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婚后日常》作者:执笔画青眉 文案: 穿成大梁的昭平王,还附带一个如花似玉娘子,戚承禛其实挺高兴的,直到他接受完记忆,才发现: 原主是个败家子,偌大的家业都快被他败光了,娶妻的目的也不纯,再加上靠山即将消失,可以说处境十分艰难。 从来没缺过钱的戚承禛看着快被原主掏空的昭平王府,很想问一句,他可以再穿回去吗? 【阅读指南】 1:男女主身心1v1 2:假温和真心狠手辣男主vs假高冷真敏感别扭女主 一句话简介: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立意:相互扶持,共同成长的感情更让人心动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穿越时空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承禛,宁忆萱┃配角:~┃其它: 第1章 正宣二年,京城昭平王府…… 正宣二年,京城昭平王府 今日是昭平王大婚之日,本是大喜事,谁知昭平王在入洞房时突然摔了一跤,把正院的下人们吓得够呛,新王妃带来的人更是忐忑不安,生怕自家主人背上克夫的名声。 所幸,昭平王仅昏迷片刻便醒来,众人这才熄了请大夫的念头,同时识趣地退出新房,将房间留给一对新人。 戚承禛一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红色。 红色幔帐,绣着凤鸾的大红被,刻有龙凤呈祥图案的喜烛,以及穿着一身红色新娘服坐在拔步床上的新娘。 她头上的盖头还不曾取下。 戚承禛揉揉发胀的额头,面色还算冷静,脑海中的记忆让他明白了一切。 没想到他也能赶上穿越热潮,只是正巧穿越到人家成亲当天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不过读取完原主全部记忆的戚承禛转念一想,或许正合他意也不一定。 面前还有一个需要他掀盖头的新娘,容不得戚承禛多想,总不能让人家一直这么等着。 他站起身拿起喜秤,缓缓挑起盖头,把它放在一旁的盘中。 一股浓重的香气扑鼻而来,戚承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向来闻不惯太重的香味。 宁忆萱抬起头,浓妆艳抹,“妾身见过王爷。” 声音平淡不带一丝情绪,一点没有新嫁娘的羞涩。 戚承禛挑眉,若非看到她眼底深处的不安,他还真以为她很淡定呢。 心里虽这么想,脸上露出如沐春风的笑意,戚承禛指指宁忆萱头上的凤凰霞帔,柔声道:“很重吧,用不用我把你取下来?” “不必了,妾身自己来。” 看着宁忆萱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戚承禛脸上笑意不变,眼底却在思考今晚还如何度过。 入洞房肯定是不行。 虽说他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没有到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产生兴趣的地步。 只是成亲之夜不洞房,怕是对女方影响不好,毕竟明日老王妃那边会派人来收取白喜帕,若是没有落红,小姑娘的名声就完了。 戚承禛从不曾遇到这么棘手的事,直到宁忆萱卸完妆都不曾想出办法。 看着面前肌肤如雪,柳眉弯弯的姑娘,戚承禛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旋即一脸严肃道:“本王要严惩给夫人化妆之人。” 宁忆萱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夫人明明这般好看,可恨那人技术太差,仅仅将夫人的美貌呈现出来半分,难道不该罚?” 如同变脸一般,戚承禛脸上再次带着温暖的笑容。 这人明明看着是端方君子,说出的话怎这般轻佻。 宁忆萱抿紧嘴唇低头不语,只是方才一直紧绷的身体却是放松下来。 戚承禛笑意不变,按照记忆进行最后一步——合卺酒。 “夫人,请。” 宁忆萱接过酒杯,和戚承禛交叉手臂,情绪毫无波动地喝下这杯意义重大的合卺酒。 放下酒杯,戚承禛正头疼接下来该如何进行时,宁忆萱便站起身,福礼请罪道:“妾身葵水突至,请王爷见谅。” 戚承禛怔了下才明白宁忆萱说得是什么意思,忙扶宁忆萱起身,体谅道:“夫人身体最重要。” 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正是时候。 随后,两人便默契地各自去沐浴。 拔步床上放着两床锦被,两人一人一床正好,戚承禛见宁忆萱躺下,便把红色幔帐放下,因龙凤喜烛还亮着,床内并不昏暗。 戚承禛扭头看向宁忆萱,见她睫毛轻颤,就知道她在装睡,无声地笑笑,便转过头不再为难她。 原主的婚事是太上皇亲自下旨,命内务府督办,内务府的人向来办事周到,在定下婚期前定然会派人询问宁忆萱的月事日期,为的就是避免撞上。 但为何还会撞上,原因只会有两个。 一,宁忆萱报的日期是错的。 二,宁忆萱用药将月事提前。 无论是何种原因,都说明他的小夫人不想洞房。 戚承禛勾唇,看来不必他费心思想理由了,宁忆萱自己会搞定,他只需要扮演一个体谅心疼娘子的好夫婿便可。 次日 “王爷,王爷~” 戚承禛警惕性很强,一听到声音便睁开眼睛,看到古色古香的幔帐,想起自己现如今的状况,才散去眼底的警惕。 戚承禛扭头看向旁边,已经没了人影,他马上起身下榻。 白山早就带着丫鬟们候在一旁,见戚承禛起身,马上让人伺候他更衣,同时递上盏茶供他漱口。 宁忆萱正在梳妆,透过镜子,戚承禛发现她的目光似乎落在龙凤喜烛上。 戚承禛看看燃尽的喜烛,有些惊讶,没想到宁忆萱还会在意这个。 民间常有传闻,说是喜烛若能同时燃尽,便意味着这对新人能白头到老。 戚承禛自是不信这些,在他看来昨晚无风,且门窗紧闭,喜烛燃尽很正常,至于同不同时,这就不知道了。 没一会儿,寿禧堂来人 “慧青姑姑怎么来了?” 戚承禛眉心一跳,坏了,他把白喜帕的事忘了,而且来的人是老王妃的心腹,想糊弄过去都不可能。 慧青笑着给两人请安,“奴婢奉命来取白喜帕。” 得,人家都明说了,戚承禛也没办法。 只是余光瞥见一脸淡定的宁忆萱,戚承禛突然不慌了,此事怕是另有转机。 果不其然,慧青将床上的锦被掀开,一眼便看到带血的白喜帕,顿时笑开了花,带着它心满意足地回去复命。 戚承禛看向宁忆萱,笑着恭维,“还是夫人思虑周到。” “此事皆是妾身不对,岂能再让王爷为难,王爷能帮妾身遮掩,妾身感激不尽。” 塑料夫妻相互恭维几句,便开始用早膳。 等用完膳,戚承禛带着宁忆萱去寿禧堂请安。 两人走在长廊上,清晨的光辉落在两人身上,男子眉目疏朗,嘴角噙笑,女子明眸皓齿,神色清冷,端的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戚承禛左手背在身后,为了配合宁忆萱的速度,刻意放慢了步伐,余光瞥见宁忆萱紧抿的嘴唇,她看上去有些紧张。 到底是新嫁妇第一次给长辈请安,她心里难免有些慌,离寿禧堂越近,她心跳得越快,都不受她控制。 “王府人口单薄,在夫人嫁进来之前,只有我和祖母两人,祖母最喜欢热闹,看见你定会很欢喜。” 宁忆萱一抬头便看到这人春风般的笑容,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在缓解她的紧张。 虽不愿承认,听到这话,宁忆萱的精神确实不再像之前那般紧绷。 两刻钟后,两人到了寿禧堂。 慧青早就等在门外,见到两人忙让丫鬟撩起门帘,迎着两人进去。 戚承禛走进后堂,一眼便看到坐在首位的老王妃,珠围翠绕,雍容华贵,不笑时不怒而威,后堂的丫鬟们各司其职,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老王妃的目光略过戚承禛,落在宁忆萱身上,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虽说这门亲事是戚承禛非要她去求的,但对老王妃来说,只要不是那个女人,谁当她的孙媳她都高兴。 待两人一同跪下给她敬茶,老王妃含笑道:“承禛,你如今已经成家,切莫再像从前一般,哪怕不为你自己,也应为你夫人多想想。” 老王妃这是隐晦地敲打他。 戚承禛从善如流地应下,“是,孙儿听祖母的。” 随宁忆萱来请安的奶娘宋嬷嬷听言心中一喜,在王府中能得老王妃看中,宁忆萱最起码会好过很多。 喝了宁忆萱的茶,老王妃让人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 “这副碧玉手镯是戚家祖传之物,只传给嫡子长媳,本来应该是承禛他娘,”老王妃话音一顿,眼神黯了一瞬便又打起精神,“罢了,不说这些。” 将玉镯戴在宁忆萱手腕处,老王妃笑道:“还是你们小姑娘带着好看。” 如玉肌肤,雪白皓腕,和碧色的玉镯极为相配。 宁忆萱面对老王妃不像戚承禛那般冷漠,声音轻柔,“多谢祖母。” 敬完茶,两人坐在老王妃下首。 老王妃看着这一对新人,越看越高兴,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自从先昭平王战死沙场后,王府就剩下戚承禛这根独苗,老王妃一直想着延误王府香火,今日总算是有盼头了。 也因此,对即将诞下王府子嗣的宁忆萱很有好感,怎么看怎么顺眼,拉着她聊了许久,直到老王妃感觉累了才罢了。 在离开前,老王妃叮嘱戚承禛,“承禛,这段时间你多在王府陪陪你夫人,可别总跑出府了。” 戚承禛点头应下。 回到正院 戚承禛看向宁忆萱,柔声道:“夫人暂且先回房,我去书房处理点事,等会儿陪你用午膳,” 宁忆萱福礼,“王爷慢走。” 书房内 戚承禛将下人们都打发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案后,浑身松软地靠在木椅后背,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目光幽暗深邃。 昨晚他本想梳理一番原主的记忆,不曾想很快就睡了过去,直到现在才再次有时间。 论投胎技术来说,十个戚承禛也比不过原主。 戚承禛的前世是孤儿,若不是有国.家的种种政策,他怕是连大学都上不了,不过他也算有能力,自己摸爬滚打混出来一份事业,人生还算顺遂。 唯一有些不顺的,大概就是他之前一心拼事业,三十多岁还没解决人生大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特意把他弄到这个世界,还送给他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 第2章 从原主的记忆中,戚承禛了…… 从原主的记忆中,戚承禛了解到这里是大梁朝,一个不曾出现在历史中的朝代。 如今的皇帝是梁熙帝,已经继位两年,观其这两年行事,已有明君之资,但民间拥护认可对方的人并不算多。 造成这一现状的最大原因便是上一任皇帝梁文帝还在,梁文帝亲政数十年,在民间更受爱戴,更别说,如今朝堂上一多半的官员都是永贞旧臣。 永贞便是梁文帝的年号。 老昭平王一直是太上皇的心腹,昭平王的爵位便是太上皇亲自册封,数年前老昭平王为大梁战死沙场,太上皇亲自来王府参加老昭平王的葬礼,其恩宠程度可见一斑。 这些年来因有太上皇的恩宠,京城中无人敢招惹昭平王府,若非原主性情温和,怕是能长成京城一霸。 不过,性情温和是外人对原主的评价,在戚承禛看来,原主就是蠢,别人稍微哄他几句他便大把大把地往外掏银子,还以为对方拿自己当朋友。 真真是愚蠢至极! 自从原主继承王府到现在,王府几代人的积累被他挥霍得一干二净,现如今王府就是个空壳子,甚至连下个月的月例都发不了,可见现在王府有多穷。 戚承禛忍不住长叹一声,这算什么事,前世他就一直在拼命赚钱,到了这个世界,还是要赚钱,那他穿越的意义何在? 可这又是没办法的事,他占了原主的身体,便有责任解决王府目前的危机。 ....... 正房内 宁忆萱因来了月事,精神有些萎靡地靠在塌上,幻梅忙命人准备汤婆子让她暖肚子。 宋嬷嬷笑容满面道:“王妃,王爷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好脾性,老王妃对您亦是百般喜爱,”说到这儿话音一顿,“就是不知老王妃何时会把中馈交给您。” 宁忆萱嫁进王府,便是王府的女主人,按理说这中馈理应交到她手里,只是老王妃不提这事,宁忆萱也不能主动要。 宁忆萱神色清冷,因腹痛声音显得有些无力,“我不过刚刚进门,中馈一事不着急。” 宋嬷嬷点头,“老奴知道,现如今您当务之急是和王爷多多亲近......王妃,要不那个方法别用了吧?” “此事我已下定主意,奶娘不必多言。” “可,大夫说那方法若用得不当,可能会损耗王妃的身体,怕是将来与子嗣有碍,这未免太危险了。” 宁忆萱抿嘴,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坚定道:“奶娘,我还是想试试。” 在得到答案前她不想和戚承禛洞房。 “王妃,这男人在成亲前哪个不是多情种子,流连烟花之地,王爷从不曾沾染那些,已是世间难得的男儿,只要今后你们二人好好的,又何必去计较那过去的事,何况那只是一个传言,真假都不可知。”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闻,就这么损害自己的身体,宋嬷嬷觉得不值。 宁忆萱垂下眼帘,“奶娘,你明知道我没办法不计较。”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夫婿的绝对忠诚,如果做不到,她便会觉得这人恶心,不想和他接触半分。 她知道在这个遵循三纲五常的年代,这个要求很难达到,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可谁知一道赐婚圣旨让她不得不嫁入昭平王府,她的计划被打乱,不得不重新开始规划。 从赐婚圣旨下来,她便调查了戚承禛,她知道他洁身自好从不曾去烟花之地,也知道他家中并无通房妾室,更知道他脾性很好,从不与人生气。 除了一点 有一女子,被他放在心上数年,思之不得! 从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这便成了宁忆萱的心结,解不开便放不下。 她只要一想到戚承禛心里有人,她便做不到和他洞房,所以她在成亲前,特意服药将月事提前。 宋嬷嬷重重叹气,“王妃,我们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能确定此事的真假?男人的耐心有限,万一此事不是真的,王爷却厌弃了王妃,到那时您又该如何是好?” 宁忆萱疼得额头冒汗,惨然一笑,“那便是我命该如此,我认了。” 宋嬷嬷无话可说。 ...... 时间过得很快,戚承禛还没想出什么办法,白山就来请示他午膳摆在何处。 “本王去陪王妃用膳。” 之前就说定的事,自是要兑现。 等戚承禛到时,午膳已经摆好,宁忆萱正在等他。 刚坐下,戚承禛便注意到宁忆萱脸色有些苍白,关心道:“夫人可是身体不适?用不用请大夫?” 宁忆萱摇头,淡声道:“多谢王爷关心,妾身这是老毛病了,过去这几日便会好。” 戚承禛一听就明白宁忆萱这是痛经。 “总不能让夫人强忍着,一会儿让白山拿着我的名帖去宫里请太医为夫人诊治。” “太医早已为妾身诊治过,此病只能喝药缓解疼痛。” “那便让下人去给夫人抓药,”戚承禛温柔地看着她,“你是王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去做。” “妾身记下了。” “对了,听说江南一带曾经有神医出现过,今后我会让人留意神医的消息,只要找到神医,定会让夫人药到病除。” 戚承禛说得情真意切,宁忆萱目光闪了闪,抿嘴道:“劳王爷烦心了。” 戚承禛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柔声道:“你是我夫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用完膳,戚承禛再次回到书房,继续思考他的赚钱大计。 王府每一日都需要开支,三个月后更是太上皇的七十寿诞,需要尽早准备礼物。 戚承禛脑中赚钱的点子很多,但想要短时间赚取一大笔银子却是不容易。 思虑片刻,戚承禛吩咐白山,“派人去打听京城中最有名的几家赌坊和青楼,本王要知道它们的全部消息,包括他们的幕后东家。” 白山应下,立刻离开去办此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想要赚大钱,就得在法律边缘疯狂游走。 戚承禛从来都不是良善之人,如今有昭平王这个身份,他根本不需要老老实实地赚钱。 趁着白山去调查的空隙,戚承禛才分出心神去思考昭平王府的现状。 如今昭平王府的荣光全都系于太上皇的恩宠,太上皇一旦驾崩,这些荣光便不复存在。 戚承禛对昭平王府如今的形势看得清清楚楚,太上皇在世时,他尚能当个纨绔子弟,一旦太上皇不在了,他就什么都不是。 如此,戚承禛便有了除赚钱外的第二个目标——在大梁立足。 这一点可比赚钱麻烦多了。 戚承禛的身份其实很尴尬,他很明显是太上皇的人,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梁熙帝正在着力培养自己的人,戚承禛很难入得了他的眼。 所以他若是想要立足,就必须先在梁熙帝那儿有存在感。 这些都需要仔细谋划。 戚禛揉揉发胀的额头,暂且先将此事放在一边,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得一件一件慢慢来。 半个时辰后,白山回来复命。 根据白山的调查,京城最有名的赌坊总共有三家,其背景都不简单,甚至有一家背后的东家是太上皇第九子顺王。 戚承禛见赌坊不好招惹,便把目光放在青楼上。 青楼的盈利虽不如赌坊,却也是出了名的暴利产业。 被京城百姓熟知的青楼总共有五家,这五家都有自己精心培养出来的花魁,五家青楼每一年都会进行排名,而花魁的名气便是关键。 青楼背后的东家同样不一般,不过戚承禛勉强算找到一个软柿子,可以试着捏一捏。 烟雨楼! 在去年的青楼排名中烟雨楼得了第五名,也就是倒数第一,它背后的东家是武宣侯府。 武宣侯还有另一个身份——嘉晟长公主的驸马。 嘉晟长公主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女儿,便是梁熙帝也要给她几分面子,正是有此背景,武宣侯才能将烟雨楼做大。 至于为何说他是软柿子,那是因为戚承禛恰好知道宣武侯的一个致命弱点。 缓缓转动右手拇指处的扳指,戚承禛道:“本王记得月前曾撞见武宣侯和一妇人同乘马车。” 那时候也是巧了,恰好一阵风吹过,吹起武宣侯府马车的车帘,他便瞟了一眼。 白山明白戚承禛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王爷有何吩咐?” “去查查那人,本王要知道她和武宣侯的关系。” 原主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戚承禛可不会忽略,想要从武宣侯手中得到烟雨楼,那妇人就是关键。 第3章 今天是宁忆萱回门之日,回…… 今天是宁忆萱回门之日,回门礼是老王妃派人准备的,毕竟戚承禛现在什么都没有。 马车早已备好,两人一眼便看到停在王府门口的马车。 想到宁忆萱目前还在虚弱期,戚承禛站在马车旁,伸出手道:“夫人小心些。” 宁忆萱眼底闪过一丝抵触,可想到两人的关系又没办法拒绝,只得将柔荑放进戚承禛手心,“妾身多谢王爷。” 戚承禛紧随其后,待两人坐好,白山扬声道:“走。” 这辆马车是戚承禛平日出行惯用的,上面刻有昭平王府的标识,若是在街上和别的马车相遇,只要身份比昭平王的低,对方看到标识便会主动让路。 马车内空间很大,里面放置着一张软榻,榻上还摆着一张矮桌,桌上放有几碟糕点。 车内只有两人,戚承禛担心两人冷场,便伸手用力将车窗像左推,只听见“咔嚓”一声,木窗被推开。 这车窗设计得很巧妙,一共有两层,戚承禛打开第一层,便露出第二层镂空的木窗,让人足以清楚地看清外面,但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隐秘性很好。 看到戚承禛的动作,宁忆萱便学着打开自己这边的车窗,随后眼神便看向窗外,不曾看戚承禛一眼。 也不知她是真的被窗外的景色吸引,还是借此躲开戚承禛。 平远侯府离王府并不近,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侯府的人都知道今日宁忆萱回门,一看到王府的马车,立刻进府禀报。 待戚承禛扶着宁忆萱下了马车,侯府的下人们马上行礼,“小的见过王爷,王妃。” 戚承禛抬手,“免礼,”便带着宁忆萱进府。 听到那声“王妃”,宁忆萱明显愣了愣神。 几日前她还是“大小姐”,如今却成了“王妃”。 正堂中 平远侯和周氏坐在主位上,年仅十岁的宁致文坐在下首,无聊得晃动双腿。 眼看着人还不到,宁致文跳下木椅,眼巴巴看着周氏,“娘,我想去接姐姐。” 周氏皱眉,“文儿莫要胡闹,大姑娘马上就到了。” 宁致文瘪嘴,“可我想早点看到姐姐。” 周氏有些头疼,宁致文是她唯一的儿子,平日里懂事乖巧,唯独碰到宁忆萱,就总是和她唱反调。 周氏是平远侯的填房,对于宁忆萱这个原配留下的孩子,向来是敬而远之,从不过多接触,本想让宁致文也如此,但宁致文却十分喜欢宁忆萱,让她很是无奈。 这时平远侯的目光看过来,轻喝一声,“致文!” 宁致文立刻蔫了,只得乖乖回到位置上坐下。 正巧这时,戚承禛和宁忆萱到了。 宁致文眼睛一亮,立刻跑到宁忆萱面前,“姐姐,你回来啦,”眼中带着浓浓的喜悦和依赖。 宁忆萱点点头,虽未说话,却抬手摸摸宁致文的头。 戚承禛看在眼里,挑挑眉,这继室的儿子和原配的女儿关系倒是挺好。 平远侯看着几人,道:“既然来了便落座吧。” 虽然戚承禛爵位比平远侯高,但平远侯毕竟是他的岳父,算是长辈,要不然按照规矩,方才平远侯就该出门迎他。 平远侯没那么做,便是只认他女婿的身份,不认爵位。 戚时禛想明白这一层,拱手道:“小婿见过岳父,前几日听说岳父抱恙,如今身体可还好?” 平远侯听到这话,僵硬的脸色有些变化,“我很好,你有心了。” 宁致文很黏宁忆萱,非要挨着她坐,宁忆萱倒是很愿意带着宁致文走到另一边坐下,但她如今的身份已经变了,显然不能答应他。 所以,最后还是宁致文一个人走到另一边坐下,因为这个,宁致文偷偷瞪了戚承禛几眼,他很讨厌这个抢走姐姐的人。 戚承禛察觉到他的目光,冲他笑了笑,小家伙却以为戚承禛在炫耀他可以和姐姐坐一起,更生气了。 戚承禛见此,有些闹不懂小孩子的心思,也没放在心上,开始和平远侯闲聊。 平远侯在都察院任职,时任正四品佥都御史,也是个有实权的要职。 其实戚承禛也有官职,像他这种勋贵身上都会挂个闲职,不掌权但每年都会领俸禄,他的官职还是太上皇定的——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 平远侯虽然官阶比戚时禛低,但人家有实权,和戚承禛到底不一样。 保不齐以后戚承禛有需要平远侯帮忙的时候,现在打好关系总不会有错。 宁忆萱对戚承禛两人的谈话没有兴趣,陪着坐了一会儿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暂且离开,戚承禛自是再一次贴心地叮嘱她几句,好好先生的人设立到飞起。 不过看平远侯那明显欣慰的脸色,戚承禛就知道自己没白表现。 宁忆萱回到出嫁前的闺房,这里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侯府的丫鬟道:“侯爷特意吩咐,这里的东西一点都不能动。” 宁忆萱听言点点头,却没说什么。 她知道平远侯是疼爱她的。 平远侯不是一个合格的夫婿,却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今日天气很好,落在人身上的阳光暖洋洋的,宁忆萱却觉得有些孤单。 她明明早就习惯了孤独,可这一刻却还是有种莫名的伤感。 仅仅离开几日便让她意识到原来侯府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在想什么?” 戚承禛一走进来便看到她神色不对劲。 宁忆萱迅速收敛情绪,“王爷怎么来了?” 戚承禛撩起衣摆坐在她对面,“我担心你,便来看看你。” 这自然是借口,实际上是因为平远侯寡言少语,和他说话太费劲,再加上他已经刷了好感度,没必要一直和平远侯闲扯,这便躲了出来。 “今日回门,夫人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宁忆萱摇头并不承认,“妾身只是身体不适,并没有不高兴。” 戚承禛听言,盯着她看了几眼,才笑道:“那便好,若是夫人不开心,我可得想办法哄夫人开心。” 之后两人便一直躲在宁忆萱房间,直到用午膳才回到正堂。 午膳时 戚承禛和宁忆萱坐在平远侯左侧,周氏和宁致文坐在右侧。 周氏无微不至地服侍平远侯用膳,连宁致文都忽略了。 戚承禛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人相处,虽然平远侯总是僵着一张脸,但很明显能感觉他看周氏的眼神还算温和,可见是有感情的。 戚承禛莫名有些心疼宁忆萱。 想起之前白山对平远侯府的调查,戚承禛看向宁致文笑道:“听说致文当初不足月便出生了,本王之前还在想要不要送些药材给致文补身体,今日见致文和寻常孩子没什么区别,本王便放心了。”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就变了,只有宁致文摸摸脑袋不明所以。 周氏僵硬了一瞬,勉强道:“多谢王爷关心,”说完便要继续服侍平远侯,却被平远侯用手推开。 周氏眼神黯然一瞬,便面色如常地继续用膳。 从始至终,宁忆萱都不曾抬头,没人看到她眼底的畅快。 在侯府待了这么多年,今日是她吃得最舒服的一次。 用完午膳,戚承禛和宁忆萱起身告辞。 刚离开正堂,平远侯便跟出来,道:“王爷,我想和小女说几句话。” 戚承禛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宁忆萱。 宁忆萱轻声道:“请王爷先行,妾身稍后就到。” 戚承禛这才点头,转身离开。 等戚承禛的身影消失,平远侯才一脸复杂地看向宁忆萱,“满满,王爷对你可还好?” 宁忆萱猛地抬头看他,目光冰冷,“别叫我‘满满’。” “满满,我只是你讨厌我,只是我毕竟是你父亲,侯府永远是你的家,若是王爷对你不好,你尽管告诉爹,爹会为你做主。” “你说完了吧,我走了。” 说完,宁忆萱便转身离开,不曾再看他一眼。 ...... 王府的马车驶出平远侯府在的街道,走进热热闹闹的街市,白山请示道:“王爷,可否要回府?” 宁忆萱自从上车后便看向窗外,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仿佛没有生气的瓷娃娃,一碰就碎。 戚承禛盯着她看了良久,才吩咐道:“去刘安岩大人的府邸。” 白山应下,让马夫转道。 宁忆萱一怔,猛地抬头看向他,声音有些沙哑,“王爷?” 戚时禛眉目舒展,嘴角含笑,温柔道:“我说过了,夫人若是不高兴,我要想办法让夫人高兴。” 刘安岩是宁忆萱的舅舅,戚承禛知道比起侯府,宁忆萱和刘府更亲近。 宁忆萱垂下眼帘,睫毛轻轻颤动。 刘府和平远侯府只隔一条街道,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 看到宁忆萱,刘府的下人愣了下,忙走上前来行礼,“小的见过王爷,表小姐,老爷和夫人若是知道表小姐来,定会十分高兴。” 戚承禛很明显能感觉侯府和刘府两家下人的态度,刘府的下人显然更热情些。 宁忆萱放松的表情也证实了这一点。 两人一同走进刘府,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皆称呼宁忆萱为表小姐,仿佛她不曾出嫁一般。 刚走到一半,迎面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个穿着绛紫色裙衫的妇人,细长的眼睛在看到宁忆萱的那一刻瞬间眯成一条线。 “满满要回来怎么不让人提前说一声,舅母也好准备准备。” 宁忆萱看到王氏,脸上瞬间露出笑容,语调轻柔道:“我又不是外人,不需要准备什么。” 成亲三日,戚承禛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原来他的娘子也可以笑得这么明艳欢快。 王氏将宁忆萱搂在怀里仔细打量一番,见她精神还算不错,这才放下心。 戚承禛含笑道:“见过舅母。” 王氏这才把目光放在戚承禛身上,“王爷有礼了......走吧,老爷正在大堂等着你们。” 刘安岩夫妇都记得今日是宁忆萱回门之日,刘安岩特意休假一日,本想着一会儿去平远侯府见见宁忆萱,不曾想宁忆萱反而先来了。 刘安岩看着一同走过来的两人,对戚承禛的感官变好许多,不管怎样,戚承禛愿意在回门之日陪宁忆萱来刘府,已是难能可贵。 双方见礼后,王氏便拉着宁忆萱离开,“老爷,妾身回房和满满说些贴己话。” 刘安岩点点头,招呼戚承禛坐下,待下人上茶,才道:“这是刚泡好的龙井茶,王爷品品可还满意?” 刘家是书香世家,读书人最喜欢两件事——读书和品茶,刘安岩自然也不例外。 不论是原主还是戚承禛,对茶都没有研究,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只尝出微微甜,“本王对茶并无研究,说不出什么好坏,不过众人皆知舅舅喜茶,府上的茶想必差不了。” 刘安岩在家并未穿官服,只着一身青色常服,气质儒雅随和,听到戚承禛这话,笑意从容,“我也就这点爱好。” 第4章 王氏拉着宁忆萱回到后宅,…… 王氏拉着宁忆萱回到后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满满,你告诉舅母,你和王爷是不是还没圆房?” 宁忆萱面色一僵,解释道:“恰好来了月事。” “你月事是何时舅母会不知道?”王氏叹口气,“你故意的对不对?” 宁忆萱沉默不语。 王氏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更加头疼了,“满满,王爷的为人你也清楚,说实话,便是将京城的所有年轻男子都调查一遍,也不会有人能比王爷更加洁身自好,你应该把握机会好好和他培养感情才是。” 宁忆萱咬紧朱唇,波光潋滟的眼中带着一丝委屈,“舅母,他心里有人。” 王氏扶额,她就知道是这个原因。 当初戚承禛的调查资料还是王氏交给宁忆萱的。 “满满,且不提此事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王爷得太上皇恩宠,想娶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如今你们二人已成亲,便表示那人对王爷也没多重要,只要你能抓住王爷的心,那人自然而然便不存在了。” 宁忆萱看向王氏,目光执着,“这门亲事是老王妃求来的,舅母怎知不是老王妃不满意那人才求了这份圣旨呢?” 男女之间的亲事,终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王妃执意要戚承禛娶宁忆萱,碍于孝道戚承禛不得不从命,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满满......” “舅母,我宁可被他厌弃,也不想变得和娘一样。” 她的生母刘氏将满腔心思都放在平远侯身上,可结果呢,她母亲尸骨未寒,平远侯便迫不及待迎娶继室,甚至在她母亲缠绵床榻之时便与周氏有苟且,还怀了子嗣。 什么不足月早产,不过是糊弄人的鬼话。 后来她年长些,便从王氏口中得知,平远侯年少时一直心仪周氏,只是周氏家世太差,当时的侯府老夫人不同意她进门,并擅自为平远侯定下和刘氏的亲事。 从那时她便知道,越是得不到,男人便越心心念念,长久地忘不了,她才不要和娘一样,将心给一个心有所属的男人。 王氏心神一震,本来准备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抱着宁忆萱红了眼眶,“好好好,满满想怎么做就怎么样,昭平王若是敢欺负你,你就回府住。” 得太上皇赐婚的亲事没有和离的可能,但宁忆萱可以和戚承禛分居。 等以后太上皇驾崩,戚承禛便是没有靠山的纸老虎,以刘安岩正二品吏部尚书的权势,让宁忆萱回刘府住,戚承禛根本阻止不了也不敢说什么。 王氏的心思渐渐发散,她已经开始想该如何□□未来儿媳,等哪一天她不在了宁忆萱也能被善待。 宋嬷嬷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眉宇间满是忧愁,本以为王氏能说服宁忆萱,没想到反而是王氏被说服了。 王氏虽经历的事不少,可她出嫁前便是家中独女,一直被宠着,嫁给刘安岩后,刘安岩是谦谦君子,对她更是疼爱敬重,从不曾受什么气,根本不知道若是任由宁忆萱这般下去意味着什么,又或者她想到一些,但没想到会有多严重。 宋嬷嬷明白宁忆萱的委屈,可这世道就是如此,女子出嫁从夫,一切荣辱都与夫婿息息相关,若今后真和戚承禛分开住,宁忆萱必定会被人指指点点。 宋嬷嬷从小看着宁忆萱长大,心里很清楚她虽然看着清冷,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里,其实心思很敏感,幼时和玩伴拌几句嘴,回来都会找娘亲哭了不停,又如何能对将来的恶言无动于衷呢。 唉—— ...... 两人在刘府待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离开,见宁忆萱有些不舍,戚承禛笑道:“夫人今后何时想来都可以,我若是有空定会陪夫人一同来。” 他对今日拜访的这两位长辈还是很满意的,他今后必定会进朝堂,有这两人在总好过独自一人摸爬滚打。 至于他老爹留下的人脉,戚承禛不敢轻易动,那些人情用一次就少一次,得计较着用。 而且那些人都是军中将领,现如今戚承禛和平远侯府联姻,两者虽都是勋贵,但如今的勋贵多是文官,和武将的来往得慎之又慎。 其实,戚承禛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断了今后和武将集团那边的年礼往来,向梁熙帝表明自己的态度。 只是如今太上皇还在,戚承禛如此痛快地割舍必定会让太上皇不满,到时怕是得不偿失,想到这一点便让戚承禛有些踟蹰,拿不定主意。 宁忆萱看出戚承禛在想事情,便没有打扰他,自顾自的看向窗外。 她和王氏所说皆是自己的心声,虽然戚承禛现在看来很好,可若他真的将一个人放在心里数年,那将来藕断丝连的可能性非常高。 宁忆萱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防患于未然,至于有可能造成的后果,她会坦然接受。 次日 戚承禛陪宁忆萱用完早膳,便带着白山和平槐两个随从出了门。 白山和平槐都是老昭平王为戚承禛挑选的人,自小便跟在他身边,不仅忠心耿耿,能力亦是不俗,戚承禛便没有换掉他们。 至于会不会被他们看破身份,戚承禛并不担心,穿越这种事情太匪夷所思,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 再说戚承禛是主,他们是仆,向来只有主子怀疑仆人,没有仆人质疑主子的道理。 而且戚承禛早就为自己找好了借口,更是不会担心。 今日出府主要是去会会武宣侯,这几日白山一直派人跟踪武宣侯,但他太谨慎了,什么都没查到。 戚承禛现在最消耗不起的就是时间,思来想去,他决定去小小地打草惊蛇一番,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因此,一大早他就到了武宣侯常去的敬轩茶楼。 武宣侯这人很喜欢听书,只要没有要事,每日都会到敬轩茶楼听书。 戚承禛来得早,这时候武宣侯还没到,他先在二楼找个地方坐下,慢慢等武宣侯出现。 “王爷?” 戚承禛等了两刻钟,武宣侯没见到,却见到几个和原主相熟的人。 来人一开始还不确定戚承禛的身份,待戚承禛扭过头,几人才确定,笑着走过来和戚承禛搭话。 “王爷刚刚大婚,不在王府陪王妃,怎么有心思来此听书?” 戚承禛请他们坐下,笑道:“成亲了难道就不能出府?” “倒也不是这么说,我等以为王爷沉浸温柔乡,还约定好不要去打扰王爷。” 戚承禛挑眉,“莫非有什么事发生?” 几人对视一眼,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明乐郡主要创办诗社,正在找日后举办诗会的地方。” “明乐要创办诗社?”戚承禛有些惊讶,“我没听错吧?” “哈哈,王爷这话若是让郡主听到她必不饶你。” 他们这些年纪相仿的公子小姐们都是在一个学堂上学,明乐郡主不擅诗词的事大家都知道。 戚承禛脸上笑意不变,“我又没说她坏话,明乐总不能不讲理。” “也就王爷觉得郡主讲理,当初......” 这人还没说完便被旁边人打断,“好了,以前的事说来做什么,我们正巧要去帮郡主找合适的地方,王爷可要同去?” 戚承禛看着有些意动,迟疑片刻还是摇摇头,“算了,我听会儿书便要回府了。” 听到这话,几人露出理解的表情,“自是陪王妃更重要,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说完,几人走出茶楼。 之前被打断话的人不满道:“你方才干嘛不让我说?” “你是不是傻,王爷都成亲了,你还提往事做什么?” “是我糊涂了,说起来,我之前一直以为王爷会和郡主成亲。” “谁说不是呢。” 他们自幼在一起读书,关系比旁人要好一些,原主虽身份尊贵,但性情温和,而且出手大方,人缘很好,明乐郡主身为嘉晟长公主嫡女,明艳张扬,虽霸道了些,但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在外人看来,两人不论是家世还是相貌,都是极为相配。 虽说原主没有太过表现对明乐郡主的特殊,可这么多年过来,大家或多或少看出些苗头,只是因为拿不准便不曾宣扬,也就他们这个小圈子知道。 本以为有朝一日会喝他们的喜酒,却不想一道圣旨下来,戚承禛直接成亲了。 “哥几个今后说话注意些,那位王妃可不是好惹的主儿,切莫惹祸上身。” 谁不知道昭平王妃有个时任吏部尚书的亲舅舅,他们这帮啃老的纨绔可得罪不起。 第5章 戚承禛足足在茶楼等了半个…… 戚承禛足足在茶楼等了半个时辰,武宣侯才出现。 武宣侯一进茶楼便直奔二楼,正要去自己常用的雅间,就看到坐在一旁的戚承禛。 武宣侯一愣,“王爷怎在此?” 戚承禛站起身,“最近在家待得闷了,出来透透气。” “王爷雅兴。” 戚承禛笑笑,“比不得侯爷。” 两人毕竟不熟悉,只是简单聊了两句便分开,看着武宣侯走进自己雅间,戚承禛收敛笑意,“准备得如何?” 白山答道:“已经准备妥当。” “那就好。” 戚承禛相信白山的能力,继续坐下品茶,眼神落在一楼中央高台上的说书人身上。 此人穿着一身墨色长袍,坐在长桌后,一拍醒木,扬声道:“方才说了我大梁开国将军的事,如今再给诸位说件风流韵事。” “众所周知当初大梁能立国,镇国长公主功不可没,先祖特意赐下‘镇国’二字作为长公主的封号,可见殊荣,但镇国长公主除了那些功绩外,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她和驸马伉俪情深,两人一生无子却相伴到白头,驸马自始至终都不曾纳妾,这等感情令人动容。” “却不知民间还有另外一种传闻,传言镇国长公主和驸马并非表面上那般恩爱,驸马毕竟是男子,他渴望自己的血脉得以延续,便背着镇国长公主养了外室......” 百姓都是喜欢听八卦,尤其喜欢听皇室的八卦,一听到这个便觉得热血沸腾,聚精会神地听说书人往下讲。 这时,二楼的几个百姓也在闲聊。 “我就说嘛,哪有不偷腥的猫。” “就是,男人都一样,我若是有钱有权,不多纳几房妾室都对不起自己。” “说起来,镇国长公主的事倒是让我想起另一位......她和驸马的恩爱事迹可是传遍京城。” “你是说嘉晟.....” “嘘,小声点。” “我早就怀疑了,这两位成亲多年只有一个女儿,我就不信那位侯爷不想要儿子。” “指不定人家已经生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嘿嘿,很有可能。” 这几人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巧的是他们坐的位置离武宣侯的雅间很近,方才说的话全进了武宣侯的耳朵。 半个时辰后,武宣侯起身离开茶楼。 茶楼不远处停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戚承禛坐在马车内,看着武宣侯离开。 白山低声道:“王爷,武宣侯看上去并无异样。” 戚承禛目光幽深,缓缓转动扳指,“多派些人,给本王盯紧他。” 有没有被影响,得过几日才知道。 嘉晟长公主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女儿,性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梁熙帝都要让她几分,便是嫁人后她的性子都不曾收敛。 但嘉晟长公主从不会向武宣侯发脾气,更有趣的是,两人在一起时,隐隐占据主导地位的是武宣侯,而非嘉晟长公主。 能降住这么蛮不讲理的女子,戚承禛可不会小瞧武宣侯。 只是越谨慎的人越多疑,今日的事会在武宣侯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什么时候发芽,就看武宣侯的多疑程度了。 戚承禛放下车帘,“回府。” 快到午时了,他得回去陪宁忆萱用膳。 昭平王府 宁忆萱手握棋谱,正在研究棋局,柳眉轻蹙,纤细白皙的手指夹着棋子却不知该落在何处。 宋嬷嬷撩开帘子走进来,道:“王妃,厨房管事来请示可要摆膳。” 宁忆萱抬头看看窗外,原来已经到这个时辰了,“去问问王爷可回来用膳。” 幻梅领命离开,没一会儿便回来道:“王爷没有明言。” 没说回来也没说不回来。 宁忆萱再次看向棋局,淡声道:“那便等等。” 一刻钟后,戚承禛回府,宁忆萱才吩咐人摆膳。 用完膳,戚承禛在房内来回走动,只当消食,一眼就看到宁忆萱摆的棋局,便问道:“夫人喜欢下棋?” “闲来无事,手谈一局。” “本王也无事,不如陪夫人下一局?” 宁忆萱不好拒绝,便答应下来。 见宁忆萱答应,幻梅马上收拾棋盘,将黑白子分别放回棋盒。 戚承禛看着面前的两个棋盒,问宁忆萱,“夫人想执白还是执黑?” 话音刚落,宁忆萱便走到白色棋盒那边坐下。 戚承禛挑眉,“看来夫人对自己的棋艺很有信心。” 执黑先行是围棋对弈时默认的规矩。 宁忆萱没说话,只是看向戚承禛,示意他坐下。 宁忆萱下棋的样子和平日里很不同,她一下棋便会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忽略外界的一切。 戚承禛本想借下围棋和宁忆萱聊聊天,没想到对方是真的很认真在下,他的棋艺一般,虽有先手之利,但没一会儿便被对方打得无还手之力,最后只得认输。 宁忆萱的眼神很平静,赢了也没说什么,可戚承禛总觉得她眼中透着两个字“就这?” 戚承禛有些不甘心,笑道:“我之前偶然看到一种新的玩法,夫人可有兴趣?” 宁忆萱目光中透着询问,“什么玩法?” “这种玩法名叫跳棋,最少可以两人玩,最多可以六人玩......” 本来宁忆萱没什么兴趣,但随着戚承禛说完规则,宁忆萱渐渐生出一丝兴趣。 她的围棋启蒙源自刘安岩,学了这么多年再想要精进非一朝一夕之功,玩玩其他的也未尝不可。 等说完规则,戚承禛看向宁忆萱,“夫人可要玩?” 宁忆萱点头,“妾身愿陪王爷下一局。” 戚承禛听言便将棋盘上棋子收回棋盒,再摆出跳棋的开局。 “方才是我先行,这次便让夫人先行。” 宁忆萱也不客气,率先走出第一步。 跳棋这种游戏很考验人的逻辑思维能力,而且经验越丰富就越容易赢。 刚刚上手的新人都是在摸索阶段,一般都是瞎走,没有章法可言。 第一局没有悬念,戚承禛赢了。 宁忆萱来了兴致,主动道:“再来。” 戚承禛含笑点头,“好。” 戚承禛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和宁忆萱下棋。 他做这些主要是想减轻宁忆萱对他的抵触,虽说他没有现在就和宁忆萱圆房的念头,但两人毕竟是夫妻,且不出意外的话会是一辈子的夫妻。 都说修身齐家治国,他今后想要安稳地在朝堂拼搏,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是很重要。 而宁忆萱便是关键。 戚承禛不奢望两人可以琴瑟和鸣,有多恩爱,但他希望两人可以做到相敬如宾,他会给她王妃的体面,但宁忆萱要帮他管理好王府。 至于纳妾这种事戚承禛万万不会做,不知有多少男人被妻妾之斗拖累,戚承禛是个精明人,自然不会在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还自毁前程。 再说,他又不是纯正的古代人,不管他喜不喜欢宁忆萱,现在他们是夫妻,对彼此忠诚是他们的义务。 宁忆萱骨子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她一直想赢一次,结果两人一连下了六局,宁忆萱全输了。 戚承禛含笑看着她,“还下不下?” 宁忆萱看着面前俊朗的笑脸,觉得有些可恶,这人绝对是报复她之前围棋赢得太干脆。 只是连下六局,宁忆萱已然明白自己现在赢不了戚承禛,便调整情绪,淡声道:“王爷棋艺高超,妾身自愧不如。” 戚承禛摇摇头,“不敢当,我只是占了先手,待夫人熟悉规则,我再想赢怕是难了,到时可要请夫人手下领情,给为夫留点面子。” 说着,戚承禛拱拱手,做求饶状。 宁忆萱听言,心情莫名地缓解很多,嘴上谦虚道:“王爷谬赞了。” 第6章 武宣侯坐在正堂,看着满脸…… 嘉晟长公主府 武宣侯坐在正堂,看着满脸笑意从府外回来的明乐郡主,好奇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明乐郡主没想到武宣侯在家,被吓了一跳,埋怨道:“爹怎么突然出声吓人?” 还成他的不是了? 武宣侯摇摇头,宠溺道:“是爹不对,爹给明乐赔不是。” 明乐郡主把头一抬,配着她的红色长裙很是张扬,“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武宣侯哈哈大笑,装模作样地拱拱手,“多谢明乐郡主。” 明乐郡主也被逗得一笑,走过去搂住武宣侯的胳膊,娇声道:“爹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早?” “这不是想我的乖女儿了,回来看看你。” “哼,”明乐郡主皱皱鼻子,“我才不信呢,爹会想我?我看是想娘了差不多。” 武宣侯勾勾她的鼻子,“丫头,看破不说破啊。” 明乐郡主撇撇嘴,也得亏她自小看武宣侯二人秀恩爱都免疫了。 “对了,我上午在茶楼看到昭平王了。” “承禛?”明乐郡主挑挑眉,“他成亲后我还不曾见过他呢。” “说起来我一直不明白老王妃为何会突然为他和平远侯家的姑娘请旨赐婚,没听说老王妃对那姑娘多满意啊。” 明乐郡主听言目光闪了闪,故作无所谓道:“管他呢,承禛年纪不小,本就该成亲了。” “你和昭平王是玩伴,人家现在都成亲了,你是不是也该想想此事?提前和爹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爹让人给你留意。” 若是其他女子听到这话可能会害羞,但明乐郡主从来都不知道害羞为何物,大方地答道:“不劳爹费心,我已经有心仪之人。” “哦?”武宣侯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等日后爹就知道了。” “和爹还卖关子?” 武宣侯有些不乐意,女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秘密了。 明乐郡主却是不再搭理他,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就回房了。 看着明乐郡主的背影,武宣侯的表情渐渐收敛,目光阴沉,放在木椅扶手上的手猛地握紧。 今日这一切来之不易,他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 “王爷,王爷,不好了,王妃昏倒了。” 戚承禛正在书房看书,听到下人慌张的声音,忙站起身去正房看宁忆萱。 一进内室,戚承禛便看到昏迷不醒的宁忆萱,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下的被褥被血侵染,看着十分吓人。 戚承禛瞳孔一震,“这是怎么回事?” 幻梅眼中含泪,带着哭腔道:“一刻钟前,王妃突然腹痛得厉害,奴婢本想去请大夫,但王妃不让,说忍忍就过去了,可,可方才王妃疼痛难耐直接晕了过去。” “王妃为何不让请大夫?” “王妃说女子来月事本就不吉利,若因此去请大夫难免落人口舌。” “胡闹,”戚承禛眉头紧锁,“这是哪里听来的谬论,夫人的身体最重要,白山,快去请大夫。” “不要——” 宁忆萱醒来听到戚承禛的话便出声阻止,见戚承禛不为所动,宁忆萱费力地伸手轻扯他的衣袖,声如蚊呐,“不要。” 两人四目相对,戚承禛看到她眼底的祈求,心底一软,只得吩咐道:“白山,莫要声张,带人从后门进府。” “是,”白山领命离开。 戚承禛看向宁忆萱,“这下满意了?” 宁忆萱放开手,虚弱道:“是妾身让王爷为难了。” 戚承禛将她的手放进棉被中,“我如了你的愿,一会儿大夫来了,你必须好好听话,不可再任性。” 宁忆萱点头。 没一会儿,大夫到了。 大夫为宁忆萱诊脉,片刻后,面色凝重道:“王爷,王妃怕是误食了藏红花,导致出血过多,损伤了身体根本。” 戚承禛面色一沉,“如何能治好王妃?” “所幸王妃误食的藏红花不多,小的会为王妃配副调养身体的药,之后小心静养几个月便可恢复,”大夫想起两人刚刚成亲,硬着头皮提醒道:“只是在此期间,务必要禁房事。” 戚承禛点点头,“白山,随大夫去抓药。” 待两人离开,戚承禛看向房里众人,沉声问道:“夫人今日都吃了什么?” 幻梅身为宁忆萱的贴身丫鬟,她自然最了解,听言忙道:“除了早膳,王妃只喝了一碗清粥。” “这粥谁送来的?” “是白芷。” “平槐,将此人带过来。” 戚承禛坐在宁忆萱的身边,握住她的手,仿佛没察觉到她略显僵硬的身体般,温柔道:“夫人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宁忆萱疼得额头冒汗,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要耗尽全部的力气,“妾身多谢王爷。” “你是我的夫人,这都是应该的。” 戚承禛生得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看向宁忆萱的目光很是多情。 宁忆萱虚弱地闭上眼睛。 话音刚落,白芷便被带进来,被平槐压着跪下时有些不明所以,茫然道:“奴婢见过王爷。” 戚承禛看着她,脸上没了往日的温和笑容,“大胆贱婢,快从实招来,是谁指使你谋害王妃?” 白芷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奴婢冤枉,奴婢没有谋害王妃。” “还敢狡辩,王妃分明是喝了你送来的粥才变成这样,莫非这粥有其他人动过?” 白芷哑口无言,这粥是她从厨房取回来,从始至终只经手她一人。 “可,奴婢真的不曾做过,王妃是奴婢的主子,便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谋害主子,请王爷明察。” 这时,有一下人走进来,道:“王爷,这是在白芷的住处发现的。” 戚承禛定睛一看,赫然是藏红花。 “物证在此,你还有何可狡辩的,究竟是何人指使你!” “王爷,奴婢冤枉,奴婢真的没有下毒......” 白芷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脑中一团糟,一个劲儿地喊冤。 戚承禛听得腻歪,让平槐拉下去继续审问。 “对那幕后之人,王妃可有思绪?” 宁忆萱摇头,“妾身未曾与人结怨。” “那这白芷是谁塞进陪嫁中的?” 宁忆萱再次摇头,“这些人都是母亲安排,妾身并不清楚。” 周氏? 戚承禛沉吟片刻,道:“这白芷是夫人的人,该如何处置便由夫人决定吧。” 宁忆萱看了戚承禛一眼,颔首道:“多谢王爷。” 她确实有将白芷要过来的打算,没想到戚承禛会主动开口,倒是省了她找理由。 随后,宁忆萱脸色越来越差,戚承禛看着她喝了药睡着后才离开正房。 回去的路上,平槐低声道:“王爷,方才审问时白芷一直喊冤,小的看她神情不像作伪,而且那份粥从头到尾只有白芷碰过,选择在这个时机下手,未免太蠢了,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戚承禛听完平槐的分析,只是淡淡道:“此事已经交给王妃处理,你不必再管。” “是。” 此事有蹊跷,戚承禛自然不会察觉不到,他心如明镜,这不过是宁忆萱为了逃避圆房设下的计。 这正合戚承禛的心意,他自然不会再往下查,只是没想到宁忆萱会用这种方法。 他的小娘子对自己倒是挺狠。 晚上 宁忆萱喝了两幅药,暂且压制了疼痛,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戚承禛沐浴后,穿着一身淡蓝色寝衣靠坐在拔步床上,看着坐在梳妆台梳发的宁忆萱,道:“夫人,白芷的事可审问出结果?” 宁忆萱手下一顿,淡声道:“白芷服毒自尽了。” “服毒自尽?” “妾身本想关她几日再问,没想到不过几个时辰,下面的人便来报白芷没了。” “这样啊,”戚承禛面色凝重,“我之前仔细想了想,觉得此事调查得太顺利,反而有些不对劲,怕是另有蹊跷。” 宁忆萱听言睫毛不由自主地颤动,强自淡定道:“王爷言之有理,只是如今白芷已死,怕是没办法再查。” 戚承禛叹口气,“是啊,可惜了......不过夫人今后要小心些,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宁忆萱点头,“妾身记下了。” 见戚承禛没了往下查的心思,宁忆萱松了口气。 她手中可用的人不多,这个计策看似顺利,其实漏洞很多,要不是她在戚承禛反应过来之前处理了白芷,怕是要暴露了。 不过还好,她成功了。 宁忆萱面色缓和,再次打理柔顺的长发。 戚承禛看着宁忆萱明显放松的身体,目光幽深,他的小娘子不仅对自己狠,对别人也不遑多让。 不过,那白芷应该是周氏派来监视宁忆萱,戚承禛很讨厌自己身边有钉子,便是宁忆萱不动手,他也会动手。 第7章 “王爷,查到了。” 武宣…… “王爷,查到了。” 武宣侯的事终于有进展了。 戚承禛神色一凛,“说。” “一个时辰前,武宣侯从敬轩茶楼出来后不曾回公主府,反而进了一家宅院,然后换了一身衣服从后门坐马车离开,最后在一处三进的宅院前停下,武宣侯在里面待了两刻钟才坐车离开。” “小的已经调查过,那处宅院中只住着一个李姓妇人,她平日里深居简出,周围的邻居对她并不了解,只知道她是两年前住进去,偶尔会看到有男人出入那处宅院,只是不曾看清楚相貌,另外,李氏似乎有孕了。” 戚承禛眼睛一亮,“此言可真?” “小的问过几个人,他们都提到此事,应该不会有假。” “好,”戚承禛猛地一击掌,“吩咐下去,将监视武宣侯的人全部派去监视李氏,本王要掌握知道她的行踪。” “是,小的这就去办。” “另外,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戚承禛眼中满是笑意,他没想到还会有意外之喜。 本来只想着找到李氏便足够,没想到李氏竟然有孕,这样一来,李氏对武宣侯来说变得更加重要,他的计划也就更容易实施。 ....... 烟雨楼 烟雨楼不愧是京城五大青楼之一,即便是白日来此喝酒听曲儿的人也不少。 “妈妈,二楼雅间的客人要见您。” 老鸨金妈妈正待在房间查看账簿,听言只得起身去二楼见客人。 一打开雅间门,金妈妈便看到一个留着八字胡的高瘦男人怀里左拥右抱,正在姑娘的服侍下饮酒。 金妈妈面上瞬间露出娇媚的笑容,“听说客人找我,可是姑娘们伺候得不好?” 徐文推开怀里的两个姑娘,笑道:“烟雨楼的姑娘们最会伺候人,怎么会伺候不好呢。” “那客人......” “我是近日才到的京城,今日慕名而来,想和烟雨楼谈一桩生意。” 生意? 金妈妈看看此人的穿着,倒是有几分富贵相,只是这年头总是有些招摇撞骗的,不可轻信。 金妈妈心中警惕,面上却是流露出一丝兴趣,给徐文倒了杯酒,“客人想和烟雨楼做什么生意?” 他们烟雨楼最缺的就是姑娘,莫非此人要卖给他们几个极品不成? 徐文饮了此酒,“这笔生意可是大得很,金妈妈怕是做不了主,不如将你们东家请来,我们再详谈。” “客人好大的口气,只是你总要说说是何生意,我才好去请示东家。” “我想买下整个烟雨楼,不知.....这桩生意大不大?” 徐文把玩手中的酒杯,眼睛眯成一条线。 金妈妈闻言脸色一僵,瞬间又恢复正常,娇笑道:“看来客人喝醉了,都开始开玩笑了。” 徐文放下酒杯,眼中精光闪烁,“金妈妈觉得我今日特意来烟雨楼就是为了开玩笑?” 雅间内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不对劲。 金妈妈站起身,收起应酬的笑容,道:“不管客人是不是在开玩笑,我只当你在说笑,客人如果想在烟雨楼玩乐,烟雨楼非常欢迎,姑娘们也会将客人伺候得舒舒服服,可若是为了别的,还请客人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烟雨楼是京城五大青楼之一,岂会惧怕一个刚来京城的外地人。 徐文听到金妈妈暗含威胁的话也不生气,慢悠悠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道:“我早说了这桩生意金妈妈做不了主,这封信还请金妈妈交给能做主的人,我改日再来。” 说完,徐文便离开了烟雨楼。 金妈妈嗤笑一声,真把她当跑腿的了,什么阿猫阿狗就想让她传信。 金妈妈拿起信正要撕掉,却在看到信封的一瞬间僵住了。 武宣侯亲启! 烟雨楼的背后东家是武宣侯,这事不能说是绝密,可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外地富商可以查到。 到此刻,金妈妈才收起轻视之心,对方能查到武宣侯,且不惧武宣侯的权势来收购烟雨楼,这已经不是她能插手的。 就如对方所说,这桩生意太大,她做不了主。 ...... 徐文离开后直接回了自己的宅院,此时,戚承禛正坐在大堂等他。 看到徐文回来,戚承禛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徐文恭声道:“已经将信给了金妈妈,剩下的就看武宣侯的反应了。” 戚承禛颔首,“此事你尽管放手去做,本王会派人护着你,不必担心有性命之忧。” “小的明白。” 徐文是戚承禛母亲那边的人,之前一直在老家待着,这次是得了戚承禛的命令才进京。 徐文从不曾在京城出现过,想要查到他的跟脚可不容易,戚承禛也没打算一直隐瞒身份,只需要在前期能扰乱武宣侯的心智就行。 ....... 这封信很快就送到了武宣侯手里,看着信封上的那几个字,武宣侯沉默良久才打开信封。 哪怕武宣侯在心里已经做好准备,可在看到信的那一刻,目光依旧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五花胡同一百一十号! 信上只有这几个字,这显然是一个地址,一个武宣侯熟记于心的地址。 因为这处宅子是他亲自挑选,买宅院的银子也是从烟雨楼支取,不曾走公账,为的便是不被人查到。 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武宣侯有些无力地垂下手臂,有句话说得没错,当你撒下第一个谎,今后就要用无数的谎来圆,甚至还要付出想不到的代价。 静静地在书房坐了片刻,武宣侯才重新打起精神,脸色冷肃,“去查查那个徐文,如果有机会......直接杀了他。” 虽然明白知道此事的不可能只有徐文一人,可对方既然有所求,就不会轻易曝光此事。 敢威胁他,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何况武宣侯想要借此试探徐文背后的人。 一日过去,心腹来复命。 “侯爷,那徐文确实是外地来的富商,半个月才到的京城,这半个月对方只是一直待在家中,只有昨日去了一次烟雨楼,至于对方的详细来历,一时半会怕是查不到。” “另外,昨晚小的派人去刺杀徐文,无一人生还。” 来历成谜,身边还有高手护着。 武宣侯按了按额头,他已经能想到此事有多棘手了。 “......去告诉徐文,本侯三日后会在烟雨楼见他。” 既然除不掉,只能见见了。 ....... 武宣侯同意见面的消息传到昭平王府时,戚承禛现在陪宁忆萱用膳。 白山走进来低声道:“王爷,那边同意了。” 戚承禛摆摆手让他下去,“本王知道了。” 武宣侯会同意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嘉晟长公主的脾气谁人不知,他养外室的事情如果曝光,嘉晟长公主估计都能撕了他。 用完膳,宁忆萱便继续研究棋谱,戚承禛看了几眼,道:“夫人若是觉得无聊,可以请些朋友来府中做客。” 宁忆萱需要静养不便出门,但可以请别人来找她。 宁忆萱低头看着棋谱,“妾身并不无聊。” 戚承禛看看她,总觉得她可能不是不无聊,而是没朋友。 毕竟宁忆萱看起来并不好亲近。 回到书房后,戚承禛叫来白山,“最近府里的下人可还安分?” 白山有些听不明白,“王爷指的是?” “比如有人丢银子了,或者谁和谁私通了,又或者哪个管事克扣银钱了,总之,只要是这一类的就行。” 白山挠挠头,“小的不清楚,府中内务一向是老王妃管着。” 戚承禛这才想起来,府中中馈还不曾转交给宁忆萱,他就说宁忆萱怎么这么闲。 “走,去寿禧堂。” 戚承禛对老王妃还算了解,对方不是个贪恋权势的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将中馈转交给宁忆萱,不过只要戚承禛开口,老王妃必定会同意。 寿禧堂 “你想让你夫人掌管中馈?” 老王妃笑眯眯看着戚承禛。 戚承禛点头,“夫人已经嫁进王府,理应为王府分忧,何况总是这般麻烦祖母。孙儿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老王妃忍不住翻个白眼,“话说得好听,还不是替你媳妇讨要中馈来了。” “祖母误会孙儿了,孙儿的孝心天地可鉴。” 老王妃是府里最高的长辈,不管谁掌权,都不会怠慢于她。 毕竟,孝道大于天。 “府中中馈早就应该转交给你夫人,你可知祖母为何一直没做?” 这正是他的疑问。 戚承禛摇头,“还请祖母解惑。” “因为祖母一直在等你来讨要,”老王妃眼中透着欣慰,“只有掌权的王妃才是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只要你能为孙媳想到这一点,祖母才能真的放心。” “承禛,戚家的男人不能没有担当,不论你之前心里有谁,你如今已经成家,就应该清楚谁才是你最应该护着的人。” 戚家好出情种,戚承禛的祖父和父亲皆是和发妻恩爱情深,不曾纳一房妾室,老王妃真的担心戚承禛陷进明乐郡主的坑里出不来。 昭平王府和平远侯府的婚事,外人都知道是老王妃求来,却不知这背后是戚承禛求了老王妃三日才说服老王妃进宫。 在求赐婚圣旨之前,老王妃问过他多次是否真的决定了,当时戚承禛答得很坚定,老王妃便愿意相信他一次。 如今看来,她的孙儿终究是好样的。 戚承禛却是汗颜,他不是纯正的古人,所以之前一直不曾想到这一点,如果不是为了给宁忆萱找点事做,怕是还不会想到。 次日,慧青带人捧着一摞账本到了正院。 笑容满面地给宁忆萱见礼,道:“昨日王爷可是巴巴地跑到寿禧堂跟老王妃讨要中馈,生怕委屈了王妃呢。” 宁忆萱被打个措手不及,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慧青没有在意,继续道:“老王妃早已将账簿分好,王妃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去寿禧堂请教老王妃,或者询问各个管事皆可。” 宁忆萱僵硬地点点头,“有劳慧青姑姑。” 待慧青离开,正房的气氛骤然变得欢快起来,最高兴的莫过于宋嬷嬷。 之前怕宁忆萱糟心,她没多提中馈的事,可不掌中馈终究不算名正言顺,如今可算是圆满了。 “王妃,今后不会再有人敢看轻您。” 宁忆萱摸摸账本,声音飘忽,“是啊。” 她不傻,明白中馈对女子的重要性,既然交到她手里,她便会牢牢握住。 第8章 用膳时,宁忆萱特意跟戚承…… 用膳时,宁忆萱特意跟戚承禛道谢,“中馈的事多谢王爷。” 戚承禛喝口汤,温声道:“我是怕你把自己闷坏了,给你找点事做。” “妾身会尽量打理好王府内务,不会给王爷添麻烦。” 戚承禛笑笑没有说话。 这便是夫妻! 宁忆萱不喜欢他甚至抵触他,但她还是会帮他打理好王府,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而戚承禛对宁忆萱同样没有感情,但他会护着她,会花费心思去哄她,甚至怕她无聊特意将中馈从老王妃那里要来。 这或许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戚承禛第一次对夫妻关系有了更甚的认识。 坦诚来说,这种感觉并不差。 “你如今已经接手王府内务,明日一早让各个管事过来见见你,免得有不长眼的认不出主子。” 这并非不可能发生,毕竟宁忆萱从嫁进来后就很少出正院的门,和各个管事更是不曾见过,难保有人不认识她。 宁忆萱点头,“妾身明白。” “别怕,”戚承禛冲她笑笑,轻声道:“我明日会陪你一起。” 宁忆萱点头,“有劳王爷。” 明日戚承禛在场比不在场要好,这代表他对宁忆萱的支持,管事们都是人精,戚承禛的态度决定他们的尽心程度。 戚承禛用完膳便回了书房,宁忆萱坐在书案后练字。 正房其实很大,宁忆萱嫁进来后便将隔间改成书房。 平远侯很少管她,宁忆萱的字是刘安岩手把手教的,以至于她的字迹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清新秀丽,反而多了一丝刚劲。 每当宁忆萱心烦气躁时,她便会借练字让自己静下心。 次日 戚承禛陪着宁忆萱见了府中的各个管事,他全程充当工具人,只是坐在那里,听宁忆萱和各个管事说话。 等到快结束时,戚承禛才道:“今后王妃执掌府中内务,尔等务必尽心为王妃办事,若是让本王发现有谁阳奉阴违不敬王妃,定不饶恕。” 各个管事听言,忙起身恭声道:“小的明白。” 等管事们离开,戚承禛也站起身,笑道:“王府今后便拜托夫人了。” 宁忆萱看他,声音平淡且坚定,“必不会让王爷失望。” ...... 徐文再次出现在烟雨楼,金妈妈一直在等着他,见他出现忙迎上来。 “徐爷,东家正在三楼等您。” 金妈妈的目光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徐文身后的两人。 高大威猛,腰间挂刀,一看就不好惹。 经历了被刺杀一事,徐文自然不会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只要出门必定带着护卫,这还只是明面上,暗地里保护他的人更多。 随着金妈妈上了三楼,武宣侯已经在雅间等着他。 “草民见过侯爷。” 武宣侯看到徐文,态度还算友好,“徐老爷请坐。” 徐文知道武宣侯是因为自己拿到他的把柄才来见他,也不过多寒暄,道:“侯爷应该知道草民的来意,敢问侯爷考虑得如何?” 武宣侯呷了口茶,“徐老爷想要烟雨楼?” “不错,东家有意将家业转移到京城,得到烟雨楼对东家会有助益。” “若只是为了家业,本侯可以帮忙,不需徐老爷如此大费周章。” 徐文听言毫不犹豫地摇头,“买下烟雨楼是东家交给草民的任务,草民必须完成。” “敢问你的东家是?” 徐文没有回答。 武宣侯没再追问,“烟雨楼是本侯经营多年才到今日的地位,徐老爷只凭几句话便想买下,未免想得太好了。” “侯爷想要如何?” “本侯可以允许徐老爷入股。” 徐文摇头,“不够。” “怎样才够?” “草民要整个烟雨楼。” 武宣侯目光一冷,“徐老爷这是不想好好谈了?” 徐文面不改色,直视武宣侯,“从一开始草民便说明来意,武宣侯应该知道才对。” 武宣侯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你们当真不怕得罪本侯?” “那是东家的事情,草民只是听命从事。” 武宣侯见徐文油盐不进,也知道和他谈无用,直接问:“你打算开什么价钱?” 徐文伸出三根手指,“三千两。” “三千两?”武宣侯气笑了,“你可知,烟雨楼一个月的盈利就远不止这个数。” “侯爷本就是拿烟雨楼买个安心,又何必计较再多。” 反正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失去烟雨楼损失大。 武宣侯咬紧后槽牙,良久才勉强压下自己的怒气,目光不善地看着徐文,“你很会说话。” “侯爷谬赞了。” “如何保证烟雨楼给了你们,本侯的秘密就能保住?”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好,但侯爷只能相信我们,不是吗?” 徐文说再多保证,武宣侯还是会怀疑,还不如说得直白点。 武宣侯讥笑一声,“还真直白.....契约我已经准备好,签字吧。” 说着,武宣侯便从怀里取出一张契约,在金额处填上三千两,这份契约才算是彻底完成。 徐文将这份契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才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三千两银票递给武宣侯。 也不怪徐文这么小气,实在是戚承禛没有多少银子,就这三千两还是徐文将老家的铺子出手后所得,要不然今日的价格可能不是三千两而是三百两了。 届时,武宣侯恐怕能气得吐血,那样侮辱性太强,还不如不给呢。 两方签完字,武宣侯道:“烟雨楼中有一大半都是本侯的人,想必你们也不敢用,本侯便带走了。” 完成此事,徐文脸上皆是轻松的笑意,“侯爷请便。” 他早就猜到武宣侯不会让他顺利接受烟雨楼,这样也好,省得他费心思清理了。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武宣侯的算计。 “武宣侯把烟雨楼的花魁卖给了风月楼?” 戚承禛听到这个消息愣了。 武宣侯这招釜底抽薪玩得厉害啊。 徐文点头,发愁道:“烟雨楼的客人很多都是冲着花魁来的,如今没了花魁,烟雨楼的生意怕是要大打折扣。” 人手没了他可以花银子再雇,但青楼没了头牌,那损失可大了去了。 “而且,若是小的所料不错,武宣侯定会给京城的牙行和牙婆打招呼,让他们别做烟雨楼的生意,这样一来,想在短时间内重新培养一个花魁就更难了。” 可以说,戚承禛除了得到烟雨楼这个招牌,别的什么都没有。 反而若是他不能尽快再找一个花魁稳住客人,烟雨楼怕是就要丢掉京城五大青楼的名头了。 戚承禛不禁皱眉,果然武宣侯这头老狐狸没那么容易妥协,若非这次他抓住武宣侯的致命把柄,根本不可能将烟雨楼弄到手。 “你有何对策?” 戚承禛看向徐文。 “为今之计,只能请外援。” 从得知花魁被武宣侯卖给风月楼后,徐文便在想对策,想来想去只有请外援这一条路。 “说详细点。” “有武宣侯在,京城的其他青楼定不会帮我们,但我们可以将目光放远,可以请京城以外的花魁来烟雨楼暂时待几个月。” “烟雨楼可以和其他的青楼定下协议,这期间他们花魁在烟雨楼所得的收益我们全都不要,但他们得负责给烟雨楼提供新人。” 在烟雨楼再次闯出名头前,京城这条路是行不通了,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 这个方法有一个很大的优点,便是不需要花一分钱,有烟雨楼的名头在,那些地方上的青楼会很愿意让他们的花魁来京城刷刷名气,而且还能赚更多的银子,何乐而不为。 戚承禛颔首,“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你尽管放手去做,但还是要尽快培养烟雨楼自己的花魁,请外援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不过,请别的青楼花魁来京这件事可以长久做下去,对我们没有坏处。” 徐文自然也看得清楚,“小的明白。” 第9章 时间紧急,在定下计划后,…… 时间紧急,在定下计划后,徐文便亲自带人离京去请外援。 戚承禛已经将烟雨楼的事全权交给徐文处理,在未被宣武侯察觉到身份之前,戚承禛不会露面。 正房内 宁忆萱看着手里刚刚核算完的账簿,目光微沉。 偌大的王府,账面上竟然只剩下几百两银子。 她仔细查看王府的流水,她发现王府大的花销全都来自戚承禛,可以说王府的家业就是被他一人败光的。 宁忆萱自以为对戚承禛有些了解,可她怎么看都不觉得戚承禛像是个败家的人。 可这账簿上的记录又做不得假。 宁忆萱沉声问道:“王府还有多久会有进项?” “按理说还有半月,只是,”幻梅看看宁忆萱,硬着头皮道:“奴婢问过管事,他说王爷一个月前在各个铺子都支取了一大笔银子,为了保持店铺运转,这个月王府不会有进项。” 宁忆萱沉默片刻,将账簿放下,语调满是困惑,“这么多银子,他都做什么用了?” “奴婢不知。” “那就去查。” “王妃......” 宁忆萱拧眉,“怎么,我还不能查吗?” 幻梅低头应下,“是。” 宁忆萱再次打开账簿,目光微冷,她怎么也没想到执掌中馈后遇到的第一个难题竟是没钱发月例。 王府上上下下上百口人,还有接下来采购需要的银子,没一千两绝对下不来。 之前戚承禛在各个铺子支取的银子让铺子元气大伤,也不知过几个月才能缓过来,在这期间,王府基本只有支出不会有进项。 如果宁忆萱想要支撑王府,必然要拿出自己的嫁妆贴补。 出嫁时,除了刘氏的嫁妆,平远侯府和刘府都给她准备了嫁妆,宁忆萱每个月的进项并不少,一千两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但是刚进门就要拿嫁妆贴补夫家,这让宁忆萱很不甘心。 她本以为戚承禛除了可能心有所属外并没有别的缺点,但现在她发现,戚承禛除了靠父辈荫护得了个爵位外一无是处。 这个发现,让宁忆萱险些崩溃。 若戚承禛还是继续败家下去,她不管有多少嫁妆都会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甚至,宁忆萱忍不住怀疑,戚承禛这么痛快地将中馈交给她,便是打她嫁妆的注意。 宁忆萱握紧账簿,目光愈发冰冷。 宋嬷嬷在一旁看得担心,忍不住出声道:“王妃.....” 宁忆萱猛地回神,呢喃道:“奶娘,我该怎么办?” 一旦她出手补了这次王府的漏洞,恐怕就会永无止境。 可若是不出手,王府支撑不下去,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宋嬷嬷道:“王妃,暂且先把这一关过去,接下来您可以和王爷谈谈,王爷之前年幼,难免大手大脚了些,现如今已经成家,想必会有所改变。” 宁忆萱轻扯嘴角,年幼?他上一次支取大笔银子是一个月前,能年幼到哪儿去? 戚承禛一走进来,便注意到正房的氛围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众人的眼神,发现似乎和他有关。 若无其事地走到宁忆萱对面坐下,看到她面前的账簿和算盘,戚承禛心中明悟,面上关心道:“你的身体还没好,别太劳累,暂且交给下人们去做便是。” “交给下人们?”宁忆萱声音冷淡,“那样岂不是就没办法了解到王爷的丰功伟绩。” 只要不是聋子,便能听出宁忆萱生气了。 戚承禛面不改色,含笑道:“你身体不好别生气,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尽管说出来。” 宁忆萱打开账簿,将上面的一笔笔记录指给他看,“上月初八,王爷支取了三千两银子,去向不明,二月十五,王爷支取五千两银子,去向不明,去年十二月......” “全都是去向不明,妾身斗胆问王爷一句,这些银子都去哪里了?” “我想想啊,”戚承禛做回想状,“上个月的三千两借人了,那人看中了风月楼的云雨姑娘,想要替她赎身,但手头不宽裕便找我借了三千两。” “二月的五千两,其中三千五百两也是借人了,我有一个朋友看中一处五进的宅院,找我借钱想要买下来,至于剩下的一千五百两,应该是零零碎碎地花掉了。” “还有去年十二月.......” 听着戚承禛一笔笔的回想下去,宁忆萱发现戚承禛光借出去的银子便有数万两。 “那些借出去的银子,可有借据?” “有,”戚承禛点头,示意白山取来。 片刻后,宁忆萱一张张地查看借据,她发现最早的一张竟然是三年前。 “王爷借出去的银子可曾要回?” 戚承禛摇头,“不曾。” “为何?” “我以为他们会主动还。” 宁忆萱强忍着怒火,淡声道:“王爷可知王府账房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了?” “我知道,我已经在想办法赚银子,不会让夫人为难。” 戚承禛说得真诚。 宁忆萱却气得火爆三丈,“不提那些王爷已经花掉的银子,只要王爷将这借据上的银子收回来,王府便不会再如此拮据,这么简单的道理王爷不懂?” 戚承禛面色为难,“主动讨债会不会不太好?” 宁忆萱差点气笑,“王府连下个月的月例都拿不出,都这时候了王爷还顾及面子,莫非王爷想要祖母陪着你缩衣减食?” “这万万不可,”戚承禛面色微变,随后仿佛下定决心般坚定道:“我去要。” 宁忆萱这才满意地点头,“那便有劳王爷了。” “现在就去啊?” 戚承禛又有些踟蹰。 宁忆萱眼神淡淡,“妾身不想逼王爷,只是若不尽快把钱要回来,祖母那边怕是......” 戚承禛“腾”地站起身,“我这就去。” 宁忆萱看着戚承禛的背影若有所思,怒气消散,她觉得戚承禛方才的表现有些不对劲。 他不应该是这般畏首畏尾怕丢面子的人。 可那三年前的借据又做不得假,若戚承禛有心讨要,必定能要回来。 宁忆萱理不清思绪,只得暂且放下疑惑,不过在她心里终究留下了对戚承禛的怀疑。 ...... 云然居 五六个衣着华丽的锦衣公子坐在二楼雅间,几人正在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你们也是王爷叫来的?” “可不是,我好不容易有机会见风月楼的风灵姑娘一面,结果全被破坏了。” “嘿,我倒是要谢谢王爷,我爹正要拿棍子打我,听王爷要见我,决定明天再打。” “那不是还得挨打。” “你懂什么,明天我祖母就回来了,我爹要敢打我,我祖母指定会罚他跪祠堂,我爹最爱面子,肯定不敢。” “你们说,王爷把我们都找来会有什么事?” “莫不是要请客?” “有可能,正巧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想找王爷借几百银子应应急。” “巧了,我也是。” 几人对视一眼,皆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片刻后,戚承禛走进来,看到几人,笑道:“你们都来啦。” 几人起身,参差不齐地行礼,“见过王爷。” 戚承禛摆手,“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都坐。” “不知今日王爷找我们前来有何要事?” “唉,”戚承禛面带苦涩,“本王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们帮忙。” 几人看看彼此,齐声道:“王爷请说。” 戚承禛冲白山示意。 白山马上从一个长木盒中取出一张张借据对应地放在他们面前,等最后分完,每个人面前都有两三张借据,多得甚至有五张。 几人看到“借据”两字,皆是脸色一僵,“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还请几位把欠本王的银子还回来。” 几人听言忍不住吞咽口水,一脸为难道:“王爷,并非我等有意拖欠,实在是最近手头不宽裕,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戚承禛一脸温和,笑道:“一次还不完,分几次还也是可以的。” “王爷,能不能再宽限些时日了。” 这不是分几次还的问题,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还钱。 戚承禛叹气,“本王并非想逼你们,只是因为借了你们那么多银子,本王的王府都快支撑不下去,若再没有银子,怕是要动王妃的嫁妆了。” 几人都愣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戚承禛会跟他们诉苦,可人家说得也有道理,实在没有刚成亲就图谋女方嫁妆的道理。 可要他们拿出那么多银子,就跟割了他们的肉一般,如何舍得? 几人面面相觑,正要再次拒绝,便听戚承禛继续道:“而且三个月后便是太上皇寿诞,太上皇对本王一向恩宠有加,本王必然要准备礼物,为了找到能入太上皇眼的礼物,银子必不可少,你们若是真还不了,本王只得厚颜亲自上门讨要了。” 听到这话,几人面色骇然,忙道:“王爷莫急,王爷莫急,我们一定还。” 若是让家里知道他们欠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他们最近几个月就别想出来浪了。 戚承禛看看他们,道:“那好,本王给你们三日,若是到时还还不了,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了。” 几人连连点头,“请王爷放心。” 戚承禛达到目的后便起身离开。 几人不复之前的好心情,一个个愁眉苦脸。 “王爷怎么会突然找我们要钱。” 在他们心里,戚承禛就是冤大头,不仅出手大方,而且借钱还不用还,别提多爽了。 因为这个他们都跟戚承禛借了不少钱,理由有真有假,但戚承禛从不怀疑,他们就更加得寸进尺。 从未想到他们还会有还钱的一天。 “莫非昭平王府真的没钱了?” “哼,我看是王爷娶妻后变小气了,不想再借我们钱,他这次催我们把钱还了,以后我们哪里还会再找他借钱。” “唉,别管什么原因,还是想办法筹钱吧。” 此言一出,几人皆是唉声叹气,不管心中怎么埋怨,他们还是得抓紧时间筹钱。 第10章 白山将一沓银票放在戚承…… 三日后 白山将一沓银票放在戚承禛书案上,“王爷,几位公子已经将银票如数归还。” 戚承禛瞥了一眼,心想倒还算守时。 他早就整理好原主记忆,对于原主借出去数万两银子的事自是心知肚明,只是原主一直不曾去讨债,他也不好贸然去要。 让宁忆萱接手中馈,一开始戚承禛还真没打算借她之手处理此事,只是经过白芷一事,让戚承禛明白宁忆萱非一般的闺阁女子,这才有了宁忆萱得知王府亏空的事。 要不然宁忆萱才执掌王府内务,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得知王府详细的账务,不过是戚承禛有意为之罢了。 原主脾性再好,他也是王府的主人,他对王府的掌控程度并不亚于老王妃,只要是戚承禛不想让宁忆萱知道的事,她就绝不会听到任何风声。 戚承禛勾勾唇,拿着银票去正房找宁忆萱。 将银票放在宁忆萱面前,“借据上的银子已经如数追回。” 宁忆萱抬眼看他,拿起银票数了数,面色缓和道:“有了这些银子,王府的危机已解。” “这几日累夫人担心了。” 宁忆萱摇头,淡声道:“妾身已经嫁进王府,便和王府荣辱与共。” 戚承禛听言,目光柔和万分,温柔道:“能娶到夫人是我的荣幸。” 宁忆萱依旧神色淡淡,“王爷谬赞了。” 什么荣幸不荣幸,她只希望戚承禛今后不要再作孽。 虽说银子要回来了,可戚承禛花钱大手大脚也是事实,宁忆萱看看桌上的银票,问道:“这些银票,王爷可有用处?” 戚承禛摇头,“没有,全由夫人处理。” 宁忆萱听到这话还算满意,“妾身会把这些银票悉数放入账房,用作王府公用。” “听夫人的。” “妾身虽主持中馈时日尚短,但也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王府若要稳定不出乱子,王府上下就必须遵守王府的规矩,王爷觉得这话对不对?” “该是此理。” 戚承禛总觉得宁忆萱话里有话。 “妾身打算定下一条规矩,今后不论是谁,只要在账房支取超过一百两银子,必须经过妾身同意,王爷觉得如何?” 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 戚承禛心中好笑,宁忆萱是真怕他把王府败光了。 “包括我在内?” 戚承禛故意问道。 宁忆萱点头。 本就是为了他制订的,当然包括他。 戚承禛看她,“夫人,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 宁忆萱一脸淡定,“王爷误会了,妾身是为了王府好。” 戚承禛轻笑出声,“夫人都这般说了,便听夫人的。” “多谢王爷体谅。” 宁忆萱其实都做好戚承禛若是不答应便去找老王妃聊聊的准备,不过现在戚承禛答应,省了不少事。 戚承禛能听得进去建议,让宁忆萱对他的印象变得稍稍好些。 说完此事,宁忆萱又说起另一件事,“三个月后便是太上皇七十大寿,皇上必定会为太上皇大办,王爷可选好礼物?” 戚承禛摇头,“还不曾,不过太上皇信道,我打算从这方面着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的皇帝,都喜欢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大道,太上皇自从退位后,便召集了一群道士在大明宫炼丹讲道,很是沉迷。 按理说皇帝沉迷炼丹这种事必定会被群臣劝谏,但太上皇是在退位后才搞那些事,现如今朝政有梁熙帝,太上皇炼丹不会影响到朝政半分,群臣便没有充分理由劝谏太上皇,便只能由着太上皇。 据戚承禛所知,历史上沉迷长生的皇帝没一个好下场,不过太上皇正在兴头上,谁去劝谏都讨不到好。 戚承禛如今的荣宠都来自太上皇,他自然不会去做惹怒太上皇的事,投其所好才是上策。 宁忆萱对太上皇炼丹的事也有所耳闻,她不好评价什么,道:“妾身会让下面的人帮王爷留意。” ...... 徐文在离京半个月后返回京城,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平城的花魁巴娜。 “王爷,我们这次运气不错,巴娜是个金发蓝眼的西域人,有了她,我们定能将前些日子失去的客人再吸引回来。” 戚承禛颔首,“辛苦你了。” “为王爷办事是小的荣幸。” “你带来的这个花魁暂且不要让她露面,先派人在京城散布消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然后让人在烟雨楼设下三道难关,只有通过三道难关的人才可以见到巴娜。” 戚承禛前世身处信息时代,最是明白营销的重要性,越难得到的东西才越能引起人的好奇心。 徐文很聪明,一点就通,在此基础上他又想到几个主意,两人商量了许久最终定下一个方案。 戚承禛将事情交给徐文处理便起身离开。 徐文是个喜欢挑战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独自管理烟雨楼这么大的产业,为了不让戚承禛失望,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戚承禛一走,徐文便去了烟雨楼。 烟雨楼因为没了花魁,再加上宣武侯让人暗地里放出烟雨楼换东家的消息,生意很是惨淡。 徐文一进来,其他人就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出个主意。 “你们几个,跟我进来。” 徐文把他亲自任命的几个管事叫上二楼,将每个人要做的事吩咐下去。 仅仅三日 京城的百姓们便发现他们总能听到一些关于烟雨楼的消息,仿佛身边人都在讨论烟雨楼,久而久之很多人都知道烟雨楼有新花魁了。 有人曾有幸见过新花魁一面,据说此女生得花容月貌,乃是人间绝色,便是风月楼的风灵姑娘都比不得。 等烟雨楼新花魁的消息愈演愈烈时,烟雨楼突然放出一个消息。 七日后,烟雨楼会设下三道难关,只要有人能连闯三关,便可和巴娜姑娘共度良宵,而且不需要花费一两银子。 这个消息一出,京城顿时沸腾了,茶楼酒楼,凡是人流聚集的地方必定有人在讨论此事。 这便是白.嫖的魅力! ...... 昭平王府 “夫人,今儿个天气不错,你若是闷了不妨出去转转。” 昨日建南侯世子陈青鞅给戚承禛递了帖子,请戚承禛今日出府一叙,他已经答应。 之前宁忆萱为了不圆房,狠狠地折腾了自己一番,如今已经休养一个月,身体虽不曾好全,出府转转还是可以的。 宁忆萱听言放下棋谱,有些意动。 大梁对女子还算宽容,未出阁的女子可能会被家里约束着不让多出门,但已经出阁的女子基本不会有这个限制。 甚至有不少店铺的掌柜便是女子。 宁忆萱有了外出的心思,便坐不住了,戚承禛刚离开,她便吩咐幻梅,“给我梳妆,我们今日出府。” 七月炎热,京城昨日下了一场雨,使得今日凉快一些,正是出门的好时候。 宁忆萱只穿了一件梅花娇纱裙,便带着幻梅和知菊两个丫鬟出府。 云然居 戚承禛推开雅间门走进去,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 陈青鞅起身迎他,笑道:“承禛新婚燕尔,感觉如何?” 戚承禛走过去坐下,“你去年就已成亲,何必问我。” “哈哈,看来承禛心情不错。” 陈青鞅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他和戚承禛关系最亲近,也最*7.7*了解他对明乐郡主的执着,本以为戚承禛会闷闷不乐,结果今日一见,他发现自己貌似猜错了。 这时,其他人已经说起别的话题。 “你们听说烟雨楼的事了吗?” “已经传遍京城,谁人不知!” “巴娜姑娘当真那般绝色?” “既然能当上花魁,应该是差不了。” “那过几日我也去烟雨楼凑凑热闹。” 听到这话,一人嗤笑出声,“我听说烟雨楼设下的三道难关全都是为才子所设,你连千字文都没背下来。还是别去丢人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 陈青鞅看向戚承禛,“承禛,要不要去看看?” 戚承禛呷了口茶,脸上的笑意暖如春风,“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陈青鞅听言,冲他挤眉弄眼,“你之前不感兴趣是不知道其中乐趣,莫非现在还不知道?” 戚承禛:“......” 兄弟扎心了,他现在也不懂。 “怎么了?” 陈青鞅见他脸色怪异,问道。 戚承禛摇头,“还是算了,你们去便是,不过你不怕被你夫人知道?” 陈青鞅娶的是武勋家的女儿,据说那姑娘自小练枪,武艺不亚于她的几个兄弟。 陈青鞅脸色一僵,干咳两声,挺直腰板故作不屑道:“不过一介妇人,我会怕她?” 戚承禛听他明显发虚的语气,呵呵一声,你猜我信不信? 第11章 陈青鞅这次主要是请戚承…… 陈青鞅这次主要是请戚承禛,其他人都是顺带,其他人倒也识趣,酒足饭饱之后纷纷告辞离开。 原主的酒量还不错,不过戚承禛除了应酬从不喝酒,方才给陈青鞅面子喝了一杯,就没有再沾。 等众人离开,陈青鞅道:“承禛,我今日邀你出来实是有事相求。” “何事?” “我想见宇文大人一面,你能不能帮忙引见?” 戚承禛面露疑惑,“你怎么会要见宇文叔父?” 宇文昌是大理寺卿,按理说陈青鞅不该和他有交际才是。 陈青鞅叹气,“自从我爹继承爵位后,侯府的产业便交给二叔打理,我爹本是顾念亲情,但二叔他非但不感激,反而背着我爹做贩卖私盐的买卖。” “最近大理寺抓住一个贩卖私盐的小贩,那人和我二叔有些关系,二叔怕那人把他供出来,这才把事情和盘托出。” “二叔经营侯府产业多年,侯府早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包庇他的同谋,若二叔真被供出来,恐怕我们整个侯府都会受到牵连。” “承禛,我知道你和宇文大人相熟,能不能安排我爹和他见一面?” 陈青鞅也是没办法才来求戚承禛,建南侯虽继承了爵位,可他本人没什么能力,在朝堂混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才是个四品闲职,没有实权不说,和宇文昌更是没一点交情。 戚承禛听言,问道:“你父亲打算怎么办?” “我爹想在那人供出二叔之前,主动向宇文大人举报二叔贩卖私盐。” 建南侯此举便是想向宇文昌表明贩卖私盐的事与侯府无关。 其实这事建南侯可以自己去和宇文昌说,可他说了宇文昌信不信就两说了。 但如果有戚承禛引见,宇文昌看在戚承禛的面子上,愿意详细调查建南侯所说的一切,侯府便有机会度过这次危机。 戚承禛缓缓转动扳指,沉吟片刻,道:“青鞅,这些年来王府和宇文府能一直保持来往,全赖宇文叔父念旧情,但那点旧情并不长久,甚至可以说用一次少一次。” 陈青鞅忙点头,“承禛,我明白你的难处,只要你能帮忙引见宇文大人,你需要侯府做什么都可以提出来。” 陈青鞅从来就没打算让戚承禛白帮忙,要人家耗费人情总要付出代价。 戚承禛站起身在房间内走了两步,道:“青鞅,我听说你妻弟郑中翱最近得皇上看重?” “也不算看重吧,三弟只是初初入了皇上的眼。” 若真得梁熙帝看重,宇文昌看在郑中翱的份上,也不会太为难建南侯府,他们就不会这般焦虑。 戚承禛听言,面上重新露出笑容,“青鞅,我可以帮你引见宇文叔父,但这个人情要郑中翱来还。” 陈青鞅怔了下才道:“此事我做不得主。” “没事,你先回府商量,等商量好了再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好。” 陈青鞅答应下来,便立刻离开回府,看来事情真的很紧急。 ....... 宁忆萱从王府坐马车来到京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后,便下了马车,带着两个丫鬟随意走在街上。 出阁前,宁忆萱一般都是跟着舅母王氏坐马车直接去店里买衣服首饰,很少有机会注意到街边的摊贩。 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宁忆萱眼底闪过一丝新鲜感,她并不喜热闹,却不排斥这喧哗的嘈杂。 幻梅在一旁道:“王妃,可要去珍宝楼?” 那是宁忆萱常去的地方,也是世家小姐夫人们最喜欢的地方。 宁忆萱摇头,“我们就在这附近随便走走。” 看着街边买各种东西的摊位,宁忆萱走到一处卖糖人的摊位前停下。 老板是个高瘦的中年人,看到宁忆萱马上露出笑容,殷勤道:“夫人要捏了什么样的糖人?” 宁忆萱看他摊位上摆着的那些动物糖人,捏得挺传神,便道:“给我捏一匹马。” 宁忆萱一直都想学骑马,她觉得骑马驰骋定是一件很畅快的事,可惜一直没人教她。 “好嘞,夫人稍等。” 老板手艺很熟练,没一会儿一匹马便要成型。 “这是要送给承禛?” 不知何时,宁忆萱身边多了一个人。 她听到声音才意识到,一扭头便看到一个身穿红色长裙的明艳女子。 宁忆萱怔了下才想起来此人是谁,“明乐郡主方才说什么?” 她只是曾经在宫宴上见过明乐郡主,两人并不相熟。 明乐郡主看着老板手中马糖人,重复道:“马是承禛的属相,王妃是想送给承禛?” 宁忆萱还真不知道这个,摇头道:“是我自己喜欢,并非要送给王爷。” 明乐郡主看她一眼,也不知信了没有。 “当日王妃和承禛成亲,我有事脱不开身没办法当面向你们道喜,还请王妃见谅。” “郡主虽没到,但我看到了郡主的礼物,心意到了也一样。” 宁忆萱觉得明乐郡主有些奇怪,都道明乐郡主霸道张扬,很少把人放在眼里,她怎么会主动过来和她搭话? 让宁忆萱更在意的是明乐郡主对戚承禛的称呼。 能直接称呼戚承禛的名字,两人的关系显然不一般。 莫非...... “王爷,您看那边。” 白山的脸色突然变得僵硬。 戚承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远处的摊位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清冷如雪,一个明艳动人,仅仅站在那儿,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戚承禛却是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 这两人赫然是宁忆萱和明乐郡主。 想想原主造的孽,戚承禛叹口气,还是抬脚走到宁忆萱身边,语气略显亲昵,“夫人在和明乐说什么?” 戚承禛的到来成功打断宁忆萱的思绪,她暂且收起胡思乱想,道:“没什么,只是闲聊两句。” 戚承禛听言点点头,扭头看向明乐郡主,脸上的笑容一如往昔,只是说出来的话让明乐郡主感觉陌生。 “明乐,我夫人脾气好,你可不能欺负她。” 明乐郡主神情恍惚一瞬,才道:“承禛,我们多日不见,一见面你就诋毁我真的好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明乐郡主的厉害谁人不知!” “戚承禛,你想找打是不是!” 宁忆萱听着他们熟稔的语气,垂下眼帘,没有插话。 戚承禛时刻注意宁忆萱的表情,见她情绪不太对,话音一转道:“明乐你是不是没看清局势,我们夫妻是两个人,你就一个人,还敢挑衅?” 明乐郡主冷哼一声,“你确定王妃会帮你?” 戚承禛听言,看向宁忆萱,嘴角噙笑,“夫人肯定舍不得我被欺负对不对?” 宁忆萱抿嘴,淡声道:“郡主高雅尊贵,岂会做出失仪之事,王爷莫要说笑。” 明乐郡主冲戚承禛得意一笑,“王妃可比你会说话多了。” 戚承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说道:“前些时候我听说右相夫人在给她的长子相看姑娘,也不知现在有没有定下来。” “什么?”明乐郡主的声音瞬间拔高。 戚承禛揉揉耳朵,“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明乐郡主皱眉,“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你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明乐郡主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急促的步伐将主人的心情显露无疑。 宁忆萱看到这一幕有些懵,她本来怀疑明乐郡主和戚承禛之间有些什么,可看到明乐郡主的反应又觉得自己猜错了。 这时,卖糖人的老板开口,“夫人,你的糖人好了。” 宁忆萱愣愣地接过来,然后疑惑地看向戚承禛。 戚承禛让白山付钱,笑着看宁忆萱,“夫人想问什么?” “方才明乐郡主......”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戚承禛道:“明乐喜欢右相嫡长子赵昀礼,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所以她现在一听到赵昀礼要相看姑娘就着急。” 赵昀礼? 宁忆萱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只隐隐听说赵昀礼文采很好,貌似已经中了举人,只要过了明年的会试便可入朝为官。 比起戚承禛这等靠父辈荫护的勋贵,赵昀礼无疑非常优秀。 明乐郡主喜欢他倒也不奇怪。 戚承禛继续道:“我和明乐幼时便一同在学堂读书,她那人玩闹起来比男子还疯,虽是女子,但我们常常拿她当男子,所以说话便随意些。” 到这时,宁忆萱若还听不出来戚承禛是特意跟她解释,就太迟钝了。 想起自己方才胡思乱想,宁忆萱目光闪了闪,有些不好意思,故作淡定道:“妾身无意探究王爷和明乐郡主的过往。” 戚承禛比她更淡定,“哦,是我自己想说,和夫人无关。” 宁忆萱听言抬头看他。 戚承禛同样看向宁忆萱,眼中映着她的身影,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温暖。 宁忆萱仿佛被刺扎到一般,瞬间扭过头去,只是心里不自觉放松很多。 第12章 之前本来是宁忆萱一个人…… 之前本来是宁忆萱一个人逛街,现在变成了两个人。 戚承禛看得出来宁忆萱对街边的小摊更感兴趣,她倒也不买什么,只是喜欢凑过去瞧瞧。 宁忆萱摆弄着摊位上的面具,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清冷不再,反而多了一丝灵动俏人。 戚承禛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如果喜欢,就带上试试。” 宁忆萱真的对马情有独钟,方才买了马糖人,现在又对半遮面的马面具感兴趣。 宁忆萱点点头,在不破坏发髻的前提下,小心翼翼地带上面具,然后看向戚承禛。 戚承禛从摊上选了一个白色的狐狸面具带上,同样半遮面,等带好面具他后退一步,舒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作揖道:“相逢便是有缘,不知小姐芳名?” 宁忆萱听得心里一颤,不知是不是看不到彼此相貌的缘故,让她多了一丝大胆,“公子从何处学得礼仪,不知随便问女子名字乃是登徒子行为吗?” “是我唐突了,”戚承禛有些遗憾,“只是我对小姐一见倾心,若今日无法得知小姐芳名,今晚怕是会辗转无眠,思之念之。” 宁忆萱瞪大眼睛,怎么也想不到戚承禛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戚承禛的话还在继续,“若小姐不愿告诉我名字,不如将身份告诉我,来日我便求长辈去府上提亲。” 宁忆萱听得荒唐,“莫非公子每碰到一个姑娘,都会这般说?” 话语未免太过轻佻。 莫名让宁忆萱想起成亲那晚戚承禛夸她好看,或许这才是戚承禛的本色。 戚承禛目光直视宁忆萱,“我只对小姐一人说过这话,也只会对小姐说。” 宁忆萱的目光在他多情的桃花眼中迷失一瞬才回神,她慌张地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戚承禛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轻笑一声,便跟了上去。 白山僵着一张脸,被撒狗粮也就罢了,还要负责给他们付账善后,白山觉得王爷不给自己涨月例实在说不过去。 宁忆萱的步伐很快,但戚承禛毕竟是大长腿,快走几步便追上她。 两人依旧带着方才的面具,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却没有一个人摘下。 宁忆萱是忘了,戚承禛则是不在意,今日难得能和宁忆萱拉进些关系,他心情很好。 跟上宁忆萱,戚承禛不再提刚才的事,柔声道:“走了这么长时间,夫人要不要找个地方歇歇?” 如今日头又起来了,再加上街上人不少,天气变得炎热起来,在外面待得时间长了便会觉得口渴。 宁忆萱自然也不例外,便和戚承禛走进一间茶楼,两人就在一楼找个位置坐下,要了壶龙井茶。 直到这时,两人才把面具摘下。 戚承禛呷了口茶,道:“当日陪夫人去拜访舅舅,喝的便是龙井,当日喝不出什么,今日一对比才发现还是舅舅的茶好喝。” 宁忆萱即便是口喝,也不会做出牛饮的行为,小小地品尝一口,“舅舅对茶甚至喜爱,他府上的茶皆是最佳,非这小小的茶楼可比。” 刘安岩从小就告诉宁忆萱,品茶要细细品,耐心去品味茶的每一分味道。 宁忆萱的性情看似清冷,其实她的情绪很容易波动,刘安岩教给她平稳情绪的办法,除了练字便是品茶。 这么多年下来,她已习惯在飘散的茶香中调整情绪。 比如现在,仅一会儿功夫,方才被戚承禛弄乱的心绪已然恢复平静。 戚承禛没有察觉到宁忆萱的情绪变化,点头道:“等哪天去拜访舅舅,我可要厚颜向他讨些茶。” 烟雨楼的营销做得很到位,戚承禛不过陪宁忆萱在茶楼坐了一会儿,便听到不少人在讨论烟雨楼。 戚承禛暗暗点头,对徐文的评价又提升一些,这人是个天生的商人,他不过是提示了几句,徐文就能将事情办着这么漂亮,很合他的心意。 烟雨楼是京城五大青楼之一,宁忆萱有所耳闻,只是女子天然对那等烟花之地排斥,她对烟雨楼的事情没有兴趣。 只是在听到时,下意识看向戚承禛,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便收回视线。 说实话,宁忆萱对戚承禛有些信心,对方成亲前都不曾去过青楼,成亲后更不可能去。 等歇得差不多,两人便起身离开茶楼,还没走几步,便看到陈青鞅带着一个高大威猛的年轻人走过来。 戚承禛挑眉,陈青鞅能这么快回来,看来建南侯府的事情是真的很紧急。 陈青鞅走到戚承禛面前,道:“承禛,我把中翱带来了,你可以直接和他谈。” 郑中翱拱手,“卑职见过王爷,王妃。” 郑中翱现在是兴庆宫的禁卫副统领,兴庆宫是梁熙帝起居和处理政务的宫殿,郑中翱的职责就是保护梁熙帝。 梁熙帝能放心把安全交给郑中翱,哪怕郑中翱不是他的心腹,也是梁熙帝可以信任的人。 可以信任便有成为心腹的可能。 戚承禛颔首,“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宁忆萱见戚承禛有事,道:“妾身先行回府。” 戚承禛没有拒绝,只是道:“我让人送夫人回去。” 宁忆萱摇头,“王府的马车就在街口。” “那行,夫人小心些。” 等宁忆萱离开,陈青鞅道:“我名下有家书局,就在离此不远处,我们去哪儿说话。” 戚承禛点头。 等到了书局二楼雅间,平槐和陈青鞅的下人守在外面,白山陪着戚承禛进房间。 郑中翱是武人,没有太多花花肠肠,刚坐下便问道:“不知王爷想要卑职做什么?” 陈夫人是郑家唯一的女儿,郑家自然不希望女儿夫家出事,再加上确定建南侯确实没有参与贩卖私盐,郑家才答应帮忙。 戚承禛也不拐弯抹角,坦然道:“我如今的身份很尴尬,虽得太上皇庇护,可终究不是长久之道,先父打拼出来的基业不能毁在我手中,郑统领可有办法让我见皇上一面?” 戚承禛身上有太上皇御赐的腰牌,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但梁熙帝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郑中翱苦笑地摇摇头,“王爷未免太高看卑职,卑职虽然是兴庆宫的禁卫,可从到兴庆宫任职到现在,卑职只被皇上召见过一次,平日里卑职根本见不到皇上。” 郑中翱毕竟还不是梁熙帝的心腹。 戚承禛听言也不失望,“此事并不着急,我并非要郑统领马上将此事办成,只要等日后郑统领可以做到了或者留意到有别的机会,派人告知我一声便可。” 郑中翱点头,“好,卑职会尽力做到。” 戚承禛看向陈青鞅,笑道:“青鞅,我明日便去拜访宇文叔父,我会尽力帮侯爷说些好话。” 陈青鞅心中大喜,“多谢王爷。” 聊完正事,陈青鞅心情放松很多,三个人随意说着闲话,陈青鞅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承禛,你真不去烟雨楼看看?” 郑中翱眉头一拧,“姐夫,什么烟雨楼?” 陈青鞅脸色一僵,他忘了自己小舅子还在,忙解释道:“有人托我约承禛去烟雨楼,我就帮忙问问。” 郑中翱狐疑地看他一眼,“姐夫,你若是敢乱来,我姐可饶不了你。” 陈夫人的武力值可不是说笑的。 陈青鞅一本正经,“你放心,我可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说实话,烟雨楼的大门朝哪儿开我都不知道。” 戚承禛听到这话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这厮真会装。 就戚承禛所知,京城的五大青楼陈青鞅都去过,还曾经和人竞争过花魁,只是因为财力不足失败了。 不过这人成亲后被管得严,倒是不曾再听说他逛青楼,但有没有偷偷去过,没人知道,反正陈青鞅就不是个老实人。 郑中翱也不好管太多,他是真为陈青鞅着想,得罪他姐姐谁也救不了他。 之后,郑中翱要去宫中当值,便提前离开。 戚承禛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他也起身告辞,在离开前说道:“青鞅,我知道你好玩,但你已经成家,有些事情总要有个度。” 这次建南侯能度过危机,郑家明显是出了力的,做人要知道好歹。 陈青鞅愣了下才明白戚承禛的意思,冤枉道:“靠,承禛你不会真以为我会乱来吧?我也就过过嘴瘾而已。” 陈青鞅心想他敢乱来也得有胆子啊,自从成亲后,他夫人就给他规定了门禁,但凡敢晚到家,哼哼,他夫人就能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戚承禛点头,“你知道就好。” 同为男人,他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只是人要懂得感恩,郑家因为姻亲关系愿意帮建南侯府,陈青鞅于情于理都应该善待陈夫人。 戚承禛自认不是好人,但他从来都是有恩必报。 第13章 戚承禛回到王府,正巧…… 戚承禛回到王府,正巧赶上用晚膳,他们夫妻二人许久不曾陪老王妃用膳,今日的晚膳便摆在寿禧堂。 自从宁忆萱主持中馈后,老王妃无事一身轻,整日里不是摆弄花草便是礼佛诵经,见宁忆萱将王府内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对这个孙媳更满意了些。 饭桌上,宁忆萱和戚承禛分别坐在老王妃两侧,老王妃年纪大了,饭量变小许多,没一会儿便吃不下去,看向戚承禛道:“承禛,戚家三代单传,延续香火的重担可全在你身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催生可能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在成亲一个月后,老王妃终于按捺不住自己想要抱玄孙的心思。 至于宁忆萱身体受损的事,戚承禛当初封锁了消息,老王妃并不知道。 戚承禛喝了口粥,道:“祖母放心,我们会努力的。” 努力是会努力,至于什么时候能有孕,这个就不好说了。 老王妃就喜欢听这话,笑容满面道:“宁氏多吃些,注意身体。” 宁忆萱看着老王妃给她夹的菜,道:“多谢祖母。” 对于老王妃的催生她一点不担心,反正有戚承禛在前面挡着。 老王妃是个开明的人,她就算再想要玄孙也不会逼宁忆萱,她只会找戚承禛。 从嫁进来之前,王氏便告诉过宁忆萱,让她不用太过害怕老王妃。 或许是因为婆母慈爱,老王妃的性格很好,当初老王妃不曾磋磨戚承禛的母妃,现在也不会寻宁忆萱的事。 两人用完膳从寿禧堂出来,戚承禛道:“祖母的话夫人别在意,你现在还小,不是有孕的时候。” 宁忆萱瞥他一眼没说话,两人现在连房都没圆,哪有资格说其他的? 回到正房,两人分别去沐浴更衣,戚承禛的速度比较快,等宁忆萱出来时他已经坐在床上。 红色的幔帐已经换成淡紫色,大红被也换成了常用的锦被,此时新房内已经没了刚成亲时的喜庆,但多了一些生活气息。 虽然两人一直没有圆房,但戚承禛一直住在正房,他的衣物全都放在这里,宁忆萱的东西更是占了大半的位置。 看着床边屏风上两人的衣物,戚承禛不得不承认,这间房间充斥着两人的气息,他们已经习惯,若是有一日少了一人,怕是另一人都会不自在。 按理说,成亲一个月后,戚承禛可以搬去前院住,正院其实是王府女主人的住处,戚承禛没必要一直住在这里。 不过一个月过去,戚承禛只字不提搬出去住的事。 虽然没谈过恋爱,可也知道他若是搬出去,只会让他和宁忆萱越发疏离,这并非他想要的。 戚承禛现在宁可和宁忆萱盖着被子纯聊天,也绝对不会搬出去住。 戚承禛从杂乱的思绪中回神,宁忆萱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幻梅用手帕帮她绞干头发,这事很不轻松,如果没有下人们帮忙,光宁忆萱自己短时间绝对弄不好。 戚承禛起身走到宁忆萱身后,看着她身后的三千青丝,柔声道:“我来帮夫人。” 宁忆萱一愣,透过铜镜和戚承禛对视,还没说什么,幻梅便将手帕递给戚承禛,同时后退一步给戚承禛让地方。 宁忆萱:“......” 戚承禛温柔地笑笑,抓起一缕长发,用手帕一点点绞干,动作轻柔生怕扯疼宁忆萱。 宁忆萱脊背挺直地坐着,透过铜镜看着戚承禛的动作,她以为自己会胡思乱想,可实际上她现在很平静。 她好像明白了些戚承禛的心思,他今日白天的话,以及今晚的行为,都表明他想要和她好好相处。 这无关感情,只是因为他们是夫妻。 宁忆萱开口问道:“王爷,当初祖母去宫里求圣旨,你可有不情愿?” 戚承禛摇头,“没有。” 这圣旨就是他让去求的,虽然原主目的不纯,但确实没有不情愿。 没有吗? 宁忆萱若有所思,或许她应该试着相信戚承禛。 戚承禛知道现在是和宁忆萱敞开聊聊的好机会,便一边帮她绞干头发,一边道:“夫人,虽然在成亲前我们素不相识,但我们能结为夫妻便是缘分,都说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们也算是积累了百年的缘分。” 宁忆萱眼角弯了弯。 “我知夫人不了解我,我同样不了解夫人,但我们还年轻,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彼此,我保证在夫人接受我之前不强迫夫人做不喜欢的事,但我希望夫人可以试着接受我。” 听到这话,宁忆萱便知道戚承禛察觉到她对他的抵触。 良久,宁忆萱才道:“妾身想问王爷一件事,请王爷如实告知。” 戚承禛点头,“定不会欺瞒夫人。” “王爷现在可有心仪之人?” “现在没有,但我想这个人将来会是夫人。” 严格来说,戚承禛并没有说慌,心仪明乐郡主的人是原主,不是他。 戚承禛详细探查过原主的记忆,可以肯定原主从不曾向明乐郡主表明过心意,虽然他的行为暴露了他的心思,但只要他死不承认,这件事就可以当作不存在。 反正在宁忆萱面前,这件事打死也不能认。 听到他的话,宁忆萱颔首,淡声道:“妾身愿意相信王爷。” 戚承禛笑笑,“夫人今后定不会失望。” 话虽是这么说,戚承禛知道宁忆萱其实并没有信他,至于她在等什么,戚承禛心知肚明。 戚承禛帮宁忆萱绞干头发,两人便上床就寝。 次日 戚承禛让白山去宇文府递拜帖,没一会儿便有了回信,宇文昌今日休沐,恰好有时间见戚承禛。 得了消息,戚承禛便带着礼物去宇文府拜访宇文昌。 宇文府早就有管家在门口候着,见王府的马车停下,忙上前行礼,“小的给王爷请安。” 戚承禛借住长凳下了马车,道:“免礼。” 随后,管家便带戚承禛去见宇文昌。 大堂中 宇文昌穿着一身墨色长袍,正坐着品茶,看到戚承禛走进来,便起身笑道:“你小子终于知道来看看叔父了。” 语气尽显亲昵。 陈青鞅找戚承禛当说客,并非病急乱投医,宇文昌和昭平王府确实有些渊源。 两家其实算是世交,宇文昌的父亲和戚承禛的祖父相交甚密,在长辈的影响下,宇文昌和先昭平王的关系也不错,若不是先昭平王早逝,两家的关系必定会更加亲近。 在先昭平王去世后,两家虽不似以往那般亲近,但过年过节的礼节往来却是不曾断过,甚至当初太上皇要恩封戚承禛正三品的闲职,宇文昌也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总体来说,只要戚承禛不作死得罪宇文昌,他必然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照看戚承禛一二。 戚承禛先是给宇文昌赔不是,随后道:“多日不见,叔父风采依旧。” 宇文昌大笑两声,爽朗道:“你小子现在也变得会说话了,几年前见到我除了喊声叔父,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戚承禛笑道:“人总是要长大嘛,侄儿如今已经成家,自是要担起王府的重担。” 听到这话,宇文昌很是欣慰,“你能这么想,你父亲在天之灵定会高兴,说吧,今日有何事需要叔父帮忙?” 宇文昌人老成精,岂会看不出戚承禛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什么都瞒不过叔父,”戚承禛先是恭维一句,然后道:“侄儿今日是为建南侯府而来。” 宇文昌挑眉,略显玩味道:“怎么,他们求到你头上了?” 戚承禛点头,“侄儿和建南侯世子有些交情......不过看叔父的神色,那贩卖私盐的小贩已经招了?” “不错,他昨日已经招供是受了建南侯府二爷的指使,我正打算明日去侯府拿人。” 可以说,戚承禛来的时机刚刚好。 戚承禛道:“贩卖私盐乃是重罪,侄儿不敢让叔父为难,只是建南侯世子再三保证侯府不曾参与其中,侄儿恳请叔父明日调查时可以听听建南侯的辩白。” “建南侯府只求你这个?” “建南侯本打算和叔父见一面,主动供出侯府二爷,只是现在叔父已然知晓主谋,见不了见面已经不重要了。” “那倒未必,见一面也无妨。” 戚承禛有些惊讶,“叔父......” 宇文昌拍拍他的肩膀道:“你难得求到叔父面前,我岂会让你失信于人,更何况若建南侯府真的没有参与其中,还他们一个清白不过是举手之劳。” 戚承禛听言,起身感激道:“侄儿多谢叔父。” 看来他爹留下的人脉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用。 第14章 在徐文派人卖力地营销下…… 在徐文派人卖力地营销下,京城不少人都在期待一睹烟雨楼巴娜姑娘的芳容,毕竟这段时间巴娜姑娘被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有点好奇心的人都想知道她长什么样。 而且因为烟雨楼会设下三道难关,更是吸引了一大批才子的注意力。 毕竟自古以来,才子和名妓都是互相成就,才子很喜欢利用青楼名妓的名气来宣传自己的才学。 随着时间临近,烟雨楼这三个字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武宣侯自从卖了烟雨楼后,便一直在关注烟雨楼会如何处理此事,他本以为会逼出幕后之人,没想到对方会另辟蹊径,从别处请来花魁镇场子。 烟雨楼能不能一举挽回之前流失的客人,武宣侯同样好奇。 而其他青楼同样关注着烟雨楼的情况,作为竞争对手,他们自然巴不得烟雨楼关门大吉,现在见对方有起死回生的迹象,自然是万分在意。 一时间,烟雨楼吸引了京城大半的目光。 昭平王府 戚承禛自从和宁忆萱谈心后,两人之间的氛围缓和不少,每日闲时会一起下下棋,哪怕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但也不会觉得尴尬。 核算完账簿,宁忆萱合住账本,看着一旁处理公务的戚承禛,愈发觉得她错估了戚承禛。 这人比她想象中还懂得乘胜追击。 两人不过才缓和关系,这人便把处理公务的地点从书房搬到正房,每次她看书或者练字时,对方就会处理公务。 一旦宁忆萱闲了,戚承禛也会放下毛笔,拉着宁忆萱下棋,时间点把握得很准,让宁忆萱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这人是真的会把握人心,宁忆萱明知道他的谋算却依旧无法拒绝,毕竟他们是夫妻,戚承禛没有恶意她总不能真的不给他面子。 “今晚王爷可要出府?” 戚承禛听言疑惑地看她,“我并无此打算,夫人何出此言?” 宁忆萱淡淡地看他,“妾身见陈公子几次三番邀请王爷出府,还以为王爷有什么急事。” 宁忆萱确实以为有什么大事,特意让幻梅查了查,结果便查到烟雨楼的事。 宁忆萱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她和戚承禛不过成亲月余,陈青鞅就邀请戚承禛逛青楼,这事办得未免太不地道了。 她对陈青鞅顿时没了好印象。 戚承禛一听就知道宁忆萱误会了,忙道:“夫人莫要误会,我并无出府的打算,至于青鞅,他就是喜欢逞口舌之快,其实他胆子小得很,不会乱来的。” 即便陈青鞅想要乱来,也要想想陈夫人那杆□□答不答应。 说实话,娶了这么个武力值爆棚的娘子,陈青鞅想不老实都不行,想必当初建南侯夫人就是想有人能管住陈青鞅,才为他聘了郑家二小姐。 知子莫若母啊! 就目前来说,姜还是老的辣。 宁忆萱冷哼一声,“妾身愿意相信王爷,还请莫要让妾身失望。” 男人娶妻纳妾不会有人说什么,但逛青楼向来是被唾弃的,已经成亲的男子但凡有些自制力的都不会流连烟花之地。 戚承禛起身走到她身边,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道:“夫人放心。” 原身都能做到洁身自好,没道理他做不到。 只是也不知道将来宁忆萱得知烟雨楼是他的后,会有什么反应。 宁忆萱看了眼两人的手,轻微动了动,见抽不出来道:“王爷不忙吗?” 戚承禛笑意温柔,“什么事都没有陪夫人重要。” 宁忆萱轻扯嘴角,“多谢王爷,不过妾身并不需要人陪,就不劳烦王爷了。” 戚承禛见宁忆萱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放在两人手上,他没有太过逗她,没一会便放开手。 今日虽然是烟雨楼的巴娜姑娘露面的日子,但热闹都是外面的,和王府的关系不大。 戚承禛虽然在意烟雨楼的情况,但为了不让宁忆萱疑心,他一直不曾派人打听,直到次日才知道昨晚烟雨楼的情况。 徐文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承诺只要有人可以闯过三道难关便可以与巴娜姑娘共度良宵,不需要花费一两银子,但这项活动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参加的。 徐文设置了进门费,想要进烟雨楼,需要先交钱,这费用虽然不高,但架不住来的人多,这样一来,便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一下子便缓解了烟雨楼之前许久没有盈利的状态。 而且这还不算完,进入烟雨楼后,客人但凡想做点什么都需要花钱。 可以说,徐文用白.嫖的噱头将众人吸引来,但其实花钱的地方不在少数。 但若说徐文骗人,其实也没有,对于昨晚连闯过三关的人,他确实说到做到,并不曾耍赖。 今日一早,烟雨楼的巴娜姑娘之名在京城百姓间再次流传,皆是夸赞巴娜姑娘天香国色的话语,引得不曾见过巴娜姑娘的人心里都好奇得不行,也因此,巴娜姑娘的名气持续上升,连带着烟雨楼的生意开始回暖,一大早便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可以说,烟雨楼的初次营销还算成功,最起码花出去的银子没有亏本,因为有巴娜姑娘造势,烟雨楼现在的名气隐隐超过其他四家青楼,毕竟人都喜欢新鲜。 戚承禛得知烟雨楼的情况,吩咐道:“派人继续盯紧武宣侯府。” 武宣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烟雨楼做大,他一定会再出招,戚承禛不得不防。 武宣侯无非就是想知道戚承禛的身份,只是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戚承禛还是得先防备着武宣侯。 第15章 戚承禛对烟雨楼谋划了那…… 戚承禛对烟雨楼谋划了那么长时间,直到此时才真正步入正轨,有徐文管着,戚承禛不再过多关注烟雨楼,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准备太上皇的寿礼。 太上皇寿诞那天定能见到梁熙帝,戚承禛需要向梁熙帝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戚承禛派人打听到不少现如今的朝廷形势。 太上皇虽是有道明君,可他行事好奢华,在位时多次出巡,甚至在对方退位前,命人大肆重修大明宫,更是花费了不少银子。 等梁熙帝登基,国库的银子已经少之又少,每一笔支出他都要精打细算。 偏偏去年有几个地方发生旱灾,更是进一步消耗国库的存银,就目前来说,朝廷可能快要穷得揭不开锅了。 除此之外,目前的两位丞相皆是永贞旧臣,因着太上皇还在,梁熙帝顾念太上皇的面子对永贞旧臣多有倚重,但这也助长了他们的气焰,部分永贞旧臣仗着身份开始排挤那些新贵。 甚至,因为太上皇晚年性情变得温和不少,不少永贞旧臣养成奢靡之风,使得朝堂乌烟瘴气,梁熙帝最不喜不干实事的官员,可因着太上皇,梁熙帝不好处理他们。 在登基前,梁熙帝在太上皇的众多皇子中并不起眼,存在感也不强,当初谁也没料到他会登基。 因为根基不稳,使得梁熙帝在朝堂上多受掣制,甚至因为太上皇还尚在,梁熙帝便是培养心腹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太急切惹太上皇不满。 戚承禛仔细分析目前的局势,梁熙帝最缺的无疑是能帮他做事的心腹,他需要有人帮他肃整朝政之风。 但这种事明显是吃力不讨好,朝堂的大臣都知道狡兔死,良狗烹的道理,现在帮梁熙帝对付永贞旧臣,等事情结束,难保梁熙帝不会为了给太上皇一个交代惩治办事之人。 所以,哪怕那些大臣都知道梁熙帝的心思,却无一人敢出头。 功臣谁都想当,但也得有命当才是。 永贞旧臣很多人都有问题,处理一两个,太上皇或许不会在意,可一下子处理一大批,那就是在打太上皇的脸,太上皇现在脾性再温和他也是曾经的皇帝,龙威犹在,谁又能承担得起对方的怒火。 从看清这一点,戚承禛便知道这是他的机会,上任昭平王为了大梁战死沙场,太上皇因为他父王加恩与他。 哪怕戚承禛再作死,只要不是弑君,太上皇就不会要他的命。 只是凡事得有个度,戚承禛是想投靠梁熙帝,但这种事不能太急,要不然不仅恶了太上皇,梁熙帝那边也讨不到好。 所以,戚承禛不能主动去找梁熙帝,他得让梁熙帝主动找他。 ....... 正房 宁忆萱正在跟自己下棋,戚承禛围棋太差,两人在一起一般玩跳棋,戚承禛不在时,宁忆萱才会研究围棋。 宋嬷嬷站在一旁,含笑道:“王爷陪王妃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她最喜欢看宁忆萱和戚承禛两人越来越亲近。 宁忆萱头也不抬,“那是因为王爷身上并无实职。” 按理说,像戚承禛这种勋贵,成亲后都会被封个实职官,有能力的便继续升官,没能力的就待在这个官位上一辈子。 可戚承禛现在成亲已经一个月了,宫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其实很不正常。 恐怕太上皇现在醉心炼丹,已经将戚承禛抛到脑后了。 宋嬷嬷听言无奈地摇摇头,“此话万万不能在王爷跟前说。” “我自是明白。” 宁忆萱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在她看来戚承禛封官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或许等一个多月后的太上皇寿诞,太上皇见到他就想起来了,反正总不会亏待戚承禛。 这时,幻梅走进来,面上满是笑意,“王爷,关于王府前几年银子的去处已经查出来了。” 宁忆萱看着幻梅的笑脸,便知调查结果没有如她猜测的那般,她打开一看,果然如此。 戚承禛把银子大多用在请客宴饮以及慷慨解囊上,不曾花在女子身上半分。 宁忆萱看着这份调查结果,沉默无言,莫非关于戚承禛心有所属的传闻当真是谣言? 这是宁忆萱一直以来的心结,她因为这个心结没办法接受戚承禛,便是戚承禛和她交心,她也不曾信任他。 可现在经过种种调查,戚承禛身边确实不曾出现过女子,唯一和他比较亲近的明乐郡主也是心有所属。 当初遇到明乐郡主后,宁忆萱便派人调查了她,证实她确实心仪赵昀礼。 如此一来,戚承禛确实没可能会喜欢上其他人。 宁忆萱咬唇看向窗外,明亮的眸光闪烁,或许她可以试着相信戚承禛。 有句话他没说错,他们毕竟是夫妻,宁忆萱不想自己受伤,可若是戚承禛心里真的没有旁人,她为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 哪怕最后不会有感情,可最起码不会像陌生人一般。 他们终究会是陪伴彼此最长久的人! 晚上用膳时,戚承禛敏感察觉到宁忆萱的情绪变化,对此戚承禛并不意外。 宁忆萱调查他的事情他知道,他知道宁忆萱不会调查出来什么,所以戚承禛一直在等她的调查结果,现在看来一切和他想得一般。 戚承禛唇角勾起,帮宁忆萱盛了一碗汤,柔声道:“明日要不要出府,我陪你一起?” 宁忆萱抬眸看他,没有拒绝,“多谢王爷。” 戚承禛笑笑,“你知道我清闲得很,有的是时间。” 宁忆萱脸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眼神变得温和一些。 宁忆萱一直都知道戚承禛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和一般男子不一样,他很照顾她的情绪,甚至会主动要求陪她逛街。 宁忆萱见过刘安岩和王氏相处,刘安岩已是难得的专情之人,他只有王氏一个夫人,不曾纳妾也没有通房,夫妻两人一直都是恩爱有加。 但即便是如此恩爱的两人,刘安岩都不曾陪王氏逛街,似乎在大部分男子眼中,陪女子逛街本就不是男子该做的事。 他们更喜欢和朋友喝酒玩乐。 正是见识过旁人怎么相处,宁忆萱才明白戚承禛的不同。 第16章 说好要陪宁忆萱逛街,次…… 说好要陪宁忆萱逛街,次日,两人便坐马车离开王府。 朱雀大街一如既往的热闹,喧哗声不断,这种声音初听会觉得刺耳,但一旦听习惯了便会忽略那些声音。 戚承禛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衣摆处绣着竹纹,与宁忆萱的杏黄色裙衫看起来极为相配,两人说着话走在路上,吸引了不少视线,心思活跃的都在猜测他们的身份。 “整日闷在府中对身体不好,夫人可以时常出来转转。” 戚承禛嘴角噙笑。 宁忆萱走在他身边,“多谢王爷关心,妾身记下了。” 未出阁前受身份闲置,宁忆萱一年到头出府的次数寥寥无几,大多数时候都是随王氏坐马车直奔店铺,从不会在街上停留,更不用说像现在这般在街上随意乱逛。 宁忆萱没什么想买的,两人就这么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倒也不无聊。 “承禛?” 戚承禛听到有人喊他,寻声看去,便看到陈青鞅正冲他挥手,一脸笑意,貌似很是高兴。 戚承禛挑眉,目光移动,便看到陈青鞅身边的高挑女子,这女子梳着妇人发髻,一脸英气,想来就是陈青鞅的夫人郑氏。 正愣神间,陈青鞅已经带着夫人走过来,笑道:“没想到会碰到承禛,还真巧啊。” 陈夫人没陈青鞅那般随意,福身给戚承禛两人行礼。 戚承禛摆手,“免礼,我和青鞅是朋友,嫂夫人不必多礼。” 随后很自然地,陈夫人陪着宁忆萱走在前面,戚承禛和陈青鞅跟在后面。 陈青鞅面色一松,低声道:“承禛,还好遇到你了。” 戚承禛早就发现这家伙过于兴奋了,问道:“你怎么了?” 陈青鞅咬牙切齿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谣言我要去烟雨楼,还被娘子听到了,我百般解释才让娘子打消怀疑,但娘子趁机让我陪她逛街。” 造谣? 不见得吧。 “逛街而已,你干嘛这么大反应?” “而已?”陈青鞅瞪大眼睛,“你不知道,我上次陪娘子逛街,整整陪她逛了三个时辰,我的腿都快断了,她还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说实话,我宁可被她揍一顿,也不想再陪她逛街。” 戚承禛挑眉,玩味地看他,“看来你被揍的次数不少。” 陈青鞅顿时跳脚,“你别胡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我娘子贤良淑德,才......才不会动手动脚。” 事关男人尊严,打死也不能认。 陈青鞅太过激动忘了控制声音,这话被前面的两人听个正着。 郑文馨扶额,不好意思道:“让王妃见笑了。” 实在不是她想揍陈青鞅,实在是这家伙总是能让人想揍他一顿。 宁忆萱摇头,“陈公子很有趣。” 她对陈青鞅这对夫妻有些耳闻,听说郑馨将陈青鞅治得服服帖帖,之前还以为是谣言,现在看来怕是无风不起浪。 “王妃谬赞了,他总是这样,明明比王爷大上几岁,却远远比不得王爷稳重,仿佛没长大的孩子。” 郑文馨每次面对陈青鞅总像是对付熊孩子,需要连哄带打才能让他老实。 郑文馨虽语气无奈,可宁忆萱听不出半分对陈青鞅的抵触或者不喜,想来两人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虽是如此说,我们都知陈公子对夫人的敬重,王爷都说自从陈公子娶妻后改变了不少。” 郑文馨听言,嘴角扬起一抹弧度,“王妃谬赞了。” 陈青鞅虽然有时候很幼稚,思维跳脱,可郑文馨却是从不曾后悔嫁给他,她脾气不太好,因为出身武将世家更是喜欢用拳头说话。 寻常男子必定会避而远之,陈青鞅虽然总是吐槽自家夫人是母老虎,可实际上是他总让着她,甚至在她不高兴时,会故意挑事让她对他发脾气,然后嬉皮笑脸地求饶,一点也不知道面子为何物。 宁忆萱注意到郑文馨柔和的目光,心中难得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郑文馨在成亲前并不认识陈青鞅,两人同样是成亲后才渐渐了解,能有现在的感情离不开两人的努力。 她和戚承禛同样是如此,戚承禛已经在努力经营他们的感情,貌似一直是她在拖后腿。 宁忆萱因为生母刘氏的事,心里有阴影,但当她确认戚承禛心中没有别人时,她之前的心结便不复存在。 郑文馨和陈青鞅能如此恩爱,想来他们也不会太差。 成亲月余,宁忆萱第一次对未来有了期待。 临近午时,几人来到一家酒楼用膳,陈青鞅觉得自己的腿又要废了,一进雅间便倒了杯茶猛灌,连喝了两杯茶才压下喉咙的干涩。 戚承禛带着宁忆萱坐下,替她倒了盏茶,温声道:“饭菜得等一会儿才能上来,先喝茶解解渴。” 宁忆萱颔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郑文馨看看戚承禛,再看看牛饮的陈青鞅,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干咳两声,面色不善地看向陈青鞅。 陈青鞅放下茶盏,一头雾水,“娘子喉咙不舒服?快喝杯茶。” 说着便给郑文馨倒了杯茶,也算是误打误撞做对了。 郑文馨对陈青鞅已经放弃治疗,不对他期待太多,满意地接过茶盏。 戚承禛看在眼里,心里好笑,这对夫妻挺有意思的,每次和陈青鞅见面,总会听到他对郑文馨的吐槽,可今日一见,两人的感情显然并不差。 或许郑家之前愿意帮建南侯府,和郑文馨脱不开干系。 第17章 女子之间总会有共同话题…… 女子之间总会有共同话题,宁忆萱和郑文馨聊天,戚承禛两人根本插不进话。 “承禛,明乐郡主的事你听说了没?” 戚承禛手下一顿,余光看了眼宁忆萱,见她面色没什么变化,才问道:“什么事?” “她前几日去郊外游玩,恰好赵夫人带着赵昀礼和李御史家的二小姐见面,也不知李二小姐如何惹到明乐郡主,她愣是把人家凶哭了,两家的相看也被她搞得一团糟。” 戚承禛听言一点也不意外,“明乐向来如此。” 明乐郡主身份尊贵,一直以为都是被人捧着,性格霸道张扬,她也就和戚承禛这些身份对等的人态度好些,对别人,旁人只有听话的份。 陈青鞅笑道:“我知道,只是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明乐郡主虽然脾气不好,可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恐怕另有缘由。” 明乐郡主心仪赵昀礼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陈青鞅和明乐郡主不熟,自然不知道。 戚承禛浑不在意,“有什么缘由都和我们无关,你这么关心做什么?” “唉,这不是好奇嘛。” 陈青鞅现在还没有正式的官职,每日里悠闲得很,再加上他喜欢和人打交道,在京城纨绔中他算是消息灵通的。 连他都不知道明乐郡主心仪赵昀礼,可见明乐郡主瞒得有多隐秘。 戚承禛也是翻看了好几遍原主的记忆,才发现这件事。 不过这样也好,原主喜欢明乐郡主,如果明乐郡主也喜欢他,那对他现在没一点好处。 还好明乐郡主心有所属,戚承禛也不会跟原主一般继续喜欢她,他们大概会一直相安无事。 在酒楼用完膳,几个人坐了一会儿,便继续逛街,陈青鞅一脸生无可恋,偏偏又不能不跟着,只得不停和戚承禛说话来缓解自己的疲惫。 又逛了一个时辰,宁忆萱两人才终于结束,陈青鞅怕郑文馨变卦,忙和戚承禛告辞和郑文馨离开了。 戚承禛走到宁忆萱身边,“夫人似乎很喜欢陈夫人?” 宁忆萱和郑文馨说话时,神情挺放松的。 宁忆萱点点头,“陈夫人性格爽朗,值得一交。” “那日后夫人可以邀请陈夫人来王府做客,陪你说话解解闷。” “多谢王爷替妾身着想。” ....... 转眼间,烟雨楼已经易主将近两个月,重新开张也有一个月了,托当初营销的福,烟雨楼的生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红火,隐隐有超过第四名的迹象。 不过五大青楼的排名一向是以花魁为关键,烟雨楼目前还没有自己的花魁,现在也就罢了,客人的目光都被外来的花魁吸引住,也就没人在意烟雨楼的花魁。 但青楼排名比赛时,这个问题显然无法避免。 徐文早就派人去各地的牙行寻找适合培养成花魁,只是至今还不曾有眉头。 不过让戚承禛感叹的是,武宣侯是真的沉得住气,这么长时间也不曾出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机会。 武宣侯的那个把柄,现在还不是用的时候,对于他的出招,戚承禛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是目前还算平静罢了。 随着烟雨楼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太上皇的寿诞也越来越近,戚承禛至今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给太上皇。 太上皇自从退位后一直致力于追求长生,戚承禛打算从这方面入手,却还是没有进展。 第18章 房间内很安静,只有拨打…… 昭平王府,正房 房间内很安静,只有拨打算盘的“啪啪”声,宋嬷嬷和幻梅站在宁忆萱身后,静静看她核算账簿。 有戚承禛讨回来的那些银子支撑,现在王府已经没了之前的危机,甚至几个月内都不用为银子担心。 而几个月后,王府的那些店铺就会重新盈利,更加不用担心缺银子。 宁忆萱已经执掌中馈一个多月,她很清楚,王府有不少产业,若不是之前戚承禛太败家,绝不会有为银子担心的一天。 所以,宁忆萱一直担心戚承禛故态复萌,所幸戚承禛还算遵守规矩,凡是超过一百两银子的支出都会和她报备。 想到戚承禛之前认真和她报备的样子,宁忆萱明亮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正巧这时,戚承禛走进来,有些无精打采地坐在宁忆萱对面。 宁忆萱放下账簿,抬眼看他,问道:“王爷怎么了?” 戚承禛叹口气,“还不是在愁太上皇寿诞要送什么礼物。” 这几日他天一亮就出门,在外面逛了几天,还是没找到合适的礼物。 他已经在想若是再找不到就给太上皇写一副万寿图,虽然俗了些,可最起码可以体现出诚意,只是这个礼物肯定会和其他人撞上。 宁忆萱听言沉吟片刻,道:“舅舅书房收藏了很多珍本,可能会有王爷想要的。” 刘安岩虽是儒生,但他并不排斥其他学术,或许他那里有道家典籍也说不定。 戚承禛眼睛一亮,“那就麻烦夫人了。” 戚承禛也没和宁忆萱客气,毕竟想要进刘安岩的书房,还得要宁忆萱帮忙。 宁忆萱颔首,“明日是休沐日,有劳王爷陪妾身回刘府。” “好。” 心里暂且放下这颗大石头,戚承禛浑身轻松不少,看着书桌一摞账簿,道:“这么多账簿,夫人怎么不让人帮忙?” 这要一个人得核算到什么时候? “下面的人已经核算过了,妾身只是对对总账,并不麻烦。” 宁忆萱自然不需要亲自去一个个算,王府有自己的账房,而且还不止一人,他们几个人会先对账,核算无误后才会告诉宁忆萱结果。 宁忆萱也就看看平日里的支出,以及对总账,她总要对王府了解。 戚承禛笑道:“那就好,夫人莫要累到.....夫人接下来可还有事?” 宁忆萱看他,眼中带着疑惑,“王爷有何事?” “没什么,只是我现在没事,如果夫人同样有空,不如我们下会棋?” 两人现在很默契地在培养感情,宁忆萱是女儿家,戚承禛总不能让人家主动,可他自己又没有经验,别看他说得头头是道,怎么追人却是一窍不通。 所以,两人就这么一直不温不火地相处着,两人不着急,倒是身边伺候的人替他们干着急。 戚承禛和宁忆萱培养关系的方法就两个,下棋和逛街,宁忆萱将他的笨拙看在眼里,不觉得失望,反而感觉有趣,最起码戚承禛的行为再一次向她证明他确实没有喜欢的人。 宁忆萱听到戚承禛的话,点头答应下来。 幻梅带人将棋盘摆好,宁忆萱抬眸,“跳棋还是围棋?” 两种玩法,便会有两种不同的结局。 宁忆萱围棋的棋艺高超,戚承禛和她对弈只有被虐的份。 但如果下跳棋,戚承禛到底比宁忆萱有更多经验,哪怕宁忆萱已经熟悉了跳棋,但还是赢不了戚承禛。 所以,不管玩哪种,结果都没有悬念。 不过,戚承禛和宁忆萱都不是那种胜负欲特别强的人,两人很在意下棋的过程,所以明知道结果,还是玩得津津有味。 “围棋!” 戚承禛答道。 昨天才玩了跳棋,今日该轮到围棋了。 宁忆萱并不意外,“好。” ....... 次日,宁忆萱和戚承禛坐马车前往刘府,戚承禛开玩笑道:“若到时舅舅不愿割爱,还请夫人多多帮忙。” 刘安岩喜欢收集一些珍本,自然是因为喜欢,戚承禛还真不一定能要到手。 “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这个妾身帮不上忙。” 要想让刘安岩让出珍本,得看戚承禛自己的能力。 半个时辰后,刘府到了。 刘安岩本来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听说戚承禛二人到了,立刻起身走出书房。 几人刚一见面,宁忆萱就被王氏拉走了。 戚承禛和刘安岩寒暄几句,才说出自己的来意,“听说舅舅收藏了很多珍本,不知可有关于道家的?” 刘安岩心思活,一下就听出来戚承禛的目的,却是没有说出来,道:“我记得应该是有几本,你随我去书房看看。” 昭平王府的荣辱皆系在太上皇一人身上,戚承禛为太上皇的寿诞费心思很正常,刘安岩自是不会多说什么。 看在宁忆萱的面子上,一本珍本他还是舍得的。 戚承禛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刘安岩对宁忆萱的疼爱程度。 刘府后院 王氏拉着宁忆萱回到后院,等两人坐下,便道:“满满,舅母仔细想过了,等以后时机到了,你就搬出王府回家住,有你舅舅护着,王爷必定不敢说什么。” 王氏说的家自然是指刘府。 宁忆萱被王氏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说得有些懵,“舅母说什么?” 王氏握住宁忆萱的手,慈爱道:“满满,舅母知道委屈你了,既然王爷心有所属,我们也不受他的气,直接搬出来,反正眼不见为净。” 听到这话,宁忆萱才明白这是她上次和王氏说心事,王氏替她想的主意。 只是现在她都打算和戚承禛培养感情了,压根就没想搬出去的事。 静默一瞬,宁忆萱有些尴尬道:“舅母,之前是我误会了王爷,那事只是谣言,并非真事。” 王氏听言一愣,“谣言?” 宁忆萱点头。 王氏一脸懵,这叫什么事,她好不容易想明白,不再管什么规矩,只要宁忆萱高兴就好,甚至都打算和刘安岩商量今后如何向戚承禛施压,结果宁忆萱又告诉她是误会。 这...... 宁忆萱也很不好意思,搂着王氏的胳膊,道:“对不起舅母,是我让您担心了。” 王氏还能说什么,长叹口气,拍拍宁忆萱的手,“没什么,只要你不委屈就好。” 转念想想,这样才是最好的,他们夫妻两人感情和睦自然比分居要好很多。 第19章 刘安岩的书房没有让戚承…… 刘安岩的书房没有让戚承禛失望,他找到□□家孤本,用来当太上皇的寿礼足以体现心意。 刘安岩大手一挥,直接将孤本送给戚承禛,没有一点犹豫。 戚承禛拱手道:“多谢舅舅。” 刘安岩示意戚承禛坐下,“王爷不必客气......不知王爷将来有何打算?” 两人都知道戚承禛现在的权势长久不了。 虽说戚承禛的父王为大梁战死沙场,哪怕太上皇不在,梁熙帝也不会为难戚承禛,但也不会过多庇护他。 戚承禛苦笑一声,“舅舅也知道我现在处境尴尬,我虽有心改变,却是无从下手。” 他现在到底是太上皇的人,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投靠梁熙帝,最起码不能是他主动。 刘安岩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定下你的官职。” 戚承禛想要进入梁熙帝的视线,就得展现自己的价值,而进入朝堂是前提。 戚承禛点头,“我明白。” 太上皇估计忘了要给戚承禛封官的事,不过一个月后的寿诞就是戚承禛的机会,他就不信太上皇见到他还能忘了。 太上皇虽然极尽奢靡,晚年更是心慈手软,纵容了一批蛀虫,但对于戚承禛来说,太上皇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护短,他对于自己人从不吝啬。 想来,他的官职应该差不了。 “王爷若是有想法,不妨和太上皇透露一二。” 戚承禛摸摸下巴,他还真有想法,他文采有限,六部不适合他,即便是进去了估计也是碌碌无为的蹉跎一生。 至于武艺,原主还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他爹是武将,他从小就被训练,虽然不能说有多厉害,但骑马射箭还算精通,武艺也还可以,按理说对付三五个毛贼不在话下。 只是原主一直不曾有机会出手,实战经验为零,这样一来,战力就得打个折扣了。 不过这不算大事,今后若有机会,见见血也就成长了。 只是戚承禛不打算做武将,虽然每个当权者都很重视兵权,可几乎每个朝代都会重文轻武。 而且老昭平王曾经是手握几十万将士的大将,戚承禛身为他的独子,若真往军队发现,恐怕就会有御史弹劾他,说他妄图把朝廷的军队变成戚家军。 帝王都是多疑的,不碰兵权,戚承禛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此生,一旦他想子承父业,那今后稍有不慎就是杀头的大罪。 所以军队那边,戚承禛是不打算去的。 这样一来,除去六部和军中,戚承禛可选择的就不多了,像大理寺和都察院这种地方戚承禛肯定是进不去。 除去那些养老的太常寺等地方,能让戚承禛大展手脚的只剩下一个地方——锦衣卫。 巧的是,戚承禛现在身上还挂着锦衣卫指挥使的闲职。 目前掌锦衣卫之事的是正三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韩瑞。 刘安岩浸淫朝堂多年,戚承禛想听听他的意见,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王爷想进锦衣卫?” 刘安岩没想到戚承禛会想去锦衣卫,像戚承禛这种勋贵,一般都是进宫中当禁卫,等历练几年,便会下放到五城兵马司或者步军统领衙门,以后若是再想往上爬就看自己的能力了。 至于锦衣卫,虽然是天子近卫,权利很大,但因为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勋贵都不喜欢进锦衣卫。 刘安岩沉吟片刻,道:“太上皇仁政爱民,曾一度想废黜锦衣卫,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功,但因为太上皇不喜,锦衣卫已经不复之前的威名。” 本来锦衣卫就不讨喜,现在权利还被大打折扣,想进锦衣卫的就更少了,现在的锦衣卫大多是世袭,子承父业。 戚承禛自是知道这一点,不过,“我听说皇上有意恢复锦衣卫?” 刘安岩点头,“确有此事。” 梁熙帝手中的权利太少,现在掌锦衣卫事的韩瑞忠于梁熙帝,所以目前锦衣卫是梁熙帝唯一能完全调动的力量,不像其他的需要请示太上皇才能调动。 “舅舅觉得太上皇会不会让我进锦衣卫?” 戚承禛有自己的打算,他不怕锦衣卫现在权利小,只是担心太上皇不同意。 刘安岩微微一笑,“太上皇对王爷甚是疼爱,王爷直言想进锦衣卫,想来太上皇不会拒绝。” 太上皇对自己人大方得很,何况锦衣卫在太上皇心里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希望如舅舅所言。” ....... 午膳是在刘府用的,戚承禛明显感觉王氏对他的态度有些变化,饭桌上不停让人伺候戚承禛用膳,笑容很是热情。 戚承禛虽不解却也没有询问,直到离开刘府坐上马车,才问道:“夫人可是在舅母面前替我美言了?” 宁忆萱并未邀功,“妾身只是如实告诉舅母一些事情。” 她只是说实话,并未刻意做什么。 戚承禛笑笑,“不管怎样,还是多谢夫人。” 今后他怕是少不了麻烦刘安岩,王氏能对他改观自然是最好。 “王爷可寻到满意的寿礼?” 宁忆萱不想多谈此事。 “寻到了,舅舅的藏品很多,看得我恨不得多拿几件。” 宁忆萱听得眼角一弯,“那王爷恐怕会被舅舅赶出来。” 戚承禛故作苦恼,“那夫人可要记得护着我。” “王爷高看妾身了,妾身可护不住。” 戚承禛挑眉,“是夫人太过谦虚了,届时夫人只要说是腹中胎儿想要,舅舅必定不会追究,甚至还会多送几件藏品。” 宁忆萱听言扭头看向戚承禛,眸光闪烁,实在没想到戚承禛会这么说。 戚承禛倒是厚脸皮,脸上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夫人以为如何?” 宁忆萱收回视线,抿嘴淡淡道:“不如何。” 也亏他说得出来。 还腹中胎儿,他们都还没有圆房,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戚承禛也不生气,看着宁忆萱,伸手握住柔荑,“总会有的。” 有什么,自然是孩子。 宁忆萱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默默垂下眼帘,倒是没有抵触。 第20章 转眼间,时间到了正宣二…… 转眼间,时间到了正宣二年九月 太上皇的七十寿诞到了,因为是整寿,梁熙帝早在几个月前就吩咐内务府要大办,京城四品及以上的官员皆可前去给太上皇祝寿。 从刘府回来,戚承禛就让白山找了个上好的木匣,将那本道家孤本放进去,再将木匣装饰一番,礼物便算准备好了。 宁忆萱身为昭平王妃,自是有资格给太上皇祝寿,他们两人夫妻一体,宁忆萱不需要再准备礼物。 太上皇的寿诞在晚上,夜幕刚刚降临,戚承禛和宁忆萱两人便坐着王府的马车前往皇宫。 今日皇宫大开宫门,一辆辆马车驶进皇宫,宫门口两侧站着两排侍卫,正在严格检查每一辆经过的车辆,不论官拜几品,都逃不过检查。 戚承禛自然也不例外。 他很是好脾气地等侍卫检查完便进了皇宫,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宫,心里没什么好好奇的,一路上,两人又经历了几次检查,且一次比一次王府,戚承禛甚至被要求自证身份。 很显然,因为今日是太上皇寿诞,梁熙帝担心有混水摸鱼之人,特意派人设置了几道关卡,经过重重检查,到了这一步已然不可以再有可疑之人。 与此同时,戚承禛和宁忆萱也到了大明宫店外。 因着太上皇年事已高,不好太过折腾,内务府便把寿诞的举办地点放在大明宫大殿。 大明宫在太上皇退位前很是修缮了一番,比起其他宫殿,大明宫明显要更加富丽堂皇,且处处放置着珍品,就好似珍品有多烂大街一般。 不愧是皇室,果真是财大气粗! 宁忆萱跟在戚承禛身边,两人一同走进大明宫,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戚承禛虽然还不曾被封官,但因为他深得太上皇恩宠,不少人对他还算了解。 只是他身边的宁忆萱还是第一次以昭平王妃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心里多了一丝好奇。 此时寿诞还不曾开始,戚承禛和宁忆萱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不过刚坐下便有人过来搭话。 原主脾气好出手大方,他还是有很多表面朋友的,虽然因为要债和一部分人没了往来,可还是有不少愿意做表面功夫的人。 宁忆萱静静地看着他和别人寒暄,不曾插话。 戚承禛看她一眼,“夫人若是无聊,可以去找相识的人说说话。” 宁忆萱摇头,“多谢王爷关心,妾身很好.....寿诞快开始,想必太上皇和皇上要到了。” 今日是太上皇寿诞,梁熙帝于情于理都应该露面,毕竟孝道大于天。 就如宁忆萱方才说得那般,一刻钟后,梁熙帝搀扶着太上皇走出来,梁熙帝父子二人皆身穿明黄色常服,常服绣有龙的图案,看起来气势非凡。 戚承禛的目光落在太上皇身上,不知炼丹还是年长的缘故,太上皇如今很瘦,他坐在首位上,含笑看向下面的大臣,道:“今日是个高兴的日子,众爱卿随意便好。” 第21章 梁熙帝如今不过三旬,虚…… 梁熙帝如今不过三旬,虚虚留着胡须,看起来英武不凡,比起满脸笑容的太上皇,梁熙帝面无表情,端坐在太上皇身边,极有威严。 戚承禛看了眼梁熙帝,愈发觉得梁熙帝不好接触,观其往日言行,梁熙帝无疑是个极为能忍的人,这样的人疑心都重,若说之前戚承禛还有点主动接近梁熙帝的心思,现在却是打消了。 寿宴开始,太上皇脸上乐呵呵的,底下的人也给面子地谈笑,一时间殿内满是欢声笑语。 戚承禛看向宁忆萱,“寿宴要进行很久,夫人不如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虽说没人会在寿宴上认真吃东西,但寿宴一时半刻结束不了,若一直不吃,难保不会饿肚子。 宁忆萱摇头,“妾身不饿。” 宁忆萱不是第一次参加宫里的宴会,这种流程她熟悉得很。 戚承禛听言,便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这种宴会也是官员们交流的时间,已经有不少人凑在一起说话了。 每当这种时候,原主就比较尴尬,他爹走得太早,他早早就继承了爵位,与他地位相当的都是些浸淫朝堂十几年的人,便是几个相识的年轻公子,他们也在长辈的带领下和其他人交谈,原主每次都会落单。 不过,戚承禛不是原主,他坐了一会儿,便起身道:“夫人,我离开一会儿,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平槐去做。” 宁忆萱颔首,“王爷放心。” 宫里错综复杂,尤其是有两位主子的情况下,更是一片浑水,宁忆萱自是不敢私自乱动,她帮不上戚承禛什么,决不能给他添麻烦。 和宁忆萱说好,戚承禛便带着白山走向太上皇。 太上皇本来在欣赏歌舞,看到戚承禛过来,眼中的笑意顿时更深了,“朕有些日子没见承禛了,近来可还好?” 戚承禛先是给太上皇和梁熙帝见礼,随后才道:“有太上皇的恩宠,臣一切都好。” 靠近太上皇,戚承禛更加清楚地看到他斑白的头发,以及布满皱纹的脸庞,这个执掌了大梁数十年的老人真的已经不年轻了。 或许这就是太上皇痴迷炼丹的原因。 没人拒绝得了长生不老的魅力。 哪怕明知可能是假的! 思绪飘远一瞬,戚承禛回神,道:“臣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家典籍,也不知太上皇喜不喜欢?” 说着,白山便将手中的木匣打开,露出里面的书籍——《道典》。 这里面记载了众多道家自开创以来的言论,对于寻求长生的言论自然不少,书中用大量的篇幅来证明长生不老确实存在,只是世人暂时做不到。 不管戚承禛心中多么嗤之以鼻,但他还是将此典籍送给太上皇。 《道典》在众人眼中并不算出名,但它在太上皇这种追求长生的耳中却是很有名,书中关于长生的论述很是勾起了一部分人的心。 对于这份礼物,太上皇显然很满意,派人接过寿礼,温声道:“朕之前找这本书找了许久,却没有一点线索,没想到今日能从你手中得到这本书,承禛有心了。” 戚承禛笑笑,“太上皇谬赞,臣深受皇恩,如今不过是尽尽孝心,这不算什么。” “好一个尽孝心,”太上皇哈哈笑了两声,“朕早就知道承禛孝顺。” 太上皇高兴,便和戚承禛多聊两句,梁熙帝在一旁听了全程,却不曾开口说话。 戚承禛专心和太上皇闲聊,两人很自然说到戚承禛成亲后的事。 “当初朕本就关心你的婚事,听到老王妃属意平远侯府的姑娘,便下旨为你赐婚,你父王为朝廷付出良多,朕不能让他走得不安心。” 戚承禛听言,眼尾发红,面含感动道:“自从父王走后,太上皇对臣一直多有关照,臣常常自责自己没能力,无法为朝廷效力,亦不能替太上皇分忧。” 太上皇嘴角含笑,“你有这份心朕就很高兴,想要为朝廷做事有的是途径,朕倒是觉得承禛能力出众,定会为皇帝分忧解难......皇帝,朕说得可对?” 梁熙帝突然被太上皇发问也不惊讶,淡声道:“父皇所言极是,俗话说虎父无犬子,戚爱卿的儿子想来不会例外。” 太上皇听到这话,心里很舒服,看向戚承禛道:“朕记得承禛还没进朝堂任职,承禛可有想法?” 可以看出太上皇现在是真的高兴,竟然出言询问戚承禛的意见。 戚承禛一脸坦诚道:“臣听说锦衣卫是专门查处贪官污吏的,臣才识不足,处理不了那些政务,但臣可以为太上皇和皇上跑腿,帮朝廷肃清那些辜负皇恩的蛀虫。” 听到戚承禛想去锦衣卫,太上皇眉头一皱,“锦衣卫不过是市井之人聚集之处,承禛去了难免有损身份。” 太上皇一向不喜锦衣卫。 戚承禛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臣实在不好意思去都察院和大理寺添乱,臣想了许久,也就锦衣卫臣可以厚着脸皮进去,臣是想替朝廷分忧,总不能给太上皇和皇上添乱。” 太上皇听言又笑了,“你倒是坦诚。” 大理寺和都察院都是朝廷的重要部门,戚承禛想要进去其实不难,但肯定不会安排给他什么重要的职位。 但戚承禛早就说了想替朝廷分忧,太上皇总不好随意安排给他一个闲职。 如此一来,锦衣卫确实更合适一些,如今锦衣卫的权利已经大大削弱,再加上锦衣卫中人大多都是寒门,根本不敢得罪那些大臣,所谓的查处贪官污吏,更多的成了一种摆设。 锦衣卫已经许久不曾查处五品以上的官员,说到底他们已经不敢像建国之初那般肆无忌惮,让人忌惮了。 想到这点,太上皇允了戚承禛的请求,“既然承禛想去锦衣卫,朕便如了你的愿,朕知道你的心是好的,你先尽管去试试,若是不习惯,朕再给你换个地方。” 太上皇估计戚承禛现在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看着满腔热情其实坚持不了多久,到底对戚承禛有几分疼爱,太上皇特意许诺他今后可以换。 戚承禛见太上皇答应,面上难掩兴奋之色,“臣多谢太上皇成全。” 第22章 梁熙帝的动作很快,寿宴…… 梁熙帝的动作很快,寿宴结束的次日圣旨便到了。 正五品北镇抚司千户! 这就是戚承禛现在的官职。 锦衣卫分为南北镇抚司,每个镇抚司下设五个卫所,千户是千户所的最高长官。 虽然官职只有正五品,但在锦衣卫已经算是中层官员。 每个卫所的人是没有定数的,在锦衣卫的巅峰时期甚至有近万人,现在虽然式微,但五千多人也是有的,今后若是戚承禛能做出成绩,且能顶住京城官员的压力,想要扩大人数甚至不需要经过梁熙帝的同意。 这是锦衣卫自成立以来便有的权利! 戚承禛让白山送传旨太监离开,他仔细又看了遍圣旨,才将圣旨供奉进祠堂。 回到正房 宁忆萱道:“恭喜王爷。” 她知道这个官职是戚承禛自己求来的。 事情尘埃落定,戚承禛心里高兴,面上还是谦虚道:“这才走出第一步,更难的还在后面呢。” 太上皇执政的数十年间对锦衣卫的打压,已经压弯了锦衣卫的脊梁,想要让他们重新挺直腰板可不是件容易事。 “妾身相信王爷会有办法。” 戚承禛笑笑,“那我尽量不辜负夫人的信任。” 虽然圣旨中要求戚承禛三日之内去锦衣卫报道即可,但戚承禛想尽早了解自己将来的处境,在府里用完午膳,他便带着白山两人去了北镇抚司。 锦衣卫北镇抚司位于朱湖大街桥儿胡同,距离昭平王并不近,戚承禛坐马车走了许久才到。 北镇抚司大门敞开,大门上方有一匾额,上书“北镇抚司”四个大字。 在门外,有数个身穿青绿色锦绣服的锦衣卫校尉挎着绣春刀分列在两侧,尽忠职守地守护着北镇抚司。 哪怕是看到戚承禛,也是目不斜视,没有一人扭头看他。 戚承禛看到这一幕,心里很满意,早就听说锦衣卫规矩森严,韩瑞执掌锦衣卫后更是强调锦衣卫的纪律。 现在看来,效果显著。 至于他们身上的青绿色锦绣服,戚承禛并不意外。 前世被电视剧荼毒,总以为锦衣卫上下,不管职位高低,都是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但接受了原主的记忆,戚承禛才知道飞鱼服是一种极为正式的服装,只要位高权重的官员才能穿得,且飞鱼服和黄马褂差不多,都需要皇帝赏赐,并不是说想穿就会有。 哪怕戚承禛是正五品千户,也没有穿飞鱼服的资格,更别提这些连官阶都没有的锦衣卫校尉。 在锦衣卫中,校尉等同于差役,并不是军中那样的官名,校尉只是帮忙跑腿的,手中没有一点权利,是最底层的存在。 戚承禛现在还没有任职,等他就职后,这些校尉见了他就得恭敬地行礼。 锦衣卫中官职有限,更多的是校尉这些没有官阶的存在。 戚承禛走进北镇抚司,在问到凌天云的办公房所在后,便直接去见他。 现如今坐镇北镇抚司的是正四品指挥佥事凌天云,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体型微胖,看到戚承禛脸上瞬间露出笑容,看着颇为和善。 “我才得到王爷要来此的消息,本以为王爷会晚几日才到,不曾想今日便到了。” 因着戚承禛深受太上皇恩宠,凌天云对戚承禛并没有端着上官的架子。 戚承禛走到凌天云对面坐下,他自然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也没有故作谦虚,锦衣卫不同于一般部门,在这里谦虚和良善是没用的。 第23章 锦衣卫的主要职能之一是…… 锦衣卫的主要职能之一是巡查缉捕,直接听命于皇帝,所以锦衣卫办理的每一宗案件都是由皇帝直接下命令,不用经过三司。 从一开始锦衣卫的定位就是皇帝的耳目和爪牙,也注定了其拥有至高的权利。 虽然现在锦衣卫式微,但梁熙帝即位的两年来重新启用锦衣卫,现在锦衣卫已经不像永贞年间那般被闲置,卫所内一半的锦衣卫都被派出去执行公务。 凌天云见戚承禛初来驾到,本想让他暂且先熟悉一番北镇抚司,随后再给他分配任务,但戚承禛直接拒绝了。 “凌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往日得太上皇庇护,深念皇恩,如今有机会尽本王之力报效朝廷,本王岂能敷衍了之。” 戚承禛这话摆明了在说我是来做实事的,不是来混日子。 凌天云听到这话眉心一跳,锦衣卫负责替皇帝监察百官,对于京城的诸人诸事也多有了解。 戚承禛在锦衣卫的情报中只是一个得父辈荫护的勋贵子弟,平日里除了和朋友饮酒玩乐,便是待在王府,并无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凌天云自从得知戚承禛得封千户后,他便以为戚承禛是来锦衣卫混日子,对此他并不在意,锦衣卫有的是人,还没到用人紧缺的地步,戚承禛办不办事都无关紧要。 没成想,他想让戚承禛悠闲度日,戚承禛却并非这么想。 说实话,凌天云宁可戚承禛来混日子,也不想他认真,这种勋贵子弟向来吃不得苦,还心比天高,自以为了不起,其实就是废物一个。 北镇抚司负责处理梁熙帝下令调查的案件,其中多是收集各地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这种事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一般都是需要保密的。 别看锦衣卫威风凛凛,除了办理已经尘埃落定,证据确凿的案件时可以大张旗鼓地打着旗号出行,其余更多时候都是便衣行事。 凌天云根本不确定戚承禛能不能耐得住性子。 只是想到戚承禛性情温和的评价,凌天云试探道:“王爷有此心自然是好事,只是锦衣卫的公务大多需要出京办理,且皇上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可太过张扬。” 戚承禛一听便明白凌天云的顾虑,笑道:“凌大人尽管放心,本王既然已经入了锦衣卫,便会遵守锦衣卫的规矩,皇上吩咐什么,本王自会照办。” 凌天云听言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戚承禛的态度是好的。 “既然如此,我自当成全王爷,千户所的各位百户正带着下面众人候着王爷,王爷不妨先去见见他们,至于公务,三日后,王爷便会得到消息。” 戚承禛颔首,“那本王就不打扰凌大人了。” 千户所的那些人今后便是他的第一批下属,他自是要去看看。 千户所并不在北镇抚司中,而是一处独立的小院,不过千户所离北镇抚司并不远,其实就在一条街上,而且这条街被锦衣卫承包了一半,各个千户所皆位于朱湖大街。 虽然锦衣卫没有定员,但也有编制,一个千户手下会有十个百户,一个百户所有112人,这样的话一个千户所正常来说会有1120人。 目前戚承禛手下的千户所便是如此。 锦衣卫耳目众多,且最擅打听情报,戚承禛得封千户的事他们早就得到消息,今日戚承禛一进镇抚司,千户所的几个百户便立刻召集手下没有出任务的人来千户所集合,恭候新任千户的大驾。 戚承禛到来之前,几个百户站在一起闲聊。 “我们这位新千户来头可不小。” “这还用你说,这可是我们大梁唯一的异性王,而且还深得太上皇恩宠,即便是韩御史见到他都得礼让三分。” 韩瑞现在执掌锦衣卫,是锦衣卫的最高长官。 “这么说今后有王爷罩着,我们在京城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笑着说道。 “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 他们这些人都出身寒门,在锦衣卫里熬了数年才熬到百户的位置,戚承禛可是京城最大的勋贵,怎么可能看得上他们。 不把他们当仆人一样呼来喝去就不错了。 几个心眼多的百户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底的担忧。 来这么一尊大佛,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啊。 戚承禛刚走进千户所,便看到不少人站在院中,见他走进来,皆拱手行礼道:“属下见过王爷。” 戚承禛摆手让他们免礼,便径直走进千户所大堂,走到主位上坐下,“都坐吧,本王今日主要是来认认人......人可来齐了?” 跟着戚承禛走进来的只有八个百户,其他人仍然候在外面。 “王爷,张百户和江百户早几日出京办差,还未回京。” 戚承禛颔首,“在北镇抚司内,公务是如何派分的?” “一般来说,都是镇抚使大人传令给千户大人,再由千户大人分配给下属去做,至于接到公务的次数,这个并不固定,王爷也知道,我们直接听命于皇上,若是皇上没有命令下达,我们可能几个月都不需要办差。” 不过自从梁熙帝登基后,锦衣卫肉眼可见变得忙起来,就没有不需要办差的时候,不过锦衣卫人多,他们这些百户可以轮流办差,倒也不是一直忙碌。 “那两位百户接到的是什么任务?” “有人暗报通源府知府搜刮民脂民膏,百姓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张、江两位百户便是去搜集通源府知府的罪证。” 戚承禛点点头表示明白,“本王已经命人在云然居设宴,既然诸位现在无事,不如随本王赴宴?” 几位百户自然不敢拂了戚承禛的面子,纷纷道:“这是属下的荣幸。” ....... 在云然居出来,戚承禛便回了王府,刚走进书房,白山便道:“王爷,小的已经查过了,那通源府知府是右相赵良赭的门生,是永贞三十六年的探花,在翰林院时曾因为书法出众得太上皇赏识,后来外放通源府做县令,并在五年前得右相举荐升任通源府知府。” 从此人的履历看,通源府知府很明显是永贞旧臣,且和右相有一些关联。 莫非梁熙帝已经开始对永贞旧臣动手了? 戚承禛蹙眉,梁熙帝不过才登基两年,根基还不稳,这时候针对永贞旧臣难免会让太上皇不满。 只是那通源府知府不过是一个地方上的知府,若非梁熙帝授意,根本不可能被锦衣卫注意到。 怀着这个疑惑,戚承禛次日一早就离开王府,再次去见凌天云。 “凌大人,本王想多了解些锦衣卫,不知可否查阅锦衣卫以往办理的案件?” 凌天云还以为戚承禛会提什么要求,一听是这个,笑道:“自是可以,王爷尽管查阅便是。” 不提戚承禛的爵位,仅仅是他千户的官职,就有资格查看北镇抚司以往的卷宗。 目的达成,戚承禛也不久留,然后去了放置卷宗的档案库。 档案库中的档案被人以时间顺序整齐地排放在档案架上,戚承禛目的明确,直接从正宣元年开始查看。 正宣元年二月初三,江城县县令梁岳替众多商户遮掩,包庇商户贩卖私盐,违反了大梁律法,处以死刑。 正宣元年三月...... 戚承禛一边翻看卷宗,一边记下那些人的身份,等他把这两年的卷宗看完,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 这两年锦衣卫处理的案件有很多,只是戚承禛只是记下人名,看得很快,若真要一点点看,没几天是看不完的。 出了档案库,戚承禛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千户所,将脑海中的名字全部默写出来,然后交给白山去调查。 “去查查这些人中有多少永贞旧臣。” 戚承禛口中的永贞旧臣自然不仅仅是永贞年间的官员,那范围太广了,他指的是忠于太上皇,更加认同太上皇执政理念,且和朝中大臣有牵扯的人。 更准确地说,是有可能妨碍梁熙帝掌权的人。 有些人总是看不清形势,不管太上皇当初如何得民心,现如今永贞朝已经是过去,梁熙帝才是正统。 说句大不敬的话,别看现在太上皇比梁熙帝威望高,且更得民心,可若是太上皇要废了梁熙帝换个皇帝,第一个不答应的便是百姓。 梁熙帝的皇位是太上皇传的,在百姓心里这就是正统,只要梁熙帝不犯错,便是太上皇也不能随意废了他。 派白山出去后,戚承禛又变得清闲起来,凌天云还不曾给他分配公务,他现在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 那份名单有些长,白山调查需要时间,等戚承禛下值他都没有调查完。 ...... 厨房早就准备好晚膳,见戚承禛回来,宁忆萱马上让人摆膳。 “王爷在千户所可还顺利?” 宁忆萱替戚承禛盛了碗汤,问道。 戚承禛颔首,“底下的人还算安分。” 戚承禛了解过他手下的十个百户,多数都是寒门出身,只有两个出身官宦,不过他们父辈见了戚承禛尚且需要行礼,更别提他们了。 以戚承禛的身份,还没有人敢找他的麻烦,戚承禛接任千户一职十分顺利,没有出现一点波折。 “舅舅今日让人来传话,说王爷今后若是有事尽管去找他。” 戚承禛听言眼睛一亮,“说起来太上皇的寿礼多亏了舅舅,改日我亲自去向舅舅道谢。” 戚承禛初进入仕途,现在还处于什么都不懂的阶段,如果有刘安岩在一旁提点,他必定会少走些弯路。 戚承禛已经打定主意,今后这刘府他要多去去了。 只可惜,刘安岩最爱的下棋和品茶,戚承禛都不擅长,要不然可以投其所好。 不过,下棋戚承禛没办法,但是他可以派人寻一些珍稀的好茶送给刘安岩。 “夫人可知舅舅最喜欢什么茶?” “舅舅喜欢的好茶有很多,但若说最偏爱的,当属龙井茶。” 龙井? 龙井茶并不难寻,只是珍贵的龙井茶就不好找了,而且刘安岩见多识广,想要找到让他惊喜的茶更是不容易。 不过戚承禛也不着急,暂且将此事吩咐下去,慢慢找便是。 第24章 凌天云说话算话,三日之…… 凌天云说话算话,三日之后当真给戚承禛安排了任务,更准确的说这个任务是给戚承禛的千户所。 至于戚承禛安排谁去做,那就是他的事了,凌天云不会干涉。 与此同时,白山对于那份名单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 过往两年北镇抚司处理的卷宗中,只有两个永贞旧臣,其他人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戚承禛见此松了口气,他就说像梁熙帝这么擅长隐忍的人不可能沉不住气,他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再多忍几年。 不过戚承禛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在看到凌天云分配给他的任务后,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凌天云给他安排的任务并非是调查贪官污吏,而是处理一起凶杀案。 一般来说,有刑部在,锦衣卫不需要处理凶杀案,他们又不是办案的捕快,能让锦衣卫处理的一般都是牵涉重大的案件,比如灭门惨案一类的。 但凌天云给戚承禛安排的并非如此,这起凶杀案发生在云烟阁,死的只有一个人,只是这人身份很特殊。 吏部侍郎钱允之的独子钱乔! 从看到这个名字,戚承禛就明白为何梁熙帝会让北镇抚司处理此事,也明白为何凌天云会将此事交给他处理。 钱允之是永贞五十年的进士,钱允之此人博学多才,勤于政事,一心为公,而且他一心忠于朝廷。 当初太上皇在位,他尽心为太上皇办事,等梁熙帝继位,他便对梁熙帝忠心耿耿,此人可以说是梁熙帝继位后在朝堂上难得的支持者。 钱允之今年不到四旬,以他的才能五年之内有很大可能升任吏部尚书,再加上他深得圣心,将来未必不能入阁拜相。 但现在他的独子死了。 钱允之一不贪财二不恋权,儿子就是他唯一的弱点。 钱乔十日前被人在云烟阁杀害,得知此事后钱允之悲痛欲绝,一瞬间变得苍老很多,精气神不再,这么多年来从不曾告假的他第一次上折子向梁熙帝告假,且因为悲伤过度已经昏过去一次。 钱允之对梁熙帝实在太重要了,得知钱允之昏迷的消息后梁熙帝即刻出宫探望,并且亲口承诺一定会找到凶手给钱允之一个交代。 于是,这件事就交到了北镇抚司手里。 但这十日里,北镇抚司先后派两个千户调查此事,都一无所获,梁熙帝龙颜大怒,直接免了那两人的官,贬为庶民,并且踢出锦衣卫。 锦衣卫向来是可以世袭的铁饭碗,现在那两个千户竟被踢出锦衣卫,可见梁熙帝有多愤怒了。 而现在,这宗案件交到了戚承禛手中。 戚承禛揉揉额头,他可以想象得到这件事有多棘手。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凶杀案,难道就这么难调查?那两个千户都是吃干饭的? 恐怕不是难调查,而是不敢查! 或许找到凶手很简单,但整个北镇抚司都明白梁熙帝要的不仅仅是凶手。 这是一次永贞旧臣和梁熙帝之间的博弈,梁熙帝想要尽快掌权,这次博弈他就输不起。 戚承禛叹口气,他着实没想到刚进北镇抚司就得到一次表现的机会,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他不会让自己错过这个机会。 戚承禛眼神渐渐变得坚定,那两个千户不敢查下去的事情,不代表他不敢! 他需要进身之本,更需要得到梁熙帝的赏识,而想要做到这些需要机会。 现在,机会已经摆在他面前,就看他能不能抓住。 ........ 钱乔一案,戚承禛没有交给手下的百户,他选择自己处理,看完卷宗,戚承禛便带着白山和平槐来到云烟阁。 云烟阁是京城五大青楼之一,名声犹在烟雨楼之上,只是自从十日前这里发生命案后,这里就被锦衣卫封锁,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云烟阁没办法做生意,自然就便宜了其他青楼,烟雨楼也是受益者之一。 所以戚承禛早就知道云烟阁出事了,但当初他没想到自己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只是听了一耳朵根本没在意。 来到云烟阁,老鸨马上迎上前来,一脸愁容,“官爷,这都封锁十日了,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解锁?我们总要做生意。” 戚承禛温声道:“等案子破了,本王立刻将人撤走。” 本王? 老鸨愣了下,小心翼翼道:“......不知王爷是?” 白山马上道:“这是昭平王,时任锦衣卫千户。” 老鸨听言,连声道歉:“是老身有眼无珠,认不出王爷,请王爷恕罪。” 戚承禛从不曾流连烟花之地,老鸨不认识他很正常,戚承禛自然不会计较这点事。 “本王今日是来调查钱乔一案,尔等务必如实相告,切不可隐瞒。” 云烟阁众人皆点头,“是,王爷。” 虽然他们已经被问过很多次,但没人敢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毕竟锦衣卫威名犹存,没人想进锦衣卫大牢一日游。 钱乔因为是钱允之的独子,家中都很宠着他,几乎是事事顺着他,即便是钱允之都不舍得苛责几句,也因此钱乔成了京城有名的纨绔,经常和狐朋狗友寻欢作乐,他最喜出入各处烟花之地。 京城五大青楼,钱乔全都去过,近日他比较痴迷云烟阁的花魁若水,一连几日都点若水作陪。 钱乔被杀害的地点就是在若水房间。 至于当*7.7*时的情形,若水已经回答过多次:凶手黑衣蒙面,直接从窗口跳进来,以最快的速度将手中的匕首刺入钱乔的胸膛,然后跳窗离开。 若水被这一幕吓得愣住了,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吓得大喊一声,将外面的人引进来,此时,钱乔已经失血过多而亡。 戚承禛看过仵作的验尸报告,钱乔身上确实只有一个致命伤,且证实凶器是匕首,证明若水的口供无误。 这个案子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地方,从始至终都很简单,只要找出那个黑衣人,这个案子就破了。 但若水当时被吓住了,再加上凶手蒙着面,什么都看不到,根本提供不了一点关于凶手的信息。 之前的两位千户也询问过当初在街上巡逻的兵马司的人,他们并没有看到黑衣人经过。 云烟阁的那些打手,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有人偷偷溜进云烟阁。 如果不是有若水的口供,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黑衣人存在。 戚承禛听完众人的口供,面色没有变化,他也没奢望再问一次,能有什么变化,这些口供早就在卷宗中有记载。 戚承禛问完口供又去若水的房间查看,这间房间同样被锦衣卫的人守着,防止被人破坏现场。 这是一件很明显的女子闺房,房间内有淡淡的响起,正对着房门口的位置方了一面屏风,屏风后是梳妆台,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首饰,还有用了一半的胭脂,胭脂盒打开着,想来是主人离开得太匆忙没来得及合住。 梳妆台旁边是床榻,戚承禛仅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他转身走到若水说得那扇窗户前查看,只看了一眼,他便愣住了。 “方才若水说凶手是如何进房间的?” 白山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凶手打开窗户,踩着窗檐跳进了房间。” 戚承禛指指窗檐,眼神有些复杂,“那为何这窗檐上没有留下鞋印?” “王爷,一般来说是不容易留下痕迹的。” 除非凶手鞋底粘了东西,比如面粉之类的。 戚承禛摇摇头,不,一定会留。 他想起卷宗中的记载,钱乔死的前一天是下过一场大雨的,凶手无论是从哪里过来,他的鞋底必定沾有泥土,若他真的踩了窗檐,就必定会留下痕迹。 可为什么现在没有呢? 答案显而易见。 可戚承禛心里没有一点破解案件的兴奋感,之前调查此案的两个千户,皆是在锦衣卫待了数年的老人,他们曾经解决了无数的案件,每一个都要比这个棘手得多,戚承禛不相信这么明显的证据他们看不出来,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说出真相。 或者,这趟水比戚承禛想象的还要浑,一有不慎,很可能会淹死人。 只可惜,从他选择办理此案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来人,将花魁若水押回锦衣卫大牢,稍后本王会亲自审问她。” 看着若水被带走,云烟阁瞬间轰动起来,老鸨焦急道:“王爷,若水可是做错了什么?” “若水知情不报,隐瞒重大线索,罪同帮凶。” 说完,戚承禛便离开了云烟阁,这里已经没有调查的必要了。 出了云烟阁,戚承禛没有立刻会北镇抚司,而是回了王府。 宁忆萱没想到戚承禛会这时候回来,愣了一瞬,“王爷怎么回来了?” 戚承禛走到她对面坐下,“刚办完差,回来休息会儿。” 随着戚承禛坐下,宁忆萱鼻翼扇动,从戚承禛身上她嗅到最少三种胭脂的味道。 这才刚上值,他便学会寻欢作乐了? 宁忆萱神情恍惚一瞬,故作平静地问道:“王爷去哪里办差了?” 戚承禛没注意到宁忆萱的心思,随意道:“几日前云烟阁死人了,我接手了这个案子,方才就是去调查了。” 原来如此。 宁忆萱神色一松,随后心里涌起一股羞愧,是她误会了。 “王爷可要在府里用午膳?” 再有两刻钟就该用午膳了。 锦衣卫在出任务时并没有太多限制,只要能办好差,哪怕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官署都没事。 更别说戚承禛是千户,也没人会追究他在不在千户所。 所以,戚承禛自然而然地留在府里用膳。 第25章 戚承禛用完午膳后,就…… 戚承禛用完午膳后,就直接去见凌天云,将他认为若水是凶手的事告诉他。 “凌大人,事情就是这样,钱乔死的那天很可能没有人进去过那个房间,他应该是在没有提防的情况下被若水偷袭杀死的。” 凌天云听言,瞪大眼睛惊讶道:“一个小小的花魁怎么可能敢杀害朝中重臣之子,她的幕后主使是谁?” “本王还不曾审问,只是凶手已经找到,钱侍郎想要的交代也算完成了。” 戚承禛目光和凌天云对视,含笑说道。 凌天云却是皱皱眉头,“王爷此言差矣,钱侍郎不是好糊弄的,他难道不知云烟阁的花魁没理由杀害钱乔?” “凌大人的意思是?” “派人审问那个花魁,撬开她的嘴,问出幕后主使,这才是该给钱侍郎的交代。” “那此事应该有谁去做?” 凌天云面上带笑,“此案由王爷解开,若是另派他人难免会分走王爷的功劳,还是由王爷继续查比较妥当。” “既然凌大人这般说,本王自当将此案追查到底,定不负皇恩。” 这是第二次戚承禛提到“皇恩”,也不知道这“皇”指的是谁。 不过戚承禛没有推辞,确实让凌天云松了口气,不管戚承禛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能把这块烫手山芋甩出去就是最好的。 戚承禛离开凌天云的办公房,便径直去了镇抚司大牢,一进去便听到犯人哀嚎的声音,也不知谁在审问犯人。 锦衣卫中有专门审问犯人的力士,这些人一般都是精通审问技巧和方法的人,他们能让犯人生不如死,只要还没断气,犯人就会一直处于被折磨当中,直到他们招供。 所以进了锦衣卫大牢的犯人,他们只想痛痛快快地死去,压根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戚承禛在哀嚎声中走进一间审讯室,云烟阁的花魁若水正坐在木椅上,旁边是各种各样的审讯工具,其上还有早已干涸的血迹,看上去很是瘆人。 戚承禛走到书桌后面坐下,看着对面明艳娇媚的女子,笑容温柔和善,“若水姑娘应该知道本王为何抓你,若水姑娘不如好好回答本王的问题,这样对大家都好。” 在戚承禛坐下的时候,旁边便有经历司的人摊开纸张,将戚承禛的话记录在纸上。 经历司是锦衣卫中的一个部门,主要负责整理档案或者记录口供等,权利不大工作也清闲,适合养老。 自从被抓到北镇抚司后,若水就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一直垂着眼睑,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听到戚承禛的问话,也不发一言,没有一点反应。 戚承禛也不生气,“既然若水姑娘不想说话,那不如接下来本王负责提问,若水姑娘负责点头或者摇头。” 说完戚承禛也不管若水同不同意,便问出第一个问题,“听闻若水姑娘和朱侍郎家的公子来往亲密,此事可真?” 戚承禛话音刚落,本来死气沉沉的若水猛地抬起头,语气激动道:“与他无关,此事只是我一人所为。” “这么说若水姑娘承认自己就是杀害钱乔的凶手了?” “是我,”既然已经开口,若水就没再隐瞒,“钱乔仗着钱侍郎在京城横行霸道,独断专行,妾身本来已经和妈妈说好为自己赎身,可就因为被钱乔看中,妈妈突然又反口不允许妾身赎身,钱乔他毁了我的一生,我杀了他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说话间,若水本来柔美的面容变得狰狞,眼中带着刻骨的憎恨和厌恶。 不过,若水这么恨钱乔也不奇怪。 若水本就是云烟阁的招牌,她想赎身本就千难万难,也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成功,却被钱乔一句话打回原地,她怎能不恨。 不过,戚承禛没心思同情若水,继续道:“照若水姑娘所言,杀害钱乔全是你一人所为,不曾有帮凶?” “不曾,”若水冷哼一声,“钱乔不过是个仗着家世欺男霸女的废物,杀他根本不需要旁人帮忙。” “没有帮凶,那可有主谋?若水姑娘莫要自误,本王可以承诺,只要若水姑娘供出主谋,本王可以饶你不死。” “没有帮凶也没有主谋,此事从始至终都是妾身一人所为,”若水说得很坚定,“王爷恐怕没调查过钱乔吧,如果王爷调查过他,就该知道这样的畜牲本就该杀。” 戚承禛看看她的神色,沉吟片刻,道:“今日先到这儿,明日再审。” 说完,戚承禛便转身离开牢房。 “白山,去查查钱乔,还有仔细调查若水那段时间都和谁接触过。” “是。” 戚承禛站在牢房外,看着面前一排排的房屋,心思有些沉重,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 ....... 戚承禛坐在千户所大堂,一点点地翻看钱乔的卷宗,上面钱乔只以死者的身份出现,其他的没有过多描述,关于案件的调查,前面两位千户只调查了云烟阁和周围百姓的口供,其他的一无所有,也不知他们是没有调查还是调查了却没有记载。 半个时辰后,白山回来复命。 “王爷,若水早在一个月就不再接客,直到钱乔看中若水,强迫她重新接客。” “若水是云烟阁的花魁,难道钱乔以前没见过若水?” “钱乔此人极其好色,这些年他或利诱或强迫过很多女子,但他对每个人的兴趣都不长,一般十天半个月便会厌恶。一年前,若水便已经伺候过钱乔,按照钱乔的习惯,本不应该再看中若水,可不知为何,半月前钱乔再次让若水接客,并且大张旗鼓地宣扬,闹得人尽皆知。” 听白山的调查,钱乔这个人无疑是个人渣,戚承禛对此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但若水的杀人动机他又不能不查。 白山继续道:“在钱乔之前,若水只和朱咏接触过,两人甚是亲密,属下猜测若水能得云烟阁的允许赎身,和朱咏应该有很大的关系。” 毕竟一个花魁魅力再大,也只是花魁,在云烟阁眼中,她就是可以赚钱的工具,如果没有外力施压根本不会放若水走。 朱咏是吏部右侍郎朱正扬的长子,方才戚承禛用朱咏试探若水,看她激动的态度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 原主曾经也是混纨绔圈的,他多少知道一点朱咏和钱乔的事,因为两人的父亲都是吏部侍郎,是将来吏部尚书的竞争者,所以朱咏和钱乔一直不对付。 而且由于钱允之能力更出众,且深得帝心,钱允之将来接任吏部尚书的可能性远远高于朱正扬,甚至毫不客气地说,只要不出意外,朱正扬根本不可能打败钱允之。 也因此,朱咏和钱乔两人对上,一直是钱乔占上风。 不过朱咏那人戚承禛有些了解,他就是条毒蛇,平日里无声无息,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能狠狠地咬你一口,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毒死。 而且朱咏是个冷血动物,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戚承禛不觉得像朱咏那样的人会无缘无故帮若水给云烟阁打招呼。 朱咏做任何事都是有所图谋。 戚承禛合理怀疑这一切都是朱咏谋划的,钱乔明明已经对若水失去兴趣,又突然让若水接客绝对和朱咏脱不开干系。 钱乔是个没脑子的,只要朱咏派人“不经意”间透露朱咏对若水一往情深的消息,钱乔绝对不介意抢朱咏的女人。 戚承禛将案件的真相猜得八□□九,但现在的关键是若水一人抗下了所有罪名,根本不打算把朱咏供出来,甚至在她心里,本就觉得这事和朱咏没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想让若水供出朱咏几乎不可能。 毕竟痴情的女子最是执着,没人可以说服她们。 调查到这里,案件开始陷入僵局,戚承禛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再待在千户所也没有用,他索性提前下值回府。 王府,正院 自从接管王府中馈后,宁忆萱每日要做的事都很规律,上午处理府中内务,下午或练字或下棋。 琴棋书画四艺中,宁忆萱最擅长棋和书,另外两艺虽然不能说很差,但只能算普通,一般水平。 人们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东西,一般不会有耐心去练习,而对于自己擅长的,因为很容易看到进步,进而更愿意花心思去练习。 宁忆萱便是如此,她已经许久不曾弹琴,画画更是一点不沾,只专心练字和下棋,甚至戚承禛教给她的跳棋都比那两样对她有吸引力。 戚承禛进屋时,宁忆萱刚结束一盘棋,戚承禛很佩服能自己和自己下棋的人,他就做不到,或许这就是宁忆萱棋艺高超,他却只能是个渣渣的原因。 宁忆萱放下棋子,看向戚承禛道:“王爷心情不好?” 宁忆萱对别人情绪的感知很敏锐,哪怕戚承禛刻意遮掩,也没逃过宁忆萱的眼睛。 戚承禛本来没打算告诉宁忆萱这件事,虽然夫妻之间应该坦诚,可他又怕影响宁忆萱的情绪,毕竟这件事不告诉宁忆萱也不影响什么。 可现在宁忆萱自己察觉到,戚承禛就不好再隐瞒,他没有大男子主义,甚至因为前世的经历,让他觉得女人有时候比男人还要厉害,他很愿意和宁忆萱商量一些事情。 所以在他说完后,略带着希冀地问道:“夫人可有办法让若水招供?” 宁忆萱沉思,“按照王爷方才所说,若水对朱咏的感情应该很深,让若水出卖朱咏根本不可能,但我们可以从朱咏身上下手。” “夫人的意思是寻找朱咏谋划杀害钱乔的证据?” 宁忆萱摇头,“不,是想办法让若水对朱咏心死。” 戚承禛听言眼睛一亮,随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谈何容易。” 若水从小就被作为花魁培养长大,她很懂得如何利用自身的魅力获得最大利益,也懂得怎么勾心斗角。 这样的人的防备心特别重,朱咏能让若水对他死心塌地,定有过人之处,想要找出他的破绽肯定不容易。 “朱咏到底是男子,他如何能完全了解女人的心思,哪怕他知道若水不会背叛他,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不确定性,他就不敢赌,那么他到时候会做什么?” 能做什么?无非是杀人灭口罢了。 不过戚承禛若有所思,“我们何必等朱咏动手,找几个人假扮杀手岂不更妙?” “这确实是个办法,只是如果被若水看破,就会功亏一篑,王爷可敢赌?” 宁忆萱自然也能想到这个方法,只是他们不清楚朱咏和若水之间的事,若是露出破绽,哪怕即便之后朱咏真派人杀人灭口,恐怕若水也不会信。 女子有时候很傻,而痴情的女子更傻,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们就不会对心仪之人失望。 戚承禛颔首,“夫人说得对,此等险招留在最后再用。” 现在还没到让戚承禛赌一把的地步。 宁忆萱迟疑一会儿,还是问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若水?” 从始至终若水都是朱咏的棋子,她满怀期待地想为自己赎身,她以为这一切是被钱乔破坏,却不知是朱咏在背后搞鬼。 从一开始,朱咏就没打算让若水离开云烟阁。 戚承禛能找到朱咏身上,完全是因为他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凶手”给梁熙帝交差,误打误撞查到了朱咏。 若是以正常的破案流程,向朱咏这种从始至终神隐的人,真不一定能查到他。 也因此,戚承禛根本找不到朱咏是幕后主使的证据,只能靠若水的口供。 只是如何处置若水,戚承禛还真没想过,说到底若水也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结果这人却是个人渣,一直都在利用她的感情。 若水虽然杀了钱乔,可钱乔更是个畜牲不如的东西,简直死有余辜。 若按照戚承禛的心思,若水罪不至死,但这个案子不是他可以决定的,梁熙帝肯定在关注这件事,戚承禛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思来。 “此事我做不了主。” 宁忆萱听言也不意外,只是问道:“如果若水最后供出朱咏,算不算戴罪立功?” “我明白夫人的意思,我会尽量为她说话,但结果如何,还得由皇上决定。” 准确的说,应该是由钱允之决定。 说实话,戚承禛本来对钱允之还算有些好感,毕竟他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可在查到钱乔的所作所为后,戚承禛突然就不确定了,他不相信钱允之完全不知情,明知道钱乔为非作歹,却只装作看不见,这样的人会是好官? 如果这也算好官,戚承禛都想重新定义“好官”了。 “王爷已经尽力,结果如何只能听天由命。” 同为女子,宁忆萱会动恻隐之心很正常,但她不会要求戚承禛一定要做到什么,若水对她来说只是陌生人,能帮一把已是不易,再多做些什么也不可能。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戚承禛看着宁忆萱的脸色,突然笑了笑,道:“此案若是能破,夫人当居首功。” 宁忆萱怔了下,“王爷说笑了,妾身什么都没做。” “夫人太谦虚了,若不是夫人所言我可想不到这些。” 男人和女子的思维到底不一样,戚承禛一心想在若水身上找突破口,宁忆萱却能想到朱咏身上。 方才侃侃而言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听到戚承禛的夸赞,宁忆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低下头,“王爷谬赞了。” 看到这一幕,戚承禛心里一动,伸手握住宁忆萱的手,柔声道:“夫人真乃贤内助也。” 这是戚承禛的心里话,并非说好听的哄宁忆萱。 宁忆萱抿嘴,抬头和戚承禛对视,一眼便看到他温柔真挚的目光,宁忆萱不由得弯了弯唇。 戚承禛目光微闪,“佳人一笑倾城,夫人应该多笑笑才是。” 宁忆萱听到这话,倏然抽回手,脸上的温度上升,脸颊微红。 戚承禛看到,心里涌起一股异样,这种感觉促使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走到宁忆萱面前,弯腰靠近她,勾唇问道:“夫人怎么了?” 宁忆萱惊得身体后仰,“没,没什么。” “是吗?” 戚承禛嘴角的笑意加深,双手撑着软榻,将宁忆萱牢牢地圈在他怀里,成亲这么长时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般亲近。 宁忆萱心跳加速,感觉心脏仿佛要跳出来,她有些不知所措,想要逃离又不知道怎么办,忍不住哀求地看向戚承禛,“王爷.......” 这是宁忆萱第一次在戚承禛面前示弱,可这种示弱并不能让戚承禛收敛,反而让他更加心动。 戚承禛心神一颤,喉咙开始发痒,嘴唇也开始变得干燥,声音沙哑道:“夫人先闭上眼睛好不好?” 宁忆萱目光闪烁,心跳得更快了,“王爷,我.......呜~” 戚承禛忍耐到了极点,根本等不到宁忆萱说完,便以吻封缄,堵住了宁忆萱接下来的话。 宁忆萱骤然瞪大眼睛,身体变得僵硬无比,双手更是不知该如何安放,傻乎乎地不敢动。 戚承禛本来只是想浅尝辄止,但一碰到那处柔软的温热,他便失了控,戚承禛单手撑着软榻,另一只手揽住宁忆萱腰肢,下一刻,两人的身体临近贴在一起。 宁忆萱无法安放的双手抵在戚承禛胸口,本想用力推开他,却发现浑身无力,根本使不上劲。 此时,一旁伺候的丫鬟们都惊呆了,愣了许久才脸色通红地低下头。 还是宋嬷嬷反应快,很快就回神,紧接着脸上爬满笑容,同时打手势带着众人退出房间。 宋嬷嬷很了解宁忆萱,若是一会儿让她看到这么多人,她能羞得找个地缝转进去,甚至还会对戚承禛心生抵触,宋嬷嬷可不想他们好不容易有些进展又回到原点。 没一会儿,房内只剩下戚承禛和宁忆萱两人。 戚承禛搂紧宁忆萱,一点点品尝她的美好,越品尝想要的就越多,他已经不满足这一点的接触,他开始尝试扣开宁忆萱的牙关。 只是宁忆萱太紧张了,到现在她的身体都是僵硬的,宁忆萱的意识混混沌沌,神智还没恢复,只是下意识紧闭牙关,任由戚承禛如何引诱讨好都毫无作用。 最后戚承禛只得放弃,含着朱唇又亲了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宁忆萱已经瘫软,若非戚承禛搂着她,她能直接滑到地上。 宁忆萱眼尾发红,眼中满是水光,眼神渐渐恢复聚焦,看向戚承禛的目光竟是带着一丝委屈和控诉。 显然宁忆萱是在怪戚承禛突袭,不给她准备的时间。 戚承禛见此,又想欺身上去,还好最后凭借自己强大的毅力忍住了,他也不回自己的位置,就这么搂着宁忆萱坐在一起,宁忆萱柔软无骨地靠在他胸口。 感受到怀里的软玉温香,戚承禛感觉很满足。 宁忆萱渐渐恢复神智,想起方才的一幕幕,如同煮熟的螃蟹一般,脸色通红,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推开戚承禛趴在床上,将脸埋在床褥中。 羞涩得明明白白! 戚承禛看得莞尔一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温情,“我们是夫妻,想要亲近彼此很正常。” “我没想亲近你。” 宁忆萱瓮声为自己辩解,她本就羞涩,怎么可能承认她想亲近戚承禛。 戚承禛听言,低笑两声,笑声低沉诱人,“好,是我错怪夫人,是我想亲近夫人,夫人是被迫的。” “本来就是。” 戚承禛嘴角的笑意加深,“那夫人要是生气,不如打我一顿解气?” 宁忆萱趴在床榻上,听到这些,唇角委屈地往下弯,她觉得戚承禛就是敷衍地哄她,她怎么可能真的打他。 见宁忆萱不说话,戚承禛起身蹲在床边,将宁忆萱的手放在他脸上,指导她道:“夫人只要用力即可,我保证夫人不会打偏。” 宁忆萱依旧不说话。 “看来夫人舍不得,”戚承禛眼中含笑,语气却是认真道:“那我帮夫人动手。” 说着,戚承禛就要拿着宁忆萱的手打自己,正在这时候,宁忆萱用力抽回手,同时坐起身,只是把头偏向另一边,不看戚承禛。 戚承禛笑笑也不介意,就这么蹲着看她,目光缱绻。 第26章 丫鬟们都已经退到房外,…… 丫鬟们都已经退到房外,内室中只有戚承禛和宁忆宣两人,两人并排坐在床榻上,宁忆宣还是不敢看戚承禛,眼神偏向另一边,午后的光线撒在地面上,斑斑驳驳,光影交错。 沉默良久,戚承禛开口道:“方才是我第一次亲别人。” 宁忆宣听到这话身体再次变得僵硬,有些搞不懂戚承禛的意思。 戚承禛的话还在继续,“夫人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 见宁忆宣这么害羞,戚承禛决定改变策略。 宁忆宣不敢相信戚承禛能厚着脸皮说出这话,他刚刚明明才说过此事错在他,怎么现在成了该她负责了? 宁忆宣抿嘴,“王爷莫要开玩笑了,”她还是给戚承禛留了面子,没直接说他脑子有病。 只可惜戚承禛并不领情。 “我没有和夫人开玩笑,莫非在夫人眼里男子的便宜就能白占?”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宁忆宣看向戚承禛的目光有些复杂,向来只有男人占女子便宜,自古以来也只有登徒子的说法,从不曾听过登徒女,更没见过有男人因为被占便宜所以要女子负责。 戚承禛的话打破了宁忆宣的固有认知,但更多的地,她还是觉得荒唐,觉得戚承禛在故意插科打诨,想要将方才的事随意糊弄过去。 想到这一点,宁忆萱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 戚承禛见宁忆萱变了脸色,知道她可以误会了,故意曲解道:“莫非夫人不想负责?” 说话间,戚承禛脸色一沉,看起来很不高兴。 宁忆萱听得心里火大,“王爷莫要在这里左顾言它,方才可不是妾身故意纠缠王爷,王爷又何苦这般推脱关系!” 戚承禛听到这话眉心一跳,没想到宁忆萱会有这么大的误会,他本意是想和宁忆萱说笑,然后让她不要那么再羞涩。 现在可好,目的完成一半! 宁忆萱是不害羞了,她现在只顾着生气,根本没心思害羞。 唉,本以为能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戚承禛到底经验不足,第一次哄女孩子,而宁忆萱的想法也和别人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幼时的经历,她什么事都习惯先往坏处想。 生怕宁忆萱的误会加深,戚承禛也不再拐弯抹角,坦诚道:“夫人误会了,我没想过推脱什么,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夫人,刚才是情之所至,并非一时冲动,就如我之前所说我想要和夫人亲近,这些都是我内心深处的想法。” 戚承禛打出直球,宁忆萱却不再那么容易相信他,“那王爷方才所言?” 戚承禛叹气,有些郁闷道:“我是见夫人总是躲着我,便想和夫人开个玩笑,转移你的注意力。” 谁知道会弄巧成拙。 果然网上的一些方法并不通用,还是要因人而异。 对于宁忆萱,他越委婉,宁忆萱越容易胡思乱想,他就得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对她动了心思。 宁忆萱听言,静静地盯着戚承禛看了几个呼吸,才勉强相信他的话,收起自己刚刚竖起的尖刺。 戚承禛注意到这一点,立刻靠近宁忆萱,面上再次浮现笑容,“夫人,刚才是我错了,还请夫人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说着,戚承禛不忘拱手作揖,姿态放得很低。 宁忆萱看到这一幕目光闪烁,抿嘴道:“王爷言重了,妾身没有生气。” 才怪! 戚承禛没有理会宁忆萱的口是心非,故意松了口气,“那就好,若是夫人真生我的气,我今晚怕是连觉都睡不好。” 宁忆萱听着戚承禛故意夸大的话,弯了弯唇,“王爷又在说笑。” 两人的气氛缓和,不似刚才那么紧张,也不像之前那般僵硬,只是也没达到戚承禛关系更进一步的目标。 没办法,宁忆萱虽然不抵触戚承禛的亲近,可她的防备心太重了,稍微哪句话说得不对都会让她重新缩进壳里。 当然,也不能说一无所获,最起码他们的肢体接触变得亲密很多。 ...... 云烟阁花魁若水在京城名气不小,她被抓进锦衣卫大牢的事很快就传开。 得知这些消息,很多青楼的常客都暗骂锦衣卫不解风情,那么柔媚的女子他们也舍得抓。 不过稍微有点脑子的人立刻把若水被抓和这段日子云烟阁被封锁的事联系在一起,皆在感叹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一个弱女子会和命案扯上关系。 朱府 朱咏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衣,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忍”字,刚要收笔,下人推门快步走进来,惊慌道:“少爷,若水姑娘被抓了。” 朱咏心神被分散,最后一笔用力过度,坏了整个字的结构。 看着那大大的墨点,朱咏沉默一会儿才道:“谁抓的?” “是刚上任锦衣卫千户的昭平王。” 昭平王? 怪不得! 钱乔的案子过了这么多天还没破就是因为这里面的水浑得很,没人敢轻易趟进来,毕竟被罢官免职起码还有命在,若是执意要查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 但戚承禛的顾虑就会比别人少很多。 下人眼中满是焦虑,“少爷,昭平王会不会查到我们身上?” 朱咏放下毛笔,淡淡地问道:“查到我们什么,我有做什么吗?” 下人一愣,他是朱咏的心腹,所以知道朱咏的一切行动,可现在仔细想想朱咏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和若水虚情假意一段时间,而后有意无意地流露出想要帮对方赎身的心思,之后又把他钟情若水的消息“不经意”透露给钱乔罢了。 除此以外,朱咏什么都没有。 锦衣卫的人即便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但只要没有证据就奈何不了朱咏。 “可是少爷,若水姑娘那里......” 现在确实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钱乔之死和朱咏有关,可如果若水指证朱咏,那锦衣卫就有了抓朱咏的借口。 只要朱咏进了锦衣卫大牢,他就出不来了。 这一点,朱咏不可能想不到。 “放心,若水不可能出卖我。” 朱咏目光阴沉。 其实在他之前谋划时,他就想到了所有可能性,本来若水被抓的概率并不大,即便有人查到若水身上,朱咏也不担心自己暴露。 可现在,朱咏心底没有那么肯定了。 因为出了戚承禛这个异数。 但凡换个人查,朱咏都有八成把握对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草草结案。 但遇上戚承禛,朱咏就不确定了。 他们同为圈子里的纨绔,朱咏和戚承禛很少接触,对他的了解都是听别人说,可信度并不高。 但有一点,朱咏从戚承禛之前无数次“慷慨解囊”的行为中判断对方心机不深,或者可以说有些单蠢。 这样的人,根本想不到太深的事情。 朱咏不怕心思狡诈的人,却怕戚承禛这样的愣头青,因为他无法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也就没办法提前布局。 像朱咏这样的人,最喜欢绝对掌控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但自从戚承禛接手这个案件后,这件事就失去了他的控制。 朱咏虽然相信若水不会出卖他,可这也只是现在,谁知道若水会在锦衣卫大牢遭遇什么,之后又改变主意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看到朱咏的表情,对他很了解的心腹低声道:“少爷,未免夜长梦多,我们要不要先下手。” 说着话,此人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朱咏皱眉,沉吟一会摇摇头,“先不提锦衣卫大牢守卫森严,想要混进去并不容易,即便是可以混进去,你以为锦衣卫想不到有人会杀人灭口?” “这.......” “凡事都不可操之过急,何况我在若水身上花费了不少心思,对她很了解,她供出我的可能性不大。” 一旁的下人张张嘴,想说什么随后又放弃。 他觉得朱咏太过自信了,凡事都有例外,若水即便现在不会供出朱咏,但难保以后,总不能时刻提心吊胆。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只是朱咏不同意出手,他也没办法。 朱咏再次看向宣纸上的那个墨点,目光幽深,直觉告诉他,一旦他出手就很可能会暴露自己,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正确的。 只是,若水真的可信吗? 朱咏生性多疑,他谁都不会相信,对若水的判断也是基于他对若水的掌控。 到目前来看,这枚棋子应该还不曾脱离掌控。 “派人时刻注意锦衣卫的动向,最好能查到若水都招了些什么。” “小的已经派人查过了,这件案子自始至终都是昭平王在处理,审讯若水的也是他,除了昭平王和他的两个心腹,也就一个经历司负责记录口供的小吏知道详情。” 朱咏眉头紧皱,“那就不用查了。” 他若是真让人接近那个小吏,就等于暴露了自己,到时候不需要若水的口供,戚承禛就可以借机抓了他。 第27章 入v 自从抓了若水后,戚承禛便让人解除了云烟阁的封锁,只是对方现在少了花魁,又曾经出了命案,对青楼的生意影响很大,得过段时间才能缓过气来。 这对比它排名靠后的烟雨楼来说,这便是机会,徐文便在借此扩大烟雨楼的生意。 这日,徐文向戚承禛汇报烟雨楼的近况,语气中带着可惜,“若是云烟阁多封锁一段时间就好了。” 戚承禛听言笑笑,“之前没查出凶手还有理由封锁,现在可没理由,云烟阁背后的晋商钱庄可不是吃素的。” 因为死的是吏部侍郎独子,晋商知道此事影响很大,哪怕这段时间损失了很多银子,也没人敢来锦衣卫疏通关系。 但现在凶手已经抓住,那以后便是朝中不同派别之间的博弈,若是此时还封锁云烟阁,难免会惹恼那群晋商。 虽说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下,可谁都知道晋商最大的靠山是左相施景明,按照规矩封锁云烟阁施景明不会多说一句。 但同样地,现在多封锁一日,就是不把施景明放在眼里。 所以,昨日戚承禛寻凌天云汇报若水的情况时,凌天云特意提醒他云烟阁该解封了。 “不过,云烟阁没了花魁如何能和烟雨楼比?” 徐文摇摇头,“王爷有所不知,云烟阁早就藏着一个培养许久的新花魁,本就是为了代替若水准备的,现在出了意外,只不过是提前将其示于人前,影响并不大。” 戚承禛想起若水要为自己赎身的事,心想也是,云烟阁不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放她走。 “云烟阁的事暂且不用理会了,你先帮本王做件事。” “王爷请吩咐。” “想办法把一个消息传到刑部侍郎朱正扬的长子朱咏耳中。” ...... “若水在锦衣卫大牢中被人刺杀?可成功了?” 朱咏得到这个消息,他最关心的是有没有成功。 下人摇头,很是遗憾道:“听说差一点就成功了,现在若水因失血过多陷入昏迷,估计过几日才能醒。” 没死? 朱咏面色一沉,这就不好办了。 “少爷,除了我们,谁还会想让若水死呢?” 莫非若水还藏着其他秘密? 下人的思维开始发散。 朱咏目光阴鸷,“你怎么知道那帮刺客是想让若水死呢?” “少爷的意思是?” “哼,我猜他们不过是演一场戏,好让若水以为是我想杀她,继而把我供出来。”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锦衣卫果然用了这招来瓦解若水的情绪。 朱咏不敢保证若水能看出这一破绽,若是她真的对他心死,那对他的局势就太不妙了。 下人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担忧道:“少爷,我们应该怎么办?” “让我想想。” 朱咏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在心里默默思考如何度过这一关。 他没想到戚承禛真能想到这一招,看来对方并非一无是处的纨绔,现在去和对方交好已经晚了,他只能自救。 “若水昏迷后被安排在哪里?” 下人一愣,摇头道:“此事乃是机密,小的没打听到。” “那就再去打听,务必将若水现在的位置打听清楚。” 朱咏从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不敢赌若水能继续不开口,既然有人冒充他派出刺客,那他就如他们所愿。 “是,小的这就去。” ....... 锦衣卫大牢 戚承禛看着站在对面的若水,如沐春风道:“若水姑娘请坐,不用紧张。” 若水没动,也没说话。 自从进来锦衣卫大牢,若水就像快要凋零的花,没有一点生气。 戚承禛已经习惯了对方这样,继续说道:“说实话,本王很佩服若水姑娘,身处青楼那般污垢的地方,若水姑娘能这般有情有义,实属难得,只是,若水姑娘当真觉得那个男人值得你这般?” “同为男人,本王给若水姑娘一个忠告:男人是这世上最薄情的存在,想让男子钟情一个女子,那这个女子必定为他付出良多,甚至对他很有帮助,男子才会如同施舍般放开自己的心,可即便如此,男人的心也是易变的。” 戚承禛注意着若水的神色,见她依旧没什么反应,他的笑意却是愈来愈深。 “若水姑娘,命只有一条,总要让自己的付出值得,不是吗?” 听到这话,若水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向戚承禛,声音柔美悦耳,“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本王可以帮你验证一下,你所爱之人到底值不值你为他去死。” “.......王爷要怎么做?” 此言便是同意了。 戚承禛站起身,目光幽深,“若水姑娘只需配合便是。” 他早猜到若水会答应。 若水到底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们可以为了心上人上刀山下火海,不计回报,但若水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她是个聪明理智的成年人。 成年人做什么事都是计较回报的,哪怕是深爱一个人,也会希望那人能爱自己,即便爱得深了,深到能为对方去死,在心底依旧会想自己做得值不值得。 这种心思每个人都会有,不是爱的不够深,只是人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在作祟。 像若水这般生活在勾心斗角,谁都不可信的青楼的人,这种心思更甚。 最起码她现在的付出,一半是因为她爱朱咏,另一半是因为她坚信朱咏对她的情是真的。 这两个原因缺一不可,一旦有一个原因不成立,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就会发挥作用,也就说那时候若水会出卖朱咏来让自己活下去。 所以,爱情是这世上最难以理解的感情,它可以让一个人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另一个人压制自己的本能,为他付出所有。 想到这里,戚承禛的思绪不自觉飘远,不知他今后会不会品尝到这种感情的滋味。 ...... 朱咏那边,费尽心思也没打听到若水被藏在哪里。 朱咏暗骂戚承禛谨慎,最后无可奈何,只得去求助朱正扬。 朱正扬听朱咏说完,直接赏了朱咏一巴掌,“蠢货,你做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朱咏面色不变,仿佛没感觉到疼痛,“孩儿只是想替父亲分忧,现在朝廷局势紧张,皇上和两位丞相之间关系微妙,本来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敢乱插手,钱乔就等于白死,钱允之的身子骨本就不好,经历丧子之痛必定让他的身体更加接近油尽灯枯,孩儿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谁知道会突然蹦出来一个昭平王......” 朱咏脸上满是怨恨不甘,他明明将一切算计地好好的,谁知道出来一个程咬金。 朱正扬听到这话,又扇了朱咏一巴掌,“为夫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自作聪明,你以为你自己很厉害吗?明知道朝廷局势紧张,还这般擅作主张,你是嫌为父的官坐得太稳了?” 朱咏低下头,“孩儿知错。” 这次的事确实给了他很大的教训,从若水被抓开始,事情就已经逃离了他的掌控。 他并非狂妄自大之人,他会吸取这次的教训,今后也会更加谨慎。 朱正扬训斥了朱咏一番,最后还是要帮他收拾烂摊子。 朱咏毕竟是他寄以厚望,精心培养的嫡长子,轻易舍弃不得。 “那花魁的存在对你太不利了,为父会帮你处理了她。” 还好朱咏没有亲自出手,只要解决了若水,锦衣卫就奈何不了朱咏。 有太上皇在,锦衣卫已经不能像创立之初那般只请嫌疑就可以随意抓人,没有证据,锦衣卫也不能胡来。 朱咏点头,“孩儿多谢父亲。” 朱正扬冷哼一声,“从今儿起,你在家闭门思过三月,好好改改你目空一切的性子。” 朱正扬很了解自己这个长子,因为混在混吃等死的纨绔圈,让他总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其实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 朱正扬之前没管是觉得还没到时候,没想到朱咏直接给他闯了个大祸,还好有补救的机会,要不然朱正扬都要考虑要不要大义灭亲了。 挥手让朱咏离开,朱正扬便派人先去打听若水的位置。 朱正扬的关系网自然不是朱咏可以比拟的,仅仅过了一个时辰,他便查到了若水所在。 “老爷,那花魁被昭平王安置在锦衣卫后院养伤,院内外有数十个锦衣卫日夜守着,便是那花魁的房间内外也有锦衣卫时刻监视。” 朱正扬听言皱眉,“昭平王倒是谨慎......不过这也在所难免,毕竟是他的第一个任务。” 年轻人嘛,总想做出一番成绩,朱正扬也年轻过,很理解这种心情,不过很快他就会被事实教做人。 “既然找到了,那就派人去处理了她。” 锦衣卫被闲置了几十年,直到梁熙帝登基才被重新启用,到如今不过才两年,想要进锦衣卫并不难,而且进的只是锦衣卫后院并非严加看守的锦衣卫大牢,难度更是降低了些。 朱正扬很谨慎,找的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敢做,朱正扬没有用朱府的人,甚至和那些亡命之徒做交易时也没有暴露身份,只是把任务交给了他们。 这日深夜 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来到北镇抚司的东墙外,先是几个黑衣人半蹲着身子同时双手交叉放在腿上,随后的几个黑衣人借着同伴的力翻身上墙,然后伸手将墙下的同伴拉上来,最后他们一同跳下墙壁。 整个过程非常流畅且迅速,十几个刺客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潜入北镇抚司衙门,而守在门口的那些锦衣卫校尉毫无察觉。 这些刺客早就了解过北镇抚司的构造,一潜入便直奔目标所在,一路上他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巡视的锦衣卫。 一刻钟后,他们便看到被严加看守的小院。 为首的黑衣人打个手势,下一刻,十几个黑衣人瞬间散开,围着小院转了一圈,找到一个薄弱的守卫点,在迅速解决巡逻的锦衣卫后,翻身潜入小院,然后直奔目标所在房间。 这个房间很好找,只需要看哪个房间有人守着即可。 他们这次没有避开正门,十几个人一起行动,门口守着的四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打晕过去。 这些黑衣人虽然心狠手辣,可也不是杀人狂魔,能不杀人就尽量不杀人,毕竟锦衣卫最是护短,他们可不想将锦衣卫得罪得太狠。 解决了门口的守卫后,黑衣人看了看四周,在确定没有危险后,才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门,然后飞快地闯进去,本想着尽快解决目标,结果一进去就有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最前面的七八个黑衣人罩在里面。 “不好,有陷阱!” 后面的黑衣人瞳孔一缩,直接抛弃同伴转身就走,刚转身就看到举着火把飞快聚集过来的锦衣卫。 看着乌泱泱的人群,黑衣人终于知道自己逃跑无望,只是他们毕竟是在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最是狠辣,哪怕双方实力不对等,他们还是选择突围。 从他们动的那一刻,一波箭雨袭来,一下子便有四个黑衣人被射成刺猬。 “杀!” 箭雨过后,锦衣卫迅速包围黑衣人,几个呼吸的功夫解决了剩下的黑衣人。 至此,除了还被网罩着的黑衣人,朱正扬派来的刺客全部被击杀。 在解决刺客后,房间内的蜡烛被点燃,黑衣人这才看清房间内的情况。 戚承禛坐在椅子上,白山和平槐站在他身后,还有十几个锦衣卫持刀守护在他身边。 至于若水,她垂着头坐在床榻上,自始至终没有看黑衣人一眼。 戚承禛嘴角含笑,等了几日,他想等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戚承禛挥挥手让锦衣卫把这些黑衣人带下来,然后让房间内的锦衣卫撤下去,等他们都离开,问道:“若水姑娘,事实证明那人并不值得,姑娘可想好了?” “妾身如何确定这些刺客不是王爷派人假扮的呢?” 若水显然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戚承禛面色不变,“接下来本王会派人审问那些人,若水姑娘若是有兴趣,可以在一旁观看。” 若水咬唇点头答应下来。 ...... 三日后,戚承禛看着手中这份供词,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有进展了。 若水是个聪明人,她不可能一直自欺欺人,只是思考了几日便做了决定。 看到这份供词,戚承禛忍不住感叹女人真是奇怪的存在。 爱的时候付出什么都愿意,当失望了就会比谁都狠。 若水不仅供出了朱咏,还将细节说得清清楚楚,显然是想捶死朱咏,估计是想让朱咏来牢里和她做伴。 戚承禛拿到供词,直接召集千户所闲着的所有锦衣卫前往朱府。 他甚至都没有和凌天云商量,既然此事已经全权由他处置,那他就自作主张一次。 今日并非休沐日,朱正扬并不在府中,朱咏因为被罚闭门思过,正好被锦衣卫抓个正着。 看着被锦衣卫从府里带出来的朱咏,戚承禛挑眉,正好,不用他到处找人了。 朱府的下人们看到锦衣卫,心里皆是一惊,心知锦衣卫是为梁熙帝办事,根本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朱咏被抓走,然后连忙去吏部通知朱正扬。 朱咏从看到锦衣卫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完了,他看向戚承禛,声音平淡,“今日是我第一次和王爷见面,不曾竟是这般情景,让王爷见笑了。” 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朱咏做不来大吼大叫。 戚承禛道:“你是个聪明人,只可惜没用对地方。” 朱咏嗤笑,“什么算用对地方?不过是我倒霉,我认了。” 戚承禛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观念不一样,没必要争论,反正现在的情况是朱咏输得彻彻底底。 哪怕此事只是他一人所为,进了锦衣卫这就不会是他一个人的事,梁熙帝也不会将此事归结为他一人所为。 整个朱府,都要为朱咏的错误买单! 朱咏很快就被带到了北镇抚司,戚承禛还没来得及审问,就被凌天云叫走了。 凌天云看到戚承禛,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了,“不愧是王爷,别人十日都没有破的案子,王爷不过几日便破了,还抓到了幕后主使,当真是厉害。” “凌大人谬赞了。” 凌天云摇头,“是王爷太谦虚了,下官所言皆是肺腑。” “那就多谢凌大人的夸赞......不知凌大人叫本王有何事?” 戚承禛还想去审问朱咏,没功夫和凌天云过多寒暄。 凌天云笑眯眯道:“皇上要见王爷。” 戚承禛一怔,“......何时?” “现在!” 戚承禛被打个措手不及,“见皇上是大事,本王总要换件衣服。” 按理说进宫觐见,戚承禛应该穿他的亲王朝服。 “皇上特意吩咐,一切从简即可。” 得,戚承禛算是明白了,梁熙帝就是要现在就见到他。 既然梁熙帝都这么说了,戚承禛只得遵旨,和凌天云告辞后便直奔皇宫。 守宫门的侍卫都知道戚承禛有块可以随意进出皇宫的腰牌,问都没问就让他进去了。 来了皇宫这么多次,戚承禛还真没去过梁熙帝的兴庆宫,还好梁熙帝派了小太监为他引路,倒不至于让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走在皇宫的青石路上,戚承禛看着陆陆续续经过却目不斜视的宫人们,除了感叹皇宫规矩森严,倒也没有别的想法。 来到兴庆宫殿外,小太监让戚承禛暂且等候片刻,他进去禀报。 “王爷?” 小太监刚进去,戚承禛身边就走过来一个人。 戚承禛扭头一看,呵,还真是巧了,今日正好是陈青鞅的小舅子郑中翱当值。 “多日不见,贤弟可还好?” 郑中翱一脸憨厚,“挺好的。” 这到底是在兴庆宫宫外,郑中翱还在当值,两人不便多聊,戚承禛和他约定来日再聚后便不再说话。 没一会儿,小太监走出来。 “王爷,皇上召见。” 戚承禛颔首,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太监,“有劳公公了。” 白山没在他身边,这等事只能由他自己做了,还好他有随身带银子的习惯。 小太监接过银子,笑意变得真诚很多,低声提醒道:“皇上今儿个心情不错。” 戚承禛听到这话,心底有底了。 抚平锦衣上的褶皱,戚承禛迈步走进殿内。 梁熙帝穿着明黄色常服坐在御案后,正拿着御笔批阅奏折。 戚承禛走到大殿中央,撩起衣摆会在地上,扬声道:“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熙帝头也不抬道:“免礼。” “谢皇上。” 戚承禛站起身,微低着头,没有抬头看。 大殿中寂静一片,听不到一点杂音。 梁熙帝依旧在批阅奏折,直到把那份奏折看完才有心思搭理戚承禛。 梁熙帝的目光落在戚承禛身上,英武的脸庞上没有表情,声音威严,“仅仅几日,爱卿就破了钱乔一案,朕心甚慰。” 戚承禛拱手,“是皇上领导有方,微臣不敢居功。” “爱卿不必谦虚,案件经过凌爱卿已经告诉朕,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接下来你好好休息几日,不用去上值了。” “微臣多谢皇上体谅。” 戚承禛恭敬地道谢,不曾多问一句。 梁熙帝见此很满意,声音变得温和不少,“父皇对你多加赞叹,朕亦对你寄以厚望,先下去吧,今后莫要让朕失望。” “是,微臣告退。” 戚承禛躬身退出兴庆宫。 从始至终,他不过说了短短几句话。 不过戚承禛已经明白梁熙帝的意思,这个案子已经不需要他插手了,抓住朱咏后,如何把这个案子的利益弄到最大,这是梁熙帝需要思考的问题,并不需要戚承禛参与。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他这次做得事确实入了梁熙帝的眼,要不然梁熙帝也不会召见他。 对于戚承禛来说,这就够了。 至于功劳什么的,反正梁熙帝心里有数,而且他才刚刚上值,也不可能立刻升官,能被梁熙帝看在眼里才是最重要的。 离开皇宫后,戚承禛便径直去找凌天云,道:“凌大人,这几日本王为了抓朱咏费了太多精力,审问朱咏的事还请凌大人派人助我。” 凌大人见戚承禛这般识趣,没有推辞,顺势答应下来,“王爷千金之躯,自是不能再过劳累,审讯这种粗活自有旁人去做,王爷尽管多休息几日。” 戚承禛笑着答应下来,双方对于这个决定都很满意。 第28章 二更合一 昭平王府 戚承禛今日奉旨休沐,他让人在院中放了一张摇椅,很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颇有种提前养老的样子。 宁忆萱坐在他身边的石凳上,看着戚承禛手拿摇扇时不时地晃动两下,不禁弯弯唇,这天又不热,也不知道他在扇什么。 戚承禛眼尖,注意到宁忆萱眼中的笑意,眯眯眼睛,问道:“夫人何故发笑?” 宁忆萱听言瞬间收敛笑意,“没什么,只是想到一件趣事。” “是吗?”戚承禛狐疑地看她,“我怎么觉得夫人在笑我呢。” “王爷为何会这般想,莫非王爷觉得方才自己的行为会引人发笑?” 宁忆萱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反而反问戚承禛。 戚承禛被这话一噎。 和戚承禛相处时间长了,宁忆萱已经不容易被他堵得说不出话,甚至已经有能力反击。 比如现在! 不过戚承禛毕竟道高一尺,他只沉默一瞬便勾唇笑道:“我方才就是在故意逗夫人发笑,现在看来我做得很成功,夫人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一下?” 什么叫厚颜无耻? 这就是了! 宁忆萱再次被戚承禛的无耻打败,隐晦地翻个白眼,站起身道:“妾身还有事,先回房了。” 戚承禛一提奖励就没想好事,她才不会如了他的意。 说完,宁忆萱便转身离开,却在经过戚承禛时,被他拉住手腕,紧接着戚承禛一用力,宁忆萱就被迫坐在他怀里。 戚承禛将宁忆萱圈在怀里,呼吸打在她的耳垂,“哪里跑?” 宁忆萱心里一颤,脸上泛起红潮,“王爷......” 戚承禛靠近她,呼吸渐渐变得灼热,揽着她的手猛地用力,两人的身体紧贴,下一刻,一个轻柔的吻落下。 宁忆萱下意识闭上眼睛,睫毛不停地颤动,双手紧张地交叉在一起。 戚承禛轻轻地吻着她的唇,舌尖不停地宁忆萱的牙关纠缠,没一会儿,宁忆萱不堪其扰,主动打开牙关放他进去,戚承禛抓住时机,立刻温柔地缠住宁忆萱的香舌,邀她一同共舞。 事实证明,不管什么事都是熟能生巧,在几日前戚承禛还是一个连接吻都不会得小心翼翼的菜鸟,通过拉着宁忆萱不停练习,戚承禛已经可以傲视之前的自己。 随着越来越亲近,宁忆萱的睫毛已经不自觉变得湿润,呼吸越来越艰难,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戚承禛终于放开了她。 宁忆萱眼尾发红地靠在戚承禛怀里,轻轻喘息,呼吸着失而复得的空气,想到方才的事,忍不住控诉道:“王爷是不是想憋死妾身?” 声音不像以往一般平淡无波,反而有些温柔甜腻。 尽管不是第一次听到,戚承禛依旧听得喉咙发痒,沙哑道:“我哪里舍得。” 说着,戚承禛低头含住宁忆萱的耳垂,一点点吮吸,呢喃道:“满满~” 宁忆萱目光颤动,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眼尾更加泛红,眸中紧接着泛起水光。 这种情绪让宁忆萱感到难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戚承禛感觉到宁忆萱的异样,忍不住搂紧她,低声呢喃:“满满乖。” 宁忆萱身体一僵,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思考。 她毕竟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宁忆萱不敢再在戚承禛怀里待下去,一回神用力推开戚承禛,头也不回地跑回房间。 见宁忆萱逃走,戚承禛哭笑不得,自己做的孽只能自己受着,他不停默念静心咒,慢慢平复自己浮躁的情绪。 而跑回房间的宁忆萱俏脸通红,脸上一阵燥热,想到她方才就坐在......俏脸就如同火烧一般,持续升温,根本控制不住。 虽然在出嫁前,舅母王氏特意给了她避火图,让她学习如果伺候夫婿,可那时候她早就想好办法逃避圆房,再加上那避火图太过羞人,宁忆萱只瞄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随后就被压箱底了,至今都不曾再翻出来。 这就导致宁忆萱本能对这种事情羞涩,但又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她刚才有多危险。 戚承禛等自己完全平复好心情才回到房间,却发现宁忆萱不在房间。 “夫人呢?” 戚承禛有些奇怪,他方才分明见她进来了。 丫鬟们恭敬道:“回王爷,夫人在书房。” 宁忆萱的书房就是在外室又隔出来一个小房间。 怪不得看不到她。 戚承禛转身去书房找宁忆萱,一走进去便看到宁忆萱站在书桌后,正在提笔写字。 戚承禛挑眉,他夫人心态这么稳的吗?还有心情练字? 结果走近一看,戚承禛发现自己想错了,宁忆萱面前写得满满的那张宣纸上皆是一个字——戚。 戚承禛没忍住笑出声。 本来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宁忆萱直接被打断,一抬头就看到戚承禛。 结果这人一点没有打扰别人的歉意,俊朗的脸上带着让人讨厌的笑容,说道:“夫人该换宣纸了。” 宁忆萱一时没反应过来,低头看向宣纸,入眼的满是“戚”字。 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再次回升,宁忆萱已经不敢抬头看戚承禛。 她就想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地缝,她想钻进去躲躲。 戚承禛和宁忆萱正好相反,他现在就想开怀大笑,他看过不少人的书法,可从未像现在这般让他觉得他的姓氏原来可以写得这么好看。 见宁忆萱有毁掉这张宣纸的冲动,戚承禛马上快走几步来到她身边,握住柔荑,目光缱绻,柔声道:“我很喜欢这幅字,夫人不如送给我?” 宁忆萱听言猝不及防,对上戚承禛的目光有些出神。 戚承禛趁着这个机会,马上将宣纸收起来,交给白山去裱起来。 “弄好后挂到本王书房。” 白山忙点头,“小的记下了。” 挂到书房? “慢着!” 宁忆萱瞬间回神,想要取回宣纸。 真要挂到书房,她还活不活了! 戚承禛冲白山使个眼色,让他立刻离开,同时从背后抱住宁忆萱,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夫人连一副书法都不愿送给我吗?” 宁忆萱看着白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顿时泄了气,有气无力道:“你明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戚承禛埋在宁忆萱劲间,嗅着那诱人的香气,情不自禁地蹭蹭,低声道:“我很欢喜。” 宁忆萱瞬间沉默,她知道戚承禛欢喜什么,可想到他方才不顾她的意愿就将宣纸收走,她就不想如了他的愿。 戚承禛也不着急,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足以让他们看清自己的心,也足以让宁忆萱渐渐习惯他,不会再动不动就想逃开。 “皇上放了我几日假,明日我带你出城去转转好不好?” 戚承禛在城郊有庄子,他们不必当日回城,可以多玩几天。 “好。” 宁忆萱靠在戚承禛怀里,心绪变得平静,没有再想推开他的念头。 这几日习惯彼此亲近的并不是只有戚承禛一人。 入夜,两人相拥而眠,或许是白日刺激过头了,戚承禛哪怕抱着宁忆萱也不敢做太多动作,生怕最后控制不住自己。 宁忆萱倒是睡得很舒服,没戚承禛那么多心思,毕竟只要戚承禛不闹她,她就能睡得很好。 ....... 次日,下人收拾出行的行李,戚承禛则带着宁忆萱去给老王妃请安。 老王妃听到他们两人要出去游玩,很是高兴,“早该如此,你们年轻人就该多出去转转,不用着急回府,多在庄子上住几日。” 戚承禛听言,冲宁忆萱眨眨眼睛:看吧,祖母都这么说了,不多玩几日岂不是辜负了祖母的好意。 宁忆萱懒得搭理他,专心陪老王妃说话。 两人在寿禧堂待了两刻钟才离开,下人们还没收拾完行李,戚承禛便和宁忆萱在王府闲逛。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一处桃林,桃花的花期已经过去,此时只有干枯的树枝。 想起原主的记忆,戚承禛感叹道:“母妃最爱桃花,只要在府里,每日都会剪一支桃花插在花瓶中,因着母妃喜爱,父王便为母妃种了这处桃林。” 只可惜,这处桃林才种下不久,老昭平王便奉旨出京镇守边疆,一年回来不了一次,再之后老昭平王不幸战死沙场,老昭平王妃忧伤过度,没多久也撒手人寰,留下原主和老王妃祖孙相依为命。 这处桃林也失去了它的主人,但它依旧是老昭平王夫妇爱情的见面,也是一个男人对妻子爱的直白表现。 宁忆萱不知道这处桃林还有这样的来源,她对桃花没什么感觉,即便知道王府有一处桃林,也不曾特意来看,若不是今日偶然走到此处,她恐怕永远也想不起来这里。 戚承禛的话还在继续,“祖母常说我们戚家男儿向来专情,从不会三心二意,让我不要坏了戚家男儿的名声。” 说完,戚承禛看向宁忆萱。 宁忆萱派人调查过戚承禛,自然知道戚家以前的事,但听到戚承禛的话,她面不改色,淡淡道:“行李应该收拾好了,我们该走了。” 然后便率先转身离开。 戚承禛:“......” 此情此景此言,她就这个反应? 戚承禛有些郁闷,他发现他是真不适合撩人,就没成功过。 甜言蜜语,宁忆萱自然喜欢听,只是对于甜言蜜语,她更看重戚承禛今后的行为。 毕竟,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回到正院,如宁忆萱所说,一切已经收拾妥当,马车也已经停在王府门口。 戚承禛两人也不再耽误时间,即刻出发,早点到就能早玩会儿。 戚承禛的庄子在城外的西南方向,他们一行人从南门出发,白山骑着马在前面带路,颠簸了半个多时辰才到。 在戚承禛决定出城游玩时,便已经派人通知庄子上的管事,等他们到时,管事已经带着庄子上的人在庄子外等候。 “小的见过王爷,王妃。” 戚承禛扶着宁忆萱走下马车,轻声问道:“颠得难不难受?” 城外的路不像城里那般平坦,而且他们还经过一段小路,那感觉更加酸爽,连戚承禛都有些受不了。 宁忆萱摇摇头,她面色还算红润,看着应该只是有些不适,但还没有大碍,“我没事。” 戚承禛仔细看了她两眼才放心,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众人,抬手道:“都起来吧。” 庄子上的人都是王府的仆人或者佃户,皆归王府管,宁忆萱这几个月都在管理府中中馈,她虽然没来过这个庄子,但庄子的这几个月的进项她比戚承禛还要明白。 这几年京畿之地还算风调雨顺,庄稼的收成都很不错,佃户们过得舒服,王府的进项也好看。 可能是管理中馈的后遗症,一看到庄子,宁忆萱脑海中首先冒出来的就是一串串数字,她甚至都有到田地转转的冲动。 进了庄子,下人们忙着搬行李,戚承禛带着宁忆萱在庄子周围闲逛,看着不远处劳作的佃户,以及在田地里玩得不亦乐乎的孩童,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佃户们并不认识戚承禛两人,只是看两人锦衣华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生怕惹到不该惹的人,佃户们纷纷招呼自家孩子回家,不准他们再待在地里。 庄稼已经过了收成的季节,现在田地里并没有太多的工作,佃户们只是有些闲不住,来地里除除草,现在见到有贵人,便立刻扛起锄头,拉着孩子的手,消失在戚承禛两人面前。 戚承禛:“......”他摸摸自己的脸,“我有这么吓人吗?” 宁忆萱本来也在纳闷,听到戚承禛的话却笑了,一本正经道:“说不定。” 戚承禛睨她一眼,“再吓人夫人也不能换人。” 宁忆萱面带遗憾,“那太可惜了。” 戚承禛目瞪口呆,“我只是随口说说,你还真打算换?” 宁忆萱看他,“妾身也是随口说说,王爷真信了?” 戚承禛:“......” 所以,到底谁认真了? 戚承禛看着宁忆萱,幽幽道:“夫人,你学坏了。” “都是王爷教得好。” 宁忆萱没有瞎说,她确实是和戚承禛学的。 戚承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果断决定换个话题,“夫人可有想要玩的?” 宁忆萱摇头,“妾身对这里并不熟悉,王爷安排就好。” “可我对这里也不熟悉,”戚承禛和宁忆萱对视一眼,扭头看向白山,“交给你安排了。” 白山只得点头,“是,王爷。” 他就知道这事会落到他头上,白山不敢耽误,立刻派人去打听这附近有什么有趣的。 两人在田地周边转了一圈便回了庄子,他们没有特意带厨子来,午膳是庄子上的厨娘做的,手艺还不错,戚承禛和宁忆萱都不是特别在意口腹之欲的人,饭菜可口就行。 厨娘是从周边镇上雇佣的,没有特意学过厨艺,只是在家时总是做一大家子的饭,时间长了就练出来了,镇上小饭馆的厨师大多都是如此,哪里像京城一样,想要应聘厨子,必须说清楚自己从哪里学的艺,有多少年掌勺的经验等等。 王府月前才招了一个新厨子,宁忆萱对招厨子的流程要比戚承禛了解。 不过,一个地方有一个规矩,当初她不会觉得王府管事招厨子的过程太繁琐,现在也不会要求厨娘必须系统地学过厨艺。 用完午膳,戚承禛看着日头不错暖洋洋的,便和宁忆萱再次出了庄子。 方才他听说这附近有一个镇子——清台镇,清台镇每五日便会有一次集市,今日正好是集市开放的日子。 戚承禛还没见过古代赶集是什么样子,顿时起了几分兴趣,一用完膳便和宁忆萱前往清台镇。 两人都没选择坐马车,反正也不远,走过去就当消食了。 从庄子到清台镇这段路基本都是田地,不远处还坐落着一个个村落,不过他们并不经过村子,也就没有过多注意。 约么两刻钟后,戚承禛终于隐隐约约看到集市的轮廓,等再走近,戚承禛才完全看清眼前的场景,顿时惊呆了。 原来清台镇的集市并不在镇上,而是在距离镇子不远处的空地上开放,这里没有店铺,只有摊贩,他们先是用车将货物拉来,撑开一块布铺在地上,然后将货物放在布上便开始叫卖。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京畿之地竟然还有这样的摆摊方式,恐怕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不会来此。 怪不得庄子上的管事听到他对集市感兴趣,表情那么怪异,想来是无法理解。 戚承禛倒不是嫌弃这集市简陋,只是这里并不是镇子,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就不怕出现意外,或者给心术不正的人机会? 不过,戚承禛自然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而他的底气就是他身边的十几个护卫,王府现在的护卫都是当初老昭平王亲自训练的,根本不比宫里的禁卫差,也因此戚承禛很放心地把自己的安危交给他们,他则带着宁忆萱走进集市。 因为在这里摆摊的多是清台镇下辖村落的村民,大家的货物都不会说多好,面对的顾客也是这附近的村民,像戚承禛这般带着十几个护卫出行的公子哥儿他们是见都没见过,一时间,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落在戚承禛两人身上,暗自猜测他们来这里的目的。 戚承禛没有在意那些目光,他看向宁忆萱,“夫人若是受不了,我们就离开,莫要逞强。” 宁忆萱从小便在侯府长大,第一次看到这样脏乱没有规矩的集市难免会害怕。 宁忆萱摇头,“妾身不怕。” 她胆子没那么小,何况周围有护卫保护,这是她心安的底气。 两人都不想走,就这么在集市乱逛,这集市上没什么好东西,便是有胭脂首饰也是特别劣质的那种,可能买了就会出问题,更别说宁忆萱根本看不上。 不过宁忆萱对民间手艺感兴趣,看到有剪纸的,顿时眼睛一亮,脚步仿佛粘在地上一样,挪不动脚步。 戚承禛看得好笑,便陪宁忆萱一起看剪纸,剪纸的老板是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伯,虽然这老伯年纪不小,但他剪纸的手却非常稳,没一会儿,本来完整的一张纸在他剪刀下变成了一只猴子。 戚承禛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搭话道:“看老伯的手艺,剪纸得几十年了吧。” 任谁被人夸手艺好都会高兴,老伯自然也不例外,褶皱的脸上泛起笑意,道:“可不是,老朽十几岁便跟在师父身边学剪纸,至今已有五十年,对于老朽来说,剪纸和喝水吃饭没什么区别。” “怪不得手艺不俗,原来老伯剪了这么多年,”戚承禛又看看其他摊贩,好奇道:“这不远处就是清台镇,老伯为何不进城摆摊,反而摆在此处,不怕强盗或者劫匪吗?” 听到这话,老伯叹口气,“我们何尝不想进镇子里摆摊,但县令大人不允许啊。” “为何?”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邢县的县令大人出身世家,最讨厌街边摆摊的摊贩,他上任的当天便下达了一道命令:在他管理的县城和城镇中,绝不允许摊贩存在,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在此处摆摊。” 谁都知道在城外摆摊危险,可若不是迫于生计,谁又愿意冒险呢? 戚承禛听言震惊了。 他方才还以为集市设在城外是这一片区域的习俗,他还纳闷为什么京城就可以在城里摆摊呢,没想到这一切竟然都是邢县县令下的命令。 “大梁律法中从不曾明文规定不允许百姓在城内摆摊,那县令这般做岂不是滥用职权?” 老伯苦笑,“那又怎么样,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又能拿县令大人如何呢。” “那他的上官不管吗?” “上官?”老伯冷哼,“不过是官官相护罢了。” 戚承禛一时无言以对,官官相护一直存在,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他自己就是官官相护的得益者,着实没资格批判什么。 “四明贼来了,大家快跑!”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大吼声,紧接着所有的摊贩皆开始慌张地收拾东西,也顾不得整理,一窝蜂地扔到车上,然后推着车就跑,那逃跑的架势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 剪纸的老伯也是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收拾东西,只可惜他毕竟年纪大了,动作太慢。 “白山!” 戚承禛看了眼白山。 白山立刻会意,带着几个护卫帮老伯将东西都装到车上。 老伯连忙道谢:“老朽多谢公子。” 老伯是坐驴车来的,虽然收拾得慢了些,可驴毕竟比人跑得快,没一会儿便赶上了前面的人。 从那声示警到现在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原本热闹的集市便如同蝗虫过境,片瓦不存。 第29章 一更 四明贼是邢县治辖内有名的盗匪,他们经常劫掠商队或者骚扰百姓,使得邢县的百姓苦不堪言。 看着越跑越远的百姓,白山道:“王爷,您和王妃也赶快进清台镇吧。” 白山将他们带来的唯一一匹马牵到戚承禛面前,本来这马是给宁忆萱准备的,想着她走累了可以骑马,没成想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戚承禛没有推辞,先是托着宁忆萱上马,然后翻身坐在她身后,抓住缰绳,戚承禛看着众人,道:“盗匪为祸乡里,若能除掉他们不必留手,不过切记量力而行,若事不可为,保命要紧。” 宁忆萱却是担忧地看向幻梅,等下跑起来,她必定跑不过这些护卫。 幻梅虽然心里很害怕,面上却是笑道:“王妃暂且离开,奴婢稍后便去找您。” 宁忆萱咬唇,用力抓紧戚承禛的衣袖,目光中带着一丝祈求。 戚承禛明白她的意思,点了两个护卫,吩咐道:“你们两个护送幻梅进清台镇。” “是,王爷。” 有两个护卫保护幻梅,宁忆萱这才放下心。 戚承禛不便久留,免得被盗匪转了空子,用他来威胁白山他们。 他用力挥动马鞭,黑马抬起前蹄长鸣一声,便带着戚承禛两人奔向清台镇。 王府的马匹皆是好马,耐力强速度快,戚承禛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百姓,没一会儿,便看到了清台镇。 清台镇只是一个小镇,自是没有城门,不过清台镇镇守府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小镇外已经有兵丁持刀分列两排,警惕地看向远方。 看着戚承禛骑马赶来,立刻有人站在路中央拦住他。 “来人立刻下马,清台镇不允许任何人在镇中策马。” 基本上每个地方都不允许在城中策马,这里不是京城,戚承禛还不想表明身份,便勒紧缰绳,然后抱着宁忆萱下了马。 看着时刻警惕的兵丁,戚承禛道:“四明贼现在就在几公里外,为何不直接出兵剿灭他们?” 小头目听言看了戚承禛一眼,见他一身锦衣,不好判断身份,便含糊道:“镇守自有安排,我等只需听命便是。” 戚承禛皱眉,明知道盗匪要来了,却只顾着守卫清台镇,一点也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若是惧怕四明贼的威名,最起码也应该向县衙求助。 这里好歹离京城很近,戚承禛实在不能想象这里会被盗匪骚扰,且没一个官员上报。 只是一个小头目知道得也不多,戚承禛不想和他浪费时间,牵着马和宁忆萱一同走进清台镇。 宁忆萱见戚承禛皱眉,知道他因为什么心情不好,开口道:“等回到庄子,王爷大可派人详细调查邢县之事,何必如此烦心?” 戚承禛好歹是堂堂亲王,邢县县令在他面前不过是蝼蚁,因为一个小人物扰了自己兴致未免太高看他了。 戚承禛听言笑了笑,收敛情绪,“夫人说的是,是我着相了。” 因为还要和白山等人汇合,戚承禛没有往小镇深处走,距离清台镇出口不远处有一处茶棚,戚承禛便带着宁忆萱坐在茶棚,点了壶茶,就这样一边喝茶一边等着白山等人到来。 最先到的是幻梅和护送她的两个护卫,宁忆萱一直惦念着幻梅,一看到她马上走过去,“没出事吧?” 幻梅摇头,“白山他们挡住了四明贼,我们回来得很顺利。” 戚承禛也在询问两个护卫,“盗匪有多少人?” “回王爷,大概有几十人,只有领头的三个人骑着马,其他人都是徒步走。” 怪不得来得这么慢。 清台镇的百姓应付盗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们知道盗匪马不多,每逢集市便派人观察四明贼的动向,一旦他们想要来抢掠,便立刻收拾东西离开,等盗匪赶到,百姓们已经离开,也不会损失什么。 “王爷,有一点很奇怪,那些盗匪穿的都是粗布麻衫,看起来过得并不算太好,但他们的兵器却十分锋利,不太像盗匪可以弄到的兵器。” 戚承禛目光一凝,“你们确定?” “这个......”护卫有些迟疑,“属下只是粗略看了几眼,并不确定。” 戚承禛站起身,吩咐道:“你们立刻骑着马赶回去,务必想办法留下一把盗匪的兵器?” “是,属下遵命。” 护卫的执行力很强,完全不去想此行有没有危险,既然戚承禛吩咐了,他们就得去做。 令行禁止! 这就是老昭平王训练出来的人。 随着戚承禛对昭平王府越来越了解,戚承禛不得不承认,他那便宜父王虽然挂了,但交给他很多有用的东西。 比如那些人脉,再比如王府的那些护卫。 随着两个护卫离开,戚承禛又等了两刻钟,没有等来白山等人。却等到清台镇的兵丁返回,见此,戚承禛猜测四明贼应该退走了。 戚承禛心里松了口气,等待的心也不再焦急,现在危机解除,白山他们想必正在来清台镇的路上。 事实确如戚承禛所料,未及,白山和护卫们便出现在戚承禛面前。 不等戚承禛询问,白山便汇报道:“王爷,那帮四明贼不过乌合之众,根本打不过王府护卫,在护卫们打杀一些盗匪后,剩下的盗匪被吓破胆子,仓惶逃走了......另外,王爷要的兵器,小的也带回来了。” 说着,白山便把一把刀递给戚承禛。 戚承禛接过刀,将刀从刀鞘中拔出,顿时一阵寒光闪过,他用手指敲打两下刀身,顿时响起“嗡嗡”声,一般出现这种声音,锻造兵器用的材料就差不了。 “这刀是盗匪首领用的兵器,”白山又提过来一把刀,“这是寻常盗匪用的。” 戚承禛又接过那把刀,轻轻地敲打两下,听着它发出的声音,可以确定这刀的材质比之前那把差远了。 只是即便再差,这也是一把不错的刀,根本不出现在四明贼这种盗匪手中。 大梁对兵器和盐的管制向来严格,决不允许私下贩卖兵器,而且在大梁,皇家工匠掌握了最先进的锻造方法,大梁将士用的武器都是最新锻造的兵器,其威力绝非一般兵器可比。 民间工匠打造的刀具和朝廷的有很明显的区别,戚承禛好歹也是武勋,他一眼便看出这刀并非出自民间,而是从军器司流出。 戚承禛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他本以为只是偶然撞见下面官员玩忽职守,这不过是件小事,待收集好证据,将他们悉数罢免了便是。 大梁每三年便会有一批读书人入仕,现在翰林院多的是没有外放的士人,这个位置他们不想做,有的人等着补替。 所以,戚承禛并没有将此事太放在眼里,就如宁忆萱所说,他一个亲王没必要为这种事忧心。 可现在不一样了! 在一伙可以称得上乌合之众的盗匪手中,竟然有军器司锻造的兵器,这已经不是一件小事。 不管是盗匪买通了军器司的官员,还是官员主动和盗匪勾结,都不是一件可以轻松解决的事情。 这后面必定牵涉重大。 戚承禛握着刀,扭头看向宁忆萱,苦笑道:“夫人,我们的运气似乎差了些。” 本来是出来游玩,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在天子脚下贩卖兵器,戚承禛真不知道是说他们胆大,还是不知死活。 不过,他们想利用灯下黑也不一定。 不管是因为什么,戚承禛既然碰到了这件事,就不会置之不理。 “白山,立刻派人调查四明贼,本王要知道他们兴起于何时,以及具体有多少人,首领是谁。” 白山从小在王府长大,他也看出那刀的不凡,即刻领命,“是,小的这就去办。” 随后,他们便离开了清台镇,回了庄子。 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查清楚四明贼的来历,邢县县令那事便暂且被放下,等他回城随意派个百户去调查便是。 宁忆萱毕竟是女子,来回这般奔波,精神有些不济,一回到庄子就回房休息了。 戚承禛则在思考这次四明贼的事。 军器司隶属工部,不过一般来说,工部只有统计管理的权利,但锻造的兵器他们没有私自处理的权利,一般每月锻造的兵器都有记录在册,然后入库封存。 这些兵器主要是供给守卫在大梁各个地方的将士以及各个衙门的兵丁衙役,这些都需要各个衙门拿着条子去工部领取兵器,而领取的兵器同样会被记录下来,每三个月工部都会核对库存,为的就是防止有人中饱私囊,私自将兵器运出军器司。 所以一般来说,如果想要直接从工部贩卖兵器,需要将管理库房,核对库存,以及平时将兵器登记在册的官吏全部买通才可以,运作起来十分麻烦。 所以往年朝廷查到的私自贩卖兵器的来源没有一个是工部,一般都是来自兵部或者各个衙门。 而兵部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兵部负责给大梁数百万的将士发放兵器,兵器损坏和替换也由兵部负责处理,每次兵部从工部获取的兵器都是极大的数量,这么多兵器里面报几件损坏或者遗失,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但长此以往就是一笔很大的数量。 所以一般只要抓到走私兵器,第一个被调查的就是兵部。 太上皇退位前才罢黜斩首了一批走私兵器的官员,这才不过几年,便又开始死灰复燃了。 果然是财帛动人心,总有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 第30章 二更 四明贼在邢县范围内为祸已久,想要探查他们的消息并不麻烦,白山很快就回来汇报。 根据他的调查,四明贼是一年前兴起的一股盗匪,最开始他们只有数十人,而且只敢劫掠小商队,因为不曾伤人性命,县衙那边一直不怎么重视,哪怕不停有人报案,邢县县令也置之不理。 一直到半年前,十数个商户联名上诉,希望县衙尽快出兵剿灭盗匪,这时候县衙才有了反应,调集一百官兵前往四明山剿匪。 但这时候,经过半年的发展,四明贼已经发展壮大,他们不仅有了两百多人,手中更是有锋利的兵器,再加上四明山太大,四明贼也不和官兵正面冲突,就一直带着他们在山上绕圈。 最后,官兵在山上剿了三日匪,一无所获,自己还因为不熟悉地形,伤了几个人。 剿匪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因为四明贼从不伤人性命,县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他们不存在,反正四明贼劫掠的只有商户和百姓,那些官员不会有半点损失。 到现在,四明贼大约有五百人,而且这些人并非都是白山他们遇到的乌合之众,四明贼中也有不少好手,只是百姓对于盗匪没有抵抗能力,四明贼才会派出一群乌合之众,反正只要手中有刀就足以威慑。 “这一年来,就没有人去京城告状?” “有,”白山点头,“有店铺被四明贼劫掠得差点关门,最后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跑去顺天府告状,希望京城能出面剿匪。” “结果如何?” “没有结果......那人投了诉状后,顺天府一点反应都没有,就仿佛没有收到诉状一般。” 没有反应? 戚承禛拧眉,这件事看来比他想得还要复杂。 “可查到四明贼的兵器从何时而来?” “没有,”白山摇头,“除了劫掠商队,四明贼一直待在四明山上,根本查不到他们的刀怎么得到的。” 戚承禛也没指望能这么顺利查到兵器来源,就目前的信息来看,四明贼能发展壮大,和县衙的不管不顾有很大关系,若是让戚承禛调查此事,他绝对会先将邢县县令抓起来,好好审问。 ...... 因为意外出了这件事,戚承禛必须回京一趟,便留下宁忆萱一人待在庄子。 戚承禛吩咐庄子管事带着宁忆萱四处走走,他没了游玩的心情,总不能再坏了宁忆萱的兴致,朝廷的事不应该再影响到她。 宁忆萱倒也没辜负戚承禛的好意,没有说和戚承禛一起回京的事,饶有兴致地在管事的引路下参观庄子。 戚承禛安排好宁忆萱,便快马加鞭回到京城,连王府都没有回,直奔北镇抚司大门。 见他这么慌张,其他人都多看了他一眼。 凌天云看到戚承禛步伐匆匆地走进来,有些惊讶,“王爷怎么来了?” 这才放假第二日,按理说戚承禛还在休沐才对,莫非他不甘心将朱咏交给别人审讯,想要讨回这一权利。 就在凌天云思索如果真是如此,他该如何安抚戚承禛时,便听戚承禛道:“凌大人,本王怀疑朝中有人私自向民间贩卖兵器。” 听到这话,凌天云愣了,“什么?” 戚承禛便把之前在邢县的发现告诉凌天云,“凌大人,四明贼手中的兵器不可能凭空出现,此事定有蹊跷。” 凡是走私兵器,其中必定有朝中官员参与。 凌天云听完,眉头紧皱,站起身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王爷与我一同进宫向皇上禀报。” 戚承禛毕竟是事情的发现者,由他禀报更合适,而且此事一旦确定是真的,那发现这件事的人功劳不会小。 戚承禛虽然只是千户,但架不住他身份尊贵,凌天云可不敢抢他的功劳。 戚承禛没有拒绝,立刻和凌天云进宫。 兴庆宫 戚承禛和凌天云刚走到兴庆宫殿外,便看到赵良赭和施景明两位丞相走出兴庆宫。 凌天云看到两人连忙行礼,“下官见过两位相爷。” 戚承禛也拱拱手,“施相,赵相。” 虽然他身份比较高,可面对这两位历经两朝的一品大员,他着实没有端架子的资格。 赵良赭和施景明年岁相当,皆有五旬,因保养得当,除了两鬓有些许白发,两人精神很不错,身子骨也没出什么问题,正常来说,再为朝廷效力十年不成问题。 比起不苟言笑,目光深沉的施景明,赵良赭显得更加平易近人,他冲凌天云点点头,然后看向戚承禛,“王爷初入锦衣卫,便破了一件大案,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赵良赭为官几十载,曾经和老昭平王是同僚。 戚承禛谦虚道:“赵相谬赞了,本王不过是运气好,不值一提。” “是王爷太过谦虚了才对,吏部侍郎朱正扬已经供认自己曾派人谋杀钱侍郎独子,朝廷能揪出这等蛀虫,王爷当为首功。” “而且本相更要多谢王爷,这朱正扬是本相的门生,门下出了这等不忠之人,本相愧对朝廷,若非朱正扬不曾犯下大错,本相亦不能逃脱干系。” 赵良赭说得真诚,戚承禛回得也真诚,“赵相与朝廷有大功,这些功劳不是一个朱正扬就可以抵消的,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赵相。” 不过是一个门生,赵良赭的门生多得是,梁熙帝总不能因为一个门生迁怒赵良赭。 将赵良赭这样的老臣,对朝廷的作用远比想象中要大,便是梁熙帝现在举步维艰,他无法完全掌控朝政和两位丞相不无关系,但梁熙帝依旧重用他们,只因为他们对朝廷有用。 就因为这个,即便梁熙帝心中对他们诸多不满,面上不会表现出来分毫,反而会加以赞赏。 但今后若是能找到替代两人的人,那时候就是另一番风景了。 赵良赭和戚承禛今日只是第一次见面,没有太多话要说,何况现在是在兴庆宫殿外,戚承禛显然是来见梁熙帝的,他自是不能耽误他太久,和戚承禛说笑两句,便和施景明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施景明都没有说话。 自古以来,以左为尊,按理说施景明要比赵良赭地位高一点,但方才一直是赵良赭占据主导,这样倒是挺奇怪的。 等小太监进去通报,戚承禛笑道:“两位丞相的关系似乎不错?” 凌天云听言诧异地看他一眼,“王爷何出此言?” “方才离开,本王看两位丞相说话挺相合的。” 凌天云听言笑了,“王爷可是看走眼了,两位丞相从入朝为官时便不对付,这几十年,两人吵架的次数数都数不清,这都是朝廷上下皆知的事情。” 大梁设立两位丞相,本就是制衡之道,太上皇怎么可能任命两个交好的人当丞相,而且因为赵良赭比施景明在朝中影响大,太上皇便让施景明当左相,关键时刻可以压制赵良赭。 戚承禛听言便知自己判断失误,不过能吵这么多年,赵良赭和施景明已经不能用纯粹的敌人形容,他们应该是亦敌亦友,政见不和,但不妨碍两人惺惺相惜。 这时,小太监走出来,“王爷,凌大人,皇上召见。” 依旧是那座大殿,短短几日时间,戚承禛就来了两次,在过去的二十年他却是一次也没来过。 梁熙帝看向两人,问道:“两位爱卿来见朕有何事?” 凌天云冲戚承禛使个眼色,示意他先说。 戚承禛会意,没有迟疑,上前一步道:“回皇上,微臣发现邢县......” 他一五一十地跟梁熙帝交代他在邢县的发现,还有他对四明贼兵器来源的猜测。 梁熙帝听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私自贩卖兵器乃是大罪,绝不容姑息,朕便将此事交给戚爱卿,务必调查清楚到底是何人罔顾大梁律法,利用公务之便牟取私利。” “是,微臣遵旨。” 从跟着凌天云进宫开始,戚承禛就有预感这件事最后会落在他头上。 不过,梁熙帝还算仁慈,没有规定时间,这让戚承禛轻松很多,他可以慢慢查。 像这种一看就牵扯重大的案件,根本急不来,就得一点点查,才能将参与此案的所有人都查出,不让任何一个人逃脱。 “此次朱正扬能伏法,戚爱卿功不可没,若是这次你能查清贩卖兵器一事,朕便升你为锦衣卫指挥同知。” 锦衣卫指挥同知,仅次于指挥使,但不像戚承禛那个指挥使的虚职,这可是实打实地锦衣卫二把手。 戚承禛面色一喜,“微臣定不让皇上失望。” 第31章 一更 得了梁熙帝的旨意,戚承禛再次出城,身边跟的并不只有王府的护卫,还有数十个锦衣卫校尉,以及两个百户。 一行人皆骑马赶路,马的速度自然不是马车能比的,没用多久他们便回到了庄子。 今日天色已晚,戚承禛便让管事先给他们安排住处,明日再去邢县也不迟,反正此事急不来。 安顿好众人,戚承禛才转身回房。 宁忆萱今儿个在外面转了一圈,临近傍晚才回房,她还以为戚承禛今日不回来了,不曾想才回房不久戚承禛就回来了。 “接下来,王爷是回京还是待在这里?” “应该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夫人打算何时回府?” 走私兵器的事估计要查上一段时间,短时间内应该结束不了,反正他在这里有庄子,多住几日也无妨。 宁忆萱没有回答,反问道:“妾身在这里可会打扰到王爷?” “当然不会,”戚承禛摇头,“只是接下来可能有危险,我怕夫人被我牵连。” 谁知道逼急了那些人会不会狗急跳墙。 宁忆萱并未被吓到,“妾身相信王爷。” 戚承禛听言,也知道宁忆萱不打算回去,便道:“从明日起,夫人不管去哪里,身边都必须带着护卫。” 戚承禛这次带来不少锦衣卫,王府的护卫没必要再跟在他身边,让他们去保护宁忆萱正合适。 宁忆萱点头,她虽不明白戚承禛打算怎么做,但她绝对不会给他添麻烦。 他刚进来时看到宁忆萱坐在书案后,戚承禛本以为她是在练字,结果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是在画画。 戚承禛仔细看了看,夸赞道:“夫人这鸭子画得不错。” 宁忆萱手下一顿,“......这是天鹅。” 戚承禛:“......” 和宁忆萱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见识过宁忆萱的书法和棋艺,还以为宁忆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成想对方的画技能差成这样。 不过毕竟是自己夫人,戚承禛还是要给她面子,干咳两声道:“对,是天鹅,是天鹅,我之前赶路赶得太累了,有些头晕眼花,方才没看清楚。” 宁忆萱又不傻,怎么可能相信他的鬼话,无声地冷哼,放下毛笔不再继续画。 一旁的幻梅适时提醒道:“王妃本想为王爷绣个香囊。” 宁忆萱是想在香囊上绣个图案,便想着先在纸上练练,多年没再碰过画,让宁忆萱忘了自己当初的水平,现在被戚承禛戳破,让她一边懊恼一边后悔,她就不该再画画。 戚承禛听到幻梅的话才明白宁忆萱都是为了他,忙走过去道:“只要是夫人绣的,我必定待在身上不摘下来。” 宁忆萱挑眉看他,*7.7*“哪怕绣得特别难看?” 戚承禛一本正经,“夫人如玉般的人儿,绣的东西怎么可能难看。” 宁忆萱忍不住弯唇,这人就会哄她开心。 不过宁忆萱却不想此事这么容易翻篇,道:“妾身画技不佳,但听说王爷画画极好,妾身还没见识过,不知今日可有荣幸见证王爷的画技?” 出丑这种事,自然是大家一起来比较好。 戚承禛明白宁忆萱的坏心思,笑笑没有拒绝,“好,便如夫人所愿。” 见戚承禛答应,宁忆萱起身给他让地方。 戚承禛将宁忆萱的“画作”放在一旁,重新铺平一张画纸。 宁忆萱看着他的动作挑挑眉,却是没有说话, 戚承禛拿着毛笔,站在书案后酝酿片刻才开始落笔。 宁忆萱这才确定戚承禛是会画画的。 想到之前调查戚承禛的资料中那句“幼时颇顽劣,棋琴书画,样样都不曾用心学习”,再看看画纸上渐渐成型的画像,一时不知是调查的人出错了,还是戚承禛隐藏得太深。 不过想到成亲后戚承禛种种与她了解到的不一样的行为,宁忆萱又看开了,仅凭资料去了解一个人,终究是太片面了。 宁忆萱想要一起出丑的打算是不可能成功了。 戚承禛刚好在画画上有些天赋,他前世特意学过此道,虽不说特别精通,但总归要比宁忆萱要好,不会把天鹅化成鸭子,还是一只丑小鸭,也不知天鹅看了她的画会不会怀疑自己祖先。 戚承禛毕竟是在后世学的画画,和古代的技巧不一样,他的速度很快,不过两刻钟,一幅画便完成了。 画中是一名女子,明眸善睐,巧笑嫣然。 赫然是宁忆萱。 只是...... “我何曾这般笑过?” 宁忆萱并不记得自己何时这么笑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即便是高兴也不会笑得这般明显,仿佛成年人就该收敛自己的情绪。 戚承禛看着画像,道:“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夫人这般笑,肯定比画像惊艳百倍。” 这是他幻想中宁忆萱的样子。 宁忆萱默然不语。 戚承禛看向她,故意道:“我把夫人画得这般好看,夫人是不是应该给我奖励?” 一听到奖励两个字,宁忆萱顿时变得警惕,马上后退两步远离戚承禛。 “妾身方才只是提议,是王爷自己答应下来,妾身无需给奖励。” “是吗?”戚承禛有些失落,“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个鬼! 宁忆萱一看戚承禛就知道他不怀好意,就不知道想点正经事。 “不过,夫人答应给我的香囊别忘了。” 戚承禛可不是愿意吃亏的主。 宁忆萱脸色有些不好看,“妾身只是有这个打算,并非一定会绣。” 宁忆萱虽然会绣香囊,但技术只是算是一般,再加上她在画画当面没有天赋,宁忆萱觉得她的香囊真绣出来,很可能会惨不忍睹,本来她心里是偏向放弃的,结果戚承禛又提醒了她。 戚承禛却是很坚持,“这是我的礼物,夫人不能言而无信。” “我不曾答应王爷,何谈言而无信?” “没答应?”戚承禛挑眉,缓缓靠近宁忆萱,“那不如我们再谈谈奖励的事?” 宁忆萱眉心一跳,再次后退两步,目光不善地看着戚承禛,咬牙道:“好,我给王爷绣!” 就知道威胁她! 戚承禛满意地笑笑,“那就这么友好地决定了,我不着急,夫人可以慢慢来。” 友好? 他怕是对这个词有误会。 宁忆萱就这么被戚承禛威胁着答应了要给他礼物。 ....... 次日一早,戚承禛带着所有锦衣卫离开了庄子。 宁忆萱醒来得比较晚,此时戚承禛已经走了,刚醒来,宁忆萱愣了几个呼吸,才想起戚承禛和她说过今天有事要办。 怪不得这么早就离开了。 宁忆萱醒了醒神,便起床洗漱,然后用早膳。 等一切都忙完,宁忆萱想起她答应要给戚承禛绣的香囊,不由得叹气,“幻梅,去看看庄子里有没有绣娘,如果有,让人来见我。” 这个任务,宁忆萱无力完成,她只能请外援了。 另一边,戚承禛带着锦衣卫策马前往邢县县城,他们一路赶到县城,然后在接近城门口时翻身下马。 早在接到这个任务后,戚承禛就和两个百户商量过,此案可以先秘密调查,等掌握一些证据后,再公开调查。 所以,在快要到县城时,其他锦衣卫便和戚承禛几人分开,首先由戚承禛带着白山两人以及几个锦衣卫进城,另外两个百户和剩下的锦衣卫在之后再分批进城,最好不要让人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牵马进了城,戚承禛一行人决定先找一个茶楼坐下。 茶楼一向是最嘈杂的地方,人流量也多,戚承禛想看看能不能听到一些信息。 之前戚承禛一进到邢县,脑海中就一个念头——空。 邢县不允许在大街上摆摊,那就导致大街上除了道路两旁的店铺,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因为没有摊贩,自然也不会有吆喝声,整条街都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神不安。 直到走进茶楼,气氛才再次变得热闹起来,戚承禛一行人便在一楼找个位置坐下,旁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说书,只有戚承禛时刻注意旁边人的谈话,期待着能不能得到有用信息。 结果戚承禛专注地听了半个时辰,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听到,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 下一刻,戚承禛冲一旁的两个锦衣卫使个眼色,他们立刻会意,知道该自己出马了,随后便站起来远离戚承禛等人,在茶楼随意逛了逛,没一会儿两人便各自混到一张桌子上,借着听书的功夫,他们问了不少关于邢县的消息。 第32章 二更 邢县现在的县令叫任昆泽,四年前到任县上任,任昆泽上任后很公平勤勉,不论是公堂断案还是处理公务都是公公正正,不曾偏袒谁。 但即便如此,任昆泽在邢县的名声依旧是好坏参半。 因为他不允许摊贩在县城中以及镇中摆摊,这一命令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失去生计,所以邢县境内很多底层的百姓都不喜欢这个县令。 但任昆泽很得商户的心,原因便是任昆泽驱逐了摊贩,也就相当于帮那些商户解决了竞争对手,大大改善了店铺的生意。 所以,任昆泽的名声是好坏参半。 对于任昆泽驱逐摊贩的原因,他自己说的是摊贩的存在让邢县看起来太过杂乱,而且因为大大小小的摊贩太多,什么样的人都有,严重影响邢县的治安。 不管任昆泽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这一点他并没有说错,没了摊贩的邢县治安好了很多,县衙受理的关于偷窃一类的案子直线下降。 只是戚承禛现在查的走私兵器案,他本能觉得任昆泽的目的绝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在来之前,戚承禛特意查过任昆泽上一年的吏部考核,吏部官员给他的评价是中上。 一般来说,一个官员连拿三次中上的评价就可以官升一级。 其实任昆泽治理得邢县并不错,但就是因为对方在百姓中名声不太好,吏部考察的官员才给了他中上的评价,换言之,任昆泽本可以得到更高的评价。 这一点,任昆泽不可能不知道。 按理说,任昆泽只要想更进一步,就应该想办法挽回他在百姓中的名声,哪怕不会改变自己下的命令,但最起码应该想办法安抚百姓,比如派一队官兵保护城外摊贩们的安全之类的。 但上次考核已经过去一年了,任昆泽什么都没有做,甚至任由四明贼不停骚扰百姓,没有一点剿匪的打算。 要知道四明贼就是在上一年发展起来的。 任昆泽既然进入仕途,就不可能不想升官,所以他现在做的一切,在戚承禛眼中就不太合理了。 人都是利益动物,能让任昆泽继续坚持下去,只能说明他这样做会让他收获更大的利益。 只是,那会是什么呢? 钱财? 戚承禛立刻否定这个答案,任昆泽出身一个小世家,他并不缺钱,而且根据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可以看出他不是个贪财的人。 “王爷,属下打听到自从任昆泽上任后,他便重新查阅了邢县之前的卷宗,还破了几件冤案,而且自从他上任后,县衙的案件就不曾积压,皆是几日内解决。” 这也是任昆泽能得中上评价的原因,若是没有驱赶摊贩的“污点”,一个上等的评价肯定跑不了。 毕竟不管怎么看,任昆泽都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听到这话,戚承禛皱眉,他发现仅凭这些资料,他根本猜不透任昆泽,或许他该找机会见任昆泽一面。 只是怎么见,以及以什么样的身份见,这是一个问题。 ....... 邢县县衙 一身青衫的任昆泽坐在书案后,神色认真地处理公务,他的左手边放着一盏还在冒热气的茶,茶香弥漫,任昆泽能清晰地嗅到茶香。 这是他的习惯,处理公务时必须备一盏热茶,诱人的茶香可以让他更加专心地工作。 片刻后,师爷蒋绅走进来,见任昆泽还在处理公务,便一言不发地站在下首,直到任昆泽处理完,他才道:“大人,昭平王正在陪王妃住在离邢县不远处的庄子上,您要不要去拜见?” 任昆泽放下毛笔,“昭平王?就是那位得太上皇恩宠,不及弱冠便继承爵位的纨绔?” 提起戚承禛,任昆泽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 任昆泽自恃才能兼备,向来看不上那等依靠父辈荫护,没有半点能力的纨绔。 出身好,就比别人机会多,本应该好好利用这些机会,有些人却只顾着吃喝玩乐,白白浪费了在别人眼中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实在是可恶。 任昆泽虽然出身世家,但他的家族在京城那些勋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吃够了因身份低微而眼睁睁地看着比自己差的人爬到自己头上的苦。 从做官的第一天起,任昆泽便下定决心往上爬,为此他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他要把那些出身高却没有能力的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用现在的话说,任昆泽这种心态叫仇富,而且病得还不轻。 蒋绅知道任昆泽对戚承禛这等人的看法,没敢抬头看他的脸色,道:“大人,昭平王得太上皇恩宠,如今更是进了锦衣卫,现在来到此处,您不去拜见难免说不过去,万一惹昭平王不满,岂不是无妄之灾?” 任昆泽听言顿时沉下脸色。 “昭平王来了多久了?” “前日才到。” 任昆泽坐在书案后,目光晦暗,看看低着头的蒋绅,道:“派人去给昭平王递拜帖。” 任昆泽不过是一个小县令,戚承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是庞然大物,他想见戚承禛,也得看戚承禛愿不愿意见他。 在任昆泽看来,那等纨绔心里只有玩乐,哪里会想见一个下面地方的县令,他递拜帖也不过是将表面功夫做到位。 ....... 拜帖递到庄子上时,戚承禛正在邢县,庄子里只有宁忆萱。 宁忆萱看到拜帖上的名字,若有所思。 戚承禛没有告诉宁忆萱在做什么,但宁忆萱不傻,戚承禛是经历了清台镇的事后才回的京城。 而清台镇隶属于邢县。 宁忆萱不知道这个任昆泽对戚承禛有没有用,但她没有擅自决定,而是派平槐去将此事告诉戚承禛。 平槐是戚承禛特意留给宁忆萱,为的就是宁忆萱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找到他,毕竟只有平槐能找到戚承禛。 平槐得了命令,立刻离开庄子去找戚承禛,最后在邢县一家客栈找到了戚承禛。 听说任昆泽要拜见他,戚承禛顿时笑了。 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戚承禛正想见任昆泽,自然不会拒绝,他让锦衣卫留在邢县继续打探消息,他则带着白山和平槐回了庄子。 回来后,戚承禛先是让白山派人去通知任昆泽,他明日巳时有时间,然后就去找宁忆萱。 宁忆萱来庄子就是游玩的,她每日都会出去转转,所以现在她并不在庄子里。 戚承禛没打算等宁忆萱回来,便出去寻她。 找到宁忆萱时,她正坐在河边的石凳上,面前石桌上摆着棋盘。 显然,对方这是换了一个地方下棋。 戚承禛勾唇笑笑,走过去坐在她面前,道:“我陪夫人下一局。” 宁忆萱看到戚承禛也不惊讶,点点头,“好,围棋?” “当然......是跳棋。” 和宁忆萱下围棋就是找虐,戚承禛今天并不想找虐,还是跳棋轻松一些。 随着下的次数越来越多,宁忆萱的跳棋已经不想之前那么生疏,也不会被戚承禛虐惨,虽然还是会输。 “王爷何时离开?” 宁忆萱移动棋子,问道。 “等明天见过任昆泽以后看看再说,多亏夫人派平槐通知我。” “妾身只是不便擅自做主。” “其实夫人也可以做我的主,要不要试试?”戚承禛眨眨眼睛,语气带着诱惑。 宁忆萱却只当没看到,“不想。” 戚承禛不乐意了,“我这么没有诱惑力的吗?” 宁忆萱看他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那意思显然是默认。 戚承禛气笑了,“夫人你变坏了。” 若是以前,宁忆萱只会无视他,若是不堪其扰,也只会否认,何曾会像现在这般。 宁忆萱却是不再理他,慢悠悠地移动棋子,然后道:“王爷,你输了。” 戚承禛立刻看向棋局,可不是输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宁忆萱的棋子已经完全占领了他的地盘。 戚承禛顿时恍然,“夫人方才故意引我分心?” 宁忆萱神色淡淡,“下棋最重要的是专心,我以为王爷明白。” 扎心了! 道理谁都明白,但能做到的少之又少,这次戚承禛主要输在轻敌。 “多日不曾下棋,夫人的棋艺更加精湛了。” 跳棋在宁忆萱这里只是个有趣的小游戏,无聊时便会玩玩,时间一长,经验就多了,棋艺自然见涨。 宁忆萱坐得时间久了,和戚承禛下完棋便站起身,“王爷谬赞。” 戚承禛陪着宁忆萱在河边散步,不再想之前输棋的事,道:“我应该没有太多时间陪夫人,夫人如果无聊,可以找一些人来陪你。” 宁忆萱看向戚承禛,“王爷似乎总担心妾身无聊?” 无聊这个词,宁忆萱不知道从戚承禛嘴里听说多少遍,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让自己无聊,总会有事可做。 戚承禛笑笑,“我关心夫人不好吗?” 他只是见宁忆萱总是来来回回地做那几件事,担心她厌烦又没有其他事情做。 宁忆萱继续往前走,没有回答。 没什么不好,戚承禛是关心她,她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在河边走了许久,就这么聊一会儿走一会儿,到天色将暗才回庄子,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戚承禛早就知道宁忆萱不同于其他大家闺秀,她性情要果断很多,也不拘泥于内宅,外面的一些事她也知道。 而恰好戚承禛也不是个大男主主义的人,他没有女子就该老老实实待在后宅的想法,和宁忆萱聊天时想到什么说什么,不会有避讳。 所以,一个愿意说,一个也愿意听,自然聊得就投机些。 第33章 一更 任昆泽虽然心里看不上戚承禛,但得知戚承禛要见他,依旧尽心让人准备了礼物,且提前半个时辰到了庄子,到了以后就待在庄子外,也不曾派人通报,可以说做足了表面功夫。 戚承禛得知任昆泽正在庄子外,看向宁忆萱问道:“夫人觉得如何?” “目前来看,这是个聪明人。” 是啊,任昆泽是个聪明人。 不管戚承禛是不是真的纨绔,看到任昆泽这般谦恭,心里都会很舒服。 “王爷可要让任昆泽进来?” 戚承禛摇头,“既然定了巳时就是巳时。” 任昆泽愿意做这般表面功夫,戚承禛索性就配合他。 庄子外 任昆泽自然不会在庄子外站半个时辰,他是坐在马车中等着。 蒋绅则站在马车旁陪着。 任昆泽幽幽地看着庄子,问道:“你说昭平王知不知道本官已经到了?” 蒋绅答:“自是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不让他进去,是想晾着他还是有别的原因? 聪明人一般都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喜欢多想。 按照他的想法,他这般早到足以表达他对戚承禛的恭敬,按理说戚承禛看到他这么做应该会派人请他进去,结果戚承禛一点反应都没有。 任昆泽皱眉,莫非昭平王不喜欢他? 可是不应该啊,他从不曾见过昭平王,更别提得罪他了,即便任昆泽想,也没有机会啊。 任昆泽百思不得其解。 他本来是想将表面功夫做到位,结果戚承禛不接招,任昆泽就开始胡思乱想,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蒋绅却没有那么多想法,他比任昆泽有自知之明,他觉得就自家县令老爷这点身份,没资格让一个亲王算计他,人家可能是真的有事才没空搭理他。 但这些话,蒋绅不敢跟任昆泽说。 跟着个自命不凡的老爷,时刻都得注意措辞。 ...... 戚承禛真的是个守时的人,巳时一到,任昆泽就被请进庄子。 戚承禛在前厅见他,宁忆萱已经回了后院。 任昆泽此刻已经收敛之前复杂的情绪,恭声道:“下官见过王爷。” “免礼。” 戚承禛抬手,让他坐下。 “本王只是和王妃在庄子上小住一段时间,没成想任大人会来拜见,你有心了。” 说着话,戚承禛嘴里含笑,看样子是很满意任昆泽的识趣。 见此,任昆泽才确定是自己胡思乱想,戚承禛根本没有针对他的意思。 “此处靠近邢县,下官理应前来拜见,这是下官的本分,当不得王爷夸赞。” “本分?”戚承禛嘴角的弧度扩大,“任大人不愧是世家出身,此等觉悟非普通人可比。” 这人不仅聪明还舍得下面子讨好,是个会来事的。 任昆泽面不改色,只是微微一笑。 他这觉悟也不过是吃的苦头多了才练出来。 今日戚承禛的目的是试探任昆泽,自然不会让话题这么早结束,沉默片刻便开口道:“任大人当这邢县县令几年了?” 语气就像闲聊一般随意。 任昆泽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答道:“已有四年。” “四年啊,”戚承禛点点头,“我朝官员三年一考核,任大人想必明年就要升官了。” 没想到戚承禛这么看好他,任昆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面上却是带着几分羞愧,“承蒙王爷看重,下官愧不敢当,好叫王爷知道下官上一次的考核是中上,想要官升一级怕是还要多等三年。” “任大人太谦虚,依本王看,任大人完全有能力在下一次考核中得上等评价,如此一来,官升一级不就板上钉钉了?” 任昆泽摇头叹气,“上等评价,谈何容易啊。” 戚承禛故作疑惑,“很困难吗?任大人好歹出身世家,家中长辈没有和吏部官吏相熟的?” 任昆泽:“......” 他终于知道戚承禛为何第一次见面就看好他了,原来他看好的是他背后的家族而非任昆泽本人,在戚承禛心里吏部考核以及升官都是可以运作的。 不过这话说得也不能算错,严格来说,戚承禛的千户就是这么来的。 但任昆泽不想运作吗? 他当然想,但是就他那小家族,还没资格能让吏部考核官吏替他作弊。 再一次被草包关系户打击,任昆泽眼中闪过一丝怨愤,紧接着他便收敛神情,苦笑道:“王爷有所不知,下官家族中没人和吏部的大人们相熟。” 戚承禛听言,了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任大人在邢县蹉跎这么久。” 任昆泽:“......” 扎心了! 任昆泽再一次被戚承禛说到无语。 也是,一般来说,但凡有机会离开,就不会有人想在这个小县城窝着。 “好了,时间不早,想必任大人还有公务,本王就不多留你了。” 送客说得真清新脱俗。 任昆泽自然不敢反驳,听言起身恭敬道:“下官告退。” 在任昆泽见戚承禛时,他带来的人皆在隔间等着,见任昆泽出来,马上跟他一起离开。 等离开庄子,蒋绅问道:“大人,怎么样?” 任昆泽面色阴沉,“这昭平王也不过是个看菜下碟的人。” 戚承禛一开始对他还算温和,一听说他家族势弱,立刻就变了,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任昆泽本就厌恶这等纨绔,今日被这般对待心里更加怨恨。 “走,回衙门。” 这庄子他来一次就够了。 戚承禛自是不知任昆泽的心思,他让任昆泽离开只是因为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想试探的已经试探出来。 任昆泽是个有野心的人! 这是戚承禛和他接触后,最肯定的判断。 但就是这么有野心的人,在明知道可以提升自己的吏部考核成绩时却无动于衷,这正常吗? 显然不正常。 那又有什么能让有野心的人放弃可以升迁的机会呢? 戚承禛心里缓缓浮现一个答案。 最大的可能是他这么做之后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戚承禛要做的就是找出这背后隐藏的事情。 ...... 任昆泽离开后,戚承禛没有在庄子上多待,又带着白山离开了。 宁忆萱站在庄子外面目送他离开。 宋嬷嬷叹口气,本来两位主子出来游玩是很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结果因为戚承禛太忙,庄子里只剩下宁忆萱一个人。 两人还是那种不远不近。 宋嬷嬷真是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可她又不能做什么,只等干着急。 相比起来,宁忆萱就没那么多心思了,她等戚承禛的身影完全消失,便道:“听说这附近的河里有鱼,走,我们去试试钓鱼。” 宁忆萱虽然也遗憾戚承禛不在身边,但这种情绪没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玩,不用担心谁说什么,也不用顾及什么规矩,玩得尽兴时谁还记得戚承禛是谁。 也就等她玩够了才会想起戚承禛,心里很感激他,若不是戚承禛她也不会玩得这么痛快。 ....... 另一边,戚承禛回了邢县,因为他已经和任昆泽见过面,为了避免暴露身份,戚承禛不便过多出门,将调查的是交给锦衣卫的两位百户去做,反正这是他们的强项。 只是调查了几日,却没有丝毫进展,他们总不能这么耗着,若是一直没有进展,戚承禛就要考虑直接抓住任昆泽审问了。 只是接触过任昆泽以后,这个办法被戚承禛列为下策,任昆泽可不是一个轻易屈服招供的人。 这日,两位百户带着锦衣卫众人再次无功而返,戚承禛见他们皆带着焦虑,笑道:“都打起精神来,本王还没有着急,你们急什么?” 百户郭昌智,也就是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道:“王爷,这任昆泽隐藏得太深,下官等人用尽了办法,调查到的依旧是对方清正廉洁,唯一的污点就是他驱逐摊贩。” 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消息,也就是说这几日他们一点进展都没有。 若不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任昆泽有问题,就凭这几天的调查,任谁看了都会说任昆泽是个有点瑕疵的好官。 郭昌智本就性子直,脾气火爆,这几日没有进展,他都想带人进县衙直接把任昆泽抓起来。 戚承禛身为主官,众人的主心骨,他自然不能慌,脸上的笑容不变,“别着急,本王已经有些思绪,白山已经回京调查,相信会带来本王想要的消息。” 听到这话,众人焦虑的情绪才有些缓解。 已经破过一件案子,已经证明自己不是草包,他手下的锦衣卫对他已经有了一些信赖。 而且戚承禛也没必要骗他们,所以锦衣卫众人今晚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次日精神满满地继续出去调查。 白山是在下午时赶回来,此时其他人都出去调查了,客栈只有戚承禛一人。 “查到了吗?” “查到了,”白山一五一十地禀告,“任昆泽是七年前的进士,因为永贞年间录取的进士越来越多,后面考中进士的士子都要在翰林院学习,等哪里有空缺了再进行授官。” 其实,任昆泽在众多进士中算是才学比较突出的,但接下来的三年,他身边的进士都陆陆续续被授官,只有他始终在翰林院待着,直到三年得到任职邢县的机会。 对于这个,戚承禛倒是不意外,毕竟哪里都有关系户。 在僧多肉少的时候,有关系的自然更有机会。 但同样地,等着授官的人那么多,任昆泽又是怎么拿到邢县县令这一官职的呢? 第34章 一更 不用戚承禛询问,白山便继续道:“任昆泽在翰林院时结识了吏部郎中成廉独子成昂,在任昆泽的有心结交下,两人关系越来越好,邢县县令的位置便是成昂帮任昆泽得到的。” 别看成廉只是正五品郎中,但他身在吏部,恰好管各个官员的升迁,贬谪以及补充。 有成廉帮忙,一个小小的县令并不难得到。甚至可以说很简单。 “王爷,小的在调查成廉时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上次吏部派来邢县考核的官员,其中一个便是成廉。” 戚承禛目光一凝,呵,确实有趣。 任昆泽的县令是成廉帮忙拿到手的,现在成廉又来考核任昆泽,戚承禛可不觉得这一切会是巧合。 那么问题又来了,一般熟人来考核,都会把成绩往好了写,为何成廉会刻意压任昆泽的考核成绩呢? 戚承禛大脑不停转动。 首先,成廉能举荐任昆泽来邢县当县令,他们的关系就不会差,既然关系不差,成廉压任昆泽的考核成绩就不会是因为报复。 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 任昆泽现在还不能走,或者说成廉需要任昆泽留在邢县。 所以,即便有熟人考核,任昆泽依旧只得了中上的评价,这个评价不高不低,不会断了任昆泽的前途,但也不会让他引起朝廷的重视。 想到这一点,戚承禛就想到邢县县衙对四明贼的听之任之,以及四明贼手中本不该出现的兵器。 这三者之间必定有联系。 白山也想到其中的关联,低声道:“王爷,要不要把任昆泽抓起来?” “不,”戚承禛摇头,“任昆泽不过是一枚棋子,我们要抓就抓条大鱼。” 大鱼? 还不待白山想明白,戚承禛便猛地站起身,“将所有人都召集回来,简单收拾一下,我们回京。” ...... 京城 一天的工作结束,成廉离开吏部衙门便坐上一顶青色轿子,四个年轻有力的轿夫神色轻松地抬起轿子,往成府所在的方向走去。 成廉坐在轿子里,揉揉自己发酸的脖子,到底上了年纪,身子骨越来越差了。 吏部是六部中职权最大的部门,成廉虽是正五品,可好歹手中有实权,他每日的公务都不少,每天都少不了要伏在案前几个时辰,时间一长,身体总会出现点问题。 不过,成廉是个有野心的人,不甘心这辈子就止步正五品,所以哪怕处理公务很累,他还是很积极。 再等等! 成廉在心中暗道。 只要那件事成功,他就可以得到那位的赏识,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 砰! 成廉正在畅想未来的美好,却听到“砰”地一声,也不知撞到了什么,轿子被放了下来,他本以为只是小事,等一会儿就好了,结果外面迟迟没有动静。 成廉心中难免不悦,刚掀开轿帘就开口道:“你们怎么回事......” 话刚说了一半,成廉就愣住了,他面前站着十数个黑衣人,他们每个手中都拿着一把刀,将轿子牢牢地围住。 此时天色已暗,黑衣人手中的刀在夜色中泛着寒光,看着锋利无比。 成廉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一咯噔,没时间想是谁想要他的命,快速道:“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我愿意出三倍价钱买我自己的命!” 既然逃不过,成廉只能想方设法自救,留得性命在,今后才可以做别的事。 但黑衣人并不曾理会他,直接出手将成廉敲晕,快速扛起成廉便出了小巷。 这里地处偏僻,很少有人经过,成廉在这里消失的事也不曾被人注意到。 ...... 等成廉再次清醒,便发现他被绑在架子上,旁边皆是审讯用的工具,看到这一幕,成廉忍不住瞳孔一缩。 这里是大牢? 那些人恐怕不是普通的劫匪! 成廉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便听到“咯吱”一声,审讯室的大门被打开。 戚承禛一走进来便看到已经醒过来的成廉,他也不惊讶,笑道:“还真是巧了,成大人正好醒过来。” “昭平王?!” 成廉觉得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抓他的竟然是昭平王。 戚承禛扬唇笑笑,“看来成大人认识本王,那省得本王自我介绍了。” 成廉心中万分震惊,不过他到底当了十几年的官,很快就整理好心态,问道:“不知下官犯了何罪,竟劳驾王爷出马?” 戚承禛没有回答,反问道:“成大人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成廉抬头看看周围,抿嘴道:“想必是北镇抚司大牢。” 认出戚承禛后,这里是哪里就不难猜了。 戚承禛含笑坐下来,道:“锦衣卫办事虽然霸道了些,但从不会无缘无故就抓人,成大人当真不知道本王为何抓你来?” 成廉苦笑一声,“还请王爷解惑。” “看来成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本王问你,任昆泽这个名字你可熟悉?” 成廉早就有了准备,听言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惊讶,“此人曾经和犬子交好,下官自是认识他,王爷为何有此一问?” “仅仅是认识?”戚承禛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可本王查到是由你举荐任昆泽担任那邢县县令!” 果然! 成廉心底一沉,他就知道戚承禛是有备而来。 “即便如此又如何,下官身为吏部官员,本就有举荐的权利,何况当时下官只是举荐,任昆泽真正被任命还是因为他的才能,下官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不曾因私人原因给任昆泽提供便利。” 成廉不愧是浸淫朝堂十几年的老狐狸,听到戚承禛的问话,马上反客为主,表明自己从不曾徇私枉法。 戚承禛自然不会跟着对方的思维走,他可不是和他计较当初有没有徇私的。 “成大人,本王没功夫陪你兜圈子,你坦白告诉本王,你是如何伙同任昆泽走私兵器的,幕后主谋是谁,还请你一一招来?” 成廉低着头,目光中满是震惊,他本以为戚承禛只是查到任昆泽和四明贼有猫腻,没想到对方连这个也查到了。 也对,若不是涉及到兵器,又岂会需要锦衣卫出手。 因为不知道戚承禛到底掌握了多少消息,成廉索性闭口不言,无论戚承禛怎么问,他都打定主意装哑巴。 “成大人都不打算为自己辩解?” 成廉依旧一言不发。 他现在说什么都有可能出错,但不说话,戚承禛也奈何不了他,只要他们找不到确凿证据,最后还是得放了他。 即便成廉拒不配合,戚承禛也没有生气,脸上的笑意甚至加深了些,“本王听说成大人这么多年只得了一个儿子,想必是极为疼爱吧。” 成廉本来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声音低沉,“王爷,犬子平日里只懂得游手好闲,他能知道什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王爷!”成廉低吼,“他不曾入仕,与您要查的事情也没有半点关系,您没理由抓他。” “理由?”戚承禛眯眼,“看来成大人真是年纪大了,脑子都不好使了,锦衣卫办事需要理由吗?” 成廉沉默。 因为太上皇不重视锦衣卫,这些年来锦衣卫就是没牙的老虎,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当初锦衣卫行事的狠辣。 成廉闭上眼睛,以前他和其他人一样,从不曾把戚承禛这个千户放在眼里,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是他们疏忽了。 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勋贵进入锦衣卫,这对朝廷官员会是一场灾难,一场还没有被意识到却真是存在的灾难。 成廉苦笑,“我们都低估了王爷。” 戚承禛面色不变,“本王没兴趣和成大人闲聊,还请成大人回答本王的问题。” 成昂是成廉的独子,他可以不在乎受刑,却不能不在乎他儿子的死活。 只是成廉还在犹豫,无法下定决心。 这时,戚承禛帮他下定决心,“只要成大人将事情都交代清楚,本王可以保证你儿子今后不会有半点事。” 成廉所犯的罪足以让他诛九族,戚承禛的话正好击中他的软肋。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也可以不在乎家族,却不能不在乎他儿子,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希望王爷言而有信。” 戚承禛听言,眼中的笑意加深,“本王说话算话。” 只是保下成昂而已,让他今后换个地方隐姓埋名即可,对于戚承禛来说,并不算麻烦。 成廉深深地盯着戚承禛看了一会儿,声音沙哑道:“好,我招!” “本王保证成大人不会后悔的。” 第35章 二更 从北镇抚司大牢出来,戚承禛的脸色依旧凝重,本以为成廉招供,这件案子也就快破了,结果解开了一个谜题,又多了另一个谜题。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四明贼确实和任昆泽有关,准确的说四明贼就是任昆泽故意养起来的,不过他们并非单纯的盗匪,明面上是劫掠商队或者百姓的盗匪,实际上是帮任昆泽贩卖兵器的团伙,凡是从京城中流出来的兵器都是由四明贼帮忙处理,可以说他们就是专门帮任昆泽做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事。 所以,这一支小小的盗贼便是走私兵器的关键。 而任昆泽在邢县的职责便是掩护四明贼不被剿灭。 另外有一点值得说的是,任昆泽并非被偶然选中,就成廉知道的是幕后之人早就观察了他许久,便是成昂也是刻意和任昆泽结交,可以说,从一开始邢县县令的位置便是任昆泽的。 即便是观察了任昆泽许久,幕后之人也没有立刻让他接手此事,又考察了任昆泽三年,才彻底放心,这才有了四明贼的存在。 至于驱逐摊贩,不过是任昆泽自污的一种手段,因为在邢县当九年县令是任昆泽得到这个官职的交换条件。 任昆泽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愿装成游手好闲的纨绔,毕竟他还想往上爬,便选了这么一种会让部分百姓不满,又会让部分百姓满意的方式。 至于不满的那部分人皆是处于社会底层的百姓,任昆泽显然选择舍弃了他们。 所以,按照成廉的供词,走私兵器的事虽然谋划了数年,但真正开始实施只有这一年。 至于幕后主谋是谁! 成廉也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是因为被人抓住了把柄才被迫帮对方做事,自始至终成廉都不曾见过幕后之人的真面目,即便有事请交给他办也是单线联系,对方显然很谨慎。 后来见识了幕后之人强大的权势,成廉心思便活跃起来,反正已经上了贼船下不去,他还不如尽心为幕后之人办事,或许那人一满意,他的官职也能动一动。 只可惜,他们走私兵器才一年,就被戚承禛发现了,其他的计划皆胎死腹中。 连成廉都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戚承禛觉得他查出来的可能性也不大。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最起码成廉是从哪里拿到的兵器,却是招得一清二楚。 果不其然,这次出事的依旧是兵部。 戚承禛派人将成廉关进大牢,好生看管,他则回了王府。 今日天色已晚,便是要禀告给梁熙帝也得等明天。 回到王府,府里静悄悄的,老王妃早就睡了,宁忆萱还在庄子上没有回来,在下人们伺候戚承禛沐浴更衣后,房内只剩下戚承禛一个人。 戚承禛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幔帐,缓缓叹口气,习惯了和宁忆萱一起睡,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还真不习惯。 之前在客栈,因为是陌生的环境,这种情绪还没有那么强烈,现在身处他们熟悉的房间,戚承禛才发现他其实挺想宁忆萱的,也不知道他的小娘子有没有想他。 夜深人静,戚承禛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才渐渐睡着。 至于被戚承禛念叨的宁忆萱,在钓了一天的鱼后,早就累得睡着了,别说想戚承禛了,她差点连沐浴都忘了,实在是太困了。 ...... 次日,戚承禛起床陪老王妃用膳。 老王妃还不知道戚承禛回来的事,见到他很惊讶,又见只有他一个人,疑惑道:“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寿禧堂的丫鬟盛了碗粥放在戚承禛面前,便退到他身后,方便伺候他用膳。 老王妃的早膳很简单,就是粥,包子,再加几碟小菜,这是她平时的菜谱,若是戚承禛和宁忆萱来陪她,她就会让厨房弄得丰盛些。 也就是今日戚承禛突袭,老王妃没有准备。 戚承禛也不在意,拿起一个包子就吃起来,“我回来办点事,夫人还在庄子上。” 老王妃听言很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你能有什么事做?” 在老王妃心里,戚承禛依旧是那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 戚承禛很无奈,这可真是亲祖母。 “祖母,孙儿现在好歹是锦衣卫千户,总会有公务处理。” “你不是在休沐吗?” 戚承禛喝口粥,“有件事他们都处理不了,只能让我去处理。” 老王妃:“.....到底是成亲了,都会哄祖母了。.” 显然老王妃并不相信他。 老王妃不信,他说再多也没用,戚承禛没有再解释,迅速吃完早膳就要起身离开。 见他这么着急,老王妃更加纳闷,“你去做什么?” “进宫面圣!” 戚承禛丢下几个字就离开了。 老王妃看着他离开,神色有些凝重,“慧青,你说承禛是不是后悔了?” 慧青一愣,“老王妃为何这么说?” “他之前和我说要带宁氏去城外庄子上小住几日,我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可现在宁氏还留在庄子,他却自己回来了,你说承禛是不是故意把宁氏支开?” 老王妃实在是怕戚承禛对明乐郡主不死心,他稍微做点什么老王妃就提心吊胆。 慧青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面上还是安慰道:“或许是您想多了,王爷不是说了要进宫面圣嘛。” 老王妃叹口气,“就是这样说我才担心,他若找别的借口,我还能派人去调查真假,这个借口我怎么调查......唉,承禛变狡猾了。” “.....万一是真的呢?” 老王妃睨了慧青一眼,“你也不想想承禛何时单独见过皇上?” 梁熙帝登基这两年,戚承禛也就在几个盛宴上见过他。 慧青无话可说,心底暗叹戚承禛找理由都不会找。 老王妃沉默片刻,道:“派人去查查明乐那丫头在做什么。” 老王妃想得很清楚,她是不知道戚承禛去做什么了,但只要找到明乐郡主,想必就能找到戚承禛。 若是戚承禛不在明乐郡主身边,那......就太好了,老王妃怕的就是这个,若是戚承禛没去找明乐郡主,老王妃才不会在意他在哪里。 老王妃一心担心戚承禛对明乐郡主不死心,一点也没想到可以派人去问守卫宫门的侍卫戚承禛有没有进宫。 ...... 而戚承禛这边也不顺利,他只想赶快把事情的调查结果告诉梁熙帝,却忘了梁熙帝要上早朝,等戚承禛到了兴庆宫,就被告知梁熙帝还没有下朝,让他先等等。 没有梁熙帝的允许,戚承禛进不去兴庆宫,只能站在殿外等候,而且等待的时间不定,梁熙帝的早朝有时候会进行很长时间。 因此,等多久全看戚承禛的运气。 很明显这次戚承禛的运气不太好,一直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梁熙帝下朝。 这还不算完,下朝后,梁熙帝又和两位丞相相谈了许久,等他们结束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至此,戚承禛一共等了两个时辰。 但即便如此,梁熙帝还是没有召见他,因为梁熙帝累了,他持续和大臣商讨了三四个时辰的国事,早已身心疲惫,哪里还有精力见戚承禛,于是戚承禛还得继续等。 不过梁熙帝还算体谅他,允许戚承禛到偏殿等候,也算是进了兴庆宫,不用直愣愣地站在殿外。 等戚承禛终于见到梁熙帝,是两刻钟后。 不得不说,梁熙帝真的是位勤政的皇帝,只休息两刻钟就继续处理政务,听说他每日的休息时间都不超过两个时辰。 戚承禛不禁感叹,历史上皇帝总是早死,不是因为勤政就是好色,总归逃不过这两个原因。 兴庆宫正殿 梁熙帝捏捏带着些许疲惫之色的眉心,道:“戚爱卿久等了。” 戚承禛忙道:“皇上勤勉朝政,微臣不过稍等片刻,不值一提。” 梁熙帝不过是随口一说,他当然不能顺着□□就往上爬。 “爱卿来找朕有何事?” 戚承禛从袖中取出成廉那份证词,道:“关于走私兵器一案,微臣已经查到了是何人所为,只是查到成廉身上线索就断了,暂且无法查到幕后主谋。” 说着,戚承禛将供词交小太监,由小太监呈给梁熙帝。 梁熙帝快速看了一遍,见出问题的是兵部后,脸色浮现怒容,“又是兵部,朝廷每年给他们那么多俸禄,竟然还不知足,枉为人臣!” 戚承禛见梁熙帝发怒,忙低下头降低存在感,心里却有些纳闷,之前听到走私兵器梁熙帝都没反应,怎么涉及到兵部就这么生气? 梁熙帝毕竟曾经隐忍多年,很快就收敛情绪,“关于幕后之人,戚爱卿有何看法?” 戚承禛早就想过多次,道:“成廉这边是找不到线索了,但兵部涉及此事的那些官员未必一点也不知道,可以着重审讯他们。” 梁熙帝颔首,“爱卿言之有理,此事便由你去办,朕答应过爱卿,只要你查清这个案子,朕就升你为指挥同知,从今日起,你便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掌南镇抚司事宜,稍后圣旨就会通晓朝廷内外,朕对爱卿寄予厚望,你莫要让朕失望。” 戚承禛立刻跪下谢恩,“微臣愿为皇上赴汤蹈火。” 听言,梁熙帝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语气中带着些许满意,“很好,起来吧.....兵部的事,朕给你三日准备时间,三日后将涉及此案的所有人抓起来。” “是,微臣遵旨。” 随后,戚承禛便离开了兴庆宫。 第36章 一更 兴庆宫 在戚承禛离开后,梁熙帝并没有继续处理政务,而是仔细翻看成廉的供词,一字一句地看,不曾漏过一个字。 良久,梁熙帝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沉如墨色,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兵部被收买的官吏总共有十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本就不多,而且那些官员都并非是兵部的新人。 十个为官数年的官员同时被收买,甘愿冒着杀头抄家的罪名为幕后之人卖命,这一切怎么看都不正常。 终于忍不住了吗? 梁熙帝眼神变得冰冷,吩咐道:“派人盯紧这十人,朕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兴庆宫首领太监德升恭声应下,“若是有危险,可要救下他们?” 梁熙帝听言又低头看了眼供词,沉吟道:“不用。” 说完,梁熙帝的目光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大明宫所在。 德升紧紧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 昭平王府 老王妃难得没在佛堂诵经,静静地坐在后堂等消息,面色平静,看不出她心底的焦急。 没一会儿,慧青走进来,脸上满是欢快的笑意,“老王妃,明乐郡主目前正在雅轩会馆举办诗会,王爷并不在那里。” 老王妃从看到慧青表情的那一刻就猜到了,只是亲耳听到才是真的放心。 “可有查到承禛在哪儿?” 慧青摇头,“奴婢派人去几个王爷常去的地方找人,并没有发现王爷。” 老王妃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不用找了,随他去吧。” 在老王妃心里,只要戚承禛没有去找明乐郡主,哪怕是去了青楼,她也无所谓。 至于戚承禛现在在哪? 其实他出了皇宫后就回了北镇抚司,他刚到镇抚司衙门,便接到梁熙帝的圣旨,梁熙帝的动作可堪神速。 于是,整个北镇抚司的人都知道了戚承禛升任从三品指挥同知的事。 按照规矩,锦衣卫可以有两个指挥同知,但因为锦衣卫荒废了数十年,指挥同知已经成了一个虚职。 除了戚承禛外,另一个指挥同知已经被梁熙帝封给了一个勋贵,那人就和戚承禛身上的指挥使官职一样,只是个可以领俸禄的虚职,没有一点实权。 也就是说,现在戚承禛在锦衣卫的地位,仅次于掌锦衣卫事宜的都察院副都御史韩瑞。 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对此,戚承禛已经很满意,本来在他的计划里他最起码要用一两年才能渐渐得到梁熙帝的重视,不曾想梁熙帝比他想象得还有依赖锦衣卫。 看来梁熙帝手中真的是无人可用。 不过这样正好,给了他机会。 待传旨太监离去,凌天云率先行礼,“下官恭喜王爷。” 一点也没有被下属反超的窘迫。 也是,毕竟严格来说,凌天云从来没有把戚承禛当下属。 就像现在,戚承禛即便升任指挥同知,外人对他的称呼依旧是王爷,除非梁熙帝废了戚承禛的亲王爵位,要不然这个称呼会伴随他一生。 有凌天云带头,其他人纷纷道:“下官恭喜王爷。” 戚承禛笑得颔首,接受众人的祝贺,然后和凌天云一起回到他的办公房。 凌天云含笑道:“看来王爷已经查清楚了走私兵器一案。” “查出来一半,幕后之人还没有线索。” 凌天云是梁熙帝的心腹,戚承禛也不瞒他,直接将案件告诉他,道:“幕后之后太谨慎了。” 凌天云倒不意外,“走私兵器毕竟是杀头的大罪,而且牵扯甚广,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王爷可要现在召集人去兵部抓人?” 这次案件的最大收获应该就是除掉兵部那几个协助走私兵器的官吏。 戚承禛摇头,“皇上给本王三日准备时间,三日后再抓人。”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 凌天云有些纳闷,直接带人去兵部抓不就行了?有成廉的口供在,谅兵部也不敢阻挠。 “皇上的心思,岂是我等可以猜透的,本王只管遵旨便是。” “也是,”凌天云点头,“是下官想岔了。” “王爷如今掌管南镇抚司之事,可有何事需要下官帮忙?” “暂且不需要,等本王查看过南镇抚司的卷宗后再谈,不过,凌大人应该没有做什么让本王为难的事吧?” 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不一样,北镇抚司主要是掌刑狱,因为其有自己的大牢,所以北镇抚司可以调查百官,有独立审案的权利。 但南镇抚司不一样,南镇抚司除了掌管锦衣卫的军匠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职能就是对锦衣卫内部自查。 通俗来说,南镇抚司就是锦衣卫的都察院,负责处理锦衣卫中作奸犯科的人。 当然戚承禛问凌天云有没有让他为难,实际就是在提醒他,今后莫要做错事让他为难。 两人到底接触过一段时间,戚承禛自然不愿意他上任后处理的第一个人就是凌天云。 凌天云哈哈大笑,很是坦然道:“王爷放心,下官必不会给王爷添乱。” 自从梁熙帝登基后,凌天云过得很滋润,又得梁熙帝重用,他脑子有坑才会做自断前程的事。 戚承禛也笑了,“那就好,本王相信凌大人。” ........ 戚承禛没有在凌天云处久待,他还要到南镇抚司上任。 戚承禛上任千户这段时间,总共就没在千户所待几天,恐怕还没弄清楚千户所的构造,他就要搬走了。 梁熙帝让戚承禛掌管南镇抚司全部事宜,自然而然地戚承禛也就搬到了南镇抚司衙门。 这南镇抚司离北镇抚司可不近,两个衙门正好一南一北。 南镇抚司的镇抚使同样是个勋贵,并不管事,之前南镇抚司的事被韩瑞交给一个千户管理,现在戚承禛来了,那个千户很识趣地让权,乖乖地将权利交接给戚承禛。 南镇抚司的其他人也没人流露出不满,一切进行得顺利。 待一切都交接好,白山道:“王爷,您要不要去拜访韩御史?” 韩瑞毕竟是现如今锦衣卫的一把手,虽然不在锦衣卫办公,但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于情于理,戚承禛都应该去拜访一下。 戚承禛颔首,“是该去拜访,你派人去韩府送拜帖。” 对于关系不熟的两人,一般想要拜访的人都会先递拜帖,然后看看人家哪天有空,双方约定一个时间,这个事情才算是定下来。 戚承禛成功将办公地点搬到南镇抚司后,他便离开了衙门,走私兵器一案还没有结束,他不想再给自己找其他事做。 而且锦衣卫的自查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何况梁熙帝没有给戚承禛规定时间,戚承禛没必要太急。 戚承禛升官升得太快,虽然是梁熙帝需要用他,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随着他接任锦衣卫指挥同知的消息传开,戚承禛势必要在朝廷内外吸引一些人的视线,他接下来不宜做大动作。 当然,前提是走私兵器一案完全解决。 出了南镇抚司,戚承禛便回了王府,一回府就被老王妃叫去。 老王妃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皇上给你升官了?” 圣旨已经送进祠堂供奉起来,老王妃也就得到了消息。 戚承禛颔首,“侥幸破了两个案子。” “你之前真的是进宫面圣了?” 戚承禛一阵无语,“祖母,孙儿怎会拿此事哄您?” 老王妃是有多不相信他能成事。 听言,老王妃总算信了,毕竟圣旨摆在那儿,然后老王妃脸上布满笑容,“当真是祖宗显灵了,慧青,快随我去给佛祖上香,多亏佛祖庇佑。” 说着,老王妃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戚承禛:“.......” 他升官和那些佛像有什么关系? 戚承禛哭笑不得,明明最可能的理由是他开窍了,结果老王妃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祖宗显灵。 这真的是.......无语了。 另一边,祠堂 老王妃跪在蒲团上,手中不停转动佛珠,嘴里轻声诵经。 慧青在一旁含笑道:“王爷怕是要气坏了。” 老王妃依旧闭着眼睛,“让他冷静一下也好,以免得意得不知道自己是谁。” 孙子变得有本事了,老王妃自然比谁都高兴,她只是怕戚承禛太得意,这才没有夸他,不过老王妃心里却是很欣慰。 “早知道成亲能让承禛变得懂事,我早就给他张罗婚事了。” 显然老王妃觉得戚承禛的变化和成亲有关。 老王妃这么想也很正常,很多男子都是成亲前游手好闲,直到成亲后,突然就明白了责任所在,变得积极上进。 再加上老王妃一直坚信自己孙子很聪明,他之前只是不上心,戚承禛的变化更加不会让老王妃觉得奇怪。 通俗来说,自家孩子怎么样都是好的。 ....... 宁忆萱还没从庄子回来,戚承禛便派人告诉她,自己已经回来京城,等她玩够了就派人通知他,他会去接她回来。 宁忆萱正是感觉新鲜的时候,估计不太想这么快回来,戚承禛也不催她,在王府待着也无聊,还不如在外面多玩阵子。 宁忆萱也确实没有回来,不过她得知了戚承禛升官的事,特意派人回京给他道贺,还送了份礼物——一个绣得很精致的香囊。 想必是宁忆萱一早就准备的,也不知她原来打算以什么名头送给他。 戚承禛收到香囊后便挂在了腰间,他很少在腰间挂东西,在之前他只挂了一枚玉佩,现在加上这香囊也不过两件东西,比不得那些一挂就挂一串东西的。 戚承禛只是单纯觉得挂太多东西累赘。 第37章 二更 “王爷,不好了,兵部参与走私兵器一案的十个官员今日一早皆在家中畏罪自杀,且都留下遗书。” “什么!” 戚承禛猛地站起身,面色骇然。 他昨日才把成廉的供词交给梁熙帝,今日他们就死了,这一切怎么会这么巧? “走,去看看。” 戚承禛立刻带着白山离开王府,刚出府便看到他原来千户所的几个百户带人正走过来。 见到戚承禛,忙快走两步,道:“王爷,顺天府的衙役已经将那十个官员的宅子围住了,我们想要接手,他们不同意。” 戚承禛皱眉,“你们没告诉他们,这十人和锦衣卫正在调查的案件有关?” “属下说了,但他们要证据。” 锦衣卫到底势弱了,连顺天府都不怕他们了。 戚承禛冷哼一声,径直前往理他最近的一处现场,此时顺天府的衙役正在保护现场,里面有顺天府的仵作在验尸。 看到戚承禛等人走过来,顺天府的衙役马上上前一步,面无表情道:“顺天府办案,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放肆!”白山怒喝一声,“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昭平王,你们胆敢阻拦王爷!” 衙役被白山吼得心里一颤,下意识就想让开,可一想到上官的吩咐,咬着牙道:“不论是谁,顺天府在办案,不允许其他人靠近。” “你!” 白山气极,正要再说什么,却被戚承禛拦下。 戚承禛面上不复之前的温和,淡淡道:“本王奉旨调查一起走私兵器案,此人和这个案子有莫大的关系,本王怀疑他是因为事情败露被杀人灭口,必须尽快调查清楚此人的死因,现在你还要阻拦?” 守门的衙役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摇头,“请王爷拿出证据。” “那份指证此人的供词正在皇上那里,不如你们去找皇上要?” 衙役不知道说什么,但还是没让开。 戚承禛没心思和他们继续周旋,挥手让锦衣卫拦住衙役,他径直走进宅院。 “看住他们,若是有人不听话,直接把腿打断,出了事本王兜着。” 此言一出,衙役挣扎的力度顿时变轻。 看管他们的一个百户嗤笑一声,“算你们命大,不过几个低贱之人也敢和王爷顶撞,你真以为夏柏烁敢为了你们和王爷讨公道?” 衙役彻底不挣扎了。 他们硬着头皮拦着戚承禛,本就是怕上面怪罪,现在命都快没了,谁还有心管上面会不会降罪。 总归还是命更重要。 戚承禛带着几十个锦衣卫走进那官员自杀的书房,此时,书房内有十几个顺天府衙役正在围着房间找线索。 看到戚承禛带人走进来都愣了,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戚承禛便径直走向书案,拿起那封遗书开始看。 直到这时,顺天府的人才反应过来,便要阻止。 白山抢先一步,扬声道:“锦衣卫正在调查一件走私兵器案,闲杂人等速离开。” 顺天府众人:“......” 让他们离开? 没见过这么反客为主的。 可现在他们人少,锦衣卫又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们到底担心自己的小命,没敢说什么狠话。 此时,戚承禛已经看完遗书,遗书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写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犯下错事,自觉对不起朝廷,愧对皇恩,于是以死谢罪。 戚承禛看向仵作,问道:“仵作有什么发现?” 仵作感觉到盯着他的几十双眼睛,暗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忙道:“小的仔细检查了这位大人的尸体,发现尸体并无挣扎的痕迹,且浑身上下只有腹部一个伤口,凶器也确定是匕首,应该是自杀无疑了。” 这时,已经快速检查了一遍房间的锦衣卫汇报道:“王爷,门窗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戚承禛颔首,收起遗书,道:“派几个人看好这里,其他人随本王离开。” 他们还得去下一个地点。 “是。” 然后,戚承禛一行人就离开了。 他们来得没有防备,走得也很迅速,顺天府众人脑子还是懵的。 随后,戚承禛用半威胁半强迫的手段,勘察了其余九人的死亡现场,皆判断是自杀,且都留有他们的亲笔遗书,遗书中对自己串通外人走私兵器的事供认不讳,倒是免了戚承禛再找证据指认他们。 只是戚承禛却没觉得放松,他只觉得憋屈。 没错,就是憋屈! 他觉得这是幕后之人在挑衅,他前脚查到这十人,后脚他们就自杀了。 不是挑衅又是什么! 这可是十个饱读诗书的官员,他们曾经寒窗苦读十年,是当初那批士子中最优秀的一批人,苦熬多年才做到现在的位置上,结果却自杀了。 他们不是死士,却如同死士一般,在事情暴露后立刻自尽,不给戚承禛审讯他们的机会,意味着他们愿意誓死维护幕后之人。 究竟是谁有这般能力,能让饱读诗书的官员像死士一般自杀? 戚承禛本以为幕后之人顶多是那几位重臣之一,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们还没有能力让这么多官员对他们死心塌地。 这时,戚承禛猛然想起梁熙帝让他准备三日再抓人,他当时也疑惑过了,只是没有深思,现在看来,梁熙帝也不正常。 按理说拖延的时间越长,走漏消息的可能就越大,一般抓捕犯人都是越快越好。 不对,也不是没有特殊情况。 除非是想钓大鱼,才不会立刻抓人。 戚承禛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他现在就如同小丑一般,梁熙帝肯定知道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也没给任何提示。 或许梁熙帝已经钓到自己想要的大鱼,只是他是皇帝,没必要和戚承禛解释。 但戚承禛也不想做无用功,想到这一点后,他便不再调查那十人的事,先是吩咐白山带人去抓任昆泽,然后他便进宫见梁熙帝。 他不想像无头苍蝇一样,只能去看看梁熙帝有什么指示。 ....... 兴庆宫 梁熙帝看到戚承禛来见他,一点也不意外,道:“兵部的事,朕已经知道,既然犯人已经畏罪自杀,此案就此作罢,不必再查了。” 戚承禛心里没一点惊讶,“微臣已经派人去抓任昆泽,此人该如何处置?” “按律处置便是。” 任昆泽还入不得梁熙帝的眼。 “是,微臣遵旨。” “下去吧。” 寥寥几句话,便这次走私兵器案盖棺定论,戚承禛不用再继续查下去。 从兴庆宫离开,戚承禛就猜测梁熙帝八成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他却没有一点动作,也不知是不像打草惊蛇,还有另有顾忌。 想到这一点,戚承禛看了眼大明宫的方向,然后默默离开皇宫。 人跪在有自知之明,既然梁熙帝没说什么,那就代表这其中的事不是他能参与的,戚承禛也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出了皇宫后,戚承禛将看守尸体的锦衣卫都调回来,同时得知了为何顺天府的衙役执意要拉着锦衣卫不让进的原因了。 其实缘由很简单,顺天府府尹夏柏烁不喜锦衣卫,好像是曾经在锦衣卫手中吃过亏,夏柏烁是个小心眼的人,特别记仇,每次遇到锦衣卫办事,只要能使绊子必定不会手软,也因此顺天府和锦衣卫互相看不上眼。 戚承禛得知缘由后,不禁摇摇头,堂堂顺天府府尹竟这般意气用事,未免太没气度了,这样的人想坐稳顺天府府尹,怕是不容易。 最起码,在戚承禛看来,一旦梁熙帝腾出手整顿吏治,夏柏烁必定会遭殃。 不过这些和戚承禛没有关系,他本以为自己接下来会忙着审讯那十个人,结果他们一同自杀,戚承禛彻底变得清闲起来。 任昆泽很快被抓到京城,四明贼也被剿灭,派去的兵是梁熙帝亲自下令,所以剿灭四明贼的过程十分顺利,梁熙帝甚至都没打算留活口,几百个四明贼全部被剿灭。 最后,他们在四明贼的老巢找到很多军器司锻造的兵器,这就是四明贼协助任昆泽等人走私兵器的证据,彻底定了四明贼的罪。 虽然此案已经结束,戚承禛还是去见了任昆泽一面。 “任大人,又见面了。” 任昆泽当了阶下囚,精神萎靡很多,苦涩道:“王爷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事情调查清楚,下官佩服。” “任大人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戚承禛直奔主题。 任昆泽摇头,“要让王爷失望了,成廉都不知道的事,下官又怎会知道。” 第38章 一更 戚承禛却是不信任昆泽的话,笑道:“本王可不信任大人如此聪明的人会不给自己留条退路,都到这一步了,任大人还不打算坦言相告?” 任昆泽闻言沉默。 说实话,在那十个兵部官员畏罪自杀后,在外人眼中这起走私兵器案就已经结束,任昆泽早就被人遗忘,只待秋后问斩。 戚承禛是他唯一的机会。 任昆泽也不再伪装,直视戚承禛,“若下官说了,王爷能保下官一命?” “不能。” 戚承禛很诚实地摇头。 “不是,你若是有别的要求,本王或许可以帮忙。” 任昆泽犯的是死罪,戚承禛帮不了他,但他可以帮别的忙。 任昆泽沉默,良久道:“下官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我死后我夫人必定改嫁,到时她不一定能顾得上我们的女儿,下官恳求王爷帮忙找一良善之家收养我女儿。”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夫人没有错,他只是不想女儿今后被蹉跎。 戚承禛点头,答应得很干脆,“本王答应你。” “多谢王爷......对于幕后主谋是谁,下官其实并不清楚,只是下官每次和其他人碰面都是在万义赌坊,下官特意派人调查过,其他人只要私下见面,必定选在万义赌坊。” 戚承禛听言,瞳孔一震,良久无言。 任昆泽说得消息太震惊,直到戚承禛离开北镇抚司,他还处于失神状态。 万义赌坊,京城三大赌坊之一,这么多年来一直占据着京城灰色地带龙头老大的地位,片刻不曾动摇过。 不过,这不是戚承禛震惊的点,真正让他惊讶的是万义赌坊的东家身份。 在一开始穿过来时,戚承禛就调查过三大赌坊和五大青楼,他的记忆还算不错,从听到万义赌坊这四个字的时候,他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人。 太上皇第九子,顺王! 民间常有“小儿子大孙子”的说法,其意思是长辈一般都比较疼爱最小的儿子和长孙。 顺王虽然不是太上皇最小的儿子,但却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儿子,不仅赏赐给顺王最肥沃的封地,在顺王成年后,还特意准许他不用搬出皇宫,可以时刻侍奉皇父左右,顺王府建好那么长时间都没人去住,也就是这两年梁熙帝登基后,顺王才搬出皇宫。 如此恩宠,可见一斑! 比起一直是小透明的梁熙帝,顺王在民间的名气很大,甚至有一段时间朝廷内外都猜测太上皇会把皇位传给顺王。 所以,当看到继位的是梁熙帝时,众人都懵了。 戚承禛不了解顺王,只是偶尔听人说起过,顺王是个闲王。 悠闲的闲! 顺王虽然掌管内务府,但他一直当甩手掌柜,整日里不是出京游玩,便是捣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反正就是不务正业,玩心甚重。 有时候沉迷炼丹的太上皇都会被他拉着一起玩。 因为顺王太爱玩,很多人都猜是不是顺王根本受不了当皇帝的苦,所以不想当皇帝,这才便宜了当时并不出彩的六子——梁熙帝。 戚承禛对此自是嗤之以鼻,太上皇又不是昏君,怎么可能这么随便地定下后继之君。 太上皇能选中梁熙帝,肯定是经过一番磨练考核的,决不是突然决定。 只是一直远离政治中心的顺王为何会突然和走私兵器案扯上关系? 而且戚承禛不觉得顺王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十个进入仕途数年的官员甘愿自杀也不愿供出他。 可任昆泽说得话又不可能作假,万义赌坊这个地方太敏感了,每次去赌坊碰面本身就不正常,按理说最掩人耳目的地方应该是青楼,毕竟很多人愿意在青楼谈事情。 顺王还是有很大嫌疑,但他依旧想不通顺王哪来的这么大的能力。 戚承禛皱眉,吩咐道:“白山,去查查顺王,记住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是。” 戚承禛现在用白山是越用越顺手,白山不愧是老昭平王带在身边亲自训练的人,能力就是强,每次戚承禛让他调查什么事,都能调查得又快又详细。 ....... 因为梁熙帝亲口下令结案,戚承禛明面上也没有再调查,按照流程将案子结案,任昆泽等参与走私兵器案的官员皆被判抄家斩首。 戚承禛按照承诺帮任昆泽的女儿找了一户还算殷实的人家收养,他特意让人考察过,那对夫妻一直盼着有个女儿,结果连生了两个儿子,这才动了收养一个女儿的心思。 而且任昆泽的女儿还小,还不到记事的年纪,这样等她长大,便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有一个被斩首的父亲。 安排好这一切,戚承禛便骑马离开京城,去庄子去接宁忆萱回府。 宁忆萱在庄子上玩了数日,终于想起来要回府了。 也是赶巧,这次出来玩,戚承禛正好有事要忙,等他忙完了,宁忆萱玩的兴致也没了,也就是说这次游玩戚承禛全程没参与。 这样想想,戚承禛觉得自己略微有点惨。 宁忆萱早早让人将行李收拾好,等戚承禛一到,两人便坐上马车回府。 马车中 戚承禛握着宁忆萱的手,柔声问道:“玩得怎么样?” 宁忆萱微微弯唇,“这里很有趣。” 这是她玩得最尽兴的一次。 戚承禛颔首,“夫人若是喜欢,以后再多来几次,这次我有事要忙都没好好陪你,下次定要等我们玩腻了再回去。” 走私兵器案结束得仓促,让戚承禛浑身很不得劲,一想到因为这个他牺牲了和宁忆萱相处的时间,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戚承禛暗自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以后不管看到什么,都必须等游玩完再说。 宁忆萱听言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下来,“好。” 宁忆萱看着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近,问道:“王爷的事可忙完了?” “忙完了,”戚承禛点头,“夫人可是有何事?” “没什么,妾身只是想着该去拜访舅舅舅母了。” 许久没去刘府,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去看看。 戚承禛自然不会反对,“听夫人的。” 此时,马车经过城门进入京城,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昭平王府门前。 王府的下人眼尖,见主子们回来了,忙招呼人一起帮忙搬东西。 这些行李自有宋嬷嬷和幻梅安排,戚承禛带着宁忆萱先去寿禧堂见老王妃。 老王妃早就知道戚承禛去接宁忆萱,现在见两人一同进来也不惊讶,笑道:“回来得正好,再有半月便是江太妃的生辰,届时你随我一同去顺王府给江太妃祝寿。” 戚承禛一听到“顺王”两个字就有些敏感,听言问道:“江太妃不是住在宫中嘛,为何会在顺王府过寿?” 江太妃是顺王的母妃,年轻时可谓是宠冠后宫,深得太上皇恩宠,自从太上皇退位沉迷炼丹后,其他太妃都打发到一个宫殿挤着住,只有江太妃被允许随太上皇住在大明宫,且是现在唯一能在太上皇身边伺候的嫔妃。 江太妃能做到这一步,若说没点手段戚承禛可不信。 老王妃听言忍不住白他一眼,“你整日在外面,怎么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语气很是嫌弃。 不过毕竟是自己亲孙子,嫌弃过后老王妃还是给他解释了。 原来今年是江太妃的整寿,顺王特意进宫求恩典,让江太妃出宫为她过寿,太上皇很满意他的孝心便答应了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戚承禛再次发问。 “两个月前吧。” 老王妃记不太清了。 两个月前? 那时候戚承禛还不知道走私兵器的事,那应该和此事没有关系。 只是自从得知顺王和走私兵器案有关,顺王的每一个动作,戚承禛都觉得不对劲,可能是他疑心病太重了。 关于给江太妃的寿礼,老王妃已经准备好,宁忆萱到时只需陪老王妃走一趟就行,这也是宁忆萱嫁给戚承禛后,第一次以昭平王妃的身份公开露面,这样一想还挺重要的。 从寿禧堂回来,宁忆萱就开始发愁祝寿那天需要穿什么衣服,带什么头饰,甚至到时应该说什么都被她反反复复想了好多遍。 戚承禛难得看到她这一面,觉得新奇,含笑看了一会儿,但见宁忆萱一直这么焦虑,戚承禛又看不下去了,拉住来回踱步的宁忆萱,道:“还有半个月呢,时间充足得很,慢慢想就是了。” 宁忆萱听到戚承禛浑不在意的语气很不满意,“王爷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到时候面对那些命妇的人又不是他。 第39章 二更 “王爷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听到这话,戚承禛挑眉,握住宁忆萱的手一用力,将宁忆萱拉到怀里坐下。 戚承禛顺势揽住她,“夫人方才说什么,嗯?” 宁忆萱从这一声“嗯”中听出了威胁,不过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气焰反而更盛,道:“王爷帮不上忙就莫要捣乱,妾身还有事要做。” 戚承禛听着她理直气壮的指责,顿时笑了,双手收紧,宁忆萱被迫贴紧戚承禛的胸膛,“不过几日没见,夫人愈发嘴利了。” 宁忆萱本能察觉到危险,但输人不输阵,她强撑着淡定道:“王爷过奖了。” 戚承禛眯着眼看她,“让我来看看夫人的嘴有多利,”说着便靠近宁忆萱。 宁忆萱这才明白戚承禛的意图,下意识想站起身逃跑。 但戚承禛早就防着她这招,将她禁锢得紧紧的,宁忆萱不管怎么使劲儿都挣脱不开。 戚承禛得意一笑,便含住近在咫尺的红唇,吮吸舔舐,没一会儿便动作熟练地叩开牙关,舌尖灵巧地勾住宁忆萱的香舌。 这一刹那,宁忆萱能明显察觉到从戚承禛身上散发出的愉悦的气息。 宁忆萱双手紧紧地拽着戚承禛的衣摆,时不时地回应一下,但更多的还是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任由戚承禛攻城掠地。 直到戚承禛感觉快控制不住了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宁忆萱。 他歪头靠在宁忆萱肩膀上,热气打在她的劲间,让她一阵酥痒,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有没有想我?” 宁忆萱的理智渐渐回归,听到这话下意识想否认,可不知为何却说不出来,可让她承认又不可能,她便假装没听到,一言不发。 戚承禛也不执着,自顾自的道:“我想夫人了,夫人前几日不在,房间内只有我一个人,不论看到什么,我都会想起夫人......我已经习惯了有夫人在身边,所以,以后不论我去哪里都要带上夫人。” 宁忆萱抿嘴,不可否认,听到这话,她心里总归是高兴的,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喜欢戚承禛,但她总归是在意他。 在庄子上时,她偶然遇到什么新奇的事物,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果戚承禛也在他会怎么样。 就如同戚承禛所说,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习惯了身边一直有对方的存在。 戚承禛吻了吻宁忆萱的脖子,然后拦腰抱起宁忆萱,一步步走到床榻前将她放下,“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夫人想必很疲惫,躺着休息一会儿吧。” 宁忆萱没有拒绝,眼神却是困在戚承禛身上,“那王爷呢?” 戚承禛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嘴角含笑道:“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不过我保证等夫人醒来定然可以第一时间看到我。” 宁忆萱便不再多问,她确实有些累了,方才注意力被转移感觉还不是多明显,现在一沾枕头,那股疲惫的感觉马上涌上来,很快她便睡了过去。 戚承禛守在宁忆萱身边,等确定她真的睡着了才起身离开。 此时,白山已经在书房门口候着。 戚承禛走进书房坐下,“都调查到些什么?” 白山恭声道:“顺王是江太妃为太上皇生的皇子,是太上皇第九子,顺王出生时正是江太妃最得宠之时,因此太上皇极为喜爱顺王,刚出生便封为顺亲王,那时候便是太上皇最器重的雍王还是个郡王......” “等一下,”戚承禛出声打断,“雍王是谁?” 他怎么没有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到这个人? “雍王和顺王是一母同胞,是太上皇的第四子,因自幼聪慧,且读书骑射皆十分出彩,深得太上皇喜欢,在成年后立刻被安排到朝中听政,且在太上皇多次出巡的时候,雍王一直留在京城监国,帮太上皇处理朝政。” 监国?! 监国向来只有一国太子才能做,太上皇若真的这般器重雍王,这皇位怎么会轮到梁熙帝? 莫非.....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五年前,雍王在出京狩猎途中被人袭击,刺客在箭只上涂了剧毒,哪怕雍王只是被划破手臂,也因为救治不及时,中毒而亡。” “得知雍王死讯,太上皇大受打击,自此以后身子骨便越来越差,不复之前的精神,为太上皇诊断的太医们纷纷建议太上皇多休息,太上皇这才会在两年前将皇位传给当今皇上。” 雍王在时,满朝文武都默认雍王会是皇位继承人,因为雍王礼贤下士,仁爱有气度,朝野上下无一不信服,雍王身边更是聚集了不少簇拥,他们皆对雍王忠心耿耿。 本来板上钉钉的皇位,因为雍王中毒而亡,而变得破灭。 雍王一系深受打击,被断了前途的那些官员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出当初刺杀雍王的真凶。 毕竟断人前途如同杀人父母! 可对方隐藏得太深,五年过去了,至今不曾找到真凶,便是连太上皇都觉得不可能再找到而放弃了。 戚承禛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因为雍王死得不明不白,再加上太上皇因雍王之死十分悲痛,根本没有人敢过多提起此事,民间因为知道得不多很少有人提,原主又是个不关心朝廷大事的人,根本不知道雍王这件事。 当初雍王如日中天时,原主还是个孩子,再加上后来他父王战死沙场,自家的事还理不清楚,根本没心情关注其他,雍王在他这里连点记忆都没留下。 说完雍王,白山便继续和戚承禛汇报顺王的事。 对顺王的调查,总结起来就一个字——玩。 他真的特别喜欢玩,便是京城最大的万义赌坊也是顺王玩来的,他那时候迷上赌博,便自己开了家赌坊,每日和来赌博的客人对赌。 顺王不仅喜欢玩,他还很会玩,万义赌坊一开始的名头就是他闯出来的,正是有那些根基,这才有了现在的万义赌坊。 即便是现在,依旧有人想再见识一下顺王的赌技。 因为会玩,而且很少有人想能玩过他,顺王是个很自信的人,他游戏人间,对什么都是一种可以掌控的心态,倒是很符合他皇子的身份。 这样的人看似自由自在,只喜欢玩,但实际上他们的野心不比任何小,如此一来,他们愿意被人掌控吗? 而且顺王现在有太上皇护着,他可以很肆意,但一旦太上皇不在了,梁熙帝还会任由顺王胡闹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 戚承禛皱眉,或许他找到了顺王的动机,可他又觉得不对劲,因为顺王所做的一切对梁熙帝的影响根本不大。 梁熙帝现在已经是皇帝,便是太上皇都没办法直接废了梁熙帝,顺王更加没有这个能力。 难道顺王没想过废了梁熙帝取而代之,只是在增加自己的筹码? 因为线索太少,戚承禛也推测不出来太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梁熙帝必定猜到这次走私兵器案与顺王有关。 只是不知梁熙帝是顾忌太上皇,还是因为现在根基不稳想要缓缓图谋。 “对了,王爷,自从皇上登基后,民间便多有传闻,说当初是当今圣上派人刺杀了雍王。” 说实话,雍王之死,所有的皇子都有嫌疑,梁熙帝身为最后的胜利者,被人怀疑很正常。 不过太上皇既然把皇位传给梁熙帝,想必是确定梁熙帝的清白。 只是百姓都喜欢八卦,比起兄友弟恭,他们都喜欢看皇子对撕。 剩下的这些皇子都没有当初雍王的影响力,若不是太上皇还活着,不管是谁坐上皇位,都少不了一阵腥风血雨,这对朝廷来说并不是好事。 这也是太上皇太长寿的原因,他的皇子们一个个都成年了,而且都积蓄了自己的力量,但凡有点野心的,都想要坐上那个位置。 这样一想,戚承禛有些不确定,太上皇是因为身体原因才退位,还是因为看出了大梁皇室的隐患,才特意退位,好趁着他在帮梁熙帝以最快的速度稳住局势。 可若是真是那样,现在朝堂上永贞旧臣一直和梁熙帝不对付,太上皇怎么就一直听之任之,一点反应都没有? 戚承禛揉揉额头,好多事情他都想不明白,只得暂且放下。 经过走私兵器一案,最起码戚承禛知道顺王不是个好惹的人。 让白山今后多注意一下顺王的消息后,戚承禛便离开书房。 宁忆萱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等她醒来,天色已经暗下来,戚承禛正等着她用晚膳。 她确实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王爷怎么不让人叫醒妾身?” 让戚承禛等她这么久,宁忆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戚承禛放下手中的书,道:“我还不饿,等上一会儿也无妨。” 幻梅见宁忆萱醒来,立刻派人通知厨房摆膳。 宁忆萱陪着戚承禛坐下。 没一会儿,晚膳摆好,宁忆萱看着面前的鱼,不禁皱了皱眉。 戚承禛正好看到宁忆萱的表情,问道:“夫人对这鱼不满意?” 宁忆萱没有特别喜欢的膳食,但她对鱼还算是喜欢,怎么今日看着不大喜欢了? 宁忆萱摇头,“不是,只是今日暂时不想吃鱼。” 在庄子上有几日,宁忆萱迷上了钓鱼,在河边一坐就是一天,哪怕钓不到几条也甘之如饴。 因为是自己钓的鱼,宁忆萱舍不得浪费,于是那几日宁忆萱天天吃鱼,以至于现在看到鱼下意识便心生抵触。 最起码最近半个月内,她是不想再吃鱼了。 第40章 一更 戚承禛很干脆地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南镇抚司那边他除了接到圣旨的那天去过一次,之后就不曾再去过。 递去韩府的拜帖在昨日有了回信,今日韩瑞休沐,邀请戚承禛去韩府做客。 韩瑞应该早就叮嘱下人们今日戚承禛会来,他一到韩府,便被下人们引领到韩府的会客厅。 戚承禛一进去便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他的眼睛不大,一笑眼睛就变成一条缝。 韩瑞见戚承禛进来,便站起身道:“王爷亲临,微臣未能远迎,请王爷见谅。” 说着韩瑞便要行礼。 戚承禛当然不能受这一礼,忙快走几步扶住韩瑞,面色故作不满道:“韩御史这般可是折煞本王了,本王接下来要在韩御史手下讨生活,理应是本王给韩御史见礼才是。” 韩御史忙摆手,“王爷这可使不得,微臣当不起。” “这样吧,我们两人也别客气,谁也别跟谁见礼了。” 这才是最好的选择,戚承禛不可能给韩瑞行礼,毕竟他的身份在这,当初见了赵良赭和施景明两位丞相他也不过是打个招呼。 而韩瑞的礼戚承禛也不能受,毕竟戚承禛现在明面上是韩瑞的下属。 韩瑞显然也是这般打算,张口答应下来,“那微臣便厚颜一次。” 瞧瞧,这就是浸淫朝堂数十年的大臣,一举一动都让人找不出错,丝毫不觉得对戚承禛这个没什么威信的王爷见礼有什么问题。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向来是不拘小节。 戚承禛默默提高对韩瑞的评价,然后两人面对面坐下。 戚承禛率先开口道:“承蒙皇上厚爱,提拔本王为指挥同知,韩御史应该得知皇上让本王掌南镇抚司事宜,只是本王新官上任,对此一窍不通,还请韩御史不吝赐教。” 韩瑞笑笑,圆脸上的肉跟着抖动,道:“指教不敢当,微臣必定知无不言......南镇抚司的职责王爷应该清楚,锦衣卫的军械皆归南镇抚司管理,平日里底下人哪个需要更换武器,都要知会军匠司,这个并不难管,王爷只管交代下去,自有下面人去做。” “最重要的还是对锦衣卫内部的监察,锦衣卫重新被皇上启用才两年,很多官员依旧是锦衣卫的老人,中高层官员更是老人居多,因为之前管理松散,难免有动歪心思做错事,微臣之前因为身兼两职,虽然调查处理了一批人,但仍旧有很多人存在问题,皇上让王爷掌南镇抚司事宜,想必就是希望王爷肃清锦衣卫。” 梁熙帝的目的很明显,戚承禛也能猜到。 只是...... “圣意难测,本王只是尽己所能不辜负皇上的信任,只是有一点,凡是确认违反律法的官员是锦衣卫自行处理,还是......” 韩御史明白戚承禛的意思,笑道:“北镇抚司的大牢可不是摆设。” 那牢里关着的可不只有外人,还有不少自己人。 “而且,南镇抚司的自主性很高,凡是查证无误确定有罪的官吏,皆可由南镇抚司自行处置,不必禀告皇上。” 只这一点,便奠定了南镇抚司在锦衣卫中的超高地位。 所以,一般来说南镇抚司都是由锦衣卫的最高长官掌管,像现在这般分开管理还是头一次。 戚承禛不太明白梁熙帝的用意,韩瑞这个老狐狸却是有些明悟,对于戚承禛的问题,每个都很有耐心地回答,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戚承禛解决了疑惑,心里舒服很多,接下来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 拒绝韩瑞留膳的提议后,戚承禛离开了韩府。 今日不仅韩瑞休沐,刘安岩同样休沐。 戚承禛早就答应宁忆萱陪她回刘府一趟,本来早就定了今日,只是韩瑞这边突然说要见他。戚承禛只好先来见韩瑞,让宁忆萱先行去刘府。 戚承禛从韩府出来便直奔刘府,宁忆萱依旧在后院和王氏说话,想着她们应该有不少贴己话要说,戚承禛便没有去打扰,直接去书房见刘安岩。 戚承禛升任指挥同知的事已经传遍朝野内外,刘安岩自然也知道,对于他去见韩瑞便是赞同,“韩瑞虽然只掌管了锦衣卫两年,但他必然已经将锦衣卫摸清楚,王爷找他取经再合适不过。” 戚承禛点头,“韩御史的话对我很有用。” 刘安岩摸摸胡须,含笑道:“王爷可知皇上让你掌管南镇抚司的用意?” 在戚承禛心里,刘安岩是可以信任的人,也不含糊,坦诚道:“猜到一些,皇上应该对锦衣卫寄以厚望。” 梁熙帝让戚承禛完全掌管南镇抚司,就是想肃清锦衣卫,只有把那些蛀虫除掉,锦衣卫才能更好地发展。 梁熙帝此举,显然在他心里,锦衣卫有大用处。 刘安岩颔首,“不错,不过除此之外,这对王爷来说其实是一个机会。” 戚承禛眼睛一亮,“舅舅请讲。” 刘安岩呷了口茶,才继续道:“皇上既然打算重用锦衣卫,那韩瑞再继续掌管锦衣卫就不太合适,而且都察院同样很重要,韩瑞毕竟是都察院的副都御史,他必定还想往上走,以他的能力未必不能升任都御史,他是个懂得取舍的人,太贪心的人在朝堂上可走不长,过个一两年,韩瑞定然会向皇上请辞,到那时王爷的机会便到了。” “舅舅的意思是本王有希望掌管锦衣卫?” 说实话,这种事戚承禛自然想过,但他没想到这个目标会在一两年后实现。 刘安岩面上带笑,“未必不可能,只是王爷得向皇上证明你的能力,南镇抚司就是皇上给王爷的机会。” “有一件事王爷可能不知道,在数年前,太上皇还在位时,曾派下面地方上的锦衣卫去处理一起县令之子强抢民女的案子,本来这事有诸多证据,锦衣卫只需要按律抓人便可,但那时候锦衣卫已经不复之前的地位,以至于他们做事开始畏首畏尾,仅仅因为那县令与朝中一位大臣相识,锦衣卫便谎报强抢民女之事为假,还将告状之人屈打成招,若非当时还是六皇子的皇上恰好看到了锦衣卫颠倒黑白的过程,此事怕已经是一起冤案。” “或许正是看到了曾经锦衣卫的不堪,皇上才执意想要肃清锦衣卫。” 锦衣卫,是建国之初□□为了约束百官特意创立的,他们本就是悬在文武百官头顶上的一把利剑,时刻提醒他们不要犯错。 锦衣卫有极大的权利,无所畏惧才是他们的精神,当锦衣卫开始畏惧权势,他们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梁熙帝现在想要将这把利剑重新打磨,那上面的锈渍就必须除去。 而想要锦衣卫重新变得不畏权势,那首先要改变的就是锦衣卫的高层,韩瑞就是梁熙帝挑选的第一个人。 现在,戚承禛是第二个。 只是,戚承禛只是初初入了梁熙帝的眼,能不能得到梁熙帝的肯定,还要看戚承禛的表现。 不过能得到这个机会,戚承禛已然很高兴,也不知梁熙帝怎么就看中了他,难道就因为他破了两个案子? 戚承禛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暂且把疑问抛到脑后,戚承禛道:“多谢舅舅解惑。” 刘安岩摆手,“王爷聪慧,过段日子也能想明白,我不过是早一步说出来。” 刘安岩和戚承禛接触多了,愈发觉得传言不可信,戚承禛怎么也和纨绔沾不上边,也不知那种传闻都是怎么传出来的。 随后,两人又在书房闲聊片刻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宁忆萱来书房喊他们用膳,戚承禛看到她有些惊讶,“让下人们来便是,夫人怎么亲自来了?” 宁忆萱看他一眼,“妾身怕舅舅和王爷聊得太投入,无视下人们的提醒。” 戚承禛笑了,“怎么可能。” 他们也没有那么多话可聊,不过比起他岳父平远侯的寡言,如同君子一般温文尔雅的刘安岩已经算得上健谈。 刘安岩听到宁忆萱的话也失笑地摇摇头,便率先抬脚前往前厅用膳。 宁忆萱和戚承禛走在后面,戚承禛看着宁忆萱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容,“怎么了,不高兴?” 宁忆萱摇头。 戚承禛见她不说,自顾自的猜测,“莫非舅母见你迟迟不曾有孕,催你了?” 见长辈嘛,总是逃不过成婚和生子两件事。 宁忆萱听言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怎么可能!” 王氏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还没圆房,这会儿催孩子,宁忆萱凭空生吗? 第41章 二更 “那就是夫人身体不适?” 戚承禛继续猜测。 宁忆萱依旧摇头,“妾身好得很,王爷就不要乱猜了,妾身没有不高兴。” 戚承禛看看宁忆萱的脸色,好像没什么不同,莫非刚才是他的错觉? 不过见宁忆萱实在不想说,戚承禛也不再深究。 宁忆萱见他不再问心里松了口气,她总不能告诉戚承禛自己在耍小性子。 来之前,宁忆萱让戚承禛到了后告诉她一声,结果戚承禛一来就找刘安岩聊天,直接忘了派人通知她。 宁忆萱一直以为戚承禛还没到,还在猜韩瑞是不是留他用膳了,正要打发人去问,却得知戚承禛早就到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宁忆萱心里莫名多了一丝情绪,这种情绪久久没有散去,以至于被戚承禛看出破绽。 不过说来也奇怪,本来堵在心里的情绪,和戚承禛说了几句话后反而消散了。 宁忆萱想不明白,但下意识不想让戚承禛知道她刚才别扭的情绪。 两人一起到了前厅,刘安岩和王氏已经在了。 四人一同坐在餐桌前,戚承禛和宁忆萱坐在刘安岩夫妇对面,王氏许久没见戚承禛,“听说王爷升官了?” 王氏是内宅妇人,平日里很少出门,戚承禛的事她也就是听了一耳朵。 “侥幸破了两个案子,也是皇上赏罚分明,我才得以升官。” 王氏听言很不赞同,“这种事哪有侥幸一说,皇上乃是明君,能得皇上看重,王爷定是有过人之处。” “舅母谬赞了。” 戚承禛一如既往地谦虚。 刘安岩见此暗自点头,他就怕戚承禛有了点成就便忘乎所以,现在看来,戚承禛的心性比他想象中的要强大。 “咦,家里来客人了.....原来是表妹啊。” 几人正吃着饭,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袍的青年走进来,看到前厅多了两个人,青年的表情一下子*7.7*变得正经,可在看清宁忆萱后,他又变得轻佻。 挺会变脸的。 戚承禛早就知道刘安岩夫妇有一独子刘曲萧,想必就是这位了。 刘曲萧是个真正的纨绔,每日不着家,天天和他的狐朋狗友寻欢作乐,戚承禛来了刘府几次,几乎每次都留膳,但即便这样,也没见过刘曲萧。 今日还是第一次。 看着刘曲萧如一摊烂泥般靠坐在木椅上,刘安岩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混账,没看到王爷也在嘛,还不快和王爷见礼!” 刘曲萧懒散地抬眼看了戚承禛一眼,语气慵懒道:“爹,您是不是老糊涂了,他是我妹夫,哪有大舅子给妹夫见礼的?” 刘曲萧才不管戚承禛是不是王爷,既然娶了他表妹,那就是他妹夫。 刘安岩这么好的涵养,都能被刘曲萧气得想打人,可见平日里没少和他生气。 “逆子,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刘安岩的声音持续拔高,大有刘曲萧不答应就要请家法的意思。 刘曲萧撇撇嘴,他不害怕刘安岩,可刘安岩毕竟是他爹,他总不能还手,可他又不想被打,只得暂时妥协。 刘曲萧站起身正要见礼,戚承禛便跟着站起身,温声笑道:“方才表哥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在这里,我就是满满的夫婿,见礼什么的太见外了......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舅舅舅母以后也别喊我王爷了,叫我承禛就好,听着亲切。” 听到这话,刘安岩等人皆是一惊,还是刘曲萧率先反应过来,大笑两声,走过来抬手搂住戚承禛的肩膀,道:“说得好,妹夫,你很对我的脾气,改日跟哥一起出去耍耍?” 刘曲萧最讨厌总是端着的人,戚承禛刚才的话完全对他的胃口。 宁忆萱却是眉心一跳,在戚承禛回答之前道:“表哥,王爷和你不一样,你莫要带坏他。” 宁忆萱怎么可能让戚承禛和刘曲萧一起去玩,刘曲萧可是五大青楼的常客,就是闭着眼睛他也能摸过去,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 刘曲萧看出宁忆萱的心思,笑道:“表妹放心,妹夫好歹是你的夫婿,表哥还是知道分寸的。” “分寸?哼哼——” 宁忆萱这反应显然是不相信他。 刘曲萧气笑了,“嘿,我这暴脾气,我还就非要给你证明了,妹夫,一会和我一起出去。” 戚承禛见刘曲萧还较上劲了,失笑两声,又见宁忆萱瞪着那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看他,戚承禛只得道:“多谢表哥相邀,我还是不去了。” 宁忆萱满意地点点头。 刘曲萧却鬼叫一声,“不是吧,你好歹也是个亲王,这么怕表妹?” “不是怕,”戚承禛无奈地解释,“夫人会担心,我既然可以避免,为什么还要让她没必要的担心?” 刘曲萧听言,啧啧两声,冲宁忆萱竖起大拇指,“表妹厉害!” 他这小表妹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这么会训夫,他原本还想借着和戚承禛接触,摸摸他的脾气,免得宁忆萱私下被欺负,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刘曲萧的话让刘安岩夫人的目光也变得异样,宁忆萱瞬间红了脸颊,辩解道:“我什么都没做。” 只可惜这个解释太苍白,没人相信。 不过也是戚承禛表现得很尊重宁忆萱,刘安岩夫妇也顺势答应不再称呼他“王爷”,几人的关系倒是更亲近了些。 至于误打误撞充当润滑剂的刘曲萧,刘安岩决定放他一马。 下人们给刘曲萧填了一副碗筷,几人继续用膳。 宁忆萱脸颊上的热度久久下不去,接下来一直低头用膳,根本不敢多看戚承禛一眼,而且一用完膳,便起身找借口告辞,连戚承禛都没等,就风风火火地离开。 戚承禛被打个措手不及,连忙和刘安岩等人告辞,然后追上去。 王氏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担忧道:“老爷,你说满满是不是做得过了点?” 王氏以前害怕戚承禛欺负宁忆萱,现在又害怕宁忆萱欺负戚承禛。 唉,真是操不完的心。 刘曲萧咬了一口苹果,道:“娘,你就放心吧,男人就是贱骨头,表妹越这样,妹夫越高兴。” 刘安岩顿时冷下脸,“胡说什么,回房去读书!” 刘府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不孝子。 刘曲萧这才意识到他方才的话把他亲爹也内涵进去了。 刘曲萧可不想挨打,麻溜地站起身,“诶,我这就去。” 刘安岩看他滑头的样子,失望地摇摇头。 算了,都这么多年了,他早就放弃了。 ....... 戚承禛追着宁忆萱出了刘府,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白山等人跟在后面不敢多言,等两人上了马车,白山便吩咐马夫回府。 戚承禛看着宁忆萱还有些发红的耳垂,心底笑了笑,面上却是不敢露出笑意,生怕把她惹急了。 不过戚承禛还是不顾宁忆萱对他的躲闪,伸手搂住她的腰肢,“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夫人还要躲到哪里去?” 宁忆萱瞪大眼睛,不满地看着他,“王爷怎可在舅舅舅母面前说那话?” 害她尴尬! 戚承禛挑眉,“那我该说什么?” 宁忆萱答不出,只是咬唇道:“反正就不该那么说。” 戚承禛怕她再恼,便顺着她道:“好好好,以后不说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娇羞脸庞,戚承禛喉咙发痒,情不自禁地靠近宁忆萱,轻声道:“我方才拒绝了表哥的诱惑,夫人是不是应该奖励我?” 宁忆萱:“......” 忍不住想要怼他一句,是不是要奖励要上瘾了,不管做点什么都要找她要奖励。 结果还不等她说什么,戚承禛便凑过来咬住她的唇,同时双手开始变得不老实...... 等马车停在王府门口,白山适时提醒道:“王爷,王妃,王府到了。” 话音刚落,就见车帘被撩开,宁忆萱从马车中下来,看也不看后面的戚承禛一眼,直接进府。 众人面面相觑。 若是他们方才没看错的话,王妃的衣衫似乎有些凌乱?胭脂貌似也乱了? 回忆起这个细节,几人皆是心里一颤,连忙把头低得死死的,生怕主子知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比起落荒而逃的宁忆萱,戚承禛就厚脸皮多了,他单手背在身后,仰首阔步地走进府,仅从表面谁也看不出他方才在马车做了怎样暧昧的事。 回到正院 宁忆萱已经换了一件裙衫,戚承禛明知故问,“夫人,怎么换衣服了,方才那件挺好看的?” 看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人,宁忆萱忍不住咬牙切齿,“听说王爷的书房放有床榻?” “是啊,怎么了?” 宁忆萱睨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妾身睡觉不老实,偶尔喜欢拳打脚踢,为了避免误伤到王爷,王爷今晚去睡书房吧。” 戚承禛:“.....” 逗呢? 他们都同床共枕这么久了,宁忆萱睡觉老不老实,他会不知道? 也难为宁忆萱了,为了让他睡书房想出这么个借口。 不过他方才确实做得有些过火了,让宁忆萱冷静冷静也好。 戚承禛便点头道:“那行,夫人应该是太累了才会这般,想必等夫人休息好便不会有此事了,对不对?” 戚承禛的意思很明显,他可以睡书房,但不能一直睡书房,所以他主动给宁忆萱找了一个“病”好的理由。 宁忆萱其实没想到戚承禛会答应,现在见他答应,便给面子道:“王爷说得是。” 于是,两人就戚承禛睡书房这件事达成了友好协商,就目前来看,双方都很满意。 第42章 一更 睡书房的第一夜,后悔! 戚承禛孤零零地睡在书房的床榻上,不管怎么动都是不得劲,不仅没了香软的娘子,连床榻都是陌生的。 戚承禛很后悔,他就不该答应宁忆萱,也不知道经过一夜宁忆萱能不能冷静下来,万一不能,他得在这里住多久? 戚承禛借着月光看向窗外,默默道,他最多在书房住三天,不能再多了。 ...... 次日,因为睡得不好,戚承禛醒得很早,倒是宁忆萱不知道昨晚做什么了,到现在还没醒。 戚承禛没让人叫醒她,他吃了早膳就去南镇抚司,休沐了几日,也该去见见他如今的下属了。 值得一提的是,戚承禛如今是从三品指挥同知,已经有资格穿飞鱼服,梁熙帝在让人宣旨的时候还不忘赐下飞鱼服。 因此,今日出府前,戚承禛换下往日里穿的常服,换上飞鱼服,换好衣服戚承禛站在铜镜看了看,嘴里勾起满意的弧度,还挺合身。 这应该是标准的尺码,若是太瘦或者太胖的人,就得让朝廷重做。 大梁严禁官员自己制作或者私自修改朝服,一般朝服有什么问题都得禀告朝廷,由朝廷处理。 即便是朝服损坏了,或者升官了要更换朝服,朝廷都会把不用的朝服回收,绝对不会任由朝服丢弃在民间。 毕竟朝服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朝廷的颜面,自然不能被人践踏。 当然,这些都只是明面上的规定,私底下怎样其实没有那么严格,只要别做得太明显就行。 不过制作新朝服或者修改朝服最好还是交给朝廷,毕竟今后如果损坏了,还能按照合适的尺寸更换,如果是自己私下修改,那朝廷那边的尺寸就是错的,换起来也麻烦。 飞鱼服更是不同于一般的朝服,飞鱼服必须是皇上赐下才有资格穿,并不是每个锦衣卫高层都能有机会穿。 这飞鱼服不仅象征着身份,还能代表皇帝对官员满意与否。 所以,戚承禛对身上这身飞鱼服很满意。 换好飞鱼服,戚承禛便出了王府,等他到时,正好是锦衣卫点卯的时间。 这还真是巧了,戚承禛吩咐道:“让各个千户按时点卯,点完后过来和本王汇报结果。” 他倒要看看在他新官上任后,有多少敢偷奸耍滑的。 南镇抚司下设五个卫所,也就说共有五个千户和十个副千户,至于下面的百户,总旗之类的更是不少。 按照标准配置,整个南镇抚司应该有六千左右的人手,戚承禛默默估算了下,今日按时到的有两千人就不错了。 毕竟有一大半的锦衣卫在外面出任务,哪怕南镇抚司只是负责监察锦衣卫内部,但也有不少任务,毕竟锦衣卫在大梁各地都有设置衙门,下面小地方因为天高皇帝远控制不住自己,出事的人更多,这些都需要南镇抚司派人处理。 南镇抚司的人通常是比较闲的,但当他们忙起来,绝对不比北镇抚司清闲,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南镇抚司比较闲。 ....... 因为戚承禛来之前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点卯的命令也下得突兀,他们毕竟不是每日都点卯,得到这个命令后千户们得需要时间安排下去。 等五个千户带着结果来见戚承禛,已经过去一刻钟,这个速度并不快,但戚承禛并没有说什么。 “今日点卯的一共有多少人?” 还是白山了解戚承禛,他早就把五个千户手中结果做了统计,听言马上道:“回王爷,一共一千五百七十三人。” 这么少? 戚承禛皱眉。 见此,一个千户连忙解释道:“王爷,镇抚司内一多半的人都不在京城,正在外办差事。” 他可不想被戚承禛误会。 “那现在在京城的,应该来点卯的有多少人?” 听到这话,几个千户一时语塞。 白山再次开口,“应该有两千一百人。” 差五百二十七人! 戚承禛笑了,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本王第一天来南镇抚司上任,你们就让本王看这个?看来那五百多人并未把本王放在眼里啊。” 这话说得着实重了。 几个千户立刻吓得跪在地上,“王爷息怒。” 因为以前不曾接触过,他们也摸不清戚承禛的脾气,生怕自己被殃及无辜。 戚承禛摆摆手,“起来吧,与你们无关,你们现在立刻派人给本王去调查那五百多人现在何处,又是因何缺席今日的点卯,凡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的,全部罚三十军棍,本王会亲自监刑。” “是,属下遵命。” 五个千户已经看出来了,戚承禛是想借这些人立威。 新官上任三把火,戚承禛的心思无可厚非,只能是那些人倒霉,正好撞枪口上。 不过戚承禛也并非一味的立威,他没让白山去调查,而是交给几个千户自查,便是给他们机会保下自己的亲信,显然他并不打算赶尽杀绝,也是在主动释放善意。 五个千户感受到戚承禛的善意,心里对这次立威便没有什么抵触,因为戚承禛显然并非狠辣不讲理之人,这样他们就不用时刻担心自己的安危。 而且跟着这么一位有背景的上官,总比他们之前谁都不敢惹要强多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五个千户对于戚承禛有了初步的认同。 在五个千户调查时,戚承禛也在看五个千户的资料,有点出乎戚承禛的意料,这五人中竟然还有一个勋贵,而且巧的是这人和戚承禛有些关系。 宁致方,宁忆萱二叔的儿子! 因为老平远侯夫妇早逝,所以平远侯府的大房和二房早就分家了,宁忆萱二叔是个武将,常年在边关驻守,他的妻儿也一直跟他住在边关,也不知宁致方什么时候回的京,还成了锦衣卫千户。 按照戚承禛猜测,他这个位置应该是平远侯帮他运作的,宁忆萱二叔可没那么大能力,这样的话,平远侯府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关系应该不差。 戚承禛没见过宁致方,所以方才也没有认出来,宁致方应该是知道戚承禛的,不过刚刚人多,再加上又是戚承禛初次立威,也不是他表明身份的时候。 按理说,在如今戚承禛对南镇抚司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出现这么一个亲戚,戚承禛应该高兴才对。 但因为宁忆萱和平远侯府复杂的关系,戚承禛也不知该如何对待宁致方。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暂且冷处理,等他问过宁忆萱的态度后再决定如何做也不迟。 毕竟在他心里,自然是宁忆萱更重要,他不能无视宁忆萱的态度。 除了宁致方以外,剩下的四个千户都是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目前的锦衣卫中高层大多都是家世一般的人,靠自己的能力或者熬资历,一点点升上来。 会有这一现象,还是多亏了太上皇不重视锦衣卫,这才给了普通人机会。 要知道以前锦衣卫可是个香饽饽,勋贵都想要进锦衣卫,那时候的锦衣卫中高层一多半被勋贵占据。 所以因为太上皇的不重视,锦衣卫误打误撞摆脱了勋贵一家独大的局面。 不过这种情况可能会在今后改变,毕竟谁都知道梁熙帝想要重用锦衣卫。 而且戚承禛就是勋贵,他现在已经是锦衣卫二把手,这也是一个勋贵重新进入锦衣卫的信号。 作为既得利益者,戚承禛自然不会拒绝勋贵进入锦衣卫,但前提是听话,他不会要自恃身份不听命令的勋贵。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而且即便今后勋贵再次进入锦衣卫,想要重新变得一家独大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这四个千户对于戚承禛来说还算好掌控,毕竟他们不论官职还是身份地位都比不过戚承禛,他们努力了一辈子才得到的千户位置对戚承禛来说,不过是一个起点。 这种从底层爬起来尝试过权利滋味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这一切,只要他们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和戚承禛作对。 至于不服戚承禛资历太浅,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只有小孩子才会妄想得到公平。 戚承禛品尝过不公平的滋味,在那样和平没有明显阶级的世界他都已认命,更别提现在是明确将人划分三六九等的时代,能爬上来的人怕是也认命了。 戚承禛简单看了几个千户的资料便将其放在一边,此时宁致方等人已经将没有点卯的人召回,又把有“正当借口”的人摘出去,剩下的人都被押在南镇抚司中央广场处,以藐视上官,玩忽职守的罪名。 其实仅从这个罪名看足以让他们蹲几年大牢或者流放发配。 戚承禛仅让人打三十军棍已经是很仁慈了。 这般想的人定然不了解军棍,这么说吧,哪怕是身强体壮的士兵,六七十军棍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五十军棍有很大几率让他们落下终身残疾。 至于三十军训,身体好的休养几个月就能好,但若是身体不好或者平日里养尊处优比较虚的,三十军训即便要不了他们的命,但足以把他们打残。 所以,戚承禛的惩罚并不仁慈,相反今日这一幕会牢牢地刻在南镇抚司观刑的众人脑海中。 因为,必然会打死几个人! 戚承禛来到广场上,看着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二百来人,他没有多看,直接大手一挥,“开始吧。” 话音一落,便有十个人高马大的校尉提着长棍站在长木凳旁,紧接着十个要被打的锦衣卫被强迫着趴在木凳上。 旁边还有监督的锦衣卫,等十个人趴好,旁边监督的人顿时大吼一声,“一!” 顿时,十个校尉同时落下军棍,看那力度没有留半点情。 毕竟戚承禛就在一旁看着,谁要是敢徇私,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二!” “.......” 监督之人一个数一个数地喊,被打的人越来越坚持不住,开始哀嚎,承受能力弱的不停跟戚承禛求饶。 戚承禛自然不做理会,冷眼看着他们继续行刑。 这一批被打完,立刻就被拖下去,换下一批。 众人看着坐在上面神色淡漠的男人,心里皆是一颤,传闻不是说昭平王脾性温和吗?怎么他们今日瞧着这位更像是个魔鬼。 已经有人被活活打死,三十军棍下去就没了呼吸。 但即便如此,戚承禛也不曾让人停止,可见在他心里死人是早有所料。 这一点更让人打冷颤,果然在他们这些勋贵眼中,人命根本不值钱。 第43章 二更 戚承禛就这么坐在广场上,看着一批又一批的锦衣卫被压在长凳上受军棍,哀嚎声就没有消失过,整个广场上都是受刑锦衣卫的叫声,人数一多,听得就有些瘆人。 等所有人都被打完,戚承禛才起身离开。 经过最后统计,总共有五人被打死,数十人被打残! 这个结果在戚承禛预料之间,他并不意外。 但对于南镇抚司其他人来说,戚承禛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烧死了五人,这个下马威足够震慑。 自此以后,他们不论想要做什么事,都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戚承禛的怒火。 在京城,身份低的人要想过得舒服大多要找靠山,按理说锦衣卫最大的靠山是皇帝,但因为他们被自己的靠山冷落了数十年,他们中的不少人已经另找了靠山。 但今日看到这一幕,不少人心里都犯嘀咕,或许找准靠山也是门学问。 论背景,戚承禛是亲王,得太上皇恩宠,梁熙帝也看重他,论身份,戚承禛是他们的直系上司,没有哪个靠山能比戚承禛更合适。 一时间,南镇抚司人心浮动,都在思考自己今后的打算。 但不论他们想什么,经此一事,没有人再有胆子敢和戚承禛阳奉阴违,戚承禛算是初步掌控了南镇抚司。 这一日,戚承禛待在办公房看了一天的卷宗,南镇抚司的卷宗多得数不清,戚承禛也就是有选择性地看。 他现在是掌管南镇抚司,很多事情他只需要吩咐下去,并不需要他亲自去处理。 所以戚承禛主要看以往掌权者是如何处理的,以及对下面五个千户的制衡之法。 ...... 下值后,戚承禛径直回了王府,宁忆萱早就弄清楚他的下值时间,等他回府,晚膳已经准备好。 戚承禛和宁忆萱一同坐下用膳,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碗中,戚承禛突然想起宁致方,道:“夫人,我今日在南镇抚司看到宁致方了。” 宁忆萱听言并没有惊讶,“是妾身忘了和王爷说,堂兄一年前就回了京城到南镇抚司任职。” 这件事宁忆萱是知道的,她还和宁致方见过面,只是宁忆萱不知道宁致方的具体官职,而且他们兄妹二人关系不远不近,这一年也不过见了一两次,宁忆萱就把宁致方给忘了。 戚承禛颔首,问道:“夫人和宁致方的关系如何?” 这才是他想知道的。 宁忆萱微微弯唇,“堂兄幼时便和二叔离开京城,一年前才回来,我们并不熟悉......王爷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不必顾忌妾身。” 宁忆萱不了解宁致方,只是偶尔听平远侯说起宁致方,听起来是个有能力的人,至于品性如何,需要戚承禛自己去观察。 宁忆萱只是讨厌平远侯,对于宁致方一家她并没有别的情绪。 戚承禛明白宁忆萱的意思,笑道:“夫人这话说得可不对,我们是夫妻,我怎么可能忽视你,夫人如果不喜尽管和我说,我定是站在夫人这边。” 宁忆萱听言眨眨眼睛,“真的?那如果我让王爷罢了堂兄的官呢?” “宁致方是正五品千户,我没资格罢他的官,不过我有很多办法让他丢官,夫人可要试试?” 见戚承禛说得认真,宁忆萱忙摇头,“不必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戚承禛脸上认真的表情瞬间消失,“我也没打算真算计他,不过我没骗夫人,夫人今后如果有看不顺眼的人,尽管和我说,我会帮夫人。” 宁忆萱听着戚承禛的话,抿嘴道:“如果我不占理呢?” 哈哈—— 戚承禛忍不住大笑两声,“那又如何,夫人是我的王妃,这便是最大的理,何况我这人向来帮亲不帮理。” “理”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在乎! 宁忆萱目光闪烁,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总是这样,说的话从不曾让她失望过。 “那......王爷可要说话算话。” 宁忆萱嘴角翘起,眼中带着笑意。 戚承禛看到宁忆萱的笑,勉强压下正要脱口而出的“好”,故作苦恼道:“我的记忆不太好,可能需要夫人时常提醒我。” 宁忆萱心中的感动瞬间消失,这段时间她早就摸清了戚承禛的性格,听言面无表情地问:“比如?” “比如每天给我一个吻。” 戚承禛说着就把侧脸凑到宁忆萱面前,显然已经不知道脸皮为何物。 宁忆萱一点意外的情绪都没有,看着近在咫尺的俊朗脸庞,她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然后扭头在戚承禛脸上落下一吻。 很轻! 但这吻仿佛吻在戚承禛心里,痒痒的。 戚承禛忍不住心神一颤,他方才虽然那么说,却没指望宁忆萱会答应,毕竟他们两人之间一直是他主动。 没成想,宁忆萱答应了,而且还照做了。 戚承禛懵圈了。 宁忆萱本来很紧张,但看到戚承禛仿佛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顿时笑了,“王爷这是怎么了?” 戚承禛猛然回首,然后目光缱绻地看向宁忆萱,柔声道:“我在想啊,我定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让我今生得以遇到夫人。” 又是这般直白的话。 宁忆萱心里多了一份甜蜜,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菜要凉了,王爷快用膳吧。” “.......” 戚承禛很是幽怨地看宁忆萱,“夫人,你这话很破坏气氛。” 宁忆萱一脸无辜,“王爷不饿吗?” 戚承禛:“......饿。”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和她一般见识。 两人暂且停止交流,专心用膳。 等用完膳,宁忆萱才问道:“王爷今日在南镇抚司可还算顺利?” 戚承禛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淡淡道:“打杀了几个人,想不顺利都难。” 宁忆萱面色不变,眼中浮现笑意,“顺利就好。” 戚承禛看她,“夫人觉不觉得我有点狠?” “王爷做事自有王爷的道理,就像王爷方才所说,妾身只知道王爷是妾身的夫婿,至于其他的,妾身只是内宅妇人,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戚承禛听言,忍不住从喉咙发出几声低笑,“我们啊,还真是天生一对。” 宁忆萱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天生一对吗? 那挺好的。 ....... 既然宁忆萱不讨厌宁致方,戚承禛便有心用一用宁致方。 次日到了镇抚司后,戚承禛便召见了宁致方。 “属下见过王爷。” 宁致方走进戚承禛的办公房,恭敬地行礼。 戚承禛起身扶起宁致方,脸上带着笑意,如沐春风般,一点没有昨日的威慑。 “致方昨日应该表明身份才是,你是王妃的堂兄,我们可是一家人。” 宁致方性格内敛沉稳,听言不卑不亢道:“私下里是一家人,在衙门还是要注意分寸,王爷掌管南镇抚司,属下岂能拖王爷的后腿。” 听到这话,戚承禛笑意更深,面上却是轻斥道:“胡说什么,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还分得这么清楚做什么,你和王妃应该有段日子没见面了吧?等改日休沐带着夫人去王府做做,王妃也想见见娘家人。” “好。” 宁致方显然不是个死板的人,他没有主动提起这层身份,并不代表他不想借势,能和戚承禛搞好关系他自然是愿意的。 不过宁致方也知道宁忆萱和平远侯之间复杂的关系,他不指望戚承禛能多重用他,宁致方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他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而宁致方让戚承禛很满意,他在心里默默提高对宁致方的评价。 第44章 一更 戚承禛如今掌管南镇抚司,他想要重用宁致方简直不要太简单,不过是召见了宁致方几次,整个南镇抚司就都知道千户宁致方得了戚承禛的看重。 紧接着便有人开始调查宁致方的身份。 宁致方以前很低调,南镇抚司的人虽然知道他是勋贵出身,但因为对方不曾仗着身份做什么,再加上其他四个千户都是普通人,宁致方就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对他的关注就没那么多。 如今宁致方成了戚承禛掌管南镇抚司后第一个赏识的人,自然也就变得高调起来。 这一查,可就了不得了。 今日,宁致方来上值,路上碰到的人皆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讨好和谄媚。 宁致方看在眼里,面色不变,淡淡地回应,心里多了一丝猜测。 等走到他的千户所小院,他手下那群人更是热情,见到宁致方走进来,立刻围过来,扬声道:“千户大人,王爷真的是你妹婿吗?” 他们看向宁致方的眼神中带着希冀。 虽然这件事已经在南镇抚司传遍了,可他们还是希望得到宁致方的亲口承认。 宁致方看着众人,摇摇头,然后在众人黯淡失望的眼神中,淡淡道:“准确地说,昭平王妃只是我堂妹,”并非亲妹。 话音一落,小院中静默一瞬,然后爆发出欢呼声, “原来是真的!” 堂妹又怎么样,堂妹也是妹妹,一笔写不出两个“宁”字。 何况戚承禛这几日的动作已经证明他有心提拔宁致方,那就代表他对这层关系还是在乎的。 只要在乎,那就行。 宁致方的手下皆是兴高采烈,从今以后他们也是有靠山的人了,他们千户和昭平王有关系,他们自然而然就是昭平王的人,今后在南镇抚司,他们千户所天然就比其他四个千户所高一等。 这就是现实。 戚承禛不需要做什么,仅仅流露出一点对宁致方的青睐,他手下的那群人便自觉把自己归到戚承禛手下,并且在一定程度上献出自己的忠心。 这是戚承禛早就打算好的,只是在知道宁致方身份之前他本来是打算在五个千户中随便选一个,现在有了宁致方和宁忆萱这层关系,他自然不会再做别的选择。 宁致方看着兴高采烈仿佛过年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来了南镇抚司一年,第一次感觉到轻松,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压抑。 勋贵的身份可以给宁致方提供很多便利,但在这寒门居多的南镇抚司,却是让他举步维艰,更是被其他四个千户有意无意地孤立,连带着他的手下也被其他千户所的人欺负,给他们安排的任务也是最繁琐最得罪人的。 一年了! 现如今他们一朝翻身,岂能不激动。 便是宁致方向来内敛,心绪也起了几分波动。 不过,宁致方舒服,其他四个千户可就不舒服了。 在调查到宁致方和戚承禛的关系后,他们就开始不安。 “你们说,王爷会不会为了给宁致方出气找我们的茬?” “应该不会吧?”语气不确定中带着慌张。 “绝对不会,”这人的语气就坚定很多,“王爷初掌南镇抚司,正是需要树立威信,拉拢人心的时候,他岂会轻易对我们出手?何况我们有对宁致方做什么吗?” “对啊,我们根本没对宁致方做过什么。” 毕竟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哪怕不够聪明,但绝对够谨慎,他们再看不惯宁致方,人家也还是勋贵,谁知道会和哪些大人物有关联。 虽然锦衣卫直属于梁熙帝,任何官员都没有处置锦衣卫的权利,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四人也就是孤立宁致方,并未对他做过什么。 若说有什么能让宁致方生气的点,应该就是他的手下每次分配任务都是最差的。 不过戚承禛可是亲王,他怎么可能为了几个锦衣卫小旗开罪他们这几个千户。 所以,哪怕戚承禛对他们不满,顶多就是训斥一顿,或者让他们去完成一些比较棘手的案件以示惩戒,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这般想着,四个千户总算是安心下来。 ...... “王爷,如今整个南镇抚司都知道了您和宁千户的关系。” 这本就是戚承禛有意为之,听言只是点点头,“最近这段时间让他们专心处理地方上的事,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肃清锦衣卫。” 戚承禛心里很清楚,锦衣卫中最大的蛀虫必定在京城,但锦衣卫太大了,在各个地方都设有衙门,比起京城中的锦衣卫中高层,还是地方上的小官好处理。 戚承禛一言就能定他们的生死。 所以,戚承禛决定从下面先开始。 之前韩瑞也是这样做的,所以才会有大半的锦衣卫不在京城,这一年以来他们一直都是到处跑,在京城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 戚承禛看着陆陆续续从下面送回来的卷宗,大多数人无非是为了利益徇私枉法,和当地的官府或许商贾勾结欺压百姓。 因为牵扯甚广,总会拔出萝卜带出泥,肃清锦衣卫的这段时间,也顺带着整顿了吏治。 梁熙帝此举可谓是一箭双雕。 正是摸清了梁熙帝的心思,戚承禛才会更加坚定地将重点放在地方上,梁熙帝正在一步步掌控朝政,他的第一个目标显然就是底层官吏。 随着锦衣卫自查肃清,很多地方的底层官吏已经换了一茬,一直待在翰林院等待授职的候选官吏们不会想到梁熙帝初登基的这几年,会是他们最有机会外放的时候。 而这些人可是实打实的正萱年间的官员,天然效忠梁熙帝。 梁熙帝的动作并没有遮掩,朝堂上的众臣也明白梁熙帝的心思,但没有一个人敢出言阻止。 梁熙帝毕竟是一国之君,若是连任命底层官吏的权利都没有,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所以,梁熙帝用的是阳谋,用得堂堂正正。 要怪就怪那些官吏中饱私囊,触犯律法,活该被罢官免职。 戚承禛上任后,更是秉持着先地方后中央的行事原则,加大力度肃清锦衣卫,越来越多的底层官吏被扒掉身上那身官皮,或流放或斩首,反正没一个有好下场。 梁熙帝对大梁的掌控正在点点加深。 ...... 时光流逝,转眼间,正萱二年已经走到尽头,从宫里参加宫宴出来,戚承禛和宁忆萱一起坐上马车,看着外面迟了一个多月才来到的大雪,道:“这场雪来得还真巧。” 正好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宁忆萱坐在他身边,同样看着窗外,“是啊,真巧。” 宁忆萱其实不喜欢雪天,她幼年丧母,平远侯迎娶周氏的那天就是一个雪天,年幼的孩子还不会表达自己的心思,但她本能讨厌那天的一切。 包括那场漫天的大雪。 戚承禛握住宁忆萱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微凉,便把另一只手放上去,替她暖热。 宁忆萱感受到手上的热意,嘴角不自觉弯起,眼中的冷意瞬间消散,对雪天的讨厌也减少许多。 她可以因为一个人讨厌雪天,也会因为一个人喜欢雪天。 就比如现在。 “反正今日要守岁,夫人一会儿要不要打雪仗?” 戚承禛觉得宁忆萱情绪不对,便想让她高兴一些。 宁忆萱沉默片刻,点头应下,“好。” “一会儿还请王爷手下留情。” 戚承禛颔首,“那是自然。” 这是他娘子,又不是别人,哪能真打,他是没有多少和女子相处的经验,但并不代表他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 说实话,前世戚承禛看网上那些整女友整得很高兴的男人,他都觉得他们脑子有问题,他们竟然真觉得有人觉得他们幽默。 戚承禛都想把他们踢出男人行列,免得影响女子对男人的印象。 回到王府,老王妃强撑着没睡,还在祠堂守夜。 今晚的宫宴老王妃自是有资格参加,只是因为年迈,再加上外面太冷,老王妃不宜出门太久,便没有去。 两人先去陪了老王妃一会儿,然后才穿上大氅离开房间。 雪下了几个时辰,地面上已经积起厚厚的一层雪,树上,房顶上,皆被雪覆盖。 因为知道两位主子起了兴致打雪仗,白山特意让人将雪堆成两堆,方便他们取材。 戚承禛抓起一把雪,凉得他忍不住皱眉,拦住想要抓雪的宁忆萱,“太凉了,今晚就算了,明天再玩吧。” 到底是晚上天气太冷,再加上雪还在下,是他欠考虑了,现在不是打雪仗的好时候。 而且也没有准备护手,万一冻伤手就得不偿失了。 宁忆萱却是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雪堆,有些不舍得,她之前因为不喜欢下雪,再加上没有朋友,从来都没有玩过雪。 现在好不容易想玩了,戚承禛又不让她玩了,一时间,宁忆萱心里落差有点大,不想放弃。 戚承禛看着宁忆萱恋恋不舍的样子,劝道:“雪太凉了,万一被寒气入体就不好了。” 宁忆萱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姑娘,她的体质只能算是一般。 宁忆萱忍不住反驳,“让人准备一副护手不就好了。” 得,连办法都想好了。 戚承禛无奈,也是他不好,勾起了宁忆萱的兴趣,显然她是不会轻易放弃了。 戚承禛只得让人去准备护手,“先说好,外面太冷了,我们最多玩两刻钟。” “好!” 宁忆萱见戚承禛答应,毫不犹豫地同意,反正能玩就行。 第45章 二更 护手拿来,宁忆萱立刻戴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戚承禛,那意思不言而喻。 戚承禛同样戴上护手,看着宁忆萱难得露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他笑笑,道:“开始吧。” 砰—— 话音刚落,戚承禛迎面飞来一个雪球,他惊得眼角一跳,依靠本能想要躲开,但因为反应慢了,雪球直接打在他脸上。 一击即中,宁忆萱笑得眼睛一弯,心里有些得意。 戚承禛摸摸脸,咬牙道:“夫人,你这是耍赖。” 他怎么也想不到宁忆萱会打他个措手不及。 宁忆萱却是反驳,“王爷说了开始我才扔的,如何算是耍赖?” “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宁忆萱眼睛亮得发光,理直气壮道:“若必须等王爷准备好才能攻击,不如我们都躲在树后罢了,那样更安全。” 戚承禛皱眉,他这是被宁忆萱阴阳怪气了? 宁忆萱的话还在继续,“既然是打雪仗,那用些计策本就是理所当然,王爷觉得呢?”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戚承禛无奈地笑笑,“夫人这般伶牙俐齿,我算是见识到了。” 宁忆萱扬唇,“王爷谬赞。” 戚承禛挑眉,他可不是在夸她,不过看得出宁忆萱现在很放松,戚承禛眼睛一转,左手放在身后,偷偷地揉雪球,“夫人这般聪慧,我只是说句实话而已。” 宁忆萱听到这话,并未说什么,反而伸出手,她手心赫然放着一个雪球。 戚承禛脸色一变,怎么这么快又弄出来一个雪球? 不对啊,他方才一直注意着宁忆萱,她没机会呀。 下一刻,戚承禛把目光放在宁忆萱身后的幻梅身上,目光不善,“夫人,你这是不是不太地道?” 哪有请外援的。 宁忆萱将手中的雪球又用力捏了捏,将其捏得更瓷实,“王爷又没说不准别人帮忙。” 戚承禛一噎。 他没说是因为他知道白山他们不敢动手攻击主子,可他忽略了下人们不敢动手,但却可以帮忙制造雪球。 戚承禛很是无奈,他本意是随便陪宁忆萱玩玩就得了,根本没打算认真,但宁忆萱显然是认真的。 这又是出其不意,又是找人帮忙的,她很明显是打算好好玩。 “......夫人,接下来下手轻点好不好?” 戚承禛发现他根本不需要让着宁忆萱,反而他自己得万分小心才是。 宁忆萱嘴角上扬,掂掂手中的雪球,扬声提醒道:“王爷要小心了。” 刚说完,宁忆萱手中的雪球就扔了出去。 戚承禛早有防备,立刻闪身躲开。 还不等他松口气,宁忆萱手中又多了两个雪球,飞快地扔向戚承禛,戚承禛只得再躲。 于是,接下来戚承禛就没有停下过,宁忆萱因为有幻梅帮忙,雪球不断地攻击戚承禛。 戚承禛只能躲里偷闲捏个雪球,但因为一直在动,准头实在不抱希望,他扔的雪球连宁忆萱的衣摆都没有摸到,宁忆萱根本不需要躲避。 在这两刻钟里,戚承禛不停躲闪宁忆萱的雪球攻击,就算他专心致志,还是被雪球击中了数次,他的衣衫已经有一部分被打湿,束发也有些凌乱。 反观宁忆萱,除了因为总是在扔雪球而累得脸色红润外,一点变化都没有,她不说话站在那里,还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过戚承禛现在可没心情欣赏,他摸摸自己湿一块干一块的衣服,忍不住苦笑道:“夫人,不是说要手下留情的吗?” 就方才宁忆萱攻击的那架势,戚承禛都怀疑他们是仇人。 宁忆萱眨眨眼睛,看着戚承禛道:“妾身有答应吗?” 戚承禛:“......” 很好,他家夫人的聪明才智全用来对付他了。 还真是倍感荣幸呢。 戚承禛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道:“时间不早了,今天就玩到这儿,我先回去换件衣服。” 看着戚承禛离开,幻梅担忧道:“王妃,王爷是不是生气了?” 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没事,不用担心。” 方才扔雪球仿佛把她的烦恼也扔了出去,宁忆萱现在神清气爽,心里很舒服,看什么都觉得顺眼。 至于戚承禛,宁忆萱知道他气量没这么小,顶多就是不爽而已,反正他又不会对他做什么。 只可惜,宁忆萱的自信只维持到她回房前。 宁忆萱刚走进内室,就被刚沐浴更衣的戚承禛拉进怀里。 戚承禛面上带着笑容,“夫人方才玩得开心吗?” 宁忆萱本能觉得危险,想要挣脱却被戚承禛死死地禁锢在怀里,“......也就还好。” “看来是很开心了,”戚承禛幽幽道:“可是我很不开心,夫人打算怎么哄我?” 宁忆萱一脸为难,“妾身不会哄人。” “不,你会。” 宁忆萱有些懵。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会? 戚承禛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拦腰抱起宁忆萱,“只要夫人接下来好好听话,就能哄好我。” 宁忆萱抿嘴,她已经察觉到危险,可戚承禛根本不放开她,她也没办法。 心想着又不是没经历过,反正戚承禛会注意分寸。 但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宁忆萱太过相信戚承禛,这头狼披着羊皮披久了,以至于让宁忆萱忘了他的本性。 最后,宁忆萱付出了双手差点被磨废的代价,才让戚承禛放开她。 一恢复自由,宁忆萱就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床,让人准备热水,她要沐浴。 戚承禛则一脸餍足地靠坐在床榻上,嘴角勾起,衣带不知何时松开,寝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里面精壮的胸膛,看起来阳刚十足。 等宁忆萱沐浴回来,戚承禛看到她还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手,戚承禛忍不住低笑一声。 宁忆萱听到声音,目光立刻落在戚承禛身上,眼神不善。 戚承禛张开怀抱,“娘子过来。” 宁忆萱摇头,“不去。” 她现在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方才戚承禛太可怕了,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吞下去。 戚承禛挑眉,起身下床走到宁忆萱身边,笑道:“那我过来。” 戚承禛下意识想搂住宁忆萱的细腰,却被她抢先一步逃开。 宁忆萱起身远离戚承禛,“王爷莫要靠近妾身。” 她真的怕了。 戚承禛尴尬地摸摸鼻尖,“夫人,方才是意外。” 他一开始也没想太过火,结果越往后他越控制不住自己,没有直接要了宁忆萱,已经是他极力控制的结果。 宁忆萱不想搭理他,她何曾经历过这些,只要想到方才的一幕幕,脸颊便如同火烧一般,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再次升高,明眸中泛着水。 看到这一幕,戚承禛忍不住喉咙一动,立刻移开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同时打消了靠近宁忆萱的想法,他们现在确实不能再亲密接触,要不然他就真控制不住了。 戚承禛干咳两声,“我今晚去睡书房。” 说着戚承禛便站起身。 刚走一步,宁忆萱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响起,“王爷在生妾身的气?” 或许是因为刚刚发生亲密的接触,宁忆萱有些患得患失。 戚承禛脚步一顿,转身看她,“怎么会,只是我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宁忆萱怔了下才明白他口中的冷静是什么意思,脸色泛红,她还以为戚承禛在怪她。 不过两人到底刚做了亲密的事,虽然不曾真的发生什么,但在宁忆萱心里,这比真的洞房还要羞人,哪怕她拒绝戚承禛的靠近,可心底还是希望戚承禛能陪着她。 宁忆萱抬眼看向戚承禛,想要戚承禛留下的话她说不出来,但她的眼神表明了一切。 戚承禛看着那双含情的美眸,想要离开的脚步却是再也迈不开。 唉! 戚承禛叹口气,走回去抱住宁忆萱,“你呀,非要折磨我才甘心。” 宁忆萱心里泛甜,小脸儿乖巧地靠在戚承禛的胸口,嘴硬道:“哪有!” 戚承禛嗅着宁忆萱身上沐浴的花香,亲了亲她的耳垂,“夫人,一会儿可要老实一点,莫要挑战我的忍耐力。” 宁忆萱听言不服气道:“我一直很老实,是王爷总是动手动脚。” 她可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他。 “好,我会控制好自己。” 戚承禛方才已经吃了点肉渣,已经满足了,自然不会再像以往那般哄着宁忆萱占便宜。 说起来,宁忆萱能容忍他的得寸进尺,已经是很仁慈了。 于是,两人决定一会儿就寝,谁也不打扰谁,虽不曾真的分出个楚河汉界,但两人显然默认他们之间必须要留出空隙。 等真的就寝,宁忆萱睡在里面,紧紧贴着里面的墙壁,而戚承禛则躺在床边,是真的床边,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摔下去的那种。 然后,宁忆萱和戚承禛看着两人中间那完全可能再塞下一个人的空隙,面面相觑。 “夫人,我们是不是离得太远了?” “不如靠近一点?” “好。” 于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缩短了些,最后只是相隔半臂的距离,只要伸手就能握住对方的手,但两人都紧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曾想过越界半分。 对此,两人都满意了,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已经打完雪仗的两人把守岁忘得干干净净,也得亏老王妃不是老古板,并不会真的计较这些,守不守夜全凭自愿,并不强求,要不然两人不会歇得那么舒服。 次日,两人醒来时,宁忆萱正躺在戚承禛怀里,两人躺在床榻中央,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谁越过了“楚河汉界”。 第46章 一更 正萱三年大年初一,戚承禛陪着宁忆萱宅家一天,在严词拒绝宁忆萱想要再次打雪仗的提议后,作为补偿,戚承禛陪宁忆萱下围棋。 然后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戚承禛被宁忆萱虐得十分酸爽。 戚承禛在围棋方面的天赋差宁忆萱太多,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两人上午下棋,下午闲聊,时间倒也过得不慢。 直到晚上就寝 两人沐浴后穿着寝衣,站在床榻前,沉默片刻,戚承禛率先开口,“怎么说?” “妾身睡觉一向安静,昨晚动的并不是我。” 宁忆萱坚决不相信自己会先越过“楚河汉界”。 而戚承禛听到这话,玩味地笑笑,“我没记错的话,夫人之前才说过自己睡着后很不老实的。” 宁忆萱一噎。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宁忆萱当初为了让戚承禛睡书房编出来的借口,现在遭到孽力反噬了。 其实两人之所以会这般僵持,主要就是两人谁都不承认是自己先越了界。 宁忆萱被戚承禛一噎,不想再和他争论,道:“或许昨晚只是意外。” 意外就代表两人都没错,这话显然是想翻篇了。 戚承禛也不再坚持,“夫人说得是。” 简单的两句话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一同上床休息,两人之间依旧保持半臂的距离。 宁忆萱每次看到自己的手,就会想起之前的经历,然后就下意识想远离戚承禛。 自从两人接触越来越亲密后,宁忆萱就开始有意无意关注男方之事。 她最常听说的便是不同男人能力是不一样的,有的可以一夜七次,有的也就是眨眼男。 宁忆萱自然无从对比,但就凭那日差点把她手磨破皮的程度,戚承禛想来是不差的。 按理说未来的幸福生活有了保障,宁忆萱应该高兴才是,但她毕竟没有经历过,在她心里,对这种事情到底害怕多过期待,也让宁忆萱下意识躲着戚承禛。 ...... 次日,两人总算没有再次越界,好好地在自己的位置上醒来,也算是证明前天晚上确实是例外。 戚承禛和宁忆萱一同起身更衣洗漱,今日是初二,正是过年走亲访友的第一天。 戚承禛已经进入仕途,他要采访的人可不算少,不过今日是留给宁忆萱的。 他会陪她先去平远侯府,再去刘府,毕竟这两家都是宁忆萱最亲的人,至于亲不亲近那就是另外的事。 这是早就定下的,两人用过早膳后便坐车去平远侯府,他们选择去这么早,便是不打算留下用膳。 如今宁忆萱掌管王府内务,送给平远侯府和刘府的礼物皆是她安排的,戚承禛不曾插手。 便是之后戚承禛拜访其他同僚的礼物,宁忆萱也已经准备好,每一份礼物都是她派人了解过对方喜好后安排的,其用心程度可见一斑。 来到平远侯府,戚承禛本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了,没想到到了正堂便看到宁致方已经在那坐着。 宁忆萱二叔一家,只有宁致方自己回来,他的父母还在边疆待着,哪怕是过年,对方也没办法回来。 老昭平王就是镇守边疆的武将,戚承禛从原主记忆中早就知道边关的武将想要回来一次极为不容易。四五年能回家一次就算很不错了。 而宁致方之所以会来这么早,一是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宁致方觉得无聊索性就来了,这二嘛,是宁致方猜测戚承禛要来,过来碰碰运气。 现在来看,他运气不错。 第47章 一更 宁致方见戚承禛进来,马上起身。 因着这里是平远侯府,两人现在是私下交往,倒是不必太过恭敬,但宁致方还是用自己的方式表示了对戚承禛的恭敬。 戚承禛含笑看他,“致方也在啊。” “今日特意来拜访大伯,没想到王爷和王妃也来了,倒是巧了。” “能遇到就是缘分。” 戚承禛和宁忆萱一同走进大堂。 过了一会儿,平远侯和周氏走进来,周氏身边还跟着一位清秀女子。 宁致方主动介绍道:“这是内人。” 原来是宁致方的夫人。 想来她方才是去后宅见周氏了,这才一同到来。 进来后,宁致方的夫人走到宁致方身边,看了眼宁忆萱,正要说话,宁忆萱便率先开口道:“堂嫂。” 如此一来,宁致方的夫人笑着点头,“王妃。” 语气略有些亲近。 平远侯和周氏已经走到主位上坐下。 平远侯看看众人,“都坐吧。” 戚承禛便带着宁忆萱坐在一侧,宁致方夫妇坐在另一侧。 在平远侯这里,戚承禛可得不到王爷的待遇,平远侯压根就不拿他当王爷,只当成宁府的女婿。 不过平远侯到底是宁忆萱的父亲,在两人没有彻底撕破脸皮前,戚承禛还愿意帮宁忆萱维持表面的平静,见气氛有些凝固,便主动开口道:“岳父近来可还好?” 平远侯听言冷哼一声,“若真关心老夫,不如多回来看看。” 成亲几个月,也就回门那天来过一次,也难怪平远侯不满。 戚承禛面色不变,含笑道:“还请岳父见谅,夫人需要管理王府大大小小的事情,实在太忙,抽不开身。” 听到这话,宁忆萱依旧面无表情,确实挺忙的,也就出去玩了几天而已。 平远侯的脸色却是缓和不少,不止是因为戚承禛愿意给他面子解释,更是因为戚承禛的话表明了王府的中馈是宁忆萱在管。 刚进门就可以掌管中馈,宁忆萱必定是得夫家看重,得知宁忆萱过得很好,平远侯的心情好了很多。 周氏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自从得知宁忆萱借口打杀了她安排的一个丫鬟后,周氏便觉得宁忆萱可能知道了点什么,本来对宁忆萱不闻不问的她,开始关注宁忆萱的消息。 但宁忆萱很少离开昭平王府,而且昭平王府的下人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周氏知道得不多。 现在骤然得知宁忆萱掌管王府中馈,她的表情管理直接失败,眼底带着阴霾。 至于宁致方夫妇则在一旁安静地坐下,只当自己不存在,毕竟这四个人没一个是他们可以惹得起的。 平远侯心情缓和后,便有心情和戚承禛多聊几句,只是依旧是戚承禛找话题。 男人嘛,总避免不了聊到事业,戚承禛和平远侯也不例外。 “王爷如今在南镇抚司?” 戚承禛点头,“不错。” “如今的锦衣卫确实有诸多弊端,王爷既然去了南镇抚司,可要好好整顿一下。” 平远侯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他知道的消息肯定要比戚承禛多,听到这话,戚承禛便知对方这是在提点他。 戚承禛的笑意加深,“岳父放心,我既然掌管南镇抚司,必定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何况还有致方帮我。” 宁致方突然被点名,倒也没惊讶,只是应道:“我会尽力帮王爷。” 平远侯听言颔首,“致方能力不错,有他在,确实能帮到不少忙。” 平远侯对自己这个侄子了解不多,但也关注过他这一年的行事,是个稳重有能力的,必然能帮到戚承禛。 “还得多谢岳父给我准备了这么好的帮手。” 宁致方能去南镇抚司,平远侯功不可没。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平远侯的面色愈发温和,“致方是自己人,你用得也放心些,有什么事尽管交给他去做,他也需要多多磨练。” 戚承禛没去南镇抚司之前,宁致方根本接触不到什么大的案件,就是处理一些小事,虽然一直有事做,但起不到锻炼作用,就跟混日子差不多。 若是换成别的胸无大志的纨绔估计巴不得这样,但宁致方显然是有野心的,他自然不满足于此。 戚承禛明白平远侯的意思,“我明白。” 戚承禛有意培养宁致方,自然会给他磨练的机会,他总不能一个亲信都没有。 ....... 聊到朝堂,平远侯的话肉眼可见地变多,他毕竟在朝堂十几年,戚承禛需要请教对方的方面很多,宁致方时不时插句话,几人聊得倒是挺愉快。 宁忆萱等人却是不曾说话,在这里周氏是长辈,她不说话,哪怕宁致方的夫人有意找宁忆萱说话,也不太好有动作。 就这样聊了半个多时辰,戚承禛才终止话题,因为他发现宁忆萱的情绪有些浮躁,她似乎不想在待下去了。 戚承禛虽不明白为何,但在他心里,宁忆萱自然比其他事重要,因此他便主动终止话题,但:“今日就到这吧,改日我再陪夫人回来拜访岳父。” 平远侯本来还算温和的脸色瞬间冷下来,“这才来了多久就要走?” 平远侯以为他们最起码要用了午膳再走,结果才待了一会儿就要离开,平远侯能高兴才怪了。 面对质问,戚承禛丝毫不尴尬,只是略带歉意道:“还请岳父见谅,实在是我一会儿有急事,只待这么短时间,我也觉得愧对夫人。” 平远侯虽然脾气不好,但他最在意戚承禛对宁忆萱好不好,见戚承禛话里话外是真的敬重宁忆萱,他的火气便下降不少。 戚承禛执意要走,平远侯不好再强留,只是让他们日后多来几次。 说这话时平远侯看向宁忆萱,眼中带着希冀,但宁忆萱根本不理他,径直转身离开大堂。 戚承禛含笑和平远侯几人告别,便快步跟上宁忆萱。 看到这一幕,宁致方目光微闪,多年不见,他这位堂妹和大伯的关系似乎更差了。 ......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戚承禛握住宁忆萱的手,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腰,将宁忆萱揽在怀里,柔声问道:“方才怎么了,不高兴?” 宁忆萱靠在戚承禛胸口,闷声道:“就是不想待下去了。” 待在平远侯府越久,她就越觉得窒息,恨不得立刻离开才好。 那个家里已经没了她的位置。 “那为何不和我说?” 若不是他时不时注意宁忆萱的情绪,她恐怕就打算这么忍下去。 宁忆萱抿嘴,“王爷方才和他聊得很高兴。” 她只是不想打扰戚承禛。 戚承禛听言忍不住敲了下宁忆萱的额头,“我和谁说话不高兴?以后若是不高兴尽管和我说,我们是夫妻,我难道不护着你反而护着外人?” 戚承禛喜欢拿笑容当工具,他很少有不笑的时候。 宁忆萱的关注点有些奇怪,听到这话神色复杂的问道:“王爷也对我这般笑?” 莫非对她也是假的? 戚承禛又敲了宁忆萱一下,没好气道:“是不是一样,夫人自己会感受不到?” 宁忆萱抿嘴无言,她当然觉得不一样,她只是怕是自己感觉错了。 但现在戚承禛这话,显然是印证她的感觉。 宁忆萱依旧靠在戚承禛怀里,嘴角微微上扬,方才在平远侯府的烦躁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其实已经很少再想起和平远侯府有关的事情,那种厌烦到甚至有些厌世的情绪也许久不曾再出现,现在她的情绪更多是关于戚承禛的。 就比如现在。 她觉得静静地听戚承禛的心跳,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从平远侯府到刘府,她听了一路,也不觉得厌烦,甚至觉得挺好玩的。 等马车停下,下人们将长凳放在马车前,宁忆萱都没有动。 戚承禛还以为她睡着了,轻声道:“夫人,刘府到了。” 宁忆萱一瞬间就察觉到戚承禛的心跳加快了几下,然后又恢复原状。 真有趣。 只是戚承禛已经叫她了,宁忆萱不好再赖在戚承禛怀里,便直起身子,和戚承禛一同下车。 “夫人方才睡着了?” 戚承禛扶着宁忆萱下来,问道。 宁忆萱摇头,“没有,只是走神了,”她肯定不会说她一直在听戚承禛的心跳,宁忆萱的性格说不出来这种话。 虽然她方才做的确实是这件事。 好在戚承禛只是随口一问,见宁忆萱否认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两人一同走进刘府。 下人们再看到王府马车时便已经去禀报刘安岩夫妇。 第48章 一更 正堂中 不仅刘安岩夫妇在,刘曲萧也在,过年这几日刘安岩看他看得很严,刘曲萧也习惯了在这几日装乖宝宝,陪刘安岩接待来访者,以及随刘安岩一同走亲访友。 他们知道戚承禛和宁忆萱回来,却不曾想到他们会来得这么早。 按理说他们现在应该在平远侯府才对。 莫非...... 刘安岩眉头微皱,问道:“承禛,你们没有回平远侯府?” 并非是刘安岩多重视平远侯,实在是大梁以孝治天下,戚承禛现在一举一动都有不少人盯着,明面上的规矩还是要遵守。 戚承禛带着宁忆萱走过去坐下,他知道刘安岩的担忧,道:“我们就是从侯府过来的。” 刘安岩这才舒展眉头,去过了就行,至于待了多长时间这是他们的自由,外人管不了那么宽。 刘曲萧对戚承禛印象很不错,戚承禛一坐下,他便蹭过来,低声道:“妹夫,听说你和陈青鞅交好?” “不错,”戚承禛点头,“表哥有事找他?” 刘曲萧嘿嘿一笑,“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既然他和妹夫有旧,我便不和他计较了。” 数年前,陈青鞅和刘曲萧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两人都爱玩,一掷千金的事没少做。 有一次,两人便同时看上了风月楼的新花魁,共同竞争花魁的初夜权,最后刘曲萧棋差一招,因为带的银子不够,输给了陈青鞅。 自此以后,两人只要见面就会不对付,不是你怼我一句,就是我刺你一回,总之就是两不相让,且愈来愈有加重的趋势。 他们本就是这么不对付,但让刘曲萧惊讶的是,前几日偶然碰到陈青鞅,刘曲萧下意识阴阳怪气了几句,但陈青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邀请刘曲萧一起坐下。 刘曲萧心里顿时警惕起来,这陈青鞅不会是心怀不轨吧? 陈青鞅看出刘曲萧的眼神,嘴角上扬,解释道:“刘曲萧你别乱猜了,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我们不如握手言和?” “谁和你握手言和?”刘曲萧下意识反驳,但下一刻他就愣了,“王爷?” “不错,”陈青鞅点头,“我和王爷本是旧识,你和王爷又是姻亲,我们本是一家,没必要斗得你死我活。” 和刘曲萧互怼,不过是陈青鞅偶尔会有的兴趣,但得知刘曲萧是宁忆萱的表兄后,陈青鞅就改变了想法,他们也算得上有些关系。 和刘曲萧缓和关系便是陈青鞅突然涌现的想法。 得知陈青鞅认识戚承禛,刘曲萧显然很有兴趣,开始询问戚承禛以前的事。 别看刘曲萧成日里不着调,但他对宁忆萱还是很关心的,毕竟就这一个妹妹,向陈青鞅打听戚承禛之前的事,也是想看看戚承禛对宁忆萱好不好。 只是陈青鞅又不是傻子,他怎么可能透露全部消息?只是避重就轻回答了几个问题,不过刘曲萧性子直,没察觉到陈青鞅的敷衍。 刘曲萧虽然不曾明说和陈青鞅的矛盾来源,但两人都是有名的纨绔,能起冲突的原因就那几个,一猜就能猜到。 戚承禛也不深究,只是道:“青鞅虽然偶尔有些不着调,但在大事上从不糊涂,表哥今后若是有事可以和他多多交流。” 刘曲萧玩习惯了,也只有陈青鞅这种比他还会玩的才能让他信服,陈青鞅说的话他也会听进去一些,比之前有很大的进步,想必时间长了就会有明显变化。 戚承禛这才会想让刘曲萧和陈青鞅多多接触。 第49章 一更 刘府的氛围真的和平远侯府完全不同,在这里,宁忆萱肉眼可见地放松,戚承禛能感觉到她的不同,而且还有刘曲萧这个缓和氛围的人在,倒也还算热闹。 戚承禛两人之前没有在平远侯府用膳,现在来到刘府,自然不会再拒绝留膳,王氏已经去张罗厨房的人多准备些菜,还特意让厨房做些宁忆萱喜欢的菜肴。 用完膳后,戚承禛陪宁忆萱一同回她以往休息的房间暂且歇息一会儿,这里的装饰和平远侯府很相似,想必就是照着平远侯府的闺房装扮的。 如此可见刘安岩夫妇对宁忆萱的用心,自从刘氏去世后,刘安岩为了让宁忆萱不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中,可谓是用尽了心思。 宁忆萱在这里的闺房,戚承禛不是第一次来,不过之前没太仔细看,今日一看,宁忆萱在这里留下的生活气息并不少。 有曾经拿来练手绣到一半就放弃的绣帕,也有曾经精心呵护的花草,即便她这么长时间没来,它们依旧长得很好,很显然在宁忆萱不在的时候,有人帮她照顾这些花草。 宁忆萱陪着戚承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沉默一会儿道:“自从我住进来后,这里就没有变过。” 她一直都知道舅舅舅母对她很好,母亲去世的那段时间,她的心思其实很敏感,特别容易多想,刚到刘府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地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甚至期待平远侯可以接她回去。 刘安岩夫妇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可谓是百般呵护,便是刘曲萧都要靠后站。 宁忆萱记得她初来刘府的那段时间,刘曲萧正是最调皮捣蛋的时候,有一次就不小心弄坏了宁忆萱从平远侯府带来的一盆花草。 宁忆萱当时还小,听到花盆摔碎的声音,心里顿时一咯噔,整个人被吓到了,直到刘安岩夫妇到来,她都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可把刘安岩夫妇吓坏了,刘安岩气得动用家法,还把刘曲萧关进祠堂一天一夜。 王氏那么疼爱刘曲萧,但那次硬是没有帮刘曲萧求情,甚至提出将刘曲萧关进祠堂的便是她。 也是从那时候,宁忆萱才知道这世上原来还是有人疼她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平远侯那般对她不闻不问。 宁忆萱真心接受刘安岩夫妇也是在那时候。 便是调皮捣蛋的刘曲萧,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从祠堂出来后便费尽心思弄到一株珍贵的花草给妹妹赔罪。 所以在宁忆萱心里,便是从来不着调的表哥刘曲萧都比平远侯重要。 戚承禛听宁忆萱说完这段往事,微微一笑,“我可要多谢表哥在夫人幼时护着夫人。” 宁忆萱歪头看他,“王爷打算如何谢?” 戚承禛摸摸下巴,“帮他找个差事?” 宁忆萱没忍住笑了,“这个谢礼,表哥可能不太想要。” 刘曲萧最大的兴趣便是当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一辈子啃老。 要不然以刘安岩的地位,不可能连个差事都安排不了,归根究底还是刘曲萧抗拒。 刘安岩也害怕自己不着调的儿子做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就没有执意让他进朝堂。 戚承禛大概能想象到刘曲萧的表情,也笑了,“那还是算了,我不能欺负表哥......听说表哥最爱美人,我可以请他去一次烟雨楼。” 就当照顾自家生意了。 徐文把烟雨楼经营得很好,今年的青楼排名有望冲击一下前三,而且烟雨楼还有一个自己的特色,那就是每个月烟雨楼都会请别处青楼的花魁来烟雨楼待几日,让京城的百姓得以领略到别处花魁的风采。 也正是这一特色,让烟雨楼在京城名气大涨。 而花魁交流的那几日,烟雨楼更是客人爆满,发展到现在,每到花魁到来的那几日烟雨楼的座位更是一票难求,得提前一个月预订,还不一定能预订上。 不过戚承禛是烟雨楼的幕后东家,自然不存在要不到票的问题,想必这个礼物刘曲萧会很喜欢。 宁忆萱听到这话,目光微微有些变化,语气平淡道:“王爷这是想感谢表哥,还是自己想去呢?” 戚承禛听言一愣,随后闷笑出声,低头凑近宁忆萱,“夫人吃味了?” 宁忆萱扭头不看他,“并未。” 戚承禛抬手揽住宁忆萱,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笑道:“我家中有佳人,那些胭脂俗粉岂可与夫人相比?” 宁忆萱皱皱俏鼻,“王爷这是想逢场作戏?” 戚承禛失笑两声,“夫人怎么会这么想?” 宁忆萱不语。 男人不都是这样嘛,心或许还在家里,但不妨碍他们寻欢作乐,逢场作戏。 戚承禛没想到随意一句话会让宁忆萱多想,不过夫妻贵在坦诚,宁忆萱能流露出她的想法,戚承禛也不会让她一直误会。 戚承禛看向宁忆萱,目光真挚,坦诚道:“我不知道旁人怎么样,在我心里,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任何有可能影响我们之间关系的风险我都不会去尝试......夫人,我承认人都有猎奇心理,但有些事情总要想想值不值得,比起让夫人能全身心的信任我,其他的事都不值得。” 戚承禛并未说他对宁忆萱有多深的感情,因为那种话太飘渺,不足以让宁忆萱相信,但戚承禛从实际出发,用值不值来告诉宁忆萱,那些在外人看来很普通的寻欢作乐在他这里并不值得去做。 宁忆萱听言,脸色缓和,“妾身自是相信王爷。” 女子都是有占有欲的,便是在两人关系极差的时候,宁忆萱都没有给戚承禛纳妾的心思,更不要说现在两人感情正在升温的时候。 戚承禛靠近宁忆萱,亲了亲她的朱唇,低声道:“奖励。” 宁忆萱都习惯了戚承禛时不时讨要奖励的行为,再加上现在心情好,倒是愿意满足他一次,主动抬手搂住戚承禛的脖子,垫脚吻上去。 戚承禛惯会得寸进尺,宁忆萱本来只是想吻一会儿,但不知怎么的,就被戚承禛带到床上,好好的休息时间,更是被戚承禛拐了个大弯,宁忆萱被他带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等到宁忆萱醒来,戚承禛已经起了,看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的寝衣,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那种事。 在府里也就罢了,这里可是刘府,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眼中残存的水光,宁忆萱的脸颊又开始升温,对戚承禛再次咬牙切齿。 这时,戚承禛走进来,从背后揽住宁忆萱,目光缱绻,“醒啦?” 宁忆萱冷哼,“托王爷的福,妾身睡得很好。” 戚承禛假装听不出宁忆萱的咬牙切齿,故意曲解道:“看来夫人也很舒服,不如下次继续?” “王爷!” 宁忆萱加重语气,告诉戚承禛的不满。 戚承禛嘴角含笑,他忍不住想,如果这时候有特效,应该会在宁忆萱头□□出一团怒火,来表示她生气的程度之深。 不过戚承禛到底还没再继续逗宁忆萱,站起身在一旁看着她梳妆,等她收拾好两人便去见刘安岩夫妇。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戚承禛两人才告辞离开。 ...... 初二以后,戚承禛开始变得忙起来,他要拜访的人可不少,排在前面的自然是他的顶头上司韩瑞,以及之前因为陈青鞅的事曾经拜访过的大理寺卿宇文昌。 宇文昌这边的关系,戚承禛只要还想维持下去,上门拜访是必不可少的。 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在他身上安装了雷达,戚承禛刚拜访完,他们便开始轮流上门拜访,且一个接一个,没有两个人是同时到的。 这些人大多是戚承禛在锦衣卫的同僚。 宁致方也来了,他排在中间,没有太早也没有太晚,他是带着夫人来的。 因为关系不一样,宁忆萱陪着戚承禛一起见了宁致方夫妇,并且戚承禛一点不介意表现自己对宁致方的特殊,还留他用了膳。 等宁致方夫妇离开,宁忆萱问戚承禛,“王爷有意重用堂哥?” 宁忆萱蕙质兰心,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戚承禛的心思,而且戚承禛也没打算遮掩。 戚承禛笑笑,“有这个打算,不过今后如何,还要看他的表现。” 宁忆萱没有多说,只是道:“王爷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用顾忌妾身。” 又是这句话。 看来宁忆萱是真的不希望戚承禛因为她对宁致方太特殊。 第50章 二更 正宣三年 繁忙的年假结束,戚承禛重新开始上值,如今需要他管理的事情并不多,他还算清闲。 南镇抚司依旧在有序整顿锦衣卫内部,而且仍然把重点放在地方上,京城的一个没动。 戚承禛觉得这种情况最起码还要持续一年左右,毕竟大梁幅员辽阔,锦衣卫更是遍布全国,整顿起来并不轻松。 戚承禛想得很好,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戚承禛也没想到新年后第一个任务竟然就要把火烧到京城锦衣卫身上。 但这个任务是梁熙帝亲自安排的,戚承禛拒绝不得。 南镇抚司衙门,办公房 戚承禛皱眉看着手中的案宗,神色凝重。 白山正在汇报调查结果,“王爷,三日前,长康县令许光涛将北镇抚司镇抚使冷公荣告到顺天府,理由是冷公荣纵子逼死许光涛之女,许光涛要冷公荣给他一个交代。” 许光涛和冷公荣本是儿女亲家,在三年前,许光涛将嫡长女许配给冷公荣的嫡长子,两家自此结为姻亲,这几年关系一直不错,谁也没想到许光涛会突然把冷公荣给告了。 本来这件事并不大,交给顺天府处理便可。 但现在锦衣卫正在内查,这件事当初搞得很轰动,朝野内外皆知道,有不少人在暗中注意整顿锦衣卫的进度。 在这种时候,许光涛想要讨公道没来找南镇抚司,反而去了顺天府,这种事就耐人寻味了。 一般来说,锦衣卫属于天子亲军,除了梁熙帝和南镇抚司,没有人有资格处置锦衣卫。 便是顺天府查出来结果,最后还是要上报梁熙帝,由梁熙帝决定如何处置。 但南镇抚司不一样,只要证据确凿,南镇抚司便有权利直接处置犯事之锦衣卫,其权利之大可见一斑。 所以一般锦衣卫犯事,都是由南镇抚司处置,便是有人想讨公道,也会找南镇抚司。 像现在这般直接告到顺天府的时候,不是没有过,但在锦衣卫自查的关口上,很难不让人怀疑此事有猫腻。 何况梁熙帝自登基后便开始重新启用锦衣卫,现如今锦衣卫镇抚使被人告到顺天府,传出去梁熙帝面上也无光。 所以梁熙帝直接给戚承禛下了命令,务必要在顺天府之前查出来真相。 所以本来可以清闲的戚承禛突然就有了工作。而且还是个强制性任务。 戚承禛没办法,直接让南镇抚司中还闲着的锦衣卫全部都派出去,每个人都去调查此案,为了调动众人的积极性,戚承禛还承诺只要查出此案,便可官升一级。 因为有名利的诱惑,南镇抚司众人查案的热情高涨,颇有种不查出真相绝不罢休的样子。 而戚承禛也没有闲着,他也派白山去打探情况,如今白山便是在汇报情况。 按照白山的调查,许光涛之女和冷公荣之子夫妻两人关系还不错,见过他们的外人都说两人感情甚笃,都不曾见他们吵过架。 冷公荣之子是个上进的人,虽然家中世袭锦衣卫,但他本人却更喜欢读书,而且已经考中了举人,再多读几年书,考中个进士应该不成问题。 而且此人一心向学,从不会外出鬼混,是个难得的好男儿,当初许光涛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决定把女儿许配给他,毕竟那时候梁熙帝还没有登基,锦衣卫依旧是闲置状态。 冷公荣虽然是手中有实权的从五品镇抚使,但因为锦衣卫的特殊,其实并不被人放在眼里。 许光涛可以抛开门第之见,也算是个有魄力的人,而且也可以看出他对女儿疼爱。 但现在他的女儿许数日前去世了! 冷府给的理由是病逝,但许光涛根本不信,他夫人一个月前才和女儿一起逛街,怎么可能短短一个月便病逝,许光涛坚持这其中有猫腻,而且因为冷公荣,他一点也不相信锦衣卫,所以直接把冷公荣告到顺天府。 也就有了今日之事。 戚承禛听言,忍不住叹口气,虽然此事给锦衣卫带来不小的影响,但也不能完全怪许光涛,突然失去了心爱的女儿,搁谁都得发疯。 “可查出许光涛之女的死和冷公荣的儿子有没有关系?” 这是目前戚承禛最关心的,也是其他人最关心的。 白山摇头,“小的没有查到,但小的派人探查过冷府下人的口风,他们也说两人感情很好,冷公子没有害死冷少夫人的理由。” 戚承禛听言眉头紧锁,似乎很多人都觉得他们夫妻感情很好,那许光涛为何会觉得自己女儿是被逼死的? 看来得见见许光涛才能得到答案。 这个想法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但顺天府根本不给锦衣卫面子,想要调查此事的南镇抚司众人根本见不到许光涛,也就无法从许光涛身上得到什么消息? 梁熙帝也是不正常,他想让锦衣卫接手此事,却没有直接宣布此案移交南镇抚司,反而给了戚承禛一道密旨,让他务必在顺天府之前查到真相。 就因为这个,戚承禛不得不亲自出马,带着白山来到顺天府衙门。 顺天府府尹夏柏烁出来见礼,“下官见过王爷。” 戚承禛微微颔首,“夏府尹应该知道本王的来意,让许光涛出来见本王。” 许光涛从状告冷公荣的第一天起便住在顺天府,似是怕有人要害他一般。 夏柏烁听言,面带歉然,“王爷见谅,许光涛是案子的重要证人,他一直待在衙门后宅,不曾出来过,下官也不能强求。” “此事简单,”戚承禛也不恼,“本王去见他便是。” 说着,戚承禛抬脚便要进去。 夏柏烁抢先一步拦下戚承禛,“王爷,案件还没有结束,按照大梁律例,王爷不能随便见他。” 戚承禛目光变冷,“夏府尹是真不知还是在装傻?” 夏柏烁面色不变,“请王爷明示。” “此案牵扯到锦衣卫中人,本王如今执掌南镇抚司,锦衣卫中不论是谁犯事,本王都有权处置,现在夏府尹还觉得本王不能见许光涛?” 夏柏烁皱眉,“但许光涛是来顺天府报案,此事已经归顺天府.....不过王爷请放心,待到查明真相,下官定会据实相告。” 言下之意还是不想让戚承禛参与。 戚承禛气笑了,“那本王还要多谢夏府尹了?” “下官不敢当。” “你少给本王来这一套,凡是有关锦衣卫,本王便有资格管,夏府尹若是执意阻拦,本王不介意拉着夏府尹进宫找皇上评评理。” 第51章 一更 戚承禛最后还是进了顺天府,但夏柏烁只允许他进去,其他锦衣卫还是不能进。 戚承禛当然同意了,反正他能见到许光涛就行,至于其他人进不进去都不一样。 不过,戚承禛也算是真切感受到顺天府和锦衣卫之间恶劣的关系,夏柏烁竟是一点也不遮掩对锦衣卫众人的不喜。 当然,锦衣卫对顺天府的衙役也没有什么好感,若不是这里是京城,两方见了面都有可能打一架。 戚承禛到锦衣卫任职时间不长,对两边的关系没有太深的认识,但通过这次的事以及之前兵部十位官员自杀一案,他也算是见识到了两边的不对付。 ...... 进了顺天府,夏柏烁亲自带戚承禛去后宅见许光涛。 路上,戚承禛问道:“夏府尹对此案有何看法?” 夏柏烁倒也没有藏私,道:“仵作已经检查过许氏的尸身,其全身上下没有一个伤口,但其嘴唇发紫,且身体很僵硬,初步判断是中毒而亡,但具体中的是何毒,还得解刨来看。” 解刨? “许光涛同意了?” 夏柏烁摇头,“下官还不曾询问许大人,但他既然想得到真相,想必会同意。” 到底是保存尸身重要,还是查清楚死因重要? 夏柏烁相信许光涛知道如何选择。 戚承禛颔首,这话倒是没错。 “夏府尹打算如何处置冷锦州?” 在许光涛报案的第一天,冷公荣之子冷锦州就被顺天府以嫌疑人的身份抓起来,一直关在顺天府大牢中。 夏柏烁带着戚承禛走上长廊,淡淡道:“在没有查清楚真相之前,这人不能放。” 夏柏烁以为戚承禛是想让他放冷锦州出来,语气有些不善。 戚承禛见夏柏烁误会了,笑道:“夏府尹放心,冷公荣虽是锦衣卫的人,但本王绝不会偏私,一切按章程来便是。” 虽然在这个关头出现这事,舆论对梁熙帝很不利,但梁熙帝是个极有魄力的人,他从不曾打算遮掩真相,他想要的是,锦衣卫可以率先查出真相,以此来告诉众人,锦衣卫自会清理门户,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夏柏烁听言,面色没有什么变化,“望王爷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到这里,两人交谈结束。 又走了一会儿,戚承禛随着夏柏烁来到一处小院,一走进去便看到正坐在院中石凳上出神的许光涛。 戚承禛看着对方脸上多日不曾打理的胡须,以及眼底的疲惫悲痛,想来这几日他并不好受。 许光涛看到戚承禛,目光闪了闪,怔了下才起身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戚承禛颔首,“许大人免礼。” 戚承禛走过去坐下,“许大人先坐,本王有些话想问问许大人。” 许光涛听言坐在戚承禛对面,“王爷请问,下官定会知无不言。” 此时院中只有戚承禛两人,夏柏烁已经离开了,他该问的已经问了,没必要在这儿听两人的谈话。 “许大人应该知道本王如今掌管南镇抚司,此案涉及到锦衣卫中人,南镇抚司便有责任调查清楚,必要时可以清理门户......许大人想必也想为令嫒讨回公道,还请许大人告诉本王你为何会认定令嫒是被冷锦州迫害而亡?” 许光涛早已知道戚承禛的来意,听言便道:“小女性子温柔安静,每次回家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下官便真的以为她是真的过得很好,直到有一次......” 随着许光涛的话,戚承禛渐渐明白他为何认定许氏之死和冷锦州有关。 故事很俗套,无非就是渣男变心了。 本来男子纳妾并不奇怪,便是许光涛自己家中都有两位妾室,但当初冷府的地位比不得许府,冷公荣为了让儿子娶到许氏,曾亲口承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件事冷锦州是知道且同意的。 正是有了这个承诺,再加上看中冷锦州的才学,许光涛才答应把女儿嫁给他。 两人成亲后新婚燕尔,确实过了几年柔情蜜意的生活,冷锦州相貌堂堂,骨子里又有读书人怜香惜玉的温柔,许氏自是对这个相公动了心,每次回家总会和父母夸赞冷锦州,连带着许光涛夫妇对这个姑爷都很满意,许光涛更是带着冷锦州见过几次交好的同僚,为他今后进入仕途铺路。 只是男人到底有劣根性,家中妻子再温柔贤惠,看得多了也厌烦了,冷锦州开始对许氏失去兴趣,转而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 不过冷锦州始终记得自己当初的承诺,他想要步入仕途,名声最重要,公然背诺对他没有好处,再加上他还需要岳家的人脉,所以冷锦州一直瞒着。 许氏很相信冷锦州,所以哪怕冷锦州已经为那个青楼女子赎身,并且为她买了一处宅院,她都不曾察觉。 如果不是偶然发现,冷锦州或许真的能瞒许氏一辈子。 “琳儿就是太温柔了,才会让那个畜牲这般放肆,琳儿本来都打算和那个畜牲和离,怎么可能会服毒自尽,这一切都是冷府一家之言,琳儿的死肯定和冷锦州那个畜牲有关,冷公荣也逃不脱干系,王爷,请您为下官做主,下官不能让琳儿枉死。” 许光涛跪在戚承禛面前,眼中含泪,语气愤恨中带着几分悲痛。 戚承禛面色沉重,起身扶起许光涛,“许大人放心,此事若真是冷锦州所为,本王绝不姑息。” 只是此事确实不好处理,难怪顺天府一直没有进展。 本来冷府是说许氏病逝,但得知仵作查出许氏是中毒身亡后,冷锦州又改了口,说是自己一时糊涂,伤了许氏的心,许氏一时想不开才服毒自尽。 此事不管怎么看,许氏的死都和冷府逃不开关系。 但现在的关键是,没有证据。 许光涛手中没有能证明许氏之死和冷锦州有关的证据。 出了许光涛的小院,戚承禛又去大牢见了冷锦州。 在大牢中关了几日,冷锦州的脸色憔悴不少,不过倒是一副好皮囊,也难怪能让许氏倾心。 得知戚承禛的身份,冷锦州的眼睛一亮,忙道:“还请王爷明察,小生并不曾谋害娘子,是有人借此想要坏锦衣卫的名声。” 冷锦州说得激动,眼中的愤慨不似作假。 不过谁知道这位是不是影帝,毕竟他曾经把自己的娘子耍得团团转。 戚承禛一脸冷漠,“许氏是中毒身亡,你一开始可知道?” 冷锦州一噎,低声道:“知道。” “那为何要谎称许氏是病逝?” 冷锦州苦涩道:“小生是害怕,小生自知愧对娘子,可小生从不曾有过想要加害娘子的想法,但外人并不会这般想,小生只是怕旁人怀疑娘子之死和小生有关,便想着遮掩过去,可谁知道.....” 谁知道还是没有成功。 “你父亲冷公荣又知道多少?” 冷锦州立刻摇头,“此事都是小生一人所为,我爹并不知情。” 冷锦州倒也不傻,知道不能将冷公荣牵扯进来,也正是因为冷锦州咬死冷公荣不知情,顺天府才没有理由抓冷公荣。 戚承禛盯着冷锦州看了几眼,最后淡淡道:“希望你说得是真的。” 随后,戚承禛便离开了顺天府大牢。 直到他离开顺天府衙门,夏柏烁都没有再出现,对方还真是一点面子功夫都不做。 “去查查冷锦州的外室,如果能找到她的位置,直接带到北镇抚司大牢。” 这就是锦衣卫和顺天府行事的不同,顺天府想要抓人必须要有理由,锦衣卫却可以不用。 戚承禛虽然现在不在北镇抚司,但借用一下大牢还是可以的,毕竟里面有些犯人还是他送进去的。 ...... 那外室的踪影并不难查,白山还发现那女子身边还有其他人在盯着,应该是顺天府的人,在白山将人抓走后,那些人也离开了,想必是回去报信了。 审讯的事,戚承禛没有亲自去,而是交给了白山,他则是回了王府。 昭平王府,正房 戚承禛在丫鬟的服侍下脱掉飞鱼服,换上一身石青色常服,坐在宁忆萱身边。 此时,宁忆萱正在核算账簿,见戚承禛坐下,头也不抬道:“王爷今日为何这般早回来?” 戚承禛拿起一根香蕉剥开来咬了一口,道:“接了个案子,有白山替我审讯,我闲着没事便先回来了。” “案子?”宁忆萱来了几分兴趣,“什么案子?” 因为戚承禛从不避讳和宁忆萱谈公务,宁忆萱便对戚承禛做的事有些好奇,戚承禛经手的卷宗大多都曾说给宁忆萱。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戚承禛一边吃水果一边把许冷两家的事告诉宁忆萱。 男女的思维总是不一样的,宁忆萱听完,皱眉道:“这冷锦州当真是没有担当。” 可不是,妻子中毒死了,他不去想这其中有没有疑点,第一想法却是撇清关系,好歹是共同生活几年的枕边人,冷锦州的行为真是渣得不能再渣了。 “不过王爷可相信冷锦州的话?” 宁忆萱注视着戚承禛。 戚承禛摇摇头,“冷锦州的话不可轻信,不过一切还是得等仵作的验尸结果,不可妄下论断。” 最起码就目前来看,许光涛和冷锦州都没有说谎的迹象。 宁忆萱蹙眉,“妾身觉得不管许氏是如何中毒,冷锦州都不无辜。” “夫人说得是。” 戚承禛很认同这话,可以说这一切的□□就是冷锦州变心,他自然不可能无辜。 第52章 二更 次日,戚承禛回到南镇抚司,白山昨日审了一夜都不曾回府,戚承禛一早便去南镇抚司想了解情况。 “王爷,那青楼女子一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冷公荣应该是派人警告过她,不过她再嘴硬也抵不过用刑,小的一用刑她便招了。” “那为何用了这么长时间?” 白山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用刑的人下手没轻重,那女子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半个时辰前才醒过来。” 戚承禛也无语了,他还以为遇到什么困难呢。 白山继续道:“那女子知道得确实不多,冷锦州只是在她那里过夜,很少和她聊起外面的事,不过有一次冷锦州喝醉了回到她那里,嘴里一直嘟囔让她安心跟着他,今后冷家的一切都是他们孩子的。” 那女子不过是一个外室,她生的孩子也不过是外室子,地位甚至比不过妾生子,正常来说,冷家的家业再怎么也论不到一个外室子。 那冷锦州为何那般说呢? 是酒后吐真言,还是只是在哄人? 戚承禛皱眉,没想到审问的结果不仅没有解开谜题,反而又添加了一些困惑。 戚承禛有些无奈,看来只是等顺天府那边的验尸结果了。 “白山,你派人盯紧冷府和许府,看看会不会有些线索。” 现在没有好的办法,只能碰碰运气了。 ...... 宁忆萱处理完账簿后,便带着幻梅出府,坐马车到最热闹的大街后,便下了马车,沿着长街随意闲逛。 宁忆萱以前并不常出门,她对出门也没有太大的欲望,但自从嫁给戚承禛后,戚承禛总是怕她无聊,总想让她出府转转。 或许是被戚承禛影响了,宁忆萱现在每隔几日就想出府,都不用戚承禛提醒了。 不过昭平王府什么都有,每月都有店铺的掌柜主动将首饰衣物送上门,宁忆萱可以说什么都不缺。 但她很喜欢看其他人买东西,看客人和摊贩来回砍价挺有乐趣的,她看得津津有味。 幻梅陪在宁忆萱身边,王府的几个护卫跟在不远处,他们不敢靠太近怕影响宁忆萱的兴致,但这个距离又能让他们在宁忆萱有危险时第一时间前来支援。 “宁姑娘?” 宁忆萱正看着有趣,耳边响起一个温润的声音。 宁忆萱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衣的年轻公子正走过来,宁忆萱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年轻公子见宁忆萱面露疑惑,便知对方不记得他,心里有些苦涩,面上却是谦谦有礼道:“小生赵昀礼,曾有幸在宫宴上见过宁姑娘一面。” 赵昀礼? 不就是右相赵良赭的嫡长子? 紧接着宁忆萱便想起戚承禛说明乐郡主心仪赵昀礼的事情。 思绪飘远一瞬才回神,宁忆萱微微颔首,道:“赵公子可是有事?” 宁忆萱不习惯和陌生人过多接触。 察觉到宁忆萱的疏离,赵昀礼心里更加苦涩,“无事,见宁姑娘一人,王爷没有陪姑娘?” 宁忆萱听他提起戚承禛,眉头微皱,“赵公子此言何意?王爷自是有他的事要做,为何一定要陪在我身边?” 赵昀礼听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收敛恍惚的思绪,歉然道:“姑娘见谅,是小生失言。” 宁忆萱觉得赵昀礼有些怪怪的,更加不愿与他过多接触,疏离道:“我已经嫁入昭平王府,赵公子还是莫要称呼‘姑娘’了。” 嫁给戚承禛已经有几个月,“姑娘”这个称呼她很久没听到,咋一听到宁忆萱还有些不习惯。 赵昀礼目光一黯,“好,王妃。” “王妃,我们还是快走吧。” 幻梅在一旁看着,总觉得这位赵昀礼对自家王妃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为了避免出现什么岔子,一向不会多言的她难得出声提醒。 宁忆萱颔首,“好......我还有事,赵公子请便。” 说完,宁忆萱便越过赵昀礼,继续往前走,刚走了两步,宁忆萱的脚步一顿,脸色愣了下,道:“郡主?” 明乐郡主站在宁忆萱面前,只是她的目光并未落在宁忆萱身上,而是眼神复杂地看向赵昀礼。 赵昀礼也看到了明乐郡主,“小生见过郡主。” 与对待宁忆萱不同,赵昀礼的声音疏离且淡漠。 明乐郡主微微咬唇,将目光移向宁忆萱,问道:“王妃怎么会和赵公子在一起?” 宁忆萱听言,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明乐郡主这是在质问她? 她知道明乐郡主心仪赵昀礼,可这般不问缘由便质问的态度未免太过了。 宁忆萱语气平淡,“只是偶然碰上,我还有事,失陪了。*7.7*” 说着,宁忆萱便抬脚离开,没有再看身边的两人。 幻梅连忙跟上。 赵昀礼看着宁忆萱的背影,愣住了神,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明乐郡主在一旁看得真切,目光渐渐发冷,等了一会儿见赵昀礼还没有收回视线,忍不住出声嘲讽道:“赵公子好歹也是读书人,这般盯着一个妇人看,未免太过失礼了。” 赵昀礼这才回神,眼神黯淡无光,“是小生逾礼,”说完便转身离开。 明乐郡主瞪大眼睛,暗恨赵昀礼无视她,有心想要晾他一晾,可看到赵昀礼头也不回的身影,明乐郡主跺了跺脚,还是跟了上去。 “赵公子走得这般急,是觉得我碍眼?” 赵昀礼听言,拱手道:“小生并无此意,请郡主莫要误会。” 语气没有起伏,仿佛没有情绪的死物。 明乐郡主心里一阵气急,他总是这样,只要不是面对宁忆萱,他便是这样。 以前还会有些情绪波动,可自从宁忆萱成亲后,他便是如此。 方才已经是赵昀礼情绪波动最明显的一次。 热脸贴了冷屁股那么久,明乐郡主心中早就积累了满腹怒火,见他还是如此,忍不住刺声道:“赵昀礼这般样子做给谁看,她已经是昭平王妃,你莫非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觊觎别人的娘子?” 话音刚落,赵昀礼脚步一顿,扭头看向明乐郡主,“郡主可以试试。” 语气依旧平淡,明乐郡主却莫名一冷,心里竟是生出一丝恐惧。 等她回神,赵昀礼已经走远。 明乐郡主咬唇,目光有些复杂。 ...... 夏柏烁是个守信的,仵作的验尸结果一出来,他便让人送了一份给戚承禛。 戚承禛将验尸结果从头看到尾,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许氏确实是中毒身亡,这个没有疑问。 让戚承禛愤怒的是仵作从许氏体内发现一味药物残留,经仔细检查,证实那是绝嗣药的主药。 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给一个女子下绝嗣药,和谋杀没有区别。 看到这个结果后,夏柏烁就带人去了冷府,想要查出下药之人。 但戚承禛却直接带人去了顺天府大牢,见到冷锦州后,他直接道:“你为何给许氏下绝嗣药?” 冷锦州猝不及防,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愣了下才反应回来,勉强收敛神色,“王爷此言何意,小生不明白?” “不,你明白,”戚承禛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垃圾,“本王以为你不过是懦弱没有担当,现在看来,你比本王想象得还要狠,她是你的夫人,你是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若是不喜欢了,直接和离便是,何以闹到这种地步。 冷锦州依旧在嘴硬,“小生什么都没做,请王爷不要污蔑小生。” 戚承禛冷笑,“本王已经抓了你的那位外室,恐怕连你都不知道她曾经跟踪过你,你去买绝嗣药的事情她知道得一清二楚,要不要本王将药铺伙计抓来与你对峙?” 冷锦州本来胆子就不大,方才一直在强撑着,听到这话,彻底崩溃了,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我也没办法,是许家逼人太甚,他们凭什么要求我四十无子才能纳妾,我冷家的家事他们凭什么插手?凭什么!” 变了心的男人总会选择性地忘记一些事情,他忘了“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承诺并非许家先提出,也忘了许氏嫁到冷家后其实是有过身孕的,但是被冷锦州自己弄没了。 冷锦州不记得许氏为他没了一个孩子,更不记得许氏这三年来为他付出的一切,他喜欢上了别人,就只记得许氏是他纳妾的阻碍,便一心想着去掉这个阻碍。 最后,冷锦州认了是他给许氏下绝嗣药,为的便是让许氏以后理亏,主动帮他纳妾。 但冷锦州不承认是他下毒毒害许氏。 第53章 一更 冷锦州招供后,戚承禛便开了顺天府大牢,坐在顺天府后堂等着夏柏烁回来。 白山站在戚承禛身边,低声道:“王爷,小的仔细调查过冷锦州,没有查到他买毒药的证据,或许......” 这个案子到现在其实还不能结案,冷锦州给许氏下了绝嗣药这是事实,但毒药不一定是他下的。 戚承禛抬手打断白山的话,沉声道:“此案到此结束,不必再查。” 白山惊讶,“王爷?” 虽然冷锦州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为了锦衣卫着想,其实冷锦州没罪对他们更加有利,而且对梁熙帝也会更好一些。 “皇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岂会被这点小事影响,至于锦衣卫,子不教父之过,冷公荣把儿子教给这样,没资格再留在锦衣卫,除掉一个蛀虫,对锦衣卫来说利大于弊。” 戚承禛会不知道这其中还有疑点?但不论如何,冷锦州必须对许氏的死负责,至于幕后将此事捅出来的人之后再慢慢查便是。 戚承禛自认不是好人,为了达到目的并不介意使一些手段,但他极为讨厌欺负老弱妇孺之人,这种败类戚承禛岂能留着他! 半个时辰后,夏柏烁回来,戚承禛将冷锦州已经认罪的消息告诉夏柏烁,道:“既然绝嗣药是冷锦州下的,想必许氏中的毒也和他逃不开关系,冷锦州便交由顺天府处理,但冷公荣是锦衣卫的人,本王会处置,便不劳夏府尹费心了。” 夏柏烁没想到戚承禛这么容易就让冷锦州招供,这样一来,他带人从冷府查到的证据就没那么重要了,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下官明白。” 既然案子是戚承禛率先破的,夏柏烁也不好再强行捉拿冷公荣,何况想要捉拿冷公荣并不容易,还需要向宫里请旨,没必要为了此事再和戚承禛对上。 夏柏烁早就听说过戚承禛,毕竟两人曾经因为兵部官员自杀一案起过冲突,他早知这位昭平王并非泛泛之辈,今日一看,他的判断并未出错,戚承禛并不好惹。 锦衣卫多了这样一位有背景又有能力的指挥同知,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过,即便如此,夏柏烁依旧不喜锦衣卫,锦衣卫再如何发展都和他没有关系,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再因为公事和戚承禛见面。 当然,戚承禛和夏柏烁的心思一样,他也不想再看到夏柏烁的臭脸,他又没毛病,谁愿意整日和不给自己好脸色的人相处? 离开顺天府后,戚承禛便回了南镇抚司,既然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他得将案件详情写下来呈给梁熙帝,总不能每破一次案就去觐见梁熙帝,梁熙帝没有那么多时间见他,以他现在的官职,已经可以写折子直接呈到御前。 写完折子后,戚承禛想起还没处置冷公荣,吩咐道:“暂且将冷公荣抓进北镇抚司大牢关起来。” 此事毕竟造成了一些舆论,戚承禛摸不透梁熙帝的心思,暂且不好处置冷公荣,还是等梁熙帝的旨意下来再处置更为妥当。 处理完此事,戚承禛便离开了南镇抚司。 因为锦衣卫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办差,衙门内很少有人坐班,戚承禛入乡随俗,只要没有公务处理,他便不在衙门呆着,时间自由得很,反正也没有人会管他。 毕竟锦衣卫现在的掌权者韩瑞也不在锦衣卫待着,虽然人家是因为身兼两职,需要在都察院办差,但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 上官都这样,戚承禛觉得自己应该向上官看齐。 所以,他毫无压地翘班了。 宁忆萱挺关注这次事情的,戚承禛一回府便等着她问,结果却得知宁忆萱出去了,还不曾回府。 得,戚承禛还想着怎么卖给关子,现在不需要了。 许是许久不曾出去了,宁忆萱这次逛了很久才回府,还买了不少东西。 戚承禛看着被幻梅一件件整理进衣柜的衣服,还有一旁被丫鬟们放进首饰盒中的各种各样的首饰,不免感叹,俗话说女子的衣柜永远少一件衣服,果然不假,每个月送上门的衣服还不够,宁忆萱还买了这么多,估计这里面的很多衣服今后都没机会穿出来。 心里虽然这般想,但戚承禛面上还是笑道:“夫人玩得可还尽兴?” 宁忆萱坐着喝茶,走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是口渴了,听到戚承禛的话,点点头,道:“王爷的案子查完了?” 虽然这个问题来得晚了些,但到底没有出了戚承禛的意料,他便事情的经过和宁忆萱说了一遍。 听到冷锦州给许氏下绝嗣药,宁忆萱面色瞬间变得冰冷,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畜牲!” 戚承禛颔首表示同意,确实是畜牲。 等戚承禛说完,宁忆萱问道:“冷锦州会如何处置?” “此事已经交给顺天府处理,夏府尹办事还算公道,再加上许光涛极为仇恨冷锦州,他便是不死,但革去功名流放是少不了的。” 宁忆萱听言,眉头微皱,语气有些遗憾,“便宜他了。” “夫人的意思是?” “这种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戚承禛神色一凛,看来宁忆萱是真的不喜,竟然说出这般酷刑。 不过只要是女子,应该都会讨厌冷锦州。 戚承禛不想谈此事,转移话题道:“夫人今日出府可有遇到什么趣事?” 宁忆萱摇头,“没有。” 哪有什么趣事,反而因为碰到明乐郡主和赵昀礼有些糟心。 ...... 次日,含政殿 含政殿是五位学士查阅奏折的地方,所有官员呈上来的奏折都由五位学士先查阅,将其中不重要的折子剔除后才会再呈给梁熙帝看。 这样一来,可以极大缩减梁熙帝的工作量,同时也可以避免露掉一些重要的折子。 在大梁,学士的官阶只是正五品,他们没有实权,更没有议政的权利,但他们却是朝廷内外消息最精通之人,便是通政使司都比不过他们,毕竟,大梁国上下所有的奏折都会经过他们之手。 所以,学士们虽然没有实权,但没有人敢看轻他们,因为能坐上这个位置的,都是皇帝的心腹。 梁熙帝登基两年时间,五位学士已经有两位是他的心腹。 在太上皇还健在的情况下,这个成果已经是很不错了。 而且因为学士们不掌权,一生荣辱皆系于皇帝一人身上,便是其他三位学士,对梁熙帝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敷衍之意。 “咦?” 正在翻看奏折时,一位学士有些惊讶地低呼一声。 这个声音打破了含政殿安静的氛围。 “怎么了?” 方才出声的学士放下奏折,歉然道:“打扰到诸位了,抱歉。” “不必这般客气,我更好奇出了什么事让你这般惊讶?” “日前许光涛状告冷公荣之子的事大家应该都知道,现在这个案子破了,我手中就是夏府尹关于此事写的折子。” “这么快就破了?夏府尹速度挺快的啊......不过,这事值得你大惊小怪?” 左右不过是一件小案子,哪怕是牵连到锦衣卫,可冷公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千户,还没有到能对锦衣卫造成巨大影响的地步。 “若只是此事,我自然不会这般惊讶,但夏府尹在奏折中写到率先破获此案的并非夏府尹而是昭平王。” “昭平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昭平王现在是锦衣卫指挥同知。” “这么说来,昭平王这是在清理门户?” “看来是的,不过昭平王现在在京城的名气是愈发大了。” “应该说这位王爷愈发简在帝心了,皇上可以夸了他多次。” “这也难怪,昭平王出身勋贵,你们看看现在这些勋贵子弟,哪个不是流连花丛睡生梦死?难得出来一个能用的,皇上岂能不用?” 他们虽不掌权,却对朝政十分了解,现在梁熙帝已经和永贞旧臣僵持起来,需要有人来打破局面,但这件事梁熙帝手下那些寒门做不到,他们还没有能力撼动百年世家。 但戚承禛可以! 上任昭平王为国捐躯,一生都在为守护大梁而战,这是很大的功劳。 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上任昭平王的功劳落在戚承禛身上,就是一块免死金牌。 让戚承禛来打开局面,再合适不过。 不过,戚承禛可不可信就成了现在最重要的事,他的一言一行都会成为梁熙帝判断的依据。 几位学士将这一点看在眼里,所以对戚承禛的事便有些上心。 第54章 一更 夏柏烁和戚承禛的折子同时出现在御案上,梁熙帝看完两人的折子,便下职罢了冷公荣的官职,抄没家产入国库,冷家众人,男的流放,女的入教坊司,无一人可以幸免。 至于冷锦州,梁熙帝直接判了秋后问斩。 因为冷家的事,让梁熙帝受到一些不好的舆论,作为罪魁祸首,冷锦州自然好过不了。 对于这个结果,戚承禛并不意外,天子之怒,岂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 许光涛得知圣旨后,便离开了顺天府衙门,回到许府。 府中,许夫人正在大堂等着他。 许光涛看到妻子眼睛红肿,脸色憔悴,勉强笑道:“夫人,我给琳儿报仇了。” 听到这话,许夫人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琳儿若泉下有知,想必会高兴的。” 可如果可以,他们更想要见到活生生的女儿。 两夫妻成亲多年,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千娇百宠地养着,不过才嫁人三年,便落得香消玉殒,这对两夫妻是沉痛的打击。 许夫人得知消息后,直接苍老了十岁,许光涛也失去了往日的精神。 哪怕给女儿报了仇,他也没有了继续为官的心思,从他到顺天府状告冷公荣的时候,他便起了辞官的心思。 “夫人,明日我们一起去看看琳儿。” “是该看看,要不然琳儿该怪我们了。” 自从许氏去世后,许光涛就在想如何为她讨回公道,在讨回公道前,许光涛夫妇都不敢去见许氏,就怕女儿对他们失望。 次日一早,许府大门打开,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外,许光涛携夫人上了马车,直奔城外。 城郊,许氏的墓碑前 看着墓碑上的“冷许氏”三个字,许光涛夫妇的脸色都不好看。 “老爷,给琳儿换块墓碑吧。” 要不然他们的女儿如何能走得安生。 他们恨不得和冷家没有一点关系,看到那个“冷”字只觉得刺眼得很。 “好。” 许光涛重重地点头。 说完此事,夫妻两人将带来的祭品一件件地放在许氏的墓前,数日前还好好的女儿现在只变成冰冷冷的墓碑,两夫妻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琳儿......” 许夫人更是痛哭出声。 ....... 距离许氏的坟墓不远处,戚承禛带着白山和平槐两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许光涛夫妇悲痛欲绝地和女儿说话。 白山低声道:“王爷,可要过去?” 戚承禛摇头,“莫要打扰他们。” 关于这个案子的疑点,戚承禛还没搞清楚,他知道只能从许光涛身上得到答案,所以他一直让人盯着许府,得知许光涛今日出府后,他便带人赶了过来。 半个时辰后,许光涛扶着哭得差点昏厥的妻子起身,两人一转身就看到戚承禛。 许光涛面色一凝,许夫人则担忧地看向许光涛。 许光涛拍拍妻子的手,含笑道:“夫人先去马车上等我。” 许夫人抿嘴点头,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冲戚承禛福身行礼后便离开了。 “王爷来此,有何贵干?” 许光涛当然不会觉得戚承禛是来这里散心的。 毕竟这一片都是坟墓。 戚承禛看着许光涛,温声道:“许大人不必太过紧张,皇上已经下了旨,便代表此案已经盖棺定论,本王来此,只是希望许大人可以为本王解惑,我们今日所谈不会影响到案件半分。” 言下之意是冷家绝不可能翻身,许光涛可以放心。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许光涛面色放松很多,“王爷想知道的,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令嫒的毒是谁给她的?” 一句问话仿佛一道惊雷在许光涛耳边响起,让他骇然,脸色变得僵硬。 “王爷......此言何意?” 戚承禛轻笑一声,“许大人不必紧张......本王仔细调查过冷锦州,他从没有买过毒药,他手下那几个心腹亦不曾买过,而且冷锦州这个人虽然卑鄙无耻,可他却也胆小懦弱,下毒害人?说实话,不是本王小看他,但他的确不敢这么做。” 许光涛脑子已经空了,喉咙发干,不明白戚承禛到底想做什么。 戚承禛的话还在继续,“本王猜令嫒的毒应该是她自己下的吧,令嫒知道了冷锦州给她下绝嗣药的事,她服毒自尽是想把事情闹大,让冷家付出代价,对吗?” 这个温柔了一辈子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后却是充满了怨恨和不甘。 都说嫁人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此话当真是真理了。 许氏不曾做过什么坏事,甚至被教养得善良懂礼,就因为嫁给一个薄情的畜牲,让自己落到这副田地,她如何能不怨? 许光涛的理智渐渐恢复,眼眶却渐渐发红,“王爷到底想说什么?” “冷家的结局不会变,但本王必须知道此事是谁在背后推动。” 许氏不过是一个后宅妇人,她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买到毒药,只能是有谁帮她了。 戚承禛之前还怀疑是许光涛帮得许氏,可看到方才许光涛在许氏墓前的样子,他便确定不是许光涛。 甚至许氏在服毒自尽之前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许光涛。 要不然许光涛不会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报复冷家有很多办法,他女儿偏偏选了最极端的一种,让他心痛得难以复加。 既然不是许光涛,那就便是有神秘人在背后推动,想到这件事对锦衣卫的舆论影响,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戚承禛对许冷两家的恩怨不感兴趣,但他需要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搞鬼。 而且他心中已经有些猜测。 明白戚承禛的来意,许光涛心神稍定,苦涩道:“下官没有见过那人,琳儿留下的信件中有提到过那人,但那人见琳儿时一直穿着一身黑衣,而且蒙着面,根本看不清模样,不过......琳儿曾经留了个心眼,派人跟踪过那人,但那人很谨慎,派去的人连着两次跟到柳树胡同附近就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许光涛低着头,他知道戚承禛的目的,但自己确实帮不上忙。 他公然状告冷公荣,对锦衣卫有什么影响,许光涛心知肚明,所以他一直在等着锦衣卫的报复,但看戚承禛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找他算账的意思。 只可惜,自己知道得也不多。 戚承禛却笑了笑,“这个消息对本王很有用,多谢许大人了。” 许光涛愣了,有用? 戚承禛目的达到,便要离开,他在离开前道:“逝者已矣,还请许大人节哀。” 许光涛拱手,“下官明白。” 还在世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用时间去抚平伤痛。 离开墓地后,戚承禛翻身上马,带着白山两人回城。 柳树胡同!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万义赌坊所在的永广胡同,恰好就在柳树胡同旁边。 上次的走私兵器案就和顺王有关,这次幕后之人消失的地方又和万义赌坊临近,戚承禛可不相信这是巧合。 或许顺王真有不臣之心! “白山,派去监视顺王府的人再增加一倍。” “是,王爷。” 锦衣卫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它的情报系统,戚承禛自从进入锦衣卫后,便让白山收买了不少线人,这些人包括贩夫走卒,也有商铺老板,尽可能收揽各行各业的人,为的便是将京城的一举一动全都掌控在手中。 梁熙帝肯定比戚承禛更清楚顺王的心思,顺王府应该少不了梁熙帝的人监视。 只是为人臣子,自然不能靠着梁熙帝发现有问题等着他提醒,何况戚承禛还想得到梁熙帝的看重,顺王便是他的晋身之本。 ...... 许冷一案结束后,京城虽然出现对锦衣卫不好的舆论,但因为是戚承禛率先查出了“真相”,戚承禛便派人将舆论往清理门户上面引导,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锦衣卫的凶名远扬,但这更多的是针对官员,大梁立国这么多年,还少有百姓被锦衣卫抓捕。 也因此百姓虽然对锦衣卫十分敬畏,但论恐惧程度,锦衣卫还比不上顺天府。 何况这次锦衣卫是在清理门户,百姓们讨论了一阵也就失去了兴致。 嘉晟长公主府 武宣侯看着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明乐郡主,目光闪了闪,道:“明乐看到爹都不打个招呼?” 明乐郡主本来要出门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坐在主位的武宣侯,笑了笑,道:“爹,我还有事就不陪您了。” “急着去见赵昀礼?” 武宣侯语气有些复杂。 明乐郡主怔了下,她没想到武宣侯已经知道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既然爹已经知道了,那女儿先走了。” 明乐郡主刚走了一步,便听武宣侯的声音。 “站住!” 明乐郡主有些不耐烦,“爹,您又有什么事?” “那个赵昀礼不适合你。” 这段时间,明乐郡主总是早出晚归,武宣侯担心她,便派人去调查了明乐郡主最近的行踪,结果就知道她这段时间每日都去找赵昀礼。 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毕竟武宣侯早就知道明乐郡主有心仪之人。 可经调查,武宣侯发现一直是明乐郡主缠着赵昀礼,反观赵昀礼对明乐郡主总是爱搭不理,根本没把明乐郡主放在眼里。 得知这件事,武宣侯哪里还坐得住,他女儿是太上皇的亲外孙女,嘉晟长公主又深得太上皇疼爱,在京城哪个见了不敬三分,赵昀礼哪来的脸给他女儿难堪? 武宣侯向来疼爱女儿,自然舍不得明乐郡主受一点委屈,这才有了今日阻止明乐郡主一事。 天底下好男儿多得是,这个不识趣,那就换一个便是。 第55章 二更 “爹,为什么?” 明乐郡主没想到武宣侯会反对,一直以来,不管她想做什么,武宣侯都不会阻止,甚至还会帮她说服嘉晟长公主,所以明乐郡主很相信武宣侯,也愿意和他说一些事情。 像现在这般明确反对一件事,还是第一次。 武宣侯微微皱眉,“那赵昀礼对你什么态度你不是不知,明乐,爹和公主这么宠着你,不是让你任人羞辱的。” 听言,明乐郡主下意识辩解,“他没有羞辱我,爹,这一切都是女儿心甘情愿。” “什么心甘情愿?”武宣侯沉下脸,“明乐,你是爹和公主唯一的女儿,你就不考虑我们的感受?” “可是,赵公子人才兼备,女儿嫁给他不好吗?” “赵昀礼是不错,可你确定他愿意娶你?” 武宣侯这话说得可谓是毫不留情。 明乐郡主被亲爹扎心,面色一僵,“爹.......” 武宣侯摆摆手,“他不识趣,那就换一个就是,你是何等身份,还怕找不到夫婿不成?” “我不,我就要他!” 明乐郡主咬牙道,说完便跑出了长公主府。 她在赵昀礼身上花费了多少心思,明乐郡主向来骄傲,怎么允许自己一点收获都没有放弃,那她之前做的一切算什么? 随便就放弃,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武宣侯看着明乐郡主跑走,目光更加深沉,明乐郡主会这般他倒是不意外,毕竟他还算了解明乐郡主。 只是,明乐郡主这般固执还真不是不好办。 除此之外,武宣侯还有一件糟心事。 “老爷,烟雨楼如今的势头越来越好,似有超越前面几家青楼的趋势,那些答应站在我们这边的牙行的态度也开始松动了。”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家牙行愿意卖给烟雨楼下人,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了。 毕竟牙行是要赚钱的,当烟雨楼表现出大客户的潜质,牙行就不可能再把烟雨楼拒之门外。 这也是武宣侯现在的糟心事。 武宣侯倒不是糟心烟雨楼,他还算是一个有魄力的人,他既然已经卖了烟雨楼,便不会让自己沉浸在后悔的情绪中。 他只是懊恼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烟雨楼幕后东家的真实身份,就显得他有多无能似的。 “烟雨楼最近发展得太顺利了,做生意总是一帆风顺可不好,去帮帮他们。” 武宣侯把玩手中的茶盏,淡淡吩咐道。 他倒要看看烟雨楼的幕后东家到底是谁。 ....... 明乐郡主离开公主府,面色很不好,她喜欢赵昀礼,愿意主动追着他跑,结果这还没成功呢,就遭到了武宣侯的反对,她心情能好才怪呢。 被武宣侯说了一通,明乐郡主也没了去找赵昀礼的心情,便带着丫鬟在街上闲逛。 也是巧了,戚承禛刚处理完许光涛的事,便陪着宁忆萱出来逛街,和明乐郡主正好碰个正着。 宁忆萱虽然还记得之前的不快,但在戚承禛面前,她并不想表现出来,便主动道:“郡主。” 明乐郡主心情不好,脸上没什么好情绪,淡淡道:“真巧啊,又碰到王妃了。” 戚承禛听言,便好奇道:“你们什么时候碰到了?” “就是几日前,只是简单说了两句话。” 宁忆萱不愿多谈。 明乐郡主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宁忆萱的话又补充道:“那日见王妃和赵公子在说话,我便凑了个趣。” 赵公子? 戚承禛愣了下才意识到明乐郡主说得是谁,“赵昀礼?” 明乐郡主点头,“正是。” “那挺有缘分的。” 戚承禛笑笑,眼底若有所思。 也就是明乐郡主提起,他才想起来这个赵昀礼是他娘子的爱慕者。 不过如今他和宁忆萱已经成亲,赵昀礼再有心思也做不了什么。 反倒是明乐郡主...... 戚承禛笑道:“莫非我快要喝明乐的喜酒了?” 明乐郡主脸色一僵。 一提这个她就丧气了,皱眉道:“别提了,赵公子这边我还没搞定呢,我爹那边又出问题了。” 两人毕竟相识数年,撇开原主那点心思不谈,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明乐郡主说话间也没有防着他。 戚承禛听言挑眉,“武宣侯不同意?” “是啊,不同意,还让我离赵公子远一点。” 明乐郡主有些无精打采。 宁忆萱听言看了明乐郡主一眼,她那日看到过赵昀礼对明乐郡主的态度,那赵昀礼看着对明乐郡主不像是有兴趣的,态度有些冷漠。 因为有平远侯那样的生父,宁忆萱一直觉得男人都是冷心冷肺的,他们不喜欢一个人,就是不喜欢,再怎么做都没用。 明乐郡主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都不差,实在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过宁忆萱和明乐郡主交情不深,劝告的话还轮不到她来说。 戚承禛知道明乐郡主的性格,她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结果如何都由她自己承担, 戚承禛没心情关注别人的事,便笑道:“你会听武宣侯的话?” “当然不会。” 明乐郡主把头一抬,说得很坚定。 “那不就得了,”戚承禛含笑道:“那就祝你早日成功。” 明乐郡主听到这话很高兴,脸上露出明艳的笑容,“借你吉言。” ....... 和明乐郡主分开,走了一段路后,宁忆萱开口道:“那日我见赵公子对郡主的态度似是有些冷漠,郡主怕是很难如愿。” “不,”戚承禛摇头,“她会如愿的。” 宁忆萱疑惑地看向戚承禛,“王爷为何这般肯定?” “武宣侯和嘉晟长公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如果明乐实在不想放弃赵昀礼,他们就会帮她得到。” 只要太上皇还在,嘉晟长公主很少会有事情办不到。 明乐郡主看上赵昀礼,只要太上皇赐婚,这一切就会尘埃落定,赵昀礼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宁忆萱明白戚承禛的意思,眼神却是更加疑惑,“可若是赵公子因此心生芥蒂,郡主又要如何自处?” 这世上女子到底还是弱势,哪怕是成了亲,赵昀礼下定决心冷落明乐郡主,她又能如何,到时苦得不还是自己? 戚承禛看着前方,目光淡漠,“那是她自己选的路,不管有什么后果,都由她自己承担。” 宁忆萱抿嘴,微低着头,“王爷和郡主不是朋友吗,为何不提醒她?” 戚承禛神色不变,“夫人不了解明乐,她决定的事越是有人阻拦,她就越要做到,固执得很,何况她连武宣侯的话都不听,你觉得她会听我的?” 宁忆萱摇头,“是妾身想岔了。” 戚承禛笑笑,“夫人只是好心而已。” 随后两人便不再提此事,戚承禛陪着宁忆萱逛了一家又一家店铺,宁忆萱买的东西并不多,两人更多的时候是一家又一家的闲逛,毕竟能让宁忆萱看上眼的东西可不多。 ...... 烟雨楼 徐文正在二楼房间核算账簿,这几个月烟雨楼的生意越来越好,账面上也越来越好看。 徐文受戚承禛信任得以管理烟雨楼,能取得现在这般成绩,他也好向戚承禛交差。 虽然戚承禛从不查账,给了他足够的信任和自主权,但徐文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每月都会主动将上月的账簿送到王府。 他现在核算的就是上月的账簿,等核算无误后便会送往昭平王府。 正是因为徐文这般行事使得戚承禛对烟雨楼现在的经营情况还算了解,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徐爷,徐爷,不好了。” 这时,房门被敲响,老鸨龚妈妈焦急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徐文打算盘的手一顿,放下账簿起身走过去打开门,“怎么了?” “有个客人昨日在烟雨楼过的夜,但今日一醒过来发现没气了。” “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徐文拧眉,目光变得凝重。 龚妈妈不敢耽误,立刻带着徐文走过去。 龚妈妈还知道分寸,没有宣扬此事,房间里只有发现尸体的姑娘和她的丫鬟。 见到徐文来,两人忙给他让路,看两人苍白的脸色,显然是吓得不轻。 也是,任谁醒来看到一具尸体,也会被吓个半死,她们没有晕过去已经是很厉害了。 徐文这些年经历了不少事,尸体也不是没见过,他胆子大些,走到床前查看尸体。 这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子,身材消瘦,双目紧闭,徐文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停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探到,再摸摸此人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了。 徐文目光一沉,这人怕是真死了。 在来之前,徐文还在想是不是哪个胆大的敢讹诈到烟雨楼头上,现在经过他亲自检查后,此人确实是死了。 “马上封锁消息,不能让此事传出去,另外派人去调查这人,想办法安抚好家属,不能让他们去闹事。” 这个男子的死和烟雨楼没有关系,但死在烟雨楼确实事实。 当初云烟阁因为死了一个人,影响了多久的生意徐文还记得很清楚,而且烟雨楼还抢了不少烟雨楼的声音,徐文可不想让烟雨楼去经历云烟阁经历的一切。 现在只能想办法瞒住消息。 吩咐完事情后,徐文又叫来心腹,让他把烟雨楼死人的事告诉戚承禛,看看戚承禛如何处理。 若不是戚承禛,徐文都想直接处理了那具尸体,反正乱葬岗的尸体多他一个不多,而且这尸体留着就是危险,早处理早安心。 但戚承禛毕竟是烟雨楼的东家,这等事如何处理还是得等戚承禛拿主意。 第56章 一更 “徐爷,不好了,永年县衙的衙役把我们烟雨楼给包围了。” “什么?” 徐文刚吩咐下去封锁消息,现在就得知衙役把他们包围了。 一股阴谋的气息扑面而来。 “快,你立刻从后门离开,将这里的事告诉王爷。” 徐文当机立断,让戚承禛派来保护他的两名护卫中的一人去报信。 等那人离开,徐文静默片刻,然后抚平衣衫上的褶皱,抬脚走下楼。 正巧这时,永年县衙的捕头刘大走进来。 徐文看看他身后一队的捕快,沉声道“刘捕头,您这是做什么?” 烟雨楼归永年县衙管,徐文自从接管烟雨楼后,没少和刘大打交道,每月给他的孝敬也不少。 不过现在刘大显然忘了自己之前收的好处,也没以往好哥俩的样子,冷着脸,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道:“徐老板,有人向县衙告发烟雨楼,说你们这里出了命案,你也知道,我们县令最是关爱百姓,一听出了命案,便让我来一查究竟,徐老板,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呀?” 听到这话。徐文心底一沉,若说之前还只是猜测,现在他已经确定了,确实有人在故意针对烟雨楼,要不然消息不会传得那么快,要知道他也不过是刚刚才看到尸体。 不过 刘大是出了名的无利不起早,永年县令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能让这两人这么配合,要么就是幕后之人给了足够的好处,要不就是幕后之人权势很大。 但不论是哪一种可能,徐文都知道这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了,他只能期望这里的消息能尽快传到戚承禛的耳朵里。 仅一瞬间,徐文心里就转过很多念头,道:“刘捕头还真是消息灵通,草民正要让人去报官,您就来了。” “那就是说确实有命案?” “不错。” “既然这样,”刘大大手一挥,扬声道:“从现在开始,烟雨楼上上下下所有人禁止外出,无关人等亦不可随意进出烟雨楼,直到本捕头查出凶手为止。” “是!” 众衙役得了命令,立刻进来一队队人分别把守在烟雨楼的各个院门口以及拐角处,同时对烟雨楼进行大扫荡,将烟雨楼的所有人全都赶到大堂集合。 徐文看着一个个被赶过来的人,面色微沉,“刘捕头,您这是做什么?” 刘大冷笑一声,“凡是烟雨楼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从现在起,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待在这里,不准离开。” 徐文皱眉,“刘捕头,我们会配合衙门查案,但烟雨楼里里外外都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我等根本出不去,又何必一定要待在此处?” 刘大不为所动,“本捕头这般做只是以防万一,谁知道你们烟雨楼有没有密道之类的。” 徐文目光骤冷,不再多说什么。 便是上次云烟阁封锁,也没有将人全赶到大堂的道理,刘大这是在故意找茬。 徐文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故意激怒他,谨慎起见,徐文不再多言。 何况,现在还轮不到他来讨公道。 “混账,”刘曲萧看着拉扯他的几个衙役,暴跳如雷,“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竟然敢这么对我。” 这些就比平民高一级的衙役,最是会欺软怕硬,见刘曲萧这么硬气,心里顿时打突突,有些担忧地看向刘大。 刘大听到这里的动静,马上过来查看,“怎么回事?” 衙役为难地看着刘曲萧,道:“头儿,这位公子不愿意到大堂集合。” 刘曲萧甩掉衙役的拉扯,骚包地理理发型,把头一抬,不屑道:“就是你命人对本公子不敬?” 刘大从下命令时就知道可能会招惹到权贵,这会儿他也不意外,略带讨好地笑道:“不知公子是?” 刘曲萧冷哼一声,“我爹是吏部尚书。” 刘曲萧显然经历多了这种事,熟练地报上家门,然后得意洋洋地看着刘大,等着这人给自己赔礼道歉。 刘大确实没想到刘曲萧来头这么大,顿时弯下腰,恭敬道:“原来是刘公子,下面人不懂事,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赎罪。” “哼,还算你识趣,”刘曲萧愈发得意,不过他也就只是打着刘安岩的旗号玩乐,倒不会仗势欺人,这次也没打算追究,“你们是谁,来烟雨楼做什么?” 刘曲萧看看大堂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以及烟雨楼各处把守的衙役,如何猜不到烟雨楼出事了。 刘大忙解释道:“刘公子有所不知,烟雨楼刚刚出了一起命案,小的将人聚在一起,也是为了防止凶手逃走。” 刘曲萧点点头,“看在你情有可原的份上,本公子就不追究了,你继续查,本公子先走了。” “是是是,您慢走。” 然后,刘曲萧就在刘大的亲自护送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烟雨楼。 他这一走不要紧,大堂里的人却是炸了。 “为什么他能走,我们不能离开?” “就是,我们也要走。” “我们也要走,放我们离开!” “.......” 刘大看着聚在一起的众人,倒也不慌,扬声道:“大家稍安勿躁,先听我一言。”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他们倒想看看刘大能说点什么。 刘大道:“我愿意相信众位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但烟雨楼出了命案,本捕头必须找出凶手,大家请放心,一会儿就会有仵作来验尸,届时会有衙役一个个排查,没有嫌疑的可以立刻离开,左右不过等一个时辰,请大家稍安勿躁。” 听到这话,大堂里众人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真的只有一个时辰?” 刘大点头,“本捕头说话算话。” “好,那我们便听刘捕头的。” 他们闹事也是想要离开,现在不过一个时辰就能离开,众人就没有再闹。 至于刘曲萧没有经过排查就离开的事,在场的又不是傻子,知道这种事不能深究。 反正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冒着得罪一个权贵的风险再闹事。 刘大看着安静下来的众人,满意地笑了。 他的目的是拉长封锁烟雨楼的时间,至于这些烟雨楼的客人,刘大可不想得罪他们,免得出现什么变数。 就连方才衙役赶人时,他们对这些客人并无失礼的行为,被他们恶劣对待的是那些烟雨楼的伙计。 毕竟这些衙役最擅长的便是看菜下碟。 徐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刘大小人得志的样子。 ...... 戚承禛派去保护徐文的护卫都是昭平王的好手,在永年县衙的人完全包围住烟雨楼之前顺利离开了烟雨楼,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昭平王府。 只是此时,戚承禛并不在王府,守门的下人便将此护卫带到宁忆萱面前。 因为戚承禛的支持,宁忆萱现在在王府的威信极高,只要戚承禛不在府中,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宁忆萱处理,已经很少再有人会想到去请老王妃处理。 宁忆萱在前厅见了这人,问道:“你找王爷有何事?” 这人自从徐文接管烟雨楼后,便一直跟在徐文身边,每次见戚承禛也是徐文汇报工作的时候,他对宁忆萱并不了解。 但他知道烟雨楼幕后东家是谁这件事一直隐瞒着,护卫不清楚宁忆萱知不知道,但谨慎起见,他不敢多说,只是道:“小的有万分重要之事要当面告诉王爷。”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告诉宁忆萱了。 宁忆萱自然听得明白,便道:“王爷现在在南镇抚司,你独身一人怕是进不去,我让幻梅随你去。” “小的多谢王妃。” 护卫是真怕宁忆萱会追问,现在见宁忆萱不仅没追问还派人带他去见戚承禛,心里很是感激,连连道谢。 宁忆萱倒是没什么感觉,戚承禛现在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总会有些不能让她知道的,她看得很清楚。 南镇抚司 虽然经过了一点波折,但烟雨楼的事到底还是传到了戚承禛这里,戚承禛仔细询问烟雨楼的情况后,便挥手让护卫离开。 戚承禛知道是有人在刻意针对烟雨楼,至于对幕后之人的猜测,戚承禛心里也有点谱。 无非就是和烟雨楼有竞争关系的那几家青楼,要不然就是被戚承禛逼着强卖烟雨楼的武宣侯,左右逃不过这几个人。 戚承禛并没有马上行动,他先派白山去了解烟雨楼的情况,护卫知道得毕竟不多,戚承禛需要完全了解之后再做决定。 第57章 二更 “你说这件事闹得很大?” “回王爷,烟雨楼被封锁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而且永年县衙的人已经排查了昨晚在烟雨楼留宿的客人,但无一人有嫌疑,现在他们已经将所有人放了,但衙役依旧包围着烟雨楼,不允许烟雨楼的人外出。”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便传遍了京城,这背后必定有人在推动。 对方将消息传得这么快,像是怕他不知道似的。 而会这么做的人,除了武宣侯不作他想。 若是其他几家青楼所为,对方必然不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因为闹得太大,情况可能就会逃脱对方的掌控。 但武宣侯显然不担心这一点,毕竟嘉晟长公主的面子谁敢不给。 永年县衙不过是个小角色。 猜到幕后之人是谁,戚承禛便知道武宣侯做这一切的目的了,无非是想逼他出来。 知道了武宣侯的目的,戚承禛陷入沉思,他该如何做? 烟雨楼的事很好处理,这起命案必定是武宣侯谋划为之,只要戚承禛肯出面,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 但这样一来,武宣侯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其实到现在,戚承禛的身份暴露不暴露已经不重要的,但戚承禛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可以暴露身份,但不应该是被人逼着承认。 只是想要让烟雨楼解除封锁,他出面是最快的方法。 “王爷,小的在调查时,发现刘公子昨晚也在烟雨楼。” 正在这时,白山想起一事补充道。 刘公子? 戚承禛怔了下才意识到白山说得是谁,“表哥也在?” “是的,而且刘公子还和永年县衙的人发生了冲突,不过他们在得知刘公子的身份后,便送刘公子离开了烟雨楼,并没有过多为难。” “他们倒是干脆。” 还真是欺软怕硬啊。 不过,戚承禛摸摸鼻尖,看来此事的转圜余地应该在刘曲萧身上。 “白山,去刘府递拜帖,就说本王邀表哥出来一叙。” “是。” 白山或多或少有些明白戚承禛的心思,立刻去办此事。 刘曲萧那边的回信来得很快,说是他后天有时间,实际上,刘曲萧每天都很闲,但刘曲萧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装作自己很难约到的样子,便将见面的时间推迟一天。 戚承禛也不在意,左右不过多等一天。 晚上,王府正房 戚承禛将后天要和刘曲萧见面的事告诉宁忆萱。 宁忆萱立刻想起刘曲萧之前要带着戚承禛一起出去玩的事,下意识道:“表哥邀王爷了?” 戚承禛摇头,道:“是我有事找表哥帮忙。” 听到这话,宁忆萱稍稍放下心,但还是提醒道:“表哥最是喜欢玩闹,王爷若是不喜欢,尽管拒绝便是。” 宁忆萱虽然相信戚承禛,但还是有些担心戚承禛因为一时好奇答应跟着刘曲萧去玩玩。 戚承禛听出宁忆萱言外之意,嘴角含笑,“有王妃在府中等着,我岂会有别的心思。” 听戚承禛说得直白,宁忆萱倒是不好意思了,辩解道:“妾身并无他意,只是王爷如今入朝为官,总要注意些。” 逛青楼对官员来说并不是什么好名声,平日里或许没什么,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当作把柄。 戚承禛看着宁忆萱微红的耳垂,眼中的笑意加深,“我自是知道王妃没别的意思。” 宁忆萱看着戚承禛眼中的笑意,忍不住撇撇嘴,这话真是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不过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吃亏的肯定是她,宁忆萱便主动终止这个话题,道:“表哥虽然不着调了些,但他对待亲近的人很热情,王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他。” 见宁忆萱把刘曲萧卖得这么彻底,戚承禛忍不住笑出声,“王妃这算不算胳膊肘往外拐?” 宁忆萱一愣,下一刻脸颊的温度开始升温,垂下眼帘,“王爷又说胡话。” 声音有些绵软。 戚承禛听得喉咙发痒,看着宁忆萱修长白皙的脖颈,忍不住伸手握住宁忆萱的手。 这段时间,两人愈发地亲密,握手这种行为已经不足以让宁忆萱情绪波动,她只是瞥了一眼两人握着的双手,并未有其他动作。 只可惜戚承禛并不满足于此,见宁忆萱没有反应,他便开始得寸进尺,将宁忆萱揽进怀里...... 等宁忆萱终于想起来要拒绝,却是已经晚了,戚承禛已经欺身而上,宁忆萱此时仿佛任人宰割的羔羊,只能抿着嘴由他去了。 房间内的丫鬟都低着头,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努力让自己变得透明,尽量不被两位主子注意到。 戚承禛和宁忆萱已经忘了房间内还有人在,两人十指相扣,宁忆萱眼神迷离,微眯的眼中泛着水光,眼尾发红,目光中满是异样的情绪。 眼看着再继续下去就要失控了 戚承禛不老实的双手突然探到一种东西的存在,愣愣地抬起头,和宁忆萱四目相对。 宁忆萱羞愤地想要找个地缝转进来,但看到戚承禛发黑的脸色,还是低声解释道:“也不知怎的,这个月提前到了。” 本该还有两日月事才来,结果这个月突然提前了,宁忆萱猝不及防,今日还换了一身衣物。 方才被戚承禛弄得心乱糟糟的,就把这事给忘了。 戚承禛欲哭无泪,幽幽道:“满满,你是故意的吧?” “我没有,”宁忆萱不高兴地辩解,可看到戚承禛欲.求不满的样子,又忍不住愧疚,若是她提前告诉他,也不会这样了。 但她真的忘了。 戚承禛叹口气,翻身躺在宁忆萱身边,默默平复自己的呼吸。 心里却在腹诽老天爷是不是故意在和他作对,难得今日天时地利都齐了,两人的情绪也到位了,宁忆萱不再抵触他的接触。 多好的机会呀,结果就这么被破坏了。 前世今生两辈子了,他就是想吃个肉怎么就这么难呢? 戚承禛目光幽幽,心里很是悲愤,他严重怀疑,再怎么憋下去他会被憋坏的。 宁忆萱听着戚承禛的呼吸,却听不到他说话,便扭头看他,只见他眼睛愣愣看着房顶,看不出情绪。 宁忆萱以为他生气了,抿抿嘴,主动靠近戚承禛,靠近他怀里,低声道:“妾身真的忘了,王爷莫要生气。” 戚承禛机械地摇摇头,“我没生气。” 他只是遗憾,是不是上天故意捉弄他让他吃不到肉,要不然宁忆萱的月事怎么好端端地就提前了呢? 宁忆萱听着他没有多少情绪的话,目光颤了颤,嘴唇动了动,犹豫了片刻,握住他的手道:“等.....结束好不好?” 戚承禛听到这里,都以为自己幻听了,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听错,本来黯淡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猛地抱住宁忆萱,翻身压在她身上道:“真的?” 宁忆萱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说出了那话,此刻已经羞得脖子都变得通红,哪里还敢看戚承禛,偏着头根本不和他对视,更别说回答他的话了。 戚承禛却不在意这些,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盯着宁忆萱看了一会儿,便起身哈哈大笑起来。 成亲数月,他终于要转运了。 他方才之所以觉得可惜,便是因为宁忆萱太过害羞,错过这次机会她又会缩进壳里,可现在不一样,宁忆萱亲口允诺了“下次”,即便她说完就后悔了,但两人都明白,这事不是她想后悔就可以的。 所以,只要宁忆萱月事结束,戚承禛便可以“为所欲为”,既然如此,他又怎会在意多等几日呢。 正好给宁忆萱一些时间。 某人笑得太得意,宁忆萱褪去了羞涩,变得有些无奈,可又说不过戚承禛,便不想搭理他,径直去沐浴更衣。 戚承禛看着宁忆萱离开后也去沐浴。 等两人沐浴完,便一同就寝,戚承禛很老实地没有乱动。 一夜无梦 次日,戚承禛去南镇抚司上值,同时让白山关注烟雨楼的事。 武宣侯的目的是逼戚承禛现身,永年县衙的人也只是封锁烟雨楼,并未做出过激的事。 戚承禛见烟雨楼暂时无事,便稍稍放下心,等着明日和刘曲萧见面。 而烟雨楼则成了京城百姓饭后新的谈资,纷纷猜测烟雨楼这是得罪了谁被这般针对。 之所以会有这种猜测,完全是因为死者的身份已经揭晓,就是个出身市井的赌徒,这样的下三滥可没有资格让官府为了查出真相封锁整个烟雨楼。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可以看出来,烟雨楼这是被针对的。 不过,看出来归看出来,俗话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百姓们也没什么情绪,只是在猜烟雨楼能不能度过这一关。 更准确些,他们都在猜烟雨楼背后的东家来头大不大。 第58章 一更 酒楼二层雅间 戚承禛早早就到了雅间,让白山点了菜等着,等刘曲萧一来就上菜。 刘曲萧虽然之前端了架子,但今日并未让戚承禛久等,没一会儿便推开门走进来。 “表哥请坐。” 刘曲萧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走进来后还扇动了两下,等坐下才收起折扇,笑嘻嘻道:“妹夫,你找为兄有何事?” 刘曲萧很喜欢叫戚承禛妹夫,也很愿意在他面前以兄长自居,刘安岩夫妇特意说过他,却没有一点用。 戚承禛自是不在意这些,等白山替刘曲萧倒了盏茶后,道:“听说,烟雨楼命案发生时表哥恰好在场?” 刘曲萧听言,面色微微一变,这着实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本应该是好好的玩乐,结果却碰上命案,还被衙役当嫌疑人带去集合,刘曲萧心里能感受才怪。 “糟心得很,这种事不提也罢。” 戚承禛今日找他来就是为了此事,怎么可能不提,便笑道:“我可是听说永年县衙的人胆敢对表哥不敬,这个场子表哥就不想找回来?” 刘曲萧摇摇头,脸上带着几分不正经,道:“妹夫有所不知,我家老头子最讨厌我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胡闹,即便是占理也不行。” 刘府是书香门第,刘安岩更是朝中的清贵,最是爱惜名声,哪能让刘曲萧给破坏了。 刘曲萧虽然混不吝,但也知道轻重,他就靠着自家老头子的权势啃老,怎么可能做出自毁城墙的事。 所以这么多年来,刘曲萧从来没做过坑爹的事,也因此刘安岩才没有对刘曲萧过多限制。 戚承禛笑笑,“表哥这话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刘曲萧一脸纳闷,“你这话从何说起?” “表哥和王妃是嫡亲的表兄妹,我们的关系何其亲近,表哥如今受了委屈,我岂能坐视不理?” 言下之意刘曲萧根本不用打刘安岩的旗号,昭平王大舅子的名头就足够了。 刘曲萧听言眼睛顿时亮了,“妹夫这话我爱听......不过,妹夫,你今日特意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此事吧?” 刘曲萧是纨绔,可他又不傻,哪里看不出戚承禛另有目的。 戚承禛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烟雨楼那边有人求到了我这里,我和那人还算有点交情,此事若是能尽快解决自是最好,” 刘曲萧有些不理解,“如果想要快点解决,妹夫亲自出面岂不是比我要管用得多。” 这厮很有自知之明。 戚承禛摇头,“此事我不能轻易出手,届时也需要表哥保密。” 武宣侯设了这个剧,本就是为了逼他现身,戚承禛当然不想让他如愿。 因此有纨绔之名的刘曲萧就是他的选择。 很多吊儿郎当的纨绔大多有一个特性,那就是说话办事特别爽快利索,俗称讲义气。 刘曲萧便是如此,他没有深究戚承禛话中的漏洞,这事听着没什么难度,刘曲萧就拍着胸膛保证道:“妹夫放心,这事为兄一定给你办成,不就是让永年县衙的人从烟雨楼离开嘛,简单得很。” 戚承禛脸上的笑意加深,“此事就有劳表哥了。” “好说。” 刘曲萧也笑得很开心。 旗号这种东西,可不是一次性的,刘曲萧这次借助戚承禛的名头把这事办了,今后他再遇到点什么事,别人就会先想到他背后的戚承禛。 戚承禛之所以没有给刘曲萧明确的报酬也是源于此,对于纨绔来说,有一个可以随时拿出来耀武扬威,且可以让人忌惮的靠山是很重要的,比任何报酬都靠谱。 所以在这事上,两人算是心照不宣。 ....... 烟雨楼 自从发生命案后,烟雨楼便被永年县衙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刘大命令衙役们分班巡视,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绝不允许任何人离开烟雨楼。 至于当初在烟雨楼过夜的客人,在确定他们没有嫌疑后,刘大便放他们离开,不曾有半点为难,因为刘大识趣,倒是没有发生得罪人的事。 只有烟雨楼,被围了两日,而命案却一点进展都没有,徐文每日都会询问刘大案件何时能破,刘大每次都回答快了快了,可实际上从对方那傲慢的态度,徐文就知道对方并未认真查。 徐文冷眼看着永年县衙的衙役在烟雨楼耀武扬威,心里却是有些疑惑,也不知幕后之人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派刘大这么没有城府的人来,就不怕得到反噬? 还是说,对方就是故意用刘大来激怒他们? 徐文派出去给戚承禛传递消息的护卫并未能回来,所以他至今不知戚承禛的打算,徐文毕竟只是商人,能力有限,现如今又被困在这烟雨楼,能做的只有等。 龚妈妈看看无事可做,无聊得凭窗眺望的姑娘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忧愁,“徐爷,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龚妈妈在这勾栏中混得久了,自然能看出烟雨楼这是被针对了,她是被徐文找来的,对烟雨楼的东家是谁并不清楚,只得询问徐文。 徐文摇摇头,“且等等吧。” 戚承禛总会有办法的。 徐文不是没了解过戚承禛,他知道自家王爷以前就是个普通的纨绔,也就是成亲后才开始变得稳重。 若是以前,徐文心里也没底,但得知戚承禛在锦衣卫的行为处事后,徐文便对戚承禛多了一些信任。 何况,烟雨楼是戚承禛好不容易从武宣侯手中强要过来的,他不可能放弃。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拦本公子!” 徐文正出神间,骤然听到烟雨楼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他瞬间惊醒,忙走下楼去探查情况,龚妈妈跟在他身后。 本来无所事事的姑娘们听到动静也纷纷走出来,一个个好奇地靠在二楼栏杆上探头看向下方。 刘曲萧还是第一次这么备受瞩目,心里一阵得意,腰板下意识挺得笔直,同时看向挡门的衙役们的目光更加厌恶了。 永年县衙的衙役们却是有苦说不出,他们也不知道这位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到底发什么疯,那么多青楼不去,偏偏来烟雨楼。 这里才死过人,这位贵公子不嫌晦气吗? 而且这还是白日啊,谁家大白天逛青楼的? 衙役们郁闷极了,可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去烟雨楼,否则一律革职查办,他们本就靠着这份差事养家糊口呢,谁也不敢有岂敢怠慢。 哪怕刘曲萧身份尊贵,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存在,衙役们依旧不敢放他进去。 而刘曲萧见衙役们这么不识趣,正要命令身后的护卫动手时,刘大到了。 拦住刘曲萧的衙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立刻让开位置,让刘大走到刘曲萧面前。 刘大脸上堆满笑容,不敢流露出一丝不满,低头哈腰道:“刘公子,小的奉命调查烟雨楼命案,县令大人有令,在查出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烟雨楼,还请公子谅解。” 刘曲萧皱眉,倒也没有无理取闹,只是不屑道:“本公子忍了两日没见小桃红,你们还没查出真相,未免太无能了。” “是是是,小的无能,还请公子再等几日。” 刘大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脸上的笑意不变。 刘曲萧见此,看刘大的目光有些变化。 这是个实实在在的小人。 不过刘曲萧没忘记自己的目的,道:“本公子可不相信你们这帮废物再过几日就能查出真相,本公子也没心情再等下去,还不如交给有能力的人来查。” 刘大目光微闪,“公子这是何意?” 刘曲萧得意一笑,“本公子的身份你们应该是知道。” “知道知道,”刘大忙点头,“令尊是刘尚书。” “除此之外,本公子还是昭平王的表兄,你们可知?” “.......自是知晓。” 刘大的语气有些迟疑,他着实没想到刘曲萧会这么厚脸皮,竟敢自称是昭平王的表兄。 刘大知道昭平王妃和刘府是亲戚,可昭平王是何等身份,怎么可能会认下这么个表哥。 刘曲萧不知道刘大的心思,在抬出戚承禛后,他脑袋抬得更高了,扬声道:“我妹夫现如今在锦衣卫当差,勉强能指使得动几个锦衣卫,锦衣卫可是查案的好手,让他们出马,恐怕不用一日就能查清楚真相。” 听到这话,刘大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这位主儿还真是奇葩,这会又知道谦虚了。 昭平王如今掌管南镇抚司谁人不知,哪里是可以指使几个锦衣卫,分明是大半的锦衣卫都得听他的。 只是听到刘曲萧的后半句的话,刘大的脸色就变了,勉强笑道:“刘公子说笑了,不过是一个市井之人,哪里需要劳驾锦衣卫大人们出手,未免大材小用了。” 刘曲萧一挥手,豪气道:“这你不用管,我妹夫最是听我这个表哥的话,只要我开口,找他借几个锦衣卫,不成问题。” 刘曲萧这人最会得寸进尺,戚承禛允许他打着他的旗号办事,这家伙就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知是不是被刘安岩压得太狠了。 刘大心底一沉,“刘公子,此案本是由永年县衙处理,贸然交给锦衣卫怕是于理不合。” 刘曲萧皱眉,“还有这个说法?” 刘大忙点头,“自是有的,有大梁律法在,小的岂敢胡言!” 刘曲萧沉默片刻,然后一拍掌,“那就让他们不以锦衣卫的身份过来,就当是过来帮忙的,反正只要能让本公子早日见到小桃红就行。” 刘曲萧一副色令智昏的样子。 第59章 二更 刘大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他得到的命令是尽可能长时间地封锁烟雨楼,本来他觉得这事并不难,毕竟之前云烟阁就被封锁了数日。 烟雨楼生意再红火也不可能斗得过官府。 至于那具尸体,刘大其实并不知道怎么来的,但他那日一早就被县令告知烟雨楼发生了命案,让他带人立刻封锁烟雨楼。 县令千叮铃万嘱咐让他不允许烟雨楼的任何人离开,至于查案的事,不过是在他离开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 如此对比,刘大哪里还不明白县令的意思。 可现在因为刘曲萧的搅局,这封锁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刘大暗自咬咬牙,看着刘曲萧如同想到一个绝妙好主意般兴冲冲地去找锦衣卫,他实在坐不住了,命人继续看守烟雨楼,他则快步离开,将此事禀告给县令。 “吏部尚书家的公子?” 永年县令马祥钊愣了,武宣侯直接找的他,他自然明白武宣侯的目的,但他着实没想到烟雨楼的幕后东家会是那个在京城还算有些名气的纨绔刘曲萧。 想起对刘曲萧往日行事的听闻,马祥钊不禁皱了皱眉,莫非之前都是刘曲萧的伪装? “此事本官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既然刘公子想查你就让他查,不必阻拦。” 戏要演全套,既然出了命案,自然应该有一个“凶手”。 “是,小的遵命。” 刘大松了口气,他人微言轻,真的不想和刘曲萧对上,还好马祥钊没打算让他硬抗。 ...... 刘大离开后,马祥钊便回了衙门后堂,没一会儿一个人走进来,此人身材消瘦,面容普通,是那种放在人群里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普通。 马祥钊见到此人却是立刻站起身,恭声道:“方才刘大来报,吏部尚书刘安岩的独子刘曲萧借着闹事的机会让锦衣卫去调查烟雨楼的命案,依下官之见,烟雨楼的东家恐怕就是此人。” 这人听言,点了点头,“有劳马县令了,我会如实向侯爷禀报,侯爷向来赏罚分明,定不会忘了马县令的功劳。” 马祥钊心中一喜,嘴里却是谦虚道:“能为侯爷办事是下官的荣幸,下官不敢妄求其他。” “马县令太谦虚了,是你的受着便是。” “那......下官先谢过王爷。” 马祥钊在永年县衙已经待了数年,这个位置看似风光,实则如履薄冰,他一个小小的芝麻官整日混在众多权贵之间,每日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贵人。 他早就想挪位置了,只是苦于没有门路,这次好不容易搭上武宣侯,对于武宣侯安排的事,他自是办得极为尽心。 便是那具尸体便是他特意选的人,让刘大去处理也是他精心安排。 刘大这人城府不深,而且总忍不住小人得志,马祥钊让他去便是想着可以尽快逼出烟雨楼的幕后之人。 事实证明,他的安排很有用。 ....... 嘉晟长公主府 武宣侯没想到一直没有消息的烟雨楼东家这么沉不住气,不过才三日便露面了,但看到刘曲萧的名字,武宣侯忍不住心生怀疑。 “确定是此人?” 下首的仆人摇摇头,“小的不确定,但小的调查过烟雨楼的小桃红,她在烟雨楼并不出名,刘曲萧也不是第一次点她,但要说多痴迷未免太过了,更别说刘曲萧虽然纨绔,但平日里还算低调,像现在这般张扬地找锦衣卫出手,却是第一次,着实有些反常......不过,也不排除他搭上昭平王后性格有所改变。” 武宣侯听言沉吟一会儿,“这么说,刘曲萧找小桃红是假,想借机让烟雨楼摆脱封锁才是真?” “这种可能性很大。” “既然如此,可有查到刘曲萧是如何查到李氏的存在?” 李氏就是武宣侯养的外室,武宣侯向来小心谨慎,他找李氏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一点感情都没有,所以他找李氏的次数并不多,而且每次都小心翼翼,即便是李氏的邻居都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实在想不到李氏是怎么暴露的。 这几个月武宣侯的人一直在查这件事,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侯爷可能忘了,大概在半年前,您曾带着李夫人外出游玩过一次,小的特意调查了刘曲萧的行踪,他那日恰好也出城游玩,或许他无意中见到了您。” 武宣侯因为娶了嘉晟长公主,京城认识他的人并不少,刘曲萧认得他并不奇怪。 武宣侯听言,面色骤然一沉,李氏一直被他养在外宅,很少出门,恰好那时武宣侯听大夫说女子的心情对怀孕有影响,他便想着带她出去玩一次也无妨。 也不知是不是恰好,那次之后不久,李氏便有孕了,武宣侯还想大夫说得果然没错,便把此事抛到了脑后,没成想那次竟是李氏暴露的契机。 还真是祸福相依啊! 武宣侯叹口气。 脑中思绪乱飞,武宣侯又拿起刘曲萧的资料仔细看,这上面几乎记载了刘曲萧的所有事情,但武宣侯越看越迟疑。 就这样啃老到现在,仿佛跟个废物一样依附他父亲的存在,会是烟雨楼的东家? 武宣侯一时不知是该赞叹刘曲萧伪装得太好,还是他们查错了。 但刘曲萧若真不是烟雨楼的幕后东家,他又何必替烟雨楼出头? 武宣侯拿着资料沉吟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试探刘曲萧一次。 ....... 烟雨楼这边 徐文在见到刘曲萧闹事后,他就知道戚承禛出手了,只是他没想到戚承禛竟然让刘曲萧出手帮忙。 不过转念一想,徐文不得不承认戚承禛的做法确实高明,一个纨绔为了一青楼妓子闹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样一来,既能解了烟雨楼的威力,还不用暴露戚承禛的存在,岂不是两全其美。 徐文倒是没想过让刘曲萧假装是烟雨楼的东家,毕竟刘曲萧的名声太过不堪,他觉得没人会相信。 当然,徐文并不知道已经有人信了,而且他们还不停替刘曲萧找理由,妄图找到他伪装多年的证据。 不过那就和徐文关系不大了,他只关心烟雨楼什么时候解封。 刘曲萧带来的锦衣卫能力确实不错,一来就开始探查尸体,以及周围痕迹,很快就得出是有人□□进入烟雨楼然后杀了那人。 只这一个结论,烟雨楼众人的嫌疑就没有了。 随后那几个锦衣卫又开始追踪凶手,不过一个时辰便将凶手找到。 凶手是死者的邻居,两人之间有债务纠纷,凶手不想还钱,就想把欠条偷回来,结果一不小心惊动了死者,凶手便狠心把人杀了。 逻辑还算合理,但徐文却忍不住抽抽嘴角,来青楼偷欠条,也亏他想得出来。 而且当时死者身边还有烟雨楼的姑娘,一个普通的百姓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杀了,这案子一看就不正常。 不过那几个锦衣卫却是面色如常,而且凶手都认了罪,锦衣卫便很淡定地结了案。 但徐文还是忍不住怀疑这几人就是为了结案而结案,一点也不在意这案子破得对不对。 这样也好,案子破得快,烟雨楼能尽快解封。 刘大并未再刻意为难,案子一破,他就带走了永年县衙的所有衙役。 烟雨楼也顺势解封。 徐文站在烟雨楼的门口,以前还不觉得,被封了几日,徐文感觉外面的空气闻着格外舒畅。 那几个锦衣卫并未久留,查完案后便回去向戚承禛复命,同时禀告他们发现的诸多疑点。 “王爷,依卑职来看,这次命案有八成可能是死士所为,那所为的凶手不过是幕后之人推出来的替死鬼罢了。” 对于这个结果,戚承禛并不意外,这本就是武宣侯的谋划,出手的恐怕也是他的人,武宣侯自然不会让为他卖命的人送死,自然要找个替死鬼。 “可有查到其他的线索?” “卑职无能,并未发现其他线索。” 戚承禛摆摆手,含笑道:“此事你们办得很好,表哥那边也很满意,至于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查不到便查不到,无伤大雅。” “谢王爷体谅。” 即便是让锦衣卫出手,戚承禛也是拿刘曲萧当借口,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因此办事的这几个人,对于戚承禛不追究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像这样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出动锦衣卫的事,还是能不张扬就不张扬的好。 ...... 刘曲萧这几日过得颇为得意,他在烟雨楼一战成名,现在京城纨绔圈都知道他在戚承禛那儿很有面子。 而且像这种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就能让几个锦衣卫出手的事,自古以来,就没几个纨绔可以做到,这样一来,刘曲萧就更加春风得意。 有不少纨绔和他拉关系,企图让他帮忙找几个锦衣卫出来撑撑面子。 虽说锦衣卫现在的权势已经大不如前,可对于纨绔们来说,锦衣卫毕竟是天子亲军,能让他们出来撑场子,还是倍有面子的。 不过刘曲萧全部推辞了,别人不知道内情他还不知道嘛,这次锦衣卫明着是为他办事,实际上还是为戚承禛办事。 他野心不大,就是想借着戚承禛出出风头,至于真的让几个锦衣卫出来撑面子,他可不敢,真闹到刘安岩耳朵里,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刘曲萧没想到,这事没传到刘安岩耳朵里,却是被宁忆萱知道了。 因为有戚承禛默许,宁忆萱最近出门的次数变得频繁不少。 而刘曲萧又是最近讨论热度较高的纨绔,她不过在茶楼坐了一会儿,就得知了烟雨楼的事。 幻梅听到这个,脸色一变,“王妃,这......” 她一直知道表少爷混不吝,可他没想到他能混到这种地步,锦衣卫是能随便借用的吗? 王爷竟然还答应了,他就不怕被御史弹劾? 锦衣卫好歹也是天子亲军,岂能随便替一个没有任何官职在身的纨绔撑场面? 幻梅不禁替戚承禛担心。 这样一对比,宁忆萱就显得沉稳多了,她只是刚得知消息的时候脸色微微有些变化,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宁忆萱还是在得知消息后起身离开,回府等着戚承禛下值。 昭平王府,正院 戚承禛一回来就感觉房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宋嬷嬷和幻梅看到他时那担忧的目光更是让戚承禛摸不着头脑。 走进内室,宁忆萱正坐在软榻上,矮桌上摆着一局残棋,宁忆萱手中拿着白子,久久不曾落下,仿佛在思考该下在何处。 戚承禛走过去坐下,看了眼棋局,嗯,意料之中的没有头绪,宁忆萱的棋艺远超过他,她都捉摸不透的棋局,他自然更看不透。 怕打扰宁忆萱的思绪,戚承禛就没有出声。 结果他刚坐下,宁忆萱便把棋子放下,看着他出声道:“表哥去找王爷了?” 简单粗暴,直击重点! 戚承禛怔了下,才失笑道:“这事传得这么快,夫人都知道?” 怪不得宋嬷嬷和幻梅的脸色有些不对劲。 “今日出府,偶然闻之。” 原来是这样。 他还以为是府里的下人们说闲话被宁忆萱听到了,他就说嘛,不可能传得这么快。 “夫人误会了,是我有事寻表哥帮忙,那件事表哥不过是占个名头。” 戚承禛本来还以为对方会多少有些不自在,没想到刘曲萧很是乐在其中,倒是让戚承禛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到这话,宁忆萱的脸色却是变得有些怪异,“王爷和烟雨楼?” 烟雨楼是个青楼,这件事宁忆萱还是知道得。 她怎么也想不到和青楼半点关系都没有的戚承禛,会和烟雨楼扯上关系。 莫非成亲后,他真的学坏了? 见宁忆萱脸色不对,戚承禛怕她胡思乱想,忙道:“有件事一直没告诉夫人,其实烟雨楼是我的。” 嗯? 宁忆萱先是一愣,随后又不解道:“我记得烟雨楼成立已有十几年。” 那时候戚承禛不过是个小孩子。 “烟雨楼一开始的东家并不是我,事实上我去年才把它买过来。” 听到这话宁忆萱更加疑惑了,烟雨楼之前的名头她是听说过的,作为京城最赚钱的几个青楼之一,原来东家的脑子得是进了多少水才会选择把它卖了。 宁忆萱心中没有答案,不过她也没有再问,戚承禛既然办到了,就说明他有他的办法,她没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第60章 一更 宁忆萱没打算多问,戚承禛却是想着既然已经说了,索性就说得详细些,便将他和武宣侯之间的事简单说了说。 “这次烟雨楼发生命案,实际上是武宣侯想要逼我出来,我现在虽然不介意暴露身份,可也不想被人逼着露面,这才想着让表哥帮忙。” 宁忆萱听他说着,目光有些复杂。 宁忆萱其实并不曾见过武宣侯,但武宣侯是明乐郡主的父亲这件事她还是知道的。 想起自己曾怀疑戚承禛和明乐郡主的关系,她不禁有些羞愧。 就凭戚承禛这抢武宣侯生意的果断劲,宁忆萱再怎么样也不会觉得戚承禛喜欢明乐郡主。 至于明乐郡主那边,宁忆萱可是亲眼看到她对赵昀礼的纠缠,显然也是对戚承禛没有心思的。 不过这些到底还是小事,宁忆萱担心的不是这个,“锦衣卫毕竟是天子亲军,王爷这般私自调用锦衣卫,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恐怕不好处理。” 戚承禛微微一笑,“夫人尽管放心便是。” 他既然敢动用锦衣卫,自是有办法应对。 ...... 兴庆宫 今日是小朝,只有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有资格参加。 梁熙帝和众位大臣才商量完如何应对边疆蠢蠢欲动的异族,便感觉到口渴,刚端起茶盏呷了口茶,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李伯杰便出列道:“皇上,日前昭平王私自出动锦衣卫,其目的仅仅是为了满足其妻舅的一己私欲,锦衣卫自先祖创建时,便言明其是天子亲军,历来由天子直接统领,昭平王虽为指挥同知,却也没资格私自动用锦衣卫,若不严查,恐会助长其气焰,长此以往,后果不敢设想。” 此言一出,兴庆宫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本来回味无穷的茶水失去了原有的味道,梁熙帝有些索然无味,面无表情地放下茶盏,看向韩瑞问道:“韩爱卿如何看此事?” 韩瑞如今依旧掌管锦衣卫,此事他最有发言权,而且他和李伯杰同为都察院的副都御史,对方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弹劾戚承禛,其用心显然不纯。 韩瑞被梁熙帝点名,立刻出列道:“回皇上,微臣也听说了此事,只是李大人方才所言未免有些避重就轻了,昭平王出动锦衣卫,并非所谓满足一己私欲,而是为了查案,一起命案,永年县衙的衙役查了两天,不仅没有一点进展,还引起不少百姓的不满,王爷不过是为了稳定百姓的情绪,才派出几个暂时没有差事的锦衣卫,而且王爷并未让锦衣卫表明身份,给永年县衙可是留足了面子。” 李伯杰立刻反驳,“永年县衙无能,可以去找顺天府,锦衣卫是何等衙门,不过是一起发生在青楼的命案,动用锦衣卫岂不是丢了皇上的面子?” 听到这话,韩瑞还没有回应,坐在御案后的梁熙帝却是脸色一沉,“李爱卿觉得这样会丢了朕的面子?真难为李爱卿如此为朕着想。” 李伯杰心里一咯噔,顿时涌起一股后悔的情绪,糟糕,他只想着反驳韩瑞了,竟忘了当初吏部侍郎钱允之之子便是死在青楼,此案还是梁熙帝亲自吩咐锦衣卫去查的。 虽然吏部大员的儿子肯定不是一个市井之徒可比的,可天下百姓都是皇帝的子民,在梁熙帝面前可不能这么说。 李伯杰忙道:“微臣一时失言,请皇上恕罪。” 梁熙帝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好了,既然戚爱卿是为了查案,此事便就此作罢,不必再提了。” 李伯杰心里虽不情愿,却只得应下,“是。” 本来是一个很好打击韩瑞的机会,却被他失言错过了。 李伯杰咬牙暗恨。 其他人见此却是摇摇头,李伯杰和韩瑞同为都察院副都御史,两人都有心前进一步,只是就目前来看,李伯杰相比韩瑞,还是多有不足。 小朝会结束,众位大臣一同离开,李伯杰走在韩瑞身边,“昭平王出身勋贵,与我等天然立场不同,韩大人又何必如此帮他?” “李大人此言差矣,”韩瑞微微皱眉,“勋贵,清贵,在本官眼里并没有不同,只要忠心为朝廷办事,大家都一样。” 李伯杰听言冷哼,“韩大人深明大义,本官佩服。” 不过是为了讨好皇上罢了,说得倒是大义凛然。 韩瑞没有再多言,冲李伯杰微微颔首,便快步离开了。 李伯杰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晦暗不明。 待众大臣离开后,梁熙帝处理了半个时辰的奏折,便起身前往大明宫。 梁熙帝登基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多,但关于朝中大事,梁熙帝还是会问询太上皇的意见,以此来表示自己对皇父的尊敬。 大明宫 太上皇刚刚和道士们成功炼制了一炉丹药,心情正好,听到梁熙帝来了,便让梁熙帝来内殿见他。 “老六,你来得真好,来看看,这便是朕方才炼制的丹药。” 梁熙帝听言,便低头看向锦盒。 并没有什么金光大闪,也没有绽放着什么光泽,就是一颗很普通的药丸,通体呈黑色。 梁熙帝看了一眼,便拱手道:“儿臣恭喜父皇,只是此药效果不明,还需找太医查验一番。” 太上皇自然不会贸然服用,不过对梁熙帝的孝心也很受用,哈哈笑道:“你放心,朕有分寸。” 太上皇炼制丹药是为了寻求长生,他惜命得很,肯定会慎之又慎。 父子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梁熙帝便提起今日戚承禛被弹劾一事,太上皇当了几十年皇帝,如何不明白臣子之间的龌蹉,目光微冷,“承禛还年轻,行事有失妥当在所难免,李伯杰好歹也为官多年,眼睛只知道盯着一个年轻人,也不羞愧!” 太上皇向来宽容,在他看来戚承禛这都不叫事,更别说他本就偏心戚承禛,更加不觉得有什么。 梁熙帝本就没打算责怪戚承禛,听言便道:“父皇所言极是,儿臣知道如何处理。” 太上皇点点头,“昭平王府就剩下他们孤儿寡母,承禛才成亲,至今还没有子嗣,老六你对他莫要太过苛责。” “嗯,儿臣明白。” ........ 很快,小朝会上发生的事就被戚承禛知道了,他此时正在府中陪宁忆萱下棋,白山来禀告时,戚承禛并未避讳宁忆萱。 宁忆萱目光亮了亮,“王爷早知韩御史会替你说话?” 戚承禛笑道:“我之前去见了韩御史。” 戚承禛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弹劾他,但他不上朝,这一点就很被动,所以他便去见了韩瑞,不管怎么说,韩瑞都是锦衣卫的主官,他不可能放任旁人针对锦衣卫。 只是戚承禛也没想到,弹劾他的会是李伯杰,而且还是为了对付韩瑞,这让戚承禛有些无奈,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对付别人的棋子。 不过不管李伯杰目的如何,戚承禛向来睚眦必报,这次的礼他先收下了,改日定要还回去。 宁忆萱目光柔和,“怪不得王爷一点也不慌,原是早有准备。” “等着别人出招岂不是太被动,自是要未雨绸缪。” 宁忆萱抿嘴,不理会他的故意得瑟,抬手落下一子。 戚承禛瞪大眼睛,方才运筹帷幄的笑意瞬间消失,眉头紧皱道:“我又输了?” 宁忆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王爷的棋艺还需精进一番。” 戚承禛摆摆手,“还是算了,家里有一个棋艺高超的就可以了。” 他对围棋着实提不起兴趣。 宁忆萱听得无语,“王爷这话好生没有道理,难道有人找王爷对弈,王爷还能让妾身代劳不成?” 戚承禛嘴角含笑,“我不介意啊。” “妾身介意。” 宁忆萱白他一眼,亏他说的出口。 戚承禛笑了笑,两人便揭过这个话题。 ....... 因着烟雨楼一事,刘曲萧最近很是春风得意,很多平日里不曾接触过的纨绔过来跟他套关系。 便是明乐郡主,这位京城出了名高傲的贵女也邀他参加家中宴会。 明乐郡主虽然高傲,但因为性格开朗大方,经常在家中设宴,邀请关系亲近的公子贵女。 当然,男女客人之间的宴席是分开的。 哪怕大梁风气开放,也不可能让未出阁的姑娘和外男混在一起。 因着嘉晟长公主深得太上皇喜爱,连带着明乐郡主在京城的地位也不低,所以对于一些纨绔来说,能参加她的宴会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刘曲萧就喜欢出名,对于明乐郡主的邀请,他直接答应下来,心想又可以炫耀一番了。 宴会当天 刘曲萧掐着点到了嘉晟长公主府,此时男席这边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刘曲萧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但因着他和戚承禛亲近的关系,这里的人又多和戚承禛相识,大家便愿意给他个面子,一时间,他们相处也还算融洽。 等到众人正喝酒喝得痛快时,武宣侯出现了,众人一愣,纷纷起身道:“见过侯爷。” 武宣侯一脸温和,“不必多礼,都坐吧......你们来了府里,本侯理应出来招待一番。” “我等皆是小辈,本应该是我等给侯爷见礼,哪有让侯爷招待我等的道理。” “没错,应是我们给王爷见礼。” 武宣侯听言笑了笑,“来者是客,那些繁文缛节就不用太计较了。” 看着还在兴头上的众人,道:“你们继续玩,本侯待一会儿便会离开。” 听言,众人也不再围着武宣侯,又开始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武宣侯和几个年轻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走到刘曲萧面前,刘曲萧方才喝了不少酒,如今已是半醉状态。 武宣侯问道:“刘公子可认识本侯?” 刘曲萧脸上带着酒晕,脑子已经有些不清楚,但武宣侯他还是可以认出来的,“自是认得。” “哦,那刘公子说说本侯是谁?” “侯爷是明乐郡主的父亲。” 刘曲萧还记得自己是受明乐郡主之邀前来赴宴。 “只此而已?” 武宣侯似是有些不满意。 刘曲萧不明所以,仔细想了想,又道:“侯爷还是嘉晟长公主的驸马。” 废话! 武宣侯眼底一沉,面上却没有变化,含笑道:“看来刘公子是真喝醉了......不知刘公子可还记得烟雨楼?” 刘曲萧对“烟雨楼”这三个字比较敏感,一听便精神了几分,同时对武宣侯生出一丝警惕,“侯爷问烟雨楼做什么?” 武宣侯看出刘曲萧眼底的防备,目光闪了闪,温和道:“本侯并无他意,只是想看看刘公子是不是真醉了。” 说完,武宣侯便道:“你们继续玩,本侯还有事情处理。” 众人起身恭送武宣侯。 刘曲萧更加糊涂了,也不知道武宣侯和他说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他向来心大,转眼就抛到了脑后,继续和身边喝酒玩乐。 另一边,回到书房的武宣侯目光晦暗不明。 “侯爷可试探出刘曲萧的身份?” 因为武宣侯打算亲自出马,他身边的心腹只得等武宣侯的消息。 武宣侯眯着眼睛,“若是本侯想得没错,刘曲萧应该不是烟雨楼的幕后东家,当本侯提起烟雨楼时他很明显对本侯有些防备,可他一开始对本侯却是并未防备......若他真是烟雨楼的东家,那他应该知道本侯为何找他,但刘曲萧的表现太过正常,一点也不像知道的。” “若这是刘曲萧的故意伪装呢?” 武宣侯摇摇头,“本侯一直在注意他,本侯自认在识人这方面还算有点把握,他若真的在伪装,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 听到这话,武宣侯的心腹们再也找不出别的借口,只是疑问道:“可若不是刘曲萧,他为何对烟雨楼的事这么上心,还特意寻求锦衣卫帮忙?” 如果刘曲萧和烟雨楼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何会这么卖力,这太不正常了。 武宣侯轻敲桌面,陷入沉思,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以刘曲萧对本侯的警惕来看,刘曲萧即便不是烟雨楼的东家,但也不是和烟雨楼一点关系都没有。” 要不然他不会对烟雨楼这么敏感。 “从你明日开始,你们要仔细留意刘曲萧的行踪,看看他总是和谁接触。” “是,侯爷。” 武宣侯猜测刘曲萧这次替烟雨楼出头,很可能是受人所托。 在京城中能让刘曲萧帮忙的人,范围可不大,仔细排查一番想必会有收获。 第61章 二更 武宣侯的心思,刘曲萧自是不知道,他在嘉晟长公主府酒足饭饱后,就和众人一同离开了。 戚承禛那边倒是知道了刘曲萧去嘉晟长公主府赴宴的事,他马上就明白这是武宣侯在试探刘曲萧。 看来他暴露身份的时间不远了。 戚承禛摸摸下巴,眼中若有所思。 ....... 戚承禛暴露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仅仅过去几日,武宣侯便得到了最有可能是烟雨楼幕后东家的几个人选。 他的目光定在“昭平王”三个字上,久久没有移动。 说实话,从戚承禛派出锦衣卫到烟雨楼时,他就是最有可能的人选,但武宣侯却是一直不曾往他身上想,追根究底还是因为以他对戚承禛的了解,便是看在明乐郡主的份上,戚承禛都不会做出这事。 但看着名单上的这几个人,武宣侯又不得不承认,戚承禛的嫌疑又大了些。 这时,下人适时道:“侯爷,小的派去调查徐文身份的人回来了,徐文在来京城前,一直在乐县待着,据乐县的人说,他在离开乐县前将产业全部变卖,小的仔细调查过那些产业,皆是昭平王母妃的嫁妆。” 换句话说,徐文是戚承禛母妃的人。 乐县距离京城太远,而且调查徐文又费了不少时间,于是拖到现在才得到消息。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 武宣侯沉默一瞬,“看来我们都小瞧他了。” 戚承禛和明乐郡主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他在没成亲前来过嘉晟长公主府很多次,也和武宣侯打过不少次交道。 在武宣侯看来,戚承禛一直是那个倾心明乐郡主却不敢说出口的少年,他对明乐郡主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让做什么做什么。 但武宣侯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对他女儿言听计从的人会用不光彩的手段威胁他,从他手中强行要走了烟雨楼。 武宣侯前几日还自忖看人不会出错,结果今日便被打脸了。 又想起戚承禛进了锦衣卫后的所作所为,武宣侯忍不住感叹,“他骗过了所有人啊。” 怪不得他会娶了平远侯的女儿,想必在他心里,那个女子要比明乐对他更有用。 即便他往日对明乐的感情不假,但在前程面前,一切都显得不重要。 从此刻起,戚承禛在武宣侯心中的印象发生了重大改变,从一个心思浅一眼就能看透的少年变成擅长伪装心机深沉的年轻人。 “去昭平王府下拜帖,本侯邀昭平王出来一叙。” “是,侯爷。” 武宣侯不是怕事的人,何况不论是嘉晟长公主还是戚承禛,他们的靠山都是太上皇,仅凭这一点,武宣侯就不会害怕戚承禛,顶多会有些忌惮。 毕竟他被算计了这么久才找到幕后之人,戚承禛的能力可见一斑。 ....... 昭平王府 今日恰好休沐,戚承禛本打算陪宁忆萱出去逛逛,结果就收到武宣侯的拜帖。 宁忆萱看着帖子,蹙眉道:“武宣侯这是知道了?” 戚承禛只愣了下便恢复神色,“也算在意料之中。” 从刘曲萧被邀请开始,戚承禛就知道武宣侯早晚能查到他身上,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看来,武宣侯确实不能小瞧。 因为娶了嘉晟长公主,武宣侯在朝中只领了一个闲职,并不曾过多参与朝政,但他手中显然有一支不小的力量。 这或许就是大家族的底蕴。 “王爷可要去见武宣侯?” 戚承禛用手指弹了两下拜帖,笑道:“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岂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自是要见上一见! “那,王爷小心一些。” 宁忆萱目光中带着担忧,戚承禛揉揉她的头发,“夫人放心,我心里有分寸......不过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今晚夫人能放开些。” 说完,戚承禛就大步离开了,留下一脸羞红的宁忆萱。 两人感情到位,再加上宁忆萱月事结束,圆房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 只是宁忆萱在房事上还是太过羞涩,总是放不开,戚承禛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但收效甚微。 宁忆萱却是对戚承禛大白天谈这事感到羞涩,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可看着已经离开的某人,宁忆萱只得不甘地跺跺脚。 算他跑得快。 戚承禛一离开王府,便让人通知武宣侯,他在云然居等他。 武宣侯来得速度很快,戚承禛刚在云然居点好菜,他便到了。 戚承禛看向武宣侯,抬手道:“侯爷请坐,本王方才擅自点了几个云然居的拿手好菜,还请王爷勿怪。” 武宣侯坐在戚承禛对面,面色看着还算正常,并无怒色。 像武宣侯这等心机深沉的人,早已习惯隐藏情绪,即便在戚承禛面前他并不需要隐藏。 “王爷说得哪里话,不过小事而已。” “侯爷想喝什么酒?” “女儿红便可。” “好,”戚承禛示意白山去拿酒。 武宣侯看着戚承禛,感叹道:“明乐刚出生的时候,本侯也曾埋下几坛酒,就等着她成亲的时候取出来。” 戚承禛微微一笑,“想必不远了。” 武宣侯挑眉,“王爷似乎知道些什么。” “明乐心仪赵相的长子,这件事似乎并不是秘密。” “本侯曾经还以为你会和明乐.......唉,造化弄人啊。” 戚承禛听言轻笑出声,“侯爷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虽然您不曾明言,可本王很清楚,您从不曾打算把明乐嫁给本王。” 就连原主那个败家子都看得出来,可见武宣侯当初没想过掩饰自己的心思。 武宣侯被戚承禛戳破也不尴尬,“王爷又何尝不是放弃明乐,选了现如今的王妃?” “侯爷请慎言,您这话就跟我始乱终弃了似的,这对明乐的名声可不好。” 听到这话,武宣侯面色稍稍变化,也不再绕弯子,直言道:“烟雨楼的事,王爷可有何要说的?” 戚承禛双手一摊,“我需要一个赚钱又快又多的产业,恰好烟雨楼符合条件,就这么简单。” 武宣侯沉声道:“王爷从本侯手中强行要走烟雨楼时,可曾想过明乐?” 戚承禛嗤笑一声,“那侯爷养*7.7*外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明乐?” 武宣侯闻言一默,片刻后道:“同为男人,王爷应该明白我的心思,在我心里明乐依旧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可侯府需要有人继承。” 戚承禛讥讽道:“那侯爷就不要怪我,你既然做了此事,就应该想到会被人发现。” 不过就是一个破侯府,又不是皇位,还一心想生儿子,想得倒挺美。 武宣侯定定地看了戚承禛几眼,“王爷这是在帮明乐出气?” ??? 戚承禛一脸莫名,“侯爷在说什么?” “王爷要走烟雨楼,不是想帮明乐出气吗?” 戚承禛忍不住嗤笑,“侯爷想多了,本王想要烟雨楼只是因为本王需要,和明乐没有关系......侯爷口口声声说最疼爱明乐,可明乐毕竟还不曾成亲,你屡次将明乐和本王扯上关系,是觉得她的名声太好了?” 武宣侯冷哼一声,“本侯只是想提醒王爷,明乐心思浅,还请您今后离她远一些。” 自从改变对戚承禛的印象后,武宣侯便不想再让戚承禛和明乐郡主接触。 “侯爷未免太杞人忧天了,本王自认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玩弄感情的人,何况自成亲后本王和明乐已是极少见面,侯爷应该清楚才是。” “本侯自是相信王爷。” 武宣侯今日来见戚承禛,也没指望能问出多少事,主要还是让戚承禛明白他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另外就是李氏的事。 “当初本侯用烟雨楼买王爷守口如瓶,还请王爷今后莫要毁诺。” “这是自然,”戚承禛颔首,“只要侯爷不因为烟雨楼一事记恨本王,本王定会将那外室的事烂在肚子里......哦对了,那外室似乎要生了,本王提前祝侯爷得子。” 此言一出,成功让武宣侯变了脸色。 戚承禛这话表明哪怕武宣侯已经将李氏换了地方,但还在戚承禛的掌控之中。 武宣侯忍不住咬牙切齿,“王爷真是好手段。” 戚承禛眯着眼,温声道:“侯爷过奖,本王只是习惯做事周到些,但侯爷请放心,本王并无恶意。” 戚承禛很清楚不能逼得太紧,要是逼得武宣侯狗急跳墙就不好了。 之前武宣侯还能和戚承禛心平气和地吃顿饭,现在他却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冷冷地扔下一句“后会有期”就离开了。 正巧这时,戚承禛之前订的菜到了。 戚承禛看着一桌子的菜,一脸可惜,武宣侯若是晚走一会儿就可以品尝到这美味佳肴了。 只可惜,现在只能让他一人独享了。 戚承禛吃得很满足,至于剩下的就被他赏给了白山和平槐。 两人跟着戚承禛多时,蹭吃那是常态,两人也不客气,直接把剩下的全吃了,倒也没有浪费。 ....... 武宣侯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嘉晟长公主府,正巧看到明乐郡主在花园练字。 “爹这是怎么了?” 明乐郡主很少见到武宣侯这么生气的样子。 武宣侯听到明乐郡主的声音,怔了下,脸色稍稍缓和,“没什么,对了,赵昀礼那边怎么样了?” 武宣侯劝了明乐郡主多次,让她不要在赵昀礼这一棵树上吊死,但明乐郡主根本不听。 武宣侯拗不过女儿,也不忍心明乐郡主伤心,便想着成全明乐郡主。 因此对她和赵昀礼的进度颇为关心。 提到赵昀礼,明乐郡主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她苦恼道:“别提了,那人油盐不进,女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武宣侯对赵昀礼一直拒绝明乐郡主很是不满,道:“既然这样,还不如让你娘去求太上皇赐婚,爹就不信那赵昀礼敢抗旨不遵。” 明乐郡主听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再等等吧。” 她还是不希望用赐婚来逼迫赵昀礼同意。 不过这确实是个办法,若是赵昀礼一直不同意,明乐郡主或许会用这一招。 至于放弃赵昀礼,明乐郡主从来没想到,她自小顺风顺水惯了,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从来没有放弃的道理。 武宣侯也不着急,反正他还打算多留明乐郡主几年,用这几年来慢慢磨掉赵昀礼的脾气也可以,反正赵昀礼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想到这儿,武宣侯便不再插手他们之间的事,等明乐实在搞不定他再出手也不迟。 第62章 一更 大明宫 太上皇坐在首位,面前书案上摆着一只锦盒,其中放着三枚丹药。 这次丹成,一共炼制出五枚丹药,一枚给了太医院去研究,还有一枚交给大明宫一个宫人试药。 这三枚就是最后剩下的。 殿内下首站着几位太医,皆是太医院医术最为高超的几位。 太上皇目光放在丹药上,问道:“研究得如何?” 太医院院令齐嘉恭敬道:“回太上皇,此药经检查,有强身健体之效,亦有调节身体的作用,但可否助人长生,臣等未曾发现,只是......” “如实说便是?” “臣等不敢欺瞒皇上,因这丹药中添加了少许丹砂,使得其中含有毒素,太上皇若是长期服用此丹药,恐怕......” 太上皇眯着眼睛,拿起丹药看了又看,道:“那名试药的宫人如何了?” “那人只服用了一枚丹药,毒性并不大,身体并无异常。” “也就是说,少量服用丹药并无危险?” 太上皇看向齐嘉,目光锐利。 齐嘉心里颤了颤,抿嘴道:“是。” “朕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是,”齐嘉转身的一瞬,咬牙道:“微臣恳请太上皇莫要服用此丹药。” 太上皇听言挑眉,“为何?” “微臣在研究此丹药时,发现它似乎有令人上瘾的功效。” “此言何意?” “若是多次服用此药,恐怕会让对此药产生依赖。” 太上皇目光一沉,“爱卿可确定?” 齐嘉摇头,“这只是微臣的猜测。” 伴君如伴虎! 本来这种不确定的事,齐嘉本不敢告诉太上皇,但因为此事干系太大,万一太上皇真的因为服用这药而出了什么事,那此事的隐瞒在将来很可能会让他丧命。 一番权衡之下,齐嘉还是决定说出此事,不管对不对,最起码他把该说的都说了。 太上皇沉默片刻,还是让他们下去了。 等几位太医离开。太上皇紧紧地盯着丹药许久,才站起身道“收起来吧?” “是......那丹房那边要如何处理?” “让他们继续炼制,尽可能地不用丹砂或者减少丹砂。” 这片土地上朝代更迭,已经发展了上千年,这千年来,研究长生不老药的帝王并不少,有名有姓的就有好几个。 经过前人的教训,很多人都知道很多丹药都是用丹砂作为材料,只是量多量少的区别。 太上皇虽然向往长生不老药,但他毕竟当了多年皇帝,自制力自是不俗,何况此药又没有长生不老之效,太上皇自然不愿为此付出太重的代价。 何况齐嘉说此药可能会让人产生依赖性,一听这话,太上皇想要服用此药的念头又下降了一些。 最终太上皇还是决定将丹药放起来,他自从退位后,浑身的压力消失了一多半,也不必每日勤政,有了更多的时间调养身体,在这种情况下,太上皇的身子骨还不错,曾经对长生不老药的疯狂追求也减轻很多。 只是即便如此,太上皇还是没断了对长生不老的念头。 ...... 兴庆宫 梁熙帝虽不曾刻意派人盯着大明宫那边,但太上皇召见几位太医的事还是传到了梁熙帝耳中。 首领太监谭庆一打听到消息,便回来禀报:“皇上,太上皇寻太医只是询问丹药事宜,身体并无大碍。” 梁熙帝听言,放下奏折,“齐嘉怎么说?” “丹药中含有少量丹砂,不宜长期服用,另外,齐太医还推断此丹药有让人上瘾的功效。” 上瘾? 梁熙帝皱眉,身为帝王,最无法忍受的便是身不由己。 太上皇执政多年,虽看着脾气温和,但龙威甚重,他怎么可能忍受自己被一丹药控制。 听到这话,梁熙帝已经明白,这丹药,太上皇是不会吃了。 梁熙帝重新拿起一份奏折,继续批阅。 谭庆看了眼梁熙帝,恭敬地退到梁熙帝身后,安安静静地候着。 大明宫的动向,知道的自然不止梁熙帝一人,只是其他人没有梁熙帝知道得详细。 得知太上皇召见太医,什么样的猜测都有,甚至有人猜测太上皇突发急症,已经昏迷不醒。 随着猜测越来越多,消息也传得越来越广,很快就传到戚承禛耳朵里。 此时,他正在南镇抚司衙门处理近日关于锦衣卫自查的事情。 “太上皇昏迷不醒?” 戚承禛听到这个消息都愣了。 “这个消息从何得知?” 白山低声道:“刚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皇上和各位王爷有何动静?” 白山摇头,“暂时没有动静。” “那就不必理会了。” 戚承禛摇摇头,这种消息的真实性不大,若太上皇真的昏迷,不说别的,梁熙帝最起码要去大明宫守着,京城的几位王爷也得去床前尽孝。 戚承禛可不信他们的消息还比不上他。 戚承禛在宫里没什么根基,也就是当上锦衣卫指挥同知后,才开始试着在宫中布置关系网,但根基尚浅。 可以说,他得知消息不能说最晚,但绝对不算早。 既然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说明这个消息是假的。 只是,这个假消息又是谁传出来的呢? 戚承禛想到这个,思绪忍不住飘远。 或许是有人嫌这段时间京城太平静了。 ....... 昭平王府 转眼间一年又过半了,如今天气炎热,若非马车中放有冰盆,估计回来的路上能被烤熟。 即便是如此,从进府到正院这段距离,戚承禛都觉得烤得难受。 古代没有短袖短裤,戚承禛虽然只穿了一件长衫,可还是很热。 进入正房,感觉温度瞬间降下来,戚承禛忍不住舒服地嘘了口气。 宁忆萱迎上来,递给他一碗冰粥,道:“王爷,听说太上皇昏迷了,此事可是真的?” 戚承禛拿汤匙的手一顿,“满满怎么知道这件事?” 宁忆萱面色一沉,“莫非是真的......此事已经在坊间传开了,幻梅只是出府取东西,便听到不少百姓再说此事。” 戚承禛放下冰粥,眉头微皱,距离他得知此事,才不过几个时辰,便已经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此事若说背后没人推动,戚承禛不可相信。 只是谁敢利用太上皇生事呢? 这可是直接得罪两任帝王,胆子未免太大了。 “王爷?” 宁忆萱唤回戚承禛思绪。 戚承禛回神见宁忆萱一脸担忧,笑道:“满满别担心,此事是谣传,太上皇应该无碍。” 比起坊间没有根据的谣言,宁忆萱自然更相信戚承禛。 “没事就好。” 第63章 一更 南镇抚司衙门 戚承禛坐在办公房,宁致方站在他面前,缓缓禀报道:“王爷,关于宫中的谣言传得非常快,属下带人询问了京城各个街道胡同的百姓,皆道是同一时间得知了此事,可见背后之人派了不少人传播谣言,而且没人记得谣言的源头。” 戚承禛听言若有所思,“你觉得此事会是何人所为?” 宁致方摇头,“属下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什么都没查到,说明谋划此事的人很谨慎,或者说实力很强。 京城虽然卧武藏龙,但能无声无息做到此事的人并不多。 其实,戚承禛最一开始怀疑的是顺王,毕竟这人有前科,但戚承禛找不到他的动机。 散布太上皇昏迷甚至重病的消息,按理说对梁熙帝不会有什么影响,甚至会加速梁熙帝掌权的过程,此事对梁熙帝利大于弊,顺王不应该不知道,他不可能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 只是在京城,除了顺王,谁又能不动声色地做到此事呢? 戚承禛皱眉,线索还是太少了。 宁致方见戚承禛沉思,轻声道:“王爷,宫里可有指示?” 戚承禛摇头,“暂时还没有。” “那我们......”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按理说这谣言涉及到太上皇,他们有责任制止。 戚承禛站起身,“吩咐下面的人,暂且不要有动作,一切等本王回来再说。” “是。” 宁致方恭声应下,看着戚承禛离开。 韩府 戚承禛离开南镇抚司衙门后,便来此见韩瑞。 韩瑞一身素色长袍,看到戚承禛面上带笑,“王爷来啦,请坐。” 戚承禛道:“今日贸然来打扰韩大人,实在抱歉。” 韩瑞这几日身体不适,向朝廷告了几日假,便没有去衙门上值。 “王爷将南镇抚司打理得仅仅有条,正是因为王爷本官才轻松很多,王爷有事尽管说便是。” 戚承禛笑笑,“大人过奖了......京城的流言大人可曾耳闻?” 听到这话,韩瑞露出一丝疑惑,“什么流言?” 戚承禛看着韩瑞眼中的惊讶,目光微闪,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京城中突然传出太上皇得了重病已经昏迷的消息,搞得百姓人心惶惶,已经影响到京城中的治安。” “竟有此事?” 韩瑞猛地站起身,眉头紧皱。 戚承禛已无心去想韩瑞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随着起身拱手道:“本王今日前来,便是想询问大人可需要锦衣卫出手?” “自是需要,”韩瑞毫不犹豫道:“此事涉及到太上皇,锦衣卫必须出手,而且要快,莫要被人抢了先。” 锦衣卫的存在便是为了维护皇室,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戚承禛得了话,立刻道:“韩大人放心,本王这就吩咐下去。” 见戚承禛要离开,韩瑞忙叫住他,“此事交给下人去通知便是,王爷不必亲力亲为,一会儿,王爷还需和本官进宫一趟,将此事如实禀告给皇上。” 戚承禛听言,顿时止住脚步,“好。” ...... 敬轩茶楼 二楼靠近窗户的位置坐着一位穿着宝蓝色长袍的男人,此人眼睛狭长,被他看一眼总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若是戚承禛在此,必定可以认出这人便是他隔空打过几次交道的太上皇第九子顺王。 顺王缓缓转动拇指处的扳指,看着外面街道上的百姓,冷声道:“可查清楚了?” 仆人打扮的随从站在男人旁边,低声道:“回王爷,小的问了不少人,皆道不知道从何处得知太上皇昏迷的消息,只说他们知道时,消息已经传开了。” 一般来说,散布谣言,必然需要几个人在大街小巷以及茶楼饭馆将自己想要传播的消息传播出去,与此同时还得收买不少人当托,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消息传开,这种事一旦做了,一般都是有迹可寻的。 而且以顺王府的力量,只要有人被收买,他们必定可以查到,但现在的事实是,他们根本没查到被收买的人,甚至可能根本没有人被收买。 顺王听言冷笑,“也就是说你什么都没查到?” 随从身体一颤,“扑通”跪在地上,“小的无能,请王爷降罪。” 跟在顺王多年,他知道顺王最不喜欢手下的人狡辩,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才能少受点惩罚。 不过今日,顺王却没有惩罚他的心思,皱眉道:“便是本王也不过是不久前才得知父皇的事,结果民间却已经传开了,而且还查不到一丝线索,有这种能力的,除了本王的好六哥,还有谁能有这种能力!” “皇上?”随从一惊,“可皇上为何这般做?” 顺王冷哼,“无非是冲着本王来着,不过想用这种假消息让本王方寸大乱,老六未免太小看本王了。” “自从皇上登基后,对王爷的防备越来越重,这对王爷可不是好事。” “那有如何?有父皇在,老六再有心思,也不能对本王对手。” 顺王目光阴鸷,话虽是这么说,他心中满是不甘。 这一切本该他的,老六那个闷葫芦何德何能! 他根本就不配! 一直以来,他都是太上皇最疼爱的儿子,两年前,太上皇突然宣布要退位,顺王一直以为他会是新皇,毕竟自从先太子去世后,顺王是太上皇最疼爱也是最看重的儿子。 便是朝中大臣也以为继位的会是顺王。 结果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太上皇将皇位传给了第六子,这个一直很透明,在朝中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皇子。 不只顺王惊呆了,文武百官也愣了。 但太上皇的心意没人可以改变,所有人便在怔愕间看着新皇登基。 顺王不止一次想问太上皇,这是为什么? 当初他比不过二哥,他认了,可老六那个几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家伙,凭什么可以越过他? 顺王不服,更不甘心,可他不敢去质问太上皇,但这股不甘憋在他心里两年,快要把他憋疯了。 之前贩卖兵器的事,便是顺王不甘的发泄,他不是没想过这事会暴露,但他没想到会暴露得这么快。 “王爷,锦衣卫出手了。” 这时,又一个随从跑上来禀报道。 顺王听言回神,“锦衣卫?戚承禛?” 因为之前贩卖兵器的事,顺王算是记住了戚承禛。 他以前从不曾把戚承禛放在眼里,但自从戚承禛坏了他的好事,顺王就记住了戚承禛。 有了父皇的宠爱,还愿意去老六当狗,不知好歹! 第64章 一更 锦衣卫虽压下了谣言,但百姓却更加怀疑太上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人心惶惶。 虽然梁熙帝已经登基两年,但皇位未稳,太上皇若在这时候驾崩,很难说不会出什么事。 戚承禛从宫里出来,直接回了王府。 宁忆萱忙问道:“怎么样了?” 戚承禛端起茶盏呷了口茶,“谣言已经压下去了,不过方才我进宫禀告此事,皇上明明有些惊讶,却不允许锦衣卫再查此事,一切到此为止。” “莫非皇上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戚承禛也是这般猜测,“即便不确定,恐怕也是八九不离十。” “能让皇上不想让锦衣卫继续调查下去的人会是谁呢?” 宁忆萱脑中不停闪过几个人的名字,最终定格到一个人身上。 宁忆萱下意识抬头和戚承禛四目相对。 戚承禛微微一笑,“夫人果真聪慧。” 宁忆萱抿嘴,“王爷也这般猜测?可果真是如此,那位是为了什么?” 戚承禛耸肩,“那位的心思岂是我们可以猜透的,不管如何,此事都不是我们可以介入的,还是到此为止为妙。” 宁忆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说完,两人不再谈此事,随意聊些其他事。 “王爷,李氏生了。” 两人正说话间,白山走进来低声道。 因者才被武宣侯看破身份,戚承禛一听便想起李氏是谁,听言饶有兴致地问道:“是男是女?” “是个女儿!” 戚承禛笑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惹祸,“唉,看来武宣侯要失望了。” 武宣侯和烟雨楼的事,戚承禛已经悉数告诉宁忆萱,此刻听到两人的对话,自然明白两人说的是何事。 身为女子,宁忆萱对武宣侯养外室一点好感都没有,现在听对方没能如愿,也是微微一笑,“天意弄人。” 白山继续道:“王爷王妃有所不知,那李氏也是个有心思的,她知道武宣侯一心想要个儿子,她也想让自己儿子将来继承侯府。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做了两手准备,让人早早准备了一个男婴,打算来个偷梁换柱。但武宣侯太过重视这个孩子,派人将产房里里外外为的密不透风,她根本没有机会,反而被武宣侯识破了谋划。” 听到这话,戚承禛来了兴趣,“然后呢?” “然后武宣侯便让人处死了李氏,那女孩也被武宣侯派人送给一农户扶养。” 白山眼底微寒,他没想到武宣侯能这般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戚承禛一怔,转瞬便明白了武宣侯的心,冷笑道:“武宣侯需要的是儿子不是女儿,这个女儿留在身边难免有被嘉晟长公主发现的危险,武宣侯向来精明会算计,自然不会让自己置于危险中。” 宁忆萱摇摇头,“亲生骨肉尚且如此,我都怀疑武宣侯对明乐郡主是不是真的疼爱了。” “疼爱自然是真的,只是这种人,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他自己。” 戚承禛看向白山,吩咐道:“此事到此为止,将人都撤回来,不必再监视了。” “是。” 嘉晟长公主府 武宣侯自从回府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任何人都不见。 武宣侯置身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看到对方紧握的双手。 为了能得个儿子,他冒着被嘉晟长公主发现的危险,养了众多外室,每次去宠幸外室,他都要谨慎再谨慎,仔细谋划数次,才敢行动一次。 如此过了两年,好不容易等到李氏有孕,他特意找大夫把脉,得知是儿子的可能性很大,他欣喜若狂,将其余外室全部遣散,为李氏购置了一处宅院,派人将她照顾得周周到到,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有岂敢怠慢。 如此小心之下,好不容易等到李氏生产,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儿子,可产婆抱出来的却是个女儿,更可笑的是,那个蠢女人还妄想混淆他的血脉,简直该死。 他愿意留她个全尸,已经是很仁慈了。 至于那个女儿,武宣侯眼底微闪,他不能冒险。 何况嘉晟长公主的性子他最清楚,若是让她知道小女儿的存在,小女儿必定活不成,现如今才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心里念头一转,武宣侯便不再想此事。 但他此刻却异常懊恼,为了李氏腹中胎儿,他舍弃了烟雨楼这个能为他带来巨大利益的产业,结果现在儿子没得到,烟雨楼也丢了。 武宣侯本来都放下了此事,可现在越想越觉得亏了,懊悔一点点蚕食他。 可烟雨楼现如今在戚承禛手中,若是之前,武宣侯还能想办法从他手中讨回来。 可现在戚承禛执掌南镇抚司,又得梁熙帝看重,他并没有自信能从戚承禛手中讨到好处。 只是让他就这么放弃又不甘心。 武宣侯坐在书案后,目光闪烁不定,若有所思。 第65章 一更 因为有锦衣卫的压制,民间已经没人敢当众议论太上皇的事,只是私底下却愈演愈烈,已经到了太上皇重病缠身,恐有不测的地步。 只是太上皇余威犹存,这等大不敬的话没人敢真的说出来,只是不少人心里已经在为未来谋划。 戚承禛听着白山汇报的情报,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过短短半月,朝野上下都被太上皇的消息弄得人心惶惶。 而太医院对于太上皇的消息也是闭口不谈,不管谁去问都打探不到消息。 梁熙帝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从他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 其实,若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言,还远远不到这种地步。 真正让朝中大臣也开始惴惴不安的真正原因是太上皇拒绝了顺王的求见。 在京城中谣言被锦衣卫压下去的次日,顺王就递折子要见太上皇。 折子刚进大明宫,顺王就被告知太上皇最近有要事缠身,暂时没空见他。 这件事一传开,顿时轰动了朝野。 众所周知,自从先太子不幸身亡后,和先太子一母同胞的顺王便是太上皇最疼爱的儿子,曾经一度是争储的热门热选。 虽然最后被梁熙帝截胡,但太上皇对顺王的疼爱不曾削减半分,顺王对太上皇也是一如既往的孝顺,每个半月必定进宫一趟,陪太上皇说话解闷。 得知此事,本来没把谣言放在心上的众大臣纷纷心里一咯噔。 莫非太上皇真有不测? 尤其是那些倚老卖老,仗着有太上皇撑腰明里暗里和梁熙帝对着干的大臣更是变得恐慌,纷纷动用自己在宫里的关系去调查此事。 但调查了多日,皆是一无所获。 大明宫被防备得很严,没有一点消息流出,至于宫里其他人,更是没查到什么异样,皆道和以往一样。 可越是如此,众大臣越觉得不对劲,然后朝中的恐慌越重。 发展到今日,已经到了压不住的地步。 戚承禛沉吟片刻,问道:“顺王府有何动静?” “顺王自从那日后,每隔一日都会往宫里递请安折子,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另外,这几日夜里,有几个神秘人去过顺王府,但对方太谨慎了,我们的人怕打草惊蛇,不敢靠得太近,没查到他们具体的住处,但可以确定他们住在东城区。” 东城区! 朝中重臣的住宅基本上都在东城。 戚承禛听言并不意外,“让你的人都动起来,尽可能探查清楚顺王的意图。” 说实话,如今的京城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而这一切的源头竟是因为一个没有任何根据的谣言。 戚承禛都觉得荒谬。 可太上皇数次拒绝召见顺王,又让人觉得无风不起浪,太上皇或许真的出事了。 但戚承禛如今执掌南镇抚司,对于没有兵权在手的梁熙帝来说,锦衣卫是他难得可以动用的兵力,若是真有什么事,戚承禛不应该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可弄得朝野振动,又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般想着,戚承禛揉揉额头,想得头疼却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通知下去,除了有公务在身的人,其余人必须每日按时来点卯,任何人不得缺席,违者逐出锦衣卫。” 戚承禛沉声道。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戚承禛能动用的兵力就是南镇抚司这些人,索性来个以不变应万变,只要让人时刻准备着,到时候有什么紧急情况,也能第一时间去应对。 “告诉他们,事关我锦衣卫能否重现建国之初的荣光,马虎不得!” “是,王爷。” 白山领命下去安排。 戚承禛站起身,走到窗前停下,光线撒进房间,照在人身上感觉暖暖的。 梁熙帝是个务实的帝王,只要他坐稳皇位,锦衣卫被重新重用是迟早的事。 他要做的就是坚决站在梁熙帝这边,不能有丝毫的迟疑。 ...... 晚上,昭平王府正院 内室中,宁忆萱靠在戚承禛怀里,头枕着他的胸膛,“王爷要小心些才是。” 京城中凝重的气氛,便是宁忆萱这个不常出门的人也能感觉到。 戚承禛一手揽着宁忆萱,另一只手垫着脑袋,道:“放心,就算再危险也是那些大人物之间的博弈,危及不到我们,而且即便真有危险,我手下的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倒是你,萱儿,这段时间你尽量别出门,免得出什么意外。” 王府有护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宁忆萱点头,想到戚承禛可能面临的危险,身子忍不住贴近他,“妾身记下了。” 戚承禛低头看宁忆萱,看出她眼中的担忧,翻身欺压上去,低头亲了亲,故意调笑道:“看来萱儿休息够了。” 宁忆萱听言,脸色瞬间爆红,“王爷,我......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戚承禛堵在嘴里,紧接着房内传出异样的声音。 哪怕已经亲热过多次,宁忆萱在房事上还是很羞涩,戚承禛若是征求她的意见,两人可能一个月也亲近不了一次。 学聪明的戚承禛在这种事上异常霸道,一点不给宁忆萱拒绝的机会。 第66章 一更 京城表面上看着没有什么变化,暗地里却开始戒严,这几日已经有不少宵禁出行的倒霉蛋被抓住。 戚承禛感觉到京城的氛围,让南镇抚司也开始戒严,同时安排人夜间轮流巡查,不管发生什么事务必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白山这几日早出晚归,将手中的所有眼线全都布置在顺王府周围,就为了搞清楚顺王的行动。 监视了几日,今日终于有了收获,让人继续盯着,白山立刻回去禀告戚承禛。 “你说顺王去见了施相?” 戚承禛愣了,施景明身为朝廷左相,不可能不知道现如今的局势,他在这时候见顺王,事情肯定不简单。 施景明拜相数年,名下门生无数,这些人或在京师,或在地方,便是军中也有他的人脉。 他若是心怀不轨,是真能让京城震动。 戚承禛猛地站起身,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他就不能冷眼旁观。 自家人知自己事,他执掌南镇抚司时日尚短,手中可用的人还是太少,能打听到施景明和顺王私下见面已是侥幸,更秘密的事情他是打听不出来了,与其做无用功,不如将此事禀告给梁熙帝。 梁熙帝再不济也比他能动用的力量大。 想罢,戚承禛立刻起身,进宫觐见。 兴庆宫,戚承禛等着召见。 今日正好是郑中翱当值,戚承禛趁着得空和他闲聊几句,得知这段时间梁熙帝依旧每日去大明宫给太上皇请安,只是不再招幸妃嫔,一直住在兴庆宫。 戚承禛听言,不禁深思这件事有没有不对劲,还没到他想明白,梁熙帝召见他了。 戚承禛没时间多想,便抬脚走进殿内。 “微臣给皇上请安。” “免礼,”梁熙帝坐在御案后,面色平静地看着戚承禛,“戚爱卿说有要事禀告?” 戚承禛点头,“今日微臣发现顺王和施相私下会面。” 梁熙帝听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道:“此事可真?” “微臣不敢欺瞒皇上。” “朕知道了,此事你不必管,朕会处理。” “是。” 梁熙帝看看戚承禛,面色缓和,语气中透着欣赏,“戚爱卿对朕忠心耿耿,朕很清楚,你还年轻,今后朕用到你的地方还多得是。” 一国之君这般说,便是许给戚承禛今后的前程。 看来梁熙帝对戚承禛的能力和处事很满意。 “身为人臣,微臣自当为皇上分忧。” 梁熙帝满意地点头,“退下吧。” “微臣告退。” 戚承禛躬身退出兴庆宫。 梁熙帝沉默片刻,随即下了一道命令,“派人盯着施景明,如有必要,朕允许他们先斩后奏。” 不忠之人,没必要再留着。 不过梁熙帝着实没想到率先坐不住的会是施景明,反而在朝堂上屡次和梁熙帝作对的右相赵良赭却没有丝毫动作。 梁熙帝暗忖,看来父皇说得不错,赵良赭虽然有诸多缺点,但对朝廷的忠心毋庸置疑。 ...... 从皇宫出来,虽然梁熙帝并未多说什么,但戚承禛整个人却轻松很多。 毕竟梁熙帝不是个自大的人,他隐忍这么多年才成功登基,自然不会甘心将皇位拱手让人,既然梁熙帝这么冷静,那必然胸有成竹。 看来,梁熙帝手中掌握着一支不为人知的力量。 戚承禛无意去探究这股力量是什么,他站在梁熙帝这一边,梁熙帝越强大他越高兴。 神色轻松地回了王府,戚承禛刚进内室便吩咐道:“让厨房多做几个菜。” 宁忆萱放下手中的棋谱,起身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递给戚承禛,“王爷这是怎么了?” 戚承禛接过茶放在桌上,然后将宁忆萱搂在怀里,嘴角含笑,“我今儿个高兴,一会儿陪萱儿去出府?” 宁忆萱眼睛一亮,“好啊。” 因为这段时间京城气氛凝重,宁忆萱已经很久没出府了,今日有戚承禛陪着,她自然不愿错过。 戚承禛笑着看她,“那我有什么奖励?” 宁忆萱早就习惯戚承禛总是喜欢讨要奖励的性子,从善如流道:“那王爷之前惹我生气的事,我就不和王爷计较了。” 戚承禛挑眉,“萱儿变聪明了。” “都是王爷教导得好。” 宁忆萱眉宇间带着笑意。 戚承禛低头蹭蹭她的鼻尖,“你呀。” 宁忆萱勾唇,靠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感受到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丫鬟们都低下头,不敢露出一点声响。 王嬷嬷看着两人感情越来越好,笑得合不拢,她打心眼里替宁忆萱高兴。 第67章 一更 顺王府 顺王站在书房的窗户前,夜晚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映着他的脸半明半暗。 身后的幕僚迟疑道:“王爷,事关重大,我们应该探得太上皇的消息后再做决定。” 顺王狭长的眼睛一眯,“你以为本王不想吗?父皇这么长时间定是被老六囚禁了,他不想让本王得到消息,本王又如何探查得到?” “王爷未免高估了皇上,太上皇毕竟曾经执掌朝政几十年,若是真被皇上困住,以太上皇的能力,不可能连个消息都穿不出来。” “怎么,你觉得本王在说谎?” 顺王目光不善地转过身。 幕僚忙摇头,“小的并非怀疑王爷,只是事关重大,小的希望王爷能冷静下来,若是能得到太上皇的诏书,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顺王听言沉默一会儿,道:“你说得有几分道理,那本王再多等半个月,继续让宫里的人调查,看看父皇有没有给本王留下点线索。” “王爷英明。” ...... 兴庆宫 “九弟最近在做什么?” 梁熙帝面前摆着一副残棋,他手执白子正在思考破局之策。 一旁的首领太监谭庆道:“前几日还在不停和朝中大臣见面,但这几日似乎安静下来,一直待在王府里,不曾出门......不过,下面的人来报顺王动用了宫里全部的人手,宫里现在有些混乱。” 梁熙帝面色如常,“看来九弟还是不死心啊,国事繁重,朕没心情陪他玩游戏,想办法逼一逼他。” “是。” 梁熙帝看着被解开的残棋,心情大好。 快了! 离他独掌大局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 一直被闲置的锦衣卫,这一日终于接到了宫里的命令。 也不知是不是锦衣卫没人了,韩瑞接到命令后,直接将事情交给戚承禛去办,一点也不去想这事该不该轮到南镇抚司。 但韩瑞毕竟执掌锦衣卫,戚承禛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只是...... “大人,彻查顺王府的产业这种事本王可以去做,但北镇抚司那边还请大人派人安抚。” 戚承禛可不想办着办着事就受到友军的背刺。 韩瑞扶须点头,“这是自然,王爷尽管去做。” 得了韩瑞的保证,戚承禛便领命离开。 回到南镇抚司,戚承禛将几位千户叫进来,告诉他们宫里下的命令。 听说要查顺王,几位千户面面相觑,他们锦衣卫现在还能查一位亲王?而且还是太上皇最宠爱的亲王?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戚承禛也不着急,就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宁致方率先出言道:“王爷,顺王名下庄子铺子众多,明的暗的不知道有多少,若想全部查出来恐怕得耗费不少时间。” 戚承禛看你,“你有何办法?” 宁致方拱手,“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边派人去详细调查顺王名下产业,另一边专门去调查万义赌坊。” 对于锦衣卫来说,万义赌坊的幕后东家是顺王,这并不是一个秘密。 万义赌坊作为顺王府的主要收入来源,宁致方提议查它倒也是一个突破口。 戚承禛见其他人没什么要说的,便下令道:“就按致方说的去做,致方你亲自带人去查万义赌坊,本王给你批搜捕令,把人手带足了,若是遇到人反抗,先绑起来稍后在处理,但动作必须要快,务必在顺王没反应过来之前,找到万义赌坊的账本。” “是,属下遵命。” “至于其他人,你们就去调查顺王的其他产业。” 戚承禛对他们很失望,一听要调查顺王,吓得话都不说了,一点也没有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样子,一群只知道欺软怕硬的东西。 戚承禛现在没功夫收拾他们,等今后事情定了,他必定要把这些蛀虫逐出锦衣卫。 ...... 戚承禛下了命令,整个南镇抚司都动了起来。 宁致方出了戚承禛的办公房,便拿着搜捕令带人离开了万义赌坊,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戚承禛听到消息,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宁致方的心思。 他这是怕南镇抚司有人吃里扒外,和顺王通风报信。 想到方才几个千户的表现,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戚承禛目光一冷,“白山,派人去盯紧那几个千户和他们的心腹,只要有人靠近顺王府,直接打晕带回来,不用留手。” 调查顺王府是梁熙帝下的命令,这件事完成得如何必定会影响梁熙帝对戚承禛的评价,戚承禛可不想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他一整锅汤。 万义赌坊 赌徒应该是世上最有精神的人,兴致一上来,堵个几天几夜不睡觉都不成问题,所以赌坊里从来不缺人,里面时时刻刻都被赌徒大喊大叫的声音充满。 宁致方带着一百多个锦衣卫到了万义赌坊,先在门口抓了一个赌徒,在他的指路下,让锦衣卫守住赌坊的前门后门,名门暗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决不让任何一个人从赌坊逃走。 等布置完,赌坊李老板也得到消息走出来。 “官爷,我们万义赌坊一直都安分守己,从不曾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您这是做什么?” 宁致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例行检查,把账簿交不出来。” 李老板面色微变,但还是好声好气道:“是是是,官爷稍等,这就派人去取。” 没一会儿,一个气喘吁吁的伙计跑过来,手里捧着一本账簿。 “官爷请看。” 宁致方接过账簿,直接扔给身边一个年轻人。 这是他特意从南镇抚司带来的一个文职,毕竟检查账簿这种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那年轻人只是翻了几页,便玩味道:“李老板,你这是把我们锦衣卫当猴耍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顺王府做靠山,对方的假账做得特别粗糙,一眼就可以看出破绽。 宁致方目光变得不善,“你们敢戏弄本官?” 李老板连忙摇头,“小的不敢,这确实是赌坊的账簿,还请大人明察。” “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将真的账簿交出来!” 李老板依旧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这就是真的账簿,小的上哪里再给大人找一本?” “看来你是铁了心不配合了,”宁致方冷笑,大喝一声,“来人,进去搜!” “大人!” 李老板喊了一声,身体挡在宁致方面前,随着他动作,赌坊的所有护院皆站在他身后,堵着赌坊的大门口,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第68章 一更 “怎么,你们胆敢和官府作对?” 宁致方眼中带着不屑,区区十几人就想拦住他们,真是可笑。 李老板也知道和宁致方谈不拢,脸色一板,“大人,不知我们万义赌坊犯了何错,让您这般兴致动众,我们东家一会儿就到,不如让我们东家好好和您聊聊?” 李老板终于还是打出了顺王的旗号。 只可惜,李老板错估了形势,宁致方本就是为了对付顺王才来查万义赌坊,自然不会被他吓住。 宁致方从怀中取搜捕令,道:“本官封命搜查万义赌坊,任何人胆敢阻拦,一律按妨碍公务罪抓起来。” 说罢,宁致方身后的锦衣卫便冲进了万义赌坊。 李老板倒是想拦,可他那些打手也就能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赌徒,和锦衣卫比差远了,何况锦衣卫手中还有刀,几个照面便如同小鸡一般被擒下,绑起来扔在一旁。 解决完几十个打手,锦衣卫开始一件件地搜查,只要是写了字的纸全部带走。 至于他们此行最想要的账簿自然也找到了,就在李老板床铺下的暗格中,他藏得倒是隐蔽,但没人比锦衣卫更擅长搜索密室暗格这一类的存在,很轻易便找到了账簿。 随意翻看了几页,宁致方面上带笑,“李老板,和本官去趟南镇抚司吧。” 李老板面如土色,他知道有这本账簿在,顺王可能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肯定是活不成了。 ...... 宁致方一举建功,戚承禛心情大好,立刻派人去审李老板。 李老板这时候也看明白了,戚承禛就是冲着顺王来的,而且他享福享惯了,根本受不住那些刑罚,还不如自己主动招惹,省得受皮肉之苦。 然后李老板非常配合地把顺王那些事全招了,连顺王为了拉拢某位大臣,设套让其子欠下巨额赌债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戚承禛看着李老板的供词,忍不住啧啧两声,光万义赌坊,就帮顺王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若是查抄了他所有产业,估计够顺王死上几回了。 不过戚承禛听韩瑞的意思是逼一逼顺王,不像是想赶尽杀绝,既然如此,光这份供词就够了。 戚承禛走出审讯室,道:“将这人藏好,别人顺王有机会杀人灭口,致方,你现在带人去顺王府,就说有人状告顺王草菅人命,请顺王来一趟南镇抚司,记住,是请,别动粗,如果顺王打算拖延时间,你们就直接回来。” 戚承禛知道只一个南镇抚司还不足以让顺王听话,他只是做出一个姿态罢了。 “是,王爷。” “对了,多带点人,别落了气势。” “属下明白。” 顺王府 从李老板被锦衣卫带走后,顺王就得到了消息。 顺王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那黄口小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动万义赌坊,他这是在挑衅本王!” 幕僚眉头紧皱,“王爷,昭平王是皇上的人,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动手,皇上那边恐怕察觉到了什么。” 顺王不屑冷哼,“察觉到又如何,老六手中无兵,连守卫皇宫的统领都有一半倒向本王,老六便是知道又能如何?” 幕僚摇摇头,“皇上毕竟登基两年,他不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王爷,我们做的事没有退路,需小心谨慎才是。” “又是小心谨慎,这话听你说过多遍了,现在戚家小子都快踩在本王头上拉屎了,本王若是载人岂不是助长他的气焰?” “可是王爷......” “你不必说了,本王自有打算。” 这时,下人进来禀报,“王爷不好了,府外有大批锦衣卫将王府团团围住,说是有人状告王爷草菅人命,他们要请王爷去锦衣卫当面对质。” 顺王听到这话,直接气笑了,“你看看,本王还没找他的事,他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说完又问:“来的可是戚承禛?” “来人自称是南镇抚司千户宁致方。” 顺王脸色顿时变得僵硬,用力一拍桌面,怒声道:“竖子安敢欺我!” 竟然只派个千户过来,这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顺王恨不得带人去把戚承禛抓过来。 幕僚忙劝道:“王爷息怒,小的观昭平王往日言行,他不像这般张狂的人,此事恐怕另有玄机。” “本王不管他们有什么玄机,”顺王一指那报信的下人,“你,去告诉外面的人,就说本王心情不好,没功夫搭理他们,让他们滚。” 顺王彻底被戚承禛激怒,连个像样的理由都不愿意找。 下人看出顺王怒火正盛,生怕被波及,得了命令立刻跑出去传话,不敢多留一刻。 幕僚忍不住扶额,他心里很是不安,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第69章 一更 顺王早就让人备好车,听宁致方说顺王因为心情不好没来,直接离开南镇抚司进宫觐见。 兴庆宫 梁熙帝看着戚承禛呈上来的供词,问道:“顺王说他心情不好?” 戚承禛低着头,“是,王爷乃皇亲贵胄,微臣不敢无礼,请皇上恕罪。” “不关你的事,此事朕会在明日早朝处理,你先下去吧。” 梁熙帝语气温和,显然对戚承禛这次办的差事很满意,他也没想到他才下了命令,戚承禛就把事办了。 “是......皇上,锦衣卫还在调查顺王的其他产业,是否要停止?” 梁熙帝轻点桌面,道:“不必,继续查下去。” 戚承禛得了明确旨意,不再多待,退了下去。 梁熙帝将手中的供词交给谭庆,让人命令誊抄数份,等早朝时交给众大臣传阅。 他到要看看那些心向顺王的人如何为他辩白。 次日早朝 因为大明宫至今不曾打开殿门,朝中的大臣心都定不下来,很多人都已经无心政事,只想知道太上皇到底如何了。 今日上朝,谭庆照例问有没有本奏,下面鸦雀无声。 梁熙帝冷眼看着众人,道:“众爱卿没有本奏,朕这里倒是有一桩事。” 听到这话,众大臣心中惊奇,心向皇上整日待在宫里,不曾出宫半步,能有什么大事要说? 谭庆按照梁熙帝的示意,将数份供词传给众大臣,率先拿到拿到供词的就是两位丞相赵良赭和施景明。 施景明看到上面的内容,顿时瞳孔一缩,握着供词的手不自觉用力。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皇上发现了顺王的企图,打算先发制人? 可仅仅这么个供词能起什么作用,总不能因此就将顺王抓起来。 很快,施景明就知道这份供词有什么用了。 看到这份供词后,最激动的就是都察院的御史们。 他们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现如今在他们眼皮子低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这是在打他们的脸,而且这事还不是他们都察院查到的,难免让皇上怀疑他们的能力。 都察院的两位都御史一同出列,道:“皇上。微臣恳请彻查顺王府,顺王应该给那些受害的百姓一个交代。” 御史们纷纷出列附和。 但顺王在朝堂不是没有人,听到这话,立刻有人出列道:“两位大人未免太武断了,万义赌坊的东家虽然是顺王,但都是下面的人在打理,万一是下面的人欺上瞒下呢,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左都御史直接火了,一点也不给他面子,骂道:“你眼瞎吗,没看见供词上说顺王曾经给某个官员下套吗,我们只要派人调查,如果此事为真,那就说明顺王和万义赌坊联系密切,万义赌坊所做的那些事,顺王就得负责任。” 这人被怼得一时无言。 梁熙帝虽然面色没有变化,但心里听得很爽,他看了眼施景明,问道:“施爱卿觉得该如何?” 施景明微低着头,目光晦暗不明,道:“天子脚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这是对朝廷威严的藐视,必须要彻查,不管是谁,只要与此事有关,严惩不贷。” 梁熙帝颔首,“既然如此,那就听施爱卿的,命三司共同审理此案,必须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同时传令顺王,让他这段时间好好在家闭门思过,此事未结束前,不得出府半步。” “臣等遵旨。” ...... 顺王府 早朝结束后,顺王就接到了宫里的旨意。 传旨太监一走,顺王就大发雷霆,“让本王闭门思过,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作为太上皇最宠爱的儿子,他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幕僚忙劝道:“王爷冷静,先冷静一下。” “本王冷静不了,”顺王一脚踢开一旁的木椅,怒声道:“冷静冷静,你就会让本王冷静,可你看看老六做的都是什么事,父皇刚出事,他就迫不及待对本王下手,本王不能忍了,再忍下去老六恐怕已经派人把本王圈了。” 顺王不想坐以待毙,与其被梁熙帝一点点磨死,还不如他主动出击,大不了一死。 “王爷不可,我们现在还没有起事的理由,龙椅上那位毕竟占着大意啊。” 顺王目光阴鸷,“怎么没有理由,本王昨晚收到了宫里传出来的密旨,父皇要本王进宫勤王。” 幕僚一愣,随后意识到顺王想假传圣旨,顿时大惊,“王爷......” 顺王一抬手,“你不必再说了,本王心意已定。下去准备吧。” 幕僚僵着身子,良久,才低下头道:“是,小的遵命。” 他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除了听顺王的。他别无选择。 顺王看向皇宫的方向,一言不发。 老六,两年前本王一时不慎输给了你,这次本王不会再输,这皇位你已经坐了两年,也该还给本王了。 第70章 一更 顺王早有谋逆之心,他的亲信们都已经有准备,尤其是自从和大明宫的太上皇失去联系,顺王党更是厉兵秣马,就等着顺王下命令。 现在,顺王的命令传到各人耳中,他们皆开始行动起来。 仅用了一天,各处就传来消息,皆道已经准备妥当。 顺王对这个速度很满意,当即下令今晚三更动手。 另一边 白山派人监视顺王府的人发现了异常,他发觉今日顺王府安静得有些过分,连每日该去采买的人没有出现。 梁熙帝只是让顺王闭门思过,可没有禁止顺王府的人外出。 一发现异常,这人就马上报给白山,紧接着白山就汇报给戚承禛。 戚承禛今日恰好休沐,听到这个消息,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吩咐道:“让今日休假的锦衣卫全部取消假期,所有人回南镇抚司待命,一个时辰后,本王过去点卯,告诉他们谁若是缺席,以后都不用来了。” “是。” 白山连忙去忙。 宁忆萱看着脸色凝重的戚承禛,握住他的手,担忧道:“王爷千万要小心。” 戚承禛冲她笑笑,“放心,有那么多锦衣卫保护我,我不会有事。” 他只是在想梁熙帝的依仗是什么,能让他这么胸有成竹地面对顺王。 作为把顺王逼到绝路的推动者,戚承禛很肯定梁熙帝必定是有后手才敢这么逼顺王。 只是他一直没有猜不出来。 但不管怎样,他都得准备去护驾了,虽然他可以装作不知道在王府等消息,但梁熙帝不是傻子,锦衣卫就是收集情报的,说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梁熙帝能信才怪。 他做了那么多努力,就差这最后一步了,戚承禛不想前功尽弃。 一个时辰后,南镇抚司衙门 戚承禛看着面前近千的锦衣卫,道:“本王收到消息,这两日顺王可能会有异动,为了尽快集齐人手,所有人都必须待在南镇抚司,本王也不例外。” “是。” 有戚承禛以身作则,众人就算有那么点抵触情绪也消失了。 转眼间到了晚上 戚承禛早就派人告诉宁忆萱他今晚不回府,就待在办公房,实在困了,就趴在书案上睡一会儿。 “王爷!王爷!” 临近子时,白山走进来,急声道:“动了,顺王动了!” 戚承禛瞬间精神了,立刻站起来,“快,将所有人召集起来。” “小的已经派人去了。” 戚承禛开始穿戴早已准备好的盔甲,这是老昭平王留给他的,戚承禛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用到它。 在白山的帮助下穿好盔甲,戚承禛握住腰间的绣春刀,用力吸了口气,大步走出去。 此时,所有的锦衣卫已经在广场聚集。 戚承禛站在台阶上,拔出绣春刀,扬声道:“今晚,顺王兴兵作乱,意图谋反,我等身为天子亲军,保护皇上是我们的责任,诸位。随本王进宫护驾!” “护驾!” “护驾!” 所有锦衣卫将戚承禛护在中间离开南镇抚司,还不等他们一鼓作气前往皇宫,刚过一个拐角。他们就看到一支上千人的兵力正迎面而来。 白山仔细分辨一番,道:“王爷,似乎是九门步兵营的人。” 戚承禛瞬间明白顺王的底气所在,“怪不得胆敢谋反,原来是拉拢了九门提督。” 来人显然认识戚承禛,扬声道:“王爷,此路不通,还请王爷绕路。” 顺王打得是进宫勤王的称号,下面的人都以为是进宫救太上皇,戚承禛作为太上皇疼爱的臣子。这些叛军只想阻拦他,并不想杀他。 万一等把太上皇救出来,本来是立了大功,因为杀了戚承禛而被治罪,那多冤啊。 戚承禛自然不会就这么放弃,直接刀指众人,道:“打过去!” 九门提督的人厉害,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 两方在各自的指挥下命令,直接冲过去纠缠在一起,一番交手下来,各有胜负。 步兵营的人虽然有布甲的便利,但锦衣卫也有锋利的绣春刀可以轻易突破布甲的防御。 两人人数相当,手下带的兵精锐程度也差不多,兵器也相当,一时间两方是打得你来我往,谁也奈何不了谁。 与此同时 顺王已经带人前往皇宫,到皇宫后立刻有人给开门。然后顺王就这么畅通无阻地进入皇宫。 既然是打着勤王的名义,顺王这支队伍自然是先前往大明宫。而且在去的过程中,顺王的队伍开始扩大,早就倒向顺王的禁卫军也加入进来。 第71章 一更 梁熙帝从顺王开始行动就得到消息,他今晚就等着顺王呢,此时并没有休息,起身道:“去大明宫等着朕的九弟。” 大明宫前 顺王带着兵力一路冲到大明宫,路上虽遇到不少抵抗,但过程还算顺利。 来到大明宫,顺王一眼就看到现在台阶上的梁熙帝,以及将梁熙帝团团保护起来的锦衣卫。 两兄弟就在这种情况下见了面,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四目相对。 顺王率先开口,“皇兄,你大逆不道,冒天下大不韪将父皇囚禁在大明宫,本王奉密诏进宫勤王,你若是聪明些,就主动退位向文武百官和百姓请罪。” 梁熙帝面无表情地看着顺王,“囚禁父皇?简直胡说八道,子虚乌有。” “若非你囚禁父皇,父皇为何这么长时间不见本王?” “父皇不见你只是不想见你,哪有那么多原因。” “你胡说,”顺王怒目而视,“父皇绝不会无缘无故不见本王。” 梁熙帝侧侧身子,让出身后的大明宫宫门,意味深长道:“父皇就在大明宫,你若是不信,不如进去瞧瞧,朕念在你只是因为担心父皇一时鬼迷心窍,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顺王冷笑,“皇兄,你当本王是三岁孩子吗?这时进大明宫岂不是任你宰割,至于父皇,等对付玩你,本王自然会去见。” “看来九弟是胸有成竹。” 顺王指指身后的兵力,讥讽道:“连守卫皇宫的禁卫军都背叛你,皇兄不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坐得太失败了吗?” “是吗?”梁熙帝目光晦暗不明。 顺王见此有些不安,立刻下令,“所有人进攻,抓住昏君,救出太上皇。” “啊!” 顺王刚下令,自己的阵营就传出一阵惨叫声,他心里一咯噔,马上回头看,只见自己的人已经乱作一团,开始互相残杀。 顺王瞬间瞳孔一缩,大吼道:“给本王住手!” 这话让顺王一方的人动作一顿,但杀人者却动作不停,于是顺王的人又被杀了一批。 这下顺王看明白了,动手的就是他才收入麾下的禁卫军,他方才还在拿他们嘲讽梁熙帝,没想到转眼就被他们背叛。 顺王见制止不了禁卫军,便扭头怒视梁熙帝,“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梁熙帝面色不变,“怪就怪九弟你太心急了,为什么不多想想为什么这些人会投靠你?” 顺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声道:“那又如何,本王还有巡捕五营,他们正在往这里聚集,等他们一到,大势还是在本王。” 梁熙帝轻叹口气,“九弟怕是等不到他们了,来人,将顺王抓起来。” 话音一落,梁熙帝身边的亲军开始有动作,飞快地冲下台阶直奔顺王。 顺王的亲卫连忙将顺王围起来,不让敌人靠近顺王。 但敌人实在太多了,禁卫军又前后夹击,就跟包饺子似的,把顺王府的人包围起来,眼睁睁看着自己这边一个又一个人被杀,顺王眼睛都红了,可他没有办法,是他误信禁卫军的投靠,将敌人得以有机会对他前后夹击。 如今顺王已经没办法,只能期待巡捕五营赶紧赶来。 随着时间流逝,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大多数是顺王府的人,但禁卫军死的也不少,顺王带的都是顺王府的精锐,一开始因为没反应过来被杀了不少,但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开始奋力反抗,孤勇之下杀了不少禁卫军。 眼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顺王越来越心急。 算算时间,巡捕五营的人也该到了啊,怎么还没有人影? 梁熙帝看着顺王焦急的神色,知道对方在期待什么,但他一点也不慌,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禁卫军一点点蚕食顺王的人。 很快,顺王身边就剩下不到百人,这百人身上的盔甲已经被鲜血染红,仿佛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煞神,恶狠狠地看着正围过来的禁卫军。 梁熙帝很佩服顺王的御下能力,在这一边倒的战斗中竟然没有一人投降,全都在拼死一搏。 自己这个九弟也算是个人物,只可惜心思用错了地方。 梁熙帝抬手,正要下命令,这时远处无数人影涌现,紧接着众人便看清这又是一支军队来了。 顺王定睛一看,顿时大笑出声,“哈哈哈,上天是眷顾本王的,本王命不该绝。” 梁熙帝看着他的笑容,也轻笑一声。 很快,九门提督就带着自己这个手下来到大明宫前,看着满地的尸体,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顺王立刻大喊道:“刘提督,昏君身边的人不多了,快派人将他抓起来。” 九门提督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平淡,看得顺王心里一咯噔。 紧接着顺王就看到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九门提督单膝跪地,抱拳道:“微臣已经诛杀城内的所有叛军,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梁熙帝抬手,温声道:“刘爱卿平乱有功,何罪之有,快快免礼。” 顺王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没了生气,面色灰败。 梁熙帝看着还在保护顺王的百人,扬声道:“九弟,如今大势已定,你还要做无谓抵抗吗?” 顺王苦涩地摇摇头,沙哑道:“投降吧。” 这百人心腹急声道:“王爷,我们还能战,愿不惜代价护送王爷离开皇宫,我们还没输。” 顺王摇头,他已经没自信了,他引以为救星的九门提督也是梁熙帝的人,他不知道还应该相信谁。 而且和他约好一同起事那些大臣,也不知是九门提督清理了,还是压根没动手,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 但顺王已经不想再纠结,让这百人放下武器,道:“皇兄,本王技不如人,输得心甘情愿,只是本王不明白,刘提督何时成为了你的人?” 梁熙帝居高临下地看着顺王,“你想知道答案就随朕进来。” 说罢,梁熙帝便率先转身走进大明宫。 顺王看看大明宫的宫门,咬牙跟在梁熙帝身后,反正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至于其他人则开始打扫战场,这么多尸体堆在一起,若是不处理可是会出大事的。 至于顺王府投降的那一百人则全被看管起来,老老实实蹲在一旁,等着梁熙帝的处置。 这时,戚承禛带的锦衣卫也到了,他是跟在九门提督身后来的,方才解决了一波叛军这才晚了一步。 看现场这情景,应该是梁熙帝赢了,戚承禛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第72章 大结局 顺王跟在梁熙帝身后走进大明宫,一眼便看到坐在大殿之上的太上皇,太上皇一身常服,鬓发如霜,但精神状态很好,一点也不像被囚禁或者生重病的样子。 顺王瞳孔一缩,“父,父皇。” 太上皇冷笑一声,“原来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你不是恨不得朕驾崩,好给你造反的借口吗?” 顺王吓得身体一哆嗦,立刻跪在地上,哭喊道:“父皇说得何话,儿臣自是希望父皇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太上皇目光锐利地看着顺王,“有你这个逆子,朕不被气死已是万幸。” 顺王却是一脸委屈,“父皇明鉴,儿臣虽兴兵作乱,但儿臣只是以为皇兄对父皇不敬,这才带兵进宫,方才父皇若是现身,儿臣并不会让人动手,儿臣所希望的只是父皇平安。” “这么说你没有不臣之心?” 顺王坚定地点头,“父皇立了皇兄,儿臣自当遵命。” “那你为何频频结交朝中大臣,还和施景明等人密谋谋反?” 太上皇看着顺王,目光愈发冰冷,“老九,你当朕是傻子吗?” 顺王脸色一僵,狡辩道:“儿臣只是喜欢结交朋友,至于密谋谋反,绝无此事,儿臣只是和施相商议如何救出父皇,绝无不臣之心。” 太上皇看到他这种嘴脸,顿时被气笑了,“你总是不服朕把皇位传给老六,可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你是聪明,但你却没有一点该有的担当,既然敢谋反,就该有勇气承担后果,可从你进殿开始,就一直在不停狡辩,就你这样的人也敢肖想皇位,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顺王脸色变得铁青,他何曾被人这么羞辱过,还是当着梁熙帝的面,顿时怒火中烧,抬起头看着太上皇,“是,我懦弱,我没有胆量,可父皇,是您给了儿臣希望,最后却把皇位传给老六,您让儿臣如何甘心?” “所以朕宠你还是宠错了?” 顺王不言。 太上皇气得身体一颤,心脏猛地抽痛,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口。 梁熙帝看到这一幕,连忙扶住太上皇,“父皇,您消消气,保重龙体。” 太上皇缓缓疼痛,然后推开顺王,语气落寞道:“你说得没错,是朕错了,是朕把你宠成一个眼高手低,自命不凡的蠢货,是朕错了!” 太上皇没了和顺王说话的兴趣,说完这话。便让人扶着他离开,不再搭理顺王。 顺王自知逃不过这一劫,也不再跪着,索性坐在地上,看着梁熙帝,“说罢,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我猜你不敢杀我,父皇骂得再狠,我也是他宠了那么多年的儿子,他能配合你给我做这个局,已经是极限,你若是敢杀我,就是在他心里留根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 顺王这时候已经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输得那么惨,从始至终这就是个局,梁熙帝设了个套等着他钻进去。 在太上皇心里,还是江山社稷最重要,他不希望自己驾崩后朝堂动乱,还不如在他在世时直接解决。 这两年来,太上皇冷眼旁观朝中大臣和梁熙帝争斗,不过是等着这些人自己跳出来,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顺王,不过是一枚棋子。 顺王想明白了这件事,他就开始破罐破摔,变得嚣张起来。 梁熙帝作为最后的胜利者,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平静道:“你说得对,朕不会杀你,顺王府是个好地方,你就在那里养老吧。” 顺王拱拱手,“多谢皇兄。” ...... 良久,大明宫的宫门打开,顺王被押出来,谭庆宣布了梁熙帝对他的处置。 终身圈禁顺王府! 对于这个结果大家都不意外,虽然谋反是头等大罪,但顺王毕竟是皇子,轻易杀不得。 不过其他人就没有顺王这么好运了,梁熙帝下令抓捕所有逆党,一个都不准放过。 这时候锦衣卫的用武之地就展现出来了,毕竟锦衣卫就是干这个的。 次日早朝,梁熙帝就宣布重启锦衣卫,同时督察御史韩瑞上书表示自己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再掌管锦衣卫,请皇上另寻能臣。 梁熙帝同意了韩瑞的请求,然后当朝命令戚承禛执掌锦衣卫,戚承禛本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他执掌锦衣卫名正言顺,同时下令他彻查顺王谋反一事,不可让任何一个顺王同党逍遥法外。 就连戚承禛都没想到自己站队的好处这么快体现出来了,他成了梁熙帝全面掌控朝政后的第一个被提拔的心腹。 值得一提的是,昨晚大明宫就传出消息,太上皇今后一心向道,不再过问俗世凡务。 戚承禛执掌锦衣卫就意味着他正式在正宣朝站稳脚跟,成为今后令群臣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头子。 而锦衣卫这个大梁最大的特务机构,也将在戚承禛手中继续发展壮大,直到遍布大梁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