冉攸,是萧……" 话到此处,汪冉攸倏然停住,一个可怕的念头顿时生出,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将手松开,试探道:"你,是不是也失忆了?" 为什么是"也"呢? 因为她在来异世的这一月中,只能记起临坠楼时的那个场景,至于那玻璃是怎么破碎的,那男子在之前对她做过什么,她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也许,白玥也忘记了,甚至忘的比她还要彻底,连推她下楼那段都忘了。 见白玥有些发怔,汪冉攸干脆上前一步,将脸凑到白玥面前,用手压着眼尾,嘟着腮帮子,压声道:"你好好想想,就是这个女的,眼睛小,鼻子塌,嘴巴厚,脸特别圆,公鸭嗓……" 白玥只是眯眼看着,笑而不语。 "想起来了么?"汪冉攸再次靠前。 "嗯。"白玥点了下头。 他竟然点头了!汪冉攸差点喜极而泣,不住地道:"想起来就好,想起来就好!" 白玥渐渐止住笑容:"你……不是汪冉攸。" 她用力点头。 白玥目光微冷,直接压身来到汪冉攸耳畔,汪冉攸还以为他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脸色沉凝起来,眼珠子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可等了半天,也未见白玥出声,倒是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龙涎香,扰乱了她的注意。 "那个……" 她刚一开口,便被白玥出声打断。 "嘘——" 这声轻而长的气息,吹得她耳根发痒心发慌。 她这才逐渐意识到,二人现在的动作有些暧昧了,若是叫旁人瞧去,岂不是要误会。 汪冉攸赶紧后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那啥,你到底说不说?" 感觉到自己脸在发烫,汪冉攸立即将头垂得极低,生怕白玥看到她这副窘样。 "说,不过不是现在。" 白玥语气平淡,面容却有些冷得骇人。 汪冉攸低着头问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时机一到,自会相告。" 白玥拇指一动,折扇倏然推开。 汪冉攸翻了记白眼,觉得脸上似乎没那么烧了,便抬起头来。 白玥冷意已不在,转眼又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他略带微笑地用折扇遮住口鼻,眉头轻蹙了一下。 "姑娘的花露,该换了。" 叫她姑娘? 也对,看来白玥是真的记起来她并非汪冉攸了,不过,这关她身上花露何事? 见汪冉攸愣住,白玥轻摇了几下折扇,缓缓道:"姑娘应知,即便是在南风,也是男女有别的,为了汪三小姐声誉着想,我们今日也当分别了。" 汪冉攸下意识点了点头,可随即一想,白玥还没与她将问题解释清楚,正要开口,便见一把折扇轻轻抵在了她唇上。 "嘘,安心做你的汪三小姐,待时机成熟,定会与姑娘坦诚相待。" ………… 回府的马车左右晃着,汪冉攸精致的步摇有节奏的来回摆着,她揪着帕子柳眉紧蹙,仔细回想着今日在公主府发生的一切。 这一回想,便开始后悔不已,她真是蠢呐,怎么能在白玥面前率先暴露身份,先不说万一认错人,光是白玥蹭推她坠亡这件事,就足以证明他是个有歹心的人。 她怎么能丝毫不设防呢? 汪冉攸叹了声气,手上揉搓的力度不由加大。 这下好了,她暴露了,而且是主动暴露,贼不打自招式的暴露。不过,根据白玥后面的言谈来看,他应当是没有恶意吧? 汪冉攸只得这样安慰着自己。 "小姐?" 也不知秋枝唤了第几遍,汪冉攸才回过神来,看她指了指自己手上的帕子,汪冉攸低头一看。 "呀,这帕子也太不结实了,下次不买这家的。" 汪冉攸柳眉一挑,娇声娇气将那被揉得满是褶皱,且不知何时戳了个大洞的秀帕递给了秋枝。 "是啊,这帕子做工不妥。" 秋枝接过帕子,随声附和。 说完还偷瞄了眼汪冉攸,她又开始揉袖口了。揉吧,只要别像从前拿她发火,就是揉头发她都愿意拍手称赞。 回府用完膳后,夜色渐浓,汪冉攸坐在梨花妆台前,身后秋枝正在卸发饰。 看着镜中这张绝色的面容,再一想到不久后,可能会回归萧百合的身子,汪冉攸竟还有些舍不得。 很快意识到这份不舍是不正确的,她又开始在心里不断教育着自己。 别人的东西不能要! 霸占别人的身体更是不道德的! 可抬眼一看…… 哎呀,实在太美了! 她慌忙移开目光,不叫自己去看,可又忍不住去欣赏…… 秋枝拆华胜的时候,汪冉攸正在那儿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怕她来回乱动,头发被华胜缠住,正准备出言提醒,就瞅见镜中的美人在练习变脸。 秋枝默默收回目光,还是不说了。 忽然,这不安分的小脑袋停了动静。 "秋枝,这花露是什么做的?" 汪冉攸指着桌上的玉瓶。 秋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桃花啊,小姐最喜这味道。" 也正是因为汪冉攸常用,风京女子便开始追捧起来,现在几乎人手一瓶。 "桃花?只是桃花么……" 汪冉攸蹙起眉头,若真只是桃花,白玥怎会特意提醒她更换,再一想到白莹说她绝不可能被噎死的话来。 她记得那些宫斗宅斗的剧里,最常见便是下毒,也许汪冉攸的原身,并不是被噎死的,是中毒而亡的! 汪冉攸倒吸了一口冷气,整个人都看起来不好了。 见她反应激烈,秋枝显然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小姐的花露,可与那些石井妇人不同,这里面还滴了四小姐亲自做的花萃呢!" 四小姐? 汪冉茵! 汪冉攸记得她,这个汪冉茵不过小她一岁,虽不及她样貌,可也算是个面容娇美的女子。 这一月当中,汪冉茵看过她三四次,每次都会带些东西,记得最近一次是六日前,她带了亲手做的松茸糕,那时汪冉攸还完全没有防备的吃了好几块儿。 现在回想起,便觉得脊背发凉。 "怎么小姐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秋枝将她如瀑布般的密发梳顺,打了个简单的结,披在身后,然后去拿那花露。 汪冉攸赶紧起身,摆手道:"这花露日后不要用了,丢掉!" 秋枝看看她,又看看玉瓶,以为她用厌了这味道,便道:"小姐可打算换什么味的,奴婢提前与四小姐说一声。" 汪冉茵之前特地说过,不同的花露,要搭配不同的花萃,才能体现出独特的香味来。 秋枝这边刚说完,门外便传来铜铃般的清脆声。 "三姐姐可歇下了?" 汪冉攸顿时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汪冉茵:姐姐,我来看你了,开心吗? 汪冉攸:哈,哈哈,你想我笑几声,你说,我笑给你看…… 第5章 汪冉茵在外站了会儿,没见到里面有动静,便抬手敲了敲门。 "三姐姐,你立在那儿作何,可是有不舒服?" 此时的屋外夜阑将深,汪冉攸屋内点着明灯,即便她不言语,身影也一样能叫外面的人看到。 汪冉攸拍了拍额头,叹自己愚笨,秋枝一脸尴尬,小姐刚才着急忙慌对她做了噤声的手势,这会儿她想应声又不敢,只好继续一动不动地看着汪冉攸,等待她的指示。 汪冉攸闭着眼叹了口气,冲她摆手:"开门。" 汪冉茵与婢女进来时,浑身散着股好闻的香味,婢女一手拎着框子,一手抱着个红木盒子,进来便往紫檀桌跟前去。 汪冉茵看到汪冉攸立在妆台前拿袖子掩着口鼻,兴奋地过去拉她。 "二姐姐快来看,妹妹带了什么过来?" 真香,怕是又带了什么毒物吧? 汪冉攸勉强地挤出个笑容,被汪冉茵连拉带拽的按在了椅子上。 她一面开着箱子,一面解释自己夜里来扰的原因。 按照汪冉茵的说法,她下午就要过来,可听下人说,汪冉攸去了公主府,知道她回来身子乏,便特地等她用完膳洗漱罢,这才寻了过来。 这番话若是叫旁人听去,都得夸这汪冉茵心细,可汪冉攸此时听着,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看来汪冉茵不仅给她制毒,还无时无刻都在监视着她,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知道她何时用膳,连梳妆的时间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这简直太吓人了! 再说,有什么事儿不能明日来,非得赶着天黑? 这当中必定有诈! 汪冉攸如此想着,嘴上不说,身子却极为诚实,她一面听汪冉茵说话,一面将椅子慢慢挪远。 汪冉茵将东西全部摆好,一抬眼,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笑容灿烂的甜声道:"二姐姐什么时候坐那么远了。" 话音一落,她将身下的椅子直接拉到了汪冉攸跟前,一把拉下汪冉攸遮着口鼻的手。 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问:"二姐姐怎么这副表情,是怪妹妹夜里来扰了么?" 汪冉攸立即将手抽回,敷衍地摇了摇头。 汪冉茵垂下眸,扁了扁嘴,看着委屈极了。 "上次妹妹来给姐姐做蔻丹的时候,姐姐还说,下次要夜里来做,怕白日里耽搁功夫,不方便……" 汪冉攸不知此事,她悄悄看了眼秋枝,秋枝冲她微微颔首,以示肯定。 犹豫了半晌,汪冉攸还是打算不要明面得罪人,便宽慰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还不是怕你累到。" 一听这话,汪冉茵立即展颜。 "姐姐不嫌弃便好,妹妹才不觉得累呢!" 汪冉茵拿出了一个小钵子,捏了许多凤仙花的花瓣,放在里面,一面用力捣着,一面问汪冉攸去公主府的事。 汪冉攸在想一会儿该如何拒绝做蔻丹,没将她的提问放在心上,便随意与她搭着话。 听到七皇子白玥也在场时,汪冉茵顿住了手上动作。 "那……七皇子的棋艺如何呢?" 汪冉攸如实道:"别提了,我现在费不得脑子,没与他下,坐了会儿就回来了。" "哦。"汪冉茵轻声应着,恢复了手上动作。 汪冉攸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她道:"这蔻丹太美,太香了,我一见就兴奋,郎中说我心神不宜波动太大,要不妹妹自己做吧?" "嗯?" 汪冉茵抬眼看了她片刻,恍然明了,将手中钵子搁在桌上,抬袖就开始拭泪:"三姐姐自打痊愈后,就和妹妹不亲了,说到底是嫌弃妹妹吧……" 小姑娘眼泪扑扑直落,汪冉攸看着心疼,可又一想那花露…… 罢了,万一错怪了人,岂不叫妹妹心寒。 汪冉攸下意识去摸手帕,这才又记起,帕子叫她给戳破了,干脆直接拿手帮妹妹擦泪。 "姐姐哪里是嫌弃你,只是……" 汪冉攸说着面色一紧,一手扶额,一手捂住在胸口,秋枝见状赶紧从后将她扶住。 汪冉茵吓得立即止住了哭声:"姐姐,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汪冉攸半阖着眼,表情痛苦:"一见妹妹难受,姐姐这心里就不舒服啊。" 汪冉茵赶紧起身,与秋枝一道将汪冉攸扶上床榻,从里侧拿了个金丝团枕,塞在了她腰后,然后又跑去桌边,端了椅子过来,陪坐在汪冉攸身侧。 她笑着继续鼓捣着钵子里的花瓣:"姐姐放心,妹妹不难受了,这蔻丹也不需要姐姐出力,姐姐靠在床头歇着就行。" "那待会儿鼓捣好了,妹妹和姐姐一起做吧?" 汪冉攸在试探,若是汪冉茵拒绝,那么她今夜打死也不会做这寇丹。 岂料汪冉茵竟爽快地点头了,看着似乎还极为高兴。 二人一面做着蔻丹,一面又聊起了几日后曲水宴的事,今年的曲水宴,是皇后亲自操办的,汪家三个女儿都受了邀请,一提到能入宫去,汪冉茵眸子都在发光,这是她第一次受邀参加,兴奋之情流于言表。 好不容易应付走了汪冉茵,汪冉攸身心俱疲,看着十指缠着的布头,她不禁想笑。 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汪冉茵看起来……执着得可爱。 秋枝撤走床旁边的椅子时,汪冉攸正好往下躺,一股梨花香气扑面而来,她愣了一下,问道:"这梨花香是何处的?" 秋枝也顿了一下,道:"三小姐身上的。" 不是风京人手桃花香,怎么汪冉茵的与她不同呢? 她不由又想起了白玥的话,看向不远处妆台上立着的玉瓶,微微出神。 许是这一日费了太多脑,不知不觉那眼皮不听使唤了似的,渐渐合了,这一合,就是一整夜。 第二日睁开时,已是日上三竿,令汪冉攸尤为诧异的是,她居然一夜无梦! 说来也真是稀奇,自打那日公主府见过白玥后,之前缠绕汪冉攸的梦魇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至于那花露,她没叫秋枝丢掉,而是自己藏了起来,她虽不懂验毒,可有一个人,却能帮她。 一想到明日曲水宴又要见到那人,汪冉攸既紧张,又有些期盼。 紧张是因为白玥才是那个害他穿越的始作俑者,而期盼,就比较复杂了,可能是因为终于能够弄清楚花露真相的原因。 却也不完全是,兴许还有感谢他能带走梦魇的缘故? 又或者还有些什么,汪冉攸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汪冉攸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也未能入眠,感到喉咙有些发干,她对外唤了一声,黑暗中秋枝端着油灯走了进来,从桌上拿了盏清水给她。 几口入喉,汪冉攸觉得舒服多了,正要再度躺下,心里却顿时一紧。 她撩开床幔,探出头看向屏风后黑漆漆的地方,小声问秋枝:"秋枝啊,你有没有觉得,这屋里似乎不止咱们两个?" 似乎有好几日了,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黑暗中盯她。 "嗯?"秋枝随她的目光一道看去,半晌才出声:"不、不觉得,小姐为何如此问?" 汪冉攸抿唇,片刻后,露出笑容:"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秋枝松了口气,上前帮她掖了掖被角:"小姐不用紧张的,皇宫我们去过好几次了。" 汪冉攸向里挪了挪,拍着床边,示意秋枝坐下。 "那你与我说说,前几年曲水宴上的事吧。" 秋枝"嗯"了一声,却不敢上榻,而是从一旁搬了个小木杌,坐下后,仔细回忆起前两年曲水宴上的事来。 ………… 御子宫的书房内,白玥翻看着一本叫做《异谈奇闻》的书籍,正看得入神,桌上的烛火忽地摆动了两下,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屋内。 白玥将书合上,抬眼看向他。 这身着夜行衣的男子,是白玥的私人影卫,这在皇室内不算稀奇。 影卫冲他拱手道:"主子,属下这几日四处打探,还特地观察了一阵,那汪家三小姐,自打重病痊愈,便性情大变,言谈举止截然不同,连喜好都极为相左。" "说说看。" 白玥静静听着,影卫将所见所闻事无巨细道了出来,在听到她开始不在意自己庶女身份,频繁去看生母时,白玥扬手将他打断。 "你说她并非嫡女?" 影卫点头道:"打小就过继给了主母,故而外人皆以为她是嫡出,想必只有府内之人才了解其中缘由。" 南风国国风开化,寻常百姓并不在意嫡庶之分,倒是皇亲贵胄对此分得极清,尤其是在皇室大统继承的资格上,南风的帝位,几百年来,一直秉承着先嫡后贤的宗旨。 南风帝膝下十二子,除了公主白莹外,他有十一位皇子,可论到享有继位资格的,便只有两人。 七皇子白玥,八皇子白琅。 可白玥与白琅还有不同,这话就要推到十七年前了。 那时候帝后恩爱,而皇后却迟迟无子,看了不少名医都没有办法,直到有一日,七皇子白玥的生母兰妃,身染恶疾被遣出宫,年仅五岁的白玥便被过继到了皇后名下,哪知第二年春,八皇子白琅便诞生了。 皇后对白琅的诞生尤为欣喜,对白玥也极为感激,她始终觉得,是善待白玥的缘故,上天才愿意对她恩赐一子。 自这之后,皇后每逢初一十五吃斋念佛,且待两个儿子不偏不倚,皆视为己出。 听到汪冉攸与他有着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经历,白玥看着桌上烛火出神,也不知是在想汪冉攸,还是在想他自己。 片刻后,他扬了扬手,示意影卫继续说下去。 在听完所有后,他与影卫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汪冉攸皮子在,瓤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汪冉攸:白骗子,你给我出来! 白玥:怎么了老婆? 汪冉攸:你骗我!你根本没想起来! 白玥:……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梧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西梧 64瓶;弥一、细火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影卫眼神逐渐狠辣,上前一步冷声分析,汪冉攸的身份。 父亲是当朝太师,叔父镇守边漠,她自己又是名动风京的美人,嫁入皇室也非难事。 这样的她,极有可能成为他国密卫的目标。 影卫就曾听说过,大安的暗龙卫就很是擅长易容术。 却没想白玥却直接否定了这个猜测。 "没有哪个暗卫有胆子直接将身份暴露给皇子,再者……" 他眯起眼道:"公主府那日,我在她脖颈耳后处打量了许久,未发现一丝换皮的痕迹。" 影卫脱口而出:"也许是手法高绝?" 白玥耐着性子又将话重复了一遍,还特地将脖颈和耳后加了重音。 影卫反应过来,即便是手法再高绝的人,也不可能做到如此不留丝毫痕迹,除非是将整个人的皮扒下,再严丝合缝的套入。 可这样的技术,根本不可能存在! 再加上那日出凉亭时,白玥扶汪冉攸时,趁机探了她经脉,毫无内力。 也就是说,汪冉攸不可能是大安的暗卫,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而已。 影卫再度愣住,动了动唇还想要说什么,可白玥回答的如此笃定,定不会出错,那么,答案便只有一个。 借尸还魂! 这些年影卫帮白玥探过不少借尸还魂之事,可哪次不是以骗局告终。 影卫不敢再信,可这次却又不得不信。 白玥目光骤然明亮,十七年了,他寻了这么久,没想在他将要放弃的时,希望亲自寻上门来了。 他转身从柜中取出几日前便画好的画卷,递给影卫。 "是真是假,寻到原身便可得知。" 想了想,又嘱咐道:"萧姓女子,坠楼而亡,时间就按汪冉攸从死到下葬当日。" 影卫立即拱手:"是!" 接过画卷,他凑到光亮处,缓缓撑开…… "嘶。" 一口冷气吸入喉中。 这画中的女子,眼睛小,鼻子塌,嘴巴厚,脸还特别圆。 ………… 今年的曲水宴设在宫中的桃花园里。 园中桃花灿烂,曲水环绕,靡靡乐声似有似无,桃花酿微醺的清香四处弥漫,此番景象令人着迷,众人皆有种步入仙境之感。 宾客逐渐入座,眼看要做满时,汪靖携家眷这才匆忙赶来。 汪冉攸与汪冉茵走在最后,刚一进园,便吹起了一阵轻风,那淡粉色的花瓣顿时漫天而下。 汪冉攸不由顿住脚步,玉手轻抬,几片粉嫩打着旋落在她白皙的掌中。 方才还喧嚣的桃园,瞬间静了下来。整个风京皆知汪冉攸美的绚丽,美得夺目,甚至说美得霸道。 而今日桃花下的她,却是另一番美态,姝颜盛花,娇嫩动人,说是仙女下凡也毫不为过。 汪冉攸还不知此时她已成了全场焦点,依旧看着掌中那朵粉嫩,又是一阵细风,粉嫩飞去,收回手的时候,目光对上了一个人的目光。 就在不远处,落英缤纷的桃树下,白玥轻摇着折扇,正温笑地注视着她。 那眼神,有着一股说不明的情绪。 汪冉攸白嫩的脸颊,不知不觉蹦出两朵好看的红云。 身旁汪冉茵拉了下她,她忙将头低下,与汪冉茵在宫人的指引下,走向自己的位置。 见她过来,同桌有那么一两个还能客客气气地点头示意,还有几个则明显发酸,拿着团扇故意遮着面,与身旁人小声说话,像是没看到一般。 她们这桌坐的皆是朝中重臣之女,个个如花似玉,知是宫宴,哪个不穿金戴银,再看她汪冉攸。 一改往常那身大红大紫,而是着了一条极为素雅的月白色长裙,外面搭着件淡紫薄纱。 简单的发髻上插着支玉兰步摇,步摇下长长的流苏,随着她一颦一笑而微微晃动。 本是无心争艳的她,却在她人眼中,成了刻意为之。 落座后,汪冉棠显然最受欢迎,被几个官家姐妹拉着手,亲昵地寒暄着。 汪冉茵还未出阁,抛头露面的次数很少,与这些人并不相熟,便默默捧着茶,吃着台面上的糕点。 汪冉攸乐得清静,昨夜她几乎一宿未眠,这会儿越坐越困,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团扇挡着脸,正在闭目养神。 没多会儿,便见一年长的太监,一甩拂尘踏入园中。 众人瞧见,不敢再出声,皆起身准备跪拜。 见汪冉攸纹丝未动,汪冉茵赶紧去推她。 迷迷瞪瞪地她摇晃起身,眼中还布着血丝,在看到园口那抹明黄时,顿时清醒。 高呼万岁的声音在园中回荡,直到南风帝抬了手,众人才敢起身落座。 帝后坐在最尊贵的位置,身侧是那些皇子公主,前六位皇子都已封王赐地,此番是特地赶回风京参加曲水宴的。 七皇子白玥现还住在皇城的御子宫内,八皇子白琅则领兵在北漠。 其他四个皇子年岁都不大,最小的十二皇子,今年才刚六岁。 与他国皇室紧张的气氛不同,南风皇室百年之久,可从未有过夺嫡先例。 看那刚才六十,便一头白发的南风帝便知,皇帝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需得日日劳心伤神。 人人都道万岁,他们却大多数连半百都活不到。 倒不如做个王爷,在封地潇洒一生。 几个王爷许久未见,嫌那玉盏太小不过瘾,叫宫人端了碗上来,话不多说,仿佛一切思念尽在酒中。 场中歌舞升平,穿着鲜艳的舞女手持花鼓从两边来到了正中,鼓点与舞姿配合的绝妙,称赞声不绝于耳。 "冉攸妹妹?" 汪冉攸正在低头喝桃花酿,听到同桌有人喊她。 这叫她的女子名叫林唱,父亲是工部尚书,她就坐在汪冉棠身边,笑道:"听说冉攸妹妹舞姿卓越,不知比那宫中教坊舞姬如何?" "你!" 汪冉茵一听,面容愠怒,不自觉就替姐姐出了声。 汪冉攸顿了顿,看到几个小姐掩面偷笑,这才反应过来,拿她这样的正经官眷,与教坊歌姬相比,是在辱她。 汪冉棠轻咳了一声,过来拉她的手,柔声道:"二妹妹莫生气,林唱单纯,仅仅是好奇而已,莫多想。" 这话一出,汪冉攸若是想回怼,就显得小气了。 这一桌七八个人齐刷刷将目光落在了汪冉攸身上,一副看戏的架势。 汪冉攸的性子她们早有耳闻,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数倍奉还的。 谁知汪冉攸看都没看林唱一眼,而是轻轻推掉汪冉棠的手,柔柔一笑。 随后看向汪冉茵,指着席面上一盘糕点道:"妹妹尝尝那块儿,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这就完了? 众人瞠目,似是不信,又盯着她看了半天,确定汪冉攸压根没将那话放在心上,这才了无兴趣的收回了目光。 汪冉棠也淡淡一笑,转过脸捋着耳旁头发的同时,冲林唱做了个口型:"没骗你吧。" 林唱兴奋地点了点头。 教坊的歌舞表演结束后,便来到了众人最期待的环节。 一位品级极高的女官,端着紫檀木盒来到场中。 "开。" 皇后一声吩咐,女官将木盒打开,与众人展示。 盖子刚一翻开,便能闻见一股奇异的幽香。 里面躺着黑白两颗如拳头般大小的珍珠,白的耀眼,黑的夺目。 这是去年西域刚进贡的夜明珠,价值连城,没想皇后竟如此大方,拿它们做了今日的彩头。 "既然是两颗,那么今日选两位胜出者吧?" 皇后看向南风帝,南风帝笑着点头道:"男女各一人即可。" 南风曲水宴的才艺比试这一环节,从来都是男女老少皆可参与的。 不过往年只择一人,得知今年男女皆有份,席面上一下热闹起来,各个摩拳擦掌的,这可不光是为了那彩头,还有名声。 吟诗作对,吹拉弹唱。 几轮下来,几乎有名好的世家都有子女出去展示。 汪家这边,大哥汪冉禾习武出身,对这些风雅之事不在行,定不会出头。 昨夜她听秋枝说,往年一到才艺的环节,都是汪冉棠替上的。 可今日她却是静坐在那里如看戏一般,即便汪氏夫妇频繁对她使眼色,她也依旧不动。 汪冉攸还觉得诧异,难道她不喜那夜明珠? 眼瞅到了最后一轮,场面逐渐静了下来,赵家小姐与郭家的长子,立在场中,若是再无人展示,那便要论定了。 正在这时,林唱忽然开口:"呀。" 这一声,成功将多数目光引了过去,随后她又将语调压低,像是自己嘀咕一般。 "汪家的三位姐妹,怎么没参加呢,该不是不喜今日的……" 话到此处,她又佯装是一时失语,赶紧捂住嘴,将眸子垂下。 彩头那二字没出,却已叫人明白她所言何意。 气氛骤然凝冷,众人偷看着帝后的神色,又去瞧汪氏夫妇,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三姐妹身上。 汪冉棠笑着摆手:"前几年皆是我,今年便罢了,让妹妹们来吧。" 听着好像是她大方极了,将出风头的事,让给了妹妹们,可实际上,她这是故意在刁难人。 别人不知,她汪冉棠还能不知? 汪冉攸自幼娇惯,吃不得苦,即便是这风雅之事,也是要费力费心苦苦练习的。 汪冉攸生的虽美,却是个着急的性子,小时候跟着师父学了几日,便耐不下心来。 汪氏夫妇想着她即便不会那些,光凭这副样貌,也不会低嫁,便没在强让她学了。 今日的汪冉攸本来打算继续贯彻以往的作风,负责美就好,其余与她无关。可没想到二姐汪冉棠和林唱给她留了这么一手。 要是从前的汪冉攸,可能直接去怼林唱了。 可今日不同,这换了瓤子的她,说不出那些怼人的话来。 见她默不作声,林唱便接着道:"冉茵妹妹还未及笄,那么不如冉攸……" 话未说完,两个身影同时起来。 一个是汪冉茵,一个是白玥。 汪冉茵冲两个姐姐欠了欠身,甜声道:"姐姐们让着妹妹,那妹妹去试一试。" 汪冉攸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汪冉棠也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有些发僵,林唱气得在桌下猛揪那帕子。 白玥原本只是想利用自己的身份,转移场上焦点,可既然汪冉茵愿意上场,那么他也不必出头了。 正要坐下,却没想被那喝的面色通红的秦王拉住了。 "七弟的古琴绝妙,莫要藏着掖着,上去给父皇展示一二!" 南风帝也来了兴致,冲准备推脱的白玥招手道:"你也来吧。" 看了眼站在古琴旁,面色有些局促的汪冉茵,白玥上前温声道:"若不然,我与汪四小姐合奏一曲如何?" 汪冉茵抬起头来,睫毛轻颤,又连忙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汪冉茵的琴艺不算出众,本来是想走个过场而已,却没想有幸能和七皇子合奏,她越发开始紧张。 白玥坐在她对面,冲她再次笑道:"莫怕,随心弹便可,我来跟你。" 汪冉茵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看到那如若春风的笑容,在听到他温和的声音,便不觉得紧张了。 二人开始弹奏,白玥对音律的把控极好,与汪冉茵配合起来既没有抢她的风头,又能将乐的美感展现出来。 听着似乎是汪冉茵占了主导,可实际一直是他在引导。 一曲作罢,众人皆愣,随后爆发出阵阵掌声。 这两颗夜明珠,自然是赏给了他们二人。 回到席面上,汪冉茵赶紧将珍珠捧给汪冉攸看,她笑得很是单纯:"三姐姐,若是你喜欢,我可以借你玩几天,但是不能讨走哦!" 这话说得有几分孩子气,汪冉攸也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又想起那花露的事儿来,她看向白玥,正巧他也看了过来。 汪冉攸举起团扇遮着面,看着白玥,指了指园口。 白玥很快便明白过来,对她含笑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喵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七月七日 12瓶;哎呀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发过赏赐,帝后便现行退席了,席面上的气氛便不如之前那般拘谨。 一些平日相熟的,便离了桌,凑在一处。 汪冉攸也起了身,借口喝了花酿有些发闷,打算在园外走走。 刚一出园子,迎面来了个小太监,正是席上站在白玥身后那个。 他恭敬地服了服身道:"汪小姐请随奴才这边走。" 白玥挑的这座小亭子,离主席并不远,却很是安静,将她带到后,那小太监便弓着身退下去了。 汪冉攸还是遵照礼数,冲白玥俯身行礼。 白玥抬了抬手,温声道:"汪三小姐可是有要事寻我?" 汪冉攸点了点头,谨慎地环顾了一圈,将手深入了裙下,白玥面色微红,忙将目光移至到别处。 "喏,你上次说的花露,我带来了,快帮我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汪冉攸打开包着玉瓶的布子,递到他面前。 白玥没去接,而是看着她笑道:"没想姑娘特意寻我,是为这事。" 汪冉攸有些着急,又上前了一步:"快点,一会儿没时间了。" 白玥依旧不接,面上笑容更深:"我若是不帮呢?" 汪冉攸直接道:"你欠我的,你别忘了,是你推我下楼的。" 白玥轻嗯了一声,随后皱起眉头,像是努力回忆着某事一般:"是在何处来着……" "景芝花园,"这是她家的小区,汪冉攸有些无奈:"多的我也记不得了。" 景芝花园? 白玥从未听过此处,他默念了一遍,牢记于心。 汪冉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呢?都想起了多少,与我说说。" 白玥回过神,又露出那好看的笑容来,他没去回答,而是看那玉瓶道:"花露无毒。" "无毒?"汪冉攸不由惊诧,她赶紧打开盖,举到白玥面前:"看一眼你就知了?还是仔细闻闻吧!" 说着,还用手在瓶口扇了几下。 白玥推开玉瓶,认真道:"的确无毒,不过是桃花花露中添了海棠的花萃。" 汪冉攸双手停在半空:"嗯?那日公主府,不是你叫我换了去的?" 白玥轻笑出声,薄唇边露出一对儿迷人的浅窝。 "我不喜海棠的味道罢了。" "你不喜欢就叫我换?" 想到她这些日子因为怕花露有毒,日日为自己安危担忧,便不由心里冒火,有种想将花露全部泼到白玥脸上的冲动。 这个想法一出,她瞬间愣住,这已经是今日第二次有这种发火的冲动了。 方才在曲水宴上,林唱当着众人面,逼她展示时,她就有种想甩巴掌给林唱的冲动,但被她强压了下来。 想来这身子的原主,便是那么一个火爆脾气的性子,虽然现在魂魄移主,可这身子的情绪反应似乎还在。 白玥好像觉察出了什么,便没再笑了,而是避开那玉瓶,来到汪冉攸身侧,哄她一般:"莫要怨我,我也没想过你会多忧。" 汪冉攸将花露盖上,斜眼看着身旁的人,明显不悦。 白玥探下身子,靠近她耳畔,薄唇微动:"因为我觉得,你我之后会时常见面,自然希望你身上是我喜欢的味道。"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汪冉攸从未有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赶紧躲开几步,背过身去。 "无毒便罢了,倒是你,少吃点米糕,越吃越迷糊!" "嗯?"白玥想了想,方才席上,他的确是吃了几块米糕来着。 不由笑道:"原来方才萧姑娘一直在看我啊?" "你可别误会,我、我是着急问你花露的事。" 这话有真有假,一开始,她看白玥的确是为了花露,可看了几眼后,不知怎地,就不由自主移不开目光了。 谁都喜爱美好,汪冉攸也不例外,今日整个桃园中,若问哪位男子面容最俊,那必须是白玥,不光是她,许多女子都在暗中偷瞄。 就如那些男子也会偷看汪冉攸一般。 只是这话挑开说,汪冉攸便觉得有些难看,早就红透的脸颊又添了份滚烫,胸口也在隐隐发闷。 她不敢在多逗留,提起裙子就向石阶走去。 临了还不忘嘱咐:"对了,你多吃点核桃补补脑子,抓紧时间将所有事回忆起来,我好回去。" 刚出了亭子,就看到小路上来了个熟悉的身影,是汪冉茵。 汪冉茵来到跟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亭中的白玥,小声道:"我在席上待着无趣,便寻了出来,没想到姐姐和七皇子在一起呢。" 汪冉攸尴尬地笑了笑:"碰巧遇见,行了个礼,我这便要回去。" 汪冉茵"哦"了一声,却没有想走的意思,顿了顿,她开口道:"姐姐稍等我片刻,我与七皇子道句谢,咱们便回去。" 汪冉攸留在原地,也不知白玥和汪冉茵说了什么,反正那小姑娘的脸,红如滴血,羞涩的神情怎么藏都藏不住。 而白玥,笑得和煦,眼眸似水。 汪冉攸看不下去了,莫名来了气,别开眼不去看她们。 回府的路上,汪冉攸与汪冉茵同坐一辆马车,她实在忍不住,问汪冉茵白玥都说了什么,汪冉茵垂着头小声道:"七殿下,夸我琴弹得好。" 这个白玥啊,不仅长得好,还极会撩人,真是具备了渣男潜质。 汪冉茵那边少女怀春的模样,被汪冉攸看在眼里,她知那花露无毒时,心里便对这个妹妹存了歉意,可那样的话她又说不出口来。 见她不再言语,汪冉茵便抬眼看她:"姐姐莫要怪二姐姐,想必都是林唱的主意。" 其实今日不难看出,那汪冉棠与林唱是刻意设局给她,却不想被汪冉茵给破了。 她早就知道那汪冉棠不怎么喜她,在汪府一个多月,汪冉棠只来看过她两次,还都是和陈氏一起。 只是她没想到,汪冉棠对她的不喜,达到了这个地步,竟和外人一道对付她。 她摆了摆手,淡淡道:"不气,我们不和,以后少见面便是。" 她才顾不上那些女人间的小心思,无非就是嫉妒二字,她现在就是希望白玥赶紧将事情都记起来。 既然是他将她招来异世,那么他也定有法子,将她在送回去。 ………… 四月初,主母陈氏要带着三姐妹去趟福依山。 一想到汪冉棠也要去,她便没了兴趣,还是汪冉茵说路上没人陪她,太过无趣,硬把她也给说动了。 去的时候走的官道,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 汪冉棠和汪冉茵都求了姻缘签,汪冉攸没凑那热闹,而是去给赵氏求了保康健的符。 光看那两姐妹表情就能猜出,汪冉棠似乎求了下签,抹了再多粉,也遮不住她铁青的脸色。 汪冉茵是个中签,一见她就扑了上去,还将道士说的那些都讲于她听。 一上马车,汪冉棠就忍不住掉泪了,陈氏见女儿哭得如此伤心,赶紧宽慰:"都是闹着玩的,不作数的。" 汪冉棠拿着绢帕抹着泪道:"怎么不作数,母亲不是说这福依山最为灵验?" 陈氏忙又哄道:"那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咱不信,不就成了。" 汪冉棠抽泣了几声,点头道:"那女儿不信。" 低头看了眼被泪水浸湿的绢帕,又扁嘴道:"母亲是没有瞧见,她今日手上那绢帕,一看便是上好的蚕丝制的,定是公主送她的。" 外人面前,陈氏对这三个姐妹不偏不倚,可关了门,她最疼的自然是自己亲生的这两个。 尤其是汪冉棠,当初生她时受了不少罪,便更加偏爱一些。 汪冉棠也是,对外永远都是端庄贤淑的模样,可与陈氏一起时,那姑娘家的性子便露了出来。 看女儿委屈的模样,这做娘的心里也不好受,猛然想起今日是初一,便急忙吩咐下人换了回去的路线,打算绕去柳镇。 柳镇是个以务农为生的小镇,人口少,且并不富裕。 因距离风京不远,每逢初一十五,便会来往许多商旅在此赶集,天南地北皆有,偶尔还能瞧见高鼻大眼的西域人。 陈氏带着三姐妹来到集市逛着,果真就遇见了西域商人,一个展台上摆着各种真丝制品,不仅摸着手感极好,上面的绣的纹路也与南风的不同。 汪冉棠与汪冉茵挑了好几个,而这些对于汪冉攸来说,算不得新奇。 她给自己挑了个花纹简单,色泽淡雅的。 倒是汪冉茵,挑了几个颜色极为鲜亮的。 付了银子准备离开之时,前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一头牛疯了般闯入人群,这路小,赶集的人又多,一时间不少人都躲避不及,也无处可躲。 那牛在街上狂撞,忽然朝她们三个冲了过来。 汪冉攸看了眼两边姐妹手中的绢帕纱巾,赶忙喊道:"快丢了去!" 汪冉棠反应过来,忙将东西扔向一旁,而汪冉茵却死死抱住不肯丢手。 汪冉攸着急着和她争抢,汪冉茵忽然松开了手,就在此刻,那牛撞了过来。 "小姐当心!" 身后秋枝用力将她推向一边,汪冉攸跌倒在地,所幸没被牛冲撞上。 还好只是蹭伤了腿,若是方才有一丝停顿,严重便会立即毙命,再轻也得撞成重伤。 在柳镇寻了个郎中,上药止血,将腿包扎好后,几人才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马车上汪冉茵,眼泪就没停过。 边哭边一个劲儿的给汪冉攸赔不是。 "姐姐流了那么多血,都怪我不懂事,要是早点将东西扔了,也就不会害姐姐受伤,都怪我……" 小姑娘哭如泪人,汪冉攸也不忍责怪,反而温声哄她。 另一马车内,汪冉棠止不住笑出声来,陈氏扶着额,怕汪靖回去怨她,便没好气道:"小点声。" 汪冉棠冷下脸来,想那八皇子就从北漠快回来了,谁都知他将来会是太子,可汪冉攸挡在前面,八皇子能注意到她么? 要是从前的汪冉攸,汪冉棠还不那么怕,她那脾气秉性,不一定入得了皇室的眼。 可如今不同,就拿今日来说,知道没了那疯牛,农夫一家无从糊口,汪冉攸不仅没有怪责,反而还掏了银子给他。 "哼,人美心善……" 想起那些围观众人的夸赞,汪冉棠又开始胸口发闷。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会修修文,大致上不变,就是小修。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细火儿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竹团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桃肉丸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不是汪冉棠奢求,而是朝中能配得上太子妃位的,首选便是汪家。 而汪家三个姐妹中,汪冉攸名声在外,但凡她一露面,其她女子皆沦为陪衬。 汪冉攸却没想过那些,她始终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早晚有一天得回去。 腿上的伤,说不疼那是假话,半夜睡着一个不小心压到伤口,便会被生生疼醒。 第二日换药的时候,怕屋里太暗,她搬了藤椅靠在院里,将腿翘在石桌上,刻意不让自己去看腿上的伤,而是看向院里种的那些花花草草。 别说,身旁这片小芦笋种的极好,要知道芦笋在南风,算得上是稀有之物,一般人家种不起这东西。 一阵钻心的疼痛,汪冉攸叫出声来,秋枝连忙道:"这纱布与伤口粘住了,奴婢只得用力才能撕开,小姐再忍忍。" 汪冉攸脸颊都在颤动,院里一个正在浇花的婢女,停下手中动作,也走了过来。 "呀,秋枝姐姐快停下吧,都出血了……" 秋枝瞪了眼她:"新来的么?这有你什么事,还不去干活!" 那婢女没走,犹豫了片刻对汪冉攸服了服身道:"奴婢卖身前,家里是行医的,若不然奴婢帮小姐换药吧?" 汪冉攸疼得脸颊都在颤抖,一听这话,便立即应允。 秋枝脸色有点难看。 这名叫冷月的婢女手脚麻利,不管是拆纱布,还是换药,都没让汪冉攸觉得过于疼痛。 汪冉攸将日后换药的事,都交于她了。 冷月退下后,秋枝有些心不在焉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秋枝?" 听到汪冉攸唤她,她受惊了似的整个人打了个哆嗦,手里的纱布掉了一地。 "小心那芦笋。"汪冉攸蹙起眉头,一块儿带血的纱布将那些小芦笋都罩住了。 秋枝赶紧将那布子捡起,仔细打量着那些芦笋,生怕坏了这精贵的小东西。 "怎么毛手毛脚的?" 汪冉攸问她,她垂下眼,满是自责道:"奴婢无能,没将小姐照料好。" 汪冉攸笑道:"人无完人,谁都有自个儿擅长,或不擅长的,那就比如我,擅长貌美,却不擅长那些琴棋书画。" 其实她身为幼师,还是会弹琴的,却是钢琴…… 秋枝过来扶她起身:"小姐这是哪里话,拿奴婢同您比,这是折煞奴婢了。" 汪冉攸笑道:"大家都身而为人,怎么就比不得了。" 秋枝神色顿住,直到回屋,将汪冉攸扶在了床上,才回过神来。 换完药又要喝药,汪冉攸看到那褐色的东西,就浑身发颤。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排斥的原因,她觉得这两日越喝药,便越是不舒服,并且特别爱发困,即便刚睡醒,都会不停打哈欠,脸色也白了许多,有点不正常的白。 秋枝说,许是天气渐热的缘故。 这日冷月来帮她换药,汪冉攸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 见她如此,冷月明显怔住,欲言又止。 汪冉攸冲秋枝摆了摆手:"去叫厨房弄点银耳羹来。" 秋枝看了眼冷月,退了出去。 听到门外彻底无声,冷月才上前去摸汪冉攸的脉象,随后又来到桌边,闻了闻汤药。 忽然面色一变,压声道:"小姐,这药有问题。" 汪冉攸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就知道不是多心了。 "细细说来。" 汪冉攸冷声道。 冷月表情严峻:"小姐,这药膏与汤药里皆放了洋金花,那洋金花少量使用,可减缓疼痛感,可若是量多了,便是毒药啊!" 往日冷月只是帮她涂药,知道里面有少量洋金花,也并无大碍,却没想连汤药了也有,两者一加,便是过量了。 汪冉攸扶着床头,慢慢坐起身来:"毒发会如何?" 冷月如实道:"起初精神不济,久了便会出现幻象,精神失常。" 汪冉攸倒吸一口冷气:"会、会是郎中误开了药么?" "这种药,寻常药馆买不到,"冷月顿了顿,看向她:"奴婢直说了,这药名贵,不是一般人能买的,定是有人蓄谋害您。" 说到此,院内响起了脚步声,汪冉攸抬手示意她莫要说了。 秋枝进来时,冷月正在绑纱布,她看桌上的药喝完了,对汪冉攸笑道:"小姐今日倒是不怕苦了,这么快就喝下了。" 汪冉攸也回笑着:"是啊,还是冷月有法子,日后这伺候我喝药的事,也一并交给她好了。" 秋枝愣了愣,抿着唇没再吭声,冷月则立即领了吩咐。 这半月,每次冷月来时,汪冉攸总能有事交给秋枝,她一离开,那药便被冷月倒了,药膏也没再用。 她腿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细细一道痕。冷月说再过段时间,定瞧不出了。 有一日,她问冷月,有没有可能,有人服了什么毒药,会让郎中误以为噎食致死。 冷月想了许久,蹙眉道:"只有一种可能,先是服下某种不易察觉的毒,后再将食物强塞入喉中。" 细思极恐,汪冉攸一刻也不想再汪府待下去了,她将冷月调在了身边,现在只要近身之物,皆会先叫她看上一眼。 在汪冉攸养伤的这段时间,出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柳镇被屠杀了,一夜之间,只剩下一个活口。 此事一出,南风帝尤为震怒,虽然柳镇不大,全镇人口不过风京的两条街。可这毕竟是天子脚下,就在京城跟前。 南风帝将此事交给白玥彻查,对外,只说是柳镇染疫,被封村了。 府里这几日四处飘着醋味,汪靖说有镇子发了疫情,叫府上人都减少外出。 汪冉攸觉得无所谓,反正基本就是两点一线,不是去赵氏的静雨阁,就是在自己的花荣院,偶尔会汪冉茵会来陪她聊聊。 这日天色将将露出一道白光,白莹便差人来传她,汪冉攸还正在酣睡就被秋枝和冷月架了起来。 迷迷糊糊进了公主府,没见到白莹,却见到了白玥。 汪冉攸倏然清醒,看着白玥道:"这么早找我,可是出了何事,是你全都记起来了?" 白玥面容冷峻,看不到一丝笑容。 汪冉攸有点怕,看着这黑漆漆的小屋,开始挪步后退去:"你、你要干什么?" 白玥深吸了口气,冷意渐淡,冲旁的隔间扬了扬下巴:"莫怕,那边有给你备的衣服,换好后,随后一道出府。" "做、做什么去?"汪冉攸声音颤着。 白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萧姑娘,你可信我?" 汪冉攸有些发怔,在这异世她谁也不敢相信,可每次见到白玥,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两人认识许久,又好像隔着层什么,照理来说,他害她坠亡,她应该恨他才是,可看着他这张脸,似乎又恨不出来。 是他皮囊太好看的缘故? 还是说在这异世,他是她唯一认得的人? 汪冉攸也说不清楚。 "不管你如何想,我白玥是信你的。" 见她不语,白玥上前一步沙哑着声道。 他信她,莫名就信她说得所有话,即便影卫说根本没有一个叫景芝花园的地方,也没有任何萧姓的女子坠亡。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信。 这次,他希望她也能信他。 汪冉攸犹豫了许久,终于点头,向小隔间走去。 隔间里,放着一套侍卫的衣服,汪冉攸用了好半天才穿好,衣服有些大,却不难闻,一看便知是特意洗干净的。 出来时,白玥竟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她悄声上前,正要唤他,那双桃花眼倏然睁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嘶!" 汪冉攸手腕被捏的生疼。 白玥有些歉意地松开手来,起身对她道:"与我从后门出去,见到外人将头稍微低一些便可,莫要紧张。" 汪冉攸怔怔地点了点头。 后门停着辆马车,二人进去后,白玥看着她郑重道:"今日之事,你万不可说出去半个字,可否能应我?" 汪冉攸莫名有些害怕,抿了抿唇,点头道:"放心,我不说的,只是……我们要去哪儿?" 白玥道:"天牢。" 汪冉攸惊得瞪大了眼。 白玥继续道:"所以今日借白莹找你出来,不然传出去,有损你名誉。" 人言可畏,不管她是否犯了罪过,若是被旁人得知,她曾被带去过天牢,定会传出一些话来。 天牢,汪冉攸听到这两个字,便不由自主联想到黑漆漆,有一堆重犯的地方,她垂下眼来,看着马车的木板出神。 "莫要怕,"白玥挪到她跟前,露出了久违的温笑:"知道柳镇么?" 清晨有些寒凉,汪冉攸抱着双臂,也不由向他跟前凑了凑:"知道,月初时去过一次,听父亲说,那镇子封了,似乎是发了什么瘟疫。" 白玥摇了摇头:"非也,是遭了屠杀,整个镇子,只活了一个孩童。" 汪冉攸惊得再次看向白玥,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没有说谎,便不由打了个寒颤,更冷了。 "这,和我有关系么?" 她轻问出声。 白玥撑开胳膊,想将这发抖的身子揽入怀中,那胳膊悬在空中许久,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那孩子,怎么问也不肯开口,只是拿手在地上写着三个字。" 汪冉攸。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汪冉攸:好害怕啊,呜呜呜呜 白玥:乖,不怕,我在的。 第9章 马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马蹄与车轮转动的声音。 汪冉攸紧闭着双眼,倚靠在马车内,白玥就坐在她身旁,看着一言不发的她。 良久后,他轻柔出声。 "莫怕,有我在。" 他知道她在怕,怕到不敢说话,不敢看他。 见她还是没有回应,白玥轻叹一声,从身上掏出一块黛青色帕子,抬起手要去帮她擦拭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刚触碰到她的一刹那,汪冉攸睁开双眼,湿润微红的眸子看向白玥。 白玥瞬间愣住,心头像是被人猛捏了一把,他不由心慌,甚至有些害怕。 为何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马车的一个颠簸将他思绪拉了回来,他温和扬起唇角,只是刚擦了两下,手腕就被那冰冷的手给握住了。 她咬着下唇,犹豫了片刻,沙哑出声:"我会入狱么?" 毕竟那柳镇仅存的活口,那个孩童,只道出了汪冉攸一个名字。 白玥收回手,轻笑出声,这次的笑容没有安慰,而是发自内心的。 汪冉攸不由愣了神。 他笑着摇头问道:"你以为我要审问你?" "难道不是么?"汪冉攸诧异道。 白玥看着她,认真道:"这件事由我全权负责,看押审问的皆为我亲信,没有人会透露出半个字。" "再说,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都知,这事不是你做的。" 汪冉攸直起身来:"可,可是她毕竟……" "那有如何?"白玥挑眉,抬手将汪冉攸额前的一缕乱发,帮她别致到了耳后,轻道:"只要我在,便不会叫你出事。" 白玥语气轻松,却有种坚定在里面,汪冉攸听到这句话时,心头不由自主颤动了几下。 白玥浅笑,如马车外逐渐升起的日光,他冲她摊开掌心,将自己那块蚕丝帕子放在手上,对她道:"冷便放上来吧。" 汪冉攸有些迟疑,白玥冲她微微颔首,像是在对她说,无妨。 汪冉攸缓缓抬起手,就要碰到那修长的指节时,她停住了。 太过暧昧了吧? 汪冉攸摇了摇头,打算收回手时,却一下被白玥紧紧握住。 阵阵暖流从掌中蔓延开来,眨眼间,她觉得自己心都热了。 连马车内的温度都骤然升了上来。 汪冉攸垂着头,一双被水洗过的眼只敢盯着脚下木板。 白玥则时不时撩开车帘看路,似乎内心毫无异动,却在他握上她手的那一刻,再也不敢去瞧那个女人了。 这样的感觉,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白玥放下车帘,那只越来越暖的手,不由又紧了紧。 天牢幽暗潮湿,有一股令人生厌的味道,白玥走在最前,汪冉攸低着头紧跟其后,身侧有两个侍卫提着灯,后面还跟着两个眼熟的随从,汪冉攸认得其中那个,叫柴璐,从公主府出来就一直跟着白玥。 汪冉攸以为会有各种哭天喊地的声音,却没想一路走去,那些罪犯大多都蜷缩在暗漆漆的角落,一言不发。 这些人是死囚,秋后问斩,他们也知,即便再喊也无力回天。 南风的天牢不止这一层,拐了几个弯,又走了两层,才来到关押那孩童的地方。 这层不过十来间牢房,看着比上面几层干净许多,只关了那孩童一人。 铁栅栏内,有床有桌,桌上还放着清水和一碗未动的白饭。 一行人来到牢门前停下脚步,白玥扬了扬手,侍卫上前将铁锁打开,随后被白玥挥退,门外便只剩下白玥与汪冉攸,还有手不离腰间佩刀的柴璐。 这孩子瘦瘦小小,看着不过七八岁,她头发蓬乱,面无表情,低着头用手指写着什么,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即便听到有人走进来,也没瞧上一眼。 汪冉攸躲在白玥身后,悄悄探出头去看那孩子,那孩子忽然停手,缓缓抬起头,那双蒙了许久薄雾的眸子,瞬间澄亮。 她伸手指着白玥身后,干裂出血的唇,终于出声:"萧、萧百合。" 这三人皆愣住,这是自打她被抓,第一次开口说话。 汪冉攸最为吃惊,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萧百合,"白玥默念了一遍,很快便反应过来,她在说汪冉攸,这才是汪冉攸真正的名字。 "莫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有些问题需要问你。"这样的话,白玥前几日说过无数次,却从未得到过答复,甚至连一丝反应都无,白玥还在想,这孩子要么是被吓傻了,要么就是个又聋又哑的。 可今日不同,在见到汪冉攸后,那孩子不仅开口,面上还有了情绪。 她没急着回话,而是看向面容冰冷的柴璐,眼神中透着惊恐与不信任。 白玥冲柴璐使个了眼色,柴璐眯起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退了下去。 白玥慢慢向墙边的孩子走了几步,在只剩下不到两米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汪冉攸也不再躲着,来到孩子面前,刚要屈腿,面前便伸出一只手来,白玥还是有些不放心。 汪冉攸转过脸冲他摇了摇头,无妨的。 蹲下后,她看到地上写着汪冉攸三个字,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问:"你认识我?" 小小的脸上,蹙眉极深,她抿着唇,又不说话了。 汪冉攸知道,这个时候逼问她是不明智的,只会叫她更反感,更加不愿说。 汪冉攸露出一个极具亲和力的笑容,伸手帮她擦了擦脸上的灰,那孩子怔了一下,没有躲闪。 她轻声问着:"想喝水么?" 孩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汪冉攸扭头冲白玥指了指身后桌上的碗,白玥面上也松了松,不如方才那般紧张,他转身去取水。 汪冉攸回过头来,还未来及开口,就见那孩子忽然翻了白眼,猛地一抬头,弹起身子便扑在了汪冉攸身上。 汪冉攸吃痛地叫了一声,一双黑乎乎的小手,死死按在她头顶。 这副小小的身子,大张着口,喉咙里传来了苍老的声音,如同诵经,如同念咒,说的全然叫人听不懂。 白玥只是怔了一下,很快便跑上前来,却怎么也推不动这孩子,柴璐也闻声冲了进来,见状立即拔刀。 知道这孩子的重要性,他不会要她性命,但砍下一只手还是可以的。 柴璐扬刀那一瞬间,妇人念咒的声音倏然变成嘶吼,牢房石墙上的烛灯瞬熄,柴璐手中的刀咻地一下飞出去好远,直直插入了对面牢内的石墙上。 而白玥与柴璐,皆被这股声音弹开。 与此同时,身下的汪冉攸,如她一般,翻着白眼,大张着口,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动。 "别伤她!" 白玥捂住被震得生疼的胸口,扶着墙艰难起身。 像是没听到一般,妇人的声音依旧在念,且越来越大,那孩子嘴角开始渗血,耳,鼻,眼皆是! 就在白玥再次扑过去时,妇人长叫一声,那孩子终于将手给松开了。 她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大口喘着气,迅速从汪冉攸身上爬了起来,又躲进了墙角。 这孩子是醒了,可汪冉攸却陷入了昏迷,属于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 一阵冷风卷着地上的尘土吹来,昏暗的街道两旁,商户门悬挂的灯笼被吹得左摇右晃。 汪冉攸眯起眼,扬袖挡在面前,她顿住脚步,待风沙彻底拂过后,才缓缓睁开眼来。 这是什么地方? 她不是在天牢中么? 汪冉攸抹黑走到一房屋门口,轻轻扣了两下门:"有人么?" 街道上传出几声回音,无人。 她又试着去敲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 皆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低念。 "萧百合……" 这声音似乎有种魔力,勾着她向一处深巷走去。 直到看见一户人家的小院,那声音才停了下来,小院内有一间房屋,里面隐约透着一丝光亮,汪冉攸没有犹豫,直接推开那木栅栏做的小门,走了进去。 正打算敲那屋子的门,门却吱吱呀呀的开了。 方桌上点着油灯,一个孩子正在认真看着本书,汪冉攸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身子也一动不得。 一个老妇人匆忙从内间走了出来,她似乎看不到门外的汪冉攸,赶紧从孩子手中将书抽走,塞进了斜跨的包袱中,拉着她便要出门。 谁知那孩子摇着头,将老妇人手甩开道:"外祖母,我不想离开!" 老妇人一面转身来拉她,一面着急道:"洛洛听话,那东西就要被引来了,没时间了,外祖母年世高了,对付不住,咱们必须快些走!" 话音刚落,老妇人忽然面色一紧,一把将外孙女推开,一个人影眨眼间便闪入屋内。 那人猩红着双目,露出两颗尖牙,他侧头打量着眼前的妇人。 "啊!是血鬼!"洛洛惊叫出声。 老妇立即挡在她面前,嘴里默念起咒来,她抬起手掌心冲着那面目恐怖的血鬼。 血鬼捂住头,跪倒在地上,不住地嘶叫,叫声极为尖锐刺耳,很快便化成灰烬。 接着,又一个血鬼闪了进来,比之前这个还要高大,他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迹,他狠狠瞪着妇人,迎着那咒语,一步一步艰难上前,眼看就要到她们跟前。 那老妇人瞳孔倏然放大,她使出浑身力气,大叫一声。 第二只血鬼也到了下去。 然而一个倒下,又来一个。 到最后,满地只剩下灰烬时,老妇人筋疲力尽,直挺挺地了下去。 那孩子哭着扑上去,老妇人缓缓睁开眼,用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咬破食指,用鲜血在她额上划了几笔,随后,那手臂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外祖母——" 一阵带哨的狂风席卷而来,淹没了孩子的声音,吹散了地上的灰烬,也带走了汪冉攸眼前的画面。 "小姐,小姐醒醒,终点站了!" 耳边传来一个大叔的声音,汪冉攸揉了揉疲惫至极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给小伙伴们推一下文,感兴趣的朋友小手可以戳一下 《主播cp在线撒糖 》by不甜不要钱牌可乐 投币收藏点赞三连 《职业狐狸精》by夏宜修 职业狐狸精了解一下。 《(穿书)富豪的隐婚鬼妻》by狂风大飘 《薄日》by林子无 校园成长文。 第10章 公交车! 汪冉攸不可置信地环顾着周遭的一切。 这不是她每天下班回家坐的那班么? 大叔又催促了她几声,汪冉攸没来及多想,先跑了下去。 外面天色已黑,手腕上的表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二十,她环顾四周,眼前的景象无比真实。 难道,之前的一切不过是场梦境? 汪冉攸还是不敢相信,她只是坐过了一站路而已,竟然会梦到那样奇特又冗长的梦。 她一面想着,一面朝家的方向走去。 来到熟悉的大门前,她顿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眼小曲那几个高立的大字,景芝花园。 大字下面的一块儿板子上,还贴着她上周写得寻物启事。 那是母亲的遗物,从她出生便一直佩戴在身上的,许是多年忘记换绳了,前些日子晨跑的时候,不慎摔了一跤,回到家中清理过伤口时才发现,玉佩不知什么时候丢失了。 想到那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物件时,酸楚的情绪便涌了上来。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萧老师,今天回来这么晚啊?" 汪冉攸愣了一下,回头看去,是她们小区的保安,汪冉攸认得他。 她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今天幼儿园有活动,忙了一天,不过……" 这话有几分熟悉,不对,应该说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想停下,而嘴巴像不受控制一般继续道:"不过明天就放假了,能好好歇歇了。" 那保安笑了笑:"真羡慕做老师的,还有假期可以歇。" 勉强地回了一个笑容,萧百合低头快步走进了小区。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二十七楼。 外面很安静,需要拐一个弯,才能看到那条长长的走廊,她家就在走廊居中的位置。 刚走了两步,走廊的灯便熄灭了。 汪冉攸顿时愣住,千丝万缕的记忆瞬间涌上脑海,她似乎,全部记起来了。 那日萧百合便是如此,先是疲惫的坐过站,随后遇见保安,来到走廊时灯忽然熄灭,她会抹黑走到家门口,准备从包里拿钥匙的时候,门禁卡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蹲下捡卡的时,她看到门的底缝闪过一个黑影。 此时家里不可能有人,那么这影子是谁的?莫不是进贼了!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种莫名的恐惧席卷而来,她正要拔腿就跑,忽然被一个强而有力的手臂给抱在了怀中。 她挣扎着想喊出声,嘴巴却被那人冰冷的手捂得死死的,那人纵身一跃,汪冉攸瞬间双脚腾空,就像一个吸盘一般,那人背贴着走廊的天花板,怀中是惊恐不已的她。 很快,门便被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由于太过黑暗,萧百合看不真切那人的面容,只是大概可以分辨出,是个男人,顶着着一头金色的短发。 她心里怕极了,却不敢再妄动,直觉告诉她,身后的男人不如而眼下这个金发的危险。 金发男四处张望着,就像知道萧百合方才出现过一般,正在这时,安静的走廊传来了欢快的歌声。 是手机响了! 她的手机! 金发男立即抬眼看了过来,萧百合浑身一震,鸡皮疙瘩瞬间布满全身。 那双眼睛,是猩红色的,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恐怖! 这,这是血鬼! 就是那孩子口中说的血鬼! 他奋力一跳,伸着爪子就要抓她,身后的男人抱着她迅速躲开,两人落在廊上,接着,他将她一把推进了屋中,由于速度太快,力气过大,萧百合摔在了地上,她回过头来,透过屋内玻璃照过来的月光,看到了这个男人的脸庞。 只是那时的萧百合还不知此人是谁,她只觉得是个样貌美得惊人的男子。 然而此时的汪冉攸回想到这里时,不由心跳加快了许多,这是白玥啊,那个护着她的人,竟然是白玥! 白玥正要关门时,那金发的血鬼冲了过来,只是轻轻一挥,白玥便被甩开好远。 他兴奋地看着萧百合,萧百合吓得浑身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求求你,别、别伤害我……" 萧百合说得语调尽失。 血鬼高挺的五官看不到一丝仁慈,正在这时,血鬼被白玥猛撞到了一旁。 萧百合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跑去了窗边,白玥扭头看着她,擦了擦方才受伤时嘴角流出的一抹黑迹,露出浅笑:"莫怕。" 萧百合却更加惊恐。 眼睛,白玥的眼睛! 竟在那时也变成了骇人的猩红! "吓到你了?" 白玥蹙了眉头轻柔出声。 "小心!" 萧百合顾不上回答,她看到血鬼又站起身来,便指着那边喊道。 白玥迅速背过身挡在她面前,从高靴中抽出一柄木制匕首,血鬼看到这匕首时,忽然放慢了脚步,低沉道:"同族不可妄杀。" 白玥语气冰冷,不容一丝质疑:"你若立即离开,我便不杀你。" 金发血鬼发出冷笑:"我是在说,我不想因为灵血而杀你。" 说完,他又感叹道:"千年了,灵血第一次现身,我必须将她带走,不过……" 他顿了顿,看向白玥:"你若是想吸食……" "滚。"白玥没在听下去,毫不客气的冷声将他打断。 那金发血鬼立即沉下脸来,以为白玥想将灵血占为己有,便不由恼怒。 只是眨眼的工夫就移到了白玥面前,他掐着白玥的脖颈,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扔到了窗上,玻璃顿时震碎,白玥跌倒在地,却又很快站了起来,用着同样骇人的速度反扑回来。 他举起匕首直直朝血鬼的胸口刺去,却被血鬼躲避开来,二人缠斗之际,萧百合缓缓起身,她颤抖地掏出手机,打算报警,刚按开屏幕,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 她抬起眼来,是白玥,就在方才激斗的时候,他匕首被血鬼夺了过去,此时那匕首正稳稳插在他胸口,他痛苦地看着萧百合,嘴唇微张,想要说什么,却道不出话来,一股一股的黑血从喉中涌出。 萧百合倒吸了一大口冷气,手机从掌中滑落。 血鬼扭动了几下僵硬的脖颈,转过身向萧百合这边走来。 "不要杀我……" 萧百合向后退了两步,身后是没有玻璃的窗户,而窗户外是近百米的高空。 她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无处可躲。 泪如泉涌般倾泻而下。 那血鬼挑了挑眉道:"放心,我不会杀你,为了灵血你也得活着。" 说完,他张开嘴,两颗锋利的尖牙露了出来。 萧百合再听不懂,此时也能想到,他是要吸她的血。 "别、别过来!" 她惊叫的同时,从身后摸出一块儿破碎的长条状的玻璃,却在拿它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指,几滴鲜血流出,那血鬼顿住脚步,阖上眼极其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他以为,寻了上千年,终于能够得到灵血,重见日光时,一柄木匕首从背后直穿入他胸膛。 他不可置信地缓缓扭过头去,艰难出声:"不可能……" 原来就在方才,白玥忍着剧痛,从高靴中抽出另一把匕首,拼尽最后的力气刺了过来。 血鬼口中涌着黑血,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可是他们都知道,被桃木戳穿胸膛的结局,只有一个,化为灰烬,永久的逝去。 他们一起倒在地上,白玥扬起头,看着面色惨白的萧百合,冲她伸出手。 这时的萧百合并不敢接,只是僵在原地。 他咬着牙缓缓向这边挪动,他有许多话想多她说,他想告诉她,他不会伤她,不管何时何地,她永远不用怕他…… 在白玥手垂在地上的那一刹那,他感受到了那股诱人的香甜。 他倏然睁开眼,不,他不能就这样死去,灵血已经出现,他若是死了,便没有人再来保护她。 他不能想象那些东西寻到她时,她会受到的折磨。 白玥舔舐着地上萧百合流下的鲜血,不过几滴,他便很快恢复了些力气。 他扶着墙直起身来,此时的金发血鬼,已经开始转为了灰烬。 白玥上前一步,二人几乎要贴在了一起,他对她道:"坐上去。" 萧百合愣住,白玥猩红着双目,厉声道:"坐上窗台。" 萧百合哭求着,却依旧不能改变他的决心,因为他知道,她的血最多只能拖延半会儿,他终究还是要逝去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攸儿,答应我……" 他看了眼那晚暗红的月色,将脖颈上那块儿充满巫力的玉佩挂在了萧百合脖颈上,当年巫族人说过,这块儿玉,能够在血月之夜,开启轮回天门。 他不舍地看着眼前乞求的萧百合,柔声道:"一定要寻到我,一定……" 求上天让她寻到他,若有来生,他定不会让今日这般景象出现,一定不会。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萧百合推了下去,在那身影坠落的瞬间,白玥化为了一滩灰烬。 汪冉攸眸中晶莹,那夜的事,她坠亡前的事,她记起来了,全部记起来了,每个细节都记起来了。 这当中虽然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但她可以肯定,可以相信,白玥不会害她,他是来保护她的。 思绪随着萧百合不断下沉的身影越飘越远,最终,汪冉攸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那个温如春风的声音。 "萧姑娘,萧姑娘?" 汪冉攸费了很大力气才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在见到床榻边那个俊美的男人时,她的泪水不受控制般倾泻而下。 白玥心里像是被猛捏了一下,他赶紧抬袖帮她拭泪,温声安抚着:"没事儿了,醒来便好,醒来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都是汪冉攸被女巫通灵后的脑中幻象哦 下一章就交待了。 汪冉攸要收第一个小弟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汪冉攸看着白玥,哭得泪如雨下,她边哭边道:"我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你是去救我的。" 听到这些,白玥微微蹙眉,他并不知汪冉攸所指何事,他没有急着回应,转身从桌上端来温水。 "别急,你昏睡了一整夜,先喝口水。" 昏睡? 几声抽泣后,汪冉攸逐渐止住哭声,她接过温水,小口饮着。 "那、那个小孩……" 就是她昏睡时梦境中的洛洛,与那老妇人一起的孩子。 "那孩子,有些……" 白玥怕吓到汪冉攸,并未将邪性二字说出口来,正在想要如何和她讲那日的事情,便听到汪冉茵忽然问他。 "白玥,你相信我么?" 听汪冉攸直接唤他名讳,白玥有些愣神,汪冉攸似乎也发觉自己失礼,赶紧道:"七、七皇子恕罪,民女……" 白玥抬手道:"无妨,但若有旁人在,定要注意。" 汪冉攸抿起唇,点了点头,那这言下之意,无旁人她便可直接这么唤他了? 白玥也想到这一点,蹙眉逐渐散开,冲她轻道:"我信你,但说无妨。" 汪冉攸没在犹豫,直接将被洛洛扑到后,脑中的第一个景象说了出来。 白玥听着听着,表情逐渐凝重。 说完小镇的事后,汪冉攸没急着将后面的讲出,而是静静的等他回应。 片刻后,白玥才道:"那是柳镇,发现这孩子的时候,她身旁的确有一个老妇。" 她咬了下唇,试探性问道:"你觉得柳镇一夜被屠,会不会是我梦中的那般情况,是血鬼……" 血鬼这个词其实对于白玥来说,不算陌生,早前他曾在一本异录上看到过关于西域血鬼的传说。 只是那个时候,他也只是当做传说而已。 在看到柳镇百姓的尸首上那尖牙留下的痕迹时,他就想过血鬼的念头,再加上洛洛在天牢中对汪冉攸做的事情,那匪夷所思的力量,以及汪冉攸醒后道出的话,都迫使他相信血鬼的存在。 他没有隐瞒,将这些一并告诉了汪冉攸,汪冉攸吃惊不已,她以为自己昏睡是被洛洛撞倒了的缘故,却没想发生了那样诡异之事。 白玥起身来到桌前,给自己也倒了杯水,饮下后轻叹了一声。 "想来此事的确是血鬼所为,只是……" 只是白玥不知该如何与南风帝解释。 想了片刻,他转身看向汪冉攸,再次确认那血鬼是否全部化成灰烬。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白玥暗暗松了口气。 不管南风帝信不信,至少没了那些东西,风京便不会有事,至少眼下不会再出大事。 "白玥。"汪冉攸看着那那高瘦的背影低低叫了一声。 "嗯?"白玥回眸看她。 "你,你当真不记得了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汪冉攸不忍亲口告诉白玥,他会成为血鬼,在一千年后护她,最终化为灰烬的真相。 白玥知道她所指何事,而他也不忍告诉汪冉攸真相,那便是他什么也没做,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真相。 等了片刻,白玥浅笑着点了点头:"会的,我会记起的。" 汪冉攸看着那个温润的男子,心底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似乎有感激,有不忍,有疼惜,还有什么,她也说不清了。 长出了口气,见白玥似乎打算离开,汪冉攸忽然想到一事来。 "洛洛,就是那个孩子,她会如何?" 白玥也顿了一下,想了想道:"若是寻常孩童,这事与她无关,她只是幸存的百姓,朝廷会想办法安置她,可是……" 可是洛洛显然不是寻常人,白玥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汪冉攸提出还想再见一次洛洛,白玥很是担忧,毕竟上一次二人见面的结果,似乎不那么好。 汪冉攸却不知害怕,说那孩子并无恶意,也是,若她没有那般做法,汪冉攸也没法记起这些事来。 白玥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头,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叫那孩子接触到汪冉攸。 二人说完正事,汪冉攸才知自己现在是在公主府里。 昨日她晕倒后,白玥立即叫来自己亲信的婢女替她诊脉,那婢女懂得医理,说她并无大碍,之所以晕沉,更像是筋疲力尽所致,只需休息便可。 可即便如此,汪冉攸也不能被抬着回汪府,这对她,对皇家皆不利。 白玥便又派人去汪府传话,说汪冉攸与公主相谈甚欢,要在公主府留住两日。 汪冉攸听白玥说完,表示明白,待明日回府,便会如此说,绝口不提柳镇或者天牢的事。 二人正说着,外屋便传来一女子温婉的声音。 "殿下,姑娘可醒了?" 知道她备好了汤药,白玥便应声唤她进来。 这婢女便是倩绿,肌肤白皙,五官精致,穿着打扮皆不像寻常婢女,若是不说,汪冉攸甚至觉得她是哪家的名门小姐。 她毕恭毕敬唤了声姑娘,然后来到床边准备给汪冉攸喂药。 白玥也走到跟前,冲倩绿伸手道:"我来吧。" 倩绿轻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奴婢来吧,殿下守了一夜,该休息了。" 汪冉攸愣了一下,忙去看白玥,这才发觉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布满了血色。 她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你们都去歇息吧。" "无妨的。" 白玥轻叹一声,直接上前从倩绿手中接过碗来。 倩绿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冲二人欠了欠身,便退了下去。 白玥坐在床边,舀了一勺褐色汤药,轻轻吹了几下,递到汪冉攸唇边,汪冉攸这会儿还在出神,想着方才白玥接碗时与倩绿触碰的画面,还有倩绿嗔怪时那小眼神。 以前就听人家说过,成年的皇子虽然未娶妻,可是会有婢女做侍妾,莫非那倩绿…… "萧姑娘?" 白玥低唤了一声,汪冉攸回过神来,看到那勺药便下意识张开了口。 待那苦涩入喉,她才反应过来,连忙伸出手:"怎敢劳烦殿下,还是我自己来吧。" 白玥笑着没有理她,重复着方才的动作,看到他淡粉的唇在勺子旁轻轻吹着气,汪冉攸耳根瞬间发热,即便不看也知,此时她脸蛋定是通红的。 "民、民女能自己喝药的。" 白玥将勺子再次递了过来,看到她有些局促的样子,唇边的梨涡渐深:"嘘,留些精力,晌午用过膳后,再随我去趟天牢。" 汪冉攸知道拗不过他,只好将眸子瞥向别处。 也不知为何,今日的药,似乎没那么苦了。 一碗喝完,汪冉攸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嘀咕了一句:"那个倩绿,真好看。" 白玥愣了一下,随后笑出声来,他边笑着,边掏出帕子,扬手想替她擦拭唇角。 汪冉攸见他笑成那样,有些气愠地躲了开来。 白玥手停在半空中,轻咳了一声后,收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茶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白玥看着汪冉攸认真道:"你的身份,不用在意一个婢女。" 汪冉攸微微怔住,还没理解白玥此言为何意时,就见白玥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来,走了。 白玥连轴转了数日,这会儿实在有些坚持不住了,他一出门,便被外面候着的倩绿扶住了。 他看着扶他的倩绿,低声道:"叫柴璐来伺候,你留下照顾她。" 倩绿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白玥一走,汪冉攸觉得屋里一下变得空落落的,不过很快,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是倩绿,她端着个食盒放到了桌上,从里面取出两碗清粥,还有几碟清淡爽口的小菜。 汪冉攸洗漱时,忍不住问了秋枝和冷月,毕竟那两个是她的贴身婢女,与她一日未见,还是有些担忧的。 倩绿清婉一笑:"姑娘放心,昨日公主与姑娘酒醉,只有两个女使在殿内照顾,其他人都不得入殿,而您跟前的两个婢女,也被安排妥当,有专人照顾着。" 公主酒醉后怕人前失了仪态,便不愿旁人照顾,这个理由倒是可以。 接近黄昏的时候,倩绿带了侍卫的衣服过来,汪冉攸换好后,跟着她来到了后门,门外候着一辆马车,她还以为白玥在马车内等她,可谁知一撩车帘,里面是空的。 倒是她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才等来了白玥。 白玥脸色有些发白,整个人看着有种说不上来的清瘦。 他话不多,叮咛了几句后,便阖着眼靠在了马车上。 汪冉攸知道他疲惫,不敢打扰,默默坐在一旁,车轮不知压到了什么,猛地颠了一下,白玥额头被撞了一下,虽未睁眼,可那双好看的眉头却蹙了起来。 他直起身子,长出了口气。 不一会儿,呼吸又沉了下来,且慢慢向另一边倒去。 汪冉攸怕他摔了,下意识就往他身边挪动,也是正好,她刚一来到白玥跟前,白玥的脑袋便砸在了她的肩头。 汪冉攸低头看了看,见白玥还未醒来,不由松了口气,却不知在她抬眼后,那个蹙眉的男人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第二次来到天牢,汪冉攸还是有些莫名的害怕,这里杀气太重,即便是入夏的时节,也丝毫没有闷热感,到处都透着一股阴冷。 到了天牢下面的隔间里,白玥怕昨日的事再发生,这次只是支开了人,并没有将锁打开。 倒是那个叫洛洛的小孩,一听到动静,便立刻跑到了铁窗前,她双手抓着铁栅栏,一双明亮的眸子打量着面前的两人。 汪冉攸也看着她,试探性地唤了她的名字:"洛洛?" 小孩点了点头,冲她伸出手来。 汪冉攸不知为何,始终觉得这个孩子对她并无恶意,刚想挪上前,白玥便一下拉住了她的手。 "当心。" 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汪冉攸心跳快了几拍,她轻咳了一声,白玥似乎也反应过来,手倒是松开了,却不允她上前。 "我,我是巫族人。" 稚嫩的声音从铁栏后传出,白玥与汪冉攸对视了一眼,上前一步挡在了汪冉攸身前,听着洛洛继续道来。 "你是灵血之身,我们巫族人守护的对象,我不会害你的。" 洛洛圆圆的眼睛盯着汪冉攸,很是认真的说着。 见他们还在犹豫,洛洛咬了咬牙道:"外祖母将魂魄与巫力封在了我的身上,她有话与你说,可你必须握住我的手,她才能出来。" 说着,洛洛又冲她扬了扬那黑乎乎的小手,着急道:"得抓紧时间了,我身子封不住她多时的。" 白玥回头看向汪冉攸,汪冉攸蹙着眉点了点头,从他身后绕到前来。 白玥还想说什么,汪冉攸却对他摇了摇头:"不会有事,信我。" 隔着铁栏杆,二人掌心相握的一瞬间,洛洛浑身开始发颤,汪冉攸似乎也承受着一定的痛苦,她蹙眉极深,脸颊也在微微颤动。 白玥犹豫着要不要推开二人时,洛洛忽然翻出白眼,就如昨日一般,她大开的口中,传出了老妇的声音。 "千年一遇的灵血现身,必定会引来祸事!" "那该如何?"白玥担忧道。 "切记,只要不流血,便可隐匿,若是流血,血气会传至千里乃至万里之外!" 说到此,洛洛的眼角开始向外渗血,老妇声音也开始发颤。 "我的魂魄即将散去,洛洛虽然承了我的巫力,却不懂如何运用,要尽快使她学会,才可保灵血平安!" 老妇声音越来越抖,洛洛的五官皆流出血来。 "找、找巫族泩心……" 白玥忙问:"他在何处?" 老妇人艰难道:"雾、雾医山庄,玉京与南风交接的妄山,就说、说……" 老妇人话未说完,松开手凄叫一声,洛洛直仰了过去,与此同时,汪冉攸浑身一软,也向下倒去,白玥立即将她拦在怀中。 与上次不同,上次老妇人使用巫力让汪冉攸侵入到了汪冉攸的脑中,所以她才昏睡过去,而这次,只是借用了她灵血的体质做媒介,故而她很快便清醒过来。 看着同样醒来的洛洛从地上爬起,泪眼婆娑地望着她,汪冉攸看了看白玥,又看了看洛洛,靠近他耳畔轻声道了几句,白玥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头。 回到公主府时,天色已浓,待她换好了衣物,白莹便传她去主殿一道用膳。 见她身边跟着倩绿,白莹惊了许久,挥退下人后,凑到她跟前便急急地问道:"老实交代,这两日你除了帮我七哥查案,还做了什么?" 白玥叫白莹帮忙,若不告诉她一些事,她是死活都不肯帮的,不过这事她只是知道个大概,以为汪冉攸之前去柳镇买东西时,见过那孩子,往深的事,她便不知了。 "就是忙正事而已。" 汪冉攸最喜那桃花酥,不知不觉就吃了大半盘,她一面吃着,一面随口应着声。 白莹自是不信,板着脸将那盘子推出去好远,又将她身子掰了过来,非要她看着她:"别想诓我,七哥将侍妾拉来伺候你,还敢说没其他事。" 一听侍妾二字,汪冉攸手抖了一下,桃花酥顺着裙子滚落在地。 白莹愣了一下,随后大笑,声音都传到了殿外。 "哈哈哈,瞧你紧张的,还说没事儿?" 汪冉攸垂下眼,拍着裙上的糕点沫,冷着声道:"真没事。" 白莹刻意探下眼去看她神色,颇有深意道:"那我要说,我是逗你呢?她不过是个婢女罢了。" 汪冉攸鼓着脸,抬眼看她:"公主要是再戏弄我,我日后不来了。" 白莹冲她挤眉弄眼,边哄着她,边将那盘桃花酥又拉了回来。 最后,还不死心地嘀咕着:"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的,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汪冉攸听完,便觉得噎得慌,捧起茶背着白莹,喝了好半天,才转了过来。 第二日回汪府,汪冉攸的马车里很是热闹,不光有两日未见的冷月和秋枝,还多了个小身影。 小身影挎着的包袱里,装着卖身契与良民文书,警惕的小眼神在秋枝与冷月身上来回扫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汪冉攸:哼,竟敢有侍妾! 白玥:不,她是普通婢女而已。 汪冉攸:普通婢女穿那么好? 白玥:因为我……有钱! 汪冉攸:……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枯草、临江风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马车停到汪府门前,便引得周遭百姓不住地观望,汪冉攸习以为常,洛洛却没见过这些架势,瞪着眼挡在了汪冉攸面前。 汪冉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淡淡一笑:"无妨的。" 这个再淡然不过的笑容,叫旁人看了去,那便是美得动人心魄了,围观人群不禁发出一阵赞叹。 进了汪府,秋枝带着洛洛去前院找了何管家做报备,白玥已将洛洛的新身份安排妥当。 以为是公主赏赐的下人,何管家便没问那么多,看过文书又安排了住处,这二人便又回到了花荣院。 汪冉攸不过歇了一盏茶的工夫,便去给陈氏请安,陈氏对待她的态度有些微妙,尤其是近些日子,知道她时常去静雨阁找生母张氏,看汪冉攸时的眼神便多了几分考量,一张嘴也是话中有话。 "冉攸可是觉得母亲不疼你?" 陈氏的手在她小手上轻轻拍着,汪冉攸笑着摇头:"母亲这话从何说起?" 陈氏长出了一口气,眼角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她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抚着汪冉攸额上的细发,柔声道:"你们三姐妹中,母亲最是放心不下你,自小就不忍你受半分苦,宠着你娇着你,当花儿一样养着。" 汪冉攸却不怎么感激那份不忍,这整个风京名门闺秀中,怕是只有汪冉攸半分才艺都不会,而娇惯的后果,更是让以前的汪冉攸有了那般的暴戾性子。 说着,陈氏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镯子来,塞在汪冉攸手中。 "这是当年你外祖母留下的,总共就两支,一支给了你大嫂,还有一支,便是留给你的。" 汪冉攸推脱不过,只好收下,心里还是有些纳闷,怎么她今日想起送她镯子了。 很快,她的疑惑便被解开了,原来是和她婚事有关。 前两日工部尚书林正来家中拜访,含沙射影提了他家长子林通的婚事,这林通是风京有名的纨绔子弟,也正是那林唱的哥哥。 汪冉攸一听,当即蹙起了眉头,直接推开了陈氏的手,陈氏略有些尴尬地理了理裙摆,继续说着林家的种种好来。 先是说他母家家财万贯,又说林家世代官宦,最后说起林通,那更是夸的天花乱坠,仿佛整个风京就没人比的上他。 汪冉攸在心中冷笑,陈氏若是去做媒人,那定是数一数二的。 见她脸色越来越沉,一言不语,陈氏有些急了。 "母亲知道你心气高,莫不是想入皇家?" 汪冉攸低头看着手上的蔻丹,没有回话。 陈氏叹了一声,开始劝她:"母亲不舍得你受委屈,那几个封了王的,府中都有正室,那两个年纪合适的皇子,日后保不准哪个便是东宫的主了,这一入宫门深似海啊,母亲知你性子单纯直率,在那种地方你是要吃亏的呀!" 顿了顿,她再次握住汪冉攸的手恳切道:"你一向听母亲的话,你知道母亲不会害你,女儿家的婚事可是一辈子顶天的大事,可莫要动一时之气。" 其实乍一听,陈氏说得在理,若是之前的汪冉攸,没准儿就点头了,可如今的汪冉攸,断然不会答应。 汪冉攸反握住陈氏的手,眼眶如她一般湿润,先问道:"父亲可是应了?" 陈氏摇了摇头:"你父亲要我来问你的意思。" 汪冉攸暗松了口气,继续道:"既然如此,那女儿便直说了,二姐姐尚未出阁,我这做妹妹若是先将婚事定下,传出去岂不招人闲话?" 陈氏似乎早就考虑过这一点,连忙道:"不打紧的,我们一向与林家交好,私下里先定下便可。" 汪冉攸:"……" 这当中定有古怪,好像陈氏特别着急她赶紧定下婚事似的。 觉察出不对劲儿来,汪冉攸更不能应,不仅不应,还要彻底断了她的心思。 似乎这身子也不乐意了,一股子火气冲了上来,汪冉攸知道这身子的原主情绪又要出来作祟,她极力压抑着情绪。 陈氏看她低头不语,脸颊涨红,以为要成了,嘴角刚刚扬起,就见汪冉攸蹭地一下站起身,吼出声来。 "不嫁!" 许是反抗的情绪过于严重,这次她没能压住。 "啊?"陈氏吓了一跳。 汪冉攸将镯子一下拍到桌上,扬着声道:"林唱曲水宴故意刁难我,母亲不是不知,我要是去了她们家,她能给我好看?" 陈氏有些结巴道:"她、她一个小丫头,过不了多久也就出嫁了,你、你不用理会的。" 汪冉攸赶紧阖着眼,转过身迅速匀了几个呼吸。 "冉攸?" 陈氏轻声叫了她一声。 汪冉攸缓过劲儿来,那般戾气渐渐散去,娇嫩酥软的声音飘似的入了陈氏耳中:"好啊,那母亲只管应下。" 陈氏怔了一下,随后兴奋地起来去拉她:"好好好,今晚就与你父亲说。" 汪冉攸笑容灿烂地转过身,看着陈氏扬声便道:"说吧,只要你们应下,我逢人就说,二姐姐寻不到婆家,父母不想耽搁我,才将我先定了出去。" 陈氏的笑容僵在脸上,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白着脸冲她摆手:"你、你、你瞎说八道什么?" 汪冉攸算是看出来了,陈氏最疼的还是她那个嫡出的女儿。 "母亲可以试试,看我说不说,即便我不亲口说,还有公主替我说。" 若是白莹公主知道,那整个皇室岂不知道,人言可畏,即便是假,那皇家也不肯再要一个寻不上婆家的人。 陈氏一听能不着急,可多年的慈母让她不能对汪冉攸再动火气,硬是挤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 "这孩子,又拿你二姐姐打趣,林家的事咱们不是还没应下么,你若是不愿,我明日同你父亲讲一声便可。" 汪冉攸长出一口气,爽快了,别说,方才那大吼的一声,可真带劲儿。 汪冉攸冲陈氏恭敬地服了服身,便退了出去,打算去静雨阁看望张氏。 她这前脚刚一走,汪冉棠后脚便寻了过来。 一推开房门,兴奋地扑去了陈氏身边。 "那小浪蹄子应了?" 陈氏放下手中的茶盏,在胸口顺了好半天气,才开口道:"莫提了,快把为娘气死了!" 汪冉棠听完陈氏说的,气得在屋里来回打转。 "都说了许多次,母亲就是不信,自打她时常往那静雨阁里钻,便转了性子!" "你是说?"陈氏抬眼看着自家闺女。 汪冉棠停下脚步,斜眼看着桌上那翡翠镯子:"张氏是个什么货色,母亲不比我知道,她能让女儿嫁给普通官宦?" "那皇室也未必瞧的上她,她什么都不会……" 陈氏眼睛多尖,早就看出汪冉攸是个美人胚子,她为了留住温婉贤淑的名号,不敢对汪冉攸动手脚,但是又怕她挡住了自己女儿的出路,便故意娇纵,让她长到及笄却是个空有皮囊的,别说风京名门,就是普通小门小户的,也没几个她这样的。 汪冉棠却不这么想:"母亲糊涂啊,没看公主都接她过去住了,女人都当如此看重样貌,男人呢?有几个不是看皮囊?" 汪冉棠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榻上,委屈地揪着帕子。 "八皇子就要回来了,我又在福依山求了下签,母亲还想不出来么!定是那个小浪蹄子挡了我的姻缘,枉我费了那么大劲儿……" 费那么大劲儿蹿腾林唱,叫林唱又去蹿腾林通,林通本是不愿意的,倒不是看不上汪冉攸,而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那大美人儿。 林唱用了汪冉棠的话,好一顿激将法,才说通了林通。 却没想,白费力了。 不过,在得知汪家这边回绝后,林通那男人的自尊心却被激发出来,他看着园中那朵盛开的牡丹,咬了咬牙道:"不就南风第一美人儿么,有啥了不起,待我娶你过门后,有你哭着求我的日子!" 说着,他一把将娇花揪下,放在鼻下面用力嗅着。 "明面上求娶,你还不乐意,那甭怪小爷我玩阴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汪冉攸的内心 原情绪:给我掀桌子! 大脑:不不不,不可以,我是名门闺秀,不可以! 原情绪:给抽她们! 大脑:深呼吸,不与她见识。 原情绪:给我怼回去总可以吧?! 大脑:好,我试试吧。 抱歉,昨天的稿忘记定时了,这会儿才发现没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阿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溏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汪冉攸却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依旧在汪府过着再简单不过的日子。 不是去给主母请安,就是去帮生母喂药,回了自己院子,还操心着洛洛。 也是这两日问了才知,原来洛洛已经十岁了,本身骨架子就小,再加上营养不良,看着顶多七八岁的模样。 汪冉攸心疼啊,立即拟了个营养表,将洛洛一日三餐规划的妥妥当当,不过半月,这孩子面色就红润了许多。 柳镇的事,白玥也不敢再耽搁,终于将一切案卷呈于殿前。 他抹去了灵血与巫女的事,却没隐瞒西域血鬼屠村的事实。 大殿上南风帝看着案卷,面容越来越冷,最后一把将卷宗推了出去,斥声道:"白玥!" 白玥面容不动,撩开裤摆跪了下去, 南风帝气得胡子都在发颤:"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你是白读了?" "父皇,儿臣只是将查到的事罗列出来,并无半分渲染。" 白玥语气平静。 南风帝想到方才上面所画的牙印,不由扶住额头,问道:"那些尸首,可都焚化了?" 白玥点了点头:"怕引起怀疑,在父皇下令传是疫情的当日,便被焚化了。" 南风帝指着地上那些卷宗,冷着声道:"这些,给朕也烧了去,往后再敢言这般怪力乱神,你便领了封地给朕滚出风京。" "是。"白玥平淡地应了一声,将那些卷宗捡起,转身退了出去。 这个结局,他不是没有想过,可他问心无愧,与其编个谎言叫南风帝识破,不如将真实摆在他面前,信不信由他自己。 也就是第二日,一宿未眠的南风帝便下了旨意,切断与西域一切贸易往来,西域各国人士,除非特招,不得再踏入南风半步。 大殿上群臣哗然,而白玥却松了口气。 散了朝后,白玥回到御子宫,影卫便着急来报。 "主子,派人翻遍了妄山,都没能寻到雾医山庄,属下听闻,这山庄很是诡秘,只那有缘人才可寻到。" 白玥停下手中的折扇,思忖了一阵后,他看向影卫:"既然我们寻不到他,便叫他来寻我们,调动各州暗线,散消息出去,就说巫族泩心在风京。" 影卫领命退下,白玥觉得屋里发闷,便打开折扇来到窗前,推开窗并未感到一丝清凉,反而是一股燥热的风吹了进来。 白玥最不喜热,眉头不由蹙起,可当他目光落到院中顶着日头盛开的那片牡丹时,忽然想到了什么,逐渐展颜。 这么些年,他竟头一次盼着酷暑的到来。 同白玥一样,汪冉攸也不喜热,照她的说法,冬日寒凉可烧炭或者多穿衣,可夏日燥热即便脱光了去,也还是热。 秋枝听了,一面帮她摇着扇子,一面偷笑。 冷月端了盘新切的鲜果走了进来。 "主子,都是找您吩咐切出的样子。" 汪冉攸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叫秋枝去唤洛洛,秋枝扁着嘴走了出去。 以前这花荣院就她一位贴身婢女,可如今,不仅来了个人如其名,日日冷脸示人的冷月,还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这么个古怪的小孩。 庭院里洛洛浇完花,如往常一样蹲在那儿望着芦笋发愣,秋枝没好气的冲她道:"主子叫你。" 洛洛没有回话,起身垂着眼便向屋里走去。 秋枝好歹也是汪府的一等贴身婢女,下人们往常见她,哪个不叫一声秋枝姐姐,也只有这小屁孩,屡次三番的无视她。 "得意什么。" 秋枝望着洛洛的背影,翻了记白眼。 洛洛一进屋便被汪冉攸招呼到跟前,她拿着细竹签扎了块儿苹果递了过去,洛洛立在一旁,小口吃着,吃完一块儿,汪冉攸又递给她一块儿。 到底还是年龄小,几块香甜的果子吃下去,洛洛的小脸上不由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过几日入伏,汪府举家要去避暑山庄,冷月和秋枝忙着收拾东西,汪冉攸一面吃着果子,一面还拿扇子替自己和洛洛扇风,秋枝瞧见这一幕,表情便更加难看了。 夜里天色黑透,梨花妆台前那个绝美的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刚合上嘴,便听身后解发髻的婢女小声道:"小姐,我们花荣院以前是最讲究规矩的地方,可现在……" "现在如何了?" 汪冉攸抬着困倦的眼皮,看向镜中。 镜子里秋枝神情有些古怪,她抿了下唇,还是将准备已久的那番话道了出来。 听了个开头,汪冉攸便明白过来,她直接打断了秋枝的话:"洛洛还在长身体,那些粗重的活,是我不允她做的。" "奴婢知道小姐可怜她,可她到底是个奴婢啊,怎么能与主子同吃同用,就差同睡了。" 秋枝说着,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悄悄瞄了眼镜子,在汪冉攸面上似乎看到了从前那般冰冷,秋枝吓得打了个哆嗦,手中的发簪落在了地上,她赶紧蹲身去捡,手刚碰到簪子时,汪冉攸便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她。 秋枝这会儿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许是最近几月相处下来,汪冉攸忽然转温的性子让她有些放松,才敢一时多嘴。 她捡起发簪,拿秀帕仔细擦着,见汪冉攸不语,便试探性地道:"奴婢是怕外人看到,背后说咱们花荣院。" 良久后,面前之人幽幽开口:"你说的在理。" 秋枝顿时松了口气,却没想后面紧接着的话,令她瞬间愣住。 "那我便收她做义妹好了。" 汪冉攸此话不是随意说说,这些日子她表面过得平淡安逸,可心里始终对洛洛,对整个柳镇,都怀着愧疚与自责。 秋枝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汪冉攸叹了一声,别过脸冲她摆了摆手,让她去将洛洛带来。 秋枝不敢再多言,便退了下去,很快,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来到了屋中。 汪冉攸冲她伸出手,眼角尽是温柔与疼惜:"做我妹妹可好?" 洛洛抿着唇向前挪了一步,既不言语,也没有点头或是摇头。 汪冉攸看着她,轻声问道:"你可恨我?" 洛洛垂着的眸子忽然抬起,她盯着汪冉攸。 汪冉攸声音越说越小:"你知道,是因为我身上的血,他们才……" "不。"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汪冉攸心中一颤,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听到洛洛开口。 "我不恨你,我恨的是血鬼。" 她说的异常坚定。 汪冉攸握住那双小手,不由轻颤,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却看洛洛定定地望着她,良久后,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道:"我要守护你,外祖母才不算枉死。" 汪冉攸愣住,流着泪将洛洛拉到怀中,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也守着你,至少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不会再叫你受委屈。" 洛洛抿起唇,鼻中也泛起酸楚,轻念了一声:"姐姐。" 这声姐姐让汪冉攸揪住的心逐渐暖开。 第二日她便去与陈氏说了要收义妹的事。 这收来的义妹,是不需要写在族谱上的,可即便如此,汪家也是有名望的,自不可随意收亲,汪冉攸想到这点,特意将自己屋中那些名贵的东西带来不少,颇有些贿赂的意味,趁着陈氏犹豫之际,她又将公主搬了出来。 见洛洛身份清白,且上次二人因婚事而闹得有些不愉快,陈氏想缓和下关系,这才勉强点头。 眼看天气越来越闷热,总算让汪冉攸盼到了去避暑山庄的日子。 这避暑山庄在风京城外的碧水山,那里不仅山清水秀,风景宜人,还有最令人神往的温泉。 然而此等宝地,并非人人可去,必须是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才可携家眷随南风帝一同前往。 避暑山庄有两个区域,皇室那片更加奢华,严守的士兵也明显比官员这边的多。 汪府分到的小庄子,在官员中已属顶级,即便如此,院落也不算多,汪冉攸与汪冉茵便被安排到了一个院子。 一家人用过晚膳后,汪冉茵连自己小屋都没去,在汪冉攸屋中兴奋地说个不停。 一直说到汪冉攸哈欠连天,眼泪都流了出来,她还不肯回去,汪冉攸揉了揉眼睛,实在忍不住道:"时候不早了,明日皇后设了宴,到时候咱们精神不济,会被人说不懂规矩的。" 说是宴会,也就是叫这些官眷们多多走动,闲来无事聚一聚罢了。 经她一提醒,汪冉茵自然不再多说,立即回屋休息了。 汪冉攸长舒了口气,躺下身提起被子,刚一阖眼,不知为何忽然到明日要与白玥见面,这心跳便莫名快了几拍。 完蛋,一想到那个人,她竟然睡不着了。 第二日,汪家三个姑娘一同出现在宴席上,汪冉棠与汪冉茵气色看着极好,而走在中间的汪冉攸,眉眼间失了几分神色。 在与皇后行礼的时候,白莹冲汪冉攸含笑着挑了挑眉,汪冉攸也对她回了个眼神,收回目光时,正好扫到了一旁的白玥,白玥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撑着下巴,温笑着看她。 汪冉攸冲他颔首示意,便与随着两个姐妹回到了座位上。 一宿没睡踏实的汪冉攸,这会儿听皇后与众人闲聊,便觉得困意袭来,两个眼皮向不受控制一般,急切地想要合上,她怕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一头栽下去,便不停的往腹中灌水,来缓解困意。 只是这水喝得多了,自然就坐不安稳了。 她带着洛洛退出园子,正着急地想要出恭,却没想碰到了白玥。 第15章 白玥找她有要事相谈,此处不方便,要带她换个地方。 汪冉攸有些犹豫,倒不是不想去,而是眼下有个更重要的事,着急去做,正在左右为难之际,身后洛洛忽然开口。 "七皇子殿下,我姐姐要去出恭。" 汪冉攸倒吸一口冷气,立即垂下头来,恨不能找个底缝钻下去。 白玥轻咳一声,转过身指了指前边的小路,低声道:"我去那边等你。" 白玥在林中等了许久,怕汪冉攸因窘迫不敢过来,目光便始终不离园口,待见到那抹淡雅摇曳的身姿时,他立即挥了挥手中的折扇。 汪冉攸看上去比以往要腼腆许多,她与白玥并肩走着,洛洛和柴璐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一定距离。 渐渐听不到园子里的声音后,白玥才开口问她近日的状况。 汪冉攸如实说着,一切安好。 白玥和煦地笑着,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了一朵淡蓝色的小花,递在汪冉攸面前。 "方才等你时,瞧见这花的颜色与你今日的衣裙很搭。" 这朵小花并不名贵,山间的草丛中随处可见,花朵不过铜钱大小,花枝又细又短,可这样普通的一朵野花,在白玥白皙修长的指中,显得与众不同了些。 汪冉攸去接那小花时,二人指尖不经意地轻触了一下,双方同时感受到一股莫名得悸动。 汪冉攸匆忙将目光瞥向别处,心不在焉地看着两旁的松树。 白玥却没舍得将目光移开,不知为何,他觉得此时的她,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水流的声音逐渐清晰。 走至一处山泉下,二人停了脚步。 此处的山泉与那种一泻千里的瀑布大不相同,而是一股薄薄的清泉从阶梯式的山石上缓缓淌下,轻轻细细的流水声听着就叫人心头舒缓。 白玥看着清泉,缓缓开口:"往年我常来此地,心情再不舒爽,听着,看着,便能缓和许多。" 汪冉攸有些诧异,半开玩笑道:"七殿下也会心情不好?" 毕竟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 白玥轻出了一口气,目光深远起来。 "心情的好坏,没必要让旁人知道。" 所以他露出笑颜,未必是开心,而是不想表露真实的内心。 汪冉攸听了这话,扭头看向身边白衣飘飘的男子,他嘴角依然微微上扬,眼眸却含着忧郁。 汪冉攸头次从白玥的脸上看到这样的情绪,她动了动唇,有种想要安慰他的冲动,却又不知到底他忧愁何事,正想着要如何开口时,白玥的那股忧愁转为了严肃。 他看向汪冉攸:"在巫族泩心没寻到前,你万不可出事。" 说着,他又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洛洛,浅叹一声道:"你若真出了事,她也不过是个孩子,到时能不能护住你,也未曾可知。" 汪冉攸知道他的顾虑,点头道:"放心,只要我不再受伤流血,那些东西便寻不到我。" 汪冉攸说的轻松,白玥倒是更加放心不下了,他犹豫着开口:"若不然,我安插些人护在你身边?" 汪冉攸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不,不用的,若是那些血鬼再次出现,寻常人也不过是……" 她没有将话说完,白玥已是明白。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一旁的树丛中,一条黑蛇正慢慢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汪冉攸身后,就在它躬身跃起的瞬间,白玥的余光扫到了黑蛇,他一把将汪冉攸拉至身后,合起折扇敲在了黑蛇的身上。 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它七寸之处。 洛洛与柴璐也跑了过来,见已无事,便松了口气,可谁知那黑蛇忽然吐着信子再次动了起来。 柴璐迅速抽刀劈了上去,却听"呯"的一声,那上好的佩刀竟然折成了两段。 黑蛇没有理会攻击它的柴璐,而是目标明确的直冲向汪冉攸。 这黑蛇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反应,白玥只是死死将汪冉攸护在身后,眨眼间那蛇便绕了过来,攀在了汪冉攸脚腕处。 就在此时,洛洛倏然抬起手大喊了一句,便见那黑蛇浑身一僵,蛇口大张的同时竟犀利地惨叫了一声,随着口中黑血流出,它终于软软地砸在了地上。 再也没有一丝生机。 柴璐上前将黑蛇踢出去老远,白玥转身正打算安抚汪冉攸,却见脸色煞白的汪冉攸晕了过去。 白玥连忙将她揽在怀中。 汪冉攸生平最怕两样东西,排在第一的就是蛇,她怕到什么程度,即便在电视上看到蛇的画面,她都会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紧随其后的是蜘蛛,尤其是腿上长着毛,拍死后腹中还会涌出一堆密密麻麻的小蜘蛛。 洛洛赶紧上前检查她的脚腕,发现并没有受伤。 白玥蹙眉极深,立即将汪冉攸横抱在身前,快步向回走去。 柴璐跟在他身侧,小声提醒道:"主子,若是让旁人瞧见,怕是要……" 白玥冷声打断:"既然知道,还不快去将小路上的人散了!" 柴璐顿了一下,随后提步便消失在了眼前,而洛洛跟在白玥身后一路小跑。 这条小路上的人,本就不多,只是偶尔路过几个巡逻的侍卫。 柴璐将他们支开后,正好碰到了出来寻汪冉攸的冷月,知道这是汪冉攸身边的婢女,便带着她折了回去。 冷月懂得医术,她探了一番汪冉攸的脉象后,紧张的神色消去大半:"殿下,小姐应是惊吓过度,只需要好生休息便可。" 白玥也松了口气,冷月冲他伸出手来:"还是将小姐给奴婢吧,前面就是园子了,若是叫人看到……" 冷月话没说下去,白玥也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放心道:"你若是没有力气,万一再伤到了她……" "殿下放心。" 冷月说着,直接从白玥怀中接过了汪冉攸,她同方才的白玥一般,将汪冉攸横抱在身前,看起来毫不费力,甚至步伐还要比白玥矫健许多。 白玥顿了顿,看她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揣测。 汪冉攸这般情况肯定不能再回席上,可无故离席又会惹来非议,冷月叫洛洛去席上与汪家的知会一声,若是皇后问起来,也好有个说词。 洛洛回到席上,汪冉棠见她脸色不大好,便知道出了事,一听是被蛇惊吓到了,她按耐着心里的喜悦,故作不安地频频看向皇后,终于是引起了皇后的主意。 "汪家的两个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出了何事?" 皇后放下手中的花酿,看了过去。 汪冉棠起身,带着歉意地冲皇后行了一礼:"回娘娘,没有出大事,只是臣女三妹,方才出园时,被林中的蛇虫鼠蚁给……" 汪冉棠停顿的很有技巧,这下席上的人,都忍不住噤声等着后话。 待彻底静了下来,汪冉棠这才开口:"给吓晕了过去。" 皇后愣了愣,问她:"没有伤到?" 汪冉棠摇了摇头:"只是吓到了。" 汪冉棠避重就轻,她没将洛洛口中的毒蛇道出,而是用了蛇虫鼠蚁这个较为宽泛的词汇,乍一听便觉得不过是普通的虫子,这可是碧水山,若是虫子都能将汪家三小姐吓晕,那么这个所谓的第一美人,不过是个胆小的废物罢了。 席上的女子听了,开始用团扇挡着脸偷笑,而男子却是另一番景象,一想起那个绝美的小姑娘受惊时柔弱的模样,便心生懊恼,懊恼自己怎么没有在场,来个英雄救美呢! 皇后则眼含关切地点了点头:"没伤到便好。" 随后她冲身后的嬷嬷抬了抬手:"将本宫的驱虫香囊拿一个给汪府的三姑娘送去。" 想到那个娇美的姑娘,皇后便多了一份疼惜。 只是此话一出,在场女眷笑容瞬间僵住,汪冉棠也愣了,她咬着牙退了回去,却没想汪冉茵又站了出来。 她服了服身,代替汪冉攸谢恩,接过香囊,犹豫之后还是开了口:"娘娘有所不知,臣女的三姐重病初愈,想来是身子弱的缘故,不是,不是胆子小……" 她声音越来越小,低头斜着那边偷笑的林唱。 听了这话,皇后不由蹙了眉头,那小姑娘胆子小倒是罢了,怎么连身子骨都这样羸弱。 看到皇后这样的表情,汪冉棠的心情瞬间舒畅起来,汪冉茵回来时忍不住对她道:"二姐,我是看不惯她们笑话三姐,便忍不住解释了一下,可是我说错话了?" 汪冉棠含笑着摇了摇头:"自然没有,回去你三姐应当谢你的。" 我也应当谢你,汪冉棠心里如此说道。 她不信皇后会舍得让自己儿子,娶一个体弱多病,无才无艺,且胆小如鼠的女子。 ………… 汪冉攸昨夜未休息好,再加上受了惊吓,醒来时天已黑透,她睁开眼看到床帐中悬挂着一个赤色的香囊,那香囊上的荷花纹着金色,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见她醒来,秋枝忙去端水,身旁守着的汪冉茵,将席上的事一字不差地道了出来。 汪冉攸小口喝着水,表情淡淡,似乎对那些都不感兴趣,也不在意。 汪冉茵最后又关切了几句,便回了自己屋里。 待她走后,汪冉攸挥退秋枝,将洛洛叫了进来。 汪冉攸想着今日山泉边发生的事,拍了拍床,又向里挪了挪:"你的巫力会用了?" 洛洛脱下鞋,爬上去靠在汪冉攸身边,挠了挠头:"姐姐,我当时只是心急,想要救你,至于巫力是怎么用出来的,我也记不太清了……" 汪冉攸思忖了片刻,又问道:"你们巫族的巫力对动物管用么?" 洛洛摇头道:"外祖母说,寻常东西都不管用的。" "寻常?" 汪冉攸不解地看着洛洛,洛洛点了点头:"我们的巫力只对异灵管用。" "啊,"汪冉攸恍然大悟:"就是说只妖魔鬼怪管用,对人或者动物都无用?" 洛洛抿着唇再次点头:"我们的巫力不仅对人们无用,反而一旦让他们发现,还会给我们惹来灾祸。" 这样的事情,打小就听外祖母说过。 人类,才是最可怕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 巫族怕人类哦 因为她们的巫力对人类没用。 但是巫族的巫力可以对付一切异灵。 白玥:等等,那次在天牢,为什么洛洛扑在我老婆身上的时候,我拉不开她,而且她还将我隔空挥倒? 柴璐:是啊是啊,还有我的刀,怎么飞墙里去了? 笔折:看,你都说是洛洛身上的老妇人了,她外祖母那个时候已经死了,不是巫族人,而是鬼魂,你懂吧,鬼魂!她把自己的魂魄封在了洛洛身上。 白玥:哦,也就是说,我们那日是被魂魄袭击了。 笔折:对!不是巫力!巫力对人类没用,没用!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读者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自古以来,巫族的使命便是守护人类,哪里有异灵他们便会赶往哪处,然而异灵多狡诈,且会蛊惑人心,久而久之,人们便以为是巫族给他们带去了灾难。 有多少强大的巫族被人类误解,最终被抓获处以火刑。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部分巫族人隐匿世间,不敢在寻常人面前展现巫力。 还有一部分,则将重心放在了医术上,那闻名于世,传得神乎其神的雾医山庄,便是巫族圣女所建立的。 听了这些,汪冉攸终于明白洛洛人前少语的原因,是害怕,打心眼里的害怕。 汪冉攸一手将洛洛搂在怀中,一手轻轻帮她理着额前的碎发,温声道:"有姐姐在,以后不用怕人。" 洛洛点了点头,靠在汪冉攸怀中,良久后,想到了什么似的,稚嫩的声音忽然开口:"那黑蛇是蛇精!" 她坐起身,看着汪冉攸继续道:"我记起来了,外祖母曾说过,妖精分为两种,一种是动物,一种是植物,它们吸食日月精华,修炼成人形后,还可以迷惑人!" "迷惑?"汪冉攸蹙起眉头。 洛洛道:"对,就是她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 汪冉攸想了想,问她:"就是像苏妲己那样的狐狸精?" 洛洛虽然不知汪冉攸口中的苏妲己是谁,但狐狸精这个词还是懂的,她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还有那种美人蛇,专门迷惑男子的。" 汪冉攸豁然觉得打开了新世纪的天门一般,她莫名有些兴奋,看着洛洛道:"那你可以制服他们?" 洛洛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起来:"我……应该可以的,可是我还没怎么学会……" 见汪冉攸蹙起眉头,洛洛以为她在害怕,便安抚道:"姐姐别担心,我们住的离皇城近,外祖母曾说过说,一般的灵异不敢靠近皇城,因为有龙脉镇守。" 汪冉攸倒不是害怕,而是在想寻找泩心的事,只是没想皇城中竟真有龙脉的存在,汪冉攸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那如果我常年居住在皇宫,是不是就不怕异灵了?" 话音一落,汪冉攸便意识到了这句话含义,明显表情僵了一下。 洛洛没想那么多,她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犹豫道:"那姐姐就不用怕一般的异灵了。" "异灵还分一般不一般?" 汪冉攸有些诧异,洛洛也有些弄不清楚,只是道:"应该就是修炼不够高的异灵吧……" 就如今日袭击汪冉攸的那条黑蛇一样。 屋内忽然沉默起来,床上二人各自想着事情。 过了许久,洛洛不安地蹙起眉头,看向汪冉攸道:"姐姐,万一,万一下次我使不出来巫力该怎么办呢?" 洛洛的不安,正是汪冉攸沉默的原因,想来是之前在柳镇留下的灵血,不仅只是吸引了血鬼,恐怕还有其他异灵也被引了过来。 然一个普通的小蛇精都让她们费了半天工夫,若是往后再遇到"不一般"的异灵,怕是又要出大事。 许久后,汪冉攸长出了一口气,与其为那些未曾可知的事而忧心忡忡,不如先过好眼前。 她一面替洛洛掖着被角,一面自嘲地笑了笑:"瞧我啊,刚醒来没多久,便又困了,山里的深夜寒凉,你也莫要往外跑了,今晚就在我这里睡下吧。" 洛洛怔了怔,继续着方才的话题:"可是,可是我的巫力……" 汪冉攸在她鼻子上挂了一下:"七殿下已经派人去寻泩心了,待泩心寻到,你可就不如现在轻松了。" 洛洛揉着鼻子,闷声道:"外祖母让寻的这个人,定是个巫力极强的族人,到时候我会跟她好好学的。" 说完,她转过身背对汪冉攸,桌上闪动的微弱烛光,映在了她充满期待的眼中。 第二日天刚亮,汪冉攸就被饥肠辘辘的肚子给叫醒了。 汪冉茵比她起得更早,见她这屋有了动静,便急着赶来看她。 "知道姐姐昨日昏睡那么久,第二日醒来准饿得不行,我这就江湖救急来了。" 很快,四方小红木桌就叫汪冉茵给摆满了。 汪冉攸闻着饭香,发髻都未梳,只是拿湿帕子抹了把脸,漱了个口,就坐到了汪冉茵跟前。 话都来不及说,便直接拎起筷子吃了起来,吃着吃着才恍然觉出有些失了仪态。 她赶紧放下筷子,呷了口茶,缓了缓后,指着面前那盘糕点道:"这是什么点心,怎么这样好吃?" 汪冉茵也捏了一块儿,小口吃着:"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觉得好吃,所以昨日晚膳的时候特意给姐姐留了一些。" 汪冉攸忍不住拿起最后一块吃了下去:"还是四妹妹好,记得我。" 汪冉茵腼腆地笑了笑:"不光是我,母亲与二姐姐也惦记你呢,这糕点就是二姐姐亲手做的,母亲知道我想给你留,都没舍得吃呢!" 听到这句,汪冉攸心里咯噔一下,忙给冷月递眼色。 冷月猜出她心中所想,上前将那仅剩残渣的空盘子收了下去。 "二姐姐自己可喜欢吃?" 汪冉攸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了一句。 汪冉茵点了点头,将她一大早为汪冉攸熬得鱼汤推上前去:"应该爱吃吧。" 见汪冉攸脸色有些不大对,汪冉茵小声问她:"可是因为这糕点是二姐姐做的,姐姐便心里不悦?" 汪冉攸也不打算遮掩,直接道:"妹妹的鱼汤,姐姐很是喜欢,至于那糕点,就是味道再好,日后我也不怎么想吃了。" 汪冉茵笑了笑,没再说话。 待汪冉茵走后,冷月来到汪冉攸跟前,压声道:"奴婢查了剩下的残渣,那糕点应是用六月寒做的。" 六月寒是一种花草,还可当做药材,有克山病,润肺止咳的功效。 在山上要住一个来月,常吃些六月寒,对身子是有好处的。 莫非是她多心了? 可一想到汪府想要害她的人还未寻到,便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想了想,她对冷月抬了抬手,冷月压身上前,汪冉攸伏在她耳畔悄声说了一句,冷月顿了顿,随后点头退了出去。 晌午最热的那阵一过,汪冉茵就来叫她了,姐妹俩拿着鲜花皂粉,身后跟着的婢女抱着要换的纱裙,喜滋滋地向最近的一处温泉走去。 靠近汪家的这处温泉,虽然不大,却是个极好的地方,往年酷暑时,汪家的姐妹便时常来泡。 到了后,汪冉攸唤洛洛一道来泡,洛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汪冉茵,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跟着秋枝和汪冉茵的婢女守在了路口。 小家伙害羞了,汪冉攸也不强求,她哼着小曲退着身上的衣物。 待她全身退净,开始缓步走向冒着热气的泉水时,一旁也在宽衣的汪冉茵不由看愣了神。 不过才一年,汪冉攸似乎已经完成了从少女到女人的蜕变。 如今的她,不仅有一张美艳动人的脸蛋,连那纤细的腰身都令人生羡。 与普通纤瘦的女子不同,汪冉攸极为会长,那看着大力就能掐断的蛮腰上,该凸的地方不仅圆润饱满,且还高挺。 而后方翘起的肥臀,随着她缓缓地抬步,轻轻地颤动。 看着叫人心肝也跟着一道颤了。 就连同为女人的汪冉茵都看红了脸,她赶紧低下头,心不在焉地解着衣带。 泉底湿滑,汪冉攸步伐很缓,待她走入泉中央,整个身子都浸泡其内时,浑身都舒爽起来。 这温泉不深,刚好到她脖颈处,她迫不及待地展开双臂,在水中深入浅出。 "姐姐,"汪冉茵看着如鱼得水的汪冉攸,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游水的?" 嗯?这身子的原主不会游泳吗? 她赶紧停下动作,有些尴尬地抹了把脸上的水,想了想,对汪冉茵招手道:"没什么学的,随便划两下就会了,你也别愣了,快下来啊!" 汪冉茵怔怔地点了点头,脚尖刚踏入水中,就听身后传来红叶的声音,红叶是她的近身婢女。 "小姐,二小姐派人来寻您了。" 汪冉茵先是诧异,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僵住了面容。 汪冉攸也游了过来:"出什么事儿了?" 汪冉茵垂下眸子,扁嘴道:"昨日二姐姐叫我今天帮她做蔻丹。" 汪冉攸没好气道:"她那么着急作甚,你莫要理会,等咱们回去了再说。" 红叶也不敢驳汪冉攸,面露难色地小声对汪冉茵道:"春水还在路口等着呢,二小姐听说主子与三小姐在一道来跑温泉,好像挺不高兴的……" 汪冉茵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脚收了回去,红叶赶紧帮她穿衣,她红着眼眶对汪冉攸道:"姐姐,我还是先回去吧。" 汪冉攸又劝了几句,还是说不动她,只好望着汪冉茵和红叶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也好,没旁人在,她便可以肆无忌惮地玩水了! 想到这儿,汪冉攸兴奋地一头扎了进去。 与此同时,碧水山下,一高朗男子,身着一席墨色长衣,□□的黑风骏马,奔如疾风。 领头的侍卫见那远远冲过来的墨影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立即对众人打了个手势。 侍卫们迅速在路口拉开木栏,就在此时,一个金色的牌子从远处丢了过来。 领头的一把接住,他低头一看,猛地一惊,扬手便道:"撤防!是八皇子殿下!"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骏马一声长鸣,在木围栏上空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而侍卫首领高举的金色令牌,在那骏马腾空的刹那,又回到了来人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汪冉茵:红叶! 红叶:小姐有何吩咐? 汪冉茵:给我去查三姐姐平日里爱吃什么,爱喝什么! (不过一年,她怎么可能长成那个样子!) 片刻后…… 红叶:查到了!三小姐最爱吃点心,糖果,还有各种大鱼大肉…… 汪冉茵:明日起,我也要吃那些! 红叶:这个,不好吧,这样吃可是会胖的。 汪冉茵:那为什么她不胖?为什么她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这不科学! 汪冉攸:科学?别给我提科学,要你被血鬼追杀试试?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萌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碧水山的山腰某处,两个贼兮兮的身影在林中来回打转。 "少爷,是不是您记错地方了,毕竟这山上好几处温泉呢!" 下人抬手替急得流汗的林通扇了扇风。 "一边去!"林通一把将他手打开,没好气地摇了摇折扇:"都怨你,汪家的院子你都给老子寻错了!" 下人揉着手背,哼唧着道:"小的又没去过,再说了,小姐说路的时候,您不也在么……" 林通啧了一声,挑着眉毛用力敲着下人的脑袋:"有你在这儿废话的工夫,还不给小爷我快去找!" 下人连连应声,快跑着钻进了树林。 二人往前寻了一阵,忽然听到了水流的声音,还夹杂着女子哼曲儿的妙音,那靡靡的娇声传入耳中,林通不由停下脚步,心头的烦躁瞬间被一种期待所取代。 下人也兴奋起来了,扯着他衣角正要开口,却被他一个厉眼给制止了。 林通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冲他急急挥手,下人悻悻地点了点头,退去好远。 林通不敢走正路,那里定有人守着,他只得绕到温泉后面,而温泉后方较为险峻,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会载下去。 色字当头,为了抱得南风第一美人而归,他也顾不得危险,愿意拼上一次。 好不容易绕到了后方,他趴在一处大石头上,身边就是涌到下流的泉水,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着,伸长了脖子向下方探去。 池边粉色的衣裙落入他眼中。 他急不可耐地吞了口唾沫,又往前动了动。 温泉之上弥漫着雾气,他使劲儿眨了眨眼,生怕自己看不真切那即将入眼的曼妙身姿…… 快了,就快看到了! 兴奋又紧张的林通涨红了脸。 就在这关键时刻…… 忽觉身下一空,他竟被人直接提了起来! 怕惊到下游泉水中的女子,林通赶紧捂住嘴,不叫自己呼出声来。 紧接着,他被那股力量扔在了一旁的草丛中。 在草中翻滚了几下,林通身后传来一男子低沉的声音。 "你是谁,在此处鬼鬼祟祟有何目的?" 林通揉着膝盖,转过身来,扬起眉毛就要呵斥,目光却扫到了此人腰间挂着的那抹金黄。 双眸顿时瞪大,赶紧翻身行跪礼,恭恭敬敬地回了话。 "回八殿下,草民林通,乃工部尚书林正之子。" 只是一眼,林通就猜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带着皇族的令牌,能有这般身手的,除了常年在北漠领兵的八皇子白琅,还能是谁? 白琅打量着身下之人,等了一会儿才让林通起身。 林通起来便要退下,却被白琅给叫住了。 "等等,你还未回我,在此处鬼鬼祟祟做什么?" 林通心里咯噔一下,看到白琅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珠子一转便道:"回殿下,草民路过此处,觉得口渴,便上前来饮水,可没想脚下一滑,就倒在了石头上。" 见白琅没有吭声,他又连忙拜了一拜:"还要多谢殿下将草民扶了起来。" 扶? 白琅蹙起眉头,他最不喜这般油嘴滑舌之人。 一挥袖,冷声道:"退下。" 待林通彻底没了踪影,白琅才回身来到水边,正打算饮些清水,忽然瞥见方才林通趴着的那块儿石头上,躺着块儿玉佩,应是方才林通不小心掉落的。 他本不想管,可一想到对方是工部尚书之子,自己刚回风京,与朝臣不够熟悉,不如趁机走动走动。 此处虽然险,可对于白琅来说,不足为惧。 他步伐矫捷地轻跃了几下,便稳稳落到了大石上,正要弯身去捡玉佩,忽然传来一女子轻快的笑声。 他下意识抬眼看去。 没想这泉水下方竟是一处温泉,一个肌白胜雪的身影从水中缓步而出,那摇曳的身姿在氤氲的薄雾下,显得诱惑至极。 她一头浓密的墨发垂在身后,随着步伐的晃动,那本该隐秘的翘处在此刻若隐若现。 他看真切了么?显然没有,不过越是这样的朦胧,越叫人心神荡漾。 身下骤然涌上一股燥热,这样的燥热让白琅瞬间回神,他意识到自己在做错事,看了不该看的画面,便立即收回目光匆忙转身。 可到底是乱了心境,他转身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向后仰了过去。 "噗通"一声巨响。 刚刚披上纱裙的汪冉攸吓了一跳,扭头看向身后。 竟是一男子从上方的山石上坠落下来,眼看他就要探出身子,汪冉攸顾不得其他,拔腿就往温泉旁的高石跑去。 白琅从水中爬了起来,这下摔的不算轻,膝盖明显有些挫伤,手腕也被划了一道口子。 一股鲜红向外涌着,他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水珠。 看到不远处飘着一条青白色的绢帕,便趟了过去,拿起绢帕包在了伤口处。 白琅环顾了一圈,池边放着绣鞋与一些女子的衣物,他知道,方才那女子还未离开,应是躲去了一旁的高石后。 犹豫了许久,他终于还是出了声:"方才实属无心之过,他日在下定会明媒正娶,不叫姑娘平白受辱。" 谁要你负责,谁要你去啊,你赶紧滚! 滚! 汪冉攸心里咒骂,却不敢将这话说出,她怕那人记住她声音,日后寻她。 听到趟水上岸的声音,汪冉攸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又气又怕,生怕那登徒子忽然出现在身前。 可就在此时,她莫名出现了一种奇异的躁动感,这种感觉扰的她心神不宁。 好像有一只毛毛虫在她心头上慢慢地爬着,浑身上下酥酥麻麻。 竟有种想要出去与那男子…… 不可以! 她不能那么做! 她需要压住这份即将控制不住的冲动! 汪冉攸咬紧牙根,用力掐着自己大腿跟那块儿最嫩的肉。 疼痛感让理智逐渐占据上风。 手中的白嫩已经成了青紫,她却依旧不松懈,不放手。 "姑娘莫要惊恐,在下即刻便离去。"几下男人发力和攀爬的声音响过之后,整个温泉又恢复了安静。 汪冉攸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洛洛寻了过来,看到她如此模样,吓了一跳,赶紧扶她起身。 "姐姐可是出了何事?" 洛洛拿着干毛巾帮汪冉攸擦着身子,小声低问着。 汪冉攸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洛洛也不想勉强她,抿着唇帮她将衣物整理好,随后二人一道像路口走去。 路口守着的秋枝看到汪冉攸面色阴沉,也不敢多问。 就这样,三人一言不语的回到了院子。 推开房门,汪冉攸终于开口,她冲身后二人,冷着声道:"不必跟进来伺候,晚膳也不用叫我。" 说完后,门被紧紧关住,汪冉攸摇摇晃晃走到床边,情绪在此刻骤然爆发。 她扑在床上便哭了起来,怕哭声过大引起注意,就将脸埋在被褥中。 夜色渐深,屋内已是漆黑一片,床上的泪人哭完了最后一丝力气,才慢慢将脸露了出来。 那双眸子在暗色中,晶莹剔透。 "小姐?" 窗外冷月低低地唤了一声。 汪冉攸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沙哑着声将她唤进屋来。 屋里恢复了光亮,冷月倒了盏茶递了过去,汪冉攸靠在床头,将水一饮而尽。 冷月瞧出她不大对劲儿,关切地道:"小姐,可是又出了何事?" 汪冉攸没有说话,这会儿再想到那事,便不光是委屈了,她也开始思索起这当中的古怪。 只是她一时拿不准,该不该对冷月开口,毕竟这关乎到她的名节,在这个时代,名节对女人尤为重要。 思量了片刻,汪冉攸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直接道:"先不说这个,你回汪府可有寻到线索?" 冷月点了点头,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小姐猜得不错,秋枝的确有问题。" 早在汪府的时候,汪冉攸就对秋枝起了疑心,可那时汪府人多眼杂,且秋枝日日跟在她左右,冷月也不好替她下手去查。 而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冷月借口回汪府替汪冉攸拿东西,悄悄潜入了秋枝的房中,仔细搜寻了一番,发现她床下有几块儿松动的石砖,揭开石砖,那下面竟藏着各种名贵之物,光是翡翠的玉镯,就有两对儿。 "小姐,汪府近几年没有这样名贵的物件报过失窃。" 冷月冷静地分析着。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都是有人暗地里给她的。" 不会是汪冉攸,若是自家小姐赏赐的,秋枝没有理由藏着掖着。 那便是有人贿赂了秋枝,用她来害汪冉攸? 这个想法生出后,汪冉攸脸色更加暗沉:"能想办法查到,那些东西原本该是哪个屋的么?" 冷月点头道:"查出了。" 照理来说,汪府入名贵饰物,都应当登录在册,不过册子一向都是在何管家手中。 想要看到册子还得费一番周章,没想到冷月居然在一个下午就办了这么多事。 汪冉攸都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看到汪冉攸瞧她的目光,冷月便解释道:"奴婢寻何管家,说小姐要取公主赠的发簪,但是忘了长什么模样了,何管家才肯将册子给奴婢看。" "聪明,"汪冉攸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那些东西究竟是谁的?" "二小姐……" "果然是她!" 汪冉攸气得直接将冷月打断。 冷月怔了一下,忙道:"小姐莫急,还有,还有……" "还有谁?" 汪冉攸瞪着眼看向冷月,冷月抿了抿唇,沉声道:"还有四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基友言情推荐: 《间谍王妃奋斗史》by红袖浅 墨璃没想到她活了二十多年,不仅体验了一把穿越,还亲身经历一遍无间道,真是……太遭心!!! 皇上主子:这药,你给下到王爷茶食里面。 奸细墨璃:是,保证完成任务。 王爷主子:这药,我拿走了,你回去吧。 奸细墨璃:嗯……那什么,王爷下一步想要干什么可以提前透露吗? 王爷主子:不可,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爱妃自己猜,本王相信你的聪明才智。 墨璃表示当王爷的奸细,不仅要忠心耿耿,临危不乱,还要聪明绝顶,察言观色,深谋远虑,完美配合王爷只字不提的计谋。 这真是太难了!她难当大任啊! 第18章 "汪冉茵?" 汪冉攸下意识就扬了声,冷月赶紧冲她压手示意,要知道汪冉茵就住在她对面。 汪冉攸立即闭口,不可置信地眨着眼,思忖了许久后,看着冷月小声道:"那丫头实诚,会不会只是因为秋枝是我婢女,就出手大方了些,又或者……" 她说不下去了,只要是光明正大的赏赐,秋枝都不可能藏啊! 冷月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叹了口气,又去桌旁倒茶给她:"小姐若是不信,那全当奴婢看错了眼。" 汪冉攸接过茶盏,拿到唇边又放了下去:"我怎么会不信你,若不是你,恐怕我早就被人毒疯了,只是……" 只是她不敢相信那个看着毫无心机妹妹,居然也有份在背后谋算着她。 她将茶放到一旁的小木杌上,阖着眼,叫自己冷静下来。 她开始仔细回想着与汪冉茵一起的画面,搜索着当中的些许异样。 许久后,她睁开眼,拍了拍床边,示意冷月坐下。 "冷月,你聪慧且值得我信任,那我便不瞒你了,今日的确出了大事,这当中也有我理不清的古怪……" 汪冉攸将所有事细细道出,冷月抿着唇听得认真,眉头也越蹙越深。 说完后,屋里陷入了沉默。 良久,冷月倏然开口:"小姐是吃了催情的食物,才会有那般反应!" 汪冉攸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今日不管早膳还是午膳,她都是同汪冉茵一道吃的。 冷月冷声道:"是那六月寒做的糕点和鱼汤!" 六月寒少量服用的确有益身心,可若是服用过量,就会有催情的功效。 汪冉攸今日虽然吃的并不算多,可那鱼是发物,两者相结合,便如同□□! 汪冉攸的手不由自主开始轻颤,冷月按在她手背上,继续道:"细细想来,那男子也定是特意安排的。" 是为了毁她名节而安排的。 怪不得汪冉棠会派人将汪冉茵叫了回去,想到这儿,汪冉攸手心生出了一层细汗。 可那男子既然来了,为何匆匆离开,而不去寻她? 二人思忖了一阵,汪冉攸低声道:"有没有可能,这整件事是个巧合?" "巧合?"冷月不信:"一件事是巧合,那三四件,五六件,都会是巧合么?" 汪冉攸哑声,她一向不愿意用最坏的思想去揣测她人,可这一桩桩事件摆在眼前,又不得不让人去相信。 冷月在汪冉攸手背上轻轻拍着,像个大姐姐似的语重心长道:"小姐才是真的性情纯良,可仔细想想,整个汪府中,谁最爱摆弄花草?" "是,是汪冉茵……" 汪冉攸垂下眼来,她终于接受了,接受了自己一直被那个单纯外表欺瞒的事实。 也不知怎地,眼眶溢出泪来,她伸手去摸绢帕,可左摸右摸都没有摸到,心也越来越慌,她记得最后一次见那绢帕的时候,似乎是在温泉边,她拿绢帕沾了鲜花皂粉擦洗身子,完了后就再也没见到了。 绢帕是女人的私物,若是落入他人之手,怕是一时半会儿要说不清了。 想到这儿,汪冉攸脸色煞白如纸,赶紧让冷月去将洛洛叫了进来。 洛洛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听到汪冉攸那条青白色帕子不见了,她肯定地道:"咱们走的时候,我检查过了,没落下东西。" 想了想,她又道:"好像帮姐姐穿衣收拾的时候,就没见到那条帕子。" 冷月送走了洛洛,回来时看到汪冉攸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靠在床上,她咬了咬牙上前道:"小姐,奴婢这就去寻。" 汪冉攸本想作罢,冷月却有些执拗,不等她反应就推门走了。 约莫一个多时辰,冷月回来了。 那帕子自然是没寻到,可他在附近看到了林通。 林通带着个小厮在提着灯四处寻着什么祖传的玉佩。 "林通?" 汪冉攸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林通她见过,昨日皇后设宴时他就坐在她对面,想起林通看她时的那副嘴脸,汪冉攸就忍不住胃里犯恶心。 林唱,汪冉棠,汪冉茵! 她与她们到底有何深仇大恨,要这样设计来毁她! 汪冉攸双目泛红,颤抖起身,抬袖擦完唇角,便要推门出去。 冷月见她是真的要恼了,赶紧将她拦住:"小姐莫要轻举妄动啊!" 汪冉攸似乎压制不住那暴戾的情绪了,也许是她根本不打算再压制。 "让开!"她疾声喝道。 冷月非但不让,还继续相劝:"小姐三思啊,碧水山这么多世家子弟正愁无趣,这事若是闹开,一下就将三个未出阁小姐全部牵扯其中,不管是夫人还是老爷,绝对会将此事压住!到时候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吃亏的是我们呐!" "压住之前也得让她们先挨上我几鞭!" 汪冉攸伸手就去推她,却没推动。 冷月握住汪冉攸的胳膊,面容冷峻,声音平静:"蛇打七寸,直至要害才为良策,奴婢望主子冷静。更何况,若是真闹开,林通与主子的事……" "我与他何事?我们何事都没有!"汪冉攸额上青筋尤见。 "不管说不说得清,总归对小姐不好,小姐要是真闹起来,才是中了他们的计啊!" 见汪冉攸似乎沉定了几分,冷月忙又道:"她们的计谋本没得逞,小姐哪能自己再送上去?" 冷月说得句句在理,汪冉攸没再出声,定在原处许久后,冷声问道:"要是林通拿着我帕子到处宣扬,我该如何?" 冷月似乎早就想好了对策,她将汪冉攸拉回床边,附在耳畔小声说着,汪冉攸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冷月连夜又折回了汪府,将汪冉攸以前那些花红柳绿色泽鲜亮的衣物,通通带了过来,而柜中那些新添置的淡雅装束又给拿了回去。 又是一宿未眠,汪冉攸想了许多,她已经做好打算迎来即将到来的风雨,可谁知一连几日,一切如常。 汪家这两个姐妹没有作妖,林家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越是如此,汪冉攸心里越是惴惴。 一日,白莹差人唤她相聚,汪冉攸身着妃色长裙,拿着金边绣纹的蝶舞团扇,在一片碧水的山水中像朵盛开的牡丹。 水榭里的矮案上摆着一桌吃食,白莹抿了口花酿,掰下块儿糕点丢进了面前的池中,小鱼们噘着嘴簇拥过去。 "我八哥回来了。" 汪冉攸望着池水愣神,白莹又道了一遍她才反应过来。 "哦,是八皇子殿下啊。" "是啊,几年没见,我都快认不出了。" 说完,白莹冲身后挥了挥手,奴婢们躬身退了出去。 她放下琉璃盏,看向汪冉攸,眉宇间透露着八卦的气息:"我发现了他一个秘密,他和某个女子有私情!" "什么秘密?" 汪冉攸对这个八皇子毫无印象,也不感兴趣,只是随意地问了一句。 白莹兴趣极浓:"我昨日偷看到,他望着个女子的绢帕愣神。" 绢帕? 汪冉攸拿琉璃盏的手顿了一下,不由问道:"是什么样的帕子?" 白莹眯眼想了想,道:"我离得远,只是看到颜色是青白色的,待我想走近看时,他就发现我了,匆忙将帕子给收起来了,不过……" 青白色? 难道是她的? 汪冉攸心脏扑扑直跳,她一度紧张的忘了呼吸,要知道上次去公主府时,她带着的就是那帕子。 白莹皱起眉头:"好像在哪儿见过,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了。" 那可千万别想起来! 汪冉攸轻咳了一声,赶紧将腰间那个颜色极为艳丽的绢帕抽了出来,轻拭着唇角,故意做给白莹看。 "我当时直接问了,八哥不仅不给我看,还特意嘱咐我莫要四处说,不然就要惩我。" 白莹有些气恼地摇了几下团扇,见汪冉攸不吭声,便抬眼去瞧,盯着她手中的绢帕片刻,忽然眸中闪了光:"诶!别说,和你这绢帕的款式还有些像!" 汪冉攸面容一滞,这绢帕是上次从柳镇回来,汪冉茵因为内疚,硬塞给她的。 没等她反应,白莹直接将绢帕抽了过去,细细打量着道:"西域真丝的,绣纹是今年的款。" "是啊,公主好眼力。" 汪冉攸此时心跳的飞快,但面上还是强装着平静,倒了杯花酿,淡定地喝着。 白莹将绢帕还给了她,歪着头道:"话说,你有没有见过哪个女子用过这样的,不过颜色是青白色的。" 汪冉攸眯起眼假装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道:"碧水山的女眷多了去,这我哪里记得。" "也对,"白莹点了下头,摇团扇的手却忽然顿住,她看向汪冉攸疑惑道:"你怎么知道那帕子是碧水山上女眷的?" 汪冉攸被花酿呛了一大口,不住地咳着,白莹赶紧帮她拍背:"又不是你的,你急什么哦。" 汪冉攸一面咳着,一面着急地冲她摆手:"咳咳,不、不是我的,咳咳……" "我知道不是你的,你才不喜欢那种颜色,要说是你家那个一贯装腔作势二姐姐的,我倒是信!" 提起汪冉棠,白莹语气明显不悦起来,她不喜欢汪冉棠是有原因的。 想她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室公主,哪个官宦的子女见了她,不都是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可汪冉棠不同,她对白莹从来都仅限于表面上的恭敬。 因为在汪冉棠心里,她可是日后的太子妃,甚至要做后宫那个最尊贵位子的人,怎么能在别的女人面前放低姿态。 "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你二姐,她别妄想嫁入皇室,若她真与我八哥纠缠,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白莹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认真。 汪冉攸这会儿脑子有些发懵,她先是摇头:"怎么会是她……" 话的尾音儿还未断,心里便闪过一个想法,随即脱口而出:"那也有可能是她的,我这西域真丝绢帕,就是同她一起在柳镇买的。" "哈?"白莹果然瞪大眼看着她,立即严肃了脸道:"你快好好想想,她那日可有买过青白色的?" 汪冉攸面露难色,装着仔细在回忆,而白莹脸色越来越难看。 想来汪冉棠平日里的装扮,的确是喜好淡雅风格的。 她干脆袖子一挥,直接道:"罢了,你别想了,我忍她也不是一两日了,这次不管是不是她的,我都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往日里她虽然看不惯汪冉棠,可始终井水不犯河水,她也不好发难,可若是汪冉棠想做她皇嫂,那白莹定是一万个不允许了。 "我也不怎么喜她,可到底是我二姐,万一……" 汪冉攸颇有些担忧地蹙了眉头,心里却是喜翻了天。 "你怎么越来越胆小了,"白莹斜了眼她,冷着声道:"放心,我还能把你牵扯进去?" 汪冉攸勉强地点了点头,随后垂首抿着花露,那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提了提。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文6月中旬开更 《五嫁逆臣》 重生第五次,夫君终于造反成功! 第一 世她那名震八方的大将军夫君,造反失败,她被株连而亡。 第二世与第三世,她拼了命的逃婚,却都在逃婚的路上死于非命。 第四世,她不仅乖乖嫁了,还在年少时就寻到了他,在她细心的诱导下,这个少年弃武从文,这下她总能笑着活下去了吧? 然而,后来这个身为宰相的倔强男人,依旧不忘初心。 他又双叒叕造反了,结果不言而喻。 这一世,重生回婴儿的她下定决心,饱读诗书,苦练武艺,见那男人一次就打一次! 让你不听话,让你想造反,给我老实待着! 她要摧毁那个男人高傲的心,从根上改变他! 后来…… 温姝婵:"夫君要不我帮你一起造反吧?" 莫尘垚:"造反?夫人你疯了吧……" ————————————————— 点击作者专栏可直达,笔芯!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可达鸭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水榭中两个女人的谈话, 入了不远处男子的耳中。 白琅剑眉蹙起,冲身后的太监挥了挥手, 太监走上前来。 白琅低声问道:"与公主一起的那个女子, 是谁?" 太监伸长脖子看了几眼,回道:"是汪家的三小姐, 汪冉攸。常同公主聚在一起。" 汪冉攸听白莹要收拾汪冉棠时, 窃笑的神情被白琅全然看到。 他虽然没见过汪冉棠,可听了两人的话, 打心眼里开始同情起她来。 自家的妹妹,竟然伙同公主要来对付她, 不, 还不是伙同, 是借刀杀人。 想到这儿,白琅整个脸都沉了下来,怪不得白莹越来越放纵了, 与那样的蛇蝎女人在一起,怎么能不被带坏? 白琅拂袖离开, 回他自己院的路上,不由又想起汪冉棠来,心底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几日前他就已得知, 那温泉是汪家女眷常去的地方,可汪家有三个女儿,都是正直花季,他也一时拿不准究竟是哪个姑娘。 他不会傻到去问, 这样的事,就算问了,也没有哪个姑娘会承认。 可今日看到汪家三小姐时,他可以直接确定,绝对不是那个花枝招展,心肠蛇蝎的汪冉攸。 回去的路上,汪冉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头上的步摇都给震掉了。 冷月赶紧帮她将步摇重新插好。 汪冉攸让秋枝先回去,自己带着冷月慢慢悠悠在林中小路上踱着步子。 "你说,为什么我的绢帕会在八皇子手中,落水的该不是八皇子吧?" 冷月停下脚步,想了一阵后,恍然道:"小姐,很有可能是八皇子,若是八皇子的话,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汪冉攸也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林通没有得逞?" 冷月点头道:"若是得逞了,他们怎么会到现在都装作无事一般?" 汪冉攸憋闷了多日的那股浊气,终于长长地吐了出来,这口浊气一出,她觉得身子都轻了不少。 "你说的对,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冷月仔细分析道:"想必那日林通在山石上打算窥视主子,正巧被路过的八皇子殿下看到,林通肯定是在匆忙离开的时候,掉了玉佩,待他走后,八皇子好奇之下一探究竟,结果……" 结果他掉下去了。 汪冉攸心情十分复杂,不管是林通,还是八皇子,她总归还是被人冒犯了。 "小姐,"冷月看着她宽慰道:"想来八皇子算是正人君子了,没打算将此事说出。" "怕就怕他太过君子。" 汪冉攸叹了一声,垂着眼向回走去。 "姐姐可回来了,妹妹一个人在院里可无聊了呢。" 汪冉茵在院门口等她,一见到她就含笑着迎了上来,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 "妹妹做了新的皂粉,姐姐要不要试试?" "不要!"汪冉攸想也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汪冉茵愣了愣,低下头没在说话,汪冉攸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放弃了解释。 汪冉茵跟着她进了屋,坐在桌旁垂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小脸一阵红一阵白。 汪冉攸实在忍不住了,看着她道:"妹妹到底有何事?" 汪冉茵抿了抿唇,抬手将脸颊的发丝别至耳后,小声道:"六月初是碧水宴。" "嗯。"她今日听白莹提过这事,当时还感叹了南风的开化程度。 碧水宴必须是男女携伴才能参加,二人共同展示才艺,文武不限,可舞剑击鼓,又可奏乐吟曲,就是作诗书墨也是有的,胜出者得陛下亲自提笔"才子佳人"的封号。 与之前曲水宴不同,这碧水宴更像是避暑时期的一个消遣。 汪冉攸不是很放在心上,反正她到时候不打算参加。 汪冉茵揉着手中帕子,娇涩开口:"到时候我想弹奏古琴……" 汪冉攸淡道:"弹呗,你弹的不错,加油。" 汪冉茵有些愕然地抬起眼来:"我的意思是,是,想……" 汪冉攸自顾自喝着茶水,没有再接话。 等了片刻,汪冉茵不好意思道:"我想求七皇子提点一二,可是怕七皇子不见我,便来求姐姐帮忙。" 汪冉攸放下茶盏,悠悠开口:"我与七殿下也不熟,你求我有什么用?" 汪冉茵将凳子向她跟前拉了拉,压声道:"可姐姐和公主熟啊。" 汪冉攸:"……" "求你了姐姐,念在上次曲水宴我帮过你,你就帮妹妹一次吧,七皇子古琴弹奏的绝妙,我实在是想请教一二,绝对没有别的心思……" 汪冉茵说得可怜巴巴,眼泪都快溢出来了,两只娇嫩的小手轻轻拉着汪冉攸的衣袖。 几日前的汪冉攸,定会点头应下,可现在的汪冉攸不会。 她能听冷月的不直接与汪冉茵翻脸,就是好的,怎么汪冉茵还有脸来求她帮忙。 汪冉攸板着脸将袖子抽回,起身去推窗户:"那我总不能和公主说,我妹想找七皇子,你帮我安排俩人见面吧?" 汪冉茵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冲着汪冉攸直摇手:"不用不用,那么说自然不妥的。" 说着,她起身也跟到了窗边,甜笑着去拉汪冉攸的手。 "姐姐下次与公主相聚的时候,带上妹妹便可。" 汪冉攸捋了下头发,躲开汪冉茵伸过来的手,她背过身看着窗外:"带上你就行了?" 汪冉茵用力地点了点头,好像胸有成竹,带上她就一定能够见到七皇子似的。 这小丫头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汪冉攸倒是有些好奇了。 "姐姐就带我去一趟吧,若是愿意帮我,我日后也可以答应姐姐一件事。"汪冉茵探着头去看她表情。 汪冉攸挑眉道:"哦?" 汪冉茵说得斩钉截铁:"绝不反悔。" 汪冉攸轻笑了两声:"你若是反悔,我又能拿你如何。" 汪冉茵有些急了,暗忖了片刻后,她伸出三指冲天道:"若是反悔,就叫我……" 顿了顿,她斜眼去瞄汪冉攸。 汪冉攸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一丝想拦的意思。 汪冉茵只好咬牙道:"就叫我给别人做小。" 汪冉攸粉唇轻动:"给谁,做什么小?" "给、给,"汪冉茵小手微微颤抖着,可一想到那个俊逸的身影,便横下心来。 "给未来的夫君,做小妾。" "行。" 汪冉攸合了窗子,扭头笑着看她道:"妹妹好运气呢,这几日公主烦闷,叫我没事儿就去寻她。" 汪冉茵一扫方才的深沉,兴奋地望着她道:"太好了!那、那我们明日?" 汪冉攸点了下头,小姑娘强压着内心的喜悦,转身向自己屋走去。 此刻的汪冉攸有个算上去有些邪恶的小想法,她希望明日白玥无论如何也别出现,让这个一口一个姐姐,却在背后算计她的小丫头扑个空。 她想看她失落的表情。 然而,事与愿违。 毕竟老天和她作对不是一两次了。 第二日,汪冉茵穿着粉藕襦裙,樱草色佩带系在腰间。 粉嫩白皙的小脸,打眼一瞧,似乎未沾粉黛,可终究都是女子,细细看去还是看得出的,她化妆了,但是画的很有手法,这样的心机妆,反而比浓妆艳抹要费时费力。 知道美不过汪冉攸,她今日似乎特地在往清纯可爱的方向装扮。 别说,配合着她甜甜的笑容,就算站在南风第一美人跟前,也能叫人忍不住瞧她看上几眼。 只不过,汪冉攸有一点不太理解,她顶上的发饰,似乎与整体有些不搭,按照她的装扮,应该配一个短小灵动的发簪,而不是现在这个流苏复杂又极长的步摇。 白莹知道汪冉攸带着汪冉茵来寻她,有些惊讶,她不讨厌汪冉茵,并且因上次曲水宴的事,对这个小姑娘还颇有几分好感。 汪冉茵毕恭毕敬行了一礼,抬起眼来看着白莹,似乎看傻了一样。 白莹蹙起眉头有些不悦:"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 "公主恕罪,"汪冉茵匆忙垂下眼来,小声道:"以前都是远远仰望公主,从未如此近看过,今日见到,发现公主的皮肤真好,像是透着光亮一般。" 汪冉茵这个马屁拍的真好啊,汪冉攸在心里忍不住给她鼓掌。 知道夸白莹美,会觉得假,毕竟汪冉攸站在跟前。 所以她就从肌肤着手,不过几句,就把白莹说的喜笑颜开,招呼她也坐进水榭。 "怎么还带着琴来了呢?" 白莹看了眼她红叶怀中抱着的古琴道。 汪冉茵腼腆一笑:"第一次拜访公主,也不知带什么东西好,想来想去,不如抚琴一曲表达心意。" 公主定是什么都不缺的,与其带那些让白莹瞧不上的礼物,还真不如一曲音律解解闷。 "呦,"白莹看向汪冉攸道:"你这妹妹还挺懂事的。" 汪冉攸点了点头,没看两人,只是垂眼抿着花露。 汪冉茵话说得好,又一脸的天真无邪,白莹根本没看出那都是她精心设计的,好像还越来越喜欢她了,又是让婢女给她倒花露,又是将点心往她跟前推。 汪冉攸在旁边听不小去了,她长叹一声,仰起脸来看着天空上那朵最大的白云。 白莹你清醒一点,这个小丫头表面笑嘻嘻,心里是黑漆漆呐! 汪冉茵毕竟不是真的来看白莹的,她心里念想着其他人,便也有些坐不住了。 "公主,冉茵来扶琴一曲吧?" 啧啧,都改了自称。 汪冉攸抬了抬眼皮,一丝不耐烦从汪冉茵脸上一闪而过。 白莹对风雅之事一向没什么大兴致,故而并不着急着让她演奏,她扎了块儿山梨放入口中:"这会儿还热呢,你也别忙活了,晚会儿再说吧。" "这……" 汪冉茵向汪冉攸投来求助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这里是真心话采访栏目,有请嘉宾入场! 请问,你心中谁是最蛇蝎的女人? 原因是什么? 白琅:我觉得是汪冉攸,坑自己亲姐,带坏我妹妹。 白莹:是汪冉棠!她不怕我马屁! 白玥:是笔折,她不让我见我老婆,这都好几章了,也不放我出来。 【突然发现,今天的小剧场不小心发到昨天的去了,我又给搬过来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檀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汪冉攸不紧不慢地搁下琉璃盏, 又吃了几口瓜果,这才看向白莹, 慢悠悠道:"冉茵心切给公主献曲, 才不在乎热不热呢。" 给个杆子就顺着爬的汪冉茵没等白莹开口,就提着裙子站起身来, 盈盈笑道:"是一曲《征将令》, 还望公主喜欢。" 汪冉茵为了巴结白莹,算是下了血本的, 她也是知道白莹性子的,若真是弹奏一曲山山水水的小调, 估计能把白莹弹睡着了。 而这首《征将令》不同, 据说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名曲, 曲风大气磅礴,有种千军万马奔走的意境。 只是此曲异常难奏,若非是古琴高手, 实在难将意境弹出。 白莹不懂这些,乍一听觉得还不错, 比那些教乐坊宫人弹奏的小调要合胃口。 汪冉攸此时已经知道汪冉茵为何不在乎白玥在不在场了,她是打算用琴声将白玥给勾出来。 谁知一曲终了,也没见到白玥的身影。 汪冉茵四下里张望了一番, 有些怅然若失地站了起来。 白莹听得有了几分激昂,她举起杯盏,笑着与汪冉攸碰杯道:"你这妹妹的琴艺我喜欢!" 汪冉攸也含笑着点头应和,只是心里有几分不解, 她虽不懂古琴,但基本的乐理知识是有的。 汪冉茵方才那首曲子,中间有几处弹得有问题。 若是她打算用琴声勾出白玥,为何要弹奏这样不拿首的曲子呢? 汪冉攸沉吟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 对于通晓音律,钟爱音律的人来说,耳中是容不得错的。 就像专业的声乐老师,听到别人唱歌跑调,就会坐不住,浑身难受。 汪冉茵还真是聪明,她知道弹得好,未必能将白玥勾出来,就用了这种法子。 别说,也的确受用。 就在琴被抱下去的时候,水榭的长廊上一个婢女跑来传话。 "禀公主,七皇子殿下过来了。" 一听白玥来了,汪冉茵眸子瞬间透出光亮。 白莹兴奋地戳了戳一旁的汪冉攸,低声道:"我七哥来找你了。" 汪冉攸也愣了一下,随后压声道:"公主莫逗我。" 不一会儿,水榭长廊那头的日光下,一个撑着簦笠的俊逸的男人,手摇着折扇缓步向这边走来。 汪冉茵看痴了神,待那身影越来越近,她才意识到不妥,慌忙垂下眼来。 "七殿下吉祥。" 汪冉攸与汪冉茵屈腿行礼。 一旁婢女接过簦笠,退了下去,白玥看着汪冉攸,含笑着扬了扬下巴,温声道:"就坐吧,不用拘谨。" 白莹与白玥坐在案几正中,汪家俩姐妹在白莹的身侧下方。 汪冉茵一抬眼皮就能看到白玥,她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瓷娃娃一样,默不作声在那里坐着。 她在等,等白玥问方才的曲子是谁所奏。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她们谈论了碧水山的烤鱼,谈论了温泉,谈论了桌上的花酿与糕点,就是没提一句抚琴的事。 尤其是白玥时不时将目光落在汪冉攸身上,汪冉茵心里便堵的难受。 宽袖中的一双手不安地来回搓着,她实在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汪冉攸。 汪冉攸微蹙了眉头,这小丫头得寸进尺了,她只是答应带她来见公主,别的可没有应承。 见她不动,汪冉茵抿了抿唇,趁三人谈话的间隙,她立即举起花酿,对白莹道:"公主,冉茵愿意自罚三杯。" 话落,在场三人诧异地看向她。 汪冉茵眼角带着歉意,缓缓起身道:"方才为公主献上的那曲《征将令》,有几处没弹好,冉茵心里愧疚。" 白莹自是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更何况她都没有听出来,便挥了挥手笑道:"这曲子本就难,你弹的已经极好了,莫要往心里去。" "公主宽宏,冉茵感恩,"汪冉茵饮下手中那盏,目光快速扫过白玥,见他依旧温笑着在看汪冉攸,她心里一沉,面上却柔婉地笑道:"二姐姐方才还叮咛冉茵,回去后定要勤加练习,可这上古传下的曲子……" 说到这儿,汪冉茵顿了顿,目光艰涩地看向白玥,低声道:"这曲子实在有些晦涩难懂……" 汪冉攸垂下头来,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衣裙,她没想到这丫头为了和白玥一起,谎话张口就来,她方才可没有叮嘱过她什么话。 白莹则愣了愣,随汪冉茵目光看向白玥。 白玥笑容犹在,只是眼角多了分冷意,他没看汪冉茵,而是端起琉璃盏,望着里面粉红的花酿,幽声道:"慢慢来,总能悟透。" 说完,他将手中花酿慢慢饮下。 汪冉茵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可她还是不愿放弃。 "七殿下说的是,"说着,她扭头看向一旁的汪冉攸,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那恐怕姐姐要等许久才能听到,绝妙的《征将令》了。" 果然,汪冉茵话音一落,白玥便抬眼看向汪冉攸道:"汪三小姐可是喜欢此曲?" 汪冉攸吐了口气,眼也没抬的平淡道:"我不太懂这些。" 白玥笑着又问:"可想听?" 汪冉攸不想,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听什么曲子。 可话已至此,她出言拒绝皇子是不妥的,便只好违心地点了下头。 见她点头,白玥立即叫婢女备琴,他起身向不远处的小亭走去,那处与此的距离,才是赏琴的最佳位置。 汪冉茵提起裙子,紧跟在白玥身后。 片刻后,亭中那抹白色的身影,细长的指尖在琴弦上飞速地拨动起来,明明是一样的曲谱,白玥奏出的感觉与汪冉茵的截然不同。 本来无心欣赏的汪冉攸,也逐渐被这绝妙之声勾了心神。 一曲作罢,意犹未尽。 白莹起身冲着亭子激动地拍起掌来,汪冉攸心头也像是染了股力量,她来到白莹跟前,向亭中望去。 白玥没有和汪冉茵一道回来,而是挥退了亭中的婢女,面带温笑地正与汪冉茵说着什么。 谁知说着说着,汪冉茵竟坐在了白玥跟前,含羞带臊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晃眼,白玥脸上笑容也逐渐加深。 白莹看愣了神,片刻后恍然大悟,立即拉下脸来。 "你这个妹妹,忙活了这么久,感情心在我七哥身上?" 汪冉攸不知为何胸口有些发堵,她将目光收了回来,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团扇。 白莹看着亭内的二人,冷声道:"你家这两个姐妹我都不喜欢了,尤其是这个,竟然还敢利用我!" 说完,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汪冉攸:"你该不会也帮着她……" "没有,"汪冉攸可不想再帮她背什么锅,直接道:"她只说想要见公主,存没存别的心思,我也不知。" 白莹是信得过汪冉攸的,见她这样说,心里对汪冉茵更加不满,她冷哼一声道:"就她这黄毛丫头,还想对我七哥打主意?" 在白莹心中,整个南风能配的上她七哥的,只有汪冉攸这样的绝美之人,想到这儿,她便拉着汪冉攸向亭子走去。 亭内二人表面含笑,实际却是另一番氛围。 汪冉茵羞涩地坐下,正打算对那请教一二,却听白玥道:"四姑娘之前错的很用心。" 他是笑着说的,汪冉茵却莫名感觉到一丝凉意,不由有些慌神:"冉、冉茵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哦?"白玥依旧温笑,声音如吹进亭内的清风一般:"四姑娘的聪慧,往后可莫要再误用了。" 这股低柔飘入耳中,汪冉茵扭头看向他,这个男人很俊美,俊美到让人不舍移开目光,他嘴角含笑,眼眸却始终有着一股说不清的冷漠。 "殿、殿下,冉茵……" 汪冉茵还是想解释一番的,可对上那眸子,她便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好像不管她说什么,这个男人都不会在意,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汪冉茵还是红着脸,匆忙将头低下,她心里不光是羞涩,更多的是难堪。 "罢了。"到底年纪不大,再加上她是汪冉攸的妹妹,白玥也不打算追究什么了。 他站起身来,一旁的汪冉茵也跟着起来,她脚下一软向白玥胸膛靠来,白玥立即变了脸色,侧身要躲,却没想被汪冉茵步摇上那长长的流苏给挂住了衣衫。 来到亭中的汪冉攸与白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七哥!" 白莹低愠一声,上前去解那流苏。 汪冉茵频频说着抱歉,眼底却浮出甜意,汪冉攸也是在此刻才明白她今日插这根步摇的目的。 在看白玥,他似乎在耐心地等,可就在方才流苏挂上他的瞬间,脸上出现了一个表情,这个表情汪冉攸见过。 上次在公主府时,那个散落棋子的婢女,与他指尖触碰时,白玥就是这个神情。 只是一瞬,却令人印象深刻。 终于解开后,白莹冲着汪冉茵斥道:"你怎么回事,下次不许带这样的步摇!" 汪冉茵轻泣着看了看白玥被挂破了的外衣,愧疚道:"冉茵知错了,这外衣还是罚冉茵来缝补吧。" 这会儿白莹算是把汪冉茵给看了个通透,她冷哼一声:"用不着你!" "无妨,"白玥沉默了片刻,忽然出声:"既然如此,就劳烦四姑娘了。" "七哥……" 白莹不解地看向白玥,白玥脸上梨涡渐深,他脱下外面那层薄衫,递给汪冉茵。 "既然四姑娘有心弥补,那便劳烦了,只是此件外衫的用料,是母后亲赐,若是有个闪失,怕是要担责的。" 第21章 汪冉茵不怕担责, 她对自己的女红一向有信心,接过这薄衫后, 她挂在胳膊上, 手指轻抚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冉茵定不会出错, 只是要多费些时间。" 白玥含笑道:"无妨。" 说完后, 他冲白莹递了个眼色,白莹明了他的意思, 一把拉住汪冉茵就向亭外走去。 汪冉攸也准备跟出去,白玥却快她两步, 来到她跟前, 用着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叫她了一声:"萧姑娘。" 汪冉攸抬眼看他,白玥不打算停下,而是慢慢走着, 与前面两个拉开了距离。 他低声道:"这几日已有了泩心的消息,想来寻到他不会再费多少时日。" 汪冉攸没说话, 只是点了下头。 白玥还想什么,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眼看长廊走了过半, 他终于出声,这声音不仅低,还柔了许多:"我是知道你在此,才寻过来的。" 不是因为汪冉茵的琴声么? 汪冉攸愣了一下, 看向他,白玥眸子清澈如泉,嘴角向上提着好看的弧度,俊美的面容让人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意识到自己看得久了,汪冉攸忙收回目光,低声道:"待泩心寻到,殿下可有何打算?" 这个回答让白玥也不由愣了一下,要知道他打算来寻她时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因为泩心。 而是心里有一种冲动,一种念想,好像许久未见过她,就想来找她。 "等寻到了再说吧。" 他还是没将那些说出口来。 汪冉攸"嗯"了一声,停下脚步,迟疑着开了口:"殿下可有记起什么事来?" 怕白玥不解,她又立即补充道:"就是关于我来到此处的事。" 白玥浅笑地摇了摇头:"核桃那物剥起来有些许麻烦,故而吃得少了些。" 汪冉攸斜眼看他,剥核桃的事哪里需要他亲自动手,要么是真没想起来,要么便是不愿说。 见她有些不悦,白玥收起了玩笑,认真道:"后日母后设宴,我们抽空再私见一面,到时细说。" 汪冉攸应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汪冉茵抱着白玥的外衫,眉眼中尽是喜悦,这份喜悦是意外之喜。 她之前只是设计,想与他亲昵的相近便可。却没想白玥真的愿意将这外衫脱下给她。 一回到自己屋里,她立即叫红叶拿了针线过来,坐在床上便开始动手缝补。 衣衫上飘着淡淡的香味,汪冉茵一面缝着,一面在脑中勾勒出白玥的面庞,这属于他的气味,如今就在自己手中,她贪恋着这种感觉,所以明明很快就可以做好的事,她却告诉白玥,需要多费些时间。 天色渐黑,汪冉茵终于缝补好了,她的女红的确不错,很难叫人看出有缝补过的痕迹。 她将衣衫叠整齐,放在了柜中,这才赶去主院用晚膳。 晚膳时,一家人围着红木圆桌而坐,坐上是精致可口的饭菜。 汪眳禾与汪靖边吃边聊着,多数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八皇子白琅归京之事。 汪冉棠听得最认真,全程一言不发,汪冉攸自顾自地吃着饭,偶尔与陈氏说上两句,汪冉茵今天胃口极好,陈氏也嫌她长得慢,不住给她夹菜。 用过膳后,汪冉攸前脚刚回了屋,汪冉茵后脚就跟了进来。 她气呼呼地问道:"姐姐,放才你回来可见到有什么人进了我屋中?" 汪冉攸怔怔地摇了摇头。 汪冉茵用怀疑地目光打量着她,良久后又道:"姐姐是不是不喜我?" 是啊,是不喜你,不过汪冉攸不想现在就破坏这份塑料情谊,她刻意做出诧异的表情道:"妹妹此话怎讲?" 汪冉茵抿了下唇,冷着声道:"姐姐最近对妹妹愈加疏远了,妹妹都感受得到,却没想姐姐不喜我到这个程度。" 汪冉攸这下是真的诧异了,她眯起眼道:"妹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方才用膳时不还好好的?" 汪冉茵板着脸道:"姐姐有没有去过我屋子?" 汪冉攸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丢了东西?" 汪冉茵迟疑地点了点头,上前两步审视着她的目光:"看院门的下人说,咱们用膳时,院子没进过人,而姐姐比我回来的早些,那么这当中……" 她话未说完,汪冉攸便笑着打断:"到底是丢人什么,让妹妹急糊涂了,我又不是练了什么神功,快你两步而已,能跑进你屋中将你东西偷出,再藏好?" 汪冉茵没说话,依旧站在原地,脑子飞速的想着事情的前前后后,虽然汪冉攸是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可仔细想来,她的确没有时间去做那样的事。 汪冉茵抿着唇来到桌旁,心里还是堵得慌,正在想要如何与汪冉攸道歉,就见汪冉攸先开了口。 "到底是什么不见了?" 汪冉攸不想追究她之前的莽撞,她比较关心的是事件本身。 汪冉茵先是摇头:"没、没什么。" 可一想到事件的后果,她又立刻改口道:"是、是殿下的薄衫……" 汪冉攸并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她看到了白玥那有些古怪的神情,想来给汪冉茵衣衫的举动,就是带了目的性的。 只是这样的事不能与汪冉茵说,她只好故作震惊了一会儿,随后又不住地宽慰起这个妹妹。 只是口头安慰并不管用,衣衫不翼而飞,汪冉茵没法给白玥交待,越想她越难过,最后干脆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姐姐可不能不管我啊,后日还有宴,到时候七殿下问我要衣衫,我该如何……" 汪冉攸在她背上轻轻拍着:"近日朝事繁多,殿下那么忙,不一定事事都记在心上,不过是件衣衫,他又不缺这些,没准儿过几日就忘了。" 汪冉茵抹了把泪,巴巴地望着她道:"要是万一,殿下想起来该如何啊?" 汪冉攸也不知道该如何,想了想,还是宽慰着道:"一件衣衫,殿下不会追究的。" "姐姐和殿下好像很熟的样子。"汪冉茵小声试探。 汪冉攸笑着收回手,没有回答。 汪冉茵忙又道:"妹妹的意思,万一到时候追究起来,姐姐可否帮妹妹说上一两句话来?" 汪冉攸提起壶晃了晃,发现里面水不多了,就唤冷月来蓄水,待一壶温水上桌,她才对已经不哭了的汪冉茵道:"我今日帮了妹妹不少,可妹妹东西丢了的第一反应,不是来求我帮助,而是指责我,然后还要说我与妹妹不够亲了,你说我该如何想?" 汪冉茵愣住,良久后抽泣出声:"姐姐怪我吧,是我心急乱了脑子,我活该就是,可、可丢了殿下的东西,那东西还是皇后娘娘赏的……" "罢了,"汪冉攸给她也倒了盏茶,温声道:"你我是亲姐妹,又没有天大的怨恨,没必要互相谋害,且能帮则帮,是不是这个道理?" 汪冉茵心里咯噔一下,抬眼看向汪冉攸,在她温笑的眼神里,夹在着一股说不明的情绪。 "冉茵?" 见她有些痴冷,汪冉攸轻唤了一声,汪冉茵回过神来,立即点头附和。 汪冉攸嘴上如此说,心里对这个妹妹的防备只多不减,但是她又隐隐希望,希望汪冉茵不要在背后对她再做手脚。 两日后,皇后在柳林设宴,汪家三姐妹一露面,就引了满场关注。 汪冉棠端庄大方,汪冉攸绝色倾城,汪冉茵甜美可人。 皇后见了他们,最先就问了汪冉攸的身子,汪冉攸有些受宠若惊,连连谢恩。 落座后,她才注意到白玥身旁多了个男子的身影。 这男子想必就是八皇子白琅。 白琅由于常年在边漠的缘故,肤色稍暗了一些,不过五官看着很精致的,一双剑眉下,是与白玥一样的细长眸子。 不同于白玥温润深邃的样子,他的眸子明亮直白,神采奕奕。 兄弟二人五官很像,气质却截然不同,如果说白玥是一块儿精美的翡翠,那么白琅便是一颗浑然天成的黑曜石,没有一丝雕琢,却依旧高贵。 也不知是不是老了的缘故,皇后最近特别惦记着两个儿子的婚事,也想感受一下儿孙之福。 今日的宴席便是想让多年未归的儿子,在人前露一下面。 也顺便看看在座的,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姑娘。 她方才寻问汪冉攸的身子,就是想暗示给白琅,这姑娘虽然最美,却要不得,身子骨不好。 不过白琅的心思也不在汪冉攸。 汪冉茵身材矮小些,很明显不是那日温泉中的女子,而汪冉棠,有着一头墨发,身形也与那日女子的轮廓较为相似。 白琅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而汪冉棠,本是向那边偷看了一眼,却没想正好与白琅对上了目光。 白琅举起杯盏,冲她笑着示意,接着一饮而下。 汪冉棠脸颊滚烫,低头举起杯盏轻抿一口,随后冲他微微颔首。 没多久,有个年轻的公子问了白琅北漠的风情,在场众人皆未去过北漠,所以在白琅一开口时,都静了下来,仔细听他说道。 汪冉攸听得愣住了神,真叫冷月给猜中了,那日落入温泉的男子,果然是八皇子白琅,他的声音与那男子一模一样。 汪冉攸定了定神,发现白玥已经不见了身影,想到他前两日说要在今日与她详谈,便带着洛洛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第22章 柳林附近的一处小溪边, 白玥轻摇着折扇,见那抹橙红色身影越来越近, 他面上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行过礼, 挥退了旁人,白玥关切地看着她道:"是不舒服么, 怎么脸色有些苍白?" 汪冉攸摇了摇头, 望着清澈见底的溪水,有些心不在焉:"无妨, 可能是没休息好的缘故,殿下不是约我细谈么, 那便开始吧。" 汪冉攸安静的等他开口, 白玥却不知该如何说了, 之前本来做了想继续诓她的打算,在这一刻却不忍心开口了。 他若是直接告诉她,他之前说的那些故弄玄虚的话, 不过就是想利用她,利用她复活自己母亲, 那么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因为他不是那个唤她而来的人,而不再搭理他。 想到这儿, 白玥心里竟害怕起来。 是怕汪冉攸失落,怕汪冉攸离开,还是怕自己期待已久的事没有结果。 白玥也说不清楚,他只觉得越想心里越混乱。 "殿下?" 见他久久不语, 汪冉攸扭头轻唤了一声。 白玥回过神来,想了想,还是没将实情说出口来,他只是道:"等泩心,泩心来了,我会将一切说出来。" 汪冉攸有些无奈,但是从白玥的神色中,她看到了他的迷茫,她也不打算相必了,便冲白玥屈了屈腿,打算退下。 白玥却将她叫住:"萧姑娘烦请稍等,还有一事。" 汪冉攸抬眼看他,白玥和煦地笑道:"碧水宴,你可寻到了人?" "寻人?"汪冉攸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白玥的意思,他是在问她,有没有寻到搭档一同参加比试。 汪冉攸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打算参加的。" "不参加么……" 白玥失落地垂下眼来,片刻后,他淡淡地说着:"我也没寻到合适的人。" "我妹妹,"汪冉攸建议道:"她之前在曲水宴同殿下合奏过的。" 白玥面容一滞,声音也冷了几分:"你想我和她一起?" 汪冉攸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弄得有些不明所以,她本来就只是随口建议一下,并没有什么想不想。 "你想么?" 没等她开口,白玥又问了一遍。 这一瞬间,汪冉攸倒是真的开始想这个问题了。 她,大概是不想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幻想到白玥与汪冉茵一道抚琴的模样,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她不想在白玥面前说违心的话,可若是说实话,又似乎有些奇怪。 许久后,白玥没等到答案,便直接进行下一个话题。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汪冉攸道:"白莹说你会舞鞭?" 汪冉攸的原身的确会舞鞭,可现在的她,连刀怕是都拎不起,更别提舞鞭了。 "殿下忘了,我是萧姑娘,不会舞鞭的……" 在白玥面前有个好处,她不需要装柔弱,直接说出真相便可。 白玥带了几分歉意地说道:"是我疏忽了,之前我与汪家三小姐并不相熟,所以一时也摸不准是你的喜好,还是她的。" 汪冉攸淡笑着道:"无妨的。" 白玥又问道:"那你可会歌舞?" 歌舞自然是会的,只是她会的舞种与曲风,与这个年代的截然不同,她没那个兴趣博眼球,便对白玥摇了摇头。 见白玥还想再说什么,汪冉攸索性直接对他道:"殿下不用问了,我真的不打算参加的。" 白玥若有所思地点下了点头,随后走了两步向她靠拢过来,故作惆怅地道:"那怎么办,我想参加啊……" 白玥身上淡淡的龙涎香飘了过来,周边空气似乎霎时间稀薄了不少,汪冉攸将头垂得极低,连忙后退一步,镇定道:"殿下仔细寻寻,定能寻到合适的人。" 白玥又靠近一步,声音略带一丝沙哑:"嗯,已经寻到了,可惜她不愿意陪我去。" 汪冉攸耳根开始发烫,心跳也快了起来:"也许她是不想拖殿下后腿,怕影响殿下。" "嗯,"白玥探下头,看着脸颊微红的女子,含笑着轻声道:"我对结果不在意,如果她愿意信我,我不会让她拖后腿。" "嗯?"汪冉攸抬起眼来,正好对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这桃花眼中皆是柔软。 "我教你抚琴,最多十日,若是倒时候,你还担心会影响我,那咱们便不参加了,好么?" 白玥沙哑出声,这番话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汪冉攸直到夜里躺在床上,也没想明白,她当时为何会脑子一热,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想到明日就要开始学习弹奏古琴,她便觉得脑壳痛。 第二日出屋的时候,正好看到汪冉茵也推门出来,听她说要去找白莹,便想跟着一道去,可又一想到丢了白玥的衣衫,怕被追责,只好悻悻地回了屋。 说来也巧,出院子的时候,又见到了汪冉棠,她身边的婢女抱着个精致的手鼓,看来也是寻到了人,在为碧水宴的比试做练习。 汪冉棠摇着手中团扇,斜眼看她:"妹妹这是要去何处呢?" "去公主的水榭。" 汪冉攸说完,就带着洛洛走了。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汪冉棠翻了记白眼,嘀咕道:"拽什么,巴结公主有何用,总不能日后嫁去公主府吧。" 想到一会儿要与白琅见面,汪冉棠心情顿时大好,走路都较往日快了些。 汪冉攸来到水榭的时候,白玥已经到了许久,他立在亭中,望着与白莹说话的汪冉攸,含笑着招了招手。 白莹面前摆着一堆瓜果,塞给汪冉攸两颗樱桃,便着急哄她去了亭子。 待那一粉一白坐在了琴后,白莹一面吃着冰镇西瓜,一面看着亭中极为养眼的男女,满意地点着头。 汪冉攸跪坐在古琴后,白玥盘坐她身旁,见她神情局促。白玥从一边的小木杌上,端了盏茶递到她面前。 语气和缓道:"方才等你时,我亲自沏的,尝尝看。" 汪冉攸先是闻了一下,茶香浓郁,抿入喉中,甘甜清雅,一盏喝下,心间像被打开了一般,方才的不安感瞬间没了大半。 白玥开始教她,从最基础的认琴识音开始。他教的细心,汪冉攸听得认真,虽然弦乐她之前未曾接触过,可到底是有乐理基础的,学起来也算快再加上白玥教的很有一套,听起来既不枯燥,又简单易懂。 不过一个时辰,汪冉攸就将最基础的手法与弦音识的差不多了。 汪冉攸似乎还没尽兴,白玥却不让她继续了,而是起身拿出一本谱子,开始教她认谱。 半个时辰后,婢女送来一盘冰镇的西瓜片,白玥叫人将古琴撤下,汪冉攸疑惑道:"不学了么?" 白玥扎起一片西瓜递在她唇边,淡笑着道:"嗯,不学了。" 汪冉攸满脑子都是方才学习的内容,想也没想就张开了口,那一片冰凉入喉,她才反应过来,脸上立即蹦出两朵红云。 她从桌上拿起团扇,遮着面道:"我、我要不要待会儿再练习一下?" 白玥笑着摇头,又扎了一片递去:"明日再练,不想你累到。" 汪冉攸这次不敢接了,她摆了摆手,去拿茶盏。 远处白莹看的正开心,一个婢女过来给她添花酿,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立即呵斥:"不长眼啊,快走开!" 婢女连忙躲开,白莹看到汪冉攸红着脸,白玥眉眼尽是温柔,不由羡慕地轻叹道:"真好,什么时候我也能找到这样的男子啊……" 白莹就这样看着,不知不觉吃下去三盘冰瓜,腹泻难耐,在屋中歇了两日。 这两日,汪冉攸在白玥的教导下,进步飞快,那首谱子已经牢记于心,就是弹奏的时候,由于练得少,便容易出些小的差错。 "手腕放松。" 白玥叮嘱了不知几遍,汪冉攸明明记得,可一上手,不知不觉就僵硬了许多。 他伸手将她纤细的腕子握在掌中,汪冉攸不由颤了一下,这些天二人之间难免会亲近一些,可这样直接的肢体接触,还是头一次。 她脸颊烧得厉害,身体更加僵硬,白玥在她身侧,不由轻叹出声:"古琴不难,难在心境,同样的曲子,不同心境的人弹奏出来,便是不同的感觉,你便是顾忌太多,生怕自己出错,在这样的情绪下,你的琴声便会让人听着不舒服。" 她点了点头,二人接触的那一块儿肌肤,越来越炙热。 白玥却像无事一样,继续道:"放松,不光是手,连心也松弛下来,去想这曲子带给你的感受,你想要给听曲人传递的感受。" 他靠她如此近,且还握着她的手,这叫她怎么能放松下来。 许是感受到到她越来越紧张,白玥声音又柔了几分:"阖上眼,按照我说的做,缓缓吐气……" 白玥说着,也跟着做了起来,汪冉攸刚合上眼,就感到耳根后一股清茶的香气拂过发梢。 心尖莫名颤栗了一下。 "殿、殿下……" 她仓皇开口,白玥低声打断:"嘘……" 他便展开双臂,将汪冉攸环在身前,一双白嫩纤细的手腕,皆落在了他温热的掌中。 "听话,照我说的做。" 第23章 汪冉攸觉得心口闷的透不过气来, 脸上红如滴血,她又羞又怕, 赶紧将双目阖上, 睫毛根部都在微微发颤。 "吐气……吸气……" 耳畔沙哑的声音传来,她心头拂过一阵苏痒。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感受, 而是跟那带着蛊惑的声音, 开始做起了深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汪冉攸开始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腕上的炙热退去, 他松开了手,指尖在琴弦上拨弄了几下, 随后对她轻道:"你来。" 汪冉攸在方才琴声的指引下, 开始抚琴。 这几日她每每弹奏的时候, 双眼绝对不离琴弦,她生怕弹错了音,可现在, 她阖着双目,手指竟然未曾出现过差错。 她似乎忘却了对抚琴的顾忌与担忧, 在这一刻,她是享受的,享受着琴声带来的情绪。 一曲结束, 汪冉攸睁开眼来,她迫不及待想与白玥分享自己方才的心境。 兴奋下的她,忘记了白玥就在她身后,她猛然回过头来, 二人脸庞的距离,近到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殿,唔……" 下字还未说出,白玥直接用食指压在了她的双唇上。 "不用说,我感受的得到。" 白玥将方才汪冉攸弹奏时的心境,缓缓道出,汪冉攸从最开始的羞怕转为了惊诧。 她想开口问他,可嘴唇上的手指还在。 白玥说完,眯眼看着眼前之人,手指下的水润让他不舍移开,他似乎有些贪恋那份柔软,还有指尖上方薄薄的气息。 亭内一时无声,亭顶几只燕雀忽然展翅飞过,翅膀拍打的声音让二人骤然回神。 白玥压抑着那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表面镇定的起身拿起折扇,他心不在焉地摇着折扇,不敢再与那女人对视,他只得背过身看着亭外的池水。 良久后,他缓缓开口:"萧姑娘聪慧过人,剩下几日,只需反复练习此曲便可。" "嗯,"汪冉攸也感受到了他的几分异样,她看着亭口清风吹起的白衣,起身步了过去:"殿下让我练习的这首曲子真好,弹着不难,听起来却有种绝妙的感觉。" 白玥露出笑容:"喜欢么?" 汪冉攸点头道:"喜欢,若是能将此曲练熟,在于殿下一起合奏,想必不会有人觉得我是初学者。" 说着汪冉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一股柔软在白玥心中化开,他淡笑着道:"喜欢便好。" 汪冉攸问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呢?" 白玥想了想,扭头看向她:"还没想好,不如你来取吧。" 汪冉攸愣了愣:"没想好?这曲子……" 白玥唇边梨涡渐深:"是专门为你谱的。" "啊?"汪冉攸吃惊地望着他。 也是,只有她这样的小白,才需要这种谱子,不会在碧水宴上丢人,又容易学会。 她垂下眼来,有些不好意思道:"麻烦殿下了。" 白玥笑道:"无妨,愿意之事,谈何麻烦,还要多谢萧姑娘肯答应陪我。" 汪冉攸抿着唇,想到往后的日子,还要麻烦白玥陪她练习合奏,汪冉攸头垂地更低了:"会不会耽误殿下的正事?" "不会,"白玥淡然道:"八弟回来后,许多朝事都交由他来搭理,我便清闲了许多。" 汪冉攸最怕什么皇子争位的戏码,不由抬眼看去,此时的白玥云淡风轻,丝毫没有不满的神色。 想来南风国的国情一向如此,她也松了口气。 白莹在屋中等了许久,不见外面再有琴声,硬是叫婢女将她扶起,来到窗台前,亭口两个人在说着什么,她听不到,也看不清,很是郁闷。 这时又一个婢女端来了汤药,白莹一看那褐色的水就蹙起眉头直摆手来。 婢女小心翼翼地劝说着:"公主,不几日就是碧水宴了,若是身子恢复得慢,便没多少时日练习了。" 也对,白莹坐起身来,咬咬牙,接过汤碗,仰起脖子就灌了下去,喝完后她擦擦嘴角,丢了颗蜜饯入口。 "七哥有人陪了,那我便找八哥吧,他舞剑,我舞鞭,极好的!" 歇了两日后的白莹,满心欢喜去寻白琅,却没想扑了个空,她拎着守院的太监问了个清楚,得白琅了去向,就带着人风风火火追了过去。 竹林内,手鼓激昂澎湃,持剑的男子身形矫健,配合着鼓点步步生风…… 一曲作罢,汪冉棠搁下手鼓,拿着帕子擦净了手,然后款款上前递去一碗茶水。 她柔着声道:"殿下歇一会儿吧。" 白琅接过茶碗,一饮而下,汪冉棠又抽出一条绢帕,僵在半空中,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帮他拭汗。 却见白琅将茶碗放在她举起的手上,接着抬袖一把抹去了额上的汗珠。 汪冉棠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将茶碗放回桌上。 看那端庄的身影,白琅蹙了眉头,思忖了片刻后,他道:"今日便到这里了,我们……" "谁在哪儿!" 白琅忽然扬了声,手中的剑直直飞向了竹林暗处。 很快,那暗处传来扬鞭的声音,佩剑又被抽了回来,白琅跃起将佩剑握在手中,脚跟落地的同时,一赤红色身影闪入眼前。 白琅认出来人,可来人丝毫不手软,带着怒气地与他缠斗起来。 能不怒么,白莹看到汪冉棠敲鼓,自己八哥在那里舞剑,她气得肝都要炸了。 白莹自幼喜欢习武,这一套鞭法舞得极好,再加上她心情的缘故,竟将白琅打的连连退后。 不过白琅也是让了她几分,有意探探妹妹的底儿。 白莹一面打着,一面拿眼睛扫着汪冉棠的位置。 汪冉棠似乎察觉出有些不对,也不敢看戏了,赶紧拎着裙子向一旁退去。 忽然一道鞭从天而落,只差那一丝一豪便敲到了汪冉棠脸上,汪冉棠吓得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白莹!" 白琅呵斥出声,他板着脸上前去扶汪冉棠,白莹却横在他跟前,挡住了去处。 "八哥,你凶我作何,我又没抽到她!" 白莹不傻,她再气,也不会没有缘由的直接抽伤汪冉棠,她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在白琅面前丢丢脸而已。 白琅看着地上掩面抽泣的汪冉棠,一把将白莹推开:"别胡闹了。" 白琅上前将汪冉棠扶起,汪冉棠腿脚站不稳似的,整个人歪在白琅怀中。 白莹冷哼一声,也跟着走上前去,汪冉棠见白莹靠近,不由开始颤抖起来。 白琅感受到她的惊吓,不由冲白莹道:"站住,对汪小姐道歉。" 开什么玩笑,她堂堂公主要对这个假模假样的女人道歉? 白莹弯腰将地下的鞭子捡起,一面折着,一面冷眼看着汪冉棠道:"我抽到你了?" 汪冉棠不敢看她,也不敢吱声,只是摇了摇头。 白莹挑起眉梢:"哥哥听到了,我又没抽到她,道什么歉?再说,"她冷笑出声:"凭她,受得起么?" 汪冉棠知道白莹不爽她,可没想到今日她竟然差点对自己动手。 不害怕是假的,但是眼下她要保持自己端庄贤淑的一面,毕竟在白琅面前,她的人设不能崩。 汪冉棠用绢帕擦拭了眼角,随后柔婉出声:"殿下莫要怪责公主,是民女太过娇弱,若是民女当初也像公主一样,学了一身武艺,方才不仅不会被惊到,还能与殿下公主一道切磋武艺。" 白琅头次见到这般懂事的女子,在北漠的时候,不管是行军作战的士兵,还是身边伺候的下人,一水儿的男子。 偶尔歇息的时候,有些士兵还会偷摸去烟花之地,在这方面,只要不耽搁正事,军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 然这种地方,白琅一次也未去过,在边漠的五年中,他不是在作战,就是在研究作战。 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不想女色那是假,可他有自己的准则,并且按照准则一直坚忍着。 白莹见他俩开始对望,且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儿,便直接上前将汪冉棠从白琅怀中拽了出来。 "男女授受不亲,汪家的二小姐可否懂规矩?" 白琅回过神来,横在汪冉棠面前,冷着脸看向白莹:"莹儿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样无理取闹?要不是你吓到冉棠,她怎需要我来……" "你来什么?" 白莹不客气地打断道:"八哥你瞅瞅,她跟前又不是没有奴婢,为何偏要你来?再说,她好胳膊好腿儿的,扶什么?" 白琅一向不是个能说会道的,被白莹一顿怼的说不出话来。 他顿了片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白莹才不离开,要离开也得带着她八哥一道离开,她撅着嘴,撒娇道:"哥哥变了,几年不见,不仅凶我,还辨认不出好坏真伪了。" "你,"看到白莹这幅样子,白琅也发不起火了,他软了语气道:"你呀,真是被宠坏了。" 说完,他转过身带着歉意的与汪冉棠低声说了几句,白莹没有听清,但是从只言片语里也猜得出来,无非就是替她道歉的话。 汪冉棠笑得温婉,话也说得漂亮,白琅也愈发觉得亏欠于她。 白莹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一把挽住白琅:"八哥,咱们回去吧,快到碧水宴了,往后你可得日日抽空陪我练习呢!" 汪冉棠笑容僵在脸上,白琅顿了顿,低声道:"我已与汪二小姐说好了,你、你找你七哥吧……" 白莹表情逐渐失控。 第24章 就在竹林那三人闹得不可开交时, 汪冉攸这边与白玥已经试着合奏了一次。 一开始她还比较紧张,随后在白玥琴声的引导下, 渐入佳境。 二人坐的久了, 起身活动着筋骨,白玥看向揉着指头的汪冉攸, 问道:"这新琴可用得顺手?" 汪冉攸得知是白玥为她亲自做的, 心里不胜感激,连连点头:"当然顺手, 比之前练的那个还要顺手。" "那便好。"白玥轻笑着看她,一双水眸中满是柔软。 汪冉攸愣愣地回望着他, 蓦地别过脸去, 她知道, 自己脸颊定是又红了。 她拿起团扇刚摇了两下,就看到廊上白莹气冲冲走了过来。 "真叫我给猜中了!" 白莹一进来就对汪冉攸道:"那绢帕就是汪冉棠的!" 白玥轻咳了一声,白莹望了眼他, 上前拉着他衣袖气鼓鼓道:"七哥你是不知,八哥他为了汪冉棠, 今日好一顿凶我。" "哦?"白玥微微蹙眉:"可是你淘气了?" 白莹摇了摇头,打包票道:"绝对没有,是汪冉棠诱骗八哥陪她一道参加碧水宴, 害我落了单,七哥可要替我做主啊!" 白莹说得可委屈了,白玥宠溺地替她将额前乱发别致耳后,他一向最疼爱白莹, 白莹的性子他也最是清楚的,想来她也不会真受什么委屈。 只是白琅若真与汪冉棠一道参赛,他又与汪冉攸一起。以白莹的高傲的秉性,才不愿意同其他公子哥一道,那么碧水宴时就真的落单了。 见他不语,白莹又晃了晃他的衣袖:"我不管,我今年必须参加,我就要和八哥一起,七哥快帮想想办法,要不你去劝劝八哥?" 白玥看了眼汪冉攸,汪冉棠毕竟是她二姐,汪冉攸淡然地耸了下肩,轻摇着手中团扇。 白玥明白了,他推下白莹的手,含笑地问她:"八弟是舞剑,那么汪家二小姐呢?" "敲破鼓。" 白莹翻了个白眼。 汪冉攸拿团扇遮住面,忍着笑,白玥倒是不避讳,轻笑出声来。 "碧水宴的规则是什么来着?" 白莹有些奇怪,这规则白玥怎么会不知:"男女携伴参加啊!" 白玥在她额上轻轻敲了一下:"一人手鼓,两人剑鞭相舞,想来也是不错的景象。" "嗯?"白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茫然道:"那不是三个人了么?" 白玥点头道:"男女携伴,似乎没人说必须是几人。" "可是……" 白莹回头去看汪冉攸,汪冉攸也冲她点头,应和道:"殿下说的是。" 白莹仔细想了想,似乎真的未有人规定过,必须是两人,不过一直以来,参赛的都是成双成对儿,要让她硬插进去…… 不对! 她怎么能是硬插的那个呢? 她可是公主,而八哥是皇子,若是她们三个同时登台,外人怎么想也会觉得汪冉棠才是那个硬插进来的! 白莹想到这儿,一扫阴霾,她兴奋地望着白玥道:"还是我七哥聪明!" 白玥一脸无辜:"你七哥可什么都没说。" 白莹狡黠地冲他挤了挤眼:"放心啦,我可不会乱说的。" 话音一落,她转身跑出了亭子。 白玥看着那雀跃的身影,不由轻叹:"这回有八弟受的了。" 说完他扭头看向一旁看戏的汪冉攸,汪冉攸正在笑着看他。 白玥摇了两下扇子,向她走来:"我脸上有何物,萧姑娘看得如此认真?" 汪冉攸移开目光,轻笑着道:"没有何物。" 只是她发现了不同的白玥,不光是温文尔雅,似乎还有一丝闷坏。 白玥用折扇点了下她的脑袋,压低声道:"萧姑娘这次可必须答应我去参加碧水宴了。" 汪冉攸刻意逗他:"十日还未到呢,等到了再说。" 白玥故意蹙眉道:"若是旁人瞧见白莹他们三个一道登台,而我又不参加,你觉得会有什么样的传言?" 那边三个人,这边剩一个不参加,很明显是搞事情啊,到时候风评肯定是偏向汪冉棠的,这倒显得是白玥和白莹的不是了。 汪冉攸扁了扁嘴,勉强同意。 白玥还不满足,收了笑容道:"不仅要参加,还要赢下来。" "那公主会不会……" 看到白莹方才那势在必得的样子,汪冉攸生怕赢下后,白莹暴走。 白玥却摆手道:"白莹不能赢,其他人更不行。" 汪冉攸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 若是白莹赢了,一行三人,陛下题字就要犯了难。 若白莹输给其他人,她心里定不会舒服,但是输给她七哥,她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欣喜。 啧啧,白玥这个脑子,怎么转的这样快,汪冉攸有种自己无形中被套路的感觉。 "既然如此,"她放下团扇,又坐回了到古琴后:"那么殿下再陪民女练习一遍吧?" 白玥含笑地点了点头,只是他这份笑容中,多了丝得逞的意味。 几遍下来后,二人愈加默契,指尖在琴弦上行云流水,完全听不出是个初学者与绝妙高手的合作。 汪冉攸难掩喜色,白玥也不吝称赞,直到柴璐提着灯躬身入亭,他们才恍然回神,原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从公主的水榭到汪家的院子,最快也得半个时辰。 白玥放心不下,要送她回去,汪冉攸不敢劳烦,却推脱不过。 好在一路无事,远远看到汪家院子外挂着的红灯时,白玥停下脚步。 "明日可晚一个时辰再来,好好休息一下。" 汪冉攸故意道:"明日还要练习啊……" "一日不见便会想。" 汪冉攸刚露出羞涩的表情,白玥却含笑着补了一句:"会想到底该怎么弹,才不会紧张,你说是不是?" "啊,"汪冉攸愣了愣,连忙点头:"是、是。" 白玥笑容更深,合上扇子在她额上轻轻点了一下:"回去好好休息吧,汪三小姐。" 汪冉攸红着脸转身离开,白玥立在原处看着她,等她走到红灯笼下,才带着柴璐向回走去。 汪冉攸抬脚刚踏入院门,就听身后传来白玥的声音。 "汪三小姐。" 汪冉攸愣了一下,看了眼门外守着的下人,下人面无表情,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汪冉攸又走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番,并没见到白玥的身影。 洛洛也跟了出来:"姐姐,怎么了?" 汪冉攸疑惑地看向她:"你有没有听到殿下在叫我?" 洛洛摇了摇头。 该不是今日太累出现幻觉了? 汪冉攸长出了口气,刚提起步子,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念:"汪三小姐。" 这次绝对没有听错,汪冉攸眯眼看着传来声音的地方,那有一颗粗壮的槐花树,该不是白玥有什么要事要与她私说。 想来也不远,白玥应该就在那树后,她让洛洛在这儿等她,就自己朝槐花树走去。 "殿下?" 汪冉攸来到树后,却发现没有白玥的踪影,正感到困惑时,五米外的一颗树后,又传来了白玥唤她的声音。 汪冉攸看了看身后的汪家院子,又看了看那颗树,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殿下?" 再次扑空。 "白、白玥?" 汪冉攸有些生气了,这次索性直呼他名讳,却依旧扑空。 汪冉攸觉得有些奇怪,可那声音的确是白玥的,与方才他们道别时的语气语调近乎一样…… 不对! 汪冉攸猛然一震,怎么可能有人叫她五六声,都是一模一样的语气语调? 她越想越害怕,方才唤她的,一定不是白玥,可她跟着那声音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许久,转身已看不到汪家门口的红灯。 汪冉攸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印象中的路朝回走着,没走几步,忽然听到一颗树后传来了孩子的啼哭声。 出于职业原因,汪冉攸对这声音很敏感,一听便知是四五岁左右的孩子。 孩子哭声心疼,汪冉攸也顾不得害怕了,赶紧提起裙子跑了过去。 这次树后不是空的,一个瘦小的身影坐在地上,不住地抽泣摸着眼泪。 汪冉攸蹲在他面前,一面轻轻拍着他的肩,一面温和出声:"你是谁家的孩子,可是迷路了?" 那小孩吸了两下鼻子,缓缓抬起头来,看到汪冉攸的一刹那,他忽然笑了,"咯咯咯咯"地笑着。 黑夜中这笑声让她后背发毛,她觉察出诡异,面露惊色地准备离开,却没想手臂被那孩子一把抓住,他张口就要咬她,汪冉攸赶紧用另一只手按住他脑袋。 到底是孩子,力气不如她大,汪冉攸将手臂抽回,转身就跑。 "不要走,呜呜呜……" 孩子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汪冉攸回头看他,他竟然跑来追她了,他边哭边跑着,看着可怜极了。 汪冉攸又有些不忍了,正在犹豫的时候,她的腿忽然被一双小手给抱住了。 "哈哈哈!" 不知从哪儿又跑来一个孩子,他抱着她,开心得笑着。 紧接着,另一处树后,又蹦出两个孩子,他们看起来有些怕她,迟疑着不敢上前。 抱她腿的这个,扬声喊道:"别躲着了,我抓到她了!" 声音一落,黑暗中一下涌出数十个孩子来。 第25章 汪冉攸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她揪住身下孩子的胳膊,将她用力扯开, 其他孩子见状又涌了上来。 她做幼师那么多年, 第一次见到孩子有种见到鬼的感觉。 汪冉攸拎起裙子,一面高声呼救, 一面躲避着孩子们的围堵。 可孩子们数量太多, 少说也有十三四个,有个孩子被她用力推到在地上, 还哇哇大哭起来。 汪冉攸顾不上心疼了,趁机推开了一条缝隙, 没命的跑着。 而那些紧随其后的孩子们, 就像一条长长的尾巴。 汪家院口, 洛洛等了多时,也没见汪冉攸回去,心里便不安起来, 她朝着汪冉攸离开的方向寻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她呼救的声音。 洛洛想也没想就跑了过去。 这会儿树林已是黑透, 所过之处惊起一阵鸟儿飞扑,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远处跑来,洛洛直觉是汪冉攸, 便匆忙迎了上去。 汪冉攸一面跑,一面向后张望,再加上裙摆过长,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洛洛身上。 "姐姐!" 这熟悉的声音, 让她心里莫名安定了不少。 "快扶我起来!" 汪冉攸顾不得解释,对洛洛着急道。 洛洛感受到她的惊慌,赶紧伸手去扶,就在此时,那群小尾巴们追了上来。 为首的小女孩,直接飞扑上来,压住了汪冉攸的腿,汪冉攸实在累得不行,还没来及将她推开,就又有两个压了上来。 洛洛看到这群孩子的时候,显然也惊了一下,汪冉攸挣扎的声音让她快速回过神来。 她低头看到一个孩子趴在汪冉攸腿上,竟然隔着衣裙就开始啃她。 洛洛脑袋嗡了一身,下意识就抬起胳膊,掌心直冲他们,她嘴里念出一阵咒语。 周围顿时扬起一阵诡异的寒风,孩子们纷纷捂住耳朵,表情痛苦至极。随后一个个像被扎破的气球,瞬间没了踪影。 风在这时停了下来,洛洛大口喘着粗气,好像方才费了她不少精力,汪冉攸这会儿已经站了起来,连忙将她扶住。 "他们去哪儿了?" 汪冉攸四处张望着,生怕那群小家伙们又从哪里给蹦了出来。 洛洛擦了擦额上的虚汗,伸手指着地面:"姐姐快看。" 在这满是落叶与松针的土地上,赫然出现了十几株芦笋,显得尤为突兀。 汪冉攸与洛洛对视一眼,随后二人将地上的竹笋捡了起来,用衣裙兜着。 回到汪家院子的时候,守门的下人看见了,还笑着对她们道:"三小姐真厉害,这么晚都能挖到这些宝贝东西。" 汪冉攸没有说话,而是笑着点了点头。 回到屋里,她们将竹笋摆在桌上,洛洛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汪冉攸则去了内室换衣服。 她仔细检查了一下,腿上有两排牙印,还好那孩子牙齿不够锋利,没能将她皮肤咬破。 简单洗漱过后,汪冉攸浑身乏力地回到桌前。 不过拳头大小的芦笋们,被洛洛整齐地列成一排,一共是十五株。 她仰起头看着汪冉攸道:"姐姐,这些芦笋是咱们院里的。" 汪冉攸也坐了下来,有些发懵地问道:"你是说,花荣院石桌旁那些?" 洛洛点了点头,她不会看错的,之前在花荣院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些芦笋有着说不出来的古怪,所以没事儿就蹲在那儿盯着它们看。 "你的意思,它们也成精了,就像之前攻击我的那条黑蛇一样?" 汪冉攸一面问着,一面拿手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离她最近的那株。 那株芦笋被戳的晃悠了一下,随后传来稚嫩地一声:"诶呦!" 汪冉攸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洛洛也迅速起身挡在她的面前。 小竹笋一个打挺立在了桌上,青白色的竹笋皮上,赫然蹦出一张孩童的脸来。 这个脸正是在林中抱着汪冉攸腿的那个女孩。 她看着洛洛不住地眨着眼睛,不一会儿那双眸子就变得水润起来:"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奶声奶气的说着,还落起了泪。 汪冉攸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本该极为诡异的画面,却让她越瞧越觉得可爱。 "你是我院里的?" 汪冉攸轻声问道,生怕语气太过强硬吓到这小东西。 小芦笋眨了眨眼,粉嘟嘟的嘴唇轻轻叹出一口气来:"我们本来成不了精的,是因为你。" "我?"汪冉攸指着自己疑惑道。 "对呀对呀。" 小芦笋蹦跶了两下,将它们成精的前因后果道了出来。 汪冉攸上次在柳镇伤了腿,回到汪府后,秋枝在花荣院帮她换药,不慎将沾了血的纱布掉在了芦笋上。 芦笋们吸收了汪冉攸的灵血,随后在日月精华的作用下,终于成精,可以幻化出人形来。 它们在花荣院等了几日,没见到汪冉攸回来,只好寻着气味找了过来。 汪冉攸问道:"你们找我干什么?" 小芦笋有些不好意思道:"想要喝你的血,你的血太诱人了……" 洛洛冷哼一声,上前一掌拍在桌上。 整个桌子震了一下,那些躺着不动的小芦笋们都"诶诶呦呦"地立了起来。 为首这个扭头对她们道:"呀,你们起来干什么呀,快躺下装死!" 汪冉攸轻笑出声来:"别装了,我都看到了。" 小芦笋吐了吐舌头,蹦跶到它们跟前,所有芦笋又站成了一排。 它们使劲儿挤着眼,太过用力导致五官都扭成了一团。 "你们在干嘛?"洛洛忍不住道。 它们没人回话,继续发着力,青白色的芦笋皮都憋红了。 片刻后,它们同时吐了口气,浑身无力歪倒在桌上,一群芦笋开始嘤嘤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们坏了……" "我们化不成人形了,呜呜呜……" "老天爷呀,半年的修炼白费了,呜呜呜……" 其中一个哭着滚到洛洛跟前:"呜呜,都是你,都是你,用了什么巫力把我们变成这样……" 另一个蹦过来小声地劝他:"好了好了,留住命就好,她要是被你说恼火了,把我们都杀了可怎么办呀?" 那个嘟嚷着的一听这话,赶紧又滚了回去:"呜呜,不要杀我们啊!" 汪冉攸听着它们的一片哀嚎,竟然生出了同情心来,不是她太过圣母,而是这群小东西真的可爱极了。 就连洛洛这会儿也脸色缓和了不少,她俩知道现在的芦笋精基本毫无威胁,就放松了警惕,拉凳子直接坐了下来。 汪冉攸柔声问道:"你们当真变不成人形了?" "人形"二字一出口,顿时又嚎啕大哭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个胖乎乎一面哭着,一面左右打滚,还有个最矮小的,拿脑袋不住地砸着桌子…… 没一会儿,这红木桌上就被它们哭湿了一片。 之前那个女孩面容的芦笋,最先止住哭声,她转身对其他芦笋道:"不要哭啦,我们还要保持水分呢,不然就彻底完蛋啦!" 芦笋们抿着唇,将忍着心里的难受,各个低眉垂眼,不敢再哭了。 那个芦笋蹦到汪冉攸眼前,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小声道:"求求你,给我们几滴血吧,这样我们就能变成人形了。" 其他芦笋一听,立即来了精神,满怀期待地望了过来。 洛洛怕汪冉攸一时心软,应承下来,正要开口劝她,就见汪冉攸冲芦笋们摇着手指道:"不可以呦。" 洛洛松了口气,小芦笋精们颤着唇不叫自己哭出声来。 "天上不会掉馅饼儿,一夜暴富是陷阱。指望通过捷径一步登天,那是不可能的,今日要不是我和洛洛仁慈,你们别说人形,就连芦笋也做不成了,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修炼才是正经。" 汪冉攸一席说教后,那群芦笋精们都默不作声地垂着眼。 为首那个想了许久,转过身对大家道:"灵血说得对,我们植物精不能做伤害别人的事,让别人流血来养我们,是不对的!" 最胖的那个蹦跶上前:"可、可是她的血真的很香,很厉害……" 矮小的那个歪起身子,用芦笋尖扎了它一下:"不许动歪脑筋,灵血说的有道理!" 这下所有人芦笋精们都蹦着应和起来:"有道理,有道理,灵血说得有道理!" "还有,"汪冉攸笑着对它们道:"不要再叫我灵血了,听起来怪怪的。" "那叫什么呀?"小芦笋精们围了上来。 汪冉攸看了看洛洛,洛洛挠着头也没有好的建议。 "嗯,"汪冉攸端起水来喝了两口,悠悠道:"是我给了你们生命,对不对?" "对!"芦笋精们齐声道。 汪冉攸继续道:"那日后你们应当保护我,守护我,是不是?" "是!"稚嫩的声音整齐道。 汪冉攸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想到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见她笑,小家伙们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她清咳了两声,认真道:"所以你们应当把我当做母亲。" "母亲……" 芦笋精们互相对望,随后小声议论起来。 眼前的女人给了它们生命,那不是母亲,是什么? 很快,它们达成共识,齐刷刷冲汪冉攸鞠了一躬,齐声道:"母亲!" 汪冉攸没急着应声,而是挑起眉毛,问道:"还想喝我血来化成人形么?" 芦笋精们摇了摇身子:"我们要靠慢慢修炼!"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再说,有女巫帮你,我们也没法……" 发现被兄弟姐妹们冷冷瞪着,这只小精灵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干脆闭上了嘴巴。 一只芦笋精蹦出来斥责道:"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她可是我们的母亲,快叫母亲!" 方才那个虽然不敢反驳,可明显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他抿着唇就是不叫。 两旁的芦笋精拿笋尖戳了它一下:"快叫!" 第26章 "哇——" 小家伙哭了, 一面哭,一面朝汪冉攸滚去, 大家伙生怕它伤害了母亲, 赶紧向这边蹦来。 却没想它滚到汪冉攸面前,用自己青白色的皮在她搭在桌上的袖子上, 轻轻地蹭着, 还用着撒娇的语气道:"母亲,它们欺负我!"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洛洛刚扬起的手也放了下去。 汪冉攸试探性拿手指头摸了摸它们,它们不仅没有伤害她, 反而各个喜笑颜开, 一股脑都涌了上来, 其中有个还维持着秩序。 "你们不要挤,谁要伤到母亲,就拿它喂何管家的阿黄!" 真是太有意思了, 汪冉攸许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仿佛一下就回到了过去, 她一推开幼儿园的门时,班里的孩子会一下扑过来围着她高兴地又蹦又跳。 她想孩子们了,也不知她离开后, 班上的孩子有没有想她…… 这一夜折腾到很晚,汪冉攸按照个子大小,给它们取了名字,最高的就叫一一, 接着是二二,三三…… 十以后就是十一,十二这样以此类推。 最后小家伙们也累得不行了,各个软软地趴在桌上,洛洛抱来一个大花盆,将它们插在土壤内,又浇了些水,抱回了自己屋中。 第二日下午,汪冉攸兴奋地抱着花盆来到公主水榭。 白玥如往常一样,总是比她先到,即便有次她刻意早来了半个时辰,他依旧比她来的早。 白莹手中拿着鞭子,带着婢女准备去竹林,瞥了眼洛洛怀中的花盆,笑道:"呦,冉攸是打算请我七哥吃芦笋呢?" 汪冉攸赶紧摆手:"不是,这是我种的,抱来一道赏玩而已。" 只看不吃,真是无趣,白莹晃着鞭子走了。 二人来到亭中,挥退了身边婢女,汪冉攸兴奋地与白玥说起昨夜的事来,白玥脸上表情随着她的经历变了又变。 听完后,他长出一口气:"今日不要那么晚回去了。" 说着,他伸手将汪冉攸额前的一缕青丝别到她耳后,汪冉攸怔了一下,脸色微微发红,她忍住叫自己不去多想。 之前见过白玥帮白莹别过发丝,想来他只是习惯了吧。 白玥递过去一片冰瓜,看着桌上那盆芦笋,意味不明地笑着道:"这些小东西很聪明,知道用我的声音来诱骗你。" 汪冉攸接过冰瓜,咬了一口,这才反应过来,她忙解释道:"我以为殿下是忽然想起什么私事,要与我说,所以就没想那么多。" 白玥掏出帕子去替她擦唇角:"不管有什么事,我也不能那么晚让你孤身往林子里钻。" 汪冉攸红着脸,忙躲了开来:"是我太傻了……" 白玥手僵在空中,良久后,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不是傻,是你太信任我了。" 想想也确实如此,她的确信他,这份信任不是没来由的。 穿越前那一夜,白玥拼死保护她,穿越后,他不仅替她瞒下灵血之事,还处处照顾着她…… 亭内一时无声,片刻后白玥打破了沉默,询问洛洛使用巫力的事,得知与之前那次黑蛇一样,属于偶然的爆发,他脸上的笑容逐渐退去,眉头也皱了起来。 汪冉攸知道他担忧,便宽慰道:"也不能全算偶然,只是用过后,她自己也记不得了,但似乎危险来了,她又能够使用出来。" 白玥点了点头:"我收到了消息,泩心在来风京的路上。" 泩心是巫族先知的后人,巫族先知一脉,巫力是最弱的,但他们却通晓各种巫力的运用,就像是巫族中的百科全书。 待他一到,便可皆是汪冉攸身上的种种疑惑,也可教导洛洛巫力的运用,当然,还有白玥最关心的那件事,复活他的亡母。 今日二人合奏了两次,白玥没敢留她太晚,就将她送了回去。 回到屋后,花盆中的小精灵们一下活跃了起来。 "母亲母亲!" 一一兴奋地直叫她,汪冉攸洗了把手,走过来倒了盏茶:"怎么了?" 一一笑着问她:"亭中那个男人是我们父亲吗?" "噗嗤"一下,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溅了小家伙们一身。 她先抬袖擦了擦嘴,又拿帕子小心翼翼替它们擦拭:"他是七皇子殿下,不是你们父亲。" 二二撇了撇嘴,很是可惜地说着:"可他好温柔哦,看母亲的眼神像水一样。" 三三连忙附和:"是呀是呀,他笑起来好好看哦!" "他说话声音也好好听!" "他对母亲也很好呢!" 帮母亲擦嘴,教母亲弹琴,还给它们浇水…… 总之,在小精灵们的心中,白玥是个绝世好男人。 "让他做我们父亲吧!" 十一大喊一声,其他十四个纷纷附议。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汪冉攸想和它们解释,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想了半天,最终还是闭了口。 "母亲不喜欢他么?" 十四胆子小,声音也非常小。 汪冉攸被这弱弱的一声给问愣了,她不讨厌白玥,至于喜欢…… "你好笨哦,母亲肯定是喜欢父亲的。"一一肯定地道。 汪冉攸歪起脑袋看着一一:"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知道?" 一一骄傲地抖了抖笋尖:"母亲会偷偷看父亲呦,而且母亲还会脸红,她……" "那是天热的缘故。" 汪冉攸出声打断,还轻轻戳了下一一的笋尖。 "再说,爱美是人的天性,七殿下生的俊美,我多看几眼合情合理。" "是呀是呀,母亲也美,父亲也美,等我们修炼成人形了,一定也是美美的!" 二二说完就开始畅想日后自己的容貌,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了。 汪冉攸点了点头:"是呀,我的小宝儿们日后绝顶的美……" 等等! 汪冉攸这才回过神来,无奈地对它们道:"再说一次,他不是你们父亲!" 第二日汪冉攸没将小家伙们一道带去,回来的时候,小家伙们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七七哭得笋皮都皱了,汪冉攸赶紧给它们浇了水。 "好好好,不哭了,明天带你们见父亲,呸,是七殿下……" 汪冉攸赶紧在自己唇上拍了拍。 小家伙们在白玥面前乖巧可人,一点也不哭闹,一开始还不敢露面,白玥替它们擦身的时候,七七忍不住就露出了小口,直呼痒痒。 白玥倒是没被吓到,只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扭头对汪冉攸道:"果然可爱极了。" "哇,父亲在夸我们诶!" 二二一句话,将汪冉攸惊得掉了团扇。 "不、不是我教它们这么说的,是它们非要如此说,我纠正了好几天了。" 汪冉攸边解释,边冲它们使眼色,然而它们纷纷睁开眼来,目光皆落在了白玥身上,完全不看向这边,各个伸着脑袋要让白玥摸它们。 白玥笑容和煦,似乎完全不把方才那声"父亲"放在心上。 汪冉攸生无可恋地看着小芦笋一口一个父亲的叫着,白玥不但不反驳,还笑着叫它们好孩子…… 临走时,白玥对她道:"明日好好休息,不用来练了。" 汪冉攸还对自己有些不放心:"可是,后日就是碧水宴……" 白玥合了折扇,笑着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无妨,我信你。" 可是汪冉攸还是信不过自己,非要将琴抱回去,明日无论如何也要练练,她心里才踏实。 听到她回院子的声音,汪冉茵推门而出,甜甜地唤道:"姐姐。" 汪冉攸给洛洛递了个颜色,洛洛抱着花盘先进去了,随后冷月也迎了上来,将她怀中的古琴也抱了回去。 汪冉茵眼睛不离古琴,直到冷月放下了门帘,她才收回目光。 她拉着汪冉攸的手道:"这几日姐姐可见到七殿下了?" 就知道是要问这个,汪冉攸淡道:"见过。" 汪冉茵抿了抿唇,将她拉到一旁假山跟前,压声问道:"七殿下可问了衣衫的事?" 汪冉攸道:"问了。" 汪冉茵一下紧张起来:"姐姐怎么说的?" 汪冉攸看着她道:"说妹妹把衣服弄丢了。" 小姑娘脸色刷的一下白了,正要开口,便听汪冉攸笑道:"逗你了,殿下没问,想来是忘记了,你就莫要担心了。" 汪冉茵盯着她的脸,辨认着话的真伪,看了片刻后,总算是松了口气:"多谢姐姐帮我瞒着。" "自家姐妹。" 汪冉攸说完,转身向屋里走去,刚一掀帘子,身后便传来了快步追上的声音。 "姐姐,方才那古琴,可以叫妹妹看看么?" 汪冉攸头也没回,直接道:"不行。" 说完便放下帘子走了进去,院内,汪冉茵明亮的眸子瞬间暗沉下来。 第二日汪冉攸房中传来古琴的声音,汪冉茵在房中气得撕坏了两条帕子。 不用猜也能想到,这么些日子,汪冉攸去公主府干什么了,一向不通古琴的她,竟然弹起曲子这般动听。 一定是七殿下教她的! 汪冉茵将帕子扔进竹桶,干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从床上起来,将立柜打开,望着里面的瓶瓶罐罐,喃喃道:"不是不参加么,一听我要找殿下合奏,便立即抢了我的机会,自家姐妹?" 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么到时候就别怪妹妹了。 第27章 碧水宴这日, 白玥与白琅早早就到了,二人立在亭中, 看着缓缓入席的女眷, 白玥对身旁的弟弟道:"听白莹说,八弟打算今日携两位一道参赛。" 白琅无奈地笑了笑:"是啊, 拗不过白莹。" 正说着, 园口走来三个女子,是汪家那三个, 二人目光一下被引了过去。 "八弟是如何与她相识的?" 白玥虽然目光是在汪冉攸身上的,然而白琅心里明白, 他所言是指汪冉棠。 白琅先是看向汪冉棠, 可又不知为何, 竟不由自主地被那抹玫红所吸引,是因为那姑娘穿着太艳丽的缘故吧…… "回来那日,偶然遇见。" 白琅匆忙收回目光, 看向白玥道。 白玥也笑着回看他:"说来听听?" 回想起那日温泉的事情,白琅硬朗的五官上, 逐渐露出柔软:"无可奉告,不想给七哥取笑我的机会。" "我知道!" 白莹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一下蹦到二人中间。 白琅扶着额背过身去, 白玥笑着替她打了打肩头的灰,也不知道这丫头方才去了何处。 "七哥你不知道,八哥是被人灌了迷魂汤,待汤醒了, 就知道什么是好女人,什么是狐媚子了。" 白莹说着,故意用眼睛斜白琅。 白琅扭头过来,脸色有些发沉:"说了你多少次了,冉棠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才见人一次,就给定情信物,能是什么好姑娘?还不是因为八哥的身份!"白莹仰着脸看他,丝毫不示弱。 白莹话意不假,却不是事实,真实的情况白琅又说不出口,他气得直吐气。 白玥在一旁劝道:"莹儿莫要乱说,你八哥自有分寸的。" "谁乱说了!" 白莹气不过,趁白琅没注意,直接将手探入他的衣衫内。 白琅猛然回神,白莹就将那青白色绢帕抽了出来。 "以为我不知道吗,我都看到好几次了!" 白琅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他铁青着脸,去夺绢帕,白莹却不给他,两人争来抢去,那帕子不知何时拖了手,飘飘悠悠落到了白玥脚下。 白玥弯腰去捡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这帕子他见过,在公主府的时候,就见汪冉攸用过。 不过是个帕子,也许汪家三姐妹人手一个,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叹自己太过敏感,一和那丫头有关的人或事,他都忍不住会去多想。 "八哥你弄疼我了!" 白莹咧着嘴喊了一句。 白玥避过白莹,将帕子递在白琅面前,不悦道:"到底是哥哥,不知道让着点妹妹么?" 白琅一把将帕子抽走,冷着声道:"都是被你们这样惯坏的,哪里还有个公主的模样。" 说完他便提步离去。 白莹揉着腕子,冲白琅离去的身影做了个鬼脸:"我讨厌八哥,讨厌汪冉棠!" 白玥帮白莹看了看微红的腕子,轻声道:"那我家白莹喜欢谁呢?" "喜欢汪冉攸,喜欢七哥!" 白莹说的毫不含糊。 白玥笑了,看向远处席上那群男女,若有所思道:"是时候找个好男儿照顾莹儿了。" 白莹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白玥是在说什么,不但没有少女的羞涩,反而皱起了眉头,随着白玥目光一道看去:"就那些世家子弟,我闭着眼睛都瞧不上!" 白玥没在说话,只是笑了笑。 园外的一处隐蔽的小路边,汪冉棠垂着望着面前男子的墨色长靴,低声道:"殿下叫冉棠出来可有什么要叮嘱的?" 白琅没说话,将那条青白色绢帕递了过去。 汪冉棠迟疑地接到手中:"殿下这是……送我的?" 说完她才低头去看那帕子,细看了几眼后,顿时愣住,这帕子她眼熟的,当初在柳镇的时候,她还暗笑汪冉攸改了性子,竟然不喜那些大红大紫了。 汪冉棠想到这儿,忙抬眼看向白琅,白琅正用怀疑地目光审视着她。 白琅原本来是打算与汪冉棠一同拿下才子佳人的封号后,再将此物归还给她,到时当面致歉,且郑重对她许下承诺。 可方才被白莹一搅和,他心里乱糟糟的,索性不管碧水宴结局如何,便直接来寻了。 然而汪冉棠看到这帕子的反应,却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这帕子不是你的。" 白琅不是在问,而是在陈述。 汪冉棠在这一刻似乎觉察出了什么,脸上的娇羞换成了不安。 她不能放弃,她要搏一搏,为自己的将来搏一搏。 汪冉棠将帕子紧紧攥在手中,声音极轻地道:"殿下要冉棠如何开口,这帕子……" 她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白琅眯眼看着她,一时也分辨不清,她究竟是羞于开口,还是另有隐情,然而心中有了怀疑,许诺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汪冉棠故作羞涩地将帕子攥在手中,提起裙子便转身离去。 白玥看着那匆匆地背影,摇了摇头,不由轻笑,果真是被白莹搅乱了心神。 回到碧水宴上,汪冉棠便开始心不在焉,三人表演的时候,她还不慎敲错了鼓点,结束的时候依旧满场喝彩,然而她心里清楚,方才那处瑕疵,让她与这"才子佳人"的封号彻底无缘了。 汪冉棠大方温婉的回到座位,似乎对结果毫不在意。 汪冉茵见她回来,惋惜地同她道:"二姐姐莫要难过,咱们一起给三姐姐加油,这封号咱们汪家还有机会的。" 这话说得好,叫旁人听了以为汪家三个多团结。 哪壶不开提哪壶,汪冉棠斜了眼一脸天真的汪冉茵,笑着咬牙道:"冉茵说的是,三妹妹一会儿可得注意了,切莫紧张。" 早前的汪冉攸可能还会觉得汪冉茵是有口无心,现在的她一眼就辨认的出,汪冉茵是在可以调拨,汪冉棠果然就中了招。 "来,姐姐祝妹妹一会儿顺顺利利。"汪冉棠说着,亲自帮汪冉攸将杯盏满上。 汪冉攸不想人前博她的面,端起杯盏抿了一口。 汪冉棠不乐意了:"妹妹看不起姐姐么?" 汪冉攸有些无奈,她看得出,今日汪冉棠有些不对劲儿,往常的她CIA不会因汪冉茵的一句话,就失了该有的端庄。 汪冉茵继续煽风点火:"二姐姐多心了,三姐姐是因为要上台,所以不敢多喝。" 汪冉棠笑容僵得可怕,她将自己那盏一饮而下:"哦,那是我的不是了,看来三妹妹势在必得啊。" 汪冉攸夹在中间,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听两边的姐妹你一言我一语。 汪冉攸不想忍了,她扶着额站起身来:"来,你们两个说,我不在中间挡着了。" 说完她坐到了矮桌的最边上。 "是妹妹吵到姐姐了。" 汪冉茵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起身出了园子。 汪冉攸没理会,安心吃着面前的果子。 不一会儿,来了位女官唤她,汪冉攸与斜对面那桌的白玥对视了一眼,便起身跟着女官去前面准备。 他们二人一上场,整个园内都静了下来。 汪冉攸先弹了一段,随后白玥渐渐融入,二人绝妙的琴声将众人引入了一场如梦般的仙境。 就在众人极度享受之时,汪冉攸的琴弦却不知怎地忽然断开。 就在这一瞬间,白玥膝盖用力一顶,同时又一脚将汪冉攸面前的琴踢开。 随后他与自己手中的琴便稳稳落在了汪冉攸面前。 汪冉攸明白了白玥的意思,抬袖与他开始同扶一琴。 随着刚才断弦的那声惊鸣,白玥逐渐改变了曲风,若是方才是天宫仙境,那么此刻则变成了人间疾苦。 这样的反差并不叫人觉得突兀,甚至勾起了一阵唏嘘。 妙哉,妙哉啊…… 连南风帝都忍不住惊叹。 最终,碧水宴的"才子佳人"封号,毫无争议地赐于了汪冉攸与白玥。 汪冉攸也不再是一个空有皮囊的美人,而是才貌双全的一代佳人。 而那把断弦的古琴,被白玥抱在一旁,细细查看。 "这琴弦是我用上好的蚕丝制的,除非刻意为之,不然很少会断开的。" 汪冉攸蹙起眉头没有说话。 白玥看着断开的那处,良久后抬起眼来:"毁线的人,不仅听过你要弹的这首曲子,且还是懂琴之人。" 因为那人知道汪冉攸弹奏的时候,哪个弦会接触的最多,便会在哪个弦上动手脚。 "可是弹奏之前,女官是检查过器乐的……"汪冉攸不解道。 白玥将断开的地方指给她看:"似乎并不是割坏的,而是用了某种可以腐蚀蚕丝的液体,滴在了上面。" 说到这儿,白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将汪冉攸的手拉到眼前:"你的手可有伤到?" 汪冉攸脸颊微红地摇了摇头:"我没事的。" 细看过后,确定真的无事,白玥这才将那只白嫩纤长的手给松开了。 "此事我会派人去查。"白玥面上温和,声音却冷了几分。 汪冉攸心里已有了答案,她摆手笑道:"不必了,那人又没有得逞,我们不是照样赢了么?" 汪冉攸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同时她也不是圣母心,让她完全不在意姐妹俩对她的恶意,她做不到,但是要她出手去惩治她们,似乎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做。 去逼问? 还是去像她们一样耍手段使计谋? 以前的萧百合不会做那些事,现在的汪冉攸也觉得没有必要了,再忍耐一阵,也许她就要离开了。 因为白玥说,泩心就要来了。 六月底即将入秋的时候,碧水山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汪冉攸一回府中,就去看望了生母张氏,张氏气色看起来不错,她的身子本就畏寒,炎夏反而是她喜欢的季节,倒是即将道来的秋冬,对于她的身子反而有所不利。 陪张氏用了膳后,汪冉攸才回了花荣院。 果然,院内石桌下的土壤空了一片,在小精灵们的要求下,汪冉攸把她们移植回了原处,据说这样有利于它们吸收日月精华,闲来无事的时候,汪冉攸会将院内人支开,与洛洛陪小家伙们玩闹一阵。 日子过得很快,月底的时候,公主府送来了一封信,汪冉攸拆开后,是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风京城南外的一处府邸,信的落款不是白莹,是一个单字萧。 汪冉攸笑着将那个字撕掉,唤来冷月,冷月记住了路线后,便将这封信给烧了。 第二日,冷月备好马车,架马带着汪冉攸与洛洛来到了信中的那处院子。 这院子看着不大,周边也很是荒凉,有钱人家是不会在此处买院子的。 马车刚一停下,木门便被咯吱一声推开,出来迎他们的是柴璐。 见到柴璐,汪冉攸忐忑不安的心能稍微定下些许。 柴璐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主子怕汪三小姐疑虑,便叫属下在此等候。" 汪冉攸点了点头,随柴璐一道去了正堂。 第28章 正堂内白玥一袭白衣, 坐在那儿轻摇着折扇,旁边的男子正在饮茶, 他身着黑袍, 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绯红色衣角最先进入堂内,两人皆停了手中动作, 抬眼看去, 紧接着婀娜的身影摇曳着来到眼前。 这就是传说中的灵血之躯,泩心眯起眼看了她许久, 果然与常人不同,不光是有着绝美的五官, 眉眼还隐约带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这吸引力对于异灵以及巫族来说, 都是极具诱惑的。 白玥与汪冉攸也有半个多月未曾见面,这一见免不了多看了一会儿,待他回过神来, 汪冉攸和洛洛已经行完了礼,泩心还在盯着汪冉攸看。 白玥心头不悦, 轻咳了一声。 泩心倒是没觉的什么,对汪冉攸点头示意了一下后,将目光落在她身侧的洛洛身上。 白玥已经提前将柳镇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慢慢走到洛洛跟前,弯身道:"你是洛洛。" 洛洛点了点头,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泩心:"你是……泩心哥哥?" 泩心不知该不该点头,怔了怔神, 却是笑道:"我年轻时与你外祖母有过一面之缘,你还是唤我……" 爷爷?似乎也有些不妥。 想了想,他笑着道:"叫我先生便可。" 汪冉攸有些疑惑地看向白玥,白玥似乎对泩心的话也很是惊讶,二人还没询问,洛洛就先开了口。 她仰着脸,不解地看着泩心道:"你见过我外祖母年轻的时候,那么你多少岁了?" 泩心淡道:"知命之年。" 那岂不是已经五十多了,在场三人震惊地打量着泩心。 这人该不是故弄玄虚的骗子吧,怎么可能五十岁的人还有着二十岁的面容。 泩心毫不在意地直起身,他抬起胳膊,将手掌轻轻压在洛洛的头顶上,随后二人皆翻出了白眼。 白玥也不知在何时来到了汪冉攸身边,他下意识就用手护住了她。 良久后,泩心与洛洛同时睁开眼,就在方才,他们互相了解了彼此。 "洛洛体内巫力强大,只是不懂得如何运用,即日起,我来教她。" 泩心收回手,对汪冉攸与白玥道。 汪冉攸还是有些不放心,洛洛却过来拉着她手,点了点头。 洛洛跟着泩心去了院内另一间屋子,汪冉攸与白玥留在正堂。 "想必寻到他是费了些周折吧?"汪冉攸抿了口茶问道。 白玥轻摇着头道:"与其说是我寻他,不如是他寻我。" "此话何意?"汪冉攸不解道。 白玥道:"他说,他是为了还一个人的人情。" "谁呢?"汪冉攸又问。 白玥却答不上来了:"他没有说。" 毕竟是人家私事,白玥也不好刨根问底,只要来人确实是帮她们的,那也不必探究过多。 沉默了片刻,汪冉攸放下茶盏,看着正蹙眉想事情的白玥道:"殿下,泩心也寻到了,可以说了么?" 白玥目光闪烁,他垂着眼,少见的露出愁容。 汪冉攸莫名的有些忐忑,似乎今日见到白玥时,他就没有笑过。 白玥就这样一直不语,汪冉攸轻叹了一声后,还是叫了他:"殿下?" 白玥站起身来,走向另一边,汪冉攸呆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良久后,他沙哑出声:"我骗了你。" 骗? 汪冉攸从未想过,白玥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似乎有阵冷风钻了进来,她下意识拉了拉衣领。 白玥强迫自己继续道:"我并不是带你的来人,我是……" "不,就是你,你只是不记得了。"汪冉攸清楚自己在那晚看到了什么,不等白玥说完,便急着将他打断。 白玥扬起手,叫她别急,听他继续道来,他从来都不是那个带她来到异世的人,也许他与他很像,但是绝不是他,不是现在站在她眼前的白玥。 这样的话说服不了汪冉攸,她起身道:"公主府,你在长廊上对我说的那些……" 这次是白玥打断了她的话:"不过是顺着你的话说下去而已,我探身在你耳边,也只是为了看你是不是他国密探,因为那日你的表现,与之前的汪冉攸不同。" 汪冉攸愣住,那日的画面浮现在了眼前,白玥似乎没有说错,那时候她的确在心急之下,率先将一切说了出来。 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这当中还有许多于理不通的事。 汪冉攸蹙眉起身,上前道出了心中疑惑。 "既然与你无关,你为何屡次帮我,帮我隐瞒柳镇的事,帮我将洛洛留在身边,教我抚琴,帮我拿封号,帮我联系泩心,还在此处置宅子?" 要知道还未出宫的皇子,是不能私自在外购置宅院的,白玥不仅冒险做了此事,且还愿意相信她,将她引来,若他不是那个拼命救她,唤她来异世的人,怎么可能为她做这么多事? "因为我有求于你。" 白玥声音平静,已没有最开始强忍的感觉。 他转过身,看着眼前微微颤抖的人,露出了久违的淡笑:"说来惭愧,我一向信怪力乱神,再加上亲眼跟着萧姑娘见了许多异事,便坚信着有一日,姑娘可以帮我完成一件事。" 汪冉攸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甚至越来越冷。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白玥没有说话,而是将身上的外衫解开,搭在了汪冉攸身上,汪冉攸猛然回神,立即退后两步,躲开了他。 白玥的手在空中僵了片刻,随后无奈笑道:"我骗了姑娘,姑娘生我气是应当的,可我自始至终,也没有做过一件伤害姑娘的事,不是么?" 伤害……难道欺骗她的情感,就不算伤害? 等等! 汪冉攸被此刻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了。 她不敢再去多想,怕戳到自己内心深处萌发不久的情绪,她垂下头,不想让白玥看到她的神情。 白玥望着她,还是固执地将外衫披在了她的身上。 许久后,汪冉攸唤他名讳:"白玥,你要我帮你何事?" 帮她护她这般久,想必不是易事。 白玥愣了一下,随后出声道:"帮我复活一个人。" 她神色落寞:"我不会。" 白玥却道:"无妨,泩心说,洛洛的巫力再加你的灵血,便可以一试。" 汪冉攸忽然笑了,她抬起眼看着白玥:"你从什么时候知道这样可行的?" 白玥没有隐瞒,是在洛洛与汪冉攸一道去汪府之后,他不仅派人去寻泩心,还自己开始查各种怪异另谈的书籍,在一本出处不详的书中,他查到了关于灵血的传说。 在见到泩心时,泩心肯定了他的想法,所以他知道,是时候将一切告诉汪冉攸了。 汪冉攸长出了一口,白玥颇有些紧张地望着她,他该是怕她怨他,从而不愿帮他,然而似乎还有另一种怕,一时他也说不清楚。 "如果我不愿意,你会怎么做?"汪冉攸语气冰冷。 白玥斜了眼旁边的屋子,他们心里都清楚,巫族最怕的是人类,他们的巫力对人类没有丝毫用处。 那是最坏的打算,白玥忍住不去朝那个方向去思考。 他来到汪冉攸面前,抬手替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汪冉攸也没有躲避,冷冷地看着他。 "不要试探我,就当是还我人情,可好?"他轻柔出声。 二人无声的相视。 最终,汪冉攸最先收回目光,她背过身,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用着她从未有过的冷漠之声道:"好,就当是还殿下人情,不过此事之后,我与殿下再无任何瓜葛,可好?" 白玥睫毛颤动着,心也在此刻猛揪了一下,他不清楚为何在听到这句话后,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异常强烈,让他一时间大脑像是顿住了一般,没有办法去做思考。 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汪冉攸再问了白玥一遍。 白玥扶住身旁椅背,苍白的薄唇挤出一个字来:"好。" 洛洛兴奋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泩心,他将手拢在墨色的长袍中,看着汪冉攸身后的白玥,问道:"可知了?" 汪冉攸冷声道:"我知了,也同意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洛洛看看汪冉攸,又看看白玥,她也感觉到屋里气氛有些怪异,便上前拉住汪冉攸冰凉的手。 泩心来到堂中,对着三人道:"洛洛悟性极高,也许最多两月,便可自行掌控体内巫力。" 汪冉攸本该欣喜的,却不知为何笑不出来,她一面柔柔地摸着洛洛的头发,一面问泩心道:"那殿下之前所说的复活之事,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做?" 泩心思忖了片刻,道:"只要有灵血,并不难,我们明日就可着手此事,可先用虫鸟来尝试,若是成了,殿下便可带尸骨前来。" 话音一落,他们看向站在最后的白玥,白玥面色苍白,全然不见昔日的温润,他不敢去看汪冉攸,一看到她,胸口就异常地难受。 等了许久,才沙哑着声道:"好,那近日麻烦萧姑娘了。" 汪冉攸没在看他,而是领着洛洛对泩心点头示意:"麻烦您了。" 说完便走出了屋。 她一离开,白玥顿时顺着椅背瘫了下去,泩心疾步上前,握住他手腕,将两指搭在了脉搏处。 片刻后,他蹙起眉头,像是遇到了什么诡异之事,他将白玥扶正,翻看着他的瞳孔。 白玥嘘声问道:"我可是染了何重疾?" 泩心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喃喃着:"没有理由啊,不可能啊……" 他犹豫了一阵,还是将手掌盖在了白玥头顶,二人瞬间翻出白眼。 第29章 巫力对人类从来都是无用的, 白玥很清楚,所以在泩心将手收回的时候, 他诧异地望着他:"先生此举是为何?" 泩心显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疑惑道:"殿下方才可有看到什么,或者说脑中浮现出了什么画面?" 白玥扶着额, 脑子不甚烦乱:"先生如此说, 可是看到了什么?" 泩心盯着自己掌心看了一阵,又抬眼去观察白玥, 最后释然地呼了口气,脸上的凝重散了去:"无事, 是我多虑了。" 说完, 他倒了盏茶, 递给白玥:"殿下的身子也无事,应是思绪过重而至,休息片刻即可恢复。" 白玥觉得有些奇怪, 却也顾不上再问。 夜晚,泩心立在窗边, 秋季微凉的风丝丝吹来,他抬头看着满天繁星,自语着道:"长生不死, 轮回再渡,这便是命数,插不得手,全看他们自己……" 同一片夜空下, 汪冉攸趴在花荣院的石桌上,望着挤眉弄眼故意逗她开心的小芦笋们。 院外冷月喊了一声:"秋枝姐姐。" 小芦笋们立刻闭了口。 秋枝提着桶热水进来,看到汪冉攸还趴在那里,不由嗔怪起冷月来:"夜里起风你不知道么,小姐着凉可怎么办?" 冷月没有说话,之前她便劝过了,却没有劝动。 汪冉攸说,冷一点便能清醒一些。 秋枝对好了洗漱的水温,出来叫她,洛洛也扁着嘴拉了拉她,汪冉攸终于起身进了屋。 洗漱后,汪冉攸歪在床头愣神,屋里只留下洛洛一人陪着。 洛洛坐在桌旁,一手撑着脸,一手比划着什么,她在回忆着白日里泩心教的那些。 忽然,汪冉攸坐了起来,问她道:"我能回去么?" 洛洛没反应过来:"回哪儿去?" 汪冉攸睁大眼道:"离开这里,回到萧百合身上,做我自己。" 洛洛在脸上挠了几下,有些茫然:"我、我也不清楚,明日我问问先生。" 汪冉攸点了点头,又倒了下去。 洛洛看了她许久,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想回去么?" 汪冉攸"嗯"了一声。 说实话,她心里乱糟糟的,她也不知她到底希望白玥对她说什么,可不管是什么,也不会是今日他说的那些。 她一直以为,自己被白玥救下,带到异世,是有原因的,他会将原因告诉自己,或者是为了保护她,或者是为了做什么具有使命感的大事。 然而今日,他开口了,却与自己想的截然不同,他只是利用她,他对她没有半分情感。 情感? 汪冉攸将被子蒙在头上,她怎么了,为何会去想那样的东西。 她不该有,不该…… 第二日午膳一过,一架马车停在了空凌院外,汪冉攸走下马车,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带着洛洛走了进去。 今日白玥没有来,院外守着几个佩刀的男子,是白玥的亲信。 让汪冉攸颇感意外的是,他竟然将倩绿也给叫来了。 汪冉攸在正堂歇着,她叫倩绿不用伺候了,倩绿却不肯,她倒是总能找到事情做,一会儿燃香,一会儿温茶,还给汪冉攸做了几个可口的小点。 见汪冉攸神色木然地靠在那里,她不知又从哪儿抱出一摞话本来。 她声音轻柔:"姑娘若是觉得无趣,看看这些解解闷。" 汪冉攸随意应了一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漫不经心地看着。 倩绿终于做完了所有的活,站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 也许是她心思根本没在这里,翻了几页便看不下去了。 她叹着气将话本合上,皱着眉继续望着窗外出神。 倩绿上前帮她添了盏温茶,将水搁下后,却没退开,犹豫了再三,还是开了口:"姑娘,殿下昨夜一宿未合眼,也未用膳……" 见汪冉攸抬眼看她,她便止住了话。 她以为汪冉攸会说些什么关切的话来,可等了许久,她只是眨了眨眼,便收回目光,一句话都没有说。 果然这两人之间出了问题,倩绿抿了抿唇,还是继续道:"殿下为姑娘做的事,奴婢皆看在眼中,还望姑娘切莫误会了殿下。" 误会? 他们当中的确存有误会,不过在昨日,已被白玥亲自给解开了。 他不好过,她有能舒服到哪儿去。 "姐姐。" 门外响起洛洛的声音,正好像及时雨,让汪冉攸也不用听倩绿念叨白玥了。 连着一个多月,汪冉攸都没见到白玥,她倒是想开了些,反正等事情做完,她就离开这里,也不用去管那夜救她之人是否是白玥,不管是不是,这些都与她再无关系。 倒是洛洛,巫力掌握的越好,人却越来越闷,之前还时常与她说些关于巫族的事,现在马车上也总是闷不做声了。 汪冉攸觉察出她有心事,便在这次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开口询问。 洛洛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片刻后,低喃出声:"姐姐,我不想你走。" 汪冉攸一直认为她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离去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难舍的事。 可就在此刻,她恍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似乎对她已有了牵绊。 见她不语,洛洛有些着急,拉着她的手,又是道:"还有一一它们,它们也舍不得娘亲。" 怪不得这一月,小精灵们见了她话也少了许多。 "可……" 她终究不属于这里。 汪冉攸手盖在洛洛手背上,轻轻抚着:"我留在这里是危险的,总不能叫你守我一辈子?" 稚嫩的小脸立即点头:"我可以的,我一辈子陪着姐姐。" 汪冉攸笑着替她捋了捋发丝:"别说这样的话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若是留你在身边一辈子,才不配做你姐姐。" "可是……" 洛洛看着冲她笑的汪冉攸,不知该如何开口。 泩心说,她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之前的世界了。汪冉攸是从近百米的高空坠落而亡的,尸身早就破碎不堪,这样的尸骨,是无法再回去的。 洛洛开不了口,却又不忍欺骗,所以她只得在有限的时间内,劝汪冉攸留下,自愿的留下。 接下来半月,芦笋精们与洛洛轮番挽留,小家伙们泪眼婆娑围着汪冉攸,用那笋尖不住地蹭着她,可怜兮兮,委屈巴巴。 汪冉攸觉得自己就要丧失了招架能力了。 八月底的时候,洛洛与泩心在汪冉攸指尖处取了几滴血,他们将五只已死的麻雀,唤醒了两只,剩下三只始终没能醒来。 不过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可以成功。 回去的一路上,汪冉攸心里莫名觉得慌乱,似乎要出什么事。 果然,一进汪府,何管家就行色匆匆地迎了过来。 府内失窃了。 丢的是汪靖最爱的玉如意,那对儿玉如意是先帝赏赐的,价值连城。 据说汪靖晌午的时候还在书柜中瞧见了,只是午休了一阵,回到书房取书的时候,便发现柜里空了。 前后不到两个时辰,而这两个时辰内,汪府没人出去过。 所以这贼人还在汪府。 "三小姐,老爷夫人一直在等您,现在除了您的花荣院,其他院子都搜过了。" 何管家说着,便将她往廊上引。 "那便差人去搜,只是……" 汪冉攸蹙起眉头。 "何管家应当知道,最近两月,午膳后我就去了郊外与公主游玩,所以玉如意丢失的时候,我应当已经出府了。" 其实算着时间,丢失的时候,也就是汪冉攸出府的前后。 当然那些话不能由何管家来说,做了这么多年的管事,他也算是半个人精了,一听汪冉攸这话,他赶紧道:"三小姐这话严重了,老爷夫人断然不是怀疑您,可府内人多手杂,怕就怕是哪个存了歹心的下人。" "为何去后宅,怎么不去正堂?"汪冉攸上了廊后,疑惑道。 何管家解释道:"大少爷在正堂见客。" 府内失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光丢了皇家御赐之物,此事必定得捂严实了。 二人说着话的工夫,就来到了后堂。 汪靖在堂中急得来回踱步,大夫人陈氏坐在椅子上,拿秀帕直抹泪,两边汪冉棠与汪冉茵默不作声地低着头。 见汪冉攸进来,汪靖先是问了何管家,有没有叫人去搜,何管家点了头后,汪靖又不由嗔怪起汪冉攸来,嫌她这两月日日外出。 陈氏也不抹泪了,上前拉过汪冉攸,就开始劝汪靖:"公主传见,咱们冉攸也不好推辞嘛。" 汪靖抬手指着她,无奈道:"你呀,就使劲儿惯着她吧,到时候寻了夫家,看她如何……" 话还未完,就见一家丁捧着玉如意跑了进来:"老爷,寻到了,寻到了!" 众人松了口气,汪冉攸却绷紧了神经,怎么这么快,偏偏她一回来就寻到了。 "你呀,跑这么作何,万一摔了呢。"何管家斥责下人了两句,赶紧将玉如意接过手来。 汪靖背过手,过去瞧了一番,脸上神色渐渐缓了几分,随后扭头对那家丁冷声道:"何处寻到的?" 家丁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汪冉攸,然后躬身道:"是、是在花荣院,洛洛小姐的房中。"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文 求预收】 《五嫁逆臣》重生第五次,夫君终于造反成功! 温姝婵重生了五次,每次的死亡都与同一个男人有关。 第一世她那名震八方的大将军夫君,造反失败,她被株连而亡。 第二世与第三世,她拼了命的逃婚,却都在逃婚的路上死于非命。 第四世,她不仅乖乖嫁了,还在年少时就寻到了他,在她细心的诱导下,这个少年弃武从文,这下她总能笑着活下去了吧? 然而,后来这个身为宰相的倔强男人,依旧不忘初心。 他又双叒叕造反了,结果不言而喻。 这一世,重生回婴儿的她下定决心,饱读诗书,苦练武艺,见那男人一次就打一次! 让你不听话,让你想造反,给我老实待着! 她要摧毁那个男人高傲的心,从根上改变他! 后来…… 温姝婵:"夫君要不我帮你一起造反吧?" 莫尘垚:"造反?夫人你疯了吧……" 第30章 "我?" 洛洛瞬间瞪大眼, 汪冉攸立即伸手拉住了她,冲她动了动唇:"别急。" 这玉如意会被藏在洛洛屋中, 显然是有人趁她们外出, 刻意想将偷窃的事栽赃给洛洛。 那人是谁,这样的目的又是什么? 汪冉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屋中众人。 陈氏最先开口的, 下人一说完, 她便松开了汪冉攸的手,上前与汪靖道:"老爷, 说到底东西已经找到了,再说那孩子是冉攸收的义妹, 若是按照家法处置, 怕是……" 汪冉攸一时看不出陈氏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她看陈氏的目光多了份审视。 汪冉攸很清楚, 这位身为当朝太师的父亲,是出了名的刻板严厉,断然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果然, 陈氏说完,汪靖脸色更加难看, 他指着汪冉攸身侧的小人,严声道:"还不出来说话。" 洛洛缩了下脖子,没敢动。 "算了吧老爷, "陈氏又开始劝道:"孩子还小,又是公主府送来的人,万一有个好歹……" 汪靖冷哼一声将陈氏打断,皇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 一个公主府出来的小婢女,来他们汪府做起了偷盗行为,竟然还惩处不成了? 说是义妹,实际只是个名号罢了,在府内,众人称洛洛为小姐,骨子里还当她是汪冉攸身边的婢女。 汪靖生平最恨行为不端之人,他一挥袖,坐在了高位上,铁着面道:"何管家,准备家法。" 何管家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陈氏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又来到汪冉攸跟前:"你也是的,快劝劝你父亲,咱们府里的规矩你不是不知,盗窃是要被割手的。" 洛洛握住汪冉攸的那只手冷得吓人,不由自主就躲在了汪冉攸身后。 汪冉攸终于出声,她望着陈氏,神情平静:"母亲,父亲叫来家法是应当的,我为何要劝?" 陈氏呆住:"洛洛这孩子……" 汪冉攸没在与她费舌,而是绕过她来到汪靖面前,欠了欠身,柔柔地叫了一声:"父亲。" 汪靖一向是疼爱她的,今日要不是丢了御赐之物太过心急,也不会斥责她,这会儿看着女儿娇弱弱的模样,免不了又有些心疼。 他叹了一声,目光也不如方才那般严厉:"有何话便直说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从一旁的桌上倒了盏茶恭敬地递给了汪靖:"今日妹妹与我一直在一起,我们用过午膳便直接上了马车,中途她并未私自回来。" 汪靖正捋着胡子听她讲话,下意识就将茶接过手来,喝了一口。 这个女儿的秉性他一向是知晓的,虽然脾气不好,可却是个说一不二的直白性子。 他将茶盏放下,眯眼看向堂下站着的洛洛,那孩子也向来老实本分,不像是有胆子偷这样贵重之物的人…… "父亲,也许是哪个贼人偷了东西,知道女儿不在花荣院,便将东西丢了进去,来躲避搜查。" 汪冉攸说的也是极有可能的,方才还生气的汪靖,这会儿彻底冷静了下来。 陈氏着急地看向汪冉棠。 汪冉棠却面容淡淡,她此刻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件事上,她根本没注意到陈氏的神情,而是起身对汪靖道:"父亲,女儿今日染了些风寒,这会儿身子乏得厉害,能先回屋休息么?" 偷盗之事与汪冉棠无关,汪靖便也不留她了,叮嘱了几句叫她好生休息的话,便叫她走了。 汪冉棠刚走,何管家就回来了。 他不仅搬来了家法用的木箱,还带了个人进来:"老爷,这是花荣院的婢女,说有事要禀。" 汪靖"嗯"了一声。 冷月上前冲他行礼道:"老爷,玉如意是在洛洛小姐屋里的高柜上发现的,凭小姐的身高,根本不可能将东西放置在那里,屋中的两把椅子,不能叠放,只是一把,也无法让她够着。" 汪靖道:"桌子呢?" 冷月迟疑了一下:"应该够不到。" "应该?"汪靖蹙起眉来:"移步花荣院。" 出门的时候,冷月悄无声息来到了汪冉攸身侧,小声对她道:"小姐放心。" 汪冉攸这才明白,冷月是故意将人引去的花荣院。 毕竟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一行人来到花荣院洛洛的屋中,冷月先将椅子摆好,洛洛踩在上面,点着脚尖,侧身去够,一只手才将将能摸到柜顶的边缘,若是想要捧起玉如意完好的放在那里,是完全不可能的。 然后冷月又开始推桌子,这桌子是当初汪冉攸帮洛洛挑选的,外面是红木,里面是一整张的白石。 冷月咬着牙也没有推动,何管家见状也过来一起推,二人合力,才将桌子往前挪了挪。 汪靖看到此,心里已是明白,他扬了扬手:"莫要推了,她那身子骨,根本推不动。" 说完,汪靖环顾四周,这屋子陈列的简单又精致,除了这张桌子与椅子,便没什么可供洛洛攀爬的的东西了。 就在屋里即将陷入沉默的时候,一个若有所思的低声传来出来。 "看来这件事不是一人能做到的。" 大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汪冉茵,她佯装着猛然回神,带着歉意地看向汪冉攸,然后低下头来:"姐姐莫怪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这话说得有些微妙,好像是她不慎说出了实情一般。 汪冉攸冷看了她一眼,她立即低下头来,一旁陈氏抓住这个机会,赶紧对她道:"冉茵可是想到什么了,快和你父亲说说。" 汪冉茵不时用眼睛偷瞄汪冉攸,好像很害怕她的样子,支支吾吾开了口,却每个字都能叫人听清:"姐姐今天下午是出去了,可花荣院还是有人的吧……" 汪冉攸出门带的是冷月和洛洛,秋枝便成了花荣院留下的人中,等级最高的。 秋枝被带了进来,说话前扫了眼汪冉攸,便很快将头低了下去:"回老爷,今日奴婢一直在院中,没见到什么人进来,哦,对了……" 顿了顿,她蹙起眉头道:"午膳过后,洛洛小姐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很久才出去。" "你胡说!" 洛洛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汪冉攸忙将她按住,替她说道:"午膳后,洛洛根本没有进来过,我们是在一起的,更何况,洛洛一个人根本没法藏东西到柜子顶。" 秋枝刚才不在屋内,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她只是按照提前设计好的说了。 她看了眼一旁的摆放凌乱的桌椅,便明白过来,赶紧又道:"她和冷月一起进来的。" "一起?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明显是想隐瞒什么,老实交代,这东西是不是你偷的,怕人查出来,便趁我们不在,就藏到了洛洛屋中!" 汪冉攸不再客气,直接道。 秋枝吓得打了个哆嗦,不由抬眼看向一旁,汪冉茵抿着唇瞪了眼她,随后向陈氏身后挪了挪。 汪靖冷着脸,又问了一遍,秋枝这次一口咬定,是冷月和洛洛一起来的,连具体的时辰都说了出来。 何管家听了,突然发声:"不对啊老爷,我记得那个时候,冷月正在我那里记载备马出府的事,并没有离开。" "啊,"秋枝明显慌乱起来:"奴婢说错了,是,是申时……" 何管家摇头否认:"申时小姐她们就已经出府了,我亲眼所见的。" "那就是……" 秋枝还打算继续扯谎,汪冉攸却不给她编下去的机会了。 她直接对汪靖道:"父亲,很显而易见了,那玉如意想必便是她偷的,见您发现后,阖府搜查,她来不及销赃,便藏在了洛洛屋中!" "不是的,不是我偷的,是洛洛偷的!"秋枝还在做挣扎。 "父亲,会不会是……"汪冉茵忍不住又开了口。 汪靖这会儿已经累了,他直接挥袖打断:"不用说了!给我拖下去严审,若真是她所谓,便家法处置!" 何管家应声,冲外挥了挥手,几个壮丁便冲了进来,秋枝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老爷饶命,真的不是奴婢偷的,真的不是……" "等等,"汪冉攸忽然上前:"父亲,盗窃御赐之物,可是大罪过,这丫头不傻,再严审她也不会承认的。" 汪靖看向她道:"那你说如何?" 汪冉攸缓缓道:"秋枝在府里待了十多年,定不会是忽然起的贼心,想必之前就有小偷小摸的习惯,只是没叫人察觉出来。" 汪靖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若是能在秋枝屋中搜出其他赃物,那这玉如意不管她承不承认,也定是她所为了。 秋枝的屋就在隔壁,一行人又来到了院中,家丁将秋枝紧紧按在地上,她不断哭求,汪靖听得头疼,便叫人将她最给堵住了。 下人们这次搜查得极为仔细,连一个砖瓦都不曾落下。 很快,他们就从床下搜出了一大堆东西来。 当这些东西捧给汪靖看的时候,汪冉茵和陈氏都暗暗捏了把汗。 "呀!"汪冉攸故作惊讶:"这些珍珠翡翠可都不便宜呢!" 她走上前细细看了一番,摇头道:"也不是女儿赏赐的,藏得那样细心,想必……" "还说不是你,"汪靖气得呵道:"何管家,立即执行家法,随后将她发卖了去!" 话音一落,陈氏便摇头唏嘘道:"真是作孽啊,没想到府里竟有这样的人。" 说着,她过去挽住了汪靖:"老爷,眳禾还在正堂见客呢,您不好一直耽搁在这儿吧?" "嗯。"汪靖点了点头,一行人准备离开花荣院。 然而就在此时,汪冉攸却来到秋枝跟前,将她口里塞的布子一把揪了出来。 "四小姐救我!" 秋枝冲着一行人的背影,痛喊出声。 第31章 秋枝这一声让汪靖顿下了脚步, 汪冉茵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陈氏也明显惊住。 秋枝不顾一切推开了家丁, 跪到汪冉茵脚下, 拉着她的裙摆哭求道:"四小姐救我啊!" 汪冉茵忙拿绢帕遮着口鼻:"你求我做什么呀,我又不是你主子。" 一旁的家丁回过神来, 赶紧将秋枝拉开, 再次死死按住,这次是两个人按的她, 任凭她死命地挣扎也没能脱身。 陈氏忙又叫人将她口给塞住,随后劝着汪靖道:"老爷, 若不然您先去见客, 这事便交给我来吧。" 说到底是后宅婢女犯的事, 交给主母来搭理是合乎情理的。 汪冉攸还想说什么,汪靖却有些不耐烦了,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汪靖来到正堂的时候, 汪眳禾正打算送白琅出府,他赶紧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内子身子不适, 老臣这才来晚了,还望殿下见谅。" "无妨,本就是来与眳禾叙叙旧的。"白琅不是矫情之人, 笑着摆了摆手,简单地关切了陈氏几句,随后便与汪眳禾勾着背一道向外走去。 汪靖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颇有些诧异,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长子什么时候和八皇子关系这般要好了。 摇了摇头,他想起明日还要与陛下商议边漠之事,便向书房走去。 白琅不喜与文臣打交道,常年带兵作战的他,贯不喜欢那般弯弯绕绕,汪眳禾自幼喜欢习武,也是一次偶然与白琅切磋了一二,自那之后,二人便多了往来。 "殿下不打算看看舍妹?" 一出正堂,汪眳禾语气颇带着一丝暧昧的意味。 白琅愣了一下,随后笑出声来:"连这都叫你瞧出来了。" 只是他没将话题继续下去,而是道:"说正经的,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随我一道去边漠的事。" 汪眳禾低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了。 边漠一直以来由汪擎镇守,也就是汪眳禾的大伯,最近传来消息,周边狄族开始骚动起来。 白琅近些日子时常与他提及此事,言下之意便是说汪擎的年事偏高,恐怕这次难以守住,南风帝派白琅前往去支援是迟早的事。 他想叫汪眳禾一道前往,汪眳禾是有雄心的,可一想到若是拿了功绩,极有可能被留在边漠,便有些舍不得娇妻同自己一道在那里吃苦。 送走了白琅,汪眳禾回到屋中,犹豫着与妻子开了口,却没想到妻子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夫君心怀天下,若是能为百姓而战,我自当与之相随。" 汪眳禾一把将张若水揽入怀中。 "今日府中的事,夫君可否知晓?"张若水轻声问道。 汪眳禾摇了摇头:"一直与殿下在正堂,还不知出了何事。" 其实张若水也知道的不多,只是来人搜院的时候,才知是丢了御赐之物。 听到御赐之物有了闪失,汪眳禾也坐不住了:"汪府管教一向森严,竟出了这等事,可有寻到?" 张若水点了点头:"说是花荣院的婢女秋枝做的。" "秋枝?" 汪眳禾是认得她的,她是汪冉攸的贴身婢女,进府至少数十年了,怎么可能忽然如此胆大。 他觉出不对劲儿来,索性推门而出,向后堂走去。 后堂内,陈氏二话不说,先将秋枝打了二十个板子,口中的布子已被鲜血染红了大半,随后便要叫人将她手给取下。 汪冉茵拿绢帕遮着眼,想要回去,却被汪冉攸给拦住了。 "母亲,女儿细看过秋枝屋中的赃物,有许多似乎都是冉茵房中的。"汪冉攸说着拿起一根玉簪,递在汪冉茵面前。 "是、是她偷的。"汪冉茵压着心底的慌乱。 看了眼不住摇头的秋枝,汪冉攸继续问道:"既然妹妹之前丢了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却为何不吭声?" "我、我……" 汪冉茵一时结舌,汪冉攸心底冷笑,直接上前要撕下秋枝的帕子。 "冉攸,你又要作何?" 陈氏冲下人挥了挥手,下人立即挡在了她面前。 "我看秋枝似乎有话说,兴许是还要交待什么过错,不如先听她说说。"汪冉攸能感觉到陈氏是刻意想堵住秋枝的口,就是怕她道出什么事来。 陈氏自然是不愿意,语气也硬了些许:"还有什么好交待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一挥手,便叫人立即执行家法。 汪冉攸正要出声制止,汪眳禾便走了进来。 这个儿子一贯有自己的主意,陈氏见他也不由怯了几分。 汪眳禾直接来到陈氏身边,询问了情况。 陈氏将明面上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便想叫他离开,汪眳禾却摆了摆手,脸色肃冷了起来。 "母亲此言差矣,偷盗御赐之物,已不算是后宅的事了,而且我觉得这当中有不解之处,万一她还有同伙,那该如何?" 汪眳禾觉得此事必须细细审查清楚了,他抬手对下人道:"把她口中布子拿下,我有话要问。" 陈氏动了动唇,还要说什么,就见秋枝开始哭喊起来:"大少爷饶命啊,那东西都不是奴婢偷的!" 汪眳禾翻了翻茶盖,抬眼看着她道:"汪府的家法你该是清楚的,盗窃便剁手,若是你胆敢说谎,那我便差人将你舌头割了。" 汪眳禾说的平静,却叫人不寒而栗,秋枝打了个哆嗦,将喉中翻涌的血气压了下去,这才敢再开口来。 "大少爷,奴婢说实话,奴婢什么都说,奴婢屋中搜出的东西,都是四小姐给奴婢的……" "大哥,她在胡说。" 没等秋枝说完,汪冉茵便含着泪来到汪眳禾跟前。 汪眳禾看了眼她,却没接话,而是让秋枝继续。 "四小姐总是给奴婢塞东西,要奴婢把三小姐整日同谁说话,和谁见面,都要转告给她。" 秋枝说完,胆怯地看了眼汪冉攸。 她所言汪冉攸早已知晓,不过她还是得装作惊讶的模样。 汪眳禾目光在两位妹妹身上流转着。 就如之前汪冉攸所说,汪冉茵丢了那么多贵重之物,却一直不说,这当中定是有所隐瞒。 可只是单纯让秋枝将汪冉攸的日常告诉她,她又怎么会这么大手笔? 汪眳禾收回目光,敲了敲桌子,冷着声道:"继续。" 秋枝心里一惊,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立即将头垂了下去。 汪冉茵这会儿已经开始掉泪了,俨然一副她很委屈,却不敢说什么的模样,陈氏看着心疼,刚想劝儿子几句,便被汪眳禾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你是觉得,我很好糊弄么?" 汪眳禾拿起紫砂壶,给陈氏倒了盏茶,随后又给自己满了一杯,低低道。 秋枝的双唇颤抖着,额上不住外冒的汗珠已经将身下的地面,淋湿了一片。 汪冉茵下毒的事,她也是有份参与,若是说出来,恐怕她离死便不远了,可若是不说出个什么大事,绝对糊弄不过汪眳禾。 思量了片刻,秋枝抬起泪眼,看着众人道:"四小姐还要奴婢帮她毁了三小姐清誉!" 怕众人不信,她立即又道:"奴婢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分虚假,大少爷尽管割了奴婢舌头!" "我没有!" 汪冉茵终于憋不住,一面哭得梨花带雨,一面看着汪冉攸道:"姐姐为何这样对我,我只是找七皇子讨教琴艺,姐姐若是不乐意,直接说出来便好,为何、为何要这样对我?" 汪冉茵言下之意是汪冉攸联合秋枝一道来坑她的,可到底她还是慌了,汪冉攸不管怎么做,也没法把她的那些珍珠翡翠偷来塞给秋枝的。 汪冉攸还没有反驳,秋枝那边就先开了口:"不关三小姐的事,是在碧水山的时候,四小姐给给三小姐送的吃食里面有问题,里面有……" "有什么?"汪眳禾问。 秋枝抿了抿唇,没有直接说,而是道:"她还与林家小姐串通好,把三小姐引去温泉,然后她借故离开,之后就叫林家少爷去毁三小姐清誉!" 秋枝是想好了才开的口,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少得罪一个是一个,她知道陈氏最心疼的是汪冉棠,自然不敢将汪冉棠也供出来,而是将所有事情都推在了汪冉茵头上。 这件事汪冉茵的确参与其中,只不过与林畅串通的事,却不是她做的。 汪冉茵将手放在汪眳禾胳膊上轻轻晃着,抽泣道:"哥哥莫要听她乱讲,我与林家人根本不熟,怎么会和她们串通来害姐姐?" 汪眳禾脸色难看至极,他顾着汪冉攸的名誉,将屋内人挥退,只留了陈氏和两个姐妹,还有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秋枝。 想确定事情的真伪,还得问汪冉攸,没人愿意拿自己清誉开玩笑,汪眳禾抬眼看向汪冉攸,有些犹豫:"冉攸,你……" 汪冉攸坦然地摇了摇头:"那日我的确觉得身子不适,故而在泉中没有多待,所以并为遇见何人。" 汪眳禾舒了口气,陈氏那边也赶紧道:"没遇见人啊,那是不是这奴婢在说谎呢?" "对,她在说谎!"汪冉茵跟着附和。 汪冉攸却沉了眸子:"大哥可知道,六月寒与鱼一道服用,会有何效果?" 此话一出,汪冉茵脸色巨变,汪眳禾略微一怔,摇了摇头:"不知。" "那日一大早,妹妹就端来了鱼汤给我,还特地给我留了二姐姐前一日做的六月寒糕点,我以为妹妹是一番好意,却没想……" 汪冉攸捏起绢帕的一角,轻轻拭起了泪,抽泣了几声后,才道:"那可是有催,的效果啊,哥哥若是不信,可以去问……" 情字她没好意思说出口,可从话语中,汪眳禾也能猜出来。 他冷眼看向身旁哭如泪人的妹妹,妹妹不住摇头,还不肯承认。 "大哥为何不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更何况三姐当日又没有出事,不能怨我啊!" "我是给姐姐熬了鱼汤,可我那是好心啊,我怎么知道会和六月寒起反应,再说,那六月寒是二姐姐做的,她和林唱关系那么好,大哥怎么不去怀疑她……" "住口!" 陈氏终于忍不住,呵斥出声来。 第32章 汪冉茵是彻底慌了, 她越说越多,越说越错, 她是怎么也没有料到, 事情过去那么久,居然在今日被翻了出来, 尤其是当着大哥汪眳禾的面。 只是她不该提汪冉棠, 那是陈氏心中最疼的那块儿肉。 汪冉茵没想到母亲会忽然变了脸,惊愣地看着陈氏。 "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 到底你是险些害了你姐姐。" 陈氏将话说的留了些余地,汪冉茵渐渐回神, 知道这是在给她递话, 也意识到方才慌乱下口不择言了, 若是真将汪冉棠牵扯进来,母亲不仅不会帮她,也许还会与汪冉棠一道将过错都推在她身上。 汪冉茵定了定神来到汪冉攸面前, 她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低头:"妹妹一片好心, 却没想做了错事,日后一定会多有注意的。" 她对串通林家那对儿女的事,只字未提。 汪冉攸没有回话, 而是继续低声哭泣。 汪冉茵一脸委屈:"姐姐要如何才肯原谅妹妹?" "哪儿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一向如此,我也就习惯了。" 汪冉攸似乎是在隐忍,姣美的脸庞看着叫人心疼。 汪冉茵却不乐意了:"姐姐这话说的, 什么叫一向如此,妹妹只是不小心,姐姐却要死咬不放么?" 汪冉茵是认准了秋枝不敢将她投毒的事说出,所以才这样反过来逼问汪冉攸。 汪冉攸也是明白,所以她指的并不是之前的事,而是今日的事。 她转向汪眳禾,柔声道:"哥哥,咱们汪家一向是风京有名望的家族,妹妹之前受了那番罪,之所以不说,便是怕家族内失了和睦,可妹妹不说,不代表妹妹可以任由别人欺辱,今日若不是父亲明断,恐怕盗窃的事便要扣到了义妹的头上。" 她这一番话说的汪眳禾心头一动,他一直以为,这三个妹妹中,汪冉棠是最端庄得体的,汪冉茵是最乖巧懂事的,而汪冉攸,直率却跋扈,与两个姐妹相比,便是那个最令人不省心的。 却没想今日细细瞧去,才发觉这个妹妹与之前大有不同,那股跋扈的劲儿在她身上全然看不到了,起而代之的是温婉与懂事。 想到这一年当中,汪冉攸受过苦难,他也不由有些红了眼,轻声道:"冉攸受苦了。" 汪冉茵看在眼中,手指都快要被自己给掐破了,她还想辩解什么,却听汪眳禾转向秋枝,厉声道:"玉如意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秋枝透过额前散乱的头发,偷偷看向陈氏。 陈氏假装拿帕子抹泪,实际也正在看她。 二人眼神交流了片刻后,秋枝便咬牙道:"大少爷,奴婢今日可是一直守在花荣院的,再说,奴婢的身份怎么可能随意出入老爷的书房,所以那玉如意真的不是奴婢偷的。" 说完,她又看向汪冉茵,汪冉茵忽然感到一阵冷意。 秋枝继续道:"是四小姐给奴婢的,她让奴婢将东西放在洛洛小姐房中的柜顶,然后再将盗窃的罪名扣在她头上。" 这次汪冉茵是彻底忍不住了,她指着秋枝大喝出声:"贱婢!" 屋里其他三人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不由感到震惊。 汪冉茵知道自己一时失口,赶紧将嘴捂住,随即露出那双无辜地杏眼来,她看向汪眳禾,抽泣道:"哥哥信我,这次真的不是我做的,我与洛洛无冤无仇,我陷害她做什么?" "洛洛毕竟是我收的义妹,想来妹妹对我的怨恨,竟以这么深了,连个孩童都不放过。" 汪冉攸说着,也低低地哭出声来。 汪冉茵恨得咬牙,今日失窃的事的确与她没有关系。 她知道汪冉棠为了探汪冉攸的消息,私下也给过秋枝东西,便以为今日这事是汪冉棠做的,所以在看热闹的时候,便放心的让秋枝进屋说话,可没想到这会儿秋枝却咬上了她。 不能卖汪冉棠,也不能应下此事,汪冉茵手中的帕子竟不经意间被扯破了。 "说话。" 汪眳禾看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汪冉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想必秋、秋枝是授了谁意,故意来陷害我。" 汪冉茵话音刚一落下,那边汪眳禾忍无可忍地一掌拍在了桌上,随后站起身来:"汪冉茵!" "眳禾啊,"陈氏赶紧起身去拉他:"这后宅的姐妹之间难免有些磕绊……" "磕绊?"汪眳禾扬起声道:"母亲不用包庇她,您看看她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未及笄的年纪,便能有这么些阴狠的心思,若是再不管教,日后会祸害汪家的!" 汪眳禾说的毫不客气,若是他到现在都没听出其中的弯弯绕绕来,那便真的是个草包了。 汪冉茵被吓得大哭起来,她不住向后退着,愤愤地看着汪冉攸道:"你们信她,信那个奴婢,就是不肯信我!" "好了冉茵。" 陈氏赶紧上前去安抚她,生怕她一不小心说出什么来。 "姐姐怪罪我,哥哥不信我,母亲不疼我。" 哭如泪人的汪冉茵见陈氏过来,便立即躲开,更加难过道:"母亲去找二姐姐吧,不要理会我!" "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 陈氏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又想去劝汪眳禾消气,可汪眳禾此时脸色凝冷,她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看到妹妹哭得如此伤心,汪眳禾心里不难受是假,可一想到她做的这些事情,便不由叫自己狠下心来。 他转过身,背对着堂内三个女人,冷声道:"方才堂内这两件事决不能叫第四个人知道。" 尤其是第一件,不管当时林通看到没看到,对汪冉攸的清誉都是不好的,然而这两件事,对汪冉茵名誉的损害会更大。 顿了片刻,汪眳禾道:"至于冉茵,禁闭一年,不论任何事,不得踏出乐荣院半步!" 不给那三人反应的时间,汪眳禾便快步走了出去,他一路脚步不停,直到推门看到张若水时,他才顿了脚步。 张若水放下手中女红,抬眼看他,他一步一步来到桌旁,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可查清楚了么?"张若水轻声问道。 汪眳禾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其他。 张若水也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靠在她夫君的怀中。 许久后头顶传来一声轻叹:"明日我便与殿下回话,咱们去边漠。" 后堂内,汪眳禾走了许久,秋枝才反应过来,他那句"不能叫第四个人知道"是代表何意。 屋中本就有四个人,那么她便是那多余出来的那个…… 还好她押对了,没有得罪当家主母,是明智的选择,陈氏愿意留她活命。 深夜,秋枝一手攥着包袱,一手扶着墙,靠在昏暗的小巷里等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巷子里多了个女人的身影。 "你是秋枝?" 那人问她,她点头道:"是大夫人叫你来安顿我的?" 那女人笑了笑,一双白皙的手扶住她的头,与她四目相对,低声呢喃着什么,随后她便笑着离开了。 秋枝目光呆滞起来,她摇晃着身子,一步一步向城外走去,直到来到城郊的一处山顶,这才顿了脚步,她没有丝毫犹豫,便纵身跳了下去。 "你说什么?" 白琅望着暗卫惊诧出声,他今日觉出汪府不对劲儿,一出府便立即叫暗卫去探查。 待暗卫回来,将后堂所听之事全部道出后,白琅怔住了神。 "回主子,属下绝无听错。" 这名暗卫不仅探了后堂,等后堂散了,他还跟着汪冉攸去了花荣院。 他亲耳又听汪冉攸在自己屋中与洛洛说起了那日的事。 "你说她知道我认错人了?"白琅剑眉蹙起。 暗卫点了点头,却迟疑着没敢说下去:"她说……" "说。" 白琅内心那被他藏了许久的情绪逐渐燃了起来。 暗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在花容院偷听到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一回到花容院,洛洛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气恼道:"怪不得姐姐那次泡泉水的时候,我说要进去帮你,秋枝却一直拦我,还说姐姐不喜欢泡澡的时候有人在旁边……" 想起那日的事,汪冉攸心里便堵得慌,她垂眼看着手中茶盏,低叹道:"今日让汪冉棠逃了……" 与林唱合谋的,定是她,只是汪冉攸也明白,秋枝不肯供她,陈氏也有意护短,汪眳禾又何尝猜不出来。 那是汪家的嫡女,汪家女眷的半个门面,她们是不能将她牵扯进来的。 洛洛明白了其中缘由,不由为之后担忧起来。 汪冉攸笑着放下茶盏,用手轻柔地揉了揉着她的头发:"不用担心,我估摸着她快嫁人了,等嫁出去后,便生不了什么幺蛾子了。" "嗯?"洛洛惊诧道:"谁那么倒霉要娶她啊?" 汪冉攸听了轻笑出声:"应该是八殿下。" 洛洛想起那个高大的男子,摇了摇头:"八殿下好可怜……" 汪冉攸随意说了一句:"也不算可怜,他们挺搭的。" "挺搭?"白琅听到这儿,紧绷的脸颊上,肌肉抽了几下:"亏她说得出口来……" 挥退暗卫之后,这张深沉的脸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第二日天刚亮,冷月伺候汪冉攸洗漱的时候,忍不住又提了昨日的事。 "小姐可否觉得昨日大夫人有些古怪?" 汪冉攸蹙着眉,将湿帕子递给冷月,松了挽起来的袖子后,这才道:"是因为汪冉棠的缘故吧。" 她也看得出来,陈氏似乎更偏爱汪冉棠些。 冷月扶她坐到梨花妆台前,帮汪冉攸将香脂的盖子打开,问道:"有一事奴婢深感不解,那就是为何要害洛洛,只是因为她与小姐走的近,就要害她么?" 汪冉攸一面在脸颊上轻轻涂抹着,一面思忖,可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 用过早膳后,她叫冷月守在了院外,她来到小芦笋身边,对她们道:"娘亲有个艰巨任务想派给你们,你们谁愿意去?" 除了七七,其他几个都抢着要去,最后汪冉攸定了做事最稳妥的一一,还有个子最小的十五。 "保证完成任务!" 两个小家伙挺直了腰杆,随后悄无声息的从土里跑了出来,顺着墙根向院外溜去。 第33章 用过午膳后, 冷月驾车带着汪冉攸与洛洛来到了城郊的院子。 进院的时候,汪冉攸看到柴璐在正堂外候着, 便停下了脚步。 "姐姐?" 洛洛拉了拉她的衣袖。 汪冉攸垂下眼来:"你先进去找先生, 我……" 想了想,她转身道:"我去附近转转。" 见汪冉攸准备离开, 柴璐顿了一下赶紧快步上前将她拦住。 "汪小姐, 殿下今日来,是特地有要事与您相商的。" 汪冉攸犹豫了一下, 叹着气随柴璐走了进去。 堂中只有白玥一人,他在方才就已听到了院里的声音, 知道是汪冉攸要进来, 他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看到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时, 他立即站了起来。 "殿下吉祥。" 汪冉攸微微屈腿,神情淡漠。 白玥抬了抬手,唤她坐下, 随后又亲自帮她倒了盏茶,推到了她面前。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 却始终没有开口,不知不觉二人就这样干坐了许久。 汪冉攸终于是忍不住了,她开口问道:"殿下有何要事相商?" "不急, 等他们今日结束后,一起再说。" 白玥语气温柔,说完又将一旁的话本递了上去。 只是汪冉攸刻意将目光放到了窗外,像是出神一般, 没有理会。 白玥的手停在空中,顿了顿,耐心地道:"这是最新的话本,是你喜欢的类型。" 汪冉攸最开始那几天,一直心烦意乱,没有心思看这些话本,后来实在待着无聊,便看了起来,她最喜欢悬疑断案的,有时候看得入迷了,一个姿势都能保持好久,最后脖子都僵了。 一听是最新的,汪冉攸还是没忍住,斜眼看了过去。 白玥赶紧将话本往前伸了伸,含笑道:"前日你将上册看完,我便立即差人去将下册买来了。" "殿下费心了。" 汪冉攸明明很想看,却又不让自己表露出来,她将话本接到手里,竟没有翻看,而是随手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白玥垂了眼,良久后,叹息出声:"还在恼我?" 汪冉攸语气平淡:"不敢。" 她这样的态度反而让白玥更加更加憋闷,他倒是希望她能红着脸与他争辩两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客套的形如陌人。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索性直接站起身,将凳子挪到了汪冉攸面前,他直视着她,目光中的情绪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汪冉攸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意外,又有些局促。 "殿下这是作何?" 白玥没有回答,而是问她:"萧姑娘,听说你要离开?" 听说? 汪冉攸蹙起眉头。 这些日子白玥人虽未到,但是知道的却不少,敢情那倩绿是来监视她的,怪不得他知道她喜欢看什么话本。 这下连洛洛问过泩心关于她要回去的事,白玥也都听了去。 汪冉攸不怪泩心嘴长,而是怪白玥明明与她要断了往来,却又装着一副关心她的模样。 她带着丝气愠道:"殿下多操心着自己的事吧,至于民女的事,不敢劳烦殿下费心。" 白玥没有说话,直勾勾地望着她,望的她浑身不自在。 "殿下……" 汪冉攸刚张口,打算叫白玥让开路,她想起身出去走走。 白玥却先出了声:"我想让你留下,可以么?" 汪冉攸愣住,而白玥收了笑意,严肃认真地看着她道:"之前是我不对,不该瞒你。" 停了片刻,白玥像是做了某个决定,他抬眼对着汪冉攸呆愣的眸子,声音柔了下来:"我错了,但是我对你的情感,我与你在一起表露的情绪,都是真的。" 汪冉攸的心不知不觉跳动的越来越快,眼前男子俊美的面容也越靠越近…… 在与她仅剩不到一寸的距离时,汪冉攸猛然回过神来,她忙伸手去推,白玥却一把将她娇嫩的手握在了掌中。 "殿、殿下,请您自重!" 汪冉攸惊慌开口,白玥骤然停在了原处。 "对、对不起。" 白玥哑着声将她松开,慌忙起身,他一时也没搞懂,自己方才怎么会着了魔似的做出那样的举动。 可他所言,却也是真的,只是不该控制不住自己,去轻薄于她。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汪冉攸红着脸,将头埋得极低,白玥也不敢再看她,而是背过身,望着那面空空的墙。 半晌后,汪冉攸站了起来:"殿下是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了么?" 若是汪冉攸帮他复活了那位故人,他们之间便再无瓜葛。 "我没忘,"白玥转过身来,看她的眼神有些灼热:"那我们便重新再认识一遍。" 汪冉攸真的困惑了,她眯眼看着他,轻咬着下唇,许久后才缓缓开口:"你到底想干嘛?" "我,我也不知道。" 白玥眉宇间挂着一丝忧虑,嘴角却逐渐上扬起来。 "我不知道为何,明明已是刻意避开了你,却又忍不住去想你,想你过得好不好,想你有没有受欺负,想你在这儿会不会待得无聊,甚至想你的一颦一笑……" "可我又不敢来见你,我怕你恼我,怕你气我,怕你不愿再与我说话,怕你像现在这般冷冰冰的对我……" "你知道么,我用了两个月,都没将自己的内心探究明白,却是在今日见了你的那一刻,终于探究清楚了。" 说到这儿,白玥语气竟带了几分祈求:"你愿意么,愿意与我重新来过么?" "我……" 汪冉攸被他这一席话,说的脑袋嗡嗡作响,若是说之前她对白玥没有动过心,那是假话,可明明她已经将自己劝住了,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却又忽然要她去接受这么多信息,她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她支支吾吾都没说出第二个字来,而白玥的神情已是从期待,慢慢变成了失落。 最后,他沙哑着声低低道:"试一试也不愿意么?" "我、我终究不属于这里,我是要回去的,我在这里会连累别人,我……唔……" 就在汪冉攸垂眼看着地面,心里慌乱地说着话时,白玥已是来到了她面前,他抬手用拇指压在了她的唇上。 汪冉攸怔怔地抬眼看他,他眉头轻蹙,二十二年来,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与人说话。 "不用怕,我会用尽一切来护你周全。" 许久前汪冉攸就说过,白玥身上有一种魔力,今日她也算是彻底领教了,明明看见他就该讨厌的,却被人家三言两语给说服了。 直到回了王府,汪冉攸才反应过来,她怎么能就趁着脑子一片混乱的时候,就对白玥点头呢? "七殿下是不是个精灵?修炼上千年的那种,可以蛊惑人心,摄人心魄的?" 汪冉攸望着洛洛认真道。 "不是,怎么可能呢!" 洛洛扎了块儿苹果塞在口中,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我怎么就当场答应了呢,是不是我有毛病啊……" 汪冉攸还在自言自语发愣的时候,两个小身影钻进了房中。 "娘亲,娘亲!" 一一和十五跳到了桌上。 汪冉攸回过神来,宠溺地摸了摸它们的芦笋尖。 "大夫人果然有问题!"一一的眼睛用力眨了眨:"她今日用过午膳后,带着丫鬟去了醉香楼。" 十五蹦到一一前面,抢着说道:"可她没叫丫鬟跟着进去,而是让她买什么来着,好像是那个,那个……" 一一瞪了它一眼:"那个不重要,还是我来说吧!大夫人去了一个顶好的包间,见了个女妖精……" "等等,"洛洛出声打断:"什么女妖精?" 一一皱着眉头看向十五:"是个蛇精吧?" 十五点了点头:"是的,她身上有蛇的味道。" 汪冉攸让洛洛别急,随后又问一一:"她们都说什么了?" 一一道:"蛇精知道大夫人没能把洛洛的手砍掉,还挺生气的,埋怨她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什么?"洛洛瞪大了眼。 一一将听到的全然道出,原来昨日盗窃之事,真是陈氏所为,她是在替那修炼百年的黑蛇精做事。 黑蛇精是被汪冉攸的灵血吸引至此,她知道灵血身边有女巫护着,怕自己对抗不过,便用灵力蛊惑了陈氏,想让她将洛洛的手割掉,没有收到的女巫,便不能施展巫力,那么灵血便唾手可得。 "她在哪儿?我这就去将她除掉!"说着,洛洛站了起来。 汪冉攸赶紧伸手拉住了她,一一 也蹦到她跟前劝道:"那个蛇精很厉害的,至少有五百年的修为。" 汪冉攸点了点头,洛洛如今的巫力掌握的如何,她也没有把握,不如明日先找泩心商量一番,再做打算。 第二日,她们较之前早到了一个时辰,白玥也才刚进屋,看到她得如此早,还颇有些意外。 他将带着自己体温的手壶塞给了汪冉攸:"可是想我了?" 汪冉攸看了眼一旁的泩心和洛洛,将头埋了下去,低声道:"你说什么呢,是出了要事。" 汪冉攸将事情说出来后,白玥神色一下严肃起来:"先生和洛洛一起的话,对付那蛇精可有把握?" 泩心平静地摇了摇头,他们先知一族,巫力一向只是在探究之事上,才能得到发挥,对于与异灵的战斗,他们是属于比较弱的。 他将目光落在洛洛身上,问道:"学了两月之久,你想不想趁次机会试一试?" 洛洛早就安耐不住地点了头,汪冉攸却不免担忧起来:"那可是百年的蛇精,她才这么小,万一……" "还有我,"白玥将手搭在她肩上,温柔的声音里是一种坚定的情绪:"我会带着暗卫一起去。" 第34章 蛇精多狡诈, 灭她之事耽搁不得,四人商议过后, 决定翌日就去翠香阁。 白玥将汪冉攸送上马车, 见那马车远走后,他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他与泩心一道向屋中走去, 他问道:"复活之事, 如今有多少把握?" 泩心回道:"明日事毕,殿下便可去将尸骨寻来。" "你确定这么做伤不到她?" 白玥蹙起眉来, 他也不知自己询问过多少次了,每次泩心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伤不到, 殿下安心。" 泩心说完, 顿下脚步:"倒是她打算回去的事, 殿下可做妥当了?" 白玥点了点头:"此事定要守住,莫要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她没有完全应下,只是答应他试一试, 可他相信,他一定能让她安心自愿的留在这里。 醉香楼是风京有名的酒楼, 里面的饭菜独具一格,食材用料皆为上等,大厨的烹饪手法也是一绝。 第二日晌午汪冉攸带着冷月走了进去, 要了个包间,就在那蛇精隔壁,白玥带着洛洛和暗卫提前就去了她隔壁。 汪冉攸坐下后,心不在焉地看着菜单, 却没想看着看着,就被菜单上的菜名给吸引住了。 "这个醉香糯蹄,什么味的?" 她指着菜单问一旁的小二。 小二很是有眼力劲儿的,一看就知道她非富即贵,一边倒茶,一边笑眯眯道:"贵人可真会挑,这醉香糯蹄,是本店的招牌,可是用了那陈年佳酿来去腥的,我们大厨将猪蹄炖的入口软糯又有嚼劲儿,吃一口啊,齿下留香,保证客官再也吃不下去别家的猪蹄!" 汪冉攸吞了吞口水,在那菜名上连点了几下:"就这个!" 之后她又点了几个招牌菜,光听小二介绍,就叫她忍不住后悔,后悔没有早点来这醉香楼品尝一二。 可小二真的将菜肴端了上来后,她又不敢下筷子了,谁知道那蛇精有没有蛊惑那大厨或者小二,给这些饭菜里下药。 她只能闻着香,一脸愁容地躺在床上,冷月将床幔放了下来,刻意扬了扬声音道:"小姐不舒服就先躺一会儿,奴婢出去帮您买些暖胃的药来。" 随后传来关门和脚步渐远的声音,屋里便安静了下来。 汪冉攸心脏扑扑直跳,她不敢合眼,目光一直透过床幔的缝隙,盯着那扇木门。 片刻后,木门被慢慢推开,黑色的裙摆最先引入眼帘,汪冉攸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黑蛇精伸手正要来开床幔,桌子底下赫然蹦出了两个暗卫。 暗卫蒙着双眼,只靠听觉,便可知黑蛇精的位置,一刀一刀向她劈来。 黑蛇精到底是有百年修为的,不用迷惑的灵力,也能与两个暗卫打的不落下风,甚至逐渐占据了主导。 隔壁一听到响动,便立即赶来过来。 "咣当"一声,门被白玥一脚踹开。 洛洛抬手对着黑蛇精,嘴里不断低喃,黑蛇精惨叫一声,忍着浑身的剧痛飞速冲到了汪冉攸面前,一把将她胳膊拽住,正要将她拖下来时,白玥闭着眼也持剑迎了过来。 黑蛇精一手拽着汪冉攸,一手与白玥和那两个暗卫打斗,洛洛的声音也忽然扬起,语速也变得越来越快,黑蛇精的眼睛与嘴角开始渗血,她咬着牙,依旧不肯松开汪冉攸的手。 身心的疼痛叫她挥剑的速度慢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白玥睁开了眼举剑刺向她胸口。 黑蛇精知道自己今日是无法得到灵血了,在那剑尖刺入胸口一寸的时候,黑蛇精便立即松开了汪冉攸,一脚将暗卫瞪开,随后恶狠狠地盯着白玥。 "你会后悔的!" 艰难地说出一句话后,她跳出了窗外,暗卫与洛洛赶紧追了出去,外面有白玥安排的人,所以他没急着跟上,而是第一时间来到床边。 他掀开床幔,看着那个蜷缩成一团的汪冉攸,焦急道:"你受伤了么?" 汪冉攸摇了摇头:"没有,你呢?" 白玥松了口气,将剑丢在了地上,缓缓坐到了床边,他伸手拉过汪冉攸的胳膊,将她袖子拉了上去。 白嫩的肌肤上,留下了几个红色的指印,是方才黑蛇精使劲儿拉拽时留下的痕迹。 白玥从怀中取出一个翠色小瓶,用指腹沾了一些白色的药膏,轻柔地帮她涂抹着。 凉丝丝的感觉让那红印处没那么疼了,汪冉攸抿着唇,抬眼看着白玥,此时他小心翼翼,一面涂抹,一面轻轻吹气的模样,看着竟有那么几分可爱。 "还疼么?" 涂完药膏后,白玥抬眼问她,汪冉攸赶紧移开目光,摇了摇头:"不疼了。" 白玥蹙眉叹道:"都怪我,没将你护好。" 汪冉攸赶忙道:"怎么没护好,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要不是你的话,我方才没准就被她抓走了。" 白玥垂眼低"嗯"了一声,满脸都是自责的难过。 汪冉攸心里过意不去,笑着去寻他的目光:"倒是你,怎么身手这样厉害?我从前还以为……" 白玥听到这里,抬眼看着她道:"你以为呢?" 汪冉攸笑着道:"我以为你这般俊美又儒雅的男子,是提不了刀剑的,至少不该是个高手。" "那你以为高手是该如何的?" 这会儿白玥脸上的自责已经全然没了,他挑着眉梢,淡笑地看着她。 本来只是打趣,没想到她还真的想了一阵。 "像楚王,或者像八皇子那样,身材高大,一看便知孔武有力。" 说着,她还点点头:"嗯,肯定很强壮。" 白玥知她脑子里正在想别的男人,心头便不舒服起来,想也没想便直接压了上去。 "你是觉得不够强壮?" 汪冉攸被他压在身下,脸颊逐渐绯红:"我、我怎么知道?" 白玥嘴角微微提起,眉眼中全是笑意,他低头伏在她肩头,压声道:"你想试试?" "不不不!" 汪冉攸惊慌出声,两只手伸到他胸前,便要去推,却被白玥一手握住。 他声音带着疲惫:"别乱动了,方才我打斗的时候……" 汪冉攸倏然紧张起来:"是不是伤到哪儿了?" 白玥觉得她这样又害羞又紧张的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就想靠近,甚至还有种想要了她的冲动…… 他压抑着那股冲动,长出了口气,整个人软在了她身上,有气无力道:"我是想说,方才打斗的时候累到了,不如我们歇息一下。" 汪冉攸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没受伤就好。 嗯?什么鬼,他就打算趴她身上休息? 汪冉攸立即扬起声道:"歇什么,你要歇自己躺下歇,让我下来!" 白玥纹丝不动:"你不是嫌我不够强壮么?" 这是什么鬼逻辑? 汪冉攸欲哭无泪:"够、够、够!行了吧,快起来!" 白玥撇了撇嘴,勉强地坐了起来,汪冉攸涨红着脸,赶忙从床上爬了下来,提着裙子就要向外走。 "等等。" 白玥将她叫住,走到她面前,一面帮她整理着额前散乱的头发,一面含笑道:"好歹是风京第一美人,怎么也得注意一下仪容,这般模样与我一起出去,别人还当我们是做了什么……" 说着,他还拉了拉她有些凌乱的衣领。 汪冉攸觉得自己脸蛋完全可以用来摊煎饼了,她觉得白玥才是个蛇精,修炼万年的蛇精。 天色渐黑,二人在城郊等了许久,汪冉攸开始担忧起洛洛来,白玥温声安慰着她。 就在汪冉攸坐不住的时候,柴璐带着洛洛回来了。 一进屋,柴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回殿下,属下追到城外后,那蛇精便化成一条黑蟒,跳入了江中。" 他们顺着江水搜了许久,都未看到蛇精的身影,见天色晚了,这才收了队。 "那么些人,竟还让她跑了。"白玥面容冰冷,柴璐咬着牙,一言不发。 洛洛也垂着脑袋,汪冉攸却不想埋怨他们,可她也不能逾矩对柴璐说什么,只好上前将洛洛揽在怀中,小声对着她道:"你没事就好,她这次受了伤,想必以后也不敢再来寻我了。" 白玥望了那边一眼,随后对柴璐抬了抬手,面容也和缓了几分:"下去吧。" 柴璐走后,泩心拿了粒黄豆大小的药丸,递给了汪冉攸:"被妖精迷惑数次,便如同染瘾一般,忽然断了,会一连头疼数日,而这药丸入水即化,服用过后,便会恢复常态,人也不会感到不适。" 汪冉攸道谢后接了过去。 得知陈氏是被黑蛇精迷惑才做了那样的事,汪冉攸似乎对她也恨不起来了。 第二日她去给陈氏请安的时候,将药丸偷摸丢在了茶水中,看着陈氏喝下,汪冉攸才离去。 几日后的重阳节,白莹在公主府设了赏菊宴。 她邀请了众多风京有名的文人雅士,多是年轻男女。 汪冉棠早就盼着这天了,她提前便写了几首诗,还亲手缝制了一个黛蓝色香囊,那香囊上还绣着一个琅字,只是满心欢喜地左等右等,也没将受邀的名册等来。 汪冉棠以为白莹好歹会顾着汪家的面子,却没想白莹不但邀了汪冉攸,还有汪眳禾夫妇。 然而她这堂堂的汪府嫡女,就被□□裸的忽略掉了。 汪冉棠心有不甘,可又不能硬去,她丢不起那个人来,私下里托人送了封信给白琅,然而那信也石沉大海了,没有半分回应。 汪冉棠不由替自己的将来担忧起来,难道真如那签中所说,她做太子妃的美梦要破碎了? 汪冉棠心里烦闷至极,得知林唱也没在受邀行列,便在重阳当日,邀她一道去了醉香楼。 第35章 人若是倒霉, 可能喝凉水都会塞牙。 汪冉棠与林唱来到醉香楼后,却被告知今日主厨被重金邀去了公主府。 包房里林唱听了, 气得耳坠都在不住地颤抖, 往年赏菊宴不管是宫里还是哪家府邸设宴,她们两个都是在名单中的, 可如今, 白莹刻意不邀她们,便是在和整个风京的名门望族打招呼, 她白莹公主不喜欢这两个人,这样一来, 以后还有谁愿意与她们多交往。 二人关着门说了不少白莹的坏话, 说到最后无话可说了, 林唱便想起一事来,问汪冉棠道:"你和八殿下如何了?" 提到八皇子,汪冉棠脸色微红, 她没有回答,而是将话题岔开了, 林唱扁了扁嘴,还以为她是害羞,想着自己的好姐妹可能日后会坐上太子妃的位子, 心里泛起一股酸意,可又忍不住有些欢喜。 汪冉棠捏了块儿菊花糕,刚拿到嘴边,又丢了回去,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林唱道:"你哥哥那边,可还有说什么?" 一提到林通,林唱便蹙了眉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我哥现在日日念想着汪冉攸,非要我想办法帮他,你说说,上次那么好的机会,他都没抓住,我如今也实在是想不出法子了。" 汪冉棠看着桌上的糕点微微出神,许久后,她笑着看向了林唱,用绢帕遮住口,用着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在林唱耳边嘀咕了一阵。 二人的面容逐渐展颜,说完后,她们饶有深意地对望了一眼。 与此同时,公主府里的宴席已开。 往年赏菊宴的吃食多以清淡的糕点以及菊花酿为主,今日的公主府却不同,席面上除了重阳糕之外,竟摆满了醉香楼有名的菜品。 汪冉攸见到这些菜后,下意识就抬眼看向了白玥。 果然,白玥冲她笑着点了点头,并且抬手指了指那道醉香糯蹄。 汪冉攸顾着人前的端庄,没能吃得尽兴,不过各尝了几口,却也饱了八分。 没多久,她就看到白玥冲她做了个手势,二人会心一笑,前后脚地离开了宴席。 今日落了些雨,他撑着伞,与她在雨中漫步。 汪冉攸看着两旁的花色,轻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今日的厨子,是殿下请过来的么?" 今日宴桌上的菜品,都是那日她在醉香楼点的。 "是啊,"白玥笑着点头道:"喜欢么?" 汪冉攸点了点头,不由又回想起方才那软糯猪蹄的味道。 "若是合胃口,日后我们常去。" 说着,他又将伞向她那边挪了挪,而自己的肩头,已湿了一大片。 身后跟着的柴璐看到,小跑着过来,又撑起了一把伞,他帮白玥遮起了雨来:"殿下小心凉到。" 白玥顿下脚步,斜着瞪了他一眼,这就是他为何喜欢倩绿在身旁伺候,若是今日跟着的是倩绿,她绝对不会在此时多事。 白玥脸颊抽了两下,不悦道:"退下。" 汪冉攸这才注意到白玥手中的伞,几乎全在自己顶上遮着。 她赶忙将柴璐叫住,随后伸手接过伞来,递给白玥:"秋日寒凉,殿下快些回去换身衣物。" 白玥面若暖阳,轻摇了摇头:"无妨的,我还想四处走走。" 汪冉攸垂下眼来:"那民女先回宴上了。" 白玥听她这样说,便知拗不过她,只好无奈地跟着柴璐离开了。 "小姐,我们回去么?" 身后冷月跟了上来。 汪冉攸"嗯"了一声,正要抬步走人,就见一个墨色的身影健步如飞的向她走来,他的身份竟然没有撑伞,浑身湿透不说,连那俊朗的脸上都满是雨水,他非但没有一丝不悦,反而还在笑。 趁汪冉攸还在愣神之际,他便躬身钻进了她的伞中。 "殿、殿下吉祥!" 汪冉攸正打算行礼,白琅却抬手将她扶住:"莫要虚礼了。" 说着,他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儿绢帕,抹掉了脸上的雨水。 而那绢帕,正是汪冉攸之前那条青白色的。 汪冉攸立即将胳膊抽了回去,还是顾着礼数冲他屈了屈腿。 白琅干笑了两声,对她道:"汪小姐能将伞撑高些么?" 汪冉攸不仅将伞举高,还将伞柄伸向他,随后对冷月招了招手,淡漠着道:"你与我共撑一柄,这柄给殿下。" 却没想白琅并未接伞,而是一个侧身来到汪冉攸身旁,将身子压低,轻飘飘的在她耳畔道了一句:"方才实属无心之过,他日在下定会明媒正娶,不叫姑娘平白受辱。" 汪冉攸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立即惊慌地抬眼看着白琅。 白琅依旧在笑,且笑意更深了:"姑娘莫要惊恐,在下即刻便离去。" 说完,他转身又迈入了雨中,只剩汪冉攸呆愣在原地。 白琅这两句话,皆是那日他落入泉中时,所说的…… 他不可能没来由与她说那番话,汪冉攸忽然回神。 他知道了? 他竟然知道了! 他怎么可能知道?! 汪冉攸步如踩棉,冷月赶紧将她扶住,她虚着声道:"去和公主禀报一声,就说我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府了。" 汪冉攸一连几日都惴惴不安,没来由的心慌,她生怕白琅做出什么举动来。 不过还好,没几日,南风帝就将白琅派去了边漠,而大哥汪眳禾作为副将,也一道跟着过去了。 边漠数十年一直是由汪擎镇守,而今狄族与戎族皆来冒犯,想来也是伯父年事已高,南风帝有些放心不下。 想到那位从未蒙面的叔伯,汪冉攸心底还是有些钦佩的。 正想着,冷月便匆匆地跑了进来:"小姐,边漠好像出了大事,老爷唤您去前厅。" 汪冉攸赶去前厅的时候,下人正在擦着地上的血迹。 汪靖眉头紧蹙地靠在椅上,郎中趴在桌上一面开着药方,一面道:"老爷这口血是倒流所致,莫要慌急,便不是大碍。" 怎么可能不慌急,那是他亲大哥! 汪靖没说话,只是闭着眼,浊泪从他眼角的褶皱处缓缓落下。 看到这样的状况,汪冉攸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汪擎乃一代武将,受伤是难免的,可能叫汪靖急得吐血的伤,定是要命的。 汪冉攸觉得自己应当上前关切几句,可想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又怕说错了什么让父亲更加难过,只好什么也不说,只是过去倒了盏温茶,捧到了父亲面前。 汪靖睁开眼,别过脸抬袖擦掉了面上的水痕。 他叹着气将茶盏接过手中,边翻着盏盖,边对她扬了扬下巴:"先坐下吧,待人来齐了,为父一道说。" 汪冉攸乖巧地点了点头。 很快,陈氏与汪冉棠,还有张若水都赶了过来。 看到汪靖脸色难看至极,都有些不敢说话,连平时一向爱作势抹泪的陈氏,这次也默不作声了。 汪靖要去边漠,明日便走,他怕动身晚了,可能连那亲大哥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陈氏不敢劝,只是低低说了一句:"快入冬了,老爷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是啊爹。"汪冉棠跟着附和了一句。 张若水紧紧抿着唇,夫君走之前与她说过,让他安心在风京等着。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而本就是汪氏一族的汪眳禾,若是能此番立功,南风帝定会要他接过汪擎的大旗,到时候,他会亲自护她一道去边漠。 只是眼下,得知汪擎重伤,张若水心里不免慌乱起来。 白琅与汪眳禾前些日子刚走,此时还未到边漠,也不知汪家军能否撑住,她向来不问朝事,可是能将镇守边漠数十年的一代名将重伤,那么戎狄两族定是有备而来。 想到这儿,屋里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片刻后,张若水起身对汪靖屈了屈腿:"父亲,若水愿意随您一道前往。" 陈氏责怪地瞪着她,她身为汪家大儿媳,不说劝阻一二,竟还要跟着添乱。 汪靖终于张口了,他摆了摆手:"你莫要跟着去了,路上遥远不说,等到了边漠,又是战乱……" "父亲,就叫儿媳去吧,儿媳无论如何,也不能忘了当年大婚时的恩。" 当年汪眳禾大婚,汪擎擅离职守,快马赶来风京,这是他大侄子的婚事,他无论如何也得赶来,回到边漠后,他自行领了罚,丝毫没有因为他是将帅而有半分徇私。 这样的真情,比多少贺礼都叫人感动,如今伯父危在旦夕,丈夫又要上战场迎敌,她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在风京独享安稳了。 陈氏嘴上劝着张若水,眼睛却始终看向汪靖。 汪靖自然是知道她话中之意,只是他不愿理会。 最后,他还是对张若水点了头。 就在汪靖起身准备回房的时候,想了许久的汪冉攸,忽然起身道:"父亲,女儿也要去。" 汪冉攸不是去凑热闹,而是之前她就听泩心说过,她的灵血对于垂死之人来说,是救命的药引。 她想去试试,往小里说,这是在为汪家,为自己或者为原主,往大里想,这是在为南风国的百姓做事。 这一瞬,汪冉攸似乎找到了些方向,她的灵血不仅只会引来灾祸,其实还是可以做一些善事的。 汪靖胸口闷的有些难受,摇晃了几下后,问道:"你确定要一道去?" 汪冉攸刚要开口,陈氏那边立即道:"说什么胡话,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跑去边漠作何?" 想到白琅也要在边漠作战,汪冉棠自然也不愿意,不由跟着陈氏轻斥:"妹妹享福享惯了,边漠那边可不是你这般娇花待的地儿,万一去了半路,你又哭闹着要回来,父亲可顾不上差人护送你。" 汪靖也是有此顾虑的,汪冉攸却上前来到张若水身边,对堂上的父亲恭敬地行了一礼:"女儿身为汪氏后辈,怎可因为一点路途的颠簸,就轻言放弃,那可是女儿的大伯,是南风的将军,父亲断不能阻挡女儿前去探望。" "好,好一个汪家后辈。" 汪靖赞许地看着汪冉攸,她这一番话,说得他心里似乎也燃起了一把火。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快要结束了。 下本接档文,是古言重生。 点击作者专栏,可以前去关注哦~ 《五嫁逆臣》 重生第五次,夫君终于造反成功。 第一世她那名震八方的大将军夫君,造反失败,她被株连而亡。 第二世与第三世,她拼了命的逃婚,却都在逃婚的路上死于非命。 第四世,她不仅乖乖嫁了,还在年少时就寻到了他,在她细心的诱导下,这个少年弃武从文,这下她总能笑着活下去了吧? 然而,后来这个身为宰相的倔强男人,依旧不忘初心。 他又双叒叕造反了,结果不言而喻。 这一世,重生回婴儿的她下定决心,饱读诗书,苦练武艺,见那男人一次就打一次! 让你不听话,让你想造反,给我老实待着! 她要摧毁那个男人高傲的心,从根上改变他! 后来…… 温姝婵:"夫君要不我帮你一起造反吧?" 莫尘垚:"造反?夫人你疯了吧……" 感谢~~~~~ 第36章 当天汪靖就向朝廷告了假, 翌日天将微亮,他们便坐上马车往边漠赶去。 由于赶时间, 一路上很少停歇, 刚离开风京时的路还较为平坦,而后越往西, 路越难行。 汪冉攸与张若水同坐一驾马车, 二人多日被颠簸的已是头晕目眩,歪在车里无精打采的。 好不容易寻了个驿站, 众人打算修正一日,汪冉攸明明躺在床上, 却还隐约有种马车上摇晃的感觉。 她觉得胸口阀门, 让冷月将窗子打开, 谁知道窗户刚露了个缝,一阵风沙便吹了进来,冷月赶紧将窗户紧紧关上。 "小姐, 奴婢刚才寻人问了,看样子是起了沙尘, 明日未必能赶路了。"冷月摆了个湿帕子,过来帮她擦净了脸。 "姐姐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洛洛拿起板子,挡在了被风沙拍的直响的窗上。 汪冉攸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倒头就睡下了。 由于沙尘暴的原因,众人被耽搁了两日,到了第三日,汪冉攸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汪靖看风沙小了些许, 想着不过就一日半的路程,便不想再耽搁了。 汪冉攸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前面发沉的天,知道劝不住父亲,便只好硬着头皮又上了马车。 天色渐暗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整个马车似要被掀翻了一般,马车夫迷了眼失去了方向感,马儿也受了惊吓在四处乱跑。 马车动荡的可怕,汪冉攸与张若水立即张开胳膊,勉强支撑着身子,不被甩倒。 可不知从哪儿来了股外力的撞击,整个马车被撞翻在地,汪冉攸磕了脑袋,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托在了背上,那东西在狂奔,四周都是沙漠,在剧烈的颠簸中,汪冉攸再次失去了意识。 白琅接到汪靖出事的消息后,便率人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除了一个车夫伤势严重外,其他人均无大概。 可四处搜寻了许久,都未寻到汪冉攸的身影,只是看到了她的一件外衣。 白琅背过身,将外衣举到了口鼻处,他闭眼闻了一阵,随后翻身上马,飞似的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汪冉攸被放在了一片荒漠中,四周围了数十条似狼非狼之物。 它们有着狼的外貌,却可以站立而行,就像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披着一件狼皮。 为首的那个仰头冲天嚎叫了一声,紧接着周边其他的也兴奋地叫出声来。 为首的缓缓上前,这是它们听闻许久的灵血,传说中一旦得了她的血,它们的狼族便可直接幻化成人形,且不会再受月圆夜变身的痛苦。 就在它来到汪冉攸身前,露出尖牙准备下口之时。 一个更为高猛的狼人冲了过来,一头将它撞飞在地。 它护在了汪冉攸面前,露出极为凶狠地神情。 四周狼族低声呜咽,它们警惕地审视着忽如其来的这个狼人,逐渐将包围圈缩小。 在彼此间只剩不到一米的距离时,它们中领头的那个,忽然顿住脚步,用着狼族才能听懂的语言张开了口。 "他是阿尔法。" 说完,它跪了下来。 周围其他狼族看到,没有丝毫质疑的也跟着跪下。 "我要带她走。" 护着汪冉攸的这只,说完就要将她抗在身上,而地上跪着的那些却不肯答应。 "狼族一向讲究共享,即便您是阿尔法,也不能独自将灵血带走。" 它平静的说着,眼底却不容置疑。 阿尔法狼没有停下,而是坚定地道:"它不只是灵血,更是我的妻。" 对于狼族来说,阿尔法是它们的首领,而阿尔法的配偶,则享有与它同样尊贵的身份。 其他狼人皆为一震,它们不敢相信,却也不能质疑,因为一旦阿尔法说了这样的话,那么它必须做到,不可反悔。 这是狼族中的认定。 汪冉攸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到了边漠。 冷月见她醒来,赶紧端来一直温着的汤药。 汪冉攸浑身乏力,被她抚着才能勉强起身,用完药后,她又躺了下去。 洛洛扑到床边,拉着她的手,红红的鼻头,一看就是哭了许久的缘故。 汪冉攸强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们都没事便好。" 顿了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印象中她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在沙漠中的。 冷月接话道:"是八殿下将小姐带回来的。" "嗯?"汪冉攸缓缓起身靠在了床头。 八皇子白琅自幼酷爱习武,十三岁那年就曾随着秦王去了北漠,却没想路遇沙尘暴,这个南风帝最要紧的皇子,走失了。 众人寻了一个月,也未能寻到,就在他们想要放弃的时候,白琅自己走了回来。 那时候人人都说,八皇子白琅有天命,是南风的福星。 自这之后,白琅的身子更加硬朗,武艺也进步神速,小小年纪就在军中无人能敌。 至此之后,他便长年待在了北漠。 也是因为他对沙漠的熟悉度,所以轻而易举将汪冉攸寻回,便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了。 "他说我是被风沙卷走的?" 汪冉攸还有些茫然,她记得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驮着跑的…… 冷月点了点头,汪冉攸抿着唇,便没说什么了。 冷月出去后,洛洛若有所思道:"姐姐,我觉得八殿下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汪冉攸叫她不要多想了,吃些东西恢复体力后,她便先去了汪擎的房间。 张若水与汪靖都在里面,汪擎虽然气若游丝,但从他面不上的棱角依旧可以看出,是个坚毅之人。 汪擎此生只取了一位妻子,却没想生产时与腹中孩儿一道折了。 此后他枕边便再无良人。 郎中说他如今只是靠人参在强行的吊着口气,人可能随时就没了。 风京那边,南风帝连追封的圣旨都已经拟好,就差最后盖印了。 屋中气氛很是悲悯,汪冉攸也不由自主落了泪。她说要尽份心,便主动要求亲自帮大伯熬药。 一连三日,都是汪冉攸煎药,张若水喂药,有时城外兵马的声音隐约传进来,汪擎的神色便不由自主的动了动。 第五日的时候,汪擎忽然自己坐了起来,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似乎如常人一般。 张若水见了不仅未喜,甚至还有几分恐慌,她还以为是回光返照,连忙差人去唤郎中和汪靖。 郎中本也以为是大将军要不行了,却在号脉的时候,表情从无奈到诧异,最终成了惊喜。 汪擎活过来了,谁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好又将这事归为了天意。 大将军一生为南风而战,连老天都不舍得收他。 救回了汪擎,汪冉攸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汪靖还劝汪擎与他一道回风京,可汪擎不肯,执意要留下。 离开边漠这日,白琅与汪眳禾抽空来与他们送别。 张若水与汪眳禾拥抱了许久,最后分开的时候,眼泪不争气的留了下来,怕夫君看到更加难过,便扭头跑回了马车,汪眳禾面容淡淡,但那眼眶却已是微红。 汪冉攸第一次看到哥哥嫂嫂这样,感动之余,还颇有些羡慕她们的如此情意。 汪冉攸前些日子与白琅道过谢了,所以今日看到他的时候,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 临走的时候,他骑着马来到她身旁,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直接披在了汪冉攸的身上,别说周围的人看着惊诧,就连汪冉攸自己也是呆愣了片刻。 白琅笑着翻身上马时,汪冉攸终于回神,连忙就要将大氅归还,白琅却没有理会,两腿一夹,直接驾马离去,临走时道了一声:"照顾好她,这是我要娶的。" 众人还有些不明所以,汪冉攸恍然回过神来,对父亲道:"殿下知道女儿身子弱,怕路上耽搁,所以才如此的吧……" 至于后面那句话,她没理解错的话,应是这个意思:照顾好它,他回去是要取的。 一定是这个意思。 所以汪冉攸又对汪靖道:"这大氅女儿定会照料好的,他日殿下回京,一定会主动归还。" 原来是此意,汪靖轻笑着点了点头,不由怪自己方才多想了。 回去的一路,这上好的大氅,汪冉攸也没敢用,叠得整整齐齐叫冷月给收了起来。 可即便如此,回到汪府后,不知哪个下人多嘴,还是叫汪冉棠和陈氏听到了耳朵里。 年末的时候,边漠的战事终于告一段落,戎狄两族纷纷投来降书。 白狼与汪眳禾也回到了风京,汪眳禾被封了将,翻过年后就要携家回到边漠。 汪冉攸与张若水接触的多了,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嫂嫂,知道哥嫂要走,一时有些不舍。 这日她正与张若水在院中闲谈,汪眳禾提着剑走了进来。 "冉攸来了。" 汪冉攸笑着叫了一声"哥哥",汪眳禾对妻子使了个眼色,张若水将石桌上的紫砂壶端起。 "水有些凉了,我进去叫人再温一壶来,你陪妹妹说说话。" 张若水走后,汪眳禾坐下来,望着汪冉攸认真道:"有些话,哥哥问你,你断要实话实说。" 汪冉攸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知汪眳禾不会害她,便点了点头。 汪眳禾道:"你和七皇子,关系如何?" 汪冉攸愣了一下,将目光看向别处:"哥哥为何如此问?" "上次后堂审事的时候,冉茵提起过。" 那时候他便心里咯噔了一下,只是事情分轻重缓急,那日不适合去提这件事,往后他也没去多问,毕竟三妹如此貌美,若是真好七皇子看上了眼,也不是什么坏事。 可如今却不同了。 第37章 汪冉攸不知哥哥为何这样问, 也不敢贸然说什么,只是道:"之前与殿下在碧水宴上一道合作过, 所以颇为熟悉一些。" 其实他们的关系, 她自己也说不清。 汪眳禾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那八皇子呢?" 汪冉攸抬起眼来, 疑惑地看着他道:"妹妹和八皇子, 不熟。" 见汪眳禾眯眼瞧着她,一时不语, 汪冉攸没来由有些心慌,赶忙又道:"听说二姐姐和八殿下往来颇多, 姐姐端庄, 八殿下洒脱, 瞧着也是极为……" 般配二字还未说出口,汪眳禾便抬手打断:"年后陛下定会立储,到时不管是谁, 想必都会与汪府联姻。" 汪冉攸淡道:"妹妹不懂朝事。" 汪眳禾犹豫了片刻,下意识环顾了一圈, 随后将声音压得极低道:"你做好准备,莫要意气用事。" 他看得出,这个妹妹似乎对八殿下无意, 可他也是了解那个人的,只要他认定了的,绝对不会轻易作罢。 汪冉攸觉得他这番话说的有些古怪,可一提到八皇子, 汪冉攸倒是忽然记起一事来:"哥哥明日可否帮妹妹将八殿下约出来一见?" 汪眳禾有些犹豫,却还是点了头。 醉香楼的包间内,白琅与汪眳禾碰了几杯下肚,汪冉攸吃着可口的菜肴,想寻个他们说话的空档,把事情给做了,却没想汪眳禾随意寻了个借口,便起身走了出去。 "眳禾说,是你要主动寻我的?"白琅笑着看她。 他的笑与白玥的全然不同,他笑得更加灿烈,更加爽朗。 汪冉攸放下筷子,对身后的冷月招了招手,冷月将叠好的大氅恭敬地捧了过来。 她也随即起身,屈腿道:"民女将殿下的大氅照顾的极好,眼看这几日就要落雪,也未见殿下去取,民女便亲自送还。" "我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要回的道理?"白琅稍微一愣,随即大笑出声来:"我那日是说,要他们照顾好你,等我回来是要娶你的,而不是取回这大氅。" 白琅说的直率,丝毫没有避讳,汪冉攸和冷月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汪冉攸立即回神就道:"民、民女惶恐,殿下莫不是酒喝多了……" "啪!" 白琅将青白色绢帕拍在了桌上。 这帕子还是他之前命暗卫从汪冉棠那里取回来的。 "这大氅太过贵重,这绢帕是私人之物,民女皆受不得。" 汪冉攸微微颤抖。 白琅挑起眉毛朗笑出声:"你呀,还骗我?"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汪冉攸跟前:"我知你现在不愿意,我向来不想勉强。" 汪冉攸不敢松气,她隐约觉得白琅还有后话,果不其然,他围着汪冉攸绕了半圈,又道:"但是我也不愿意勉强我自己,我喜欢你。" "不不不,"汪冉攸连忙冲他摆手:"殿下不喜欢我,殿下根本就不了解我,我没有二姐姐端庄,没有四妹妹单纯,我脾气不好,身子骨又弱,还善妒……" 汪冉攸一股脑说了上百字自己的缺点。 可越说,白琅便笑意越浓,看的汪冉攸心里直发慌。 "所以我们不合适,殿下既然不愿勉强人,那么就不要勉强民女了。"这几句话,一说出口便显得汪冉攸有几分不识好歹,她说的小心翼翼,生怕触了白琅的不悦。 "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这个南风第一美人?"白琅笑意渐收。 汪冉攸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白琅从冷月手中将大氅抖开,一面往汪冉攸身上披,一面道:"你说我不熟悉你,那么日后咱们多见见面,待时间久了,想必你也不会如此羞涩了。" 羞涩? 汪冉攸可不是羞涩,可白琅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道:"我曾听说,女人惯是口是心非,你的身子我都已经瞧过了,你的人,我自然是要娶得。" 说完这番话,他便转身推门走了。 汪冉攸僵在原地了许久,最后扑通一声,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 白琅话虽如此说,可自这之后,他们便再没有见过面了。倒是和白玥时常相见,大年那日一过,白玥便离开京城,亲自前别宫的陵园,去寻母妃的尸骨。 白玥的母妃兰妃,尸首早已成了森森白骨,想要复活是没有任何办法了,不过可以利用她的尸骨来牵引魂魄,再寻一刚死之人的尸首,最终将魂魄引至起身,这人便借尸还魂了。 "想要原样复活,那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原身已坏。" 想着泩心的话,汪冉攸也不由陷入沉思,那她的原身萧百合,是不是也已经坏了呢? 她问了泩心,泩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笑着道:"汪小姐既然不打算回去,想那么多只会徒增烦恼。" 说来也是,她似乎没必要想那么多…… 正月十五这日,汪府设宴,风京许多名门望族都聚在了府内,纷纷庆贺着即将去边漠上任的汪眳禾。 汪靖如此破费,便是为了给即将离开的儿子践行。 宴席吃到一半的时候,汪冉攸忽然觉得头有些晕沉,洛洛跑去给陈氏说了一声,冷月便扶着她回花荣院休息。 进屋躺好后,冷月转身准备出去打水,却被汪冉攸一下握住了手腕:"不对劲儿,我浑身难受……" 冷月一听赶紧坐在床边,开始替她号脉。 果然,那酒被人动了手脚,冷月下意识想从怀里掏出药瓶,可忽然又顿了动作,她看着床上迷迷糊糊的汪冉攸,咬了咬唇。 她已经帮助她太多太多了,她一个寻常的婢女,有一身武艺不说,还通晓医理,若是再叫人发现她身上装有解百毒的药,那么她大安国暗龙卫的身份,也许便会暴露。 她不能再冒险了。 冷月起身宽慰着汪冉攸道:"小姐休息一个时辰,应该就能痊愈,奴婢带着洛洛小姐守在院内,定不交任何人进来。" 说完,她将床幔放下,退出了屋,并且在院里取了两把椅子,将屋门从外紧紧顶住。 很快屋里传来了汪冉攸不住地哼咛声,和一些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洛洛有些心疼,想要进去看看,冷月却将她拦住:"洛洛小姐进去帮不到忙的,你在这里守着,任何人都不能进院,我去速速打盆冷水来。" 今日院内的下人多在前厅伺候宾客,所以花荣院也仅剩她们两个。 冷月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男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一看便是神志有些不清醒的,想来喝了不少。 洛洛见状,赶忙迎了上去:"这是汪三小姐的院子,男客不得入内。" 林通眯着眼看了许久,才看清楚面前之人是谁,这个小丫头他见过,是汪冉攸身边跟着的,他使劲儿甩了甩脑袋,不由哼唧道:"该死的,谁把老子带这里干什么!"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洛洛松了口气,可林通忽然顿住脚步,抬手在脖颈上摸了一下,浑身一僵,便直直砸在了地上。 这时冷月正好打了水进来,看到这一幕,赶紧道:"快将他叫出去,留在这里会毁小姐清誉的。" 洛洛点了点头,快步跑了过来,来回推了几下,林通却纹丝未动。 冷月觉出不对,伸出指尖探他鼻息,脸色随即大变:"不好!" 这人死了,暂时来不及去查死于何因,先不管怎么死的,汪府这次定要卷进去了,但不能就这样倒在花荣院。 "趁着无人,先将他抬去廊上。" 冷月架着林通的肩,洛洛抬着他的腿,两人刚动了几步,林通的随从便跑了过来:"少爷?莫不是走错院子了吧!" 看到冷月与洛洛抬着林通时,他倏然顿了脚步,惊叫道:"来人啊!杀人了!" 工部尚书嫡子林通死在了汪府,尸体是在汪三小姐的花荣院发现的。 不过一日,整个风京都传遍了。 林尚书在朝堂上哭着叫南风帝给个说法,南风帝也是头疼,他知道汪林两家一向和睦,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出了这样的事。 当场就将此事交给了大理寺,并且让白琅亲自主审。 林唱哭了一夜,眼睛都哭模糊了,她原本和汪冉棠商量好了,可他哥哥害怕不敢在汪府行事,林唱只好将他随从买通,给他酒里放了东西,将酒的度数提了数倍。 与此同时,汪冉棠负责将催药放入汪冉攸杯中,到时候她派人故意将林通引去花荣院。 汪冉攸服了药后,自然把持不住,不管到两人做没做成,这事叫下人传去院内,定能毁了汪冉攸名声,到时候汪冉攸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入他们林家做妾,要么就顶着勾引人的污名过一生。 可没想哥哥居然死了,死在了她精心设计好的计谋中,林唱自责之余,更多的是对汪冉攸的憎恨。 她趁着那随从还未被带去大理寺,丢了一包金银给他。 "照我的话说,就说你亲眼所见……" 当天夜里,白琅就将所有涉事之人押去了大理寺,包括汪冉攸。 "汪小姐多有得罪了,我只是秉公办事。" 他怕手下毛手毛脚伤了汪冉攸,便亲自去押的人,且与她共乘一辆马车。 马车内,白琅轻叹出声:"我已经了解了一些状况,当时众人赶去你院子的时候,你是在屋里的,不过屋里似乎有些混乱……" "不是我做的,我当时被人下药了。" 汪冉攸说得异常冷静,她知道,她又掉以轻心中了别人的圈套,只是这次,她不会再心软了。 第38章 汪冉攸对大理寺不算陌生, 早前她见洛洛的时候,来过两次, 不过这次的心境与之前完全不同。 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更多的是强压着的那股愤怒。 白琅将她单独关在审讯室,冷月与洛洛已经入了天牢。 "所以案发的全程, 你都在房内没有出来过?" 白琅重复着汪冉攸的话, 一旁的官吏低头认真记录着。 汪冉攸再次点了头:"待我彻底清醒后,冷月与我说过, 那时候我房门外还抵着椅子。" "那会不会是害了人后,你为了洗脱嫌疑, 故意让婢女将椅子抵上, 佯装做……" 官吏下意识就问出了声, 最后被白琅一个冷眼给制止了。 "我相信大理寺是讲究证据的地方,而不是全靠猜忌断案。" 汪冉攸平静地说道。 白琅"嗯"了一声后,便有官吏送来了一份验尸的卷轴。 他仔细翻阅着, 这上面清楚的写明,林通死前是醉酒的状态, 脖颈后的一道暗针,才是致死的原因。 那针摸了剧毒,可叫人瞬间身亡。 "听说, 汪小姐懂些武艺?" 白琅将卷轴合上,抬眼看向汪冉攸。 汪冉攸道:"早前与公主一起练过鞭,但是去年大病之后,身子太弱, 便没有再动过武了。" 白琅点了点头,立即叫人将林通身边的随从带了进来。 随从一见到汪冉攸,就指着她哭喊着:"少爷不过骂了你两句,你却直接要了少爷的命,你真是太狠毒了……" "够了!" 白琅怒斥出声,随从立即闭嘴,连忙跪在了地上。 "如实将那日情况叙述开来,不准有半句欺瞒。"白琅声音低沉,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不由就叫人看着心里生寒。 随从打了个哆嗦,还是将林唱教他的那番道了出来。 那日林通醉酒后,本打算去客房休息一会儿,他们也不知道怎地来到了花荣院,推开房门看到汪冉攸后,林通本想离开,却被汪冉攸给叫住了。 汪冉攸要林通去她床上歇下,林通不但不肯,还骂了她几句不知廉耻的话,汪冉攸恼羞成怒,便打死了林通。 随后就装作身体不适躺在了床上,叫她屋内的两个婢女将林通给抬了出来。 听了这些话,汪冉攸脸色沉得厉害,白琅却冷笑出声。 汪冉攸是个什么性子,连他这个皇子都要拒绝的人,会主动去勾林通那样的纨绔? 他自然是不会信,与其这样说,还不如说是林通非要轻薄与她,反而被她失手害死,更能叫人信服。 白琅站起身来,缓缓来到随从跟前:"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随从小声道:"奴才当时就在现场。" 白琅继续问道:"你就一旁看着,看着你家少爷被打死?" "嗯,"随从先是点头,随后连忙摇头:"不不不,奴才当时也没有办法,她们人多,那婢女死命地拦着奴才,再说少爷喝醉了,奴才一个人哪里是她们对手。" 白琅嗤笑道:"那你说说看,她们是如何将林通打死的?" 这个问题随从早就想好了,他立即道:"奴才被拦在屏风后,只听到了打斗声,没看到具体是怎么杀的人。" "嗯,"白琅点了点头,冲着身后的侍卫挥手道:"先打二十板子。" 侍卫上前两步,看了看汪冉攸,又看了看那随从,迟疑道:"殿下,是打哪个?" 白琅瞪了他一眼,便一脚蹬在了随从身上:"废话,自然是这个满嘴胡诌的。" "奴才冤枉啊,奴才句句属实啊……啊!诶呦呦!啊……" 没等他多说,板子便落在了他身上。 白琅坐下喝着茶,身旁的大理寺卿低声问道:"殿下如何看出他在扯谎的?" 白琅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 二十板子下去,随从已经疼得晕死了过去,侍卫很有经验的用冷水从他头上浇下,他惨叫一声,睁开眼来。 "肯说实话了么?若是不肯,那就换个法子,大理寺审人的法子多着呢,"说到这儿,他看向大理寺卿,问道:"听说有种法子,是从人的脚部开始,一刀一刀地挖下皮肉,每挖下一块儿,便立即用烙铁将血肉给封住,这样便不会失血过多,就可以一直挖下去,直到体无完肤为止。" "殿下不可啊,奴才是人证,要惩也该是惩凶手啊!" 随从哭求地道。 白琅冷下脸来:"不说实话的人证,比凶手还可憎。" 说完,他又冲侍卫抬起手来。 侍卫从旁的柜子中取出一个锋利的勺子,又将烧得通红的烙铁从炭盆中取出,大步向随从走来。 随从当即就吓得尿出来了:"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 "奴才去解了个手,本来是让少爷在廊上稍等片刻,出来后没见到少爷,就四处寻找,待来到花荣院门口的时候,正巧就看到那两个婢女抬着少爷向外走,奴才心里一惊,便大喊了起来……" 所以这随从根本没看到林通死时的场景,这点白琅之前就猜到了,只是他更好奇的是,谁叫他方才那样编谎的,如果没人指使,他一个小小的奴才,怎敢那样说。 面对白琅的质问,随从原本惨白的脸色瞬如死灰,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敢开口,见白琅又要让人挖他的肉,他只好咬牙将他知道的事情全部道出,从汪冉棠与林唱合谋,一直到林唱买通他污蔑汪冉攸。 他事无巨细,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众人听完,不禁将目光落在了汪冉攸身上。 那可是她的亲姐姐,谁也不敢想象,女人的妒忌之心,竟然可以到如此的地步,不顾亲情,不讲礼法。 汪冉攸抿着唇,一副冷静的神色下,那双袖中紧握的双拳不住地颤抖着。 白琅再叫人去惩那随从,那随从哭地声音都哑了,也没再否认之前的言语。 众人这下便真的知道他所言非虚了。 白琅胸口瞬间憋了股气,白莹之前说得没错,想来他还曾以为汪冉棠是个名门闺秀,端庄又得体,他还为自己认错人,而隐隐对她有些愧疚,不过如今,那份愧疚自是荡然无存了。 按照律例,虽然林唱与汪冉棠策划了之前的事情,可她们的谋划与林通的死没有半分关系,所以大理寺也不能拿她们如何。 人毕竟是死在花荣院的,还是与汪冉攸她们三个脱不了关系。 随从被拖了下去,白琅又叫人将洛洛与冷月先后押了上来。 二人的说词完全一致,都是说案发的时候,汪冉攸似乎被人下了药,被她们关在了屋中,一直没有出来过。 白琅彻底松了口气,与大理寺卿对视了一眼后,便当场宣布了汪冉攸无罪释放。 而洛洛与冷月的嫌疑却依旧未洗清。 送汪冉攸回府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对白琅道:"也许她妒我至深,派人在暗地里杀死了林通,想致我于死地,殿下为何不将她们两个带到地牢里审问一番?" 白琅叹了口气,一旦牵扯到朝中重臣,这事情便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林唱断然不会害自家独子,那么最大嫌疑便是汪冉棠,入狱是要有罪名的,一旦她们合谋害汪冉攸的事被公开,汪冉棠便会成为众矢之至。 "因为她是嫡女,所以不用像我这般被审问?" 汪冉攸没等他开口,就猜出了几分,林通死在汪家这个档口上,汪冉棠若是再出事,那么汪府满门的声誉,定会受损。 那么她呢?她知道自己身份不如汪冉棠尊贵,可好歹也是汪家的女儿,是名义上的嫡女,难道她就可以入狱,她就理应背上污名? 见白琅依旧不语,汪冉攸冷着声继续道:"若是今日那随从不是个胆小的,很可能我便会被杀杀人的罪名。" "不会,"白琅终于出声,他抬眼坚定地看着汪冉攸:"有我在,我定不会叫你出事。" 于公来说,汪家子女不能背上罪名,于私来讲,这是他未来的妻子,他不能叫她出事。 汪冉攸不由苦笑,即便她现在洗脱了嫌疑,可终究也是叫众人知晓她入过天牢的,她的名誉已经受损了。 白琅瞧出了她的担忧,认真道:"待你日后做了我的正妻,便没人敢再说你一句。" 汪冉攸彻底无语,在这个时候,这个男人竟然还能想到男女之情上,她无奈叹了一声,拒绝的话她说得够多了,这会儿也没心思与他抬杠,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白琅从她神色中还是看出了她的不愿,不由蹙起了眉头。 良久后,汪冉攸问道:"我的义妹和婢女,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她们定是冤枉的,洛洛那么小,不可能杀得了林通,而冷月那个时候在院外,回来的时人已经死了。" 这些在放在审问的时候,她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白琅移开了目光,搓着拇指上的翠色扳指,许久之后,他低声道:"总得给林家一个交代。" 汪冉攸立即白了脸色,她望着白琅,浑身都在颤抖,声音也因为颤抖而失去了语调:"你打算用她们当中的谁来……" 没等她说完,白琅便直接道:"就算她们两个一起,林家也未必愿意,我还需从中多做协调。" "不,不可以,殿下一定要查出真相,即便是林家,也不希望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啊!"汪冉攸哭着恳求道。 真相他定会去查,但也没那么容易查,现有的线索真的少得可怜,他原本只是想着安抚林家,却没想过汪冉攸会如此在意那两个人。 "如果我能查出实情,你会不会喜欢我?"白琅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这话显得他有些趁人之危。 然而覆水难收,他竟有些期待汪冉攸的回答。 汪冉攸一时语顿,她在思索白琅此话之意,是真的询问,还是在暗示什么。 她不想违心,可又怕拒绝后白琅便将气撒在那两人身上。 第39章 汪冉攸艰难开口:"我觉得八殿下是个正人君子, 是个让民女打心眼里佩服的人,我认为殿下……" "说下去。"白琅静静地看着她, 可她却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地浑身都不舒服, 她没再说话,只是木然地低头望着车内的木板。 直到马车停在了汪府门前, 汪冉攸终于出声:"殿下若是能将她们两个平安送回汪府, 民女便应下。" 说这话时,她声音平静, 面容平静,内心却如波涛一样翻涌。 白琅沉了许久的脸上, 终于笑开, 他伸手去扶汪冉攸下马车, 汪冉攸却没接,而是自己拎着裙子跳了下来。 汪冉攸回到汪府的第一件事,不是去与父母报平安, 而是直接冲进花荣院,从柜中取出早已落灰的鞭子, 她脚下生风,目光狠冽,见到她的下人都不敢上前劝阻, 要么立即躲开,要么赶紧去禀报汪靖。 汪冉棠此时正在屋中的贵妃椅上闭眼歇神,脸上还贴着黄瓜片,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 她惬意地哼起了小曲, 忽然就听"咣当"一脚踹门的声音,传了进来。 身旁正在调香的婢女,低声啐了一句,还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赶紧绕过屏风去瞧。 迟迟未见婢女回来的声音,汪冉棠缓缓睁开眼睛道:"怎么回事?" 没有得到回应,而是看到屏风旁立着一个人影,待她看清来人是谁后,瞬间睁大眼,立马就爬了起来,身子不自觉开始发抖。 面前之人此时的神情,她在几年前便见过一次,那时候汪冉攸就是这样持着鞭子,将一个想要轻薄于他的市井混混抽的皮开肉绽,据说连那命根子都抽断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 汪冉棠压着内心的慌乱,颤抖出声,汪冉攸目光更冷,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汪冉棠觉得自己装不下去了,赶忙将抱枕挡在身前,用着快要哭出来的语调道:"你你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姐姐,我是……" "啊——" 在鞭子与肉体接触的那个瞬间,汪冉棠惨叫出声。 随后连滚带爬的从贵妃椅上下来,脸上的黄瓜片也掉了一地。她想要起身逃跑,然而面前的人像一座冰山似的挡在她面前。 "你、你放肆!我可是汪家的嫡女!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 这一鞭子比之前那鞭还要狠辣,汪冉棠白嫩的肌肤已被抽出了一条血痕。 从谩骂到求饶,不过就是又挨了两鞭,汪冉棠一生都没有如此狼狈过。 "呜呜呜,我是你姐姐,我是你姐姐啊……" "姐姐?"汪冉攸冷笑一声,手臂再次搞搞抬起。 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轰然爆发,她从未有过如此心神一致的感觉,这一刻,她不是萧百合,而是真正的汪冉攸。 "住手!" 汪靖终于赶来了,陈氏冲进来看到蜷缩在地上的爱女后,母女俩抱头痛哭起来。 "你、你、你翻天了!" 汪靖颤抖着指着汪冉攸就是一顿责骂。 汪冉攸冷眼看着屋内三人,最后用鞭子指着汪冉棠道:"你是要我说,还是你自己说?" 汪冉棠只是哭,一句话都不肯说。 汪冉攸见状,扬着鞭子又要上前,汪靖高声怒斥,也丝毫不管用,他对门外嚷着,让人进来将她拖出去,可那些下人刚一进来,就被汪冉攸凶狠的眼神给吓得定在了原处。 汪冉棠见拦不住汪冉攸,便真的怕了:"我说,我说,你别打我了,呜呜呜……" 汪冉棠刻意说得有些含糊,可还是叫汪靖听明白了,他也不由对汪冉棠怪嗔道:"看你做的什么糊涂事!" 汪冉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是林唱的主意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他就死了……" "老爷!" 陈氏简直不敢置信,都这个节骨眼了,汪靖竟然还来指责她女儿。 汪靖长叹了一声,对汪冉攸道:"就算是你姐姐有错在先,可你不是回来了么,怎么也不该对你姐姐动手!" 且还不听他的话,在这一刻,汪靖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的同时,甚至有一点怕她。 "你、你还拿着鞭子做什么?难道你想连你爹也打一顿?" 冤有头债有主,汪冉攸自然不会对他动手,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将鞭子扔在一旁,冷静地走了出去。 屋内顿时哭声又扬了起来,那一对儿母女恨不能让整个汪府都知道,汪冉攸做了什么可恶的事。 汪靖还算是有理智的,他清楚汪家不能再有什么坏事传出去了,故而今日的事便只能捂住,但也不能就此免了汪冉攸的责罚,他想了许久,最终下了决定。 汪冉攸被送去城郊的别院,禁足一年。 汪冉攸临走那日,她推着张氏一道来到正堂与汪靖拜别,看到张氏,汪靖明显愣住:"你这是何意?" 汪冉攸道:"母亲说要与我一道去,她一人在汪府,我也放心不下。" "你叫她什么?"陈氏板着脸道:"我才是你母亲!" 汪冉攸不想再虚与委蛇,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前,行了一礼:"大夫人。" "你!" 陈氏气得看向汪靖,想要个说法,而汪靖却垂下眼,摆了摆手:"走吧。" 汪冉攸这次去别院,带了两个人,一个是叫遥桃的婢女,她之前在花荣院是二等婢女,人看着老实,话也很少,只是闷头做事,汪冉攸就看中了她这一点。还有一个是一直照顾张氏的媛子。 安顿好后,汪冉攸在院中给小芦笋们找了块儿不错的土壤,并且再三叮嘱那两个婢女,这些芦笋她们一下都碰不得。 不过几日,汪冉攸整个人瞧着瘦了一圈,一想到冷月和洛洛还在幽暗的地牢中,她怎么能吃得下去。 如今,她就只盼着白玥早日从别宫归来,也只有他,才能救洛洛与冷月。 这日,她去了南郊见泩心,回来的时候,明明才刚至戌时,天色就已经黑透,遥桃说,可能是快要下雨的原因。 一进到院子,汪冉攸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整个院子透着股诡异的安静。 遥桃拎着下午她们在集市上买的些吃食,向张氏房中走去,汪冉攸则来到芦笋精们跟前,刚想开口询问,就听见屋中传来一声尖叫。 汪冉攸连忙提起裙子向里面跑去,芦笋精立即睁开眼,冲她喊道:"娘亲!" 一个个也从土里蹦了出来。 昏暗的屋中,遥桃与媛子晕倒在地上,而床榻上,张氏闭着眼,嘴唇青紫,一条巨大的黑蟒正紧紧缠着她。 "娘!" 汪冉攸惊叫了一声,张氏没有任何反应。 黑蟒吐着信子,扭头看向汪冉攸,竟然开口说出话来:"许久未见,你可还记得我?" 汪冉攸脑袋瞬间嗡了一下,这是那个之前蛊惑陈氏的黑蛇精! "放开我娘!你要我的血,我给你便是!" 汪冉攸说着,从桌上摸起一把削苹果的刀来。 黑蛇精幽幽地道:"不想你娘死的话,那还不快动手?" 汪冉攸咬了咬牙,刚举起刀,瞬间想起一事来,她停了手中动作,看向黑蛇精道:"林通是你害死的?" 黑蛇精顿了一下,随后大笑出声来:"你很聪明啊……" 林通那样的纨绔子弟,整日在街上闲逛,黑蛇精想魅惑他不是难事儿。 "我知道她们设计害你,可我怎么能叫你遇害呢?不如让那个蠢蛋自己用毒针扎死自己。" 如此的话,洛洛定会被带走,而它也就有了接近汪冉攸的机会。 "还不快动手!" 黑蛇精没有耐心与她再继续说下去。 这时身后的小家伙们忽然冒了出来:"娘亲不要啊!" 汪冉攸没有看它们,她拿刀的手微微颤抖,划开手掌的一瞬间,她眉头紧皱,将手中的鲜血挤入了一旁的小碗中。 周围顿时散发出一阵异香,芦笋精们都要忍不住了,黑蛇精更是双眼亮了起来,它松开张氏就要向这边冲来。 就在这时,汪冉攸一转身将那碗灵血泼在了小家伙们身上。 芦笋精们瞬间化成了人形,挡在了汪冉攸身前,她又拿刀子将手划的更深了一些,将个头最大的一一拉到跟前,将血给它猛灌了一些。 黑蛇精受不住诱惑,开始与其他几个厮打起来。 在灵血不断灌溉的作用下,芦笋精们越战越勇,又因为它们数量众多,黑蛇精明显支撑不住,最终破窗而出,几个芦笋精们顺势便醉了出去,以绝后患。 汪冉攸失了不少血,觉得眼前更加昏暗,头也开始发晕,十五扶着她来到床榻,她伸手推了推张氏:"娘?" 见张氏不动,一股恐惧莫名袭上全身,她赶紧将张氏抱在怀中,颤抖着去探她鼻息。 "不,不会的。" 她娘不会死的! 汪冉攸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不知为何,就是不想此刻落下眼泪,似乎一落下泪,就证明她母亲真的离世了。 她掰开张氏的双唇,将还在滴血的手掌送了过去,鲜血流入了张氏口中,可怀中之人依旧纹丝未动。 "去、去将刀子拿过来。" 汪冉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十五和十四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去拿,而是蹲在了汪冉攸腿边:"娘亲……" "去!去拿过来!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泩心说过,她的血可以救命,她娘之所以没有醒,一定是因为喝的还不够多! 汪冉攸将张氏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刚一起身,头便一阵眩晕,整个身子向下砸去,还好十五接住了她。 十五哭着对她道:"不管用的,外祖母已经过世了,再多都不管用了!" 汪冉攸呆呆地看着十五,抬手将它面上的泪抹去。 她低喃着缓缓起身:"是我害了娘,我害了自己的娘,又害了我们的娘……" 当初萧百合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死,而现在她与汪冉攸的娘,又因为灵血而死…… 带着愧疚与悲痛,汪冉攸摇晃着身子向屋外走去,在她刚迈出屋子的一瞬间,天空轰然打了记响雷,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她来到院子中间,抬头看着黑不可测的天际,许久后,她合上了双眼,就这么站着,如同一句行尸一般,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 十五和十四不敢出声,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陪着她一道被大雨冲刷。 "娘亲……" 十四忽然轻唤出声。 汪冉攸疲惫地抬起眼皮,眼眶中不知是雨还是泪,让她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可就是如此模糊的状态,她依旧能够看到。 看到院里进来了一个高长的身影,那身影与她一般浑身湿透,手中还拎着把长剑。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说完这句话后,白玥快步过去将汪冉攸拦在怀中,感受到他的温度与心跳。汪冉攸终于觉得,原来她还活着,活生生的在这个世界中,她有依靠,她不是独自一人。 她泛白的嘴唇微微张开:"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白玥紧紧抱着她道:"我不会再离开你,终生都不会。" 这一刻,汪冉攸终于放下了所有防备与负担,痛哭出声。 第40章 白玥今日刚到风京, 还未回宫,便去了南郊的院子, 一见到泩心的面, 他便直接说汪冉攸出了事,白玥只是问了一个地址, 便提着剑就寻了过去。 见到那种状态的汪冉攸时, 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猛撕了一下,他顾不得问, 只想将她拦在怀中,用尽全力去呵护她。 这一夜很漫长, 白玥从十四十五的口中, 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他失去母亲的痛楚,再多安慰的话都无用,他只能是一直陪着她。 第二日追黑蛇精的那些芦笋精们也回来了, 各个疲惫至极,有几个还受了伤, 不过最终还是将那蛇精给杀了。 张氏是中了蛇毒而亡,汪府那边得了消息,便派人来安顿下葬之事, 汪冉攸披麻戴孝的守在了祠堂。 陈氏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要汪靖将汪冉攸的名字从她名下除去,也就等于要废了汪冉攸嫡女的身份。 汪靖犹豫不决,汪冉攸却主动来寻他, 说的决绝:"父亲,嫡女的身份,女儿不要了。" 汪靖看着那离去的背影,最终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从今往后,我是汪府的庶女,你会介意么?" 驶向城外别院的马车内,汪冉攸问白玥道。 白玥笑着摇了摇头,替她将额前碎发别致耳后:"我从未在意过那些。" 想到他离开后,汪冉攸受的那些痛苦,便不由心疼起面前之人,温热的掌心在她肩头轻轻地摩挲着。 汪冉攸也摇了摇头,将头靠在他肩上:"答应我,将她们两个救出来。" 白玥握住她冰冷的手,点头道:"相信我。" 几日后,冷月认下了所有罪行,说林少爷几次背地里轻薄于她,她实在忍受不了,便将人杀害了,她懂得一些医理,所以用毒针刺入了林通脖颈后的死穴。 洛洛被平安放出,冷月被下令处死。 白玥将洛洛带到汪冉攸面前的时候,掏出了一封冷月交于她的信。 "我有我的目的,但是对于你,我也算问心无愧,相识一场,相忘江湖……" 汪冉攸看完信后,久久未能回神,冷月没有透露她到底是何身份,不过字里行间,她还是感受得到的,冷月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婢女。 "她是大安的暗龙卫,极为擅长易容术,牢中死掉的那个,并不是她。" 白玥之所以没有因为冷月是敌国探子的身份而将她抓获,反而还暗中帮她,便是因为看在了她曾多次帮汪冉攸的面上,不过若是将来,她再来南风,他定会公事公办。 汪冉攸没说话,只是将信封合上,点了点头。 夜里,她与洛洛一起躺在床上,她轻声道:"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洛洛有些惊讶,不知该不该回答。 汪冉攸淡淡笑道:"你们都瞒着我,我又不是傻的,如何不知呢?" "姐姐……" 洛洛正在想要如何宽慰她,汪冉攸却丝毫没有难过:"别怕,如今我已经不想回去了。" 洛洛看她脸上的神色不像说假,也没有强忍的感觉,便舒了口气。 洛洛歇了两日后,汪冉攸带着她去了南郊的院子。 她们到的时候,白玥正和泩心说着什么,眉头紧皱。 汪冉攸走过去道:"出了何事么?" 白玥点了点头,之前汪冉攸身边的事太多,他便没与她说,其实他之所以走了这么久,就是因为在别宫没有寻到母妃的尸首。 "墓棺是空的,我一连寻了几处都未寻到。"白玥眼中满是失落。 泩心有一法子,可用兰妃生前常用的物件,来寻找她如今尸骨的方位。 白玥拿出兰妃的一柄犀角梳,泩心与洛洛合力施法,辨出方向后,二人皆为一惊。 兰妃的尸骨就在风京城郊外的一处山林中。 兰妃怎么会葬在那里,白玥心里存疑,却还是架马前去。 他孤身一人在山林里转了许久,夜色黑透,他正打算放弃的时候,忽然听到密林中传来了一声:"玥儿。" 白玥顿时惊住,这声音仿佛一下将他带回了儿时。 他缓缓回头,看到林中一个女子的身影渐渐来到面前。 "母妃?" 白玥不可置信地唤出声来。 眼前之人从相貌看,的确是兰妃无误,他怎么也不会记错母妃的样貌,可为何这么多年过去,母妃的样子一点都未变? "母妃,你没有死?" 白玥翻身下马迎了过去。 兰妃含笑着拉住儿子的手:"当年我重病在别宫,苦不堪言,郎中给了我一个偏方,我便活了下来。" 血鬼转化常人的方法有两种,一个是直接吸食人类的鲜血,从而将人类转化,还有一种方法,便是让人类先喝下去血鬼的血,紧接着死去后,便也有一定几率被转化成血鬼。 白玥听完这些,很是惊讶,之前柳镇的事便是血鬼所为,所以得知母妃已是血鬼,他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兰妃有些心痛道:"不要怕母妃,母妃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你。" 白玥疑惑道:"为何这么多年,母妃不来寻儿臣?" 兰妃无奈地垂下眼来:"我怕吓到你,且身为血鬼,我要靠吸食鲜血为生,那个时候,我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欲望,我也怕伤害到你,直到我看见你去别宫寻我,我这才跟着你一路来到了风京,原来这么多年,玥儿没将母妃忘记……" 说着,兰妃幡然泪下。 白玥也不由放下了防备,上前将她抱住。 白玥将兰妃带回了南郊院子,泩心一见到她,便立即蹙起眉来。 白玥赶忙上前解释道:"这是我母妃,无妨的。" 安顿好兰妃后,泩心还是将白玥叫到了跟前:"人一旦成了血鬼,情绪便会很难控制,喜则更喜,怒则更怒,所有的欲望与情绪,都会被无限扩大,大多数都会与曾经的自己判若两人,你要做好防备才是,我不建议你将她留下……" 甚至说除掉兰妃,不过这样的话泩心没有直说出口。 白玥愣了片刻,淡笑道:"先生若是怕,我可以帮您另寻一处宅子。" 见说不动白玥,泩心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该回去了,洛洛现如今已经学的差不多了,而你的事也不再需要我了。" 白玥没做挽留,他知道泩心本就不会与他们长处。 兰妃在南郊院子住下的事情,白玥没与汪冉攸说,说到底,他还是有些防备的,毕竟她是灵血,对任何异灵都是致命的诱惑。 泩心走了,再加上白玥会时常去找她,汪冉攸便没再去过南郊的院子了。 二月底的时候,南风帝身子越来越差,似乎也知道自己命将不久,便昭告天下,立白琅为太子,白玥为秦王,封地峒城。 立储的当日,南风帝便给白琅赐了婚,是汪府的嫡女汪冉棠,随后白玥也求了道婚旨,是庶女汪冉攸。 南风帝允了。 汪冉攸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她刚沐浴完,遥桃正在帮她擦着头发,待头发差不多干了,洛洛也从泡好了,出来的时候,胸前的那块儿玉佩吸引了汪冉攸的注意。 她招呼洛洛过来,待彻底看清玉佩时,汪冉攸明显愣住了,她将遥桃挥退,将玉佩握在手中,仔细看着道:"这玉佩,怎么之前未见你带过?" 洛洛认真地道:"这是泩心先生之前给我的,他说这块儿玉吸收了万年的天地灵气,有朝一日或许我们能用上。" 汪冉攸看着看着,忽然蹙起了眉头,她伸手遮住这玉佩的一半,恍然大悟。 她还是萧百合的时候,从小带着的那块儿祖传玉佩,竟是洛洛脖子上的这块儿玉佩的一半。 而她在穿越而来的那晚,已成血鬼的白玥,在推她坠楼前,便是给她脖子上带了这块儿玉佩的另一半! 汪冉攸将此事讲了出来,洛洛抿着双唇没有出声,她坐在一旁,将玉佩紧握在手中,嘴里不知念了什么,忽然翻起了白眼。 汪冉攸不敢打扰她,只是默默等着,她知道洛洛一定是在探究着何事。 许久后,洛洛终于回神,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望着汪冉攸道:"姐姐,这玉佩有压制你灵血的能力,所以你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一直戴着它,便没有受到过任何异灵的伤害。" 当她不慎将玉佩丢失,又摔伤流了血,那异灵便会闻着味道寻了过去,所以那日她回家,便会碰到血鬼。 而白玥之所以寻了她千年,也是因为灵血被压制的原因。 说着,洛洛将玉佩挂在了汪冉攸脖子上。 汪冉攸没有拒绝,她知道带着这玉佩,他们日后都会安全不少,只是…… "可殿下为何会成为血鬼?" 她蹙眉更深,不紧为白玥担忧起来。 洛洛也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了,我们一族没有先知的能力,我也是费了不少巫力,才能获得一些感知而已。" 汪冉攸的担忧并不多余,今夜难眠的不光是她,还有南郊别院的兰妃。 兰妃艰难地将面前那碗兔子血喝了下去,随后优雅地拿绢帕拭了拭唇角。 这么些时间相处下来,白玥已是见怪不怪了,他还曾以为血鬼只能吸食人类的鲜血,却没想母妃只是饮些动物的血,这样瞧来,血鬼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怕了。 白玥看着兰妃含笑道:"待下月儿臣完婚,便带着母妃一道去峒城,到时候儿臣会想办法给母妃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母妃便不用整日都避而不出了。" 兰妃温婉地点了点头:"早年间我曾见过汪靖,是个极为正派的人,想来他的女儿便不会教的差,只是……" 兰妃顿了顿,垂下眼摇头道:"罢了,我还是不要妄想了。" "怎么了母妃?"白玥见她神情失落,不由关切道。 兰妃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我终日在这儿憋得有些发闷,便忍不住想见见未来的儿媳妇……" 见白玥低头不出声了,兰妃赶紧道:"无妨的,无妨的,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带来的那些话本极有意思……" "母妃,"白玥抬眼看向她,眼神与口吻都极为郑重:"你可否向儿臣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人?" 兰妃愣了愣,点头道:"这是自然,"随后她神色有些哀伤:"我以为,玥儿是知道我的……" 是啊,印象中的母妃,是多么温婉与善良的女人,她这么些年来都不肯伤害人,只是吸食动物的鲜血,他不该怀疑母妃的。 白玥不由自责起来,赶忙道:"儿臣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些年经历多了,便下意识问出了口。" 兰妃抬手将白玥眉中的褶皱轻轻抚平,带着心疼的语气道:"母妃这么多年未能陪伴你,心里愧疚至极,想我儿也是终于长大成人,就要有自己的妻儿了,看你一生安好,母妃便再无所求了。" 只是人的一生极为短暂,她如何能叫她的儿子,任由岁月侵蚀,而终将入土呢? 也许玥儿现在不懂也不愿,但终有一天,他会感谢她为他所做的一切。 送走白玥后,兰妃终于忍不住冲到厕轩,将方才那些兔血都呕了出来。 第41章 汪府一得到赐婚的圣旨, 便立即派人将汪冉攸接了回去。 汪冉攸得知此事的时候,整个人是呆愣的, 她对两人的情感倒是没有质疑, 只是一想到自己要嫁为人妇,心里便有种异样的感觉。 再次见到白玥是五日后, 他们一道在公主府的花园内踱着步子, 汪冉攸那样的感觉更加深了。 白玥却笑了:"又不是没见过我,怎地还羞了呢?" 汪冉攸脸颊更烫, 怪嗔地别过脸去,白玥也不逗她了, 而是停下脚步, 认真地看着她道:"有一事, 我想征求你的同意,千万莫要勉强。" 汪冉攸见他郑重其事,心里没来由紧了一下, 缓缓点头。 白玥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将兰妃的事情说了出来, 汪冉攸先是惊讶,后又有些庆幸,为白玥庆幸。 "不管怎么说, 你母妃还在的。" 一提到母亲,汪冉攸眼底不自觉蒙上了一层薄雾。 白玥疼惜地将她拦在怀中,无声地安慰着她。 良久后,汪冉攸轻声道:"我也是该拜访一下兰妃娘娘的。" 白玥明显怔了一下, 随后忙道:"到时候带上洛洛。" 汪冉攸也是这个意思,便点了点头。 兰妃得知汪冉攸没有拒绝来看望自己,喜不自禁,列了一个单子给白玥,上面全是食材的名字。 她想要亲自下厨,为未来儿媳做顿饭菜。 白玥将那些食材买回来后,兰妃忙活了半个夜晚,硬是拉着白玥品尝。 "我这许久都未动过厨,生怕做不好让儿媳妇笑话了。"兰妃将筷子递给白玥,略有些局促道。 白玥笑着摇了摇头:"她不会的。" 兰妃故意带着些气道:"呀,瞧你说这话,显得为娘的小气了,果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一点都不假。" 白玥也知道她是说笑,没有回话,而是笑了笑,尝起了饭菜。 兰妃早前还在宫里的时候,就挺喜欢自己在小厨房里鼓捣些吃食,手艺是南风帝都夸赞过的,自然不会差。 只是白玥在喝那乌鸡汤的时候,忽然蹙了眉头。 兰妃见状立即紧张起来:"如何?" 这汤有些奇怪,肉的浓香味中,似乎夹杂着一股怪异的血腥味。 白玥将汤勺搁下,宽慰着道:"无妨的,只是有些腥而已。" 兰妃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大腿:"啊,我常年饮鸡血,可能尝不出这鸡血的腥味,罢了罢了,明日不做这道了。" 看母亲如此,白玥觉得有些可爱了,笑着拉过母亲的手来,称赞着其他几道菜肴。 第二日天色刚暗,汪府门前就停下了一辆马车,车夫是个生面孔,打着白莹的旗号,来接汪冉攸一道用晚膳。 白玥与汪冉攸定下了婚事,便不宜多见面,想来是白玥的人故意这么说的,汪冉攸便没有多想,带着洛洛上了马车。 二人在车里摇摇晃晃了许久也还未到,且车颠簸地更厉害了,汪冉攸觉得有些奇怪,掀开车帘一看,立即惊住,这马车夫竟将她们带到了一处荒郊的山林。 汪冉攸紧张的与洛洛对视了一眼,正在想该如何自救,马车就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刀剑出鞘的摩擦声,二人的心又是一紧,汪冉攸连忙从发髻上拔下一根发簪。 马车夫的目标很明确,他冲进来直奔洛洛,却不敢伤汪冉攸丝毫,汪冉攸觉察出来后,便奋力与车夫厮打,拿着发簪伤了他多次,再加上洛洛也在死命的抵抗,车夫终于是急了,大吼了一声,一脚踢在了汪冉攸肩头,汪冉攸吃痛倒在了车内,洛洛被他两三下就揪出了马车,还不慎磕到了头,一下就晕了过去。 就在马车夫举起刀刹那,汪冉攸举着发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那尖锐的簪头,直直插进了他后脑,当场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汪冉攸赶紧来看洛洛,知道她还有鼻息,只是晕过去了,便松了口气。 只是今日事有蹊跷,汪冉攸生怕这车夫还有同伙,便不敢多待。 在她好不容易将洛洛抱进了马车后,忽然就听到不远处的老槐树下,有人唤了她名讳。 汪冉攸眯眼瞧去,那树下立着两个身影,虽然此时昏暗,但她一眼就辨认得出,那靠着槐树一动不动之人,正是白玥。 而他身旁的女子,汪冉攸似乎未曾见过,她顾不得多想,赶紧跳下马车走了过去。 在看清楚那人容貌时,她顿住了脚步。 这人似乎是白玥的母妃,白玥曾给她看过兰妃生前的画像。 再细瞧二人眉眼,的确有几分相似。 只是这会儿的兰妃,一点都不如画像中面容和善,而是死死地盯着汪冉攸,就如同一只饿了数日的猎豹,在望着一只肥鹿一般。 汪冉攸被她盯得浑身发毛,但还是强作镇定地道:"兰妃娘娘,七殿下这是怎么了?" 兰妃从身后拿出一把匕首,幽幽地道:"你知道十几年见不到日光的感受么?" 汪冉攸当然是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了,她目光紧紧盯着那匕首,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兰妃冷笑着将匕首抵在了白玥胸口:"用你来换他,你可愿意?" "别伤他!"汪冉攸脱口而出,随后不可置信地望着兰妃道:"你是他母妃,你怎么能如此做?" "回答我,"兰妃没有动容,说着还将匕首缓缓刺入白玥的胸膛,白色衣衫瞬间就渗出了红印。 汪冉攸赶忙上前几步,将她叫住:"不要!我、我答应你,我和你走,你把他放了。" 兰妃莞尔一笑:"看来你和玥儿是有真情的,那我便放心了。" 汪冉攸还未理解她这句是何意思,就见她手腕猛然一抬,在白玥的脖颈处划了一刀,白皙的肌肤瞬间向外渗出血来,兰妃手一松,白玥便直直倒在了地上,像是没有了生命一般。 汪冉攸猛地吸了口气,惊愣在原地,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方才那瞬间都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兰妃便迅速向她扑来,将汪冉攸直接扑倒在地,她猩红着双目,兴奋地张开了口,一双尖牙在月色下显得尤为恐怖。 汪冉攸终于回过神来,她一面用力在兰妃身下挣扎,一面撕心裂肺地哭道:"你是她娘亲啊,你怎么能如此,你怎么能如此!" "你懂什么?" 兰妃一把将汪冉攸的手腕掰开,冷声道:"我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你好!" 灵血对所有异灵都是极具诱惑力的,尤其是对于血鬼这样嗜血的异灵来说,稍微没注意,便极有可能会将汪冉攸体内的灵血一口气吸干。 这是兰妃不愿看到的,因为吸食灵血虽然可以让血鬼不再畏惧日光,但那是有时限的,所以在她还没有享受够日光的情况下,汪冉攸是绝对不能死的。 "你要庆幸是落在了我的手中,若是被其他血鬼夺了去,他们可未必有我的耐性。" 几日未饮血的兰妃,此时较为虚弱,对付汪冉攸这样拼命挣扎的女子,虽说有些费劲儿,但还是可以压制住她的。 就在汪冉攸两手被兰妃死死按住一动不得,那双尖牙就要刺入肌肤的时候,白玥忽然站了起来,见汪冉攸在哭喊着,便心里一紧,不顾一切撞向兰妃。 兰妃被撞出去足有十多米远,白玥赶忙来扶汪冉攸,可他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一见到汪冉攸,眼睛不由自主就落在了她纤细白嫩的脖颈处,他的眼睛在夜间异常灵敏,竟能看到那她脖子上青色的脉络,正在诱人地跳跃着。 "你、你刚才不是……" 汪冉攸惊讶地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那边兰妃从地上爬起,没有因为白玥攻击她而生气,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玥儿,你醒了。" 兰妃说着,便向这边走来。 白玥想啃食那脖颈的欲望正在逐渐变大,他觉得自己似乎要抑制不住了,匆忙松开汪冉攸,站起身来。 印象中,他在南院正和兰妃说话,怎么眨眼的工夫,就到了林中? 他困惑地望着兰妃,向后退去:"母妃,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我有种……" "别怕,"兰妃笑着道:"母妃帮你获得了永生。" "永生?"白玥十分茫然:"怎么会,我怎么会?" 忽然,他脑中闪过昨日喝乌鸡汤时的那一幕,不由看向兰妃:"昨日那汤……" 兰妃微笑地点了点头:"那汤中有母妃的血。" 二人说话的工夫,汪冉攸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她细细打量了白玥一阵,似乎也明白发生了何事,一时间不敢上前,而是悄悄向另一边挪动。 白玥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越想越愤,最后冲着上前拉着兰妃怒喊出声:"谁叫你这样做的!" 兰妃愣了一下,余光瞥见离她们远去的汪冉攸,顾不得再去安抚白玥,提步就奔了过去。 白玥望向她飞速的身影,带着那股怒气追了上去。 兰妃这次话不多,拉住汪冉攸直接就撕开她衣袖,在手腕上咬了下去,猛吸了一口后,那双眼睛露着贪婪得猩红。 周围瞬间有股极具诱惑力的香甜之味蔓延开来,白玥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便不敢再向前,他压抑着对血的渴望,冷声道:"放开她。" 这三个字像是从地狱里狰狞而出的。 吸了灵血后的兰妃,似乎在此时充满了力量,她非但没有放开汪冉攸,反而眨眼间就来到了她身后,汪冉攸被她的手指抓的生疼,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玥儿,你方才转化,不要太压着自己,快来同母妃一道尝尝。" 她的话就像带着股魔力,让白玥的脚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 "不要,殿下不要……" 然而汪冉攸哭求的声音似乎更加响亮,就如一把钢刀,将兰妃那股魔力直接斩断。 白玥立即顿住脚步。 他内心正在急速翻涌着,只觉得头痛得像是要炸裂了一般。 正如泩心所说,一旦成为血鬼,情绪会被无限的放大。 白玥对血的欲望,在此刻正逐倍递增,他眼睛不受控制地一直盯着汪冉攸腕上的鲜血。 可他对她的爱,也因为成了血鬼,而不断放大。 看出了儿子正在做思想斗争,兰妃便温声地安抚着他道:"只尝一口,她不会有事的。" 白玥面容沉了沉,又上前迈了一步。 兰妃欣喜道:"只要每日吸一口,我们不仅能永生,且还可以存活在日光下,到时候我们母子再也不会分开。" 可是如此的话,汪冉攸不就成了她们的傀儡,一辈子都活在尖牙的恐惧下。 他不能如此对她,不可以! 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欲望,就在兰妃以为儿子会与她共享美味的时候,白玥来到她面前,用尽浑身之力将她从汪冉攸身后推开。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汪冉攸,急急地对她道:"快走!" 汪冉攸没有迟疑,提起裙子就向马车跑去。 一进马车,她忙去按洛洛人中,即便对血鬼了解不深,她也猜得出白玥不是兰妃的对手,毕竟兰妃方才是喝过她灵血的。 洛洛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到汪冉攸颇为狼狈的模样,不由惊得清醒了大半。 正如汪冉攸所料,不管是力量还是身体的控制,白玥都不是兰妃的对手。 最终,兰妃一手掐着白玥的脖颈,将他按在一棵树上,面容上早已失了之前的柔和,她沉着声道:"你太令母妃失望了。" 白玥艰难地从喉中挤出几个字来:"我的母妃,恐怕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兰妃最不愿回忆的便是那曾经苟延残喘的日子。 她这一生,最逍遥快活的时光,便是成为血鬼的这十多年,除了不能享受日光成为了终身遗憾,其余的时间,她拥有者绝对的力量,以及肆意妄为的自由。 只是这样久了,难免会有些孤独,虽然当初这个儿子不过是她上位的手段,可终究也是她的骨血,若是与他相伴永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似乎这个儿子并不领情,兰妃眸子不由又沉了沉:"愿意与母妃共生永存么?" 白玥艰难的从喉中挤出几个字来:"你不配做我母妃!" "罢了,"兰妃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说出了一句让白玥彻底寒心的话:"我本也不是因你而来。" 她将手伸向白玥的胸口,指尖就如锋利的刀剑,她微微蹙眉,便扎入了他肉中,白玥痛苦地哼咛着。 兰妃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颗跳动的心脏时,白玥整个身子猛然颤抖起来,可他依旧紧闭着双唇,没有给兰妃想要的答复。 看来这个所谓的儿子,也要抛弃她了,那么她还有什么必要留恋? 兰妃闭上眼,指尖越来越用力,就在即将掐破那脆弱的心脏时,带着巫力的咒语从身后响了起来。 兰妃顿感浑身僵硬,并且伴随着阵阵的刺痛,手下意识就松了开来,白玥此时已经昏迷,被松开的瞬间就倒了下去。 周遭立即狂风大起。 兰妃强撑着转过身来,看到洛洛时,明显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之前股的那个车夫居然失手了,看来今日得不到灵血了,兰妃想逃,可刚走一步,浑身便传来钻心的疼痛,口中也不断涌出黑血。 洛洛肩一用力,掌心再次向前推去,兰妃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她用尽浑身地力气撑起了身子,若不是方才的灵血,她恐怕早就被巫力所吞噬。 她心知自己掉以轻心了,如今她是跑不掉了,只能以死相拼,她咬紧牙根,转身向洛洛扑去,就在距离洛洛只剩一米的时候,洛洛将另一只手掌也抬了起来,念咒的声音也倏然变大,狂风在这一刻骤然停下,洛洛的面前只剩下一滩灰烬。 白玥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一缕温和的日光从窗外直照在床上,他伸手触摸着那道光束,一时有些恍惚,似乎昨夜的种种不过时一场噩梦。 难道他没有被母妃转化,他还是人类? 可为何耳朵这般的灵敏,院内柴璐与洛洛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清晰无比,就像在他耳边说话一般。 莫非…… 白玥忽然心里一惊,从床上翻身而下,直接冲到了院中,他看着那两人,着急道:"冉攸呢?" 洛洛转身过来,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抿了抿唇道:"昨夜姐姐不方便留下,已经回了汪府,不过这个时辰,应该再来的路上了。" 知道汪冉攸平安无事,白玥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缓了许久,这才蹙眉问道:"为何我不怕日光,可、可是冉攸的血?" 洛洛抬手朝白玥胸口指了指,白玥垂下眼,这才发现胸口多了块儿猩红的玉佩,隐隐还透着血腥的味道。 这是泩心临走时给洛洛的那块儿灵玉,在当初汪冉攸问她这块儿玉的时候,她曾感知过一些事情,当中有一个画面令她印象极为深刻。 那是在一个怪异的屋中,白玥穿着也十分奇怪,他将这玉佩挂在了汪冉攸的脖颈上,随后便用力去推汪冉攸。 只是那块儿玉佩,在当时只有一半,且还是猩红色的。 想到这儿,洛洛便意识到了什么,她知道白玥对姐姐的重要性,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先将玉佩一分为二,一半戴在汪冉攸身上,一半浸泡在她的灵血当中,洛洛利用浑身巫力,念了不知多少遍相融的咒后,这半块儿灵玉终于吸收了灵血,成为了现在的模样。 "只要你一直佩戴着它,便不会再怕日光,不过……若是姐姐有任何意外,那么你的灵玉便会失去作用。" 洛洛话音刚落,汪冉攸便提着裙摆走了进来。 她眼睛下面有些乌青,一看便知昨夜未眠,看到白玥在日光下站着,眼泪便再次落了出来,她跑过去扑进了白玥怀中。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白玥闭着眼,想到昨夜的种种,便下意识手臂越来越紧,汪冉攸没有说话,只是在他怀中无声落泪,似乎一切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尤为苍白。 柴璐识趣的退了出去,洛洛只是退开了几步,却没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玥才将她松开,他用指尖替她轻轻扶泪:"莫哭了。" 汪冉攸抽泣了几声后,点了点头,三人一道进了屋。 "灵玉只能帮你不怕日光,可你始终还是血鬼,想要身子不坏死,是必须引血的……" 洛洛从柜中取出一盅鲜血,一将盖子打开,白玥便下意识红了眼眸。 他不安地看了眼汪冉攸,立即将头转向一旁:"可还有别的办法,我不想饮血。" 洛洛无奈地摇了摇头,略带宽慰地道:"这是兔子血,不是人血。" 汪冉攸也开始劝他,白玥闭着眼长叹了一声,最终还是将那血喝了下去,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难喝,甚至还带着丝香甜,只是他没将这些感受表现出来,怕吓到了汪冉攸。 "只要殿下没有喝过人血,动物的鲜血便足够,可若是有朝一日您碰了人血,再喝这些,恐怕便不能满足了。" 洛洛解释道。 白玥点了点头:"放心,我绝不会碰人。" 然而洛洛还是有些不安,她更加下定决心,要一直守在汪冉攸身边。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朝堂之上,南风帝身子每况愈下,两位皇子的婚事都向后退了,南风国与大安国的关系却莫名的融洽了起来。大安太子林枫志,亲自来到风京,两国签订了和平条令,随后白莹又与白玥代表南风又去了大安。只是这趟出行,白莹却没有回来,而是成了大安的太子妃。 又等了半年,汪冉棠出嫁后,汪冉攸也与白玥成婚去了封地,自在逍遥了一年多。 白玥面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每当看到街头小孩们玩闹的场景,他便心里生愧,儿孙膝下的天伦之乐,他终将一辈子都给不了她。 她会逐渐老去,而他只能在世间无限的永生。 "七爷,若是将来有一天我人老色衰,你却依旧如此俊美,到时候你会嫌弃我么?"汪冉攸早就想了这个问题,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玥自然是摇了摇头,肯定地道:"不会。" 汪冉攸想了想,又问:"若是我死了呢?" 白玥脸上笑容散去,搂她的那只手下意识就紧了。 许久后,就在汪冉攸叹了声气,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白玥终于出声:"若是到时,我便自行了断。" 没有她,他苦活于世还有何意义。 "可是……" 汪冉攸剩下的话,吞没在了白玥的那双薄唇中,这个吻深而绵长,吻到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 他看着她,眸子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这当中有期待,有害怕,更有一份小心翼翼,这是他每次一想,就会立即否认的话,却在此刻问出了声。 "攸儿,你可有想过,与我一起,永远的一起……" 汪冉攸睁大了眼,呆愣了片刻后,立即垂下了蒙上了一层水珠的眼,这样神情,即便不开口,白玥也已是知道了答案。 他将下巴抵在她肩头,宽慰似的轻声道:"无妨,无妨的。" 年底的时候南风帝驾崩,白琅继位。 这日的天色极好,汪冉攸与白玥去了城外的一处山间游玩,洛洛与柴璐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人身后。 寻了处温泉,汪冉攸将鞋袜拖去,一双白嫩的玉足泡在其中,白玥从一旁的花丛里摘了朵淡蓝色的小花,帮她插在了发髻中。 "唔,"汪冉攸看着水中的倒映,颇有些兴奋道:"这个花儿与几年前我们在碧水山时,你送我的那朵很像!" 白玥点了点头,坐在她身旁,拦住那纤细的腰身道:"是一模一样。" 说完,他探着鼻尖在她脖颈处嗅了起来,汪冉攸当即就红了脸颊,忙回头去看不远处那二人。 "他们还在呢,别这样……" 白玥没有吭声,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嗅着,手也开始探索起来,这欲望一被点燃,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平息的。 汪冉攸脸颊越来越烫,再回头看时,那两人已不见了踪影,她这才红着脸准备开始回应。 忽然,白玥停下了一切动作,眼睛变得犀利起来,他立即起身挥袖甩掉了迅速飞来的镖。 "几年未见,七哥伸手越来越好。" 一个墨色身影从林中缓步而出,明朗的笑容中却带着一股寒意,他的话是对白玥说的,眼神却始终不离汪冉攸。 看到来人时,汪冉攸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一种不好的预感袭遍全身。 女子的玉足,是不可随意让外男看到的,她慌忙看向身后不远处放着的鞋袜,却又不敢当着白琅的面将脚从水中拿出。 白玥走过去帮她将鞋袜取了过来,随后淡定地挡在了她身前。 白琅一面向这边走来,一面大笑道:"难道冉攸没与你说过,我连她玉身都瞧过,这一双玉足,又何须要避?" 这件事白玥的确从未听说过,他从白琅的神情中看不出虚假,便立即冷了脸色。 汪冉攸没有吭声,匆忙将鞋袜穿好,起身躲在他身后。 白玥对她低声道:"去那边找柴璐,你们先走。" 白琅却又是笑道:"走不了,你以为我会独身前来么?" 这话的意思,便是柴璐与洛洛已被他的人拿下了,汪冉攸心里一紧,不由道:"别伤害他们。" 白琅伸着脑袋去看白玥身后的汪冉攸,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我知道的,你要紧那个女孩。" 这句话语气说的颇有些暧昧的意味。 白玥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却还是耐着性子与白琅道:"陛下这次远来,所为何事,不如我们回了王府细商。" 白琅摆了摆手:"不用,我这次来是寻冉攸的。" 南风帝还在世时,他不敢违抗圣旨,可如今朝中稳定,他自然不会再将认定之人拱手相让。 白玥冷笑:"陛下莫不是糊涂了,汪冉攸是臣弟的妻。" 白琅不想与他在说下去,转了转脖子,语气相当轻松地道:"你可知狼族若是咬伤血鬼,会如何?" "他、他知道你是……" 汪冉攸吃惊的说话都结巴了起来,白玥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白琅。 他曾听洛洛讲过狼族的事情,狼族是人,也是狼,与其他异灵完全不同,他们会生老病死,生儿育女,若非狼身形态,他们便与常人无异,就连巫族也很难将他们分辨。 但是在月圆之夜,他们会不受控制地转为狼身。 可白玥想不明白,这个与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何会忽然成了狼族人。 可眼下也没有时间去思考,白琅忽然向后扯了一步,整个人飞跃而起,直扑过来。 白玥眼眸也瞬间猩红,口中的尖牙也露了出来。 汪冉攸拎起裙子急急向后退去,却在那二人激烈缠斗的时候,被人用带着迷药的帕子捂住了口鼻。 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人已经是在回风京的马车上了,白琅见她醒来,一手将她揽入怀中,一手忙将水囊递到了她唇边,此时的汪冉攸浑身无力,她知道没法与白琅去做抵抗,只能别过脸不去喝水,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不满。 白琅没有多余的话,拿起水囊饮了一大口,却没有咽下,而是将汪冉攸下巴捏起,直接压唇而上。 汪冉攸用仅有的那丝绵力挣扎着,水有一大半都流了出来。 白琅看着她笑道:"若是你不愿自己喝,那么我便一直这样喂你。" 说着,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汪冉攸连忙道:"我喝,我自己喝。" 喝过水后,白琅掏出那块儿青白色绢帕,替她一面轻拭着嘴角,一面道:"知道么,我儿时曾在荒漠中迷失,是一个狼族人救了我,他说我是天生做王的身子,便将我转化……"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汪冉攸后面的也没在认真去听了,她心里一直在担忧着白玥。 见她出神,白琅停了下来,有些不悦地问道:"在想什么?" 汪冉攸如实道:"在想我的夫君。" 沉默片刻,白琅沉声道:"你的夫君是我,我们狼族一旦做了认定,是永生都不能改的。" "你的认定与我无用,我又没叫你做。" 汪冉攸冷冷道。 白琅将她的脸扭向自己,眯着眼道:"你可知那年你在边漠被狼族掳走,是我于你做了认定,才能将你完好的带回。" 汪冉攸怔住,良久后道:"我知你救我有恩,可、可如今我已是白玥的人……" "不许提他!" 白琅怒声将她打断,一想到这几年她们一起恩爱的场景,他就不由冒火,感受到怀中之人惊吓的缩了缩身子,白琅便柔了几分道:"他配不上你,什么都给不了你。" 这时在激怒白琅显然是不明智的,汪冉攸抿着唇,一路上都没有出声了。 每日白琅都会喂她一粒药丸,让她浑身无力,连抬手的力气几乎都没有。 回到风京后,他直接将她抱去了皇上的行宫,一般连皇后都不得入内的地方,他终于是将药给停了,却安排了两个武功极高的女婢,在他不在时与她形影不离。 就这样过了一月,白琅这日散了朝,十分高兴地来到了榻边:"下月我们就可完婚了。" 汪冉攸乖巧地点了点头:"可是我的名分?" 白琅笑着抿了口茶:"我知道汪冉棠曾对你做的那些事,放心,她不会好过。" 昨日他就找了个缘由,直接废后,将汪冉棠打入了冷宫。 "至于你,"他放下茶盏,看着汪冉攸道:"完婚后,我便会册封你为皇后。" "可这样朝中大臣怎会愿意?" 毕竟她已是秦王妃。 白琅道:"不用担心,我给你安排了别的身份。" 汪冉攸笑着点了点头,可随后又蹙起了眉头,白琅关切地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汪冉攸摇了摇头,将眼眸垂得极低,甚至还带了哭腔:"我怕陛下会怪责……" 白琅有种预感她要说什么,可今日高兴,他还是允了:"说吧,不会责你。" 汪冉攸犹豫了片刻,低声问道:"他可还好?" 虽然猜到了她要说的话,可白琅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了怒意,他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冷了许多:"不知道,那日我咬伤了他,便直接走了。" 一听到白玥那日受了伤,汪冉攸不由心里一紧,忙又问道:"血鬼被狼族咬伤会如何?" 汪冉攸此时紧张万分的模样,就像把刀子一样在白琅的心尖上划过,他强压着怒意,声更冷道:"会死。" 汪冉攸顿时惊住,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不许为他流泪!" 白琅终于是忍不住了,直接将汪冉攸拉到了怀中,不顾一切地吻着她,汪冉攸一面痛哭,一面捶打着推他,可白琅像座大山般纹丝未动,最终她放弃了反抗,想具行尸走肉般被他侵犯着。 "放开娘亲!" 是一一的声音! 汪冉攸顿时睁开眼来,七八个芦笋精们拿着利器向白琅冲来,白琅松开汪冉攸,冲着它们怒吼了一声。 在哭喊声中,芦笋精们被白琅一一断了脑袋。 白琅拂袖离去,汪冉攸望着地上那几株枯萎的芦笋,放声大哭,哭到最后哑了嗓,眼睛都瞧不清楚,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三日后,白琅歉意地坐在榻边,拉着她的手带着歉意道:"那日你逼得紧了,我性子冲动了些,尤其是它们叫你娘亲,我以为、我就忍不住想到了白玥,我、我……" 汪冉攸摇了摇头:"你想多了,那些不过是我养的玩意儿,无妨的。" "那你哭成这样……" 白琅忽然顿声,难道是因为白玥死了,所以她才这样,想到白玥,他虽然心里不悦,可还是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喂你吃些粥吧?" 汪冉攸微笑着点了点头:"劳烦陛下了。" 见她没有拒绝,白琅先是一愣,随后立即展颜。 就是这日之后,汪冉攸一改对白琅的态度,见白琅散朝回来,会主动上前迎他,还会帮他沏茶,连荷包都替他缝制了一个。 白琅起初还有些诧异,可又一想,也许白玥死了,汪冉攸才愿彻底踏实的跟他。 "他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你,我们狼族与人一般,可生儿育女,陪你一起变老……"白琅摸着那绣的极美得香囊,爱不释手。 汪冉攸笑着帮他将发冠束好,又将香囊帮他系在了腰间,这才抬头道:"一提起他来,我就不由想到,当初那样危险,若是他咬伤了你,可如何是好?" 白琅心里莫名一暖,下意识就道:"放心,我是不会让自己有生命危险的,他一直未曾饮人血,论力量是拼不过我的。"这点,白琅是有信心的。 "明日就大婚了,莫要再提他了。" 汪冉攸又替他整理了衣领,有些怪嗔地道:"不管怎么说,以后都不能再叫自己涉险,为了谁都不行,若是你再有个好歹,我该如何……" 白琅愣了一下,眯起眼仔细地审视着汪冉攸的神情,这么些日子,他没有一丝怀疑是假,可每当看到这张倾城的面容在对他温柔的笑时,他便发觉自己似乎丧失了分辨能力。 看着看着,他不由自主就弯身想要吻上去,汪冉攸却脸颊一红,伸手抵在了他唇上,娇羞开口:"陛下莫急,明日便可了。" 白琅捏住她手用力嗅了嗅脂粉的香气,这才笑着转身离去,看着那高朗的背影,汪冉攸面容逐渐冰冷。 说是大婚,实则只是简单的一个形式,毕竟白琅还是不放心将她放于人前。 到了夜里,汪冉攸薄纱于身,软软地斜靠在床榻的内侧,玲珑的身姿若隐若现,白琅再也忍不住,直接翻身就压了上去。 缠绵到最容易让人丧失理智的那刻,汪冉攸从发间将金簪取出,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直直插入了白琅的脖颈后。 顿时鲜血便涌了出来,白琅痛苦地倒在榻上,汪冉攸翻身跳了下来,满面皆是恨意。 白琅一手捂在后脑,一手颤抖地指着汪冉攸道:"我爱你至深,你为何如此对我?" 汪冉攸冷冷道:"你不配提爱。" 他强撑着自己爬了起来,眉眼中皆是怒意:"你还没有将他忘记,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是。"汪冉攸答得干脆。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以为一根簪子就能要我的命么?"白玥冷笑着道。 汪冉攸将那金簪抬起,平静道:"若是带着血鬼之血的簪子呢?" 白琅顿时愣住,怪不得他后脑如此痛,整个身子也越来越僵硬:"怎么会,你怎么会有血鬼的血?" "他曾问过我,愿不愿意与他永生,我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当即应下。" 这根发簪内的血,是那日一一它们死去,躲在暗处的十五,带给她的。 十五说,白玥没有死,被洛洛救了,可身子虚弱道连床榻都下不去。 芦笋们便带着装有血鬼之血的利器,摸入了皇宫,想趁其不备要了白琅的命。 却没想白琅不仅武艺高,再加狼族的力量,这群小家伙们根本不是对手。 最后十五那把匕首中的血,便被汪冉攸灌进了这根金簪中。 说完这些,白琅已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很快,就变成了一只似人非人,似狼非狼之物。 十五从床下滚出,化成小人的模样,拉住了汪冉攸的手:"娘亲,给我些你的灵血,这样我就能迷惑宫人,带着你离开了。" 汪冉攸点了点头,用发簪划破了手。 她们带着枯萎的芦笋来到风京外的一处山头,她跪在地上,挑了处日头极好的地方,将小家伙们埋入土中。 随后,她立在最高处,掏出那根发簪,将里面剩下的血全部倒入口中,她转身对十五笑了笑:"等娘亲带你回家,找父亲。" 说完,她便一跃而下。 上一世,她老而终寝,他寻了她千年,最终却亲手将她推下高墙,因他将死,她便无人守护,他用怀中灵玉,求轮回在渡。 这一世,她愿与他永生,至此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