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王爷,你也重生啊? 作者:水星菇 文案: 二十一岁便被婆婆情敌娘家人联手折磨得香消玉殒的康王妃姚念,重生在了十七岁的自己身上,从此褪去了上一世的怯懦青涩,她摩拳擦掌,准备大杀四方! 康王爷萧烨是个平淡如水的性子,上辈子两人关系也是形同陌路。 这辈子不一样了,她凭借多出小半辈子的智慧,轻松搞定了十八岁的萧烨,自此身边多了一条小奶狗。 只是……她怎么觉得这萧烨越看越奇怪?什么?你告诉我你也是重生的?! 姚念:萧烨你这个混蛋!上辈子护不好我,这辈子还装嫩来骗我! 萧烨:其实,上辈子自念念你去后没多久……我们康王府便被满门抄斩了。 姚念:那真是……老天有眼啊233333! 一心复仇的娇软小王妃×一心挽救婚姻的腹黑小王爷,双双重生来nüè渣啦!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情有独钟重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姚念,萧烨┃配角:魏仲平,陶儿,姚婷,太妃,李清露┃其它: ================== 第1章 灌毒 姚念眼前摆着两样东西,白绫和鹤顶红。 康王太妃李氏yīn沉着一张福贵雍容的脸,眼神看向姚念时仿佛看着的已经是一个死人。她身后两步的距离外,是容貌娇媚、趾高气扬的姚婷。 看到自己的堂妹那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庞,姚念心中森然——当年虽是在娘家人的bī迫下让姚婷入了王府,但她心底总觉得这是件好事,至少她有亲人在身边不会再孤立无援了。 她究竟是有多蠢笨,才会一直没有看穿姚婷伪善面具下那早已黑透了的心。直到近日她才知晓,当年唆使婢女勾引王爷的是她,一味讨好太妃编派自己的也是她,如今来催命的还是她! 李氏打断了她的思绪,突然开口,气势汹汹,一如平常如何待她,“将那秦氏贱人给你的东西jiāo出来!” 死到临头了,姚念反倒不怕了。她缓缓拖着虚弱无力的身子站了起来,转身冷笑问道:“母妃说的,便是秦嬷嬷jiāo给妾身的,您当年如何残害先王妻妾、qiáng抢人子的证据吗?” “住口!”李氏没曾想到向来逆来顺受的姚念如今沦落到这种境地,竟敢顶撞自己,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她身后的女子也被这突然清脆声响一惊。 姚念本就病弱,被扇的几乎不能继续站直,苍白的脸颊很快便红了一片。 姚婷倒是机灵,见李氏一时慌神,此时仍在喘息,浅浅一笑,转头对门外的婢女仆妇道:“还不进来搜!” 几个身qiáng体壮的婢女和仆妇,明显是她们早早准备好的,姚念又如何抵挡得过?当下她便被两个仆妇架住,先是自身被屈rǔ的搜了一遍,随后这狭小的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未曾被放过。 很快,一块陈旧的织锦被翻了出来,jiāo到了太妃李氏手上。 李氏看了这块布上的血书,随手便丢到火盆中,然后眉头才舒展开来,对着已经被挟制住的姚念便又是一巴掌,“你这村妇,不过识得几个大字,也敢听凭秦氏的话来诬陷我?” 姚婷虽也不认字,但此时却是笑意盈盈道:“我说堂姐你是真傻啊,今日那秦嬷嬷拿着这么快破布来见你,你就敢血口喷人诬陷太妃娘娘,那么明日我们将你秽乱王府的事写在布上,散布天下如何?” “我没有秽乱王府!我要见王爷!”姚念挣扎不过,被死死按住,qiáng跪在地上。 “我的好姐姐,你做下这等丑事,怎么还能有颜面见姐夫呢?”姚婷嫌恶的皱眉,又笑道,“不过姐姐放心,太妃娘娘已经答应婷儿,你若肯自行了断,便保全你身后的名声。等到王爷回府,婷儿自然会亲自和王爷解释。” 李氏似乎被姚婷的话提醒,又想到了另一种侮rǔ她的方式,于是又对姚念道,“你放心,等你一走,我便上报宗人府,为我的烨儿求娶清露,纳你堂妹作侧妃,到时候娇妻美妾在侧,我看他还记得你?!” 姚念闻言,不可抑制的颤抖着,牵扯着火烧般疼痛的嘴角,大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求娶清露,姚婷你听见没有,原来你苦心经营这么久,到最后还不过就是个妾室啊?在太妃娘娘眼里,她侄女才是亲人,你不过是一条走狗罢了!” 姚婷本就最恨她堂姐能一步登天成为王府嫡妃,如今被戳到痛点,抬起绣鞋一脚狠狠踩在她的肩膀上,“那也比姐姐你身为王妃却只能让我踩在脚下的好!” “好了婷儿,别跟这种不守妇道、勾引男人的妖妇废话,她既不肯自行了断……”李氏挑了挑眉,对那些仆妇道,“灌她药!” 姚念眼看着那面目狰狞的仆妇拿着取人性命的药剂向她紧bī,她睁大了眼睛挣扎却于事无补,紧闭的双唇也被下了狠劲捏开,她的呼救霎时变成了呜咽。 看到一整瓶鹤顶红灌了下去,太妃李氏松了口气,布被烧了,姚念死了,自己在这王府中依旧是地位最高的女主人。 姚婷则是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姚念死了,腾出了王妃之位,那李家小姐除了仗着是太妃的侄女外,又算什么东西?她对自己的手段极有信心,王妃之位,她胜券在握! 两个各怀鬼胎的女人从姚念蜷缩的身躯上迈过,走出了这不吉利的屋子。她受药的作用,开始五内俱焚般的痛苦,同时脑海中不自主的开始快速回忆起自己短暂的一生。 自幼长在农家,父亲是个赌徒输光了家中的几亩薄地便酗酒而死,她和母亲在族里的接济和白眼中艰难度日。 十七岁,一纸百年前便已订立下的婚约砸向了姚家村里的孤儿寡母。她虽知道自己是开国功勋潞国公的后裔,却从没想过有一日要从清贫农家女一跃成为亲王正妃。 起初,害怕中也是有些期待和惊喜的吧?她也曾经期许过这冷冰冰的王府能成为自己一个弱女子的栖身之地,也曾经盼望过和夫君能恩爱缱绻的吧?这些她通通都记不清了。 真正被刻入骨髓的记忆,是她从嫁入府中的第一日起,便开始承受的各种轻视和苛责! 康王萧烨常年在外,太妃打第一眼便没瞧上过她这乡野村姑,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娶你进门,不过是为了不让我的烨儿与那番邦公主和亲罢了! 更不用提姚婷进府后的桩桩件件,俱是摧她心肝。 原来她一直如履薄冰侍奉的太妃为了让自家侄女取她代之,连她已经怀有三个月的孩子都能狠心害死。 本就相处日短的夫君也渐渐淡薄了感情…… 她一介农女在王府生存本已如此艰难,那李家大公子李谦竟还来觊觎她的美色,终于让姚念抓住了致命的把柄。她又意外的得到了太妃害死萧烨亲娘的证据…… 姚念在冰冷的地面上抽搐不已,嘴角不断涌出鲜血,突然,她脑海中有了无数个如果: 如果她有足够的钱,便不会受娘家人胁迫bī债;如果她不是这般的怯懦,便不会任人欺凌;如果她有个可以信任的身边人,便不会屡遭背叛而不自知;如果她能主动抓住萧烨的心,便不会给其他任何女人可乘之机…… 思绪渐渐散溢而混乱,临死前她脑海中就只剩一个念头:若能重来一次,她定不会懦弱任人欺凌,决不会再这般结局收场! 作者有话要说:菇又回来啦~第一章其实算个序吧,有点短小,大家凑合看下哈。 比起我的上一篇文,这篇可以说是架的不能更空了,如果有热衷考据的天使就不要费力了。 最后的最后,求收藏!求评论!各种求! -------------------- 推文时间: 《竹坞纸家》 作者:樱桃煎 -花台竹坞,造纸印刷,士农工商。 清溪竹坞处,住着户造纸人家,贺姓。 贺家有女名唤令约,年十八,貌若竹间西子,盈盈一握杨柳腰。然斫竹漂塘、槌洗杀青、覆簾压纸样样皆行……力能扛鼎。 霍沉住来竹坞的第一天,贺家姑娘正抖着肩上扛着的马粪砻糠壅竹。 欣赏美人的霍沉:“……” 后来总有人来找贺令约—— “贺姑娘,我家爷问这是哪类竹?” “贺姑娘,我家爷问怎生辨竹之雌雄?” “贺姑娘,我家爷问蕲竹做箫笛可好?” 日来月往,事情便成了霍沉亲自问她:“贺姑娘可愿收下我的玉?” 他手上的玉佩,与他所配乃是一对。 令约流眄而视:“不愿。” 霍沉:“……” 竹坞小游须知: 1.勿近漂塘,女主会觉得你是来偷竹子的。 2.勿近女主,男主会觉得你是来抢女主的。 3.人道主义作者,文中设定为一日三餐。 4.关于造纸与印刷,四大发明的半壁江山。 【性冷淡反差萌女主×鉴婊达人病少爷】 毛竹,又名楠竹。 #本文男主是竹子实锤# 霍沉:“……”??? (樱桃煎的新文!脑dòng大开与清新隽永的完美结合,虽然菇菇已经在各种地方咕咕了很多次,但是我就是最喜欢女主的名字了!) 第2章 重生 不知在黑暗混沌中沉沦了多久,姚念再次睁开双眼。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已经被灌下了鹤顶红,既然她此时又突然恢复了神识,说明这是走到了huáng泉路上了?她环顾四周,这huáng泉路的模样……还真是别致啊。 面前是一面铜镜,镜中女子红妆艳裹,衬得一张满溢着娇嫩青chūn的脸庞更加璀璨动人。她朱唇微抿,长眉入鬓,唯有一双杏眼中透露出的是满满的恐惧和不安。 这是她的眼睛,这是她十七岁时的模样?!姚念赶忙抬头,看到的是陈旧落灰的房梁和瓦片,左右看看,简陋的青砖房,没几件像样的家什,还有几个大箱子占据了很多空间。这场景她陌生又熟悉,这是什么huáng泉路?这是她自幼生长的家! 她忽然呼吸急促起来,低头看看,自己身着的是王妃成婚时的大红礼服。她轻轻摩挲自己的双手,薄薄厚厚的茧子,这绝对是十七岁的自己的身体! 她还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挑帘进来的妇人便打乱了她的思绪,“姚姑娘,快,奴婢为您戴上凤冠瞧瞧。” “秦、秦嬷嬷……”她不敢置信的开口,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在自己出嫁前被派来姚家村教导自己,也是她,在四年后jiāo给了自己那块先王妃手书的血书…… “姑娘这是怎么了?奴婢不过是出去一小会儿,您见了奴婢便如此惊讶了?”秦嬷嬷不知道她的心思,笑着过来为她整理妆容,一面暗自叹气,这位姚姑娘若不是生在农家,京中又有哪个公府小姐她比不过呢? 姚念看着秦嬷嬷熟练的帮自己戴上凤冠,无奈的笑了笑,这应该是她残存的神识织造的huáng粱一梦?或许是上天悲悯她死的太惨,在她往生之前,重新体验一次前世的美好?而这秦嬷嬷向来待自己温柔和善,出嫁前的这几日她心有期许,确实是前世难得的美好时光了…… 既然是幻境,她欣然接受着秦嬷嬷的帮忙,缓缓从铜镜前站起身来,引来秦嬷嬷的夸赞:“姑娘很美,穿上这凤冠霞帔便更美了,两日后成亲,定能将我们王爷也迷住了!” 姚念本洋溢着笑容的小脸登时沉了下去,死都死了,能别再提那些倒霉的人和事了吗?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死后回放的前生美好,不然她的三堂叔和三堂婶怎么会出现?! 她和母亲两个人住的这间瓦房,虽然从结构上看有三跨,其实左右两边的小屋不过是布帘子隔着,外面的吵闹,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也记得,记忆中确实出嫁前有这么一出呢——家中向来贫寒,但是母亲为了不让自己出嫁后在王府让人轻看了去,还是悄悄塞给她二两银子让她买个婢女。 二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像她们这种家境贫寒的农户,二两银子足够囤五年口粮了。 可偏不巧的是,她们年前还欠了三堂婶两百个铜钱的看病钱。那三堂婶在姚家村是出了名的泼,听说了她们娘俩有了这么笔巨款,二话没说直奔她家,最后她们娘俩被牙尖嘴利的三堂婶说得哭哭啼啼,将二两银子都给了三堂婶,她也没能买个自己的婢女。 姚念冷笑,听着外面的妇人牙尖嘴利的数落着自己的亲娘,她想,不管现在是幻境还是真实,她都不能让上一辈子的故事再重演了! “姑娘,你如今身份矜贵了,可千万别出去同那村妇吵架,传出去没得给王府丢脸。”秦嬷嬷是为了她好,不让她出去。上一世她胆小懦弱,听了秦嬷嬷的话,吃了这哑巴亏,今日可是不行了! 她摘下了凤冠,不顾秦嬷嬷的劝阻,掀帘便迈出了门槛。 三堂婶自觉占理,叉腰高声骂的起劲,恨不得把周围邻居都喊来瞧瞧,“我说大嫂,你问问这姚家村的亲戚们,哪家还愿意借你们娘俩钱啊?还不是我们家男人心肠软,听念儿说你病得可怜,家里就剩那点儿留着给婷儿办嫁妆的钱也借了。今日才知,原来大嫂你有这么多银子,也偷偷藏着不还,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三堂婶不说完,姚母根本找不到机会插话,只能受她一通指摘,才有机会为自己辩驳:“她三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前天才托人变卖了我陪嫁里仅剩的一个镯子,才换得了这二两银子,这是给念儿……” “娘!”姚念打断了堂上那个焦急卑微的中年妇人。 姚母见她就这样穿着婚服大喇喇的跑出来,焦急的阻拦道:“念儿!你不在里面试妆,出来做什么?” 姚念看着生前已经久未见着过的娘,明明才四十出头的年纪,一张原本秀丽温婉的脸便已经染满了岁月风霜。她此时真想扑进母亲的怀中,诉说这些年来的委屈,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忍住眼睛的酸意,挪步站到了母亲的身前。 “三婶,你误会了,我们没打算过要赖账。”姚念还算客气的跟三堂婶解释。 外面已经有了几个好事的看客,姚念实际上也紧张得很,生前遇到这种情况,她可从来都只有抱头挨骂的份,今日做足气势准备好好论论理,于她也是头一遭了。 三堂婶见平日里怯懦的像她家养的小jī仔的姚念竟然主动出来反驳她,倒是有些惊奇。惊奇过后,她转身对着她男人,yīn阳怪气儿道:“呦,老姚你看,咱们念儿真是出息了啊,啧啧啧,这一身衣服,上面一个扣子都值我们庄稼人吃半年的吧?” 三堂婶说罢还要上手去摸,姚念不得不退了一步躲闪,一面在她面前展开了一直紧握着的左手。 “三婶,你看,这便是我娘用我家最后一件值钱东西换来的一锭二两银,我们是打算还你和三叔的钱没错……” 白花花的银子比起那繁复的礼服更能吸引三堂婶,她赶忙伸手去夺,姚念却又将手一缩。 三堂婶登时便来了气,指着姚念的脑袋就是一通骂:“你什么意思?嘴上说说就叫还钱了吗?你这眼皮子浅的穷丫头,二两银子都舍不得撒手,进了王府也守不住富贵!” 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被这样羞rǔ诅咒,姚母气的直落泪,却也不知如何反驳。 “三婶,念儿懂得欠债还钱的道理,更何况当初我去找三叔借钱,说好的便是年后还,二百钱,一分不少。三叔,念儿可有胡说?”姚念直直看向三堂婶身后那个老实沉默的三堂叔。 三堂叔点头,“是、是这么说……” 姚念继续道:“我家所有的钱便只剩这一锭,我娘的本意,是让我拿这钱去买个婢女丫头,剩有的余钱,用来还你们。既然三堂婶着急,那便拿出碎银子来换,这不是很简单吗?” 三堂婶火冒三丈,却无处发作,“哼”了一声道:“都说我家没有闲钱了,我们上哪给你找碎银子?” 姚念挑眉:“那好,那您便等念儿这二两银子换成碎银子,再来还您,怎么样?” 三堂婶愣了片刻,恶狠狠地喘气,恨不得上前薅这死丫头的头发。 “怎么?难道三婶你本是打算将这二两都拿走?”姚念故意抬高了声音,让外面看热闹的乡里乡亲也听个清楚,“念儿觉得三叔三婶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三堂叔也觉得脸上挂不住,此时一面拉着三堂婶,一面对姚念道:“念儿,我们再宽限你一日,差不多得了!孩儿他娘,咱们回吧。” 三堂婶嘴上还小声嘀咕着,被自家男人架走了。 送走了这对雌雄双煞,姚念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念儿,快,让娘好好看看你……”姚母刚刚来得及看看换上嫁衣的女儿,她欣慰的红了眼眶,她觉得今日的女儿除了上了妆,似乎还有什么别的地方不一样了。 姚念皱眉担忧,她记得当年她们借银子,是因为她娘犯了心口疼的病,大夫嘱咐过,不可动气的。她赶忙搀扶母亲坐下,心疼道:“娘,你快坐下,大病刚好,千万别那两个人再被气坏了。” 姚母担忧,那三弟妹的bào脾气,若念儿惹恼了她,后日出嫁时她来闹才是得不偿失。她拉着姚念的手,叮嘱道:“念儿,听娘的话,莫要逞一时之快了,一会儿赶紧去找人换了碎银子给你三婶送去,你的婚事要紧,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姚念知道她娘逆来顺受这么多年,向来就是这么个性子,只能撒娇劝道:“哎呀,娘……今日又不是集日,上哪去换这么多碎银子啊?” “那……咱们怎么办?” 姚念叹了口气,拉过母亲的手,将那沉甸甸的银锭子放回了母亲手中,道:“女儿想过了,这二两银子,您还是留在家里。您要想换回您那个镯子便换,不想的话,万一又有个病啊痛的,也好有个预备。” 姚母板起了一张脸,“不行,我们说好了的。那深宅大院里的事娘是不懂,但是有个你自己的人,才好立足啊,不信你问秦嬷嬷,娘说的在不在理?” “夫人,奴婢冷眼瞧着方才姑娘的行事举止,到底是潞国公的嫡系子孙,您倒不必太过担心姑娘了,不如听完姑娘的打算?”秦嬷嬷依旧是笑盈盈的回话,在王府当差,她什么没见过,这村子里的小打小闹在她眼里真不算什么,倒是这姚姑娘这一番,让她刮目相看了。 见母亲没有再阻拦,姚念转进屋内,看着那几个大箱子,这应该是康王府送来的寒酸聘礼。她随便打开一箱,挑挑拣拣,凭借着生前积攒出的一些眼光,挑出了一副其中最不值钱的金钗。 “嬷嬷,以您的眼光来看,这一对钗,值多少钱?” 秦氏只略看了看,便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太妃根本看不起这农家女,所以选的聘礼也是马虎,此时姚念手中这对金钗,除了真金白银倒值个几十两,做工、造型就是很粗糙了。 “嬷嬷,求您帮忙,拿其中一只去城内收拾铺子卖了。我相信您识人的眼光,请您帮我挑买一个会识文断字的婢女,只给我留一两还钱便好。剩下的钱,便是您的谢礼。”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设定:1两银子=1000通宝(铜钱)=10石米=100斗米≈2500rmb,用的是唐代的大致物价。 ------------------------------------------------- 推文时间到: 《论和白月光领证的后果》作者:方钱钱 婚纱摄影金牌接待许佳柔早在三年前入职时就给自己定了一套价值一万块的婚纱摄影套餐,可直到套餐即将过期,她也没能找到如意郎君。 于是她恶向胆边生,向暗恋多年无果的白月光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许佳柔:那个,白月光,能不能客串一下我的新郎? 白月光:友情出演? 许佳柔:可以可以可以! 白月光:需要多久档期? 许佳柔:(搓搓手)大概一辈子就够! 多年以后—— 许佳柔:你就像糖,甜到忧伤。 白月光:前天不还说众生皆苦,唯我不同吗? 许佳柔:嘿呀嘿呀,你是西瓜霜味儿! 白月光挑眉,凑上前堵住许佳柔的嘴:嗯,刚好能治你的口腔溃疡。 HE,先婚后爱,甜 家男主傻白甜,女主不要脸。最怕打直球,每一棒都该死的甜美。 (这位作者大大文风诙谐幽默,拿起手机看着ta的“论文”都会使你忍俊不禁嘴角上扬,以致妈妈会怀疑你在谈恋爱那一种~此文尚在预收,戳方钱钱的作者专栏收藏不亏) 第3章 姚婷 一夜无梦,姚念在清晨醒来。她现在知道,自己经历的应该不是什么huáng泉幻境了——幻境不会真实到有睡眠这一项程序。虽然实在匪夷所思,她还是接受了自己在死后回到了十七岁的这个事实。 昨夜临睡前,她思虑了很久,盘算着自己如何才能利用好上天给自己的珍贵机会,不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催?要不……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吧:活到寿终正寝。 有了目标之后,虽然她还没有明确的方法,但至少知道了努力的方向了不是? 昨日她刚刚重生,便经历了和三堂婶的一场舌战,致使她都没来得及深思熟虑便做了快速决定,从康王府搬来的聘礼中找了一对品相不怎样的金钗,拿了其中一只jiāo给秦嬷嬷,让她帮自己买一个会识字的高价婢女。 如今睡了一觉,她还是觉得,自己这个快速的决定做得还不赖。娘说的没有错,她肯定是需要这样一个忠心又有本事的人从旁辅佐,不然就会像上辈子一样,被啃的骨头渣都不剩。 昨夜秦嬷嬷没有回来,她娘便长吁短叹,担心她会不会卖了钗便溜之大吉。姚念只得安慰她,从姚家村到京城里要走半日路,秦嬷嬷要卖钗、找人牙选人,画押签字,没来得及在关城门之前出来也很正常。 姚念上辈子虽然做过四年王妃,但对于农家那些活计也不是全然忘却。昨日试过的婚服被妥帖摆放好,她今日还是穿着青灰色的粗布短衫,一大早便开始忙活,砍柴、烧水、熬粥。刚准备好早饭,门外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姚念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笤帚,搅屎棍又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次和三堂婶一起来的,是姚婷,那个上辈子和太妃合伙bī死她的姚婷。姚念只瞅了她一眼,神色如常,倒是用指甲将自己的手指肚都掐出血珠来。 上一世她嫁入王府后,三堂婶一家人还在肆意拿根本就不该算在她们头上的旧账时时来找她娘的麻烦,最后bī到她娘悲凉病故。她应该想得到,昨日三堂婶没占到便宜吃瘪回家,岂能善罢甘休。今日若是不能讲这事解决了,她娘还是会被欺负,她入了王府也不能安心复仇。 姚婷比姚念只小一岁,穿的只比现在的姚念稍微好点,窄袖袄棉布裙,发髻上还别了个银簪子。堂姐妹的脸庞有几分相似,但打小过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日子,脾气秉性自然也就不同。 姚念记事以来,自家那十数亩良田便渐渐被姚家老大渐渐赌光了。后来她爹酗酒醉死了,族里的叔公可怜她们娘俩,动了公中的银子给姚老大还了债,自那以后,她和她娘受尽白眼,守着家里仅剩的半亩地,靠天吃饭,过着苦巴巴的日子。 姚婷便不同,姚老三虽然为人窝囊老实,却不敢轻易败自己家的产业。三婶又是个jīng明妇人,当年姚老大为了筹赌资变卖家产,她便出了些钱收了大伯家的良田,如今姚家村里就数她家田产最多了。她将家里的大部分田地租给佃农,一年下来能结余个百石米,自己还不用忙活。家里的一儿一女,虽说不是什么少爷小姐,在家中却也是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养着,尤其是这个女儿,生的可人又聪明,一家人宠得什么似的,就等着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壮壮他姚老三家的门面了。 “大娘,姐姐,听说昨儿个你们同我娘吵起来了?我娘回家气的吃不下饭,我便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啊?”姚婷语气不急不缓,倒也不像她娘那样急赤白眼的,仿佛真的只是来了解情况的。 三堂婶看看自己女儿,又瞪了瞪姚念,倒不说话了,她女儿定能替她讨回个公道的。 姚念还在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想着若是现在拿笤帚将这贱人当场打死还是太便宜她了。姚母正想着怎么开口,就听姚婷继续道: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虽然同出一门也不该算这么清楚,可当年大伯出事之后,替他还债,我家出给公中的可是最多的。大娘你说,这些年来,哪年节下我没带着粮米来看你们呢?如今姐姐要出嫁了,过两日也将大娘接去王府住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自然是看不见摸不着了。这二百钱我家也不是缺了过不下去,可你们这样真叫人寒心!”姚婷说着,红了眼眶,似乎真是委屈了。 “婷儿,这……我们……”姚母愧疚不已,这一番话,倒说的她们真像赖账了。 说巧不巧,这阵秦嬷嬷刚刚赶回了姚家,在门口看见里面有几个人,便带着那买来的女孩子先在窗根下等着,找个机会先将那碎银子扔给了姚念。 姚念手里拿着银子,有了计较,对姚婷这种人,她跟你讲情,你必须跟她说理。“婷儿,你刚才说的有几点不对,第一,虽然我们同出一门,但却要明算账。不然今日让我们还二两,明日让我们还十两的,我们娘俩可闹不起。第二,咱们姚家公中的钱,向来是每年按各家收成折算了收取,就算不给我爹还债,你家也是要jiāo钱的。所以你家出的多少,与我们有什么相gān?第三,你每年带着那么□□米来看我们,到底是真心接济还是在我们身上找优越,你自己心里清楚!” 一时之间没想到这没嘴的葫芦突然都会分条列项了,三堂婶和姚婷都愣了。姚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红着眼睛一跺脚,哭道:“大娘,你看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我还没说完,听好了,”姚念趁着那娘俩还没回过神来,bī近一步,“有半句话你说对了,明儿我便不在这个家了,可我娘却要留下。我也不指望你们时时帮衬,只希望你们今后别欺负她孤苦无依罢了!所以今日咱们就把这笔烂账算个清楚,你说我家欠你们的,我一个子都不会少给,但你们要当场立字据,发誓今后不会再为这些破事儿为难我娘!” 三堂婶还在捉摸着这姚念一会儿说不欠一会儿又要还钱,究竟闹得是哪一出。姚婷却明白过来,她这堂姐是想和她们一刀两断再无牵连,这怎么成?她明天就成王妃了,自己还只是一个村姑,她还指望着这些烂账拴住这懦弱的姐姐,自己踩着她的头往上爬呢! “姐姐,你别说大话,我算过,前些年先先后后,我们家给大伯还债便出了不下二十两,你哪来的钱还?” “这是最近的一笔账,二百钱,还给三婶。”姚念先将那小银锭子jiāo了出来,这才呼唤门外的秦嬷嬷进屋。 “这位是王府来的秦嬷嬷。”姚念先为她们介绍,随后飞快从自己屋里拿出了那另一只金钗,摆在众人面前。 这金灿灿的光一闪,姚婷和三堂婶看不出这钗的做工,登时都挪不开眼睛了。这应该是王府送来的聘礼?姚婷心里一疼,那日马车拉着几个箱子进村,她就远远的看过。她觉得比起姚念,这聘礼明明更适合送到自己家里才对。 姚念问道:“到底是王府出来的东西,真金白银假不了,不知道三婶和婷儿,觉得这根钗够不够还?” 姚婷和她娘对视一眼,心里都没谱。 “秦嬷嬷,麻烦你告诉她们,这只钗值多少钱?” 秦嬷嬷语气平常,“这金钗用了二两七钱足金打造,不算做工来历,如今在市面上通共可换三十六两银子。” “这么多?婷儿……”三堂婶瞠目结舌,三十六两啊,她听说那九品县令的年奉也没这么多。她转头看向她闺女,使了个眼色,有钱不赚,王八蛋。 果然是堂堂王府,随便甩出来点东西都是别人一生都见不到的宝贝。姚婷想着,她家不愁驰吃喝,但也不是没有用钱的地方,最近她一直催爹娘给她攒嫁妆呢。嫁妆丰厚,她才能更有希望高嫁不是么?看看门口又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次她们倒成了拿大娘家东西手软了。 姚婷左思右想,还是笑道:“姐姐,大娘不只是你娘亲,于我和爹娘也是亲人,我们怎会找她麻烦呢?” 姚念又晃了晃那根钗,对笑得一脸天真纯良的姚婷冷冷吐出三个字:“立字据。” 不等那两母女反应,姚念将金钗jiāo到秦嬷嬷手里,“娘,嬷嬷,你们等我去喊族长叔公。” 姚家族长向来由各支有学识的年长者担任,向来有公平持正的职责,这次请叔公来,倒也不算小题大做。 “今有姚氏嫡系长房女姚念,三房媳吴氏,订立此据,吴氏已收讫姚念所还金二两七钱,折银三十六两,从今往后,两不相欠,三房不得再以任何理由骚扰长房。” 姚念和三堂婶一同按下手印,字据落在了姚念手中,金钗落在了姚婷怀里。 “不管怎样,恭喜姐姐明日成亲,婷儿盼望姐姐婚后幸福美满。”姚婷当着叔公的面,作乖巧状行礼。 在她低头的一瞬,姚念明明从捕捉到一个转瞬即逝的表情,凝结着贪婪、不甘、看不起,种种情绪化作怨念,向她直扑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推文第三波: 《总有妹妹想害我[快穿]》 作者:素哩哩 正经文案: 为了得到弥补自己错误的机会 司徒荼开始了穿越之旅 从校园文内的富家女,到古代贫穷村落的农妇 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出了和别人不一样的路 一心想要谈恋爱的帝国学院,被她改造成了学习氛围良好,以升学率著称的贵族学院 做皮肉生意的chūn楼,经过她的循循善诱,“苦口婆心”,经营成了靠着美食、舞蹈驰名的旅游景点 在好不容易生下孩子,想要一跃成为金凤凰的总裁故事中,她努力科研,终于研制出了让男人怀孕生子的办法,流芳千古! 经历过“种种磨难”之后,她终于迎来了重生的机会,这一次,在娱乐圈中,她又该如何脚踩白莲花,手打锡纸渣,扶持妹妹走上影后之路? 欢脱文案: 司徒荼被人蒙蔽双眼,亲手bī疯了自己的亲妹妹,而自己也惨死亲妹手中。 然而在死后她才知道自己竟然被诅咒了?能破解的方法竟然是穿梭在各种小说中? 想岁月静好让司徒荼替这些恶毒女主负重前行,清醒一点吧! 所以…… 当恶魔校草壁咚要司徒荼时,被她用五三糊了一脸,渣渣,好好学习; 当霸道总裁捏着司徒荼下巴时,被她一记勾拳打歪了脸,渣渣,好好锻炼; 当绿茶女主灰姑娘梨花带雨拦住司徒荼时,被她一瓶卸妆水现了原型,渣渣,好好整容; 当一团白光化作一个含笑男子时,司徒荼慌地红了脸,渣渣……好好抱着我! 阅读指南: 1、恶魔校草:甜宠灰姑娘——学习要努力 2、霸道总裁:姐夫狠狠爱——科技改变人生 3、嗜血王爷:特工俏王妃——脖子以下不能描写 4、鬼瞳少女:鬼王宠上瘾——科学现代化 5、鬼魅王爷:狂宠冷情妃——经商指南 ……待续 ps:作者逻辑死,图个乐呵就可 (素哩哩是手速超快的八爪鱼系作者,如果你不想时常遭受追文断更的困扰,甚至还想日读万字的话,ta就是你最好的选择!!!) 第4章 出嫁 重生后的第三日,姚念又一次着上那凤冠霞帔,对镜梳妆,只是这一次不是试妆了,花轿已经在外等候,只等她穿戴整齐、拜别母亲,随后便要入王府。 秦嬷嬷帮她整理衣衫,陶儿在帮她画眉。 陶儿就是昨日秦嬷嬷领回来的那个婢女。姚念上辈子虽然昏聩,但好歹在王府整整四年,见识了多少牛鬼蛇神,和这与自己同岁的新婢女同处不到一日,她大概能摸出陶儿的脾气秉性。 陶儿说在自己从前人家是陪小姐读书的丫头,有点学识,性子温和沉稳,做些贴身的活计也上手很快,若不是左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姚念知道她仅凭那根金钗是买不来这样物超所值的丫头的。 她倒也没问陶儿为何会有这样一道吓人的疤,这两天忙,进了王府她有的是时间和陶儿渐渐熟悉,只要她认定这个婢女值的给予一些信任,就够了。 “姑娘,这是昨日卖了钗、买了陶儿姑娘后剩下的三十一两,姑娘收好吧。”秦嬷嬷拿着沉甸甸的布包,jiāo给她。 姚念掂了掂,三十多两银,真是有些分量。她昨夜已经打算好了这些银子,同时也打算好了秦嬷嬷的事。如果说现在看上去靠谱的婢女陶儿,她只能保持警惕的信任,那么对秦嬷嬷,她就可放心大胆的全然信任。因为她上一世知晓这位老妇人的结局。 上一世她作为康王妃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向来在王府中也少能见到的秦嬷嬷神色匆忙的跑到了她的房间,求王妃帮她保管一件可怕的证据。若不是被太妃发现,实在走投无路,秦嬷嬷也不会将为旧主沉冤得雪的最后希望寄托在了怯懦的小王妃身上。 可惜,上辈子的姚念还是辜负了秦嬷嬷临死前的嘱咐,她自己也被那可怕的陈年往事牵连到丢了性命。 所以这一世,她全然相信这位秦嬷嬷,她手中的东西和她知道的旧事会成为自己手中的一柄利剑。 先让陶儿出去一下,她郑重其事的对秦嬷嬷道:“嬷嬷,这些钱,我想都jiāo给你。” “这……姑娘,奴婢这是无功不受禄啊?”秦嬷嬷惊讶的推辞。 “嬷嬷,我是个身无长处的平凡农女,但唯有一点小聪明,就是善于察言观色罢了。”姚念从容的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那套说辞,“这几日,我能看出来,嬷嬷从没嫌弃过我的出身,一直在尽心教导我,我真的很是感激。可是,这几日试嫁衣时,不知是不是看错了,我总能在嬷嬷脸上看到一些奇怪复杂的神情,不知道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没有,姚姑娘……”秦嬷嬷欲言又止。 “嬷嬷是这世上难得对我好的人,你若有什么烦难,我一定尽全力帮忙。”姚念坚定道。 秦嬷嬷抬头,她本不打算指望姚念的。她第一日奉命来姚家教习,便看得出来这姑娘实在是不成大器,虽然有个好模样,但是怯懦胆小,恐怕有李氏这样个婆母,这王妃的位子也难以坐稳。可是不知她是不是看花眼了,这姚姑娘这两日竟突然威武起来,秦氏又活动了心思。加上现在姚念主动提起,秦氏倒是觉得有戏。 “姚姑娘,王妃殿下……”秦嬷嬷忽然跪在了她面前,一声“王妃”叫得悲从中来,“奴婢不瞒您,其实奴婢当年是跟随着先王妃入王府的……” 秦嬷嬷这次讲得比前世详细了许多,又从贴身缝着的口袋中取出了那小心保管了整整二十年的血书,为不识字的姚念念来听。 听过这些她前世都已经知道过一次的康王府秘闻,她飞快的在脑海中整理现在知道的信息。 “姑娘,嬷嬷,吉时快到了。”外面,陶儿适时的提醒她们。时间急迫,秦嬷嬷也只来得及和她说这么多了。 “殿下,奴婢知道不该将您拖入这场旧账中,可您是娘娘沉冤得雪的最后希望了,奴婢求您,收下这份血书……” 姚念却歉意的摇头,“这份血书,我现在还不能收。这是一份证据,但只凭这一布和嬷嬷你一人,怎能扳倒太妃呢?” “殿下这么说,娘娘便再没有机会了……” 姚念弯腰搀扶起哭泣不止的秦氏,“你若信我,便听我的。收起这份血书,拿着这些银子,离开王府,找一个安稳地方度日。我保证,入王府后会仔细留意,查找别的物证人证。等到凭借嬷嬷手中的证据便可以盖棺定论之时,我会请嬷嬷再回京城,嬷嬷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看到您心思这般缜密,奴婢也就放心托付给您了……”秦氏哽咽点头,“奴婢先待我家主人谢过了……” 吉时已到不容再等,她被搀扶出来,哭别母亲,坐上了喜轿。到底是王府的亲事,就是这个王妃出身再贫寒,迎亲的排场还是足够大。 坐在轿中,姚念终于开始仔细的在脑海中思索着自己重生之后的每一件事是否都处理妥当。 她同三堂婶定下的那份字据,连同那二两银子,都让母亲小心收好。家里虽然穷,但是也不宜给母亲留下太多钱,否则还是会让别人欺占了去。 她与秦嬷嬷已经订下了盟约,今日秦嬷嬷会与迎接她的队伍一同回王府,收拾妥当明日就准备告老,找到落脚的地方会第一时间告知她。 姚念双目微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仅仅两天,面对的都是亲戚间几两银子的事儿,她已经觉得心力jiāo瘁。想到即将进入那座曾经困住自己整整四年的森冷王府,想到自己临死前肝肠寸断一般的痛苦,她不可控制的开始发抖。 别慌,别慌。死都死过了,还能有更差的结局吗?她一面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一面深呼吸安慰自己。 渐渐冷静下来,她努力的想回忆一下她很快便要面对康王萧烨。却发现他在自己脑海里留下的记忆真的是……少得可怜。 她记得萧烨的眉目形状好看; 萧烨对着谁都永远是一副如沐chūn风的模样; 萧烨脾气真的很好,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都行、都好、无所谓”; 萧烨的教养很好,即使对着学识、身份都毫不相称的妻子,也从没表现过嫌弃和不喜欢,所以对其他女人,也是一般的好; 萧烨在新婚后一个月便开始随李家人外出历练,之后回王府的时间就太短了。 这便是她对这个已经嫁过一次的夫婿的全部印象了。 姚念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这次还没进王府,她便已经动用了聘礼,以她对那个皇商出身、一毛不拔的太妃娘娘的了解,如果她不赶紧抱紧萧烨这个烂好人的大腿,恐怕是开局就要开始受皮肉之苦了。 可萧烨这性子说穿了便是孤清——对谁都好,不就说明这人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吗?好在她即将面对的是年仅十八岁,不经世事的萧烨,费一些头脑,她相信自己可以拿下这个小兔崽子的! 迎亲队伍行了整整半日,赶在huáng昏前来到了康王府门前。她颇觉无味的重复了一整遍上辈子的婚礼程序,仅在叩拜高堂之时,从喜帕缝隙瞥见一点太妃李氏的裙摆,她的手忍不住紧紧攥住。 她在陶儿的搀扶下入了新房,陶儿对她道:“王妃,看来王爷还有一会才来,您先休息会吧。” “好啊。”她点点头,颠簸了这么久,还要向仇人下跪,她却是是很累了。 陶儿转身想给姚念先倒杯茶,再转过头却是一惊,“王妃,您怎能自己将喜帕摘下呢?” “不是说要休息么?来帮我更衣吧。”她状似无意,继续卸妆。头顶着这么块布,身上穿戴足有十几斤重,她怎么休息?她上一辈子已经足够规行矩步了,还是落得那么个下场,那么这辈子她gān脆在能让自己舒坦点的时候还是多为自己着想吧。 陶儿倒也没再多劝,知道她心里有主意,点了点头便上前帮她卸妆更衣。 除下凤冠簪钗、褪去华丽的婚服,陶儿手脚麻利,三下五除二给她卸妆 ,然后又帮她换上了薄衫寝衣。 “好了,这几日你也是初来乍到,辛苦了,从桌上拿点吃的,去休息吧。”姚念扶着自己今日被压了许久的脖子躺了下来,便放陶儿也去下面歇着。 她打算小憩一会儿,记得上一次成亲,萧烨是在月上中天时才回房的,只要要她到时候再起chuáng来便好,只是……后来是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一个激灵,忽然睡不着了,白天时以为自己对萧烨就剩那点印象了,到了现在她才想起来,夜里的萧烨也有另外生龙活虎的一面啊…… 作者有话要说:终极推文: 《爱上两个他》作者:阿橙七 一场藏着种种疑团的车祸让寒娆失去了恋人时安的消息。 她无法接受时安的离开,不停追寻真相,因为家庭变故她不得不嫁给晏修平。 在互相较劲的婚姻生活里,爱上了这个霸道的丈夫让她纠结痛苦。 不曾想,毫无jiāo集的晏修平和时安之间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现实向现言已完结,甜nüèjiāo加,看之欲罢不能!come on!) 第5章 烨郎 姚念屏息凝神,听着屋外传来了稍有凝滞的脚步声。她叹了口气,又用热水熏了熏脸,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脸颊被熏出了红晕,双目微闭,得嘞,看上去真有点像发热的病人。 姚念拉着那薄衫的衣襟,走到门口准备做小伏低的恭候夫君。 明知道一个月后萧烨便会被他那个假娘忽悠着外出了,她该抓紧这宝贵时间好好拢住他的心才对。不过么,她现在心绪起伏,一会儿想到了新婚的美好,一会儿又想到自己被灌毒时的惨状,她实在是没有心情,装成一个羞怯的少女,对着上一世曾经如此漠视自己的夫君求欢。 况且明日她还要和李氏在今生第一次正面相见。想起上一世,她成婚第二日是怎么腰酸背疼的给太妃敬茶,腿一软一倒将整盅茶泼在太妃衣裙上,又怎么被太妃狠狠的教训一通……她觉得,今夜自己定要养jīng蓄锐才好。 与其今夜qiáng行装嫩或许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待她再理清了思路再有动作,或许能事半功倍呢? 正想着,一抹红色撞入她的眼帘,萧烨进来了。 她心中开始狂跳,抬头看向萧烨,如冠玉一般皎洁的脸庞丝毫没被大红的婚服盖住风华,她低估了这张脸庞在她记忆中的重要程度。原来再次亲眼见到萧烨,她心中更多埋藏在深处的情绪和回忆通通被勾了出来…… 一个兼具这样的身份、模样、教养和学识的夫君,向来笑眼看人,当年十七岁的自己也曾经有过心花绽放的感受吧?如果这王府内没有太妃、姚婷、李清露,如果他不必时常出府,他们二人,是否也可以做一对恩爱长久的夫妻呢? 心有一瞬间冷了下来,有那么多如果,到底都没成过真呵…… 她眨了眨眼睛,将那追忆过去的泪水隐去,重新定睛看他,惊觉他也审视了自己很久,而且眼神深沉而复杂。 萧烨从前从没有这样yīn郁的眼神,这是怎么回事?她心中起伏不定,难道萧烨的设定改了,这真是十八岁的他? “王爷……”她低头行礼,打断了他的凝视。 萧烨很快便收起了方才的可怖神情,进屋转身关上门,“夜里冷,你穿得薄,别在这门口站着了。” 这倒像是萧烨说的话了,她心想方才可能是自己得了疑心病,于是“喔”了一声,先乖乖的随他走到房间正中。 “咦,念念,你的嫁衣呢?” 姚念本就脸热,被忽然这样一叫,她更是面红耳赤,明明上一世成亲一个月后,他才这样唤自己的。 既然这样,那她也不客气了,羞涩的开口,“烨、烨郎……”她心里暗骂,今生遇到的这个萧烨真不要脸。 “嗯?”萧烨还在耐心的等她回答。 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可怜些,秀眉微蹙,低声道:“妾有点不舒服,没来得及等烨郎回来便先卸妆了,对不起……” 还没说完,一只温热的手掌便覆上了她的额头,她又是吓了一跳,上一世的萧烨听到这句话,顶多会说个“无妨”,哪会这般关切? “新娘子,你怎么发烧了?”萧烨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脸颊,又摸摸她的小手,“那快躺下歇着吧。” 她迷迷糊糊的被摸来摸去,心里在想着萧烨的反常,结结巴巴的解释,“可、可能是这两日太忙了,都是妾不好,偏在今日生病了,让妾服侍烨郎更衣再睡吧。” 萧烨皱眉摆手,将她安置,用锦被裹成了一个粽子,“念念别管我了,快去躺好。发烧……该吃什么?我去叫人找些药来。” “烨郎,别去!妾睡一觉便好了……”她着急的泪光盈盈,拽着他的袖口央求,心里暗骂这个二缺,是要让王府所有人都知道她半夜折腾王爷吗? “唔,那好吧,明日我去和母妃说,你病了就不必去奉茶了,好不好?”萧烨蹲下身来面对着侧卧的她,一脸的“我对你好吧?”的求表扬神情。 姚念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甜笑,心中却依然惊疑不定。是自己前世就对这个枕边人认知有偏差,还是今世的萧烨吃错药了?她是很想明日不去给太妃奉茶,但是她也知道,躲过这一时,还不知道太妃会怎么数落她惫懒。 她摇了摇他的袖口,“烨郎,妾真没有那么严重……” “那你先睡,我更衣。”萧烨又对她笑了笑,转身便去那雕花立柜边自己换下婚服,穿着暗色锦缎寝衣走回来,安静乖巧的侧卧在了chuáng榻外侧。 姚念在里面闭着眼睛,听着萧烨的呼吸声平缓而有规律,她想了想上一世与这位太妃的第一次碰面,自己是怎么被李氏尖锐刺骨的一字一句彻底打击到卑微如尘,这是她死过一次都没能忘却的耻rǔ。 她盘算了下明日李氏若再出言侮rǔ,自己该如何应对,如何反击,心里有了底便也努力让自己抓紧入睡,萧烨变得再怪,也没有养足jīng力对付李氏要紧。 夜深人静,她不知睡了多久,翻了个身眼睛微微睁了下,却发现面对的萧烨也是睁着眼睛,静静凝视着他。 见她醒来,萧烨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还有配音的,“咻。” 幼稚。姚念在心里默默道。 没想到萧烨又伸手探进了她的被子里,“感觉你应该不烧了。” “嗯,妾也觉得好多了,烨郎你快睡吧。”本来就是装的么,只是她现在倒有种感觉,其实今夜她不装病,这个萧烨应该也不会动她的。 萧烨却没打算睡,反而将她揽到了怀里,“念念,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嫁到这来?” 年轻的身体散发着雄性的气息,姚念依靠在他胸膛,瞬间就清醒过来了,怎么突然说这个?她规矩的答道:“因为康王和潞国公的约定?” “没错。当年开国之时,念念的先祖潞国公和我的祖辈康王有军中同袍之谊,于是定下了姻亲,但是无奈二人都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便只能将婚约延续……” 姚念接着他的话道:“可惜高祖父过世后,太宗皇帝便愈发忌惮勋贵后裔,到了曾祖父那代为保性命便只能解甲归田。祖父在时尚未分家,也是有良田百顷,后来分到了家父和几个叔叔手中,家父便将我家的田产几乎都败光了。所以妾不仅是一个农女,而且还是最穷的那种,烨郎又为何要娶妾呢?” 她在黑暗中注视他的漆黑瞳孔,其实她上一世已经知道自己嫁入王府的原因了,不过既然他现在主动里提起,她倒有些好奇,这小王爷要如何解释? 萧烨在她的凝视下似乎也有微赧,先将她紧紧抱住,再艰难开口,似乎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抵挡一部分打击,“因为……现在有一位宣羌国王,正在为自己的公主向我朝天子求一位皇子做驸马,而陛下并不想舍自己的儿子去那番邦做驸马,所以……我是他眼中最合适的人选。” 姚念贴着他胸膛的那只耳朵听到隆隆的低沉声音,她垂眸黯然,“妾明白了。” “念念,别难过。”萧烨抚了下她的头发,安慰道,“这么说起来是很突然,只是这是我们的一段缘分,怎能让别人说给你听呢?” 油嘴滑舌。姚念的难过是装出来的,腹诽不是。 “我虽然还是个王爷,但也只是个被太宗皇帝勒令不能入仕、不能科举、不能从军的废物王爷,所以和念念之间的距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远呢。” 萧烨说的这些,姚念也知道,自从太宗皇帝开始削弱外戚亲王和勋贵的兵权,旁系世袭的亲王便多了颇多束缚,往往是念了书后便成了富贵闲人。她倒真是惊讶,萧烨愿意这样自曝失意来安慰自己,她不由得心头一暖。这个小崽子和上辈子那个不太一样,还挺会……安慰人的。 “总之,既然你已经成为康王妃,今后定然前路荆棘,记得要保护好自己,若是受了欺负便告诉我,我帮你。” 就凭你?姚念佯装乖巧的点头,道:“妾都听烨郎的。” “稍稍适应一段时间,若是在这王府里过得实在合不来,和我说,我愿放你自由。” 啥啥啥?姚念猛一个抬头,挣脱了他的束缚,换了个位置在他上方撑着手肘,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居然肯放自己走?他脑子坏掉了? 其实她也有过今生努力攒钱,离开李氏掌控的王府,带着母亲远走高飞。可这年头一闪即逝,比起报仇,这条路没有好走多少,至少要离开王府,她要得到萧烨的休书,端启朝以来,尚未有一位王妃被夫君休过。 可现在,萧烨给了她一柄打开新路径的钥匙,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她都有点心动了。 萧烨似乎被她吓到了,“这只是一个提议,念念不要太激动,半年为期如何?” 姚念赶忙装得娇柔一些,复又躺在了他的怀里。“虽然目前妾全然没想过要离开烨郎、离开王府,但是妾也是个胆小的人,烨郎愿意为妾留一条生路,妾真的很感动……” “好,这些事可以以以后再说,趁着天没亮,再睡一会吧。” 姚念又睡过去了,萧烨却仍旧清醒,乌黑的眼眸中深色愈发复杂。 他记得上一世自己是怎么死的。 自他从崇文馆学成后,在母亲的影响下,便一直跟着李家的表兄走南闯北学着做生意。后来渐渐的他也掌握了经商的门路,在李家取够了经,回到家,母亲却告诉他,你的王妃红杏出墙,已经畏罪自杀了。 他一个富贵清闲的王爷,怎么就成了绿帽子王了? 他当然是有疑心的,暗地里和李家生意剥离,同时调查着。可惜,没等他查出个结果,李家站的三皇子谋反了,李家和康王府得了资助谋反的罪名,一同被满门问斩了。 他一个富贵清闲的王爷,怎么又成了逆贼同党了? 仔细想想,其实上一世母妃说是让李谦带着他出去历练,可说起来,李家那几笔盐业、铜业的大生意,还不是凭借着康王府的威信才拿下来的?如果他的王妃和李谦出墙是真,那李谦也脱不了关系!归根结底,都是李家的错。 虽然不愿这样想,他却了然的心下一片凉薄——他的母妃,上一世时是为了自己娘家的富贵,彻头彻尾的利用了自己的亲儿子,到最后连整个王府都赔进去了? 萧烨看了看眼前这张娇嫩睡颜,长叹了口气,不仅仅是李家,还有王府里这两个女人……着实让人头疼。 作者有话要说:菇一直是个讲信用的人,说没有车真的没有车~ 男女主现在都还处于刚重生的懵bī阶段啦,一边适应环境还要戏jīng上身各种尬肉麻,也是很辛苦了233333 菇现在要去申请下周的榜单啦,暗搓搓的希望在下周上榜前再多攒点收藏…… 第6章 奉茶 翌日姚念自觉已经醒得够早,睁眼却发现萧烨已经在不紧不慢的穿衣了。迎着晨光,他系上一身青衫儒袍,稍微遮掩了皇家的贵气,平添书卷气息。 她揉了揉眼睛,想到他们的夜半私语,他说要帮自己,还愿意放自己走……虽然与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不好的结局,尚在睡眼朦胧时的她还是觉得眼前的夫君朝气十足,让人温暖。 她回忆起上一世,自己第一次从这张榻上醒来时,感受可不是这般舒适。她初到王府,本就胆小害怕,萧烨又莽撞。翌日她缺觉少眠,又浑身酸疼,身体和心理双重折磨下,岂能在李氏面前表现合体?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心态不同了,所以在前世和今生看到的萧烨才有所不同了?或许他原本就是这样的贴心小太阳,只不过年少的自己有眼无珠了? 正在自己胡思乱想,她忽然脑门上挨了一记,萧烨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她赶忙下了chuáng,疑惑道:“怎么烨郎今日也要读书吗?” “嗯,课业已经快结了,我不想再拖延。” 是啊,再有一个月,他的课业结束后就要被劝说了跟李谦去洛阳做茶叶生意了,姚念一面小心的帮他整理衣带,一面心烦。 “妾不太懂这些,如果王爷的课业结束了,之后会做什么?”她试探道。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萧烨一挥袖子,十分潇洒,然而又加上了一串限定条件,“除了不能入仕,不能科举,不能从军。” 姚念心想,你这傻小子倒还觉得蛮不错的。她又问:“那烨郎的打算呢?” “你呀,还不担心担心自己,管我gān嘛?”萧烨又捏了捏她的鼻子,这种问题他现在还答不上来,难道告诉她我准备先弄死李谦? “啊!”姚念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陶儿!陶儿呢!” 陶儿身为新王妃的贴身侍婢,早被秦嬷嬷教导过,早早的在门外候着,此时恭敬的低头入内,“奴婢拜见王爷、王妃。” “起吧,好好伺候王妃,我先走了。”萧烨火急火燎的出门了。 姚念卸下了伪装,镇定自若的在陶儿的服侍下梳洗打扮。 “王妃今日打算作何打扮?”陶儿一遍帮她梳头,一面问。 姚念挑了挑眉毛,“我一个村里出来的野丫头,怎知道要如何打扮?” 陶儿认真道:“第一日拜见太妃,奴婢觉得不如打扮的简单清慡些?” 姚念心想,她上一世的今日去觐见太妃不就走的是小家碧玉的路线,结果呢,有用吗? 见姚念似乎不太赞成她的话,陶儿又道:“或者……往另一个方向想,盛装打扮,既能表现对第一次见太妃的尊重,又能给王府众人都留个深刻印象?” 姚念点点头,道:“箱笼里有没有大红色的衣裳?” “奴婢找找。”陶儿手脚麻利的挑选,举起一件,“奴婢觉得这件赭红色更衬您的气色呢。” 姚念却摇头,“接着找。” 陶儿一边照着她的要求继续寻找,一面道:“奴婢已经将这王府内的布局大概弄清楚了。” 这康王府自初代康王萧承瀚被册立以来,便由太/祖皇帝钦赐,自那时起,康王的爵位世袭罔替,世代居住于此。历经了百年风雨,王府被几经修缮,维持了大致的原貌。 二道府门外是前府,是供王爷会外客之地,姚念很少去过,但是她知道萧烨的外书房斐然居便在二道门外的东边。 二道门内同样有中东西三路,中路嘉善堂是王府中心的正院,向来是王爷和王妃的寝室。只是自从老王爷过世,这里住的便一直是李氏。 姚念和萧烨前世一直住着的,也是她昨天嫁进的那一院,是嘉善堂右后方的凝光堂。除此之外,王府中还有大大小小的院落十几个,大多是空置的。重重院落后是一整排罩楼,罩楼后是jīng致的小花园。 这些都是姚念凭借前世经验所了解的,听到陶儿为她一一介绍,她微微吃惊,“不过住了一夜,你便已经了解得这么清楚了?” 陶儿低头,“奴婢是王妃的家奴,这是职责所在。” 姚念好奇问道:“你从前……是在哪家府上当差?” 陶儿神色一黯,却也没有非常哀愁,“奴婢从前是在京城一户官员家陪小姐读书的。后来主人获罪入狱,奴婢也在混乱中毁伤了脸面,便又到了人牙手中发卖。” “难怪你这样机灵聪明,还会识字。”虽然陶儿没有说出上一家主人的名字,她也无从得知陶儿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她暂且选择相信。 “时辰不早了,王妃,我们动身吧。” 最后,她穿上了一身耀眼似火的广袖长裙,内搭枫叶色的裹胸,外配金huáng色的披帛;头戴步摇冠,耳著明月珰,娇嫩的脸庞被红妆艳裹。这装扮比昨日的大婚妆容也清减不了几分,远远望去,康王妃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火凤凰,周身透露出令人不容小觑的生命力。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好迎接她的第一场战争。“嗯,走吧。” 从凝光堂道嘉善堂,不到百米,走到时,姚念气没喘、妆没花,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微微扬起头,在众多李氏院内的奴婢注视下,走进了嘉善堂的正厅。 堂上没有李氏的身影,姚念了然,上一世李氏也是让她足足站了半个时辰,才出来见她。上一世的她在这半个时辰内心情从紧张到惶恐,将自己审视了一通,坚信自己一定是做错了什么,才惹得太妃还没见她便已经厌恶。现在想想,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李氏只是在表示她的不屑罢了。 她站了一会儿,陶儿从旁边搬来一个坐墩来,轻声道:“王妃,先坐一坐吧。” 姚念用眼神对她表达了谢意,却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回凝光堂收拾收拾吧。”她担心一会儿若是太妃发起火来,拿她身边的人作筏子,gān脆让陶儿先离开这里。 陶儿听话离开后,姚念也没有坐,不过半个时辰,她这年轻的胳膊腿还站得来。今日她就是要不能错一点礼数,才能不让李氏捉到任何把柄。 半个时辰后,李氏终于由一左一右两个婢女缓缓从堂后扶了出来。 姚念不动声色,没有了之前见到姚婷时的激动,平静注视着前世仇人缓缓在堂前落座。 自太宗以来,旁系皇族的势力日渐衰微,各家王府除了领用愈渐微薄的俸禄外,只能八仙过海,各谋生路。所以当年皇商李家的小姐才能带着大笔嫁妆入康王府为侧妃,又后来居上成为正妃。老康王爷过世后,母凭子贵,李氏更是稳坐王府中女主人之位,事无巨细的把持着王府中的一切。 如今的李氏,年纪也不过四十,头梳牡丹髻,脖戴碧玉珠串,一身湖水绿织金罗衫,身形微丰,保养得宜的脸上还能看到她年轻时的神气风采,唯有眼角的细纹出卖了她的年纪。 姚念面上浅笑,心中冷笑,如此完美的贵妇形象,可惜全被这双充满势利目光的眼睛毁了。 知道她根本不屑于跟自己说第一句话,姚念有板有眼的俯首下拜:“儿媳姚氏,拜见母妃娘娘。” 李氏冷冷看向她,如此明艳的打扮,过分的在她面前招摇着自己的青chūn容颜,她已经心生厌恶。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在康王府中一枝独秀,不管是老王爷走之前作为独承恩宠的侧妃,还是如今作为受萧烨信任爱戴,掌控大权的太妃。 一夜之间,这王府中便多了这么个王妃,跪在她面前,虽然规矩是对的,但仅从平静的神色便能看出来此女对自己毫无敬畏之意,一个农户出身的小丫头,她怎么敢,怎么配? 姚念俯身数着数,看这位心胸狭窄的太妃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姑且理顺了气儿,让自己这个她看不顺眼的儿媳先起来。 她数到第六十七下,终于太妃抬了抬手,随意道:“起吧。” 姚念赶紧挺直腰板站起身来,她已经看到王妃身边的婢女走路一摇三摆的,取来了一盏新斟的茶水。这婢女……姚念莞尔一笑,这也是她前世的老熟人儿啊。 不要急,一个一个收拾哈。姚念在心中告诫着自己。 她接过了那婢女手中的茶杯,复又跪在软垫之上,双手举高过头顶,将茶杯递到了李氏下巴下方。 李氏又沉默起来,姚念的双臂很快便发酸发软起来,虽然她真的有一种想故意将这杯热茶泼在李氏脸上的冲动,但她还是忍住了,要优雅。 终于,她听到李氏缓缓问道:“烨儿去弘文馆了?” “是。”她答。 “嗯。” 或许是因为姚念除了穿得扎眼些外,仅这么会儿实在是挑不出错处,李氏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身边婢女一个眼色,那婢女便俯身接过了姚念手中的茶杯。 姚念迅速起身,又整理了下衣饰。见身后被婢女塞了那个坐墩,她也就不再客气了,一句“多谢母妃”,便坐了下去。 虽然李氏接了茶,但是姚念清楚,她绝对没有就此放过自己的意思。 而自己,也已经在心中摩拳擦掌多时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让小王妃和太妃rap battle! 第7章 jiāo锋 姚念静静的坐着,不知道李氏究竟要如何发难。 李氏扯了下嘴角,终于有了个笑模样,“王妃昨日入王府,起居可还习惯吗?” 姚念心想,好无趣的开头,她明明才来了不到一天,今日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哪来的起居?她低头道:“多谢母妃关心,儿媳刚刚入府,正在努力适应呢。” “那就是不惯了?”李氏又扯嘴角,笑得不屑,“你来自那种地方,骤然来了我们这里,不惯也是有的。” 她轻声道:“是……” 李氏又问:“你们家如今如何?” 姚念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小了,“家中本就只有儿媳和母亲二人,靠着半亩薄田拮据度日,如今儿媳走了,便只剩母亲一个人。” 李氏听了这话,眼神中又添了一丝嫌恶,将头微微向后仰了些,仿佛能从姚念身上闻到土腥味儿。 “难道王妃在家还要下田耕作?”李氏转头对身边的婢女轻蔑笑道,“这倒是我朝的一桩奇事,偏就让我康王府赶上了。” 那婢女也跟着掩唇偷笑,还不忘瞥姚念一眼。姚念对李氏装着怯懦不好发作,对那婢女却毫无顾忌,一个眼刀剜过去,那婢女便又收回了眼神。 “那真是让母妃见笑了。”她又垂下眼帘,面露羞愧。 “京中的贵妇女眷个个都是雪肤雍容的皮相,才彰显贵气,你……”李氏皱眉,姚念的身条细长,皮肤紧实,肤色偏深,这样下作的皮相,哪里像是王妃,倒像是低贱的胡姬,这样看来,她对姚念的厌恶便又深了一分。 姚念这次不说话了,比起京城里那些白面口袋,她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好。 李氏继续问道:“如今你入了王府,你母亲要如何营生呢?” 姚念说到母亲,眼里透过一抹柔和,但是她才不会傻到说,母亲要靠自己接济。“家里虽然拮据,母亲身体也不好,但好在她有些嫁妆做积蓄,如今刚好可以拿来度日。” 李氏点点头,意味深长的挑眉,“连嫁入农家的女子,都有嫁妆。”言下之意,你没有啊。 姚念无言以对,“儿媳惭愧。” “没有嫁妆,也没有个陪嫁丫头,一个王妃身边没人,可不像个样子。” 姚念心如明镜,知道李氏就在这等着呢,再看李氏身边那个婢女,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这场面她再熟悉不过了。 “不如把我身边这个桑枝赏你……” 桑枝不过中人之姿,但胜在嘴甜会哄人,入了王府从粗使婢女做起,花了不到两年时间就做了太妃身边的贴身婢女,也是一朵奇葩。 上一世,就是这样,她感恩戴德收下了太妃无私的馈赠,将这个丫头带在身边。结果便是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被李氏了然掌握,更不用提这个桑枝后来被姚婷唆使做下的谋害她、勾引萧烨的蠢事了…… 愚蠢。姚念虽然相信即使今生还让桑枝留在自己身边,也能有办法收拾了她。但她有正当的理由拒绝这朵奇葩,便懒得给自己找事,后面自有处理她的时候。 “多谢母妃挂心了,只是儿媳已经有了一个叫陶儿的婢女。雨莲姐姐是母妃身边的人,儿媳再怎么不动规矩,怎么敢劳烦姐姐服侍我呢……”她赶忙出声阻拦。 李氏这下倒是惊奇起来,“哦?现在市面上买个齐整的婢女可不便宜吧?” 姚念讪笑,“不过是个粗使丫头,而且她面上有疤,不值什么钱。” 李氏嗤笑一声,“那倒是有些拿不上台面了,这样的丫头,买来做什么?” 姚念诺诺,反正在李氏眼里,跟自己沾边的没有上得了台面的。“儿媳对买卖之事向来不通……” 她有意提到买卖二字,果然看到李氏面含得意之色,开口道:“想来若我不是出身皇商之家,当年也无法一力承担起王府上下那么大的营生。你不过是一个农家女儿,对买卖之事不通也是寻常。我本也不指望你能帮我操持,只要你在府内恪守妇道规矩,侍奉夫君便是。知道你家穷,但也不要随意与府外人来往,私相授受,知道吗?” 姚念知道她这是在严禁自己用王府家财补贴娘家。她眉心一动,忽然抬头笑道:“听母妃这样说,儿媳真是佩服您。儿媳是没读过书,也没什么见识,但是总听人说我朝的商人地位低下,士农工商都排在最后,还有什么商人不许蓄田、不许入仕、不许穿丝衣……有这么多限制,朝廷还要课以重税,真是过分!想想亏我姚家高祖辈还是国公爷,到了今代就只剩几亩薄田,母妃身为商人之女,苦心经营才能让我们王府的产业存续至今,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 她等这一刻实在等了太久,这朱唇一动便再也收不住了,看着李氏的脸色越来越差,她才“识趣”的收了声,只在心中鄙夷,我是村姑你是商贾之女,可我家祖上还是一等国公,你一直在这里得意什么呢? 李氏盯了她片刻,转而笑道:“姚念,你可知道我的烨儿为何会娶你吗?” 姚念收起了方才的笑意,局促的向前挪了挪屁股,“起初儿媳是只知道有高祖辈的婚约一事,但是……昨日入了王府之后,也听到一些其他的原因……” “原来你知道。”李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沉着一张脸道,“你的身份卑微,是因为有那番邦国王在向陛下求亲,你才能成为王妃。最好要有自知之明。看来秦氏没有尽心教导你礼数,接下来好好学着吧,可不是嫁入王府就能高枕无忧、坐享清福了。” 姚念面露失落之色,毫无底气的问道:“母妃可知道那位番邦公主,如今是不是已经求到其他驸马了?” “还没有。陛下再为这位番邦公主看中哪位皇子宗室,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李氏依旧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她为何忽然这么问。 “不是呀,母妃。”姚念眨了眨眼睛,笑道,“公主婚事未定,儿媳还能安心些。” 李氏狐疑,“安心?” 她灿然一笑,“至少在公主选好驸马之前,我不必担心自己过于愚笨,事事都不能讨得母妃欢心,最后被赶出王府啊。” 李氏眉头紧皱,姚念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如今还要仰仗她在王府占着王妃的位置,自己的儿子才能不远去番邦异国做驸马。她死死盯住眼前这个顾盼神飞的红衣女人,总觉得姚念似乎有一瞬的深不可测。 没想到一个本要给这新王妃下马威的场面,最后竟变成这样,李氏的脸上yīn晴不定,终于下了逐客令,“记得我说的话,我累了,你回去吧。” 明明和前世一样,同样是受了李氏好一顿奚落回到凝光堂,这次姚念却觉得心里痛快许多。 “王妃去了有段时间,奴婢还在担心您是不是受了委屈。”陶儿见她回来,松了口气,将早已准备好、在小笼屉里用热水蒸着的小笼饼端上桌。 “谁说我没受委屈了?”姚念换上了一身家常的银灰色窄衫、月白画裙,卸下了头上的冠饰,终于觉得轻松了些。 陶儿道:“王妃现在的样子比昨日成亲时还高兴些。” “……” 好吧,姚念承认自己现在心情有些小飘。曾经她觉得反抗高高在上的太妃是难于登天的事,所以想来有苦腹中藏。死过一次,她才想明白,太妃再高高在上,也不是天上神仙,既然都是爹生娘养的肉骨凡胎,又何愁找不到她的弱点和破绽? 虽然今日暂且算是小小成功,但不代表仅凭斗嘴吵架她就能轻松报仇。从大局看,她其实大致上还在重复着前世的情节,如果不抓紧想个计划然后开始一步一步行动,说不定这次死的更快。 首先,她要开始学习文化知识。 “陶儿,你之前陪别家小姐读书,都是怎么读的?” “嗯……那家算是书香门第,所以才会为小姐请女先生,每隔一日便有半日的课业,从启蒙教起,再就是读些《论语》、《孟子》这样的经典,明了心性,再教便是《女戒》、《女则》这样的专门教导女子的书籍……” 姚念又问:“先说将日常用字都认全,要多久?” 陶儿知道她是何意,直接道:“王妃聪敏,若认真学来,至多半年,会读会写也就差不多了。” 半年啊……看来她自己想的还是有些心急了。好在她觉得那些女子规训,她是不用学了,学了死的更快,倒是省下些时间。她反倒觉得,要调查李氏,搞垮李家,她可能更应该学的是经商。可那对于一个女子就难了,首先师傅就难找,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于是她心中有了计较,对陶儿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陶儿做事向来有条理,但姚念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比起做些家常服侍的活计,她对铺纸研磨教习这样的事情就更胜一筹。 从一撇一捺教起,陶儿耐心细致的讲解,最后留给她几个亲手写的字多加记忆。 吃过午饭,姚念又看着那一行大字,一面回忆着各自的念法,一面思考着她接下来要走的路。 突然有声音从左后方窗外传来,吓了她一跳,“念念这个字写得不错呀。”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小王妃除了变得不怂了以外,还是弱弱哒,她还需要修炼…… 第8章 初吻 姚念回头望去,窗外是一片chūn日初生的绿柳嫩芽,萧烨便站在这一片chūn景中,显得过分的生机盎然。一阵温热的chūn风chuī过,系在他下颌的长长冠带飘扬起来,一个婉转就打到了她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细纱带打在脸上根本不疼,她的脸颊却红了。 下一刻,她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还不能这样放松警惕,于是闷声道,“这不是我写的字。” 萧烨转进了屋内,倒是好奇他这向来没有慧根的妻子怎么这下突然就发奋用工起来了,“我看看。” 她慷慨的向后挪了挪,“看吧,随便看。” “学写字啊?怎么头一个不先学写我的名字?” 不要脸。姚念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您是王爷,陶儿她怎敢写您的名字,那是僭越。” “没关系,我写给你。” “我今日已经不想学了。烨郎一般都这么早就下学了么?”她垂着眼帘低头走路,直接扑倒在罗汉chuáng的软垫上,一身的丧气。她知道萧烨从前读书去都是要傍晚归来的,不知今日是为何。 “今日师傅病了。而且……我也有些担心你。”萧烨摘下了那进贤冠,笑着看向她,“看念念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的担心是成真了?” 虽然萧烨重生后一直竭力掩藏着自己的所有疑惑,想要在母妃和姚念这两个给自己留下巨大谜团的女人面前扮演一个……比较天真无邪的小可爱王爷。然而他忍不住毒舌啊。 姚念的声音更闷了,“没事。” “是不是又病了?” “没有。” “那就是让母妃欺负了?” “……没有。” 萧烨也扑倒在她身边,低声道:“你现在跟我说说,一会儿我去母妃那边请安,她定会也跟我告状的,到时候我好帮你辩解啊。” 姚念眼睛中含着两汪水,浓重的鼻音道,“母妃没说什么。” “那么我现在就去直接去给母妃请安了?” “别……”她捏着嗓子娇娇的喊了一声,差点先把自己恶心到了,平复了半晌才缓过来。 萧烨叹了口气,心想若不是他重生,倒也不会留意姚念和李氏之间的隔阂和龃龉。现在见她一脸纠结的包子样,想来这个小傻蛋在他上辈子时是没少受不待见了? 如果真的是他怀疑的那样,姚念是被陷害而死 ,那么至少这一世他能从现在开始试图挽救她的性命。 先试着帮她放开心怀,改一改这卑微敏感的性子吧?若是实在帮不到她,这性子确实是在王府里活不下去,他还可以放她远走。 “母妃跟你说和亲那事了是不是?我们昨夜不是说过了,说清楚了吗?”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在抚慰一只猫。 她本来是连两滴眼泪都挤不出来的,但不知是不是这个萧烨的语气太真挚,还是他摸头发的手法太厉害,她猛然想到前世今日她受过的那些屈rǔ,就连今日也算上。她现在是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铜墙铁壁,然而此刻鼻子一酸,还是有了狠狠哭诉的冲动。 于是她爆发了,“说过了又怎样?说清楚了又怎样?还不是让你母妃拿来羞rǔ我的事实!” 萧烨没想到眼前的姚念积攒的是双倍的委屈,发作起来这么qiáng烈,他皱眉,又问:“还有呢?母妃还说什么了?” “还有什么你心里没数吗?”她气急了,眼泪漱漱,抬手打萧烨一拳泄愤。 “说你出身低?” “说了。” “说你家里穷?” “说了。” “说你不懂规矩?” “说了。” ……萧烨皱眉,这些话,上一世他没问过,姚念也没说过。 姚念抽抽搭搭,“这些都是事实,母妃说的尖刻也就罢了。但是她还说我生得不如京城里的贵女丰润白皙好看。” 噗,萧烨在心里笑了出来。呵,女人啊,果然还是最在意这种对自己容貌的诋毁攻击。 他捧过她的哭脸,好言相劝:“让我仔细瞧瞧,是没有她们那么白。” 有捏捏她的胳膊:“也说不上丰润,母妃说的也没错啊。” 姚念随着他的动作和话语,原本的泪眼变成了怒目而视,可惜泪水还没擦gān,毫无威慑力。 “只是……记得京城里以丰盈为美的这股风气已经chuī了十数年,我却一直欣赏不来。比起那些千篇一律的丰腴美人,我倒觉得念念这样是别具一格的美呢。”想起自己的前世新婚之夜,他第一眼见到姚念时,的确是真心实意的有惊艳之感的。隔了一世,他现在所说的也是实话。 就你喜欢有个屁用啊,我明明应该是美到让世人都喜欢的程度好吗?姚念心里不为这毫无水平的安慰所动,但是表面上又不得不装出被夸奖而意外羞怯的模样。 “烨郎真的这么想吗?” “当然了,念念虽然比她们纤细,但是捏上去结实的很,若你与那些皮松肉软的丰腴美人打起架来,肯定不会吃亏的。” ……她就当这是夸奖了吧。 “没事了吧?” “就当没事了吧。” 萧烨对自己的哄人技术非常满意,改造姚念性格的自信心骤然爆棚。虽然他没打算在决定是否放她离开之前与她成就夫妻之实,但是现在chūn风撩人,意境正好,刚哭过的姚念看上去有三分无助七分动人…… 不动手可以先动口。 姚念正在思考着怎继续跟萧烨恶人先告状,却没察觉他骤然贴近的脸庞。 “唔……”等她再反应过来,自己的嘴唇上感受到了一片湿润。 她又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女孩了,虽然突然被吻是有些难言的悸动,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反客为主呀! 她有意识的在那片上唇上轻轻一吮,便也感受到了紧挨着她的身体也是一僵。姚念也是开始自信心爆棚,竟生出了一种自己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两个人各怀鬼胎的唇舌纠缠了一会儿才缓缓松开了对方,都是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四目相对,姚念忽然感受到了萧烨的眼神充满的欲念,她眉头一紧,自己是不是太过了?这大白天的,不会要现在吧……归结起来说,她的心里还是没有迈过那道坎。 “没事我便先更衣去给母妃请安了。”倒是萧烨慌乱的先行起身,心中疑惑不已,这真的是原装的姚念吗? 她不动声色的用袖口擦了擦唇角,也坐了起来。她努力的收敛心神,又换上了楚楚可怜的神态:“母妃今日提到说,不许我与府外人来往,私相授受,烨郎,母妃她的意思是不是怕我用府中的财物贴补娘家?” 萧烨觉得差不多是这意思,“嗯……母妃她啊,对财物向来有些看重,你别急,我慢慢劝她便是。” 她皱眉,小心道:“可是我好像……已经犯错了。” 见萧烨一脸探寻模样,她便断断续续的将自己出嫁前是如何将一对金钗用来家中偿债和买人的事情说了来。当然,没提赠给秦嬷嬷的那部分。 “我没有嫁妆也罢了,不管母妃是否在意,那聘礼自然是应该原封不动的端回来才是。可是现在……却已经少了一对金钗……”她的声音发起抖来,装得像只受惊的小鸟。 “嗯……”其实萧烨从前根本没想过,区区两根金钗原来也对府内的女人来说这么重要。 “妾不是想让烨郎现在就去和母妃说情,只要你现在知道有这么件事,等到母妃问起来,稍微帮我解释两句便好了。”她依旧怯懦。 刚才对自己一个劲抱怨时就是“我”,现在有求于自己便成了“妾”,萧烨心里觉得有点意思,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萧烨随后便去给母妃请安,这是每日下学后的惯例之举。只不过今日他毫不意外的发现,他的母妃脸色不好,且皱纹看上去都多了些。 “我是真的担心,将这样一个村姑娶进府来,不仅让外人耻笑,且她若是看中了我们家的钱财,通通都搬到她娘家可怎么办。家贼难防、家贼难防啊……” 萧烨眉头微皱,看来这姚念倒是有点像料事如神的神棍了。 “这样一个女人,不必给她太多宠爱,且留着她,等到那宣羌使者离了京,和亲之事尘埃落定,再看吧。” 听着母妃李氏在不遗余力的讲述着姚念是如何不懂规矩,如何举止粗鄙,言语似乎和前世都没有分别,他佯装不耐烦,时不时的劝上一句,开玩笑似的帮姚念含混过去。 分别安抚了两个女人,萧烨觉得回府后竟比在弘文馆还要累几分,用过晚饭便早早睡了。 姚念则心满意足的就寝,只不过即将入睡前,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那早已呼吸平稳进入梦乡的枕边人。 他,真的和前世不太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王爷:我老婆是HF超模,你们都是瑞丽模特! 今天菇在外面跑了一天,所以码了0个字,而且明天是万恶的周一,所以停更一天,求谅解~ 第9章 家宴 果然,十几日后,李氏便派了橘枝、桑枝和其他几个仆妇婢女,乌央乌央一群人来了凝光堂。说是太妃向来管理着王府内的所有财物。王妃带回来的嫁妆,先前已经出了府,现在应该再拿去登记造册、统一管理才好。 嗯……有理有据呀,那能怎么办呢,姚念一挥衣袖,拿去呗! 她之所以这么硬气,还不是因为之前有一日萧烨问过了她那对金钗的形制,又过了几日陶儿告诉她那对金钗已经补上了嘛。 只可惜这嫁妆要搬去王府内库了,否则留在她身边,她卖一件,萧烨添一件,岂不是成了取之不竭的百宝箱了,她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李氏的人抬走了所有的金玉之器之后,她把自己这美好的幻想说给陶儿听,问她听上去是不是很带感? 陶儿冷冷对她道,王妃,醒醒,该练字了。 自从嫁入王府之后,李氏向来不让她经手任何事物。每日她晨昏定省时都要接受李氏的不待见,不过渐渐李氏发现每次她来自己都能平白的惹一肚子气,她每次行礼后也就草草让她离开了。 其余的时间,她大多用在刻苦学习上。 陶儿真的是个好师傅,她觉得自己也是个好学生。这么多日以来,她们两个人简直是合作得非常愉快了。陶儿每日教她认字外,还会举一反三给她讲一些典故公案,可以加深记忆。姚念听讲非常认真,不懂就问,才短短十几日,用陶儿的原话说:已经从三岁水平涨到四岁水平了。 有了四岁小儿的文化水平之后,她骄傲了一小阵,然而,她现在最缺的……还是钱啊。 她心中是有了几个长久的计划,没有哪一个是不需要大把钱财的。姚念这几日手起笔落之时,往往思考的都是:上哪弄点钱呢? 将身边的人通通想了一圈,似乎也只能从萧烨身上整了。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萧烨除了性情变了,连作息规律都变了。 她明明记得,他们刚成亲的那个月,萧烨每日日落之前必然会结束课业回家用晚饭……然而现在却不是了,他时常晚归,有时说和师傅温书,有时说是与一同上课的宗室兄弟们一同在外面吃。 几乎夜夜迟归,前一世的萧烨哪有那么用功?哪有和那些宗族子弟jiāo情这么好?难道……萧烨是随便找了借口去花天酒地了? 虽然现在的她可几乎是一点都不在意萧烨,但是毕竟现在势单力薄,她可不希望目前这唯一一条大腿就这么飞了。 更让她担心的是,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有……圆房。 dòng房花烛那夜是她装了病也就不提了,可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那天她装可怜换来了一点亲昵外,萧烨一直在他们独处时和她保持着距离。有时回来得实在晚了,他连内府都不如,gān脆直接宿在了斐然居。 果然……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自己都是从没有真正入过他的眼吧?这样想着,她又有些颓废,自己如今只有陶儿一个帮手,根本不可能出府调查萧烨不回府的原因,更何况连太妃都没过问过,她这个毫无地位的王妃就更没资格问了。 她心下烦乱,只能先不管别的,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这么潜心修炼自己,很快,王府里又有了新闻:太妃李氏的兄长,皇商李兴德刚刚从洛阳回来,即将携夫人子女来王府看望太妃。 当然了,和前世一样,太妃认为姚念拿不上台面,自然不愿让她准备列席。可就在李家人来的当日,不知太妃为何又改了主意,通知她好好准备,但是不许带她那个面带疤痕的婢女出来吓到客人。 正在挑选衣裳,陶儿见姚念正在发愣,笑着问道:“王妃怎么挑衣服都没有jīng神,是不是这两天学傻啦?” 姚念闻声才回过神来,其实她在想着这一场她没参加过的家宴。这场家宴有李家两兄妹,一个觊觎她美色的李谦,一个觊觎萧烨美色的李清露,而且就是这场家宴上萧烨被母妃和舅舅劝着答应了同李谦一同去洛阳历练。 当然,她不能这样告诉陶儿,只是笑笑,“第一次见王府的客人,有些担心礼数不周。” 陶儿gān脆直接道:“这还不简单,李家老爷和公子、小姐虽然是太妃的娘家人,却都要先和王妃行礼,王妃才好回礼。回礼的时候,记得行个平礼就好,不必太过谦卑。” “嗯。”虽然这些她现在已经懂得了,但她却不尽遐想,如果前世她身边就有陶儿这样知书达理还不矫情的婢女,说不定也不会死的那么惨了吧? 姚念拉过陶儿的手,歉意满满,“对不起,跟着我这样一个没出息的王妃,便让你也受委屈。” “王妃说的是今夜太妃不许奴婢跟你去家宴吗?”陶儿睿智一笑,“奴婢乐得清闲自在。” 不管这一阵的努力尚未见成果,今夜她还是要打起十二分jīng神。 萧烨也是一早便得了母亲的知会,结了课后便早早回了家,看上去不像之前那样活力四she,沉着脸,倒像是在dòng房那夜她第一眼见到的那个眼神。 “烨郎,你的舅舅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吧?”她问道,一面让他低头。 “嗯?没有呀,为什么这么问?”萧烨俯下身来,乖乖的让她帮自己整理发冠。 “因为你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很害怕?” “该害怕的是你吧?”萧烨对她狡猾的笑了笑。 “……”姚念无语。 萧烨叹了口气,忽然正经起来,“我是在想,今晚这顿饭后,恐怕我便要走了。” 姚念心中一惊,赶忙问道:“为什么?你要去哪?” “弘文馆的课业已经结束了,恐怕该出远门了。”萧烨直了直腰,又对着镜子照了照,面对仍旧一脸疑惑的姚念道:“一会儿你便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去。” 晚宴摆在后罩楼后面的花园里,萧烨和姚念来的时候,李家人已经在了,唯独太妃还没到。 “舅舅!”萧烨一改方才的yīn郁,脸上忽然yīn转晴,登时变成一个许久没见亲人的后辈。姚念被他这飞速的转变吓了一跳,越发觉得他脑子有点问题。 李兴德身材富态,一身富贵打扮,不用介绍,只看也知道这定是个殷实商人。他见了萧烨,笑眯眯的行礼。“草民叩见康王爷,王妃,还没来得及恭喜王爷新婚之喜啊!” 姚念赶忙回礼,也笑着叫了声,“见过舅舅。”咦,自己居然也跟萧烨一样变脸了。 那边的李家兄妹正对着一方小池观赏,听见这边的声音,一同转过身来。 李谦身着月白长衫,和清隽的面庞相称,与他父亲的装扮大相径庭,若非有一双过于jīng利的狭长眼睛,骤然望去倒是一位清贵公子。 李清露年方十五,眉眼有些像她姑妈李氏,但却更胜一筹,出落得仿若这池水中央一芙蕖,在傍晚的微风中含苞待放。 一时间八目相对,内心戏丰富无比。 和前世一样,李谦第一眼望向了这位新王妃弟媳,竟被惊艳,眼神多流连片刻便又赶忙收了回来,专心行礼,心中却生出了五彩斑斓的绮念。 和前世一样,李清露眉头微蹙,一双大眼睛只盯着她的烨哥哥,露出无限少女哀愁,她一直暗恋的人居然就这么成亲了,还被迫娶了这样一个百倍不如自己的女子,她自己在闺房中哭了两三次,再被邀请来王府还是不能泰然处之。在兄长的拉扯下,她才回过神来,不情不愿的行了礼。 和前世不一样,萧烨虽然笑容未改,却死死的盯住了李谦,他想好好看看这位信任有加的表兄,究竟是从哪一刻对他的女人生出了非分之想。原来正是此刻。 和前世不一样,姚念遵从着陶儿的嘱托,落落大方的向两位夫君的表亲回礼。她可是早在前世的今晚便已经察觉到李清露的哭丧脸了,女人么,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至于李谦,她是qiáng忍着想吐,佯装着陌生又客气的羞怯模样,冲他笑了笑。 四个人正在各怀鬼胎,太妃驾到,一时间众人分席而坐,家宴开始。 姚念在萧烨的身旁坐下来,突然被他狠狠掐了一下手背。 “嘶……”她差点叫出声来,饶是装也装不下去了,对萧烨压低声音怒道:“你gān什么?!” “无事,碰到念念了么?我不小心的。”萧烨脸上笑嘻嘻,丝毫看不出破绽,在袖子下温柔贴心的帮她揉着。 姚念竟觉得他怎么下这么大力,赶忙抽回了手,自己揉便好了。 “草民这次从洛阳回来,给王府带了些薄礼,还望太妃娘娘喜欢。” 李氏笑开了花,道:“都是自家人,说句实在话,我在咱们家里时还有什么天南海北的商货是没见过的么?兄长别总是客气了。” …… 姚念觉得,这就是□□luǒ的炫富啊。 李兴德道:“最近洛阳时兴一种新织法的云妆缎,我拿回京城一些,贱内和小女都是喜爱得不得了。然而这缎子北方官造、私造还没有哪家布坊开始做,太妃若瞧着也好,不妨在兴锦坊试着织起来。” 姚念知道李家做生意最得意的便是在北方的贩茶,还有织布坊、绣庄的绸缎生意。李氏虽然如今贵为康王太妃,但对当年嫁入王府时父亲赠送的贵重礼物——京城第一绸缎庄兴锦坊却是从没松过手。 原来实力qiáng大如李家,也要偷偷学习别家布坊的织造技术么?她暗地里思考了好一阵,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再听他们的谈话,已经是李谦在侃侃而谈洛阳的风物人情了。 “……城北建筑得竟比京城还瑰伟宏大,所谓‘云楣绣柱,华榱碧档’果然名不虚传!洛水将洛阳城一分为二,整体比京城小些,却竟有北市、南市、西市三市,均是依水而兴,每日商客济济,往来不绝……” 李谦一开口便是自信的滔滔不绝,李氏向来喜爱这个侄儿,也是频频点头微笑。姚念听不大懂他用的那些文绉绉的词儿,但是看着他像只孔雀开屏似的卖弄文采,倒觉得也算一景,看得津津有味,并且发现李谦在讲话同时也频频短暂的望向自己。 她看孔雀开屏看得正带劲,却听见自己耳边有人幽幽道:“当着你夫君的面看别的男人,还看得这么专注,真的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今天要出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所以这章拜托存稿箱帮我发啦~ 第10章 醋意 “当着你夫君的面看别的男人,还看得这么专注,真的好吗?” 转头便对上了萧烨的假笑,她也虚情假意的对他笑了笑,规矩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刚好李谦也表演完了,李氏欣慰笑道:“看来谦儿出了趟远门,真的长了很多见识。” 李兴德也夸奖自己的儿子:“不仅如此,这次去洛阳和魏家谈合作,谦儿稳重有礼,帮了我不少忙。” ……一通互chuī,姚念听得无聊至极还要保持微笑,注意到了唯一一个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李家人。李清露微低着头,专心盯着眼前的一樽玫瑰露,稚嫩的脸庞上丝毫没有父兄那般的开怀畅意,反而是写满了一腔愁绪。 啧啧啧,少女情怀总是诗。这样的李清露看上去也是没有多少战斗力的样子,在前世也大都是被姚婷当枪使的份。不过姚念也不得不承认,前世的自己……还不如李清露。 正想到这,姚念听到李兴德道:“这次在洛阳的生意……” 她赶忙坐直了身子直起了耳朵,比起他们李家的互相chuī捧,她更想了解一些李家的生意的细节。 李氏却在此时jīng确无误的瞥了她一眼,一个眼色便让李兴德读懂,收了声。 李氏仰起下颌,对她道:“王妃,你去嘉善堂,将那个锦盒取过来,桑枝在那里,你若找不到就问她。” 姚念无奈,看了一眼萧烨,发现他投过来了一个“我也帮不了你”的眼神,只得起身乖巧道:“遵母妃命。” 她缓缓离了席,向嘉善堂走去。 待她走远,萧烨才开玩笑似的道:“母妃也太过小心了,什么生意这么紧张啊?用不用我也先退下?” 没有了外人在场,李氏肆意教训儿子:“你退什么退?正要商量你的事呢,你给我正经点!” “是啊表兄,你还是听姑妈的话吧……”原本一直沉默着的李清露开口,她在家中时也听到过父母商讨这件事。 萧烨对这表妹无甚想法,虽然她也是李家人,但在他眼里一直就只是个安安静静的小妹妹,所以他只当她前世也只是被李氏喜爱的一个内侄女,没想过她是如何成为李氏心目中继任王妃的唯一人选的。但此时她竟然一开口就是替母妃教训自己,嗯……着实令人讨厌。 “兄长,这次同魏家到底谈得如何了?”李氏认真问道。 李兴德叹了口气,道:“有进展,但是价钱上还是谈不拢。过几日再去洛阳,我和谦儿想着,或许可以再接触其他几家,实在不行,再按照约定去扬州和魏家继续谈也是可以的。” “可如今纵观南北,应该只有魏家有能力接下这单生意了吧……” 萧烨记得前世的这笔生意。朝廷同东桑国通商有十数年,如今东桑国有新铜矿,想借出产的铜来换取端启朝的茶叶和绸缎。李家虽然在北方贩茶和绸缎都是首屈一指的体量,然而产量还是达不到东桑国的需求。这才有了李家父子南下找江南巨贾魏家商谈合作,谋求一同供应茶叶和绸缎换取东桑国的铜矿。上一世,这笔生意历经曲折,最后还是成了的。 若有所思间,萧烨又被点名。 “上次太妃去信所说的,让王爷一同去洛阳历练一事,我仔细想了,也是可行的。” 太妃道:“是啊,我也是想着烨儿如今也是无事,在京城又被一堆规矩束缚了手脚,倒不如放他出去。他若能像谦儿一样,随便学得些什么,也是没白走这一趟。” 萧烨看着母妃为自己这般操心的模样,心中冷哼一声,不是想要借着我的宗族身份去压魏家一头么?为何不将这条理由说出来?不过说到李谦……怎么人不在席位上了? 看了看身边迟迟未归的姚念,萧烨骤然起身,道:“母妃,你们先吃,我要回去换身衣裳。” “哎,我和你舅舅这还等着你的意思呢,怎么要走了?” 他压住心中的不满,敷衍笑道:“母妃和舅舅都为我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不吗?” 姚念在嘉善堂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太妃口中的那个锦盒。本该当值的桑枝正靠在罗汉chuáng边打盹,她知道这婢女对她向来没有什么尊重,若要吵醒她还不如自己找。可最终她还是一无所获,只能求救于她。 “什么锦盒?”桑枝被姚念无情的晃醒,一股起chuáng气,对这姚念毫不客气。 “是你们太妃要你找的,快点,你若找不到,我只能就我看到的回话了。”姚念对她也没什么客气。 桑枝皱眉,这里哪有什么锦盒,她脑子一转便知道是太妃存心捉弄姚念,于是随手指了指chuáng边一个十来寸宽、到人膝盖高的箱子,“喏,就是那个了。” 姚念看着这个箱子,登时怒上心头,“这是锦盒?这明明是箱子!” “王妃说它是什么就是什么,王妃你和奴婢在这里大喊大叫也没用,不如专心搬锦盒啊。”桑枝轻轻一笑,便不再理会她,继续打盹去了。 姚念无奈,只得将衣袖挽起,试着抱起了那箱子。这里面不会装得是太妃的全部家当吧?怎么重成这样??还好她还算有几分力气,抱着箱子,视线不佳,只得亦步亦趋的向外走。 走了十几步,手指就扣不住箱子底儿了,她只能放下来歇歇,喘口气的同时顺便将李氏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继续沿着巷子向后罩楼走,看不清前路的她直直怼上了一个身子。 “咦?”她好奇出声,“谁?” “是我。” 咦……李谦啊。听到这把声音,姚念起了一层jī皮疙瘩,自己现在可是真的没力气对付他。她只得向左横挪了一步,“李大公子,妾看不清前路,得罪了。”说罢就要走。 李谦却就势走到她并排,“没想到姑妈说的盒子有这么大,王妃拿着是否不方便?要不让我来?” “不用了,妾还拿得动。”她笑道。 李谦身为皇商李家的大公子,生得又是这样一表人才,在京城自然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多少次陪同母亲去上香,也能收获好几位偶遇的年轻少妇、小姐赠送的珠钗香囊信物。加冠后,他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几番,愈发学得油嘴滑舌,回来随便将旅途故事讲上两段,便足以将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迷得不行。既然是唾手可得,他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何必làng费这大好的年华?于是,猎艳已经成为了衣冠堂堂的李大公子的一个隐秘技能和习惯。 倒不是对姚念一见钟情,只是李大公子见到了惊艳的猎物,便忍不住玩些追逐游戏罢了。 他轻笑一声,毫无预兆的接近了专心走路的姚念。姚念被吓了一跳,赶忙也向侧面迈步,可脚步被打乱,她一下踩到了自己逶地的裙摆,眼看就要摔跤…… 李谦赶忙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同时也承受了一部分箱子的重量。 “让我帮王妃拿一段吧。” “不麻烦李大公子……” “到了罩楼我便再还与你?” “不必了!大公子还是快归席吧……” 姚念与李谦二人来回争抢着这箱子。姚念心下着急,要不是自己端久了手臂有些酸,早就能甩脱这个大麻烦了!此时巷子无人,若一会让谁瞧见告到太妃那里,她这辈子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姚念,你在gān什么?” 萧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们二人一通转头望去。虽然萧烨看上去脸色很黑,眼神也是她从没见过的yīn冷,负手而立的姿态看上去也很傲慢,但姚念却觉得分外亲切,让萧烨见到他表哥是这副德行,这是好事啊。 李大公子,你这么喜欢搬箱子,这箱子就让给你了哈。姚念松了手,那箱子登时将李谦坠得险些一跌。她快步跑到了萧烨身后,瑟瑟发抖状。 萧烨方才饮了两杯,此时正是上头,为着自己担心的事情跑了出来,却真见着了这一幕。他是真的怒了,但是同时他也看清了一点,姚念这个兔子脾气,方才吓得都要炸毛,借她八个胆子她也不会去勾引李谦,倒是这位“稳重有礼”的李家表兄,方才的举止是十成的轻浮。 只一瞥间,李谦便已经恢复了淡定,先放下了手中的大箱子,整理好衣衫,才走上前,“表弟,我方才刚好路过,看到你家王妃一个人举着如此大的箱子,就想随手帮一把。” 姚念小心的从背后观察着萧烨的变化,她只看得到他的下颌微微动了几下,随即便又听他朗声笑道:“舅舅还等表兄去一同商议行程,表兄还是快归席吧。” 李谦也笑了笑,“好,那我便先回去了。” 李谦向王府后身走去,姚念松了口气,又觉得无聊,这两个人,也不打一架,就这样完了吗?比她预期得平静很多啊…… 她撇了撇嘴,直起了腰来,却发现萧烨的怒气似乎又借着酒意,专冲着她燃了起来。 ??? 萧烨,你你你,你这叫看人下菜碟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小王爷对自己头上带绿非常在意,但是下章依旧没有车! emmmmmm只有个急刹车,不要太期待哦~ 第11章 挖坑 “跟我走!” 姚念的手腕被拽着,脚下被迫走得踉跄,为了防止被裙摆再次绊倒,她也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提着裙摆。 她皱眉,“王爷……你要带我去哪儿啊?太妃还等着那个锦……箱。” 萧烨闻言,又骤然停下了脚步,姚念躲闪不及,撞到了他。 姚念揉着自己被撞痛的肩膀,看着萧烨怒气冲冲的又折返回去一些。 “你!过来!” 巷口那无辜的婢女被王爷叫住,赶忙走过来。 “将这箱子抬去给太妃看,说王妃不胜酒力已经醉倒,过不去了。” “奴婢遵命。” 姚念无语,她方才在宴席上根本一杯还没喝过,如今他这么随口一说,不是正好又给了太妃责骂她惫懒的机会么。 正想着,她的手腕又被他牵起,又是一阵疾走。本以为他只是想拽自己回凝光堂,可眼看迈过了界限了内外府的二道府门,她开始慌了。难道萧烨想把她就此扔出去?凭什么?萧烨又不傻,又不瞎,难道看不出来方才那一出她是何其无辜吗?他不去跟李谦掐架,一味的为难自己做什么?! 想到这,姚念也有些怒了。她又不是柔弱无骨的那种贵女,有的是力气,狠狠一甩,便挣脱了萧烨的束缚。二人对视片刻,用的都是未加伪装的真态,然而天色过暗,谁也没能从对方脸上瞧出朵花儿来。 她哪知道萧烨喝的是隔了一世的陈醋,劲头就特别的大。 萧烨回头又瞪了她一眼,将她像抗麻袋一样抗过肩头,她本就被太妃诟病不够丰盈,不由分说继续向前。 姚念这下是彻底没脾气了,一路安静如jī的大头朝下,直到被丢到了一处柔软之地。 她花了一小会儿才将天旋地转的脑袋转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四周的家居摆件,地方不大却充满了书卷气,书架、书桌,还有这边的寝榻,俱是古朴典雅的风格,这里是……萧烨的外书房? 明明知道这是哪里,她还是不得不装作惶惑无措的模样,借着方才被大头朝下控出的两滴眼泪,期期艾艾的说:“烨郎这是带我来了哪里?” “老实待着。” 撂下这么一句话,萧烨又气冲冲的出去了。 晚宴未歇,王爷这么早就出来了,还扛了个王妃出来,让向来在二道府门外负责看护王爷周全的明凰、明月兄妹二人也吃了一惊。 “明月,去看着王妃。” 明月领命,和明凰对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他们二人是自幼跟随王爷的没错,但是王爷很少让他们做贴身服侍,只是出门带着防身罢了。还好明月是个实心眼,也不敢抱怨什么,就乖乖进去了。 萧烨出了斐然居,又快步向后罩楼走去。醉了么?其实他还没那么醉,只是假借醉意抒发一下他难以掩盖的生气而已。如今发泄完了,他还是要散去周身的戾气和醋味,做回那个光风霁月的小王爷。 还没归席,他听到李清露娇柔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 “姑妈,您和爹爹说说,既然连烨哥哥都能去,清露也要一同去!” 太妃却道:“在外奔波多辛苦,你一个女孩子家,乖乖待在家中多好。” “先前是爹爹不在家,现在兄长也不在了,清露和母亲在家怪闷的。再说了,姑妈你不也是女子,还不是执掌着兴锦坊的生意吗?”李清露小心的掩盖着自己的心思。她当然知道在外奔波辛苦,可她带够了服侍的人不就行了?更何况,她相信自己一同上路,爹爹、哥哥还有萧烨都会照顾自己,不会让旅程太过劳累的。 李兴德佯装生气,“这孩子,不许和你姑妈顶嘴!” 李氏向来疼爱这个小侄女,倒也不曾怪罪,反而道:“清露若是觉得在家烦闷,可以时常来王府陪我,如何?” 常入王府?虽然还是不能时常见到表兄,但是这个提议也不错。李清露撅着小嘴点了点头,妥协了。 萧烨这时出现,笑道:“清露不必难过,舅舅年纪也大了,我看这次去洛阳,就让舅舅留在京城安养天年吧?” 这话一出,李清露为表兄为自己着想而红了脸庞,李氏和她兄长对视,都是一怔。“烨儿,谦儿经历尚浅,你也是头一次出远门,这恐怕不妥吧……” 萧烨飞快的看了一眼李谦,发现自己提议之后他立即有了跃跃欲试的神色,觉得这事有谱。 李谦这个人看着人模人样,但是破绽实在太多,首当其冲便是好色。此次去洛阳,若是没有经验老成的李兴德跟着,萧烨倒是有很大的把握能将他们李家的生意搅个乱七八糟。 “有何不妥的?方才舅舅不还在极力的夸奖表兄的能力超群么?”萧烨将话头引到了李谦身上。 李谦见萧烨如此夸赞自己,果然以为他性格随和,根本不介意方才自己和康王妃独处一小会儿的事情,立即接招。他也是有点野心的,若他家这位老将一直不退,自己这位新兵怎能脱颖而出呢。“爹,表弟说的有道理,主要是您这些年时常有腿疼的毛病,我实在不忍您再出远门了。爹,我也该担起李家少主的职责了,不是么?” “母妃总说让我历练,可一直在舅舅的羽翼下躲藏,又怎能真的历练呢?”萧烨继续道,“既然这次只是去洛阳接触几家小商户,我对表兄和我有信心。” 千里之堤毁于蚁xué,能搅和huáng一桩是一桩,他不嫌生意太小。 “好,就凭王爷这句有信心。”李兴德举杯豪迈,“我这次便放开手,由你们年轻人去闯!” 几个男人一同举杯豪饮,萧烨在心中冷笑,闯呗,反正闯砸了也是李谦的锅。 斐然居中,姚念在明月略显笨拙的服侍下卸了妆,沐浴。斐然居里没有她的衣柜,她又被下了禁足令,只能借了明月的一套寝衣穿来,还好明月常年习武,也是身量瘦长,她的衣裳倒是合身。 她前世也知道萧烨身边这两个护卫,只是身居内院很少有机会见到而已。这次和其中的这个女孩近距离接触,倒是觉得挺是亲和。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姚念也收拾好了心情,掩盖了方才对萧烨的恼火,对她笑道:“明月姑娘,辛苦你了,我这边不麻烦你服侍了,快去休息吧。” 明月有些局促不安,王爷说过要自己看着王妃,她理解的意思就是在王爷回来之前,她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不能走,那只能没话找话了,自己刚进来时还看到王妃一副凶凶的模样,王爷刚刚走的时候也是凶凶的模样,明月思考了一下,问出了一个问题,“王妃,方才是不是和王爷吵架啦?” “这个么……”姚念一时语塞,没想到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明月决定为自家王爷说说好话,“其实王爷他向来脾气很好的,只是这一阵不知怎的,脾气bào躁了一些,王妃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姚念挑眉,脾气bào躁了些? 明月觉得自己可能说太多了,又道:“当然了,我只是王爷的一个护卫,我也不太清楚……” 姚念知道她和明凰是自幼和萧烨一同长大的,自然是很数落,所以并不在意。但忽然想到,明月会不会知道萧烨最近下课不回家是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这个实诚姑娘,姚念觉得自己若是问了,她还真有可能说…… “明月,你和你哥哥都是要一直跟着王爷的么?” “是呀,我们两个打小就在府里习武,就是为了保护王爷。每次王爷出府,都会带着我们两个。” “那你知不知道……” 就差一点,姚念就能问出来了,结果好巧不巧的,萧烨推门进来了。 见到王爷回来了,明月如释重负,溜得飞快。姚念也就错失了一个问清楚的机会。 萧烨似乎比起方才是更加醉了一些,姚念赶忙迎上去扶住了东倒西歪的他先坐下来。 方才沐浴的时候她想过,萧烨即将离府势在必行,她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现在眼看他和李谦分明就有了龃龉,她还是要再试着劝一劝,反正她只是个刚当上王妃的乡野农女,说错什么话也是正常么。 所以首先,她还是得做小伏低,想想就让人火大。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所以很快便又换上了那副娇怯模样。 她亲自端来了热水,拧了帕子轻轻为他擦拭脸颊和手。又挪开了chuáng前的脚踏,将铜盆端来,她蹲下身来帮他脱靴。 “烨郎,我知错了……”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上上辈子没积福,这辈子嫁入你们王府。 “嗯?” “我不该和李大公子纠缠惹你生气,应该快些走开便是。”应该直接举起那个大箱子敲李谦的脑壳才对。 萧烨微微抬眼,便看到姚念蹲在侧下方,一片热气蒸腾之下,她的一张小脸也被熏得有些cháo红,一双杏眼因为向上看的角度显得格外动人。她略微侧着身子,倒让人不经意瞥见寝衣缝隙中的一抹艳色,萧烨不自觉的喉结滚动。 姚念一面施展着眼神攻击,却没想到自己走了光。不过她也能轻而易举的捕捉到萧烨眼神中的异样。 难道,今夜,要圆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依然没有圆房!我先顶着锅盖跑走了~ PS.这周应该是隔日更……但是我我我会努力刚存稿的!!!再加一个锅盖继续跑走~ 第12章 借钱 圆房吗?这对于萧烨是个问题。 一方面自己曾经暗搓搓的许下让这位王妃自由选择的诺言;另一方面,他这身子可是正当青chūn年少啊。更别说他也不是真的没经历过这事的童男子,已经尝过的美味,就更加食髓知味。 他没再提李谦的事,而是踢了踢铜盆,他道:“洗完了。” “啊?哦。”姚念也在愣神。 圆房对于姚念……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呀! dòng房那夜她没想好,但后来她已经想明白了。自己已经嫁人两次了,所以圆不圆房什么的,除了对这个身体来说会有些不好的感受外,在她心里并不会引起什么别的波澜。至于今后是走、是留还是怎样,圆不圆房根本不是一个决定因素。 她将水端走后又一脸平静的返了回来,随后就猝不及防的被拽个踉跄,萧烨飞快翻身将她压在了软软的榻上。 她睁大了双眼,看到萧烨双目中透露出一股疯狂,自己的嘴唇很快便被撷住,一股□□的气息夹杂着酒气直冲她的脸,她觉得自己也要被沾染醉了。 一面反复揉捻着她的唇瓣,他不动声色的将手探进了她的衣衫之下,来回的探寻。 但很快,抚摸着这样鲜活而年轻的身躯,看着这样娇嫩如花的脸庞,他又骤然清醒过来,又放开了身/下的她。 他历经两世,怎能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 姚念被□□得浑身发热,又忽然冷却,心中疑惑不已。 这一世的萧烨是不是有隐疾? 没等她想明白,萧烨迅速起身chuī熄了灯,又回来拽她一同倒下,“这里是我的外书房,刚才来时有记道吗?” “有。”她乖乖点点头,其实前世就认识。 “那便好。” 姚念心中起伏不定,正想开口,萧烨的手掌忽然在黑暗中招呼过来,不偏不倚盖在了她眼睛上。 “睡觉。”他的语气中带着命令的意味,也不知道是在命令自己还是姚念。 不能睡啊!姚念焦急,她总觉得若是不趁现在说点什么,在萧烨离府之前自己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从萧烨并不均匀的喘息声中,她知道他一时半会还睡不着。于是她移开了他的手,侧过身来,轻声问:“烨郎之前说,要出远门,是真的吗?你说吃饭的时候我就会知道了,可我好想还是不清楚……” 萧烨叹了口气,苦笑道:“那看来我可真是白求母妃许你一同赴宴了。”本意是看她在府内也是独自一人闷着,倒不如出来赴宴可以涨涨见识,没想到只是让她提早一些被李谦觊觎上了而已。 “原来是烨郎帮我和母妃说了好话?那……真是……多谢你。”多谢你让我现在两只手臂还在酸疼发软了啊! 萧烨道:“是这样,过几日呢,我可能要随表兄一同去洛阳。” 她佯装不解,晴天霹雳状的抬起了头,“烨郎去洛阳做什么?要去多久呢?” “躺下。”萧烨又把她这副轻盈的身子按了下来,塞进了自己的怀里,才大致为她解释道:“李家有一门大生意,可这门生意如今遇到一点小阻碍,这次去洛阳要谈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母妃的意思,我横竖都是无事,不如外出历练,我想……至少也要两个月才回来吧。” 萧烨说得愈发苦涩,别人家的王爷都是富贵清闲,怎么到了自己这就成了跟着商家跑腿的小学徒了?简直是王爷的身子,跑腿的命。 听到萧烨含糊其辞的说“大生意”,姚念倒是忽然想起来了。当年她深居王府,虽然耳目闭塞,但是这样一笔大生意,她还是能偶尔听到一些的。貌似是李家和东桑国的跨国大生意。做成了这一笔,李家的财富几乎又翻了一番,野心膨胀,开始慢慢向三皇子靠拢…… 见姚念半天没有反应,萧烨转头看向她,只觉得晦暗的月光下,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睛格外的晶亮。这真的是前世他那个向来唯诺胆小的小王妃的眼睛吗? 他带着探寻的意味凑近了看,便将姚念从思索中惊醒。发现被盯紧后,这双眼睛中的睿智转瞬即逝,她又变得满眼写满了羞怯,赶忙将头整个埋下去躲闪。对此,萧烨竟觉得还有点受用,一时松懈,却发现姚念已经攀上了他的臂膀,将头探到了他耳边,气声魅惑:“即使这样,母妃也不该让烨郎跟着李大公子学那经商的行当吧?” 萧烨双目半睁开来,呼吸一滞,转头再看,姚念又皱眉道:“我只是个农家女,不懂这些,只是……从没听说过哪个宗室子弟经商的呢……” 姚念说话的时候,心脏也是在怦怦的跳。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明显的表现会否太过冒进,会不会戳到萧烨的软肋,反而让他厌恶自己?不过抬眼瞧到萧烨的眼睛,愤怒、不甘、不解都写得分明,她略有心疼的想,或许年少的萧烨也不是完全的信任自己的母亲吧,不然怎会有这样多负面情绪写在桃花眼里呢? “念念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问话没带任何语气。 “其实……我只是觉得,同烨郎才成亲一个月,你便要离开这么久……有些舍不得。” 呕,太假了。姚念一边说一边阵阵牙酸,明明连夫妻之实都没有过,这样解释真的很假。她第一次对萧烨母子的关系提出了小小的异议,唯恐引起萧烨对自己动机的怀疑,不打算说得太多,也只能这样搪塞过去了。 “真的?”萧烨似笑非笑看着她,看上去就不是很信的样子。他只当这个小姑娘在努力说甜话骗取他的宠信罢了。 “真的。”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可萧烨还是一脸不信。 要骗过别人就要先让自己也相信,姚念心一横,凑过去亲了亲他,末了还吮了一下,惹得萧烨一激灵,赶忙推开了她。 呵,男人,就是这么肤浅。姚念腹诽。 萧烨故作镇定:“其实我也在想,出去历练的方式有很多种,倒不是一定要和李家去做生意。可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也想去看看,两个月也不是很长的,念念等我好不好?” 两个月还不长?上一次你走了两个月回来我都凉了好吗?她自怨自怜片刻,又冷静下来,反正这次她出声,只是打算在他们母子关系上开一个小小的裂缝,并没有真的期望过萧烨能这么轻易听她的话不去洛阳。 “那……你不在这两个月,太妃娘娘……”她有些哀怨的暗示,你娘会不会折磨我? “母妃方才在宴上说,可能会让清露来王府陪她。”萧烨说着,暗中观察姚念的神情。 李清露么……萧烨不在府里,她爱陪谁陪谁,就是陪前府护院大爷,姚念也管不着不是。她哭兮兮道:“有清露妹妹陪着,或许母妃就不会找我麻烦了吧……” “那你哭什么?”萧烨问。 “母妃有侄女陪伴,我、我忽然想我娘了……已经出嫁一个月,连她的音信也没有。” 萧烨忽然推她坐了起来,指着东面,“看见那个书架没有?” “看见了。”姚念不解,我要看的是娘,你让我看书架gān嘛? “书架挪开,墙角有个暗格,里面是一百两银子,明日一早让明月帮你拿出来,你看着花吧。”面对这一百两银子,萧烨颇有挥金如土的气势。 姚念双唇微张,愣了好一阵,第一反应是:能不能现在立个字据?万一你明天酒醒翻脸不认怎么办? “就这么一百两银子,就把念念吓傻啦?”萧烨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帮她合上。 “为、为何突然给我这么多钱?”虽然这样问,但她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这一百两的用处了。 “不是想着你那嫁妆又都被母妃收入库中,回家看望岳母总要带些银钱才能彰显我们康王府的气度么。这钱是从我父王的父王那辈就藏下的,据说没有一位王妃知道这份私房钱,你先拿去花,往后再说。”萧烨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许泄露这件事给母妃知道!” 她呆滞的点了点头,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但她还保留了一点残存的理智,认真道:“谢谢王爷,可是这一百两是你的父王的父王传给你的,藏了这么多年,实属不易,算我借的,我会还给你的。” “借便借,我无所谓,但是我是有条件的。”萧烨又拉她躺下。 姚念顿时觉得自己的话说早了,“有什么条件?” “第一,母妃喜爱jīng美的菜馔,我想了想,这是最简单的讨好母妃的方法了,你试一试吧。” 她点头,“好。” “第二,明凰和明月两个人,我会带走明凰,将明月留在斐然居,如果有什么棘手的事,可以找她帮忙。” 她说:“这不算是条件。” “第三,讨好母妃是一回事,但是不要和其他李家人走得太近,知道吗?” 这一条就大有玩味了。姚念皱眉,为何会有这一条?如果是前世的这个时候,萧烨根本不会想到要忌惮李家啊,会不会…… 萧烨补充道:“我不想看到今夜在那巷子里的事情再重演了。” 姚念松了口气,原来还是在吃醋啊。她撇了撇嘴,“当然。” “第四……” “有这么多条?”她沮丧的哀嚎,“要不烨郎还是写下来吧,我怕我记不住。” “别插嘴,这是最后一条。” “这两个月时间内,想一个办法,让母妃同意我下次出门时带上你。” 作者有话要说:1月29号貌似我的旧文,《沙漠里捞出个娇小姐》会限时免费,大家有兴趣可以明天看一看咯,顺便收个专栏也是好的~ 小王妃现在有100两投资啦~这进展还不快么?赶紧跑远了…… 第13章 予墨 仲chūn,暖意熏人。 今日是李氏亲自挑选好的huáng道吉日,宜出行。 皇商李家的大公子和康王府小王爷一道出了京城。李家家主李兴德带着女儿和康王太妃一同为两个首次独当一面的少年送行。 “我已经放出了消息,如今我们李家的这笔生意,有康王府加持,是势在必得。这样一来,便可先吓退一批有自知之明的商家。”城楼之上,李兴德与太妃避开眼眶红红的李清露,低声商议。 李氏却眉心紧锁,许久才道:“只是兄长答应我要护烨儿周全,当年费了多少力气,我可只有这一个儿子可以傍身。” “放心,李家最jīng壮的护院都让谦儿带在身边了。” “这样便好。” 与此同时,康王妃姚念却没能出府送行。 姚念此时正同陶儿一起跪在嘉善堂院内。头顶是愈发□□的阳光,膝盖隔着薄薄的chūn衫直接同粗糙的地面抵触着,再加上腰背的酸痛,这还是姚念这一世第一次被李氏体罚,身体上的滋味着实难受。 可她心里却乐开了花,跪在那里,时不时的就会“咯咯咯”笑出声来,将身边陪跪的陶儿激出一身jī皮疙瘩。 她开心的理由也很简单。今早萧烨刚出门,桑叶便来说太妃要罚她那夜晚宴上用借口偷懒离席,让她跪到太妃回府。晚宴离席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李氏直到现在萧烨离府了才想起来罚自己,并不是她忘了,而是在顾及萧烨。 不管萧烨做了什么或者表现了什么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她都乐于接受。 又想到那夜他借给自己的一百两银子,还有那些非常认真提出的借钱条件,她竟忍不住有些……可爱?钱果然是个好东西,好到能让她看着前世夫君的那张脸再次心悸呀! 知道这样动心不太好,可是……今世的萧烨和前世的萧烨说到底……可以算是两个人吧?具体的变化她说不上来,但感受是不会骗人的。她觉得若是在复仇之余有这样一个jīng力旺盛到活波可爱像只小狗一样的萧烨负责愉悦自己的心灵,好像也是不错。 可这只小狗似乎在某些时候又格外的深沉,究竟是为什么呢…… 看见姚念一个人在那里宜喜宜嗔,时而傻笑时而严肃,陶儿只得小心问道:“王妃是不是不舒服,实在撑不住便去那yīn凉处歇会吧,奴婢替您?” 姚念的思绪被陶儿打断,她回过神来看向她,摇头道:“我好得很,倒是你,根本没有被点名,何必陪我?” 陶儿颇为担忧的看着她,“王妃这个样子,奴婢实在是不放心。” 好吧,估摸着时间,太妃也该回来了。她默默的望着身边的陶儿,她的脸庞瘦削,从这个侧面看上去倒是有一种清冷倔qiáng的美,另一面的脸颊上有那么长的一道伤疤。 姚念皱眉,自己与陶儿已经几乎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她们性格并不相似,但却总能相处得宜,偶尔说着什么还会一起笑得开心。可即使在那个时候,陶儿身上的这股冷气似乎也没彻底消散。 这样冰冷的美,在一个从人牙手中买到的丫头身上显得格外不和谐。即使她说自己从前陪小姐读过书,还是不和谐。 如今萧烨走了,除了留给她一百两银子,还有一个在斐然居里因为想念兄长明凰而抹眼泪的明月。明月性格开朗,胸无城府,且还身负武功,若说出府办事,似乎是她比陶儿更加适合。可是姚念还是不打算动用,说到底明月是萧烨的人,她要做什么也不想让他知道。 她暗搓搓的想着,等今日被李氏放回凝光堂,她想和陶儿好好谈谈了。 待到她们二人都已经jīng疲力尽,汗流浃背时,李氏终于回了嘉善堂。身为一个久居内院的贵妇,在外半日也是疲累了,走进嘉善堂后太妃连正眼都没瞧这对主仆,便径直进了堂内。 过了会儿,桑叶便趾高气昂的出来,用鼻孔对她们宣布:太妃要休息了,王妃暂且回去吧。 回到了凝光堂,gān净揉揉肩膀揉揉腿,喝点去暑的绿豆汤,她们都很快便缓过了jīng神。 受了些皮肉之苦,但姚念也没忘记今日的功课,却没想到正用功时,被陶儿从手中抽去了笔。 “如今王爷离京了,王妃可有什么打算吗?” 姚念抬头,看见陶儿脸颊上尚有些晒出的红痕,眼神却是依然如正经夫子一般严厉。 她挑了挑眉,故意道,“练字啊。” 陶儿叹了口气,语气事不关己道:“你这样会被太妃娘娘一直欺负下去的。” “陶儿姐姐……有什么话要说?是不是嫌弃我啦?”姚念看向她,问得意味深长。 陶儿赶忙低头,“没有,不管王妃是什么境况,奴婢都没资格说嫌弃。只是练字认字都是长久的功夫,短时间内不会突飞猛进的,不必讲功夫全花在这一件事上。” 姚念笑了笑,道:“那正好,我有很重要的一件事让你帮我去做呢。” 陶儿:???怎么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姚念站起身来,先是自己将卧房的门掩上,才又回到了桌案前。 “在做这件事之前,我想和你仔细谈谈。” 陶儿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姚念不是一个笨人,她自己也不是一个傻子,身为一对形影不离的主仆,彼此早晚都会看出些疑问,接下来的对话是在所难免的。于是她点了点头,神色自若。 “这一个月,过得还习惯吗?”姚念找了个寻常问题作为开场白。 陶儿浅笑,“还好。王妃……比我的上一家主人要宽和很多了。” 姚念眨眨眼,“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上一任主人,是谁?” 陶儿闻言,连眼珠都僵住不动,她静止,姚念也静止,屋中的气氛霎时凝结。 姚念这下有些紧张,是不是自己问的还是太急了?如若她们二人不再深入了解彼此,有很多事情都是做不成的呀。 陶儿却忽然低头一笑,笑意中带着几分惨淡,几分惋惜,唯独没有开心。 姚念想了想,还是抚上她的手,“这一个月来,你不仅教我识字,还教了我许多礼节规矩。有很多时候,从你的气度和眼界上,我都能感受到,你绝对不是一个陪读婢女那样简单。不过你放心,我不是在bī迫你,你是何身份对于我这样一个农家出身的王妃来说,都差不多。我只是想知道……” “奴婢明白。”陶儿打断了她,直接道,“当日奴婢是人牙手中最劣等的商品,是王妃解救,奴婢才不至于继续任人挑选。奴婢从来没想过要欺瞒王妃,只是怕给你惹麻烦。” 听她这么说,姚念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她将陶儿的手又握紧了一些,“以后在我面前,别再自称奴婢了。” “好,我说给你听。” 陶儿又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还是不放心的凑近了她耳边,低声诉说。 陶儿之前说自己是京城一户官员家陪小姐读书的婢女,其实与真实情况相比,她只矫饰了其中一点:她是那户人家的小姐。 而她之前没说过的,那户后来满门获罪的官员,也就是她的父亲,不是什么无名小卒,是朝中二品大员,太子太傅,杨蕴和。三年前,杨公获罪,杨府被抄家,男丁皆徙,女眷皆没入官婢。 对于杨蕴和这个名字,对于这桩惨事,无论在前世或今生,姚念确实是一无所知。看她一脸不解的模样,陶儿尽量简单的为她解释当年的朝堂争斗。 三年前,太子被牵连到买官卖官一案,身历三朝的大儒臣杨公在陛下面前力保他的学生。可惜几日后,还是有一分太子卖官的铁证被呈上了皇帝的御案前,根据那份证据,一向和太子过从甚密的杨公都不清白。加上另一番波谲云诡的争斗,陛下信了jian佞小人之言,忍无可忍,处决了杨公,抄了杨家。 她以为已经过去整整三年,自己就可以平静的讲述出她梦靥般的惨痛记忆,可事实却是,说着说着,她便忍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隐瞒的过去竟然是这样……”姚念生出了些歉意,小心的安慰她又问道,“所以你姓杨,杨陶儿?” 她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没有了杨家的庇护,杨家的名字只会让我陷入险境,我只能隐姓埋名。” “那么你的本名是……” “予墨,杨予墨。”她在姚念的手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这几个字她知道姚念都已经认得了。 这名字听了便让人仿佛心中被滴上了一朵墨花,姚念笑道:“真好听,今后私下没人的时候,我便这样叫你吧?” 陶儿、或者说予墨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总之,还是要再次谢谢王妃,收留我这个罪臣之女,谅解我的隐瞒。” 姚念也很满意,她心中清亮,虽然这位“杨予墨”说的肯定是实话,但她也依然略过了一些事,比如她脸上的伤疤,是何时有的?又比如,她是官婢,怎会落到人牙手中被贱卖?不过jiāo心也不是一蹴而就,姚念现在了解的这些信息,目前来说足够了。剩下的事,以后她不是不会自己查。 正准备放心的说出自己接下来的打算时,姚念却发现,自己瞬间变成了被套路的那一个。 予墨此时恢复了平时的沉着,在姚念掌心下的手背忽然翻了过来,将姚念的手覆住。 她还是在姚念的耳边低声道:“予墨说出了自己的一个秘密,王妃作为jiāo换,也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吧。” 姚念的笑容僵在当场,脑海中只有三个字:啥?啥?啥? 窗外的柳条被chuī得沙沙做响,反倒让屋内显得更加静了。 她真想立即摆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说:“我没有秘密。”可眼前的予墨是一脸的胸有成竹,外加刚刚吐露心事之后的一种轻松…… 姚念无望的明白过来,这种话,骗骗萧烨还差不多吧…… 她只得抿了抿唇扮做镇定,反问道:“你觉得我有什么秘密么?” 作者有话要说:予墨小姐姐作为一个外挂,也是个有故事的女同学哦。 作者掐指一算,从周四开始下周可能要更五章! 第14章 计划 用一个秘密换另一个秘密,很公平。自己若是不说点什么,反倒让她们的关系不能更亲近一步了。想来眼前的女子也是这样想的。 看着予墨那有不少内容的双眸,虽然在套路自己,但套路得还算有点真诚。姚念觉得和予墨在这虚与委蛇的感觉倒与和太妃互怼不同。这感觉就像是和高手切磋过招,有点意思。 所以她反问:“你觉得我有什么秘密么?” “我也不知道。”予墨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自从我来到你身边后,你面临的一直是重重险境。几次我忍不住想提醒你,给一些建议,就像今天这样,却发现你似乎已经早有准备。总之……王妃似乎也有超乎自己出身的眼界和jīng明呢。” 姚念正在沉默思索,却发现自己的手又被予墨压住,再次调转了位置。 “王妃放心,就算你不打算理会我的疑问,我的卖身契依然在你手中,我依然会尽心为你做事。”予墨反过来一脸柔和的安慰。 我谢谢你啊!姚念在心里默默嘲讽。不过她也不是十分为难,予墨给她的答案隐去了一部分,她自然也可以隐去一部分自己的答案,让重生这样一个听上去荒诞不经的故事变得稍微可信些。 她深吸一口气,直视予墨的眼睛,说出了自己努力编织出的故事,“你现在可是我唯一的帮手,我当然可以告诉你,只是……说起来有些怪诞,你不要被吓到。” 予墨也感受到了她语气中的郑重,于是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在我知道自己要嫁入王府之后,我很怕。但是有了这样大的喜事,母亲是定要带我去祖坟拜祭告知先祖和父亲的。祭拜之时,我心中默想,希望先祖们能帮助我顺利成为一名王妃,没想到夜里,我真的被梦到了一些我成为王妃在之后的事情……” “这是……托梦吗?”予墨显然的不可置信,双目睁大。 “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是我们乡村中的人,总是很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的……而且那梦中的故事太过凄惨,我宁愿相信是祖先托梦警示我,也不想相信那是我未来的预兆。”又回忆起前世的事,姚念的脸色有些惨白。 “梦中是什么样?”予墨皱眉问道。 姚念qiáng自镇定,第一次亲口对一个人说出自己的亲身经历,“我成为王妃,却没有得到王爷的宠爱,受尽欺rǔ和白眼,二十一岁便被毒死了。” 予墨惊呼一声,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些怜惜,“这样看来,梦中的王妃竟比我还惨了,至少我还有命在……” “虽然不知道那梦境究竟是不是预示,但我觉得至少要尝试一下,不要让自己像梦中那样惨死。”姚念渐渐恢复了笑意,道,“所以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着聘礼中的金钗求秦嬷嬷帮我买来一个识字的婢女。” “我懂了,所以王妃现在想让我做些什么呢?”予墨也对她笑笑,这样一个怪力乱神的解释,她一时半刻还不能全然接受,但是从姚念的神情中,她能看出真挚,于是便也愿意相信,就好像片刻前姚念对她做的事一样。 姚念眼中一闪jīng光,兴奋的对她道:“我现在有一百两银子了!” 予墨恭喜她:“真多。” 知道了予墨先前的一些经历,她倒觉得自己这个比较难实现的设想变得简单起来。她问:“你在京城中……可还有其他熟识的可靠的人么?” 予墨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家父出事前,已经预感到一些事情的无可挽回,便先遣散了很多忠心家仆,这些人中还有在京城周边生活的。” 姚念又问:“有没有……做些铺面小生意的那种?” 予墨又想了想,道:“我试着找一找吧,想到一家,只是许久没见了。” “好,若你找到了,便先这么做。”姚念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予墨,“你觉得怎么样?” 予墨最终点了头,“我觉得可以一试。” 萧烨走后没几日,李清露便在太妃的邀请下来王府小住,往年在王府里这也是惯常,所以并没有什么人过度反应,包括姚念。反而,李清露来了之后,住在嘉善堂厢房,姑侄二人一片其乐融融,太妃心情颇好,对凝光堂里这对讨人厌的主仆的关注小了些。 予墨便是趁着太妃的这一点松懈,开始低调的在王府内外穿梭。 予墨白日里总是不在,姚念不得不让斐然居中的明月来内院服侍自己。 虽然明月武艺高qiáng,但却还是个少女的心思,来到凝光堂中也时常是有心事的模样,神思恍惚。 这一如午后慵懒,姚念却还在书桌那边用功。明月帮她磨完墨,便托腮看向窗外发愣。 姚念便揶揄她:“看来明月姑娘的心思全然不在这呢,看来是不大愿意跟着我?” “没!”明月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身来。 姚念笑问:“那怎么闷闷不乐的?” 明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从前在前院时,若是不同王爷一起出门,就要被哥哥揪着一起练功。如今王爷和哥哥都出了远门,奴婢同王妃在一起时反倒清闲了呢……” 姚念与她闲话家常:“你和你哥哥明凰很是亲厚呀。” “是呀,我和哥哥自幼相依为命,这次还是头一回分开这么久呢。”说着话,明月脸上又先出一种淡淡忧伤,“不知道他们现在行到何处了?大概还要多久回来?” 距离萧烨出门不过十来日,姚念估摸着他们恐怕刚刚到洛阳。萧烨当时说至少也要两个月才能回来,如今还早着呢。 明月扭扭捏捏的问:“王妃,听外院的嬷嬷说,明日咱们王府的信差要出门送信呢,您能不能帮奴婢写封信送去洛阳呀?” 姚念想了想,虽然前世大字不识几个的她没做过这件事,但是如今她学有小成,写封信不算难了,身为王妃,给远游的王爷寄一封信,顺便捎带上明月的话,也是寻常小事。她笑道:“可以呀,只是我不大清楚,这信写完要如何jiāo出去呢?”这种事,太妃自然不会通知她。 明月合掌期待,“这个奴婢知道,等写好信,奴婢要去斐然居找两身衣服,顺便帮您拿出去给小厮便好了。” 姚念被予墨教育了快两个月,大部分常用字都已经写得来,若遇到实在不晓得怎么写的字还可以翻一翻予墨留下的墨迹临摹。信写好了,虽然不是什么名篇佳作,好歹也可以让人读懂吧。 明月拿了信,雀跃着便要跑跳着去送信,姚念写得有些手酸,便准备顺便一起去外面逛一圈。 夏日中,后罩楼后有一片草木繁盛的风光。姚念手持团扇,身着一个人在回廊中慢慢散步,等候去前院的明月过来,两个人可以一起放个风筝什么的。 可走了没多久,她便在这来来回回曲折的回廊中发现了另一个身影。 靠近湖水边,坐着一个身着rǔ白色襦裙的清丽背影。这府中没有其他年轻且打扮如此的女子,姚念自然能认出她就是李清露。她侧坐在横椅上,微微弯腰,姿态不是非常端正,却依然有少女的娇憨。她此时正低头入迷的看着什么,时而低声诵读出声,时而羞赧的浅笑,丝毫没有察觉身后还有别人。 姚念放轻放缓了脚步,小心的向李清露踱步。也不知这李清露究竟在看什么,看得如此入迷,姚念都走到她一步之远的位置了,她还是没有察觉。 姚念的视力不错,屏息凝神,她看到了抬头几个字便大致知道李清露这是在做什么了。 啧啧啧,果然不止明月那个小丫头心心念念想写信,还有别人正在仔细斟酌着写给心仪的表兄写的语句呢。 李清露在这让姚念撞见也是倒霉催的。昨日听姑妈说,可以给兄长写信,她便开始暗暗雀跃起来。倒不是为了给亲哥哥李谦写信而开心,而是她想要偷偷在给兄长的信中再夹一封,写给表兄点的悄悄话。 向来乖巧听话的李家大小姐,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出格的事。她又羞又怕,不敢让姑妈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又急切的想和萧烨说说话,于是趁现在太妃正在午歇,自己一个人带着纸笔跑到了人烟稀少的后花园写字。 其实她也没打算写什么肉麻的话,毕竟这信还要李谦过一道手。她纠结了一夜,最后还是只写了些自认为有趣的日常小事。最重要的是,她想告诉萧烨一个消息,这消息太重要了,她一定要写在信的开头。 于是,这句话便被姚念看了个正着。 李清露正准备收起信来起身回嘉善堂,就听见一个压得颇为低沉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清露表妹,你写的这封信,开头也太生硬了吧?”姚念冷笑出声,“怎么这么着急告诉王爷,宣羌国已经选定驸马了?嗯?” 作者有话要说:清露表妹,你可长点心吧…… 这周要更五章!四舍五入就算日更了!厉害吧! 第15章 欺rǔ 李清露丝毫没察觉姚念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姚念冷不丁出声,她被吓得脚下一软,险些就这么栽到湖里。 但被吓了一下,又忽然受了质问,李清露站稳了脚后便是恼怒。 “王妃,你怎能偷看我的信?”果然是个乡野村姑,丝毫不动礼数。 姚念一边轻轻摇头一边嘴角弯弯,眼睛却丝毫没有笑意,“表妹见到我,不该先行礼再回话吗?” 李清露将信纸匆忙的藏在身后,此时上下打量姚念,见她出来闲逛竟穿得清凉,薄薄的轻纱外衫里面就是玫红裹胸,加上松松挽就的发髻,显得妖妖调调的,简直不成体统。 自己一个清白人家的好女孩,凭什么对这种毫无礼数、不知廉耻的女人行礼?! 满心愤懑,但是还是不得不弯腰,谁让那个女人现在还是有名分的亲王正妃呢。 “清露见过王妃。”就算行礼,她宁愿叫王妃,也不愿承认她是自己的表嫂。 姚念眼皮都没抬一下,坐了下来,随口问道:“写的什么?拿过来给我看看。” “这是我写给兄长和表兄的家书。”就算我给你看,你能识得几个字? 姚念用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疑惑道:“看来你们平日也定是如此关心朝廷大事,所以家书中,也要先写一则我朝外jiāo新闻呀?” “不管清露的信是写给谁、写了什么,似乎都是我们家的事,王妃也管不着吧?”李清露红着脸,鼓起勇气反呛了一句。 “我管不着么?嗯……不如问问太妃。她总管得着了吧?一个闺阁女子与外人私通信件,言辞之间还颇为暧昧,不知太妃会怎么说?”其实姚念根本没看清信上有什么暧昧的言辞,不过先吓唬了再说。 “我是奉姑妈的命令给亲人写信,怎么就是和外人私通信件了?”李清露觉得和这个粗俗女人没道理可讲,可又怕她真去给太妃告状,让太妃知道自己对烨哥哥的情谊,那她真要羞死了。她急得要哭。 见到李清露脸皮薄又胆小的模样,姚念忽然从心底生出了一股罪恶的快意,原来做坏事是这么有意思! 她变本加厉,双手叉腰,以泼妇骂街的姿态对着李清露开始狂轰乱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点龌龊心思,你想让你的烨哥哥知道自己不会再被选中宣羌驸马,可以准备休了我是不是?” 李清露后退一步,被这阵势吓到了。 姚念“咯咯”笑了两声,又道:“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反正王爷是绝不会休我的,更加不会娶你。” “你胡说什么?好不知廉耻!”李清露双颊通红,觉得眼前的女人应该是疯了,怎能说出这样难于启齿的话! “你不信呀?”姚念此时像一只开屏孔雀,轻盈的转了个身,道:“本来看你是个小丫头,不想同你说这些的。可是事实就是,你的烨哥哥,偏偏就喜欢我这种不知廉耻的。他说那些规行矩步的贵女都无趣的很。” 萧烨当然没说过这样的话。 姚念又bī近一步,“他还说,比起京城中那些丰腴贵女,他更喜欢我这种纤秾合度的。” 李清露不由自主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尚在长身体的她也并不是京城中时兴的体型,而是清瘦,和曲线玲珑的姚念比起来,确实…… 她十分做作的看了看四周,又靠近李清露的耳朵,低声道:“他说这样才能更好的享受chuáng笫之欢……” 萧烨当然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李清露又羞又气,又被姚念bī近。她一低头,瞥见了姚念胸前一片风光,玫红的裹胸下暗藏峰峦,一呼一吸之间俱是撩人的风光。她难堪的略微躲开,却又看见她修长的颈上有一点红痕。 看着李清露死盯着自己发愣,姚念抬手一摸,摸到了那红肿之处,便又又娇羞笑道:“这里是烨郎临行前非要留下的,真是的,明明明日便要启程奔波,那夜还不肯好好睡觉,偏要战到天明呢……” “够了!”李清露终于再也听不得她的污言秽语,她的光风霁月,清朗无双的烨哥哥,怎么、怎么会是她口中那样! 衣袖挡脸,李小姐呜咽着跑走了。 姚念满意的笑了笑,散步也散得差不多了,她也转身而去。挠了挠自己脖子上那小包,哎,夏天到了,蚊子又开始猖狂了。 半路遇到了忙了半日刚刚从侧门回王府的予墨,正好二人一起同行回了凝光堂。 明月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在斐然居收拾自己的东西。却有个不速之客来了。 李清露哭着跑回了嘉善堂,姚念是笃定今日自己这么欺负她,她也没脸告状。一来李清露不想让李氏知道自己对萧烨的私情,二来姚念说的那些话,李清露也不可能从自己嘴里复述得出来。 但疼爱的小侄女哭着跑回来,若说不被太妃关注到,那是不太可能的。在一通bī问下,李清露实在没办法,只是支支吾吾的说,在花园遇到了王妃,王妃没来由的骂了自己一通。 这还得了?! 于是便有了凝光堂中这一幕。 桑叶捧着一个长条盒子,笑得yīn阳怪气,“王妃失礼,奴婢奉太妃之命,掌嘴二十,以示训导!” 掌嘴? 姚念还未出声,予墨便已经挺身而出,“不知道桑叶姐姐说的王妃失礼是如何失礼?” “我怎么知道?想来太妃也是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替王妃遮掩才没说的。”桑叶说了两句便已经不耐烦,对予墨推搡,怒道:“你给我滚开!” 予墨比不过她力气大,一下便被甩开几步。姚念就在眼前,桑叶见到了极好的机会,扬手便要打。 姚念也不知道太妃究竟知道了多少,这二十个巴掌的奇耻大rǔ,难道自己就逃不过了?她皱眉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却迟迟没听见桑叶的手掌和自己脸颊接触的脆响。 倒是有一声闷哼。 再睁开眼,她发现桑叶已经被按倒,头被明月的膝盖死死抵住,另一侧正和地面摩擦。 “王妃,这贱婢胆敢以下犯上,您看该如何处置?” 姚念心里暗慡了一阵,才咳了咳,道:“明月,你怎么二话不说就把桑叶姐姐给制住了啊?简直是无礼,快将她扶起来,桑叶姐姐恐怕站不稳吧?明月,抓紧了她的手!” 明月做起这样的活倒是眼疾手快,她依言拽着桑叶的衣襟将她拎了起来,但手上依然死死扣着。 桑叶不住挣扎,láng狈不堪,嘴上骂个没完:“好你个不怕死的丫头!我是奉太妃之命来的,你敢这样对我,就是在这样对太妃!” “哎呀,原来是太妃屋里的桑叶姐姐!”明月惊讶,支吾道,“是我失礼!我、我一进屋便瞧见一个人正要对王妃动粗,我还以为是哪跑出来的泼妇,想都没想就先动手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桑叶手上依然扭着桑叶,没有丝毫犹豫。 “放开我!”桑叶此时已经是蓬头垢面,怒吼着像一只被惹怒的疯狗。 姚念向明月使了个眼色,“明月,快放开她。” 被放开的桑叶转身对着明月,打是打不过,只得咆哮:“你们再怎么咋呼也没用,今日我定要掌过王妃的嘴,再回去复命!” 明月笑道:“那可不成了,王爷临走之前特意叮嘱过明月,如有任何人胆敢以下犯上对王妃动粗,明月有权利替王爷代行管教。” 哇,萧烨走之前留下过这样的话吗?姚念又是心里暗慡一阵。 桑叶被噎了一下,但依旧不死心:“你不过是个前院的野蛮丫头,真拿自己当根葱了?王爷再大也大不过太妃去,等我回了太妃将你发卖了,看你还嚣张不嚣张!” 姚念挑眉,这是这王府里大部分人的想法吧。 明月却得意道:“姐姐不知道了吧,明月虽然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但当初是老王爷带明月进的府,卖身契也是老王爷签的。桑叶姐姐觉得王爷大不过太妃,难道觉得老王爷也大不过太妃吗?” “你!”桑叶无言以对,只得恶狠狠的诅咒,“我会告诉太妃今日发生的一切!” 事已至此,姚念也不打算再讨好桑叶做无谓的功夫了,于是只是笑意满面的摇了摇团扇,道,“桑叶姐姐慢走。” 桑叶走了后,姚念、予墨和明月三个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直到晚饭时候,明月才期期艾艾问道:“王妃,奴婢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你呀……”姚念笑道,“方才不是雄心壮志的,要替王爷为我出头的吗?” “是奴婢太冲动了……”明月想想又是后怕,毕竟桑叶可是太妃宠信的人,她若是添油加醋告状,自己就真是害了王妃了。 “放心吧,没事的。”予墨倒是镇定自若,道,“明月姑娘方才都抬出王爷和老王爷的名号作保了,太妃应该还是顾忌的,至少不会再有掌嘴这样的体罚了。” “真的吗?”姚念皱眉,掌嘴、罚跪、打手心这些惩罚,前世时在王府里她可都是习以为常的。她怎么不知道,原来让一个莽撞的丫头这样一闹,便可化解危难了? 予墨对她点了点头,“不管怎样,先吃饭吧。” 吃过晚饭,予墨让陪王妃上蹿下跳了一整日的明月现行歇息了,才来同姚念低声汇报。 “之前王妃跟我提到的事,已经差不多成了。” “这么快?” 予墨狡黠一笑,“嗯,我们比较走运。” 姚念满足的伸了个懒腰,胸有成竹,“那我想出府亲自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加到怀疑人生,回家赶忙打开电脑发文,不说了,我继续码字去了…… 第16章 出府 一身嫩绿色的粗布短衫,一根木簪梳起十分简单的发髻,艳丽的眉眼没有施任何粉黛,却被帷幕遮挡。姚念就这样低调地回到了姚家村。 平日里这样穿着的小媳妇在村里走动也是寻常事,更何况今日是集日,没人注意到她是那个嫁去王府的姚家女儿。 眼前的阡陌纵横仿佛和出嫁前别无二致,在田间劳作的也都是平日总见的熟面孔。自幼生长的村落虽然给姚念留下的记忆大部分都夹杂着苦楚,但重生了一次又成为了王妃后,再回到这里,姚念依然有些眼眶温热。 她从王府出来的很早,像予墨前几日那样从侧门偷偷溜走。除了予墨和明月,她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眼看走到了自家门前,她深吸了一口气,敲开了房门。 姚母已经起了chuáng,吃过了早饭,将不大的房间收拾打扫了一番,如今正准备出门,上东桥口的集市上看看,却没想到打开门看到了自己久未见到的女儿。 “娘亲,念儿回来看你了!”姚念语带兴奋,但又怕被像三堂婶那样的多是非的亲戚瞧见自己,赶忙闪身进了屋。 “念儿,你……怎么回来了?快先喝口水。”姚母也是惊喜,赶忙放下了手中的农具,拉过女儿的手,带她进屋,又疑惑的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吗?” 姚念喝了口刚烧的井水,点了点头,笑道:“王爷出府了,我是自己偷偷出来的。” “这怎么成?”姚母胆小,有些焦虑,“王府规矩大,回去被罚怎么办?” 其实她出府前,予墨也有些担忧的问过她,要不别偷偷出府了,向太妃知会一声吧? 当时她的反应就是,知会个屁啊,知会了太妃,她还能出来吗?然后她再qiáng行出府,到头来还不是一通骂,一通罚? 这世她活得不再纠结,大部分原因都是对李氏的人性看得透彻了,再也没有什么美好的期待了。 她放下杯子,低声安慰娘亲,“娘,别担心,我都准备好了,保证万无一失!”她说的是实话,参透了李氏的本性后,她和予墨对症下药,倒是想了一出戏来。 姚母这才松了口气,又问:“在王府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让人欺负了去?” 她摇了摇头,想了想自己在王府这些日子,虽然没在太妃面前讨个得脸,但至少她都开始欺负太妃的侄女了呀,想到这,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那王爷对你怎么样?” 呃……这个么,她面露难色。 萧烨对她好么?萧烨在王府时屡屡维护她,借给她钱,还嘱咐了明月要保护她,这样来说,应该是很好吧。可是……是因为没有圆房的缘故吗?她总是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什么东西,和前世又不太一样…… 姚母看她发愣,一颗心也沉了下来。 姚念赶忙收起了思绪,笑道:“王爷对我很好的,他从没因为我的出身而看不起我。” 姚母还是一脸不信,并且红了眼眶。嫁入王府听上去是很风光,可她宁愿自己的女儿能有个安稳归宿,有个知冷知热的丈夫,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真的,娘!不信你看!”急于证明自己,姚念掏出了从王府带出来的东西。 白花花的银子! “这是……” “王爷给我的钱,他对我可大方了!”她笑嘻嘻的将银子放到母亲手中,“这是十两,您先收着,当平日花销吧。” “这不行!”姚母站了起来,严肃的教育她,“虽然我没进过王府,但寻常人家的媳妇偶尔贴补娘家都会被婆家看不起,既是王爷给你的钱,你便自己收好,我不用你的钱!” “娘!”将银子先放在了桌子上,姚念耐心劝道:“我平日里在王府内院,哪有机会花钱,这钱搁着也是搁着。再说了,王爷给的钱也不是王府公中的,是他的私房钱,他好心给了我,不花在有用的地方才是真正的làng费。” 见姚母还是不松口,姚念继续道:“您总是闹心口疼,腰腿也不行了,就该好好养着。咱家那点薄田,我看索性就养几年土,别种了!” “不是你想的这么回事。”姚母为难的看着她,“知道你的孝心,只是之前你留下的那二两银子,我还没动呢,这十两就更用不着了。” 她不解,“怎么呢?” 姚母讪讪一笑,“傻孩子,你说咱们这小村子里,四处都是沾亲带故的叔伯兄弟,我拿着这二两银子出门,就跟做贼似的,更别说买什么了。” 这倒真是她没有思虑周全了,在姚家村里那些货郎、行脚商们,估计谁也没有能力破找开着二两银子。就好像在荒岛上守着金矿,确实急人。 她思索着,就听姚母道:“乖念儿,你要在王府里长久过日子,怎会有没处用钱的?打点下人也好,置办收拾衣裳也好,娘不缺钱,你还是为自己jīng打细算,才能不叫那些小瞧了去。” 听着母亲字字句句还在为自己着想,姚念心中一热,起身道:“十两银子的事我听娘的,那二两银子给我,今日有集市,我非要想办法帮您换了!” 东桥口在李家村东边不远,一座小桥互通了周边几个村子,每个月的初五都是集日,这约定俗成的市集传统已经延续了数十年,集市上不仅有各种巧手的人制作的种种小玩意,还有农人贩卖自家余粮,更有天南海北走货的货郎,热闹非凡。 集市就有上午一个半天,姚念加快了脚步,手里紧紧攥着二两银子,寻摸着看谁的铺面上看着高档些,能换些铜板碎银子,同时还得躲着些姚家的亲戚。若实在不行,她只能先回京城再找钱庄当铺了。 “姚姑娘!” 她正纠结,听到有人在远处叫了声。虽然不大确认是不是在叫自己,她还是回过了头。 小桥边边上,一个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头戴斗笠,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格外出挑。 姚念轻轻挑开自己的帷帽,看到那斗笠下的脸,骤然欣喜,向那边走去。 “魏大哥!” 姚念认识这个货郎哥哥好久了。她记得自己十二三岁时,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的魏仲平便一个小小人背着货箱在五湖四海的行走了。一年里,会有一两次路过姚家村,在村里卖些新奇玩意儿,可讨村里的小孩子喜欢了。 少年魏仲平向来穿得质朴,和其他货郎无异的粗布褐衫还经常因为忙于赶路而显得风尘仆仆。他生得星目剑眉,周正得很,年少便开始走南闯北让他的性子也沉稳冷静。多年前他巧合在姚母家讨了口水和,一两年间便和姚母姚念认识了起来。 萍水相逢,货郎魏小哥知道了姚家母女生计艰难,却也不能帮上什么。只是从那以后再到姚家村,将紧俏的货品留一份给她们罢了。 “这么巧,又和魏大哥见面了,总觉得离上次你来我们这里已经过了好久了。”姚念浅笑着和他寒暄,忽然想到,自己觉得许久没见过他,是因为自己在心里加上了前世出嫁后的整整四年。 “嗯。”魏仲平话少,他上下打量着姚念的装扮,觉得发髻和从前有些不同,“你……嫁人了?” “啊……是啊……”姚念没来由的觉得尴尬,顺手扶正了自己的帷帽。 “恭喜。” “谢谢。” 四周还是人声鼎沸,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姚念才想起来自己来市集的目的。 “魏大哥,遇见你真是太好了,正好问你,身上有没有铜板碎银子够二两的?” 魏仲平想也不想,便道:“有的。” 姚念将紧握着银子的手伸出袖口,问道:“那可不可以帮我换一下?” 魏仲平想了想,对她道:“我的东西都卖光了,这里人多眼杂,我顺路去姚家村,我们路上说吧。” 姚念点点头,欣然接受,“那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小王爷走了,但是男二(幸福pào灰)上线了啊~ 小王爷:喵喵喵? 实不相瞒,菇菇今天又是刚回家就赶紧滚到电脑前面更新…… 第17章 rǔ娘(小修) 乡间小路上,一头小毛驴轻松拉着一架装货箱的小板车。如今没有货了,姚念坐在上面,魏仲平在前面赶驴。 颠簸中,姚念心中讪讪,坐驴车的王妃,恐怕自己是端启朝里的独一份了吧。 魏仲平的醇厚声音从前面传来,“真没想到,半年没见,乡下的小丫头竟然都成了王妃了。” “嘘!小点声!”姚念环顾左右,生怕让别人听见。她向前面凑了凑,低声道,“我这个王妃可是身上穷的叮当响,偏偏还有一gān穷亲戚对我虎视眈眈呐!” 一股女孩子独有的清淡香气从自己脖子后面传来,将人熏得心痒痒。魏仲平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魏大哥你呢?货卖完了是要去哪?” “走水路南下,回家。” “魏大哥的家在南方吗?从来没听你提过呢……” “嗯,在扬州。” 扬州?江南巨贾魏家也在扬州。姚念沉吟片刻,盯着魏仲平的背影思索。这样的身段和气场,若是换一身衣裳,她倒不难相信他会是扬州魏家人。只是……如果魏仲平真是那个魏家的人,为何要苦兮兮的自幼出来讨生活啊? “盯着我看什么?到你家了。”魏仲平忽然回头,吓了她好一跳。 她赶忙跳下了车,道:“魏大哥若不着急赶路可以进去喝杯水。” “正有此意。” 推门进了屋,姚念笑道:“娘!我帮您换好了钱,还把帮我换钱的人带回来了,您看是谁!” “姚伯母,我路过此地,正好来看看您。” 姚母见到魏仲平,也是欣喜,让他坐下。家中没有什么招待客人的吃食,姚母便端了一碟新鲜瓜果来。 魏仲平谦和有礼,“我还要赶路,伯母别为我忙碌了,您只须给我一杯水便好。” “好、好,灶上刚烧好的水,念儿,给仲平倒水!” 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就是吃香,姚念无奈,准备走到灶边,却被魏仲平一个箭步超过。 “水壶沉,仔细烫着姚姑娘。”魏仲平轻车熟路的给自己斟水,笑道,“伯母家我已经熟络,不如自己来吧。” “魏大哥,你真是那种最讨人喜欢的客人了!”姚念笑眯眯地chuī嘘他。 姚母又与魏仲平寒暄一回,听说他这次回家恐怕不会再出来走货,也有些唏嘘遗憾。 “娘!这些碎银子和铜钱我都帮您藏在chuáng下的箱子里了,用的时候再拿吧。”一千多个铜板加上一些小块的碎银子,光是重量就着实让姚念藏的费了些力气。 “好,好,眼看都要正午了,你偷偷从王府跑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那十两银子在桌上摆着,你拿回去。”姚母还是担心。 “嗯,我知道。”姚念乖乖答应,拿着银子开玩笑似的道:“我听娘的话,要拿着这些银子去发展自己的事业!” “这傻孩子……”姚母摇了摇头。 这时,魏仲平提议:“我也顺路要去京城,不如姚姑娘和我结伴而行?” “好啊。”姚念gān脆答应。有车不坐要靠两条腿走?她又不真傻。 魏仲平点点头,便先出屋去收拾车架了。 姚母最后和女儿嘱咐道:“那我就不虚留你们了。回到了王府,别再总是为娘担心,今后事事都为自己着想,别让自己过得委屈。” 听到母亲对自己的寄语,姚念的眼眶红了,“嗯。那娘亲也不要亏待自己,该花的钱就花,别舍不得。” 母女二人依依惜别,姚念收起了那十两银子的包裹,坐上了魏仲平的车,再次离开了姚家村。 中午的阳光很是晒人,道路上的人都少了起来。走出了几里路后,姚念见四下无人,才对魏仲平说:“魏大哥,你将我放在城门处就好了,不必耽误你的行程。” “无妨,康王府在城东,我恰好便要去东边渡口乘船。” “……”姚念无奈,只得对他道,“可是我暂时还不打算回王府。” 魏仲平倒是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挑眉道:“哦?难道康王妃这是要私奔?” 私奔……怎么可能?两个人才奔得起来啊。姚念转念一想,魏仲平、自己、驴和车,如果这样被太妃看见了,不认为她是要私奔才怪了。 姚念只得胡乱编个理由:“好不容易偷偷出来一次,我想去西市逛逛再回去。” 魏仲平认真道:“东市西市大体都差不多,我路过东市,送你去东市吧。” “……” 可是李家的兴锦坊在西市啊!!姚念在无声的呐喊着。 无奈之下,她只得再扯个谎,“其实是康王府的太妃让我去西市兴锦坊帮她取一匹锦缎,所以……” “兴锦坊……”魏仲平沉吟。 “我们太妃是京城皇商李家出身,兴锦坊就是她家的产业。”怕他怀疑,姚念又为他解释道。 “嗯,略有耳闻。”魏仲平的声音波澜不惊,“那便送你去西市。” “谢谢……”盛情难却,她也不好说什么。 路程刚刚过半,她又跟魏仲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魏大哥怎么忽然就决定回家不出来啦?” 魏仲平道:“倒也不是突然决定。只是得到了家中的书信,一直支撑家中生意的兄长不幸病故了,只得我回去帮忙。” 她惊讶之余,连忙道:“对不起,魏大哥,我突然问起这些……你……节哀。”不管魏仲平是不是扬州巨贾魏家人,她对魏仲平家的兄长都是一无所知,便也只能说一句节哀了。 魏仲平倒不是十分哀伤,淡淡道:“没关系。我的兄长真的是才gān上比我qiáng上百倍的人,我自幼便非常敬仰他。只是他身体一直不好,如今离了病痛和俗世烦恼,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她沉默了一阵,不知该如何接话,最后还是岔开了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魏大哥家里也是做生意的?” “算是吧。” 姚念又道:“我家王爷也跟着李家人去做生意了,去洛阳。” “洛阳的商业确实比京城还要发达几分。”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姚念放弃了,gān脆闭目养神。 道路不断后退,他们很快就进了京城,直奔西市兴锦坊。 兴锦坊的位置很好,几乎就在整个市集的正中间,建筑也比别家店铺高大不知几许,彰显着皇商的气派。 姚念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李家的产业,心里顿时只有四个字:财大气粗。 “用不用我等你?”魏仲平赶了一阵路,此时摘下自己的斗笠扇风,眉眼之间流露的依然是和这身粗布衣裳不相符的英朗之气。 姚念赶忙推辞,“真的不能再麻烦魏大哥了,何况……若是让里面的李家掌柜看到了你,怕生误会。” “嗯。”魏仲平点了点头,又扣上了斗笠,对她笑得是难得的灿烂。 哎,生得这样俊俏一张脸,可惜恐怕再也见不到了。这样想着,姚念竟生出了一些离别之意。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魏仲平沉声道:“放心,我们肯定还有机会再见。”随后便潇洒的赶着他的小毛驴向东边去了。 他走后,姚念深吸了一口气,在兴锦坊门口参观够了,她将视线转向了兴锦坊旁边毫不起眼的一小间商铺。 这商铺实在太窄小了,夹在兴锦坊和另一家店面很大的书斋中间,连个像样的牌匾都挂不开。 敞开的门上一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折扇,上面的山水图案或诗句各有不同;另一面展示了一些女子用的团扇,jīng致小巧,别有意趣,让人一眼便能看懂,这是家卖扇子的。 门口的yīn凉处,竹椅上坐着一位蓄须男子,看上去有些年纪,自己就举着一把蒲扇在摇,没怎么用心招揽生意。但是见姚念在门前驻足许久,他还是问道:“这位娘子,看扇子吗?” 姚念对他点了点头,便自行迈过门槛,走进了店内。 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上去要宽敞些,一个□□步见方的小厅,摆着一些扇子,还有些竹子、扇骨、纸张等原材料和半成品。 厅内还有一个小门,通往后面。此时一个中年妇人挑帘出来,见店里竟来了客人,竟还有些惊讶,赶忙招呼。 “这位娘子,看、看些什么?” 姚念只大致看了看扇子,便对她笑道:“这位大娘,我想进那里面看看可好?” 妇人为难道:“这……娘子见谅,里面是我家起居之处,没什么扇子可看的。” 姚念不语,妇人便更加局促,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从里面又走出一个窈窕女子,见了姚念又见到妇人的模样,便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赶忙道:“夫人,别欺负我的rǔ娘。” “哦……”姚念被拆穿了身份,尴尬的笑了笑,乖乖退后一步。 这下那妇人更加惊讶了,上下看着姚念,忙问予墨:“姑娘,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夫人?” 予墨点了点头,妇人才恍然明白是金主来了,赶忙对外面招呼,“陆老头子,你快进来!!姑娘跟着的那位夫人来了。” 刚才坐在门口的那个陆老头走了进来,赶忙行礼。 予墨在她耳边介绍:“夫人,这是郑rǔ娘和她丈夫,陆伯。” 半个月前,她托予墨找熟悉可靠的人在兴锦坊总铺便赁一家小铺面,予墨找到了从前在杨家一直照顾自己的郑rǔ娘一家人,姚念今日来便是想亲自看看。第一眼见面,姚念觉得郑rǔ娘对予墨却是是亲厚无比的忠诚,而陆伯宽袍大袖的还有一把胡子,倒有些像有学问的先生,脑子倒不会不好使。 陆氏夫妇当然对姚念这个大金主以礼相待,姚念也礼貌的同那二人行了礼。 郑rǔ娘笑道:“夫人方才不是说想要去里面看看?您随便看、随便看……” 予墨拉过她来,对夫妇二人道:“你们在前面看着店,我先带她到后面看看。” 予墨带她穿过小小的扇子铺,挑帘到了后院。不大的小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一棵生长繁茂的梧桐树,房边还种了些花草,井边的小石桌上摆着收拾了一半的青菜,很有悠闲的市井生活气息。 姚念觉得颇有赏心悦目之感,道:“住在这里感觉一定不错。” 只可惜这商人租住的小院子没有那么讲究,少一间坐北朝南的正屋,只有西边一排两件瓦房,东边角上一个简单的灶台。 “进去看看?”予墨问她,“郑rǔ娘有一儿一女,大女儿和我一般年纪,已经出嫁,小儿子在里面。” “方便吗?”姚念问她。 予墨对她笑了笑,“你是金主,没什么不方便的。” 作者有话要说:呼,下章终于要介绍小王妃的宏大计划了…… 这章小修了一下,给魏公子回家找了个更合理的理由,接下来的剧情还会提到哦~ 第18章 状元 予墨说完便先行走进了屋内,姚念又看了看这小院,也跟上。 房内收拾得很gān净,靠窗的一边有一个小小书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端坐着,正在读书,予墨站在他身后看着,画面十分和谐。 姚念走进去后,那少年依旧定睛看书,似乎过于专注而根本没注意来人。 还是予墨从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椅背,“颢之,这位姐姐便是租下这扇铺的人。” 陆颢之这才恍然,抬起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姚念,局促的站起身来。 真是青涩又充满朝气的少年,不谙世事不懂jiāo际的模样着实让人心怜。 “叫姚姐姐便好。”予墨提醒他。 尚在长个的少年只比予墨高出一点,开口也是满满的少年音。“姚姐姐好。” 姚念对他笑着点了点头,予墨替他道:“陆伯便是个读书人,颢之自幼就知道用功,连家父都夸过他。”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姚念一直都崇拜读书人,于是笑道:“颢之这么厉害,将来定能中个举人的。” 不善言辞的陆颢之这时却开口,坚定道:“不,我将来要中状元的。” 予墨拍了一下他的头,“小小年纪,别说大话。” 噗。姚念忍笑。 予墨问道:“夫人,时候不早了,要回去么?” 姚念还没说话,陆颢之却道:“姐姐,我近来看《尚书》有一处不懂,你给我讲讲再走吧?” 看来从前在杨府,予墨也经常这样帮他解惑?人家都这么说了,姚念怎好剥夺一个上进少年的求知欲,于是她道:“你们先说,我去和伯父伯母说两句话。”说完便翩然离开。 于是陆颢之又坐了下来,捡起了桌子上一本书,熟悉至极的翻到某页,指给予墨看。 “姐姐,这句‘宥过无大,刑故无小’中的‘故’是指……明知故犯?” “嗯。”觉得他说得很对,予墨便不再多说什么,反而打趣他:“你的悟性很好,对自己的见解再有信心一点,否则怎么当状元郎?” 陆颢之合上了书,转过身来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姐姐,我说要当状元,是认真的。” 予墨手腕撑着桌边,一时被他的认真略微惊讶到,他的手指缓缓向边上移动,最后触碰到了她的袖子。 少年一派天真,斗志昂扬,“我一定要当上状元,才有机会给杨大人昭雪,让姐姐脱离奴籍,这也是父亲母亲的心愿。” 予墨心尖一动,但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对他道:“那你定要付出比现在还多千百倍的努力才可以。” “我会的。” 姚念走回前面的铺面,猝不及防就受了郑rǔ娘的一个叩拜大礼,她吓了一跳,赶忙将人搀扶起来。 郑rǔ娘擦着眼泪,道:“我和老头子都是在杨府自幼看着大小姐长大的,在我眼里她就同我女儿没有两样。当初她家遭难,我们这些帮不得什么忙,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小姐被卖。当初听说她被贵人买下,我们都忧心不已,生怕又是……幸亏今日一见,知道夫人温柔宽厚,我们才放心了。更何况,您还如此信任,将这边的生意也托付给我们……” 姚念笑道:“伯母放心,我有很多事都要仰仗予墨帮我呢,我肯定会对她好的。” 郑rǔ娘擦gān了眼泪,也是笑,“您也放心,我家老头子虽然是个酸书生,但是对数术颇为在行,您说的那些任务,我不太懂,他是懂的。”说着便来招呼:“老头子!来跟夫人讲讲,最近做的如何?” 陆伯闻声而动,似乎早有准备向她展示开店半个月来的成果。郑rǔ娘先将店门合上,便去后堂继续洗菜了。 只见陆伯简单粗bào的将桌面上各式扇子都扫到了一边,拿出了厚厚的一本大册子,掀到了第一页,让姚念坐下来细细观看。 “夫人请看。”陆伯用扇骨敲向册子的左上角。 “这是咱们扇铺开店的第二日,五月廿一日,我记录下的兴锦坊经营情况。” 姚念自己看去,这些简单的数字她当然都能看懂。兴锦坊几时开门、今日店内都摆了那些品类的布料、有哪几个伙计今日上工、上午客流有多少、下午客流多少、出来时买了布匹的客人有多少、买的都是什么料子……都有条理的做成表格写在上面。 又翻了几页,大致都是相似的数据,除此之外,哪一日有什么突发情况,也都被记录了下来。 比如前日,快到午时,有位客人气冲冲的来,声称兴锦坊店大欺客,卖给他的货品品质低劣,结果被伙计以闹事为由叉出去了。 姚念满意的点点头,又问:“这个客人,有没有请到咱们扇铺来聊聊?” 陆伯道:“当时是有这个想法,但是咱们铺面离兴锦坊太近了,恐怕惹旁边怀疑,暂且放弃了。如果夫人要求,小人可以再想办法。” “那倒不必了。”姚念站起身来,略施一礼,道,“看来予墨果然找到了最合适帮我做事的人。起初我还怕,这世上没人懂我的设想呢。” 陆伯道:“虽然小人不知道夫人这么做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是如此jīng细的统计下来,肯定不会是无用功。夫人是聪明人,杨姑娘也是聪明人,所以传达到了小人这里,非常清晰易懂。” “伯父应该说,因为您也是个聪明人才对。”姚念道,“这个东西,每隔半个月总结一下,再让予墨那给我看,可以么?” “没问题。”陆伯信誓旦旦,他对眼前这位眼神坚定主意正的小夫人还有自己每日的任务是有疑问,但是他相信杨予墨。更何况这一家人的生计都要仰仗这位夫人,她说什么,做好便是了。 予墨这是才迟迟从里面走出来,对姚念道:“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姚念心道,明明是你误了时间,还要催促我……她忽然想到什么,道:“准备要带回府的东西备好了没?” “都备好了。” 二人从扇子铺离开,奔波了一天,终于到回康王府了。 走在路上,姚念状似不在意的问道:“怎么给未来的状元郎解惑解了这么久?” 予墨叹了口气,依旧是平淡的语气,“这孩子自小就求知欲qiáng,问来问去的。” “人家现在都比你高了,可不是孩子了。”姚念揶揄。 “yīn阳怪气。”予墨瞥了她一眼。 姚念继续道:“总之,我觉得……你rǔ娘一家人都很好,她夫君脑子厉害,儿子也好学上进,说不定将来真能成状元呢!予墨……我觉得你……” “我当颢之是弟弟。”予墨打断了她。 姚念对她狡黠一笑,“我是想说,我觉得你这次找的人很合适,我很满意,你想到哪里去了!” 予墨尴尬一阵,姚念正经起来,问道:“你觉得我这么做下去,真的有用么?” “实话实说,我也没有做过商人,我只知道现在我们刚刚迈出第一步,观察这么做是否有用还需要时间。”予墨道。 听到予墨这么中肯的回答,姚念心中却愈发没底起来。 予墨又道:“我还知道,王妃所尝试的道路是前人未曾想过的,正因如此,或许真能石破天惊。” “或许是胎死腹中呢。”姚念笑笑,她一开始的想法其实挺简单的,既然太妃一个女人可以在背后控制着这么大的一家布坊生意,这生意还做得如此红火,那么她想自己也一定可以。 问题是,她对生意一窍不通呀。灵机一动,她有了这么个打算,不会可以学,她的打算就是,偷偷学。 兴锦坊是北方最大的布坊,学习一下人家如何运作、了解一下当前时兴的布料总不会有错的。另外,她还可以时刻紧盯着兴锦坊,万一能找些破绽呢?皇商的名声也是很重要的不是。 她还是长叹了口气:“若是有个会做生意的人帮我就好了。” 予墨却道:“求人不如求己。” 对!gān嘛时刻想着求助别人,前世的教训还不够多吗?鼓起了gān劲满满,回到王府,又有一场好戏等着自己参演。 今天不曾告知太妃,自己便擅自出府,若是真指望太妃不会发现而侥幸躲过一劫,那她姚念就是脑子坏掉了。 明知道回府后李氏肯定会发难,她也不打算坐以待毙。 不过这次是自己理亏,可不能舌战了。况且她还记得萧烨临走之前给自己留下的话,要试着讨好太妃。 今日,她就勉qiáng完成这个任务吧,至于结果如何,那可就不是她掌控的了。 从侧门偷偷溜了进去,赶紧换下了这身用作伪装的衣裳,换上了一身符合王妃身份的家常衣裳,然后赶忙带着予墨和准备好的东西来到王府内的厨房。 撸起袖子,她对着一屋子错愕工作着的厨娘道:“今夜太妃的晚饭,我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让小王妃做市调是有点脑dòng清奇,有点扯,不过反正是架空咯? 而且搞好了之后,不仅可以自己成立一家布庄抢走恶婆婆的生意,还可以将市调第三方也发展一下,岂不是美滋滋! 好了今天就唠这两块钱的吧,被催更的菇继续guī速码字去了…… 第19章 觊觎 当姚念出现在嘉善堂的时候,李氏的脸色难看至极。李清露坐在李氏身边,看她的眼神充满鄙夷,被她瞪了一下,便移开了视线。 “王妃娘娘,知道回府了?” yīn阳怪气的。姚念将今日予墨形容过自己的四个字转赠给太妃。 “你看看你,衣衫不整的像什么样子!” 她闻言,惊吓般赶忙将自己还在挽起的衣袖放了下来,盈盈下拜,娇声道:“母妃,儿媳知道自己又惹您生气了,但是晚饭已经备好了,请您先用饭好么?” 自上次派桑叶去教训这野丫头,桑叶却灰头土脸的回来言辞含糊,李氏已经忍了一肚子的气,等着找个机会和姚念一并算账了。这农女不就指着那番邦公主来威胁自己么?现在陛下已经择定了一位郡王世子做驸马,宣羌国使者也已经离京,她难道还会继续看一个农女的脸色么? 李氏冷笑一声,又问她:“你以为吃了饭,我就会放过你么?” 姚念泪光闪烁,默默不语,飙戏飙得竟有些痛快。 予墨站在姚念身后,见她这样子,也忍不住想上场讲几句台词,便低声道:“禀太妃,我家王妃今日出府其实……” “大胆!太妃说话,哪有你个奴婢插嘴的份!”桑叶适时出声。 “母妃……”姚念忽然“扑通”跪了下来,吓了予墨一跳。“今日做的桂花糯米藕,凉了便不好吃了……” 李清露自幼娇生惯养,家中向来和睦,很少有机会见到这样激烈的场面,她有些不忍直视了,倒不是同情姚念,只是觉得太尴尬。于是她开口劝太妃:“姑妈,王妃既然一直在提及今晚的饭菜,说不定是别出心裁的准备过,您要不要先试试?” 太妃瞥了一眼边上婢女端着的桂花糯米藕,倒是有些美观,虽已心动,但还是道:“别出心裁?别再是想毒死我吧?” “儿媳就是毒死自己,也不敢毒死您啊……”姚念期期艾艾道。 见太妃再没说话,姚念轻松起身,接过婢女手中的白色瓷碟,慢慢向太妃身边走去。 碟子端到了眼前,李氏才仔细看到,白嫩的藕被切成寸余的厚片,每个孔dòng中都塞着糯米,整齐的堆叠着,上面还覆着一层浅huáng透明的桂花糖汁。不得不说,看上去还有些模样。 姚念俯身,亲自用筷子为李氏布菜,夹了一块,特意再蘸满糖汁,放到了李氏眼前的碟子中。 “请母妃尝一尝吧。”姚念满脸期待。 李氏尝了一口,桂花清香,糯米黏软,藕片脆慡,确实口味不错。 姚念没有得到李氏的批评,便已经几乎要溢出幸福的泪水,赶忙向婢女招手,剩下的菜品也一一上到桌面。古法奶汁酿肉、香菇菜心……一道一道菜,虽然和王府平日所用份例的菜品偏差不大,但又都各有不同。 看李氏没有说话,李清露也颇为好奇,开始动筷品尝。 姚念努力的挤着眼泪,心想,萧烨说的没错。李氏身为富商之女,自幼锦衣玉食,什么珍馐美味没尝过?可到了王府后,每日供应菜品都有份例,厨房中做出的味道也千篇一律,吃个十几年,不变得嘴馋好吃才怪。她虽然从前在农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但她好学呀,特意学的话,几道jīng美的菜式还是简单的。 没出息。姚念在心里嘲笑李氏,早知道自己应该在菜里吐些口水了。 服侍这对姑侄用过整顿饭,姚念累的腰酸,却还是不得不赔笑。 李氏漱过口,忽然对她道:“如果你以为做一顿饭便可讨我的欢心,那你不如明日起便去厨房为奴为婢吧。” 咦,好绝情啊,刚才你吃的时候怎么不说?姚念咬了咬下唇,又跪了下来,嘤嘤哭泣。 “吃过了饭,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你今日私自出府的惩罚了吧?” 姚念哽咽道:“其实今日儿媳私自出府,并非不敬母妃,不听母妃的话,而是、而是……”抽噎两声,说不下去了。 予墨适时接过了她的话,趁桑叶还没来得及吼,便道:“请太妃明鉴,我家太妃想着家乡今夏的新鲜蔬果应该成熟了,想亲自采摘来让您尝个鲜。可想着往日总是惹你生气,前些日子又不小心说错话冲撞了清露小姐,怕是要提前告诉您又被您驳斥,这才决心私自出府的。” 其实菜都是让予墨出府时提前准备好的,谁有闲心给前世害死自己的人下塘挖藕啊? “王妃这一日在外奔波,几乎中了暑,回到府中赶忙为您亲手做菜,还烫伤了几处。她说,只要您吃得开心就好,吃了之后,怎么责罚她都愿意受。” “陶儿!别说了,别说了……”姚念哭出声来,赶忙将袖子裹得更紧了。这个死丫头,自己根本没有烫伤,chuī牛也要打草稿的好不好? “王妃,奴婢若是不说,谁能知道您的一片心啊!”予墨几乎声泪俱下。 “好了!好了!”李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李清露皱眉,她圣母心发作了,即使姚念是一个自己十分厌恶的人,但在自己眼前痛哭,真是好可怜啊,而且很吵。 “姑妈,王妃也是一片好心,要不您就轻罚吧。”嗯,轻罚,不是饶了她,轻罚吧。李清露觉得,还是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点颜色才好。 李氏似是无奈,面对着各个被姚念哭声打动的下人们,此时有些骑虎难下。 “我不需要你的心意,今后你老老实实在府中,别给我们王府丢人,我变念佛了。这次禁足半个月不准出凝光堂。”李氏终于摆手,打发走了这对扰人的主仆。 看着姚念离去的背影,李清露慢慢松了口气。这个可怜的女人,讨好自己的姑妈需要这么卑微的姿态,却依然是不得其所,若不是自己实在是善心为她求情,还不知道要受什么苦呢。这么想着,李清露顿时生出了一股普度众生的优越感,果然比起王妃,自己在这王府中话语权更多些。这么高贵善良的自己,烨哥哥会不喜欢吗? 回到凝光堂的姚念也是为自己的演技提升而沾沾自喜,反正她有予墨可以和外界沟通,禁足反倒免了每日对着太妃晨昏定省的受罪。 禁足生活倒比平日里悠闲许多,许是老天爷看不得她这般逍遥,半个月后,予墨给她带来个坏消息。 姚婷开始蠢蠢欲动了。 虽然在离家前,姚念对母亲嘱咐过,用钱时小心点,别再让三堂婶瞧见了又生事。然而,这姚家村就这么大,像三堂婶这样不必劳作的妇人又闲得很,总能发现,姚老大家的竟然忽然手头宽裕起来了? 这可是了不得的发现,吴氏回家立即告诉了自家男人和女儿。 姚婷听了,眉头紧皱,姚念那样的闷葫芦当了王妃,果然都开始有能力接济娘家了?她每个月有多少例银?她是不是捞着别的好处了?一番胡思乱想,她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她不甘心,若是她入王府,能够得到的肯定比她更多。 “娘,这样下去可不行。”姚婷劝她娘,“您想想,你们老两口每天管着那么多人,还要时而下地查看,咱家一个月才能有几口白面吃啊?大娘这下可好,不用种地了,每日都有银子花,这不是忘了本分吗?” 这话可说道她娘心坎里了,吴氏往炕上一座,拍手道:“可说呢,我这心里一口气也咽不下去啊!可女儿你说,咱们还能怎么办?字据都签了。” 吴氏现在想想就后悔,早知道能从大嫂家榨出无穷无尽的银钱,她当初怎么会为了一根金钗就欠下两清的字据! 姚婷随口道:“娘你想过没有,如果当初进王府的是我而不是姐姐……” “哎,娘知道你处处都比那个姚念qiáng,可现在、现在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姚婷继续道:“姐姐真是挺绝情的,出嫁之后一次也没再来看过咱们。咱们村口那家的小玲儿,她姐姐出嫁了也不总回来是不是?” “嗨,人家小玲儿的姐姐嫁到了南边,过得不错,虽然不总回家,但是总接她妹子上南边去小住。小玲儿每次回来都带不少东西呢。”吴氏自己说着,越说越觉得似乎被启发了。 她的姚婷也是姚念的妹妹,妹妹去王府探望姐姐,那是天经地义啊!字据的事另说,这姚念往自己娘家搬钱的把柄被自己抓在手里,她若是不答应,自己有本事给她闹到王府人尽皆知,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做人! 于是,吴氏找了姚母,姚母便急忙想办法递消息给姚念。 予墨传达了这件事,“夫人说,王妃的三堂婶很急,今日定要您给答复。” “让吴氏带着姚婷滚!”姚念气的摔笔。 “好的。”予墨答应的很快。 “等等!”姚念叫回来她,又道:“刚才那句收回,告诉她们,千万不要给我散布谣言,我是非常乐意让婷儿来陪我的,但是这事我做不了主,要等王爷回来听他的主意,让她们耐心等待。” “王妃真打算让你妹妹入府?”予墨惊讶,“恕我直言,姚婷这个女孩子的心很大。” 姚念对她眨眨眼睛,予墨才忽然想到,她梦到过未来的,那么对于姚婷,自然已经做好对付的打算了? “主要是,我现在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不是么。”姚念苦笑一下,转而道,“你顺便帮我查一下,三堂叔家现在都是什么情况?姚婷有没有许人家?” “这个,奴婢做不到。”予墨诚实道,她之前做过贵女,做过婢女,但是没做过查案的捕快。 是啊,姚念也尴尬了一下,沉吟片刻,道:“让明月去吧。” 予墨走后,姚念整个人都松垮下来,觉得心累。 萧烨怎么还不回来?赶紧回来和我一起面对这个烂摊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某菇瑟瑟发抖的把自己炖了,希望大家看在我这么拼的份上,收藏一下嘛! 今天是小年啊,发一波红包吧~祝大家饺子吃的愉快! 啊对了,宵夜君下章就会出现啦!!!! 第20章 梦境 暂且打发了三堂婶,姚念这晚睡着,做了个十分……神奇的梦。 梦里的她没有什么远大的复仇计划,亦或是计划已经破灭?总之她已经在收拾自己的包裹,准备离开王府远走高飞。 萧烨忽然踹门进屋,绷着一张脸,将房间内的气场都搅合得严肃起来。梦里的他不像前世那样平淡,也不像今世的温柔——原本璀璨的桃花眼也闪着冷酷的光,唇角向下凶巴巴的,连声音都变得低沉。 “我要走了,后会无期!”梦里的自己拎起包袱就走,却被一把抓住了小臂。 “本王何时准你走了?你想去哪儿?”萧烨气势汹汹的质问,原来梦里的他和自己并没有定下盟约。 自己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被用力一拽撞进了他的怀里,天旋地转之间,嘴唇便被轻而易举的采撷。 不同于之前的小心翼翼,这个吻带着不容拒绝的王霸之气,激烈得如同窗外忽降的狂风骤雨。她的口中每一寸软肉都被他温热的舌刮过,被作弄得无法抵挡,脑海中其他的想法一一被挤了出去,最后就只剩下萧烨的面孔。 梦里不知过了多久,萧烨才放过了她已经被□□得嫣红的双唇,转而在她下颌和脖子之间流连。紧扣着她的双手,萧烨霸道的宣告着只有他对她的去留才享有决定权。 无意识的嘤咛出声,她的羞耻心让自己振作起来,奋力挣扎,萧烨才放开了她。 “放、放开我……”怎么回事!这下她连拒绝说出口都变得像撒娇了! 接下来,这个梦就向着更加离奇的方向走了,萧烨温柔的搂着她,似乎又变成了现实中那副温柔和煦的模样。 “念念,你不是缺钱吗,看,这是本王为你开凿的铜矿,做成的钱,都给你。” 姚念不知道梦里的自己是怎样的脑回路,面对着场景变换,面对着一座铜山,她娇羞的嗔怪:“大王,念念更想要金山!” 梦到这,她骤然惊醒。 莫名其妙!这是什么破梦? 她摇了摇头,把那些荒诞的画面都甩出自己的脑海。 甩着甩着,那些金山银山和铜山还有山大王和压寨夫人的画面都甩走了,但梦中的吻回味起来却愈发清晰。 回忆着如此真实的触感,仿佛一切就发生在上一刻。仿佛上一刻,萧烨的手指还在和自己的脑后发丝jiāo错,萧烨的舌头还在自己唇上搜刮…… 光是想想就已经心跳不止、面红耳赤。 她赶忙掀开被子下了chuáng,推开窗子chuīchuī夜风,让自己再清醒一些,如果还不够清醒,她打算再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试试。 金山银山什么的,一定是因为最近一直在算计银钱上的事,才会夜有所梦吧。可是梦里那个霸气侧漏的萧烨,也是日有所思,思来的么? 开什么玩笑,萧烨本就是自己的夫君,而且还是一个曾经在前世离弃她的夫君。就算换了一世,她有必要对他渴望成这样吗? 不过是梦中想象罢了,梦里的萧烨也不是平时的他啊。 可心里还是一阵阵的悸动着,提醒着她,这份感觉在清醒了这么久后依然存续着。 姚念不得不向自己坦诚一个事实,自己这不是心动,是欲念动了。这个想法让她彻底变成了只煮熟了的虾。虽然害羞,但她觉得,这没什么丢人的。 “没出息。”夜风chuī个够,姚念骂了自己,便又滚回chuáng上睡觉。 翌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姚念被欢跳着闯进来的明月吵醒了。 “王妃!王爷给你的回信来啦!” 王爷……姚念揉了揉眼睛,觉得头皮上一炸,她现在特别不想听到这个人的事情。 她逗猫似的摸了摸满含期待的明月的肩膀,“去,让陶儿给你读去哈……” “可是王妃,奴婢还有事情要和你禀告呢!”明月神秘兮兮的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就是你让奴婢查的那个堂妹……” 姚念这才眼睛一亮,一边起身穿衣,一边道:“说来听听?” “先念信嘛。” 姚念无奈,自己这个主子当的真是很失败,时刻要受各种人的威胁! 她一把扯过信来,撕开信封,取出信纸。 是萧烨的隽逸的字迹,看得出为了让她能够读懂,他尽量用了浅显易懂的字句。 多、多此一举,我现在都认识很多字了。姚念在心里默默念。 信中大意是说,在李谦在洛阳多有碰壁,进行的不是很顺利,稍作休整后可能打算直接去扬州。但是他倒打算可以先回京城,可能写完这封信不久就会动身。 什么?萧烨就快要回来了?她继续看下去。 信中还问了她在府中怎么样,是否准备好下次同他一起出门,还有些写得肉麻,吧啦吧啦,都是废话,她红着脸快速略过。 看到明月还在殷切的望着自己,姚念赶紧继续看,摘出写到她兄长的话,“咳咳,王爷说,明凰跟着他,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过什么凶险,自然过得轻松,全当放假出去旅行了,游山玩水快活得不得了。” “不过呢,他也有些担心自己留在王府里的小妹,很快就就要同王爷回府了。” 明月听了开心的转圈圈。冷静下来才回到方才神秘兮兮的模样,对她道,“王妃让我查的,的三堂叔家的小女儿姚婷,确实已经许了人家。” 果然,她记得自己出嫁前那阵,三堂婶便一直张罗着给姚婷相亲事,只是她出嫁前那阵自顾不暇,也不知道最后三堂婶相中了谁家后生? 明月这丫头虽然情绪比较外现,然而做起事来还是比较靠谱的,“姚家已经跟邻村许村长的大儿子家定了亲,奴婢特意悄悄去穿芳村打探过,听说许村长家预备着过几天就要过礼了。” “嗯……这样么?”姚念沉吟片刻,心里有了计较。 邻村村长家的大儿子,听上去也算是农户里说得过去的人选了。关于姚婷是否能沾自己的光进王府,她这边没有给三堂婶一个准信儿,凭她对三堂婶这人的理解,她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保底的人选吧。 “五日之后你再帮我跑一趟,看看他们的聘礼是否送去了姚家。” 若到时候姚家真的已经收了聘礼,那她姚念可就要摩拳擦掌的搞搞事情了。 姚婷这边需要静观其变,姚念qiáng迫自己不再回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将禁足的日子继续过得像个米虫。 如此又过了十来天,明明萧烨有在信中写会不日回京,怎么还没回来呢? 不小心又想到了他,姚念用笔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以示惩罚。 自己是希望他赶紧回来发现自己被禁足的惨状,自己就又可以告太妃的黑状啦!就是这个原因没错。 胡思乱想间,予墨进来,丢给她一本薄薄的线裝册。 “王妃要的东西,做出来了。” 是对兴锦坊调查的半月总结呀?姚念有些紧张期待,招呼予墨道:“搬个凳子过来,我们一起看吧。” 半个月时间不长,所以搜集到的信息并不冗长繁杂。尤其是在陆伯逻辑十分清晰的整理后,更加浅显易懂,一目了然。 兴锦坊近半个月来,每日巳时准时开门,申末闭门。每日客流较多的时间集中在午后,每日平均客流有二百人左右。这个人数不是很壮观,但去兴锦坊买布的还有不少是其他布庄,拿货数量巨大。 这半个月时值初夏时节,百姓多有购置轻薄而贴身的平价麻布料,达官显贵则钟爱刺绣jīng美的轻罗纱。另外,兴锦坊新从洛阳引进的云妆缎也颇受好评,尤其是在坊间流传了宫中贵人中也流行这种布料后。 初七这天,太妃身边的橘枝姑娘亲自到了兴锦坊总铺,待了半个时辰后拿了账簿和一些布样子乘车而去,料想应该是回去要向太妃汇报。 除此之外,便只有那一次的客人号称自己在兴锦坊买到了劣质布料后闹了阵,这一个突发事件。 “嗯……”姚念点点头,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能收集到这么多信息,已经达到她的预期了。 予墨问道:“除此之外,扇子铺的账本王妃要不要看一下?” “不必了,我说过,我只看兴锦坊这事的成果,扇子铺的经营盈亏,全部由他们陆家三口自己担负,不必问我。” 予墨又道:“可你当初夸下海口,说要还王爷给的一百两,若一直没有进项,怎么还?” 这……问得好啊。姚念倒是被提醒了,既然是她自己挖的坑,那这钱无论如何肯定要还的。 “近来天气炎热,且颢之画的扇面颇受欢迎,很快应该就能有盈利了。”予墨劝道,“陆伯和rǔ娘也是这个意思,他们至少要还你本钱。” 陆家要还自己本钱,她要还萧烨本钱,这样想,似乎也挺公平。 “好,那便等有了盈利再说!”姚念伸了个懒腰,先将这薄册子锁紧了桌子下的小铜箱中。 调查兴锦坊那便的事开始渐渐走上正轨,她又想到另一件事。 “对了,上次我和你说的另一件事,怎么样了?” 予墨知道她在说什么,摇了摇头,道:“难办。王妃有没有发现,秦嬷嬷离开后,这王府中连一个三十五岁以上的奴仆都没有了,甚至连服侍太妃的橘枝、桑枝也是年轻的。” “你是说,那些知道二十年前王府里发生过什么的人,都已经不在王府了。”姚念沉吟。 予墨点头,道:“如果上位者想要刻意隐瞒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凭你我是很难查到的。我觉得……倒不如找个机会问问王爷。” “问萧烨?”姚念思索着,萧烨知道的自己降生时王府里发生的事情,会是没有被矫饰过的吗? “我是说,向来亲王府中人丁增减都有玉碟记录,那记录是不可能被人为篡改的。王爷或许可以查阅。” 这倒是个办法,姚念笑道:“多亏有你,不然我都想不到这些。”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就在主仆二人还互相chuī捧之时,外面传来消息。 “王爷回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梦,其实是王妃的潜意识在告诉她,宵夜君已经不是从前的宵夜君了呦,然而她还是没有听懂自己潜意识的呐喊。 说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其实…… 就是觉得做个梦爱上个人什么的真的是轻而易举的事啦!别问作者是怎么知道的。喝可乐.jpg 快过年了,帮帮我这个可怜的山村女孩,收一下吧! 第21章 诉说 回府后,萧烨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向母妃请安。小王爷娇生惯养,哪出过这么久的门,太妃定要留他说不少的话。 而凝光堂里有的人,表面上波澜不惊的在看书,其实连手指尖都在随着心跳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就算萧烨回来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不打算和自己……圆房。 但是这种不知道萧烨是下一刻还是下一个时辰踏入房间的感觉,实在很煎熬。 这书是看不下去了,她正准备起身去照照镜子,门“嘎吱”一声—— “王爷好像被太妃留在嘉善堂用午饭了。”是予墨。 姚念翻了个白眼,道:“我问你了吗?” “我不过随口说一句,怕有些人太过期盼了连饭都吃不下而已。”予墨淡淡道,“我要出府了。” 姚念滚到榻上,怒砸了一个枕头给她,“我不饿!我困了,直接午睡了!你赶紧去看你的小状元去吧!” 躺了下来,她努力让自己从方才的不清醒中挣脱出来。 冷静,自己可是要gān大事的女人。又是一阵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开始动作的姚婷,一会儿想到掩埋了往事的太妃,一会儿满脑子又开始蹦那些陆伯写下的数字……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午后阳光灿烂。本是仅着薄衫滚上榻便睡了,她却发现此时自己的腹部裹上了夹被。 她皱了皱眉,最近天气这么热,盖什么被啊?不过她居然没有被热醒? 窗外树叶静止,她却感到微风拂面,一阵接一阵,很是均匀。 她带着疑问睁开眼睛,发现靠外的一侧,萧烨一身松垮的米白长衫,与她共享着一半夹被,闭目半倚着,用她的团扇扇着风。 她赶忙撑着手肘坐了起来,状似无意的整理自己睡乱了的头发。 萧烨从她气息不再均匀的时候便知道她应醒来,此时又听到更多窸窣声响,便问道:“扇子不错,哪买的?” 呃……姚念悄悄抬眼瞟他,出门两个月,如白玉般无暇的脸庞上多了一些尚未缓过来的疲倦,平添沧桑气息,看上去倒是成熟不少。 不过他回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这么直中要害,这是怎么做到的?他肯定不知道扇子铺的事情吧…… 她讪笑道:“陶儿随便帮我从外面买的,好看吗?” 萧烨这才睁开眼来,来回翻看那扇子,皱眉道:“女孩子家的东西,在我看来都差不多。” “……”姚念无奈,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楚楚可怜的告黑状了。 萧烨却问道:“我先问一下啊,听说念念有一天将清露表妹说哭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她可以假装没听见么??当日她是觉得这个李清露实在目中无人,讨厌得很,冲动之下使用了非常规手段将她气哭了。 只是她怎么能告诉萧烨自己胡编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她心虚道:“烨郎去问你的好表妹不就知道了?” “怪就怪在,母妃跟我说她问了许久,清露表妹只是哭,一个字也不愿吐露,所以我才实在好奇嘛。” 姚念的袖口被他拽在手里摇晃,还有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里面满满写着的都是求知欲。 她反而松了口气,现实中的萧烨就是个狗脾气,还是最温驯的那种,还是随便糊弄糊弄就好啦! 她神秘兮兮的凑近,道:“我的一技之长,当然不能告诉烨郎了!” “这样啊……” 萧烨其实是真的好奇。今日回到康王府,他以为会像前世第一次离家回来之后一样,见到一个比刚成婚时略显憔悴的姚念。 亏他刚才在嘉善堂听着母妃一车的牵挂唠叨和抱怨之时,心里还挂念着,一会儿回到凝光堂,会不会被一个哭哭啼啼的少女扑进怀里。 想想竟然还有点期待。 不止是回府后,同李谦去洛阳的这段时日,他又何尝没有挂念呢? 虽然给姚念留下了一些银钱,一个明月,但是想到他的王妃总是软糯的性子,他怎能放心呢。 可风尘仆仆的踏入凝光堂,他看见了什么? 姚念正侧卧在软塌上,睡得很沉。萧烨新奇的凑近了观察,不知她梦见了什么,眉心是一蹙一蹙的。 她贪凉没有盖被子,纤长的手臂和大半前胸都被窗外璀璨阳光照耀,愈发折she出莹洁的光,他竟有上手触摸感受的冲动。 萧烨又微愣,怎么回事?两个月没见,在府中受了nüè待的姚念,反倒变得容光焕发了? 这次旅程中,没有了老爹的管束,李谦成了洛阳花柳巷中最受欢迎的阔绰公子,萧烨可是洁身自好,几番拒绝了李谦的邀请,专心的在搞垮李家和那些小商户的生意。 酒醉的那天夜里他感受到的那股邪火又在往上窜,而眼前毫无防备躺着的,便是他明媒正娶来的妻子…… 他刚刚别过的头又忍不住侧过来。她的手臂还悬在榻沿之外,看上去有些整个人要坠下去的危险。 义不容辞般,他一手托着她紧实的上臂,另一手推她的腰,将她向里侧推了推。 佳人睡意正酣,被推后不满的哼了一声,又继续面向墙壁好眠起来。 萧烨,冷静,说好要听她的决定——若她想走,自己也已经准备好一半,现在又怎么可以乘人之危,不信守承诺? 叹了口气,帮她腰腹上盖上了被子。天这么热,他先冲个冷水澡,再回来靠着chuáng边半躺下,又过了一会儿,姚念终于醒转来。 半睁着眼,他看着姚念从惺忪中清醒过来,眼睛滴溜溜转了四五圈,最后直直的望向自己,他忽然心中一亮,一个问题闪过。 他印象中的念念似乎从来不敢这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即使自己没有看向她。 她总是那样微微低着头,轻轻抿着唇,任由他怎么逗弄都不曾真正开怀的笑,只是怯生生的带着讨好意味,qiáng迫自己对他示好。 为何她现在敢直视他了? 灵光一现,他有了一点极不确定的猜测。难道,她也? 看她佯装镇定的含混过去,他思虑愈发深沉起来。 如果……她就是自己前世的妻子,自己可还愿意放她走吗? 不过,这个假设很快就被姚念说接下来的话打破了。 “对了烨郎,有一件事想让你拿主意呢。”她特意选了个惨兮兮的眼神瞅着他,可惜在起色颇好的时候看起来没那么有说服力。 “什么事?” “我三叔家有一个堂妹,人很伶俐的,可不可以让她进王府来陪伴我?” 萧烨盯了她许久,还是皱眉。现在他肯定,她应该不会是前世的姚念。否则前世被欺负得这么惨,还要引láng入室,这不是大傻子吗? 姚念倒是有些一头雾水了,还在想着萧烨为何对姚婷入不入府的事这么上心,便突然听他抬高了声音道:“你很快就要随我出府了,用什么堂妹陪?难不成出府时你也打算带着她吗?” 反驳的有理有据的,姚念只得对他透露一些实情。 “烨郎帮帮我吧,我娘还生活在姚家村,我是肯定要给三叔家这个面子的,否则……” 她的眼眶红了,这次不是在演戏,是真的委屈。 萧烨叹了口气,前世的姚念若不是也如此受人辖制,估计也不会主动提及将姚婷带进王府吧?自己却曾经就这么没有走心的随口答应了。 “若你不答应,我只能去求太妃了。”她的声音闷闷的,听得人心疼。 萧烨是心疼且心烦,只得暂且道:“好吧好吧,不过我最厌烦这种亲戚往来了,你的堂妹来了,打发她住的远远的。” “烨郎,你真好!”她旋即开始笑着的讨好,“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有认真试过讨好母妃呢。” 萧烨却挑眉:“结果呢?好像不太有成效吧。” “是我做得还不够好……”那当然了,因为你太蠢,想的办法太过浮于表面嘛!姚念腹诽。 “留给你的一百两银子用的怎么样了?”萧烨双手一背,翘起腿来。 姚念这下急了,“都借给我了,早晚还给烨郎,至于我用的怎么样了,你就别操心了!” “好吧,好吧……”午睡也不可太久,他返京后还有些事要处理,便准备起身。 “烨郎要去哪?”还未及思考,就已经先行问出了口。 “要去李宅一趟,回来了,怎么也要同他报备一下。” “喔……”她骤然放松又有些失落,双眸一垂,忽然两边脸颊都感受到一股挤压。 “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十分艰巨的任务没有完成。” 她被捏得五官挤在一起,还是努力开口道:“放心,包我身上了。”讨好李氏,她当做例行公事;这种好事,她怎么可能不认真准备! 萧烨忽然讳莫如深,双手拇指摩挲着她被挤得鼓鼓的脸颊,“那好,有些话,我们出去了再说也来得及。” 什么话?姚念是一头雾水。 看着萧烨满意离开的背影,她又缓缓躺了回去,转念一想又似乎明白了一点,萧烨这么积极的准备带自己出府,难道是想……将自己变成断线风筝就此放飞?难怪他一直都没有圆房的心思。 她揉着自己的脸颊,哼了一声,他想得美! 大仇未报,她还要讨好他,利用他,掌控他,可压根不想放开他! 翻来覆去的思索着,褪去了方才要应对萧烨时的不理智,她又终于yīn笑一声。 今世姚婷还是拼了命要入王府,那自己只能让她先闹得个身败名裂的开局!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肥四?明天周日但是要上班所以相当于周一,作者要gān什么你们懂得…… 第22章 入府 萧烨回府十来日了,白日里时常和旧日同学一起出去游玩,也被李兴德唤去李家问过几次洛阳的事。 王府内院这几日倒是格外的平静,姚念禁足,太妃和李清露姑侄二人和睦,萧烨在斐然居过得自在。 然而很快,随着新一轮朝阳升起,这平静即将被一场风bào打破。 鼓动风bào的始作俑者刚刚起chuáng,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便被予墨按在梳妆台前打扮起来。 今日是姚念禁足到期的日子,凑巧,也是李清露准备回家的日子,更凑巧,还是姚婷入王府的日子。 其实姚念是打心眼里超级期待萧烨带自己出府后,姚婷、李清露和太妃三个人放在一个内院里炼蛊的场景的。前世她不得出府的时候,可是头一个被炼化的可怜虫。 可惜,虽然李清露再厚脸皮的赖在王府不走,但总归李兴德夫妇思念女儿,求告王妃让女儿回家住一阵。李太妃自然不会拒绝,吩咐过了,定要让萧烨亲自送护送李清露回府。 萧烨心里有些堵得慌,自己堂堂亲王,还要亲自护送一个小姑娘回家?就算是自己亲表妹也不行啊。 定要尽早和李家划分界限了。他在府门前等着李清露出来时,心里这样想着。 李清露心里也不是滋味。那天自己给烨哥哥写信被姚念发现后,寄信的事业无疾而终了。一定是自己每日盼着,才能把烨哥哥提前盼回了府。可还没来得及私下说上几次话,她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表达自己的心意,便已经要回家了。 脚步缓缓,李清露带着挎着包袱的小婢女走了出来。 心上人就在台阶下,双手背后,长身玉立,侧身被朝阳镀金,是个极好看的剪影。 她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柔声行礼。 “烨哥哥,清露实在是麻烦你了。” 萧烨本是带着脾气,薄唇微抿,眼皮都没抬的。可转念一想,到底心软,这女孩其实本身也没做错什么。 他终究还是柔和了目光,道,“没关系,上车吧。” 即使这样一丝转瞬即逝的温柔,也足以点燃一个怀chūn少女的热忱,让她瞬间被治愈了心伤。她对上他的目光,心跳不已,即使登上车后那份感觉还久久没有散去。 烨哥哥一直对自己都很温柔,自己是不是应该勇敢一点呢? 听说烨哥哥不日便又要启程,如果她再不表露心意,会不会今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姚念那样的女子,尚能讨得烨哥哥的欢心,或许就是因为她足够奔放呢? 瞬间冲动,她挑帘看向马车一侧,萧烨坐在马上,好不潇洒。 “烨哥哥,我有话想同你说。” 萧烨略弯下腰看着眼前的少女,皱了皱眉。 与此同时,有一乘简朴小轿停在了王府侧门。 姚婷家里总有点余钱,但是雇轿夫坐轿子,对于一个农家女孩来说还是太过奢侈了。起初她娘吴氏还觉得这钱花得不老值的,最后还是被姚婷说服了。 不舍得花这点小钱装门面,将来怎么给家里带来更多的钱? 离家前,她没有丝毫的眷恋不舍,反而镇定的嘱咐母亲,既然自己进王府板上钉钉,记得尽快将聘礼退回给许村长家,免得多生事端。 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穿着棉麻衣裙的少女踏进了王府的门槛,被一个小丫鬟引领着来到凝光堂,已经开始幻想着自己总有一天会鸠占鹊巢,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这稍微过于宏大的构想很快被眼前的堂姐打消。 眼看穿金戴银姚念还有她那一派孤高模样的婢女皆对她高昂着下巴,连个迎接客人的态度都没有。 姚婷面上不动声色,微笑着向她行礼,“姐姐,你出嫁后,家里人都很挂念你呢。” 姚念轻蔑一笑,还是将这虚伪的关怀收下了,“那是自然,我也很是堂叔堂婶他们呢。” 咬牙切齿的挂念呢。 姚婷一边左右打量着这此生从未踏入的富贵之地,一边继续道:“不过现在有婷儿来王府陪伴,姐姐不会再孤单了。” 姚念道:“婷儿妹妹来王府是好,只是这王府里规矩大得很。我们太妃最是看重礼仪和规矩,你可仔细学着,若是被人抓住了错处要挨罚,我可是也没办法的。” “婷儿一定听姐姐的话。”姚婷答应得gān脆。 “那我便放心了。”姚念露齿一笑,伸手向身边指了指,道:“这位你应该见过了,我的贴身婢女陶儿,按规矩,你也该尊称她一声姐姐才是。” 予墨倒是随和起来,先行向姚婷略行一礼,“奴婢见过婷姑娘。” 她没听错吧?刚到王府,姚念便让自己同她的奴婢行礼,还要尊称姐姐?不过她能忍,不过一笔一笔记着罢了。 笑颜扬起,她也行礼,“见过陶儿姐姐。” “好了,婷儿你是一大早就赶路来的吧?我特意为你在东北角上打扫出一个小院子,正好你住着也是清净。”姚念翘起二郎腿,轻笑,“你先随陶儿去那收拾好东西歇着,饭菜都会让下人给你端去的。” ??? 姚婷猛然抬头,皱眉问道:“姐姐不该先带我去拜见太妃、王爷吗?” 姚念倒还没说什么,倒是予墨先嗤笑一声。进王府还没一刻钟呢,就已经原形毕露了啊? “见识肯定要见的。只是妹妹如今风尘仆仆的赶来,还没换身齐整衣衫,也没学得一些规矩礼仪,就算见了太妃,也会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是么?至于王爷……”姚念本是从容的回答,说到这里,却忽然叹了口气,“王爷他今日也不在王府。” 姚婷被勾起了好奇心,走近她一步,问道:“姐夫这是去哪里了?” “一大早便护送在王府借住的表妹回家了。”姚念垂头丧气,颇为哀怨道,“这一去,肯定又是一整天吧?本来就回来没几天,天天都往李小姐家跑……” 姚婷听得仔细,她的聪明让她很快便从姚念的话里挑选出了一些重点,自行理解。 呵,原来堂姐这王妃的位置,并不止自己一个人觊觎着呢? 看着姚婷仔细思索的模样,姚念暗搓搓的期待着今世她能不能让姚婷先把矛头对准李清露,越想越兴奋,几乎要笑出声来,幸好被予墨推了推。 很快,姚婷便恢复了镇定,对她道:“婷儿明白了,就按姐姐说的做。婷儿一定会好好跟陶儿姐姐学习礼仪,用最短的时间学会,就可以早一点拜见太妃娘娘。” 这话说完,姚念和予墨对视一眼,予墨是一脸纠结,姚念却对她点了点头。 本来想随便找个下面打扫烧水的小丫头去教姚婷也就罢了,没想到她竟直接点名要予墨去教。 姚念不得不在心里赞她一句,眼光不错。 予墨无奈,只得答应:“奴婢领命,先送婷姑娘去海棠居。” 予墨这一去,便是大半日。回来后,姚念先问她:“你觉得我这个堂妹怎么样?” 予墨道:“和王妃生得有五分相似,可脸上有比王妃凌厉的棱角,眼中多了很多欲/望。” 姚念不置可否,予墨却问她:“王妃既然梦中有预知,那么梦里的婷姑娘也会入府么?入府后会做些什么?” 姚婷,她前世做的事情,可是着实不少呢。 姚念缓缓道:“梦中,我还是尚未顿悟前那般软弱,出嫁前便被三堂婶用债务缠住,出嫁后也不能脱身,终于只能被迫将姚婷带进王府。起初我以为一个比我更开朗、有胆量的堂妹会是我的好帮手,可后来……” 她状似毫不在意,挑了几件说来听:“例如,她一味讨好太妃,挑唆桑叶给我下毒,甚至害我小产……” 说起这些,前世那种锥心之痛的感觉又找上了她来。最近过的是太迂了,以至于她竟暂时忘记了,前世还有这么多痛苦在等她一一让人偿还。 予墨见她忽然紧绷起来,轻轻摸着她的乌发安抚,“王妃放心,这次你有我。” 想了想,还是加上了,“还有明月,最近不是也在竭力帮你” 姚念点了点头,振作了起来。起初还不想动用明月,不过生意不能让萧烨知道,整治姚婷的事她却觉得他不会太在意。 所以让明月进来在姚家村附近忙碌着,她是准备等姚婷进府后再一击即中的,看来是时候帮姚婷捅个篓子了。 至于予墨这边……她问:“让你准备的那个药准备得如何了?” 予墨道:“昨日就拿回府了。只是……王妃,你真要给王爷喝这个?” 姚念摊手:“又没有毒性,他不喝,我哪有理由跟他出去?” 午间,小王爷一通车马劳顿,又不大情愿的被舅舅拉着闲聊一阵,才终于脱身回了王府。 回来他便问:“你堂妹来了?” 姚念帮他更衣,一边道:“来了,安置在了东北边的海棠居。” “嗯,那地方挺好的。”萧烨换上了宽松的夏衣,转过身来,笑眯眯问她,“好热,好渴,有没有水喝?” 姚念转身去桌边端起了那早就熬好的药汁,毫无负罪感的道:“烨郎,先把这个喝了吧。” 问道那股浓浓的药味,萧烨便有些皱眉。 “这是什么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哈喽大家好~我小水星又来勤奋更新啦!过年前看着大家都纷纷放假然而自己还在上班的感觉真是emmmmmm…… 现在小王妃有很多事情要忙,小王爷也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暗搓搓的忙活着什么,但是出府后四舍五入二人世界,到时候会有大段感情戏的!摸着我的良心保证!相信我! 第23章 生病 “你确定这东西没有什么副作用?”萧烨看着送到自己嘴边的汤匙,还是迟疑。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烨郎的健康呢?”姚念皱眉,边解释边劝,“这个药啊,我都让陶儿给三条狗试过了,都没事!” “……” “喝了嘛,你就信我一次,这么难吗?”姚念委屈的嘴角向下。 “好吧好吧,若是我喝了之后出了任何问题,就都是你的药的问题,你要负责的!”萧烨有些后悔了,自己明明有那么多办法可以带她出府,gān嘛非要给她留这种无聊的作业? 现在好了,一碗味道浓郁的黑色药汤端到自己面前,拒绝都不行。 行吧,萧烨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一种赌上性命的决绝,开始喝药。 呕…… 忍住!要有男子气概!萧烨gān脆放弃汤匙,接过整个药碗。咕咚咕咚,终于喝完了。 “真乖!”姚念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放糖,不由分说的塞进了他嘴里。 萧烨一时没反应过来,口腔中的苦涩瞬间被清甜冲淡。他愣了愣,不满的哼了一声,“你拿我当三岁小孩?”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姚念连忙摆手,不是当三岁小孩,是当小狗而已。 到了夜间,药性终于开始缓缓发作,萧烨只觉得有些乏力,一觉醒来后才开始添了其他症状:喉咙肿痛,四肢酸软,头晕发热……难受得很。 一大早,姚念便捏捏他的手,又捏捏他的脸,终于从他手无缚jī之力的模样中读出了她的药有用了。 于是她一跃而起,兴奋的踩上鞋子,赶紧通知下人去请大夫。 用过了早饭,满府都知道小王爷得了急症,太妃自然也被惊动了,带着乌央乌央一群下人赶来了凝光堂探望她唯一的宝贝儿子。 萧烨额头上覆着冷水浸过的巾帕,虚弱中还是勉qiáng向母妃行礼。 那从回chūn堂请来的老大夫摸着萧烨的脉象,一边不停的嘬牙花子。 太妃眉头微皱,脸色不好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病了?” “回母妃的话,王爷他……” “我要听的是大夫怎么说。” 姚念本想先解释一下,将自己撇清,却没想到,原来在太肥眼里自己根本就没资格说话。 啧,不说就不说吧。 那老大夫终于诊够了脉,起身向太妃行礼,缓缓道:“王爷这病来得虽然急,却也不是什么大症候。听闻王爷不久前才刚从洛阳回来,这莺飞草长之月,乡野间渐生瘴气,王爷向来生在京城,又是第一次出远门,舟车劳顿后没有由人好生照料,骤然邪气侵体,这便是病因所在了。如今王爷这是又奔波回京,症状自然发散出来,待老夫开几副祛湿益气的药来,保准药到病除了。” 说白了,就是水土不服而已。 “那边多谢大夫了。咳咳……母妃……”萧烨喘息粗重,抬了抬手臂,姚念便赶忙上前扶持他坐起身来。 萧烨的脸颊略带cháo红,说起话来也是病弱的模样,让人平添心疼。 “既然大夫都说我的病不要紧,母妃也不要再为儿子操心了……” 太妃听了,才松了口气,却依然皱眉道:“你这孩子,这样不懂得这样照顾自己,教我如何放心再让你一个人出远门?” 姚念在心中冷笑,即使嘴上这样说说,但是最终肯定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让萧烨参与到李家的生意中,不是吗? 她想向萧烨递一个眼神,让他自然而然的接话,扯出正题,却不想看到萧烨的眼神似乎也黯了一下。 她不甚在意,对他挑了挑眉,意思是赶紧跟你娘说,你旅途上需要人照顾呀! 萧烨感觉自己此时就如同被灌了□□后受姚念胁迫的受气包,朝不保夕,他只能听绑匪的话。 自己的脑子之前到底是怎么抽了,才会给姚念这种绑架自己的权力?! 他委委屈屈的开口,“让母妃担心,是我不孝……” “太妃,奴婢以为,这也不能怪王爷。” 桑叶抢白,这下全场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姚念冷哼一声,“桑叶,你一个奴婢怎么能打断王爷说话呢?” 萧烨倒没想到他的王妃竟然都学会怼人了,惊讶之余,他咳了两声,在太妃对姚念发作之前先行道:“无妨,请桑叶姐姐先说……” 桑叶洋洋自得,继续道:“回太妃的话,您想想,王爷是您的独生子,是金枝玉叶。王爷第一次出远门,竟只从府里带了个护院,连一个照顾日常起居的人都没有。想来王爷在洛阳同李大公子也是忙碌得很,也难怪王爷会回来就大病一场呢。” 咦?姚念有点懵,这基本上和自己给萧烨准备的台词一样啊?怎么被桑叶抢了去? 看向萧烨,他也对自己轻轻摇头,不知道什么情况。 太妃点点头,“是我疏忽了,竟让烨儿你任性,就带了那个明凰一起出去!一个护院,粗枝大叶的,怎么会懂得日常起居的细枝末节?” “母妃别怪罪明凰,咳咳,他职责本就只是保护我。是我,安排不当,高估自己的身体了……”萧烨讪笑,替明凰开解,又将这莫须有的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 开什么玩笑,他这一路都作息规律,身qiáng体健,将自己照顾得很好,哪来的水土不服、邪气侵体? 太妃思虑片刻,觉得桑叶说的很有道理,“嗯……听说谦儿那边又来信催促你去扬州?这次养好病再走,定要多带几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 哎,不管是提及的,总之这个时候该自己跳出来了吧。姚念站起身来,刚要说话,却听见桑叶又自信满满的抢先。 “奴婢虽粗苯,但还算会照顾人,故而想举荐自己。” 姚念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幸亏有萧烨在后面扶了一把。 这怎么回事儿啊?自己辛辛苦苦的给萧烨喂药,结果倒给桑叶这个贱人做嫁衣了? 萧烨如常笑道:“桑叶姐姐是服侍母妃的,我身为晚辈,怎敢劳烦?” 桑叶面上一红,心里不满,自己比萧烨年纪还小几个月,张口姐姐闭口姐姐的,着实把人叫老了。 “这倒不算大事,待我回去想想,烨儿你好好养病,按时吃药知道吗?”太妃在凝光堂坐了这么会儿,也有些累了,便准备回去。 临走前,还不忘给姚念撂狠话,“至于你,给我小心看着王爷,他若病情加重,我拿你是问。” 姚念qiáng打出一分jīng神,假笑道:“儿媳遵命。” 待一行人离开,姚念恍然向后跌坐,差点坐到萧烨的半根胳膊上。 “咳咳,看来我还是太高估念念的脑子了。”萧烨竟然在看热闹。 姚念自言自语,“桑叶是母妃的贴身侍婢,母妃不会放她走的对吧?” 萧烨仔细想想,桑叶这个婢女可不简单,她有太妃的宠信,还有一股愚勇,前世的姚念就斗不过,最后还是要自己亲自出马。今世的姚念……看上去也是首战即败了? “不一定哦,比起她,母妃明明更在意我这个亲儿子吧?”萧烨叹了口气,艰难的伸了个懒腰,“看来这回我是要偷jī不成蚀把米了。” “谁是jī?!”姚念狠狠瞪向萧烨,看他一副气定神闲,瞬间有一种想用枕头将他就地捂死的冲动。 萧烨还是觉得身上酸乏,gān脆打算站起来走走,于是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听话,好好照顾病人,万一还有转机呢?” 姚念无奈。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失败。 李清露觊觎着萧烨,姚婷觊觎着王妃的位置,而桑叶这个婢女就比较奇葩了,她只是觊觎着爬上萧烨的chuáng,然后当个妾室什么的。 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远大目标的小喽啰,前世都能将自己打得找不着北。甚至于桑叶已经执行了勾引萧烨的最后一步,还是被愤怒的萧烨拎到太妃面前告状的。 姚念握紧了拳,是自己太大意了,之前肆无忌惮的激怒过桑叶,却丝毫没考虑过这么做竟导致了她更早开始准备介入她的婚姻中。 没关系,不就是萧烨要带桑叶出府了吗,大不了这个萧烨她也不要了!自己就是报仇来的,而且现在还要专心应付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姚婷,她才没工夫理会萧烨带谁出府呢! 虽然这样说服着自己,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发酸…… 因为那碗导致了多种症状的药是自己亲自喂给萧烨的,接下来几日,她只能时时忍受着这位王爷的种种蛮横无理,照顾他的病,即使他就是在装病。 生病的萧烨更像个小孩子了,整日纠缠没完,一会要吃糖,一会要□□午觉,她几次想用药碗敲他脑壳。 这日午后,好不容易哄睡了他,姚念得到了予墨传来的消息。 “婷姑娘让我千万要传话给王妃,她已经熟悉王府中的各种礼仪,希望能在明日拜会太妃。” “好!”姚念答应的慡快。正愁从桑叶那受的气没处发泄了,姚婷就撞上门来,有意思呀……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小王妃重生后一直顺风顺水的也不是个事,不给她找点堵心事她不知道自己会吃醋呀! 这两周的榜单实在是不可描述,所以接下来可怜的山村女孩水星菇可能要修仙伪更给自己续命了,正常的更新应该都是在晚上七□□点哈,大家见谅~ 还有昨天肝出了新文的文案!!!我又要带我的男女主去沙漠里极限生存了哈哈哈哈哈,大噶有没有兴趣戳进专栏预收一下? 第24章 揭穿 终于要面见太妃了,姚婷兴奋期待,却没有丝毫紧张。 一大早便在海棠局中梳妆打扮,她想过了,自己倒不必为了今日的场合特意打扮的隆重耀眼。 她给自己的定位很是准确,她和姚念出身一样卑微,她想要给太妃留下的印象,便是同样出自潞国公一脉的另一个更懂事、更听话的女孩子而已。 穿着一身样式简单却得体端庄淡绿襦裙,妆容素淡,在夏日中突显清慡。在予墨的带领下,姚婷先行来到凝光堂同姚念会和,再一道去嘉善堂给太妃请安。 姚念今日依旧穿得十分扎眼,靛蓝的襦裙配上绛紫色的披帛,姚婷鄙夷,实在是欣赏不来。 走出了正房的门,姚念便将门掩上,别说让姚婷进去,连让她瞧一眼的机会都没给。 姚念催促她:“快走吧,误了请安的时辰,太妃又要恼了。” 似乎看穿了她的内心,姚念又补充道:“王爷尚在病中,没有jīng神会客,再者说,若是过了病气给婷儿可就不好了。” 姚婷只得点点头,道:“姐姐照顾王爷辛苦,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让婷儿来做。” 想什么呢?姚念笑笑,其实萧烨的症状已经好得大半。她倒想今日让萧烨一同去嘉善堂看戏,只可惜这人又在犯懒,磨磨蹭蹭不想起chuáng。 所以呀姚婷,如果你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你是肯定不会愿意让萧烨也在场的。你就庆幸吧。 走到嘉善堂,一如往日。一个个婢女见了这位王妃都是一副漠然模样,丝毫没有任何礼待。 看着姚念不以为意的模样,姚婷默默在心里骂她没出息。 嘉善堂的正屋内,太妃正在用早饭,姚念只瞧了一眼,见桑叶在旁侍候着,不见橘叶。 姚念作揖行礼,“母妃,儿媳带堂妹姚婷来拜见您了。” 太妃向来不爱搭理她,却也不愿见她每日悠闲,这才不得不接受这一次次的晨昏定省。 今日又多了个肖似姚念的新面孔来,她自然是不喜的。先前萧烨来说这事,说是一是因着自己已经答应了姚念,二来他们堂堂康王府,自然也不缺这一个人的住处,若不答应倒显得小气没有气度,她这才勉qiáng答应。 姚婷适时合乎礼仪的下跪行礼,“民女姚氏,拜见康太妃娘娘,愿娘娘玉体安康,平安喜乐。” “起来吧。”太妃端坐,表情不喜不怒,缓缓道,“既来了我们府里,便是客人,姑娘不必拘束,安心住下便是。” 太妃对姚婷态度可比对姚念和蔼多了。对此,姚念并不惊讶,虽然同为姐妹,自己是嫁入王府的,便是太妃可以颐指气使的晚辈,而姚婷是客人,自然要做足表面功夫。 姚婷心中微喜,低头道:“婷儿一介民女,得以入王府陪伴姐姐,都是因为太妃宽厚。所以您不必将我当作寻常客人看待,婷儿和姐姐一样,都愿意尽心服侍您。” 哎哎哎,你狗腿就狗腿,不要捎上我啊。姚念真是服了,隔了一世,什么都变了,只有姚婷在太妃面前毫不掩饰的殷勤丝毫未变。 “你们有这份心便好。”太妃的反应依旧平淡。 说着话,太妃吃完了面食,堂外有奴婢传上来一碗粳米粥,小火煨了一个时辰,米都煮得糯糯的,掐准了时间送上来的。 那婢女刚端着粥入了正堂,姚婷竟然开口。 “这位姐姐,让我来吧。” 虽然这样的场面姚念前世见得多了,但是这次依然有些瞠目结舌。 姚婷就这么端着这碗粳米粥,走到了太妃的近前。 开什么玩笑呢?让一个客人服侍主人,她这个儿媳妇杵在这里,好不尴尬。 连李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扬眉看向眼前这个满脸诚意的小姑娘。 姚婷低头道:“能服侍太妃,是婷儿的荣幸。” 李氏二十年前便在王府中混得风生水起,又通经商,何其jīng明。她当然能一眼看出来姚婷的意图是妄图攀附康王府。 哼,姚家这都是什么心术不正的货色,难怪家败了。 但同时,她也看到了姚婷的眼神中,有姚念没有的东西:敬仰和忠诚,野心和闯劲。 这样一个伶俐的女孩,将来随便送给哪家贵人做个人情也好。 对于这种自己可以利用的人,李氏自然不会再冷眼相看,她略笑了笑,对姚婷道:“我饭后要服养荣丸,你去后边帮我取来吧,桑叶会告诉你在哪里。” “是!”姚婷答得gān脆。桑叶便带她去后面取药,只留姚念一个人对着细细品粥的太妃,大眼瞪小眼。 若是平时,姚念绝对不会在嘉善堂中待这么久,可今日不同,她想亲眼看自己导的戏。 怎么还不来?姚念急得想跺脚。 就在此时,橘叶快步从她身旁走过,到了李氏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话,李氏便放下了粥,脸色也变了。 哈!终于来了,好期待! “这是怎么回事?”李氏双眉紧皱,听着橘叶的汇报,时不时抬眼看姚念,脸色yīn晴不定。 李氏听后,又问:“这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奴婢听出去打探的小厮说,现在许家村里大半个村的人正在姚家闹呢,那姚家妇人大吵大闹,说不关他们的事,是咱们王府qiáng抢了人来。许家人怎肯罢休,还说要来咱们王府门口闹呢。” 听到自家王府竟然都被牵连进去,李氏怒了,“成何体统!” 姚念佯装害怕,小声问道:“母妃,出什么事了吗?” 不说还罢,姚念一说话,李氏便狠拍桌子,怒斥道:“哼,这就是你们姚家,这就是你带进府来的好妹妹?” 这下姚念不得不跪了,她浮夸的颤抖着声音道:“母妃,儿媳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还请、还请母妃明示……” 纵然李氏明白,这事可能姚念并不知情,但并不妨碍她借机责骂姚念。 这时,取来药的姚婷和桑叶说笑着款款走来。她不明白,自己只是离开了一小会,怎么这屋里的气氛就变了?为何除了跪着发抖的姚念,别人都在用一种森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太妃娘娘,姐姐又做错事了吗?”自作聪明的开口,姚婷笑道,“姐姐的脑子向来不灵光的,您就看在她本心不坏的份上别生她的气了。” “哼,你姐姐是愚钝,她愚钝在将你这个祸根引到了我们王府上来!”太妃脸色铁青,再也没有什么和颜悦色,指着姚婷便开始bī问,“我问你,许文良是你什么人?” 姚婷顿时明白了太妃为何生气,赶忙也跪了下来。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她实在是吓坏了。 “太妃娘娘……” “许……文良?”姚念沉吟,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许文良不是我们姚家村旁边穿芳村许村长家的儿子么?” 姚婷缓过神来,赶忙拽着李氏的裙角辩解:“太妃娘娘,不管您听到什么,都是姓许的要污我名声!我娘已经退了聘礼,我和他家是不相关的啊!” 裙角摇晃,李氏不为所动。 门外有人同传,“王爷到!” 姚念皱眉,他怎么又来了?她跪着回过头,看见萧烨脸色尚且不好,走起路来也有些脚步虚浮,但是人还是jīng神的。 李氏问道,“烨儿,你怎么来了?” “觉得今日身体宽泛很多,便来给母妃请安了,却没想到这里还这么热闹呢。”萧烨笑了笑,他可是听说嘉善堂这边太妃对王妃的堂妹动了怒,立马从chuáng上骨碌起来,一路小跑着来看戏的。 姚婷听到这有些沙哑却温厚的声音,却感到如同一头冷水浇在身上。太妃还不是最紧要,她不想,不想自己留给康王的第一印象便是这样láng狈。 “你来的也好,府里的事,你也该管一管。”太妃叹道。 “遵命。”萧烨坐到了边上的椅子上。姚念转头,对他眨眨眼睛,赶紧把我先扶起来! “咳咳,母妃,其实方才我已经在外面听到一些。不管发生了什么,看起来,王妃似乎并不知情。”萧烨正色道,“好歹是王妃,跪着像什么样子,赶快坐到这里来好好听着。” “妾遵命……”姚念满意,赶忙坐在了萧烨身旁。 于是此时,堂中就剩下姚婷跪着。 李氏却没放过姚念,“王妃,当初你让姚婷入王府陪伴你时,难道不知道她已经许了人家,不久要成婚吗?” 姚念也懒得起来,只是佯装惊讶道:“婷儿,你许了人家?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三堂婶她们从没告诉过我?还一直说你一心想进府陪我?”对姚婷四连问后,姚念才转向太妃,又道:“母妃,儿媳确实不知这事啊,会不会是有人胡说的?” 李氏无奈,“橘叶,你来说。” 橘叶行了礼,便开始讲。 “几天前,奴婢在下房的时候,偶然听到哪个小丫头讲,说新入府的婷姑娘竟然已经许了人家,聘礼都收了,不知为何还能以陪伴王妃的名义进府。” 当然,这个小丫头是予墨隔墙捏着鼻子扮的。 “于是奴婢便禀报给了太妃,太妃也觉得,既然婷姑娘要在王府小住,不如先查个清楚的好。” 橘叶说到这,姚婷忽然觉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是太妃命贴身婢女亲自要查的,自己可还能逃过这一劫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王爷、小王妃:吃瓜&看戏 咦,今天是除夕夜啦!!!!这个时候,是不是都准备着换上新衣服去爷爷奶奶家吃年夜饭啦?反正菇菇是这样的,所以这章是勤劳的存稿箱发的~ 不管是昨天在众多情人节狗粮的包围下,还是今晚在各种亲戚包围下,菇菇都一直在坚持码字!我的文就是我的情人!doge.jpg 咳咳,总之,祝大家在新的一年工作学业通通顺利,看文看到慡,吃糖吃到齁,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当然,今晚会撒一波红包啦! 第25章 落幕 不管姚婷如何颓丧,橘叶还是继续说。 “奴婢昨日才派了几个小厮去姚家村婷姑娘家里看看,却没想到,他们正好撞见有不少人围着婷姑娘家闹事。看了许久,才知道,原来是姚家已经和邻村许家订了亲,收了聘礼。婷姑娘进了王府小住的事,姚家人没有同许家人说过。不知许家是怎么知道的消息,便偷偷来姚家看,果然婷姑娘已经不在了,这边闹了开来。” 橘叶斟酌了一下语句,毕竟姚家和王府也是亲家。她继续道,“现在许家人都不依不饶,找姚家要人,或者要姚家承认失约赔三倍聘礼钱,否则就要上京来咱们王府要人。” 姚婷脸色灰白,刚想辩解几句,就听萧烨声音依旧和煦的笑问,“不对呀,婷姑娘来咱们王府小住,这也不影响她嫁人。婚期之前回家便好,怎么就要闹得这么厉害了?” 许是被吓到了,姚念已经开始嘤嘤哭泣起来。 “都是我的错,耳根子软,听了婶娘和叔叔说婷儿多想入王府帮我,我便想着有个姐妹在身边也好,便答应了……没想到给姚家和王府都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萧烨转过头来安慰她,“王妃毫不知情,自然没做错什么。如此说来,还是你三叔家央求你带婷姑娘入府的?” “是啊,他们说婷儿比我聪明机敏,入了王府,说不定会比我讨人喜欢呢。” 橘叶此时道:“王爷方才的疑问……其实是因为……” “支支吾吾作什么?说清楚!”太妃喝道。 “奴婢听说,婷姑娘的母亲一直跟同村人讲,婷姑娘入了王府将来便成了贵人,不可能再做农妇。许家人听了,自然以为,婷姑娘是不会再嫁进来了。” 太妃冷笑一声,姚婷的心思,果然和她猜的一样。这女子心太高,她还须敲打才是,“你不是进府陪伴你姐姐吗?真以为自己是来当姨娘的?” 萧烨又gān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饶是姚婷这样厚脸皮的女子,此时也不得不羞臊了起来。她开始憎恨她娘,怎能将心事随便告诉别人,还让王府的人探听到了。 “不是这样的,太妃,你听我解释……”姚婷滚落两滴眼泪,哀哭道,“当初父亲是为我与那许文良定了亲,可后来听说那许文良滥赌,父母便决计要为我退婚了。只是、只是不知道聘礼的事怎么拖延了下……婷儿、婷儿进府是真心想陪伴姐姐的,从来不敢有其他非分只想啊……” 姚念倒吸一口冷气,不得不再次佩服姚婷。出了这样的事,她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好一套最为稳妥的说辞,先贬低一下前任未婚夫,再说明一切都是父母做主,与自己无关,最后将三堂婶贪得无厌没退聘礼的事情轻轻带过。啧啧啧,太厉害了,不愧是前世害死自己的女人。 一屋子的人都没有说话,姚念为了调整气氛,又开始哭起来。 萧烨接茬,“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姚念缓缓起身,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抽噎道:“既然今日已经如此,妾再也不想说谎了。其实……其实是三堂婶用妾的母亲威胁,bī迫妾带妹妹入府的。否则哪怕他们当妾是半个自己人呢,妾也不会、不会对此事一无所知了……呜呜呜……” 太妃对姚念的落井下石不置可否,萧烨却关切问道:“真是这样?那太过分了!” 这样一来,姚婷“真心想陪伴姐姐”的谎言也被无情戳穿了。 不过么,做人还是要留一线,否则日后姐妹相见多尴尬呀。姚念哭着点点头,继续道,“可是妾知道,妹妹肯定是被她母亲蒙在鼓里的,她是真心只为陪妾来的。婷儿自幼和我就一同长大,从来都是贴心懂事,妾求母妃、王爷,还是让她留在王府吧……若是让她回了家里,定会被三堂婶送去许家,嫁给那滥赌之人!” 听到这话,姚婷也是一抖,她知道,姚念说的是真的,她那不知轻重的娘真的会为了几两银子的聘礼将自己抵偿给许家! “太妃,太妃,求您……”她疯了一样的稽首扣头,哭道,“婷儿保证,一定让爹娘尽快还了那三倍的聘礼,求您,让我留在这陪姐姐、陪您吧,我愿意为奴为婢,像桑叶、橘叶两位姐姐一样服侍在您身边……” 姚婷,你自己说的话不觉得矛盾吗,说好要陪我,为什么要给太妃为奴为婢?!姚念腹诽。 李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é,似乎看这场剧情起伏的戏看得心累了,她缓缓起身,甩脱了姚婷的手,道:“这些破事听得我心烦。烨儿,你是王府之主,如何处置,你看着做主吧。” 姚念看着太妃缓缓转进后堂,挑眉,她这是不想从自己口中说出留姚婷在王府这样的话吧? 这边姚婷涕泪直下,哪还有什么得体端庄,面目狰狞的吓人,此时又爬来萧烨脚下,哭着为自己说情。 萧烨又咳了两声,他不知道这出戏姚念导演的部分有多少,但是从她浮夸的演技中看得出来,她至少参与了。从她的话里话外,他听出来了,她并不希望姚婷离府。这样一个人jīng,萧烨不知道她留着还想gān嘛,等她在太妃身边修成金身重复前世的剧情吗? 虽然不解,但是他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于是他冷冷道:“打发人去姚家,命他们三日内还清许家的三倍聘礼,不得污蔑康王府,否则便将姚婷放出府外。”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姚婷如获大赦,激动不已,有苦有笑,像个活傻子。 姚念也微微俯了俯身,不走心的谢过。 “别急着谢我。”萧烨忽然对她和煦起来,问道,“王妃方才说本王的岳母受人威胁,是怎么回事?” 姚念老实道:“母亲生活拮据,从前欠过三叔家的钱,可都已经还清了,他们还是不依不饶,总是欺负她,嘲笑我家穷苦……” 萧烨愤而起身,声音低沉起来:“胡说八道!本王的王妃母家,怎么可能穷苦?!” “来人!从内库里拨二十两银子来,买好粮米家用,待本王身体康复,要亲自送到岳母府上,看谁还敢再造次!” “多谢王爷!”这次姚念终于是真心实意的感谢了,同时面对着这个霸气的萧烨,梦里的那种感觉又窜出来一点点。 嘉善堂里的这一场好戏就这样落幕了。姚婷灰溜溜的躲回了那偏远的海棠居,战战兢兢的盼着母亲gān净将聘礼钱凑齐还上,一面对此次收获颇丰的姚念更加嫉恨。 帮我说了好话又怎样?你最后落得个夫妻和睦,就是你在故意扎我的眼! 而且,她还不得不开始怀疑,姚念是否真的像看上去那么蠢?她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这边,凝光堂里本来气氛和谐,吃过午饭后萧烨又开始在榻上养病,姚念正在读书,有不懂之处便随口问他。 外面一个声音却打破了这片和谐,“奴婢桑叶,拜见王爷、王妃。” 姚念皱眉,她来gān什么? 萧烨躺着也是这样问,桑叶便已经自行走进了屋内,“禀王爷,太妃说您身体渐安,是时候准备去扬州的事宜了,奴婢既然要陪您一起去,此时便来同您商量些行李的事。” 姚念的笔一顿,在书上留下了一个丑陋的墨点子。 “唔……”萧烨随口应了一声,对姚念道:“你先出去吧,我同桑叶姐姐有些话想单独说。” 姚念笑嘻嘻的遵命,顺便还帮他们关上了门,心里却将萧烨骂翻了天。 亏自己刚刚还对他的见义勇为之举产生了一丝动容,如今看到了女人扑上来,他便急不可耐了,赶紧让自己出去! 哼,你们两个就商量吧,商量一下出去以后是坐车还是坐船,坐车什么时候会遇到悬崖,乘船什么时候遇到急流! 气鼓鼓的走到院门口,她听住了脚步。 她怎么能赌气就走呢?她可是身负复仇使命来的,桑叶也是复仇对象之一啊!她蹑足折返,藏到了窗户下,听墙角。 萧烨,你最好不要让我听到什么不可描述的声音,否则…… 脑子里的一根线重新被接上,她愣了愣,自己这是在吃醋? 也对,自己家的小狗忽然跟别人亲近,身为主人也是会恼火的。 皱了皱眉,她开始窥听里面的声音。 她想象中的情况似乎没有发生,只听到桑叶着急的声音问道:“王爷,为什么?桑叶服侍太妃服侍得这样好,一定也可以服侍好您的。” “本王当然相信你的能力。”里面的萧烨居然在自称“本王”?真是难得一见的威严。姚念这样想着。 “只是……王妃与我朝夕相伴,她更了解我的一些习惯。况且动用母妃最贴心的婢女,是为不孝,本王不想担上这个罪名。” 她愣了,继续屏息凝神的听。 “可是……太妃……”桑叶声音如同撒娇,却很快被止住了。 “本王累了,你走吧。既然你能力过人,这件事自然可以很得当的汇报给母妃,不至于让母妃动怒,对吗?” …… “奴婢遵命。” 听脚步声很快桑叶就要出来,姚念这才回过神来,却已经无处可躲,只好赶紧起身,假装刚从外面回来。 桑叶推门而出,眼眶红红的,嘴角向下,看见姚念就更加愤怒。 “桑叶姐姐,慢走啊。”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哼!”桑叶跑远了。 姚念整个人还是晕晕的,她偷听到的萧烨是如此不同,他不容置疑的话在她心里炸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蹑手蹑脚的先离开了凝光堂,姚念错过了后来的明凰。 “禀告王爷,扬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李大公子近日同魏家的掌柜们流连一家名叫清馨居的jì馆,在一位叫云婵的姑娘身上砸了好些银钱了。” “知道了。”萧烨冷冷一笑,时机已到,他是时候去魏家帮李谦“谈生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水星菇滑跪谢罪!说好的晚上更文还是变成了修仙时间,我有罪……但是菇菇发现过年时白天根本就没法码字,你们懂得。 发文就是初二啦!再发一波红包,祝大家做个好梦,然后醒来收到比菇菇更大的红包! 第26章 归宁 康王府自那日闹出的那场大风波后,便着实平静了一阵。 萧烨渐渐“康复”,恢复了往日的生龙活虎。在扬州那边的李大公子终日同魏家几位大掌柜在商讨之余更加肆无忌惮的寻欢作乐,自觉得这门生意有戏,于是连送几封信回询问萧烨何时动身来最后敲定细节。 于是收拾行李、计划行程这些事情也都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起来。 萧烨倒是当起了甩手掌柜,将大部分的事情都jiāo给了姚念去做。姚念还要兼顾着自己在调查兴锦坊的秘密事业,一面还要和明月准备各种东西,实在是忙碌。 但是即使这样,她也没有忘记暗中关注着海棠居里的好堂妹。 自从上次在众人面前出了大丑,姚婷听说母亲不情不愿,不得不搜集了家中现有的银钱,打个包搜送去了许家,这事才算过去了。 姚婷着实在海棠居中哭了两日,也就冷静下来了。 她哭,也不是因为觉得丢人、羞耻所以哭。她是恨,恨自己怎么这么蠢,竟然在入府前给自己留了这么大一个破绽,如今被人指摘,也是与人无尤,只能怪自己。 如今知道哭也没用,她便准备重整旗鼓,开始继续行动。 姚婷觉得,那日太妃对自己那般不留情面的rǔ骂,大多是因为许家人扬言要找王府的麻烦。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不管许家在姚家村闹得多凶,都是别人的家事,太妃不会管的。 可即使这样,太妃一个眼色,自己还是被留在王府里了不是? 可见讨好太妃,才是留在王府里的第一要务。 然而她几次三番来到嘉善堂门口,却都吃了闭门羹。这倒也难不倒她,见不到太妃,至少能见到太妃身边的桑叶不是? 所以很快,姚念便从予墨口中听到了姚婷和桑叶关系愈发亲厚的消息。 嗤笑一声,姚念道:“她和桑叶情同姐妹啊?真是厉害,王妃的妹妹不做,偏要和奴婢拜把子。” “桑叶每日在太妃面前chuī风,婷姑娘又是个没骨气的,在太妃面前姿态卑微,太妃很是受用。”予墨倒是有些担忧,“这些人联结在一起,对王妃可是不利。” “先由着她们吧,等我从扬州回来再说。”姚念冷笑,前世她们便是这样连成一线专门对付自己呢,若她今世还怕这种连番对付自己的人海战术,可就真是白重生了。 “然后,今日婷姑娘找到我说,听说王爷王妃在离京前会回姚家村看望咱们夫人,她想要与王妃一同去。” 姚念“唉”了一声,他们本就定在明日去姚家村的,这姚婷倒真会掐时间。 “当然知道她什么心思了,带着呗,谁让她是我亲堂妹呢?”谁让我留着她还有用呢? 翌日辰时,康王府的正门行出几辆马车还有仆从若gān,虽然队伍不是很长,但王爷王妃出行,气派自然非凡。 今日可是姚念嫁入王府来第一次正式回娘家,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对待萧烨自然就比平日还殷勤了几分。 坐在车厢角落抱着姚念的包裹的姚婷,面对眼前二人的浓情蜜意,就没有那么开心了。 出了城门,车外的城市景色渐渐被阡陌纵代替。夏日的清晨,土地上方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将在农田中辛勤劳作的三两个农夫也笼罩其中,画面覆满生机。 为着通风清凉,车窗窗帘都被挑开,萧烨一直看着窗外景色。 “烨郎是不是还没有见过这般乡野景色?”姚念笑问。 萧烨转头,道:“之前去洛阳时,路上也曾路过不少村落,姚家村这样的景色么……虽也见过一两次了,但对我来说确实新鲜。”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王爷嘛,姚念在心里嘲笑他。 姚婷冷不丁的插入了话题,“我们姚家村可是远近村落里景色最好的,紧邻渡河,有山有水,正因如此,当初高祖才会独选中这块土地让姚氏子弟修养生息。” 萧烨和姚念闻言,不得不转过头来看她。 “是么?人杰地灵,难怪能养出你们姐妹这样的美人。”萧烨随口道。 也不知道这话是在恭维姐妹中的哪一个,姚念似笑非笑,姚婷却是欢欣。 “对啊,王爷,一会你就可以看到咱们路过姚家村的百亩良田,这么一大块地方,整整齐齐的,大半都是婷妹妹家的呢!”姚念娇声道。 “哦?”萧烨接茬,笑道,“那是人家会经营。” “是啊,不像我爹,滥赌一通,将我家的田地都输光了。”姚念眉眼一垂,低声道,“是都低价卖给三堂叔家了。” 姚婷挑眉,姚念竟然向王爷卖惨博同情?她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不说话。 目光灼灼的盯着萧烨,她道:“王爷有所不知,当初村子里已经没有人愿意借大伯钱了,若不是我爹……” 若不是她爹娘收了大伯家的地,这么多年来,她又怎么能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姚念呢。 话被萧烨打断,“好了好了,不过是闲聊,怎么惹得你们都不开心了?不说这事便是了。” 姚婷眼看萧烨遇到她们姐妹争执便一味和稀泥,没有丝毫偏袒姚念的意思,心里又是频添迷之自信。 姚念气得炸锅,萧烨怎么还是这样讨厌!总想着持中维持稳定,根本没打算考虑她的感受。 正在生闷气,她忽然被一拽,耳边一股温热的气息。 “想要多少亩地?本王都买给你。” 咦…… 姚念赶忙推开了他。 马车终于停在了姚家村的村口,早就已经听说今日王爷驾临,不少人在村口张望。 明凰明月在马车外护卫着,萧烨手脚利落的走下了马车,乡下的庄稼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一次皇亲贵胄,此时争相扒头,只为一睹清贵小王爷的真容。 萧烨对这样热闹的围观场面有些始料未及,赶了半日路,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形象如何,也没个镜子可照,倒是有些尴尬情绪。 “王爷都来了,王妃呢?” “是啊,念儿这丫头呢?怎么还不出来?” 明月皱眉,正色道:“不得直呼王妃之名!” 啊,对了,他回头,看向那车门,抬手准备将姚念也扶下来。 车中女子在众人催促下终于弯腰走了出来,与萧烨四目相对,笑意盈盈的、自然而然的将手搭到了他的手臂上。 “婷儿多谢王爷关怀。” 众村民见到走出的姚婷,都是惊讶。 “这是王妃吗?王妃出来了?” “不是,不像啊……好像是姚老三家那个丫头?” “听说前一阵姚婷被送去了王府,听说她有婚约在身,王府竟还不肯放她回家呢,难道???” 姚婷今日因着要回家,自然也jīng心打扮一番,听见人群中有人直接将自己认作王妃,心中受用,暗暗发誓,总有一日,她不止是被认错为王妃。 啧,怎么回事啊?萧烨笑容僵在脸上,姚婷这一不请自扶,让他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了。 就算是再不懂礼数的人,也该有点眼力见吧,王爷后面该出来的是谁? 王妃啊! 又过了一会,气鼓鼓的姚念才最后一个从车厢中探出来,看了看萧烨还抬着的胳膊,自己提着裙摆利落走了下来。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而姚婷已经开始微笑着跟熟悉的乡亲们问候了。 “这次回来,王爷给各位叔伯都准备了不少见面礼,我一会便分发下去!” 姚婷的话引起了村里人的一阵欢呼。 萧烨皱眉,这算什么?这贼丫头是拿他的东西借花献佛?在这装什么大尾巴láng呢? 姚念也是一脸不满,她方才刚要准备起身下车时,被姚婷狠狠压住了肩膀,捷足先登。真让人憋火。 “在王府养尊处优,不好好锻炼身体素质,现在被人加塞了吧?”被明家兄妹护卫着缓缓在乡亲的簇拥中向姚念家挪步,萧烨低声揶揄她。 姚念也不甘示弱,“我身体素质不好?王爷呢?眼神不济?连出来的是谁都看不清就扶?” 双双吃瘪,心里都不老舒坦。本是锦衣华服,花钿金钗的回乡荣耀,却被姚婷无耻的抢走了风头,谁会开心? 姚念皱眉,她可不想让姚婷跟他们一起回家啊! 她心念一动,在人群中央高声道:“婷儿!还不快回家看看你娘?花了大几十两银子才将你从老许家赎回来的,听说她心疼的好几宿睡不着觉呢!” 姚婷听了,在众人面前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终于不再高昂着头,默默的溜了出去,回家了。 没了这只花孔雀满场乱飞,村民们围观了一阵王爷和王妃的花容月貌,也就觉得无趣,各自忙着下地了。 村中姚念比较熟,萧烨便让她在前面走,自己甘心跟在半步之后。 土路的尽头的一间小瓦房显露出来,比村里其他居所都简陋窄小一些。 “这就是岳母和念念的住处?” “嗯。”她微微皱眉,苦笑道,“让王爷见笑了。” 萧烨眉头深锁,却不是为了嫌弃。只是,他都活了两世,怎么竟到了现在才知道,他的王妃曾经就住在这样一间小瓦房中? 他摇了摇头,拉过她的手,认真道:“来的已经有些晚了,怎能再不进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喝了维他之后亢奋码字到现在的水星菇来了! 话说昨天发生了一件人间惨剧,手机被车门轧了一下之后,嘎吱—— 哭晕在厕所了。 希望大家在过年期间保护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和手机这个命根子,不然真的会随时过不好年…… 好了,更新完我要去梦里哭泣了。 第27章 启程 明凰、明月二人在门前守着,萧烨和姚念身后跟着予墨,一同走进这简陋的住处,便看到一个打扮素净不失温婉的中年妇人正在门前等他们。 姚念抢先扑进了母亲熟悉的怀抱:“娘!” 姚母被她一抱,无奈又心疼的抚着又是一个月没见的女儿,轻声劝道:“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让王爷看了笑话。快放开娘,娘要先给你们行礼的。” “岳母大人不必客气,此次小婿前来拜见,自然是小婿要向您行礼才是。” 眼前这个唇带笑意,眉目清明,温柔的看着姚念后背的,便是康王萧烨了? 姚母被姚念抱着不曾撒手,只得满意的点点头,接受了萧烨的一拜。 “我们这家中局促得很,实在是让王爷纡尊降贵了,快坐下,我去沏茶。” 终于挣开了姚念,姚母赶忙客气得招待。 姚念对姚母的偏心十分不满,“怎么纡尊降贵了?我自幼便住得,他不过在这待一会就不行了?” 萧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gān咳了两声后,道:“念念说得对,不仅如此,小婿身为晚辈这么迟才晓得来拜见,实在是礼数有失。这杯茶,该小婿倒给岳母才是。” 他撇开衣摆,起身走到了灶台正在烧的水壶前。 姚母和姚念对视一眼,都傻眼了。姚念无奈起身,缓缓走到他身后,准备看看他到底想怎么对付着一壶水。 水壶“呜呜”的叫着,提示着水已经烧得滚开。 萧烨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想拉那壶把手,还没摸到便已经被灼热一虚缩了手。 姚念这时才上前,窃笑着看他一眼,一手拎着自己过长的衣袖,一手用gān布裹着,提起了水壶,倒在了三个装好茶叶的瓷杯中。 端茶回那边,路过他,她幽幽道:“烫那一小下,能让烨郎长记性。” 她、她她她,这是拿自己当huáng口小儿了?!萧烨愤愤的摸着自己还有些疼的右手,皱眉,跟着回到了桌边。 三人重新做了下来,倒忽然无话。姚母虽然性子好,却也只是个清贫农妇,哪里有这么多话题可以和王爷讲。 萧烨也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场面,一时语塞,只能……招呼外面的明家兄妹。 “将东西都抬进来,给本王的岳母过目!” 兄妹二人利落的将几个箱子端了进来,姚家又像当初抬进聘礼来时那样,被堆了个满。 “这……”姚母站起身来,询问的目光落在了姚念身上。 姚念撇撇嘴,道:“这可同我没有关系,都是王爷的手笔……” “姚夫人,这里面有新织布锦、纱布各五匹,日用器皿若gān,米面各十斤……”明凰替萧烨开口,清点脚下的物品。 姚母皱眉,连连推辞,“这……王爷,民妇并不缺这些,您还是快收回去吧,更何况……” 姚念赶忙给母亲个眼色,千万别提之前自己偷偷贴补娘家的事情呀。 好在姚母也不傻,没说。 “这些东西只能算是小婿孝敬岳母的小小心意,也是我迟来拜见的歉意。”萧烨笑道,“况且,不日念念便要同小婿一同南下,为了让她放心,您也该收着才是。” “是啊,娘,您不缺这些,王府里就更不缺这些了。”姚念挽着母亲的胳膊,又低声劝道,“这可是王爷的赏赐,您收下了,村里人自然都知道。可他们却不知王爷究竟赏赐了多少,我给您的银钱,不就终于有理由花了?” 姚母终于点了点头,萧烨舒然笑道:“许久未见,王妃定然有很多悄悄话想对岳母说,你们聊,我出去转转。” “怎么王爷要带你南下呢?”姚母拉着姚念的手,有些担忧,别人家的王妃不都是在京城里养尊处优,怎么到了她女儿这就要在外抛头露面的奔波呢? 姚念撒娇道:“哎呀,娘……现在姚婷也在王府里烦得很,女儿巴不得出去转转呢!听说要走水路,也很快的,娘不用太担心。” “哎,那个婷儿,我看她自幼倒是很好的一个姑娘,如今竟然削尖了脑袋挤进王府,娘真怕她会对你……”姚母说到姚婷这一家人,就气结于胸,都怪自己没用,只会给女儿拖后腿。但今日亲眼见到康王,她也略微宽慰了些,笑道,“好在娘瞧着,王爷真是待你不错,你们夫妻也很登对,若你们今日来,告诉我的消息不是即将南下,而是你有了喜事,那娘才会更放心……” “娘!”姚念听到“有了喜事”几个字,忽然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前世失去的那个孩子,是她一直不曾放下的心结。她qiáng迫自己不去想,如今被骤然提起,惊痛感一下刺透她的心脏。 看她脸色苍白起来,姚母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但还是连忙摸头安慰:“好了,好了,娘不说了。不管你做什么,娘都信你。” “娘……”她忽然觉得鼻子一酸,躲在母亲怀里变回了那个被欺负哭着回家的小女孩。 姚母只当是她在王府又受了委屈,温柔的安慰,“傻孩子,当了别人家的媳妇,总是要受些委屈的。只因你嫁得太高了,不能时时回家倾诉,这回便在娘的怀里哭个够,出去可不许再不开心了。” “嗯……” 不过一小会儿后,走出娘家大门的姚念,果然如母亲期望的那般,擦gān了眼泪,重新振作起来。 萧烨正站在姚家门外东边一块小土坡上俯视全村,怡然自乐。姚念默默的攀了上去,跟在他身后看着。 “看来烨郎倒真是对这里的风景很是欣赏呢。”姚念语气淡淡,“也难怪,第一次见么。” 萧烨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不是第一次见哦。” “哦?”姚念不曾细想,不管前世还是今世,萧烨都绝对不可能踏足过这个小村子。多半是他说来唬人的。于是她也随口胡诌,“是不是烨郎梦中见我的时候顺便路过的?” “哼。”萧烨云淡风轻的一笑,没再理会她。 姚念又上前一步,同他一同临风。方才同母亲独处时,她难得卸下了连日来的紧绷和算计,哭了一阵权当发泄。 现在和萧烨站在这里,还提不起jīng神装模作样,亦散去了一身的戾气,反倒难得的觉得安宁平和。 她抬手为他指了指,嗔道:“你看那边那片田地……靠左边那一大片,曾经都是我家的呢。” 萧烨却不为所动,反而道:“还不是你爹当年亲手输掉的,其实也怪不得你三叔,正所谓……有便宜不捡就是吃亏啊。” 怪哉,他竟然都不想着哄哄自己说两句好话息事宁人的么?现在瞎说什么大实话? “不过既然能卖出去,自然还能买回来,这不是很简单么。”萧烨笑了笑,低声道,“如今你三叔家刚刚损失了不少银子,儿子又快娶媳妇了,恐怕也会有卖地凑钱的想法吧。” 姚念摇头晃脑思考一番,道:“我明白了,谢谢烨郎指点。”其实她早就想到这一点,此时却不得不装作被他启发。 萧烨转身捏了捏她的肩膀,便先行一步,“好了,有什么事情让明月去做便是,咱们该回去了。” 姚念叹了口气,也走了下去,心想,若是可以快马加鞭的走,把姚婷甩下就好了。 然而现实和梦想总是不同,来时多少人,回去王府还是多少人。 马上就要启程南下,太妃又将姚念叫到近前细细叮嘱,那神态就仿佛对着的是萧烨的贴身侍婢一般,姚念也难得的扮作恭顺的小媳妇模样一一答应下来。 又收到了一次扇子铺送来的报告,有了两次的对比,姚念倒觉得看出了不少端倪。 看来偌大一个李家,偌大一个兴锦坊,也并非是什么良心商家。哼哼,那就别怪她今后抓住了把柄再大做文章了。 只可惜自己对生意上的事情还是了解不深,若能有个专业人士从旁指点,让自己事半功倍就好了。 予墨要被她带着一同走,但她相信陆伯那样的性子,没人督促也肯定会将这差事尽心完成。 在京中过了乞巧节,终于要启程了。 京南运河渡口边,是一片仲夏的草木繁盛之景。 康王即将乘坐的排船正停靠于此。毕竟是亲王所用之船,又是巨贾李家的手笔,这三层的船装饰得颇为豪华。行李货品都已经被妥帖的安置在了底层货仓,他们所带的十余仆婢也已经登船。 萧烨头戴青玉冠,一身锦袍,意气风发。姚念跟在他身后,头戴着帷帽,穿着一身合身又轻盈的嫩绿罗裙,看上去也是jīng神饱满。 沿着木板搭出的小径,他们登上了甲板,与岸上送别的王府管家挥手。 将近十米高的船帆在船工们协力合作下被缓缓升起,平底船吃水颇深,在运河中行得平稳,缓缓开动。 船在高出,河上风也大,姚念的帷帽被chuī得频频掀起,横竖左右也没有旁人,她还是将帷帽取了下来,抬头望向自己从未见过的这副江河图景。 那宽广的河面上是一片波光粼粼,时而有其他客船经过,船上之人都对他们这艘大船致以赞叹的目光,待到望见船头那抬着帷帽兴奋着四处探看的窈窕娘子,更是目不转睛。 姚念也从高处忘见其他船上之人,恶作剧心起,竟然还大喇喇的向那些人挥手致意,结果挥了两下手便被身边人一把抓住。 “好了。”萧烨低声制止了她,“我们是外出办事,低调些吧,王妃殿下。” 她得逞般笑嘻嘻的,转头望向萧烨,发现他的眼神里也燃烧着一些希冀,一些胸有成竹的自信。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此刻,自己的神情一定和他的十分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启程啦~发觉对方的身份还会远吗?这次真的不远了~(打个预防针:还有一次急刹车) 这个假期最后修仙一次,下次更新时间恢复到晚饭后□□点左右啦 第28章 私语 美梦香甜中,船身一个摆动,姚念就此醒了过来。 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在船舶的摇摇晃晃中睡到了寝榻边缘,她裹紧了身上的薄被,又向榻的里侧挪了挪。 可这一醒,她倒是再也睡不着了。拢了拢衣襟,她爬到chuáng头,跪坐起来,推开了窗子。 夜风一chuī,有丝丝凉意。她抬头望去,天上一轮弯月,群星闪耀,共同将河水照耀得一片柔和的白色。 耳边听着哗哗的水声,她叹了口气,又阖上了窗,似乎离天亮还早呢。 躺了回去,她闭目想着,他们启程以来,船已经行了两天两夜,据掌船人说,若是天气一直这么好下去,再过两日船就可以到达扬州。 她和萧烨住在顶层,两间船上顶级豪华、雕梁画栋的主房,萧烨让她住在寝榻更宽的那间,她开心的谢过。 她本人对这样的安排是非常不解的。 自从那日回了姚家村,在小土坡上试着和萧烨坦诚的相处了那么一小会儿之后,她总觉得,自己不能再简单粗bào的将他视为一个自己可以随意操控的人了。 登了舟之后,他们白日里时常一同在甲板上欣赏风景,每到一个市镇,看似提前做过功课的萧烨总能将当地风土人情介绍得生动。中途船在临清码头停靠时,他还曾牵着她的手下船略逛了逛,十分惬意。 她越来越有一种感觉,比起从前在王府里的时候,他们现在虽然不再有从前那般虚伪的亲昵之举,心的距离却仿佛越来越近了。 萧烨和自己的感觉是相似的吗?如果是的话,他还是固执的坚持要放自己走,所以不打算再和自己同寝吗?如果那样的话,他倒是确实理性的过分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辗转反侧。她其实还没适应在船上不安稳的睡,此时心里有事,便更加睡不着了。 如果一味胡思乱想,将郁结都憋在心里折磨自己,那她可就是白活一世了。 二话不说,她脚尖着地,踩上了鞋子,抱着自己的被子,蹑足在缓缓摇晃的船舱中向门口走去。 推开门,她接着窗棱外照进来的月光,小心右转,走了十几步,推开了旁边的那扇门。 河水被船底搅动的声音十分明显,盖过了她发出的脚步声和窸窣声。她走到了萧烨的chuáng边,看到他睡颜安详,还没醒。 她迈一只脚,想从他身上迈过去,躺到里面去。 可惜刚成功了一半,一个làng头打到船头,船身一动,她中心不稳,扑倒。 “嗯?”萧烨是被砸醒的,惺忪中待看清了砸向自己的是何物,赶忙护住了她的手肘,声音带着沙哑问道:“念念?怎么了?磕着没有?” 不亏是弘文馆教出来的学生,一开口便是一个满分答案。 浮浮沉沉中,她终于从萧烨身上滑脱,接触到了chuáng板。 她终于喘匀了一口气,低声回答他的问题,“没事……只是被晃得睡不着,就顺便过来看看你……” 萧烨了然似的“哦”了一声,丝毫不觉得这理由牵qiáng,反而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听上去今夜的风làng确实比前两日吵些,可能过了这一段河道便好了。念念倚着我睡吧,这样便稳当些。” “嗯……”她低语呢喃一声,萧烨的体温贴着两层薄纱寝衣徐徐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有节奏的平缓心跳声。 “烨郎,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本是侧卧,此时更是放肆的抬起一条腿,压在了他腿上,仿佛怕他逃跑。 萧烨道:“说。” “你为什么不和我圆房?”她问得直接,还是怕萧烨直接开溜,gān脆又抬手箍住他的臂膀,继续问道,“是因为要送我离开吗?还是因为你有隐疾?” 仔细观察着萧烨的反应,他双唇微张,吃惊中透露着尴尬,转而看着她眼睛一闪,最终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她脸颊微热,问过后心中也是忐忑。 如果说先前只是在猜想和否定猜想之中徘徊,此时他醍醐灌顶,再也没有任何怀疑。 他了解熟知的那个姚念绝对不会如此直接的问出这样的问题。连着几日的长时间相处让他越发看清了眼前的女人,她时而灵动,时而冷静,聪明睿智从眼底时而流露,羞怯迟疑早已无影无踪。 若非是同他一样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痛,他实在想不出一个人为何会无缘故的性格大变了。 这么说,她虽然性子变了,但她就是他前世的结发妻子没错? 一时间心绪起伏,他没来得及思考,便已脱口而出,“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姚念不解其意,但觉他的目光骤然深沉,她却无暇顾及,“先回答我的问题!” 窗外的风声水声似乎一瞬间都静了下来,同她一起屏息凝神。 萧烨叹了口气,试着将她的腿先推了下去,还是先跟她好好说清楚眼前的事吧。 “其实出来之前,我已经选中了一个人杰地灵的小镇,便在渡河边上,不至于太过吵闹,也不是与世隔绝。原本想着正好趁着这次出门,带你去瞧瞧,你若喜欢,田地房产都是,你甚至可以直接留下来。” “那……然后呢?”姚念不解,问道,“这地方何时会到?叫什么名字?” “听我说完。”萧烨不容置疑的用食指轻点她的唇尖,待她不情不愿的收声才继续道,“这个计划听上去很是美好,我迟疑了两次。一次是在起航前我有意带你回姚家村,本是想同岳母商量,这次将她也悄悄带上,到了地方,你们母女二人便可一同下船。可惜,我一次迟疑,没有带上岳母。” 她听得心尖猛颤,觉得自己已经能猜出他第二次迟疑在哪里了。 “后来上了船,又迟疑了一下,如今我们已经过了那地方,没有停过船。念念,你明白了吗?” 皎洁清亮的月光下,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任何细微的神情,姚念愣在那,看着他笑意愈发浓。直到月影忽然藏到了云团中,一片黑暗里,她才出声道:“我明白了。” 萧烨舒了口气,却听见她在旁蚊音道:“所以烨郎是有隐疾。” “不是!” 听着姚念得逞般的嘻嘻笑声,萧烨怒从心头起,我有没有隐疾,你心里没有数吗? “所以……烨郎是想说,自己反悔了吗?”她的心如同身下的舟楫,在激dàng中摇摆不定。 “对不住,先前是我固执己见,认定了你不合适在王府生活,便自顾自的做了这些事。然而近来根据我的观察,倒是觉得……”萧烨语气一转,轻笑一声,“看我,又在自作主张了。” “念念自己是如何想的呢?会不会想留在王府?留在我身边?” 虽然这样问着,萧烨此时却是成竹在胸。重生过一次,如若她不想重回前世的生活,完全可以在出嫁前一走了之。 姚念哂然,不假思索,捧住他的脸低声道:“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拱手将王妃之位让出来的。”她要留下来报仇啊! 虽然早知道这答案,但听到她警告般的宣布,他才终于舒缓了气息,笑意绽放。 天上划过一道闪电,青蓝色的锐光一瞬间将房间照亮,又瞬间归于黑暗。过了一阵,才又有一声炸雷,轰隆隆的响彻云霄。 姚念被巨响惊了一跳,手腕一软便再撑不住身子,身子向下一滑,贴住了他。 萧烨仿若接住了失而复得的宝贝,手臂箍得比方才姚念对他那样还要紧一些。 “别怕。夏末总是爱下雨。” 她躺得高些,脖颈在萧烨说话时感受到他□□的气息。 “嗯……”她应承一声,向下滑了滑,终于与他目光平齐。望向他,她的眼里带着笑意和问询。 “既然……不如……” ???姚念不解。 “既然念念一意孤行要坐稳王妃之位,那本王只好帮你一把了……”他的双手开始不安分的游走,仿佛又沾染上了酒醉那夜的疯狂。 她却偏要逗弄,“妾怎么忍心让王爷费力呢……” 萧烨不由分说将她倒转了位置,压在身下。啃啮着她的耳垂,他低声道:“那给个机会,让本王证明一下,本王没有隐疾。” 上头的房顶上忽然传来被雨点击打的“哒哒”声,看来运河上今夜有一场疾风骤雨。她这样想着,却被吞住了唇瓣,再也无暇听雨。 外面的河道上,原本平静的河面掀起了大làng,前方水径收窄,水速加急。他们的船纵然华丽宽大,却也只能在水面上颠簸浮沉,仿佛不受控制。 又是一个大làng打来,船身一个起伏,“咣当!”一声—— “嘶……”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传说中最后一段急刹车啦…… 毕竟重生后第一次开车么,要有仪式感,等小王妃发现她老公也是重生的吧…… 更何况小王爷都发现了,离小王妃发现,还会远吗?!?!? 入V公告在这里: 本文将于明天(2.23)入V,当天万字更新,除此之外评论V章还有红包掉落哦~ 另外再立个flag,从明天起作者要辛勤日更了! 第29章 三更合一 纠缠着的两个人跌到了地板上, 这下跌得重了,姚念揉着自己的肩膀坐起来, 闪电划过,她看到萧烨摸着后脑勺, 龇牙咧嘴。 甲板上似乎热闹起来,船工们正协力控制着船帆。 方才的柔情蜜意被雨水冲散,她有些担忧起来,问道:“这船……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的。”萧烨前世也走过不少次这条水路,对这看似凶险的风雨还算镇定,毕竟现在是箭在弦上,他心里还牵挂着更重要的事情。 他又摸上了她的手臂, 一面问一面继续行动,“磕哪了?让我瞧瞧。” 船身又是一个倾斜,房间内的书桌都砸了下来, 当然,萧烨又失手了。 这下好脾气的萧烨是真的要骂脏话了。 姚念见状, 倒是扶着手臂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事已至此, 萧烨不得不拢了衣襟, 起身抬开窗户来看,外面疾风骤雨,大làng滔滔, 果然凶险。 “这……看来是遇到激流了。”被老天爷啪啪打脸。 带着cháo气的冷风灌了进来,站都站不稳,姚念不得不坐在地上, 扯过被子将自己裹起来,低声道:“看来水上真的比陆地上危险……” “行吧。”萧烨咋舌,老天爷不给面子,还能咋地?他将姚念先扶起来坐到榻上,郑重其事道:“本王保证,待我们一回到陆地上,再继续向王妃证明自己。” …… 姚念无语,心里的担忧不敢说出来,这么恶劣的天气,他们真的还能上岸吗?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敲门声,一盏浅huáng的灯光透着窗户纸透进来。 “王爷,您醒了么?”是明凰的声音。 废话,这样的情况还能睡着的是尸体。萧烨披上了外袍走到了门口,开了一条门缝,问道:“怎么样?” 明凰身上湿漉漉的,显然刚从甲板上回来,“船工说前面要到一个小码头,现在风làng太大,不如先靠岸抛锚等待。” 萧烨道:“知道了,那便靠岸吧。”如今看来确实是靠岸比较稳妥了。 明凰点头要走,又听萧烨道,“叫陶儿来,给王妃拿件厚实衣裳来,一会儿我们还是先上岸寻个地方避雨吧。” 明凰吃惊,抬眼接着灯光往里一望,才发现原本睡在隔壁的王妃竟在里面。非礼勿视,主子的事他又管不了,于是便神色如常,领命离开。 船在起伏不定中开始尽力减速,准备在前方的码头停靠下来。天上的惊雷一下比一下响,予墨带着姚念的衣裳来,在东倒西歪中帮她穿戴整齐,一面意味深长的瞟她。 “看什么看?”姚念被瞅得不大自在,噎她一句。 不一会儿,明凰又赶来,“王爷,王妃,船靠岸了。” “你先行出去看看,码头附近可有避雨之处,只要将就能过今晚便好。” 姚念和予墨对视一眼,原来明凰的差事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又过了没多久,明凰便回来了,“四周都是旷野,和废弃农舍,唯有一座天后庙还算完整。” 萧烨听了,便转身问姚念,“在这船上摇晃一夜也不大好受,不如我们上岸等雨停?” 姚念点了点头,心里却想,你都有了打算,还问我gān嘛? 萧烨点了点头,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斗篷内,“那我们走。” 予墨见状默默退后,衣裳也送完了,她觉得自己还是和明月结伴比较好。 走出了有遮挡的船舱,姚念才发现,外面风雨肆nüè下,几乎是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 这天气撑伞都没有用,幸亏她头上还有一片萧烨的斗篷遮挡,一行人跟着识路的明凰向那河边的天后庙走去。 走下甲板后约莫又走了千步,终于再也没有雨水打在脸上,众人进了天后庙,各自抖落身上的雨水。 姚念抬起还算gān燥的袖管擦着脸上的雨珠,一面看向萧烨。 他的头发都被雨水打湿,几缕湿发贴着颧骨顺下来。雨水不断从额头滑下,凝结在睫毛上,最后又一路滚落,顺着喉结滑进了湿濡的衣领里。 萧烨正环顾四周,没发现自己正被人偷窥肖想。 这码头都是废弃许久了,向来这天后庙也是许久未受香火了。不过这庙里除了多些尘土,还算宽敞,修葺的也算结实。在这里度过今晚应该没问题。 “庙后面还算避风些,奴婢已经大概打扫了下,王爷和王妃去后面休息吧。” 庙后面就是指天后像后面的一块背风之地,地上铺了一件夹被,萧烨将燃起的蜡烛燃在了墙脚,便拉她坐了下来。 稍微隔断了外面的风声雨声,萧烨将湿了的外袍脱了下来,才在姚念身边坐了下来。 姚念尚在发愣,第一次跟萧烨离开王府,便遇到了这样凶险之事,那么她前世时萧烨频频出府,岂不是经常要经历这样的险境?她还只当他是被一群仆从围绕着游山玩水呢。 “想什么呢?”萧烨见她迟迟不语,在她耳边低语,“现在我们回到地面上了哦……” 姚念推他一下,皱眉低声道:“想什么呢?外面都是人!” 萧烨低笑一声,骤然凑近,偷袭似的撷住她的唇瓣,且揉捻挑拨,未曾打算放开。 她又羞又气,却又不能挣扎出声,外面可都是王府的人,若是让人听见了,她这王妃的面子要往哪搁? “嘶……”萧烨的手背实在被拧得生疼,他这才吃痛放开了她,在她耳边气声道:“这么狠?本王要喊人护驾了!” 姚念没理他,气鼓鼓的抓起他的一片里衣衣角擦嘴,权当是被狗咬了。“我困了,睡了。”说完便倒在了垫在下面的夹被上,闭眼。 萧烨见状也只得在她身旁躺下,柔声对她道,“睡吧,折腾了半宿明日还要赶路,休息好才有jīng神。” 啧,这些话小孩子都明白,还用你说?虽然她表面上只装作没听见,却觉得从胃里有一股暖意直往上涌。 风雨声似乎渐渐的在减弱,恰好成了几位催眠的节奏,背后还有个热源在帮她保持体温,终于她昏昏欲睡起来…… 等她双耳再听到声响时,听到外面已经吵闹了起来。 “嗯?”朦胧中睁开了双眼,她发现身旁已经没有了萧烨。带着疑惑坐起身来,她发觉照眼前的后墙上除却一个天后像的影子,已是一片橘红色的霞光,看来外面应该是雨过天晴。 隔着一座天后像,前面的人的慡朗谈笑声也能清晰传到后面来。她皱眉,萧烨这时在和谁说话呢? 手边有一套gān净的衣裳,应该是又从船上取下来的。她披上了外衣,回想昨夜…… 一定是月亮影响了cháo汐也影响了人心,否则她又没喝酒,怎么会做出爬上萧烨的chuáng这么疯狂的事来?虽然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吧。 “王妃,你醒了?”予墨走到后面来,见她已经起身穿衣,便来帮她系带。 “外面是什么人?”她一边将自己的长发从衣衫里面掏出来,一面问道。 予墨道:“天快亮时,又有几个人被风làngbī迫得下了船,恰巧也来这庙中躲雨。” 随便几个陌生人,萧烨也能和他们谈笑风生?她好奇心骤起,赶快整理好衣裳,梳了梳头,便从那天后像后面探出头去看。 明凰等人已经不在庙中,仅有萧烨同另一个人在聊着,雨后霞光灿烂似火,金橘色的晨光打在两个人身上,一个侧脸棱角锐利英气bī人,另一个正面清润神情柔和,着实耀眼非常。 姚念因好奇而向上微蹙着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却很快又皱了起来。和萧烨说话的人,怎么是他? “魏大哥?” 听到这样一声呼唤,庙前面的两个人都同时回过头来。 先前闲聊时已经听到康王说此行还带着妻子,便已经料想到姚念在此,所以并不惊讶,只是点点头,改换了往日对她的称呼,“王妃。” 再看萧烨,眼神中带了不解和疑惑,同她一样,都在想:你们怎么认识? 姚念意识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冒失,赶忙上前屈膝行礼,顺便询问,“王爷,你们这是……” 萧烨淡淡道:“喔,魏兄也同我们一样路过此地遇到风雨,恰巧也来这里避雨。王妃是如何认得魏兄的?” 凭什么让我先说啊?姚念笑眯眯的看他,反问:“王爷是如何认得魏兄的?” …… 魏仲平轻咳了声,道:“既然方才王爷说,不急着再回船上上路,打算在这边先歇歇脚,而在下的船也需要修葺,那么我们不妨……到城里上换个地方说话?” 马车在泥泞的小路上缓缓行着,姚念和萧烨同乘一辆马车。许是雨后天晴让人神清气慡,马车中的气氛还不算尴尬。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疑惑,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最终还是姚念先出声,疑惑道,“魏大哥现在这样子,和我认识他时不一样呀。” “怎么不一样?”萧烨笑问,“念念认识的,难道不是富甲天下的扬州魏家即将就任的家主,魏二公子么?” 姚念闻言惊讶,以手遮口倒吸口气,“你、你再说一遍,他是谁?”她是猜到家乡在扬州的魏仲平可能是魏家人,却从没想过他竟然是整个魏家嫡系的继承人! 萧烨双手背到脑后,无奈道:“你已经听到了。” 姚念深吸一口气,qiáng迫自己先勉qiáng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才对萧烨道:“我一直以为魏……公子,只是一个走南闯北的小货郎,他经常路过我们姚家村的,所以我才认得他。” “喔,原来如此。”萧烨淡淡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咦。”姚念忽然靠近他的脸,皱眉疑惑道,“奇怪,烨郎上次出门不是去洛阳和别家谈的生意么?你又是怎么认得魏公子的?” 萧烨带着笑意看着她,不动声色。 当然是前世时认识的呀,小蠢货。 “魏家名满天下,我母妃又是李家人,即使不曾见过这位魏二公子,但总归是了解些的。” 姚念皱眉,眼珠转了转,更加疑惑了——魏家名满天下,可是魏仲平此前籍籍无名,上次他们见面时,他刚说因为大哥病故才要回家主事,如今也刚刚走到半路,萧烨哪里有了解他的机会? 难道? 她挑眉望向萧烨,再怎么看,总觉得那张纯良的脸孔变得有些暗黑。 “傻瓜,魏公子一进天后庙便与我互作介绍。魏家英年早逝的大公子名叫伯平,我自然能猜到他的身份了。”萧烨忽然掐了掐她的脸,解释道。 不知为何,方才看到她那样一个带着怀疑的yīn冷眼神,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意识到,也许她是恨着自己的。 他内里慌了神,怎么会想不到呢?前世的自己……确实有点混蛋啊。 现在不是bào露身份的好时机,不如让她慢慢接受自己。于是随口便诌出这么个非常可信的谎言,看着姚念因恍然大悟而舒展开的眉眼,他发现自己还挺有扯谎的天赋的。 姚念暂且放下了怀疑,被捏着脸,继续问道:“那……烨郎突然决定停舟留在这里,也是因为魏仲平?” 萧烨放开了她,又帮她仔细揉来了两下,解释道:“没错。据魏公子说,昨夜渡过险滩时,他的船底被磕破了,恐怕要修补一阵。我觉得这也是个机会不是?毕竟咱们去扬州不也是为了同魏家谈生意么。” “有点意思……”她乖乖的点点头。李家的那笔大生意啊,虽然她还不是很懂,但心中想搞点破坏的小恶魔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从昨夜咱们下船的码头往西走,便是淮yīn县,也是个漕运重镇,吃住条件都不差的,我们一会便在那里下榻。”萧烨就像一个尽心的向导,帮她解释着行程的变化,“既然不急着去扬州了,我们接下来几日的安排便是……” “跟紧魏公子?” “聪明。”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样一来,岂不是把尚在扬州的李大公子甩下了?” 听她提到此人,萧烨有一瞬的yīn郁,很快便隐藏起来,笑道:“表兄为人放dàng不羁,扬州又是个出美人的好地方,就算我们不去,他也能一定能自得其乐。” 说到李谦,倒提醒他了。 萧烨本想这几日找机会和魏仲平谈,谈的不是合作,而是让他放弃和李家的生意。 他不会让李家再有机会接近皇室的权力争斗,这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捷方法了。而在烟花扬州里不断骚扰着云婵的李大公子,岂不是他劝说魏忠平的最好论据? 姚念见他目露jīng光,便知道他在思考着和魏仲平谈判的事情,她刚想就势让他给自己讲讲李家的生意到底是怎么回事,马车一顿,外面传来明月的声音。 “王爷,到客栈了。” 今夜一定要问个清楚! 这家客栈看上去应该是城中最大的一家,正好三楼还余下两间顶级客房,魏仲平一间,康王夫妇一间。 上去放好了行李,一行人半夜上岸还没吃早饭,魏二公子便同康王夫妇一同在客栈二层靠窗的雅间内用餐。 “想必王爷和王妃都已经知道在下的身份。”魏仲平开口,态度不卑不亢,“可能王妃会对在下的身份有所疑虑,其实说来惭愧,在下自幼不驯,家父不得不行特殊管教之法。” “特殊管教之法,便是让公子在外漂泊当货郎?”姚念忍不住开口问道。 魏仲平看向她,浅浅一笑,道:“正是。所以在下并非有意欺瞒王妃,还请王妃见谅。还有,王妃还是如往常,叫在下魏大哥便好。” “没关系,我怎么会怪你呢。”姚念连忙摆手,笑道,“那魏大哥也何必客气称呼我……” 说到这,她却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一直在缓缓饮茶的萧烨不动声色,却散发出一股“够了,你不要再说了”的气场。 开什么玩笑,刚才听姚念说的时候萧烨还以为她和魏仲平就是普通的买家和货郎的关系,怎么现在聊起来竟一点不曾生疏,倒是如此熟络? 也难怪。他的王妃从前做女孩时便是水灵动人的,吸引一两个路过的男人,再正常不过了。 魏仲平不以为意,语气平常道:“王妃身份高贵,称呼不可随意;而在下始终都是一介草民,自然随意王妃称呼。” “嗯……”姚念不再多话,而是专心吃着店小二刚刚上来的小笼包,听他们寒暄。 萧烨随口问道:“听念念说,魏兄游历多时,现在才刚刚准备正式回家,是么?” “其实几个月前我已经启程回扬州,待家兄的丧仪完成,又赶着出了趟门。”魏仲平没有说自己上次出门是为何,想来应该是为了魏家的生意奔忙,“倒是巧了,这次出门后现在要赶回扬州,听父亲说回去第一件事便是谈东桑国那桩生意,没想到半路便遇到了王爷和王妃。” 姚念暗中竖起一只耳朵,专心听。 萧烨听到魏仲平提到那早逝的魏大公子,挑了挑眉。 “呵,于生意上么,本王也只是在李家的舅舅和表兄身边初学罢了,实在不通,让魏公子见笑了。” “其实王爷实在不需谦虚。”魏仲平意味深长道,“恕在下直言,这世上皇商不止一家,可李家为何能一枝独秀?还不是因为出了位王太妃,有了您这位王爷当作皇家招牌?” 这话本意是在恭维,可听到萧烨耳边总觉得滋味不大对。 半是开玩笑半是自嘲,萧烨摇摇头笑道:“照魏兄这样说,现在可是李家的活招牌来同你谈生意了。” 魏仲平难得的慡朗的一笑,道:“既然咱们不在扬州,那就没什么生意可谈,不过是我这一介平民妄图和王爷jiāo个朋友罢了。” 看魏仲平的态度,似乎对这桩生意也是兴致不高?萧烨心中有了成算,便也跟着笑了起来,“魏兄实在谦虚了,既如此,本王也不妨抛却生意烦恼,与魏兄一同做个富贵闲人罢了。” 听着两个人嘿嘿哈哈的笑着,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天就在愣充铁哥们,姚念不禁一阵jī皮疙瘩。还说女人之间总爱虚情假意,她看男人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真情实感啊。 魏仲平也吃了起来,吃得很快却并不粗鲁。几乎是和风雨折腾了一夜,三个人吃得都很有滋有味,再没人说话,待吃完之后,魏仲平才又道:“这淮yīn县从前我也来过几趟,王爷王妃若有兴趣,一会吃完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转转。” “好啊。”姚念自然而然的答应下来,说完才发现自己是打断了刚刚开口讲话的萧烨。 萧烨又不是他母妃,怎么会在意这种小节呢?本来她倒是十分放心的,但看到萧烨那似笑非笑的神色,她又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看上去他似乎不太想让自己一起出去转转? 萧烨竟忽然抬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还有意摩挲着拇指,让她肌肤生热。 “本王倒是还好。只是念念你身子弱,受了一夜的cháo气,此时应该回房间好好休息才是。” 说完,还当着魏仲平的面在她耳边低声道,“乖,别让本王担心。” 虽然魏仲平正看向窗外没仔细瞧见,但姚念的脸色还是瞬间涨红。 清醒一点!虽然她其实也有点想回房间洗个热水澡,但是还没哪到哪了,萧烨竟然都开始拿捏自己了?她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妾就听王爷的,先回房间了。”她瞥了萧烨一眼,转而对留心下面街道行人的魏仲平道,“魏大哥,原谅我先失陪一下了。” 她气鼓鼓的伸出手,偷偷在萧烨肋下拧了一把,听着他倒吸口气,这才满意的快步走开了。 在予墨的帮助下,她在那天字号房间中好好泡了个热水澡。待到一室氤氲水汽之时,予墨好心的提醒:“王妃,再不出来就要晕了。” 姚念这才恋恋不舍的离了那浴盆,出来用一块巾帕先裹上头发,待擦净了身子,换上一套月白色冰丝织就的睡衣,再细细将长发擦拭gān净,涂抹上木樨花油,这一套便算是齐活了。 坐在榻上,她抬起双手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虽说从前在村子里也受过不少苦,可如今已经睡惯了绣榻,在那庙里坚硬的地面上睡了一夜,还真是有些腰酸腿疼。 “王妃若累了,不妨睡会?”予墨收拾好了浴盆,见她瞌睡着,便如此提议。 姚念却道:“不了,现在睡了,晚上定又睡不着了,还是给我倒杯茶吧。” “现在还早,睡一小会碍不着晚上的。”予墨虽然还是劝她,但还是依言为她端来了一杯茶。 “gān嘛一直劝我睡?”姚念喝了一口茶,觉得唇齿间多了股涩意,叫人稍微清醒了点,“我看你是想躲懒了。” 予墨冷冷道:“我只是以为王妃还要为晚上储存jīng力而已。” 姚念恼羞成怒,抬脚想要踹她,被她灵活的躲开了,“胡说八道!” 再看予墨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姚念无奈,看来昨夜被发现偷偷跑去萧烨的房间这事,够予墨嘲笑半年了。 “害羞什么,你和王爷都成亲小半年了,没有圆房才是离奇吧?” 予墨身为姚念的贴身侍婢,当然对她至今未曾圆房的事门清的很。只是没想到同她说起这样羞人的话题竟如此直接,姚念gān脆将被子蒙过了头,才闷声回复她:“那照你这么说,现在可能还……离奇着呢。” “什么?我还以为你们昨夜已经……”予墨惊讶,坐到她身边,“这难道也是王妃在梦中预知到什么之后,计划好的?” 姚念气得弹了下她的脑门,“我计划什么?我计划出昨夜的狂风bào雨了么?” “喔,所以看来还是今夜。” “你一个没成婚的姑娘家,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姚念终于忍无可忍,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已经经历过人事的人,总是被一个小姑娘言语调戏算什么事啊? 狠狠晃了予墨一通,她又忽然泛起一阵心事,叹气道:“今夜……也不一定吧。” “为何?今夜可没有狂风bào雨了。”予墨皱眉看着她,有点怒其不争了,“王妃到底还想不想改写命运了?” 姚念低头,她当然明白,虽然这么说很是打击人,但她能否在王府内翻身,和萧烨对她的态度还是大有关系的。予墨劝的没错,可她不知道自己并不是做了个梦这么简单,而是曾经切身经历过那一切啊。 “昨夜我以为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准备放下一些事情,先看眼前。”姚念目视前方,眼神怔忡,“可偏有那该死的风làng,又给了我一日的时间来思考……” 做人真的是纠结啊,更何况她还是再世为人…… 予墨听得似懂非懂,且这个难题也不是别人能帮得了的,她便起身道:“那我同明月也出去逛逛?王妃一个人好好想想。” “哎,别走,我还有别的事要问你呢。”姚念又将她拽了回来,问道,“还记得之前我们都觉得兴锦坊有点问题?” “嗯,陆伯观察到兴锦坊似乎有两条不同的进货渠道,一部分货是白日开门时送来,还有一部分是天黑后再由另一伙人送,所以我们大致猜测,或许有一批是劣质布匹。”予墨一点即通,问道,“王妃想要以此条理由来说服魏公子放弃和李家合作么?” 姚念点点头,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我知道我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可是……魏家本来对这桩生意就兴趣不高不是么?” “王妃和魏公子似乎jiāo情还不错?” “gān嘛说这个?” “其实谈生意这种事情,理智是很重要,但也要讲感情的。”予墨淡淡道,“这种没有真凭实据的猜测,若是根本不认识的人讲来,便是流言蜚语不足为信;若是熟识信任的人说来,便是极为诚恳的建议了,不是么?” 听上去还挺有道理的。姚念心道。 只是魏仲平这个人,能够隐瞒自己贵胄的身份在市井中独自闯dàng这么久,定然是心性坚定又阅历丰富了。纵然他们算是熟人,如此不显山露水的魏公子会相信自己一个王府里的女人的话吗? “还有一点很重要。不管魏公子信不信,王妃在说这话之前可要确认好,他不会将您诋毁兴锦坊的转而告知王爷。” 姚念点了点头,她倒有种直觉,魏仲平为人稳重,断不会做这种事的。 一个人在房间中闷到了夜里,姚念又仔细将兴锦坊的情况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将自己的想法写写画画,最后记在脑子里,再把写了字的纸统统烧掉。 月上梢头了,萧烨还没回来。 她倒没有焦急和惊讶,前世时便已经知道了。做生意的人,便是这样的,不然那老大嫁作商人妇的琵琶女,怎会生出这么许多幽怨呢? 正想到这,敲门声起,她赶忙起身去开门。 只见向来温润得体的萧烨此时已经很醉,被明凰扶着才踉跄进屋,这才着实将姚念惊讶到了。 “怎么喝成这样了?”姚念皱眉,这么浓的酒气,还好没再让她闻到什么其他脂粉气味。 明凰赔着小心道:“王爷和魏公子相谈,饮的是这淮yīn特制的米酒,那酒入口劲头不大,他一时不觉便喝得多了些,魏公子那边也差不多……” …… 将王爷在榻上安置好,明凰脚底抹油溜走了,临走前关上了门,屋内剩下姚念一个人心情复杂。 “念,念念……”萧烨虽醉却还没睡着,抬手便唤站在chuáng前的她。 “念念不在。”冷漠。 “那你去帮我……叫她回来……”萧烨转了个头,喃喃道,“我有话要跟她说。” 她去拧了把巾帕,再回来,发现萧烨已经睡着了。 “萧烨,我现在真的怀疑你是有隐疾才装醉了。”一边帮他擦拭微红的脸颊,姚念一边小声嘟囔。 若是萧烨醒着,听到这话肯定又会气得一蹦三尺高,可惜他现在是真的醉了,醉到无力反驳。 她低下头仔细看着这张匀净俊俏的脸庞,前世和今世,这张脸都是丝毫未变呢。如今他睡着了,不能出声不能动作,让她真的很难再将现在的他和前世的萧烨分得那么清楚。 “你曾经都在想些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不曾在意过,是因为身为王爷已经拥有够多了吗?” “我却做不到呢,我曾经什么都没有,你知道吗?” “bī不得已娶了一个丝毫不相称的女人,你就这样面前接受,不曾困扰过吗?” “前世时为何没想过要帮我离开?如今为何又想了呢?” “你爱过我吗?” …… 明知道这些问题都不会得到他的回答,她还是忍不住一一问了出来。 一滴不受控制的泪水顺着她的鼻梁滴下来,砸在了下面那毫无感觉的人的脸上。 她用手指帮他擦拭去那滴泪水,心绪难平。未免又更多不受控制的眼泪洒在他身上,她缓缓倒下,躺平在他身侧。 在这里遇见魏仲平,对李家和萧烨来说是机遇,对她来说也是千载难逢。 她决心要劝魏仲平放弃这门前世做成了的生意,决心暂且放下前世对萧烨的怨结。 闭上眼睛,今夜再多愁善感一次,明日便要重整旗鼓了。 翌日清晨,太阳初升,她便没了睡意。看了看身侧的萧烨,似乎还没从昨夜的酒醉中清醒过来,睡意正酣。 女人真的是很善变的生物,qiáng迫自己放弃了一小部分怨念后,眼前的萧烨没有昨夜那么可恶了。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便起身穿衣简单梳洗,轻声关门走出去。 走到二楼,整好碰到也是刚刚起chuáng准备练功的明月。 明月笑眯眯问道:“王妃,您怎么起得这样早?” 姚念却道:“帮我去跟店家说,为王爷熬一碗醒酒汤吧。” 明月点头,随她一同继续下楼,边道:“王爷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姚念淡淡道:“为了这次说服魏公子,他也是拼了。” 明月小声道:“真不明白王爷,说好了只为历练的嘛,gān嘛为了李家的生意这么折磨自己。说到底他也是王爷,不是商人呀……” 姚念挑眉,你看,连明月都懂的道理,怎么萧烨就不会明白呢? 走到一楼,明月先去找掌柜要醒酒汤去了,姚念一个人缓缓走出了客栈。 她来了淮yīn一日,都没走出客栈瞧过,趁着现在天色还早,街市上没几个行人,她环顾四周,看看景色。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声音。 “早。” 姚念惊奇的转身,看见魏仲平一身墨蓝色锦袍,衣冠整齐,很是jīng神。 “咦,魏大哥你昨夜不是一同饮酒来着?怎么你便没事?”她向他走近一步,只闻到一点点酒味。 魏仲平却笑道:“我本就是南方人,这种米酒喝过,还算适应。” 姚念对此表示怀疑,“不是你有心灌他吧……” “怎会?”魏仲平一脸无辜和正直,“不过老实讲,这位康王喝醉后似乎更加有趣。” 有吗?她可没觉得。 “想四处走走?”魏仲平问她。 “嗯,现在吃早餐似乎有点早。”姚念点点头,心想,现在似乎是个开始疯狂贬低兴锦坊的好时机。 魏仲平又问她:“介意和我一起吗?” 她抬起头对他一笑,道:“当然不。” 作者有话要说:发V章了!!替自己紧张半分钟~ 小王妃马上就要发现了!!替我男主紧张半分钟~ 男二真的很pào灰了,他其实只是女主的合作伙伴,不过魏思聪难道还愁找女朋友吗? …… 再吆喝一下,评论有红包哦~ 第30章 恍然大悟 “魏大哥昨天说, 以前也来过淮yīn这地方?”姚念找话题闲聊。 “嗯。淮yīn也算是江南重镇,即使目的地不在此, 一年中也总会路过一两次。”魏仲平语气平常。 “我真的很佩服魏大哥你这样走南闯北,独当一面的人。” 魏仲平摆了摆手, “什么独当一面,你说的一面,可是我那个小小的货箱么?” 姚念被他逗笑,道:“魏大哥太过谦虚,如今是天下最富贵人家的一家之主,有什么当不了的呢?” “康王妃才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魏仲平将话题引到她的身上,“恕我直言, 上次在姚家村见到你,得知你因着潞国公和康王的婚约嫁入了王府的时候,我直觉告诉我……” “直觉告诉你, 本王妃会过得很凄惨,是不是?”她反问。 “倒也不是。” 看魏仲平说完这四个字便又沉默, 她还是决定继续扯自己的要紧事。她咬咬牙, 出声道:“其实自从那日见到魏大哥, 我便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同你说。” “何事?”魏仲平转身看向她,语气平常却语出惊人, “不会是想对我诉说倾慕吧?” 姚念一时被他惊得语塞,脸色涨红,“我……?!” 魏仲平又打断她, 郑重其事道:“好了,若还是从前倒尚可考虑,可如今我们身份悬殊。王妃的心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什么跟什么呀。看着魏仲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姚念gān脆噗嗤笑出声来,揶揄道:“我看魏公子是这一路见过太多阿谀奉承的商人,自我感觉太过好了吧!” “我哪里不好么?”魏仲平扬着头,真的在认真思考。 姚念哂然,知道魏仲平这人总是爱这般冷幽默,便真情实意的道:“魏公子哪里都好,就是不肯认真听我说话罢了!” “喔。”魏仲平难得一笑,“那王妃请讲。” 她想说什么来着?姚念想了想,努力的将岔开的话题拽回来。 她先问道:“魏大哥,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和京城李家合作,究竟是如何合作呢?” “哦?康王没有与你说过么?”魏仲平有些惊讶。 姚念点点头,又摇摇头,“大概说过,只是我太愚笨,魏大哥再帮我通俗讲解一番呗? “通俗来说……便是东桑国如今对咱们的绸缎、茶叶等商品有大量的需求,既然是跨国jiāo易,李家身为京城皇商,自然是朝廷首选的供应商。但眼下有个问题,譬如东桑国需要一万匹绸缎,李家的所有织机全开,在jiāo货日期前却也只能产七万匹,故而目前他们想与我们魏家合作。” 啊……这样举例子,还真是简单易懂了。 姚念点点头,忽然抬头,非常直接道:“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李家的兴锦坊有很大的问题呢?” 魏仲平的脚步停了下来,她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如此沉稳,让人猜不透其中的内容。姚念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他会如何消化这条消息。 魏仲平倒先没询问她的动机,而是问:“为何这么说?” 姚念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声音略微gān涩,缓缓道:“如果我跟你说,我就是无意中得知了兴锦坊的一桩秘事,可能这件事现在不值一提,但倘若你们这笔生意真的做成,可能会后患无穷,你信不信?” 魏仲平又凝视她良久,看她脸颊润泽,透露的是自然的薄红,应该不像是发烧了啊…… 日头渐渐升高,客栈旁的街市上行人渐多。虽说她不惧怕被他盯个够,但身为一位王妃,她还得要脸啊。 于是她径自拐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魏仲平自然跟着她进来。 魏仲平道:“王妃要告诉我这消息的来源,我才能判断信与不信。” 她从容道:“兴锦坊的消息,自然是从兴锦坊而来。” 魏仲平神色一变,直中要害:“是不是和那日我送你去西市兴锦坊有关?” 他果然厉害,再这么猜下去,她应该很快便会被猜透了吧。“有关,但这不重要。” “兴锦坊有什么样的问题?” 她迟疑片刻,还是将她尚不确定的问题说了出来,“以次充好。” “对宫中用料?” “对民间较多。但魏大哥想,若此事让上面知道了,照样是有损皇家声誉……” 魏仲平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姚念心中一沉,自己表现得是不是太过奇怪了,以至于魏仲平根本不相信自己?“怎么?你不信么?我……” “不,我信你。事实上,这样的消息若是有真凭实据,可以卖个好价钱。”魏仲平意味深长的看向她,接下来说得话却让她瞬间脑内轰隆作响。 “只是,我很奇怪,为何明明是李家关系亲密的康王夫妇,竟然一前一后,争相向本该争取的合作伙伴透露李家人、兴锦坊生意的不当之处呢?” …… 什么情况!!! 听了这话,她忽然皱眉,脑子里空白了好一阵,向后跌了两步,连嘴唇都不可抑制的轻抖起来。 萧烨在她前面也做了同样目的的事情?为何? 连月来他的性格反复,时而看向自己所用的悲悯眼神,再加上对待魏仲平的反常,她再也无法对昭然若揭的真相视而不见。 唯有她前世的夫君才有可能反水李家,才会曾经坚持要放自己走…… “姚念!没事吧?”双肩一紧,她才清醒过来,发现原来是魏仲平见她恍惚,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傻瓜,痴痴的问,“萧烨是……怎么同你说的?” 魏仲平皱眉,虽然他很想让她从自己这里知道想了解的事情,可看她的反应便知,萧烨一定有瞒她之处。他的修养却不允许自己在一对夫妻之间挑拨。 “我觉得,你应该回去问问康王。”他手心的温度传到她的肩膀上,算是一种安慰,“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或许事情尚有转机,其中有误会呢?” “嗯……谢谢你,我现在……就回去问他。” 魏仲平却还没放手,又说了一句:“若真搞清楚了并非误会,我再帮你。” 她点了点头,已经再也等不急,跑出小巷。 魏仲平没有跟上去,只是在后面慢慢走着。 这对夫妇之间的关系,着实值得玩味呢…… 客栈中,萧烨才刚刚穿着宽松的寝衣起身,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疲倦。 倒不是因为昨夜饮酒过量,他既然带着劝说魏仲平的任务去赴宴,自然不可能真的喝到酩酊的程度,顶多是七八分醉罢了。 正因为这样,昨夜他还是能听到姚念说的话,每个字都像锥子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哎,果然,她若知晓了真相,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挫败感,醉酒后的头痛,失眠后的疲惫纷纷袭来,他皱着眉头,看到桌上放了一碗气味颇浓的醒酒汤。 不用想也知道是姚念吩咐下的。 一饮而尽,心中五味杂陈。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猜到了她的秘密,却不肯告知她自己的,一味贪图着她对自己的善意,这样对她非常不公平。 今日找个机会说清楚吧,不管有何后果,他都受着便是了。 或许上天听到了他这个勉qiáng做下的决定,就在此时将姚念送到了他眼前。 她有些喘,发际有一点点汗水cháo湿,脸颊和脖颈有些泛红,看来是刚刚跑了一段。 她眉尖微蹙,双眼中写满了惊慌无措,在看到他的瞬间变做了十成的愤怒。 “念念,你怎么了?” 他神色柔和的询问并没能让她冷静下来。她向他靠近两步,觉得连足尖都在抖。 “萧烨,你知道死过一次是什么感觉么?”她声音沙哑。 萧烨闻言,眉头皱了皱又舒展开来,仿佛释然。最终苦笑一声,他认真道:“我知道。” “啪!” 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她的力气,掌风扇过,她的掌心是麻的,心也是麻的。一直以来的怀疑就这么被轻易印证,一时之间,她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也想不到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萧烨生生受了一巴掌,丝毫不动,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王爷,出了什么事吗?” 方才那声脆响声音不小,明月和予墨都赶忙上楼,在门外询问。 萧烨忽然厉声道:“没事,都去下面候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任何人上楼!” 予墨有些犹豫,还是被明月拉下了楼。算了,反正看王妃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打不过王爷。 门外在没有旁人,姚念低着头紧咬下唇,再也忍不住先对萧烨一阵胡乱的撕扯和拳打脚踢。 萧烨也猜到了这样激烈的反应,只是任由她打,待她力竭才箍紧了她的肩膀,将她带进自己的怀抱。心cháo涌动之下,他没觉出身上有哪里疼痛,开口道:“念念,知道真的是你还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我会补偿你,我会帮你……” “放开我!”她显然并没有偃旗息鼓的打算,奋力推他却挣扎不过,冷笑道,“萧烨,你以为说两句漂亮话,任我打了两下,就可以一笔带过了吗?” “当然不是。”萧烨皱眉,还是先放开了她,“其实我本就打算今日同你谈一谈,坦白自己同你一样,也是……” “同我一样?”姚念打断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何时知道我是重生的?” “两天前。” 姚念的怒火瞬间更盛了,bī近一步,责问道:“所以你明明知道了,还打算瞒着我?!你这个混蛋!前世你便这样对我置之不理,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你可曾在意过吗?恐怕连问都懒得问吧?” “我前世便查过的,可是……”萧烨刚为自己辩解一句,便又被打断。 “可是什么?怕是查了两天一无所获,便投入你新王妃的怀抱了吧?”姚念越想越气,gān脆问道,“有一件事我还是挺好奇的,告诉我,上辈子到底是谁赢了?李清露还是姚婷?” 萧烨连忙摆手:“都不是……” “原来除了她们两个还有别的女人是吗?!”姚念bào怒。 “你能不能先听我说!”萧烨急了,“其实,上辈子自念念你去后没多久……我们康王府便被满门抄斩了,所以并没有立过什么新王妃……” 姚念沉默片刻,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笑中带泪,她道:“康王府被满门抄斩?那可真是……老天有眼啊!” 作者有话要说:普通cp白头到老,小王妃和宵夜君恐怕是要battle到老了 因为明天要上夹子,所以今天(2.24)会更得早一点,希望时间久一点,订阅会多一些……(做梦!) 今天照样V章评论有红包哦! 明天(2.25)会很晚更,大噶不要等太久啊 感谢读者“猫大人”灌溉的营养液~ 感谢 藤原樱桃、昔晚 的地雷~ 第31章 回家 康王府在自己惨死后竟被满门抄斩, 这消息着实让姚念笑到肚子痛。 萧烨黑了脸,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何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恨自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康王府是因为李家才抄家的吧?”姚念问道。 萧烨点点头,“没错。” 正因为知道前世的结局, 现在他才会搅局李家的生意。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 可她还是意难平。 “多谢王爷,我再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了。” 她起身,先去chuáng边捡起了自己今晨换下的衣裳,又打开一柜将从船上拿下的衣裳包袱取出来,将衣裳塞了进去。 拿着包袱,她又走到梳妆台前,将装着首饰的漆盒收拾好, 扣上铜扣,也一并抱着,通通带到了桌子前, gān净利落。 萧烨抬手压住她的行李,问道:“你想去哪?” “遂了王爷的心愿, 带着我娘, 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 至少这辈子能活个平安。”姚念冷冷道。 萧烨终于上来了脾气,狠狠一拍桌子,下了禁令, “不行!” “你没资格管我。”姚念故作淡定,抢过包袱便往门口走。方才的情绪起伏让眼眶已经湿润。她现在脑子很乱,只想逃离有他的地方。 萧烨快步上前拦住了她, 言辞霸道,“我是你两辈子的夫君,为何没资格管你?” “夫君?你抛弃我一个人在王府受nüè待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你是我夫君?我被害小产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诬陷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枉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她不想让自己看上去软弱,但还是有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她哽咽道:“如今你有自己的计划,显然其中也没包括我,若是留在王府里,我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你们母子算计……” 她的字字锥心,扎的却都是他的心。话没说完,她的唇舌便被堵住。他心神不定的撬开她的牙齿,占有她唇齿间的每一个角落,比在船上那夜更为轻狂。她起初还激烈反抗,后来却gān脆冷漠,暗自哭泣。 他便放开了她的嘴唇,却依然紧紧抱住她,生怕即将失去。 “若你是对前世毫无所知的姚念,我定然会放你走。可你是我前世结发的妻子,我绝对不会放手。留下来,我们一起回王府,让我帮你,我们一起好么?”他在她耳边劝着。 姚念听了苦笑,又开始拷问他的灵魂,“你帮我?你如何帮我?” “我会补偿你前世受过的痛苦。” 她又用一把寒彻骨的声音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我是被鹤顶红毒死的。” 他前世曾经在她不在后,抱着怀疑暗中探查过。只可惜他回来的时候,一切证据已经烟消云散。 自己也是有过猜测的,只是如今听她亲口诉说真相,他还是愣了片刻。 “知道我被毒死时除了绝望痛苦还有什么感觉吗?是解脱。”姚念趁势推开了他,只求脱身,连收拾好的包袱也不再取了,推门飞快的跑向了楼下。 二楼的楼梯处,明月和明凰在守着,见到王妃哭着跑出来,惊讶的四目相对,一个犹豫,姚念便已经过去了。 予墨听到声音,赶忙追了下去。 “王妃!”到了一楼,她才终于追上,焦急询问,“出了何事?您要去哪里?” 她擦了擦眼泪,勉qiáng道,“不知道……你跟我走便是。” 踏出客栈的大门,阳光耀眼。她这才迷茫起来。什么值钱东西都没带,她和予墨两个人,又能走到哪里去?而且不管去哪里,她都应该先回姚家村接上母亲才是。 就在此时,魏仲平和随从刚好从外面回来,见到她的模样便知她和萧烨的谈话并不愉快。 他问:“你要去哪?” 她摇了摇头。哑声道:“魏大哥,能不能帮我找一条船?” 魏仲平道:“你可以乘我的船。” 她抬头,红着眼睛道,“你要回扬州,不与我同路。” “谁告诉你我要回扬州了?”魏仲平心中也是敲鼓,胡乱答道,“我已经决定不同李家做生意,自然不必回扬州再见李大公子了,现在打算回京城,你顺不顺路?” 予墨微微皱眉,这人顺路的也太刚好了吧。 “可是你的船不是坏了么?”她又问。 “再买一条便是。”魏仲平对她一笑,道,“同予墨姑娘一同去我的马车上等着吧,我上去收拾一下即刻便回来。” 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点了点头,道谢。 “若是王爷问起,不要告诉他我去哪里。”她最后嘱咐道。 魏仲平的行动能力非常过人。姚念和予墨在马车上等了不到一刻钟,魏仲平便来了。连船都买好了,一行人启程去码头。 姚念将头靠在车厢壁上,闷不吭声。 予墨忽然道:“王妃应该知道魏公子不是真的顺道要去京城吧?” 他之前从未提起,甚至连修船都等不得了,简直是冲动得不能再明显一些了。 “我会付他钱的。”姚念自己说起来,都觉得有些没有说服力。 予墨又问:“我们要回姚家村么?接下来呢?” 姚念心下烦乱不已,只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予墨知道她现在不想说刚才发生了何事,便识趣不再问,只是将她的脑袋扳向了自己那边。 “睡吧,睡醒了便过去了。” …… 如此浑浑噩噩的又上了船,她被凌乱的思绪淹没,完全无法思考的渡过了第一日。予墨帮她准备一日三餐,还下船在小城中帮她买了些生活必需品。现做衣裳来不及,买了两套成衣权当救急。 魏仲平则留给她空间,没有主动找过她。 直到第三日,姚念终于缓过来一些,开始努力的计划自己的未来。 曾经她以为自己有前一世的经验,面对康王府里的一众人是有先天优势的,故而定能轻易扭转前世的败局。现在看来真是愚蠢,这几个月自己得意洋洋的表演,在萧烨眼中看来定然是滑稽非常吧? 她怕了,她发觉自己面对着造化弄人,终究不过是个农家的小女子而已,她本来就只想保命而已,走还不成吗? 况且,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烨。李家人、姚婷都是敌人,可萧烨不同。 在船上,她选择接受的是今世的萧烨,如今却发现他还有前世记忆。 虽没想过要找他报仇,可前世发生的那么多事情都横亘在他们面前,更何况他竟然还在欺瞒自己。 若她要继续复仇,萧烨会不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他是前世在康王府中唯一留给她温存的人,她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场面。 但不回王府,不代表她不能继续向李家复仇。还是魏仲平提醒了她:她的消息可以卖钱。 所以现在,魏仲平正一个人在甲板上赏落日,她缓步凑了上去。 “好了?”魏仲平这招呼打得有些怪。 她闷声道:“没有。” “其实夫妻吵架这种事情,也很常见。”魏仲平淡淡道,“说不定康王已经在我们后面追赶了。” 姚念皱眉,“我不是说过不要告诉他我去哪里?” 魏仲平手托下巴,道:“我是没说,可一般夫妻吵架,妻子不都是收拾行李回娘家么?” “……”她无言以对。 “王妃找我可有什么事吗?” “不要叫我王妃。”她现在一听见这称呼便浑身难受。 “萧夫人……找我可有什么事吗?” “魏大哥……你还是叫我姚姑娘吧。” “可你已经嫁人了,怎么能算姑娘呢。”像是提醒她,也是在提醒自己。 “多嘴!”姚念怒了。 “你到底问不问?” 她直接问道:“我想问……那天你说我的消息可以卖个大价钱,是什么意思?” 魏仲平终于不再看夕阳,转头看向她,道:“你是不是暗中调查太妃母家的产业?” 她不再遮掩,“是,这是一门生意吗?” “当然。这天下贩售绫罗的商家何其多,有几个能和兴锦坊抗衡?兴锦坊的信息,拿来学也好,想办法暗中操作也好,终归都是有用处的。譬如你说兴锦坊以次充好,若我搜罗好证据上报朝廷,李家被革了皇商,又被我家的绣罗庄吞了,这会是多少利润,你知道么?” 姚念点了点头,她明白了。因为对这种身价百万的富商,每一条对手的信息都能带来很大的利益变动,故而这看似毫无劳动价值的信息也变得贵了起来。 魏仲平继续道:“你是李家亲近之人,能有些消息卖大价钱不足为奇。但若想做成长久的生意,要学会调查那些与你丝毫无关联的商户。” 她抬头,明白魏仲平的指点。魏仲平以为她的消息是偷听得来的,其实她调查兴锦坊的手段和调查其他商户是一样的。他的意思是,让她将调查的范围扩大,才能真正赚大钱。 “如若真有一日你做起这样的生意,我定会是你忠实的主顾。”魏仲平对她微笑。 原来他还是在谈生意呀。姚念腹诽,这样一来倒不用对他客气了。 “还没做起来的生意就有了主顾,还是天下第一的魏家,听上去很让人放心呢。对了,我有一份胡乱写的兴锦坊的记录,魏大哥一会帮我看看可有改进之处呗?”她阿谀道。 “可以。”魏仲平收起了笑,对她严肃起来,在夕阳金光下,有一种英武肃穆的美。 “但是,我的建议也是要收费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机会和女主独处结果只是讲生意,这样的男二哪里找?!?! 作者要成立#亚洲善待魏思聪协会#了! 嗯……一天提心吊胆的夹子之旅结束啦,接下来争取在每天晚9点之前日更!如果有哪天更晚了,就是菇加班或者出去吃好吃的了…… 另外,放心吧,明天宵夜君就乖乖追上来了,他不会掉线的。 第32章 追妻 纵然是轻舟缓行, 不过四天时间,也就回到了北方地界。 送姚念回到了姚家村旁的东渡口, 魏仲平却没打算下船。 “回家后代我向伯母问好,别太钻牛角尖了。”魏仲平对她叮嘱道。 姚念低头行礼, 道:“多谢,放心吧。” 魏仲平又与她点点头,“另外,我们商量的那件事,你若有了计划,可以随时联系我。” “这件事就不必说了。”姚念坚决,“我肯定会联系你的。” 他们在船上时可是有商讨过一件大事的。 “那走了。再会。”魏仲平潇洒一挥衣袖, 船再次启航,调转船头折返回去。 看着那排船渐渐在河水中便作一个小小的黑点,予墨才开口道:“魏公子不是说是顺路来京城吗?怎么如今直接就折返了?” 姚念转身向姚家的方向走去, 无奈的对予墨道,“或许他又忽然改主意了吧。” 予墨揶揄道:“身为富商家主, 他竟然如此性情反复, 朝令夕改么……” “你gān嘛对他意见这么大?”姚念皱眉, “别太偏见了,我以后可是还要同他做生意呢。” 予墨不知姚念和萧烨为何会吵到这样天翻地覆的地步,只得听话的闭口不言。 不过她相信姚念的判断, 所以才会如此尊重她的选择。 比起上次的衣锦还乡,这次康王妃回家可谓是灰溜溜了。 不仅姚念没有回家的心情,连姚母见了她们和大小包袱, 都心里一沉。 不过短短几日不见,女儿怎么从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王妃变成了如今双眼红肿,神色恹恹的可怜模样了?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去几个月扬州?这么快就回来了?”姚母赶紧让姚念坐下来,予墨则进屋帮她收拾行李。 姚念坐了下来也没说话,连日的奔波本已经让人疲惫至极,如今心情也抑郁,她连编谎话骗母亲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是不是同王爷吵架了?”姚母见她依旧沉迷,便当自己是猜着了,坐下叹气,又问,“跟娘说书,是怎么回事?” “娘……您便别问了。”姚念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闷声道,“总之我们一开始便不该结为夫妇。” “若是吵架的气话,说说倒罢了。”姚母担忧,却还不是非常绝望,新婚夫妇,不合也是常有的。 “不是气话,是真话。”姚念看向母亲,认真道,“娘,我会想办法养活您的,我们不要再管什么婚约,什么烦人的亲戚了,我们寻一清净去处开始新生活好不好?” “傻孩子,哪有这么简单?你一个堂堂王妃,能走去哪里呢?”姚母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上回见面,我觉得这位王爷倒还算是好性情,待你也算好了,你听娘的话,等他来寻你便同他回去吧。” “娘!他不会来寻我的。”那天她跑出客栈,他连追都没追上来,怎么可能后知后觉的再来寻? 姚母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道:“就算搬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既回来了,不管怎样,先去换了衣裳吃饭。” 她含混道:“我不饿,累了,进屋先睡会。” 说着便跑进了本属于自己的房间,将予墨都赶了出来,一个人关上门换上了一身从前做女儿时的家常粗布衣裳,将头发披散开来,在那予墨刚刚整理好的炕上倒头便睡。 这一觉她倒也没有睡久。夏末初秋,正是秋高气慡的好时节,村子里不少人都在外面或劳作或闲聊,叽叽喳喳的吵人清梦。 听说了吗?姚老大家的姑娘今天灰头土脸的回娘家了,肯定是被王府赶出来了。 啧啧啧,那丫头看着就不是当王妃的料。 没那种命,就算qiáng行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反而会跌得更重呢! 吵死了! 姚念起身,从衣柜中找了一身未成亲前她的半旧衣裳,换下了旅途中才仓促买的华丽新衣,又用手捋了几下,利落的将长发用一根发带系上,没再戴任何钗环。 照一照那那不甚光滑的铜镜,chūn蓝色的麻布短衣和柔软丝滑的绫罗绸缎自然不能比,但似乎和她的颜色格外相称。腰带紧紧一束,她看上去还是那个村里jīng力充沛的少女,根本不是什么王妃。连日来穿红着绿的将自己伪装成一只骄傲的斗jī真的很累,看来还是在农家当只小麻雀更舒适。 姚母听见屋内的动静,高声道:“念儿!你反正也闲着,去后面割些马齿苋来,我们晚上吃好不好?” “gān满不让陶儿去?”姚念抱怨着。 姚母笑对她的不满,她只是想让女儿出去忙一忙,散散心而已。“让你去便去,陶儿姑娘要帮我烧水。” 姚念无奈,推开门出来,先从水缸中舀了半碗井水,饮来解渴。喝了个够,她弯腰拾起靠在墙边的镰刀,出了门。 快到傍晚,阳光正盛,她一路抬手遮着刺目的阳光向田间走,一路上不少村民都看向她,窃窃私语。 姚念抬起镰刀挥了挥,窃窃私语便不见了。 满意的粲然一笑,她没再耽误时间,开始在靠近后山的野地里寻找母亲要的马齿苋。 这时节,马齿苋这种野菜最是慡口,且在田间很容易寻得,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割些回家做菜。 此时也有几家的女人小孩在割,说说笑笑的好不快活,唯有她一个人闷头gān活,弯腰,抓住,镰刀一割便收了一蔟,简单利落。 忙了一会儿,在阳光炙烤下,她的身上便起了一层薄汗,手脚也有些酸,她便直起腰来。 好巧不巧,就这么看见一个和周遭景色非常违和的人。 萧烨也看见了夕阳余晖下辛勤劳作的伪少女,依旧是眉眼含笑,温润如玉的一撩衣摆,仿佛走进的不是这片荒草丛生的田地,而是金碧辉煌的凌霄宝殿。 姚念连理都不曾理会,继续弯下腰来割菜。 萧烨见状,蹲下身来和马齿苋一同仰望她。 姚念抬了抬手中的镰刀,瞪眼道:“当心我连你一起割了!” 萧烨笑笑,“没办法,你不理我,我又有要紧事要说,只能这样了。” 姚念也对他假笑,便转身向着另一处割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这样说了。”萧烨不怒反笑,扬声道,“念念背对着我,我大声说便是了。” 田埂上蹲着一个贵公子,这可是乡间不可多得的景象。萧烨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 姚念冷道:“随便,反正丢的不是我的脸。” “好的。”萧烨清了清嗓子,开始震撼人心的演讲,“那夜你问我,被迫娶了一个同自己好不相称的女……” 才说了十几个字,姚念便已经忍无可忍,“住口!” 萧烨潇洒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把那些菜捡起来。”姚念起身,颐指气使。 萧烨看了看地上带着泥土芬芳的一小堆野菜,皱了皱眉,还是让它们和自己身上的锦袍来了个亲密接触。 姚念向背离村子的方向走着,反正马齿苋哪里都有。 眼看远离了围观的村民,她在一棵大榕树边停了下来。 一边数着割下了多少菜,她一边冷漠道:“所以说那夜你明明什么都听到了,却还在装睡不敢回答么?” 萧烨双手仍旧被占,只能用嘴反驳,“那夜你的问题,题gān便已经错误,所以整个问题都不成立。” “不愧是弘文馆学成的王爷,对题目的要求都这般严格。”她清点完了萧烨怀中的马齿苋,决定再割一些。 “过奖了。”萧烨继续道,“有些话,前世都没机会同念念说,如今虽也不算是个好时机,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我是因着中意姚念才娶的。” 姚念身体一僵,站起身来看向他的眼睛,疑惑道:“王爷是不是刚才进村时脑子被驴踢到了?” 萧烨放下了手中的马齿苋,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 姚念却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背,“我累了,还要割草,不想听。” 萧烨与她对视片刻,叹了口气,接过了她手中的镰刀,俯下身来学着她方才的样子割了起来。 “我……” “用心些,不要割那些过于老的叶子,不要虫蛀过的。”看到被打断的萧烨投来一个哀怨的眼神,她gān咳了声,“您继续。” “前世的时候,这一年的除夕宫内宴饮之时,陛下和几位贵妃在谈笑间提到康王府和潞国公早就定下婚约,借此来揶揄我。我当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有几位皇兄怂恿,我便瞒着母妃偷偷来过这里,想要看一看与我有婚约之人生得是何模样。” 姚念听了便怒,抬起脚背踹他,“你可真会编故事!可是这村子里有一般未婚女子都是潞国公的后裔吧?” 被踹的王爷努力让自己深情起来,追忆道:“我是不知道哪个女子是我的未婚妻,可我刚一到这儿,一眼便瞧见一个女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是不是都开学啦?如果是的话,我这只上班狗也就放心了……【没有! 阿菇有一个愿望,就是今天能写出3000!还能在十二点前睡觉。#今天也是疲惫的黑眼圈女孩# ---------- 感谢 叶羞羞x20、阳光下的猫x10、惟汝x10 的营养液; 感谢 偷挖一颗大白菜、九九小儿x2、姥姥、老李家的猪 的地雷 第33章 割菜(捉虫) 姚念双手抱在胸前, 用怀疑的眼光望着萧烨。 “你是不是瞧见住村口那个见人便流哈喇子的小傻妞了?” “不是!”萧烨气得想要用菜叶子丢她。 忍住,记得, 自己是来跪求原谅的。萧烨在心中默念三遍,便恢复了如常的柔和笑意, 不顾gān扰,继续道:“那时正是早chūn,天气很凉,只有三两个农人在田间收拾着什么,打算回家。我只见到远处有一个衣衫单薄的姑娘,一个人气鼓鼓的在撒种子。她生得那般纤细,gān起活来却很利落。她的双颊和手都懂得发红, 偏眉眼如画,教人看了心喜。她撒几颗种子便掉几滴眼泪,还是咬着嘴唇继续。” 她记得, 过年要费银钱,结果年初的时候, 她连件像样的棉衣都被典当出去了, 只能穿着单衣。一个人gān活又慢, 不gān活又会误了播种的时辰,那几日最是难熬,便是早已经习惯了受苦的她也忍不住爱哭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 我以为不曾在意她,不过悄悄再在这附近闲逛一阵罢了。可等我再转回来,却不见她的身影, 心里便怅然若失。” 故事谁不会讲,她别过脸去,不肯看他,又打断道:“别割了,已经够了。” 随后,姚念拎着镰刀在前面走,萧烨抱着一捧带着泥土芬芳的野菜,只能在后面跟随。一路上又惹来不少围观,方才还在窃窃私语嘲笑的乡里乡亲忽然又吃惊起来。 震惊!姚念竟然使唤王爷挖野菜! 一路走回了家,她扒头看了两眼,姚母和予墨居然都不在。 “奇怪,人呢?” 萧烨道:“我让明月带她们去城里逛了。” 姚念愤怒,“谁让你这么做的?!她们不在这么多菜给谁吃?叫回来!” 萧烨无奈,放下了菜,对等在远处的明凰打了个手势,叫他赶紧去追。 姚念这才勉qiáng满意,放下了镰刀,提起了木桶,向村中的水井方向走去。 打水啊,这种体力活,当然是自己做比较好了。 萧烨看了看自己已经散发着泥土芬芳的宽袖外袍,gān脆先脱了下来。 接过姚念手中的水桶,他有些笨拙的开始打水。好不容易得到了姚念的点头肯定,又拎着水桶向回走。 抓紧机会,他继续道:“直到一个月后,宣羌使者进京,京中开始传闻说陛下要在宗室中择选一位亲王尚番邦公主。我竟鬼使神差般生了个念头,策马又奔来了姚家村,直接找了姚家的族长,问他住在小路尽头的是谁家女儿。得知她确是潞国公后人,还是最嫡系的那一支后,我在选驸马一事上被陛下属意的传言在京城散播开来,后面的事情,你便知道了……” 萧烨说完gān咳两声,让他亲口讲出这些事情,还是有些羞耻的。 姚念停住了脚步,皱眉看向他,眼神中依然充满怀疑。 萧烨将水桶提到了门口,便已觉得上臂酸痛,转头看姚念的眼神,心又凉了半截。 “你不信?跟我来。”不由分说,他拉着姚念的手腕,轻车熟路的向一处走去,略带急切的敲敲门,里面便有人应。 姚家叔公见到来敲门的竟是姚家的大丫头和她那金枝玉叶的王爷夫君,差点将假牙都惊掉了。 “二位,进屋坐……” 萧烨恳切道:“不必了,叔公,小王此次多有冒犯,只是为了让您帮我证实一件事,您只要如实回答吧便好。” 姚家叔公见状,也感受到了这两个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愤,便点头道,“请王爷吩咐。” “请问叔公,可还记得上次见到小王是何时候?” 啊? 叔公听了这话,赶忙仔细端详萧烨的面孔。这还是萧烨第一次用康王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既然有此一问,说明从前他应该见过这张脸才对。 看了许久,他才恍然大悟,“啊……老夫想起来了。是不是立chūn那阵,王爷曾经来过蔽舍?” “是。您可还记得小王当时同您说了什么吗?” 叔公呵呵笑道:“您问老夫,住在村后头只有一间瓦房的那家人是谁。” 姚念若有所思的看向萧烨,口上却对叔公道:“那我们便不打扰您老人家休息了。” 又是姚念在前,萧烨在后追赶。 “你现在信了吧?”萧烨自信满满起来,“念念,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是什么不得已才娶的人,所以我不会因此而轻慢你……” 话音未落,姚念便愤而一扑,竟将毫无防备而护卫也不在身前的萧烨扑倒在谁家刚刚松动洇湿过的泥土中。 “我信了,所以王爷是想说,我前世死的那么惨,归根结底原来是因为你的暗中操作,让我嫁入王府咯?”姚念气得在他胸前抹泥巴,一面道,“怪不得现在知道要放我走了,什么人淡如jú啊?什么好脾气秉性啊?原来你竟然这样卑鄙可恶,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还会暗中操作!” 萧烨的好脾气上来了,笑意盎然,一字一顿帮她解释,“请念念搞清楚。我再重申一遍,我是卑鄙可恶,并且,现在也没打算放你走。” “不要脸!” “起来么?已经有人在看了。” …… 尽管故事已经讲完的萧烨一路上都在被吼“不要跟着我”,坚持不懈的jīng神还是让他走到了姚家门口。 姚母和予墨已经被完封不动的接了回来,此时已经摘好了菜,就等下锅了。 “王爷王妃,你们……”予墨鄙夷的看着他们,皱眉道,“是在泥地里打架了吗?” 这话说的…… 可不就是吗? “回来便好,这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念儿可不许再任性。”姚母见两个人一起回来,不管如何láng狈也安心许多,一边生火一边道,“王爷若不嫌弃,待会一起吃饭吧?” “多谢岳母款待。可是如今天色已晚,恐怕不仅要叨扰晚饭,还要借住一晚了。”萧烨虽然满身泥土,仍然礼数周全,就是显得有些滑稽了。 “当然,当然可以,委屈您,就住念儿那一间吧。陶儿姑娘和我睡。” 予墨低头道:“没有问题。” 姚念双唇紧抿,她活了两辈子,到现在才算彻底看明白了,原来萧烨是那种表面上乖巧有礼惹人爱,背地里心思活络什么坏都敢使的人! “我不饿,不吃了!”一跺脚,她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又吼了句,“予……陶儿!给我烧水!我要洗澡!” 还好她家外面还有一个多余的土灶台,这才有可能在烧菜的同时也烧水。 于是堂外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之时,姚念才有机会气鼓鼓的在里间沐浴。 农家烧水很是麻烦的,这一盆水若是直接洗她沾满泥土的头发就太可惜了。于是她先是褪下这身可怜的衣裳,又用巾帕沾了水,先将头发上的土擦掉了大半,这才开始清洗全身。 她洗得不快,才洗到一半便听到外面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又听到母亲的声音道:“王爷,请您随我来一下,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她想竖起耳朵听听谈话内容,可惜却听不清。她将头顶没过水面,有些不开心的想,母亲不会不明就里的就用卑微的态度向萧烨给自己求情吧? 如果是那样,她就真的很堵心了。 很快三个人说话的声音又出现在了外堂。不过直到她更衣完毕,萧烨也没有来打扰自己。 她刚系上最后一条带子,萧烨才踩着点般的敲门。 她没言语,门便被推开了。 一个带着泥土芬芳的萧烨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还是洗洗吧。”显然,并没有给他重新烧水的打算,意思是你随便用我用过的水洗洗便好了。 萧烨见她要走,便问:“你去哪?” “外面乘凉。” “外面天都黑了,都没人在外面的。” “天不黑,怎么乘凉?” “我不用念念回避的。” “哦,可我觉得念念需要回避!” …… 萧烨洗得倒是很快了,洗完便趴在窗根叫坐在外面看星星发呆的姚念。 果然被他洗过,这一盆水便只能回归它来的地方了。倒过了水,姚念才回到房间,窄窄小小的房间,一个女孩子住尚可,两个人待着就是局促。萧烨坐在那青砖垒起,一人半宽的炕上,姚念站在门边没再深入。 萧烨道:“我们继续吧。” “继续什么?” “我们还没谈妥,不是吗?”萧烨叹了口气,认真凝视她的眼睛,颇有说服力,“毕竟我刚刚才只解答了念念的一个问题,你还可以问我很多问题,我都会帮你解答的。” 姚念挑眉,“比如?” 眨眨眼睛,眼神继续认真,萧烨道:“比如前世的事,还有今世的事,任何事。” “既然你这么有倾诉欲,我随便问问也没什么的。但是……” 眼神非常认真,萧烨问:“但是什么?” “你能不能先把上衣穿上?”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有人说我上章卡得好,看了这章是不是觉得这章卡得更好?骄傲脸。 咳咳,其实下章卡得更好…… 我向天发誓,这真的是三个美丽的意外!!!笑哭…… 第34章 挽回 “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萧烨很是冤枉了。 他又不是□□, 他可是穿着裤子的。只是衣衫一拍能掉下两斤土,可来得太急, 衣服行李还在船上没有搬,这就非常尴尬了。 “这样不能说话吗?”萧烨反问。 姚念快速的瞥了他一眼, 刚刚热水沐浴过的jīng壮身体,是淡淡的姜色,在一盏小灯的映照下似乎还在冒着热气,让人不忍直视。 可都坐了两世夫妻了,若真说这样会尴尬,似乎又有些矫情。 尴尬什么,该尴尬的是他!姚念给自己如此做心理建设, 随后便心安理得的也在炕边坐了下来。 “前世王府是因何被抄的?”她问。 萧烨正色道:“因为李家勾结谋反的三皇子,而康王府和李家是姻亲,又走得很近, 利益纠缠,于是就……” “姻亲?你不是说没娶新王妃吗?!”姚念听了, 皱眉, 抬手便打了他三下。 不穿衣服打起来比较解气。 萧烨láng狈格挡, “我说的是我父王和母妃!” “三皇子……会造反……”而且李家还会资助,这是自己死后发生的事,她就不得而知了。 “那最后都谁被斩了?有姚婷吗?”若是姚婷被斩, 她还安慰些。 “没有……她不是李家人,也不曾隶属于王府,所以……”萧烨看她一脸失落, 幽幽道,“我死的时候,真的很惨了……” “我不惨吗?”姚念瞪他一眼,又叹了口气。 原来前世他们就是两个十足十的倒霉蛋!王爷和王妃竟然混到了各自如此凄惨的结局,也是端启朝的独一份了。 姚念又问:“他们告诉你我是如何死的了吗?” “……你同李谦私通,事情败露后自尽了。”萧烨见她神色黯然,赶忙找补,“我真的到死都没信过。” “真的?”姚念挑眉。 萧烨隔桌拉过她的手,“当然,我的念念向来胆小,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前世我起疑后便开始着手暗中调查李家,若非如此,重生后做事也不会这么顺遂。” 胆小…… 她暂且忽略了这个用词不当,因为她对萧烨今世做了些什么也很感兴趣,不过她还是要最后问一句:“就算你对李家起疑,时间也来不及,没续娶李清露,那姚婷呢?她可不是李家人。” “我娶不娶谁,难道要凭借她是不是李家人来判断吗?”萧烨开始对她使用凝视大法,“刚刚失去了心爱的妻子,我怎么可能考虑娶任何别的女人呢?” 姚念冷哼一声,不去看他,“姑且相信。不过你重生后都做过什么?” “我是在咱们成亲的前两日重生的,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后,便是利用闲暇时间,整理了一下思路,专门针对李家的命脉准备开启一些生意。等我们回了王府,我再详细给你看。” 姚念这才明白,刚成亲时他时时晚回家,原来不是去外面花天酒地,也是暗搓搓的在搞李家啊。 她又问:“在洛阳时发生了什么?” “没做什么,便是给表兄介绍了几个红颜知己,让他同本该是商谈合作的老板争抢一下女人而已。” 厉害厉害,姚念在心里小小的赞叹了一下,还是板着脸问:“那这次和魏仲平呢?” “这次虽是换汤不换药,但也有些复杂了。”萧烨道,“魏家大公子颇有才gān,却在扬州的清馨居有一位红粉知己名叫云婵。虽然因为魏家门规森严,这位云婵姑娘一直未能过门,但在大公子病故后,云婵姑娘一直自愿为他居丧茹素,于是魏老爷也颇为尊重这位义jì。” 听到这里,姚念便已经猜到了,“你不会是让李大公子去骚扰这位云婵姑娘了吧?” “是,云婵再三拒绝却被纠缠不止,只可惜这事她也不曾说与魏家人知道。我所做的,不过是那夜与魏二公子饮酒后,稍微透露了一些而已。” 原来那夜他真的是装醉!姚念颇有一种自己被耍弄了的感觉,不过也是误伤,怨不得旁人。 “那接下来呢?你又要做什么?” 萧烨看着她,扯扯嘴角,“本来是还有许多对李家的打算,生意上的打算。但是发觉念念也同我有一样的经历之后,我现在只想挽回你。” 本已经柔和了神色的姚念听了这话,又别过了脸去,抽回了自己的手,“少来,你挽回不了我的。” “至少要试一试啊。”萧烨站起身来,从她身侧来到身前,蹲下身来,虔诚仰视。 “姚念,我知道,你前世经历过的悲惨苦痛都已经不可挽回,我知道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想象你临死前的绝望。这几日在船上我总在想,如果可以,这一世应该让我重生作你才好,这样我便能亲身体会到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了,或许那样你还会安慰一些?” 她忍住鼻酸,冷冷道:“也许吧,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他亦惨淡一笑,道:“是。今世我所能做的只有倾尽全力在今世不重蹈覆辙而已。让我哪怕补偿万一也好,我只想重新看见你笑。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来重新接受我,我可以等。” 她皱眉,“为何?我们的婚姻已经失败过一次了,你我都输得很惨,为何还要费力挽回呢?如果只是重蹈覆辙呢?” “重蹈覆辙也好,让我再试一次吧。”萧烨目光闪烁,忽然低头自嘲般的笑,“你总说我无欲无求,那么一个能让我这样无欲无求的闲散王爷费尽心机qiáng求的人,一定是非她不可的,让我再试一次吧?” 姚念将自己的手指捏得生疼,嘴角向下撇着,却竭力忍着不要哭。 “我只是为了复仇才留下的,我真的会随时准备离开的。” “好,没关系。” “我会利用你的。” “随时都可以。” “你不问我重生后做了什么吗?我和魏仲平这一路说了什么?” “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便好。” “那最好了。”姚念撇撇嘴,揉了揉眼睛,“反正我也没打算告诉你。” 萧烨听了,终于自然而然的松了口气,终于站起身来便要抱。 “gān嘛!” 她尚在平复情绪,忽然被双手从肋下托住了身子,向里侧挪了几寸。萧烨的脸出现在她上方,那如获大赦般的笑意着实让人心弦触动。 然而,这美好还没持续须臾,萧烨便“嘶”了一声吸气,忽然放下了她,有些尴尬,“那桶水真的挺沉的……” 姚念翻了个白眼,灵活的从他身/下滚了出来,起身鄙夷道:“你太弱了。” “你去哪里?”萧烨翻身倚着枕头看她,那姿势倒颇有些魅惑。 她一把拽出了压在他腿下的脏衣服,顺便拍了拍自己的褥子,嫌弃道:“洗衣服啊!难道等到明天天亮,堂堂康王也要光天化日之下光膀子吗?” 萧烨却笑道:“我都可以啊。反正今日堂堂康王也在光天化日之下割菜、提水……明日穿回京再洗吧,过来睡觉。” 姚念拍了拍手中的脏衣服,便有一团尘土飘向了萧烨,然后边向外走边道:“谁说明日我要回京了?” “哎……” 不再回头,她将衣服扔在了木盆中,舀了水一个人端向了门外。 坐在小板凳上,她手中揉搓着衣裳,抬头眼望着月亮,心里却在五味杂陈的想着事情。 萧烨竟然是和自己重生到了同一日,不早也不晚。是不是冥冥之中,连老天爷都觉得他们这对王爷王妃上辈子过得实在太憋屈,所以要他们捉对同时重生,一起改变前世的悲惨结局? 苦笑一声,看来他们两个人的命运还真是连结在了一处,甩都甩不脱呢。 不过若自己真的答应了和萧烨合作,那么至少那些围绕着萧烨转的女人她不必再费心了吧? 唯一的难处,便是扳倒李家,还有……太妃。 衣裳洗得倒是不慢,只是她一直在分心,直到月上中天时才真的回过神来。 待她将衣裳都晾挂在了外面的竹竿上,回头一看,母亲那边房间的灯都熄了。 放轻了脚步,她轻轻掩好了门,回到了被萧烨霸占的,自己的房间。 方才还在动手动脚的萧烨竟然已经闭目睡着了,他倒也不傻,还知道扯过薄被来随意搭在了腰腹上。看着他呼吸均匀,整个人都散发着清宁睡意,姚念连自己都没察觉,嘴角便已经向上扬了扬。 看来今日真的是给他累得够呛了。 桌边那一盏小灯还在跳动着等着她,她弯腰chuī熄,随后借着月光走到了炕边。 这炕向来就只有她一个身量细长的小女子睡,如今多了个王爷,便堪堪只剩chuáng沿处的多半个人的宽度。 她无奈,又抽出一chuáng薄被,自己侧身小心躺下,不一会便浅眠起来,混沌无梦。 不知睡了多久,她无意识的翻了个身,半边身子悬了空,她才半梦半醒,呢喃一声。 身后伸出一双手,将她捞了回来,可那被子已经掉在地上多时了。 萧烨翻了个身,空出了一些位置,便将她的身子又向自己贴了贴,不至于再有掉下去的危险。 与此同时,耳垂被温热含住,身上各处时不时感受到一双来回游走的手,她终于醒转过来,含混问:“gān嘛?” “念念……”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很近,“我想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小王妃是还没有解开心结的,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宵夜君,你加油哦! 我真的不是有意卡章的!只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的婴儿车可能还要小修一下,明天争取明天下午发吧…… 郑重承诺,明天下午就更! 第35章 行宫 耳边那带着热气的话语终于让姚念清醒过来, 她皱眉,细微的挣扎。 自从知道萧烨也是重生的以来, 她便再没有什么矫揉造作的羞涩了,毕竟该做的不该做的, 前世也都已经跟这个男人做过多少次了。 可是要在这里吗? 她又扭了扭身子,企图摆脱他,一面低声道:“不行,会被听到的。” “那我轻一点。”萧烨坏笑,“或者……你小声一点?” “你胡说什么呢?”姚念急了,一下拧到他的肋下。 萧烨吃痛,却将她箍得更紧, 一面苦口婆心的劝,“你好好想想,自打重生以来, 我为了你,一次都没有……你可别忘了, 我可是年方十八, 血气方刚……” 姚念翻了个白眼, 装嫩。“那还不是你自作主张,我可从没说过要你守身如玉。” “是,是……”他满口应承着, 手上却越来越放肆,探到了那单衣下,轻轻重重的揉捏。 姚念却还是不允, “不行!这里太窄了……你连一日都等不得吗?” “等不得。”萧烨认真的承认,又各种哄,“再说了,你方才不是说,明日不打算回王府?” 本来她还是斗志满满,但是途中这么一闹,她心累,一想到王府里还有一团妖魔鬼怪,她便脑仁疼,“我烦,不想回去。” “反正当初说过的便是月余才能回府,念念若不想回去,明日我们便去西山的泠泉行宫泡温泉好不好?”一边说着他已经变换了位置,膝盖一顶挤进了她双腿之间。 这个提议着实令人心动,前世她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记得每年都会有几日亲王命妇会随御驾去泠泉宫泡温泉,那才是十足十的享受。她连日奔波,劳心费力的,一想到那山间温泉温暖润泽,且现在时节不对,不会有宫中人或显贵也去,身子便软了一下。 萧烨趁她心动,轻啮着她的脸颊,一寸一寸的轮到了唇齿,每啄一下便说半句话,“我会小心,绝对不会发出声响,绝对不会让念念掉下去。” 虽然男人在这时说的话几乎没什么可信度,可满脑子都被浸了温泉水的姚念这时也是晕乎,狭小的房间中早就布满了蓄势待发的情浓气息,仿佛已经不容她拒绝。 她终于心跳不已的缓缓将双臂环上了他,仿佛完成了某种仪式。 他们的身体早已经有了默契,此时贴得紧紧的,起伏翻动,都有章法。 向里侧翻了半圈,她的里衣和裹胸早就被他灵活的手指解下,她的柔软处在上,紧紧贴着他本就不着寸缕、紧实的胸膛。 带着温度的手掌一路向下,抚上了小巧圆润的蜜桃,他一点一点蹭下了她的亵裤。她感受到了凉意,同时也感受到了一件硬物正不急不缓的待在下面。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锁喉,低声道:“你不能再像前世新婚之夜那样对我!” 萧烨哑着嗓子问她:“哪样?” …… “就是这样和那样,弄得我很痛的那样!” “咳,怪我年少无知,给你赔礼道歉。”萧烨一个翻身,又将她掩在身下,离chuáng沿只剩一拳距离,要小心。 她一想到前世他那般简单粗bào的对待自己,便怒从中来,不配合起来。 他无奈,一面抚慰一面道:“前世大婚时,我可是毫无经验,骤然发觉自己娶到了心仪的女孩子,激动一些也是正常的嘛……现在就不同了……” 她忍住喉咙里的嘤咛,横眉问道:“你是说现在你眼前的不是你心仪的女孩子了?” “不是。”萧烨颇为自豪,低声道:“我有经验了。” 又怕自己又遭诘问,赶忙补充道:“都是在念念这里积攒的。” 她“哼”了一声,懒得再理会他。 她也有经验,可这身子却还是十七岁的,娇娇软软的,未经人事。 萧烨果真对她百般温柔后才缓缓试着来,但到底还是要痛一下,这才畅通无阻起来。 起初还要忍着点疼,过了那阵不适,萧烨竟然真按先前保证的那样,缓缓行动,尽量让她舒适。 热度在体内缓慢的堆积,绵长而温软,她肌肤上起了一层薄汗,咬着牙怕出声。 将她揽在怀里,他贴心的帮她堵住了嘴,还夺走了她的呼吸。 “唔……”她愈发迷醉起来,终于忍不住,蚊声在他唇边道,“快一点……” 得了命令,他才终于放肆起来,过了一阵,终于带她一起攀上巅峰。 翌日天亮,她醒得晚,睁眼时已经听到外面萧烨在和母亲说话了。 动一动,感觉倒还好,只有一些酸疼,可以忍耐。她起身穿衣,听到萧烨正努力讨好着母亲,告诉她他们已经和好,一会儿约定好了要直接去泠泉宫。 她仔细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对着镜子检查下,才缓缓走了出去。 姚母自然是欣慰的,笑着给她盛早饭,给她讲些夫妻相处之道。明月明凰根据萧烨的命令,船先不还给李家免得让他们知道王爷已经回京,同时准备好了宽敞华丽的马车。 吃过了早饭,姚念又回了房间,由予墨服侍着重新换上了茜红色的宫装,步摇耳环戴上,她又变回了王妃。 她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予墨,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药,可以让女子……不会受孕?” 予墨惊讶,问道:“刚想恭喜你不再离奇来着,怎么便忽然要那种药?” 她摇了摇头,不想说。 她接受了萧烨,不代表她放下了那个心结。前世被害流产时那种痛彻心扉,如今还在她心尖流转。 在除掉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之前,她会变得无比自私,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或者可能会有的孩子冒险了。 见她不言,予墨只得道:“我一会去帮你寻一种对身体伤害最小的药吧。” 出来瞧见萧烨也在马车上换好了衣裳,自然是神清气慡,风流倜傥。 马车上,她好奇问道:“李谦在扬州应该已经收到魏家的闭门羹了吧?他不会把你的行踪告诉你舅舅吗?” “他搞砸了他们家这么大一桩生意,恐怕还要想想怎么圆融的告诉他爹。况且据他所知,我的船在淮yīn遇到风bào进水,如今还在修,所以我们也没法挪步。” ……好吧。 萧烨忽然拽过她的手腕,不悦道,“不许想那个酒色之徒。” “谁?李谦吗?”姚念轻蔑一笑,“你吃醋也不找准目标吗?” 李谦也是前世害死她的凶手之一,她这枝红杏就算想出墙也不会考虑他啊。 萧烨皱眉,“这话说得……好像是有其他目标才对。” “对了,昨夜我娘私下和你说了什么?”她忽然岔开了话题。 萧烨摇头一笑,忽然就扑向了她,“岳母大人委婉的提醒我,她女儿可是绝世珍宝,让我好好珍惜呢。” “胡说!我娘才不会这般说话!” “真的,就是这个意思。”萧烨吻着她的脸颊,“大抵她真觉得若我们吵架,肯定是我慢待了你才对。你娘真的疼你,若我不是王爷,是你家村里的傻小子,她可能真的会敲我了。” “我娘说的没错,就是你慢待我没错啊!” 她心里终于舒坦了些,她娘果然还是更相信她些,不会随便认为是她犯了错。 “放心吧,你娘这个人,是太软弱了些,不过对待自己的女儿还不算迂腐。” 姚念又怒,“谁允许你随意评价我娘了?” 真是让人肝疼,为何她觉得自己已经连续几日一直持续怒了又怒的状态?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成吗?” 揉了揉额角,她不再理会他。昨夜本就没睡好,身体又不适,她闭目养神。 刚有了些睡意,她又忽然被推醒,“念念,你看外面。” 她一脸迷茫,看着萧烨已经挑开了窗帘,外面是京城内的热闹街市。 “看什么?”她不解,回头问他。 萧烨笑纯良笑道:“看那楼上抱琵琶的美人,我挺喜欢的。” 姚念知道他这是闲的,故意就想看她柳眉倒竖的模样。她怎会让他得逞?于是只是默默的转头回去。 “别动呀。”萧烨却双手抚着她的耳朵,不让她动,“再看看那个琵琶美人。” 她头动不得,于是只能笑眯眯的反手捏住他的后颈,柔声道:“你再叫一声美人试试。” 正在较劲呢,那二楼倚栏抚琴的婀娜美人一眼瞥见了楼下缓慢行着的马车,嫣然一笑,挥了挥手。 …… 姚念这下终于挣脱了萧烨的桎梏,依然是笑眯眯的看着他,眼神已经带了杀意。 玩脱了。 萧烨赶忙解释:“她看的不是我。” “那她看的是我吗?” “是这样的……她不是……我……” 萧烨语无伦次的解释着,却听到马车外一声慡朗的回应:“梅姑娘!早啊!” 明月也跟着向楼上的美人摆手,“梅姐姐好!” 梅美人知道明氏兄妹的模样应该是在执行公务,不便上来相谈,于是只是打了个招呼,便转进了屋内。 姚念挑了挑眉,问他:“生意?” “嗯……”萧烨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笑道,“我身为亲王,怎么可能亲自露面呢,这位梅姑娘恐怕是根本不认识我。其实我刚才也是想让你看这铺面而已。” 铺面……她方才似乎根本没留心。 “话是这么说,难道这美人不是你选的么?” 方才挣扎了一番,姚念额上胸前也有些cháo热,萧烨识相的帮她擦拭,一边笑道,“这美……这梅姑娘是我选的,若不是前世知道后来她与李家还有渊源,我何必找一个歌姬出身,而且还相貌平平的女人来操持生意?” 她却拍开了他三分善意,七分不怀好意的手,“哼……她和李家有何渊源?难道李大公子还有这么个姘头?” 萧烨手上一紧,她吃痛叫了一声。 “你还吃起他的醋来?” 她扭了几扭,喏喏道:“我只是以为凭借我的魅力,他得不到我也该死心塌地而已。” “你从他身上找自信?快拉倒吧……”萧烨哂笑,李谦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过他还是帮她解释,“不是他,是他爹。” 李兴德?看上去一脸敦厚的李老板竟然还有这样的花边新闻呢?她噘嘴,“有这么有趣的故事,前世的时候你都不想着同我说?” 一阵沉默,她好奇的转头,却发觉萧烨眼帘低垂,颓丧起来。 “说过的。” 这么惹人怜的神情让她心底一阵柔软,这个梅美人出现的时候,自己已经死了? 啧,怎么回事啊,明明是自己被害死,现在还忍不住反过来要安慰他。 “那一定是你之前说的方式不对,我没听到。”她狠狠扯过他的衣袖,蛮横不讲理,“一会再给我仔细说说,嗯?”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实在不知道怎么改了…… 求审核大大高抬贵手,没有很污的对吧!!拜托拜托…… 第36章 温泉 数百年前, 前朝时候便已有人在西山山脚处发现了这一汪温度适宜,永不断绝的泉水。 泠泉宫自前朝皇帝修建以来, 已经屹立百多年了。 每年深秋到来年开chūn,惯例皇帝都要带领后宫妃嫔、王府亲眷去泠泉宫住上十几日。 除了那十几日外, 平日里泠泉宫倒是门可罗雀,尤其是现在初秋时节,天气尚热,整个泠泉宫四十九汤浴,便只有康王和康王妃两个人挥霍而已。 姚念此时长发束起,正在宫婢的服侍下换上软罗纱衣,予墨匆匆赶来, 向她呈上了她需要的东西。 “这个药,今后每次行房后晨起服一粒便好。” 姚念点点头,先从瓷瓶中倒出一粒, 吞服下去,这才松了口气。 “这次又是多亏有你。” 予墨看着她, 欲言又止, 随后服侍她入了莲池。 温热的池水带着微微的硫磺气味, 却很是澄澈,她不喜欢池水中花瓣贴在身上的感觉,于是就这么清清静静的泡着。 予墨有一下没一下的帮她捏着, 手法不错。 姚念通体舒适,抬手拽了拽予墨已经湿濡的衣袖,“水温正合适, 这么大一个池子,你也下来一起吧?” 予墨却冷漠拒绝了:“不了,让这里宫婢看见不成样子。” “有人在里面,她们不会进来的。” 予墨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我对这莲池有些不好的记忆。” “好吧。”姚念听出这里肯定也有故事,便笑问,“看来我们两个人又有机会jiāo换秘密了。” “好啊,找个时间。”予墨话题一转,道:“方才我在街上看见和咱们同船回京的人了,是魏公子家的伙计。王妃是已经决定同他一起做什么了么?” 姚念沉吟,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而且今后这些事还不是要予墨帮她,所以肯定要说的。 于是她大致将那日在船上,她给魏仲平看她们研究兴锦坊的成果后的事情大致说了说。 魏仲平看过后,竟然直接道:“我打算入股你这生意,你意下如何?” “啊?”她惊讶,生意人做决定都是这般冲动的么?惊讶之余,她还有些轻飘飘的,是因为自己做得很好吗? 魏仲平却仿佛猜到了她的心事,轻笑一声,道:“不必太过惊讶,其实我有心思做这件事也有些时间了,只不过如今瞧着你既然已经开始着手做,小有所成,倒不如我们合作。” 她有头脑,他有钱,就这么简单。 她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想要给我钱,来扩展我现在调查的事情,同时把这件事做成你说的那种生意?” 魏仲平道:“不仅钱,地、铺面甚至人,我都可以提供。并且将来招揽客人时,相信他们也会冲着魏家的招牌而来。” 姚念自说自话,皱眉道:“这样听上去是挺诱人,可我还想着东桑国那笔大生意呢……” 魏仲平直截了当,“若你想的是取代本就被朝廷选定的李家,和东桑国jiāo易,那你还是放弃吧。” 她当然知道这样是不可能的,“如果我想的是,魏公子取代李家,拿下那笔生意的大头,再同我合作呢?” 魏仲平被她的天真逗笑,问道:“你现在可有一张织机,有一亩茶园吗?就算我们魏家取代李家,也肯定不会等一个白手起家的商户发展个几年再合作吧?就是我们愿等,你以为东桑国可以等么?” “好吧……”她觉得颇为遗憾。 魏仲平见她眉眼低垂,很是不甘心的模样,好意相劝,“别太好高骛远,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好,不是么?” “那么,我愿意接受你提出的入股。但你可以不可以先告诉我,你魏家二公子到底有没有在这门生意上取代李家的意思呢?”显然。她还没死心。 “老实说,当然有。若是做成这笔生意,收益绝对超出你的想象。但是李家寻找合作伙伴都这么艰难,相对的,若换我来也不会简单多少。” “这笔生意,最迟会在何时敲定呢?” “据我所知,最多能等半年。” 姚念长舒一口气,对他笑道:“我知道了,也只能先不情愿的放弃了。” “明智之举。”魏仲平先赞她一句,又道,“如今在船上说话不便,登陆后我会派可靠的伙计同你商讨细节。” 说这话时,她还对自己的未来尚且迷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流落到何处过活,所以便让魏仲平暂且等她安定下来,再继续谈。 如今她是决定留在王府了,所以这件事情也可以开始进行了。 听完,予墨简单明了的回复,“我明白了。” 姚念想了想,嘱咐她,“待我们回王府后,你可以和京城绣罗庄里的人联系,告诉魏仲平,挑选一名稳妥的女子,便于与你jiāo接。” “便是男子也没关系的,不过是做生意么。”予墨道。 “那便辛苦你了。” 予墨又问:“王妃应该还没对东桑国的生意彻底死心吧?凭我们自己似乎是真的来不及,你打算怎么做?” 她本来已经讲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可……今日路上,她不是刚刚被萧烨介绍了一处他的生意么? 温泉不宜一次泡太久,她此时手脚都泡得发软,便登台阶上岸。 一遍擦拭,她一边道:“我想去问问萧烨,那个美人掌柜的故事。” 不过看着一脸不解的予墨,当然,她还要先给她解释过才好。 这温泉虽好,却又不能整日泡着。到了傍晚,宫婢来传口信,王爷邀请王妃一并在舒花厅用晚餐。既然是只有萧烨,这种休闲般的场合,她便只是随便穿了件芍菡色齐胸襦裙,刚刚泡得周身发热,现在连外衫都不想穿,便这么伶伶俐俐的出了门。 舒花厅是行宫中一座单层圆形建筑,特色在于顶部很高,全部用西域进贡的五彩琉璃瓦铺就。如今时辰,夕阳西斜,将行宫所用琉璃瓦晒作了五光十色,映照在了东边的墙壁上,形成了巨大的光影,同旁边弯月形状的泉池泛起的波光jiāo响辉映。 姚念走进来,便瞧见萧烨坐在圆形饭桌后,洗去连日奔波的疲惫,一身轻便罗衣,又是容光焕发的少年郎模样。 见她来,他对身边的宫婢发出了一道命令,“都下去吧,不必伺候了。” 宫婢从她身边鱼贯出门,最后还贴心的将门带上。姚念狐疑的看向发令者,缓缓的走了过去。 萧烨敛衣起身迎接她,谦和有礼的模样像是的君子。 姚念在他正对面坐了下来,假笑道,“王爷能不能别这样,我害怕。” “怕什么?本王难道不是向来如此和蔼可亲么?”萧烨顺手夹了一片晶莹剔透的肘花,十分艰难的递到了姚念眼前的碟中。 啧。 他一合计,这样的距离实在不利于他们夫妻的感情jiāo流,于是短袖一挥,便毫无架子的端着自己的碗筷坐到了她身边。 她咬着肘花,倒也不以为意。 “今日早晨匆忙,都没有来得及问,念念觉得我昨夜怎么样嘛?” 原来吃柔软的肘花也有被噎到的可能,比如现在。姚念瞪着眼睛咳了两声,才勉qiáng咽下。 她脸红起来,不知是噎的还是羞的,前世他们可从来没探讨过这个问题,“gān、gān嘛在吃饭时说这种事?!” 萧烨不解,“有何问题么?我只是担心有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弄疼你。若是还疼,我叫她们寻点药膏来擦擦。” 呵,原来还是自己想的太龌龊了?她的脸又红了几分,低声道:“还好。” “那便是不疼了?” “……”不对。 他怎么就能轻易的一托她的臀,便将她挪到了自己腿上。 “那吃完陪我再泡会儿么?” 她笑了笑,不安的扭了扭身子,“王爷说的泡,不是单纯的泡温泉吧……” “本王的王妃,非常聪明。”萧烨赞许的点了点头,继而道,“不过本王更希望爱妃能含蓄一些,我们心照不宣便好。” “好、好,好什么好?王爷先放开我,这样子您没法吃饭。”她又扭了扭,这活人的大腿哪有死物凳子坐着踏实? 萧烨一笑,眼睛弯弯,“爱妃再胡乱动,你便也没法吃饭了。” …… 她老实起来,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不管缠上了腰身的一双手。 “喂我。” 她闻言夹菜的手一僵,笑眯眯的半扭身子看向垂涎欲滴模样的他,将一筷子笋片直接送进了自己嘴里,挑衅的居高临下。 可这挑衅的眼神在萧烨看来便是勾引。这有何难?他一个前倾,便轻而易举的从她口中将笋片抢走。 唇齿间还留有她擦的口脂的香气,萧烨将笋片咬得脆响,一边道:“本王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喂法,继续吧。” 她气鼓鼓的,一时之间又怀疑起自己的身份来,这是正经王妃该gān的事吗? 这顿饭吃得实在是有些没胃口,毕竟一会儿有一双手来回骚扰,一会儿又有两片薄唇来抢食,时不时的,她还能感受到坐下一阵硌意…… 只是吃了小半碗米饭,外加几口鸭汤,她便无奈的撂了筷子,再也索然无味。 “不吃了?”萧烨举起袖子便毫不在意的帮她擦了擦唇角,贴心道,“吃得少也好,否则待会儿泡久了容易难受。” 说着,他手臂上灵巧的使力气,将本背对他的姚念转了个身,与他面对面。 那襦裙的系带本就系得松垮,纠缠了这许久,愈发下坠起来,那峰峦已经露出了大半,眼看就要彻底失去遮挡。 萧烨本着乐于助人的心理,抬手帮她按住了那缓缓下坠的裙子……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大家对这辆婴儿车/板车/自行车的评论,我发现我好像很安全!!!根本没有在违法的边缘试探,开心~ 这两天一直在加班,今天都没时间摸鱼上晋江了,回到家吃完饭就这点了,才开始更新……真是让人心塞@¥#@¥#¥ 上班太耽误码字了!!! 第37章 晚饭 好人有好报, 萧烨抬手帮姚念捂住了摇摇欲坠的胸前带子,自然也体验到了一番乐于助人的快乐, 竟然还冲姚念安慰般的一笑。 “你……”姚念本还想说些什么,如今却是哑口无言。 对于一个耍流氓而不自知的人, 你能说他什么呢? 她只能礼貌的对他笑着点头,然后自己从他手里接过了那系带,然后紧紧的重新系上,并且差点打了个死结。 不过还是失算了,双手不再被局限于一处,萧烨又有机会摸各种他想触碰的地方了。 这揉来捏去的,她倒也挺受用。只是刚刚吃完晚饭, 便即刻这样……真的好吗?于是比较注重养生的她开口问道:“那个……梅姑娘,她和李家到底是何渊源啊?” “嗯……这个么……亲我一下再说。” 她觉察出不对,嗔道:“好啊, 今晨在马车上时,是谁哭哭啼啼的说前世便同我讲过这段了?怎么如今又要有条件才说?” “嗯……这个嘛……一时说一时话!”萧烨一时语塞, gān脆耍起了赖皮, 胡作非为起来。 好在他还算言而有信, 不过亲热了一小会儿,便给她讲起这桩隔了一世的八卦。 李兴德同东桑果jiāo易绸缎和茶叶,换来了几座东桑铜矿的开采权, 自此在端启朝的所有行商之人中拥有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富贵和荣耀。 这李老板在京城月坊看中一个色艺双绝的琵琶伎,本来是算不得什么值得谈论的新闻的,毕竟财富与美貌, 从来便是纠缠。 然而名唤梅初芸的美人却并非那么简单,两三个月便将李老板勾得失了魂魄,定要纳美人入府做妾,却遭到了李夫人的qiáng烈反对。 夫人不好惹,相好又可怜,李老板只得折中,偷偷将美人养在了外室,随便挑了家收益尚可的李家铺面送给美人平日解闷。 谁知道,这梅初芸竟还算个商业奇才,头脑清醒,目光jīng准,一年时间将自己的铺面经营得有模有样,利润竟比其他大掌柜经营的铺面还要多上几倍。 李老板自然是喜出望外,只觉得自己捡了块活宝贝,却没想到,便是这块宝贝将来覆灭了李家。 姚念听到这,不解,“怎么?李家不是因为和三皇子勾结才被覆灭的吗?” 萧烨道:“三皇子为人yīn沉,甚有谋略,行事诡秘,我猜想他的bī宫计划应该是非常周祥的,否则我身为亲王,也不会毫无察觉了。而李家资助他财帛的事情,就更是有一套秘密的路径,不相关之人根本无从得知。” “说白了还是那三皇子太聪明,而你太笨呗?” 萧烨撇了撇嘴,还是耐心解释道:“我这位远房皇兄有野心,但绝不是什么痴心妄想的等闲之辈。他自幼便yīn郁乖戾,不与我们亲近,长大后更是手段凶残,听说喜爱nüè待宫人。可他却jīng通六艺,是诸皇子中最出色的。” 一个野心家,姚念几乎已经能想象出三皇子萧佑桀的模样。 “这样一个人,可惜却从没想过自己的伟大事业竟被一个琵琶伎毁了。” “到底是怎么毁的?” “咳咳……”萧烨gān咳两声,提示般的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她睫毛跳动,缓缓俯下身来,还没到难舍难分的地步,就听见那木门被敲响。 姚念大惊,挣扎着起身,佯装若无其事。 萧烨显然有些不快,低沉着声音回头问:“谁?” “王爷,天暗了,奴婢来为您添灯。” 萧烨也起身,伸了个懒腰。 夕阳踪影早已全然不见,他们方才只顾着说话,此时再看,整间舒花厅已经不复方才的光彩,归于黑暗,只剩桌上一盏灯,果真毫无意趣起来。 他也没了在这里泡温泉的兴致,走上前推开了门,对那两个提灯的宫婢道:“不必添灯了,本王要和王妃回寝室就寝,为我们引路。” 一路被萧烨拉着,穿过曲折蜿蜒的白玉石板路,他们回到了早晨住进的院落。 寝室住人,自然要隔绝湿气,所以没有温泉,只能听得不远处的泠泠泉水声。姚念垂眸失落片刻。 回到了卧房,自然不会再有宫婢殷勤的敲门来添灯,萧烨也从后自然的搂过她,蠢蠢欲动起来。 她戳了戳他的手臂。 “我方才说道哪了?哦,其实说来也可笑。那梅美人是个惜命之人,在舅舅同她说了不少枕边悄悄话,她知晓了三皇子的密谋之后,她担心事败后自己也会被株连,便悄悄向皇后告发。” “哦?”方才还在想别的事,但听到这,姚念却又好奇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告发之后,舅舅发现她不仅早就计划好了逃走的路线,甚至早就利用一年的时间搬走了他的小半身家,追悔莫及,四处嚎哭,死不瞑目。所以我也就……听见两句。” 姚念转过身来,有些不可置信,问道:“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女子,烨郎为何还要留用?不怕她像之前背叛李家一样背叛你么?” 萧烨摇头,“我如今让明凰提早将她从乐坊中挖出来,原因有二:第一,她确有经营头脑,可以短时间内帮我将茶叶生意做起来。第二,舅舅曾经被这个女人迷得五迷三道,若今后要对李家做什么,她可以直接帮我影响李家家主。” “那……” “她背叛舅舅,一是因为他们之间除了利益还有感情纠缠,因爱生恨,二是她性命受威胁,走投无路。这两样,在我这里她绝不会体验到,我又对她许以重利,她没理由背叛。” 好吧……说得还有点道理。 她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在他怀里婉转挪移着,似是不经意问道:“那……重生几个月了,你的茶叶生意做得怎么样了?” “不错,虽还比不上北方李家、方家这种巨贾,但好歹也能分一杯羹了。”萧烨摸了摸她的发顶,宠溺道,“回去给你看账本,你便知道了。” “可是……我不会看账本。”她小声嘀咕,予墨也没经过商,怎么教她看账本? 萧烨笑道:“回去教你,包教包会。” “嗯……”她扭扭捏捏,bào露自己的缺点总是难为情。 “好了,可是没有问题了?”萧烨拦腰将她抱起,“我们是不是可以就寝了?” 她,她还有问题啊!!不过看他那蓄势待发的模样,似乎耐心已经用光了。 被缓缓放在了柔软的锦绣被褥中,他们之间便已经没有了缝隙。 上一次还是小心翼翼,这次他就已经想要将前几个月的都补回来,怎会再有所保留? “等、等等……”她在喘息的间隙出声,问道,“你说的就寝,不是真正意思的就寝对吧?” 萧烨用滚烫的脸颊去蹭她的,一面反问,“你说呢?” 明知故问。 “那、那要不……去、去温泉?”她羞耻到语塞了。 萧烨惊讶,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玩味,问道:“你喜欢?” 想起来了,隐约记得,前世的时候是有那么一次,他兴致所至,她婉转逢迎,娇羞胆怯,如今就不同了,他的王妃都会主动要求了。 她支吾着解释,“我只是想泡温泉而已,水里暖暖的,还有些轻飘飘的,多畅快……不像在王府里那样紧绷。” 看着他溢满柔情的目光,她歪过了头,自嘲般的小声道:“你知不知道,前世来行宫时,我还认真思考过,要不要求你把我留在这里?可惜后来发现,好像皇上不会允许。” “我的念念,上辈子在王府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萧烨把头埋在她的肩膀旁,叹了口气,便托着她起身,拍拍背,道:“走,我们偷偷去泡陛下才能泡的那一泉。” 她怯懦道:“那可是大不敬之罪吧?” 萧烨笑,她胆小起来还是前世的可爱模样。 “为了念念,也是值得。” “那你便自己值得吧,我这条命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 一番争辩,他还是依了她,没将这条宝贵的命làng费在皇帝的御用汤泉里,不过带她走了几步,去了这院里的一处小池。 水声泠泠,波光涌动。汤泉四周都燃上了数十枝的铜树灯,池边的夜莲随着水纹波动而摇曳,笼中的蟋蟀轻鸣。 虽然没能到那御用汤泉的舒适之处,但此处小泉妙在身处院落深处,只有他们两个人,终于可以不必忍耐,肆无忌惮起来。 姚念觉得自己定是低估了萧烨那双天生的桃花眼,尤其到情动之时,愈发勾得人双眼迷离,再难思考。明明她还有很多疑问,本就是想等到在自己将他哄得五迷三道之时再一一问来,如今却只能前功尽弃。 可她没能看清现在自己的模样,也是一样的诱人——束起的高髻因频繁的摇动而垂下几缕青丝,坠到了胸前,发梢在水里飘dàng着,一起,发丝贴上了一片雪白,如同水墨;一落,发丝又飘逸在了水中,蜿蜒如蛇。 “嗯……”她喉间轻逸出声,前世他们可从未体验过如此水rǔ佼融。 他暗地里使坏,专向一处进攻,同时口出魅惑之语, “别怕,没人在,叫出来。” 她在那话音刚落时忽然掌握了节奏,再难自持,终于如他所愿,樱唇微张,从心底发出一声啼……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在日渐消瘦,今天发完章就要立即锁小黑屋了,我们明天见~ 感谢读者“我有一个小秘密”,灌溉营养液+1 原谅迷糊的作者总是忘记统计…… 第38章 登山 翌日姚念睁开双眼之时, 已经是红日高照的时辰,萧烨已经不在榻上, 只有她缓缓扶着腰坐了起来。 抬抬腿,腿根都是酸的;开口欲叫, 声音也有些哑…… 昨天晚上那个池里的池水是不是被偷偷被加了酒?否则她怎么会疯成这样? 正在悔恨,眼前被递上了一杯清水。她转头望去,是予墨。 哦,对,她从chuáng边柜子里的隐匿处取出了那瓶药来,取出一粒,就水服下。 递杯子给予墨时, 她觉得自己一定表情非常尴尬。主要是这个药每次都是欢好之后晨起服用,这样一来夜里做过什么,看她服药的予墨岂不是一清二楚? 简直是…… 好在她们已经足够熟了, 否则姚念还不如直接溺毙在莲池里算了。 “今日抽空去扇子铺看看吧?出行宫时记得低调一些。”姚念清了清嗓子,对予墨道, “顺便跟陆伯他们说一说, 咱们可能马上会有更大的金主了。” 予墨点点头, “好,反正……看来王妃这里也暂时不需要我服侍。” “什么话!你平日里也没多费心服侍我啊!”姚念想要跟她据理力争,却还是底气不足。 予墨走后, 她起身穿衣,一想到昨夜的放纵轻狂,她换上了一身典雅端庄的rǔ白色广袖衣裙, 其实主要是这身衣领较高,可以遮一遮痕迹。 出了门,便看见同样衣着得体的萧烨,正在树荫下石凳上坐着,见她终于出来,笑着招手。 “gān嘛坐在外面?”她不解。 “秋高气慡,天高云淡,在外面坐坐jīng神更好的。”萧烨看她坐下,向后面打了个手势,便有一屉还冒着热气的糯米糕、一碗莲子粥便被端了上来,“尝尝吧?” 糯米糕本就黏软,被水汽蒸得晶莹剔透,看上去便让人有些食欲,她便夹筷子品味起来。 她揶揄道,“如今王爷可乖觉了,竟然连早餐替我想着?” “王妃昨夜费了不少体力,是该补补。”萧烨如常笑道,“这粥是润肺的。” “……”她险些被呛到,这下撂了筷子,不高兴起来,“我好得很,根本不用补!” 萧烨倒也是对她的体力有些了解,知道她其实还好,“哦?那好啊。不如我们趁着今日天气晴好,去登山赏景?” 想了想,终日泡在水里也有些厌了,她gān脆答应,“好啊!” 反正她若是爬不动了,便是让他背么。 待她吃完,又沉了一会儿,他们便兴致满满的上路了。虽然说了不许旁人跟着,但明凰明月自然不能不上心,还是远远的跟着两位主子,以防万一。 虽是秋日,但山间还是一片翠绿。西山不是什么荒山野岭,就是因为景色优美才被在山脚修建了行宫,山上也是为了贵人赏玩,修葺了平整的石阶路。 萧烨拉着姚念的手,拾阶而上,前半程还算是轻松的。 “对了,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呢。”光天化日的,她可不会再被迷惑了。 萧烨在前带路,不经意道:“念念应该已经知道,我的回答都是有价码的。” 她思虑片刻,缓缓道:“我知道啊,从昨夜算起,你应该欠我……一百多个问题的回答吧?” 反正左右无人,她又抛弃脸面了。 “……那问吧。”萧烨也是无语一阵,可能现在自己头顶上压着的就是传说中的风流债吧。 “我还是不明白……东桑国的铜矿究竟是什么宝贝,为什么让李家非要势在必得?”她果然还是最关心这生意。 “宝贝儿,看看这个。”萧烨忽然对她换了个称呼,还没等她适应,一枚小硬物向她面门飞来,她堪堪伸手抓住。 一枚外圆内方的铜钱? “你想说铜钱是铜铸的吗?这个我知道啊……” 萧烨道:“在开国之初,我朝便已经定下了此种形制的通宝作为通行货币。按规定的铸钱标准,这一枚通宝重二铢四累,一千文重六斤四两,铸成的钱中铜分占八成三,此乃定数。念念觉得凭借这定数,可以算出东桑国几座铜矿可以铸出多少钱吗?” “可以算出来的吧?”她想了想,问道。 “不,我告诉你,事实上,一旦李家拥有了那些铜矿,他们可以想铸多少钱,便铸多少。” “为何?”她皱眉,她也是在市井待过的人,好歹懂一些,于是问道,“你是说……他们可以铸重量不足的劣钱?可是那劣钱铸多了,可是会出乱子的啊……” 如果在市面上劣钱横行,很快足重的钱就会被驱逐,到时候便会物价飞涨。 “念念真是聪明,你说的不错。”萧烨先夸奖她,话锋一转,道,“在我看来,我朝如今虽是盛世清平,但尚有一大隐患,便是允许私铸铜钱。像李家一样的大商贾们如若掌握了规模大的铜矿,自然,他们也知道大量铸造劣钱是竭泽而渔,但从另一方面看,他们也能发掘出更大的好处。” “一来,通宝钱流通百余年仍旧平稳,是因为朝廷一直在致力于回收劣钱,铸出劣钱来换好钱,这也是一条生财之道;二来,试想如果一个商人可以在一念之间掌握一地的商业兴衰,那么……” 萧烨言尽于此,不再说,她明白。 商人向来地位低下,被认为是投机之人,别说是贵族士子,便是背朝huáng土的辛勤农人和靠手艺吃饭的匠人也瞧他不起。 可若他们手握掌握一地兴衰的权利,那么排在士农工商顶头的官员甚至皇帝都要忌惮礼待他们三分,岂不是身份急速提升? “如若不是对权利如此渴望,当初舅舅又怎么会未经深思熟虑便开始支持三皇子了呢?” 她又低头仔细摩挲着自己手中的那枚铜钱,仔细思索着……没想到区区几座外国铜矿,竟然会牵扯到朝廷中的波谲云诡。 她明白萧烨想的是,破坏了李家和魏家合作的机会,阻止李家收获这次机会,也就斩断了李家和三皇子萧佑桀之间勾结的可能,李家也就不会牵连到康王府一同覆灭。 她想得却全然不同。想到前世种种折rǔ,她竟有点想亲眼看一次李家再一次踏入火坑呢。不过此事不急,现在也远远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不如从长计议。 她现在最想的,就是将那几座铜矿收入自己囊中了。 萧烨之前承诺的是很好,他的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重生小半年了,有梅初芸那样一位老天爷赏饭吃的商业天才,再加上一个本就经验颇丰的萧烨在暗中操作,她不信他的产业会像自己的一样微薄。 这次出了行宫后,再和萧烨谈一谈和魏仲平合作的事情吧? 半山腰中有一座小亭,他们走了进去,萧烨便坐了下来,“走了一阵,歇歇吧?” “我不累啊。”她嫌那石凳上有尘,不坐。 “一直都是我拉着你,你当然不累了。”不仅如此,他还要用心帮她科普造钱知识,容易吗? 她自然知道他的不易,笑着倚了上去,举起帕子帮他擦了擦汗。 歇了片刻,他们决定还是继续向上,决心爬到山顶。 这下她可是步履轻盈,走到了他身前,回头问道:“我还想知道……前世受三皇子牵连的人,都是怎么个死法的?比如……你舅舅?” 这么问似乎有些过于直接,萧烨都愣了愣,还是如实相告,“他是在得知爱妾背叛,发现家财散尽后,急怒攻心便病重,随后入了大狱,没撑到审判便已经病故。” “那……李谦呢?” “斩首。” “你的清露表妹?” “咳……她本被判充作官jì,但听说后来被李家外逃的人救走了,自此隐姓埋名。” !!! 居然让李清露躲过一劫?所以说加上户籍并不属于王府,也不属于李家的姚婷,前世她的三大仇人之二竟然都安然无恙? 她先不想这些,继续问道,“那……王府里的人呢?” “你是想问我吗?”萧烨神色不变,道,“跟你说过的,就是斩首。” 姚念顿住脚步,看向他,这次眼神中带了些柔情,道:“好好一个王爷,非要被弄去当活招牌,结果落得个这般下场……” 说话间,他们已经爬到了西山那不过数百米高的山顶。 下方是泠泉宫那闪闪亮的琉璃瓦,远处还能忘见鳞次栉比的京城街道,再远处,是巍峨庄严的禁宫。虽然这居高临下也不是特别高,但俯视起来总是有些壮丽之感的。 她看着身边的萧烨似乎沉浸在山水景色中,实在是有些不忍心问出下一个问题来扫兴,可又不得不问。 “你的母妃……最后如何?” 萧烨闻言,目光一黯,转身踱步,坐到了一块石板上,好看的眉眼也瞬间垂了下来,惹人生怜。 “念念,有一件事,重生后我甚至一直bī自己不要细想的。” 她迈过一些低矮的杂草,蹲在了他身边,关切问询,“她可是也……?” “不,在王府被查抄后,母妃以先王未亡人的身份自请去为父王守陵来赎母家罪过,陛下怜母妃一片诚意,便准允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是货币小科普时间 感谢 游手好闲妞、萌萌滴诗诗! 的营养液 第39章 回府 眼前的萧烨的神情就像个被人遗弃的小动物, 姚念皱眉,轻声问道, “她没管你么?” “母妃好容易才脱身,她不为我求情, 我不怪她。”萧烨摇了摇头,搭上了她放在他膝盖上的手,“但我却至死都没能再见母妃一面。” 姚念神情复杂,手背上是他掌心传来的一片冰凉。 自从知道萧烨重生过之后,他们相处这几天,她一直在心中斟酌着,关于李氏的事情。 她自认自己已经用死过一次的代价看清了李氏的为人。 她向来骄横跋扈, 总揽王府内院的大权。 她瞧不起儿媳的出身,便能不顾脸面的百般折rǔ,想尽办法要除之后快, 好将王妃的位置换上自己属意的亲信。 除了亲身体验到她曾经如何狠心毒死自己外,姚念在前世还知道了一些其他的隐秘旧事。 是秦嬷嬷拿着先王原配王妃韦氏的血书而来, 向她讲述了一些十数年前, 王府内院中的腥风血雨。 其中有一条最为石破天惊, 王府世子,先王唯一的儿子,并非是李氏亲生! 姚念是很想将这些信息在他们达成同盟的第一日便倾诉告知给萧烨, 可……除了一个人证秦嬷嬷和韦王妃的血书,她没有任何更有力的证据了。 她对李氏只有血海深仇,可萧烨同李氏却是母子情深。她除了寻找新的证据之外, 只能试着缓缓扭转李氏在萧烨心中的形象。 如今听到萧烨说前世临死前,李氏如此绝情的行径,她本该为自己对萧烨的说服变得更加容易而开心才是。 可现在听了,竟然被他的失落感染,心疼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她正想着,萧烨又似喃喃自语道:“重生后,又回到了这时候,母妃对我一如往昔那般关心疼爱。我便时常回想前世,自己是否要求太过?明明都要踏入huáng泉,何必要求母妃再来与我这戴罪之身有何牵连呢?” “不是这样的。”她起身站到了他身侧,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见过念念的母亲两次,我竟然真的有些羡慕你呢……”萧烨搂过她的腰,靠了上去,“岳母不是那种qiáng势的母亲,却待念念格外好呢,更重要的是,你们之间不曾嫌隙。” 她心中一时起伏,终究还是没将那些更加伤他心的话说出口。 虽然她没确切说过,但她相信他也是隐约猜得到,鹤顶红是谁灌的。 来日方长,对待李氏这样有地位、有靠山、有手段的敌人,她有的是耐心。至少现在萧烨已经对他一直深信不疑的母子之情产生了怀疑不是么? 于是她双手捧住了他的下巴,一边手指轻勾,一边轻笑道,“既然这样,你背我下山,我将娘让给你两日如何?” 萧烨也从方才的情绪中缓了过来,起身拍了拍土,在她掌心印下一吻,“背可以,但是不划算的生意我不做。” “那你想做哪样的生意?”她问。 不管怎样,先背上人,他才道:“念念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我也想问一件……我一直很想知道的事情。” “哪件事?” “就是……念念到底是如何将李清露气哭的?”他真的很想知道。 她一时语塞,脖子开始向上涨红。怎么过了这么久,他还没忘?! “这个么……首先……然后……”她低声细语,尽量文雅的将自己那日在后花园中的所作所为叙述来。 “哈哈哈……” 于是,下山的路上,瞬间布满了欢乐的气氛。 自下山之后,他们又在行宫中待了四五日,终日无所事事,姚念也暂且放下了各种思虑,决定好好养jīng蓄锐。 只不过这养jīng蓄锐的计划总是频频在夜间被打断罢了。 眼看便到了月圆之夜,团圆之时,听说李谦终于从扬州赶回了京城,他们自然也不能一直在行宫中躲着了,回王府看戏。 虽然事先他们想好,既然船底坏了,还在外流落了几日,然后发现李家的生意也没做成,王爷和王妃自然应该表现得沧桑疲惫一些。 然而,容光焕发这种事情……实在是挡不住啊! 尤其是当二人携手步入嘉善堂之时,姚念那被皇家温泉狠狠泡了几日的脸蛋简直嫩的能掐出水来,实在惹人目光。 半个月没见,李氏的脸色便不大好了,嘴角频频向下抿着,似乎连皱纹都多生了几条。在她身旁陪伴的李清露也兴致不高,连看见萧烨回来也只是微微抬了抬头。 从她们的脸上,姚念就能轻易解读出来,皇商李家对东桑国的生意,应该是彻底huáng了。 “母妃,船一修好,我们就尽快赶回来了,听说表兄在扬州惹怒了魏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念本还在察言观色,没想到身旁的萧烨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感觉,进入了角色。她也只能低了头,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惋惜。 李氏抬眼看着他们,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长叹口气,却是没脸和儿子说自己侄子做下的好事的。 倒是李清露期期艾艾的出声,“烨……表兄,姑妈本就担心了两日,如今还是听说这次大哥失利了,正在头疼呢……你就先别问了。” 这话说得,姚念便忍不住想要开怼了。 姚念幽幽道,“难怪我见母妃脸色不好,想着母妃是为了王爷的船在半路遇到了大风làng险些沉船而担心,没想到竟是为了生意……” 果不其然,李氏的脸色更难看了,李清露也自知自己说的话中留有破绽,低了头沉默。 “姐姐,话也不能这么说么。”姚念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惹得众人都抬头去看。 姚念倒是没有转头,这声音,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姚婷的脚步没有停下,直接越过了姚念走到了堂中来,声音沉稳,“多亏了王爷在登岸后立即写信给太妃保平安,不然太妃就这么一个亲儿子,在王府里还不定会怎么担心了,不是吗?” 若不是曾经亲眼瞧见,姚念恐怕怎么都猜不到,眼前这个云鬓花颜、嫩粉轻衫的曼丽身影就是之前在眼前这地方被羞rǔ到涕泪横流的láng狈女子。 见了她来,太妃竟然脸色缓和,有了一丝笑意。太妃身后扇扇子的桑叶见了她来,也是挤眉弄眼。有意思的是,李清露和橘叶却面无表情。姚婷维护完太妃,才缓缓下拜。 “婷儿方才去净手,让娘娘久等了。” “无妨。”李氏道。 姚婷又缓缓转身,礼数周全,“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姚念这才看到,她的袖口被整齐的挽起,一双略带薄茧的手上还带着水珠。 萧烨转身看向姚念,似乎在等她对姚婷说些什么。知道她和这堂妹是又血海深仇,自己还是明哲保身的好,免得被骂。 “婷儿快起来,不过若说恭迎的话,下次记得提前到王府大门处迎接,才叫恭迎哦。”姚念倒是笑眯眯的。 姚婷也不急,眼神在萧烨和姚念身上来回徘徊,“婷儿确实是想去门口迎接的,只是太妃这边忙,走不开。” “这么说,你在责怪太妃了?”姚念笑。 “婷儿岂敢……” 姚婷的话音还未落,太妃终于硬气一把,厉声道:“王妃,你从外面回来,便净是学得一些不恭不敬么?” 姚念心道,这可不是在外面学的。 萧烨赶忙道:“母妃既然已经头疼,还是莫动气了。我们……先回去收拾东西。” 姚婷自然的抬步走上前,也对太妃柔声道:“太妃若想让婷儿帮您按摩下,不如去里面那贵妃榻上,您也舒适。” 太妃首肯起身,一行人便缓缓挪动,姚念这才明白,姚婷这双手是为了给太妃按摩才洗的啊。萧烨行礼恭送,看着姚念直直戳在那里,扯她的衣袖让她一同低头。 临走前,太妃刚想起来,“对了,明晚你舅舅他们过咱们府上吃完饭,有何事那时再说吧。” “婷儿,”眼看太妃转入了后堂,姚念直起身来,似笑非笑对姚婷道,“好好伺候母妃,不懂得多和桑叶姐姐学,知道么?” 姚婷没理会她,转身跟着太妃走到了后面,心里却在敲鼓。 她如今在太妃面前做小伏低,除了挣得个每月二两月钱,可还什么其他好处都没挣到。除此之外,还时时被那李家小姐当做奴婢一般瞧不起。 姚念如今对自己的态度又让人有些虚。 不管是从桑叶口中得知的事,还是她自己的感觉,她总觉得自己这位堂姐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今日见萧烨频频顾及姚念的那模样,姚婷料想,堂姐定是趁着这几天和王爷出门在外没少下功夫吧。毕竟是明媒正娶的王妃,有个身份就是不同。 姚婷心思又活泛起来,萧烨迟迟不对自己留意,太妃身边又有李清露这个亲侄女,倘若……堂姐得意了,帮衬她嫁作个贵人正妻,也是不错的。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姐妹,堂姐又心软,她不信自己不能打动。 总之,不管是康王府还是别家豪宅,总要有她姚婷的一席之地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真的是,白天熬班拽英文,晚上熬夜渣古言,我的奶(不对)脑子已经混乱了。大家的评论也没时间回复了,只能批量发个红包了。(对不起,有钱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的.gif) BTW,我的那个预收新文还在苦苦挣扎,求大家戳进专栏收一个波? 感谢读者“阿知”,灌溉营养液,感谢 游手好闲妞 的地雷 第40章 争执(捉虫) 明明从泠泉宫回府, 早已经歇够了,但既然王府众人还以为王爷王妃是从南方一路奔波回来……那就继续歇着咯? 自从知道李家丢了大生意以来, 李氏的脸色似乎就从没好过,于是整座王府里的人都是恹恹的。 唯有萧烨和姚念两个人在凝光堂中悄咪咪的举杯对酌, 庆祝这次阶段性的胜利。 翌日,明凰受了吩咐,从梅姑娘主理的裕盛茶号取来了账簿。萧烨摊开,一项一项详细给姚念讲解。 “裕盛茶号……好俗气的名字。”她忍不住嫌弃。 “咳,这名字不过是随便取来,不能太显眼,被李家瞩目便不好了。”萧烨本在耐心讲账本, 被打断了也不生气,不过解释罢了,“念念若有好名字, 可以换上。” “嗯……”她以手肘撑着桌面,仔细想了想, 道, “就叫念念茶号好了。” 萧烨轻笑, “格调不高。” “你什么意思啊?!”姚念急了,说谁格调不高呢? 萧烨只好生硬的转换话题,“这个账本呢……其实看起来很是简单的。” 她仔细学着, 账本本来就是为记录数目,又不是考学问的书,用心看下来确实很快就能入门。 国人好茶, 所以这茶叶也是一种大江南北都十分畅销的商品。有那名贵的茶,一两抵一栋豪宅,开张一次够茶号吃半年的。也有大众喜好接受的平价茶叶,每日薄利多销。 萧烨前世时便已经在余杭一带买下了一块适宜种茶的十数倾茶园,如今重生后第一件事便是再度联系那卖家,提早买了下来。 他又招揽了琵琶女梅氏来经营,梅姑娘倒也不逞多让,大刀阔斧的推进生意。京城的茶叶生意大多被李家垄断,但北方其他大城市内,或多或少的都有了几家实际为裕盛控制的茶号。 那账本看到最后面,萧烨教她怎么用算盘算出个利润来。 看着那么多行的算盘珠子,她傻了眼,再看萧烨写下的那个数字,她的大眼睛又眨了眨。 果然他还是比现在还在初创阶段的自己有钱啊…… 暗自记下了这个大致的数字,她想趁着这阵和魏仲平刚开始合作的档口,仔细斟酌一下,再考虑和萧烨商量。 她伸了个懒腰,猛然抬起的胳膊险些打到了身后的人,“好了,我大概知道了,你先让我一个人想想。” 萧烨一脸懵。 姚念在屋中踱了一会步子,想着生意的事情,回头才看见萧烨。 “你怎么还没走?” 萧烨无奈,她这是拿自己当她家生意的账房先生了?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欠她呢…… “哎,等等。”姚念眼睛一亮,又上前拽住欲走的他。 萧烨扯出一个如沐chūn风的笑容,还以为自己的王妃是要和自己谈情了,“怎么?” 她的眼睛中闪着求知的光芒,“既然陶儿这几日很忙,不如烨郎教我写字吧。” 这是当完账房先生,又当起了教书先生了。 忍住,教写字也能很有情致的。这么劝了劝自己,萧烨保持着微笑,带她一起回到了桌边。 “先前学得如何了?我瞧瞧进度。” 她从抽屉中拿出了从前写的那些东西,给他瞧。 萧烨有些惊讶,“想不到念念学得还挺快的。那些生僻字我看不学也罢,不如先学写风雅诗歌,可以养性娱情,还可以巩固印象。” 本来想暗搓搓的教一首情诗表白心迹,却不想听她反问,“王爷的意思,是我的性情不好了?” …… 哎,算了。 教了大半个时辰,小王爷觉得自己腰都酸了,小王妃终于尽兴,说了声,“今日便到这吧!” 她回头看他一脸欲言又止,主动凑上前去,“请先生教书是要报酬的嘛……这个我知道!” “我更喜欢称之为爱的奖赏……”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收到爱的奖赏,便被敲门声打断。 “王爷!太妃让奴婢来传话,您别忘了,晚上要宴请李公和公子。” 萧烨恼火,低沉着声音回答,“本王当然记得了!” 奴婢走远了,萧烨才重新抖擞,这下要她方才欠下的双倍还来,于是便抱着她转到了榻上。 今夜的晚宴乏善可陈。 虽说李家也不是缺了这生意就活不下去了,但商人逐利,一下失去这许多的财富,到底意难平啊。 尤其是李谦,姚念暗中观察,发现他脖子上还有一处楔形红痕,看上去似乎不久前刚刚被他老爹拿鞋底子抽过。 哎……怎么说呢,活该! 李氏和其兄长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秋夜露寒,风一chuī,树叶沙沙掉落,有些萧索之意。 李氏缓缓道:“依我看,兄长不妨趁这机会在家好生修养,有什么事,过了年再说。” “是啊,父亲,您身体一直不好……”李谦也跟着附和,却被他爹一个狠厉眼神瞪了回来。 李清露虽然这阵又来王府小住了,但听说家中不顺,心中本就戚戚。如今看到父兄不睦,心中更是不畅快。 世人都见李家是钟鸣鼎食,父慈子孝之家,如今为了一桩破生意就闹成这样,她今后在一班官宦贵女的好姐妹中该如何抬得起头来? “爹……哥哥本就是刚刚尝试,就算有错,您也别太苛责了。”她皱眉,劝道。 李兴德鼻子里哼了一声,本还忍着些的怒气此时磅礴而出,“苛责?你知道他坐下何等下作事吗?缠扰魏家大公子的红颜知己?不管这门生意如何,你这儿竖子便是在rǔ我门风!” “爹!”李谦不想自己的亲爹此时竟然怒到将这见不得人的事都吐露了出来,也有些恼羞成怒。 本他觉得自己是瞒得很好的,怎么这消息就比自己还早回京城,飘到了李家呢?” 李清露一个女孩子,自然先前不可能有人跟她说过,她哥哥做下的是这等丑事。此时骤然听闻,她竟有些恨起自己方才还替这不争气的哥哥说话了,“哥哥,这便是你不对了!” 姚念看着这狗咬狗一般的场面,简直在心里爆笑。不过似乎还不够,不如再来个人添油加醋才是。 她瞥了眼也在隔岸观火的萧烨。 萧烨会意,却皱眉,“你怎么不自己上?” “我上?你娘能罚我把石板跪穿好吗?别废话!” 不得已,萧烨道,“表兄此次做得确实不妥了,不说我们千辛万苦的南下无功而返吧,如今事情在京城传得满城风雨,你让清露一个未嫁的女儿今后如何做人?” 李清露听到心爱之人竟然对自己出言维护,登时红了脸,心里一片温热。 是啊,她自己都没想到,商人之女本就卑微,如今哥哥素爱拈花惹草的毛病闹得京城人尽皆知,她的名声…… “王爷说得有理。”李兴德点点头。 李谦心中无名火起,这下再也不要什么脸面了,登时闹了起来,“什么对不对的?清露不过一个小姑娘,你们就只想着她,我堂堂李家大公子也损失了颜面,怎么没人心疼了!” 李清露一愣,又羞又怒,激动得泪水涟涟,哽咽道:“听哥哥的意思,倒还是我的不是了,是我惹爹爹、烨哥哥他们说了你,冤枉你了!” 李氏见不得心爱的侄女掉眼泪,也是气得不行,赶忙揽过哭啼呜咽着的李清露,一面指着李谦厉声道:“谦儿,你怎可如此不识好歹,若不想我们偏着你妹妹,你倒是别做下那丑事来!” 李兴德道:“谦儿!快给太妃赔罪!” 李大公子何曾受过这般责难,一摔筷子,站起身来便离席了。 席间又是尴尬的沉默,只有李清露那惹人怜的哭声……还有姚念极力忍笑的憋出的喘息声。 萧烨看她实在忍的辛苦,gān脆手伸到桌下,掐了掐她的大腿。 随后,他才又乖巧的起身,双手抱拳,”母妃息怒,舅舅息怒,表妹也莫哭了,今日大家都心情不好,难免说话都冲了些,我代表兄赔罪。” 咦,萧烨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姚念也跟着起身,屈膝,颇有夫唱妇随的模样,做了回那最后捡便宜的人。 李氏重重叹了口气,抚着李清露的背来回安慰,口中却骂道:“这个谦儿,怎么就如此不知轻重!年少轻狂也该有个度!他做下的好事,我这做姑姑的帮忙圆融的,还少吗?” 吓,原来李大公子每每勾搭有夫之妇,太妃是知道的。不仅如此,还帮他摆平过不少麻烦? 看来前世的自己,也算是被摆平的其中一员吧,何止摆平,都躺平了…… 李兴德也是唉声叹气,“都怪我平日疏于管教……” 李清露扑在李氏怀中,哭了许久也无人理会,开始抽噎。 “好了,清露,你哥哥不争气,我们不理他便是了。”李氏对着李清露,一派慈祥。 “清露、清露以后不要嫁人了……”李清露边哭边道。 哎呦呦,这哪到哪,被说着的人是李谦,你就这般急于博得眼球吗? 姚念笑嘻嘻的顺水推舟,“表妹别哭了,不想嫁人,便留在王府,我们陪着你。” “别胡说。”萧烨瞪她一眼,生怕她点醒李氏,“清露表妹是毓质闺秀,岂会愁嫁?只要母妃稍稍在命妇中引荐,李家定会被踏破门槛的。” 婢女递上了手帕,李清露擦gān了眼泪,鼻头还是红红的,委屈兮兮,“清露宁愿在王府陪姑妈一辈子,也不要嫁给不喜欢的人!” “好了,好了,多大的事,哭得像个小花猫。”李氏笑道,“烨儿说得有道理,再过一阵又到了那‘茶花宴’的日子,我嫌吵闹,便让清露替我去,可好?” 只听到茶花宴三个字,李清露竟迅速破涕为笑,gān脆的点了点头。 姚念皱眉,看向萧烨,茶花宴是什么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阿知”,灌溉营养液~ 第41章 合作 送走了李家人, 康王府终于渡过了这jī飞狗跳的一天。 有礼就要做足全套,直到在王府大门口目送李家的马车驶离了街角, 萧烨才紧了紧衣襟回了房。 明明是已经很乏了,可怜的小王爷还不能倒头大睡。 他还得给姚念科普, 什么是茶花宴。 姚念舒舒服服的在泡脚,“总觉得前世听过这个名字,是哪家酒楼很有名的酒席吗?” “当然不是了。”萧烨一边自行更衣,一边道,“茶花宴啊……可是京城每年九月份,名贵云集的一件盛事。” 这宴会还是由一段佳话引出的。 茶花多姿,花瓣重叠甚是绚烂, 然而却大多只能在南方湿润气候下被培植成功。 偏这当世大儒,两朝帝师梁曜之爱妻就喜那最名贵的焦萼白宝珠。梁太傅在京南的梁家瑜园亲自试栽了整整十五栽,终于将那娇生惯养的南方花儿培植成功。 不仅有焦萼白宝珠还有那蓬莱、玛瑙茶、串珠茶……梁太傅爱妻之情, 全都栽培在了那一方土中。 自此花开,京城震动, 连先帝都曾带着太子来瑜园亲自赏花。 梁公本就jiāo友广泛, 不止有京城中的达官显贵, 还有高山流水的诗书博学之人,梁夫人也有不少贵妇手帕jiāo。 每年秋天茶花烂漫之时,梁公和夫人亲手写就花笺请柬, 邀请百余好友来园中赏花饮酒,清谈作乐,慢慢便成了京城中的一件盛事。 梁公如今已经告老, 但他的皇子学生们,也会代表陛下前去,也算是先帝留下的传统。 “每年,梁公都会送请柬来王府。按照惯例,一张请柬是全家都可去的。”萧烨道,“只是之前我总不在京城中,往往都是母妃代为前去了。” “嗯……”她眉头微皱,听了他对茶花宴的介绍,思索起来,连脚下的水凉了都不觉得。 萧烨只得再一次放下了身为王爷的尊严,帮她挪开了木盆,将那双足裹在了布巾中,“想什么呢?” “我在想……难怪太妃让李清露代表她去茶花宴,那小丫头笑得那么开心。” “茶花宴是风雅之事,一介商户女是很难进去的。里面有大把英俊潇洒的贵公子,还有贵公子们的娘,她当然会开心了。” “不对……”姚念伸出食指指向他,“你说,之前因为你不在京城,才会不去的,如今你在京城,又怎么说?” “大概是……要去的吧?”萧烨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姚念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王爷要和李清露一同去赏花了?” “我不是,我没有……”萧烨赶忙摆手,“你可是亲耳听见的,是母妃许诺让李清露去的,与我无关。再说了,到时候随便编个理由,我不去了还不成吗?” “哼,我才不管李清露是不是和你去。”姚念撇撇嘴,不以为意,“我在意的是,我可不可以去啊?” “念念想去?哈哈哈哈……”萧烨看向她,忽然大笑滚到了chuáng上,将她压住了半边。 …… “赏个破茶花,有什么了不起的!”姚念怒,锤他的肩。 “看在我们夫妻两场,我劝你别去。”萧烨笑过,认真道。 “为什么?那园子里有猛shòu不成?” “一来,这清贵之家的女眷在一起,难免都心性甚高,每次在瑜园,自诩的才女们对诗斗句,现场泼墨都是保留节目。我没有瞧不起念念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念念被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人嘲笑而已。” 她的才学……确实还停留在一个比较朴实的阶段,这话说得也有理。 “二来,我觉得那宴会无趣得很,念念去了一定更觉无聊。” 她鼓着嘴权衡了半晌,还是失意点头,“那好吧……” “乖,回来我也为你在王府种些什么,也能搏个好名声。”萧烨刮了一下她的脸颊。 “种什么?”她满心期待,只要是个女人就对花没有抵抗力啊。 “嗯……我们的定情之草,马齿苋。” “滚!!” …… 自从他们回府后,予墨尽职尽责的在府外忙碌,同魏仲平的亲信一起商议细节,做着一些前期准备工作。 直到半个月后,予墨带来消息,魏仲平又一次亲自来到了京城,抽出了半日的时间,准备见她。 这说明魏仲平是准备和她将这合作落实到纸面上了。 姚念自然是乐意的。如今有萧烨的暗中支持,她出入王府也不必再那般小心翼翼,还要做好回来挨罚的准备。 低调出行,她和予墨坐上了马车。不是去西市,而是去城东一座低调大宅。 “听说王妃终究还是回了康王府?”魏仲平见她第一句话便是恭维,“想来过得该是滋润,难怪几日不见,王妃容色又添彩了。” 姚念看向他,还是那颇为低调的一身黑衣,眉眼间看上去比之前有了些疲倦,但依旧是英武的。 “魏大哥便不同了,这几日劳累了吧?” “呵,为了生意,四处奔走,不算什么。”魏仲平轻笑一声,随意道,“毕竟赚得多。” 这话说的…… 不过姚念还是问道,“你身为未来家主,何必亲自奔波呢?” “家父的意思,我是初出茅庐,应该自己亲自多见识些,将来才有可以安坐扬州的能力。”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姚念怎么竟觉得,这魏家老爹……是不是不太喜欢自己这二儿子啊? 从小就放养在外,当个货郎历练,如今好不容易混成了继承人,还是要四处奔波…… 不过看魏仲平也是乐在其中的模样,她还是轻轻点点头罢了。 废话不再多说,姚念带着予墨,魏仲平身后也带着一个女子,转进了较为隐蔽的里间,准备商讨一些最后的细节,再签订契约。 魏仲平先道:“陶儿姑娘我已经熟识,菩媞,你向王妃介绍一下自己。” 姚念这才仔细打量魏仲平身后的菩提,一身素净衣衫,一张素净的紧致脸庞,长发只束一个简单的结,一看便是伶俐jīng明之人,那gān练的气质竟有几分和予墨相似了。 菩媞声音清亮,不卑不亢,“属下菩媞,为魏家做事,之前曾经在洛阳待过,如今二公子调属下专门在京城与陶儿姑娘共事。” 原来她便是魏仲平所说的可靠伙计,没想到竟还是个女子。惊奇之余,姚念不由得多看她两眼。 “这几日都是菩媞姑娘在京城同奴婢一起商讨。”予墨小声提醒她。 魏仲平解释道,“王妃和陶儿姑娘皆是王府女眷,若陶儿姑娘频繁出府接触男子,恐怕让人有机会污蔑。所以我便想着,让她来了。” “多谢了。”姚念感谢他的贴心。 介绍也介绍过了,他们终于坐了下来。 经过予墨和菩媞两人连日的布置准备,如今他们的生意已经到了万事俱备的阶段。 兴锦坊旁边的扇子铺,虽然地方狭小,但位置确实不错,予以了保留,仍旧是陆伯一家人在那里起居。 除此之外,菩媞是个对选址有经验的。拿着京城的地图,她和予墨乘车走过了京城每个角落,又选定了一处僻静的宅院,也就是现在他们脚踏的这里,作为总坊。 除此之外,兴锦坊有供货往来生意的几家小布庄周围也安置了几个点。这些位置留下魏家提供的人手,为的就是抓兴锦坊以次充好的证据,只要抓到实据,所有人可以立即撤回总坊。 京城之外,开着兴锦坊的城市有了布置的已经有五座。 具体如何调查商家的手法和技术,则要有姚念和予墨、陆伯几个人商议,拿出一套可行且可重复的方案,让魏家提供的人来执行。 他们准备用半年的时间,将整个北方都铺满,慢慢的,还要开始准备接收其他商户的调查需求。 另外,还有一条,出了菩媞之外,魏家其他人都不会知道他们的老板,也就是姚念的真实身份。 双方都没有异议,那便签字画押。 魏仲平又道:“家兄病故不久,家中的事情我还不能全然jiāo接完毕,所以恐怕不能时常来京。菩媞很聪明,眼光也很好。若不能及时联系我,她可以全然代表我的意见。” 菩媞略有些惭愧,低头道:“二公子过奖了……” “这不是嘉奖你,若真事有紧急,你必须要做出正确的决定,知道吗?”魏仲平语气淡淡,菩媞的头更低了。 姚念点了点头,道:“这话说得有道理,在此说清楚也是对的,那么陶儿也可以代表我的决定。” 魏家出钱,姚念出的是方案。按理说魏仲平是不应该参与许多,只要等成果和利润就可以了。而姚念,则需要拍板做决定。 “那么……就这样。”魏仲平起身,“我还要赶着去冀州。” “魏大哥稍等!那个……”姚念也起身,没想到魏仲平真的是一句废话都没说就要走,她可是还有要紧事要说呢。 “嗯?”魏仲平回头,不解。 菩媞非常自觉地先行出去了,姚念斟酌着语句,缓缓道,“那个……上次你嫌弃我没有一亩茶园,没办法和你一起做东桑国的大生意……” “我并没有嫌弃。”魏仲平摇头笑道,“你现在有了?” “我没有,可是我夫君有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樱桃煎巨巨作为人肉百科百科为我提供的花卉科普知识! 感谢 HENNIE、P71 的营养液,爱你们~ 第42章 清露 “哦?”魏仲平扬了扬眉, 倒是很有兴趣,“不过王妃做生意不是打算瞒着康王府的么?” 姚念道:“我自己的生意自然要瞒着。这件事如今我只是问一个你的意向, 若你有心,具体的可以让你和王爷来谈。” 魏仲平也不吃惊, 毕竟有钱不赚王八蛋。 “可以,若王爷的茶质量皆足,我甚至可以让利。” 姚念再一次震惊于魏仲平身为一个大富豪,竟然如此随意的谈生意,难道这也是看她的面子? “最近我忙,一会儿便要赶去冀州,大概一个月后才能有时间再来京城。”魏仲平的声音却又打断了她的幻觉, “王妃与我是旧识,但却也是新的合作伙伴。不如这一个月你先将自己的事情做好,我要看成果, 再决定是否相信你推荐的人。” “嗯……有道理。”姚念赧然,原来自己还是要接受考验的, “一个月, 我知道了。那魏大哥保重。” “有什么事, 让菩媞联系我便是。”魏仲平向她伸出了一只手,轻笑道,“姚老板, 合作愉快。” 她愣了愣,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笑道, “魏老板,合作愉快。” 魏仲平出了宅子,菩媞跟在他身后送他出城。 菩媞向来不是多话的人,这次情况反常,她不得不问,“二公子,不是本来说好要在京城待三日,怎么走得这样匆忙?” “……”魏仲平沉默,他也不想有这么卑劣的想法,可见到康王妃似乎过得很好,他便觉得自己不舒坦,只想快点离开。 菩媞又问:“那明日和金昌酒坊……” “你全权处理便是。”魏仲平拍了拍菩媞的肩膀,将她吓得一缩。 看破不说破,二公子定然是很喜欢那位康王妃的吧。 回王府的马车上,予墨同姚念说话。 “这次白纸黑字,你可放心了?”予墨问道。 姚念摆摆手,“放心什么呀,这才刚是个开始而已。” “照这个势头,我觉得我们很快就能还上王爷那一百两银子了。” 姚念撇撇嘴,“既然是私房钱,本就不该还他。不过本王妃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等赚到了,便还吧。” 予墨对她道:“生意这边我暂时还顶得住,王府里面就看王妃如何发挥了。” “你对王府里的事情,有什么见解要说么?”姚念觉得她是话中有话了。 “我只想提醒王妃两件事。第一,别忘了问王爷,王府旧事。” “嗯,是该找机会查王府内的事了。”姚念点点头。 “第二,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条有用的消息,但是太妃那日提到,要让李小姐去的那个茶花宴……” “怎么?”姚念看向她,才刚想到,予墨也是世家出身的女子,对那宴会应该也有了解。 “别让她去。”予墨直截了当,“那宴会皇亲贵胄云集,且那梁曜还是三皇子、五皇子的师傅,他们也定会去的,若是……” 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贵人看中了李清露,李家便是一步登天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姚念激动的打断。 “你说三皇子也会去?”之前萧烨跟她说的时候,她怎么漏掉了这么关键的信息? “是、是啊……”予墨好像被她忽然的举动吓到,这一下吓得有点狠,连瞳孔都缩了缩。她觉得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四肢百骸都开始发寒…… 对于这个将李家和康王府覆灭的罪魁祸首,姚念还是有点兴趣想要一见的。 对这个消息过于专注,马车辘辘,姚念一时忽略了身边予墨的无助模样。 回到王府,她自然装作无事一样。萧烨虽然暂且被原谅了,但她前世可是实打实的死过一次,她不可能傻到再次对他毫无保留。 姚婷倒是几次来到凝光堂说要找姐姐说事情,可惜予墨出来传话,王爷王妃不是在小眠就是在午睡,她等了几次都没能见到人影。 而此时,凝光堂内是这样一幅画面: 小香炉中燃着气味清淡的香料,青烟袅袅,笼罩着那衣裙飘逸除尘的美人。 美人手捧着装有各色水果的银盘,脸庞缓缓从香雾中分明,笑嘻嘻的模样惹人心颤。 萧烨躺在那摇椅上来回,一块苹果便被喂到了嘴边。 他惬意的嚼着,心想,这简直就是皇帝过得日子嘛。 咳咳,一不小心僭越了。 “烨郎……”姚念开口,甜得略带发腻的语调连自己都觉得有点过。 萧烨“嗯”了一声,没睁眼睛,“听爱妃的语气,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说声,你最近教我念诗写字,我觉得这方法真的很好!简直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姚念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笑道,“寓教于乐!比陶儿教的好多了!” “那是……”萧烨酷炫一笑,也不看他是从哪里被教出来的。 “那……烨郎觉得我这学生怎样嘛?”姚念放下了那银盘,将身子往那狭窄的摇椅边一挤,勉qiáng坐了下来。 “念念自然是冰雪聪明,一点即通。”根据他的经验,这个时候,不知道她的意图,一个劲的夸便好了。 “那……”姚念又努力挤了挤,然后才将自己塞进了他怀里,“既然我这么聪明,烨郎可不可以帮我速成?” 他来者不拒,反正这摇椅足够结实,想做什么都可以,“速成什么?” 她最喜爱那双略微上挑的桃花眼,此时在那眼角上亲了一口,她继续道,“帮我速成准备,在去茶花宴时不会丢人啊!” 摇椅嘎吱嘎吱,半晌无人说话。 看萧烨一脸痴愣,方才的柔情蜜意瞬间烟消云散,姚念原形毕露,“萧烨,你什么意思?我看你就是看不起我!” “不是……”萧烨一头雾水,“你这么想去那里gān嘛?” “你先教我,我再告诉你!” “教你也没用啊,我先声明这事跟我无关,可是,母妃不是已经许诺让表妹去了么?”萧烨小心翼翼。 “我知道啊,你的好表妹要同你一起去嘛。”姚念看似对此事毫不在意,一甩袖子,道,“你想个办法,让李清露去不得,不就行了?” “我、我……”萧烨一时语塞。 “你、你,你答应过要帮我的!这才过去几天啊,就变了?”姚念佯怒,挣扎着起身,摇椅又是一阵嘎吱。 “我没有啊!” 一下便从天堂跌落地狱,萧烨也顾不上皇帝般的待遇没有了,也坐起身来,扶住她的肩膀道,“你知道我母妃这人有多霸道了,她许的诺,怎么可能改?” “她是不会改,如果她许诺给的人自己不想去了呢?”姚念站起身来,眼珠转了转,“李清露不想去还不够,那样只要康王一个人去,也算是代表整个王府了……” 她回头看向萧烨,那眼神让他抖了抖,并且第一反应想到上次他被迫灌下的药。 “你要对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姚念又骤然恢复了不久前的温柔,转身环上了他的脖子,“帮我嘛……” 萧烨叹了口气,终于问,“怎么帮?” 姚念这才恢复了正常的语调,“你想啊,那日你的清露妹妹听说要去茶花宴,是很开心没错。但是如果那宴会和她更加感兴趣的事情冲突,她当然不会退而求其次了。” “哦?你知道她更感兴趣的是什么?”萧烨给了点反应。 “同她心爱的烨哥哥出席宴会,当然比不上和她心爱的烨哥哥独处了。” 萧烨赶忙摆手,“你少给我挖坑,我不会上当的。” 果然有僭越的想法是要遭报应的,萧烨心想,他娘御案自己方才没有吃那快苹果。 “不是挖坑!”姚念拽住他的胳膊不许他走,“我当然知道烨郎对我那是一心一意啦,我真的只是单纯求你帮忙而已……” “你就不怕她对我做什么事?”萧烨皱眉,总觉得自己就像那被送去了吴国的西施,身世飘摇。 姚念倒真不很担心的样子,“你一个男人,还打不过她吗?” …… 萧烨努力适应着她的思路,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声问他,“让我同她独处,恐怕不止为了去茶花宴,还有后招吧?” “嘿嘿,不愧是睿智英明的康王,实不相瞒……我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而已。”她凑近了他的耳边,低声说来。 萧烨听后,摇头笑道,“你这知难而退之法,也太迂回了。你就不怕她还没‘退’,便已经把我赔进去了?” 姚念的笑意带上了些yīn冷,“你别说,我还真这么想过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láng,若是先把烨郎赔进去,再让你抽身,岂不是对她更大的打击?” “你!”萧烨气得脸颊微红,喘着粗气瞪她。 倒不是觉得她这么做太过yīn损,既然已经说好要一同复仇,他又怎么会指摘她的手段。只是,她竟然想把自己赔进去?? 这下她倒有些心虚了,赶忙解释,“我只是想过一下而已,没有真的打算这样啊!” “想也不行!” 恼羞成怒,他一把拿住了她的后脑勺,毫不留情的qiáng吻住她的双唇。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表妹要被钓鱼执法了,不过好在她确实有前科啦,不然钓鱼的话就……emmmm,不太好。 今天是国际妇女节,祝大家(妇+女)节日快乐呦~ 第43章 下套 一番胡乱而野蛮的纠缠之后, 他们一同平躺在寝榻上喘息。 身体力行后,萧烨开始跟姚念讲道理, “你难道希望我像方才那样对李清露吗?” “不希望呀……”她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大白天的, 羞死人了真是…… “还想不想了?” “不想了。”姚念坚决。 就算想也不会再这么口无遮拦的告诉你了呀。 又是一阵沉默,萧烨长舒了口气,才又问她,“你讨厌李清露到这种地步么?” “她……前世害我小产、诬陷我与李谦有染时,倒也不算是主谋,属于那种被姚婷当枪使的傻子吧。但我永远都忘不了,每每我受苦受罚时, 她眼睛里大大方方流露出的喜悦之情。”她还是暂且有意隐去了太妃在其中的作用。 在康王府中,李清露一直都是以太妃侄女的身份。这便意味着,面对康王妃受苦受难之时, 她不仅可以以李家大小姐的身份隔岸观火,还可以以太妃侄女的身份煽风点火。 姚念被害小产之时, 她知晓姚婷和桑叶的谋划, 事后却幽幽在李氏耳边来一句:“王妃自己太不当心, 太妃痛失孙辈该有多伤心……” 姚念被诬和李谦苟且时,她明知其兄长为人孟làng,却一口咬定是王妃时常勾引诱惑家兄。 她同手段狠决的姚婷不同, 她只是轻轻动一动两片嘴唇,仿若不经意,便能将她罪加一等。事后还要圣母心发作, 哭出两滴鳄鱼泪来,求她姑妈放王妃一条生路。 起初姚念还对她这种类似jīng神分裂的行为不能理解,后来想明白了——不就为了维持那高高在上的善良贵女的面子么?里子……早就烂透了。 说了这么许多,她还是总结道:“总而言之呢……我现在只是想利用她的弱点,让她受那么一点点jīng神伤害,远离王府,免得再和姚婷联手而已。” “这么说来,她确实是很可恶了。” 萧烨目光深沉,许久才说出这一句。 他从前竟然愚钝至此,还以为李清露是李家无辜的可怜人,从没想过那朵白莲花竟也有黑花蕊。 “你答应帮我了?”姚念抬头。 “念念这么做,之于她,不过小惩大诫罢了。”萧烨沉声道,“即使她什么都没做过,如今还在肖想着有妇之夫,也很过分。” 姚念气得砸chuáng,“是吧!我最讨厌的就是她这种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态度!” “茶花宴那日,jiāo给我。”萧烨终于松了口,放姚念去赴那风雅之宴,自己则要行勾引之事。 姚念达成目的,自然欣喜,攀上了他的肩便亲了一口,想说自己发才一番折腾没白受,到了口边还是换了个句子,“我……真没白疼你!” …… “那念念现在可以说,你去茶花宴的目的是何了?”萧烨循循善诱,“你告知我目的,我才能想着,怎么有针对性的帮你速成啊。” “这个么……烨郎之前说,三皇子萧佑桀,是一个性情bào戾,动辄打杀的人,是么?”姚念的眼睛中闪过了更加yīn冷的光。 她眼神越是yīn冷,萧烨却越觉心痛。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立即帮她扫除一切前世的仇怨,便可让她卸下恨,重拾那最无瑕的笑容。 可惜立即是不可能的,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在此刻抱紧她给她温度,然后再一步一步,慢慢来罢了。 他知道她一直在顾及自己,没有谈到李氏做过什么,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并非全无察觉。 茶花开在深秋时节,茶花宴要在九月十六才举行。剩下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姚念每日都在刻苦,哪怕死记硬背,也要将自己武装成一个学识渊博的文艺王妃。 到了九月,估摸着是时候让太妃知道李清露是去不成茶花宴了,萧烨开始有所行动,遂遣了明月去李家送了封信,嘱咐要悄悄的,专送给李小姐才好。 明月得了这命令,看他的眼神都便得多了几分鄙夷,萧烨全当没看见。想不到这丫头竟还自作主张,暗中提醒起姚念来。 姚念听了她语焉不详的小报告后,也只得尴尬道:“咳咳……这个么,王爷不会这样不知轻重的,他让你做什么必然要有正当原因,你去便是了。” 明月这才乖乖拿着那封信去了李家宅邸。 李清露自然是没想过会收到这样一封萧烨亲手书写的私密信件。拿到手中时,她的手指尖竟然都在微微发抖。 自从上次萧烨送她回李宅的路上二人说过一回话之后,她那颗不上不下被吊着的心便缓缓的又沉了下去。 但与此同时涌上来的是不甘与执念。眼看父母还在为那不成器的哥哥担心,暂时不曾管过她的婚姻大事,她现在所能做的便是借着太妃的名义在王府时而小住而已。 可恶的是,现在太妃身边竟然还多了个姚念的堂妹在,相似的脸庞,相似的卑贱出身,她见一眼便觉得恶心。 幸而不管姚婷如何用尽全力讨好,在太妃眼中,终究还是比不过自己这亲侄女吧。 渐渐的,她却发现,原来姚婷和她姐姐姚念也不是一条心,不然姚婷为何要时常在太妃耳边直截了当的说她姐姐坏话? 真是个没有良心的贱人,若不是她姐姐,她怎么可能如今在王府中享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 而自己却不同了,自己有大家闺秀的良好修养,最多也就是在姚婷口出恶言之后稍稍添油加醋罢了,但却是事半功倍。 姚婷百般讨好太妃的嘴脸让李清露愈发优越起来,就在这心态转变之时,上一次在家宴上,萧烨竟然对她频频出言维护。 她的心又骤然被悬在半空了。 从前她是不屑和姚念这样下流粗鄙的女人争,可万一她不争,让更下流粗鄙的姚婷抓住了烨哥哥怎么办? 就在这心弦颤动的时刻,她竟然收到了萧烨的书信? “若是李小姐无事,奴婢便先告退了。”明月看她那副小鹿乱撞的模样便浑身难受,转头便要走。 “哎,别走!”李清露却叫住了她,“待我看完信,定有回信要给烨哥哥的。” 烨哥哥!呕……明月忍住,记得王爷的嘱咐,要表现得客气些,只得踱步到闺房的外间,静静等候。 李清露展信,细嗅信纸上淡淡的气味,是萧烨身上的没错。 萧烨竟然说,他觉得那茶花宴颇为无趣,而是想邀请她一同去太液池泛舟? 她那颗上下不定的心忽然猛然提到了嗓子眼,同时还在怦怦怦的跳个不停。少女的欣喜往往便是因着这只言片语而瞬间爆满,她现在便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瑜园的茶花固然开得美,但她怎会放弃和心上人独处的机会呢? “若清露觉得可行,可亲自过王府来同太妃说明清楚,届时我二人便可出行。” 她将信纸握紧在胸口,几乎忘记了怎么呼吸。赶忙展开空白的信纸,匆忙的写下回信。 走出内间,她讲过信郑重递还给明月,“给你,一定要完好jiāo到王爷手中,知道吗?” 明月无奈,自己是王爷的属下,可不是你李家的奴婢,求人帮忙不知道说话客气些吗? 虽然不大情愿,她还是只能遵从,又将回信递到了萧烨手中。 心中良知在隐隐喧嚣,明月还是忍不住,睁大眼睛瞪着萧烨,一字一顿道:“王爷,你不要太任性!” “什么话?”萧烨无奈,心想,小明月,若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是要同情我的。 另一方面,姚婷几次来找姚念缓和关系却都碰壁,本来也就放弃了。 然而这一日,她却在凝光堂听桑叶说了个消息。 不知为何,太妃竟转了主意,让王妃去赴那权贵云集的茶花宴? 她姚婷就算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太妃向来厌恶姚念,怎么可能将这么大一块馅饼白白砸在她头上? 她当然不会猜到其中原委,桑叶也不可能探查到,那日太妃屏退了所有人,听李清露说了些什么。 但这并不能阻止她再次燃起了对姚念的企图。 这一日清晨,她便又不请自来,端着一碗从厨房要来的莲子羹来了凝光堂。 院门虚掩着,里面竟是清清静静的。 小丫头走过来,告诉她,王爷今日要外出,王妃去送到了王府门口,现下还未回来。 姚婷淡然一笑,站的笔直。“知道了,我在院子里等便好。” 小丫头见状,便觉得这位婷姑娘没什么好伺候的,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凝光堂的正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人,姚婷忽然心思活动。 这样窥视的机会,姚念很少能给自己。四下无人,姚婷没时间再犹豫,自行走了进去。 王府主人的寝室,她已经进来过寥寥几次,此次也无暇在观察四周的堂皇装饰。 她想先将手中的莲子羹放下,再仔细查看,于是便走到了chuáng边的柜子处。 这一处似乎有一股幽香? 姚婷皱眉,仔细嗅来,这是什么味道?她跟在喜好熏香的太妃身边,似乎也从没闻过这种香气。 或许是很名贵或新奇的那种?几乎就是凭着这股直觉,她伸手便拉开了那小抽屉,里面有一个小瓷瓶,瓷瓶下似乎还有几张纸。 纸上写了什么,她看不懂,只得作罢。现在她只想研究一下这瓷瓶中是装的什么…… 眼看手就要触到那瓶子,身后忽然响起了声音,简直是惊心动魄。 “你在gān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看错吧,低迷了几天终于涨了几个收~开心~ 那再给我的预收文吆喝一下:公主!有使臣来访,戳进专栏才能看到哦。 第44章 jiāo换 姚婷被吓得肩膀一耸, 赶忙转过身来,顺便将身后的抽屉也带上, 可惜那瓷瓶也没有碰到。 姚念就站在门口,背着晨光, 她的面目屋中人看不真切。 “姐姐……”姚婷很快便镇定开口,“我为你熬了一碗莲子羹,怕凉了,便先给你放到屋中了。” 姚念的眼神越过姚婷娇小的身形,看到了小柜子上那一碗粥。 她冷笑道:“多谢妹妹了,不过我没有在chuáng边吃羹的习惯。” 为了送莲子羹才进屋的?她信了才怪。姚婷的眼神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慌乱,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进来翻什么了? 脸色骤然yīn沉, 姚念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屋里乱,让婢女收拾吧,你跟我出来。” 姚婷从没受过姚念这般指使, 此时只能先隐忍着,跟着她走了出来。 “姐姐, 这几日我一直想要寻你……”跟在姚念身后, 她见缝插针道。 “我知道。”姚念笑道, “婷儿有什么事想说,我大概也猜得到。” 姐妹二人缓缓走到了后花园小湖边。九月的清晨,湖面上起了一层薄雾, 但此时站在湖边的两个人,都心若明镜。至少她们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姚婷一直低着头,qiáng装羞赧走了一路, 此时终于随着姚念停下了脚步。 她本想如平常一样,悄悄抬头觑一眼姚念是何神情,再开口,却发现姚念直直盯着自己,连挪开眼神的机会都不曾给自己。 “你我时间皆是宝贵,我们姐妹有话不如直说吧?”姚念开口,直截了当。她确实很忙,她还要利用宝贵的时间复习呢。 前世受了百般折rǔ后,姚念才练的胆子大了,脸皮也厚了起来,可姚婷不同,她本就是个厚脸皮的人。 于是她神色如常的点了点头,坚定道:“求姐姐带婷儿去参加瑜园的宴饮吧。” 姚念毫不意外,状若随意的开口道:“为何?我要带去的应该是陶儿还有明月。” 姚婷将手指尖掐得生疼,想不到她竟自然而然的将自己归类在了她的婢女之中。 “去别人园子里做客,奴婢不方便多带,可听说王爷也不去……”姚婷还想在胡诌几句道理,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是作何呢?既然要有话直说,那说明这不是将情理,而是要进行jiāo换…… 很快便清醒过来,她话题一转,道:“我只想有个好归宿。” “女孩子,盼着有个好归宿,倒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诉求。”姚念冷冷道,“只是你不该将这归宿寄托在你姐姐的夫君身上。” 其实这么说也不太对,她只是讲自己的归宿寄托在姐姐的王妃之位上了而已。 “难道姐姐以为如今王府中只有我一个人心怀不轨吗?”姚婷巧笑。 姚念不语。 这话若是挑明了,果然说来比较容易。 “若姐姐首肯,让我留在王府,我绝对能助你坐稳王妃之位,让像李清露那样的蠢女人绝无可能。” 姚念沉默。这绝对不可能。且不说她知道姚婷对取代自己的执念有多深,就算她真心这般许诺,她也不会和别人共享夫君。 “若姐姐不愿,我自然也不想在这不属于我的王府中làng费时间。为了姐姐,我愿意退而求其次。” 姚念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转眼间,就成了为了姐姐退而求其次了? “你的其次,是指什么?是朝中官员?士子?想当正妻?妾室?” “我知道我没有姐姐这般幸运,只要他的出身够好,我不在意是正妻还是妾室。”妾室又如何?只要嫁过去,她就有足够的自信能扭转乾坤。 姚婷的这份谜一样的自信,姚念猜得到。 “出身够好?”姚念语调上扬,不再面向湖面,而是凑近了姚婷的耳畔,轻声道,“姐姐觉得,凭妹妹的能力,定要一个皇子才堪相配。三皇子如何?” 姚婷皱眉,根本不信姚念会有此种能力,“别拿我打趣。” “你现在不信,等事成之时,你会感谢我的。”或者恨我一辈子?如果是后者……那就太好了。 姚婷虽不知她这是要出什么牌,但猜到了其中隐藏的意思,“姐姐答应带我去赴宴了?” 姚婷点了点头,却又摊开手来,问道:“作为jiāo换,妹妹想要为我提供些什么呢?” “姐姐想知道什么?”姚婷在这王府中除了月钱可谓一无所有,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姐姐想要的,只能是她脑子里的东西。 姚念知道,和姚婷不可能jiāo心,还不如趁现在两个人都直来直去的谈条件,问些有用的事。 “咳,你在太妃身边这许久,总能知道些她的什么事吧?什么事都好,挑件你觉得最紧要的说来听听。” 姚婷对随意泄露他人私隐并没有什么道德负担,只是略微沉吟片刻,便清凑过去,对她低声说了什么。 “太妃只将我当作一条哈巴狗罢了,根本不会亲口告知我什么机密之事。不过……倒是有一次,我听见太妃仿佛发了梦魇,在梦中来回反复的喊着一句话。” “什么话?” “她叫,‘阿景,别来找我’……” 回到了凝光堂,姚念的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了明月。 “知道你们兄妹手下还有其他护卫,让人帮我看紧,以后决不能再让姚婷或其他人随意进入凝光堂。” “是。” 回到寝室,她小心翼翼的查看方才姚婷走过的地方。还好,她应该没机会发现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姚念一直缠着萧烨学习如何附庸风雅。 既然是速成,还要看起来有模有眼,那不如就学些现成的,就从茶花认起好了。 可惜萧烨也不jīng培植园艺之道,于是便只能拿着一本花谱,夫妻二人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姚念还不解,“你一个卖茶叶的,怎么连茶花都不懂,种出来的茶能好吗?” 萧烨无辜,苦笑解释,“你喝的茶叶并不是茶花的叶子,这二者根本就不是一种植物,我怎么懂啊……” “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嘲笑我无知了?”姚念皱眉。 “我哪有啊?”女人,有的时候真的很不可理喻。 姚念鼓鼓嘴,眼下还是用人之际,先放过他好了。 从姚婷那里听到了个“阿景”的名字,她倒是反而不急着问萧烨王府旧事了。将眼睛挪出了那繁杂的花谱,她只是问道:“对了……你可知你那个性情bào戾的三皇兄,对于女人有何偏好吗?” 予墨正端了两盏茶进来,正好听到此问,脚步顿了顿。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萧烨却皱眉,知道她想将姚婷如此打发出府,但还是觉得太危险了,“我虽知道萧佑桀性情乖张,却不曾与他有过深jiāo,又怎么会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姚念若有所思,没说话。 萧烨继续道:“再说了,就算他有毒打姬妾下人的历史,你就不怕姚婷真入了他的眼,成了他心尖上的人,得以呼风唤雨了?” 姚念想了想,笑道:“虽然我不想见到这样的结果,但是若真是那样,萧佑桀的枕边人有个很大的把柄拿在我们手中,岂不是也算偷jī不成蚀把米吗?” 萧烨似乎是被她那信心满满的语气逗得一笑,转身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呀,每件事都想得这般简单么?” 这话她便不爱听了,挣开了他的手,她皱眉道:“什么每件事都想得简单?前世便是每件事都要郁结在心里左思右想,也拿不出个行动来,最后是何结果?” “我又没说这样不好!你想把姚婷送去谁家就送去谁家好了,反正至少手中还捏着她之前婚约的把柄。。倒是……”萧烨斜眼觑她,似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倒是什么?”姚念给他一个bī问的眼神。 “到九月十六那日,我可是真的要和清露表妹去游湖了,你真不怕?”萧烨意味深长的一笑,“或许一个李清露你不怕,可你不想想,她会如何告知母妃我俩行程有变的这件事?会不会给母妃什么启发?” 嗯……这件事,她倒是不太仔细的想过。 前世时也是这样,太妃起初并没有将李清露和萧烨配在一处的心思。毕竟萧烨当时有姚念这么个糟糠,既是遵了开国皇帝立下的婚约娶来的,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休弃。 后来,姚婷进府,也是这般同桑叶jiāo好起来。大约就在今年冬天吧,姚婷终于怂恿了早有觊觎之心的桑叶,给自己下了一味慢性毒药,趁她毒性发作昏沉之时,企图接近萧烨。 然而桑叶被萧烨直接拽到了嘉善堂,太妃面前。这丫头自然没机会供出姚婷,便已经被太妃打发到下面农庄去了。 想到这,姚念斜眼瞥了瞥萧烨,哼,上辈子可能就做过这么一件让人舒心的事。 萧烨正对着那花谱仔细研读,没留意她,她便也飞快的收回了目光,继续回忆。 就是经过那件事,太妃似乎突然开窍了,桑叶的做法给她提供了一种新思路:这个她死活都看不上的儿媳妇,不方便光明正大的休弃,但是若她病逝,萧烨不就可以续娶一位自己亲近又中意的新王妃了? 也是自那时起,太妃在越发看重自己娘家那个样貌出众,心地善良的侄女的吧。 这一世,姚念打算在姚婷有机会怂恿桑叶之前便将她送走,倒是不太担心自己又会被下毒。 但是让李清露去和太妃说,自己甘愿和她的表兄去游湖,也不愿参加那名贵云集的宴会,是不是会……也有启发太妃的功效呢?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老规矩,小黑屋一日游~存稿箱君帮我发啦。 第45章 石头 反正一个本就对自己厌恶至极, 又早就对先王王妃都如此心狠手辣的人,早晚都会对她起杀心的。 而李清露, 永远都会是新王妃的最合适人选。 所以姚念还是不屑一顾,一把抢过了萧烨手中的花谱, “我才不在乎你娘怎么想!” “好、好……你厉害。”萧烨轻而易举的将她双手都按住,然后再抢那本书,“不过……那日游湖,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姚念翻了个白眼,“李清露那种细柳扶风的娇小姐,最是羞怯了,她敢对你做什么?” “对, 她不敢,你敢。”明明是说着她,自己倒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你!那日你不能对她这样, 知道吗!”姚念左右挣扎,还在说教, “你知道对她稍稍施与一些若有似无的好就够了!” 她可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若萧烨一开始就百般讨好, 就是李清露那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少女也会察觉出来吧。 萧烨撇撇嘴,道:“这么难,我又没做过这样的事……尽量吧。” 接下来几日, 姚念在萧烨的几乎将梁老太傅的瑜园中所有的茶花都认了个遍,这才有了些底气。 接下来,似乎该想想, 如何想办法,让萧佑桀主意道姚婷了……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啪嗒”一声,不只是何物被予墨丢到了她身边。 “这是什么?”姚念捡起来,仔细看。这是一块平凡无奇的光滑圆形鹅卵石,只不过边缘被磨得薄而锋利。 予墨淡淡道:“打个孔,让婷姑娘去瑜园那日,戴在腰间。” 姚念闻言,更加仔细的端详,却仍旧看不出什么端倪。“这石头是你的?为何……” 她灵光一闪,想到那日萧烨在说三皇子萧佑桀的事情时,予墨也在。 “你是说这块石头,可以吸引到三皇子的目光?!” 予墨点点头,道:“不仅可以吸引他的目光,绝对让他对婷姑娘产生兴趣,而且他产生的,绝对不会是爱意,所以我觉得刚好。” “不会是爱意?那是恨意吗?”姚念忽然又一头雾水起来,“把话说清楚些嘛,别在这猜谜了。” 她有预感,这块石头应该是和当初予墨对她隐瞒的那另一半过去有关的。 “好啊。”予墨放下了手中的茶具,缓缓的坐了下来,“那这次,王妃可不可以先说?” “先说什么?” 予墨仍旧是语气淡淡,却在语出惊人,“先说下,那天我偶然听到的那个……‘前世’是什么意思?” 呃……姚念不免汗颜,她早就将予墨当成自己人了,那日说话时,竟忘了要遮掩。 姚念知道自从她在淮yīn时突然大怒回京,予墨便心存了很多疑问,此时正好也该趁这个机会说个清楚了。 “其实,我的真实经历和当初同你讲的差不多,只是怕你害怕,我就……稍微修饰了一下。”她清了清嗓子,尽量用较为易懂的方式同予墨说,自己并非做了预知的梦,而是在前世真实体验过那些事情。 饶是予墨那样镇定的人,听了这耸人听闻的故事,也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不过姚念也没办法给她时间缓冲,继续告诉她自己在淮yīn崩溃离开的原因。 “什么?你是说……不止你,连王爷也、也……” 姚念点点头,叹了口气,“造化就是如此弄人。” “那,魏公子呢?”予墨又问。 “他……应该不是吧。他只是一个我前世未嫁前便已经认识的……熟人,只不过前世做了王妃后便没再见过这人而已。” “喔……原来他终究会谋反。”予墨点点头,渐渐明白过来,“所以你是重生了一次,才想到要到人市买了我。那么前世没有被王妃买走,倒是不知道我的结局如何呢……” 姚念却等不了她慢慢感慨了,她现在好奇心简直要冲出云霄了,“这事情太复杂了,你可以在睡觉前慢慢想。现在是不是可以说说,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认识那个三皇子?” “认识?”予墨冷笑一声,这个词描述她和萧佑桀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够深刻。 予墨抚了抚自己面颊上那道细长的伤疤,该怎么说呢?“我同他是世仇。” “你说你的父亲因维护太子而被诬陷……”姚念回忆起从前她说过的话来,问道,“诬陷他的人就是三皇子是么?” “是的。不仅因为那次太子遇劫时先父力保,而且从前他便屡屡参奏弹劾三皇子一党的官员。萧佑桀那种睚眦必报的人,怎么会放过他。”她在说这些时,咬牙切齿。 姚念皱眉,继续问道:“那你爹走后,你……?” “我被没入掖庭,成为宫婢。”予墨声音有些哑,“起初我在琼妃,也就是萧佑桀的生母的寝宫中做些粗活,没过多久,他便发现我是他最恨的人的女儿。” “他将你如何了?你的脸……”这些天来,姚念所听到的都是此人如何bào戾纨绔,看到予墨脸上的长疤,她自然而然的联想。 予墨却摇了摇头,声音微颤,“他向琼妃娘娘要了我去他宫里,从此……倒也不能说他在折磨我,应该算是,互相折磨吧。” “互相折磨?”姚念从她的眼神中察觉出了一丝恐慌,恐怕若不是有人问起,她是绝不会说出这段往事的,“所以你逃了出来?” “不,他放我出宫,就是因为这块石头。”予墨抬手指了指这块石头,“有一日,他照例开始使用各种手段,不仅施以bào力,还一直言语威胁,我便取出了这块偷藏打磨了许久的石块,想要反击。” “结果呢?失败了?”姚念猜想应该是失败了吧,不然萧佑桀怎会如今还活蹦乱跳的在宫里待着呢? “嗯。他捏着这石头嘲笑我,说除非我有胆用这块石头自毁容颜,否则不会放过我。” “那你就照做了?你怎么这么傻……”姚念皱眉,若没有这道长疤,她的脸庞也应该是光洁琉璃般,不输给这王府里的任何人。 “至少他真的放我走了。准确的说,是将我发卖宫外……”予墨自嘲般的一笑,“不管他是怎样一个yīn狠绝情之人,都一定会记得鲜血淋漓的那一幕,他会记得这块石头的。” “想不到这块石头竟带着这么惨痛的经历,你还一直戴在身上?” “至少……还有点防身之用吧。” 姚念又拉过了她的双手,“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至少我认为我们现在再无隔阂。你放心,你若和萧佑桀有如此深仇大恨,我来帮你报仇。” “他既然已经注定谋反失败,我已经没有什么仇可报。” “你若不想见他,那日留在王府吧。” “不必,我在,若你们一次不成功,还能想想补救的办法。” 茶花宴前三日,在各家命妇贵女在京城各大首饰铺子定制的新首饰纷纷到货,姚念的也不例外。 一整套赤金镶蓝宝石的头面,趁得人光彩照人。在铜镜前照了照,她很是满意。 人靠衣装,既然要引起萧佑桀的注意,不仅要靠那快小石头,起码要有身漂亮衣裳才能先夺走目光。 这太简单了,姚念直接从自己每每去见太妃时花枝招展般的华服挑了见最为扎眼的,给姚婷试了试。 “这衣裳太过艳丽,似乎不适合那般清雅的场合。”姚婷自是艳光照人,可也不满。 姚念信口胡诌,“你究竟想不想要得到三皇子的青睐?王爷说过,他便是喜欢那最张扬艳丽的女子,你听我的,准没错。” 忽悠完了姚婷,她还要结识一个人。 似然已经认识了不少茶花,学了一些茶艺,背了些当前最流行的诗句雅言,但到时候现场会有众多女眷,萧烨又不会一一认得,只能寻另一位王妃到时候与姚念结伴而行。 萧烨在弘文馆的同学,既是好友也是同辈的兄弟,封号为宁王的萧琚,恰好便有一位善于jiāo际有与人为善的王妃。 恰好都要去瑜园赴宴,宁王妃同康王妃便约在了这时候见一见,免得到了瑜园再见会生疏。 “妹妹真是好命。第一次去这种隆重场合,便是去瑜园,这一下就可以把京城里全部的贵人都认识了。”宁王妃是个慡快性子,说起话来也风趣。 姚念笑道:“是妹妹认识贵人,何来贵人认识我呢。” “不要这么妄自菲薄嘛,你是王妃,只要你想,哪个女眷不想着来巴结?”宁王妃咯咯笑着,捅了捅她的胳膊,“真羡慕你,这点小事,康王弟竟然还替你担心,想着叫了我来。” 姚念面上一红,心中道,这哪是他主动的,明明是被我bī的。 宁王妃以为她只是在脸红,便更加开怀笑道:“妹妹莫再紧张,有这样一位夫君在,妹妹在王府定会一路顺遂的。” 哎,这就扯得远了。姚念心想,这样一位夫君,后天可就要被我bī着和另一个对他芳心萌动的女人相亲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实不相瞒,每天都在纠结内容提要到底要写什么?!感觉比正文还难写,怎么肥四!! 第46章 雅宴 十六日, 瑜园的茶花如期竞相开放,梁公夫妇终于迎来了他们主持的一年一度的盛事。 姚念穿了身嫩粉的飘逸宫装, 戴着粉蓝色的步摇与项链,顾盼生辉。身后跟着姚婷, 艳气bī人,她按照姚念的嘱咐将拿块石头挂在了颈间,显得与整身装扮格格不入。予墨则低调许多,一身暗色衣衫,低调的沦为背景。 下了车,她们同宁王妃在瑜园门口恰好碰见,准备一同进去。 “这位是我娘家的堂妹, 我的贴身侍女,王妃已经见过了。” 宁王妃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也介绍了自己身后两个半大的女孩子,是宁王的郡主妹妹们。 几个人一起走进了瑜园的正门, 一眼望去, 是jiāo相重叠的矮丘和别致的亭台。那矮丘和亭台便都别出心裁的栽种了种种不同的茶花, 布局十分协调。 远处还有潺潺的流水声和琴声相和,加上眼前的画面,简直是悦目愉心。 姚婷只是见了这一幕, 便已对此行更添信心,并且觉得来得很值。 姚念却在心里鄙夷,什么当世大儒, 两代帝师,仅凭那俸禄便能修筑起如此jīng致的园子,种植这么多名贵的茶花? 一个装扮清雅的小婢见门口有驻足的客人,立即迎了上来,“奴婢拜见宁王妃、康王妃,我家主母已等候多时,请随奴婢来。” “她竟然认得我?”姚念惊讶,走路时和宁王妃私语。 “瑜园的茶花宴都举行了多少次了,这来的客人不管是熟面孔还是新贵,可都是不能得罪的,梁夫人怎么不会教导婢女留心呢?” “嗯……那我们现在要去见梁夫人吗?” 宁王妃笑道:“梁夫人今日倒是没时间见每位客人,她只是这般说罢了。” 走着在小丘壑之间铺就的石板路上,时而有成群的舒朗笑声从亭台中传出来,诸位公子品茗赏花,好不快活。 只是轻轻一瞥那些成群结队的公子们,姚婷便不禁心旌摇dàng起来。 另一方面,萧烨此时立马在了李宅前。 磨磨蹭蹭的,李清露直到约定时间的一炷香后,才带戴着帷幕,缓缓从门后转了出来。 “对不起,让烨哥哥久等了。”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还没抬头便已经因自己的迟到而生了愧意。她只是想让自己今日的形象尽善尽美而已。 萧烨提醒着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忍着不慡,亲自下马虚扶她一把,和煦笑道,“无妨,今日天气好,多晒会太阳罢了。” “既如此,清露也是很想和烨哥哥一样骑马了,说话还方便,还可以晒太阳。”李清露边走,边无不遗憾道。 此时若是要说陪她乘车,似乎是给与太多的温柔了,萧烨权衡了一下,不置可否道:“一个女孩子家,还是老实乘车吧。” 清露虽未得到肯定回答,但一听到萧烨叫她“女孩子”,心便已经开始猛跳了起来。 “走吧,再不走,便只能看到太液池上的夕阳了。” 瑜园中,宁王妃带着姚念在一堆围绕着株株茶花赏玩的女眷中来回穿梭,先互相打个招呼认个脸熟罢了。 名贵的焦萼白宝珠就被栽在矮丘上,顾名思义,状似宝珠,花蕊洁白,香气很浓,迎风而立,熏香了一众女子的衣裳。 姚念同宁王妃还有其他几个宁王妃的近友谈起这茶花的名贵与难栽,果然并没有输阵。 “姐姐……”姚婷跟在她们身后已经逛了半个时辰,却还没来得及切入自己的正题,周围也都是年轻女眷,她便有些着急了。 “怎么?”姚念有些不耐烦的回头。 “看来这里的宴会应该是男女分席,此时也没有见到三皇子,会不会不行……”她直接问道。 姚念哂笑,“你当是三叔家摆酒席,你和你兄弟还能并肩而坐了?这不是很正常么……” “婷姑娘,别急。”予墨沉声道,“方才我已听闻有贵女说几位皇子来了,她们也算是雀跃,定有办法看见他的。” 姚念点头,道,“我也很想见那人,放心,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 姚婷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先行保持沉默。 几个人正说着话,姚念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人的呼唤:“阿景姐姐!来这边!” 阿景?姚念身子一僵,心里如闪电炸开。回头看向姚婷,她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听见这一声。 阿景是个人的名字还是姓景的已婚妇人被如此称呼?若是人名,这是太妃噩梦中提到的那个女人吗?若是姓氏,“景”这个姓在京城也并不常见…… 姚念循着声音向那边望去,只见几株婆娑矗立的紫白蓬莱旁,立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妇人,远远望去,只能大约看出年龄都在三十往上了。 于是她轻轻拽了拽宁王妃的衣袖,问道:“姐姐可知那边的几位夫人是哪家的?” “噢,左边那位是武德将军之妻孙氏,中间那位是中书侍郎之妻赵氏,右边那个……倒只是眼熟,不记得名姓,仿佛是跟赵夫人一起来的,是……中书侍郎家的妾室吧?” “多谢姐姐提点。”虽然宁王妃不全认得那几个,直觉却告诉姚念,那个未知性命的女眷就是名唤阿景的。 “王妃,有什么情况么?”予墨将她眼神发愣,低声问道。 一时之间来不及和她解释,姚念先道:“一会儿诸皇子来了,你带姚婷去,我想去见见那边那位夫人。” “好。” 又跟着宁王妃四处转了转,就听见年轻的贵女中窃窃私语之声多了起来,宁王妃与姚念相视一笑,道:“看来是咱们萧家的儿郎们来了。” “可真是急坏了这些女孩子了。”姚念笑道,“姐姐,这园子挺大,我和舍妹先分别逛逛,一会儿我们再筵席上见吧?” “好,这两位小郡主也是缠人得紧,我先带着她们去找玩伴,一会儿见。”宁王妃觉得自己这位弟妹倒不是丝毫不懂jiāo际的人,此时离了倒也还算放心。 姚念给予墨使了个眼色,同时对姚婷道:“跟她去,到时候也要看你自己的,知道么?” “姐姐放心。”姚婷点点头,是从没有过的配合。 这瑜园本就是私人园林,又不是正式的居舍,自然也没有明晰的内外院之分。那些贵女们这般兴奋,也是因为只要在这庭院里信步,便有可能遇到几位贵胄。 予墨知道往年皇子们来,拜见过梁帝师后一般都会在松萝居品茗,随后动身去入席,所以是有一条必经之路的。 此时她们便走在这条小路上,前方的六安阁中时而传来男子的jiāo谈声音,姚婷不由得心跳不已。 “婷姑娘先在这里随意走走,我在那后边高处暂避,等到三皇子出来,我会给你信号。”予墨安排布置,给姚婷指了指不远处山丘上的假山。 “我怎么能知道哪个是你们说的三皇子?”姚婷问道。 予墨抿了抿唇,想要说大约就是人群里看上去最不是人那个,不过这么说估计姚婷就不会轻易上钩了。“三皇子是诸位皇子中最英俊的那一个。” 这边,姚念逡巡凑近中书侍郎之妻赵夫人和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妇人。 看她们几个正看着一株白茶入神,姚念决定趁此机会上前卖弄一下,“这一株名唤茉莉茶,又叫白菱花,是茶花中唯一的纯白之种,且花期很长,开起来很是繁盛。只是此花畏寒,在北方,再过几日恐怕就要挪入室内了。” 几位夫人闻言纷纷望向她,她这才看清了那位“阿景”的容貌。 柳叶眉,翘鼻梁,脸颊饱满充盈,薄唇微抿,端的是一位工笔画上的富贵美人。 姚念又灿然一笑,“妾没见过几位夫人,只是看夫人们看这白花看了许久,倒是唐突了。” 她并没自我介绍,那两位夫人也有些迟疑,拿不准眼前这年轻女子的身份,只好先自报家门。 赵夫人含笑道:“我家老爷是中书侍郎陈谨,我姓赵。这位也是我们府上人,姓景。不知夫人是?” 景夫人略对姚念行礼,姚念忽然一时紧张。如若自己报出康王府的名字,而此女毫无反应的话,那应该就只是姓氏的巧合了。 “我是康王妃。”她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小心观看景夫人的神情。 那女子竟然怔忡片刻,一甩袖摆,冷冷道:“姐姐,妹妹有些不适,先失陪了。”说罢便快步离开,留下赵夫人和姚念两个人略显尴尬。 太液池畔。 今日京中有其他盛会,这平日里皇亲国戚钟爱的太液池倒是少有人来了。 九月的天气,有了阵阵寒意,好在有阳光,照的人暖融融的。 李清露和萧烨并肩而行,身后的仆从都跟得很远。 仔细看了看左右,李清露才终于鼓起了勇气,道:“我还以为,自从上次烨哥哥送我回家后,我们不会再有机会这般见面了。” “哦?”萧烨步子迈得不大,忽然又停了下来,直视她,问道:“表妹说的‘这般’,是指……哪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菇菇也是一条废鱼…… 周一呀,你快走! 感谢读者“Lillian”,灌溉营养液~ 原谅迷糊的菇菇迟来的感谢 第47章 阿景 李清露一时语塞, 含羞低了头。 她还记得,上一次萧烨送她回府时发生的事。 坐在车中的自己鼓起了勇气, 想同萧烨说些知心的话,刚说了个“我”字, 却被萧烨噎了回来。 他用柔和得如chūn水般的音色还带着笑意,“这次见到清露表妹,总觉得是原来的小妹妹这么快就长大了,也有心事了。这是有何事要同我说?” “我……”她又重新鼓起勇气。 “哎,罢了。我不过是个鲁莽之人,平日里只对清露表妹有何心事,不妨同亲近的姐妹诉说?若说与我听, 恐怕是毫无用处。” 三言两语间,便让她憋回了自己的话。 这边萧烨也在纠结,还好上次委婉的阻止了李清露向自己吐露心迹时, 没有那么qiáng硬,否则如今他是无论如何也圆不回来的。 李清露那边无话, 他只得先开口:“咳, 我是说过, 自己是个不善于倾听之人。” “嗯……” 萧烨非常努力的qiáng行挽回,“但这不代表,我不愿听清露说话。” “啊?”李清露眉毛一扬, 眼睛中有星星。岂用心上人多说什么?哪怕只说一个字,在女子的心间都能百转千回成诗。 “嗯……”萧烨点到即止,扬手一指, “看,我们的船在那边。” 瑜园内。 景夫人离开后,姚念见赵夫人神情有些尴尬,便先默默离开,想找个机会再单独找到那位景夫人说话。 “三皇子和五皇子,他们过来了!” 端启朝的男女大防并不是极端的严酷,在这布置写意,不拘一格的瑜园中,皇子们途径女眷云集的区域也是寻常。 姚念甚至比其他人更加好奇,于是登上了一座楼阁的二楼,在暗处观看。 石径小路上,赫赫扬扬的走过来一队人。 前方有一名引路的仆人,一直低着头前行。后面跟着的是两名内监,再往后面,才是锦衣华服的天之骄子们。 皇子们今日都是便衣出行,唯有其中一人,头戴玉冠,身着黑色的龙纹礼衣,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天子的龙袍。他的面庞棱角凌厉,一双眼睛中透着藏不住的野心和邪气,唇角微微向下,看上去便颇显威严。 流水声和琴声仿佛都在此时荒腔走板起来,只为衬托此人的出场。 果然,知道了萧佑桀的性情,只看一眼,便能将这张邪逸俊美的脸庞同那bào力狂躁的三皇子联系起来。 “王妃,大概成了。”予墨在这时寻到了姚念,低声道,“看他手中。” 姚念再仔细看,发现萧佑桀的手臂摇摆之间,衣袖翻飞,露出了他的手,手中握着的……似乎就是那块石头。 “怎么样?顺利吗?”姚念转头问予墨。 “嗯,他看到了姚婷有这个东西,很是惊讶,直接将这东西从她脖子上生生拽下来了。” 果然bào力。姚念又问:“那他可有说话?” “他问姚婷,从何得来的此物,问她是谁家的女眷。” “那她怎么答的?” “支支吾吾,倒不忘了将自己姓名说个明白。” “厉害厉害。”姚念回头,对她道,“既然这事已经完成了,你先回王府吧,省的叫他看见。” 予墨自己也沉吟片刻,点头道:“好。” 沿着来时的路,予墨快步离开。 身边的婢女都在鱼贯穿梭,为了马上开始的宴会做最后的准备。 没人注意,这个衣着朴素,装扮平常的下人,忽然被一只极为用力的手拽进了旁边的假山dòngxué中。 后背被狠狠冲撞向凹凸不平的山石,她只是忍不住轻哼一声。 “呵,杨予墨,果然是你。”黑暗中那人开口,声音带着嘲弄。 予墨早就猜出他是谁,虽然被他发现超出了她们都计划之外,她此时也必须qiáng装镇定,冷冷道:“殿下认错人了。” “不,不可能。”萧佑桀佯装迟疑片刻,手指qiáng行抚上了她脸颊上那道细长疤痕,“这么丑的女人,我不可能认错。” 面对这明显的侮rǔ,她能做的只有艰难的别过头来躲避。 “那个女人,为何会拿着这个玩意?”他另一只手举起了那块石片,直接将之贴在了她别过来的那片脸颊上。 予墨依旧沉默,平静感受着脸颊上那仿佛随时都会穿破皮肉的石片。 “是你安排她在那里的?你想让我留意到她?目的是什么?”他咄咄紧bī,却只换来她的沉默。 在这里被他遇到本是不期,她暂时还没想到最为合适的说法。除此之外,她也丝毫不想和这个人说话。 “不说?”他灼热的气息就这么直直扑在她脸上,可他的声音却是如此yīn冷,“你知道我的手段。” 他依旧是如此狂妄,予墨终于忍不住回击。“这是你恩师的园子,你敢做什么?” “我当然不会为了惩罚一个贱人而打扰诸位贵客。”萧佑桀森然一笑,咬牙切齿道,“更何况还是一个丑陋不堪,被我早已赶出宫的贱人。” 他放开了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好啊,我倒想知道,你费尽心机塞到我眼皮下的是何人。” 夕阳西下,一道霞光透过dòng口照she进来,直直映在了萧佑桀的脸上。 在予墨的眼中,便是嗜血的狰狞。 萧佑桀走到了dòng门口处,她才觉得浑身战栗发抖,站立不住,缓缓蹲下身来。 “噢,对了。”本已走出去的他又忽然停住,“当初我遵守承诺放你一次,不代表下一次还会。你如今在康王府是不是?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夕阳余晖之中,姚念一个人环顾瑜园四周。 都这时候了,萧烨那边应该已经打道回府了吧?也不知他那边还顺利否?有没有被李清露占到便宜啊? 予墨已经让自己先放回家了,姚婷这丫头还没自觉的回到自己身边。姚念能远远望见,她在同一群同龄的女子说笑。 呵,想来也可以理解,千载难得的机会,万一没捕到天潢贵胄那样的大鱼,有点小鱼小虾吃也是好的。 随她怎么闹腾吧,更何况自己现在还需要一个人试着再去找那景夫人。 方才记下了那张面孔,她四处寻找着。瑜园本就不大,女眷云集的地方范围就更小了,没费多少力,她又发现了那正独自立在溪边发呆的妇人。 唯恐她见到自己又会快步走开,姚念提着裙摆,从她身后接近。 “我只是陈侍郎家的贱妾,夫人是王府中的贵人,何必纠缠?”景夫人出声,还是如方才那般冷漠。 是吗?这可不是什么贱妾对待贵人的态度吧…… 姚念赶忙道:“我不是什么贵人,不过是偶然进了王府的一个乡下女子罢了。” 景夫人没有回头,亦没有出声。她此时才想起来,之前听说康王府迎娶的可是一位农家王妃,原来便是她。 “提到康王府,夫人便敬而远之,我只是想知道原因。”姚念轻咬下唇,决定还是要下一剂猛药,“我想知道这原因,是否和我猜想的一样。” “王妃猜想什么?”景夫人转身bī视她,“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么……那真是可惜。”姚念垂眸,笑道,“若我是夫人,有此机会向一个愿意伸出援手的人倾诉冤仇,至少会考虑一下。” “王妃猜错了,我哪敢与康王有什么冤仇?”景夫人又缓和了态度,对她施然行礼,“就像我说的,我不过是陈大人家的一个妾室,平日里除了侍奉主人和进香拜佛外,再无旁事,更不可能会与你家有什么怨结。” 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姚念还想拉住她再劝一番,就听见宁王妃已经在招手呼唤自己了,“妹妹,快来,我们要入席了。” 行吧,那也只能先这样了。姚念略显颓丧的想着,对景夫人再行一礼,道别,“原来如此,那请夫人忘记我说过的话吧。告辞。” 离开了那溪边,姚念先招呼了姚婷过来,才去找了宁王妃。 去宴厅的一路上,宁王妃都在同其他人一样,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瞅着姚婷。 “你这个妹妹,有福气。” 姚念听了笑而不语,姚婷心里愈发欣喜。 茶花宴上的花好、人重要,但是和这些因素比起来,真正的宴饮倒是少有人在意了。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秋风阵阵,不少骄矜的贵人已经完成了这一日的jiāo际,不过吃几道菜,便提早告辞了。 姚念抬起筷子也夹了两道菜,确实没尝出什么独到的口味,便也就没了胃口。 宁王妃见她没有兴致,便问:“妹妹可是乏了?我也有点累了,不如我们先撤?” 姚念正有此打算,欣然点头,虽她去同梁夫人告别,几个宁王府和康王府的人纷纷离席。 马车早已备好,目送宁王妃和两位郡主上了马车,马车开动后,姚念才和姚婷上了自家的马车。 车厢内昏暗,但姚念还是清晰的在姚婷的后颈处看到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疼吗?”她柔声问道。 “有些……” 姚念冷笑一声,“那也要忍着。别忘了,这是你自己求来的。” 的确,这当中的一下拉扯,扯出了如此多艳羡或嫉妒的目光,这点痛又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作者实在关心男主的心理健康,这段就略写了,请自行脑补男主对表妹同学实施了不明显的勾引1000 第48章 晚归 提灯回到王府, 天色已经大黑。 之前橘叶早就来提点过,按照礼数, 王妃参加了如此重要的宴会后,回来要同太妃汇报。 她连衣裳都来不及换, 便赶去了嘉善堂。 到了正堂门口,大门紧闭。 “太妃正在梳洗,请王妃稍待片刻。” 就这么一个稍待片刻,姚念便直直在院中站到腿麻。 “王妃,太妃今日乏了,您明日再来吧。” 好嘞!姚念点点头,一瘸一拐的离开, 每走一步,都劝自己,忍耐, 忍耐。 拐过了巷口,她的腿又恢复了知觉, 萧烨在巷口等她。 “这时候来有何用?”姚念皱眉抱怨。 回到了凝光堂, 姚念才一边更衣, 一边问,“怎么啦?今日游湖不开心吗?” “哎,还好吧。”萧烨伸了个懒腰, 在摇椅上又开始摇晃,“我发觉对付这种情窦初开的少女,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如此, 真是辛苦烨郎了。”她也知道现在是在求人办事,至少客套话要说一下。 “哎,只是清露表妹是玩得开心畅快,小鹿乱撞。只是苦了我……”他缓缓起身,走到了她身后。 她转过身去看他,问道:“今日用烨郎赶车了?” 他的手换上了她的腰,“没有。” “用烨郎撑船了?” “也没有。” 姚念轻笑一声,“不过谈情谁爱,烨郎苦什么了?” “你试试和不喜欢的人谈情说爱,嘴上还要抹糖,心里却苦闷……”说着,他的手不老实起来。 她思虑片刻,点头道:“我可以试试。” “不可以!”萧烨急了,开始拆衣裳,“你这人,总是这样……” “我哪样?”依靠在他的肩上,她笑问。 “不懂得我这种男人的宝贵。”他气哼哼的,手上越发没了分寸。 “你是哪种男人?”她还是装着糊涂。 “我……算了。”萧烨倒是真有些怒了,自己辛苦了一天却没得到夸奖,简直委屈的像个孩子。 姚念本想哄他,却想到什么,忽然问道:“陶儿回来了吗?” 萧烨虽还气着,还是不得不回答道:“不知道,自我回家便没见过。” 怎么会?予墨早就离开了瑜园,怎么会比自己还晚回来? 都这个时辰了,就算是走也该走到了,更何况她有马车。 “怎么了?”萧烨看她神色凝重,便问。 她担忧起来,忽然有些后悔今日带她去瑜园了。“她应该比我早回来的,这时候还没到,别再是遇到事情了。” 萧烨沉吟片刻,起身道:“没事的,让明凰带人出去找吧。” “我们再等等,若她到子时还未回来,再去找吧。”她皱眉,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或许是她是在生意上有何急事就没回来,又怕她是被萧佑桀捉走了。 萧烨点点头,搂过她的肩膀,“别慌,那我便陪你等到子时。” “嗯。”她恹恹的,跟他慢慢厮磨,“今日的事,多谢烨郎……” 萧烨叹了口气,抱着她晃了两晃,“算了,本来也是我主动答应的。” “那……别忘了,过几日再给李清露写封信什么的,写得真挚些。”虽说是放长线钓大鱼,这线也要时刻握着才是。 “……” 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了放大后的他的呼气声,里面透着满满的无奈。 她便促狭的笑出声来,又道:“知道你不喜欢,我会补偿你的。” 萧烨眼睛一亮,问道:“怎么补偿?” 姚念打了个哈欠,有些遗憾,“今夜等到子时就太晚了,我好累,明日再补偿与你好吗?” “好、好。”萧烨赶忙点头,只要有补偿就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一瞬间,他便想好了他想要的补偿都是什么姿势…… 不能再想了,今夜还过不过了?萧烨告诫自己一番,gān咳两声,岔开话题,“那个,今日在茶花宴怎么样?你堂妹怎样了?” “茶花宴挺好的啊,姚婷的事,也算有了个好的开始呢。” “哦?你究竟是如何安排的,能让三皇子瞩目她?”萧烨好奇起来。 “这个么……”姚念想着,事关予墨的私隐之事,最好还是整的她的同意后再说吧,于是便只是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喔……” “不过,今天在那瑜园里,我遇到一位奇怪的夫人呢。”姚念觉得,这事倒是可以同他说一说。 “怎么奇怪了?” 姚念斟酌着疑惑的语气道:“起初我并不认识她,但她……听到我说自己是康王妃后,便恼怒避开了。” “哦?这倒奇了,是瞧不起我么?”萧烨调笑。 “不知。她好像是谁家的侧室夫人,姓景……有些年岁的。”姚念笑道,“该不会是你爹在外面的风流债吧?” “别胡说。”萧烨拍了一下她的头,想了想,“不过话说回来,我依稀记得,从哪里听说的,从前王府里确实有位姓景的夫人……” “哦!”姚念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看来还是被你爹伤了心的人,去了别家府上。” “不是!”萧烨被气笑了,“记得听母亲说过,父王的姬妾都命短,先父王而去。王府内眷,可都是要被一笔一划记录在玉碟上的,怎么会有差错?” 姚念小声嘀咕,“话是这么说,可你也没见过那玉碟吧?” “你想看王府玉碟?”萧烨迅速从她的话中提取了这一个重点。 姚念抬头,与他对视,赶紧思考,自己应该说是吗?这个时候便让他开始知道自己想要调查的方向了吗? 最后,理智战胜了感性。此时的萧烨还天真的相信着太妃关于那些姬妾的胡言,她觉得他不会相信自己。 “看那玩意做什么?我可没兴趣。”她装作不解,打了个打哈欠。 萧烨没有怀疑,只是道:“嗯……那玉碟本是不被各王府内人所见的,我儿时在礼部只偶然见过一次,其实是挺无趣的。” 此时,敲门声响起。 “王妃,王爷,是我。” 是予墨的声音,他们二人对视一眼,还好都衣着齐整,于是赶忙给开了门。 门外赶来的予墨,乌发凌乱,面色苍白的微喘着。 “怎么回事?怎么现在才回来?”姚念赶忙为予墨倒了一杯热茶,让她先暖暖身子。 萧烨其实早便察觉了姚念同她的贴身侍婢总有些悄悄话要说,此时看她们模样,便道:“你们慢慢说,我去斐然居睡吧。” “王爷,请您留步。”予墨却叫住了他,又看向姚念一眼,对她点了点头,又转过来道,“我要说的事,您也听一下才好。” 姚念明白她的意思,既然她们两个人已经相互坦诚,而且她还对予墨讲过了萧烨重生的事情。那对萧烨也坦诚……一部分予墨的身世,也是应当的。 萧烨去关好了门才回来,看见那俩人在用眼神jiāo流,笑道:“这是怎么了?” 坦白总是要带些勇气,予墨一边在低头思索着,姚念便先拉着萧烨在桌边坐了下来,“烨郎,你还是先坐好了再听吧。” 予墨放下了杯子,站起身来,对着他们夫妇缓缓道:“我想我可能是要连累到王爷和王妃了,所以还是提前跟你们说一声。” “啊?”倒是姚念先吃惊的叫了出来。 “别慌,事情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遭。”萧烨倒是镇定,一面安慰一面又道,“既然将我留在这里,姑娘可否从头说来?否则我这个局外人可是一头雾水。” 予墨点点头,又举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才缓缓将自己的身世和在宫中的过往又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他沉吟良久,才语气平静的转头问姚念,“这些,念念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姚念竟被他看得生出了一点点隐瞒他的愧意。轻轻点点头,她道:“作为jiāo换,我已经自作主张将你我二人的经历都告诉她了。” 好吧,他竟然毫不意外她这么轻易就将自己作为jiāo换也卖了,甚至连生气的想法都没有。 他只是叹了口气,道:“想不到陶儿……不是,予墨姑娘竟然是杨公的女儿。我小时候还曾经有幸受过令尊几次指教,后来的事,我也有所耳闻……” 萧佑桀bàonüè成性,他是知道的。但想不到,他竟然心胸狭隘至此,连政敌无辜的女儿都不放过。 看到萧烨是动了恻隐之心,姚念覆上了他握紧扶手的手,“你现在可知道我用何种办法让萧佑桀注意到姚婷了?” “大概猜到了。”萧烨道,看向她,“你的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是不是这事搞砸了?” “没有,王妃的计划很简单,也很可行,没有出什么纰漏的。”予墨低头,帮她辩解,“是我,我自己搞砸了。” 她又缓缓的,将今日在出瑜园前被萧佑桀抓住并威胁了一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怕他可能会派人跟踪我回府,便在外面逡巡了一阵。后来确认了没人跟踪,我才想着或许应该回来先通知你们,毕竟事关康王府。” 萧烨眉头微皱,想了一阵。 姚念也眉头微皱,想了一阵。 “这样么……”他们一同出声。 “萧佑桀若是就此恨上康王府,那可不就是……一举两得了吗?”姚念笑得开怀。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去了! 第49章 补偿 姚念笑得花枝乱颤, 但看见望向自己的两个人都是脸色难看,她还是自己缓缓停了下来。 “我只是开玩笑而已。”她为自己辩解。这是真的, 铲除了李家后,康王府可就是她的, 她怎么会希望又一次被萧佑桀毁坏? 萧烨却终于想明白,开口道:“你别担心了,依我看,这事真没那么严重。” “怎么说?” 萧烨笑了笑,道:“首先,萧佑桀是如何敏锐的人,恐怕他从见到戴着那快有故事的石头时, 便已经察觉予墨姑娘就在附近。但他却依然买了账,没有立即震怒去搜你。其次,他寻到你后, 明明可以当场将你扣押住,带回去严刑拷打一番, 但却还是没有。再次, 以我对这位三皇子的了解, 若他真有心查,如今早就摸到了康王府的正门,不会到现在我们还安然无恙。” “我想, 他是真的放过了你们之间的恩怨,只是言语恐吓而已。” 姚念撇撇嘴,心里有点异议, 萧烨不懂,她懂。什么放过了恩怨,她看那萧佑桀分明就是喜欢她,不过这喜欢实在是太变态了。 予墨果然被萧烨的分析安慰到了,此时脸色好了许多,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是一件好事。”萧烨又道。 “怎么就是好事了?”姚念不解。 “我们现在有一个熟识三皇子性情的人了。另外,他不是亲口对予墨说,会按照我们写好的剧本,对姚婷感兴趣起来?”萧烨笑得有些邪性,“难道你以为一个他已经甚至带着目的而来的女人,会有好下场吗?” “嗯……”姚念点点头,“有道理呀,这么说……三皇子竟然算我们这边的帮手了?” “别拿他当自己人,他可是最后会走到穷途末路的。”萧烨低声告诫她。 予墨又将头低了低,“这样……便最好了。” “好了,夜深了,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姚念站起身来,拉过了予墨的手对萧烨道,“今夜我陪她一起睡好了。” “行。”萧烨二话不说,便着上了自己的外袍,提灯信步前往斐然居。 予墨直至躺下还是心有余悸。今日见到萧佑桀的时候,她虽紧张却还记得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如今放松下来,整个人却忍不住向那过往的回忆中下沉。 一直沉,沉到了那令人窒息的最底部,多少次的凌rǔ折磨,如今都以更为可怕的方式,回忆,奔涌而来。 “明日你出府逛逛吧。”姚念躺在她身边,听着那杂乱的呼吸声,心里也乱。 “我……还是留在府里吧。虽然王爷分析得有道理,但还是要防患于未然。”她现在心里很乱,那有心思乱逛呢? 姚念转过身,忽然问道:“对了,最近都没时间过问,那位未来的状元郎,书念得怎么样了?” 听她提到陆颢之,予墨不由一哂,明知道她是有目的的提及,却想到那孩子用功的模样便觉得安心下来。 “我命令你,明天给他温一天书。好好一个孩子,整天顾着家里的生意,再耽误了前程,我可担不起这罪名。”说着话,姚念帮她将被子盖过了脖子。她的意思很明显了,她想劝予墨,萧佑桀会将她拽入深渊,但生命中还有其他美好的人和事物,可以将她拽回来。 …… 予墨再也无话,这半夜便这样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即使压根没睡够,姚念还是不得不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嘉善堂点卯,顺便告知太妃昨日发生的事情。 “没丢人便已是万幸了。”太妃听后,只是轻哼一声。 “儿媳惶恐。”姚念低头,心里骂着姚婷那个死丫头,自己这么“帮”她,她在太妃面前竟然是一句好话都没说? 算了,她们姐妹,互相坑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王妃到我府上……可有半年了吧?”太妃忽然问道。 “母妃记性好,正是呢。”姚念心道奇怪,李氏今日怎么竟然有兴致同自己闲话家常了? “时光飞逝,这半年真是一晃而过了。”李氏笑了笑,话锋一转,对她忽然严厉起来,“你怎却还未为我萧家开枝散叶?” 呃…… 看来还真让萧烨说中了。 太妃没有像前世那样被桑叶启发,倒是被李清露直接点醒,已经开始针对她了! 无所出,这可是七出之条,她摸了摸自己吃过早饭有点微鼓的腹部,有些尴尬。 若是别家媳妇受到这样的责备或许还能委屈的哭一哭,她呢,她可是亲自服下避孕的药丸的。 当然了,虽然现在直接吐露实情可能会让太妃直接气绝,但也有一半的可能是她被当场赶出王府。她怎么能这么说呢。 挤也要挤出几滴眼泪,她闷声道:“是儿媳的错,儿媳会努力、努力……” 这样羞人的话,就算是她也说不出口啊。 “你这般资质,生出来的子嗣恐怕也是难得聪慧。不过到底是王府正妃,你若一直无所出,康王府将会是全京城乃至禁宫中的笑话。”李氏低沉的声音,威胁着她。 “若你一直这般没有长进,那我谁也救不得你,趁早将王妃之位让出来,留给贤良之人。” 哈,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姚念低头深揖,“儿媳受教了,儿媳绝对不会让母妃失望。” 想不到她竟答得如此坚决,李氏倒是惊讶了。 “只是王爷平日里都爱住在外院……”姚念想了想,忽然坚定的抿着双唇,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为了尽快给王府开枝散叶,做一位合格的王妃,儿媳决定,从即日起搬去外院斐然居,与王爷一同起居!” “这!”李氏皱眉,欲说这成何体统,却不想那姚念竟擅自快步离开了。 “这、这……”李氏气得一口气梗在喉咙,竟一时不知道如何骂才好。 回到凝光堂,姚念大袖一挥,便道:“给我收拾出几件应季的衣裳和日用,本王妃要搬家了!” 生孩子是不可能的,她这辈子都不想生下个命如纸薄的孩子。 但是太妃说的话,她可以如此善加利用,也是好的。这凝光堂离嘉善堂太近,如桑叶那般的宵小总能时刻观察着,她住的也不是很舒坦。听说那斐然居可是清净的很,怎能便宜了萧烨一个人。 外院的下人多半都和明凰明月一样,不受太妃的全然掌控。到了外院,她还可以安心的补偿萧烨呀。 午后,萧烨本在斐然居内有些艰难的为李清露写着“情书”,听到身后一阵极力掩饰的脚步声。 先是一阵蹑手蹑脚的缓缓接近,在他能清晰的察觉到她的呼吸声时,自己竟被从后面抱住。 “惊喜吗?” 萧烨忍住笑意,冷冷道:“表妹,跟你说了很多次,王府里人多眼杂,不要来这找我……” 还没说完,便被狠狠锤了一下,姚念皱眉,“好啊你!看来计划已经进行的很深入了嘛!” “我开玩笑,开玩笑的……”萧烨赶忙笑着解释,“念念怎么来这了?” “我不能来吗?”姚念环顾这外书房的四周,“我不仅要来,还要住!” “这么厉害吗?”萧烨看着出出进进搬行李的婢女,夸张着语气问,“母妃竟然同意你居住在外院?看来我的念念又用了什么聪明手段了?” “哼。”想到大早晨自己便被奚落威胁了一通,她便没有好气。 萧烨见状,便也识趣的不再触她的霉头了,反正现在她是出息了,自然有自己的处理方式。若真的需要他时,她定会说出来的。 “写得怎么样了?”姚念此时才放开了他,走到书桌前看他方才的墨迹。 “我已经试了整整半日,却才写出来这么几个字。”萧烨皱眉,既无情,如何写情书?还要表达含蓄,欲拒还迎,简直为难人。 姚念不满的摇摇头,“不行,怎么也要写够……三千字吧?” “三千字?!”萧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直接将笔递给了她,“你写一个给我看看?” “这有何难啊,随便写一些上一次一起出行的见闻,写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就凑够三千字了啊。”姚念倒是没接过笔。 “难又不难在此,说好的含情脉脉呢?”萧烨心里不大慡快,“念念就是来监督我写信的吗?” “啊,对,差点忘记了,我可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补偿烨郎的。”姚念兴奋的凑到了他的身旁,笑意盈面,“也希望这份补偿能激励烨郎继续……” 萧烨眼睛一亮,他等了一夜,倒是没想到姚念此次竟然如此主动,不仅主动要求搬进斐然居,而且现在还是大白天……这么刺激的吗? “念念,你真好……”他当然打算见好就收,非常自然的揽过了她的肩膀,顺便捏了几把。 姚念闭目受用着,自夸道:“我这个人么,向来是言出必行的。” “是、是……那我们,现在,就……”他一只手推着她的后背,带着她来到了榻边。 这书房里的寝榻倒是不如后院的那么豪华舒适,也窄了些。不过没关系,正好方便jiāo流感情么。 姚念却想着的是完全不同的事,她口中的补偿,可绝不是萧烨所想。苍天可鉴,她可从没说过这补偿是这种形式,她只是想给萧烨的茶园介绍一笔生意而已。 她想了想,生意上的事情,虽然她也一直在暗处看着,但到底是予墨比自己了解的多些,可此时予墨又被自己给支出去了…… 所以,当萧烨的手几乎要伸到她的里衣中的时候,她叹了口气,说了句在自己这边看来毫不奇怪的话:“不行,这补偿恐怕得等予墨回来,我们两个一起比较好。” 萧烨愣在当场,不禁思索起来,自己这辈子到底有没有福气消受这种补偿……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的恶趣味,让男主体验一下日更三千字的困难!再体验一下神误会! 宵夜君(光速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为何要一直针对小王? 第50章 请柬 过了一阵, 他才咋舌,“念、念念, 我可是从来没有过什么古怪的非分之想,这补偿, 有你一个人便够了啊……” “什么我一个人就够了?”姚念皱眉,终于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自己眼前那只不安分的手,瞬间明白过来,双颊被羞红。 “萧烨!你,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她站起身来,局促指责。 “我, 我又怎么了?”萧烨自是一头雾水,虽然方才的对话是很诡异,但这怎么能算自己想歪了? 哎、哎!!他们两个人这是想岔劈了啊…… 姚念无比鄙视的看了一眼满脑子都是糟糕想法的萧烨, 竟觉得自己想的“补偿”恐怕也不能入他的眼了。一时语塞,她有些颓丧的又坐了下来。自己这边还在算计, 想将对自己也有利的生意qiáng说成对萧烨的补偿, 看他方才那殷切期盼的模样, 自己这铁石心肠的人竟然都有些羞愧了。 “咳,究竟是何补偿,说来听听先?”萧烨见她的模样, 竟然还觉得有些好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她低声喏喏道:“我说了你可不许失望生气啊。” 猜到她是又有了什么思路清奇的想法,萧烨只得叹了口气, 道:“不会。” “你记得魏家二公子吗?” 萧烨愣了愣,道:“当然,我像是忘性那么大的人吗?” “嗯……那李家一直想做的那个大生意,你还记得不?” “记得啊。听说是魏家接手了?喔……我知道了。”萧烨摇了摇头,了然的笑道,“我看你啊,野心比萧佑桀还大了点。” “别拿我和那个可怕的人相提并论!”姚念知道他这次终于开窍,轻易的猜出了自己所指,还是不满道,“我和他不同,他是为了一己私欲。” “你呢?” “我这是在为你介绍收益可观的生意呀。”她露出和善的笑容,在萧烨的盯视之下才修改了一下,“赚了钱我们五五分。” “嗯……这东桑国的生意确实十分诱人,如今茶庄也运转顺利,能有此机会,倒是可以一试。你想怎么做?让明凰跟梅姑娘去沟通便是。”萧烨点点头,在她惊讶中轻而易举的……答应了? “你不再听我说说参与其中究竟有何好处了吗?” “这其中的好处,明明是我告诉你的,你倒忘了?”萧烨捏了捏她的鼻子,“不是给我的补偿么?我接受也不行?” 她忽然觉得鼻头被捏得发酸。觉得自己有点像一个说了拙劣谎言的蠢人,遇到了一个明知是笨谎言还全盘相信的傻子。 “如果念念觉得非常感动的话,可以……”他语气暧昧。 “可以做什么?”她觉得自己读懂了其中的暗语,贴了上去,准备用他原本期待的方式来一次补偿。 “可以帮我把那三千字写了吗?” “……” 说笑归说笑,该要来的他可是分毫不让。 生意或许还要慢慢谈来,但是有些事情可是一触即燃。 姚念倒是心态非常开放,那李氏责怪自己没有所出,她也该假模假式的努力一下才是呀。 纠缠了片刻,她还是有些羞,又叫萧烨出去查看,直到斐然居的院落里所有下人都被先赶了出去,门窗统统关上,她才彻底放飞自我。 一把将书桌上那些笔墨纸张都甩开,她勾缠着他偏要在这桌面上欢好一番。 她是难得如此“努力”一回,萧烨自然不会怠慢,两个人在这本该飘书香的文墨之地渐渐放肆起来…… 许是灵肉的结合给了萧烨以充沛的灵感,那三千字的虚情假意终于被憋了出来。 姚念看后颇为满意,毕竟自己看后都如怀chūn的少女般红了脸颊。 白天里运动量比较大,这晚在斐然居的硬榻上,他们也睡得特别香。 翌日不忘服用一粒从凝光堂寝室带到了这里的药丸,她又嘱咐予墨,可以准备和魏仲平谈一谈新的合作了。 予墨点点头,一口应承下来,“菩媞姑娘这几日也在明里暗里的同我说,二公子对我们的成果非常满意,是时候开始进一步的谈了。” 那自然是称了她的意,魏仲平不日就要按照他上次所说的时间回来京城了,到时候让那所向披靡的梅姑娘去谈便好。 至于她,自然知道李氏不可能让她一直在外院住着,逍遥自在。趁这几日,出了和萧烨gān柴烈火外,她还悄悄仔细看了遍一个月来的调查结果。 自从上次李谦从扬州铩羽而归,这兴锦坊似乎完全没受影响,甚至还有闲钱,又开了两家。 这是为何呢?姚念不解,从之前的调查和李氏越发深沉的脸色来看,李家近来在生意上应该是有些困难的,怎么会反而扩张起来了呢? 她暂时没想通,只是将疑问先留在了心里。 就这样在斐然居里住到了十月仲秋。 李清露那边她还在和萧烨一起放线,姚婷那边却心急起来。 上一次不知道姚念究竟用了何手段,倒是真让她引来了萧佑桀的目光没错。但那目光若只是一瞬的流连,对自己来说,却是全然无用的啊? 姚念是理解她这种急迫的心情的,但……萧佑桀何时动手,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啊。 一时之间,她也无法,只能让姚婷先耐心等待了。 又过了几日,姚念终于又被李氏铁青着脸色召了回来。 姚念起初还以为不过是日常的折腾她,却没想到竟是又有大事发生!康王府竟然收到了三皇子送来的请柬,要去参加除夕宫宴! 茶花宴固然盛大隆重,却也怎么都比不过除夕夜的宫中晚宴,那可是帝后主持的晚宴,宴请的人只有皇室嫡系和各支后裔 ,在朝围观的臣子都没机会参与。 康王府远离权利中心已久,和除夕宫宴自然也是有年头没参加过了。如今骤然收到了萧佑桀的请柬,这王府上下,除了了然的姚念、萧烨和予墨,还有暗自欣喜的姚婷,恐怕皆是惶恐的。 李氏本也是惶恐。她虽是王府中的妇人,三皇子的行事作风她还是有所了解的。这样阎罗王一般的人物,突然将注意落在了自己的王府上,可不是什么让人安慰的事情。 直到与兄长李兴德商议一番,她才略显安心。 “咱们李家若能与皇子又所jiāo往,倒不失为一件好事。听说诸位皇子中,三皇子最为锐意进取,与其担忧,太妃不妨将此次看作是一次机会。” 也对,李家的茶园生意如今被一个异军突起的无名小卒挤占不少,而兴锦坊上半年为了赶上jiāo易而生产了过剩的布匹和绣品,如今还在滞销,可以说是事事不顺。如果能搭上三皇子这条线,倒也算是雪中得炭了。 所以,李氏这在将姚念又拎回了自己身边,耳提面命一番。 “除夕宫宴乃是国之大事,你为一府王妃,若是到时候表现得如同平日里一样不恭不敬,举止乖张,可就不止是丢人那么简单了。” “是,母妃说得是。” “若非这请柬中写得清楚,殿下是要王府中人悉数前往,我又何尝想让你去?” “是,母妃英明。” “离年下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给我在凝光堂老老实实的学习宫内规矩,不得怠慢,知道吗?” “是,儿媳知道。”姚念微笑着,一一应下。太妃沉吟之时,她在堂下偷偷抬头,和姚婷对上了眼神。 太妃犹是如此不放心,又叹了口气道:“若你实在不行,也只能装病了。” 这话姚念可就不爱听了,“不行啊母妃,那咱们康王府,终究还是少了个人,怎么办?” “让清露去。” 姚念气得肝疼,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太妃这么着急已经开始准备让李清露排队当续弦了? 不气不气,身体是自己的,气坏了就不好了。她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静。至少太妃现在如此表现,说明李大小姐正按照自己的计划慢慢走入圈套,不是吗? “儿媳定会努力,不让母妃失望。”她低头,坚决道。 太妃微微撇过头,看向身后,缓缓道:“橘叶,横竖近来兴锦坊那边不需要你了,从明日起,去凝光堂教王妃规矩。” 橘叶神色微微一变,赶忙也跪倒了堂前,恭谨道:“奴婢遵命,不会再让太妃失望。” 姚念的耳朵可灵,一下便听出了什么,不会“再”让太妃失望?意思就是已经让太妃失望过了? 橘叶不同于桑叶,向来稳重。桑叶平时大都照顾太妃起居、顺带帮忙管理王府内的事宜,橘叶则要看顾兴锦坊。 即使是前世,姚念也没有与她有过多少接触,自然也没机会同她产生什么矛盾。 如今太妃派她来教自己宫中规矩,她怎么就忽然嗅到了一丝机会的味道呢? 走出了嘉善堂,姚婷在她身后快步跟了上来。 姚念冷冷的站定,头也不回,就对她道:“你想进宫,太妃那边你自己想办法,我不信你这点能力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呼,这个周五真的很不好过~迟来的更新,本章留言红包发一波啦! 第51章 橘叶 作者有话要说:废话不多说,今天双更! 当王妃就是折腾。听说王妃又要搬回凝光堂住了, 予墨赶忙招呼下人重新将不到一个月前带来的东西都打包搬回去。 “一个表妹终日魂牵梦萦,一个堂妹即将进宫;念念, 看来你的计划都进行得不错嘛……”萧烨半躺着,悠然自得。 不错是不错, 可是她还完全没有触及太妃和王府中最深处的秘密啊。姚念看见萧烨这般自在就生气,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诗集,顺便对屋外吼道:“来人啊,王爷有命,将他的日常衣物用品也都搬回凝光堂,这书房再也不住了!” “哎!你这……”萧烨皱眉,颇有不舍, 这可是他无人吵扰的一番天地。 可对上自己王妃那张飞扬跋扈的脸,萧烨还真就生不起气来了。 他满脸堆笑,搂过了她的肩膀, 笑道:“搬就搬!这书屋冬冷夏热的,本王早就住厌烦了。从今往后, 咱们两个在凝光堂好好过……” “过什么过?从今往后, 本王妃还要被你母妃的人看守监/禁, 整天学些什么愚蠢的规矩,过不下去了!”她挣脱开他,一边自己收拾着屋内的东西, 一面抱怨。 “咳,怎么就过不下去,不准瞎说。”萧烨略正经起来, 眼神一转,对她道,“重生回来后,我倒是因着橘叶是母妃在兴锦坊的代理人,而仔细调查了一番她的事呢。” 姚念这才回头看他,用眼神疯狂jiāo流。 难道……他们又想到一处了? “哼。”姚念哼了一声,缓缓道,“虽然不想这么轻易的承认,但王爷同我还算有点默契。” 萧烨一瞬间都重得美人欢心,“嘿嘿”笑了两声,对她继续道:“橘叶姑娘的弱点,稍稍费点心就很容易查到的。” “你查到了?”姚念挑眉。 “这可是明凰亲自跋涉几百里后查到的。”萧烨挑眉,“来,坐本王腿上来,本王就告诉你。” 姚念的下巴高昂了一阵,也是发酸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况且如今菩媞和梅姑娘生意谈得正火热,她岂能不听他话的。她挪步过去,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 坐了下来,她还不老实的扭了扭,撇嘴道:“你总是将人家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只要没把别的女人揽到自己身上不就好了?”捎带脚,他将手伸到了衣摆下面,不怀好意的揉了揉。 姚念伸手去扯他的脸,“别油嘴滑舌的,快说!” 一番厮打蹂躏之后,谁也没占上风,萧烨只得乖乖道:“橘叶姑娘是穷苦人家出身,如今世上只剩一位亲人,便是身患顽疾的爹。她年纪很小的时候便卖身为奴,辗转来到王府做事,这些年来终于受了器重,挣的钱都一分不差的送回家给爹。” “原来这么可怜啊……她爹还在老家么?为何她不想着将爹接到京城来住?” “你以为橘叶的俸禄,够在京城置房置地,雇人照顾她爹吗?桑叶大多时间在太妃身边,可能会有不少赏赐,可她却不同。”捏了捏她的肩膀,他意味深长道,“若有人愿意帮一把,我想橘叶姑娘也会很感动的。” “明白了,妾还要多谢王爷指点。”她含羞带怯的笑着,扎进了他的怀中起腻撒娇起来,又惹得人难以自持。 “嗯……”他粗重的喘息一声,二话不说将她就地正法。 回到了凝光堂,休息一晚,翌日,橘叶姑娘便兢兢业业的来赴任了。 桑叶性子沉稳,不喜言谈。姚念早就被予墨正经教过一次的,本就有些知识储备,自然在她眼中成了个好学生。 虽然明知太妃厌恶王妃,橘叶也没有为难过她,只是恪守己责则,太妃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旁的一句不多说、不多听也不多看。 如此,姚念倒是觉得橘叶来时倒也没拘束多少了。 予墨自那日被萧佑桀威胁一番后,专心在扇子铺教导颢之的功课。看着那孩子上进,她也跟着刻苦,仿佛背下一整本经典,便能将脑海中那些不好的记忆通通挤掉。 调查兴锦坊的事情已经上了轨道,有魏家的名号,这生意也引来了不少关注。 菩媞和梅初芸慢慢接触着,魏仲平也快要回京了,到时候不管萧烨想不想,姚念定会让他亲自去谈的,不然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橘叶的事情,她已经拜托明凰悄悄跟进了。萧烨的意思是,只要给与她家富足的生活,便能拉拢她倒戈。但姚念却不这么认为。 上一次她们利用了橘叶来揭发姚婷的身世,利用的便是她对太妃和王府的忠诚。如果不是担心太妃身边出现名声不好的女子,橘叶是不会上钩,自行去姚家村查找的。 所以说,她对太妃还是非常忠诚的。 于是姚念吩咐明凰,倒不必立即将那老丈接到京城,买房置地,这都不是最根本的招揽方法。 还是要……攻心为上啊。 出了橘叶之外,现下还有一件让姚念沮丧的事,便是景夫人那条线恐怕是断了。 不过本来便是意外之喜,景夫人一直态度qiáng硬,她也没办法直接闯进那陈谨侍郎的家里问。 “王妃在叹气?”予墨走进来,问她为何。 姚念这才想到,“那天去了瑜园之后,发生了太多事,竟都没来得及同你说。” 说了在瑜园中见过的那位妇人,和自己怎么被明确回绝,她无不惋惜。 “还以为自己找到什么关键的线索,可惜还是不成。实在不行,我便直接将秦嬷嬷请回来吧?我觉得萧烨他……”姚念说着说着,却被予墨打断。 “明明知道是关键的线索,王妃就不应该轻易放弃。” “你的意思是……?”真要去陈府找人? “我的意思是,你再好好想想她同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最后一句话,是…… “我不过是陈大人家的一个妾室,平日里除了侍奉主人和进香拜佛外,再无旁事,更不可能会与你家有什么怨结。” 这句话,有何特殊吗? 见姚念未明,予墨继续道:“她这话说得寻常,只是……她若为了拒绝你,似乎没必要提到进香拜佛的事情,这是想透露些什么吗?” “嗯……去帮我查查,陈大人的家眷,平日里都去哪处寺院进香。” “这个简单。” 又是和橘叶共处几日,姚念愈发觉得这丫头实在是伶俐不输予墨了。 每每萧烨回来,她便自动回避,丝毫不会有何别有用心的举动。 姚婷虽然又得了一个入宫的希冀,似乎还在唆使桑叶时常暗中窥视凝光堂。姚念对此本已是习惯,反正有明月收下的女近卫们,桑叶如何也不可能溜得进来。 但是橘叶每每察觉,却还是会向姚念解释:“这并非太妃吩咐下的作为,还请王妃小心。” 这倒也算个机会,姚念便似随意般的问她:“橘叶姐姐和桑叶姐姐,可是一起长大的么?” 橘叶淡淡道:“并不是,桑叶的爹娘便是李家宅邸中的人,奴婢是后来才来的。” “许是你们两个人总是在一起服侍母妃,我总以为你们是姐妹呢。” “其实近来有婷姑娘在,奴婢已经很少近身服侍太妃了。”这语气中带了一点黯然,但很快消逝,“兴锦坊那边也暂且不需要奴婢,奴婢这才可以来王妃身边讨个巧。” 姚念环顾左右无人,低声对她道:“橘叶姐姐别怪我说话太直,同样都是太妃身边的贴身侍婢,那桑叶不过是嘴上伶俐哄得太妃开心,便赚得不少赏赐;姐姐每天忙碌的都是生意上的大事,却得不到太妃欢心,我替姐姐不值。” 橘叶闻言,略有尴尬的笑了笑,才道:“这也不怪太妃……是奴婢能力不足,让兴锦坊……” 姚念竖着耳朵听,橘叶到底还是有戒心的,发觉自己说的太多了,赶忙收声。她便也不再qiáng行继续话题,只是道:“累了半日,饮一口水,我们歇歇再继续。” 又过了几日,予墨终于找到了景夫人日常参拜的那所寺院,倒也不是什么隐蔽的去处,而是京城中香火鼎盛,贵人云集的罗严寺。 “景夫人去参拜倒也没有固定的日子,但据寺众人说,她一个月至少会来两次,这个月她只来过一次。” “你是说……让我去碰碰运气?” “如今已经到月底了,可以试试。” 姚念也觉得可行,只是……如今橘叶每日都在凝光堂中,自己出去倒是不大容易。 那就带她一起出去咯! 这日傍晚,橘叶完成了自己一日的任务,正准备回自己居处,却被姚念叫住。 “橘叶姐姐……在府外可有何亲人么?” 橘叶惊讶,旋即低头,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私事同王妃说。 “我家乡虽有很多同姓的亲戚,可唯一亲近的也只有母亲了。”姚念的面庞在夕阳下闪过一抹柔色,对她道:“听说罗严寺香火鼎盛,为亲人求平安最为灵验,我想出府一拜,若你也有牵挂,可以一同前去。” 橘叶双唇微张,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第52章 祈愿(加更) 转眼就入了冬, 京城的天气如今是一日比一日冷了。 到了这在户外待不了多久就要开始跺脚发抖的时候,有地龙和火炉的室内就更让人留恋。 不过最为留恋的, 当然还是烘了一夜,积蓄了很多温热的厚被子里了。 现在的姚念就是这样, 明明已经过了自己昨夜信誓旦旦说过要起的时辰,还依旧半梦半醒着不愿意起。 “念念,该起了。” 梦里有一只小狗一只在舔舐自己的脸颊,姚念不耐烦的挥手,声音还带着睡意:“别闹……” “如今是谁在闹?今日我们不是有要紧事吗?”萧烨真的觉得自己很冤枉了。之前一刻钟,他已经对她试过了所有温柔的唤醒方式,可惜似乎都没有奏效。 她哼了一声, 翻身压住了他的胳膊,来回蹭一蹭,“我知道……再睡一会不碍的……” “怎么不碍, 快,一会橘叶都要来了。”萧烨无奈一笑, qiáng行带着她先坐了起来, 掀被子。 橘叶的名字和瞬间到来的冷意, 果然成功让她睁开了眼睛,但仍旧贴紧萧烨这个热源不肯放。 用带着凉意的手去摸他的脸颊,她含糊问道:“你今日……要去gān什么来着?” “去见你的魏大哥啊, 你忘了?”萧烨语气里带了点酸意。 姚念这才彻底的清醒过来,赶忙转过身来对他笑眯眯道:“什么魏大哥啊,我只知道扬州魏二公子, 去跟他谈生意吧,把他的钱都给我赚回来啊!” 萧烨起身披上了外袍,坚持纠正她:“不是赚他的钱,而是我们要一起去赚东桑的钱。” 姚念也缓缓下了地,开始梳头,腹诽他的严格。 外面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由于方才的一阵磨蹭,他们确实要加快速度收拾自己了。 好在她只是要去拜佛,不必隆重打扮。珍珠粉没有拍很多,轻轻描一个弯眉,一身素色锦衣,外罩一件厚厚的银白氅衣,便已经可以准备出门了。 帮她将氅衣的系带又紧了紧,萧烨对她笑道:“别冻着。” “你也是呀。”姚念亦对他笑道。 两相愣了愣,他们才相视一笑,她踮脚凑上去,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 坐上了马车,她手中握着火炉,心里也是暖暖的。 如果眼下没有这么多糟心人和糟心事,这个冬日同他就这样窝在王府里过也是很舒心的吧。 天气冷,罗严寺的香火却依然盛。 快到年下了,不少香客都来上香,为的是祈祷来年顺遂。 寺中众生平等,不管是王妃还是平民,皆在大雄宝殿中俯首膜拜,没有什么特殊的款待。 姚念带着橘叶,两个走进了宝殿,只见三座佛像俱是宝相庄严,两肩堆满了积年的香火。 她为母亲诚心许愿,将三炷香火递给了橘叶,自己起身。 待橘叶回来,她道:“你也为自己的家人拜一拜吧。” 橘叶听话点头,也跪了下来,虔诚许愿。 姚念看了她一会,见她似乎确有很多祷告要做,便又环顾四周。 似乎……没有见到景夫人的身影呢。 果然这样偶遇,还是难度有些大了吧。 待橘叶起身,又以为小沙弥走过来行礼。 姚念递上了香火钱,又道:“我们还想尝尝这里的斋饭。” 罗严寺的斋饭也是以可口闻名,所以有此要求的香客也不在少数,小沙弥并没惊讶,双手合十道:“请随贫僧来。” 大雄宝殿之后还有后殿,殿后是一排排的禅房。 小沙弥为她们二人寻了一间清净的房间,端上了饭菜,便先离开了。 姚念忽然局促着开头,“方才我给的香火钱……只是我积攒的一些私房钱,并不多,你能不能别告诉太妃?” 这样的要求,只要是个尚有良知的人,恐怕都没办法拒绝吧? 橘叶惶恐的站起身来,皱眉道:“奴婢、奴婢定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姚念只是温和的点点头,“那便谢谢你。” 这样的态度,似乎还是不十分相信自己呢。橘叶心中愧疚,自然而然的想挽回姚念,“奴婢还要多谢王妃今日带奴婢出行。” “嗯?” “快到年下,总是有些思念亲人,来这里祷告一番,心中安稳许多。” “你的亲人不在京城么?” 橘叶摇了摇头。 “如今是越来越冷了,我刚刚得了例银,正准备给母亲买些棉花和布匹赶制冬衣,你家人需不需要?”如今都已经这般冷了,姚念当然不会到现在才想到为母亲做衣裳,当然只是说辞。 这话着实戳中了橘叶,“其实奴婢早就为父亲做好了几身冬衣,只是……不曾在京城认识一个同乡,若让人捎回家乡,怕人家觉得谢钱太少,不肯收。” 姚念顺势问道:“你家乡在哪里?” “在齐洲。” 齐洲……姚念想了想,巧了,自己那生意可不是最近要扩到那里了?她便笑道:“这倒好办,今日回去了,就gān满jiāo给我,听王爷说他那边有人过两日要往那边去呢。” 橘叶愈发惶恐,赶忙摆手,“这可使不得,奴婢怎敢劳烦王爷和王妃……” “顺路嘛,又有何麻烦?反正麻烦的也不是我。”姚念起身扶着她坐了下来,笑道,“你的谢钱我不要,可我总愁挑不到最实用的好料子,你可以帮我挑一挑?” 挑布料是橘叶擅长,话已至此,她便欣然应允下来。 眼看斋饭也用过了,似乎也没什么理由再在外面流连,姚念还是有些不死心,对橘叶道:“听说上次茶花宴上认识的一位夫人也来了,你在这等我,我出去看看能不能碰见。” 橘叶乖乖的点点头,应了下来。 姚念裹紧了自己的氅衣,决定若再见不到那个人,今日便要放弃了。 可或许重生的她就是运气比别人好几分,那院内来回穿梭着的香客中,还真让她逮住了那魂牵梦萦之人。 殷切的凑近,不到十步距离之时,景夫人也发现了她。 “这么巧,夫人也来此地进香?”虽然这么说显得十分假,但她一时半刻也找不到什么好说辞了。 景夫人却不买账,只是对她行了个礼,道:“妾不打扰王妃参拜了。” “夫人稍等!”姚念赶忙抓住她的手腕,也顾不得这四处都是人了,低声急切道,“我知道夫人不想多管闲事,可若不了解当年真相,我和我夫君的性命恐怕都难保,所以夫人不说,便莫怪我苦苦纠缠。” 听她说得这般严重,景夫人倒是微微瞥过了头,不发一言。 姚念却反倒放开了她,“你今日不理我也无妨,下次你来时,我还会来。” 带着橘叶,她肯定不能立即和景夫人深谈,所以就算现在抓住了也是无用。她心中盘算,还是只能这般离去,回了王府。 直至傍晚,萧烨才回来,又在嘉善堂同他母妃叙话一阵,用了晚饭,才回来。 “今日谈得怎么样?”姚念对他那边的情况也是甚为感兴趣。 “谈得挺好的。”萧烨任由她摘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袍,道,“魏二公子是个聪明人,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也是不逞多让。谈得倒是顺利,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总觉得他是在瞪我。” “……是你先瞪他,他才回瞪的吧?” “嗯……有可能。”萧烨决定不再纠结于眼神的事情,一把拥住了她,低声道:“不过若是一切顺利,从年后第一拨chūn茶下来的时候,便要装船开运了。” “那就说明……到时候铜矿也要归我了?”姚念笑得眼睛圆圆像两个铜板,清醒过来才想到补充一句,“归我们了?” “嗯。”萧烨眉头微皱,等手里掌握了一些资本,他应该可以开始考虑该怎么对李家了。他反过来问她:“今日去进香可有何收获么?” 萧烨自然不知道她寻找景夫人的事,她自然只用说橘叶的事情便好了。 简要的说了一番,萧烨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看来收服母妃身边的这个心腹是指日可待。” 有些话本不该明问,但此刻她就是想问:“你不问我为何要收服你母妃身边的心腹吗?” 萧烨倒也没有惊讶,还是用寻常的语气对她道:“不管做什么,留个人,总是有用的。” “举个例子呢?” “举个例子,若有一日你又触了母妃的霉头,被罚个跪,挨个打什么的,起码能有个人帮你通风报信么。” …… 姚念实在无言以对,原来在萧烨眼里,自己还是只有挨打的份吗?气得她先打他一顿。 萧烨又无辜起来,“到时候我就一路飞奔,赶紧把我的宝贝儿救出来啊。” “哼,等你来救,我早凉了。”对这个回答,姚念还是不大满意。 “别瞎说。”萧烨捂住了她的嘴,继续道:“这辈子不管是念念,还是我们的孩子,我要你们都可以仰仗我。” 孩子?哪来的孩子? 姚念心里一惊,明白过来。 前世便是这个时候,她怀上了那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阿念:阿烨真的很严格。 今天是勤奋的水星菇,加更啦,希望大家喜翻!(鞠躬) 第53章 女冠 可惜, 萧烨现在所说的这个孩子,应该是不会到来的吧? 姚念出言试探, “萧烨,你很期待那个孩子吗?” “嗯, 难道你不期待吗?”他的唇轻贴着她的耳朵,“等我们的孩子降生,至少不必再担心母妃对你有那些无聊的指摘。” “如果你只是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带来这种好处的话,还是算了吧。”姚念心还是冷了冷,果然他们二人现在都是不需要一个孩子的。说着,她离了他的怀抱,独自去梳洗。 萧烨不解, 他只是说这个孩子可以稳固她在王府中的地位,这不过是个事实而已,说错了吗? “我惹你生气了?”他凑过去, 想要问个清楚。 她心中虽然有气,却又觉得此时去翻旧账主动引战有些没有必要。 现在他们夫妇相处终于有了些默契, 种种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她不想打破眼前的和谐, 于是只是暗自先压住了心中的火。 她梳洗完毕,只着里衣,还是钻到了他怀中。 “我没有生气。”这句算是口是心非。 “只是我们已经不再上一世了, 那个孩子,也不一定会在完全相同的时间来吧。前世都没能保护好他的话,我们会不会不再有这个福气了?”这句倒是半真半假。 萧烨笑了笑, 低语道:“就算没有福气,也要尽力去尝试啊。” “……你怎么什么话题都能扯到这里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那夜似乎真的是神情认真,专心出力,两次后才放她沉沉睡去。 到了腊月,真正到了数九隆冬时节。 教导宫中规矩又哪需这么长时间呢?其实好早以前橘叶该教的就已经都教完了,只不过姚念让她先别如此禀告太妃,而是每日再接着来凝光堂,总比在太妃身边宽松些。 予墨有了闲暇也会回来,三个人一起闲话家常也是开心。 橘叶亲手缝给爹的棉衣已经被送达了齐洲。直到负责送去的人从齐洲回来禀报,橘叶才知道姚念又私下添置了不少年节用品和粮米一并送去。 “王妃,这怎么成,让您为奴婢破费……” 姚念却摇头笑道:“还记得我未出嫁前,每年到了年下都是最难的一段日子,我和母亲时常要四处借钱度日。我便想着,既然去这一趟不容易,gān脆多给你爹带点东西。” 橘叶相比也是与她感同身受,几乎哽咽起来,“奴婢真是,不知该如何感激您了。” “不必谢。”姚念帮她擦gān眼泪,没再多说什么,但却已经感受到她们两人之间愈发亲厚。 橘叶离了凝光堂后,予墨才在姚念身后幽幽道:“看来王妃即将又要收获一个心腹了。” 姚念笑道:“我怎么闻见了一些醋味?” “可惜我家早没人了,没机会收点王妃送的年节礼物。” 姚念笑道:“我送给郑rǔ娘一家也是一样的。” 予墨不置可否,忽然又正经起来,问道:“根据寺中沙弥透露的消息,景夫人明日又要去了,你可还要再去吗?” 不管在哪里,钱总是最好使的东西。自带着橘叶第一次去了罗严寺后,她又去与景夫人邂逅了两次,却依旧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再过几日就要开始更加紧张的准备进宫的事情了,她明日还算闲,gān吗不去?“去。” 这次再去,姚念都没心情再想什么偶遇的理由了,还是原来一样的拙劣。 “景夫人,这么巧,你也来上香啊?” 没想到,这次景夫人却对她如此道:“不知王妃参拜了这几次佛寺,有没有兴趣再去一去道观?” 这是何意? 她还没能读懂,但却直接点坚决道:“夫人如果要去,那我自然有兴趣。” “好,请随我来。” 两辆马车从罗严寺的门前驶走,向着城外驶去。 “王妃,道观一般建造山中,恐怕这马车是上不去的。”予墨提醒道。 “马车上不去也要走啊,看来她真的是知道什么。” “但还是小心吧,只怕她会将我们当成她的敌人。”予墨叹了口气,有些害怕,“早知道便带着明月了。” 姚念不以为意,“别在这当事后诸葛亮了,一会儿若有什么事,你就赶紧跑,知道吗?” “知道了,王妃身qiáng体壮,至少还能抗一阵。” 正讨论着,就有景夫人的婢女道:“王妃,前面山路,请下来步行。” 她们两个人相识,皆是了然。 寒冬腊月,山中景色只剩萧索。就算最近没有下雪,山上水汽重,各种枯枝上都结满了一层白色的霜,更添寒意。姚念手中的暖炉早就凉了,她gān脆不拿着了,专心提裙子上山。 好在自小是吃过苦头的穷人家姑娘,否则这山还真不是这么好爬的。 雾气重重中,她看到一座小小的道观在半山腰处若隐若现。 那道观看上去非常老旧,年久失修的模样。姚念微微皱眉,“这里……” “很破旧对吧?”景夫人回头对她冷哼一声道:“这可还算是你们王府的产业呢。” 姚念疑惑,快步跟上,终于走到了道观门口。 大门紧闭,景夫人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面目平常,身穿灰蓝色道袍的女冠。 “夫人,这是……?” “她是玉清需要见的人,让我们进去。” 女冠点点头,让一行人走了进去。姚念环顾四周,这说是一座道观,实际上里面连个供奉都无,院中放着一捆刚刚捡回来的柴,还没来得及烘gān。 她一边走,一边问景夫人:“玉清是谁?” “我的外甥女,也是你丈夫的姐姐。” 这条消息太过爆炸,以至于直到走进了那屋中,姚念的嘴还在张着。 萧烨的姐姐?那不应该是王府中的郡主吗? 为何,为何会在这里? 屋中的女冠玉清穿着湖水蓝的一身道袍,在这寒冬腊月中显得有些清减。她正坐着,双手剥着一种山中常见的果实,见到景夫人,便露出笑容。 “姨母,你来了。” 这一笑间,她同姚念四目相对。 这双眼睛,上扬的眼尾,似乎真的和萧烨有些相像。 见到陌生人到来,玉清几乎没有惊讶,只是对她微笑点了点头。 “玉清,这位是现在的康王妃。” 听了这句话,玉清才稍微有些反应,微微惊讶的看她良久,才道:“是位美人呢。” “我又给你带来些蔬菜粮食,好过冬。” “又劳烦姨母了,我去端吧。” 说罢,玉清便快步出去了。 姚念再也忍耐不住,问向景夫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景夫人却反问她,“我方才已经告诉你了,怎么,你不信?” “我……你能先告诉我,她的母亲是谁吗?你姐姐?”她现在脑子真的很乱,尤其是看到了这位面容清隽的女冠之后,就更加想不清楚了。 景夫人却不再理她。 姚念真想冲她吼一句,这个态度,我真的很不喜欢! 玉清从门外进来,却对她笑道:“我姨母脾气不好,不爱理人的,有什么事,你可以问我啊。” 这倒也好,只是这不经心的态度,也让姚念心中没底。 景夫人叹了口气道:“你们王府的事情,我本就不知多少,既然已经带你到了这里,那你便自己去问吧,我先回去了。” “姨母慢走。”玉清一身清灵之气,转身对她道:“你坐啊,快告诉我,阿烨如何了?当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个小婴孩呢。” 姚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他……很好。” 就是已经死过一次了而已。 “我们不是同父异母,我们是同胞姐弟,你知道吗?” 姚念突然觉得前世那个战战兢兢的自己又回来了,没办法,一时间接收的信息太多了,她只能低头无言以对。 况且,眼前此人所说的,同秦嬷嬷当时说的亦有很大不同。 玉清一直在等她开口,她倒也不好一直沉默下去,只得小心的试探道:“玉……姐姐和王爷,都是……阿景的孩子?” “是啊,我们的母亲,姓景,名唤馨娘,姨母名唤芸娘。” 玉清虽然态度温和,可似乎打定主意,姚念问什么,她才会说什么。 “王爷不是太妃亲生子,这我倒是之前碰巧了解到的,可是……却没听过景夫人的的事情。”姚念咬咬牙,还是决定将从秦嬷嬷那里知道的消息先都告诉她。 二十年前,康王府中的正妃还是韦氏,而皇商出身的李氏只是侧妃。那时李氏同府内舞姬几乎一同有孕,舞姬先到了产期,却是血崩之兆,最后孩子也没能保住,一尸两命。几日后李氏诞下世子萧烨后,亲自指证王妃韦氏毒杀了舞姬母子,韦氏被废后自尽,李氏也就顺理成章的做了新王妃。 此乃韦氏手书的血书上的内容,但也只是她的怀疑,没有证据。秦嬷嬷当年没能将血书jiāo到先王手上,二十年后,才将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寄托在了姚念身上。 玉清听了,叹了口气道:“你说的那位嬷嬷是王府中伺候王妃的,难怪她不知道我母亲。” 嗯?姚念和予墨相视皱眉,难道这位景夫人还不是王府中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小王妃的种种隐瞒,我们宵夜哥哥不是太傻不知道的好吗,他只是给他老婆足够的尊重不去深究而已啦。 (小声嘀咕:不过早晚都会再挑明的啦) 第54章 除夕 眼前的玉清常年住在山中道观中, 早就养成一副淡然的性子,姚念没有这么多时间留在这里, 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一问一答下去了。 “玉清姐姐,我知道我这样一个陌生人, 贸然闯入这清净之地,要你说出当年的实情,是有些qiáng人所难,可……” “清净之地?这里算不上吧。”玉清依旧笑着,向她款款走来,“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罪恶。我当然愿意将这些罪恶都讲给你听。” …… 下了山,重新坐上了马车, 她脑子里乱极了,只能一点一点将秦嬷嬷的故事和玉清的故事对照来看。 有可能韦王妃临死前猜测的都是错的。 二十年前,那个血崩难产而死的舞姬, 她的孩子可能是真的没有保住。 但是李氏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可以抢来。 王府中的景夫人在几个月前已经怀有身孕,为求活命, 与李氏定下协定, 带着三岁的女儿自请上山清修。 李氏在失去舞姬的孩子后, 便又想到了景氏,来道观要夺走她的儿子。 一番争抢后,景氏终究是敌不过李氏qiáng权, 失了儿子。 万念俱灰之下,景氏将女儿托付给了妹妹,自己奔去了王府, 说是要以死明志。 从此玉清便再没见过自己母亲回来,姨母也未告诉过她。 但从后来李氏诬陷韦王妃,随后登上王妃之位来看,恐怕景夫人的结局是凶多吉少。 真的是一个十分悲惨的故事了。姚念叹了口气,对予墨道:“回去悄悄给道观里也送些东西吧。” 予墨点点头。 可这故事就算太悲惨,她现在也不能尽信。 生得像又如何?这世上这么多人,生得像也可能是巧合。姚念还带着一丝怀疑,有些怕自己是陷入了别人有心设好的圈套。 于是回府后,她立即找到了萧烨,要帮自己查王府名下全部的产业。 查这事,倒也是满像现在他们要做的事情,所以萧烨倒也不曾怀疑过,过了几日便通通拿来。 果然,王府名下真的有一座道观。 她心中森冷,一个悲惨的故事渐渐确凿起来,才真让人感同身受。 “怎么了?”萧烨看她看着那簿册脸色难看,便问道。 她摇了摇头,指给他看:“我只是觉得康王府竟然还拥有一座道观,有些奇怪。” 萧烨自是不知情的,“这……我倒也没听说过,可能是前几代留下的,这么多年无人看管,怕是坍圮了也不一定。” “那等天气暖和了,我们不如一起去那座山里看看?” “可以啊。” 看着萧烨那副毫不犹豫便点头答应的傻模样,姚念又想到了今日在在山上所见所闻。 他便是在那座道观出生的么? 刚刚降生便被迫离了亲生母亲,想来也至少撕心裂肺的哭过几次才遗忘了母亲的怀抱吧? 她生出了一些怜惜之情,竟然有一瞬生出不忍让他知晓真相的想法。 眼前的萧烨越是一副无知的模样盯着自己,她就越发心酸,实在忍不住,只得拽过他的衣领,在他脸颊上狠狠嘬了一口。 眼看到了除夕,阖府进宫赴宴的日子。 上次去瑜园赴宴,比起这次来,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次姚念不仅无法左右姚婷的着装了,连自己的着装和妆容都不能自己挑选——亲王王妃入宫,只能穿着礼部规定下仪制的大礼服。 说来好笑,她前世可从没有机会穿上这身象征身份的礼服。 既然这次穿上了,机会难得,自然要在镜子前仔细照一照。 她来回正反照着,头上的八树步摇冠在叮当作响,茜红色的礼服上用金线绣着的瞿鸟在衣料的翻飞下也有振翅欲飞之势,轻盈灵动。 她转头看向也在整理礼服的萧烨,问道:“如何啊?” “很漂亮了。” 听上去有些敷衍,姚念撇撇嘴,又抬起手摸了摸袖子。奇怪,这亲王王妃的礼服,粗略看上去看算有模有样,怎么针脚看上去这样粗糙? 时辰到了,来不及再想,康王府一家,外加一个王妃的堂妹,带着数十奴仆,登车入宫。 禁宫巍峨森严,在如血的夕阳下更显诡谲。 姚念只撩开车窗帘片刻,便又放了下来。这景色不是能打动她的那种。 萧烨问她:“这次予墨姑娘不来了?” “她本说来也无所谓,我便没让她来了。”姚念道,“有了上次的经验,难道还要让她面对萧佑桀?” “咳,也许她就是想面对呢?” 她皱眉,“什么意思?” “随便说说而已,我知道什么?”萧烨笑道。 皇帝在元德殿设宴,他们到时,殿中已经坐了不少亲王贵戚。 太妃一个人便发挥自己商户女的特长,在年长的王妃、太妃中左右逢源,jiāo际往来。 萧烨带着姚念先来到一堆穿着矜贵贵人中,为她介绍:“宁王妃你已经认识了,这位便是宁王,这几位也都是我在弘文馆的同学。” 她赶忙点点头,得体的行礼。 萧烨面颊有些微红,要继续介绍她给这些人,“咳,这是……” “我们知道是谁,便是小王爷天寒地冻时也偏要策马去看的那个姑娘嘛……” 不知是谁促狭出声,姚念抬头看时,只见哄笑一团。 看向萧烨,他也目光闪躲。 jiāo际一阵,她可没忘了自己可还是有任务的。 萧烨对她点点头,“去吧,小心点,让明月跟着。” 那边,一身藕合色宫装襦裙的姚婷早就频频看向她,目光有些焦急。 明月直接道:“据奴婢查探,三皇子和几位皇子在后殿稍歇呢。” 姚念吃了一惊,好家伙,原来到了皇宫禁苑,明月还是能来去自如的探查,先王养下的这对兄妹也真是神乎其技了。 姚婷点点头,信心满满,道:“姐姐不必管我,我自己去便是。”说罢便往外走。 “哎,等等啊……”姚念皱眉,“你不同我商量商量?” 其实今日要在禁宫中任由姚婷勾引皇子,她也是有些心虚害怕的。姚婷失败不算什么,连累了她可就不好了。 “有何好商量的,姐姐不相信我的能力吗?”姚婷对她不屑一顾,她的自信来源也很简单,那日既然三皇子能直接从她颈上夺走那快石头,又为了她一人大费周章的邀请康王府所有人,她又何须使什么计谋呢? 姚婷的“能力”究竟有多qiáng,姚念可是自己亲身领略过的,哪有不信的。她叹了口气道:“我当然信你,可是……那三皇子身边都是天潢贵胄,姐姐是担心你一个冒失,惹来杀身之祸……” 可姚婷却似乎反而被激起了更大的斗志,直接摆了摆手,道:“姐姐还是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罢,她便只留下了一个袅娜的背影给姚念。 这、这倒霉丫头,害我时这么jīng明,现在竟然也蠢起来。 姚念哼了一声,随她去吧。 “明月,去看着她都和三皇子说了什么,不必gān涉,如实回报就成了。” “好的。” 后殿摆了茶桌,几个皇子正在这里稍坐。萧佑桀相熟的五皇子在,太子和嫡出的几个皇弟也在,故而两边人这茶喝的都并不自在。 萧佑桀品了一口茶,另一只手摩挲着几日来陪伴他的那块小石头,又想到了他的那个世仇。 哼,今日他摆了这么大架势,她该来了吧? 正想到这里,果然有一个女子不顾内监的阻拦,贸然闯进了后殿。 不是她。 “大胆!来者何人?”七皇子起身,呵斥。 几位皇子也一并起身,看着这不速之客,提防。 姚婷喘息不已,握紧了拳头,一步一步走近了萧佑桀。 “民女找三殿下有事。” 太子本稳重,此时见了这般情景,轻笑一声,道:“诸位皇弟莫慌,看来这姑娘是专来找三弟的。” 萧佑桀面上依旧笑着,手中力道却重了起来。这个不知轻重的女人,在做什么? 见三皇子久久不言,姚婷抬起手,昂起了下颌,按照自己已经在王府练习多次的姿势来,“请三殿下还民女的东西。” 萧佑桀眉眼一瞥,问道:“哦?我欠你何物?” “便是你手中之物。”见到他手中还握着那块石头,姚婷愈发笃定。 “呵,这是你的?”萧佑桀抬起手来,自己端详着,眼神迷离。 这女子自己撞上门来,让太子继续误以为自己是个荒yín无度,不思进取之人也是好的。 “是、是我的。”姚婷咬咬牙,应了下来。 “若我没记错,你可是叫……姚婷?” 听到他这般记得自己的名字,姚婷愈发欣喜,点了点头。 “咳咳,时候不早了,诸位皇弟,我们先行入座吧,让三弟在这里同这位姑娘……” 诸位皇子亦觉得尴尬,纷纷按太子之言抬步要走,却见萧佑桀二话不说直接攥住那女子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既然你如此想亲近我,我便成全你,你今日不必出宫了。” 姚婷只觉得沿着手腕,寒意顿时蔓延全身。她是不是想错了?萧佑桀看向自己的眼神,为何这么可怕? 此时太子却道:“三弟又得美人,恭喜了。” 诸位皇子也跟着附和恭喜。 几日后,在碧樉宫中忍受折磨的时候,姚婷会暗恨,就是那日此起彼伏的恭喜声,让自己判断失误,丧失了最后一次脱身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叶羞羞扔了1个手榴弹,菇菇含泪受宠若惊~ 第55章 锦裂 直到宴席开始, 威严高仪的帝后携手登位,诸位皇子公主也纷纷落座, 姚婷还没回来。 姚念行过礼后,坐在座位上, 有些坐立不安。 直到明月飞快的走了过来,在她身后躲着,低调的隐匿自己。 皇帝开始举杯说祝词,众人一同起身举杯。 这杯还要举一会儿呢,姚念赶忙低声问:“如何了?” 明月脸色苍白,似乎也是被吓到了,“婷姑娘被、被三皇子宫里的侍女带走了!” “这么利索?厉害啊……”姚念都有些不可置信, 看来姚婷真的是能力非凡了,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可奴婢瞧着, 那三皇子可怕的很……”明月心有余悸,只一个眼神, 那三皇子就给自己吓个够呛。被带去碧樉宫的姚婷, 她到底是一步登天还是掉入火坑? “你怕没事, 只要我那堂妹不怕,就够了。”她冷笑两声。 萧烨也听见了她们之间的对话,此时拽拽她的袖子, 低声提醒,“收声,母妃在看你呢。” 姚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陛下在讲话呢,她不看陛下,看我做什么? 说了好一会儿话,皇帝终于举杯,众人皆饮,这才开始歌舞欢宴起来。 宫廷美馔一道一道的上,姚念心系在别处,却是食不知味。 萧烨与她碰杯,一边别过头来低声问道:“如今已经如你所愿了,还想什么?” “这……也太轻易了,总是让人不安。”她小饮了一口酒,只觉得喉咙灼热。 此时殿中的显贵们纷纷开始宴饮,与自己相熟的亲人朋友碰杯,庆祝新年的到来。舞姬轻歌曼舞,身姿摇曳,于殿前飞扬着,夺去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内监突然跑到了亲王坐席这边,直直就找到了康王和王妃这里。 “奴婢是碧樉宫人,三殿下让奴婢知会王爷王妃,贵府上的姚婷姑娘今夜会留在宫中。” “今夜?明日呢?”姚念许是被酒气冲了头,直接如此问道。 萧烨拍了一下她得到胳膊,赶忙跟内监笑道:“内子醉了,口无遮拦的,还望公公莫怪。” “无妨。”那小内监也是见过不少市面的,何曾对姚念就大惊小怪起来。 “那便多谢公公告知了。”萧烨点点头,随手塞给那小内监一点银子,过年了,总要意思意思。 “还有,三殿下想拜托王妃一件事。” “我?”姚念睁大了眼睛。 小内监仍是一副宠rǔ不惊的模样,“三殿下托您将此物物归原主。” 不用看,姚念也知道自己手中是何物了,那块石头。 忽然,方才的那一口小酒带来的热气消散殆尽,她竟开始出冷汗。 果然主动招惹这三皇子不是个好主意吧? 萧烨见她怔忡,便又向那小内监道谢,打发他离开了。 殿前的舞姬舞到了乐声急处,大珠小珠落玉盘,舞姬的腰肢也跟着转得快起来,皇帝带头叫好,惹来更多人的喝彩。 萧烨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姚婷已经确凿成了他宫里的一只蝼蚁,她的命数,都再与我们无关。” “姚婷是成了蝼蚁,不足为惧。”姚念皱眉,脸色有些汗湿的cháo红,“我怕他会连带着将予墨还有我们当作同一个蚂蚁窝里的蝼蚁,一并烧了。” 这死法似乎有些残忍,萧烨却被她这说话啊逗笑,“念念终于开始担心起‘我们’的安危,为夫倒是颇为欢喜呢。不过你放心,这予墨和姚婷,在萧佑桀眼中就不是同一品类的蝼蚁,所以他绝对不会如此简单的将咱们一锅端,明白吗?” 姚念还是心神不宁的,抬头一瞥,看见大殿对面的萧佑桀正坐得歪斜,那双邪气bī人的眼睛可不正是也在看着她和萧烨这边么? 萧佑桀扯了扯嘴角,对他们一笑,漫不经心的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萧烨镇定自若,回敬一杯。姚念见状,也是不得不举杯。 李氏坐在他们这桌的斜后方,也瞧见了萧佑桀的示好,按捺不住,对萧烨道:“烨儿,三殿下既请了咱们来,你还不亲自上前去敬酒,怎能隔着大殿这般不讲礼数,让人瞧了笑话?” “母妃……”萧烨有些皱眉,这萧佑桀这么一副不好招惹的样子,他远远回敬便已经是给了面子,竟然还要上千去么? 李氏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快去,顺便将你舅舅的事和殿下提一提。” 萧烨深深出了口气,复往酒杯里斟酒。 姚念将自己的酒杯也摆到了他面前,“我同你一起去。” 萧烨对她笑了笑,反问道:“这时倒不怕了?” “反正已经是招惹了,大不了让姚婷去扛呗。”她随便扯了两句,其实只是不想他心里难受而已。 萧烨叹了口气,心中知道这样不行,李家想要亲近三皇子,这次他身为亲王也不该亲自出面,否则就又将自己给掺和进去了。 正想着该怎么躲过这一次,起身时他一转身,却看见正弯腰起身的姚念,宽袍大袖的一角被压在了桌角之下。 “念念——” “嘶啦——” 一声锦裂脆响,将满殿的目光都引到了这桌来。 本该是最为耐穿的古香缎,且还是按照礼部仪制,皇家绣娘jīng心制成的礼服,如今却不合常理的从手臂处裂开了一大道口子。 如此隆重的宴会,大殿中自然是灯火通明。那一段从裂口中露出的雪白肌肤,在灯光掩映下更显得暧/昧而不合规矩起来。 随后而来的根本就不是窃窃私语了,而是毫不留情的放声议论与嘲笑。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萧烨先用了外袍脱下来将她裹住。接下来在那元德殿中李氏是怎么给了她一个如死一般寂静的眼神、她怎么被母仪天下的皇后含笑带去了内殿换衣裳、又怎么回到了宴会中的,她都不记得了。 待到回王府的马车上,她才仿佛大梦初醒,趴在萧烨的肩头哭得伤心。 那泪珠涟涟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可是萧烨还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你、你还笑!”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皇后赐予的宫装,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在皇后面前是如何表现应答的,更加无地自容起来。 “好了,别哭了。”萧烨抬起衣袖帮她耐心的擦掉泪水,一面装作不快道,“该哭的人是我才对吧?” 可她还是止不住的委屈,抽噎着问道:“你哭什么?” “我妻子的肩膀都被一百来号人看去了,我不该哭吗?” …… 她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抹泪。 “不过,幸亏念念的衣袖扯破了,我们才能不过去给萧佑桀敬酒不是?”萧烨将她搂在怀里安慰,“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个……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欺负她最近没有好好读书了是不是!? 萧烨却没给她解释那句话的意思,而是继续道:“我知道你方才在怕什么,不就是怕萧佑因着姚婷也桀盯上了咱们,伺机报复么?放心,他不敢,再怎么说,我也是有名位的亲王。” “说、说大话。”姚念一抽一抽的,不忘嘲讽他。 “其次!他与我生了隔阂也好,至少可以让舅舅没得机会去攀附。” 这话姚念就不大爱听了,她可是希望李家和萧佑桀一起覆灭的,萧烨这心思明显还是在保李家么。 心头火起,她握紧了拳头便给他来了几下,“没机会、没机会,你光想着他们,你想想我,再想想你自己!” “我……我自己怎么了?”萧烨一头雾水。怎么自从袒露身份以来,似乎受的这种皮肉之苦反而越来越多起来? 姚念本是又想到了他生母的事情,却也知道这事也急不得,只得转了语气,道:“你的钱,赚到没有?没有钱狠狠地砸下去,李家凭什么听你的?” “有道理……” 不过就算用钱将李家打压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她也想象不出来李氏会变成低声下气的模样。 李氏! 想到太妃,姚念忽然回忆起方才自己在殿上裂了衣裳之后,接收到的,李氏那个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自己给她的康王妃丢了这么大的脸,她会轻易放过自己吗? 二话不说,她就想跳车。 “哎!作什么这是?”萧烨本就缠着她的腰,怎能轻易让她跳车成功。 “你母妃肯定又要狠狠罚我,我看我还是先回自己家待几天……” “王府才是你家,什么自己家?”萧烨皱眉,叹了口气道,“再说了,那礼服裂开,就是意外,又不是你故意为之,我看谁敢罚你?” 这话说的时候倒是显得有几分霸气,然而现实总是爱打人脸。 刚刚到了王府门口,橘叶便在等着他们两人下车后传话。 “王妃,太妃有令,命您连夜将毁坏的礼服修补完美,明日一早再去嘉善堂领罚。” 萧烨眉头紧锁,要往里冲,“本王去同太妃亲自说。” “哎,别去了。”姚念看了看一脸怒气的萧烨,还有前来传话却是一脸歉疚的橘叶,还是拉了拉萧烨的衣角,低声道,“算了,一夜时间,来得及的。” 橘叶本就受过姚念的恩惠,终究是个善心的姑娘,此时主动道:“奴婢陪王妃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王妃出洋相咯!不过那画面想想还是很因缺思厅的~ 第56章 真相 深夜的凝光堂是一片灯火通明, 萧烨在房内来回踱步,可惜对针黹上的事情, 他可是一窍不通。 “你去厢房睡吧。”姚念正和橘叶、予墨三人一起挑着丝线的颜色,抽空才转头对他说这么一句话。 萧烨却认真道:“我……我看还是连夜从府外找几个绣娘来看吧?” 姚念无奈, 看来是自己方才在车上哭得狠了,将他吓到了吧? 这除夕夜,哪家有绣娘愿意出家门做活啊? 叹了口气,她先放下了手中的丝线,去柜子里取了一chuáng被子,然后拉着他的手亲自送到了西厢房。 “念念,你……”萧烨不得不承认, 若不让自己武力解救,今夜恐怕自己是帮不上忙的。 “别闹,明天补不好, 我也有办法应付你母妃的。”她一边帮他铺chuáng,一边道。 “方才还哭鼻子了, 如今哪来的办法?”萧烨问。 “你忘啦, 谁的妹妹刚刚才被三皇子收入宫中了?”她嘿嘿一笑。 再去招惹三皇子是危险的, 但是在康王府中,她自然可以用这层关系先对李氏狐假虎威一番。谁让她有心巴结三皇子呢? 萧烨听了,也是叹了口气, 道:“好吧,明日我同你一起去,想来母妃还会给我这个面子吧。” “你不能去!” 见萧烨闻言又沉下了脸, 姚念赶忙去捏捏他的脸,安慰解释:“烨郎有一颗维护我的心就够了,可我们不是还要让你母妃觉得清露有希望替代我吗?” 萧烨终于勉qiáng松口,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声道:“你别顾此失彼,那事不紧要的。” 她闪躲着笑道:“在我看来很紧要!放心,我心里有数。再跟你说话,那衣裳可真是没时间补了。” “去吧,记得先用热水洗把脸,不然方才流了眼泪chuī了风,可是要皴脸的。” “知道啦!我可比你会保养!” 关上了厢房的门,她才长长除了一口气,这个萧烨,关心她的事情还能再多一些吗? 她刚回到正屋,予墨直接跟她道:“王妃,我们仔细看过了,这布料损毁也太严重了,恐怕是根本没办法补。你看,这些地方的布料本就已经糟烂易破了,只要一点点外力就会损坏。” 姚念摸着那软烂的古香缎,看向橘叶:“你觉得呢?” 橘叶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蝇声道:“是补不好了,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尽全力掩盖……” 姚念点点头,无暇再想细节:“那便照你说的,抓紧开始吧。” 三个人有条不紊的分工,开始试着来。 姚念低着头按着那微皱的布料,似是随口对予墨道:“姚婷被留在宫里了。” “哦。” 她又从袖子中掏出了那快石头,“他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予墨接过石头,波澜不惊,“哦。” 一阵沉默,只有剪刀咔嚓咔嚓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音。 三个人中女红手艺最好的应该是橘叶,姚念次之,予墨是最次了。于是橘叶先下手试着补了一小片,举起来对着灯仔细看看—— 橘叶的手工是不错的,可这布料……仔细一看,就是连姚念这样不jīng细的人,都觉得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呢…… “奇怪……我嫁入王府还不到一年,这礼服最早也就是一年前制的吧?可这料子看上去这么旧……” 耳边是“噗通”一声,她惊讶的发现橘叶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 橘叶边哭边道:“都是奴婢的错……才害得王妃当中出丑,还要受太妃的责罚……” 姚念和予墨相视一眼,都是不解。 予墨赶忙先起身,将橘叶扶了起来,帮她擦眼泪。 自从在府门处传达太妃的命令之时,橘叶便是一直歉疚无比,直到现在听到姚念开始有了对这布料的疑惑,便再也耐不住,准备将实情和盘托出。 “王妃所穿的这身礼服,其实根本不是一年前制成的,而是前一个月赶制的。” 姚念听了,又不明白了,若说这布料差劲,难道不是年久,反倒是新制的么? 橘叶继续道:“其实这事还是和李大公子在扬州失利有关。兴锦坊本已经为了那门大生意准备了不少存货,其中有些是……以次充好的。” 姚念面色不变,这兴锦坊以次充好的事,她当然是知道的。 橘叶面色愈发为难,皱眉道:“近来货物堆积,生意愈发艰难了,太妃和李大姥爷便商议着,宫中织造所需的布料量也不少,gān脆将这批质量参差不齐的布料,向宫里输送一批,好消化库存。” 姚念吃惊的睁大了眼睛,“这么要命的事情,他们也敢做?” “李大老爷有门路,又有咱们王府的名号,自然好办。只是这便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于是太妃便不再让我去兴锦坊了。” 姚念这下是十足十的怒了,狠狠一拍桌子,道:“母妃这是要拉整个康王府一同下水吗?!” 予墨适时的提醒她,“王妃息怒,别惊动了王爷。” 她生气倒也不是针对橘叶,看橘叶那愧疚到无以复加的样子,她只是叹了口气,继续问道:“那这礼服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太妃本也没想过王妃会出席这般正式的场合,故而在王爷大婚时没及时准备这套礼服。王妃的礼服向来只有宫中织造才有资格制作,入宫的日子临近,太妃才想到向织造所定制……” 这下她是彻底明白了。 李氏啊,这回算是搬起石头彻底砸了自己的脚了吧? 自己在帝后面前出了丑,算得了什么? 抓住你致命的把柄,才算是真正的走运。 橘叶此时倒是真的心平气和了,“王妃,您若是心中有气,便罚奴婢吧。” 姚念淡淡道:“你都被赶出兴锦坊了,这衣裳又不是你做的,借机要罚我的也不是你,我罚你做什么?” “可奴婢也不希望您和太妃再起争执……太妃现在对您已经很是不满了,还有听说王爷时常与清露小姐私下往来,太妃可是动了心思的……”橘叶长出了口气,既然自己已经在冲动下袒露了这么大一个秘密,再说一些也无妨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将你卖出去。只是母妃这么做,实在是太危险了。为了整个王府的安危,我必须想办法……”姚念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罢了。 橘叶神色复杂,“王妃……” “好了,这衣裳没有什么修补的必要了,你快回去歇着吧。别为我担心了,这不是你的错。”她最后拍了拍橘叶的手,放她离开。 橘叶走后,姚念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又要麻烦你了,还要连夜跑一趟。”姚念手中动着剪刀,将那本就破败的礼服剪下了一个袖口。 予墨自然而然的接过,点点头道:“不客气。” 虽然已经知道了李氏这么大一个破绽,但是她还不能打草惊蛇。 翌日清晨,该去嘉善堂,还是要去。 只是她本以为此趟会有个艰难的开头,没想到李氏见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婷儿昨夜被留在宫内了?” 姚念一转眼珠,便瞥见是桑叶在趾高气扬。 呵,这丫头,倒是一点话都存不住的。 她浅笑嫣然,道:“本想着赶早来给母妃报喜的,没想到,竟让桑叶姐姐抢先了。” 李氏却不为所动,“呵,不过是个碧樉宫里没名没分的侍姬,在你姚家或许是喜吧。” “是了,原是母妃瞧不上的侍姬,不值得母妃一提呢。那还是别说这事了,昨夜儿媳给王府丢人了,母妃还是快罚吧。”姚念笑眯眯的回复。 李氏当然是想再谈一谈碧樉宫的侍姬的,此时被驳了面子,怒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农女!” 姚念冷眼相看,不喜不怒。 “就凭你昨日作为,我完全可以废了你的王妃之位。” “母妃不能。如果母妃能的话,如今也不会在这里白白生气了。”姚念冷冷道。 若说刚进府时,她或许还会怕一下,李氏随时有能力废了自己。 可现在,她手中抓着的把柄越多,她就越不害怕了。 眼看李氏被气得开始大口喘气,桑叶赶忙乖觉的上前帮忙拍背。 李氏在那里挣扎颇久,才终于只吐出三个字:“给我打!” “太妃……”橘叶皱眉,想要开口说情却又收到了姚念的眼神阻止,眼看两个大力气的仆妇带着仗余长的棍子来。 “母妃,今日就闹到这吧。”姚念颇为认真道,“儿媳忘了跟你说,昨夜去换衣服时,儿媳与皇后娘娘说好,后日要觐见娘娘,还她昨日借的宫装的,您若想打,不如等儿媳回来?” 昨日在后殿,她什么都没同皇后说过。 可李氏也不知她所说是真是假,只得qiáng撑道:“姚氏,你再嚣张吧,等你从宫中回来,我定要让烨儿奏请陛下休妻!” 姚念头也不曾回,冷笑出声。 三日后是什么情况,恐怕李氏还是没有没什么自知之明啊。 作者有话要说:疯狂工作的8小时过去了,开始疯狂码字的额……4小时! 第57章 chūn暖 三日前, 李氏已经放话要赶姚念出府。阖府上下无人不知,太妃和王妃不和, 而王爷却不曾为王妃说过一句话,看来这位王妃就快被某位小姐取代了。 三日内, 姚念仿佛对李氏的威胁不为所动,在王府中低调行事,却没有人在王府见过王妃贴身侍婢的身影。 三日后的现在,大雪纷飞,一切的暗cháo涌动早已尘埃落定,姚念听着嘉善堂中传来的阵阵骚乱声,卧在覆着貂皮的贵妃榻上, 甚是惬意。 萧烨从屋外进来,先是拍落了身上的雪花,又摘下了毛氅, 状似随意对她道:“外面都闹翻天了,念念还只在这里偷笑么?” “烨郎哪只眼睛瞧见我偷笑了?”她笑眯眯地起身, 帮他又掸了掸衣袖和头发上的雪, 一面道, “这一大早晨的,我可是连外面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呢?” 萧烨用冰冷的手指捏了捏她的鼻头,“哦?这倒奇了, 我还以为是念念做下的手笔。” 姚念心念一动,知道萧烨是怀疑着的,但她也不想就这样承认。 她皱眉, 佯装不解,“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今本在年节,六部还未开工,昨夜却有人一纸书信将亲自兴锦坊状告到了户部侍郎的府上。虽不知道那人究竟状告了何事,可户部如今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 “哦?烨郎怎么知道那人去了户部侍郎的府上?” 萧烨看上去倒不是十分着急,“是今日有官员到李家专程找舅舅了解情况,舅舅苦苦相问才了解到的。” “这样啊,许是什么宵小之徒,嫉妒李家富贵,诬告的吧。”姚念也是不以为意的模样。 萧烨却摇了摇头,“若是没有证据的诬告,户部不会如此认真对待。我猜,定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被呈了上去,上面意思是彻查,否则户部也不可能放着年节不过,自愿开始工作。” “那可怎么办呢……” 他道:“方才舅舅一家已经来过,说是好在如今户部只查兴锦坊和李家,还没波及康王府,倒不如先断了两家表面上的往来。” 姚念点了点头,颇有些赞许的意味,“想不到你舅舅还颇为深明大义,知道不要连累我们。” 萧烨点点头,“兴锦坊虽然是母妃的陪嫁啊,说到底还是李家名下的产业。兴锦坊出事,李家是肯定无法逃脱的。舅舅明白,这时候若是能保住王府,才是真正能保住自己做皇商的根基。” 也正是菩媞和予墨猜到李兴德身为一个商场浮沉多年的大财主,肯定懂得壮士断腕,及时止损这样的道理,他们才敢如此雷厉风行的将兴锦坊的罪证呈上。 “那……这不是更没我们什么事了么?”姚念嘻嘻笑着,靠着他没个正经样子。 萧烨轻啄了下她的脸颊,道:“你啊,如今母妃顾此失彼,你可是捡了便宜,开心了?” “当然开心了,至少一时半刻的,我这王妃之位是保住了。”她得寸进尺起来,“只是可惜了,王府和李家暂时切断了联系,烨郎和你那小情人只能更艰难的暗通款曲了?” 萧烨淡然一笑,“喔,那倒不会。” “怎么呢?” “你看啊,是这样的。”萧烨摊开她的手掌,推着她的手指数人头,“舅舅高瞻远瞩,唯恐家中女眷在李家会饱受审问调查之扰,便让舅母带着清露,悄悄在王府借住下来了。” ??? 姚念抽回了自己的手,心里有些难受。不过还是要表现出自己计划仍在顺利进行的满意微笑,“很好,那烨郎可要趁此机会……加把劲啊。” 萧烨一头埋在了她的颈间,颓丧的呢喃,“你可饶了我吧……” 他的头发扎得她发痒,她便忍不住一边挣扎一边躲闪。萧烨不动,她也只能揉捏着他有些发红的耳朵,数着窗外的雪花发愣。 等到眼神变得和这雪一样冷的时候,她缓缓出声:“可惜没办法知道,我那堂妹如今在宫中怎么样了……” 一朵雪花飘进了深宫禁院,落在了碧樉宫中姚美人的肩头。 衣着甚是单薄的她,指节和脸颊都已经被冻得通红,手中却还紧紧握着那块不甚gān净的布,来回在庭院中擦拭着。 看管她的嬷嬷站在有遮挡的房檐下,声音亦是冰冷的,“姚美人,千万仔细,记着殿下不许这院里有一片雪花落在地上。” 美人?呵,便是再美的美人,入了这碧樉宫,恐怕也会香消玉殒吧? 姚婷苦笑一声,手中动作却不敢停下来。 偌大的庭院,雪花随意飘洒,她却只有一双手,怎么可能让地面上没有一片雪花呢? 这便是徒然,徒然的挣扎吧。 姚婷想着,入宫三日了,这“徒然”两字似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主题。 并不是讨好三殿下的徒然,而是,无论如何尝试让自己免于受折磨,都是徒然的。 别的奴婢,日常做事稍有不好便会被动辄打骂。看到她们痛苦哭泣的模样,姚婷却只觉得羡慕。 她入了碧樉宫,有了三皇子姬妾的身份,受的折磨却要比那些普通奴婢要多上十倍百倍。 短短三日,她的脸颊已经红肿,那是她来到碧樉宫后第一次试着向萧佑桀说话,便得来的一个巴掌。她的双膝都是青紫,那是她频频下跪,留下的伤。 还有这双手,过了今日,怕是要冻伤了。 三天时间,足够她想明白了。不,应该是从踏入碧樉宫的第一刻,从宫中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她就该想明白了。 自己是十足十的被骗了。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姚念有什么本事,能利用一个皇子来设局? 都怪那萧佑桀,无论是皮相还是身份都太过耀眼,让自己一时不曾察觉,掉进了这无底深渊。 就在她发愣的这片刻,宫人通传的声音传遍了庭院。 “三殿下回宫!” 姚婷虽然仍有心性,可甫一听见这声音,不自觉的,她周身开始抖了起来。 登云靴踏上了石阶,踩上了一片刚刚落地的雪花。 “我在临走前,如何同你jiāo代的来着?嗯?”轻巧而悠闲的语气,代表的却是下一轮惩罚的到来。 她忽然尖利的叫了一声,飞快向宫门处跑,却很快被几个孔武有力的侍卫捉住。 她口中不住的叫着:“三殿下!三殿下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一心想服侍殿下,奴婢、奴婢实在不知做错了什么啊!” “不知?”萧烨冷笑。 可能她最大的错,就是被他此生最恨的女人利用吧! 碧樉宫时而传来女子的惨叫和哭泣声,但宫人们简直习以为常,何曾管得了天潢贵胄的三皇子如何管教下人呢? 转眼间过了正月,京城的各处兴锦坊都还没有开门,路过的行人除了议论纷纷,倒也没什么。 可这坊里所有的账本都被搬去了礼部各司细细查验,可就愁坏了李兴德。 这次可算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就亏了一波,如今又遭调查。他已经在尽力打点,可若是真被查出来了进给宫里的布匹绣品都有问题,恐怕…… 李家这次真是要去了大半条命了。 若能再在皇族中再找个比康王府还可靠的靠山就好了。 一家欢喜一家愁,魏家同东桑国的jiāo易已经开启了。 今年南方暖冬,眼看这一茬新茶也要下来了,数十艘货船都已经准备好,等在江口,随时可以起航。 二月中,京城的柳条也抽了新芽,融融的暖意熏得有些人心也暖暖的。 这有些人,特指在康王府低调借住的李家大小姐李清露。 虽然王府众人都知道因着近来生意上有些不好,太妃无暇再管教王妃,然而两个人就此结下梁子的事可是明摆着的。 王妃每每去晨昏定省,可不是都被拦在门外了么? 而王爷似乎也从没试着给王妃求过情,而是时常同李大小姐在府中悠闲赏花。 比如此时,可怜的王妃又站在嘉善堂门前苦苦等候了;而王爷却和里大小姐在后花园中赏含苞的chūn花。 姚念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撇撇嘴。这李氏气性也够大的,明明一早就已经急需要自己的帮助了,偏忍到现在都憋着口气不开门。 这到底是有多恨自己啊。 路过两个嘉善堂做事的小丫头,低声私语说笑着,那话就随着chūn风飘进了姚念的耳朵里。 “听说你看见王爷和清露小姐都牵手了?” “那可不是吗?看得真真的。” “这可倒好了,李夫人和咱们太妃可不都要放心了?” 放心?放你个头! 姚念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随后她终于被召唤,“王妃,请您进来吧。” 换上了得体的恬淡笑容,她就当之前那次冲动下的龃龉从没发生过。 “母妃,儿媳来给您请安了。” 一个多月没见,太妃果然又面目可憎了些呢。 太妃还是照例不曾给她什么好脸色,她也明人不说暗话了,gān脆直接道: “母妃,如今婷儿在宫中,李家若有何困难,她于情于理都该帮的。” 把这情理上的束缚都狠狠捆在生死未卜的姚婷身上,她还真的是……一点都没动过恻隐之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突如其来的加班!闪了我的腰! 第58章 决心 “母妃, 如今婷儿在宫中,李家若有何困难, 她于情于理都该帮的。” 姚念这话说完,李氏连眼角都不曾被牵动一下。 “她如今在深宫中, 全无消息,你能有什么办法?” 姚念笑着上前,“如今了碧樉宫,确实是铜墙铁壁。可这又不代表那宫中的人不会与宫外人往来,只是母妃没有一个可以联络宫内宫外的人在碧樉宫中而已嘛。” 李氏眸色闪动,想从宫里人口中撬话很难,但是往宫里塞一个人, 对王府来说并不难。 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人选,此时就站在她身侧的桑叶。 看见主子望向自己,桑叶亦有些跃跃欲试。她本就与姚婷亲厚, 一直听说好姐妹在宫中飞huáng腾达,她又怎会不心动呢? 姚念却摇头。“母妃, 桑叶不能去。” 桑叶瞪眼, 忍不住脱口而出, “为何?” 姚念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想把桑叶塞进那吃人的深宫?可惜,萧烨还是对她晓之以理, 说服了他。 如今,她便用同样的理由说服李氏。“母妃若是将桑叶送进宫,倘或不巧真让人发现了桑叶和婷儿在偷偷宫外里应外合, 那么发现桑叶原是咱们王府的人就是顺藤摸瓜,轻而易举。这样一来,岂不是白费了李大老爷切断与王府联系的苦心。” 虽然这把声音李氏听了便觉得厌恶,但是这道理确实没错的。 “我会联络李家,找个可靠的人。”李氏点头。 姚念莞尔,“多谢母妃信任,待找到合适人选,儿媳会想办法联系婷儿,打点一切。” 李氏怪笑一声,“曾经你妹妹要凭借你人我们王府享富贵,如今你这王妃之位,倒是完全倚仗你妹妹才能保全了。” 姚念神色如常,对那威胁不为所动,只是低头道:“儿媳不得王爷欢心,都靠母妃垂怜罢了。” 看着姚念弱柳扶风般的走了出去,李氏依旧板着一张脸,冷冷对橘叶问道:“清露又去哪了?” “好像是在花园,同……王爷一起。” “去请李夫人来。” 橘叶皱眉,迟疑着,她当然知道,太妃要请李夫人来是何意。 近来李夫人时常来同太妃说话,话里话外却不在乎一个主题。 让王爷纳了清露。 李夫人倒是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知道自家不过是商户,更何况如今还在生意上遇到了大麻烦,她只希望女儿有个新的依靠。有太妃这个姑姑在,哪怕是先让清露做侧室,她也能放心。 可太妃想得却又不同。自己当初入康王府便是侧妃,当初是受了多少苦,费了多少心血,才爬上了王妃之位,可这王妃说到底还是继室。 李清露是她最看重的侄女,又是那样胆小可怜的模样,她怎么忍心让自己此生最恨的事发生在侄女身上? 如今太妃主动找李夫人,意图在橘叶眼里也是十分明显了。 橘叶想得太久了,李氏不满起来,“发什么呆呢?怎么不去?” “娘娘……奴婢、奴婢只是觉得,您不是已经同王妃达成协定了吗?这样一来,不是多生事端吗……”她支吾着,试图挽回李氏的心意。 李氏声色俱厉,“让你去便去!” 橘叶皱眉,再也不敢多言,只得乖乖去传话。 是日夜间,李夫人讳莫如深的将女儿拉到了卧室,房门紧闭,屏退了所有人,母女二人说些私房话。 李清露不明所以,李夫人却是一脸jīng明。 “娘问你,这几日王爷同你一起时,都做什么了?” “娘……您说什么呢?”李清露脸颊晕红,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 李夫人咋舌,斜眼觑她:“你这孩子,跟娘有什么不好说的!我还能害你不成?” “哪里做过什么,就是赏花、聊天啊……” “没啦?” “没啦……” 李夫人皱眉,气得戳她的额头:“你这傻丫头!你和王爷青梅竹马,从年前到现在,多久了!你能做好什么?” 李清露受了激将,便存不住话,脱口而出:“娘gān嘛戳我!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无用,他今日可拉我的手了呢……” “还有呢?!” “还、还有……烨哥哥看我的眼神,特别的温柔!” 李夫人叹了口气,“我的傻女儿,这可不够。” 李清露睫毛微颤,这还不够吗?每日有那么一点点小的触碰,她就已经能欣喜一整天了。 李夫人讳莫如深的拉低了声音:“娘跟你说,今日娘跟你姑妈商量过了……” 李清露骤然站起来,羞得不行:“娘!谁让你和姑妈在背后乱议论人了!” 李夫人正色道:“你给我坐着!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如今你爹那边焦头烂额的,你这边不再加把劲,给自己挣个好前程,以后可怎么办?” 李清露低着头,觉得一盆冷水泼下,她一直沉浸在蜻蜓点水般的情愫中,如今却一下被拽进了沉重的现实。 曾经自己家说出了钱什么都没有,如今可不是连钱都快没了? “好孩子,你听我说,我跟你姑妈商量过了。你表兄这人啊,心肠软,待你也是真心,就是太拘泥于礼数了。你若稍稍再主动些,他绝对不会拒绝你的。” 李清露喃喃道:“女儿觉得自己已经够主动了呀……” “你那算什么,娘告诉你,你便这样做……” 李清露听着,只觉得耳朵尖都开始发烫了,可她觉聚jīng会神,终究都是听进了心里。 “乖女儿,我跟你爹最担心的便是你了。你心太良善,若嫁去别家,我们怎么能放心?如今既然你姑妈亦同意,你和王爷又是两心相悦,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至于那王妃,jiāo给你姑妈处理便是……” 李清露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阿嚏!” 凝光堂中,萧烨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揉了揉鼻子,他抬起腿搭在了身旁的甜梦佳人身上。 “gān嘛?”姚念皱眉,她才刚刚睡着,就被吵醒了,哪有什么好脾气。 萧烨语带委屈,“念念,我觉得,她们很快就要准备对我下手了。” 毕竟还是在求人办事,她转身钻进了他的怀里,放软了语气,“那很好啊……等她们真下手的时候,你就能彻底解脱了。” 萧烨显然对这敷衍的安慰不甚满意,“说得倒轻巧,那弘文馆放假之前还会有大考,我彻底解脱之前怎么会这么轻易过关?” 姚念皱眉,她还能怎么说啊? 伸手到了她平坦而温暖的腹部,他略有些失望的说:“看来念念说得没错,前世的那个孩子,果然没有来……” 姚念觉得不大自在,低头看看在自己腹部摩挲着的细长手指,才道:“他本就不该现在来呀,我们不是还要装着不合么?” “也是……” 看着萧烨又变得眼帘低垂,她又有些不忍。 “要不等到我们不必再假装的时候,再努力一点?” “我不管!我现在就想努力!” 萧烨忽然狂躁发作,像只狮子一样开始撕扯她的衣裳。 “别闹!” 她嗔怪着,躲闪,不一会的功夫都不知道在这寝榻上换了几处位置。 最后,她累了,又任由他得逞,轻而易举的采撷上她的唇瓣。 他吻得动情,捏着一缕她的鬓发缠扰在指尖,来回牵动着。 她亦不知究竟是被他恶作剧,还是自己已经开始头皮发麻,总之是观感涌动,情cháo流动。 夜渐深,chūn意渐深。 过了那晚,chūn天的脚步变得匆匆起来。 尤其是在裕盛茶庄的新茶一筐一筐的被运向邻国的时候,时间变得非常不够用。 萧烨身为背后老板,就算一直不露面,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在王府的时间便少了起来。 而这在王府中仅有的一点时间,大都也是夜间在凝光堂睡觉,有的人见不到,便开始望眼欲穿。毕竟手段和东西都已经准备好,就差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还等什么呢? 于是,萧烨便收到了这样一个不情之请。 四月廿九,是清露外祖母的忌辰,李夫人准备回娘家祭奠,恐怕要去个三五日,到时候想请萧烨稍微看顾下清露的日常起居。 萧烨轻蔑一笑,为了将女儿塞到自己怀里,连先人诞辰的日子也要搞得脏污了么? 另一方面,李兴德很快便挑选好了一位最为谨慎小心,却jīng明聪慧的婢女,准备送去宫中,一方面可以指导姚婷如何劝说三皇子,另一方面也可以传递消息。 姚念听了这两则消息,只是浅笑。 看来她和萧烨,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任务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周五啦!!!开心的去码字! 第59章 不甘 记得新年第一日, 姚念在嘉善堂同太妃撕破脸时,曾经借口说自己与皇后约定三日后入宫还衣, 才躲过了太妃的一顿体罚。 虽然三日后,李家乱成一团, 她自然也没履行这根本不曾有过的约定,但现在她要寻个机会进宫,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理由。 但到了萧烨这里,却又直接将她的想法否定。 “不成,你不能进宫。” 姚念不解,“为什么啊?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当然不是了。”萧烨叹气,她这疑心病真的很严重, “你打算进宫去亲自见你那位好堂妹吗?” “嗯……我也知道,这样有一点冒险,可是我真的就很想见见她现在是何模样嘛……” 近来的夜里, 她总是无法避免自己陷入离奇的梦境。 她就躺在凝光堂的那张寝榻上,一个人。 梦中的她似乎不是睡着, 而是病着。 往往在梦境中, 人是体会不到疼痛的。可她的那个梦中, 她总是痛到微微发抖,却又无法醒来。 她的腹部好像被开了个巨大的窟窿,涔涔的流血, 她就在血泊中孤立无援。 挣扎了许久,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醒了过来。 寝榻边伏着一个女人, 她认出来,那是她领进王府,和她相依为命的堂妹。 她虽身体病痛不堪,却还是欣慰,至少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亲人在身边陪伴。 姚婷却不曾察觉她已经睁眼,一抬头间,那与她相似的容貌,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她忽然觉得冷汗满身,姚婷的笑很美,她却忽然很痛,很怕,很生气。 为什么呢? 啊……是了。 自己之前饮了一杯茶,很快便腹痛不止身下落红,妹妹为什么要对着自己笑得这么开心呢? 这笑意在对上她的眼睛时转瞬即逝,姚婷变脸入翻书一般,忽然眼睛中积蓄了泪水,扑到chuáng上哭泣。 “我苦命的姐姐,还有我那苦命的侄儿……” 她皱眉,尚在懵懂中,不解其意。 姚婷的哭声尖利,仿佛索命的恶鬼。 “姐姐!你的孩子没有啦!” 她皱眉,腹部一阵阵的刺痛似乎在印证这个说法。 站在一旁的桑叶是太妃赏给她的侍婢,此时难掩幸灾乐祸,对她一通指摘,“亦不知王妃是饮食上不知检点,还是自己福气不够留不住孩子,总之太妃很是生气,您便等着受罚吧。” 她再是柔弱,此时也忍不住,痛若锥心之下,她此时只想狠狠掌这奴婢的嘴。 可她挣扎着起身,刚一扬手,却就被身qiáng体健的姚婷抓住,狠狠甩了下去。 “姐姐,你身子这般差,还是别作了。”姚婷站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伸了个懒腰。面对一个已经满盘皆输的对手,她再也懒得装下去。 她回头,满面惊恐的看着自己信任的妹妹和桑叶并肩站在一处,表情也是一样的快意。 绝望涌上心头,为自己,也为自己刚刚失去的孩子。 她开始疯狂的撕扯,如同困shòu之斗,终于还是被制住。 “放开我!我要见王爷!” “姐姐忘了,王爷如今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见你?” “就算王爷在府中,知道你害死了他的骨肉,也会震怒吧?哈哈哈哈……” “一个王妃当到你这个份上,也是少见的失败了呢……嘻嘻……” 每夜,姚念便是在这叽叽喳喳的讥讽声中惊醒,才发现刚才的一切都是梦,也是上辈子经历过的真实。 一般这个时候,看到身边正睡得香的萧烨,她的第一反应都是给他踹下chuáng。 萧烨都是一脸无知的从睡梦中被砸醒,“怎么、怎么了?” 她也不想来回诉说自己梦里的事情,像一个怨妇那样,于是就只是道:“没事,你自己睡觉不老实,掉下去了。” …… 所以说,她对姚婷可以说是恨到夜夜魂牵梦绕了。如今她终于凭借予墨的帮助将她送进了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她当然迫切的想见到自己究竟成功没有啊。 萧烨颇为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颊,却道:“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你亲自进宫,若是被萧佑桀发现,可是会有危险的。” 她闷声道:“我知道,而且还会牵连王府,对吧。” 萧烨道:“反正都要向宫中送一个人,先将那人送进去,让她当我们的眼睛便好。不过呢,我觉得送去这个婢女恐怕至多给李家传一两次信,便会被萧佑桀发现了。” “那时又要怎么办呢?那时我可以去了吗?” “若你真十分想知道姚婷的惨况的话……”萧烨双手背到了脑后,“本王只能勉为其难,替你去看看了。” 姚念虽然对这安排还是不大满意,但却也只能点头。 萧烨身为亲王,入宫也顺理成章,比起她进宫来,确实要安全很多。 窗外chūn雨细润,萧烨竟生了些怡然自得的情绪。 东桑国的生意真是好做的很,裕盛茶庄已经积攒了客观的利润,并且铜矿也快要到手了。 李家深陷麻烦,虽然还一心想要攀附三皇子,应该也会无功而返吧。 姚婷已经入宫去历经本不属于她的磨难,过了四月,李清露应该也会偃旗息鼓了。 难不成说,他们二人的重生复仇之路就快结束,要苦尽甘来了? 可深想来,却又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的。 三月末,宫中用人出现了缺口,内务府开始向宫中输送官婢,本是李家婢子的冬韵经过多番打点,成功入了宫闱。 新入宫的宫女都要在重锦宫受一个月的训教。冬韵身负任务而来,早在入宫不久就已经摸清了碧樉宫的门路。 宫里人的嘴都严,但也不是不露风声。听说三殿下在除夕夜新领进碧樉宫一位美人,生得婀娜动人,颇为受宠,日日得三殿下召见,只可惜出身卑微,此时还每个正经名分,不过看来是未来可期啊! 这话冬韵听了三遍,便偷偷记在了心里,偷偷传信出去给主人:姚姑娘在宫中颇有宠。 太妃得了这话,才开始有些信任,李家传信给冬韵,让她继续深入。 冬韵得了信,又开始偷偷运作,终于得了个机会,给三殿下的碧樉宫送下人换洗的衣物。 听说这三殿下对下人甚是苛责,走到了他的宫门前,还真是有些发抖。 不过好在皇子们如今都在书房议事,冬韵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婢,自然没几个人会仔细留意。 碧樉宫中富丽堂皇,比起富可敌国的李家更添几分皇家威严,丝毫不逊色。冬韵在心中咋舌,这位姚姑娘真是好命。 第一次进碧樉宫,她没机会见到内院中的姚美人,倒也不曾气馁。 出了碧樉宫,再次给李家传信,却说自己已与姚美人联系上,一切顺利。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嘛,将自己将来的功劳先行说出来也没什么的。 如此,徘徊逡巡多次,冬韵终于找到了机会,见到了姚婷。 那日她依旧按照嬷嬷的安排去给碧樉宫送衣裳,便听到一女子幽幽的哭泣声,和这chūn暖花开的时光颇为不和。 冬韵循声,小心避开宫里的其他人,走到了碧樉宫深处,才见到那哭泣的女子。 容貌是美的,只是这不盈一握的腰身,还有薄衫下手臂上星星点点的青紫痕迹、脖子上那么可怕的一道勒痕…… 冬韵几乎忍不住喉咙里的一声尖叫。这个跪在庭外石板上的女子,莫不是宫中的冤魂现形吧? 她在暗处偷偷看着,远处走过来三个宫女,皆是面无表情,对眼前这缕芳魂不为所动。 “姚美人,今日服药的时辰到了。” 姚婷本是面无表情,听了这话才反she般的近乎筛糠般的颤抖,“不、不……不要……我没有……我根本没有……我不喝!我不喝!” 可惜,再怎么挣扎也是无用,一碗药灌了下去,宫女才放开了姚婷的手臂,将她如破布般的扔在地上。 待那几个宫女走远,冬韵才迟疑着从遮掩处走了出来。 这个女人,竟然就是她要找的姚美人?不,她不相信…… “你……你是姚婷?” 趴在地上的女人一动不动。 “奴婢是李家派来的。” 姚婷依旧一动不动。 “婷姑娘,你这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太妃、太妃你知道吗?她让我来帮你的……” 姚婷仿佛个提线木偶般,垂死挣扎般的坐了起来,一脸的药渍,神色如同厉鬼一般可怕。 她狠狠掐住了冬韵的脖子,可惜实在是孱弱,根本不构成什么威胁,“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如今我这般田地,你们还想利用我?” 冬韵赶忙退后几步,惊慌失措。 姚婷又忽然冷静下来,整理自己散乱的乌发。 姚念,算你狠,你害我到此地步,难道以为我不会再做最后的反击么? “本宫今日略有láng狈,让姑娘见笑了。”她装模作样起来,颇为滑稽,“若想让本宫帮你李家,先满足本宫提的要求。” 冬韵状若痴呆,过了很久才道:“你说。” “让康王来见本宫,本宫有些话要亲自对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堂妹说:我不会轻易的狗带! 菇菇:你会的…… 努力码字去了,码出来就加更哈。 第60章 反击(加更) “姚婷要见我?” 太妃说出这话, 萧烨也是惊讶。 李氏淡淡道:“是啊,听冬韵说, 如今她可是备受宠信,若要让她帮你舅舅, 让她拿捏些姿态也是有的。” “舅舅要求,她gān嘛不见舅舅,要见我。”萧烨小声嘟囔着。 李氏听见,便有些不满道:“你这孩子!为娘生你养你这般辛苦,如今家中有难,让你跑一趟又如何?” 其实若没这一出,他本来也进宫一趟, 可就是他娘求人办事的这语气让人不满。 他闷声道:“没如何,去便去。若母妃无旁的事,儿臣便先告退了。” 太妃赶忙叫住儿子, “站住。你舅母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萧烨皱眉,原来还要说这事。 “说了。” “过几天你舅母不在, 清露一个女孩寄居在咱们这, 家中又有麻烦事, 难免多想,你便多陪陪。” 萧烨听得心头火起,这事本也在计划中, 可他便忍不住想问一句:“试问母妃,你可有想我纳表妹为妃的念头么?” 太妃反问:“有这念头又如何?你们之间又不是全无情谊,娘可都看在眼里的。” “若纳了她, 岂不是王府和李家又有了勾结之处?” “什么勾结?你就如此嫌弃李家吗?若没有李家,你能锦衣玉食活到现在?没有李家,你能继承你爹的王位?”李氏骤然起身,对他一通数落,又晓之以情,“李家和王府本就是相互依存,如今李家有难,你便这般无情无义了?再说了,你去宫中,将姚婷说服,有了三皇子的支持,还怕李家没有翻身之日吗?” 萧烨一言不发,负手而立。 明眼人都看出今天嘉善堂中的气愤有些紧张。 “先去祠堂给我跪三个时辰,然后给我抓紧时间入宫。” 萧烨甩袖离开,径自朝王府祠堂走去。 这三个时辰中间恰好隔了一顿饭,小王爷负气跪在祠堂中,看着先人排位正飨食香火,自己却肚子空空。 更气了。 “王爷,吃点东西吧。” 他一转头,便看见是姚念端着食盘走了进来。 明明以前都是她气鼓鼓的,自己却从不轻易动怒。 如今倒是换了个,他黑着脸,她笑意温柔的来送饭。 一边在他身边将饭菜放好,将筷子塞到他手中,姚念一边振振有词,“虽然王爷一直不曾青睐于妾,但妾还是不离不弃的来给你送饭,感动吗?” 萧烨却不接筷子,“不知轻重,母妃罚本王跪,本王岂能分心夹菜?还不喂本王。” 姚念无奈,只得跪在他身旁,一口一口的喂。 “究竟怎么回事?母妃连她最爱的宝贝儿子都忍心罚了?” 萧烨一边吃,一边断断续续的给她讲。 姚念皱眉疑惑,“有一件事我不是很明白,姚婷在碧樉宫怎么可能过得好呢?” 萧烨轻蔑一笑,道:“我猜,是那冬韵在说谎。” “她为何要说谎?” “她因聪明伶俐办事妥当而被李家送入宫中,她的任务是和姚婷密切相关的。她发现自己完成任务的对象不过是个禁脔,自己的任务根本不可能完成,她便生了其他想法。” 姚念又用勺子舀起一块羹,送到他嘴边,“她怕自己成为一颗弃子?” “嗯。为了不让主人放弃这条线,她在谎报军情,为自己争取多一些时间吧。” “如此,我便放心了。”姚念松了口气,姚婷成了宠姬,简直是自己的噩梦成真。 祠堂外,传来一阵声响,姚念刚一回头,便看见醋意满满的眼神。 她低声道:“不好,你表妹来了。” 怎么办?可不能让李清露看见他们鹣鲽情深的样子。她紧握着瓷碗的边缘,有些无措。 “这还不简单。”萧烨对她笑了笑,忽然变了颜色,用力从她手中夺过了那碗筷。 尖锐的破碎声响起,吓了李清露一跳。 瓷碗碎成粉末,萧烨抬袖一指门外,低沉生意蕴含着怒意,“给我滚。” 姚念翻个白眼,算你狠吧。 提起裙摆,她站了起来,快步离开。 李清露在门口,一时忘了躲闪,与她正面相对。 “看什么看?”她借势吼了一句,便快步跑开了。 萧烨还跪在那处,听着身后另一个女人端着饭菜接近,叹了口气,看来自己今日晚上不用吃饭了。 “烨哥哥,你别生气了。”李清露依旧在同一处摆开了碗筷,“清露喂你吧?” “咳,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李清露眉头微蹙,小心的问道:“烨哥哥和姑妈吵架了?不是为了清露吧……” “怎会?”萧烨温柔对她笑着,“只是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那是为了王妃吗?”李清露一派天真的问。 听她将自己的妻子直接归类到无关紧要的人中,萧烨自然心有不快,不过还是保持微笑,含糊应道,“嗯。” 李清露低头,认真劝道:“清露知道王妃时常做错事,令姑妈和烨哥哥都心生不快,但她却是有圣旨赐婚的,没办法……若烨哥哥实在不喜,就当她不存在好了。” 萧烨点点头,不置可否。 “对了,听舅母说,月底要出城几日?” 李清露目光闪烁,忽然脸红,“嗯……娘说路远,偏不带着我去呢。听说她还嘱咐烨哥哥看顾我,烨哥哥倒不必听她的……” 萧烨摸了摸她的头顶,将手上的饭粒都蹭了上去,“没事,那几日我闲,到时候我陪着你。” “嗯……” 想到那夜母亲的教诲,李清露不仅心旌摇曳起来。 待到萧烨准备入宫那日,倒是个yīn雨天。 chūn雨细密,惹人厌烦。萧烨身穿亲王冠服,以拜见天子的名义入了宫。 帝后皆是他的长辈,在宁香殿一同接见了他。 收到了一堆对他才学和外貌的虚伪赞扬,他又乖巧的谢过了那日皇后替妻子解围的事,皇后便让他下次记得带王妃一同入宫。谈笑了一阵,他便离了宁香殿。 走在湿漉漉的石砖上,在走到碧樉宫附近时,他迟疑了脚步。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婷儿拜见王爷。” 他转身,看见了一个比幽灵还要孱弱几分的身影。 脸颊上,一道和予墨相似位置,但却更狰狞的伤口,应该就是近几日才添的。 他冷冷道:“姚美人,有何话,赶紧说吧。” “王爷见到我这样,不曾惊讶么?”姚婷走到他近处,笑道,“是了,我早该想到,仅凭姚念那个贱人,怎会有本事害我至此,你也帮她的,是不是?” 萧烨皱眉,其实这事自己并没参与,不过他也懒得和姚婷辩解。 “多亏那冬韵帮我,我才有这短短的时间,来同王爷说一个故事。” 萧烨已经彻底不耐烦起来,“本王没有时间听你的故事。” 见他要走,姚婷直接问道:“你不怀疑,为何姐姐至今没有怀孕吗?” 萧烨身子一僵,转过身来,“呵,不是因为本王跟本就不宠爱你姐姐吗?” “或许吧。”姚婷幽幽道,“可王爷有没有留意过,姐姐身上总有一股幽香很是独特?” 萧烨不语。 姚婷浑身都是半湿的,声线也因寒冷而有些颤抖,“我在她chuáng头的小抽屉中发现过一个瓷瓶,那香味应该是从那里而来的。实不相瞒,我是存了坏心,想要探究,那瓶子里究竟是什么,可惜你们的凝光堂戒备森严,桑叶一直都没能找机会进去。” 萧烨挑眉,“哦?看来本王回府后要赏一赏那些护卫。” “找不到那瓷瓶,我本以为这事也就算了。可你知不知道,自从我进宫以来,每日都会被碧樉宫的嬷嬷在固定时辰灌下一碗避子的汤药。最为讽刺的是,三殿下根本没宠幸过我!”姚婷说着说着,忽然变得声色俱厉。 萧烨心生厌恶,又打算走,“这种事情,本王实在是没兴趣听的。” “可你来闻闻,你来闻闻,我的身上,是不是也有了姐姐的香气?哈哈哈……”姚婷猛然贴近了他,硬要他闻自己。 萧烨用力将她推开,皱眉道:“滚开。” 姚婷被推得跌坐在了雨水中,却依旧没有收声:“听嬷嬷说,每个出身卑微的姬妾都要日日灌这种避孕的汤药,即使是根本没侍寝过的。这药还是最为不伤身体的那种,三殿下真是宽宏大量,体恤我们这种卑贱之人,是不是?哈哈哈哈……” 萧烨只是看着她,眼神愈发冷寂,却不曾挪动脚步。 “你不信吗?你不信,回去打开那个抽屉,然后亲自和你的王妃对峙啊!” 萧烨问道:“你以为这样说,便能挽救你自己的命运了吗?” 姚婷笑得狰狞,脸颊上的伤口裂开淌血,“我知道,不能。甚至那个李家派来的女婢,待到让萧佑桀发现,也是死路一条,但我就算万劫不复,也不愿看着姚念这个贱人幸福美满!” 萧烨转身,直接离开。 “凭什么?凭什么?我比她聪明,比她家世好,比她有胆识……她这种人,活该一辈子活在泥淖里!我才该是翱翔九天的凤凰!我是、我是……哈哈哈哈,我如今果真不就成了皇子妃了?” 姚婷jīng神混乱,一时间发起疯来,口中再无遮拦。 “我不仅要当皇子妃,将来我是母仪天下的国母,我要将姚念和她娘重新踩到泥里,我是皇后!” 碧樉宫里的嬷嬷终于循声找来,看见在雨水中发疯的姚婷,直接先击后脑打晕,托回了碧樉宫。 这女人胆敢在外乱吼乱叫,给三殿下惹麻烦,怕是活不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还没有码好两章!不过我还是打算加更了! 明天菇菇要去医院陪chuáng一天,如果在医院码字速度飞起的话再加更吧! btw,再吼一吼,新文《公主!有使臣来访》求预收。 第61章 争吵 “明月!明月!人呢?” 康王回府, 这排场和架势倒是从未有过的大。 一路从前院走回了凝光堂,路过之处所有的下人都从王爷的身上感受到了yīn沉的气场, 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明月!” 这该死的丫头,不知从何时起, 已经彻底变成了姚念的闺中密友,叫八声也找不到人。 明月姗姗来迟,忙道:“王爷……叫奴婢有何事?” “你去,给太妃传话,说李家的冬韵有心欺瞒,留她在宫中自生自灭,此人不要也罢了。太妃有任何回话, 都不必回禀于我了!” 明月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的脾气,只得低头答应,“是……那, 那个婷姑娘呢?” “疯了!就这么回。” 嘱咐完明月,他便又一路快步走回了凝光堂。 从宫中回来, 天气并没有转晴。这雨下得愈发急了起来, 明明还在白天, 这天色却是铅灰色的。 凝光堂里一片寂静,看来姚念和予墨一起出去了。 他在宫内装得好,可姚婷的话怎么可能不溜进他心里? 他从来不曾擅自翻看她的东西, 所以即使共处一室,她还是能放心的容下这么多秘密。 包括此时他拿在手中的这个瓷瓶。 这阵阵幽香,此时在他闻来却是世上最难闻的味道了。 呵, 真是,有些好笑…… 他嘴角牵动,正好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 她的声音响起,“从宫里回来了?怎么站在这儿衣裳也不换?” 予墨收了伞,帮姚念摘下了斗篷。 他这不理人的模样太过反常,姚念走近,又问:“你怎么了?” 予墨识趣,先关上门,离开了。 “衣裳都湿了,先换下来吧?”她转身来到他身前,想要帮他先解下冠带。 萧烨抬起了手,将那瓷瓶示在她面前,“这个。” 她见了那东西,也只是嘴唇微张,没有什么其他反应,只是将双手垂了下来。 心中苦笑,她一直回避的这一场争吵,终于要来了么? 她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了那瓷瓶,又放回了那抽屉中。“这是我的药,有避子的效用,怎么被王爷翻出来了?” “你连欺瞒我一下都不打算做吗?”亲口从她口中听到真相,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姚念听了这话,皱眉道:“你便是这样,宁愿听我的谎话,也不愿意直面现实?这么看来,我们还真是有些相同的缺点呢。” “什么现实?什么现实需要你每天喝这个药?”他出离愤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灼热着,几乎要燃烧起愤怒的火焰。 忽然又想到了那个来回纠缠她的梦境,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世间最伤人的话语:“现实就是我不愿生下你的孩子!你听清楚了,满意了吗?” 萧烨垂眸,苦笑一声,道:“姚念,我原以为,你恨我也好,利用我也好,至少还会对我坦诚。如今看来,倒是我十分的不自量力了。” “你说得对,我从来都没原谅过你,我也确实是在利用你。这辈子,为了报仇,我愿意将自己变成一个满腹yīn狠心思的恶毒女人,我会利用所有我能利用的人,当然包括心怀愧疚的你。”姚念一字一字,说得十分清楚,“可是萧烨,你想过没有,除了这份愧疚,你和姚婷李清露,甚至你娘,有什么区别吗?我凭什么对你坦诚?” 他垂下头,懊丧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你若不想,至少能一早便说清楚吧?” “你想说清楚,那我们现在说?”她qiáng迫自己不去想的回忆,只要想到便只剩下惊恐无助的回忆,他一定要bī她说出来,那她说便是了。 “说什么?”他仍旧不解。 “你记得前世,你回京后,听到我小产的事情,说过什么吗?” 萧烨愣了愣,努力的回溯记忆,想到了,她也同时出声…… “你安慰过我一句吗?像是养好身体要紧、我们还会有孩子这样的话?没有吧?那你哪怕关切一句,就一句呢?问一下我的身体可好了?有吗?回答我!” “没有。” 她眼睛热热的,却qiáng忍着不能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在吵架啊,怎么能表现得柔弱呢?于是她低声哽咽着,“你什么都没说。确切的说,你回京一个月,我连一面都没见到!你在行宫,你在酒楼,在布坊,就是不在我身边!” “念念……” “那个孩子不是在你身体中被生生打下来的,你哪会懂什么叫锥心之痛?”她抓住了他的衣襟,声音颤抖。 方才在冷雨中行走的感觉又回来了,萧烨只觉得周身冰冷,好笑的是,方才自己还在嘲笑姚婷在雨水中的láng狈,如今自己却比她还要láng狈几分。 他再也没有了责怪诘问她的心情,原来自己曾经错得这么彻底,如今又要bī她剜出自己的心来看。 她厮打这他,一边哭得抽搐,“你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你期待什么呢?期待他再一次被害死吗?期待我再一次无助的任由仆妇将血淋淋的未成形胎儿碰到我面前?” 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体会的便是锥心之痛了吧。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他笨拙的企图安慰:“别说了,别说了……” “放开我!”她又一次挣脱了他的怀抱,“今后我不打算吃这药了,为何平白要伤我自己的身子?从今日起你去斐然居住好了!” 他沉默,再没有为自己辩解的能力。看她哭到声嘶力竭,他只觉得心痛。 果然,他们再次试过,还是不行的吧? 她的心里有一颗这么长的刺,原来每次见到自己那刺都会深入一寸,可她却qiáng自忍着。 表面上和美,到底内里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如何再倾心相对呢? 他叹了口气,“好,你别哭,我走,一会再让他们来收拾东西。” “你等等。”她渐渐止住了哭声,站起身来。 他心中又燃起了一点希望,希望她能回想起一些自己的好。 可这希望破灭得也太快了。 她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抽噎,让自己变得冷酷起来。 “别以为你人躲开了,就不必继续被我利用了。” “你想如何呢?” 她背过身去,冷冷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要了李清露,再狠狠抛弃她,这样才伤她最彻底!别说你不想,你欠我的。” 萧烨愣了许久,眉心皱过就再没舒展开来。 在她眼里,自己还算是值得利用的工具,是不是应该感到幸运呢? 既然是幸运,为何他会将指节紧握到疼发白? 他声音沙哑,几乎咬着牙道:“如果这是念念的想法,我照做便是。” 说罢,他终于冲进了雨中,再不回头。 过了许久,予墨才缓缓进来,发现姚念还自己跪坐在书架前,面无表情的流眼泪。 “王妃……他走了。” 她被扶了起来,眼神冷寂,“走了便好,说好要报仇的,本就不该再对从前的人报有什么痴心妄想。” 京城这场yīn雨足足下了三日,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雨声是一阵急,一阵缓,时常还有雷声,十分扰乱人的思绪。 王府上下都知道王爷对王妃动了大怒,搬离了凝光堂,两人再不见面说话,皆是唏嘘。 当然除了太妃、李夫人和李清露。 那日萧烨入宫回来之后,太妃得了姚婷不中用的消息,也是心惊,又细细查探一番翻,果然如他所说。 但冬韵还在宫中,李家并没打算放弃三皇子这条线。 既然姚婷没了用处,如今连萧烨都对姚念不再理睬,那她也没有占着王妃之位的必要了。 李氏和李夫人由此就愈发期盼着过几日让萧烨同清露将生米做成熟饭,然后才好开始运作。 至于姚念,李氏认为此女实在刁钻,但好在,她已经有了打杀的理由…… 于是这一日,桑叶便将姚念请到了嘉善堂。 姚念心绪不宁,也不曾想到嘉善堂中会有什么等着自己,便撑伞去了。 到了嘉善堂,她才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因为堂中不仅有太妃李氏,还有李谦在。 她迅速戒备起来,露出轻蔑的笑:“怎么?咱们王府不是已经和李家断了往来?如今又恢复了?怎么不把李夫人和李大小姐也叫来?” 李氏道:“清露胆小,我不愿让她前来见此场面。” 李谦依旧保持着风度翩翩的皮相,只是一开口便让人生厌。 “王妃,在下这次是隐瞒身份偷偷来到贵府上,是因为有件事情实在亟待解决。” 姚念立于堂下,预感到了此次可能又是针对自己,却依然态度傲慢,“何事要劳烦李大公子从烟花之地挪步在我们王府上?” “是这样的。自从我们李家与东桑的生意彻底无望后,我便一直心存一些疑虑。为何魏家能一直dòng悉先机一般的有所准备,慢慢将我家的生意一点点蚕食走?于是,我便也私下做了一些调查,近来终于有了些结果。” 姚念挑眉,问道:“那李大公子调查的结果呢?” “结果便是,我发现,魏家为了窥探我们的兴锦坊,竟然专门开启了一门生意。而这生意中,竟然还有康王府中某些人的参与。” 作者有话要说:emmm,默念三遍,nüè是甜的前兆! 第62章 解围 李谦继续道:“与魏家勾结, 一直在暗中败坏兴锦坊生意的,这次暗中告发兴锦坊的, 都是王妃最为重新的那个贴身婢女。” 姚念眼睛都没眨一下,心里只是在庆幸。还好予墨今日在外面忙, 以魏家的能力应该不至于让李家人能直接将她抢走。 如今……她瞬间又回到了前世的境况,孤立无援。 “李大公子这么说,可有证据?” 李氏低沉声音道:“你要证据,很简单。现在就去凝光堂给我搜。” 桑叶很快就带着人去了。 姚念站在堂下,微笑以对。 “王妃,你主动招来,我会给你留个情面。” 留个情面?是留个全尸吧…… 姚念双唇紧抿着, 不打算说什么。 让李谦抓到把柄,是她太过大意了。如今她只希望能有机会通知在府外的予墨,千万不要回来。 抬头望去, 这堂上所有人,可有一个能帮到自己的么? 橘叶。 她也正在焦急的望着自己。 姚念眼神一转, 不能说话,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懂自己的意思, 只能一望,盼着她能明白。 橘叶对她点了点头,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王妃的身上, 悄悄的溜走了。 惊心动魄之间,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了起来。 李氏在堂上,几尽震怒, 只怕一搜到证据就准备随时爆炸。 李谦一副不忍见姚念被摧残的恶心样子,更加让人不忍直视。 她身后的大门早已被几个仆妇看守,她没有逃跑的可能。 终于,那几个去了凝光堂的婢女回来了。 带回来了大量的簿册。 李氏问:“姚氏,你自己说,这都是什么?” “桑叶姐姐大字不识几个,能找出这么多纸张来,也是辛苦了呢。”姚念犹在qiáng撑。 “我问你的问题,赶快回答!” 雨下的又急了起来,雨水顺着她的发丝开始下坠,她感受到了浸透衣衫的雨水,周身寒冷。 “不知道。”她答道,“妾也不识字的,自然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 “既然不知道,那便给我打。” 嘉善堂似乎是随时备下着为姚念准备的刑具,粗长的木板被健壮的仆妇拿着,甚是唬人。 她倔qiáng的扬起了下巴,双手握紧。“母妃想惩罚妾,妾没有怨言,但请您不要找什么与魏家勾结的无聊理由。” “打!” 她被两个仆妇制住,qiáng令着跪了下来。 眼看那刑具便要落下,在雨水中掀起了劲风。 她闭上了双眼,却久久没能迎来痛击。 一声闷响,她身后有个人,替她挡了这一下,并且准备接下即将到来的第二下。 “住手!”李氏拍案而起,“烨儿,你在做什么?” 姚念闻声回头,在看见萧烨的脸时皱眉。 两个打过了王爷的仆妇赶忙跪下,惊惧不已。 萧烨缓缓走到了她前方,行礼道:“母妃,请不要因为儿臣的过错而惩罚了无辜的人。” 李谦也站起身,皱眉道:“王爷,你什么意思?” 萧烨对着李谦一哂,高声道:“你的调查不够详尽,与魏家有勾结的人,不是王妃,而是本王。” “胡说!你是我的儿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于你又有何好处?” “儿臣只是觉得李家近年来生意上越发不小心了,若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连累王府。若儿臣直接与母妃讲,母妃定然不会听从,所以儿臣先斩后奏了。”萧烨对答如流,连姚念都几乎要信了这番说辞。 “至于王妃姚氏,我虽不喜,却也不过是个不识字的蠢女人,断不可能有此心机,望母妃不要冤枉了她。” “好,好……”李氏气得发抖,“这便是我养出来的好儿子!好一个独善其身,绝情绝义的康王!若不是今日谦儿发现,我李家还不就被你这不孝子毁了!” 萧烨眼神决绝,“母妃要罚便罚,只是儿臣是父王的儿子,是母妃的儿子,但不是李家的儿子!” 李氏被噎,根本无力辩驳,心知他已生反骨,狠心下令:“愣着做什么?继续打!” 姚念低头不语,面无表情,只听着雨声哗哗。那两个仆妇犹豫着,还是越过了她向前,开始对萧烨施杖刑。 萧烨不出声,也数不清打了几下,才听到李氏道:“停下。” “回去赶忙停了你和魏氏的勾当,否则,你也不必再叫我母妃了!” 萧烨缓缓转身,隔着雨帘,他们二人相望一眼。她此时已经头脑不清醒,不知自己是何神情,只知道萧烨在雨水中有三分láng狈七分恼怒,向来温柔的眼睛却在瞪着自己。 他狠狠攥着她的手腕,毫不留情的呵斥:“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姚念扶着他,踉跄的出了嘉善堂,却没去近处的凝光堂,偏要拖他去他自己的住处斐然居。 “王爷,这是怎么着了?您受伤了?”明月和明凰见了这般模样,都是吃惊得手忙脚乱,帮姚念将他扶了进屋。 萧烨喘息着,却还是摆摆手,“我没事,莫要大惊小怪。” 姚念在旁不发一言。连明月这样没心眼的丫头都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微妙,但还是好心的先给两个人都奉上了gān手巾,起码先擦擦脸啊。 明凰gān咳一声,想把他妹妹先叫出来,“明月,出来吧。” “啊?哦……”明月刚刚拿出药箱,还是乖乖的跟着明凰,两个人出去,关好了门。 窗外是bào雨倾盆,她用手巾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便上前扒他的衣裳,一面问道:“我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伤处和衣料之间有雨水粘着,被不太小心的扒下湿透的衣裳,他疼得倒吸一口气。 他背上有数道淤青,如今已经有些肿起来了,唯有两处被打得实在狠了,破了皮,渗出了血。 姚念用gān布帮他擦拭背上的雨水和血迹,依旧冷漠道:“什么都不知道,便应了下来,想不到王爷还真是英勇。” 他勉qiáng回头看她,笑得倒是轻松,“这辈子一直跟王妃赔着小心,还落得如此对待,方才若真让你挨了打,你还不定如何待我。” 姚念没答他,将药箱端来,给他上了一些药。萧烨乖乖啪在榻上,没再说话。 怕是淤血阻滞,再捂就更坏了,也不敢包扎得太严丝合缝。 她终于将他的伤处理好,便将药箱又放回原处。 “王爷这回也作得太过了,若我不停下和魏家的合作,你可是要和你母妃断绝母子关系了?” “那怕是你我都要被赶出王府,你亦没有王妃可做了,嫁jī随jī嫁狗随狗咯?” 她忽然又恼怒起来。她欺瞒他,害他受皮肉之苦,害他母子失和,可他却还是这般谈笑风生,着实让人生气! 她狠狠推了他一把,怒道:“萧烨,你别以为……” 没说几个字,便被他龇牙咧嘴的打断。 “别以为、别以为,这三个字我都听得厌烦了。” 姚念瞪眼,“你什么意思?” “你不就是想说,别以为我这次护了你,便可获得原谅了吗?”萧烨侧过身来,戏谑的看着她笑,“别自作多情,本王何时有过这种想法?” “好,王爷菩萨心肠,救人不求回报,原是我多心了。那您可别忘了,四月廿九,去赴李清露的约,我先走了。”她咬牙切齿的,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如此láng狈的走回了凝光堂,予墨已经焦急的等在了那里。 “王妃,听橘叶说刚才出事了,回来就看到一片láng藉,您怎么样啊?” 姚念缓缓摇了摇头,对她道:“你先从调查的生意里抽身吧,全权jiāo给菩媞去继续做便是。” “好的。”予墨点头,反正他们现在已经将李家搞到了半死不活,暂且全权jiāo给魏家人也没什么的。 走进寝室,姚念发现不少被翻动过的痕迹,都已经被凝光堂的丫头们暂且整理好。 她无暇在意这些,还湿着衣裳,便倒了下去。 说来好笑,萧烨受了这么多皮肉之苦,却康复得很快,第二日便生龙活虎的下地行走。 可自己却仅仅因为淋了那一点雨便发起了高烧,真是jīng细米面吃得多了,将身子都养得娇气起来。 如今王府里的事情,她和萧烨的关系,和李氏的关系都已经僵到不能再僵,她竟觉得病这一场,什么都不理,什么都不管,反倒是一种解脱。 她仓促撤出了在调查商铺上的合作,倒是惊动了魏仲平。 他来信好几封,询问她是否遇到了急难,是否需要他帮忙。姚念在病榻上,都让予墨客套的回信,婉拒了。 可能真有再也走投无路的时候,她会向魏仲平求援。但至少现在不行。 更何况,她病着的这几天,有的人白日不得机会接近,到了夜里便恬不知耻的用起采花大盗的路数——钻窗户。 他们的关系完全没有任何缓和,但他却能抓准时机,在她发烧畏寒到瑟瑟发抖的无助时候趁虚而入。 抱着,暖着,她倒是受用着。 然而最后他总是要问。 “你还忍心让我去和李清露有肌肤之亲吗?” 呵,她是发烧迷糊,可还没烧成傻子呢,所以回答永远都是:“忍心。” 作者有话要说:事实证明在医院码字也并没有效率(⊙…⊙) 第63章 勾引 到了四月中旬, 宫里几乎所有人都听说过或亲眼见过,碧樉宫里那个疯癫又毁容了的姚美人。 明明才入宫不到半年, 便已经成如花似玉的姑娘变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是令人唏嘘。 同时, 萧佑桀狂放bào戾,凶狠残忍的性情又一次被坐实。 按照礼法规矩,皇子成年后皆要被分封到各自的封地,以国名为亲王封号。唯有像康王、宁王这样的勋贵后裔,世袭罔替,以开国时先祖所封为封号,世代居住在京城各王府。 这么多年来, 琼妃一直宠冠后宫,正因皇帝与琼妃皆溺爱这唯一的儿子,故而才让他虽已加冠却仍未出宫就藩。 近几年来, 眼看着这孩子虽在功课上聪慧至极,可在品行上却日趋走入邪道, 皇帝亦时常扼腕叹气。 到了如今, 太子亦是十分不满。向来只有一国储君才能居住在东宫, 萧佑桀一个庶皇子,常年久居宫中,接近权利中心, 实在是不合常理,也对自己不利。 趁这机会,太子一党不断向陛下参奏, 请求将这乖张的皇子尽快封府出宫居住。 琼妃却在宫中哭泣不止,求陛下不要将她唯一的孩子送离京城。 无奈之下,皇帝终于下旨,将于五月初册立皇三子为江王,着礼部、工部准备,将京城华阳门外的皇家故园改建为江王府,江王应于今年重阳前般至王府居住。 既封了封地,又能继续住在京城,可见三皇子在皇帝心中,到底是特殊的。 虽则只得了个折中的结果,太子一党好歹也被安抚,就此对这放làng形骸的江王放松警惕。 在别人看来是尘埃落定,但在萧佑桀看来,他的大计已经蓄势待发。如此紧迫的时候,他没心情再将时间làng费在折磨一个无关紧要的贱人身上了。 于是姚婷便被毫不留情的拖上了正殿。此时的她已经跪都跪不稳了。她侧脸上的伤口没有好好的被处理过,随着天气渐渐炎热,开始肿痛化脓,丑陋不堪。身体上倒是没什么大损伤,只是高烧已经烧糊了她的头脑,连带四肢亦绵软无力。 萧佑桀鹰目锐利,盯着她许久,却也想不起此女的名姓,便直接道:“我问你一个问题,若你答上来,即刻放你出宫。若你答不上……” “殿下……殿下……”她的思绪早已混乱不堪,哪还有力气回答问题。绝望中,她只能一遍又一遍,捏着一把破锣般的嗓子呻吟。 萧佑桀微微皱眉,沉吟许久,自嘲般的笑了。 罢了,自己不是早就知道那杨予墨身在何处?又何必再为难一个已经几近痴傻的女人? “算了,搬家总要收拾些没用的东西出来,gān脆直接把她送去冷宫,让她自生自灭吧。” 两个婢女上前拖拽,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姚婷被挣扎着拖得渐行渐远,终究那惨叫还是消失在了宫闱尽头。 “你,可都瞧清楚了?” 冬韵一个踉跄,从屏风后滚了出来,瑟瑟发抖着。“奴婢、奴婢知错,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你何错之有?” “奴婢不该偷偷窥探殿下的寝宫,不该和宫外人私下通信……” 萧佑桀缓缓起身,嘴角微微翘起,“我还什么都没说,你这便都招了,真是……无趣。” 冬韵生怕自己也因萧佑桀一个“无趣”,被打发去那疯人院般的冷宫,匍匐哭泣向前抱住了萧烨的一个靴筒。 “王爷……殿下……奴婢、奴婢身不由己,奴婢也不想的啊……” “出宫去罢。”萧佑桀嫌恶的将她踹开,语气却是柔和得比方才yīn冷时更加害怕。 “殿下?”冬韵不解的抬头。 “出宫去,去告诉你的主子,本王成全他的念想,他明白该怎么做。” 四月廿八日,李夫人乘马车离开康王府,出城。 其实娘家就在京郊,她完全可以一日来回,但借住几日,为的是成全她女儿。 巧的是,这几日太妃李氏也不在京。 那日本欲收拾了姚念,却没想到收拾的是萧烨。太妃气得犯了心绞痛,与儿子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母子失和,母妃可以甩脸子,儿子若一样,便是不孝。 不能背上不孝之名,萧烨只因伤歇了一天,便日日到嘉善堂门外请安。虽不得入门,满府的奴仆却都是看在眼里的。 李清露自然也看在眼里,心疼表哥,每日都陪他站足一个时辰,好不辛苦。 李氏虽未原谅他,却生出了一股离奇的信心。大抵让李清露入府的事情还是能成的。 到底不是亲生子,果然是个无情无义的。 用亲侄女拴住萧烨的心的想法便日渐qiáng烈。 听说上天垂怜,李家曲曲折折的,终于和江王连上了线,李氏也是欣慰。 四月底,为着还愿,太妃便去城外妙法庵吃斋去了。 天时地利人和,似乎都为李清露布置好了。只可惜,到底只是为她声名láng藉而布置的。 “让王府上下所有人,包括门房看门的都要知道,李清露今夜要和王爷同宿。” 姚念倚在chuáng边,一边嘱咐着予墨,一边由她喂着药。 予墨点头,“好,我看,倒不用我费力,透风给桑叶,她自然能散布到全府尽知。” “好主意。”她又咳了两声,这风寒还真是缠绵。 “到时候,王爷就可以在最后一刻弃她而去……” “他、他敢!”姚念气得一拍案几。 予墨叹了口气,放下了药碗,温婉的劝道:“王妃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王爷的气么?我冷眼瞧着,他竟能甘愿为你利用,二话不说替你背黑锅,前世的事,他应该真的悔过了。” “那又怎样?他有悔意我就要原谅吗?”姚念对她也没了好气。 “倒不是bī你原谅,不过……若你因一时生气今夜将他甩脱出去,可就再难回头了。” 姚念沉默,飞速的拉过了被子蒙过头。 “我累了,你退下吧。” 她病着,夜里总是睡不安生。此时喝过了药,才是一阵好睡,到了傍晚她才又咳醒。 迷茫中,有一双手撑着她坐了起来,又上下拍着她的背。 “也该醒了,再睡晚上又该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姚念白了他一眼,“晚上本来就该……咳……睡不着。我……咳咳……还要看戏。” 咳得厉害还这么牙尖嘴利的,萧烨赶忙将瓷杯送到她嘴边,给她灌水。 喝过了水,她微喘着,不经意间与他四目相对。 “看什么?你答应过我要帮我报仇的,可不能反悔。” “我几时说我要反悔了?”萧烨冷冷道,“待会儿我便换身衣裳,去海棠居会李清露。” “好啊,好啊……”姚念拍手笑道,“多打几个灯笼去,黑灯瞎火的,怕别人瞧不见。” “那照你说,再敲个锣岂不是更好?” “如果你想,我没意见。” 萧烨看她许久,还是叹了口气,重新拉过她的手。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提前准备好,趁母妃不在这半个月,将王府中半数奴婢都换掉了。” “换掉?”姚念有些惊讶,想了想却是点头,“你倒是很gān净利落。” 萧烨眸色深沉,显然也是矛盾纠结。他自幼与母亲相依为命不错,但他也不能容许母亲为了一己私欲,将王府再次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看他的神情,姚念也有些不忍。 这些日子,为了她,他确实受了不少的内心拉扯了。 本来是打算找准时机,将关于景夫人、玉清和秦嬷嬷的证据都摆到他眼前,再开始对付太妃的。 如今李谦一个告状,倒是把一切节奏都打乱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相顾无言,还是萧烨先开口道:“我该走了。” “去吧。”她神色平常的就如同她只是寻常送夫君出去种田的农妇。 萧烨点点头,临走又给她留下一句,“别后悔。” 萧烨走后,她坐在屋内,仿佛也能听见外面各种窃窃私语。 心里仿佛堵了块棉花,最可恨的是这棉花还是自己亲手塞进去的。 予墨陪她一起用晚饭,听到海棠居那边已经响起了轻歌慢曲,好不悠扬。 她气得一摔筷子,“吵死了。” 予墨“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姚念皱眉。 “我和你赌一局如何?我赌如果王爷一会先行出来了,王妃肯定是喜笑颜开,不是生气。” “好啊你,赚黑心钱赚到我身上了!你怎知道他一定会出来?”姚念气得要掐她。 予墨一边闪躲一边道:“他若不出来,我倒真好奇这娇怯的李大小姐从何学来了什么厉害手段了。” 姚念皱眉,若有所思。 也对,虽然自己一直言语坚决着,可凭借对萧烨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与李清露有肌肤之亲的。 一会儿他若没事人一般的蹦跶回来,自己一定要用手中的茶杯敲他脑袋! 可这样想着,直到月上中天,凝光堂里还没有动静呢…… 姚念咬了咬下唇,拍案而起,披上了外袍便快步向海棠居走去。 去海棠居的路上,不少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等着第一时间亲眼目睹大新闻。 看到王妃气冲冲的赶去,他们自然知道跟在身后看热闹。 海棠居内灯火通明,姚念连里面的动静都没听,二话不说便推开了房门。 只见萧烨已是眼神迷乱的摇摇晃晃,连脖颈都泛出了不正常的红色。 姚念皱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样啊……那更好办了。 一手叉腰,伸手一指也是有些无措的李清露,她已经堂而皇之的登场了。 “李清露,你一个未出嫁的皇商小姐,竟然学会了下药勾引你表兄这般下作手段,你们李家好家教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惟汝”,灌溉营养液~ 感谢读者老李家的猪扔了1个地雷~ 第64章 发作 海棠居今夜本是花好月……弯的好风景。 早在母亲走前, 已经将今日她要做的所有事情都细细告知了。 她每每听到耳朵尖都红了,却还是听话的一一记下来。 先是将自己打扮得略微比平日更jīng致些, 又命王府中的乐伎在海棠居的影壁后chuī弹十分悠扬的曲子助兴。 当萧烨信步踏入海棠居时,殊不知她的浅笑都已经保持了多久。 一连几个月来, 她的心如同被悬挂在殿顶上的风铃一般,只因她心爱的表哥的一举一动而来回摆动着。 若是哪日他得空来同自己说了两句话,她便开心一整日;可接下来三日他又了无音讯,她便在惴惴不安的怀疑自己和疯狂的嫉妒憎恨王妃中度过。 姑妈和母亲都说,表哥对她定然有情,不断鼓励她主动。 连哥哥都在拼命帮她,成竹在胸的找到了能让姚念被赶出王府的死证, 她亦是信心满满——王府人尽皆知,王爷和王妃的关系已经几近冰冻,再知道她犯下这等大逆不道的错, 烨哥哥的目光今后应该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了才对。 所以当她听说萧烨在嘉善堂亲口承认对李家不利的人是他自己时,哭得一塌糊涂。 若他所说是真, 他厌弃自己的家族, 对自己又有几分真心呢? 若他所说是假, 那便是为了维护姚念那个贱人了? 越是得不到,越是伤心难过。 她虽年少天真,但好歹也不是傻子。李家遭此大劫, 如今已经是走在了独木桥上。母亲和姑妈是真的全然为了满足她的心事吗?恐怕有七分是为了让李家抓紧康王府这棵救命稻草吧。 哭也哭够了,她终于硬气了一把。 原先母亲教她使用的那种助兴之物,起初她是恼怒且一百个不愿意用的。 自己和烨哥哥若是两心相许, 又何需那些外物?这药简直是对自己一片心意的玷污。 可如今…… 她对他的心思实在很难猜透,看着李家每况愈下,她也不得不bī自己一击即中了。 所以今夜她为萧烨斟的第一杯酒中,就放了此无色无味的药。 萧烨也是大意,未曾想到短短几天之中,他这表妹已经转了心思,敢于使用这等下作手段,便毫不怀疑的一饮而尽。 他本还在惆怅,究竟怎样才能在事情无法挽回之前脱身。 待到觉得周身异常的发热,口gān舌燥之时,他才借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清醒想道:她这样一做,对他来说倒简单了。 走到门边,他是准备推开门喊人来的。 巧了,这时,她便怒气冲冲的推门而入。 对上那晶亮的双眸,他忽然就松了口气,笑出声来。 “李清露,你一个未出嫁的皇商小姐,竟然学会了下chūn药勾引你表兄这般下作手段,你们李家好家教啊?!” 这话不仅他听到了,李清露听到了,在海棠居内外的王府上下百十来号人,也都听见了。 李清露怎想过自己如此私密而宝贵的时刻,竟然会忽然被如此多的下人窥视指点,只瞬间,她便几近崩溃。 “我没有!你怎能含血喷人!我一个清白女儿,怎会有你说的那种肮脏东西?” 姚念努力让自己的音量提到最大,高声道:“原是我愿望李大小姐了,既然不是你,那定然有旁人了?来人!” 一声令下,明月和明凰已经进来。 “今夜,李大小姐深夜邀王爷来海棠居,王爷饮了酒便觉不适,本王妃怀疑有人下毒谋害王爷。既然这里唯一的嫌疑在李大小姐身上,她却不承认,那只能将海棠居先封了,明日一早去宫里请太医来查看那酒中究竟掺了何物!” “是。” 李清露顿时慌了。她惊觉自己被陷入了某种圈套了,第一反应便是想让太妃来救自己。 “亲王遭人谋害,这么大的事情,依我看,不如报给大理寺好好查查!” 李清露快步向门处走,却被明月拿住,如火烧般烫的脸颊贴紧了冰凉的大理石桌面,她于是愈发慌了,哭闹挣扎:“放我出去!我要见姑妈!桑叶!桑叶救我!” 桑叶也是个傻的,这样时候倒还趾高气昂的向前冲,从屋外一把掐过了姚念的胳膊,险些拽她个踉跄。 “王妃好手段,竟敢用这样下流的东西诬陷王妃,奴婢这便去禀告太妃,清露小姐是太妃亲侄女,你算什么东西……” 萧烨饮了些掺了药的酒,本就头脑不清醒,火气也上了头。 这里吵吵嚷嚷的,着实扰人。 他皱眉,随手捡起一个空杯子便砸向了地面。 “都给本王住口。”喘着粗气,他说的话仿佛比平时更有些威慑力了,“按王妃说的去做,先将海棠居看守好,待明日……本王缓过劲来,再发落。” 姚念一手扶着自己被掐得青紫的胳膊,上前提示他:“桑叶这丫头实在是目中没我,别人倒罢了,我偏要今夜发落她!” 萧烨一挥袖子:“本王容不得这王府中有屡屡以下犯上的婢女,就算是太妃的贴身婢女也不成!明凰,今夜就锁了她,明日打发出去!” “请王爷明示,打发出去是指……” “拉到人市上贱卖了!” 桑叶倒是依旧桀骜的模样,萧烨是王爷不错,可谁不知道这王府上下都是太妃说了算?如今太妃不过离府几天,但太妃身边的管事嬷嬷都还在,她们可是都要给自己三分颜面的,一个小王爷还能掀起什么风làng来? “是……”明凰却不管这些,不知从哪里变出了铁链,直接将桑叶捆了个结实。 李清露已经直接被这大变故气得昏了过去,桑叶却是张口便要骂。 姚念道:“把桑叶的嘴塞上,先扔到柴房去。你们几个,就留在这里看守着李小姐,可别让她勾引不成,想不开上吊了。” 走出了海棠居,还有不少双猎奇、惊惧、看热闹的眼睛在看着王爷和王妃,还有被一批王爷近卫押出来的桑叶。 面对真刀真枪的侍卫,太妃手下的那些嬷嬷们也乖乖先闭上了嘴。 “都退下吧!明日本王再一个个发落你们!”他忍耐得辛苦,说话也不耐烦起来,更加唬人。 下人们一窝蜂的退散开来。黢黑的小路上,便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萧烨此时已是qiáng弩之末,幸亏李清露得的这药不是什么虎láng之药,否则今夜中了药再在王府众下人面前表现一番,他这个王爷还是别做了。 “走吧,我扶你……”姚念知道他现在辛苦,不是说话的时机,主动上前,想拉住他的胳膊。 明明这些日子一直在对她摇尾乞怜求原谅,此番虽称了他不碰李清露的心意,身上却还是中了一损招,他如今是浑身上下都是火,突然也发起脾气来,一把将她推开。 “你如今满意了?” 姚念不言,只能放任他自己在前方走得飞快,自己在后面跟着,很快便走到了凝光堂。 进了寝室,他先狂饮了几杯壶里的旧茶水,喉结滚动。 “用不用请个大夫来看?”姚念有些担心了,是药三分毒,谁知道李清露的药究竟是何成分? 萧烨斜她一眼,喘息着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那我、我帮你吧……”到底是因着她才害他到如此境地,看他已经绯红的脸颊,倒是还有不同常日的风姿,姚念也觉得怪可怜的。 于是她上前扶住了他,企图先帮他褪下外袍。 “不用你管!”谁想这萧烨还挺有骨气,又一次甩脱了她,便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 “斐然居!” …… 自己的计划虽然还是被一个冲动就打乱了,但好早收效还是差不多的。 方才去海棠居“捉jian”时,她还生龙活虎的,忘了自己还病着呢。闹了一夜,她也累了。萧烨不让她管,她还落个休息了! 简单的梳洗一番,她独自躺了下来。 可惜萧烨又说中了,白日里睡得太多,晚上便睡不着。 辗转反侧,听外面更鼓敲响,已经四更天了。 她叹了口气,还是又起了身。 她得看看萧烨在斐然居一个人究竟怎么样了。 她都没有点灯,便轻车熟路的走了过去。 斐然居里也是一片黑暗。他已经睡了么? 姚念轻轻的推开门,还是发出了一点点声响。 月光透过门缝洒进了屋内,她看到萧烨正背着门窗躺着,似是睡着了。 她缓缓凑近,靠着chuáng沿轻轻躺了下来,用双手从他肋下探了过去,用侧脸贴近他的背脊。 他身上有股皂角的味道还有cháo湿气味,想来应该是用冷水沐浴过了。 可他的身上比还在发烧的自己还热,心跳还很响,怎么可能睡着? 她轻声问:“这样睡着,不难受吗?” 他本躺着还算镇定,此时听她出声便再难抑制,一个转身将她狠狠压住。 咬牙切齿的,他道:“姚念,你是不是贱?求你时你不来,不让你来你又偏来?” 姚念挑眉,“我可怜你罢了!来了不过明日多吃一粒药罢了!” 这话语简直如同挑衅了。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一手扯开了她的衣襟,将自己滚烫的脸颊埋在了她的颈窝…… 作者有话要说:宵夜君,打脸疼不疼? 小王妃,打脸疼不疼? ------------- 感谢读者“木梓”,灌溉营养液~ 第65章 发落 日上三竿了, 阳光普照,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经过昨夜一场闹, 如今王府上下所有人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李大小姐那桩丑事先不提,昨儿王爷撂下话, 今日就要将那平日里仗着是太妃贴身侍婢就作威作福的桑叶卖给人贩子去,昨夜人就给锁在了柴房。这一夜,不少从前轻视、慢待过王爷王妃的下人都没睡个好觉。 可到了现在,斐然居的房门还没开,这才更让人惴惴不安。 其实只是他们还没起chuáng而已。 昨夜萧烨中了那不知名的药,又怕出丑不许请大夫,自己忍了半夜, 才终于忍不住将姚念给收拾了。 到天亮的时候,姚念见他睡得沉起来,准备自己悄悄先回凝光堂的, 没想到又被他一把拽住。 “你gān嘛?”她被跩得险些膝盖磕在了地砖上,气得转头骂他。 萧烨开口便来:“我难受!” “你方才明明都睡着了, 哪里难受了?”姚念皱眉。 “我身上还热呢, 不信你摸摸。”萧烨拉过她的手探向自己被子下面。 姚念挣脱, 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随后道:“你不过是被我传染上了风寒而已,喝点苦药就好了。” “不成, 是那个药性没有发散完全……” “胡说八道!你都……还有什么发散不发散的!” 萧烨哼哼唧唧的,又将她的手往那个地方引,“真的……好歹我是为了你身中剧毒, 你可还要这般绝情吗?” 姚念翻了个白眼,用另一只没被制服的手去掐他的脸,生生将他掐得睁了眼。 “是谁昨夜有骨气得很,吼什么‘不用你管我!’,我看有些人的脸皮太厚了,掐去一层才好!” “昨夜那人是谁啊,我不认识……” 姚念不禁怀疑起来,这李清露给他吃的到底是什么药?不禁效力持久,甚至连性子都给改成了狗皮膏药似了。 没办法,谁教她心肠好,还是半推半就,帮他又纾解了一回,他终于才老实了。 这样一拖,王爷王妃起chuáng时,都将近午时了。 萧烨起chuáng、洗脸、更衣一番,瞬间又变作了光风霁月的小王爷,而不是方才在寝榻上胡搅蛮缠的yín贼。 姚念这边变身就没那么简单,洗过脸,还要傅粉、涂胭脂、画眉、梳妆、梳头、簪花、穿衣、对镜整理仪容…… 半个时辰之后,她终于仪态万千以来。 萧烨眼神也不再涣散,却还是如同昨夜般富有威仪。 “准备好了吗?”萧烨问她。 姚念浅笑,“不过吃个午饭,有什么准备不好的?” 府中没有太妃在,这顿饭想吃什么,终于能由王爷和王妃做主了。 午饭被传在了凝光堂,只有他们两个人坐着。 清蒸鲈鱼、七宝豆腐、清炒河虾、桂花糖藕……别说这一道道菜品都很jīng致,累了一夜,就是吃糠咽菜也觉得香甜。 他们二人细嚼慢咽着,明凰和予墨在旁站着。 王府大门和几处角门全都被明凰收下的人封着,到目前为止,昨夜在王府里发生的事,还没有传扬出去。 但下一刻,就不一定了。 很快,便有第一个胆大的进了屋。 “奴婢竹霜叩见王爷、王妃。” 姚念抬头,巧笑一声,“呦,这不是嘉善堂里的竹霜嬷嬷?那日我和王爷在雨里挨打的时候,您还在旁笑呢,今日怎么忽然恭谨起来?快起吧。” 见姚念这般说,竹霜果然很快便起了身,一屁股坐在了下首处,笑道:“奴婢听说昨儿个桑叶姑娘惹王爷和王妃生气了?” “是啊,嬷嬷怎么说?”姚念缓缓放下了筷子,等她说话。 “依奴婢看,那桑叶姑娘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但她好歹是太妃的奴婢,您是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此时将她发卖了,换来心里一时痛快,可等太妃回府……” 萧烨也撂了筷子,“啪”的一声,吓得竹霜收了声音。 萧烨却道:“嬷嬷继续说。” “奴婢是说,那桑叶姑娘是太妃临走前特意留给李大姑娘的……喔,对,那李大姑娘,王妃也不好动的……” 萧烨忽然一拍桌子,将整屋子包括屋外听墙角的,都吓了一跳。 萧烨觑了竹霜一眼,倒有些不怒自威,“笑话!嬷嬷怕不是糊涂了,李大姑娘和桑叶皆是本王发落的,你如今来这专找王妃说理,是看她胆小好说话是不是?” 竹霜见状向前挪了挪屁股,辩解道:“不,哪能啊……奴婢这不是怕太妃回来……” “在你眼里,太妃就是一个一味护短,目无法纪的人吗?”萧烨拍案而起,“若是,也是你们这种目无尊长的奴婢挑唆的!哪家奴婢跟主子回话,还自己先找个座位,你是有多大脸面?” 竹霜这才知道自己是捅了马蜂窝了,赶忙起身赔罪,其实心里还是不把眼前这对人当成主子。 “呵,念念你看,昨夜本王刚说了其余人今日要发落,如今可不就一个个上赶着来了?” 姚念擦了擦嘴,优雅的笑道:“王爷饭还没吃饭呢,消消气吧。” “要消气也简单,来人!”萧烨对明凰一使眼色,明凰便唤上来两个府卫,一左一右。 竹霜不过是积年的婢女,哪见过这架势冲自己来了,登时便软了腿。 萧烨冷冷道:“嬷嬷到底是服侍太妃的老人了,本王也不愿苛责,就送去冀州的农庄上做活吧!” 竹霜吓得赶忙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王爷饶了奴婢吧,奴婢一家人可都在京城给王府做事……奴婢的儿女还仰仗奴婢……” “王爷且慢。”姚念起身,走到了竹霜身边,温柔道,“您罚便罚,怎能将人家弄到一家分离?” “有道理。”萧烨点点头,“那便一家人都去吧。” 竹霜被拖着离开,起初还在哭求,很快又赌咒起来。 “继续吃饭。”萧烨神色如常,唤她一同回了座位,又对明凰道:“你手里那叠卖身契呢?看看到谁了?让她自己在外面候着!” 门外又有个中年妇人战战兢兢的候着,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衣领。 姚念刚刚起身帮萧烨和自己各盛了一碗鱼汤,低声道:“想不到,王爷昨夜吃的药这么灵验呢?如今可成了唬人的罗刹了?” 萧烨冷哼一声,这哪里是一夜之功?近乎一年的暗中筹谋,还多亏了李清露给了他一个契机,将所有跟她下药一事沾边的人通通除个gān净。 “你别在我身边愣充活菩萨,这么多人了,你总得当几次恶人。” “谁愿意当活菩萨?下一个我便上场了还不行?”她早就摩拳擦掌了好吗! 终于吃完了这顿饭,一堆人忙碌着收拾,姚念看了眼外面立着那人,那人便一个机灵,赶忙匍匐进来。 “呦,王爷您瞧,这不是那日朝您挥棍子的嬷嬷吗?她从前也打过妾呢!” “是你啊……本王昨夜说过什么,想必你也该知道了吧?重复一遍先。” 跪着的人早就三魂去了两魂,颤声道:“王爷、王爷最厌恶以下犯上的人,说今日、今日要一个个发落。” “巧了,嬷嬷便是第二个了。” …… 直到如落西山,王府里的下人不论男女,像过筛子般的一个个从他们眼前过。 是他们这边的人,或是厨房、花园里无关紧要的人,他们都一一放过去了。 太妃身边那群刁奴们,就别想有漏dòng可钻。 就算萧烨与他们没有仇怨,姚念可是记着他们每个人的脸,足足记了两辈子了。 起初的几个,还有那趾高气扬的,自信等着太妃回府给自己恢复地位。 到了后面,半个府的人才真是慌了起来。 王爷王妃这看起来根本就是有备而来,想来个釜底抽薪。若真是这样,太妃恐怕也是自身难保,哪还能管他们呢? 这样想着,也有一些没骨气、胆小的,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讲了出来。 比如这个说,“太妃的兴锦坊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为了追逐利润开始以次充好,只是一直没被发现而已。” 这个姚念已经知道,不足为奇。 那个又说:“太妃这几天出府,并非全然为了吃斋祈福。而是李家有了新的靠山,她要同李兴德私下会见。” 姚念和萧烨相视皱眉,这种时候,太妃兄妹还要冒险一起见的靠山,难道就是刚封了江王的萧佑桀? 姚念在心里叹道,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萧烨这边极力想挽回局面,可现实却还是向那万劫不复的境地跌去了呢…… 接下来这条,就更令人惊奇了。 “今年清明时候,太妃让奴婢在嘉善堂后面东北角上的空地上燃了香烛纸钱。” 这是要祭奠谁呢? 姚念一个激灵,难道?不会吧…… 当年景夫人进王府讨要自己的儿子,再也没回来。 难道,就丧命在太妃日常起居的嘉善堂中吗? 看向萧烨,他似乎对这条关键信息不以为意。 她摇了摇头,希望自己是多想了。若真是她想的那样,真是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可爱多少钱一斤”,灌溉营养液~ 第66章 腰牌 直到天色大黑, 姚念对着还剩一小打的卖身契,揉着额头发愁。 原来发落人也不是件轻松的差事。 萧烨捏了捏她的肩膀, 道:“累了就歇,今日先到这, 明日继续。” “该秃噜嘴的人也都说的差不多了,剩下这些人,直接打发走了也行。” “行。”萧烨点点头,便又叫明凰,“打发走这最后一拨人,把该办的事都办了,你今日便可jiāo差了。” 要缉拿拖走无数疯狂挣扎的人, 这可是一整天高qiáng度的工作,连明凰这样的高手也是力有不逮。 然而主人说话,自己又不得不听, 他招呼手下,便去抓人。 萧烨背手, 看样子还要在这里等明凰回话。 今日所做之事实在是有些大胆了, 姚念这般千锤百炼出胆量的人, 如今都有些手软脚软了,于是叹了口气,对予墨道:“先吃晚饭吧。” 和午饭一样不重的美味佳肴被一一端了上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姚念竟觉得那些端菜来的厨房丫头们都比中午恭敬了许多。 姚念道:“今日这么一锅端似的将王府中的人换掉了一半,想必明日太妃便会急慌慌的赶回来兴师问罪了。” “母妃明日回来已是晚了。”萧烨目光深沉, 既然已经破釜沉舟,难道还没有准备后续的事情么。 “今日处理掉的,可还却两个人呢。”姚念看向他,想了想又修正道:“不,是三个:第一个是桑叶。” 萧烨轻笑一声,道:“倒把她给忘了。” “还有橘叶。”姚念从自己袖口中抽出了一片被折上的卖身契,“方才我瞧见她的卖身契,便先偷偷藏下了。” “橘叶……如今跟母妃在妙法庵是不是?” “是。” 萧烨道:“如若母妃去妙法庵真是为了掩人耳目同江王和舅舅商讨事情,那看来橘叶姑娘倒是母妃真正的心腹了。” “我看未必吧。”姚念皱眉,一边动筷子一边道,“方才竹霜嬷嬷说的什么,你忘了?太妃将桑叶留在王府是为了什么?” 萧烨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为了帮李清露。” “是了,太妃将桑叶留在府里,不代表桑叶不是心腹,而是因为她在某些方面能力超群,可以襄助李清露;太妃将橘叶带在身边,可能也只是必须要有个贴身侍婢伺候起居,真正在商讨大事的时候,恐怕也不会让她听着……” 听姚念这一番高论,萧烨摇了摇头,笑道:“念念真是思维敏捷,不过你怎知橘叶就只是伺候起居呢?” 姚念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如果太妃真的还视她为心腹,当初怎会让她离开兴锦坊?她是个忠心的丫头,若不是在太妃那边诸事不顺,仅凭我那些小恩小惠,她不会帮我的。” “也是,上次李谦揭发你的时候,她替你跑出来报信,倒还未曾谢过人家呢?” 姚念撇嘴,“我本意不是让她去寻你的,她会错了意而已。” 萧烨不语,心中戚戚,合着自己这顿上赶着的打,还是因为橘叶会错了意而挨的,人家根本就没想着向自己求援呢。 姚念看他那模样又有些浑身不自在,便道:“总之,橘叶不能走。请走了那一帮牛鬼蛇神之后,太妃失了许多亲信,定会考虑重新重用橘叶的,而她现在肯定是更倾向于我们……” “那桑叶呢?”萧烨打断她,“昨夜我是说要将她卖了的。” 姚念瞪眼,赶忙道,“我想过了,她不能卖啊!” 原先觉得不能卖,是因为自己对这婢女还有私仇未报,万一她被卖去了那心善的人家,岂不是便宜她了。 现在知道李家还要和三皇子勾结,这太妃心腹的桑叶可就更不能卖了。 “我明白,那就先锁着吧,你看着她,能让她说话就行。”萧烨没等她说,便点点头。 姚念闻言,眼角一抽,哂道:“我一个遭夫家厌弃的弱女子,哪有权柄能看住她?” 萧烨又叹了口气,“在这等我呢?” 恰好这时明凰回来复命了,同时还在他们面前呈上了两样东西。 “这是……”姚念不解。 萧烨却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下去吧。” 在姚念疑惑的目光中,他淡定如常的吃完了最后几口饭,放下了碗筷,才道:“你收着吧。” “什么?”姚念只得自己伸手取过来看个清楚。 一个小木盒中,放着几块有些陈旧的木牌,上面有隶书缩写“康”字。 “这是掌事的腰牌?”平日里,太妃掌管着此物,也就掌管了王府内一切日常事务。 姚念之前可是连这腰牌上的穗子都没摸过,此时仔细捧在手里,倒有些无所适从了。 “如今王府中除了橘叶,应该没有漏网之鱼了吧?所有人应该都是听命于我才对。”萧烨用了点力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颇为语重心长道,“王妃,如今情况紧急,学的时间怕是没有,只能便做边学了。” 姚念被拍得有些发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他又来扯那腰牌的穗子道:“王妃若是做不来,我看jiāo给明月也成。” 她这辈子好不容易摸到了这么点权力,怎么能让他轻易收回去。蛮横的夺回了腰牌,她坚决道:“不必了,我做的来!” 拿着腰牌,她又去看原本压在下面的包裹。 里面是厚厚的簿册,边角有些受cháo发皱,她略翻了翻,便看出来了那是……她被李氏搜到的账本! 当日李氏虽然搜出了这些东西,但一来李家自身难保,一时没有办法做什么,二来魏家不是好惹的,所以也没做什么。 她问询的目光看向萧烨,之间他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面向即将没影的夕阳道:“你随意。” 二话不说,她便招呼予墨,赶紧找菩媞,自己要继续接管生意。 如今生意都已经蒸蒸日上,耽误这么久,她可少赚不少银子了! 这一顿饭可真没白吃,补充了不少元气,她觉得自己的风寒都好得彻底了。 倒是萧烨,让夜风一过就开始咳嗽,可不是昨夜被她传染了么。 看着予墨端来的漆黑一碗药,萧烨也有些胆寒。 姚念道:“请王爷为自己的身子着想,别任性,快喝药。” 萧烨心存怀疑,毕竟自己最近喝的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 予墨笑劝:“王爷趁热喝吧,这是王妃前几日服用的药没错的。王妃可不就是喝这药康复的?” 胡说,她明明是传染给自己后才好的。 连哄带劝,他才饮下了这一碗难以下咽的汤药。 五月初了,树梢上开始有了一两声蝉鸣。 又是月上梢头,姚念都有些困了,可萧烨还坐在堂上没有走的意思,她也只能在这拘着。 萧烨又gān咳一声,问道:“今日没发落的第三个人是谁?” 姚念怪笑一声,“还有谁?你的好表妹啊!” 昨夜他实在是神思恍惚了,也来不及想什么,只是勃然大怒而已。如今他是清醒至极了,愈发觉得可笑。 他早知道李清露绝对不是什么纯善无辜的少女,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接受使用这种手段。 真是李家八辈子的脸面都不要了。 “今日忙碌,也没来得及问问明月,海棠居里如今是何光景了。” “如今得闲了,你可要去看看啊?”姚念问道。 这种问题,傻子都知道要说不了。 姚念见他摇头,才道:“不去,我都能告诉你海棠居里是何光景,她如今应是一哭二闹都试过了,都无果,下一步要做什么,你能猜到了?” 萧烨冷冷道:“让明月看好了,不能让她寻死。人死了,话就说不清楚了。” “今日一过,京城里该传开了吧?”姚念自言自语着,“皇商李家的小姐,为了攀附皇亲,不惜献身,却还未果……” 李清露曾经凭借着自己的身份,给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不少,如今让她也尝尝因身份带来的苦果,且这人言可畏会伴随她一辈子,姚念觉得已经很够了。 “她的事,我不会再过问,念念看着办吧,你觉得够解恨了,便够了。” “我知道,留着她的性命便好么。”姚念点点头。李清露与自己有仇,与萧烨却是无冤无仇,他肯帮自己到这地步,接下来也要看自己如何发挥了。 她正来回踱步思索着,忽然被坐着的萧烨捉住了双手,面对着他被拽了过去。 “gān嘛……”她皱眉挣扎,低头却瞧见他神色倦怠的模样,心里紧了一下。 “看来,我终究还是不能阻止母妃同乱臣贼子一同谋逆了。”他声音也透着疲惫。 姚念在心中呐喊,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你母妃啊!!! 几欲开口,对他说这事,她却终究还是没开口。 现在,还不到时候啊…… 她抬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柔声安慰,“如果他们只是刚刚开始筹谋,我们应该还有时间的吧,你还烧着,这件事要从长计议,明日再开始想也不迟……” 萧烨抬头凝视她,忽然问道:“这事明日想不迟……那我们的事呢?也要拖着,明日复明日么?” 我们的事? 姚念忽然被提醒,才惊醒。 是啊,他们还有没解决的事。 今日他们配合如此默契,她几乎都忘了,他们还在吵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小王妃加入康王府18个月喜获掌事腰牌! 第67章 摊牌 听到萧烨在期期艾艾的问“我们的事”, 姚念也慢慢收敛了神情,沉默起来。 “你莫慌, 关于那个药的事情,我不会纠结了。”萧烨眉头舒展, 一脸淡然,抬手帮她将垂下的发丝别在了耳后。 自从那日姚婷捅开了这件事,再到李谦捅穿了她还在背着他做生意的事,再到现在一同请李清露入瓮,顺便清理王府中的杂碎,他们之间的关系简直是没过一日都要更微妙一分。 他这么释然,姚念反倒惊讶了。 “你、你……” “我只是在这段时间想明白了, 你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曾经我以为帮你除掉李清露和姚婷,这王府便能清净安全了,可如今看来, 还远远不够。”萧烨冷静的不带任何感情,分析着。 说得这么有道理, 姚念只得应和的点了点头。 萧烨勉qiáng笑了笑, 又道:“上次在宫中被姚婷骤然告知那件事, 我骤然发怒,想来也是知道得太突然,二来又不是从你口中得知, 所以才一时口不择言,戳到了念念的痛楚,我该向你道歉。” 她又点了点头, 这几日里,她何尝没有反思自己呢? “其实这件事我早就想同你说,但一想到你定会失落,一次两次,都没开得了口。还有那个生意的事情,开始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也是重生过,所以……” “嗯,我明白,念念不必再解释。”萧烨打断了她,站起身来。 这样……算是已经谈好了“他们的事”了吗?明明都是客客气气的,怎么她却觉得没办法松下一口气呢? “从淮yīn追你去姚家村的那夜,我们不是就说好了么?你说你会利用我,只为复仇,而且随时准备离开的。” 她当然记得,当时她是这样说的没错。 可现在她双手抓着自己的衣带,犹豫着,自己如今还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过狠心了。 “挽留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你可能会一直恨我,怨我,或许这一世都会如此了吧。”萧烨自嘲般的笑笑,她别过眼睛不去看。 可他偏要过来,双手捧着她的脸,定要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才说接下来的话。 “可是念念,你可以恨我,怨我,但是不能不爱我。” 听了这话,她睁大了双眼,一颗心忽然揪起,四肢僵硬着。 这时候她难道不该替自己辩解一下吗? 于是她声音轻颤着,“这、这话从何说起……” 萧烨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脸颊,眼神却是两个百丈深的冰渊,只望一眼都让人冻结成冰。 “只是我想着,不管前世还是现在,念念都不是出于自己所愿的待在这王府中,到底……都是因为我不曾问过你的感受吧……” 她哑然失笑,问道:“这也是你这几日想出来的?” “是。” 这样突如其来的诘问,且还是这般的面对面,她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爱吗?不爱吗?哪能在这一时半刻突然就说清楚呢? 她第一时间便只想到逃避。 于是她拨开了他的双手,却挽住了他的手臂,企图拉他到寝室去。“你……你的手很凉,再在这杵着,风寒一会儿又要加重了。今夜先在凝光堂歇下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萧烨身上确实觉得有些难受,竟然还坚决道:“不必了,我回斐然居。” “萧烨,你……”她起身,皱眉,感觉到方才心里纠结着的那一块仿佛被生生挖了下来。 “我希望你能想清楚,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跌坐下来,明白了他的意思。 除非她亲口说出那句话,他不会回来的。 爱吗?不爱吗? 心里还堵着一团棉絮,她觉得呼吸不畅起来。 爱吗?她还没准备好对这个前世如此辜负自己的人说出这个字。 不爱吗?为何现在会觉得心乱如麻呢? 不论如何,至少现在他们还要并肩站在一起,她决定先将这复杂的难题先放在心底,缓一缓…… 翌日,果不出他们所料,虽然李清露的母亲路远,还没回来,但李氏已经从城外赶了回来,提前结束了斋戒。 太妃的仪驾一路回到了嘉善堂,一夕之间早已大变的光景让她出离愤怒。 “桑叶!” 唤了,无人应答。 “竹霜!人呢?” 依旧是无人应答。 橘叶先行四处检索一番,将一个仆妇带到了太妃面前。 “太妃,这位管事嬷嬷似乎是……新换来的。” 那位嬷嬷态度倒是谦卑,这便低头行礼:“奴婢给太妃请安。” 李氏一拍扶手,怒问:“你说,人都去哪里了!” “太妃怕是糊涂了,这嘉善堂中一个人也没少呢。” 李氏冷笑,她年轻时什么阵仗没见过?更何况她昨日在外听到了不少王府中的蜚短流长,又怎会猜不到呢? “姚氏何在?让她滚来见我?” 没等那嬷嬷回话,橘叶便道:“奴婢去请吧。” 一溜小跑到了凝光堂,橘叶远远便瞅见姚念已经在由着丫头们整理仪容了。 这靛蓝和茜红的亮眼打扮,仿佛又回到了她第一次给太妃请安时的那嚣张模样了。 姚念也瞧见了她,明艳一笑,问道:“橘叶,你回来了?怎么样?那个庵里面好玩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太妃唤您去呢……”橘叶边走边道。 “去便去。”姚念朱唇一抿,就这么凌厉的向嘉善堂走去。 一大早便见到李氏这被气得发绿的脸,姚念倒觉得开心得都要忘了昨夜的不快。 “儿媳恭迎母妃回宫,不知母妃唤儿媳有何事,若无事,儿媳还要回去忙着操持家事……” 一听这话,李氏便警觉惊醒,怒骂:“混账!大逆不道的东西,竟连我收着的腰牌也偷走了?” 姚念似是受了惊吓般,肩膀一抖,“母妃怎能,怎能用‘偷’这样的话来冤枉儿媳?儿媳怎会有这样大的胆子……” “别在这跟我虚情假意!”李氏早就看够了这张表情丰富的年轻脸庞,看穿了她的恐惧皆是做戏,于是便直接问道,“清露呢?你把她怎么了?!” 姚念却还是欲哭不哭的模样,委屈道:“母妃说什么呢,儿媳怎么敢对清露怎么样,您该问她对王爷做了什么才是。” 李氏急了,此时也顾不得脸面了,“她做什么,都是我的意思!我看谁敢动她?” “是么?这么说清露一个女孩家,给儿臣下chūn/药,欲行勾引之事,也是母妃的意思了?” 姚念回头,萧烨不知何时就已经在外面了。 他今日竟穿了一身深色锦袍,倒显得比平日里深沉了许多。 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先各自隐去了昨夜的心情。 缓缓的走了进来,他的话几乎给了李氏当头棒喝和。 chūn/药?这是怎么回事?事先,自己的嫂嫂全然没跟她商量过还要用药啊?! 她心里已经有点虚了,但此时还是要硬撑:“烨儿!你这孩子怎么也这般糊涂了!清露是你嫡亲表妹,她会行这肮脏手段吗?” “呵,那不如将她现在带来当场对质吧!”萧烨冷冷抛下一句话,嘉善堂里的奴仆便听话点头,准备去抓人。 “瞒着!”姚念缓缓站起身来,学着李清露恻隐之心发作的模样,轻声道:“清露妹妹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丑事,她又是那般要面子的女孩子,王爷如今让她来当庭对质,不是要她死吗……” 李氏心中恨极。这李夫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真当康王府是他们商家平日胡闹的酒馆乐坊了?就算这王府里怎么使yīn谋诡计,也不能将那最下流的手段带进来啊! 如此一闹,倒是破釜沉舟了,可不管事成与否,让人拿住了把柄,败坏了清露的名声,这可是致命的! 如此,便是她这太妃现在也不能替李清露作保了,只得话锋一转,道:“清露年少不懂事,受了jian人挑唆做了错事,那这王府中的奴仆又是怎么回事?” 姚念回头看了看萧烨,正准备自己上前去说,他便已经开口:“正如母妃所说,清露是儿臣表妹,儿臣自然了解,本是最纯净不过的人了,定是受jian人挑唆。清露来到咱们王府后,日常能接触的除了长辈便只有奴仆们了。” 姚念忍笑,这话说得还真是滴水不漏了。 “一想到表妹受了刁奴的教唆,儿臣便怒急攻心,五内俱焚,又想着若是母妃和舅母回府,定也会是同样的感受,儿臣便只能在事后补救,先将那些刁奴通通都发落了!” 听着萧烨一字一字的说,李氏竟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心绞痛又开始发作。 这个儿子,终究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从将他从山上的破道观中抢出来的那一刻,她便已经猜到了会有今日。 好在,她不是只知道哭的妇人。幸好,她如今也算是有了准备。 “母妃?母妃脸色不好呢,王爷快别说了。”姚念这回倒是演了回从中调停的角色,拉着萧烨的手臂止住他。 萧烨抬头,看见李氏确是面色惨白,也是有些担心。 轻叹了口气,他柔声道:“母妃向来身体不好,王府中这些奴婢看母妃性子好,愈发嚣张。母妃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时候,这王府中的烦恼事,今后还是jiāo给王妃去做吧。” 心脏又是一阵绞痛,李氏几乎背过气去。橘叶见状赶忙去后面拿药,喂她就水服下。 姚念和萧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个儿子,终究不是自己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待菇菇先出门去看个电影,回来再码字! 日更了一个月啦!今晚会发一波红包庆祝一下~ 第68章 羞rǔ 京城的盛夏终于到来。 虽然不知为何户部一夕之间撤销了对兴锦坊的调查, 李家除了损失了大把银钱,倒也算保住了命脉。但是康王府内前几天发生的事开始渐渐在京城中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其中最大的一个笑话便是关于李家大小姐的所作所为, 其次,听说太妃也被她这侄女气病了, 一时间再难理事。 李夫人匆匆赶回京城,再想进王府,却只能在待客的外厅中等候王妃的接见,再也不能进入后院。 焦急的等候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姚念身后跟着好些个婢女和嬷嬷,浩浩dàngdàng的来了前面。 虽则从不曾看得起这位康王妃,但李夫人倒与太妃不同, 毕竟她没有品级封诰,如今再急也只能先行礼。 “妾身拜见王妃殿下。” 姚念嫣然一笑,自是不会在意她这毫不标准的行礼姿势, 故作客气道:“舅母,快起来吧。今日府里事情太忙了些, 所以我才来迟了, 舅母不要怪罪才好。” 一番察言观色, 李夫人怎会不知道短短几日里王府已经变了天色,于是眉头紧皱,上前一步道:“王妃, 我女儿她如今在哪里?” 姚念叹了口气,道:“表妹还能去哪?不是还好好的在海棠居吗?” 李夫人心中百转千回,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问才是比较得体。 “清露她……还是小孩子, 不懂事的,妾身不在这几天,她给王爷和王妃添麻烦了……” 姚念闻言“咯”的又笑了一声,谁家不懂事的小孩子会犯下这种错误? 看李氏神色惊异的看着自己,姚念赶忙收住了笑,叹了口气道:“舅母都知道了?哎……那天晚上,王爷是勃然大怒。出了这种丑事,别说是为了表妹的名声,就是为了我们王府的名声,我也是断然要瞒着的,又怎会责罚表妹呢?” 李夫人担忧道:“可如今外面已经有了风言风语,清露那孩子又是脸皮薄的很,我真怕……” 姚念冷笑一声,道:“清露若真还在意这些蜚短流长,那还算是可堪挽救。舅母这次带她回家,可要好好教育,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别回来跟那些商户女一样轻薄。” 李夫人没来得及想她这话里有话,只是惊讶道:“回家?” 姚念却一脸的理所应当,“当然了。舅母和表妹原就是自家里有难,才投靠了来我家住的,如今听说舅舅家如今也恢复如常了,舅母如今来接表妹回家,自然是天经地义。” 李夫人皱眉,纠结的拧着手帕。 如今这种境况,清露被软禁在海棠居还不知如何委屈难过,她能做的也只有先将清露带回家了。 幸好姚念如今竟肯放人,否则如今没有太妃撑腰,她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妃,说的是。叨扰了王府这么久,我们也该走了。”她起身,局促的笑着,“我这便去给清露收拾东西。” “舅母,还是稍坐吧。”姚念起身,却止住了她,“我去将清露亲自带出来。” 李夫人听她这么说,便知是不愿让自己再进内院,可自己还是要再试着问一次,“王妃不让妾去见女儿,可听说太妃病了,妾可否去探望?” 姚念本以转身,闻言又回头,笑道:“怎是不让舅母见女儿呢?一会儿就见到了,您在这等着吧。” 根本不接她的茬,李夫人心中戚戚,只能先等着带女儿回家。 今日王府中的见闻实在太让她害怕,回了家,定要同老爷好好说说才行。 这边姚念又信步走到了大门紧闭着的海棠居来。 虽说一直盼着来看看这位自己给自己挖坑的表妹如今怎样了,但一连几日,她都被王府内各种琐事缠身,倒没抽出时间来看了。 管理整个王府,还真不是什么轻巧的事情。 予墨在她身边,趁还没开门,跟她确认:“王妃,真的要这般轻巧的放她走么?” “当然,不放她走,难道将她在这关一辈子么?”姚念笑道,“那得多费多少口粮?” 予墨低声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王妃自从管家以来,真是愈发抠门了呢。” “你胡说什么呢?”姚念白她一眼,继而道,“将她软禁在王府当金丝雀有什么用,没机会让她自己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多无趣?” 予墨这才被说服,去叫看守的人开门。 海棠居里的两颗大海棠树如今早就谢了花,绿意盎然。 “王妃!你可来了!” 明月听见声响从屋里走出来,一连几天聚jīng会神的看守,她也有些吃不消了。 姚念见她都生了黑眼圈,有些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顶,问道:“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她怎么样了?” 一说到这个,明月就满脸的愁容。“撞墙上吊还有绝食,她都试过了。除此之外,还哭晕过去几次。不过现在也不哭了,也乖乖吃饭了,应该已经缓过来了吧。” 姚念点了点头,笑道:“缓过来就好,正好放出去,听听关于自己的新闻都是怎么说的。你也就能解脱了。” 明月听了,长舒口气,“阿弥陀佛。” 姚念走进了屋里,看见李清露正坐在桌边双目无神的望着门外的绿意。 见了姚念,她亦无甚反应。 自己用尽一生的勇气孤注一掷,是赌输了。他事先既然故意给了自己这么多错误的暗示,就代表他对自己根本就是绝情。既然如此,自己也必要再对这王府中的谁有什么无谓的爱或者恨了。 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本就卑贱到不配和自己说话。 姚念瞥她一眼,又何尝想同她说话? 予墨于是先吩咐婢女帮她收拾东西,又对李清露道:“李姑娘,李夫人来接你回家了,随我们去前面吧。” 听了这话,李清露才眼睛一亮,复又噙满了泪。 “我不去。”明知自己亲娘是有为自己好的意思,但害自己到现在的地步,她难道没有错吗? “这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吗?”姚念忽然怒斥,“妹妹是还没搞清楚情况吗?!” 李清露哭起来,脸上两道泪痕,楚楚可怜。 姚念却笑了,凑近她,摸着她光滑的头发,低声在她耳边道:“对,就用这样委屈的模样出去。走出王府,有这么多议论着你的人,他们瞧见你这副模样,或许会觉得你献身失败,也怪可怜的吧。” 李清露闻言,骤然惊醒,浑身都开始发抖。 “你、你说什么?” 姚念高声道:“我说,一会儿出了王府,你的丑事已经人尽皆知……” 李清露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哭喊道:“住口!住口!我不要听!不是这样的!” 姚念直起腰来,对她这反应还算满意了。 轻哼一声,她吩咐道:“给李姑娘梳妆打扮,这眼泪千行的模样,让李夫人看到了,还以为咱们王府招待不周了!” 于是几个婢女,qiáng行将李清露按到了梳妆台前,粗bào的开始给她用清水擦脸。 姚念想了想,补充道:“她准备下药谋害王爷的那夜,画的那个妆,本王妃就觉得很好,还给她妆成那样就行。” “不要,不要……”李清露哭得愈发悲惨起来,还要被bī着照镜子,回忆那夜的难堪往事。 好不容易妆成,婢女却道:“王妃,这妆好了,却又让李姑娘哭花了。” 姚念疾言厉色道:“姑娘哭花妆是她的事,你便如此惫懒抱怨,不知道重新再化一次吗?!” 受了斥责的婢女对这李姑娘可是将自己的怨气都发到了这麻烦人不自知的李清露身上,抓着她的头发,力道更没有轻重了。 “妹妹尽管哭,等你不哭了,妆化好了,再去见你娘。” 李清露又一次被粗bào的洗脸,梳头,被扯得生疼,也不敢再掉眼泪了。 终于,被qiáng行打扮成了一个齐齐整整的薄妆美人,李清露才被推出去见早已等候多时的母亲。 一连几日的软禁,终于见到了亲人,李她怎会不激动,赶忙扑了上去,哭着喊道:“娘……” 李夫人也是心疼,也是自责,却不好在这里说出来,只能轻抚女儿的背来安慰着。 “好孩子,没事了,跟娘回家。” 李清露却不住的摇头,“娘,我不想出去!我怕……” 李夫人一狠心,拽了她的手便走,倒是姚念还在笑着相送:“舅母慢走,今后也常来府上坐啊!” 从康王府到李家宅邸,没有几里的路程,李清露却觉得这马车还是驶得太慢了。 她躲在母亲的怀中,战战兢兢着,耳朵却捕捉着外面的风chuī草动。 “快看,那不是皇商李家的马车吗?” “啧,我听说……” 李清露忽然歇斯底里,尖叫道:“娘!别让他们知道!别让他们知道!” 李夫人没听见外面的低声细语,只能唉声叹气的安抚,“我的孩子,你说什么呢?” 李清露挣扎着要开车门,“灯笼!把灯笼摘了!这不是李家的马车,这不素李家的马车……” 李夫人知道她在说马车外挂着两个写着李家字样的灯笼才会这样,痛心至极,“好、好,快将外面的灯笼摘了!清露,你别出去,你出去不就……” 她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口中却还在喃喃自语着:“摘了灯笼,摘了灯笼,李家有丑事,李清露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我不是李清露,我不是……” 第69章 工程 眼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回了家, 却成了那般畏缩神叨的模样,再从夫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的原委真相, 李兴德怒急,一个巴掌便将自己的妇人掀翻在地。 奴仆都吓坏了, 赶忙去扶主母,却又被呵斥。 “都下去!谁也不准劝!” 李夫人摸着自己的脸颊,哭泣不止。嫁过来这许多年,自己何尝受过这样的羞rǔ! 李兴德还在震怒,指着她便道:“你简直是糊涂至极!你怎能教唆我们的女儿行那下作手段?如今闹到这样的局面,你让她以后如何嫁人?” “我还不是为了女儿,为了你们李家才出此下策, 这法子是连你妹妹都首肯了的,我怎知会变成现在的局面?”李夫人边哭边道,“如今事败了, 罪责就都成了我一个人的了,若是你们兄妹生意上不出岔子, 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呢!” 李兴德摔了茶杯, 气得喘息不止。“无知的妇人!我近来每日都在为生意上的事情劳心劳力, 费了多少功夫才得到了江王殿下的支持,你自作主张,根本不同我商量, 现在此事还怪我不成?” 两个人正吵着,谁也没留意身形单薄的李清露已经悄悄来到了门外。 “爹娘不要再为了我吵了!这事都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知廉耻,我丢了李家的脸, 我……”在回家路上听到的闲话已经让她羞愤欲绝,如今看到父亲因自己而打了母亲,她的心就如同在火上炙烤,她想,或许自己还是自行了断,这才是对大家都好的结果。 李夫人闻言,又是一阵涕泪直下,赶忙先去哄她,送她回房去睡。 李兴德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待到夫人回来,李兴德问她,“清露睡了?” “睡了,那孩子心思太重,睡着了还在梦呓,哎……”李夫人叹了口气,自己这步真是走错了。 李兴德沉声道:“这几天,让婢女看紧了她,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才好。” “是,已经吩咐了。”李夫人恭顺的点点头,“老爷,你说如今已是这样的局面,将来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只能静观其变了,观察一阵,看看京城中的流言蜚语会不会渐渐平息。若是平息了,过了三年两载的,还能将她嫁个京城的小门小户做正妻。” “若是……流言不止呢?” “那只能远嫁。” 李夫人是女人,自然知道这种刺激人耳朵的绯闻在女人间传递的速度有多快,不仅是在市井间,在终日无所事事的贵族妇人之间,就更是流传不息了。 若要流言平息,何其困难呢。 “老爷,有没有可能,还是让清露入王府……” “别再做你的美梦了!若真有这种可能,你女儿岂会是现在的下场?”李兴德又动了怒,哼了一声,意味深长道,“既然康王这个外甥不中用了,我们现在要将希望寄托在江王身上。” 李夫人就势道:“江王殿下帮我们渡过此时的难关,老爷近来没少辛苦。” 李兴德意味深长道:“呵,只有辛苦就有用么?江王也不是大发善心才救咱们的。” “怎么?他想要什么?” 李兴德不语。 他自然不会将那如此凶险的事说给眼前这个妇人听。 “没什么,睡吧,殿下不过是让我们负责修葺他的新王府而已。” 改建江王府的营造工程不可谓不浩大。 原本的故园本就是按照供皇帝使用的规格而建造,如今改建为亲王府,不仅没有削减建筑的仪制,甚至还要添建一处水榭亭台,还有一处供王爷练武的校场。 皇商李家虽然在木材和石料生意上不是杰出,且近来还遇到了不少麻烦,但还是从工部处拿到了这处改造的生意。 京城的盛夏,天气时而在闷热和燥热之间转换,但绝对没有丝毫清凉。 朝堂中的肱骨大臣们也被这暑热感染,一连十几日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jiāo。 为的就是扩建江王府的这件事。 破例能留在京城居住的藩王已是扎眼,如今还逾越规矩大兴土木,东宫一党的大臣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大肆开始弹劾。 萧佑桀又不是吃素的,他不仅有皇帝和琼妃在亲情上的支持,朝堂中也有不少同党。自此,朝堂之上的两党开始互相攻伐不断。 最后吵到根本不能议论其他政事,萧佑桀终于请出了他的杀手锏,帝师梁曜。 梁公在朝堂上颤颤悠悠的说出,陛下爱子心切,稍微逾越一点也不妨的。 这才合了陛下的意,江王府的工程继续顺利进行着。 俗世中天气火热,山中道观确实避暑的好去处。 玉清笑着为客人奉上了用山中野果做成的冰镇果汁,“怎么这半月没见,你怎么好像又憔悴了许多呢?” 姚念打着扇子,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脸颊,似乎想摸出是不是真的掉了二两肉。 她当然知道自己为何而憔悴了。 “近来事忙呗。” 每日晨起,她就先要开始处理王府中的琐事,直到中午,草草吃顿午饭,下午便要开始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兴锦坊已经被魏家的绣罗庄挤兑得半死不活,她也从魏二公子处赚得了一大笔酬金。 随之而来的,是十几门新生意,有饭庄、酒楼、胭脂铺、首饰坊,有想要提升自己的,也有想调查对手的,都找上了姚老板。 她倒不需要操心具体的细节,但一来要签订契约,二来还要招募可靠的人手,还是花费她不少的功夫。 除此之外,她还要每日关注着蛰伏在嘉善堂养病的李氏。虽然如今只剩橘叶一个心腹在身边,李氏可没有停止继续和李家秘密通信。 橘叶曾经几次话里有话的让她小心,她想着太妃一时半刻还不能重整旗鼓,倒也不是非常担心。 还有,就是留心一下,这京城中谈论李家大小姐丑事的还多不多,若是不多了,就让人再去添一添柴。 每每等到处理完一天的事情,可能都已经到深夜了,缺觉的女人,不憔悴等什么呢? 玉清听她说自己忙,却是神神秘秘的一笑,“是忙的吗?那小烨儿呢?怎么没听你提起他?” 自从去年冬天被景夫人带着来过这里一次,姚念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次,和这位没有身份的王府郡主渐渐熟络,也偶尔同她说起一些萧烨的事情。 “他……也很忙的。”她闪烁其词。 萧烨确实也很忙。 东桑国的铜矿开始有了产出,他手中握有的财富开始不断增长。 萧烨开始着手蚕食李家的茶叶生意,企图在李家真正参与谋逆之前将他们bī到弹尽粮绝。 另外,预防萧佑桀终有一反,他还在用钱给他们堆出一条隐姓埋名的后路。 总之,真的很忙! 所以两个忙人,平日里难得说说话,也是在jiāo换彼此的工作进度,哪有时间jiāo心? “是这样啊……”玉清长叹了口气。 姚念抚上她的手背,对她道:“我一定会尽快找到机会,将他带来的。” 玉清摇头,“我不着急,如今你们的境地还是凶险万分,还是先顾着那边的事情比较好。” 小叙了一会儿,她便急急忙忙要赶回去。 回去的马车上,她还抓紧时间小眠一会儿。回到了王府,难得竟在白日里就见到了萧烨。 她竟有些不适应。 “今日,李家已经开始向江王府运送石材了。” 原来他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消息。 她皱眉,担忧:“萧佑桀和李家联手,绝对不是让他们帮忙修筑更豪华的王府这么简单吧?” 如果真是为了这个,多出点钱找个靠谱的营造商岂不是简单? 萧烨一笑,觉得有时同她说话还真是简单。 “定不是这么简单,江王府如今已经是守卫森严,每日不仅有各种匠人和运货人出入,还有碧樉宫内向王府运送很多箱子。” 姚念也是愁,“所以我们是没法知道江王府中的任何事情了?” 萧烨点头,“是,所以我准备,让一个人去探一探。” 她不解的看向他,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后。 “予墨?不行!我不同意。”她有些生气了,原来在这里等自己,是为了让予墨去探路。 “你没权要求她做什么的,更何况江王是什么人,我们都知道,怎么能让她去冒险?” 萧烨哑然失笑,态度依旧温和,“我不是在跟你还有予墨姑娘商量么?又不是要求。” 姚念又是拒绝:“不行,我不同意。” 予墨在后面却是听得真切,此时站出来,“我愿意去。” “你不必勉qiáng自己的。”姚念不解的看向她。 “我不仅是为了你们康王府。这样下去,或许他这次真的能谋反成功。你们别忘了,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不会看着他登临皇位。” 姚念还是担心,问道:“那江王府戒备森严,你有何办法?” 予墨却不以为意,“我手中有的东西,又不止是那块石头。王妃放心,等我消息,如若不成功,至少我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作者有话要说:叒加更啦!!!开心不? 顺便跟大家报告一下进度,故事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二了吧!再努力码一码,加更会越来越多哒! 第70章 心软 想不到予墨雷厉风行, 说做就做,根本没什么周密的计划, 就伶伶俐俐的自己走了。 她走了之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 姚念又想起了上次萧烨一定要自己说“爱”的时候, 好像从那天之后,他们每每见面,都是一群奴婢前呼后拥,有了真正的王爷王妃的架势,再没有在白日里这样单独说话。 她自顾自的倒了两杯茶来,又一面絮絮叨叨。 “你今日都忙完了?可还出去么?如今天气这样热,成日忙碌要小心中暑。多喝些解渴祛暑的绿豆汤, 但也不能贪凉,小心寒气侵体……” 她将茶杯递给了他,却看见他转手就又撂下了。 “你……” 萧烨拉了她手臂一把, 出其不意间十分奏效,她就这么踉跄跌进了他怀里。 “说了这许多, 你还是不愿爱我。” 她小声嘀咕着, “你一个男人, 怎么如此计较这些。” “不过两个字,都不肯说,你就不计较了?”萧烨去扣她的下巴尖, qiáng迫她抬头。 “说不出,表现出也可以。” 她挑眉,这是什么态度?考她功课? 她那夜就不该一时冲动将他从海棠居里拽出来, 那一下从此便占了下风,再也没有从前那般掌握主动。 她也知道此时他们之间的怄气除了折损彼此的jīng神是毫无意义的。可是,若连这口气都不怄了,她又觉得自己真是心如止水,可以修佛了。 屋外又开始蝉鸣,扰的人心cháo翻动。 她仰着头,伸直了细颈,只轻轻踮着脚尖便触碰到了他的嘴唇。 夏天了,人总是渴的。她的茶又被撂下了,此时只能动一动唇舌,企图从他那里汲取一些滋润。 起初,他还存着考验之心,过了一阵,也觉得自己体内热火乱窜,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愈发放肆起来。 过了一阵,明明她觉得是如鱼得水,却忽然被推开了。 她唇上一凉,皱眉“嗯”了一声,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咳……”萧烨面色cháo红,却还是板着一张脸,“不行。” “怎么,怎么不行?”她觉得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自己也是鲜廉寡耻了吧? “我没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呀?” 萧烨傲慢的仰起头,“爱意!” 姚念气得想跳起来打他的头,“感觉不到你回应个什么劲儿啊?” 萧烨一时语塞,“我……我心软啊。不信你摸。” 姚念手被拉着到他的胸膛上,哪里摸得到什么心软,只感受到有节奏的心跳。她低头,小声嘟囔着:“人家都说什么嘴硬的人心软,你倒与众不同,是嘴软心也软。”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萧烨又叹了口气,还是放开了她,轻松的笑道:“瞧我在做什么呢?今日得了会空闲与念念独处,便有些得意忘形了,我应该给你时间的。” 姚念有片刻的诧异,觉得他是不是也太收放自如了些?难道是在跟自己耍心机,就非让自己卸下心防说出那句话? 不过再看向那双澄澈真诚的眼眸,她还是打消了自己这念头。 外头终于夜幕降临,天黑了下来。 姚念试探问他:“那,你还要留在这等予墨回来么?” 萧烨点点头,“喔,那是自然的,若她彻夜未归,还要想办法救她呢。” 姚念点点头,说得有道理啊,那便先一起吃晚饭好了。 这顿晚饭比平时吃得漫长,姚念却觉得没有了往日里急慌慌的填鸭之感,还算吃得舒心。 吃完了晚饭,有个婢女从府外而来,直直进了凝光堂要找王妃回话,进来了竟看到王爷也在,那婢女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姚念也是尴尬,虽则如今萧烨已经知道自己还有很多背着他的事情,但这么大喇喇的撞见还是头一次。 萧烨却是神色如常道:“无妨,你进来同王妃回话,本王去院外乘凉。” 说罢,他一甩袖管,便高风亮节的走出去了。 那个婢女来汇报的有好几桩事,随都不紧要,但一件件处理起来还是费了不少时间。 这样一来,等那婢女出去,夜又深了。 许久没听见外面有声响了,他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她隔着窗户向外望了望,瞧见那今年入夏后才在两颗树间搭好的吊chuáng上有一抹青衫随风摆动着。 她叹了口气,紧了紧衣襟,走了出去。 走到近前,发现萧烨阖了眼睛,一脸平和,不知是睡了没睡。 “醒醒,口水要流出来了。”她推了推他,吊chuáng跟着摇晃起来。 “嗯?”萧烨睁开眼睛,看上去有些茫然。 她不大情愿道:“予墨还没回来呢,外面风凉了,要睡,你进去睡。” 萧烨从吊chuáng上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便大步流星的走,“好,我是为了等予墨,才和念念同寝的。” 姚念无奈,“谁说我要和你同寝了?” 话虽这样说,可凝光堂的正房中,并没有别的chuáng榻可以供他另行歇着的。 待到予墨回来时,从远远便瞧见寝室的灯已经熄了,便先默默自己去睡了。 万籁俱寂,姚念睡在外沿,忽然就感受到自己身上被一阵揉捏。 “gān什么?”她含糊问。 他欺身上来,振振有词,“没事,我就想着予墨回来没有。” “这样就能知道她回没回来吗?”她明知故问着。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萧烨皱眉,阻止了她继续,“住口。” 翌日,予墨终于来汇报自己昨日得到的消息。 “如今江王府大兴土木,李家有文书,每日运送大量的土木材料入京,其中夹杂了大量的兵甲铁器。” “什么?!”姚念和萧烨相视一眼,这是,肯定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萧烨目光深沉,“既然运进京城的兵甲并没有被护城卫拦下,那就说明萧佑桀已经打通了不少的关系。” 姚念急慌慌道:“你是不是傻啦?他既然有造反的打算,自然会打通所有的关口,否则才真的是送死呢!” 予墨道:“我怀疑萧佑桀的人每日从宫中送出的箱子中恐怕也有很多刀兵之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明他原有打算要在宫中起事,但如今已经将地点换做了江王府。” “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这样,毕竟陛下的旨意就是让萧佑桀在重阳之后离宫。”姚念突然转向萧烨,问道:“前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子行事的么?” 萧烨摇了摇头,道:“你忘了陛下是因何让萧佑桀搬离禁宫的?前世姚婷并未入宫,太子一党也没有利用这个把柄来弹劾,所以他是在宫中起事的。” 予墨在一旁默默听着,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前世,与她似乎是没有关系的。但是听到他们前世的萧佑桀如何谋反起事,她倒是心情复杂。“这就是了,如果他原本计划就是在宫中,如今计划有变,运送东西如此频繁,应该……就是在江王府无疑了。” 姚念气得敲桌子,“这个野心家,前世都失败了,现在难道有希望成功吗?难道这康王府又要倒血霉了?” 苍天可鉴,她姚念可还一天清福没享啊! “念念,不许浑说,我们都不会有事的。”萧烨止住了她的哀嚎,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唯有先从太妃这边着手。 于是,他对姚念道:“抓紧找个时间,让橘叶来跟我回话。我们现在只能从她口中争取多了解一些了。” 这个时候,才显出从前对橘叶施恩的好处了。姚念点点头,“好,我会去的。” 予墨接着道:“我还有一点猜测,在你们去问橘叶前,不妨听一听?” “他是一个性子很急的人,虽然他身边有一群谋士时时劝告,但他在谋夺帝位的时候,肯定还是忍不住心急的。我猜……他动手的日子,就在重阳节前后。只是不知道……他究竟要如何起事。” 萧烨在认真思考着她所说的话,姚念却心中在想:予墨真的很了解他哦…… 外面明凰来喊,说是有事要王爷处理,萧烨便心事重重的模样先出去了。 看他离开,予墨小声问姚念,“王妃还不打算告诉他那件事吗?” “秦嬷嬷那边,再等一等。”姚念道,“无论李氏是不是他的生母,他现在都肯定会阻止李氏的计划。我只怕萧佑桀和李家事成,那秦嬷嬷进了京后局势动dàng,我岂不是不仅没有机会揭露真相反而害了人?” 姚念皱眉,眸光闪动。 当年景夫人来到康王府后便失踪了,自己如今到底还是没有个李氏谋害了景氏的真凭实据。 若是她现在能将嘉善堂后面东北角挖开来看个究竟就好了。 可惜现在李氏还算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倘若闹了开来,挖开了嘉善堂的地面,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那么萧烨还会像现在一样,站在自己这一边吗? 萧佑桀没有耐心,她却有的是耐心。 只要李氏坚持扶持萧佑桀谋反,他们母子早晚有决裂的那一日。 她在心中这样来来去去的思虑着,那忧愁的模样让予墨看在眼里。 她不知姚念想了这样多,只是小声嘀咕道:“说到底,王妃还是被王爷传染了,这心是越来越软了。” “你瞎说什么八道?!”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打脸小王爷。 话说没文化的菇菇今天突然发现我预收的那个男主名字,傅菡,原来菡字是读汉的!这样读起来就不大好听了!果断给他改个名儿,让他更讨人喜爱些。 待改名儿的傅菡,你感谢你亲娘我吗? 第71章 决绝 自从桑叶被姚念送去一隐蔽之处后, 橘叶在太妃身边越发忙碌起来。 到了六月,终于让姚念找到了机会, 暗地中传信给橘叶,让她来凝光堂一见。 这人若是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能简单多了。 所以在约定好的夜深时分,橘叶恭谨的模样出现在门口时,姚念才终于松了口气。 萧烨目光深沉,“橘叶,我想你大概也能猜到,我们此次偷偷唤你前来,是为了何事吧?” 橘叶皱眉, 咬唇纠结着。 姚念和萧烨对视一眼,都决定给她时间来思考。 可橘叶纠结了许久,还是道:“奴婢……愚钝。” 姚念用笑容来缓解尴尬, “先别说这些严肃的话题了,我们许久没时间谈天了, 你家中可还好啊?” “家中……”橘叶一听这两字, 不觉便是泪水两行, “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怎么了?是你爹出什么事了吗?快起来,快起来……”姚念赶忙将她扶起来,让她坐在了座位上。 橘叶哭得发抖, 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家中……家中父亲倒还好,不日就要上京城了,近来家中也宽裕了。多亏有太妃照拂, 奴婢……很是放心。” 明明口中说着的是安心之语,一双眼睛中却满是惊惧。 “你……你这是何意?”姚念闻言,一时不解,还以为她这话是真心实意,顿时心中不快。 萧烨却抬手拦了拦她,看向橘叶的目光又有了几分怜悯。 “本王明白了。” 姚念皱眉看向他,不明白他明白什么了? 只听萧烨继续问道:“此次让你前来,也不过是问问母妃近来起居如何?病可好了些吗?” 橘叶缓缓止住了抽噎,低声道:“王爷客气了。太妃……身体渐安,只是还在生王爷的气,心情不好。” “如此啊……”萧烨声情并茂,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本王并非有意忤逆母妃,她病了,本王比谁都担心。只是……母妃气性太大,我们母子若贸然相见,难免会再气着她老人家。所以还请橘叶姐姐在母妃面前稍稍察言观色,待到她心情稍好,本王再去拜见。” 橘叶又有片刻的迟疑,然后才点了点头。 “去吧,母妃身边离不得人。” 橘叶起身,又深行一礼,才缓缓离开。 她走后,姚念心中不大慡快,晃晃悠悠的去梳洗。 “看来,我那一套还是不够管用啊……白白làng费了我这么多粮米给她爹,还是没把她喂成我的人。” 萧烨无奈的摇了摇头,故作鄙视道:“妇人之见。” 姚念刚刚才撩水洗脸呢,一时没听清这被水声覆盖的生意,扬声问:“你说什么?大声点!” 萧烨便高声道:“我说,橘叶她应该是有自己的难处,才会这样的。” “她有难处,可以和我说啊……” 萧烨无奈,叹了口气,这女人的智商怎么也有起落周期的?前几天还机灵着,怎么最近又转不过弯来了。 “她已经说了,念念没听出来么?” “别卖关子!快说!” “她不愿帮我们,因为母妃在照拂她的家人。” “什么?你说你母妃用她父亲来威胁她?”姚念闻言吃惊,一边用布巾擦手一边回想着刚才橘叶说话的神情,原来她的话有深意? “是的。” 太妃虽然在王府内被拔出了不少根系,但李氏却在江王的扶持下渐渐缓上来一口气。 既然是做着富贵险中求的买卖,参与的是皇权的争夺,手中不太信任的棋子,使用起来自然要万分仔细。 姚念垂眸,想到前几次橘叶嘱咐自己要小心,却再也没有旁的话提醒。 她在太妃收下做事,肯定知道什么,但顾及父亲的性命,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那你对她说的话……是让她先小心留意着太妃的举动?” 萧烨感叹她终于回来了点机灵劲儿,点了点头,“不知她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反正听不懂也没什么坏结果。我会派人去齐洲,看一看那边的情况如何,争取将橘叶的爹先保护起来再说。” “如果能那样就太好了。”姚念点了点头。 三个月的时间能有多长,萧佑桀重阳节前就要离宫,这一场宫变对于李家和康王府来说都不剩多少准备时间了。 姚念暗搓搓的想,最可恨的就是,事到如今,他们若想全身而退,就必须要让李家那一筐喽啰都一同迷途知返,免于死罪才行。 七月中旬,宫中传来了消息。 工部已经上报,说江王府的工程进展顺利,预计下个月便可竣工。 于是江王萧佑桀将于九月初一离宫,九月初九重阳节,他将邀请太子殿下同其余兄弟、皇室宗亲共同游览修葺一新的江王府,并在府上设宴。 知道了这消息,他们终于大概猜测到了萧佑桀的意图所在。 萧烨沉吟许久,再也不忍,起身欲走。 “你去哪里?”姚念有些担心。 “嘉善堂。” 姚念赶忙制止,“哎……你这时去做什么?打草惊蛇吗?” 或许萧烨还认为他们之间还有血缘维系的母子之情,可姚念知道太妃对他从来只有利用。 若她知道了自己这便宜儿子知道自己暗中谋划的yīn谋,万一一个冷血无情,杀了他怎么办? 萧烨唇上牵扯出毫无温度的笑,道:“放心,我有分寸。念念稍微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可能要出门一趟。” “去哪里?” “进宫。” 他逡巡徘徊着,用比平时慢上好几分的速度来到了嘉善堂门口,他吩咐身后的明家兄妹:“你们都在门口等我便是。” “王爷……”明凰有些不放心。 明月却是不以为意,还劝自己哥哥,“哎,王爷是个大人了,你让他自己去吧,他可以的。” 嘉善堂的一草一木,几个月没瞧了,竟有些陌生。 萧烨缓步向前走,有两个洒扫的婢女看见王爷的身影,神色怪异的行礼后便赶忙进房间通传。 萧烨轻笑一声,就算换再多茬的奴婢也没有用,该被钱财所诱惑的,照样还是会倒戈。 “王爷,都来了,怎么不进来说话?”李氏的声音在堂内响起,没有分毫的慌张。 他便依言进去,行礼。“母妃,儿臣来瞧瞧您。” 他的母妃依旧如往常一样,穿金着玉的打扮,仿佛将商户人最看重的身家都戴在身上,才最安心。 李氏鼻子中哼了一声,笑道:“走了好几个月才走到了我这嘉善堂门外,却还被那院中生出的野花野草给绊住了。” 萧烨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笑道:“倒不是绊住了,只是看那院子里花草繁盛的模样,儿臣便想起小时候您总耐心带着儿臣在那玩儿的。” 李氏却无心与他回忆他的童年趣事,横下心来道:“你可是记错了?儿时陪伴你玩儿的,都是嬷嬷们。” 萧烨眸色渐暗,却依旧保持着笑意“是么?后来这些嬷嬷们都不在府里了,我也就渐渐忘却她们都模样了,在心里就记错成母妃了。” 庭院里静静的,萧烨不说话,李氏也不说话。 于是他继续道:“咱们王府同别家不同,我是父王和母妃的独子,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父王去得也早,多亏了还有母妃悉心陪伴,否则我也只能孤单长大了。” 李氏不为所动,神色冷冷,道:“王爷长大了,早已学会独当一面,还何须我这母妃呢?” 萧烨闻言,也知是往事不可追,便冷了脸色,“母妃既然如此放心孩儿,也更应该放心舅舅一家才是。您已经是皇亲贵胄,亲王太妃,为何不能在府中安享天伦之乐呢?” “你知道了什么?”这话问得已经十分不委婉,李氏厉色看向他,神情仿佛还是看着的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少年。 萧烨见她如此警觉的反应,愈发苦笑摇头,装作无知的模样道:“我只知道如今李家的生意有了起色,定又让母妃操心了吧?” 萧佑桀行事诡秘,对李家定也是嘱咐过的。这次做的还是要命的买卖,李家定也是慎之又慎。 李氏当然猜不到杨予墨的身份,也自信自己和李家的通信足够谨慎,此时才终于几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上次舅母教唆清露下药,母妃起先是不知道的吧?商人逐利,我可以理解,但这样将行事不正的作风都带到了王府中,他们不仅不尊重我,何尝尊重过您呢?” 李氏不语。 萧烨声色愈发冷漠起来,“再往前说,舅舅和您之前算计着借康王府的名号去谋夺与东桑的jiāo易权,我也未曾说过什么。可您想过没有,如若做成了这桩生意,你们以次充好的事情再被魏家查了出来,便是有rǔ朝廷的罪名,咱们王府可还有活路吗?” 李氏气急,抬手便是一个巴掌招呼过去。 “以次充好这种事,他魏家就不会做吗?若不是你那位好王妃吃里扒外,谁会查出来?!” 萧烨半边脸有些麻木的痛,看向李氏的眼神逐渐陌生。 “你也不必再想法子维护她,近来谦儿又查出了不少事情,我知道这都是她做的!” 萧烨缓缓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终究还是只能道:“儿臣不是来同您讨论王妃的过错的。儿臣只是想问您一句话,您到底愿不愿收手?” “呵……”李氏几乎不曾将他的决绝放在眼里。 他的心中本燃着一团怒火,此时反倒被自己母妃的这般态度浇熄了。 既然如此,他便也无话可讲了。 “如此,儿臣先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写得有些辛苦,毕竟菇是个乖孩子,不知道叛逆儿子vs便宜娘的战争应该是什么样的,so…… 感谢读者“惟汝”,灌溉营养液 第72章 桑叶 康王府的马车缓缓驶进了宫门。 这是继除夕那次后, 姚念第二次入宫了。 可这次,她依旧无心看宫内的风景。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她的眼角都要迸出泪珠了。 昨日萧烨气冲冲从嘉善堂回来的时候,那发红的眼尾着实吓了姚念一跳。 咱们家小王爷向来好脾气好性子的, 何时动过这样大的怒啊? 不过他既然是从嘉善堂回来,面颊上还有一道红痕,她也不难猜测他这般生气的原因。 姚念也不大明白,为何明明康王才是太妃的地位保障,可太妃却对这养子从来不认真尊重些。 或许在她眼中,竟是从来没对这养子倾注过任何真情,只是当他做棋子? 从前没有任何矛盾的时候, 这对母子还尚且可以维持母慈子孝的养子。可如今,面对生死和利益的抉择,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 秦嬷嬷已经在路上了, 她心中暗暗盘算着,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完成这最后一步。 为了让萧烨消消气, 她先灌了他一碗凉茶, 又用冰手巾给他擦脸, 还好一阵扇风,顺便言语安慰了一番。 萧烨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 “桑叶如今关在何处?带我去。” 姚念不解,“桑叶在京郊做苦力呢, 你既然明日要入宫,今日不该稍稍准备么?怎么还要去看望她?” 萧烨耐心帮她解释,“拜帖已经送进宫了, 但若没有桑叶,我们进宫也是白去。”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姚念还是不大明白,但看他面色yīn沉还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知道这对桑叶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她便去换衣裳。 知道那京郊的农庄不是什么洁净无尘的地方,她便换上了一身轻薄短装,梳了一个简单的出云髻,同他一起登上了马车。 上了车,她继续用手帕包着冰块贴着他的脸冰敷——他一定要这么急忙忙的去见桑叶,若是这样脸上还有巴掌印的láng狈着,恐怕就没那么有威势了。 “你究竟有何打算了?一会儿要做什么?进宫面圣又要做什么?你这样……我心里没底呀!” 萧烨倒是比刚才缓过来一些,此时对她笑了笑,道:“进宫不是面圣,而是去拜见皇后。念念不是还欠皇后一件宫装吗?这次正好送了去,进宫也算不牵qiáng。” “面见皇后?”姚念思索片刻,起初她还以为萧烨这是要釜底抽薪,进宫面见皇帝,告萧佑桀一状,如今看来,却是…… “你要跟皇后打小报告?” 萧烨点点头,心想女人的头脑果然也是周期欺负,“比之前聪明点了,再猜猜。” 虽然对他这种态度十分不满,她还是继续猜测,“因为……对萧佑桀的谋反……不对,现在只知道他是要谋害太子了,我们没有真凭实据,对他的计划也不是完全了解,所以不能直接跟陛下告状?” 萧烨又点头,“是了。萧佑桀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但并不是皇后最疼爱的儿子。直接找陛下告状,我们的风险也很大。但太子是皇后嫡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有危险,她也不会束手不管的。” “所以面对皇后,我们只要将猜测说出来,不必给出任何证据就可以了……”姚念沉吟,还是觉得不对,“就算这样,倘或事发,仍旧难保会牵连康王府啊……” 只要李氏还是康王府太妃一日,王府和李家就是同气连枝的姻亲,而李家和江王府又……真是想甩都甩不脱的麻烦。 “这个么,就要用上一位太妃身边的贴身婢女,在皇后面前讲述些我们希望她讲述的实情。”萧烨觉得脸颊被冰得都有些麻木了,便抬手挪开了她攥着手帕的手。 她的手也被冰得够呛,他便拽着那只手到自己脖颈处取取暖。 “所以,你才需要桑叶……”姚念终于明白了。 “有她其实还不够,还要赌上一些运气。这一次王府与李家的生意牵涉不如前世那般多,况且如今人尽皆知我因着李清露的事情与李家已经起了龃龉,所以我想撇清关系应该不难。另外么,皇后上次便与念念有了眼缘,这次入宫了,记得装得乖巧些,说不定皇后便能替你作保。” 姚念闻言,觉得怎么这话说得怪怪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装得乖巧些?” 萧烨装作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认真解释道:“撒娇装可怜呗……” 她气得抓起冰块便往他衣领里塞,“我还是先在王爷身上撒一番吧!” “哎,嘶……” 康王府在京郊有几处田庄,靠北这一处几亩园子因为土质不佳,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荒废了。 这里原本只有几个农人看着了,直到几个月前康王妃走马上任,开始接管王府事物,发现了这一处园子,觉得这田地闲置了这么久,开荒之后恐怕还有课利用的价值,便派来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里,只有一个人是每日负责开荒gān活的,剩下的,都是负责看守她的。 gān活的那个人,自然是桑叶了。 此时奴仆们看到王爷王妃竟大驾光临,都是恭敬迎候着。 姚念先远远望了一眼那半松半荒的几亩地,叹道:“这田地的开荒进度稍稍有些落后啊。照这样下去,岂不是明年开chūn都种不上?” “禀王妃殿下,那桑叶从前是伺候太妃的,不比我们这些粗人,gān起活来慢悠悠的,稍微训诫一下,她还就晕倒,奴婢们也是没办法……” 萧烨问道:“那你们就将她当小姐供着?” “自是不敢、自是不敢……奴婢们今后定会严加管教……” 姚念一转眼珠,就算训诫也不能今日,他们还要用她呢。 “好了,把她从田上先给我叫回来,我们找她有事要问。” 他们二人在这简陋的瓦房中等候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一个佝偻着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桑叶这蓬头垢面的模样,倒像是每日跟泥土打jiāo道的模样了。 她穿着一双麻鞋,鞋尖处已经磨损了,粗布短衣的衣领和腋下都是一圈白色的汗渍,看人看了就忍不住屏息。 那些负责看守的婢女说得没错,桑叶之前做的都是伺候人的jīng细活,如今被扔到荒草地里开垦,自然是要吃些苦头的。 从王府里最为尊贵的太妃贴身婢女到被当做牲畜使唤的最低级仆人,想必这些日子,她也品尝到了足够的绝望。 否则,她现在也不会见到那两个人,便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她的手上原本没有茧,被锄头和犁的木柄磨得狠了,便会先开裂流血,伤口还没愈合还要继续受磨,生生磨出了狰狞的硬茧。 她的脚上有好几处磨出了水泡,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每日还要穿上那粗糙扎人的麻鞋,每走一步都几乎要痛到失去知觉。 每日她不仅要垦荒,还要伺候那几位看守她的姑奶奶,一个人gān十个人的活,如此过上这些日子,她的心性也被磨没了。 什么太妃、李老爷、李清露,她们都不值得自己在这里受此锥心之苦。不值得的! 于是,现在她匍匐着,在脸上哭出了两行泥水。 桑叶声泪俱下,“王妃,王妃饶命!奴婢知错了!饶了奴婢吧!让奴婢回府伺候吧!再在这里受折磨,会死人的!” 萧烨觉得好笑,她倒乖觉,这时候竟不来求自己,专去求姚念了。 “你知错了?”姚念挑眉。 “奴婢、奴婢是知错了。奴婢不该不敬王妃,不该有非分之想,不该帮着您堂妹,不该……” 桑叶本想着痛陈一番自己的罪过,好歹先混回王府再说,可她本就力竭,一番痛哭,一口气喘不上来,便眼前发黑,要晕过去。 萧烨皱眉,后退几步,躲开她倒地溅起的尘土。 姚念看到那门口的水缸里蓄了不少水,也不必麻烦刚刚被轰出去那几个人了,自己撸起袖子动手,一桶凉水“哗啦”砸了下去,将桑叶又激醒。 桑叶先是大口喘气,随后低声啜泣,“王妃,王爷……奴婢真的知错了……这里太可怕,要不您gān脆给个痛快吧……” 眼前的景象已经让萧烨心里有了谱,桑叶受不了苦,如今已经是半死不活,就算她向来没有诚心,也是可堪利用。 “桑叶,如今本王和王妃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重新做回太妃的贴身婢女,你可愿意?” 桑叶闻言,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知道对方的施舍肯定又更加艰难的条件,她在努力让自己思考。 见她迟疑,姚念对萧烨道:“她方才说得倒是可怜,如今还不是在权衡?我看我们还是去找橘叶谈吧。”又对桑叶道:“你不必想了,继续出去gān活吧。” “等一下!奴婢,奴婢想要回去。”桑叶把心一横,他们提出的条件难道还会比自己现在的处境更难么?况且她又不是第一次两面三刀,大不了以后再反水也是可以的。 萧烨点点头,道:“我们明日会带你进宫,你须得一字一句都按照我们教与你的回给中宫。” 姚念嫣然一笑,补充道:“太妃的贴身婢女桑叶姑娘,别忘了你的父母都在我手中呢!” 好笑,太妃能用橘叶的家人威胁,她怎么就不能了? 桑叶浑身一抖,点了点头,如今已是无路可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菇菇突然体验了下雨下雪下冰雹,被砸的不是很美丽,不过终于要放!假!啦! 第73章 告状 思绪回到现在, 姚念看了看马车内,自己身旁摆着的那件宫装, 想着一会儿自己面见皇后该如何说才好。 “怎么了?”萧烨看她手指局促的铰在一起,想到昨天夜里她也是翻来覆去的, 竟有些好笑,“你也有紧张的时候?” “我怎么就不会紧张了?”姚念皱眉,低声道,“想想上次见皇后时的láng狈,且这次见面说的还是这性命攸关的话……” 萧烨愈发被逗得笑出声来,拉过她到怀里来安慰道:“不怕,到时候我来说, 你只要从旁打边鼓而已。再说,上次皇后既然肯帮你,不进因为她有照拂命妇的责任, 还因为她喜爱你,我看得出来的。” “这样啊……”她又闷声问道, “那你还难过吗?” “难过什么?” “昨日……被你娘打的事情。”她小心问着。 脸上的红肿已经褪了许多, 但心中的裂痕却再难弥补。 萧烨只是叹了口气, 道:“我没有时间难过。” “也许你根本不该难过,而是愤怒呢?”她幽幽道。 “怎么说?” 她忍不住想先行试探几分,便小声似抱怨似的道:“谁家的娘会对自己孩子这样, 说不定你根本不是她亲生的。” 她向来是不想给萧烨留下自己是故意离间他们母子关系的印象,但觉得此时随口抱怨几句,也算是人之常情。 没想到萧烨竟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道:“其实我小时候看了别家王府世子都是兄弟姐妹成群,而父王却只留下我一个孩子,我便不禁有些担心,会不会连我都是母妃从育婴堂里抱养的吧?” 姚念愣了,倒没想到他想到了这一处。 来不及再多说,宫女已经提示道:“王爷,王妃,该下车了。” 姚念下车时,斜眼瞥了下身后唯唯诺诺跟着的桑叶,桑叶浑身一懔,赶忙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外命妇进宫拜见皇后向来需要提前递上帖子才行。故而现在皇后坐在殿上,也是对来人有所准备的。 姚念只小心抬了下头,看到皇后仪态雍容典雅,微笑着看向自己,还是宫宴那夜的温和。 许久不见,自然要行个大礼以示诚意。 “给皇后娘娘请安,上回您怪罪侄儿没一同带进宫来的人,侄儿这回带进来了。” 姚念侧目,想不到萧烨在他家其他长辈面前竟然还会这样讨好卖乖,厉害啊。 她便顺着他说,娇嗔道:“王爷怎么不早说上次皇后娘娘指名要见妾?若早知道,定要跟着来的。” 萧烨咋舌,也瞥她一眼,“还不是怪你那阵还因着上次宫宴的事情怕羞,一直在王府中闭门不出的吗?” 皇后赶忙笑道:“快起来吧,才刚到本宫这来就拌嘴,看来还是本宫的罪过了。” “怎么会是娘娘的罪过?”姚念起身,自觉的走近,“娘娘您看,他在您这还这样呢,在王府里,妾受的欺负还能少吗?” 皇后抚上她的手,又笑,“本宫看出来了,今日你可是来告状的?可本宫瞧着,咱们萧家的子侄一辈,烨儿可是最得体的孩子了,怎么可能随意欺负人呢?” 萧烨哼了一声,“还是娘娘明断,没曾冤枉了侄儿。” 姚念撇撇嘴,不甘愿道:“既然有娘娘给他作保,我便先不追究了吧……” 皇后这才满意笑道:“这便是了,以后若烨儿真不听话了,再来告状也不迟。” “娘娘误会了,我本意可不是来告状的。我是来还您衣裳的。”姚念想着,萧烨的本意才是来告状呢。 姚念一个眼神,明凰捧着盒子下拜。毕竟又是入宫,今日予墨便没来。 皇后见了那盒子中熨烫平整的一套是冬日宫装,琢磨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哦……竟是为了这事啊,本宫都忘了。” “这衣裳本是本宫的女官所有,那日情急之下本宫便让你先换上了,虽不太称身份,但好歹救急了不是。” 姚念低头喏喏,“那夜在陛下娘娘还有诸位亲戚的眼皮底下出了那样丢人的事情,我都已经懵了,还是多亏了娘娘善心相救,不然我真是要找根柱子撞了。” 萧烨插话道:“哪有那么夸张?” 皇后笑道:“不至于,只是咱们这位康王妃第一次在宫中亮相,用了一种十分新奇且引人注目的方式而已。况且后来不是查清了,这宫中的织物出了问题,是织造所的办事不利,与你没有关系。” 姚念垂眸,此时自己的俏皮话都快说光了,怎么还没找到机会将话题转到三皇子身上啊? 萧烨显然没她着急,此时竟道:“念念,你可听见娘娘怎么说的?莫再觉得自己有rǔ姚家门风了。” 姚念心中不解,她家有什么门风啊?她何时觉得自己有rǔ门风了? “说来,你们姚家……”皇后倒是仔细思索着,她倒是一时想不起来这位康王妃的娘家是哪一个姚氏了。 姚念便低头道:“回娘娘的话,我家是潞国公一脉,只是如今早已家门凋敝,娘娘不记得也是寻常。” 皇后恍然大悟,“可不是,瞧我这记性。你们二人的姻缘是太/祖爷所定,之前陛下顺着先人的意再次下赐婚旨意的时候,还跟本宫叹过,潞国公一脉满门忠良,如今流落在农舍田间,实在可惜了……” 姚念大概猜出了萧烨此时打得什么主意,可能他以为这样算是在帮她?但她却不这么认为了。 她爹早就不在了,若是今上真有了复潞国公爵位之事,也轮不到她一个出嫁的女人身上,更轮不到她娘身上。 至于其他亲戚,和三堂叔相比也不逞多让。若是从庄稼汉一跃成为国公爷,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呢。 他的好意她可以心领,但是现在,还是先说正事吧。 于是她面露哀戚之色,叹了口气,道:“我们姚家,最可怜的不过是我那堂妹了。” 皇后闻言,忽然冷了脸色,问道:“你的妹妹的事,本宫也是有所耳闻……是跟了江王不是?” 姚念赶忙跪下来再行大礼,哽咽道:“娘娘,妾既然有幸入王府,有些犯上的话,妾实在是不敢说的。只是江王殿下自从带妹妹入宫来,听说妹妹每况愈下,妾实在是担心……” 宁香殿内的气氛登时冷寂了下来,只剩姚念伏在地上抽泣。 她心中想着,萧烨,你要是再不接茬,我便要怒了! 皇后在座上不语,萧烨抬手扶起了她。 “娘娘,既然念念已经提及了此事,侄儿倒是有件要紧事要同您说的。是关于江王兄的。” 见皇后不发一言,萧烨继续道:“娘娘,侄儿知道江王兄乃是陛下爱子,且还是众位皇子中出类拔萃的,但……” “呵,出类拔萃……” 皇后回味着他所说的话,那孩子,在自己眼中从来是个异类,也就是他父皇会觉得他是出类拔萃吧。 “都出去候着,没有本宫的话,不许进来。” 宫婢们缓缓出去,皇后终于问道:“烨儿可是知道了什么?” 终于切入了正题,姚念便躲到了一侧去,听着萧烨一气呵成,将萧佑桀准备在重阳节谋害太子一事讲了出来。 皇后听了,自然是惊惧,但却还算镇定,问道:“兹事体大,烨儿你是从何得知?又可有凭据?” 萧烨正色道:“实不相瞒,侄儿不光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安慰,也是为了我们康王府满门的荣rǔ而来。江王意图在江王府中谋害太子殿下,自然需要一些银钱上的襄助,很不幸,皇商李家便愿意为他提供资助。” 皇后不仅掌管六宫,还要兼顾着京城中的各王府,自然也是知道,如今的康王太妃便是李氏女。 皇后问道:“你是从你母妃那处得知的?” 说到了牵扯到康王府的人身上,萧烨就不得不开始扯谎了。 “母妃她……自然懂得权衡利弊,起初是根本不同意舅舅行这万分凶险的一步棋。可她却受舅舅胁迫,不得透露秘密,母妃这才被气得犯了心绞痛。” “他们威胁太妃什么?” 萧烨叹了口气,却不再说。接下来的话,还是直接从证人口中说出较好。“侄儿在此也是口说无凭,但却有一位太妃身边的婢女做人证,她如今就在门外候着,求娘娘传唤。” “让她进来!” 桑叶便适时的出场,略微发抖,心中还在一遍遍过着昨夜被教导的说辞。 “奴婢叩见皇后娘娘……” 姚念对她温柔安慰,“你莫怕,将你同我说的事情,再同皇后娘娘说一遍。” “我家太妃娘娘从前掌管着李家的兴锦坊,近来生意不好做,太妃便走了些歪路。李大老爷他们便用这事要挟娘娘协助他们向江王府运送铁器兵甲。我家娘娘无奈之下,虚与委蛇,暗中命人自行将兴锦坊的事告发到了户部。然而李家旋即又用王爷的性命要挟,奴婢看着王妃战战兢兢,身体每况愈下,奴婢这才、才斗胆,去向王妃说了这一切……”桑叶说完,俯下身来叩首,“求皇后娘娘恕太妃的罪,她虽有错,却是被bī无奈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大概是可以……双更的吧……(睡到现在的作者虚弱的□□) 第74章 口谕 皇后仔仔细细听完了桑叶这一番说辞, 面上不动声色,但周身散发的气场却是越发严肃了。 姚念心中没底, 若是皇后此时觉得他们二人也是谋逆之人的同党,就地正法了怎么办? 看着桑叶颤颤巍巍还跪在那里, 似乎随时都要惊惧晕倒的模样,她就更加紧张了。 她悄悄瞥了一眼萧烨,萧烨便会意,抬头想要再解释两句。 “娘娘,我……” 皇后出声打断了他:“你们今日的来意,本宫都明白了。” 姚念怀疑,真的都明白了吗?包括他们并不想给萧佑桀陪葬的意思, 也明白了吗? 皇后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们报告的这件事,事关几位皇子的命运, 更关乎国本。本宫虽然愿意相信你们,但到底也是口说无凭。若仅凭你们的一面之词, 本宫便对三皇子发难, 不仅不能根除祸患, 反而会打草惊蛇。” 萧烨点点头,“是,侄儿当然明白在这个道理。其实我们手中并没有江王兄谋逆的证据, 此时贸然出来告状,不可能阻止江王兄出手,反而可能会伤及自身。可此事哪怕有万一的可能会发生, 侄儿也不能为了保自家安全而坐视不理。求娘娘至少加qiáng防范,不要让太子殿下掉以轻心。” 皇后微微颔首,“你倒是个机灵的。好了,你们给本宫可添了不少麻烦,本宫还得仔细合计此事,你们先回府去,如有消息,本宫会通知你们。” 明明已经完成了今日这要紧的任务,回去的马车上,气氛依旧沉闷。 皇后这样的反应,倒是在人意料之中的,也是合乎常理的。 皇后于她姚念之言,只是一个仅仅见过两面的夫家长辈。若是平常说笑,她还能稍微摸一摸她的脾气来讨巧,对于这种需要杀伐决断的事情,她还就真不知道不知道皇后为了保护太子,接下来会有怎么样的准备和打算呢? 她正想着,听到萧烨对她道:“桑叶已经没用了,你看着怎么发落吧。” 她点点头,虽然昨日萧烨对着桑叶曾经承诺给她一个重新做回太妃贴身婢女的机会,可也没说这重新做回太妃贴身婢女,是做一日,还是做一辈子呀。 今日在宫中跟皇后回话时,桑叶的身份不就是太妃的贴身婢女吗? 想到桑叶在那处废园不过辛勤劳动了几日,就已经开始痛陈己过,可见平日里多动动,人就没那么多坏心眼儿了。 那便继续让她守着那片废园,耕种浇田呗。 “皇后这边,不必做无谓的担心。毕竟就算担心,我们也无法左右她的想法。”萧烨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处,低声道。 “喔,也是。” 他又道:“若念念实在觉得焦虑,不如先去永嘉郡待一阵,那里正是气候好的光景,等到江王这事毕,我再着人接你回来。” 早先他们想着若是今世仍旧无力阻止康王府满门抄斩,便想着为自己寻一条隐姓埋名的后路。 永嘉郡气候宜人,人杰地灵,向来富庶,前世天南海北的奔走时,萧烨已经一眼相中了那里的一处山间别墅,倒算是个避世仙居。 姚念皱眉,“你这是在缓解我的焦虑,还是在增加我的焦虑?倘或我在那不通音信的去处住上半年,然后一问,人家告诉我京城里的康王府已经没剩个活口了,怎么办?” 萧烨哂笑一声,“能怎么办?好好自己守着万贯家财过快活日子呗!不对……如果是你听说这话,肯定会放爆竹庆祝吧?” 这人,说着说着就开始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自己,不是在博同情是在gān什么? 她翻了个白眼,“胡说八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无情的人吗?我至多也就吃碗面条而已,放爆竹声响,将追杀康王妃的人引来便不好了。” “呵!算你狠。”萧烨yīn阳怪气的揶揄她一番,还觉不够,那只手忽然捏住了她的后颈。“既然本王又快命不久矣了,难道王妃此时还如此吝惜,不肯说一句本王想听的话吗?” 姚念被捏得起了jī皮疙瘩,赶忙转身逃脱,还一边心虚的低声道:“王爷想听什么话?我倒不记得……” 听了这话,萧烨气得将她按在了马车壁上,鼻尖碰触到了她的鼻尖。 他的眼睛在透过窗纸的柔和日光下变成了朦胧的琥珀色,可惜与她距离太近,她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 她屏息凝神许久,终于忍不住,“咯咯”的不住笑了起来。 萧烨捏着她的下巴,却丝毫没有威慑力,“姚念,你就是看我着急,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哪有,我是被你这为了一点小事就恼羞成怒的模样逗笑的,唔……” 她还没揶揄完他,便被武力攻陷了唇舌。 她哪会甘心被占便宜,竟偷偷伸舌头去翘他的嘴角。 “你……”萧烨无言以对,无计可施。 这女人,明明时刻都想要霸占自己,可她就是不愿意说出那句话,让自己称心如意! “我就是不说,就不让你称心如意,就要让你急,我就开心了,行不行?”她愈发嚣张起来,紧紧拽着他的脖子,把话都挑明了。 “行,行,行。”萧烨连说了三个字,气得想要去掰她的手。 王妃殿下心情顿时欢快起来,不仅死死不肯放手,还又狠狠占一口了王爷的便宜。 回到王府后,一切如常,他们还是当做什么都不曾知道的样子,各自忙碌着。 就算只有万一的可能会重蹈覆辙,他们也要做万全的准备。 跑路的地点都想好了,怎么能不收拾好细软? 茶叶的生意好说,茶园本就在南方,京城有那位商业奇才梅姑娘坐镇,萧烨只需要再在南方物色一位新的掌柜,其余的,大可以跑路之后再从长计议。 姚念的那生意也是多靠脑子不靠产业。近来她要为了王府中的日常琐事操劳,又要谋划着重阳之后的事情,在生意上愈发懒散了。 予墨也是,自从得知萧佑桀即将谋反后,姚念觉得她也是说不上来的烦闷。平时就不爱说话,如今人愈发沉寂了。 明年chūn天便是三年一度的科举殿选,如今郑奶娘的儿子颢之也是争气得很,已经是考过了会试的贡士,此时愈发用功,时而要拿学问上的问题来问予墨,予墨自然也脱不开身。 好在魏仲平是个很老实的合作伙伴,也没想着借这机会侵吞什么,菩媞又是向来听他的话,只是尽心操持着而已。 皇后当初说过如有消息会通知他们,可直到八月,还是没有信。 姚念心焦,愁得都有些茶饭不思起来。 终于,到了八月底,离九月九日已经没有多少时日,突然宫中传来一条消息。 陛下想到重阳节江王要在新王府宴请诸位兄弟,笑言九月九日本该是敬重长辈的节日,江王怎能只请兄弟,不请父母? 于是皇帝就如此突然决定,携皇后琼妃等诸后宫嫔妃一同前往。 不仅如此,皇帝还下旨,京中各王府的亲王也要出席,共饮茱萸酒,同享团圆之乐。 八月秋凉了,可姚念还是时常觉得燥热,穿得也薄,还要拿着扇子扇风。 “陛下这是何意?还是说这是皇后的意思?”她问。 萧烨眼底一片深沉,“陛下的决定如此突然,三皇兄早就将一切都布置好了,以他的脾气秉性,即使那天陛下亲临,恐怕他也按捺不住要孤注一掷。皇后娘娘恐怕是想让陛下亲眼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竟是反贼,这样,就算陛下心软,恐怕也……” 姚念皱眉,“可万一陛下被他给……谋逆成功了呢?他可几乎已经是万全准备了,能杀死太子的兵力,再多杀个皇上也没什么困难吧?” 萧烨却道:“不会,既然帝后要亲自出宫,恐怕也要带上不少禁卫,这应该是皇后已经想好的应对之法。” 姚念着实不解,“那为何让各府亲王还要去呢?” 萧烨道:“这倒不知道了,不过既然是召的是各府亲王,又没说王妃也要去,那时恐怕情况凶险,念念你还是先行离京吧。” “我,我哪能走啊?”姚念幽幽道。 “为什么?舍不得我么?” 姚念摇摇头,“如今八月了,我还嫌热呢,出了京城,哪还有在康王府里用冰这样方便?” …… 行吧。 萧烨却还是严肃道:“不行,你必须走,和你娘一起走。” 他这般坚决,姚念也没办法,赶忙开始准备,这就要动身。 可她还没来得及去通知母亲,一道皇后口谕传到了康王府。 重阳节在江王府的宴饮,请康王府的王爷和王妃务必亲往。 这下,姚念心跳不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皇后真的打算将他们二人也归类在乱臣贼子中,趁这机会一并咔嚓了吗? 于是她对萧烨道:“陛下有禁卫军保护,太子有陛下和皇后保护,我们有谁保护啊?这也太危险了,不成,gān脆别管皇后的旨意了,他们闹他们的,你跟我趁今夜就偷偷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加更啦!(虽然今天并没有码够两章的字数)话说上一章不知道做了什么就待高审了,难道是因为我在作者有话说里写了口申口今两个字?!?! 第75章 短剑 得知皇后口谕命康王和王妃定要一同前去, 姚念的第一反应便是逃之夭夭。 萧烨虽也觉得皇后此举离奇,但打算还是稍稍观望片刻。 果然, 又过了两日,皇后又留下了一些语焉不详的口谕, 聪慧无比的小王爷拍了拍脑门,想明白了。 “皇后希望我持剑而入,护持陛下。” “哈?”姚念惊讶的长大了嘴,“这话、这话是从何说起啊?你……还会耍剑呢?” 萧烨被呛了一下,气得想敲她的头,“本王深藏不露,你自然不知道了。当年和宁王兄还都是半大孩子的时候, 整日不是在羽林卫里混,莫说耍剑,就是长枪也使得的!” 姚念听他偏要争执说自己会耍剑, 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萧烨又要生气,她便收了笑意, 继续问道:“那, 就算这样, 这么多禁卫军在呢,gān嘛让你一个会耍剑的王爷去护持陛下?” “所以这话定然别有深意。我猜想,她应该是愿意许下保护康王府不受牵连的诺言的。但三皇子一旦起事, 事后免不了会有三司会审,她虽身为皇后,却也不敢打包票, 三司不会将调查的方向拐到康王府这边。” 姚念此时终于将他说得话融会贯通,大概明白过来,“我懂了,烨郎平日从不舞刀弄枪,若是持剑入江王府,所受到的提防会是最少的……就算你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出手,也有大把禁卫军能保护陛下周全,所以借这机会卖一个全凭你自己争取的人情,真是聪明。可是,让我去又是为什么啊?我又不会耍剑!” “这就不知道了,大概是也想找个机会给你家一个封荫?” 这倒提醒她了,她眉毛一拧,便开始质问:“说到这事儿,我便想起来了,那日你gān嘛在皇后跟前自作主张的说起我母家的事情?” 萧烨一愣,也拧眉道:“帮你也不成了?” 姚念坚决的摇头,“不成,我爹都没了,若朝廷真有心重封姚氏,封的可十有八九都是从前欺负过我家的亲戚,这是与我和我娘半点好处也没有的事情。” 萧烨闻言,轻笑一声,道:“是我疏忽了,我本意不过是想着若是让姚氏重获荣光,今后就算离开王府,你也能过得好些……” 姚念撇撇嘴,明明是他不同自己商量就擅自决定,让人生气。可偏他就能找到这样好听的理由,让人听了不仅半点火气不见,反而还要心疼。 萧烨走近,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念念不喜欢,今后不提这事也罢了。你放心,听说你家三堂叔堂婶如今还在处处炫耀自己的女儿成了皇妃,传到十里八乡都知道此事,既然如此,想要击倒他们,也是念念一念之间的事情。” 姚念问道:“他们这样,不会让人更加误会我们同江王过从甚密吗?” “只要陛下和皇后相信我们,便不必担心那乡野间的流言蜚语。” 许是因为他们每日都因为一件即将发生的事情而殚jīng竭虑,今年的九月似乎到得特别仓促。 太妃似乎也不是完全的对谋反之事胸有成竹,近来日日在嘉善堂佛像前祷告,万分虔诚。 每日紧张的氛围中,恐怕只有看萧烨上衣单薄到几乎没有的在园中耍剑,不是,舞剑,才算有点乐趣了。 终于到了九月初八,一切几乎都已经准备好。 恰恰在此时,萧烨便还差最后一件事情要做了。 又找到了机会,他私下找到橘叶,告诉她一个好消息。 “不该出现的齐洲的人,本王都已经搞定了,令尊一个人在齐洲也有些不便,本王便先将他老人家挪动到了京郊,还望你不要怪罪本王自作主张。”自从上次在姚念那里自作主张的讨好不成,萧烨似乎对擅自决定的事情有了一些忌惮。 橘叶倒是大度,不仅没有怪罪,反而感激不已,立时跪了下来,“奴婢叩谢王爷,您和王妃的恩情,奴婢无以为报……” 萧烨的笑意谦和,“倒也不是无以为报,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事到如今,已经有好多事情无法挽回了。”橘叶声音颤抖着,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在后,她忽然声色俱厉起来,“奴婢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便是……明日千万不要让王妃一同去江王府!千万别让她去!” 萧烨眉头深皱,“为何?” “她去了便会没命的!她去了便会没命的!”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姚念已经睡不着,gān脆直接起了chuáng。 她又有了一套新制成的亲王妃礼服,这次的礼服可不仅仅是光彩照人,同时还是皇后着宫中司制亲自督造,绝对是万无一失,不可能出现上次的窘况。 坐在妆镜前,她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本是向来不喜欢红妆艳裹招人目光的,只是这一世,她想着一锭要让自己qiáng大起来,但在尚未qiáng大之时,她只能用那耀眼夺目的面容来震慑敌人。 如今她似乎不再需要费尽jīng力的打扮自己来获得别人的刮目相看,可今日,按照规定,亲王妃必须要妆容隆重才显尊敬。 先在脸上敷了一层珍珠粉,煞白的颜色让她感觉心中不安。 又一层层的覆上浅红、嫣红、嫩粉的各色胭脂,脸上如同红霞飞过,她却觉得手上也开始发抖了。 从前哪怕是最凶险的时候,她都没过这样害怕。 予墨帮她最后整理着头上的凤钗,“王妃选中我这个婢女,唯一的不好之处便是……这种有他在的地方,我通通都不能陪在你身边。” “哎,是真有些麻烦。”姚念佯装抱怨着,“不过还能怎么办呢?你还是去陪你的小状元读书去罢!” 昨日橘叶的警告还时时环绕在耳边,但当萧烨倚着门,看到姚念已经妆成,他还是暂时收起了所有的顾虑,笑着惊叹。 修葺一新的江王府早在月初已经成了任何人从门口路过都会赞叹不已的巍峨建筑。 康王和王妃到的时间还算早,此时江王府中还没有多少客人。 有了上一次参加瑜园的茶花宴的经验,还有上一次参加宫宴时不太愉快的经验,除却知道今日要发生什么的一些恐慌,姚念觉得自己还算可以应对这场面了。 然而刚在门口,那江王府的府卫便一脸严肃的将他们拦了下来。 “什么事啊?”萧烨皱眉,不耐烦的问。 那府卫一抱拳,便面不改色道:“请王爷恕罪,我家殿下吩咐,今日王府中来的都是贵客,未免出现不必要的意外,下官必须仔细查验没一位进府的客人。” 姚念虽然紧张,不过听到这样贼喊捉贼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烨还是不苟言笑,傲慢的“哼”了一声,道:“本王倒不知,待会儿陛下和娘娘来了,尔等竟也敢这样无礼么?” “下官不敢,只是这是殿下的命令,还请王爷不要为难。” 萧烨无奈,抬起了两只手,“看吧,看吧!看个仔细,不过小心,别把本王的钱袋摸走了!” 王府的婢女也上前开始查看姚念的身上,姚念娇声嗔怪道:“王爷,您别这样说,不然别人总觉得咱们家就只看中金银!” 王妃可以稍稍搜的宽松些,但萧烨这边,这府卫是丝毫不放松,很快便在他腰间搜到了一把短剑。 府卫目光开始怀疑,“王爷,这是?” 萧烨态度愈发不耐烦起来,“怎么了?这是本王花了足足十两金子,求了半年才求来的饰物,戴在身上碍着你了?” 看那府卫还在狐疑的摸着那剑鞘,姚念忙道:“你仔细些!你可知那上面镶嵌了多少枚祖母绿吗?王爷宝贝的什么似的,睡觉时也不愿离身的。” 府卫咋舌,心道,难怪别人都说康王府和商人亲近,这康王和王妃,真是一对俗人,浅薄到一块去了。 这样一个玩物丧志的小王爷,自然是不可能戴着一把只为把玩用的、镶满宝石的匕首做出什么事的。 府卫一抱拳,道声抱歉,将他们二人放了进去。 一进府门,便有婢女迎了上来,道:“我家殿下吩咐,请康王和王妃随奴婢游览。” “不必了,本王出府也有大半个时辰了,累了,先不游览王兄的新王府了。本王要和王妃先找个清净地方坐一会儿,带我们去吧。” 婢女纠结片刻,这要求倒也好实现,于是点点头,带着他们向里走。 这还没正式参观游览,仅仅是从正门走了一段路过来,姚念便已经觉得这王府内的建筑都是博采众长,各具特色又不失格局,身在北方,有江南的意境,十分引人羡慕了。 江王和琼妃的受宠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婢女果然带着康王府的两位客人和一gān带来的一gān下人来到了一处小亭台, “王爷,王妃,这里名唤珍琅阁,还算是安静,请您在此稍作休息,奴婢去准备茶水来。” “有劳了。”萧烨伸了个懒腰,做出体力不济的模样。 待到那侍女一离开,明知道这阁门外定然还有不少双眼睛在窥视,他也不得不先低声对姚念道:“照今日那架势,恐怕那禁卫军都要解甲才能入内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废菇在寒风中走了一万步啊!现在刚刚到家。 所以今天应该暂时只有这一更了吧…… 第76章 午宴 一到了这稍微还算隐蔽的珍琅阁, 萧烨便颇为担忧的说,恐怕这天子禁卫军也不能持铁器进王府。 姚念闻言, 吃惊道:“什么?他萧佑桀不过是一个亲王,他真有胆子卸天子护卫的武器?” “他的府卫对我这样一个素来在朝中籍籍无名的远房兄弟都这样提防, 说明他定是下了决心,绝对不容许有任何影响今日事的因素出现。”萧烨目光沉沉,“倒不是说那府卫有本事拦得住持枪荷甲的禁卫,或者有别的办法,总之不会让他们进来便是了。” “这样一来,情况岂不是更加凶险了?”姚念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生怕一颗心就这么跳出来。 “别担心, 本王又不是没有提前准备。”萧烨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随后又对她眨了眨眼睛。 她不解,他除了自己那把短刀, 还有什么其他准备吗?她怎么不知道?怕不是编出来哄自己的吧? 她叹了口气,道:“总之, 你别太逞qiáng。陛下是萧佑桀的亲爹, 他都打算堂而皇之的违逆, 我们又算什么?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见风使舵,要不转身投靠萧佑桀也成啊……” 萧烨知她此时已经慌张到失去理智, 便调笑般道:“那样么……似乎是可以的,不过那样的话,恐怕李家势盛, 会bī迫我休弃发妻,娶李家大小姐,你觉得如何?” 姚念神情一懔,涣散的眼神忽然又凝聚出jīng光。 她拉过了萧烨的衣襟,在他耳边坚决道:“不管用什么手段,烨郎可一定要阻止这一切发生!” “好的。”萧烨这才点了点头,叫过了明凰来,低声吩咐了两句,明凰便神色平常的出去了。 萧烨又对她道:“好了,咱们在这一直闷着,恐怕外面江王府的人还是会起疑,咱们还是出去,念念如常一样去找宁王妃一起便好。” 这时候,她终于才听话许多,乖巧的点了点头,对他道:“那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会儿宴会上见。” “好,宴会上见。” 刚好婢女端来了茶点,他们二人却故作傲慢,丝毫不珍惜别人的劳动成果,抬腿便走。 他们说话这阵功夫,京城中姓萧的人家大抵都算到齐了。只差帝后和太子这等尊贵之人,恐怕要等到宴会开始前最后一刻才会出现。 明月也去忙着萧烨的后备计划去了,姚念此时身后就只跟着两个小丫头,在找到宁王妃前,她竟发现没有江王府的奴婢跟着自己,于是便细细打量起周边来。 到底是为了庆贺重阳节而举行的宴会,王府门口虽然管束甚严,但好在王府内没有她想象中的十步一岗,只在几处大门口有几个庶卫。 想想也是,这王府里现在出现的客人非富即贵,可有几个是能跟武人过招的?这王府的大门一关,哪怕萧佑桀这边准备的人手少,长刀一挥,还不是轻而易举瓮中捉鳖? 正是秋高气慡的季节,王府中不少地方都是用jú花进行妆点,倒算是姹紫嫣红,缤纷好看。 姚念假意赏花,越走越深了。 直到走到了一处紧闭的大门前,她才被府卫拦了下来。 “属下身后乃是王府中的校场,今日不对诸位贵客开放游览,还望贵客见谅。” 姚念轻笑一声,声音婉转,“呵……江王殿下就是不一样,王府中竟然还有一片校场呢!罢了罢了,本王妃对这些舞刀弄枪的事情又不感兴趣,走了。” 这时,才有一个小婢女跑了上来,声线带着恐慌,“奴婢没能及时跟着康王妃殿下,害您迷路了,还请您恕罪……” 姚念皱眉,不过这一会儿没看着自己,她至于怕成这样吗? 恐怕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家主人吧? 姚念摇了摇头,对她道:“无妨,带我去其他客人在的地方吧。” 这便跟着那婢女,向着回去的方向走。走了大概六七百步,才终于看到了其他客人。 因着江王府中还没有一位女主人,女眷这边没有一位当家主母坐镇,只是三三两两的跟自己相熟的人说着话。 见到姚念到来,不少人将稀奇的目光投向了她。 姚念心里奇怪,自己上次在这些女人面前出丑,已经过了大半年了,不会还有人要嘲笑吧? 待路过一些人身边时,她竖起耳朵听了听,才放下心来。 只听其中一个年轻妇人说:“听说了吗,就之前总想着挤进咱们身边的那个商贾女,就是那个平日里总爱拿腔作势那个,触了这位康王妃的霉头,如今可落魄了。” 另一个年轻妇人又问:“姐姐,我今年没在京里居住,不知道这段,你仔细说说呗?她怎么惹着康王妃了?” 又出来个贵女,插话道:“什么触了王妃霉头?你说的不对,明明是她勾引康王兄不成,才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头先说话那个又笑道:“嗨,你这没出嫁的小姑娘懂什么?还是咱们康王顾念着自己的王妃,否则这勾引啊,也就不叫勾引了,叫王爷和他新纳的侧妃的一段佳话罢了。” “说得有道理,那个李家女儿还是康王的表妹呢,这传出去也是一桩丑事了!若不是为了让王妃解气,王爷怎可能轻易让自己家的丑事传的四处都是呢!” “是呢,真没想到,听说这位王妃还是从田间入了庙堂的,当初我还以为她至多过个一年半载就要彻底成个摆设了,没想到倒是这样被康王兄捧在手心里呢!” “哎,不管怎么说,这姑娘的前程算是彻底毁啦!听说她爹前一阵还打算将她许给京畿守备的儿子做妾,都被一口回绝了,恐怕这辈子只能远嫁了……” 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后,姚念忽然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刚刚吸了不少气血的jīng怪,满足而充沛。 走过了这些她不太熟,却都认识她的女人,她终于瞧见了宁王妃。 她上前去打招呼:“姐姐!好久不见!” “呦,多日不见,妹妹怎么又……活泼了些?”宁王妃一边笑,同时将她拉到了一边,低声道,“不过我也知道妹妹高兴什么呢,如今京城中还传着呢……” 姚念掩面叹道:“哎,家门不幸罢了。” 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京城中的流言蜚语还是完全没有平息的迹象,她是非常满意了。 她们又寒暄一阵,眼看日上中天了,却还没有开宴的意思,明显是因为真正的主角还没到场。 姚念便随口道:“听说本来是晚宴的,是太子殿下说自己近来身子不适,怕夜里风凉,让江王将这宴会改成了午宴呢。” 其实哪是怕夜里风凉,是怕夜里刺客更方便动手吧? “是这么说的,只是现在几位主客还没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宁王妃有些焦虑的扇着扇子,却也不敢真正出口抱怨。 姚念不禁又开始有些紧张,怕是宫里又生了什么变数,他们的计划就又要被全盘推翻。 正在焦灼着,就听见王府内的婢女在jiāo相传话。 太子殿下和其余几位皇子到了。 她们这班女眷,现在自然是见不到皇子们的影子,但也都议论起来,估计很快就要开宴了。 姚念的手指忽然紧紧捏住了自己的袖口,呼吸凝滞。 太子到了,皇子们也到了,为何陛下和皇后没到? 他们不来了?难道今日这满满一王府的亲贵,包括自己,马上就要有性命之忧了? “妹妹,妹妹!想什么呢?马上开宴了,咱们该动身去正殿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勉qiáng一笑,牵动步伐。 不管正殿里等着她的是什么,她都要面对。 进了江王府的正殿,只要稍稍比对一下自己家中的正殿,姚念就可以轻易的判断出来,这又是一处僭越的建筑。 萧佑桀还是第一次以江王的身份出现在她眼前。她只小心的瞥了一眼高居于主位的他,便若无其事的地下了头。 几个月不见,这个人的神色更加yīn鸷了呢。 她又仔细观察大殿的四个方位,除了正门,并没有其他通道可以通向生路。一旦萧佑桀准备动手,只需要封锁住大门,这殿里的人便一个都逃不掉。 不知何时,萧烨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低声道:“念念,太子殿下来了,还不行礼,发什么呆呢?” 她被他拉着一同行礼,同时听见了太子慡朗的笑声。 这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姚念在心中禁不住想,倘或太子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今日就要丧命在此处,可还会这样慡朗么? 待到诸人坐定,萧佑桀起身,向着 太子的位置举起了酒杯。 “本王向来不曾jīng通文墨,但‘遥知兄弟登高处’的名篇还是知道的。今日恰逢臣弟迁居,这府中虽没有高山可登,但好歹有诸位兄弟,还有茱萸酒,各位兄弟勉qiáng也算作是过了团圆节日。太子殿下,诸位兄弟,请共饮一杯。” 殿上诸人皆举杯,只不过心态各异。 饮过第一杯酒,萧佑桀又向太子问道:“皇兄,怎么父皇和母后没有与你一同前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好像一直在专心走剧情,等到没那么多烦心事的时候再尬甜吧!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第77章 刀光 “皇兄, 怎么父皇和母后没有与你一同前来呢?” 太子刚刚放下酒杯,听到萧佑桀的问题, 状似随意的答道:“起初是母后说今日想过来看看,父皇也同意了的, 还有琼母妃也要一起来。但今日本宫在东宫却等来了母后懿旨,让本宫先行出发,倒也没说不来。” “喔,既然如此……”萧佑桀的脸上闪过一丝寒意,“我们大家先开席,倒也不算失礼了。” 太子亦是附和,“正是如此。” “还请皇兄先动箸。” “王弟客气, 你是这座新王府的主人,自然该先动筷,我们这些客人才敢开始啊!” “无论国法家法, 皇兄都为尊,皇兄还是不要再推辞了。” 一番十分形式的互谦互让, 太子终于勉qiáng举起了筷子, 夹了一片肘花, 随后点头道:“三弟府里请的厨子果然不错。” “皇兄谬赞了。” 姚念眉头微皱,小声嘀咕道:“真是虚假的兄弟情谊。” 萧烨戳了戳她,问道:“你又不怕了是不是?” “我怕, 我怕死了呢……”姚念凑近他的耳朵,问:“倘或今日帝后不出现,他做起事来岂不是更加得心应手了?” “倒也不一定。他既然前几日已经因着陛下说要来而起了更大的野心, 恐怕突然之间是收不回来的。” 姚念的声音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你是说……如果陛下不来,他还要杀去皇宫?” 萧烨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不论如何,你放心便是。” 只这简单几个字,倒真能安慰她稍许。 他们二人也不能说太久的悄悄话,于是很快便分开了,各自品尝起菜肴来。 只听萧佑桀又道:“虽然今日只能委屈各位兄弟在蔽舍吃顿便饭,不能前去登山,但小王也有准备一切时令之物,来人啊!” 婢女鱼贯而入,每人手捧一银盘,盘中躺着一骨朵的嫩huáng色小瓣花朵。 太子颇为好奇的拈起了那片花,“这是……茱萸?” 萧佑桀自己亦拈起了一片花,随手往自己的玉冠上一插。 他原本冷酷无比的容颜添上了这一抹花色,却显得愈发有些癫狂。 “正是,还请在座的诸位,一同佩戴茱萸。” 堂下一片衣料摩擦的声音,不少贵戚皆觉得此举没有什么不合适,便纷纷笑着互相佩戴起来。 姚念拿过了盘中的茱萸花,只是轻轻别在了自己的衣襟上。她转头看向萧烨,发现他正凝神盯着萧佑桀和太子的一举一动,没有去拿自己的茱萸花。 她也望向高台智商,发现太子亦没有动作。 “三弟,父皇和母后都不在这,今日来的都是咱们的兄弟姊妹,我们又何必做这彩衣娱亲之事呢?” 姚念心想,这太子可真是不该硬气的时候瞎硬气,在这等小事之上惹恼萧佑桀有何意义? 萧佑桀倒是每曾动怒,反倒露出了友善的笑意,“哦,皇兄向来重视男子气概,不愿佩花,弟弟自然明白。” 此话一出,殿中出现了笑声。 “无妨,小王怎敢为难客人呢?皇兄不愿,自然不勉qiáng。”萧佑桀随意的摆摆手,转而对那跪在太子身边的婢女变了脸色,“没用的东西!惹怒了本王最尊敬的客人,还不下去自己领罚!” 那伏在太子身边的婢女惊呼一声,忽然摔了银盘,哭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求太子殿下为奴婢说句话……” 太子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退,看向萧佑桀,“三弟,这……” “废什么话!还不将这贱人拖下去!” 两个府卫冲了进来,将拽着太子衣角的婢女无情的拖了出去。大殿上的气氛登时变得肃静起来。 萧佑桀终于褪下了自己伪善的伪装,露出了bàonüè的本来面目。 姚念放下了筷子,死死捏住了萧烨的手。 “大家……怎么都不吃了?五弟,七弟,喝酒啊?”萧佑桀一脸无知的模样,四处劝酒,随后又笑道,“没关系,本王倒是还准备了一些助兴的节目。” 他拍了拍手,忽然门外传来了整齐的步履声,还有甲胄摩擦的声音。 不出片刻,一整个方队的荷甲士兵出现在了大殿中央。 这下,大殿上搜有人都骚动了起来。萧烨的手已经在自己的短剑上下徘徊。 太子站起身来,怒道:“三弟,你这是何意?!” 萧佑桀一脸无奈,站起来摆手道:“皇兄莫怕,您不会以为臣弟是要……起兵谋反吧?哈哈哈哈哈哈……” 大殿上依旧是一片寂静,他的笑声就这样的突兀而刺耳。 萧佑桀几乎笑出了眼泪来,“本王、本王不过是想,为大家演一出军阵舞而已啊……” 太子缓缓坐了下去,皱眉道:“如今天下清平 ,三弟你何苦费心让他们练那个呢?” 萧佑桀却道:“如今天下是清平着呢,可难保下一刻不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不是?” 萧烨忽然起身,行礼道:“王兄如今适逢乔迁之喜,府中恐怕不宜动刀兵,这军阵舞是好看,可还是不适合今日的气氛吧……” 姚念不知他为何突然出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只见萧佑桀一笑,“王弟所说有理。可是……这舞是本王今日一意孤行也要为太子殿下献上的。” 太子脸色发青,显然并不想看这军阵舞。 萧佑桀一抬手,殿前整齐列队的六十四个兵士整齐划一的拔出了刀。 殿内一派刀光,刺痛了每个宾客的眼睛。 “哎,等会等会。”萧佑桀一拍自己的脑袋,“在起舞之前,臣弟还想问皇兄一个问题呢。” 萧佑桀边说,边走到了太子的桌后,“皇兄究竟觉得臣弟这屋子怎么样啊?” 太子额头上有汗水,轻轻点了点头,“三弟的王府很好,很适宜居住。” “是吗?那为何当初父皇说要为臣弟建府的时候,东宫中的诸位大臣偏偏要qiáng烈反对呢?若是父皇听信了那群小人的谗言,如今皇兄要坐在何处欣赏歌舞呢?” 太子再不能忍,终于拍案而起,“萧佑桀,你的láng子野心终于要bào露了吗?” 一时之间,殿内一片哗然。 有一队持刀荷甲的武士在殿上,萧佑桀自然是不曾畏惧太子此时的诘问的。 “皇兄,别着急,您难道不想看看臣弟苦心为您准备的节目吗?” 姚念看到萧烨忽然对殿外某处点了点头,似乎在发出某种号令。 他回过头,和她眼神相对,用唇语又说了一次:“放心。” 好吧,既然她亦无计可施,那便也只能放心了。 就在此时,殿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桀儿,你的军阵舞,或许太子不太感兴趣,但朕倒有些好奇呢!” 前来的两人一身明huáng,竟是皇帝和皇后。 姚念转头看向萧烨,用眼神问询,“这是你的打算?” 萧烨却摇了摇头,他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使唤得动皇帝和皇后不是? 殿中人见到帝后亲临,一时之间竟然都觉得松了口气,纷纷出席行礼,山呼万岁。 唯有萧佑桀同他的军阵丝毫未动。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皇帝的眼中燃着怒火。 萧佑桀一笑,道:“本以为父皇和母后不会来了,却没想到,到底还是来了。父皇,怎么不见儿臣的母妃?” 皇后冷冷道:“你母妃不会来了,她会为有你这样一个儿子而一声感到耻rǔ。” “呵呵……就因为儿臣为父皇和太子殿下演这一出军阵舞吗?”萧佑桀一步一步走了下来,从兵士手中也接过了一把长剑。 皇后怒喝一声:“大胆逆子!天子在此还敢持剑?还不快放下!” 萧佑桀一挥剑,周围的兵士忽然分散开,将整个大殿都包裹住,“方才还和皇兄说着要彩衣娱亲,儿臣这不过是想在父皇眼前表现而已,母后何必如此疾言厉色呢?” 皇帝也怒极,伸手指着他道:“逆子!你母后说得没错。起初朕还不信,今日本是不打算来的,你母后几番劝告,朕才愿意前来一看,甚至相信你到只带了几个贴身护卫而来,想不到一来了这,便让你用这些刀剑指着打朕的脸!” “父皇若是不信母后,而一直相信儿臣的话,今日就不必前来,也就不会被刀剑相指了!”萧佑桀眼角有一抹疯狂的血红色,“若您今日不来,明日您便只会收获一个更能gān的太子!而不是现在这个,既不讨您喜欢,有没本事的窝囊废!” 皇帝身后的几个护卫冲上前来,勉qiáng将皇帝围住。 萧佑桀厉笑一声,“儿臣知道,母后今日来之前肯定已经通知了羽林卫、大理寺,恐怕过不了多时他们就要来了吧?既然如此,儿臣便只能孤注一掷了!给我上!”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尖叫声,刀兵相接之声,脚步声乱作一团。萧烨赶忙拉着姚念站起身来,先冲过一片混乱的人群,带她来到了角落。 “听我说,明月马上就会带人来,到时候你跟着她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擅自离开她的保护,知道吗?” 她此时却焦急的改了主意,“那你呢?这太危险了,别为了争一个清白名声拿性命去拼了!” 萧烨却忽然一笑,帮她拨掉了胸前的茱萸花,随后道:“有念念担心,我便死而无憾了。啊不对,没能亲口听到你说那句话,还是有憾。” 她急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剧情!下一章可就是大场面啦! #只有作者一个人会紧张系列# 第78章 挡刀 对于今日之事, 萧烨是已经做了万全的打算的。 对于帝后和太子的安全,他并不十分担心。 萧佑桀只准备了不到一百的持刀武士, 殿中也有差不多这么多贵戚。 虽然大部分人都是手无缚jī之力,却也至少需要十几人看守胁迫着, 才能控制得住。 他本想着帝后应该会带来不少禁卫,就算被卸了武器,禁卫都是武艺高qiáng,还能抵挡一阵。 但皇帝还是太过相信自己的判断,坚决的用这种危险的方法来跟皇后赌气,只带了不到十个人进王府。 只这不到十个禁卫,到底也能抵挡住二十多个府兵的攻击。 正在萧烨嘱咐姚念的时候, 他准备的第一个后备计划开始实施,明凰和明月带着康王府养下的府卫,纷纷破屋顶而入, 出其不意间开始控制局势。 明月第一眼就追踪到了他们二人的方位,赶忙过来道:“王爷, 属下来迟了。” “不迟, 带着你的人保护好王妃。”他终于抽出了短剑, 观望局势。 一众贵人都被bī到了殿后的角落,有几个身上带了伤,便再没人敢动。 太子倒是机敏, 自事发后,趁着萧佑桀和皇帝在打嘴仗时就先行溜到了皇后身边,此时有禁卫军维护着。 很快, 萧佑桀的府卫发现了这一处还有漏网的客人,气势汹汹的杀来。 明月带着手下的侍卫开始与之对垒,一时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萧烨又回头瞥了一眼姚念,觉得这样不行,明月他们若是都被缠住,她还是会有危险。 于是他挡在她的身前,等待时机。 他还有第二个打算,当初他们去禀告皇后今日将要发生的事,就是因为没有证据,不能直接告到刑部和大理寺去。 现在却不同了。 虽然不知道皇后有没有这个打算,他还是吩咐过,只要萧佑桀一动手,就有身手矫捷的人会越过江王府的重重守卫,去将目前的情况报告给羽林中郎将和大理寺少卿。此时,护驾的队伍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萧佑桀一直在后方观望,没有亲自提剑上场,而是指挥着。 萧烨帮着明月他们手刃了两个府卫,手上已经染了鲜血。 “萧烨……” 如今最不能让他放心的,便是姚念。 昨日,橘叶告知他的话还句句萦绕在心。 “李家和江王达成了协定,江王起事的时候,会不遗余力的顺带取走王妃的性命!” 回头看向满目都是慌乱的她,他也有闪过一丝的犹疑,自己怎能放心去皇帝面前抢功劳呢? “王爷!后面那些看守贵戚的府兵已经被打散了,宁王爷带着人冲出来了,此时正在破窗。” 大殿门口处早就乱做一团,双方正在焦灼着,别人根本没有从正门逃出去的可能。 皇后已经大惊失色,高声呼喊着:“来人!护驾!护驾!” 皇帝倒是气定神闲的岿然不动,看着自己的禁卫还能支撑,他也是尚武之人,岂会被这小小的乱事而吓破了胆? “明月,你去将皇后解救出来,随后带王妃一起从窗户出去,可以吗?” 明月点点头,“可以,我很快回来。” 趁着这仅剩的一点时间,他转过身捧住了她的脸,又一次嘱咐道:“一会儿念念的任务便是带着皇后,跟着明月出府,记着,一定让他们围着你走,不可以自己贸然行事,知道吗?” 到了这时候,姚念却忽然镇定下来了,还抱怨他,“我知道,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我很快就出去找你们。” 说完,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便看到明月已经拽着略有láng狈的皇后逃了出来。 明月喊道:“你们几个,跟我来护着王妃,走!” 姚念挎着皇后的胳膊,对她道:“娘娘,这里太危险,请您跟妾走吧!” 皇后坚决道:“陛下还在,本宫不能走!” 若眼前在犯倔的人不是皇后,姚念此时是肯定要骂人了。 方才在门口的时候她可看得清楚,陛下是一脸无所畏惧,可何曾稍微安慰一下身边惊慌的皇后? 这样一个男人,你等他gān嘛! 她急切的劝道:“陛下是天子,有真龙护体,他不会有事的。可若是娘娘出了什么意外,太子殿下又该怎么办呢?” 皇后又皱眉沉吟片刻,姚念又道:“王爷定会拼尽全力保护陛下和太子殿下,妾也会拼尽全力保护您,请您跟妾走吧……” 皇后没再说话,姚念就当默许了,牵着她,给了明月一个眼神,明月便开始在前面开路。 见到她们出了大殿,萧烨终于有了一丝安心,再看向皇帝那边,虽然江王府的府卫也几近力殆,但禁卫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已经折了五个,还有三个在苦苦支撑。 萧佑桀面目狰狞,这时候,该是时候出场了。 那些逃出去的亲戚都不足为惧,等他们叫来帮手,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父皇啊,你不要怪儿臣狠心,若不是你最后还是动摇了对我的信任,今日之后还可做万人之上的太上皇,又岂会现在同太子一同láng狈呢? 您现在是如此生气,究竟是因为儿臣有一些理所当然的野心和行动,还是因为觉得自己笃定的事情出了错,失了面子呢? 越想越是坚定了自己今日弑君的想法,他从属下手中接过了早已准备好的弓箭,他最擅长的武器。 萧烨早已闪身进入战阵,帮着疲敝的禁卫军又一次bī退了仅剩的几个府卫。 饶是皇帝日日记得锻炼身体,不曾落下年轻时就开始学习的剑技,到底是知天命的人了,此时闪躲之间也有些力不从心,更何况还要保护一个没用的儿子。 只听“嗖”的一声由远及近,萧烨正和一名府卫缠斗,此时根本来不及去拦那不用想也知道是she向谁的箭。 “陛下小心!” 他只能将眼前的府卫一推,去替皇帝挡了那一箭。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江王府的正殿被内外团团围住。 领头的在皇帝面前下跪,“卑职护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萧佑桀忽然爆发出笑声,“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来得还真快啊……” 太子此时终于硬气起来,抬手一指,对羽林中郎将道:“将那逆贼拿下!” 萧佑桀很快便被卸下了武器,双手反缚。 太子开始询问皇帝有无受伤。 “朕没事。”皇帝只是穿着粗气,方才或许也是他登基以来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刻了,比起惊吓,他此时感受到的更多是心灵的疲惫。 萧烨也暂且收起了手中的剑,上前关切的问询,“陛下……” “无事,多亏有烨儿在。”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的一切他是看在眼中的,“皇后呢?” “侄儿让王妃先护送皇后娘娘出去避险了。” “你做得很好。”皇帝点点头。 羽林中郎将亲自督视着属下将萧佑桀带上锁链,才回来道:“陛下,此处血腥遍地,请您先同太子殿下一同到偏殿歇息吧。” 这殿上还有几个刚才混乱中没来得及跑出去,或受伤或晕倒的亲眷,也被羽林卫一一抬了出去。 萧烨也要被请出去,走到殿门口处,他却听到里面随着铁链声响,响起了一个yīn郁至极的声音。 “本王并没有忘记和李太妃的约定呢。” 萧烨皱眉,随即奔出了大殿。 糟了!他放松警惕得太早了! 这边,姚念带着皇后,走得并不是很快。江王府中除了那些动真刀真枪的府卫,其他婢女好像除了日常服侍别人,并没有别的任务在身。 可能是萧佑桀提前的吩咐,今日宴会开始后,府内寻常的下人早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她们快走到王府大门口,也不见谁前来阻拦,也暂时松了口气。 姚念抬头,忽然惊喜的叫出声来:“娘娘!您看,门外那个不是羽林卫的旗帜吗!” 皇后也闻言抬起了头,看到外面的旗帜,也是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太好了,太好了,陛下和太子肯定都没事了。” 明月此时却看着门口那个跪着瑟瑟发抖的婢女,觉得奇怪。 若她是江王府的人,应该早就被羽林卫控制在一处了才对。 她一定是一直躲藏着,直到现在才现身,跪在了那里装模作样,这人定是有问题的。 “皇后和王妃小心!”明月话音刚落,那婢女眼神一边,径直飞快的冲了过来。 明月想要挡着她,可她的身手竟然如此灵敏,直接从明月的胯下钻了过去。 她的目标很明确,姚念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是来杀自己的。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让皇后在危险的中心同她一起。她下意识的,将皇后向旁边用力一推。 “王妃!” 那个婢女竟然过她身边而不动手,直接将身后那护卫一刀毙命,随后转过身来准备从后面下手,让她再无躲开的机会。 萧烨一路奔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他抬手去拉那只持刀的手,却没想到那婢女竟然qiáng力至此,一刀划了过来,他无力招架。 “王爷!!” 刚刚转过身来的明月目睹了这一切,惊叫着冲了过去,终于将那此刻按倒。 姚念随后回过头来,看到的画面已经是萧烨胸前一片湿濡的红色,并且这块殷红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大着。 萧烨冲她一笑,随后便已经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谋反的剧情就到这吧,再这样下去忽然变成权谋动作片了。 接下来明明是煽情片才对。 菇菇又把手机摔碎了…… 不说了,努力码字赚钱换手机! (大概攒一百年能攒够吧。) 第79章 失血 江王府内此时乱作一团, 一面是羽林卫四处搜索着江王府内的侍卫、内监和婢女——如今他们所有人都有同一个称谓:反贼。 令一面,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齐聚于此, 一寸一寸的探查着王府中留下的各种证据。 同时,太医署的御医悉数到场, 负责给帝后请平安脉,外加在今日的宫变中受伤的贵人们包扎诊治。 但陛下亲下口谕,命太医署之首的太医令大人赶紧去为身负重伤的康王诊治。 江王府中现腾出来的一个小院子,此时站在院中的都是康王府的部下。 萧烨已经被平稳的挪放到了室内的榻上,御医还没有来,只有姚念在里面陪着。 她的手上沾满了血迹,眼神是从没有过的慌乱。 除了前世被毒死的自己, 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一条生命如此迅速的流逝。眼前这个不断流血的人,还是他。 “念、念念……”他艰难的张口,发出细微的声音。 她的眼神早就涣散, 全凭着一股念力,口中一直喃喃着:“烨郎, 萧烨!你、你撑着……太医马上就到了……” “王妃, 太医令大人到了!” 太医令带着两个小徒弟, 从皇帝那里亲自得到诊治这位小王爷的口谕,如今听见这屋中女人啼哭不止的声音,自然知道病人定是危急, 赶忙入内,下拜道:“请王妃先出去稍候,容下官做诊治。” 明凰此时也顾不得礼数, 只得先将她扶住向门外搀扶,“王妃,我们出去等吧,王爷肯定会没事的……” 她皱眉,还是点点头,先走了出去。 明月也是呜咽着,一见她出来便跪在她脚下,“王妃,都是奴婢不够警觉,反应又慢,才害得王爷受了伤……” 姚念此时确实已经脑子不大清楚,但也知道伏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不该责罚。 可她也没有力气安慰另一个哭泣的女子了,于是只能入叹息般道:“起来吧。这里人太多、太吵,你让他们都先回府吧。” 明月哭着点了点头,还是明凰遇事冷静,转头嘱咐众人:“你们先回王府候着,留一只眼睛看好太妃。” 在园子中的石凳上坐着,眼前的景色一直在旋转,转得她头昏脑涨。 勉qiáng让自己不跌下那凳子,她只能死死用手指蹭着那石头桌面。 萧烨竟然在命悬一线吗? 重生后的他,是那样会步步为营,从容中就能达到目标。 这样的他,竟也会死吗? 一时竟然想不明白,他若死了,自己应该开心还是难过。 “王妃……”予墨在王府中听说江王府中出事的消息,再也不能按捺隐忍,径直跑了过来。 姚念抬起了头,却似乎没有认出自己眼前的是谁。 虽然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但时机一过便不会再来,她只能一字一顿的跟姚念说:“李兴德听说王府中事败的消息,已经乘马车逃出城了。” “是吗……” 她缓缓问道:“奴婢想个办法,让大理寺的人知道吧?” 姚念似乎还是没听懂,只是轻轻捏了捏她递过来的手,道:“你帮我,怎样都好。” 予墨点点头,这就去办。 她仿佛亲眼看见这庭院中的jú花一点点全部败落又重开。这时候,房门才再次被推开。 明月愧疚不已,第一个抬脚冲上前。 “大人,我家王爷怎样了?” 太医令向来妙手回chūn,诊病如神,不知为何,此时竟然迟疑起来,“呃……王爷这……还是请王妃先进去瞧瞧吧。” 姚念听到自己被点了名,此时才如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缓缓起身,走到了门前。 明月还是冲动,听见太医这般含糊的语句,顿时又流下眼泪来,冲上前去,“我、我也想进去看看……” “明月!回来!”明凰一拽她的衣袖,将她像小jī一般拽回了自己的身边。 怎么同样是陪王爷一同长大的,自己看得懂的东西,这傻妹妹就看不懂呢? 还得自己在她耳边低声提醒。 “啊?哦……”听了哥哥说的话,明月才眼睛一亮,眼泪也止住了,整个人都冷静下来,眼神中竟然还闪过一丝愤慨。 姚念走进了屋中,只见那两个小徒弟正收拾着药箱和带血迹的纱布。 方才她在屋里还不觉得,这一下忽然进来,觉得里面好大一股血腥味。 萧烨被剪去了上身的亲王礼服,胸膛上被缠满了白色的纱布,可那最外一层的纱布上怎么还会有点点血迹。 他的脸色苍白,见她来了才有点力气扯出一抹微笑,还抬手道:“念念,来……” “你别动。”她伏下身来,冷冷道,“太医方才说了,你不乱挪动,很快就好了。” “胡说,太医从没说过这样的话……”萧烨说了一句,便缓一缓,才继续道,“太医倒是同我说了,趁现在,我想做什么、说什么,便……赶紧做、赶紧说吧……” 姚念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鼓槌狠狠的敲了一下,可她还不可承认,哭着怪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笑!” “不说笑,不说笑……咳咳……”萧烨微微摇了摇头,又道,“这下,念念可别再记恨我了罢……” “你说什么呢?!”姚念哭得更厉害,抽噎着道,“你这混蛋!你故意的是不是!我才不让你死,才不让你害我一辈子欠你的!明明是你欠我才对,你活该给我当牛做马一辈子,谁允许你现在就在这躺着躲清闲?” “咳、咳咳……”萧烨皱眉,忽然一口气上不来,就咳了好几声,才无奈道,“不管你欠我,算我们扯平如何?” “不好!我才不要便宜你!” “就算是骗我,你就假意答应我么……” “我不答应,你有本事起来打我!” “我……咳咳咳咳……” 他一阵激烈的咳,胸前的纱布上又沾染了点点血迹。 她这才忽然慌张起来,连哭都不敢了,“萧烨,你、你怎么样……” 萧烨艰难的抬起手臂,蹭她脸颊上的眼泪,“能得你这么多眼泪,也值了,再陪我待一会儿好么?” 姚念小心翼翼的将头倚在他头边的软枕上,再也无话。 不知这样静静的过了多久,萧烨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姚念惊起,“你怎么了?你撑着,我去喊太医来!” 萧烨却阻止她,“别,别叫那些人来,我只想让你陪我再待一会儿……” 他的表情愈发狰狞,气息越来越短促,她就越发紧张起来,手忙脚乱中,却丝毫没有任何办法。 “如今应该没人敢再欺负你了,回去……明凰会帮你管理那些铜矿和生意,这些,应该能保你和岳母一生无虞了……若还是不行,魏、魏仲平,也算是个可堪信任之人……” “那些东西,我根本就不稀罕!你要是识相,就给我好好活着!” 萧烨艰难的继续说话:“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愿对我说点好听的话……” 她再也不敢làng费时间,赶忙道:“你想听什么,我说,我说……你听清楚了,你、你表现得很好,其实我早就不曾怪你了,那个药我也早就扔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而已!”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缓缓道:“还有么……” 她的神色愈发慌乱起来,“还有、还有,我、我爱你!上辈子爱,这辈子还爱!你听清楚了吗?” 可眼前的人怎么不眨眼了,怎么不动了?! 顾不上那许多,她摇晃起他犹有温度的胳膊,“萧烨!萧烨!你给我起来!我话还没说完,何曾准你睡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告诉过你呢……” 此时,太医令才又推开了门,恭谨道:“王妃殿下,时辰到了……” 她闻此言,大怒道:“大胆胡说!什么时辰到了?你是何居心?!” 太医令被吓了一跳,不太明白她在吼叫什么,赶忙行礼道:“臣所说,是王爷需要赶紧服下这补血的良药,否则恐怕会晕过去啊……” …… 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明月和明凰悄悄从门外探过头来,皆是有些不忍直视。 明月小声嘟囔着:“王爷也太过分了吧!居然串通太医戏弄王妃……” “别废话,王爷心思缜密,高瞻远瞩,定然已经是思虑周全才有此计的。” 姚念的目光又凌厉起来,不顾脸上的鼻涕眼泪,还算是威严,“你说!王爷的病情如何?” 太医令在宫中行走多年,诊治的都是贵人,哪里没见过这样跋扈的病人家属?于是还是心平气和道:“禀王妃,王爷受了外伤,虽失血较多,看着凶险,但好在没有伤及内脏,血也大概止住了。如今王爷虚弱,若再观察三日,不曾感染的话,便没有性命之忧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是王爷不让臣先说病情,要先请王妃进来一叙……” 姚念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耍了! 姚念瞪了一眼尚闭着眼睛的萧烨,怒道:“你还装死?” 萧烨还是不懂,明凰低声道:“王爷此时怕是不敢吱声了吧……” “把药给我,我亲自灌他!”姚念从太医令手中夺过了药碗,里面的药汁还有些烫,她却不由分说直接将汤匙塞到他嘴边。 萧烨再也忍不住,终于痛呼:“烫烫烫烫烫!念念,我错了、错了,饶了我吧……” “现在知道告饶了?” 萧烨龇牙咧嘴,“我方才是失血过多了,神、神志不清了,才那样的。” “哼!”姚念别过头去,傲慢道,“你方才都糊涂了,没听出方才的话都是我浑说来骗你的?” “不应当!我听得真真的,你说你不怨我、说扔了药,还说爱我……咦,对了,你说的那很重要的事是什么?” “不告诉你!” 明凰见自家王爷又生龙活虎起来,这才放下心来,命小药童先去给帝后报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魏二:什么?我成东西了? 希望大家不要把作者和小王爷一起揍飞,毕竟这全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请尽情diss角色,不要上升到作者# 第80章 养病 虽然太医令诊断萧烨的伤势没有性命之忧, 但到底他是见了血光,还是只能在江王府的偏院中仰卧。 下午, 皇帝和皇后也算缓过了这口气来,不准备再留在江王府等候大理寺和刑部细细的搜索证据, 打算动身回宫。 但在出王府前,帝后亲临,亲自看望了这位为护驾而英雄负伤的小王爷。 听到外面的内侍高声唱道“陛下、娘娘驾到”,姚念赶忙在chuáng前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肩膀。 萧烨刚刚适应了这皮开肉绽之苦,吃过了药睡了过去,此时又被疼醒,一脸的无辜:“嘶……gān什么?” 再勉qiáng的睁开眼睛, 看到一片明huáng的衣角,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探病的人来了啊。 姚念眼睛还在肿着, 此时赶忙从chuáng边起身行礼,“妾代王爷, 拜见陛下、娘娘……” 皇后心软, 见到他这惨状, 连连叹息:“哎呦,瞧这孩子……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如今就成这可怜模样了。” 皇帝也缓缓点了点头, 道:“当初尔家先祖也曾在沙场中保护太/祖有功,烨儿今日很是英勇,颇有康王一脉先王的遗风。” 萧烨喘息着, 轻声道:“陛下谬赞了。” 皇后也红了眼睛,似是真心的牵过了姚念的手,拍了拍,“岂是谬赞,今日若没有烨儿和念儿两个好孩子,陛下和本宫恐怕是要……” 姚念偷偷转了转眼珠子,她看得清楚,最后那个婢女虽然冲向了自己和皇后,可她的眼神明明就只死死看向自己,不可能是为了行刺皇后而去的。 自己这算是……捡了便宜? 不过看着萧烨还在病榻上忍受伤痛,好像这么说也不太好。 皇帝沉吟片刻,问道:“唔……太医令何在?” 太医令一直留在这里时刻观察着萧烨的病情,还未曾离开,此时被召唤,立即下拜,“臣在。” “康王的伤情如何?要不要紧?” 太医令便又从容将萧烨的伤势描述一遍。“……如今臣已经观察了数个时辰,王爷的伤口虽然还隐隐有少量出血的情况,但没有发热的症状,王爷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向来不会有大碍。” 皇帝闻言皱眉,看向自己这远房侄儿前胸的纱布,果然还有丝丝血迹,便问道:“怎么血还没止住么?” 太医令斟酌着语句,怕是自己一不小心又要被天威迁怒。“这……” 姚念替他抢先道:“陛下,您别怪太医令大人,方才大人说了,王爷的伤口不很深,但是面积却大,已经上了伤药,大部分地方已经没再出血了……” “总是这样也不成啊,血止不住,让烨儿一直在……这地方躺着,朕实在不忍。”似乎如今,脚下踩着的这块地界名字都成了皇帝口中的禁忌,他连想到江王府三个字都会神色一肃,“去宫中给康王取最好的金疮药来!” 姚念欣慰的低头,“妾替王爷谢过陛下。” 哎,别人家的儿子是如此忠君护主,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却一心将屠刀挥向自己的头上,皇帝此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萧烨忽然抬手拽了拽皇帝的袖口,呼吸急促起来,“陛下、陛下,侄儿有一事,如今必须向您禀报了……” 他想要趁这最好的时机,再次撇清他母妃和李家的关系。 没想到皇帝却直接打断了他,“你想说的,朕都已经从皇后那里了解了。好生养着,待到这件事查清楚,朕会给你该有的赏赐。” 说罢,帝后二人启程回宫。 直到药童赶忙从宫中取出了最好的金疮药来,太医令又亲自为康王上了一次药,观察了大半日未曾再有凶象,才准许他乘软轿回康王府。 在王府经历了惊心动魄、大喜大悲还有大怒之后,姚念在回王府的路上手和脚都是软的。 太医令不可能一连三日离开太医署,于是这日夜观察着萧烨伤情、换药、喂药的任务,还不是落到了姚念身上。 她虽然上次被他借着伤情狠狠戏弄了一番,但看他那副惨样也是生不起气来。一连三日的夙夜不眠,要殚jīng竭虑的担心着他的伤口愈合情况,还要时刻忍受着萧烨嘴上的死缠烂打,三天之后走出他的房间,她几乎是直接昏倒在了斐然居的偏房中。 予墨也不想此时来烦她,但事情确实有些紧急,“王妃,三天了,嘉善堂的太妃自从被软禁以来,一直水米未进呢。” 姚念尝尝叹了口气,还是qiáng迫自己醒了过来,“李兴德已经落网,李家已经被抄了家,她应该庆幸自己如今只是被软禁在自己家里,而不是在刑部大牢中才对吧?绝食是为何呢?” 予墨眉头微皱,“可能是不甘心吧,可能……还想让王爷见她一面。” 姚念又是一阵心烦。上次她以为他是危在旦夕了,于是没忍住便吐露出自己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说,这三天里,萧烨可没少缠着她问。 经历上次的危急场面后,她的心态也变了很多。她如今早就不在乎萧烨是否会认为自己毫无证据的离间他们的母子关系了。 或许从前她拼命的调查这件事,真的是完全为了自己,为了报仇,可现在她亦是真心希望他能知道关于自己亲缘的真相。 她既然是付之真心,又怎么会怕他误会自己呢? 可现在还是不能说。 万一萧烨一激动崩了伤口该怎么办?她可是完全在为他的小命着想。 最终,她还是冷冷道:“她若真想死,嘉善堂中的剪刀锐物我可是从没收起来过的,何必绝食这么慢?既然本就不想死,就按着头给她灌米汤,总之她现在还得活着。” “是。”予墨点点头。 姚念这才终于又闭上了眼睛,终于可以睡会儿了…… “予墨姑娘,王妃在里面吗?属下有事回禀……” 明凰的声音就这么再次扰了她的清梦。 深深叹了口气,她起身道:“让他进来吧。” “王妃,重阳节前一日,王爷已经嘱咐过,若他发生不测,裕盛茶庄生意上的一切事宜还有他的其他私产都要王妃接管。如今东桑国的生意,上一季度的银钱结了,需要王妃算账,所以属下就来了。”明凰边说,边将自己一口气搬来的所有簿册堆在了书桌上。 姚念都不用看,只听那簿册落下的声音便已经知道这是个大麻烦,她怒道:“什么发生不测?你们王爷不是在那好好……躺着呢?他是行动不便,又不是脑子坏了,有什么事,你朝阳问她便是。” “这不是太医令大人说,王爷需、需要静养么……”明凰小声提醒道。 “他需要静养,我就不需要静养啦?你向来怎么处理这些事情,一切照旧便是!这是本王妃赋予你的权利,下去吧。” 受了王妃嫌弃的打发,明凰只能又一本一本捡起账本,准备出去了。 “等等!”姚念灵机一动,忽然问道,“你方才说,王爷他在重阳节前一日就已经这么吩咐你了?” “是、是啊……” “为何?他未卜先知,就知道自己会受伤了么?” 明凰额头滴下一滴冷汗,“呃,进王府护驾之事,本就凶险,王爷应该也是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吧……” 姚念沉吟片刻,想想也是有点道理,于是道:“那你出去吧!” 自萧佑桀行刺陛下和太子失败后,登时便被汹涌冲进江王府的羽林卫押进了刑部天牢,罪大恶极之人,每日除了受三司会审的时间外,都要被铁链绑缚在狭小的囚室中,以防他逃跑。 李兴德得知失败后,倒是行动迅速,立即便策马逃出了城外。可惜有人给羽林卫通风报信,他又能跑个多远? 江王府中搜出了不少李家负责营造江王府的记录,于是顺理成章的,李兴德便也被关入天牢,每日拷问。 李家被抄,参与谋反的李谦也旋即入狱,看似毫不知情的李夫人和李大小姐被暂且关押在了女监。 除此之外,萧佑桀在宫中残留的亲信、心腹或曾经服侍过他的人,通通被皇后一一肃清。 听说冷宫之中曾有一位被萧佑桀qiáng行带进宫的姚氏,皇后倒是有片刻的迟疑,特意派人来王府中询问王妃的意思。 宫女回到了皇后身边,带回的康王妃的口信是这样说的: 妾近来为照顾王爷伤病已经连日未眠,已经无心顾及一个不甚相熟的堂妹的事情。只是有一件事须告知皇后娘娘,事发前妾又查探一番,发现堂妹有欺骗之嫌,她确系先与三殿下有私情,才自愿入宫的,绝非是三殿下qiáng迫。 事已至此,妾只求娘娘公正严明判罚此人,不要因妾的身份而多虑,更求您不要过分严苛。 皇后有了这份口信,自然不愿这宫中留下哪怕一片萧佑桀碰过的叶子,于是将那疯癫的姚美人从冷宫中揪了出来,留给康王府的姚王妃一个体面,只给姚美人赐了鹤顶红,并准许姚美人死后,将其尸首返还给姚家。 于是康王妃再次上书皇后,多谢眷顾。 至于那姚婷的láng狈尸首被送回姚家后,族长是如何惊惶,以为大难来临;三堂叔和三堂婶吴氏是如何悲痛欲绝,哭晕过去几次;三堂叔家的儿子们又怎么年少无知口出怨怼皇后之语,怎么被宫内派来的内监赏了杖责,便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想到上了三天班今天才周二,菇菇就要愁秃了头…… 第81章 郡主 一个月后, 朝堂上对三皇子谋逆一案的调查还在紧张的进行着,没个结论。 十月了, 京城的天又冷了起来。一岁之中冷了又暖,这岁月便是流逝得这样快。 这一日, 外面簌簌的落下初雪,萧烨终于站起身来。披上了厚实的狐毛氅衣,立于风雪之中。 还没站了半刻钟,身后便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踩雪声音,又一件超级厚重的大氅忽然被砸在了他肩膀上,“你的伤口才刚刚愈合,就这样跑出来作死吗?” 萧烨的声音还是有些虚弱:“咳……本王本来是没事的, 被你这样砸了一下,恐怕才真是会伤口迸裂吧……” 姚念嘴角向下,皱眉道:“哼, 别扯这有的没的,太医令大人说了, 你不能chuī太久冷风的, 快回房吃药。” 萧烨叹了口气, 又摇了摇头,无奈被她扶着往屋中走。 被一勺一勺的喂那苦药,他却心甘情愿的咽下去, 顺便问道:“如今我都可以下地了,念念就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说一说吗?” 姚念叹了口气,他就忘不了那句话了是不是?她试探问道:“烨郎猜一猜这很重要的事会是什么事呢?” 萧烨一边忍笑一面道:“其实这几日躺在chuáng上无聊之时, 我早就猜了很久了,嗯……当时情况那么紧急,念念还以为我要死了,还说什么上一世就爱我,爱到现在……” “呸!”姚念柳叶眉倒竖,直接如此打断了他。 萧烨却不以为意,继续道:“所以呢,这最后一件重要的事,一定是很重要才对,对不对?” 姚念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吗!若是不重要,能叫很重要的事吗?” 一碗药终于喂完了,她的手方才拿碗时一直悬着,经脉不通,此时又冷又麻,她不得不来回搓着手取暖。 萧烨倒是大方,一下掀开了自己身上的寝被,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方,“来,来,先给本王上来暖好chuáng榻。” 姚念虽然对他这般傲慢的态度不满,此时还是乖乖的踩脱了自己的鞋,就势钻了进去。 萧烨帮她塞了塞被角,贴心问道:“暖和不?” 姚念发觉今日的他和前一阵比似乎贴得格外近了一些,便赶忙道:“你离我远一些,当心碰坏了伤口!” “我哪有那么娇嫩!”萧烨不满,他是上身受了一些上,可别处都是好好的,这一个月来的静养,伤口是在慢慢恢复没错,可是苦了别的地方…… 姚念还是自觉地向外侧靠了靠,“别打岔,借着说,方才说到哪里了?你都猜出什么了?” “我猜……念念不吐露一点风声。我能猜出什么啊?”萧烨抱怨,“你还说早就扔了那药,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有身孕了吧?” “什么?”姚念自己都惊讶。 “难怪最近看着胖了些……” “什么?!”姚念本还是惊讶,如今是彻底的愤怒了。自己最近这么辛苦,不就是每日晚上又补了一顿夜宵吗?哪有明显的变胖?她自己怎么不觉得? 毫不知情的萧烨还在继续聒噪:“不是吗?” 她气鼓鼓的,瞬间想到了如何反击,于是道:“是啊……这都让烨郎猜着了,前儿还顺便让太医令帮忙看了看,妾可不是真有了一个月身孕了?” “啊,真的吗?”小王爷一阵欣喜若狂,转瞬便回味过来不对劲,“不是,等会儿……” 看她已经忍不住开始有jian计得逞的笑容,他气得开始咳了起来,“你!你气我!” 姚念继续戳他脑门,“你也不想想,可能吗?就算真的有孕,那天你故意那样吓得我去了半条命,这一个月天天累的脚不沾地,这孩子还能保住吗?!” 萧烨忽然正色起来,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不许胡说。” 知道那段往事也是他的心中所痛,她便也就不再说了,“好啦……总之你猜不到便算了。” 萧烨微笑问道:“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姚念叹了口气,对他道:“不是我卖关子,而是说这件事之前,我必须带你去见一个跟此事有关的人,可你现在伤口刚刚愈合,不适合在这冰天雪地里出门的。” 萧烨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法:“这样啊……我不方便出府的话,那你说的那个人可否被请到咱们王府来呢?” “咦……请她进王府啊?我之前倒是没想过呢!”姚念真是被提醒了,眼睛一亮。她怎么没想到呢?如今李氏再也没能力害人,她怎么就不能将玉清从那颇久的道观中请回王府? 只是她一直想着,萧烨总要到那破道观中看看自己的姐姐过得是什么日子,自己又是从什么地方诞生的才好。如今情况有变,倒也不必先让他去道观,先姐弟相认也是可以的。 姚念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点道理,那明日我派人去请她。照理说你受了伤,她也该来探视才是……” 这么一说,萧烨倒更加好奇了,笑问:“哦?看来这人我还认识?” “你该认识的。”姚念幽幽道。 那么看来今日自己又无法dòng悉这纠缠自己一个月的未解之谜了。 既然这事要等到明日才能揭晓,今夜么,他倒是想做一些同样魂牵梦绕了一个月的事。 于是他轻轻将口齿凑到了眼前人的耳边,低声呢喃了什么。 姚念登时便红了脸,推拒道:“这、这可不行……你的伤情如今连陛下和皇后都时常关切着,倘或因为……那种事情而碰到了伤口,再出现个病情反复,你让我如何跟帝后jiāo代?” 萧烨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随后又拽过了她的耳朵,细细道来,“不是有那种,不必我动作费力的姿势么……” 若是从前,她听了这种话,肯定第一反应是给他胸口来一拳。如今可不成了,他受了这么厉害的伤,且还是为了救她而受,好歹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嗯……嗯……”她含糊的应承下来,一面叹气。 当王妃真的不容易啊,真的。 翌日,一顶毫不起眼的软轿从康王府出发,是姚念亲自动身去道观中请玉清过府上来。 她总想着,旁人也不清楚她的身份,恐怕难请得动,总要自己好言相劝才好。 所以就算今日晨起觉得自己腰酸背痛的,她还是不得不亲自出马。 谁能想到,她刚刚上了山,玉清一听说萧烨受了刀伤,便急慌慌的让自己带她去看望了,哪里需要自己好言相劝? 姚念于是赶忙道:“那、那我让人帮你收拾东西!” “收拾什么东西?” “你既然打算回王府了,难道还打算在这道观中继续住下去吗?”姚念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姐姐,我想现在是时候告诉他真相了。” 玉清垂眸,纠结片刻,她怎么忘了,去看她那弟弟,是要进王府的。 姚念见她迟疑,也没有qiángbī,便道:“你若是觉得害怕,这次便别去了。反正我答应过你会带他来见你的。” 玉清又想了想,眼神坚定起来,道:“我的东西先放在这里也无妨。只是若烨儿受伤了,我却无动于衷,倒真是没脸做他的亲人了。” 姚念点了点头,道:“我今日还会带一个先王妃韦氏的婢女进府,若他不相信,你们二人可以互相佐证。” 玉清黯然道:“他若不信我,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这故事太过残忍……呀,他还在病着呢,现在跟他说他母亲的惨事,会不会不太好?” 姚念这回倒是坚决的摇了摇头,坚定目光道:“他母亲是悲惨,这故事也很残忍,但有人必须对这悲剧负责,这人不是你也不是我。我本也在意着他的身体,可现在却又有些事情,让告诉他真相变得有些紧急。” “什么事?” 姚念又叹了口气,“姐姐知道那李家也被牵连在这谋反案里吧?听说现在朝堂上有人在用太妃的出身大做文章,说恐怕康王府也牵涉其中。” 玉清知道此事比王府恩怨更加严重百倍,也点了点头,看来,这一趟也算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待她们下山,乘轿回到王府,予墨回禀:秦嬷嬷已经被妥善的接到了王府,她还带着那份血书证据,就等王妃吩咐。 姚念点了点头,想到接下来将要讲述的腥风血雨往事,不由得神色都凝重起来。 玉清正抬头望向那□□手书的王府牌匾,看得出神。 姚念轻声道:“姐姐,我们进去吧。” 玉清轻声呢喃着,“这地方,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呢……” 姚念却道:“外表自然没变,里面却已经大变样了,姐姐进去看了便知。” “既然已经回来,倒是不应该只告诉王妃我的道号,不说本名了。” “姐姐请说。” “母亲为我取名萧熳,父王赐我封号,和仪郡主。” 姚念微微低头,“那便,恭迎郡主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当王妃真的不容易啊,白天晚上都不得闲……咳。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终于想到一个梗,要给旧文写番外啦!就放在专栏里那个《一筐番外》里,写好了就发,就酱! 第82章 歉疚 姚念将萧熳和秦嬷嬷一并接到了王府, 但在让萧烨见她们二人之前,她还是要先将事情缓缓的说给他听一遍才好。 她回到斐然居时, 刚好太医令正在例行请脉,萧烨这回没有躺在寝榻上, 而是穿着外衣,坐在堂上由太医令诊治。 见她进来,萧烨抬头笑道:“回来了?客人可请来了?” 太医令回头亦欲行礼,被姚念止住。 姚念皱眉,“人请来了,只是……王爷问过谁了?怎么自作主张的就这么坐起来了?” 萧烨小声嘟囔:“合着本王连自己的身子都没有决定权了。” 姚念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萧烨清了清嗓子, 道:“我说,太医令大人都没说什么,王妃还是不要过分担心了。” 姚念自然是不信, 转头去问太医令,“大人您是这么说的?” 太医令笑道:“起初王爷刚刚受伤之时, 臣还有些担心王爷的伤口创面过大, 恐怕会感染。不过已经过了这一个月, 天气已经寒冷,伤口愈合的情况也比较好,王妃倒是可以不必这么担心了。” 萧烨一扬头, 问道:“听见没有?” 太医令继续道:“不过,三个月之内,王爷还是要万事小心, 不要有剧烈的活动。” 姚念也对他亦扬头,问道,“听见没有?” “咳……”萧烨抚胸一咳,笑道,“多谢大人关切,本王自会当心。” 太医令笑呵呵道:“王爷客气,那下官今日便告退了。” 姚念道:“我送大人出去吧。” 走出了斐然居的院门,她才开口问道:“大人,关于王爷的伤情,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王妃但说无妨。” 她皱眉道:“我知道王爷的伤势已经大概无碍,只是不知,他能不能经得起情绪上的起伏?” 太医令十分不解,“王妃这是何意啊?” 姚念赶忙扯个理由,“哦……想必大人也知道,我家同那参与叛乱的李家有些牵连,我是怕王爷若是动了大怒……” 太医令了然,便道:“哦……这样啊,王爷受的是外伤,并没有郁结五内的症候,如今伤也已经愈合,这情绪对伤情的影响应该不大,王妃从旁相劝,王爷应该就不会有事。” 姚念点了点头,将他送出了王府,“那便好,辛苦您了。” 从太医令这边又确认了没有关系,她才放下心来,一步一步向斐然居走去。 回到斐然居,萧烨还站在炉边烤火,没有丝毫要回到寝榻上的意思。 姚念叹了口气,“那太医令在宫里多年,定是每每有贵人诊治不好便会受陛下迁怒,所以才向来报喜不报忧的,你别将他说的漂亮话当金科玉律好不好?” 萧烨却道:“什么话!我不过是等着会见客人而已,难道要我穿着寝衣躺着见客吗?多无礼?” 姚念有些紧张的捏着自己的手指,“这客人虽然到了,我也要先跟你介绍清楚再见,是不是?你便先躺回去,待我慢慢说完,好不好?” 萧烨看她一眼,便先是坐回了chuáng上,“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还要我躺着听?会不会我要随时做好晕过去的准备?” 姚念端着案几过来,又在上面堆上了从炉上取下的茶壶,“没有那么严重吧,不过你还是捏着点被角再听?” 萧烨“喔”了一声,笑道,“看来这还是个恐怖的故事?” 她忽然收敛了神色,“这是一个鬼故事,就发生在我们脚下的地方。” 萧烨听了,也神色肃穆起来,平静道:“难道我们二人的经历,还算不上鬼故事么?” 姚念缓缓倒了两杯茶来,那袅袅上升的水汽就如同鬼魅一般扭动着,“我们二人往生过后竟然回到了自己的前世,能有多一次珍贵的机会来修改命运,可同样有的人在这里逝去,她们的生命没有重来,岂不是更加悲惨?” 萧烨问道:“念念说的是谁?” “是尘封在往事里的冤魂,她们生前留下的任何痕迹都被抹去……”她的眼神骤然变得冷寂,此时对他道,“我好像还从没同你说过,我前世的真正死因?” 萧烨忽然微微低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是母妃对不对?” 姚念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她和姚婷是杀死我的凶手没错,但你还是不知我的死因啊。你想过没有,你那位母妃,虽然一直对我百般为难,却也从没趁之前你不在时想夺我性命,为何偏偏那一次,她定要我死,让自己手上染满鲜血?” 萧烨沉默,她便继续说。 “至于她借李谦那个登徒子的事情诬陷于我,不过是为了灌我毒酒的理由而已。” 萧烨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缓缓问道:“你是究竟知道了什么?” “有一件事,前世我也是毫无准备的被别人告知,没想到就因为这管窥蠡测而丢了性命。” 姚念站起身来,缓缓先告知了他,秦嬷嬷对自己说的,关于先王的元妃韦氏的死因的故事。 侧妃李氏,企图夺府中舞姬出身的妾室的新生子。可惜那妾室本就命薄,刚刚生产便母子俱丧,李氏便利用这对母子的死构陷了当时的王妃韦氏。 萧烨听着面色愈发的难看,问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她道:“按照惯例,王府娶亲前,会向女家派去一位老成持重的嬷嬷教导新妇王府中的规矩。被派去教导我的秦嬷嬷,二十年前是韦王妃的婢女。前世的时候,她教导我时并没向我吐露过半句这,而是在她实在走投无路时,才想到了我。” 萧烨不解,“这样一个知晓如此秘密的婢女,为何能够一直留在王府里面?” 姚念摇了摇头,“这我倒不得而知,或许她一直遮蔽锋芒,不曾近过太妃的身,便不被人察觉。或许太妃知道她手里有血书这样的把柄,便不敢轻易动手。” “血书?” “是,韦王妃写过一份血书,记载了自己的冤屈,一会儿,我给你看。” 听了这些,萧烨一动不动着,仿佛能感受到自己心脏上面几寸,那新长出肉的伤口在痒痛jiāo加,真让人忍不住想要碰一碰。 他刚刚抬起手放在了自己的伤口处,便被姚念一把握住了手腕。 上次被他吓得几乎吓出了后遗症,万幸他的伤势无碍了,她不敢再冒险,万一上次的作弄成了真怎么办? “你……你怎么样?若你觉得不好,就先歇着,有什么事都再缓缓再说。” 他却一把反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很重,他说话的语气也很重,“现在就说!” 他这样,姚念反倒踯躅起来,接下来,接下来要怎么说呢…… 好在,他并没有给自己很多思考的时间。她方才虽然还没戳破他的身世,可已经留下了一条细长的引线,他听得留意,便会发现。 “你方才说,母妃因为自己假装有孕,才需要夺其他妾室的孩子来假装是自己所出,也就是说……”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亲口对他说出这话,此时只能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是说,那舞姬所生的孩子很快便夭折了?” 事已至此,她没什么再遮掩的必要了,gān脆一气说个清楚吧,“起初秦嬷嬷告知我韦王妃临死前的推测,认为太妃杀母夺子,以为你便是那舞姬的孩子,我一直也是这么相信的。可后来,在茶花宴上,我遇见了一个人,她姓景。” 姚念又将关于景氏姐妹、住在山间道观中的玉清的事情缓缓说来。 萧烨将自己的指节都捏得发白,他只觉得自己一阵胸闷发晕,却坚持不要再躺在chuáng榻上,蹬上了鞋便走到了门口。 姚念此时却不能这样放他走了,追上去道:“你若不信,我查过王府的营造和产业,那道观确实是王府的产业。另外,我让明月帮我‘借阅’了玉碟,你父王确实并不止有你一个孩子。和仪郡主也在玉碟之上的。秦嬷嬷如今也被我请到府上,如果郡主所说属实,那么当年景夫人母女被迫离府之前,秦嬷嬷一定也是见过郡主的……” 萧烨转身看着她,摇了摇头,“我不是不信,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就算有再多证据,也不能改变我的想法。” 他这副面色惨白,茫然无措的神情实在是刺痛她的心,她忍不住双手环住了他,低声道:“对不起……” 萧烨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处。” “我知道……”她纠结一阵,还是坦白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如此重要,我其实应该更早告诉你才对,可惜起先我觉得你不会相信我,后来又觉得就算你信了,还会怀疑我的动机,我便一直拖着,想要等你们母子的关系出现裂痕,等李家出事后再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鄙?” 萧烨又点了点她的额头,沉声道:“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说都是一样的让人难受。你想得没错,若是成亲当晚你对我这么说,恐怕我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会相信。” 姚念低声道:“那时我也没来得及搜集到这么多证据……” “所以……你请进府来的是那位秦嬷嬷?我的同胞姐姐还在那道观中?” 姚念摇了摇头,“她也来了,你……可算准备好了?” 萧烨让她去碰自己的手指感受,发凉而发抖。他苦笑一声,“毫无准备,不过我不想再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样的病弱小王爷,简直我见犹怜啊……所以告诉他这种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愧疚的不是念念,是作者! 这件事写完要开始准备完结了~ 第83章 相认 萧熳被请到了王府的正堂有了一刻钟的时间, 还没有见到萧烨和姚念的身影。 她无聊的坐在那里用脚尖碰脚尖。 王府上下的仆人,没有一个知道这衣着素净普通的女子的身份。只知道她是王妃亲自请来的客人, 于是也不会慢待。 终于,堂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亦是有些紧张,赶忙站起了身来。 走在前面的男子脚步急促,身穿赭石色锦袍,他面若冠玉,却缺少血色,眼似皎月,却满是焦急而无措的神情。 身后跟着的那个神色也不太好看的女子她便认识了, 是姚念。 看来此时停下了脚步,用问询的目光望向自己的人,就是他无疑。 于是她忽然一笑, 揪着一颗心,带些紧张, 她轻声道:“多年未见了, 小烨儿, 你可还好吗?” 萧烨转头看向姚念,见她亦点了点头。 眼前的女子戴着修行之人所戴的青云冠,颇有出尘绝世之风, 他心cháo起伏,盯着她的脸庞看了很久,企图从她脸上找到一点和自己、和从没见过面的母亲相似的地方。 可他心情慌乱, 眼睛似乎也不太好使,一时间看到的景色都是迷茫的。 对面的女子眼睛中也和他一样聚集着水汽。 萧熳用手揉了揉眼睛,忽然又哭又笑起来,还一边道:“你是王爷,当然好啦!我便……我才是真的不好呢!” 他终于开口,叫出这对他来说非常陌生的称呼,“姐姐……” 萧熳似乎没听见他这一声,上前握住了他的双臂,道:“不不不,你不好,听念念说你受了重伤,你如今怎么样了?怎么就已经起身了?” “姐姐!姐姐……”他再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身上的伤,不及被欺瞒多年的痛。” 姚念长长出了一口气,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萧烨怀抱别的女人,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只是悄悄的离开了。 在正堂外服侍的下人们却都不解其意,看到王妃的态度就更加疑惑,只是不敢说出口来。 姚念早就感受到了这异常关注的目光,若是放任不管,恐怕再过半日这王府中的流言就没法听了。 她严厉起来,道:“看什么看?还不上后面麻利的给郡主收拾出院子来?”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有大胆的婢女问道:“王妃,这是哪家王府里的郡主啊?” 姚念又是生气,反问道:“瞎说什么?你家王爷敢抱别人家的郡主吗?” “可是,咱家并没有郡主啊?” 姚念仰起头来,对他们解释道:“和仪郡主,乃是先王之女,王爷的胞姐,她在先王故去后,奉太妃之命常年在道观中修行,你们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众人皆惊,纷纷道:“竟然……太妃竟然还有个女儿?她还忍心放女儿到道观中修行?” 姚念不得又板起一张脸来,训斥道:“不要瞎议论,小心舌头。快去gān活!” 话说到这儿,堂内的萧烨不知何时出来了,制止了她的命令,“念念,等一下。” 姚念皱眉,刚帮你找到了姐姐,竟然还当众给我没脸?几个意思? 她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他眉头紧皱,沉声道:“先别让他们去收拾屋子了,去找铁锹和锄头,跟我去嘉善堂后院。” 姚念不仅瞠目,这还之听了她和玉清的一面之词,他就要对李氏上铁锹和锄头了吗? 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去挖掘景氏的遗骨? 她不得不劝道:“烨郎,你现在情绪激动,不如再想想?关于嘉善堂地下有什么的事,我也是自己猜的,没有确凿的证据。若是真的开挖了……恐怕太妃和你,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萧熳亦拉了拉他的袖口,“是啊,王爷,你身体还未痊愈,我们……还可以再准备准备。” 王府里的下人们都察觉到了一丝bào雨前的宁静,一个个不敢动亦不敢说话。 萧烨冷笑一声,道:“我还就真一刻都等不得了。” 事已至此,无论是再如何好性情的人,也是忍不了,等不了的吧。 姚念见无法再劝了,便对这下人道:“那便依着王爷的意思,快去准备!” 说到底,带着这么多挖土的器具直接闯入嘉善堂,也是不好。 倘或李氏闹了起来,到时候就是一桩丑闻,一场闹剧。 于是姚念还是准备扛起自己身为王妃的职责:先行入嘉善堂同李氏说一说此事。 在她去之前,萧烨还有些担心,毕竟她前世就被李氏毒杀过一次,此时又要独处,怕是不好。 于是他道:“念念,你还是带着明月进去吧。” 姚念却摇了摇头,她相信面对两世的仇人,自己一会儿的模样定是狰狞的,她不想让明月看见自己这样。 她笑了笑,道:“不必,太妃现在一个人,不会将我如何的,放心。” 她走进嘉善堂的时候,觉得这里看上去还和从前似乎没什么分别,但又有说不出的不同。 里面是颓丧的气息。 听到门的开合声音,李氏从堂后转了出来。 这堂中如今没有了桑叶,没有了李清露,姚婷,却从不冷清。 橘叶还一直贴身服侍着李氏,除此之外,还有十多个婢女,jīng心伺候之余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姚念高声道:“都先出去吧,我同母妃有话要说。” 橘叶看了她一眼,还是唤这十来个婢女,同自己一起出去,关好了房门。 不过一个月没见,李氏又苍老了几岁,周身的珠光宝气再也不能为她提供任何气场。 冷笑着开口,李氏问道:“怎么?你是觉得自己即将在我这里面目狰狞,所以不想让人看见,哪怕她们都是你得手下?” “母妃还真是……非常了解我。”姚念和和气气的笑着,转念道,“不过,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您母妃了吧。” 李氏斜眼一瞟,不再给她留有客气,“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只是……哎呦,我可不是来跟您说这个的,我是有要紧事要通知您的。”姚念忽然想到,这件事,还是让萧烨跟她来说比较好。 李氏不耐烦起来,“少在这里惺惺作态,究竟什么事?” 姚念嫣然一笑,道:“是王爷让我来通知您,听说这嘉善堂的后院年久失修,地砖都被雪水泡裂了,怕母妃走路时会被绊着,等会儿他会带着几个家丁前来挖开石砖,重新修整地面,您一会儿莫要惊慌便是。” 李氏不解,这逆子早就与自己离心多日,怎么会此时想到帮自己修整地砖这种小事?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不可能!这件事,她谁都没跟说过,他怎么可能知道? 李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让姚念都看在了眼里。 她恭敬的行礼道:“话我已经带到了,便下不打扰太妃了。” 李氏方才还在发愣,此时忽然叫住了她,“等等!告诉烨儿,他身子还没好,这种小事我不必他劳动!” 姚念随即开始yīn阳怪气,“呦,原来您是知道王爷受伤的事呢?都一个月了,妾一个人在王府里忙来忙去的,却也从没听见嘉善堂的下人们说一句,太妃关切王爷的伤情如何啊?” “哼!少在这挑拨,我关心他也不挂在嘴边上,我为我的儿子每日诵经难不成也要宣扬给你吗?”李氏双眉一竖,便发起脾气,道,“总之,我需要静养,修整地砖实在吵闹,我不许他动!” “这……我只有告知您的职责,可没有办法让王爷改变心意啊?” 李氏现在绝对是慌张的,既然如此,她倒也不介意让她更加慌张一些。 “对了,王爷现在真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兴冲冲的就要来嘉善堂挖土,我劝不动;还说一会挖完了,他要上山去什么……什么道观,也不知道他去那gān什么,我还是劝不动。太妃若是有本事,等会儿他来gān活时,您帮着我劝劝呗?” “什么道观?!”李氏的额头开始出现细密的汗水,她近来确实身体不好,此时知晓了这一消息,顿时心跳如雷,头昏脑涨。 姚念抬脚便要开溜,她气人也要有个度,若是真把李氏当场气晕,一会儿的jīng彩画面可就没了。“我也不知道呢!一会儿您问他吧!” 李氏大口喘着气,一边张牙舞爪道:“你!你这贱人!定是你挑唆的!” 姚念还是忍不住,转身补充了一句,“对了,忘了告诉您,听说在刑部的天牢里,李大老爷他受了好多种听着就很吓人的刑罚,命都已经去了大半条了,可还没供出太妃您的名字呢!” 李兴德一直不招,当然也不全是为了自己妹妹的安全。萧烨早就托人给他带了话,若想保住他妻儿的命,他就不能松口。 这李兴德逃跑的时候都不记得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此时倒是讲究起硬气风骨起来。 但此时,听说自己哥哥已经在天牢中死去活来,忍不住又悔又恨,目眦欲裂,却最终也什么都不能做,只是颓然的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六天班之后的周五晚上,格外的值得珍惜! gān什么呢? 码字! 感谢最近用地雷砸了我四次的叶羞羞同学,笔芯~ 第84章 遗骨 过了午后, 天色忽然又yīn了下来。 萧烨带着身份已为郡主萧熳的玉清,还有姚念一同来到嘉善堂门口时, 天空中忽然飘起了小冰屑,裹挟在北风里, 打得人脸颊生疼。 这天气,就和人的心情一样yīn郁着,催促着他们动手。 早就知道萧烨要来窥探到她一切掩埋了二十年的秘密,李氏却依然无能为力,只能将正堂的大门紧闭,在内借口礼佛诵经,不许人打扰。 萧烨带着人, 从正堂侧身的走廊绕到了后院。 嘉善堂是王府中最尊贵之女子的寝处,后院自然少有外人入内。 就连萧烨平日里请安也大多只在前面坐坐,不会到后院来。 李氏不喜欢摆弄花草, 后院除了正中有一块假山石外便只是空有百余块地砖,都已经被冰碴沾湿, 露出灰褐的颜色。 姚念关切道:“烨郎, 这天气不好, 我们先站到那走廊下躲一躲吧。” 萧熳也在一旁关切的望向他,轻声道:“你这样,母亲看到也会担心的。” 萧烨虽然此时心焦, 但也知道自己不该让人担心的,便点了点头,与她们一同动身来屋檐下躲雪。 对着不到十个手拿工具的家丁下人, 萧烨招呼一声,“动手吧。” 萧熳悄悄对姚念道:“念念,你不是说,上次你得知的消息是太妃每年节下会朝着这院子里的东北角祭拜吗?我们若从那里找起来,会不会少做些无用功?” 姚念却摇了摇头,萧烨那日也是一同听见那下人这样说的,可现在他也没有下令从东北角开始挖,怕是和她想得一样。 姚念低声对她解释道:“不知道这院子中是否只有你们母妃那一具遗骨,还是都翻出来的好。” 她们两人说话的声音虽低,萧烨却还是听见了,补充道:“就是这样没错。明凰!一会儿倘若……真挖出了什么来,你立刻去请京兆尹和我萧氏的宗正来。” 他的决定是这样突然,连姚念都不禁感到心惊。 多年来被愚弄、被利用,他还能用此人是自己的生母、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理由来平息自己的愤怒。可如今方知,原来连他们母子最初的开始都是因为她对自己亲生母亲犯下的一桩罪大恶极,他又怎能再隐忍下去? 两个下人根据王妃的吩咐搬来了暖炉和几把椅子,供王爷王妃和郡主歇息。 下面的家丁正热火朝天的劳动着,后院中的一大片地砖已经被掀开来,他们正在深入的向下挖着。 下面的土壤是黑黢黢的颜色,仿佛能够埋葬无尽的罪恶。 他们三个人都是屏息凝神,恐怕随时视野中就会出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正在此时,有一个人转过了这廊角,犹豫片刻,行礼道:“王爷,太妃请您进屋内一叙。” 是橘叶啊。姚念看向萧烨,他自然也知道,李氏这恐怕是在绝望的挣扎着。 橘叶既然早就为他们做事,自然是颇为坦诚,“王爷,您放心,如今太妃并没有其他打算,她只想亲自将事情说清楚。” “我知道。”萧烨缓缓起身,对姚念道,“我稍去片刻,别让他们停下来。” 她便点了点头,“是。” 绕回廊前,他从正门入内。 李氏还手中捻着佛珠,口中念着什么,此时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在都停了下来。 他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他本想在挖出什么之后再来找她对峙的,然而此时她如此着急的将自己唤进来,似乎真相已经在昭然若揭了。 “母妃,您要找儿臣,儿臣来了。” 李氏还闭着双眼,仿佛叹息般道:“来了就好。” 她又缓缓睁开了眼睛,从那蒲团上站起身来,面向他道:“听闻烨儿受了伤,可怜我又行动不便不得探看,只得在此日日读一些经文,算是为你祈福吧。” 萧烨的态度不冷不热,维持着表面的礼貌,“多谢母妃。” 李氏却忽然厉声道:“可没想到,你便是这样回报我的?伤才刚好,便带着一群家丁闯进你母妃居所的后院?!倘或传了出去,你想让康王府在京城颜面尽失是不是?” 萧烨冷笑一声,下拜道:“惊扰了您,确实是儿臣的不是。但此事并不会让康王府在京城内颜面尽失,稍后儿臣会带京兆尹和宗正大人进府,到时候才是真的颜面尽失。” 李氏听了这话,倒也不曾意外慌张,她从被姚念恐吓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会有这一步,如今她要做的,不是声嘶力竭的撒泼,而是和萧烨讲道理。 于是她又叹了口气,竟比方才还低眉顺眼了些,道:“烨儿,咱们王府打太/祖爷敕造起,至今已经有百余年时间了。百余年是何概念你可知道?这王府比你我的岁数都长,这里面发生过的,多得是你想不到的事。” 萧烨却坚定道:“是,儿臣见识短浅,从前一直不知道便罢了,今日定要长长见识才好,否则今后若还要生活在这座儿臣一无所知的王府里,才真的让人胆寒。” 李氏继续劝道:“你要见识,我多得是可以讲给你听的故事。这王府中妻妾失和、婆媳之争,我听得也多了。所以姚念如今对你说出什么诋毁我的话,我都不惊讶。” 萧烨倒是没想到,她竟还是扯回了姚念身上,将这一切用婆媳之争中一方对另一方的诋毁来形容。 李氏知他不信,但还是固执的继续讲下去,“从她进王府的第一日,我便瞧不上她,她亦不曾对我恭敬,如此一来二去,我们的关系确实是十分不好了。设身处地的想想,倘或是我如今有了她致命的把柄,我也会毫不犹豫、不遗余力的散布出去,所以我当然理解她的动机。” 萧烨再忍不住,讥讽道:“儿臣当然知道您会这么做,并且也亲眼见过的!当初姚念屋子里的账本不就是您亲手翻出来的吗?” “就算那样,我也没将此事渲染放大,试图立时指她于死地!”李氏疾声,帮自己做着毫无说服力的辩解。 萧烨摇了摇头,虽你现在没做过,可前世不还是这么做的? “您还有一点说错了,姚念她是抓住了您致命的把柄不放,但她不是拿到把柄后便迫不及待的动手。为何?她关心儿臣的安慰,担心儿臣会因为太过悲痛而影响了伤情。” 李氏向来qiáng硬,此时声线也哽咽,“她对你施这些小恩小惠你便信了?我含辛茹苦养育你二十年,你怎么不肯念你母妃一点好?” “您最大的错误,就是根本不是我的母妃!”萧烨怒而转身,扫下了身旁的一个茶杯,他只觉气血翻涌,伤口又开始一跳一跳的疼起来。 李氏随着茶杯的破碎声而惊叫一声,退后了两三步,跌坐在了地上,久久没有说话。 外面的家丁忽然一阵骚动,随后有人朝这边喊道:“王爷!王爷!我们挖着东西了……” 这一句话仿佛打散了李氏的二魂六魄,她勉力支撑才让自己不曾晕过去。 萧烨一手捂着伤口处,却没有立时出去,而是继续道:“看您现在的模样,似乎不打算再告诉我,后院里挖出来的,是王府里先人就留下的罪恶吧?杀母夺子,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这么多年来,您每日看着我长大时,可曾感到一丝害怕?” “我怕,我当然怕!”李氏忽然流下了两行泪,她低声道,“那后院中的罪恶都是我一个人的,可父兄都倚仗我,对我存有希冀,我只是一个商户出身的侧妃,我有什么好办法,不用害人性命,就可以不让他们失望?你以为李家为何一直让我把持兴锦坊?还不是因为我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我为他们开疆拓土,我为他们手上沾满鲜血……” 萧烨不为所动,只是冷冷道:“您这话说得,倒像您才是父王姬妾中过得最悲惨的那一个。” 李氏又缓缓起身,扯住了他的衣角,“我难道不是吗?傻孩子,让我告诉你……死者为大,死去的人,没人会计较他们的过错,唯有活着的人担下害人的罪名,受着自己良心的拷问……” 萧烨试图甩脱这哭泣到狰狞的妇人,冷冷道:“罪名是您应担的,至于良心的拷问,恕我实在没发觉,您还有过这样的情绪。” 李氏摇头,无奈的放开了他,恢复了平静的语气,“烨儿,我当然受过自己的拷问和谴责,只是我一个人要撑起整个王府,还要抚养你,女本柔弱,为母则刚,我怎么能将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给你看?” “事已至此,您还要这样巧言善辩下去吗?您本无权利撑起王府,也无权利抚养我,您连我生母做母亲的权利都夺去,您又有何颜面对着她的儿子说什么为母则刚?!” 外面忽然又传来声音,“王爷,京兆伊大人和宗正大人都到了!” 萧烨拔腿便准备出去了。 李氏当然知道,他若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拼尽全力,她道:“躺在后院里的不止你母亲一个人,可每年我就只为她祭祀,正因如此才留给人把柄,可我都是替你做的啊!” 萧烨走到门口,忽然觉得心痛不已,让他几乎佝偻了身形。咬牙忍着,他没有回头,还是道:“人都被您害死了,您还要用烧些纸钱这种事来邀功?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也不是您这种给法!” 说罢,他再也不曾回头,直接向后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慡到的感觉# 那就今日双更吧~ 第85章 彻查 在任的京兆尹姓沈, 沈大人代表着京城中对案件的执法权力,宗正乃是当今圣上之堂叔信王爷, 他代表着处理宗室事务的权利。 这两个人被萧烨郑重其事的请到了康王府,互相看到对方之时, 才觉得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若是寻常案件,或是寻常的王府内纷争,根本不会将他们同时请到一处来。 此二人此时被暂且安置在王府正厅中。 萧烨刚刚从嘉善堂中出来,已经觉得心力难以支撑,险些栽在了早在门外等候的姚念怀里。 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她道:“你这样不行,快去歇着吧, 京兆尹和宗正那边,由我来便好……” “不、不成……”他出来之前还在头脑发热,此时被冰雪一拍头脑, 他只觉得头疼欲裂,但却依然坚持, “让我去看看, 挖出了什么?” 姚念自然不敢再瞒他, 道:“是遗骨,不止一人,我已经另行派人去请仵作了。” 只是都过去二十年了, 这皑皑白骨可还能辨认出身份么?她不知道。 萧烨点了点头,凝住心神,暂且缓了过来, 对她道:“听着念念,那两个人那边先jiāo给我,你先带着姐姐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再带她去见宗正。” 姚念皱眉,看来他是打算今日将事情全部搞清楚。 于是她便劝道:“你不要太着急,就算衙门查一桩寻常的命案也要查个十天半个月的,这才刚刚发现了蛛丝马迹,那宗正能听咱们的一面之词就相信姐姐是何身份吗?” 萧烨对她笑了笑,道:“我知道。陈年旧案可以慢慢查,但是明明名字在玉碟上的郡主这么多年流落在外,而宗正却毫无察觉,这是他的失职。我今日定要先向他发难,否则恐怕这老头要赖账。” 见他还算思维清晰,姚念才略放了心,还是问道:“那留你一个人在这儿,行吗?” 萧烨摸了摸她的头顶示以安慰,随后道:“没事,我有分寸。对了,将你说的那秦氏也叫到这里来,让她将韦王妃的冤屈再次禀告给宗正。” “好。” 王妃带着郡主先行去了凝光堂,王爷又阔步走回了后院。 全部的石砖都已经被撬开,连那假山石都被搬到了不碍事的地方,掘地三尺不过如此。 家丁事前都被叮嘱过,翻土的时候也要小心些,他们遵命,但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土里埋着的,可能就是他们主人的生母啊。 这一个月来,姚念都是在斐然居中住的。一来为了照顾萧烨,另外,如今不必再委曲求全了,她实在不想再离前世害死自己的人这么近。 不过凝光堂名义上还是王爷和王妃的居所,自然每日都有人jīng心打扫。 姚念带着萧熳来到凝光堂的正屋,吩咐婢女去准备热水。 屋内的铜炉刚刚被点上,过了一阵开始有了暖意。 “这……不对呀。”姚念打开了自己的衣柜和妆奁查看,却忽然发起愁来,华丽的衣裳首饰有的是,但是她并不懂王府郡主应该作何打扮才好啊…… 就算她已经当过两次王妃,可王府中从来没有郡主,她当然不可能从何处受教如何伺候王府中的姑娘了。 仔细想想,秦氏是先王妃的婢女,通晓王府中各种礼数,自然知道王府中的郡主应该如何打扮才是得体。宁王府里也有好几位郡主,宁王妃应该也是懂得的。 只是如今秦氏被萧烨叫去作证,而宁王妃……此时应该也不方便让她知道这件事。 只能她自己发愁了。 再看看这位郡主,或许是因为常年在道观中居住,她身上自带的气质都有些太过孤清。 显然,自己大部分花里花哨如同孔雀般的衣裙都不大适合她。 取出少数几件颜色素净、款式简单的襦裙,她对萧熳道:“郡主姐姐,你便先将这几件一一试了,看看哪件最好看,我们便穿哪件好了!” 萧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衣裳,皱眉道:“念念,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姚念这才想到,原来她还不太清楚他们的计划呢,于是先拉她坐下,缓缓的为她解释,“方才在太妃的屋后,我们不是已经一起瞧见了些……挖出来的东西么?如今王爷已经请来了负责处理萧氏宗族事务的宗正,也就是你们的叔公信王,还有京兆尹大人,他们会继续调查这桩旧案。另外,王爷的意思是,既然你确实是王府流落在外多年的郡主,那么今日便要让宗正认下来,以后自可省去一些麻烦。所以我要帮姐姐稍作打扮……” “原来是这样啊……”听到自己即将被重新承认身份,萧熳并没有开心模样。 姚念对她继续道:“我理解,你们姐弟现在的心情定然都不是很好,可既然是要以郡主的身份去见宗正,今后他可能还要将今日所见所闻报告给陛下,我们还是稍稍准备一下比较好。” 萧熳亦点了点头,问道:“那倘或信王叔公见了我,陛下也知道了我,我从今日起,就要突然开始住回王府中了,是不是?” “应该会是这样吧,姐姐同王爷被迫离散多年,如今终于有机会重逢,难道不希望这样吗?” 萧熳神色有些纠结,“我知道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我毕竟在那山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接触到的最多也就是姨母而已,我有些怕……” 姚念想想也是,萧烨今日也是冲动,她亦没深思熟虑。若是骤然让萧熳换一个环境、用一种她本不熟悉的身份生活,起码也要她自己首肯才行。即使那是她应得的,也不该如今成了她的负担。 她无不歉疚道:“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是我们考虑不周了。可不管怎么说,今日你一定要见宗正,这样他才会首肯,继续调查你们生母的死。” “嗯。”萧熳点了点头。 姚念继续笑道:“至于之后,姐姐是想住在王府还是回到山中,或是想嫁个好郎君,我想王爷他都愿意遵从你的选择再安排的。” 萧熳吃惊的睁大了眼睛,“真、真的吗?” 姚念一叉腰,夸下海口:“当然了,听说我朝还有几位公主都在皇家道观中修行,你若真想,让王爷出钱,修一座宽敞舒适的道观,有什么不行的?” 萧熳小声嘀咕,“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想修行,我又没有那慧根!” 姚念试探问道:“那就在朝中挑一个如意郎局?” “说、说什么呢……这些事,以后再说吧!”萧熳退了她一下,终于不像方才那样局促了,“我还是先换衣裳吧,别耽误眼下的事情。” 王府正堂中,萧烨正命秦氏和宗正信王、京兆尹沈大人诉说事情原委。 信王和沈大人,二人俱是瞠目,知道兹事体大,不得不细细听来判断。 秦氏一面低声抽泣,“这是奴婢的主人韦王妃留下来的血书,是她在临死之前亲手书写,奴婢一直随身保存至今,还请二位大人过目。” 此时下人进来,小声的通传:“王爷,王妃已经带着郡主到门外了。” 萧烨闻言,点了点头,“方才小王已经同您二位先说过了景夫人和和仪郡主之事,如若郡主和秦嬷嬷所说都是真,那么郡主三岁之前生活在王府中,秦嬷嬷定是见过的。秦嬷嬷日前在风尘仆仆从千里之外的家乡赶到了王府,她是不可能事前和郡主串通的,所以不妨让郡主进来,让她们二人互相辨认对方,叔公和沈大人觉得如何?” 那两个人此时也是听得云里雾里了,所以暂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默许。 于是萧烨道:“请和仪郡主进来!“ 萧熳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尽量不要踩到那拖地的裙摆。 抬头望了眼坐在客席上的两人,俱是神情严肃,她便赶忙紧张的低下了头。 记着姚念说过的话,她是郡主,不必向京兆尹行礼的,但是按辈分,她应向信王行礼。 “萧熳见过叔公。” 信王没有点头,亦不曾反驳,只是静静的捋着自己的胡子。 见他这副模样,萧烨也不等他的回应了,这便让秦氏来辨认。 到底已经过了近二十年时间,三岁的女童和二十三岁的女子当然也会有面相的变化。秦嬷嬷仔细辨认了许久,再次下拜,如实道:“奴婢只能大致瞧出来,这位姑娘的脸型和年幼的郡主相似,眉眼间也有些熟悉,但再多的,奴婢便不敢断言了。” 萧熳亦低头道:“我年幼时不大记事,所以不大得这位嬷嬷。” 这本也算在萧烨意料中。 “叔公,沈大人,你们听到现在,究竟有何想法?” 沈大人眉头深皱,道:“王爷恕罪,既然是王府中的陈年旧事,事关皇家颜面,下官不敢擅自查案,还请信王殿下决断。” 信王此时终于开口,却是意味不明,“烨儿,此事的原委,本王大致都清楚了。可我要劝你一句,这些旧事,再查起来也是十分困难,倘或查到最后还是没有确凿证据,世人会认为你是诬陷亲娘的不孝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大家!昨天说好的双更,我定时了就没再看,结果我日期设定错了(T▽T)现在赶紧补上 第86章 面圣 萧烨心知宗正不可能立时松口, 因为王府潜藏命案,是他宗正的大麻烦。 他自然也不会轻易松口, 冷冷一甩袖子,他道:“如若小王真就此收手, 才是真正的不孝子。” 信王被噎,瞬间生气,“烨儿,你……” 萧熳却不知拿来的勇气,将他就此打断,“这位叔公,我是第一次见您, 自然心怀尊重,但是有些话我却不得不对您直言,如今被胡乱埋在那后院里的, 不是您的亲娘,你当然不在意了!” “大胆!就算你真是和仪郡主, 你能这么确认后院里埋得就是景氏吗?”信王一拍桌子, 自先皇去世后, 他在萧氏一族中向来是德高望重的长辈,就是当今圣上也不敢这么同他说话。 萧烨一时之间又被气得头疼。姚念本在门外等候,此时却忍耐不住, 直接闯了进来,拉过了萧熳道:“郡主莫气,叔公年纪是大了, 却愈发胆小怕事起来,他不想履行自己身为宗正的职责,那么我们gān脆直接面见陛下去说便是!” 沈大人看着这一屋子的贵人僵持不下,自己夹在中间好不可怜,又不能溜之大吉,正在心焦,恰巧此时外面有人回报。 “大人!先进仵作已经辨认出了三具尸首,皆是女子,其中一尸骨的身边发现了此物。” 沈大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赶忙道:“呈上来!” 那是一只jīng致小巧的金发簪,被雕做了梅花枝的模样,非常有意趣,正因它是纯金打造,才能躲过在泥土中腐朽的结局。 萧熳凝神看了很久,语气平静道:“母亲去康王府的哪一日,穿戴何物,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也不会记错,这是母妃那天戴的没错!” 萧烨不能凭借这一根簪子想象出景夫人那日是如何焦急的进入王府寻找被夺走的孩子,但此时他道:“信王殿下,如果这还不算确凿的证据,本王几乎就要怀疑你是否如王妃所说,不愿履行自己宗正的职责了。” “这……”信王叹了口气,康王固执而冲动,看来康王府这场风雨实难阻挡了,“哼,你愿查便查吧,本王都是为了你好才说这些,到时候丢的还不是你们王府的颜面!此事不劳你们去说,本王定会禀告陛下,由他再做定夺!”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萧熳一直看着那只钗,此时开始低声抽泣。 萧烨长长出了一口气,对沈大人深行一礼道:“大人,此案虽在王府中,但请您不要被束缚住了手脚,若是有何需要,尽情的提便是。小王期盼案情水落石出的哪一日。拜托您了。” 再抬头,他已是眼前一黑,就这么栽了下去。 再清醒过来,已经又是深夜,他一瞥头,便见到伏在榻边的姚念。 她当然也没有睡深,听见一点动静便惊醒,“你醒啦?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她又气又急,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肩膀。 萧烨却失笑,“怎么?比上一次还害怕吗?” “你还好意思说!” 今日他晕倒后,她又急急忙忙的去派人请太医令。可怜那太医令家住在京城的另一头,好不容易刚刚从太医署jiāo了差事回到家,此时又忽然被请回了康王府。 听说康王病情反复,他自然不敢怠慢,一把年纪还坐了快马前来,好不受罪。 姚念见他似乎在发烧,想起太医从前说的感染之虞,不由得愈发担心起来。 太医令来诊过脉,却放松下来道:“王爷的伤口已经愈合,不会再被感染了。王爷今日chuī多了冷风,发热应该是得了风寒,吃几服药,静养便是了。” 姚念还不解气,继续怒道:“我今日劝了你这么多次!你都说自己有分寸!这便是你的分寸么!” “我那不是,在气头上么……”萧烨赶忙安抚,磨磨蹭蹭间就给她腾出了块空地来,“唔……外面可还下雪么?” 她还是起身用水抹了把脸,才一同躺了下去。“下呢……那京兆尹府的人也是敬业,这样大的雪,还在户外一直gān到天色大黑才收工。” 说道调查王府内的事情,萧烨才回想起今日种种,不禁面色沉了下来。 姚念又道:“如今内院每天要有官员仵作进入,外院倒还算清净了,我便先收拾出斐然居旁边的一个小院子,让姐姐住了。” 萧烨点点头,“嗯,念念这样做很好。” 可是,王府内院又不止这一个人住着,还有……那个人呢。“至于太妃,京兆尹不可能像拘押寻常嫌犯一样拿人,我今日让人先请她住去角落里的海棠居了。可她托橘叶传话过来,说她不想再在王府内居住,要去先王陵陪伴先王。” 对于此事,姚念没有发表任何自己的意见,只问萧烨。 萧烨沉默片刻,道:“她若真想去守陵,好说,先将自己的全部罪过列出来再说。况且就算现在她去了,待到这件事水落石出,还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反应。” “明白了,明日我告知橘叶。”姚念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今日说了很多狠话,但这女人毕竟真的曾经抚养了他二十年,若说毫无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所能做到的,便是不亲自发落她的罪行。如今他救驾有功正被陛下关注,而三皇子谋逆的案子李家也有牵连,太妃又出了这档子事,待京兆尹查清事实,定会上达天听的。到时候就等陛下的决断了。 外面北风紧chuī着,他揽过她的肩膀来,低声呢喃着,“如今我们倒只能等了吧……” 好在等待的时候也没有非常急躁。 寒冬来临,万物凋敝,各种生意都开始歇了。每日除了算算这一年的进项,接一接各个庄子送来的年货。 除此之外,陪着萧熳选一选布料做衣裳、打首饰。萧熳虽是王府贵女却没有架子,还颇为倚仗她在王府的经验,所以她们相处起来也很有趣。 姚念还有时间每日亲自下厨做饭,专心给萧烨进补。 如此才过了半个月,萧烨便再也受不住了,“行了行了,每日不是人参就是鹿茸,难道在念念眼中我是个病秧子?哪里还需要这样进补?” 姚念却丝毫不让,还是给他灌下了整整一盏羹,“王爷怎么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你可不就是吗?一会儿失血一会儿又晕倒的。” 萧烨被噎得够呛,他才不是无力反驳,而是懒得解释,待他养好身子再补上些qiáng身健体的运动,自然会让她刮目相看。 如今府内每日都有捕快、仵作出入,后来又有大理寺的人加入,对于李氏来说,不可谓不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似乎她也对办案进度有所感应,就在京兆尹即将面圣呈上目前调查的一切成果时,她终于写下了二十年前发生的一切。 大理寺的人又紧锣密鼓的重新审视证据和李氏供词之间的对应关系,确认了调查的结果大体上是正确的。 京兆尹才最终面圣,呈上了供词和调查手记。 早就预料到,待到皇帝仔细检阅了书面材料后,定会召见,萧烨、姚念和萧熳三人已经早有准备。 又等了几日,到了十一月,他们终于受到了帝后的召见,萧烨同姚念被先行领去拜见皇帝,而皇后却要先见萧熳。 行礼的时候,皇帝一挥手,直接道:“烨儿的伤才刚刚好了些,不必拜了!” 萧烨笑了笑,还是低了低头道:“多谢陛下体恤。” 姚念微微抬头,发现皇帝看上去也比前一阵苍老了许多呢,看来处置自己心爱的儿子也让他受了不少情感折磨。 皇帝继续道:“那日的情况,全京城的人都看在眼中,烨儿是为着保护朕和皇后受的伤,王妃亦保护皇后有功,朕自然记得。今日叫你们来,头一件事便是想告诉你们,朕已经仔细考虑过该给的奖赏,待到结了案便会下旨了,自然是不会亏了你们。” 姚念这种向来没得过多少赏的,此时自然是心中欣喜,当然不能表现在脸上。 这个时候,只要假意推辞便好了。 刚说过不必萧烨拜的,此时要推辞,却还是要拜。 于是皇帝又大手一挥,阻止道:“罢了罢了,不必再推辞,俱是你们当得起的,到时候你们便知道了。” 哈?那会不会奖赏得很少啊…… 听说萧佑桀一案大理寺现在已经收紧了网,该抓的人大多已经落网,案情也渐渐明朗了,估计离结案也不远了。 qiáng迫自己将期待的心情压下,她又仔细听皇帝接下来说的话。 “至于另一件事么,便是你们康王府内的家事了……”皇帝大致翻阅着自己几案上的纸页,一面低声道,“京兆尹这个人,朕倒还是信得过的,至于他此次调查的起因经过,信王叔也已经跟朕讲过了。” 一说到此事,萧烨便神色黯然,“侄儿的家事,让陛下操心了。” 皇帝还是低声宽慰道:“这事发生在二十年前,你也是受害者,朕怎会怪罪于你呢?如今朕要召他来,当着你们和朕的面,将案情再讲一次,你们可有意见么?” “当然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快完结啦~ 希望大家原谅菇菇昨天的愚蠢,本章评论掉落红包! 第87章 绝情 京兆尹沈大人被召到了殿上, 行过礼后开始讲述案情。 “起初,我们在康王府内院中, 嘉善堂的后院,一共发现了三具遗骨, 经过仵作的鉴定,皆为女子。除此外,还在院中挖出了一枚金钗,三片玉镯的碎片,推测首饰的主人应为这三具遗骨之一或多人。 经过和仪郡主的当场辨认,那枚金钗的所有者是前任康王的侧妃景氏,也就是据称的, 王爷的生母。 但由于此位郡主多年来一直在王府外的道观修行,臣一时无法确认她的身份,她之证词自然不能被全然采信。 于是臣拿着这枚梅花金钗的图样问过了许多东西市里的首饰铺子又请金石专家辨认了那枚簪子尾部的纹样, 结合商人们和专家的见解,我们确认这枚簪子是西市一家首饰老字号‘珍宝阁’出品。幸而这家老铺有记载历来客人的信息, 我们才能得知这只钗被打造的时间。再根据此去查那一年王府的账本、先王的手札, 我们确认这根簪子是先王在二十五年前赠送给其侧室景氏的没错。 另外的玉镯碎片, 由于其成色不好,我们判断应该是奴仆所有,故而猜测这三具遗骸中有一位是景氏, 剩下的一位或两位是王府中的奴仆。 据自称是先王妃韦氏的贴身婢女、和仪郡主回忆,侧妃景氏身量颀长。景氏之妹,中书侍郎陈氏之妾景氏回忆, 侧妃景氏年幼时曾经不小心跌折过右手小臂,据此,我们从三具遗骸中确认了景氏的遗骸,便是那头部受过重击而骨有裂痕那具。 由于王府中没有任何一个下人曾在二十年前便在府内当差,李太妃又不愿配合臣的调查,景氏之妹不在王府中,亦不知晓当年事情的细节,这桩陈年旧案,臣本也只能查到这里。 幸而太妃呈上了一份供词,经过臣和大理寺的同僚进行梳理,认为其所言大部分能与现有的证据贴合,王爷之前所了解到的,基本上就是事实。” 李氏的供词,萧烨事先当然已经看过了。 所以说,那日景氏为了追回自己的儿子而重回王府。李氏指摘她不曾尊重她自己永世不回王府的承诺,随后让她依诺言饮下毒酒。 景氏却剧烈挣扎,吵嚷着要将整件事抖落出来给王爷知道。最后挣扎之中,与刁奴撕扯,意外触柱而亡。 李氏本不曾想过让她死得如此惨烈,也是慌了手脚。先前诬陷韦王妃的事情还未平息,她担心此时再出事会影响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便赶忙命人抓紧擦拭堂上的血迹,却一时间忘了处理尸体。 后来眼看王爷要来,李氏无奈之下只得将她的尸首埋在了嘉善堂的后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从前伺候景氏的忠心丫头一直咄咄紧bī,李氏只得再次痛下杀手。 至于后院中的另一人,乃是她尚为侧妃时的手笔,与景氏无关。 景氏的事过后没多久,李氏被立为继任王妃,先王也很快病逝了。 她所认下的这三桩,都是挖出了尸体的。萧烨眸色深沉,在王府外,还有多少这样没有棺椁的遗骸也是她的手笔。除此之外,还有前世被毒死的姚念。 看来,她从没把身边任何人的性命当做是等同于自己的性命。命如草芥,不过如此。 “烨郎……”待他回过神来时,是姚念在轻轻晃着他的衣袖。 她低声提示道:“陛下在问你的看法。” 于是他凝住心神,道:“禀陛下,李氏当年对侄儿的母亲有杀母夺子之举,但到底是养育我多年的庶母。我虽恨她入骨,却也不能不顾及这养育之恩,口出恶言。还请陛下依照律法决断便是。” 皇帝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不错,你此时若是冲动行事,报了自己的仇,恐怕就会有那多事之人说你不敬长辈、忘恩负义。沈卿,你怎么看?” 沈大人俯首道:“这……若按律法,平民杀数人,定是死刑无疑。可此事毕竟还是王府中发生,就算是杀人,太妃李氏定然也不是亲自动手……事情就比较复杂,臣无能,还请宗正信王爷决断吧。” “此事信王叔已经给了朕一个他的建议,事关皇家体面,且事发已经过去二十年,他建议将李氏就地禁足便了……” 姚念听着皇帝所言,是越听越急,这信王也真是个老糊涂!她看向萧烨,他也几欲反驳,却不好违背刚刚说过的话。 她和萧烨的身份相当,自然也不能在这里说些什么。 难道此事就要这样了结了吗? 殿外忽然传来了皇后的声音,音量并不大,却十分坚定,“陛下,请您不要听从王叔的建议。” 姚念同萧烨回头,看到皇后亲手牵着个女子款款而来。那女子可不就是萧熳么。 只见萧熳神色上还有一些第一次入宫的怯意,但瑕不掩瑜,周身流露的贵气早就证明了她的身份。 走到了近处,皇后才带着萧熳一同给皇帝行礼。 “皇后,怎么讲?”皇帝忽然被驳,面上不曾显露,心中还是有些不快。 皇后笑着走到了皇帝身后,一派和婉雍容,“陛下,您还没见过这孩子呢。” 萧熳见状,便知道自己又要再次行礼了。 “臣女萧熳,叩见陛下万岁。” 皇帝略沉吟片刻,便道,“唔,你便是那位郡主罢?” “是啊,陛下。方才我一见这孩子,便觉得果真是同烨儿一母所出,虽说相貌上只有两分像,但这讨人喜欢的可怜劲倒是一模一样的。”皇后轻语道。 这么一说,皇帝到觉得似是那么回事,便也点头,“是像,是像啊……” 皇后叹了口气,眉目低垂,“方才我听她说话,才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可怜。因为那李氏做的孽,她一个无辜的孩子,堂堂亲王郡主,便这么讲大好年华都留在了道观之中。我听了,真是……” 皇帝亦是沉吟,不语。 萧熳此时却大着胆子道:“陛下,娘娘,不必为臣女难过。臣女也偶然会有怨天尤人的时候,想要下山冲进王府与烨儿相认,可转念一想道观清净,看那些道家典籍,自在安心,况那李氏还在府中,臣女又何必去给弟弟找麻烦呢?” “姐姐……”萧烨闻言,心中亦是难受。 姚念却同萧熳挤眉弄眼的,这可不是什么深情流露,这是她们提前想好的说辞。 姚念也不知为什么,世人总是更喜爱与世无争模样的女子,哪怕她是整件事的受害者。 “方才熳儿也是这般同我说的。”皇后满目都是疼惜,“陛下,您现在该知道我为何说信王叔对李氏处置的意见不妥了吧?” 皇帝点点头。 皇后又正色道:“陛下可别忘了尚在囹圄之中的李家人——他们李家若是为国奋战的满门忠良也就罢了,一个商户人家,不仅不做好自己的本分,还意图谋反,已是抄家的罪名。李氏身为王府内眷又心怀嫉妒,害人性命不说,还害郡主流落在外多年,又是死罪。两罪相加,怎可轻纵?” 皇帝倒还真是忘了还有李家这档子事,此事被骤然提醒,想到那一家子人是如何意图辅佐萧佑桀谋自己的皇位,便再也不能保持方才和稀泥的态度了。“此事,朕会再仔细斟酌。不过既然李家那边还有一桩官司,恐怕李氏的事也要等那边判完再做决断。” 萧烨点了点头,“侄儿和姐姐都相信陛下的决断。” 皇后对于今日一番四两拨千斤的结果很是满意,接着道:“恰好本宫近来对道德经很是感兴趣,熳儿若在府中无事,可以多进宫给本宫讲讲。” “臣女遵命。” 回王府的路上,萧烨照旧与姚念通车,郡主独自乘另一车。 明明今日在宫中得到了较为令人满意的结果,可他的神色还是郁郁。 姚念当然知道他此时内心的撕扯挣扎。 其实如今李氏落魄到了仰人鼻息的地步,日日过得担惊受怕,倒是比死还难受了。 她绕过他伤口所在的位置,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 她轻声提醒着:“如今陛下还没有下旨,你想要做什么,还都来得及。” 萧烨用手背轻拂过她的脸颊,却要问她:“我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呀……比如,依你母妃之愿,送她去守陵?” “不可能。”萧烨皱眉,斩钉截铁的拒了这一条,手上也不禁使了劲,手上的骨头磕在了她的脑门上。 姚念先是“哎呦”一声,坐了起来捂着脑门继续道:“得了你,跟我还装,你难道知道了真相之后,对她就没剩一丝母子亲情?我认识的那个烨郎不可能值么绝情的。” 萧烨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心软,又不是不明事理。母子之情不可立断,但若我不绝情,便愈发觉得对不起我真正的亲娘,亲姐姐,还有……” “还有谁?” 萧烨依旧面色深沉着,沉声道:“还有爱了我两世的娘子……” 姚念彻底动怒,“你!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又拿这事取笑我?!” 萧烨嘴角一挒,复将她拥入怀中,“关于李氏的事情,我会再好好想一想,不过,如今这世上到底只有我知道念念前世死的不明不白,断不会委屈你便是。” 这还算句人话。 姚念这样想着,听着他重新qiáng劲起来的心跳声,觉得自己心中渐渐也有什么伤处在缓缓愈合。 第88章 了结 终于赶在新年祭天礼之前, 三司结了震惊朝野的江王谋反一案。 皇帝御笔朱批一下,定下了许多人的命运。 犯案之首江王萧佑桀, 在王府中私藏兵甲意图谋害帝后和太子,并纵容府卫伤及多位贵眷, 纵本人狡辩不曾认罪伏法,人证物证俱是确凿,然实乃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定于年后问斩。江王府内全部仆婢、与其有过往来之宫人全部斩首,王府财产全部充公。 huáng门侍郎董致、御史中丞牟松等臣子,与江王过从甚密, 挑拨教唆,参与谋反,意图谋害太子, 俱判斩首,家中男子流放, 女子没为官婢。 京中商户李兴德及其长子李谦, 资助江王谋反, 私自铸造、运输刀兵铁器至江王府,罪无可恕,诛三族, 李氏财产皆充国库。 皇五子佑渠,向来亲近江王,此次事发前有知情不报之罪, 然事后曾积极补有功,功过相抵,罚俸半年,闭门思过。 此次事中,亦有有功之人,也同时由皇帝下旨,论功行赏。 康王萧烨,奋勇护主以致身负重伤,朕心甚慰,思及康王一脉向来为国尽忠,特赐康王“镇国”之封号,俸禄加千石,赐京郊别苑一座。 康王妃姚氏,亦维护皇后有功,姚氏既已冠“镇国王妃”之名,自是封无可封,故朕思及姚氏自潞国公起,亦曾满门忠良,然传国公之位三世而解甲归田,多年来未有新封国公,而姚氏之父乃姚氏一脉正统,故特追封姚家已故长子为潞国公,其妻为一品诰命,赠田、房舍,仆婢五十,以彰王妃之功。 另外,还有宁王在王府中保护诸位贵眷有功,赐“护国”封号,赏金一千。 羽林中郎将救驾有功,封从三品云麾将军。 自此,再没有一个带着qiáng大朝中势利的皇子同太子争夺皇位,一桩公案终于了解。 除了此案,皇帝还同时宣布了对另一桩案子的处置。 康王太妃李氏,先时以商户女之身份入侍王府,选为侧妃,多年无所出,残害先王妃韦氏、王府姬妾多人,杀母夺子,戕害和仪郡主,手段残忍,时隔多年终伏法。 朕既已判李兴德诛三族,其妹自然本已是死罪。以侧室之身份戕害嫡妻罪加一等,本该判车裂。 然念其终究抚育世子有功,且近来一直吃斋礼佛,静思己过。故朕今下旨,恢复王妃韦氏之供奉,追封景氏为王妃,夺李氏封号,命其即日去康王陵草庐守陵,今生不得离开。 自此,终究是尘埃落定了。 旨意传到了王府中,内监直直念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念完,萧烨与姚念领旨谢恩。 萧烨给那huáng门塞了不少银子,“大年下的,多谢公公跑一趟,这点钱您拿去吃点热茶。还请您告知陛下,年前事忙,小王与王妃年后定会入宫谢恩。” 送那huáng门出了府后,大门一关,姚念才睁大了双眼,张口道:“俸禄加一千石?那是多了多少粮食呀!” 萧烨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都是镇国康王妃了,还就惦记那点粮食?” 姚念小声反驳道:“镇国康王妃也是从田间长起来的,镇国康王妃难道不用吃粮食了?不过……陛下竟然会想到追封我爹当国公爷,让我娘当诰命夫人,是不是上次你进宫的时候,主动提的吧?” 就在十日之前,萧烨再次进宫面圣。 皇帝还是想再听听他对康王府内的命案的看法。 凭她对他的了解,就算他嘴上不说,但心中对李氏肯定还是慢慢生了怜悯的。 退一万步就,他心中没有怜悯,我朝向来崇尚仁孝慈和,他身为亲王自然应当做表率,就算虚情假意,他也要请求皇帝轻恕养母。 她猜想,这国公的追赠、一品夫人的殊荣,应该都是他为李氏求情后,对自己的补偿吧…… 不过他若是觉得自己还会委屈吃心,便想错了。 她如今已经是赢家了,又何必在乎这些? 于是她道:“其实你不必这么做,我也不会对李氏的事情再说什么的。” 萧烨忽然瞥她一眼,拉着她从院内走到了屋内。 关上房门,他才对她道:“我正想同你说这事。” 姚念抬头,看到他依旧是连日来的模样,眼睛中有一些忧伤之意,但对着自己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笑意。 于是她道:“没什么可说的,李氏即日便要离开王府,去那漏风漏雨的草庐里守陵,已经很是折磨了,我这个镇国王妃又何必计较呢?” 萧烨摇了摇头,道:“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这几日里我曾仔细的想过了,既然遇到了情义两难的局面,便也只能分割。” “什么意思?什么分割?”她惊讶,不知道他都想了些什么。 萧烨叹了口气,依旧神色凝重,“于情,此世我绝不愿委屈了念念,纵容了曾经毒害你的真凶;于义,天子不愿将此事闹大,我身为臣子、身为养子,必须要为这养我多年的养母求情。所以我便想明白了,这求情之事,我该做,于是上次觐见陛下时,我便如此说了。” “嗯,然后呢?” 他的神色骤然一冷,“然后,我便履行完了自己的使命,她会即日启程去看守王陵。但你今后打算如何向那人报仇,我不会再管。” 姚念看着他这样深沉而认真的模样,忽然被这冷酷无情而打动。 为了复仇,自己今世已经变得心狠非常,对待尚未来得及出手的前世敌人,她也能眼疾手快的一个个折磨nüè待。 她的这份狠厉和yīn鸷,一直都被枕边的他看在眼里吧? 时至今日,他竟然从没在意过自己的yīn郁,甚至愿意与她一起踏入万劫不复的黑暗,她却觉得自己忽然变得如初生般柔和,心底柔软到无以复加。 看到了她眼神的变化,萧烨笑着狐疑的问,“怎么?别告诉我你此刻才爱上我的?之前都是骗我?” 她先打他一下,才又依靠在他怀里,低声道:“我只是又想了想,觉得自己现在是国公之女,镇国王妃,如此高华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仇恨是值得我出手的了。” “是吗?”萧烨蹭了蹭她的脸颊,也想沾沾高华。 姚念柔声道:“真的,这几天你想得多,我也没少想事情。奇怪的是,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态变了许多,总觉得能重活一次已是幸运,世间万物都是馈赠的欣喜,我实该珍惜。” 萧烨腹诽,我看是和姐姐读道德经读多了吧? 姚念似乎察觉到什么,忽然拧眉问道:“萧烨,你是不是在想我的坏话?!” 萧烨赶忙道:“没有,我是想,这一世我也该算是给你的馈赠,也是欣喜。我也该是气度高华的镇国王爷,不该再烦恼。” “这便对了……” 这边两个人正在积极的同老天爷和解,敲门声起,有不好的消息却来打扰。 “禀告王爷、王妃,海棠居里的李氏,听闻李家事败,挣脱了看守的婢女,服毒了。那毒是鹤顶红,霎时间人就已经救不回来了……” 姚念听到“鹤顶红”三个字,便觉得如遭霹雳,身子晃了晃,在萧烨怀中才没有倒下。 萧烨神色也是复杂,但也没有几分悲痛。 “她向来视他人命如草芥,动辄便毒死人,如今自己竟也是被自己毒死,也算是……”萧烨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算是省去了去守陵的辛苦了。” 姚念点点头,这人若真要死,连她不打算动手都不成。 既然她已经自尽,她自然也无仇可报了。 便这样吧。 只听萧烨继续道:“为她寻一处寻常的墓xué,买一口寻常的棺木,葬了吧,也不必立碑了。” 那婢女赶忙点头,下去安排了。 她劝他,“别难过。” “倒不是很难过,只是有些……”萧烨吸了吸鼻子,忽然笑着转换了话题,“母妃无福与父王合葬,我已经命人另选宝xué将遗骨埋葬。年前我们也该去祭奠才是。” 姚念自然没有意见。事情都已经了解,去告慰一下屈死的灵魂,也算是对生者的慰藉吧。 景夫人的墓xué在城外,这日出府去拜祭,姚念上车时便觉得有些脚软,也没当回事。 待陪萧烨和萧熳姐弟来到了白雪覆盖的坟茔,那两个人自然是有不少心中的话要对母亲诉说。姚念也诚心的祭奠这位没机会和自己一样翻身的可怜人。 “呦,王弟,真是巧!” 听了这话,姚念回头,看到来人竟是宁王和王妃。 萧烨亦是惊讶,“王兄,你怎么来了?” 宁王的手下人摆上了宁王妃带来的供奉物,宁王先上香行礼,才道:“听说了你今日要出城祭拜令堂,你我兄弟一场,本王自然也要来拜一拜婶婶。” 萧烨点了点头,“王兄和嫂嫂有心了。” 二人也有一个多月没见,拜祭完后也不急着各自回府,便站着说起话来。 “这便是和仪郡主?”宁王妃拉过萧熳的手,仔细打量,一边和姚念寒暄。 姚念本该帮着介绍,然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仅手脚发软,连脑子也不好使起来,想说什么都忘了。 终于眼前一黑,她便这么栽倒在了雪地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那些判决真的遍到脑壳痛了。 btw,镇国康王和王妃的拖油瓶来了…… 第89章 有孕 姚念再隐约恢复神识时, 是在颠簸的马车上。 她的氅衣盖在身上,头枕在萧烨膝上。 马车走得很快, 车厢一个摇晃,她便觉得头晕又恶心, 呻/吟出声。 “念念,你醒了?”头顶上,萧烨的神情是焦急又心痛,“忍着点,我们快到王府了,我已经让人去请御医了。” 她眉头微皱,康王府刚刚得了这么多赏赐, 王妃生了小病还要请宫里的御医,传出去不是让人说康王府恃宠而骄吗? 可她连摆摆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就没办法阻止他。 “都怪我光顾着和王兄说话, 让你在寒风里站了太久。大概又是感染了风寒了。”萧烨用温热的掌心捧着她的脸颊,轻声安慰。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 一边低声埋怨道:“何必小题大做……” 可还没坐起来, 胸腔中又有什么在翻涌着, 忍不住gān呕起来。 今日清晨就出了王府,她还是水米未进,腹中哪有什么可吐的, 于是也只是难受着。 萧烨愈发紧张,小王爷哪里学过照顾病人,一时间手足无措, 只能轻抚她的后背。 比起他,姚念反倒冷静得多。重生以来,她没受过什么摧残,于是身qiáng体健一如出嫁之前,除了偶尔感染个小风寒,何时像现在这样难受过? 不过这感觉她又不是没经历过,此时又岂会连一点病因都猜不到呢? “念念,你感觉如何了?你……” 萧烨还在身边聒噪着,此时她头昏脑涨,只觉得他这模样真是……愚蠢。 都是他惹出来的大麻烦,且让他再焦急一会儿吧。 这么想着,她眉头紧皱着,将身子一扭,面向了车厢壁,闭着眼睛不理会他。 姚念方才看上去确实是病情汹涌的模样,宁王和宁王妃既然当时在场,此时也不得不为表关切随着康王府的马车一同去了康王府。 一路颠簸到了王府大门口,也顾不上着四周还有不少行人过客长着眼睛了,萧烨便直接将昏昏沉沉的她抱下了马车,径直抱去了斐然居。 宁王和王妃自然知道他此时也顾不上待客,便自行在正厅坐着。萧熳虽然也是心焦,但好歹也知道客人不得怠慢,只得待弟弟在前面陪着宁王夫妇坐着。 很快御医便赶来了王府,被婢女引到了正厅来。 到这康王府,先见到的却是宁王和王妃,御医也有些惊讶,赶忙低头行礼,“下官拜见宁王爷、王妃,和仪郡主。不知康王妃如今……?” 萧熳上前一步道:“王妃在里面,快带大人进去!” 宁王又回到座位上,自己纳闷道:“这人早上还是好好的,怎么如今就病成这样了?” 宁王妃也是经过事的,察觉出了一些,但却不说破,只是白了他一眼,道:“什么病成这样,你不懂就莫要瞎说!” “哎……我担心还不成了?”宁王受了自家夫人的责备,便就此闭口不言,就此专心饮茶等候消息。 斐然居中,姚念正伸出右手垫在小枕上让御医伸出双指探诊着。 萧烨在一旁看着,却是愈发焦急,却又帮不上忙,便走到门口吩咐下人:“去给王妃准备些清淡可口的吃食!” “去给王妃烧水,雪天里站的久了,一会温温手脚才好。” “去给王妃拿那件最厚的毛氅来,今日穿的这件太薄了!” 上一个婢女刚刚走开,下一个婢女便赶忙上前一步供王爷差遣。 “……”萧烨转了两圈,一时半刻倒想不出差遣什么了。 “王爷,奴、奴婢还是去给王妃添炭火吧……” 萧烨哼了一声,道:“算你乖觉,去吧。” 他这边指使人做这做那,屋内御医却忽然唤他进来。 他便又急急慌慌的走了进来,进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个踉跄,“如何?王妃的病要不要紧?” 御医欲言又止,含含混混道:“这……说要紧么,还是有些要紧。” 萧烨倘若足够聪明,便该觉得这话、这神情都有些似曾相识。然而他此时脑袋里也是一团浆糊,一听到这话,顿时便成了一团被雷劈过的浆糊。 他沉下了脸色,bī视起那御医来,“王妃究竟是什么病?” 御医偷偷看了一眼王妃又抬头看了眼王爷,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出诊遇到了这么难缠的病人,竟然bī自己升升将喜事说成吓人的样子。 镇国康王妃如今是帝后面前的红人,那镇国康王难道就不是吗?他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这种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事情,以后jiāo给别的御医去做好吗? “这、这……回禀王爷,王妃她……她这是,近来劳累过度,导致气血淤积凝滞……然后,然后……” 向来以好脾气著称的康王此时却是bào跳如雷,似乎随时都要吃人,“莫说这些废话!且告诉本王你打算如何治?” 这、这……没病,治什么治?! 就在这时,一直微睁双目的姚念却幽幽开口,道:“御医大人,您且先下去吧,让我亲自和王爷说……”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御医如获大赦,赶忙先出了去候着——他是不愿意伺候这二位爱拿生死之事开玩笑的贵人,但身为医者,还是要开完药方叮嘱完病人,才算是完成任务不是? 萧烨此时来到她枕畔,将她未来得及抽回去的手捏得生疼,“念念,你放心,那庸医医术浅薄,我再为你寻名医便是。” 她眉头微皱,转身便从眼角滴落了一滴泪,“倘或我真是治不了了?怎么办?” “不可能!”萧烨眉头紧皱,帮她擦掉眼泪,又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她不曾发烧。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她对着他惨然一笑,便挣扎着要起身,自己终究还是力气不足,便娇气的喊他,“扶我……” 萧烨支着自己的身子,让她依靠在了自己的怀中,叹息问道:“还不好好躺着?要做什么?” “烨郎……”她忽然翻了个身,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臂环绕,开始嘤嘤哭泣起来。 他觉得心痛莫名,忍着心酸拍她的后背笑道:“无妨,怪我前一阵养伤,让念念劳累着了,大不了我也伺候你几个月,让你解气,还不成吗?” “几个月……几个月哪够啊……”姚念腹诽,伺候我一辈子才够吧?一面又故作哀戚之态,哽咽道:“可惜,这一次又没能给烨郎留下个孩子,烨郎你那么盼着孩子,定会怪我吧?” “怎么会?我在你眼中便是那样俗的人吗?”萧烨抱着她,还要安慰,“不过孩子是很好,小孩子都是香香软软的,长大些还会喊爹喊娘的,待念念养好了病,想生了再生也不迟。” 姚念的声音忽然有了底气,反驳他道:“你说得倒轻巧,什么小孩子香香软软的?小孩子哭闹不止,还终日要抱着,夜里还要起来无数次照看,我现在这么羸弱,怎么照顾孩子?!” 都这个节骨眼上,萧烨自然是想都不想,gān脆的打了包票,“那我来,我来照顾总可以了吧?你现在别想这么多,专心养好身体才是……” 姚念终于彻底睁开了眼睛,目露jīng光。 刚刚躺了一阵,她早就缓过来了。 “那么,烨郎可要说话算话呀!”她用力抓过了他的手,便往自己腹部一塞,“来好好感受下你的亲儿子,七个月以后他便是你的拖油瓶了!” 什么?什么玩意? 萧烨的手摸到一处温暖,但他的满脑子浆糊还没有周转灵通,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被绕进这么大个套里。 姚念不管眼前痴傻的萧烨,以胜利者的姿态高声唤道:“御医!说吧!” 御医这才在门外松了口气,回归了正常的行医流程,给病人和病人家属报喜,“恭喜王爷,王妃没病,只是有了两个月身孕。” 姚念便又吩咐道:“行了,今日多谢您跑这一趟,去前面饮茶吧!” “多谢王妃,待臣为您开些安胎药,随后还须回宫复命。” 婢女带着御医去取药,萧烨这才哭笑不得起来。 “你诈我?” 姚念傲慢的仰起头,“不过是彼此彼此而已。” 萧烨气得掐她的脸,“我上次不过是吓唬吓唬你罢了,你倒真是记仇!又是吓唬又是给我下套?” 姚念也不甘示弱,掐住了他的耳朵,“别以为我不知道,橘叶都告诉我了,你明知道那萧佑桀的属下有取我性命的任务,还让我去,不就是为了在我面前救我一命,然后害我说出那些话吗?!” 萧烨竟还大言不惭的问:“哪些话?” “没有好话!”姚念气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面数落道:“上次的事我都没跟你算账,只不过这样给你长点记性,下回再想算计我,可是没门!” “是是,下回可就又多了个小东西挡着不让我欺负你了。” “他不仅会保护我,还会帮我欺负你呢!” “哎……”萧烨叹了口气,却难掩眼睛中要飞出来的笑意,“那也没办法了,谁让我这个父王前世就对他有所亏欠呢?” 一说到这,姚念便也不再为难挤兑他了。 带着融融的温情,她捧过了他的脸来,一字一顿道:“她应该是不怪你了。” 闻言,他笑着凑近,轻轻吻了吻她的唇,又吻了吻她的脸颊,又吻回了她的唇…… “王爷,给王妃准备的粥熬好了。” 萧烨大袖一挥,道:“呈上来!” 婢女端上来一碗白粥,确实十分清淡了,只是为了提味儿,那粥面上浮着几片葱花儿。 就这一点点葱味飘到了姚念身边,她顿时就感到一阵恶心,瞪了萧烨一眼,她便没了方才的柔情蜜意,开始:“呕……” 作者有话要说:菇菇不了解中医,也不了解怀孕。所以这章如果有什么医学常识错误的话,嗯……欢迎指正吧。 第90章 孩子 王妃有喜啦! 有个陪同御医去开安胎药的多嘴婢女, 王妃有喜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王府上下。 萧烨陪姚念吐完,才想起来宁王夫妇还在外面被晾着呢! 一拍脑门, 他起身:“念念,你等我, 我先去把那两个人送走,再回来陪你。” “哎,人家是客人,你怎么净想着赶人走啊?他们定然也听见风声了,你应该去给人家报喜才是。”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听见,整个人便像失了魂一般冒失的走出去了。 到了正厅,才发现原来宁王夫妇同萧熳早就得了信。宁王笑眯眯的为他道贺:“这是喜事!恭喜恭喜, 王弟要当爹啦!” 萧熳自己要做姑姑了,此时也是开始雀跃,话音刚落便离开, “我先进去瞧瞧她。” “恭喜王爷,不过妹妹她反应可还qiáng烈么?” 萧烨还是有点懵, 此时听见宁王妃这么问, 一时语塞, 挠头道:“她只是有些反胃,吃不下东西……我也不知这反应算不算qiáng烈?” 宁王顿时骄傲的扬起了头,他可是当过爹的人了, 此时自然要凭借自己的经验教育一下他,“这反应也是孕妇常见,你第一次当爹, 自然不知道。” 宁王妃又问道:“如今有几个月了?” 萧烨老实答道:“太医方才说,大概有两个月了。” 宁王眼睛一转,“两个月,算来那岂不是你刚刚受伤的时候……哎呦,为兄真是小瞧了王弟了,你可以啊,哈哈哈哈……” 宁王这一通揶揄,惹得气氛尴尬起来。宁王妃瞪他一眼,道:“胡说什么呢?他们如今刚刚知道这消息,定也是美得糊涂了,咱们还是先告辞吧。” “是了。让弟妹好好养着,等过两日我们再带着礼物来贺喜!”宁王拍了拍萧烨的肩膀,便带着自家王妃告辞离去。 萧烨此时自然也是无心留客了,傻笑着叫人去找方才去抓药的婢女来,先呵斥一番这长舌头的女子,随后才道:“快说,御医都叮嘱如何照顾王妃?” 姚念那边卧chuáng养着,萧熳笑吟吟来看了一阵,又让婢女做了一打少糖少油的点心来,姚念吃着倒比方才那粥要少反胃些,便吃了四五块。 萧熳对自己的喂食成果很是满意,笑道:“听我的没错!烨儿之前又没照顾过孕妇,可娘亲之前怀他时,我可是陪在身边的!” 看她吃过了,萧熳也不再打扰她休息了,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梳妆打扮,下午还要奉诏入宫陪皇后说话。 随后焦急赶来的,却是予墨。 这一阵子,因着萧佑桀一党人的罪名定下来了,予墨去祭奠告慰了自己的家人后,却一直还是心绪不宁。 恰逢陆颢之为转年的chūn闱准备着,她便一直陪着。 虽然那孩子时而做天真之语,说要当状元郎为杨家平反,但她还是不置可否。 平反又如何?亲人都已经神形俱灭,他若真成了状元,也不必拿自己辛苦挣来的功名去搏对她早就没用的虚名。 今日在陆家待着,王府内的婢忽然来给她传话,说王妃忽然晕了过去,她一时焦急,便赶忙跑回了王府。 一回来,推开门,见到的便是姚念半倚在chuáng边,借着日光举着一卷书册看着,另一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姚念都不必说话,她便已经明白。 这个复生以来一直心狠手辣、步步为营的女人,此时变的周身散发柔和光芒,只有一种可能了。 于是予墨便只是轻轻阖上了门,走近她才叹道:“你吓死我了!” “这么担心我啊?”姚念放下书,笑问。 予墨不认,坐下来问道:“你有了这个小东西,需不需要我回来帮你?毕竟现在王府中事多。” 姚念却摇了摇头,道:“你安心陪状元读书吧,萧烨已经应下来了,那些麻烦事都jiāo给他便好。” “这下你该开心了?”予墨问她。 姚念还想反驳一下,不过一想也是,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仇人都死光了,而自己还坐拥身份财富和爱人这样得意的事情呢? 不过她还是道:“你便别管我了,倒是你,一直让我担心着呢……”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予墨避开了她的目光,如常答道。 “萧佑桀被定罪,也不见你多开心,整日里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予墨不语。 姚念又叹了口气,道:“为你爹平反的事情,我们也想过,恐怕还要从长计议。” 予墨却摇头道:“我没有彻底感到解脱是因为萧佑桀虽被定罪,却还没有行刑。不过为我爹平反之事与康王府无关,你们已经做到帮我铲除仇人了,不必再多做无谓之事。” 姚念点了点头,道:“听说虽然已经定罪,但天牢里每日还是有官员轮番审问,希望他能吐出更多的东西,如今已近年关,恐怕怎么也要等开chūn才行刑了……” 予墨止住了她的话,道:“别让孩子听到这些残忍的人和事了。” “好吧……” 予墨道:“你没事便好,外面一直有踱步声呢,说不定王爷已经在外面等候很久了,那我便先走了。” 哎,真是无情的女人啊,才说了几句话,便要走了…… 萧烨那张兴奋的洋溢着傻笑的脸又出现在了她面前,“念念,御医的嘱咐,我都已经记住了……” 姚念笑道:“王爷真是厉害呀,不过我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你这半天上蹿下跳的,难道不累?快歇会儿吧……” 萧烨小声嘀咕着坐了下来,“合着我辛苦的为了你忙前忙后,在你眼中便是那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 姚念心想,你哪里忙前忙后了?不过一直在急急忙忙的对婢女指手画脚而已! 不过也不忍心拆穿他了,她便撒娇道:“别说废话,快让我依着,这枕头依着不舒服!” “喔……” 午休过后,他便哄着她喝药。萧熳临出府之前叮嘱过厨房,下午再做几个口味不同的小菜,让王妃都品尝一下,看看如今究竟她对哪种口味没有抵触。 这菜么,当然也要王爷一口一口的喂着吃才行。 “我觉得……”姚念咀嚼着,随后下咽,“我觉得这几个菜,都很好吃啊,方才闻着葱味就难受,应该也只是一阵吧……” 萧烨笑道:“爱吃便好,还有这道菜,再尝尝呢?” 姚念一闻,“呕……” 方才吃下的菜品就这么都吐了出来。 萧烨无奈,不怀孕时的念念只是脑子比较反复无常,怀孕时的念念连胃口都反复无常。 到了夜间,寝榻有一人宽,姚念自己便占了三分之二的宽度,且还在不停的侵袭。 被挤到chuáng沿上的那个人却还美滋滋的,心情不错。 他们还探讨起了这个孩子是男还是女的话题。 姚念坚定道:“早上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是儿子没错。” 萧烨皱眉:“御医都说还拿不准,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了!因为前世那一个便是男孩子,这一次我的反应和上一次都差不多,肯定还是个调皮捣蛋的。” 听了这话,萧烨的笑容又渐渐黯淡了下来。 他轻轻将手又抚向了她尚且平坦的腹部,“念念,你知不知道今日听你说是有了身孕,我有多开心?” 姚念低声道:“我当然知道了,你不是早就盼着他来了么?” “不,不止因为本来就盼着。自从那个人自我了结之后,这一阵到了夜深时,我总是在想,说到底我的母妃是为了我才丧了命。” 姚念皱眉,这几日夜间他确实总是睡得不好。“你怎么能这么想,烨郎那时也不过是个襁褓婴儿,也是受害者啊……” “我当然明白这道理,只是人总有时候想不通,钻牛角尖的想,如果那时没有我,她便没机会踩着这么多先王妃嫔的尸首登上了太妃之位。” 姚念看着他的眼睛道:“如果你一直这样想,我便后悔告诉你这一切了。” “不,我们的孩子现在来了,便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来了之后,我明白了,往事已经不可更改,但我会尽自己所能,不让我们的孩子再经历那些事情。”萧烨自顾自的说着,“只要我只有你,我们只有对方,我会给他这世间最好的……” “你难道还想敢有别人吗?”姚念蓄意挑刺,“而且,如果以后我们又有了别的孩子呢?” “那便给每个孩子都是最好的。”萧烨夸下海口,“若是男孩,便让他们去读书,学习诗礼和数术,学骑she,长成之后便到天南海北闯dàng;若是女孩,便更要jīng心教养,四书五经,女红艺术都要教,养成京中最尊贵的郡主,嫁人么……也不能嫁得太远,也不能嫁得太早,起码也要十八……” 他说着说着,忽然放低了声音,因为发现枕边人已经呼吸均匀,进入了前面。 他无奈的笑了笑,合着自己说了这么多计划,到了她耳中都成了催眠的摇篮曲。 不过近来她确实太累了,御医也说,她的胎气无碍,只是人有些疲劳,如今有了孩子,还是要多修养才好。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眼角,仿佛落下了一个封印,让眼前人能够一觉睡到太阳高照才重新睁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真·完结倒计时!! 第91章 诰命 康王府的这个新年自然是过得其乐融融, 一团和气。 给姚母诰命夫人封号的圣旨自然也是早就下到了姚家村,只是具体的赏赐还需要皇后仔细筹备。 既然母亲已经是潞国公夫人, 还不知道那帮穷凶极恶的亲戚们会如何红眼妒忌,或者企图攀附, 萧烨又不曾反对,姚念便gān脆将母亲接来了王府中暂住。 姚母一来,顺便还可以照看姚念的身体,眼见到身为王爷的女婿每日也是紧张的围着女儿转,自然是欣慰不已。 过了十五,虽然对一gān乱臣贼子们的处决令还未下,但对有功之人的封赏却要下了。 田地、房舍、金银财帛都是身外之物, 姚母对这上次其实并不大在意。 但是既然是陛下和皇后的恩典,定然还是要进宫拜谢的。 横竖姚念和萧烨、萧熳也是要进宫谢恩,于是便与姚母一同进宫。 皇帝日理万机, 抽不开身见,他们见的还是皇后。 姚念知道皇后这一阵子忙着处置宫内宫外与萧佑桀有过往来的宫人, 年后定是也已经见了不少内外命妇、亲戚家的孩子, 也有些疲惫了, 便只问了姚念的身孕如何,又通姚母闲话了一阵家常,还笑道你年后一定要抽出时间来为和仪郡主找个如意郎君。 如此便放他们出了宫。 姚念本想直接回王府, 姚母却道:“如今封赏下来,我们该去你爹的坟前上一柱香告祭才是。你有身孕不方便去,我自己去便是。” 姚念点点头, 道:“我不去坟前,也可以送娘回姚家村,再让婢女陪您去祖坟便是。” 于是郡主的马车继续驶回了王府,剩下的马车调转了方向,又向姚家村驶去。 萧烨却对这决定不大乐意,一路上绷着脸。 姚念抬脚踹了踹他,傲慢道:“你,不高兴给谁看呢?” 萧烨闷闷道:“不是不高兴,只是不想让我儿子见到你家那群亲戚邻居。” 姚念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了一点点的腹部,皱眉道:“他才这么点大,我带着他,你不想让他见人,难道接下来五个我还要闭门不出不成?” “你也怕他们眼热岳母的封诰,才将岳母接到王府来。他们若是眼热你有了孩子,冲撞了怎么办?” 姚念瞬间被气笑了,“你放心,他们会眼热的东西多了,可谁家还没个孩子啊?眼热我gān什么?” 萧烨不再反驳,却依旧jīng神高度紧张的盯着车窗外的青山绿水。 到了姚家村,姚念便吩咐婢女随姚母一同去祭奠,她和萧烨准备走去家中旧屋等候。 谁知,果真还让萧烨说着了,偏就有那没长眼睛的人,真敢跳出来冲撞镇国康王和王妃。 来的人仿佛早就猜到了姚念今日会回来,已经伺机等待了多时,此时两个人合力抬着一卷破草席便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侄女,念儿你行行好,给我们家一条活路吧……” 这一男一女都是神情憔悴,面容悲痛,骤然挡住了路,要不是他们出声,姚念还真认不出来,这是平日里吃的白胖的三堂叔和堂婶?! 她正皱眉时,明凰已经高声斥道:“大胆!见到镇国康王爷和王妃,竟出言不逊!” 姚念一手护着自己的腹部,冷漠的昂起了头。 萧烨也是皱着眉头,挡在了她的身前,嫌恶的看着眼前的人,冷冷道:“还不让开?” 那二人锲而不舍,继续叩首,“王爷,王妃……看在我们家婷儿也在王府待过的份上,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求您救救我们家剩下的孩子吧……” 萧烨皱眉,忽然想到听说三日前姚婷已经被赐死,尸身送回了姚家。 明明是皇后的恩典,姚婷的哥哥却当着来送尸身的内监的面rǔ骂了皇后,当即便被赏了板子。 如今这夫妇二人大抵是怕内监回去再跟皇后告状,皇后一个大怒,将他们全家都杖毙了? 不管怎么着,都是自找的,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忽然注意到那一卷破草席,边缘似乎露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颜色灰白的手! 这是姚婷的尸体? 萧烨勃然大怒,将姚念彻底的挡在身后,随后呵斥道:“大胆刁民!本王的王妃如今怀有身孕,你敢拿那肮脏东西来冲撞?!” 姚念虽没看清,也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情况,不由得一阵恶心,皱着眉头掩面。 三堂婶的声音骤然凌厉起来,尖叫道:“草民的女儿……若不是送去服侍你们,她怎会这样被人送回来!你们这对无情无义的狗男女!” 萧烨忍无可忍,对明凰道:“还愣着做什么?他家的儿子冲撞公公都得了什么刑罚?如今他们冲撞本王和王妃,难道不该罚得再重些?!” “遵命。”明凰又转而对属下道,“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连带那卷脏东西拖到道边,再杖责!” 姚念不发一言,看着两个人带那草席都被拖到了旁边的荒土之中,竟有些可怜起姚婷起来。 尸身都送回家三天了,父母不想着入土为安,还要挟尸来博同情,恶心自己,真是…… 果然,这样一闹,道边又多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虽不敢出声,但想必对这一来便打人的王爷和王妃没有了什么好感。 萧烨冷哼一声,也不打算再挽回自己的形象了,让他们怕,才知道康王府可不是好惹的。 不必再多说什么,他抬起袖子帮姚念挡住那便的凄惨情况,护着她继续向前走。 到了她家从前的旧屋,略打扫了下,萧烨才看着她缓缓坐了下来。 “如今知道我说的对了吧?”萧烨还是难消心头火气,便对她道:“这姚家村的山水都是好的,就是这潞国公留下的大部分子孙都是歪瓜裂枣!” “别连我一起骂嘛……”姚念撇撇嘴,他这回确实猜对了。轻而易举的投入了他的怀抱,笑道,“烨郎方才站出来骂人的样子,有些吓人,但是特别的高大呢……” “是他们欺人太甚。”萧烨气得还是在肩膀起伏着,谁敢吓着他妻儿,谁便是真的要倒大霉了。 “消消气、消消气,打这一顿,正好杀jī儆猴,从今往后烨郎你便是姚家村所有人都害怕的康王爷啦!说不定以后有小孩子哭,我这帮亲戚们就会教导他,别哭了,再哭康王爷来了,把你抓走!” 萧烨被她气笑了,道:“至少这样一来,他们再也不敢欺负岳母和念念了。” 姚念笑道:“以后我在王府住着,我娘也会住在陛下赐下的宅邸,他们想欺负,欺负的着吗?” “嗯……很有道理。” 姚母不久便回来,又从家中取了几件东西走。一路上乡亲邻里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也没有深究原因。 潞国公夫人和镇国王妃都到了姚家村,族长自然不得不出面迎接。 又是同那阿谀谄媚的叔公寒暄了一阵,他们也就回府了。 有母亲在身边照顾,再加上笨手笨脚的萧烨在旁,姚念这孕期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安心。 可娘亲说了,她可不能就这么放宽了心一味的养着。着每日补品滋补着,她也要时不时散步锻炼才好。那田间的妇女女为何生孩子像下小猪仔一样轻松?又有多少贵族女眷平日娇养没有半点体力,最后丧命于难产?这可都是经验。 只不过,每日兢兢业业的拉着姚念的手满王府转悠的时候,王爷对自己的岳母的措辞有些不满,堂堂的王府世子,怎么就和小猪仔扯上关系了?! 二月chūn闱,三月殿试。 陛下钦点状元郎陆颢之,榜眼陈文渊和探花邢勋俱是来自江南的才俊。 琼林宴上,皇帝欲问状元郎可有婚配,似乎有些意愿赐婚一位公主。然而状元郎却直言自己虽未娶妻却已有心仪之人,皇帝也只能一笑作罢。京中的大龄未婚贵女和仪郡主和新晋的探花郎有了情愫,一来二去皇后便直接下旨赐了婚,了却一桩心事。 殿试之后,刑部终于开始陆续处决谋反案的主犯从犯。 陆颢之在被拜为翰林院编修三日后,也有惊人之举:他上书陛下,愿以自己苦读十年换来的功名担保,求陛下重查当年杨蕴和参与太子卖官一案,为杨公平反。 他的同僚们不是没曾劝告过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多年前的旧案,其中是盘根错节的关系和yīn谋,岂是轻易就能查清楚的。 倘或触怒了陛下,任你是状元又如何? 可若他能被旁人说动,便就不是陆颢之了。 状元郎上书一事在朝中又掀起了一阵议论,太子亦亲自出面,从对自己有利的一面诉说了当年的旧案。 皇帝召见了陆颢之,二人密谈许久。虽不知这初出茅庐的小子如何说服了陛下,总归是拿到了一纸下令重新彻查扬蕴和一案的圣旨。 拿着这道圣旨,陆颢之才兴冲冲的跑到了康王府,去找姐姐。 予墨拿着那圣旨,心中自然是感动的,但却还是劝道:“你才刚刚入仕,在翰林院待了没几日,就这样贸然进言,就不怕给人留下攻伐你的把柄?” 陆颢之却眼睛晶亮,直视她道:“姐姐尽管教训,总之我现在得到了圣旨,刑部和大理寺忙完那件谋反案后就会开始抽调人手调查,太子殿下亦站在我们这边,这是难得的机会,我就算冒险定不会放过。” 予墨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傻孩子。”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姐姐,我还有话要对你说。”他终于鼓起勇气,抓住了眼前人的双手,“姐姐,我一直等着能中状元后为杨大人平反,若那日真的到来,姐姐可否愿意……嫁给我?” 抬头望着眼前这个一心一意,目光炽热的少年,予墨有过片刻的挣扎惊慌,却很快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少年热血还未曾冷却,他的声线有些紧张,手上却没曾松开,“我不是在同姐姐谈条件,只是觉得至少我应该完成了这件事,才有资格说这些……看来还是我心急了些。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姐姐仔细考虑。” 予墨却摇了摇头,她不是在怪他心急,而是…… 她淡淡道:“颢之,你是个聪明又勤勉的孩子,你将来前程似锦,而就算家父终究能被平反,杨家也已经是彻底败落,你实在不应该再同这样的家族有所牵连。” “我不在乎!我只想保护你。父亲和母亲一定也会赞成我的。”陆颢之嘴上坚定,却也怕一时间将她吓坏,便放开了她,道:“姐姐自可慢慢思量,我便先不打扰了。” 予墨送他离开,心中却有暖流。 姚念已经有六个月身孕,对于处决犯人的事,王府中自然是无人敢提的。 但却有另一条消息,萧烨为难着还是告诉了她。 “魏大哥来京城了?他还要见我?” “是见我们二人。”萧烨纠正她,“他说有事要说,但我想,你如今月份大了,还是别出去的罢?” 这理由听上去是有道理,但是她又不傻,很快转过弯来,“我不方便出府,你请他来家中做客不就好了么?” 萧烨脸黑了一刻,还是佯装恍然大悟,“瞧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是念念聪明些!” …… 魏二公子收到邀约,便只身来康王府赴宴,见到神清气慡的康王和已经挺着大肚子的王妃,并没有吃惊,毕竟康王妃有孕的事情又不是秘密。 萧烨向他笑着打招呼,“魏兄,别来无恙啊。” 在魏仲平看来,这招呼声似乎都带了炫耀的意味。又是他也就打算开门见山了,于是还没坐下,他便道:“我这次见你们是想通知王妃,我们在京城的生意,今后还请你全权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下关于番外的事情: 因为我一直想写予墨的番外,但一直很纠结到底是 予墨X状元还是 予墨X三皇子。 纠结了好久,犹豫作者就是一个丧病的人,喜欢各种带感的暗黑脑dòng,所以打算在番外让予墨跟那个丧心病狂的反社会人格萧佑桀组cp了。 但是考虑到大家的三观不要太被冲击到,所以正文的剧情请大家默认为予墨经过一番思考后,选择当状元夫人。 至于这个三观极其不正、丧心病狂的番外,也不会让大家购买啦,会放到专栏里的《一筐番外》里,希望看了的大家轻拍就好。 第92章 萧璋 听到魏仲平直截了当的说要退出京城的生意, 姚念睁大眼睛瞪着他问道:“为什么啊?” 魏仲平神色平常,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姚念这下直接挺着肚子拍案而起, 怒目而视他,“魏仲平你什么意思?没什么要紧事你这时候说不gān就不gān, 你故意拆我台是不是?” 萧烨见状也赶忙起身,护着她道:“别生气,别生气,当心动了胎气。” 姚念翻了个白眼,这孩子要是连这点小波动都受不得,那她不如gān脆别生了! 魏仲平顿时发觉不好,今日这乃是鸿门宴吧? 他无奈道:“其实这也不是我故意拆台, 而是菩媞……” 姚念打开萧烨帮她顺气的手,问道:“菩媞?她怎么了?” 魏仲平面露尴尬之色,“她有事, 身不由己,不能留在京城, 所以这生意上的事也不能帮忙了。” 萧烨虽然不愿意掺和这事, 但向来也听听姚念和予墨常常称赞这位魏家的菩媞姑娘有多靠谱能gān, 此时也好奇问道:“好好的,这是为什么?” “呃,也不是……”魏仲平本来还想说不是什么大事, 但想到刚刚已经引燃了姚念的怒火,他还是再斟酌一下语句吧。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她要回扬州嫁人。” 如此一说, 对面的两个人就更加惊讶了。 “这么突然嫁人?嫁给谁?” 魏仲平惭愧的低下了头。 姚念皱眉,萧烨也不解,两个人面面相觑了许久,才同时问道:“你?!” 魏仲平却是语气平常的问道:“又不曾找你们讨过礼金,脸色这么难看做什么?这饭到底还吃不吃了?” “吃、吃,传菜!”萧烨觉得此事是他们魏家的家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姚念手一叉腰,问道:“吃什么吃啊?你?娶菩媞?不把话说清楚,今日别想走!” 魏仲平骄傲的昂起了头,“怎么,我配不上她?” 萧烨则在一旁和稀泥,“自然不是,自然不是,恭喜魏兄,恭喜恭喜!来来来,我们还是边吃边说如何?念念,你最爱吃的清炒河虾来了……” 姚念这才暂且缓缓在萧烨的搀扶下坐在了桌边,三个人开始边吃边谈。 姚念和萧烨这才知道这事其中的原委。 这一两年来魏仲平把持着魏家的生意,收获不小。魏家老爷自然放心愿意将生意的事全权jiāo给他,自己告老颐养天年。 然而魏老爷同夫人还是觉得这儿子虽然成器,却还缺点什么。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前的大儿子便已经一个没看住自己寻了位青楼中的红颜知己,这二儿子还是走正道的好。 于是魏夫人也抓紧操心着儿子的终身大事,他时常天南海北的跑,不尝在扬州待着?那也简单,母亲提前知晓了他的行程,他每到一处客栈,最先找上来的不是店小二,而是在那里等候的媒婆。 …… 这可真是让人头疼的母爱了。 魏仲平也算是个孝顺儿子了,忍耐了大半年都没有反抗,只是每回恰好菩媞跟在他身边时,他便有了个帮手可以帮自己搪塞过去,屡屡奏效。 终于,到了今年年底回家时,这伎俩终于被魏夫人识破。魏夫人可是江南巨贾的当家主母,怎么可能没点手段,于是使了一招顺水推舟。 魏家年底的宴会上,不仅有阖族上下的百来号亲戚参加,还有一年来照顾魏家生意的主顾、生意上往来的伙伴。 就在家宴之上,魏夫人假意欣慰,将一脸无知的菩媞推到了众人目光的中心,再说些推波助澜的话。 “平儿,听说你与咱家菩媞姑娘可是两心相悦?既然这样,怎么不早说,白白让你娘我还时时给你安排着?你们打算何时办婚事啊?”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菩媞顿时不知所措的望向他。 魏夫人本是想让儿子感受一下骑虎难下,了解一下自己欺瞒母亲是错误的。 谁会想到这个向来薄情寡义的混蛋儿子,此时却心生怜悯起来,不忍菩媞在百十来号有头有脸的人面前出丑,便道:“年后吧。” …… 姚念听得瞠目结舌,最后摇头叹道:“所以这是一个母子之间勾心斗角,害了无辜的旁人的故事!” 魏仲平神色如常的为自己夹菜,只是耳尖有些红,“什么叫害了无辜旁人?她能成为魏家的少夫人,自然是利大于弊。” 姚念继续吃惊,“什么?你还真为了跟你娘怄气,就娶她啊?” 魏仲平冷冷瞥她一眼,这话说的,我不娶她,难道娶你吗? “那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姚念又问。 “什么怎么办?就,就这样么。”魏仲平饮了一口汤,淡淡道。 萧烨幽幽道:“我看魏兄不是打算救菩媞姑娘于水火,是自己早有计划吧。” “可是菩媞她自己可愿意?” “她当然愿意。” “你怎么知道……” “我了解她。” …… 魏仲平也搞不太明白,明明上次他们见面还是一副合作愉快的的模样,如今是自己心态变了?或许是姚念如今已经是人生赢家,不再需要自己的帮助了?总之,两个人竟然时时变得不对付起来。 “不管怎么样,我同念念还是先恭喜魏兄了。虽然我们恐怕不能赶去扬州喝喜酒,但红包还是会给的。”萧烨笑道。 魏仲平笑道:“王爷客气,下回再来京城,再请你们。” “……”姚念还是觉得此事不对,“就算菩提姑娘成了魏家少夫人,也不一定要在扬州当望夫石吧?你们魏家这么多生意,菩媞是个人才,总不能埋没了。” 魏仲平道:“这件事,还是婚后问她的意见罢,若她想回京,我自然也不会阻拦。” 行吧,她就算想多说几句,一想自己也没办法将手伸到魏家去,也只能问到这了。 魏仲平完成了自己告知的任务,吃过一顿饭便告辞。 萧烨行礼道:“念念如今怀有身孕,难免喜怒无常些,方才若有冒犯之处,小王先替她向魏兄赔罪了。” 魏仲平笑笑,“无妨,告辞。” 待他走后,姚念皱眉,对着萧烨又开始喜怒无常起来。 “你说,我哪里有喜怒无常?” “没有没有,我只是与魏兄客气一下而已。” “真的吗?” “那还有假?” “那好吧,我今日都走累了……” “再走两步,便回去睡了。” “不行,抱我!” “可我快抱不动了,我叫两个人来抬你如何?” “你敢抱不动!” 他是不敢,于是便乖乖的弯下腰来,让她抱紧了自己的肩颈,然后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走回去的路上,当然是能遇到不少的下人。不过他们早也习以为常了,这不就是王爷每日的饭后锻炼吗? 回到了斐然居,将姚念轻轻的放下来也非常考验臂力。好不容易放下了她,轻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他便转身去继续gān活。 予墨如今不在了,倒个热水,帮她梳头发这样的小事就都成了他的。 他这个王爷,如今恐怕是京城中最为多才多艺的一个了吧? 端来了铜盆,他先帮她脱衣,然后梳洗。 她都侧卧下许久了,萧烨才自己收拾好自己,上了榻来。 如今不管他凑得多近,和她之间一直隔着一个蜷缩在她腹中的小婴儿,他叹了口气,竟有些怀念起从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姚念此时身心都受着肚子里这块肉的影响,敏感过于从前十倍不止。只听他叹了口气,她就皱眉问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累了?嫌我烦了?” “哪有?”他将手搭在她的腹部,感受着那里另一个生命的心跳,“念念想没想过这个小东西出世之后的打算?” 姚念笑道:“当然是好好养他啦!难道还能扔了不成吗?” “……”萧烨修改了自己的问题,“我是说,出了养他之外,我们还有什么打算?” “打算?”姚念仔细想想,他们两个人如今算是过得安逸,两个正经的富贵闲人,穷得只剩钱了,“我有点懒得理生意上的事情,要不让梅姑娘也接手我那份吧?” “可以让她替你看着,不过还是你的。” 姚念点点头,“然后……我也没什么明确的打算,你呢?” “我么……我倒是还惦记着永嘉郡那处有世外桃源般风景的别墅呢。若是念念不嫌弃,不如待你调养好了身子,我们便将孩子托付给rǔ母,去住上一阵?” 姚念气得甩开他的手,“我就知道,你就是惫懒,不想照顾你儿子!” 萧烨却是好言好语的相劝:“嘿,我是想躲懒,可还是拉着你一起呢!你就说想不想去嘛?” “嗯……”她想了想,上次一同出游,还是出了意外,走到了淮yīn便一拍两散。她闷在王府里都要整整一年了,出去逛逛也好。 萧烨笑眯眯的探过头去亲吻了她的唇,然后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念念,我真等不及这小东西出世了……” 这可怜的小东西,还在母亲的肚子里,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爹稍稍嫌弃了一下。 姚念红了脸庞,亦低声道:“我也是……” 七月,天气不凉不热之时,镇国康王妃到了产期,顺利诞下了一名男婴。 康王为他的头生子取名为璋,立刻上报宗正,册此子为世子。 小世子生性活泼好动,履行着一年前的誓言,他接下来可是没少与这小家伙铲斗。 到了来年chūn暖花开的时节,康王爷终于一甩袖子,当了甩手掌柜,将世子托付给了他郡主姑姑和奶娘。 他自己么,则携妻子登船,到那山水秀丽,风景宜人之处玩耍散心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萧璋小世子真的很嚣张!看把你爹累的! ------------------------------------ 最后一章啦,推介一下自己的预收文好了: 《chūn和景明》 作者:水星菇 超不正经文案: 景驰遇见明娪的第一日:嘁,一个女子带着个昆仑奴,成何体统? 景驰遇见明娪的第二日:哦哦哦,她便是那个拒婚皇子后奉旨云游的女官么?难怪如此离经叛道了。 景驰遇见明娪的第三日:哦豁,她懂得还挺多的,她画画也好看,不知画出我来时何模样。 景驰遇见明娪的一个月后:咳咳,明姑娘,既然你我顺路,不如结伴回京城吧! 二人回京后一个月,景太尉亲自登门拜访昔日同年明少卿家中,言辞恳切:哎呀,算我求你,快答应了这门婚事吧! 这是一个老天爷想让景驰续写一本《和女官谈恋爱——从入门到放弃》,但他偏要改一改结局的故事。 超正经文案: 被风雪闭塞了道路的偏僻小镇困住了不少客人。 有韬光养晦的太尉公子, 声名在外的公主伴读女官, 横冲直撞的昆仑奴, 深冬跑镖的镖师, 身怀绝技的匠人…… 直到武将的到来,一场事关朝廷社稷安危的yīn谋竟先行在这小镇的客舍中提前上演。 待到明娪与景驰携手拨开云雾,逃离鹰爪,他们便要趁着这大好chūn日,欣(被)然(迫)结伴同行,踏上归家之路。 阅读指南: 1.女主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2.男主虽然被作者在文案里写得像个大傻子,但其实他是又jīng又俊的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