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王牌编剧 作者:寻香踪 文案:袁渊曾经写了个剧本,那个剧本成就了顾予任,更成就了渣前男友,唯一被坑得渣子都不剩的只有他自己。 顾予任也是刚刚才知道,让他获得影帝的那个剧本,是出自袁渊之手,而剧本署名的却是别人。也是因为这个剧本,袁渊被人封杀多年。 不知道还好,知道还装不知道,那还是人吗!顾予任一捋袖子,他的师兄,他来宠!谁也别想欺负! 怀才不遇小编剧跟着二货影帝师弟一起打BOSS升级,一步步走向王牌编剧之路。 新文尝试娱乐圈,一贯温馨慢热,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收藏一个,打滚求留言,么么哒 内容标签: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袁渊,顾予任 ┃ 配角: ┃ 其它:寻香踪,日更,娱乐圈,编剧 第一章 仇人相见 "故事我已经听你说过了,有点意思,不愧是梁老师推荐。这样吧,剧本先放我这里,我拿回公司和大家研讨一下,如果项目可行,我会立马跟你签合同。"坐在袁渊对面的胖男人用肥壮的手指头漫不经心地翻着厚厚的剧本,他的眼睛虽然盯着剧本,却根本没有看进去上面的任何一个字。 袁渊点了一下头:"那就谢谢柯先生了。我想知道大概多久能够有结果?" 柯正良抬起肿眼皮,用白多黑少的小眼睛看着袁渊,笑了一下:"快则一个礼拜,慢则两星期,回去等消息吧。" 袁渊听着这话,又有点不放心了,这句回去等消息,他听过无数回了,而往往都是没有好消息的,没有好消息还好,更糟糕的是有坏消息,这些年他被剽窃抄袭得已成惊弓之鸟了。对方手上的剧本是他着一年多的心血,虽然已经进行过版权登记,但是真被抄袭了,国内的版权维权官司也是相当难打的,费时费力费钱不说,通常都没有结果,他再也不想打维权官司。因为常被抄袭,他投稿也谨慎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四处撒网,这次的制片人柯正良是他的朋友梁硕实介绍的,希望会比较靠谱,不会再出什么娄子。袁渊依依不舍地看着对方手里的稿子:"那我静候柯先生佳音。" 柯正良将厚厚的稿子塞进他的手提包里,然后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咱们回头联系。" "请便。"袁渊见柯正良离开,伸手招来服务员买单,对方送上账单,两杯咖啡,一份点心,一共花了四百二十块,袁渊有些肉疼,这都差不多够他一个月吃饭的花费了。他安慰自己,没关系,要是剧本卖出去了,这点就算前期投资了。希望真能卖出去才好。 袁渊买完单,柯正良还没出来,估计刚才就是道别了,便起身去上厕所。袁渊第一次上这家咖啡厅,不熟悉环境,但并没能第一时间找到厕所,而是走到了里端的雅座。里边的环境比外面的更为高档优雅,袁渊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赶紧收住脚退回去,准备转身的时候,眼睛余光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刚才对自己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的柯正良正弯着腰,堆着谄媚的笑容,朝一个人递去一叠稿子。袁渊站住了,看向柯正良对面的人,然后脸色猛地一变,大踏步走上前,劈手就将对方还没拿稳的稿子夺了回去。 那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柯正良扭头看清是袁渊,不高兴地说:"袁先生,你这是gān什么?" 袁渊低头检查手里的稿子,正是自己的剧本《潜龙》,他将剧本卷起来,抓在手里,尽量平静地说:"抱歉,柯先生,我改主意了,我的剧本不卖给你了。" "这是怎么回事?袁渊,剧本是你的吗?"不等袁渊发话,接稿子的那个人就发话了,他睁大漂亮的桃花眼,脸上露出天真的神色,仿佛完全不知情似的。这个男人很年轻,长了一张让女人看了都自愧弗如的jīng致脸庞,却又不带女气,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跟袁渊有着颇深渊源的故人王瑞泽。 柯正良气极,他还从没碰到过这种事:"袁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渊对王瑞泽的故作天真视若无睹,他垂下眼帘:"没什么意思,就是我不跟你合作了。"他没想到,会是王瑞泽叫人来要自己的剧本。 王瑞泽貌似无所谓地摆摆手,一手托着腮:"算了,柯先生,人家不卖咱也不qiáng求,你那么大的公司,还怕找不到好剧本?有些人总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不能一飞冲天,那也要一鸣惊人,无奈都是丫鬟的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令人唏嘘。机会摆在面前还挑三拣四,活该一辈子住地下室!"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 袁渊气得咬紧牙关,眼睛都要喷出火来:"王瑞泽,这世上谁都可以嘲笑我,唯独你没有资格!少在那惺惺作态,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下作的人,居然叫人来骗我的剧本!你令我作呕!" 柯正良不高兴地皱起眉头:"袁渊,我什么时候骗你的剧本了,分明是你自己要塞给我的。" 袁渊懒得跟柯正良去求证事情的真相:"柯先生,我不知道你要和王瑞泽合作,如果你早说了,我们就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我的剧本不会卖给他。" 柯正良嘴角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袁渊,王总买你的本子,那是瞧得起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去看看,有多少人求着要卖剧本给他!" 袁渊面无表情地说:"那么王瑞泽,我是不是该给你烧高香,感谢你终于不再抄我的剧本,改成花钱买了?可是没用,我的剧本就算是放着烂掉,一辈子拍不出来,也不会交给你来玷污我的心血。"说完转身就走。 柯正良还想说什么,王瑞泽摆摆手:"算了,那就让他自己留着慢慢欣赏吧。袁渊,希望能早日看到你的作品出现在大荧幕上。"说完摊了一下手,做出一个大度的笑容。 柯正良气恼地用手指点着袁渊的背影:"你小子这么狂,他妈的这辈子都甭想卖出剧本了!"王瑞泽说:"好了,柯先生,坐下来一起喝杯咖啡吧,随他去。咱们这次不能合作,还有下次的机会嘛。" 柯正良脸上恼怒的神色消失了,堆满笑容,看看坐在他对面的客人,非常识时务地说:"谢谢王总,给您惹麻烦了,实在对不住,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还有事要先走一步,咱们下次再合作。" 王瑞泽也没有坚持:"行,那就期待下次的合作。" 等到柯正良走了,一直坐在王瑞泽对面看戏的墨镜男人终于出声了:"刚才那人是王师兄的熟人?" 王瑞泽笑了一下:"不瞒你说,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才华横溢,我们学校的话剧《青春作伴》就是出自他的手,你应该听说过吧?" 镜片后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讶异:"是吗?那可是个很有名的话剧,我的同学还都排练过,当时我在拍戏,就没参与。那个剧本我看了,实在很叫人惊叹。" 王瑞泽十指交叉,身体往沙发背上略略一靠,脸上露出惋惜的笑容:"是啊。当时我们系里的老师全都最看好他,没想到毕业之后,却泯然众人,这么多年还是没混出什么来,真替他可惜呀。" "舞台剧和影视剧本还是有差别的,把握不到度的可能很大。我看他似乎对师兄你很有成见,你们有过节?"男人怀着好奇问。 王瑞泽笑着摇了一下头:"也怪我多事。我一向很佩服他的才华,见他一直都籍籍无名,便想拉他一把,介绍他去帮别的编剧写剧本,说白了,就是代笔、枪手,干我们这行的几乎都是这样,新人刚出来,没有经验和人脉是很难出头的,很多都是从枪手做起的,等积累够了经验和人脉,自己的剧本投稿就有门路了,这是很多编剧的成名之路。结果他一口回绝了,以后就不跟我联系,大概是觉得我侮rǔ了他的才华,没能给他找更好的路子吧。可是成功这条路谁不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呢,我也没有帮他的义务,愿意拉他一把,也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说是吧?没想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那他也未免太不知好歹,好心当成驴肝肺。"墨镜男人耸了一下肩。 王瑞泽笑笑:"我真是替他可惜,当初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可能也就是心理落差的缘故吧,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们是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呵呵。" 墨镜男人摇了一下头:"这未免太夸张了点,笑到最后的,才是最甜的。师兄你这样的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王瑞泽嘿嘿干笑了两声:"惭愧,惭愧!予任,你的伤应该都好得差不多了吧,有没有工作安排?" 这个戴墨镜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少年成名的影帝顾予任,数月前遭遇车祸导致多处受伤,目前正在康复调养中:"暂时没安排工作。我还没毕业就出来拍戏,拍了六七年了,从来没休息过,反倒是受了伤才清闲下来,索性好好休息一下。"顾予任哂笑了一下,他刚出车祸的时候,到处都在传他要瘫痪截肢了,正在拍和将要拍的电影也赶紧换了人,最初的探病热潮过后,病房里门可罗雀,顾予任遭遇成名之后最大的低谷,一夕之间从炙手可热变成无人问津,深切体会到了世态炎凉。没想到他没瘫也没缺胳膊少腿,居然完美无缺地满血复活了,出院之后,媒体又争先恐后地报道起来,各路影视公司制片人又蜂拥而至,这不,王瑞泽也找他来了。 "休息是应该的,不过也该慢慢调整状态了,先接点简单的剧本吧,我这里有个青春电影,缺一个男主角,你有没有兴趣?"王瑞泽说。 顾予任抬了下眉:"师兄自己写的剧本吗?" 王瑞泽笑笑说:"买了畅销书《青春不死》改编的,我觉得还挺不错。要不你看看剧本再说?" 这两年青春片泛滥成灾,不过也是最捞钱的电影,顾予任想起网上总结的青春片特点:不死人不堕胎不出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青春片。"行,我先看看剧本。"顾予任少年成名,出演的第一部电影《微光》便获得了金马影帝,而这部电影的编剧正是王瑞泽,顾予任对王瑞泽怀了一份感激,不过就算是这样,他现在也不会为了还人情债而接拍一些他自己不喜欢的戏,哪怕是王瑞泽的戏。 ****** 袁渊大踏步出了咖啡厅,一秒钟都不想多待。十一点,八月的艳阳刺目炽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跟咖啡厅里的气氛一样令人窒息。他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下见到王瑞泽。这几年他跟王瑞泽的工作室打了两次侵权官司,但也从未和他碰过面,不知道是王瑞泽心虚,还是不屑跟自己这无名之辈打交道。 袁渊郁愤难平,漫无目的地在烈日下疾步行走,白亮的光芒照得眼前直冒黑色的圆点,他浑然不觉难受,脑海里一片混沌,眼前不断浮现着王瑞泽高高在上的鄙夷神色,他捏紧拳头,手心几乎要被指甲掐出血来。 要说起袁渊和王瑞泽的恩怨,远不止王瑞泽抄袭他的剧本这么简单。他们曾是戏剧学院编剧专业的同班同学,还是一对恋人,后来却分道扬镳。别人做不成恋人,还能做朋友,袁渊曾希望他们能够"从此萧郎是路人",然而王瑞泽不断地挖坑埋他,时至今日,他们已经成了势如水火的仇人。当初会看上那副皮囊,袁渊觉得自己还真是够眼瞎的,现在遭遇的一切,全都是眼瞎付出的代价。 第二章 旧恩怨 袁渊直走得两眼发黑,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实在没有心情接电话,但他的性格不容许他对别人置之不理,便拿出手机,是梁硕实打来的。他接通,还没说话,梁硕实已经出声了:"老袁,刚才柯正良给我打电话,说你不愿意卖剧本给他,到底怎么回事,给的价格太低了吗?" 袁渊有气无力道:"不是他买,是王瑞泽。" "我操,怎么是他!那你把剧本拿回来了吗?"一向涵养颇好的梁硕实忍不住爆粗口了,他是袁渊的校友兼老乡,比袁渊高了两届,学的是表演专业,是人艺的话剧演员,也是他在北京最好的朋友。袁渊和王瑞泽的恩怨,梁硕实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当然,不包括他们曾是恋人这件事。 "拿回来了。" "那就好,没想到这柯正良居然是王瑞泽的人,没帮上你的忙,实在抱歉。"梁硕实说。 "没关系,我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对于这点,他有些不太确定,他不知道柯正良会不会把自己跟他说的故事梗概告诉王瑞泽,这人是个惯抄,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糅合别人的故事,想到这里,袁渊心里就有些不安。 梁硕实换了个话题:"昨天跟你说的聚会你会过来吧,顺便帮我看看新剧本。"梁硕实的剧团最近打算排一个新话剧,大家正在集思广益筹备剧本,袁渊以前上学的时候写过一个非常经典的话剧《青春作伴》,如今戏剧学院的师弟师妹们每年还会排演,他在戏剧学院还是小有名气的。 袁渊伸手摸了一下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头顶,只觉得眼晕耳鸣:"我不去了,你把剧本发我邮箱里吧,我看了后给你提一下参考意见。" 梁硕实说:"那不行,你必须过来,写剧本的不止我一人,还有其他的人,我们一起讨论一下,你来帮我们参考一下,出点主意。"他知道袁渊必定要找借口推脱的,所以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袁渊叹了一口气:"我看看再说吧。" 梁硕实不由分说:"别,一定要来!老袁,你得出来接触一下社会,再这样下去,你就要跟社会脱节了,闭门造车是写不出好剧本来的。什么都不要说了,一定要来,你不来,我就跟你翻脸!" 袁渊知道他是真关心自己,再这么下去,也许真会被社会淘汰了:"好吧,我来,可能会晚一点。"他挂了电话,将手挡在眼前,想起刚才遇到的王瑞泽,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当初那个剧本没有卖断,他又会经历着怎样的人生呢?可惜一切没有假设。有时候,袁渊安慰自己,换个角度来看,这所有的艰难困苦,都是人生的阅历、生命的考验,全都是财富。只是这王瑞泽简直就像一个阴魂,在他的生活中老是挥散不去,袁渊想起他,简直是一口老血郁积在胸口,喷不出去,驱散不开,实在令人郁愤。 大三那年,袁渊罹患肾衰竭多年的父亲到了不得不换肾的地步,恰好有了□□,缺的就是钱,换肾手术需要二十万左右。由于父亲的前期治疗已经掏空了家底,且负债无数,这笔手术费对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 袁渊当时手头有一个精心琢磨了很久的电影剧本《微光》待出手,是一个很不错的故事,但他是个新人,卖过剧本的编剧都知道,第一个剧本最难卖,而且价格也压得很低。当时一个影视公司跟他谈价格,只肯出五万块钱。如果不是那么急需用钱,袁渊不会计较剧本的价格,对一个编剧来说,只要第一个剧本卖出去了,并且能够拍出来,那么以后的身价便会直线上涨。但是袁渊需要钱,他希望能卖个好价钱,但是对方却不肯再让步。 这时王瑞泽带来一个消息,说一家大影视公司愿意出二十万买断袁渊的剧本,只是连署名权都要出让。袁渊内心十分痛苦,自己的心血变成别人的东西,任谁都不愿意割舍,对一个编剧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出让这个署名权的,这是最终的底线。但是他实在太需要钱了,对方给的价格太诱人,这二十万就是全家的救命稻草,如果放弃,那就是放弃父亲的生机。袁渊挣扎万分,最后还是同意买断,让父亲能做手术。剧本可以再写,父亲只有一个,相信谁都会跟他一样选择的。 等父亲手术结束回到学校,袁渊发现王瑞泽跟自己疏离起来,他以为是自己忙于照顾父亲冷落了他,便打算好好陪陪他,却撞见王瑞泽跟一辆限量版迈巴赫的主人接吻,袁渊怒不可遏,冲上去狠狠揍了对方一拳。王瑞泽跟袁渊提分手,人往高处走,袁渊没有挽留。王瑞泽很快搬离了宿舍,而且也不怎么来学校上课,两人从此陌路。他也听说,那辆迈巴赫的主人,就是买他剧本那家影视公司的老板。 等到电影上映的时候,袁渊发现编剧一栏赫然列着王瑞泽的名字,后面还缀着一个资深老编剧的名字。袁渊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看完电影,发现剧本的内容更改得并不多,这些更改的地方,不知道是出于老编剧之手,还是王瑞泽之手。袁渊这时才意识到王瑞泽的用心,他对自己这个剧本再熟悉不过,恐怕是早就觊觎自己的剧本了。但是卖都卖了,还去计较谁是编剧,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微光》是一部文艺片,说的是一名高中生意外落水时被好友所救,好友不幸溺亡,高中生心怀愧疚,在向好友的失明寡母坦白和隐瞒之间挣扎着照顾好友盲母的故事。导演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电影很还原剧本,情节张弛有度,感情朴素动人,表演自然流畅,演员除了男主角顾予任,都是有头有脸的明星戏骨,顾予任虽然是个新人,但是表现得非常出色,将主角的愧疚和纠结表演得淋漓尽致,与一众老戏骨对戏也丝毫不显怯场,是个天生会演戏的人。这部电影的口碑非常不错,连一向苛刻的豆瓣影评都给了8.3分,这对国产片来说,是很难得的高分了。 《微光》上映的时候,正值国产电影保护月,没有海外引进片来分账票房,同期又没有更优秀的影片,加上宣传和发行给力,排片很占优势,所以这部文艺片取得了近三亿的票房,刷新了当时国内文艺片的票房纪录,是少见的叫座又叫好的国产电影。这部电影在台湾金马奖上成了最大的赢家,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等大奖收归囊中,还获得了最佳原著剧本提名。又在柏林电影节上获得了最佳编剧和最佳男主角提名。 袁渊悔得肠子都青了,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父亲的手术很顺利,没有出现太明显的排异现象。 这部电影成就了王瑞泽,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编剧,就能获两项最佳编剧提名,前途不可限量。这之后不久,他成立了工作室,从事影视编制工作。他先编制了两部电影,然而电影又雷又烂,大失水准,票房都扑到姥姥家了。王瑞泽是个聪明人,他很快调整了发展方向,转向电视行业,以改编畅销书和翻拍经典剧为主,渐渐积累名声,对电影涉猎很少,后来只拍过两部电影,虽然及不上《微光》,但也可圈可点,渐渐在业内得到了认可。 毕业之后,袁渊一边工作,一边兢兢业业地写着剧本,像所有的新人一样,一切从零开始,然而他的成功之路比别的新人更加坎坷。他投出的稿子不是石沉大海,就是在签约的最后关头被人拒绝。最令他气愤的是,王瑞泽后来拍的两部口碑尚可的电影,每个故事都化用了他曾经投稿的剧本,要么抄袭故事大纲,把背景从现代改到古代,要么截用故事中的经典片段,与其他的杂糅在一起。 袁渊气愤难平,将王瑞泽工作室告上法庭,但是均以证据不足而败诉。袁渊试图通过网络媒体来揭穿王瑞泽的真面目,然而"王瑞泽抄袭"的话题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微博热搜榜上,袁渊势单力薄,名不见经传,永远也斗不过有着庞大公关团队的王瑞泽,只有少数正义的网友在微弱地呐喊,却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 咖啡厅里,王瑞泽对面的顾予任已经换成了柯正良。柯正良看着将自己叫回来的王瑞泽,自打折回来之后,对方一句话都没说,柯正良感受到了沉寂中的压力。虽然室内开着十足的冷气,他还是用纸巾擦着他肥厚颈脖上的汗,纸巾被汗洇透破掉,粘在他的脖子上,他用小眼睛偷瞄着面色阴晴不定的王瑞泽,心里打着鼓,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王瑞泽的脸色比空调里喷出的冷雾都要寒冷,用手指捏着汤匙,一下又一下地搅拌着早已凉透的咖啡,过了许久,才抬起眼帘,瞥了一眼柯正良:"柯老板,今天这事你办得不地道啊,你明明可以拿了稿子回去找我,为什么偏要趁袁渊还在的时候来找我?" 柯正良的汗冒得更像泉水了,他是个小制作公司的老板,跟王瑞泽这样名声在外的公司没法比,自己没有资金,每制作一部影视剧都要求爹爹告奶奶去拉投资,或者跟大公司合作,这次是王瑞泽主动找到他,让他想办法去要袁渊的剧本。虽然王瑞泽对他说过,不要跟袁渊提起他的公司,但是柯正良哪里知道袁渊对王瑞泽是这种态度,一般人稿子被大公司看中,难道不该去烧高香吗? 柯正良的魄力与眼光都不够,否则一个真正优秀的制片人,在听过故事之后,就会定夺下来这故事值不值得拍,看过剧本,就能够拍板签还是不签。如果他当场和袁渊签了约,袁渊想反悔也是没有办法的,但他这人过于谨慎,不轻易签约,所以就错失了机会。 柯正良不签约的另一个原因是,他是个极其抠门的人,他自己美其名曰是为开源节流,不肯多花一分钱,只听了梗概,没看过剧本,王瑞泽也没说非要不可,怎么能签约呢,否则买了剧本不能用,多亏啊。他刚下车的时候就看见了王瑞泽的车,便知道王瑞泽在这家咖啡厅见客,便打算拿到稿子后直接交给王瑞泽,省得再跑去找人的油费或者去外头吃饭的开销,结果被袁渊撞了个正着。精打细算到如此程度,也是可笑可叹了。 王瑞泽见柯正良不说话,叹了口气,想起来什么,便说:"好吧,这事咱们先不说了。他这个剧本是个什么样的故事,他跟你说过了吧?" 柯正良连忙点头:"说了,说了。" 王瑞泽说:"那好吧,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个怎样的故事。" "好。……" 第三章 初次见面 袁渊坐地铁倒公交回到家中,浑身如汗洗过一样,整个人快要虚脱了。他开大风扇,对准自己狂吹,夏天的平房屋跟蒸笼一样,风扇的风都是热的,袁渊干脆冲了个冷水澡,灌了一肚子冷开水,瘫倒在c黄上,只觉得头痛欲裂。门被敲响了,外面有人声响起来:"袁哥,在吗?给你送点西瓜。" 袁渊听出是隔壁邻居陆宋的声音:"谢谢小陆,不用了,我有点头疼,想睡会儿,你自己吃吧。"刚毕业的时候,袁渊的确是住在地下室里,不过现在已经搬到宋庄的一所平房院子里,离市中心很远,但是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白天可以享受肆意铺洒的阳光,没有霾的夜晚,还能见到几颗零落的星子。袁渊觉得人就像植物,是需要阳光雨露才能健□□长的,那两年的鼠族生活让他感觉太压抑了,他宁愿花更多的时间在路上。而且郊区的环境比地下室安静多了,适合创作,周围跟他住在一起的,都是些有梦想的文艺青年。最最重要的,是房租便宜,他每个月需要往家中寄五千元,给术后的父亲买药,供家里还债,自己过得异常简朴,可以说,毕业至今,他还没有为自己活过。 "袁哥你感冒了?我那有白加黑,我给你拿两片过来。"陆宋听说他感冒了,赶紧折身进屋拿药,陆宋是个自由唱作人,一个追求音乐梦想的年轻人,袁渊曾帮他改过歌词,他很感激袁渊。 "不用了。"然而这句拒绝声音太小,已经走开的陆宋没有听到。片刻后,陆宋回来了,他锲而不舍地敲门,袁渊顶着湿毛巾来开了门,陆宋没进门,站在门口说:"袁哥,你这屋里好热,要不去我屋里休息吧,我那儿有空调。" 袁渊摆摆手:"不用了,谢谢,我这有风扇。谢谢你的药。" "你先吃感冒药试试,如果不行,就去医院,需要人陪的话就叫我们,晚点乐然就回来了。"陆宋在酒吧驻唱,白天是不上班的,乐然是他的女友。 "好的,谢谢。"袁渊非常感动,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有这么友善的邻居,是他的福气。吃完药,一觉仿佛睡到另一个世界,直到手机铃声把他从那个世界里拉回来。他摸了半天,终于摸到手机,电话自己挂断了,过了片刻,电话又打了过来,袁渊睁开一条眼缝,接通了电话:"喂?" 梁硕实的声音响了起来:"出发了没有?" 袁渊清醒了点,抹一把脸:"几点了?" "都六点了,就知道你还没出门,赶紧的,八点前赶到聚会地点,地址我已经从微信上发给你了,穿得正式点。" "哦,知道了。"袁渊并没有以生病为借口不去,答应别人的事,就不能反悔。他艰难地爬起来,头痛的症状轻松了许多,只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中午没吃饭,他翻了一下,只找出两个当早餐的法式小面包,胡乱塞进肚子,洗了澡,换衣服的时候想起梁硕实说的穿得正式点,便翻出衬衫西裤来穿上。 傍晚六点多,太阳还没有落下去,西面天空染成了橙红色,异常绚丽,白天的暑气已经散去了,清慡的风吹来,有一点点初秋的味道。袁渊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头顶的天空和云朵,又望望北面青黛的远山,伸了个懒腰,心情好了些,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陆宋坐在窗台上弹吉他:"袁哥,感冒好点了吗?" 袁渊冲他笑了一下:"好多了,谢谢啊。" "要出门?" "嗯,去见个朋友。"袁渊说。 "袁哥,我写了首歌,回头帮我看看歌词呗。"陆宋说。 "行,回来再说。"袁渊出了门,根据梁硕实给的地址到了聚会地点,非常远,一路辗转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聚会在一座私人别墅里,本以为是个艺术沙龙,没想到是个派对,来的不仅有人艺的话剧演员,还有不少戏剧学院的毕业生,随便扫一眼,就看到了几个常在大小荧幕上出现的身影,大家都盛装出席,衣香鬓影,西装革履,穿着衬衫的袁渊就像个异类。 梁硕实知道袁渊见了场面多半要跑,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他一到,便拉着他的胳膊:"等你老半天了,赶紧过来。" 袁渊低声问:"不是你们剧团聚会吗,怎么这么多人?" 梁硕实说:"团里一个老师退休,他也是我们系里的老师,卢明光老师你应该也是认识的吧?今天正好是他的六十五岁生日,我们师兄弟们帮他庆生,便一起聚聚。" "认识。是卢老师过生日吗?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是空手来的。"袁渊不禁有些窘迫。卢明光是戏剧学院表演系的名师,也是国家一级话剧演员,当年袁渊在学校的时候,卢老师还指点过他写的舞台剧。 "哪能让你破费,老师爱喝茶,我帮你带了盒茶叶,一会儿你拿去给他就好了。"梁硕实知道袁渊家里的情况,所以也不让他破费。袁渊觉得越发窘迫了,深觉自己不该来的。梁硕实拉着他准备进去,被人叫住了:"梁师兄!" 梁硕实和袁渊扭头,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顾予任。顾予任留着短发,露着光洁的额头,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极具辨别性的清澈凤眼,一管笔挺的悬胆鼻,薄薄好看的唇形,这是一张极其出众的脸庞。男人若长了凤眼,眼神一般都很凌厉,如果五官不好,就会连眼睛都显得难看,然而顾予任的五官比例形状恰到好处,与凤眼相得益彰,所以那双眼睛显得格外俊美有神,令人一见便印象深刻,只是也使他显得不那么亲切随和。此刻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带了点笑意,令人看了禁不住怦然心动。 梁硕实笑起来,伸手拍拍顾予任的肩:"你小子居然也来了,刚才卢老师还在念起你呢。听说你的伤已经好了,怎么还坐轮椅?" 顾予任摆摆手:"没什么大碍了,就是懒得走。卢老师呢?"他左腿骨折已经好了,但是走路还不十分利索,需要拄拐,拄拐的形象比坐轮椅难看,所以外出的时候,还是尽量坐轮椅。 梁硕实说:"在里头。对了,袁渊,这个是顾予任,你认识的吧?予任,这是文学系大你两届的师兄,袁渊。" 因为顾予任出演过《微光》的男主角,袁渊看他的感觉就像是看自家的孩子一样,他热情地伸出手:"你好,我是袁渊,是你的忠实米分丝。" 但是顾予任仿佛没有看见袁渊的手,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完全没有跟袁渊握手的意思:"梁师兄,我们进去看望卢老师吧。" 袁渊的手尴尬地停留在空中,梁硕实也替他感到尴尬,没想到顾予任会这么大牌,他顺手抓住了袁渊那只手,笑着说:"走,我们去看卢老师去。" 袁渊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顾予任,他收回手,看着顾予任的助理推着轮椅进了屋子,很多同学围上来,将影帝同学围了个水泄不通。梁硕实领着袁渊跟在后面,很少人注意到他们,袁渊觉得一阵放松,应该没有人留意到刚才那尴尬的一幕。 梁硕实低声对袁渊说:"顾予任那小子少年得志,这两年架子越发大了,越来越耍大牌,以前还好一些,你别放心上,不要因为他坏了心情。" 袁渊的唇抿成了一条线,要说心情不受影响那是假的,他不是个追星的人,但是在他心中,出演过自己剧本的演员自然与其他的演员是不一样的,他把顾予任当成了自己人,结果却发现自己连个普通米分丝的待遇都没有,那份沮丧就别提了。 梁硕实说:"卢老师在那呢!"卢明光正被一群学生围绕着,不知道谁说了什么,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卢明光是个令人尊敬的人,不管是作为老师还是演员,他都无懈可击,在戏剧学院任职四十多年,桃李满天下。他为人极为低调,今年适逢他退休,一众学生便借他生日的机会聚一聚,准备给他写一出话剧作纪念,很多表演系的毕业生得到消息都赶过来了,这其实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交际机会,你看,连一向都不露面的顾予任都来了不是。 梁硕实领着袁渊走到卢明光的小圈子边:"卢老师,您看看,这个学生您还记得不?" 袁渊朝卢明光鞠了一躬:"卢老师,生日快乐!这是我给您的礼物。"说着递上梁硕实塞给他的茶叶盒。 "来就算了,还带什么礼物。"卢明光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仔细看着袁渊,用手指着他说,"你不是表演系的,是文学系的袁渊对吧?" 袁渊又高兴又惭愧:"卢老师,难为您还记得我。" 卢明光满脸都是欣慰的笑容:"记得,怎么不记得。学生年年都还在排练你的《青春作伴》,非常不错。怎么样,这些年还在写剧本吧,都写了什么新剧啊?" 袁渊更加无地自容了:"写得不多,主要是忙工作。"袁渊的同学毕业之后,很多都在坚持他们的金牌编剧梦,专职写剧本,哪怕是刚开始一无所有,也要一往无前,因为现在的编剧市场好了,给了编剧很大的生存空间和机遇,梦想看起来并不遥远。如果袁渊没有家累,他也会是其中的一员,哪怕是睡桥洞子,喝自来水吃泡面,也都是无所谓的,为梦想吃苦并不算什么。但是他没有任性的权力,首先得解决生存问题,毕业后他找了一份策划工作,现在在一家品牌策划公司从事企业形象策划,兼职写剧本。就算是兼职,他的产出也不比专职的少,毕竟,编剧才是他的真正爱好和梦想,遗憾的是,至今都不见成效。 卢明光抬起眼睛,仔细地看着这个学生,眼中的期许不亚于当年在学校的时候:"要不忘初心!老师期待再看到你的舞台剧。" 袁渊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谢谢老师教诲。" 正说着,人们簇拥着顾予任过来了,袁渊赶紧退到一边去。顾予任坐在轮椅上:"卢老师,生日快乐!" 卢明光看见顾予任,脸上的笑容大了起来:"这不是顾予任吗,你也来了。怎么,伤还没好?" 顾予任赶紧扶着轮椅站了起来:"已经好很多了,老师。就是走路还不太利索。"他的助理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 卢明光说:"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开车和拍戏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否则受影响的不仅是你们自己的身体,还有工作。干演员这行,因为身体原因耽搁一天,剧组就要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我们得上点心。" 顾予任乖乖点头:"老师教诲得对,以后我会多加小心的。一杰,将盒子拿过来。卢老师,这是我给您送的生日礼物,紫砂茶壶。"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太破费了,这种风气可不大好,以后可不要再这么破费了。"嘴上这么说,卢明光还是很高兴的,学生们都知道投其所好,作为老师,岂有不自豪的。 梁硕实见那对师徒聊得热络,便对袁渊说:"你还没吃晚饭吧,这边有自助餐,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晚点一起讨论剧本。"袁渊点点头,和梁硕实走开了。正在跟卢明光说话的顾予任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袁渊离开的方向。 自助餐非常丰盛,在场的人虽然多,但是大部分食物都没有动过,大家都忙着交际去了,吃饭多耽误事。袁渊一整天就吃了两个法式小面包,早已饥肠辘辘,便放开了肚皮猛吃,反正他也不是什么需要顾及形象的名人,主人家肯定也不会计较他这一顿饭的。袁渊第二次去盛扬州炒饭的时候,听见有人用嘲讽的语气说:"如果连肚子都填不饱,那可怜的自尊要来干什么,做遮羞布吗?" 袁渊扭头一看,身旁除了坐在轮椅上的顾予任,就没有别人,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这是什么意思,把自己当要饭的了?想到这里,袁渊手上盛饭的动作迟缓了一些,腰杆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顾先生是在和我说话吗?" 顾予任抬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袁渊端着盘子:"不知道顾先生从哪里看出我连饭都吃不饱。主人家做出食物来,就是给人吃的,比起做面子功夫,我更忠于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我的吃相困扰了顾先生,那么实在抱歉,这并非我本意,如果你不看我,那么就什么都不会看到。"说完端着刚盛了一勺炒饭的盘子走了。袁渊已经可以肯定顾予任是在针对自己了,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 顾予任无声地盯着袁渊的背影,他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清高文人,个个都跟刺猬一样又尖又利,嘴上从来不肯吃亏,难怪一个个都落魄潦倒! 第四章 师兄赏个脸 后面的饭袁渊吃得如鲠在喉,他匆匆扒完盘子里的饭,跟着梁硕实进了书房,和话剧团的人一起研讨剧本。 其余的人则继续他们的交际,联络感情,套近乎拉关系。顾予任走到哪儿都会跟着一群人,虽然他目前正在调养中,但是作为偶像兼实力派的影帝,资源最丰富的就是他,跟他打好关系,碰到剧组需要角色,他张嘴推荐一下,要比自己找过去管用得多。 顾予任似乎也并不排斥大家的热情,对几乎所有人都很友好,让大家都分外惊喜。只是他大病初愈,精力不济,聊了一阵,便找了个借口,躲到院子里去休息了。他拿出火机来点上烟,刚抽上一口,便听见树丛那边传来了一个女声:"没想到会见到袁渊,看样子混得不大好。说实话,真是挺可惜的。当初那么有才的男生,没想到居然是昙花一现,后来就再没听他写过什么剧本。"戏剧学院和普通的大学不一样,每年招生都只有三四百人,很多专业都只有一个班,二三十个人,是真正的精英教教育,再加上各专业之间需要互助合作的很多,所以各专业各年级之间的互动非常多,大家认识的机会也就比较大。袁渊当年是学院风靡一时的大才子,长得又好,连表演系的不少女生都钦慕他。 另一个女声说:"其实我听说,当年顾予任演的《微光》就是他写的,他们班很多同学都看过这个剧本,后来不知道怎么变成王瑞泽的了。" "真的吗?拿金马奖的那个?不应该吧,这么好的剧本被人偷了,他不得闹翻天去?"先头那个女生不太置信地说。 "应该不是偷的,听说当时他家里有困难,估计是把本子给卖了,网上有人爆料过。去年我还看见网上有传,王瑞泽的《石破天惊》和《皆大欢喜》两个电影也是抄袭袁渊的剧本。" "真的假的?没打官司吗?" "网上搜一下,都有对比的。打了官司,都没赢。这种官司有多难打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王瑞泽的后台硬着呢,有影晟在背后给他撑腰。"说到后来,声音都低了。 "……" 两人后面还说了什么,顾予任已经没听见了,他嘴上的烟掉了下来,差点烫伤了自己的大腿。 ****** 十点左右,袁渊和剧团的人讨论完剧本。有人提议换个地方喝酒,继续嗨,袁渊第二天要加班,便要先回去。梁硕实皱眉:"明天星期天,怎么还加班?" 袁渊笑一下:"没办法,客户公司周年庆典,策划是我做的,我得去盯着。" "你们做策划的还管这些?真够麻烦的。我送你回去吧,晚了坐车不方便。"梁硕实掏出车钥匙。 袁渊摆手:"不用了,我出去坐地铁,很方便。" "你家那边不通地铁吧。" "转公交,有直达的,还算方便。你别送了,跟他们去玩吧,平时难得从嫂子那儿请到假。"袁渊跟梁硕实的女朋友涂小茶也很熟,涂小茶是个很会撒娇的女孩,但也很黏人。 梁硕实嘿嘿笑了一声:"那我送你到地铁站吧。" 袁渊没有拒绝,正准备上车,突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梁师兄。"扭头一看,顾予任倚在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旁,"袁师兄要回去了吗?我送一下他吧。" 袁渊以为自己重听了,一时间都没敢相信耳朵。梁硕实看着袁渊,笑着说:"顾师弟要送你,你要不要坐他的豪华保姆车?" 顾予任说:"其实我有点事想找袁师兄说。" 袁渊这次终于可以确信自己没听错了,顾予任在叫自己师兄,他有点警觉地看着顾予任,这唱的是哪一出?之前还在嘲讽自己要饭呢,态度简直是坐过山车一般的变化。袁渊不知道顾予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迟疑着问:"什么事?" 顾予任和颜悦色地说:"是关于工作上的事,袁师兄不给个面子?" 梁硕实笑着推了袁渊一下:"既然顾师弟恳切邀请,那你就去吧,横竖他也不会把你吃了。" 袁渊一想也是,自己并没有得罪过他,他总不至于把自己打一顿,便点了下头:"那就麻烦顾先生了。" 顾予任听见他叫自己顾先生,也没说什么,只是拉开车门,自己扶着门,略有些吃力地爬上车。袁渊站在后面默默看着,也没伸手去扶一把,见他上去了,回头朝梁硕实摆摆手,才上了顾予任的车。他第一次坐这种保姆车,发现里面简直是奢华到了极点,不过他也只是扫视了一眼,便把视线落在了已经落座的顾予任身上。 顾予任靠在舒适的座椅上,手边还放了一支手杖,他抬手,朝袁渊身后比划了一下:"请坐,袁师兄。" 袁渊在顾予任对面坐了下去,一个没提防,整个人都陷下去了,座椅之柔软,叫人意外,他赶紧坐直了身体。顾予任问:"袁师兄住在哪里?" "宋庄。"袁渊面无表情地说。 顾予任问前排开车的助理说:"一杰你知道路吗?" 他的助理刘一杰说:"我可以用导航,没关系。" 袁渊说:"不用送到我家,你将我在随便哪个地铁口放下就好了。"他们现在位于西山别墅区,跟宋庄一个在西一个在东,路途可不近。 顾予任没有接袁渊的话,而是说:"今天对袁师兄有些失礼,还请师兄原谅。" 袁渊抬眼正视着顾予任,原来他还知道自己失礼,看来是故意的,不过既然道歉,那就算了吧:"找我什么事?" 顾予任说:"听说袁师兄手头有个古装电影剧本,不知道卖没卖?" 袁渊有些诧异地看着顾予任:"还没有,你怎么知道的?"他这个稿子除了给梁硕实看过,只向柯正良投过稿。 顾予任不回答他:"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故事,能说来听听吗?我最近在养伤,还不适合拍戏,打算自己做制作人,现在正在找合适的剧本。" 袁渊盯着顾予任,不知道他说这话的真假,他被人坑的次数多了,所以对别人买他剧本的用心都存了两分怀疑,从来没听说顾予任要做制作人,这唱的是哪一出?不过天下的人不会都跟王瑞泽一样无耻吧,便说:"故事暂定名《潜龙》。一名将军功成身退隐居市井,他离开后朝中王公大臣屡遭横祸,死于非命,所有矛头都指向隐居的他,将军被迫走上洗刷罪名的道路,最后发现这幕后主使是一同起于草莽的皇帝。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带点悬疑性。" 顾予任饶有兴趣地说:"背景是汉朝还是明朝?" 袁渊摇摇头:"其实我想写一个范蠡这样远走江湖的故事,故事背景都是架空的。" "听起来故事场面很宏大。"顾予任伸手摸着下巴。 袁渊点头:"对,大制作。投资成本会很高。" "故事结局呢?"顾予任对这个故事的结局很好奇。 袁渊笑笑:"我还没想好。" "杀了皇帝自己做皇帝吧。"顾予任打了个响指。 袁渊笑不做声。 顾予任瞪他:"我现在是老板,你是卖家,你不说点能够打动我的东西,我怎么会掏钱买,赶紧告诉我结局啊。" 袁渊说:"我真没有定下来。"他不觉得顾予任真会投资拍这个电影,所以也没打算认真敷衍他。 顾予任说:"那已经写好的剧本可以给我看看么?" 要是换了平时,有制片人要看他的剧本,袁渊肯定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但是今天经过王瑞泽和柯正良的事,他变得谨慎了很多:"你打算跟谁合作拍电影?"拍一个大型古装电影成本至少在上亿元,顾予任也就是一个电影演员,他算得上人气很高的偶像实力派,但毕竟年轻,作品有限,刚出道那两年拍的多为小成本的文艺片,这两年拍了两部非常卖座的商业片,片酬才涨起来,片酬最高估计也就是七八百万,他为了保证电影质量,一年最多只接两部电影,再加上广告代言,一年撑死了也就是两千万的收入,然而出车祸又休息了快半年,他自己肯定拍不出一个大片来。 顾予任说:"这个暂时没定,如果确定要拍,我会去找投资商和合作人的。" 袁渊瞥一眼顾予任:"如果跟王瑞泽工作室与影晟国际,那就甭谈了。" 顾予任含笑看着袁渊:"为什么?他们都是很有名的影视制作公司。王瑞泽还是我们学校毕业的,早我两届,跟你应该是同学吧。" 袁渊的脸一下子拉长了,大声说:"停车!我要下车。" 开车的刘一杰说:"这在高速路上呢,停哪儿?" 顾予任看着袁渊:"怎么了,不就是随便聊聊天,袁师兄至于发这么大火吗?你跟王瑞泽有仇不成?" 袁渊扭头对前面开车的助理说:"先生,麻烦到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吧,我跟你老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是绝对不会跟他合作的。" 顾予任叫屈:"袁师兄,我哪里又得罪你了?你刚只说不跟王瑞泽和影晟合作,难道现在也不跟我合作了?" 袁渊说:"我觉得你就不像是想拍电影的。" "嘿!我哪里不像要拍电影的了?拍电影的人脸上都写字了?我今儿还非要拍一部电影给你瞧瞧!"顾予任说着就开始捋袖子,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袁渊突然觉得,这顾予任好像被人附身了,这个二了吧唧的人,是他今晚上碰到的那个高冷的影帝么?他叹了口气:"顾先生,你就别开玩笑了,拍电影可不是赌气,一部电影最少也是上千万的投入,那不是一两万块钱。"对他这样的穷人来说,一两万都是笔大数目了,可以供他爸吃上几个月的药了。 顾予任看着袁渊,笑了:"我说袁师兄,你只是个编剧,只管卖你的剧本就好了,你管人家拍不拍得出来呢,赚钱也好,赔钱也罢,都是制片人和投资商该操的心,剧本卖了,你就高枕无忧睡觉去吧。" 袁渊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可不是!我这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的心。你真要买我的剧本?" "那我得先看看剧本才行,再不济,你把故事大纲梗概给我吧。"顾予任说。 不知怎么的,袁渊的心情突然放松下来:"只要不跟王瑞泽和影晟有关,我可以给你完整剧本。" 顾予任说:"当然跟他们没有关系,我正打算成立一个工作室,想演戏就演戏,想拍片就拍片。" 袁渊有些意外,早在顾予任出车祸之前,他的合约就到期了,网上都在传他要加盟兄弟娱乐公司,现在又要自己成立工作室,到底唱哪一出?"你不签经纪公司了?" 顾予任说:"不签了,不如自己当老板来得自在。袁师兄你除了《潜龙》这个剧本,还有其他的剧本吗?" 袁渊说:"有倒是有,不过都是以前的退稿。" 顾予任笑着说:"既然都是退稿,那就都给我看看吧,有合适的,我就买下来。" 袁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顾予任:"你买那么多剧本干嘛?" "呵呵,说不定有一天师兄出名了,这些剧本可是坐地起价,我不用拍,就能赚一笔。"顾予任嘴角挂着一丝不羁的笑容。 袁渊摸了一下额头,等自己成名,不知道还要多久呢。不过顾予任这话说得他还是挺高兴的,谁都爱听好话,不想成名的编剧不是好编剧。 第五章 时来运转 车子行驶了很久,两个不熟的人都聊得没话说了,顾予任看着窗外昏暗的街灯和低矮的建筑,分明已经是郊区的景象了,他有些诧异地问:"袁师兄你住这么偏远?" 袁渊淡淡地说:"这边环境好,安静。" "那上班也很远吧?" "还好,我就在朝阳区上班,坐车一个多小时。" 顾予任长这么大,没上过一□□九晚五的班,听见袁渊这么一说,诧异道:"上班路上一个小时?" 袁渊点了下头。顾予任又问:"下班路上再一个小时?" 袁渊又点头。顾予任做了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每天在路上花费两个小时?" "差不多三个小时吧。"袁渊说。 "我的天!这么长时间,太浪费时间了吧?"顾予任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北京很多人都这样,大家都习惯了。"袁渊无所谓地笑笑,对很多在北京生活的人来说,上班路上花费的时间不超过100分钟,大家都觉得是可以接受的。 "那袁师兄现在做什么工作?" "品牌策划。" "那你什么时候写剧本啊?"顾予任想一下,除去路上、上班、睡觉、吃饭、洗漱的时间,一天还有几个小时能写东西? 袁渊说:"路上可以琢磨剧情和台词,下班后还能写两个小时。主要都是周末写。" "完全没有休息娱乐的时间。"顾予任说。 袁渊笑笑:"写剧本对我来说就是娱乐和休息。" 顾予任看着袁渊的笑容,想说的话被哽在了喉咙间,袁渊比他还高两届,毕业至今有六年时间了吧,这么长时间,在没有任何回报的情况下,还在坚持着自己的梦想和初心,这让顾予任太叹服了:"那个,袁师兄,你不觉得辛苦吗?" 袁渊说:"辛苦肯定会有点,但是很充实,写剧本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顾予任想问,写了放那儿卖不出去,也会有成就感吗?不过他没问出来。袁渊已经在叫开车的助理停车了:"我就住在前头,你把车停在这儿好了,我在这里下,里头不好掉头。" 顾予任说:"师兄,你忘了我是来拿剧本的。一杰,开进去。" 刘一杰说:"我开进去,倒出来就可以。" 袁渊说:"你们不用进去了,我去拿来给你。" 顾予任坚持:"没事,开进去。" 刘一杰当然听他老板的,一打方向盘,拐了进去。巷子很窄,只能通一辆车,里面没有路灯,黑魆魆的,只有两旁的院子里有暗淡的灯光从门窗透射出来,给行人以依稀的指引。袁渊每天晚上就这么摸着黑来往于这里。 车子一直往里开,袁渊终于说:"好了,到了。"刘一杰将车停下,袁渊拉开车门,下去了。顾予任说:"一杰,来扶我一把。"然后刘一杰发现门打不开:"老板,巷子太窄,我开不了门。" 顾予任只好对已经进了院子的袁渊说:"袁师兄,等等我。" 袁渊站住,回头看着顾予任一手先将拐棍杵在地上,然后略显艰难地下车,他倒回来,伸手搀着他:"你不用下车了,我进去拿来给你就好了。" "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太不礼貌了。"顾予任脸上挂着笑。 院子里一共住了三户人家,袁渊住在东厢,正房的陆宋两口子已经去上班了,西厢住着一个青年画家,常常跑出去采风,十天半月不在家,现在也正好不在,所以院子里一片漆黑,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袁渊赶紧跑回自己屋里开了灯,银白的灯光从屋子里倾泻出来,让黑暗中摸索的眼睛终于有了依托,小院里也有了生气,依稀还能看见一株挂着果实的石榴树。 顾予任拄着拐,看了一眼院子,朝唯一有光的屋子走去,他走得有点慢,粗看和常人无异,细看动作还是有点僵硬。他站在门口朝屋里看,袁渊的家有些出乎意料的整洁,不太像个单身男人的住所,陈设很简朴,只有一张c黄,一个简易衣柜,一张书桌,一张折叠起来靠墙放的饭桌,电器只有桌上的电脑和一个单门小冰箱,没有任何脏乱敷衍的地方,地面拖得干干净净,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c黄铺也快赶上部队里战士的c黄铺了。 "袁师兄女朋友不在家?" 袁渊正在书桌前找他的剧本,听见这句话,停下来笑了:"我没对象。"他扭头看了一眼走进屋来的顾予任,他走路的样子还有些不太利索,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病了有几个月了吧,伤还没好,会不会他以后都没法像正常人一样走路,所以才改行做制作人?想到这里,袁渊的心情就没法好,虽然顾予任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他却不愿意看到他不好。"你的腿……"袁渊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顾予任看一眼他:"哦,没事,还在康复期,没有让它完全受力,所以才拄拐的。" 袁渊听他这么说,便不再追问了,将手头的稿子递过去:"你坐,这是《潜龙》的剧本。" 顾予任伸手去接,但是袁渊却抓紧了不放手,顾予任抬眼看他:"放心吧,以我的人格担保,绝对不会抄袭你的剧本。" 袁渊见他猜中了自己的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松开手。顾予任拿过剧本,一边翻着剧本,状似貌不经心地说:"你把剧本拿去登记注册一下,就不怕别人抄了。" "登记过了。但是真要被抄了,官司也难打。" "怎么会?"顾予任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 袁渊说:"没那么多精力和财力。" 顾予任说:"袁师兄你其他的剧本呢?" "你还真要?"袁渊以为他只是说笑。 "当然,既然都来了,就免得我再跑了。你觉得可以的,都拿给我看看。" 袁渊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到c黄边,弯腰下去,从c黄底下拖出一个纸箱来,放到屋子中间,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稿子,一扎一扎整齐地码在里面,他捧出一叠放在桌上,低头仔细挑选着。顾予任凑过去:"这有多少剧本?" 袁渊随口答:"没多少。" 顾予任看着那叠剧本,至少有二三十本。顾予任瞥见一本《双喜临门》,被袁渊翻过去了,他伸出手,迅速按住:"这是个喜剧吧,我看看。" 袁渊看他抽出那个剧本,说:"这个剧本不能拍了。" 顾予任看着他:"为什么?" 袁渊说:"很久的本子了,里面的很多段子现在都过时了。" 顾予任挑了一下眉:"给我看看吧。" 袁渊将剧本抽回来:"看了也没什么意思。" 顾予任又看到另一个本子:"这是个什么故事?" "已经有人拍过类似的了,所以这个剧本也没什么价值了。"袁渊最后挑了三四个本子,"这几个我自己觉得还可以,但是没人愿意要,你拿去看看。" 顾予任接过去:"有水喝吗?" "不好意思,你等我一下。"袁渊走到冰箱边,去给顾予任倒水喝。顾予任见他走开,迅速翻出刚才袁渊不给他看的那两个剧本《双喜临门》和《一击即中》,压在自己手中那叠稿子下面。 袁渊看着冰箱问:"冰水可以吗?" 顾予任点头:"可以。" 袁渊将水放在桌子上,将选出来的剧本捧起来,重新放回纸箱里。顾予任说:"你那么多剧本,都没拿去投过稿?" 袁渊说:"有的投了,但是都没中,有的我自己看着都不太满意,不好意思拿去投稿。" 顾予任说:"这样吧,我给你签个字条,我今天从你这里拿了多少剧本,万一出什么问题,你可以来找我。" 袁渊愣了一下,顾予任这么郑重其事,倒让他觉得不好意思了:"这个,还是不用了吧。" 顾予任看了一下书桌上有笔又有纸,便拿过来,写了一张剧本收据,当然不包括他偷偷藏起来那两本,签上自己的大名和日期:"我回去先看,需要的话,回头我再跟你联系要电子稿。这是我的名片,师兄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 袁渊见他做事还算妥帖,便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这是我号码,有事可以找我。" 顾予任将号码存起来,然后将那叠稿子夹在腋下:"那我就先走了。回头再跟你联系。" 袁渊送他出门上车:"路上小心,再见!" 顾予任点一下头:"再见!" 刘一杰开着车,沿来路慢慢倒出去,袁渊看车消失在了巷子外头,这才关上院门,看着屋子中央放着的纸箱,没想到还会有人寻上门来要剧本,没准这次真能卖出去。袁渊看着桌上的纸条,顾予任的字写得还挺漂亮,他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觉得就像是做梦一样,之前是王瑞泽来骗自己剧本,后来是顾予任的冷嘲热讽,再后来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弯,还跑来买剧本,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顾予任整个就是莫名其妙。 袁渊将纸条和顾予任的名片收进一个重要文件夹里,不由得心情颇好,顾予任那么郑重的样子,说不定自己时来运转,要有转机了。 ****** 顾予任回到家中,已经到凌晨一点多了,刘一杰说:"予哥,你赶紧吃了药洗洗睡吧,今天已经太晚了。"顾予任自打受伤之后,作息就非常规律,睡觉时间没有晚过十点半的。 顾予任摆摆手:"知道了。对了,那叠剧本呢,帮我拿到卧室去。" 刘一杰说:"明天再看吧,今天该休息了。" "嗯,放到我c黄头柜上就好了。你回去吧。"顾予任一边解衬衫扣子,一边往浴室走去。 "那好,予哥我先走了,明天还是九点过来接你去做复健。"刘一杰将那叠剧本放到顾予任的c黄头。 顾予任已经进浴室去了,没有回答他,刘一杰拿了车钥匙自己走了。顾予任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着短发,看着c黄头那叠剧本,翻出那本《双喜临门》来,一边擦头一边看,刚看了一页,就被故事吸引住了,擦头发的手也停了下来,开始专心看这个故事。这一看,就忘了时间,好在这是个90分钟的剧本,只有三万字,不到一个小时就看完了。 这是个喜剧,顾予任笑得前仰后合的,他甚至可以想象到拍出来的画面,绝对非常棒。这么好的剧本,怎么会没人要呢?再想起以前看的《皆大欢喜》来,里面一些场景确实和这个剧本的片段相似,不过电影里的那些桥段当时看着有点生硬,仿佛是生拉硬拽往笑料上靠,非常不自然,原来是个山寨货。如果是《双喜临门》拍出来,票房肯定要爆,这王瑞泽真他妈的暴殄天物。 顾予任看完《双喜临门》,又忍不住去看《一击即中》,这个剧本是涉案题材的,剧情环环紧扣,非常扣人心弦,顾予任看着都忍不住紧张起来。看完确实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跟王瑞泽的古装侦探悬疑电影《石破天惊》异曲同工,只是《石破天惊》是古装剧,背景设定更天马行空一些,两剧在结局上稍有区别,但是人设、剧情的发展都能在《一击即中》中找到对应的原型,由于抄袭的电影为了区别于原剧本,台词和一些细节都改了,完全失了原剧本的味道。 顾予任越看越气愤,这也未免欺人太甚了,没想到王瑞泽居然这么lw,抄袭自己同学的事都干得出来,亏他还说给袁渊介绍工作呢,就他能干出这样的事来,袁渊能搭理他就怪了。顾予任了无睡意,又将其他的剧本全都看了一遍,除了《潜龙》,另外三个剧本虽然不错,但都及不上之前看的那两本,这王瑞泽还是挺有心机的,就知道拣好的抄。 顾予任看完所有的剧本,非常急切地想给袁渊打电话,又突然想起,太晚了,对方早就睡了吧。他拿起c黄头的手表看一下时间,已经准确地指向了六点,不是太晚,而是太早了,这才惊觉,自己居然一夜未睡,看了一宿的剧本。他扭动了一下脖子,关节嘎嘣响,不行,太累了,先睡一觉再说。 第六章 我想拍它 清晨六点半,作息规律的袁渊起来了,他习惯性地看一眼手机天气的空气质量指数,83,良,能够锻炼,便出门沿院子外面的路跑了两圈。平时工作很忙,时间有限,袁渊每天还坚持做五十个俯卧撑、五十个仰卧起坐,周末的时候加大运动量,他不想让自己像大部分男人一样,不到三十岁就开始发福,双下巴加上啤酒肚,整一个邋遢猥琐大叔形象,作为一个gay,他还是很注重形象的,况且锻炼能让身体健康,少生病。 锻炼完毕,袁渊煮了面条,加入鸡蛋和油菜,做了一份简便的早餐,比起在外头吃早饭,他更愿意自己做,因为外头随便买一份早餐都要四五块,卫生问题不说,还不定吃得饱。吃面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给家里拨了个电话,自他爸做手术之后,他差不多每天都要打电话回去,听到父母报平安的声音,才能放心。电话是母亲接的:"儿子,今天电话怎么这么早?" 袁渊说:"妈,昨天有点忙,晚上没打电话回去,我爸没等吧?他起了吗?今天身体怎么样?" "起了,在院子里溜达,还是老样子。昨晚还跟我念叨,说你这么晚还没打电话回来。我说要给你打,他又不愿意,说会耽误你的事。"袁妈说。 "昨天跟一群朋友在讨论剧本,一忙起来就忘了,忙完都到十点了,所以才没打。"袁渊一边说,一边吃着面条。 袁妈在那边说:"你在吃早饭呢,又是面条?" "嗯,还加了鸡蛋和青菜,简单又营养。"袁渊吃得很大声,仿佛在吃山珍海味一般,"我爸的虫草都快吃没了吧,等今天忙完了去药店买一些寄回去。"做了肾移植手术的人,需要服用大量免疫抑制剂,免疫力低下,容易感染疾病,而虫草有增强抗感染能力的功效,所以袁渊设法让父亲一直都服用虫草。 袁妈迟疑了一下:"是没了,你爸不让你再买了,不吃那个也没关系。你每月就那么点工资,还给家里寄这么多钱,得攒点钱谈对象了。是爸妈没用,帮不上你的忙,还得拖累你。"说到后来,袁妈忍不住用手压了一下鼻子。 袁渊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妈你说这个干什么呢?你们是我爸妈,没有你们,哪有我?钱我一直在攒呢,最近又接私活了,赚了点外快。我的剧本说不定也能卖出去了,没准我很快就发达了,到时候还怕找不到对象吗?你们别担心,我都能搞得定的。"袁渊从来不跟父母说找女朋友,只按照北方人的习惯叫找对象。 袁妈说:"辛苦了,儿子。千万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我挂电话了,不浪费话费了。" "好,妈再见。跟我爸说一声,我晚上再打回来。"袁渊听见母亲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不忍心再听,赶紧把电话挂了。父亲做完手术已经七年了,对肾移植手术患者来说,这算是非常幸运的了。肾移植患者由于服用大量药物,越到后来,其他病症就逐渐显现出来了,身体状况会越来越糟糕。对袁渊和袁妈来说,袁爸每活一天都是赚的,他们也如履薄冰地过着每一天。 袁渊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想起昨晚顾予任拿走的那些剧本,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卖出去。袁渊有不少做编剧的同学,混得不错的不乏其人,也有人曾经帮忙引荐投过稿,然而直到最后签合同的时候,总会发生被婉拒的事。这点让袁渊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拒绝的理由冠冕堂皇,袁渊却直觉不大对劲,但也没有答案。希望这次真能卖出去。 袁渊吃了早饭,洗了个澡出门去加班。今天这活儿是他接的私活,客户公司的庆典是下午四点开始,他得提前去布置会场,等活动结束,他才能功成身退。干策划这行不容易,每天都要想新点子,死大量脑细胞不说,还要面对客户的各种挑刺不满意,非常不好伺候。好在袁渊已经干了好几年,经验富足,很多东西已经形成了套路,活动策划起来轻车熟路,只是在主题上要费点功夫,别出心裁一些,才能显得策划有水平。 这次活动从策划到执行,都由他经手,袁渊是跟别人合伙干的。他先打电话给经销商,确认布展的东西送到了没有,到了活动现场,他的合伙人也到了,请的工人也来了,大家齐心协力,开始布置会场。这个活动忙活了两个月,不出意外的话,干完之后,他和同伴每人能挣一万左右,所以尽管麻烦,也还是值得做的。正忙着,袁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顾予任打来的,接通,还没说话,就听见对方口齿不清地说:"袁师兄,晚上聊剧本,等我睡醒。" 袁渊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把电话给挂了,要不是他叫了那声袁师兄,他肯定会以为他打错了。袁渊看时间,九点半,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昨晚上就在看剧本吧。这电话里只说了聊剧本,到底怎么个聊法,电话里聊,还是当面聊呢,当面聊又去哪里,话都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这人到底是傻啊还是怎么地。不过因为这通电话,袁渊心情也好了很多,这么快就有下文,是不是说明真能卖出去呢? ****** 刘一杰按照约定,九点钟到了顾予任的公寓,这家伙还睡得昏天暗地,小呼噜打得非常欢快,再看c黄头和c黄上,都散落着剧本,刘一杰皱眉,这家伙到底几点才睡的啊,该不会看了一夜剧本吧。刘一杰作为顾予任的生活助理,对他的生活习惯是非常熟悉的,只有当顾予任特别累的时候,睡觉才会打呼噜。 刘一杰将剧本收好,等了半小时,将顾予任拍醒来:"予哥,起来做复健了。"拍了好几次,顾予任才醒来,满脸迷瞪:"啊?"刘一杰说:"说好去做复健的。""几点了?""九点半。" 顾予任用力抹了一把脸:"手机。"刘一杰将手机递给他,他拿着电话,拨通了袁渊的电话,说了那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也不等袁渊答话,就挂断电话,扔开手机,打了个哈欠:"给我打电话找宁姐,我先睡会儿。"宁姐是他的经纪人宁秀吴,他解约之后,还没有签新东家,只跟宁秀吴签了个人约。 刘一杰看他又开始犯二,哭笑不得:"让宁姐过来?什么时候过来?" 顾予任将头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嘴唇都不动,发出蚊呐般的声音:"下午。" "那你不去复健了?总要吃饭吧。"刘一杰对自己的工作是非常负责的,然而顾予任已经没有了回音。刘一杰垮下肩膀,只好出去给宁秀吴打电话。 宁秀吴接到刘一杰的电话:"他找我干啥?" "我不知道,昨晚上他看了很多剧本。"刘一杰说。 宁秀吴高兴起来:"他愿意接戏了?"顾予任一出道就由宁秀吴带着的,顾予任比她女儿大不了几岁,所以她一心把他当自己的儿子一样带着,顾予任又二又拧,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小子专业素养好,工作上没让她费过心,但是生活上老是状况百出,每次都要她去帮忙擦屁股,收拾残局,真是操碎了心。这次车祸就是和朋友出去玩,在高速路上出的事故,虽然他们是受害人。 刘一杰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他让我给您打电话,让您下午过来。" "那好,你送他去复健,我下午过来。"宁秀吴说。 刘一杰动了动嘴,没敢说顾予任还在睡大觉。但他也不会真把顾予任挖起来去做复健,对于伤患来说,休息好才是最重要的。见顾予任在睡觉,他跑去买了菜,将大骨炖汤,再用大骨汤熬粥,等顾予任睡醒了好喝。 宁秀吴过来的时候,刘一杰在客厅里看电影。宁秀吴长得矮矮胖胖的,面相一团和气,但是眼睛里却时不时透射着精光,她是个对自己人很宽容,对外人很精明的人。宁秀吴闻着满屋子的浓香:"还没吃饭?小予呢?" 刘一杰赶紧放下遥控器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说:"予哥还在睡觉。"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在睡?去做复健了吗?"宁秀吴一边走一边往卧室走去,像个妈妈一样唠叨,"这屋里空调怎么开这么低,当心感冒!顾予任,你给我起来,你叫我过来,自己在这里做什么春秋大梦!"说完一把扯开了顾予任的被子,露出了半截没穿内裤的光屁股。 顾予任猛地惊醒,赶紧伸手抓住被子捂住:"宁姐,非礼勿视!" 宁秀吴转过身去,嘴角忍不住挂上笑容:"你的光屁股全国人民都看过了,有什么好稀罕的。你这裸睡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跟你说多少次了?"顾予任曾经拍过一部少数民族的电影,有一幕在河里洗澡的裸戏,电影里给了个露屁股的背影镜头。 顾予任说:"裸睡有益健康!" 宁秀吴看着被刘一杰收起来放在c黄头柜上的剧本:"你看了什么剧本?" 顾予任说:"宁姐你先看看那个《潜龙》的剧本,我回头再跟你细说。" 宁秀吴拿着那叠剧本出去了,对顾予任说:"你赶紧起来了,都三点半了,没开工的日子就这么颓靡,赶紧给我开工去!" 顾予任拥着被子光着上身坐在c黄上,脸上还残留着梦痕,他用力抹一把脸,使自己清醒过来,赶紧起来,开工干活啦! 顾予任端着骨头汤粥喝的时候,宁秀吴正在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看剧本,她是个非常称职的经纪人,为手下艺人接戏之前,看剧本是必须要做的基本功,她绝对不会为了赚钱而随意接戏,在她看来,那就是对艺人艺术生命力的消耗。宁秀吴也是个很正直负责的经纪人,她不会用绯闻来炒作手下的艺人,她认为,踏踏实实演戏,才能够拥有长久的艺术生命力。这样一个经纪人,在圈内是很受人尊敬的,她手下的艺人都亲切地叫她吴妈,但吴妈是《阿q正传》里的人物,所以宁秀吴坚决抵制这个称呼,坚持让大家称呼她"宁姐"。 顾予任见她看剧本,也不打扰她,安静地吃自己的饭。刘一杰没事干,也拿了个剧本在手里看,一边看一边吃吃地笑,被宁秀吴瞪了一眼:"一边去,别妨碍我看东西。"顾予任知道一杰肯定是拿到那本《双喜临门》了。 顾予任吃了饭,坐在宁秀吴左手边的沙发上:"宁姐,怎么样?" 宁秀吴还没看完,不过以一个阅本无数的资深经纪人的眼光,已经看出了这个剧本的优点:"不错,你打算接这个电影?里面的主人公年纪跟你不太相符,我担心你演不出他的沧桑。" 顾予任摇头:"我不演,我打算拍这个电影。" 宁秀吴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这话的意思:"你想做投资人?" 顾予任点头:"宁姐,我想自己做老板,你能来帮我吗?"宁秀吴是顾予任原来东家的金牌经纪人,培养出了很多优秀艺人,公司这两年扩张,又挖来了一个大牌经纪人,与宁秀吴共同管理公司的艺人,只是二人的理念不一样,产生了很多的矛盾,宁秀吴不止一次萌生了去意,在顾予任离职之后,这愿望更强烈了。 宁秀吴看着顾予任,忍不住笑了:"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飞了,当心折翼!" 顾予任说:"我只是想随性一点,拍一些我自己喜欢的电影。" "你自己创办工作室,问题就复杂多了,不像演戏那样自由,还得自负盈亏,压力山大,你可要想清楚了。"宁秀吴说。 "所以我想请宁姐来帮忙,钱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入管理股。亏了算我的好了。"顾予任知道,有一个可靠有能力的合伙人是赚钱的保障。 宁秀吴看他说得认真,便仔细看着他,据她对顾予任的背景了解,开一个工作室并非什么难事,尤其是在资金支持上,如果经营得好,很有发展前途,她知道他迟早会走这条路,没想到会这么早:"你不多锻炼几年?" 顾予任笑笑:"等我锻炼几年,这个市场的机遇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好了。" 宁秀吴发现自己对顾予任的认识似乎并不完整,总以为他是个没心没肺喜欢玩闹的年轻人,没想到已经是个很有想法的成年人了。"你长大了,小予。" 顾予任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宁姐说得人家好像是个小孩似的,我今年26了,宁姐你26的时候,丫丫都能打酱油了!"丫丫是宁秀吴的女儿。 宁秀吴叹气:"唉,不跟我比。你真想拍这个剧本?" 顾予任点头:"是的,我约了编剧晚上聊剧本的事。准备先把剧本买下来。" 宁秀吴说:"你公司都没成立,就先买剧本了。" "好多电影都是从一个感动开始的,我为什么不能?"顾予任莞尔一笑。 第七章 真相大白 袁渊再接到顾予任的电话是下午五点,当时客户公司的庆典活动已经开始了,现场还算顺利,没出什么差错,他看了一眼手机,跟自己的合伙人说:"你盯着,我去接个电话。" 袁渊出了宴会厅,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顾先生?" 顾予任说:"晚上六点在国贸大酒店的主席阁香港厅见面。" 袁渊一看时间:"我这边还有事情没有忙完,六点走不开,七点可以吗?"七点这边的表演已经过半,宴席开始了,应该可以脱身了。 顾予任略有些不高兴地说:"这么麻烦,七点就七点吧。" 袁渊挂了电话,心里有些忐忑,第一次约谈剧本就改了时间,会不会不太好啊,别到时候又黄了吧。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改口也来不及了。等到六点半,袁渊和合伙人说了一声,自己先走了,客户公司就在朝阳区搞庆典,离国贸倒是不远。袁渊下了地铁,往国贸大酒店走去的时候,又接到了顾予任的电话:"来北京厅,不去香港厅了。" 袁渊愣了一下:"啊?" 顾予任有些气呼呼地说:"还是主席阁,只是换了位子。不让吃海鲜,只能改别的。" 袁渊被这无厘头的话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脾气不是朝自己发的吧:"哦,好,我知道了,马上就到。"顾予任将包间号告诉了袁渊。 袁渊到的时候,顾予任和一个胖胖的中年女士已经坐在里面了,袁渊朝他们点了一下头:"你们好,来晚了,不好意思。" 宁秀吴淡淡地说:"不晚,是我们早到了。"她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袁渊,袁渊从工作场合过来,指挥工人忙这忙那,自己虽然没有干过体力活,但是也要帮着递东西拿东西,衣服看着也不很干净了,也没时间回去换衣服,上这样的高档餐厅,确实显得不那么重视。 顾予任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袁渊倒茶:"请坐,袁师兄。这是我的经纪人宁姐。宁姐,这就是《潜龙》的编剧,袁渊,我们学校的才子。" 袁渊朝宁秀吴礼貌地点头:"宁姐好。" 宁秀吴看着他,脸色微微动容了一下,朝顾予任看了一眼,奈何顾予任一直都在看袁渊,拿着菜单让袁渊点菜,嘴里还说:"我比较喜欢香港厅的菜色,但是宁姐说我不能吃海鲜,海鲜是发物,我觉得她想多了,我的伤口早就好了,哪有什么发不发的。" 宁秀吴看着这死孩子,拧起眉头:"我这完全是为你好,你那腿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顾予任笑嘻嘻的:"我这其实都好了。" "那你还拄着拐!还要坐轮椅!"宁秀吴忍不住控诉。 顾予任说:"我太久没走路,不知道正常走路是什么感觉了。" 袁渊看着对面的顾予任,今天的画风完全不一样,怎么看都像个逗比。服务员敲门进来,顾予任恢复了高冷的形象,服务员看着他,眉眼如遇了春风一样:"顾先生需要点些什么?我们主厨今天推荐的菜单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 顾予任指着袁渊:"客人是他,问他。" 袁渊点了一个菜:"我好了。" 顾予任又让宁秀吴点,最后才自己点菜。等服务员走了,顾予任说:"袁师兄,你的剧本昨晚我都看了,我最喜欢的是那个《双喜临门》。" 袁渊诧异地看着顾予任:"我没把《双喜临门》给你吧。那个剧本不能拍了,已经有人拍过类似的电影了,会被说抄袭的。" 顾予任不回答袁渊的问题:"所以我选了《潜龙》这个剧本。你打算卖什么价?" 袁渊发现顾予任有着北方人的通病,慡直,直奔主题,不拖泥带水,不过没等他开口,宁秀吴就出声了:"等等。你叫袁渊对不对?袁世凯的袁,渊博的渊?"袁渊不解她为什么这么问,便点了点头:"是的。" 宁秀吴看着顾予任:"小予,你来一下,我跟你说个事。" 顾予任看着宁秀吴:"什么事?" 宁秀吴皱眉:"你跟我来就是了。" 顾予任不解地看着宁秀吴,准备起身。袁渊赶紧起身说:"你们聊,我去一趟洗手间。"说完匆匆出了包间,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事多半又会黄了吧。以前就不止一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剧本都不看了。 这边顾予任看着宁秀吴:"宁姐,怎么了?" 宁秀吴说:"这个剧本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顾予任不解地皱眉,声音都拔高了:"为什么?" 宁秀吴说:"影晟以前跟我们公司打过招呼,不能买这个袁渊的剧本。" 顾予任冷静下来,看着宁秀吴:"影晟说了为什么吗?" 宁秀吴说:"影晟说这个袁渊是个惯抄,道德败坏,曾经抄袭他们公司编剧的剧本。谁要是用了他的剧本,就是跟影晟过不去。" 顾予任扯了一下嘴角:"袁渊到底抄袭了他们哪个编剧的什么剧本?" 宁秀吴愣了一下,摇头:"这我倒不知道了。不过我想他这么大一个公司,犯不着跟一个小编剧过不去,肯定是袁渊哪里得罪了他,才下的这种□□。娱乐圈只有这么大,影晟又是龙头老大,自己还有院线,一般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所以你要不要慎重考虑一下?你毕竟是个新人,万一他要是拿你的电影做点什么文章,对你只怕是不利。" 顾予任冷笑了一声:"他影晟就能一手遮天了?我还偏不信这个邪了!" 宁秀吴表情严肃地说:"你如果开公司,就不能意气用事,要考虑到全局。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 顾予任说:"宁姐,你知道袁渊为什么被封杀吗?" 宁秀吴看着顾予任,顾予任接着说:"当初我拍的第一部电影《微光》就是袁渊写的。" 宁秀吴吃惊得微张着嘴:"这话谁跟你说的,那不是王瑞泽和商玉卿老师的剧本吗?" 顾予任说:"袁渊把剧本卖了,连署名权都出让了。王瑞泽和影晟老板吴成刚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估计吴成刚为了讨小情儿欢喜,才打压袁渊。袁渊和王瑞泽还是同班同学呢,你去看看我带回来那两个剧本《双喜临门》和《一击即中》,就知道有什么渊源了,王瑞泽的《皆大欢喜》和《石破天惊》全都来自这两个剧本,不过他的水平比起袁渊来差了十万八千里,画虎不成反类犬。" 宁秀吴皱起眉头:"如果真是这样,也未免太过分了。" 顾予任说:"我是不怕他影晟和王瑞泽的,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能一手遮天,娱乐圈是他家开的?" 袁渊感到有些为难,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去才是合适的,他在卫生间里点了一支烟,看着镜子里被烟雾模糊掉的自己的脸,那上面的喜气早已被抹布抹掉一样,只剩下了沮丧。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顾予任开朗的声音响了起来:"袁师兄,菜都上齐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抽烟。" 袁渊有些慌乱地掐灭烟头,撒谎说:"刚接了个电话,耽误了点时间,这就过去了。" 顾予任走到一旁的小便池,解开裤子,对准小便器"哗哗"地尿了起来,袁渊洗着手听着这动静,忍住扭头过去瞥一眼的冲动,心想暗忖,大明星这么不拘小节,居然也这么尿尿,万一被哪个路人拿手机给拍了,放到网上,那就是爆炸性新闻啊。 顾予任一边尿一边瞥向袁渊:"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袁渊心说,不高兴也少不了你的责任,每次都是有了希望又给浇灭,这不纯粹是折腾人么,换你你能高兴吗? 顾予任总算尿完了,过来洗手,袁渊说:"我先过去了。" 袁渊刚回到包间坐下,顾予任很快也就回来了,他坐下,说:"先吃饭吧,都七点半了,饿死了。吃了饭再谈公事。" 袁渊心情越发低落了,不说实话是为了不影响自己的胃口么,不过胃口早就被破坏殆尽,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也毫无胃口。袁渊慢腾腾地吃着菜,顾予任说:"袁师兄你陪宁姐喝点酒吧,她不让我喝。" 袁渊点了下头:"好。宁姐,我敬你。" 宁秀吴端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说:"剧本我看了一些,还没看完,感觉是个不错的故事,找个好导演来拍,会是个很不错的商业片。不过我的意思是,我们工作室才刚刚成立,第一次就拍大成本制作的影片太冒险了,投资也不好拉,我跟小予说先拍个小成本的片子,他非要坚持拍《潜龙》。" 袁渊听着这话,心跳得都快从嗓子眼出去了,他转头看向顾予任,后者正满脸轻松地在夹菜吃,还专挑清蒸鱼眼睛后面那块豆瓣肉,发现袁渊看自己,他做了个鬼脸:"宁姐你不要这么灰心,先看我拉不拉得到投资再说。" 宁秀吴摇头:"拍电影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还是古装戏,没有个一两亿的投资,哪里拍得出来,你初出茅庐,也要投资商能够相信你啊。" 顾予任说:"所以宁姐你得帮我去找个好导演,有好导演和好的制作团队,投资商就有信心了。" 宁秀吴无语地看着顾予任,好像一两亿是拿来闹着玩的一样,而且还是袁渊的剧本,要是影晟出来插一脚,制造一点阻力,没准连上映的机会都没有,一两亿的投资可就要打水漂了。每年拍出来的国产电影有七成以上都没有公映,如果人家要针对你一部影片,随便搞个什么理由都可以。 袁渊能够理解宁秀吴的担忧:"顾先生,我觉得宁姐说的有道理,第一次拍电影,还是先拍个小成本的看看成效。"袁渊的目的是卖出剧本,要是能拍出来,当然是再高兴不过的事,如果不拍,也能够理解,毕竟制片方有各种考量和现实因素。他是《潜龙》的编剧,顾予任一心想把它拍出来,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但是他觉得顾予任应该考虑一些现实因素,不要太冒险比较好。 顾予任不为所动:"宁姐,你就让我先拉投资吧,如果拉不到再说,就算是拍出来票房扑街了,顶多我不拍了,还老老实实演戏去。" 宁秀吴不知道顾予任会这么拧,她也拿他没办法,便说:"成,随你吧。" 顾予任回头来对袁渊说:"袁师兄,你这剧本打算卖多少钱?" 宁秀吴赶紧说:"袁渊,有个事宁姐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可以不用你的本名做编剧名,用笔名行吗?" 袁渊愣了一下:"用本名有什么不妥吗?"由于以前卖过剧本,袁渊对署名权这个问题很敏感,他也知道有不少编剧因为使用笔名而导致权益受损,所以他并不打算用笔名。 顾予任一挥手:"完全用不着,就用本名。我要是对影晟怂了我就不是顾予任。" 袁渊终于察觉到有问题了:"怎么回事,是影晟在针对我吗?" 顾予任说:"怕个球,影晟又不是天皇老子,他一个人说了算。" 宁秀吴也没心情吃饭了,放下筷子,看着袁渊:"你怎么得罪影晟了?他们在圈内放下话来,不要用你的剧本。这等于是在封杀你。" 电光火石间,袁渊明白了这些年自己的遭遇,就说自己怎么老卖不出剧本,原来是遭到封杀了。他低下头仔细想了想:"我曾经打了影晟的老板一拳。" 顾予任哈哈笑起来,竖起大拇指:"师兄你牛!我服你了!" 宁秀吴非常无语,用手扶着额头:"你招惹谁不好,怎么会招惹那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袁渊说:"唉,年少不经事,太冲动了。其实根本没有必要的。"没想到那一拳会有这么强烈的余震,亏大发了,主要是不值啊,完全没必要为王瑞泽打架的。 顾予任拍拍他的肩:"好了,事情都过去了,咱们还是说剧本的事吧。我才不怕他吴成刚,他封杀你,我偏要用你。" 宁秀吴继续低头,这顾予任完全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自己跟着这么意气用事的老板干,到底靠不靠谱啊。 第八章 发财了 袁渊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影晟在业内的地位他是知道的,顾予任为了自己和影晟对着干,只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舔了一下唇:"要不,我还是用笔名吧。" 顾予任说:"用笔名也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咱就要光明正大的,不做缩头乌龟。至于剧本的价格——" 袁渊原本还指望卖钱,现在这样子,顾予任肯要他的剧本就已经是烧高香了,别连累人家赔钱才是:"我看就算——" 顾予任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了:"这样好了,师兄这也算是你的第一个剧本,钱我觉得应该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名。剧本我先出十万买下,只要电影不亏钱,我再付十万。以后要是再合作,只要有盈利,咱们就按照盈利比率给你分成。师兄你觉得呢?"顾予任这次倒是在商言商,电影剧本是没有价格标准的,业内虽然有说一部电影的剧本价格应该占投资成本的百分之一、百分之五甚至百分之十的,但是像袁渊这样的新人编剧,剧本价格也就是十万十五万的样子,只要有一部电影火了,那么身价就是成倍数十倍的增涨。 "可以。"袁渊点点头,他本来都说不要钱算了,顾予任愿意给钱,那就算是赚的。 宁秀吴拿出合同来:"这是剧本合同,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了字吧。" 袁渊接过合同,宁秀吴又说:"你这个剧本我们还要请专业电影编剧看一看,如果他改动的地方超过百分之四十,才会署上对方的名字。"这也是行业内的规矩,一个剧本,只有对原剧本改动的地方超过百分之四十,编剧才有署名权,所以很多编剧为了能够署名,对原来的剧本大刀阔斧进行改编,往往把剧本改得面目全非。 袁渊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剧本还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你们提意见,我自己修改可以吗?"任何一个编剧,都不希望别人改动自己的剧本,袁渊也想捍卫自己这点权利。 顾予任说:"我认为可以,你自己来修改。等这个项目定下来,我会把剧本给导演看,他肯定会有所要求,到时候就需要袁师兄你多配合了。" 袁渊黑亮的眼睛里有东西在闪烁,他用力点了下头:"好,谢谢!" 顾予任说:"赶紧签名,好吃饭。吃完饭了把支付宝或者银行账号给我,我给你转账。" 袁渊还是把合同认真看了,上面居然有不跟王瑞泽、影晟合作的内容,双方又商榷了一下,删改了一些条款,确认无误之后,才把名字签了。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卖出剧本(以前那个卖断的算不上),签完名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什么东西被喷出去了,又仿佛一个时代结束,一个崭新的时代开启一样。袁渊想到这里,又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还划时代呢。 顾予任举起茶杯:"袁师兄,合作愉快!我以茶代酒,干杯!" 袁渊端起满满一酒杯白酒,袁渊平时不太喝酒,但是今天却完全没有迟疑:"谢谢顾先生,谢谢宁姐,以后请多多关照!" 宁秀吴还没说话,顾予任就嚷嚷起来了:"不要叫我顾先生,太生分了,换个叫法,师兄叫我名字就好了。" 袁渊笑而不答,他可没胆子直呼大明星的名字。宁秀吴说:"祝我们合作愉快,项目能够顺利进行!以后我就叫你小袁吧。" 袁渊跟宁秀吴碰了一下杯子:"好的,宁姐,请多多关照!" 顾予任说:"别忘了还有我。" 袁渊又跟他碰了一下:"谢谢你!我托大叫你一声顾师弟吧。"说完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白酒,酒火辣辣地从食道滑落进胃里,那股子火热又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心房,他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喉头都忍不住有些哽咽,今天的事,简直是太出乎他的意料,太让人惊喜了。 "行,行。师兄师弟,比较容易亲近。"顾予任喝了茶,招呼宁秀吴,"宁姐,来,给我和袁师兄拍个照片,这是历史性的第一次合作,要留影纪念一下,这是未来王牌制作人和王牌编剧迈出成功的第一步!背景就是伟大的北京,预示着我们未来要征服北京,征服全中国!"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搂住了袁渊的肩,凑近了头,露出了招牌笑容。袁渊在他的手握住自己肩膀的那一刻,心跳加速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很快使自己平静下来了,也露出了标准的笑容。他肯定不是对顾予任有什么绮念,只是太久没和人这么亲近了。 宁秀吴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说征服全世界?"还是拿起顾予任的手机给他们拍了照片。 顾予任松开袁渊的肩膀,笑嘻嘻道:"征服了中国,下一步自然就是全世界了,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嘛。师兄,吃饭,饭菜都凉了。" 袁渊点头:"好。"他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窗外的京城夜色,这个餐厅位于79楼,是北京最高的餐厅,早就听说这里的环境敞亮大气,是个很容易谈成生意的地方,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沾了光。居高临下,夜幕中的北京城灯光星罗密布,仿佛是整个银河都落在了脚底,璀璨夺目,摄人心魄。这真是一幅波澜壮阔的美景,他的前程,会不会也会像这景象一样波澜壮阔呢? 顾予任给袁渊舀了一碗汤:"师兄,喝汤。这儿的风景是不是特别棒?" 袁渊接过那碗汤,简直受宠若惊:"太谢谢了,我自己来,自己来。" 宁秀吴说:"你们师兄弟的只顾着联络感情,我这个老姐姐倒像是多余的,早知道就不该来的。" 宁秀吴这话纯粹是无心的,但是袁渊却有点脸热了,他赶紧低头喝汤,掩饰自己的情绪。 顾予任赶紧拿过她的碗:"宁姐,我错了,我应该女士优先的,只是离师兄近一点,就先帮他盛了。宁姐,给,这是您的汤,里头有龙肝凤脑,吃了消暑解气,心宽体——"发现自己说错了,赶紧打住,拍了自己嘴一下,"哎哟,我这破嘴,宁姐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 宁秀吴已经杏眼圆睁,眼睛里喷射出怒火了:"赶紧给我掌嘴!"胖是她避讳的字眼,当面提不得的。 顾予任猛点头,又拍了一下自己嘴巴:"已经掌了,已经掌了。" 袁渊一边喝着汤,一边看着顾予任耍宝,忍不住想笑,这简直是太幻灭了,顾予任出演过暖男、酷哥、男神、冷血杀手,唯独没有演过二货,有谁知道,大荧幕上老少通吃的大众情人现实中居然是个逗比呢。 宁秀吴的心情其实也很好,自从出车祸后,还是头一次见到顾予任情绪这么高涨,也是他车祸后第一次认认真真想做一件事,宁秀吴觉得拍电影这事十分冒险,但是却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这孩子需要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她作为经纪人和长辈,应该支持他,不能泼冷水。反正他还这么年轻,有的是冒险和尝试的机会,失败也没什么可怕的,自己当年孤身一人带着孩子,一切从头再来,不也拼出了一番天地么。 吃完饭,袁渊的银行账号里多了十万元,他的银|行卡还是头一回有这么多钱,那份激动的心情就别提了,又喝了不少酒,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的,跟做梦似的。 顾予任没喝酒,他叫刘一杰开车送袁渊回去,袁渊摆摆手,喷着酒气:"不用,我自己能回去,我认识路。" 顾予任看他那样子:"我怕你找不到家门口。" 袁渊说:"我打车好了,今天赚钱了,奢侈一回。"他这肯定是喝多了兴奋过头了,正常情况下,他怎么也不会当着顾予任的面说这个,毕竟赚的钱还是顾予任的。 顾予任开玩笑说:"师兄你喝这么多,不会让人把银|行卡密码骗走吧?" 袁渊瞪了他一眼:"你当我傻呢?我只是喝了点酒,又没醉,我酒量好得很,甭担心。"毕竟出了社会这么多年,跟同事客户也是要应酬的,袁渊的酒量还是可以的。他走到路边,伸出手招车。 他这一眼就像抛媚眼一样妩媚,顾予任一看,微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摇了下头,对刘一杰说:"一杰,你先送宁姐回家,然后再送师兄回去。" 袁渊已经拦到出租车了,他朝顾予任招招手:"不用送我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顾师弟再见!" "师兄等等!"顾予任拿着手机交给刘一杰,"一杰,去把车牌号拍下来。" 刘一杰赶紧将出租车的车牌号记下了。袁渊在车上看到这一幕,咕哝着说:"我又不是女生,还用担心什么。" 的哥是个很能侃的北京人,他笑嘻嘻地说:"这位兄弟,你朋友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现在的世道,男人也不安全,被劫财不说,还有被劫色的呢,前阵子那个新闻你看了没有,一个看瓜的大爷被一个同性恋强上了,现在这世道,嘿,还真是无奇不有……" 的哥一个人叨叨着,袁渊默默地仰头,翻白眼看着车顶,听的哥这话的意思,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同志了,可惜那些不争气的东西,专给他们同志丢脸抹黑! 还没到家,顾予任的电话就打来了:"师兄,到家了没有?" 袁渊已经到院门口了:"到了,刚到家。谢谢关心啊。" 顾予任笑道:"师兄今天喝了酒,又发了笔小财,我担心你一兴奋,就跟人露财了,万一有人见财起意,你们那地方那么偏僻,搞个什么谋财害命抛尸荒野的,我可脱不了干系啊。没事就好,到家就好好休息,我这边还有得忙,等需要你的时候再联系你。师兄晚安!" 袁渊嘻嘻笑了:"谢谢师弟,晚安!"挂了电话,袁渊进了院子,搂着石榴树傻乐了半天,发财了,还遇到个好东家。院子里一边漆黑,他也不急着回屋去,倚着树仰头看着天空,今晚的能见度还可以,郊区的光污染还不算太严重,依稀还能见到几颗星子,明明已经是初秋了,袁渊却有种春天到了的感觉,简直是太美好了,终于卖出去了,十万啊,呵呵,发财了! 第九章 挖坑埋人 剧本合同签完之后不久,顾予任找袁渊要了剧本的电子稿,并且以公司的名义要求他出具剧本授权书。袁渊才知道,顾予任的公司已经创办起来了,离卖剧本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顾予任的办事效率还挺高的。 签合同的时候,他们互相加了微信,袁渊偶尔会问候顾予任一声,但不提电影的事。拍电影不是小事情,尤其是资金问题,许多电影在立项前后,最后都因资金的问题胎死腹中,或者虎头蛇尾,战线无限期拉长。常常听说有的电影拍了十年八年,外行人听起来觉得是制作团队在精雕细琢,慢工出细活,其实不尽然,有一些是因为资金短缺,拍到中途预算不够,钱没了,制片方到处去找钱,有的是投资方失去了信心,中途撤资的,所以才拍了那么久。 顾予任倒是挺乐观的,时不时还会跟袁渊贫个嘴,偶尔会主动跟他说起去见哪个导演了,又拉到多少投资了。袁渊知道他正在为电影忙活,每次都会给他加油打气。 就在顾予任拉到三分之一的预算资金准备立项时,传出了王瑞泽工作室筹拍新片《卧龙》的消息,微博上话题刷得铺天盖地,什么史诗级权谋大片,什么过亿投资,甚至还搞了个观众希望谁来担任主演的票选活动,这是王瑞泽的一贯做法,总是刚有点苗头就开始炒作宣传,炒得满城风雨,然而该扑照样扑,让观众掏钱还是靠影片质量。 晚上顾予任主动在微信上找到袁渊:"你的电影剧本没有给王瑞泽看过吧?他这个时候拍部《卧龙》是什么意思?" 袁渊当时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当初他和柯正良谈合作的时候,和他说过整个故事的梗概,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跟柯正良说过《潜龙》的故事梗概,会不会是他借梗?" 顾予任说:"那肯定就是了。" 袁渊一听就急了:"那怎么办?" 顾予任说:"我暂时没想好,等我跟公司商量一下再说。对了,你的剧本应该注册过版权保护的吧?" 袁渊说:"早就注册过了。" 顾予任说:"等我先具体了解一下情况再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袁渊此刻濒临抓狂的边缘,王瑞泽这个贱人,他就不能有点自己的东西?不抄就写不出东西来,不抄他袁渊的,他就会死?他真有将王瑞泽碎尸万段的冲动。如果是以前,被抄了他顶多打落牙齿活血吞,但是如今剧本都卖给顾予任了,他一心在准备将这个故事拍出来,结果还没开拍,王瑞泽就已经抄上了,简直就是不能忍! 很快,顾予任就有了回音:"我了解了一下,王瑞泽那边的剧本还没出来,也才刚刚立项,故事大纲跟你的潜龙有五成相似,我估计他短期内不会拍,因为他们先要拍一部青春片,之前找过我做男主,我给推了。我决定了,他在明咱们在暗,咱们先立项,赶紧拍,而且要悄悄地拍,等拍完了,咱们再做宣传。到时候估计他已经拍上了,我们让他尝尝如鲠在喉的滋味。反正咱们剧本有版权,不管是在法律上,还是道义上,他半点理都占不到。" 袁渊有些惊讶顾予任的做法,这纯粹是在给王瑞泽挖坑啊,他跟王瑞泽应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啊,这事真要是成了,顾予任和王瑞泽就彻底撕破脸了,他有些迟疑地说:"这事会不会不太妥?" 顾予任说:"怎么,难道不给你解气?" 袁渊苦笑:"从我的立场来看,的确是很解气,但是你犯不着啊,你不是还出演过他的电影吗?你得罪了他,对你没什么好处,他背后还有影晟呢。" 顾予任嘿嘿笑:"你说《微光》吗?师兄,要是《微光》是王瑞泽写的,我佩服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挖坑埋他?坑人者,人恒坑之,这叫报应。至于影晟,他有本事封杀我就放马过来。" 袁渊按着语音说话的手一抖,发了一段空白信息出去,他没想到顾予任会这么说,难不成他已经知道那个剧本是自己的?但就算是知道,也犯不着这样替自己出头吧,在国内的编剧界里,这种事再常见不过了。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予任的消息又来了:"师兄你刚说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听见,你离话筒太远了,拿近一点说话。" 袁渊窘了,便说:"刚才点错了,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师弟,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心领了,你还是别因为这个树敌太多。算起来,我还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就算是不入圈子,我也能过得挺好的。但你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跟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对你的影响太大了。"袁渊觉得自己跟王瑞泽怎么撕都可以,但是顾予任犯不着赔上自己的前程。 顾予任则说:"师兄,这事你别想多了,我肯定不全是为了你,除了我那无处安放的正义感,还说明你的剧本写得太好了,我嗅到了商机,有钱不赚王八蛋!要说影响我,这倒是真的,他们现在已经影响了我的心情!让我膈应得要死。他们膈应我,难道我不该还击一下,让他们也膈应死一回?" 袁渊听着顾予任的话,只觉得这人简直就像个任性的小孩,这么随性的脾气,怎么在娱乐圈里待下来的?靠实力吃饭的人,就是有底气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你慎重考虑,这电影就算是不拍了,我也不会怪你们,剧本费我可以退还给你。"虽然那笔钱他已经寄了一半回去给家里还债,不过几万块钱他还是还得起的,多接几个私单好了,再不济,给同学去当枪手也是能赚的,听说写一集电视剧也能有5000块,不是赚不到这个钱,他只是不愿意做枪手罢了。 顾予任说:"师兄这个你不要担心,你要对我有点信心,我和我的团队绝对不是在办家家酒,也不是拿钱去打水漂玩。再说权威是用来挑战的,黑恶势力也是用来推翻的,我相信邪不胜正,真理和正义都在我们这边,我是不会输的。王瑞泽与影晟之间也未必就是牢不可摧的铁关系,最不可靠的就是感情了,喜新厌旧是人之本能,今天他喜欢他,明天他就喜欢别人了,万一他们自己起了内讧,这正好方便了我们。" 袁渊听着顾予任最后一句话,心想,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罢了,顾予任也不是个小孩子,他是个成年人,就算他不够成熟,还有个人精一样的宁秀吴在替他筹划,他们肯定不会单纯地是为了捍卫正义而拍这个电影的。 没两天,袁渊被顾予任拉进了一个微信群,群名叫做"潜龙剧组",袁渊一看,除了制片人顾予任和制片主任宁秀吴,导演也到位了,而且是赫赫有名的大导演蒋似曾,袁渊一看见蒋似曾,悬着的那颗心就放下了,没想到顾予任居然能够请到蒋似曾,蒋似曾拍过几部经典的商业大片,他还是少有的以商业片获得最佳导演的导演。自己的电影能够让这么牛逼的导演来拍,真是烧了高香了,袁渊兴奋得嘴角的肌肉都在跳动。 顾予任率先在群里鼓掌,非常难得地打字说:"蒋导,袁渊就是潜龙的编剧,剧本还有什么不足之处,你可以直接找他对接,有意见尽管提,当然,不能全盘推翻重写一本,那就不是我要的那个故事了。[调皮]" 袁渊赶紧恭恭敬敬地打招呼:"蒋导您好!久仰大名,我是袁渊,请多多指教。" 蒋似曾说:"你好。剧本问题有不少,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打电话或者当面讲,我人不在北京,你电话号码多少?" 袁渊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但还是说:"蒋导电话多少,我给您打吧。" "不用你打,反正我的话费顾老板都会报销的。"蒋似曾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顾予任嘿嘿笑:"对,对,蒋导的话费我肯定会给报销。" 袁渊便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报上去,他知道自己的剧本肯定存在着问题,因为编剧写剧本是从故事本身出发,而导演看剧本则是从拍摄角度出发。虽然他以前读书的时候跟过剧组,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剧本,具体的细节他也没法了解,这次要真枪实战了,难免心里有些忐忑。 蒋似曾的电话很快就打来了,他是个南方人,普通话不太标准,但还是能够听得懂,他跟袁渊提了不少要求,比如有些地方的情节设计他觉得不大合理,需要重新设计;一些不必要的台词,完全可以删掉;一些出场只有一次的角色,如非特别必要,可以换成已经出过场的同一人,等等。 袁渊把蒋导的要求都记下来,有些他同意改,有些不能改的就跟蒋导据理力争,说明这样写的原因。《潜龙》这个剧本袁渊其实只花了一个月就写完了,但是反复修改了一年之久,力求情节丝丝入扣,台词凝练,所以顾予任一看就被吸引住了。但是到了导演这里,他觉得有些场景完全可以删除:"你要懂得留白,不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说透了,让读者去解读、思考,这样才有看点。" 袁渊一想也对:"好的,我再仔细斟酌一下,使前后文能衔接起来。" 蒋似曾说:"你根据我的要求再好好理一理,故事总体来说还不错。" 蒋似曾最后这句话把袁渊夸得心花怒放,不过他很快又补了一句:"就是故事立意还差了点,思想深度不够。不过也没关系,故事好看就行了,观众主要还是看热闹。" 袁渊赶紧点头:"好,谢谢蒋导指点。" "先改,回头等我回北京了,叫剧组的主要创作人一起再来讨论剧本。"蒋似曾丢下这句话。 袁渊心想,果然如老师所说的,写完的剧本也还只是个半成品,要等电影完全杀青了,剧本才算真正完成,因为拍摄途中多半还是要修改的。他得了蒋似曾的指令,赶紧去修改剧本。还好,蒋似曾起码肯定了这个故事,没让推翻来重新写。 第十章 主角到位 导演到位之后,接下来就该选演员了。顾予任问袁渊:"你心里对角色的形象有没有设想?" 袁渊笑着说:"当然有啊,比如男一号偃天成我当初设想的形象就是章焕生。" 顾予任望天:"别想了,五千万,请不起,还不如我贴个胡子自己上呢,说个靠谱点的。"章焕生是当今身价最高的华人男星之一,一部影片的片酬不低于五千万,如果请了他,电影成本远超出预算。 袁渊说:"那孟建光或者林然呢?"这两个算是内地的一二线间男明星,演技也了得,内地男星的片酬普遍不及港台及海外的明星,他们估计一两千万能请到。 "这还差不多,靠谱一点。我知道你的审美了,你欣赏那种内敛稳重又霸气侧漏的男人是吧?"顾予任说。 袁渊连忙声明:"这不是我的审美,而是我的剧本角色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偃天成是名儒将,他通达世情,睿智英明,既能指挥百万雄师,又能适时隐退,超然脱俗。他们几个的气质多少能沾点边。" 顾予任听见他夸别人,赶紧打断:"好了,我把你的想法转达给导演,看能不能请得来吧,主要是档期非常难配合,我们想要尽快拍摄,所以不一定能够满足你的要求。"拍电影不是说拍就能拍的,一部电影从筹备到开机,最快也要个一年半载的,这最主要是资金问题,导演和演员的档期问题。 袁渊听到这话,便说:"师弟你还是别那么仓促,既然要拍电影,那就要拍好,别钱花了,事做了,最后还赔本。"他觉得既然要做,那就尽量要做到最好。 "那是自然,急功近利当然不会做。我的意思是,可能不一定会请大牌明星,只要是合适的演员就可以。"一般来说,大牌明星就是一个无形的广告宣传,有票房号召力,所以现在的大制作电影,都愿意尽量请大牌明星来演。 袁渊又问:"师弟你会不会出演角色?"自己投资的电影,要是出演的话,那么就能省下一笔开销了,他是影帝,应该也是一种宣传吧。 顾予任说:"我暂时没打算,还是专心做制片人,怕演戏分心。再说这个主角明显就不适合我演,让我演配角?" "其实师弟你的形象非常符合,就是……" "就是什么?"顾予任迫不及待地问。 袁渊咳了一声:"就是太年轻了点,如果再过十年,不,五年,我觉得差不多就能演了。"顾予任长了一双凤眼,天生自带一股王霸之气,演帝王将相都很合适,但到底还是年轻了,阅历不够,人物的沧桑感光靠演技只怕是表现不出来的。尤其是知道了顾予任的真实性格之后,愿意更抱有了几分怀疑。纵观顾予任出演过的电影,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人物角色基本上是与他的年纪很贴合的,还没见他挑战过年龄差异很大的角色。 顾予任说:"你后面这句话不说就好了,唉!下次为我量身打造一个剧本吧我跟蒋导去商量,有结果了再告诉你。" 袁渊悄悄跟宁秀吴打听过电影的预算成本,被告知是1.2亿,目前到账的,其实只有三千万。不过就算是三千万,袁渊也很佩服顾予任的能力了,他是一个崭新的制片人,仅靠一个剧本和一个导演,就拉到了三千万的投资,面子也是够大的。不过还有九千万呢,不知道他能不能拉得到投资。 袁渊改好剧本的时候,正好蒋导从外地回到北京了,他之前在横店拍一部电影,刚刚杀青,回北京来做后期制作。顾予任就将蒋导和袁渊都约到了自己的工作室,顾予任的工作室位于798艺术区,环境相当不错,艺术氛围也很浓。 顾予任开玩笑说:"我原本想弄到宋庄去,觉得那边更安静,而且租金可便宜多了,开源节流嘛。" 宁秀吴白了他一眼:"祖宗,你可别闹了,这儿离我家已经够远了!"宁秀吴家住海淀区,来公司一趟都要一个多小时,碰上塞车就更不得了了。 "袁师兄,你觉得这儿环境怎么样?跟宋庄是不是感觉相似?"顾予任问袁渊。 袁渊说:"挺好的,感觉这边要繁华一些,风格不太一样。"798因为属于市区,明显比宋庄要喧嚣得多,不过在市区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一处桃源了,闹中取静,工作室选在这里其实很不错。 袁渊看着顾予任的工作室,那是一处装修风格非常后现代的办公室,门口挂着一个不大的铭牌——"顾予任工作室",室内装修以黑红两色为主,视觉冲击非常强烈,主人是个性格非常鲜明的人。袁渊留意到办公室里另外只有一个前台和两名工作人员,显得厂房改造的高大办公室格外空旷。 顾予任说:"师兄看我这里人是不是特别少,我说多招点人,宁姐说用不上那么多,开源节流。要不师兄你也来我公司吧,做我们的专职编剧。" 宁秀吴张了张嘴,到底当着袁渊的面还是没说出来,说实话,那么多明星开工作室,自备编剧的其实很少,他们的工作室才刚开张,什么成绩都没有,养一个编剧其实没有必要。 袁渊笑了:"师弟又在开玩笑了,现在你这也用不上专门的编剧,以后再说吧。对了,蒋导快到了吧?" "应该到了,我去接一下他。"顾予任看了一下手表,起身亲自去接导演,也不假手他人,以显出自己的诚意。 袁渊看他已经扔了拐杖,走路也没什么大碍了,便朝宁秀吴说了一句唇语:"已经好了?" 宁秀吴指指顾予任,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说:"总算是扔了拐杖了。" 顾予任出去了,宁秀吴摇了一下头,对袁渊说:"其实事情并不那么顺利,资金到现在都还没增加,演员联系了几个都没有档期,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按计划进行。他倒是挺乐呵的,不惜涎着脸去求人拉投资。他还跟我说,要实在短缺,他就去参加几档真人秀,资金就到位了。我知道这是开玩笑,我宁愿他多演点戏,也不要这样来刷米分丝,他自己也从来不喜欢真人秀节目。" 袁渊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顾予任为了拍这个电影,还真是用心良苦,然而自己在这方面却帮不上半点忙,只能将剧本完善再完善。 宁秀吴说:"不过也不用担心,小予总能把这事解决的,万事开头难,要相信我们啊。" 袁渊用力点头,喉头都有些哽咽:"一直都很信任,谢谢你们,谢谢宁姐,辛苦你们了!" 宁秀吴笑着说:"没事,大家的愿望是一样的,都希望能把电影拍出来。" 顾予任领着蒋似曾很快就回来了。蒋似曾是个看起来很平凡的老头,就跟北京公园里遛鸟的老头一样,一开口,是满口塑料普通话:"速度蛮快,就搞上工作室了,年轻就是好,有冲劲。" 顾予任笑眯眯的:"那还是蒋导你们提携我们小辈。师兄,这个就是蒋导;蒋导,这是我师兄袁渊,《潜龙》的编剧。" 袁渊恭敬地叫一声:"蒋导好!" 蒋似曾看着袁渊:"剧本都改好了吧?" 袁渊递上剧本:"已经改好了,等蒋导您过目。" 蒋似曾接过剧本,先不看,转头对顾予任说:"你们找的男一号还没有眉目吧?" 顾予任说:"林然的档期排到后年了,孟建光也要到明年九月份以后了,都太久了。" 蒋似曾说:"如果你不要求一线男星,我能给你推荐一个合适又有档期的人选。" 顾予任看一眼宁秀吴,说:"我们也商量过了,贵的要是排不上,那就选对的吧。只要角色符合,演技过关,我们觉得都k。如果演员的号召力不够,到时候我自己顶上,演个配角什么的。" 蒋似曾点头赞许:"你要是愿意做绿叶陪衬,那是再好不过了,你的复出之作也能当话题炒作一下,能博得不小的关注度。" 袁渊在一旁插话:"蒋导说的那个人是谁呢?" 蒋似曾说:"萧长柳。他是中戏毕业的,演戏功底扎实,只是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演电视剧和电影配角,还没演过电影主角,我跟他合作过两次,是个很不错的演员。你们觉得如何?" 袁渊对萧长柳并不陌生,他刚上大学的时候,萧长柳就已经演了十多年的电视剧了,年轻的时候这人形象并不特别出众,人到中年,有了岁月的沉淀,中年男人的成熟稳重反而显现出来了,显得特别有男人味。只不过长期拍电视剧,早年没有拍过电影,近些年倒是在一些大导演的电影中出任配角,戏份虽然不多,表现倒也不俗,估计韬光养晦很多年了。袁渊看着顾予任,不知道他怎么想。 顾予任点了下头:"蒋导如果觉得不错,那么可以叫他来试镜,如果合适,就是他了。" 宁秀吴拍了一下手:"我觉得可以,他的片酬肯定低,给我们节约成本了。"如果是萧长柳的话,片酬估计都不用五百万就能拿下来了。 顾予任说:"你们瞧,我找了宁姐做制片主任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有了她,我能省下很多预算。" 这句话说得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般制片方都喜欢用大牌明星拍戏,因为可以保障票房,一般的导演也喜欢用老艺人,因为演技成熟,少操不少心。但是也有极少数大牌导演喜欢培养新人,比如国师就喜欢海选合适的新人女主角,只要被他选中的女演员,只要不是自己作死,那事业绝对会青云直上。 蒋似曾虽然不像国师那么牛逼怪癖,偶尔用一两个不出人意料的演员做主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顾予任看起来挺放心的,袁渊自然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反正承担风险的人都没意见。 蒋似曾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来,来,咱们一起来讨论下剧本。"只要主角定下来了,其他的角色就容易找了,这戏啊,差不多就可以紧锣密鼓地开场了。 第十一章 开机 年底的时候,一切准备就绪,《潜龙》剧组开机了,这个速度比袁渊预想的要快多了。从决定拍摄到开机时间,总共都不到半年,简直就是神速,就连宁秀吴都忍不住在剧组微信群里炫耀这个效率。袁渊很好奇到底是哪个企业投资的,但这是制片方的事,他也不好意思去问。 剧组的微信群已经增加到了两百人,大到导演,小到保安,全都集聚在这个群里,每个工作人员全都签署了保密协议,电影从名字到剧情内容,无一允许泄露,违者做开除处理。袁渊起初觉得这样有些夸张了,顾予任的助理刘一杰告诉他:"还好啦,好多大导演都是这么干的,你以后见得多了,就知道了。" "整个摄影棚需要封闭起来吗?"袁渊问。 "必须要封起来,而且有重兵把守,不能放进一只苍蝇!"刘一杰跟顾予任待久了,也沾染了一点逗比气息。 袁渊说:"那成本岂不是很高?" 刘一杰说:"那是自然,要不然一亿多的预算是怎么来的!对了,予哥让我问你,你有空来剧组吗?" 袁渊愣了一下:"剧本还需要再改吗?"袁渊根据蒋似曾的要求将剧本从头到尾改了三遍,虽然故事大纲没改,但是里头好多情节和细节都改了,改来改去,最后导演说"看完了还是觉得原来的比较好,你再重新调节一下,把最后一版的优点和你最初一版结合起来,就再也不改了。"袁渊为这个剧本简直要抓秃头了,如今是提剧本色变了,生怕还要再改。 "这个我没听说,蒋导的台本都出来了,应该是不用改了。"刘一杰说。 袁渊听说这样,便放了心:"那我可以跟组吗?"跟组对编剧来说是极其难得的经验,尤其是他这样的新人编剧,如果能跟组一次,对以后的编剧道路是受益无穷的。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跟组,要不你回头亲自问问予哥?" "好的。" "你什么时候过来,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刘一杰是个很友善的人,并不因为他是顾予任的助理而对别人趾高气扬。袁渊觉得,刘一杰的情商这么高,以后肯定又是另一个宁秀吴。 "好。"袁渊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对了,你老板最近都不见人影,他最近在忙什么呢?"剧本经过反复修改定稿之后,顾予任就不见人影了,连网都不怎么上了,袁渊知道他肯定是办正事去了,果不其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一切准备就绪,他估计忙得脚不沾地了。 刘一杰说:"他出国陪投资商应酬去了。" 袁渊突然想起在网上看到的富豪伴游,难道顾予任也去做伴游去了?不由得觉得好笑,肯定是自己想多了,然而又莫名觉得心酸,拉个投资不容易啊。 第二天,袁渊发现顾予任上了八卦新闻,报道说他陪着一个中年男富商出现在机场,二人有说有笑,状似亲密,疑似从国外度假归来,还配了一张模糊的照片。这是顾予任受伤痊愈之后第一次被报道。袁渊从字里行间感觉到了满满的恶意,这绝对不会是工作室炒作的新闻,而是狗仔队偷拍到并恶意揣测的。 果不其然,网上的评论炸开了锅,大部分都是关于"顾予任被人包养"、"顾予任是个同性恋"的话题,有人说"难怪他刚出道就能演男主角,肯定是被人包养的缘故",也有顾予任的米分丝在弱弱地辩驳,然而反对的声音非常低。这些年顾予任只传出了一段绯闻,那是刚出道时和一同出演《微光》的女演员迟俊梅传的,当时他们在剧中饰演一对情侣。不过那段绯闻持续的时间很短,不到半年就销声匿迹了。这之后好几年,顾予任都没有传出过绯闻。而且网上传言他是个同性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这条新闻似乎是在给大家提供证据似的。 顾予任有没有恋情袁渊不知道,宁秀吴的运作方式完全不靠绯闻,所以这几年他的形象非常积极健康,几乎没有□□。袁渊也没从顾予任身上嗅出同类的气息,从对王瑞泽与吴成刚二人关系的态度来看,顾予任是极其鄙视的,如果他自己也是这样,他起码没有鄙视王瑞泽的立场。所以袁渊还是认为顾予任不是个gay,尤其是包养这回事更是无稽之谈,那个富商就是刘一杰所说的投资商。不过为什么非要跟着出国去谈,袁渊就不知道了,也不想去细究,他选择无条件支持顾予任。 果不其然,顾予任工作室一片沉默,没有任何回应。顾予任的微博一如既往地停更,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玩微博,未受伤之前,他的微博内容基本都是跟工作有关的,偶尔会发一两张自拍照。袁渊点进顾予任的微博,最近一条微博是3月15日的,顾予任出车祸后不久,他发了一条跟米分丝报平安的微博,之后就再无动静。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超过了十万条,估计今天过去,评论又要暴涨了。 袁渊点开评论,下面的米分丝们果然在纷纷追着要答案:"男神,你酷爱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老公你快出来否认,我已经哭晕在厕所了。""连男神都这么俗套,我再也不相信世界上有好男人了!""……"也有一些不一样呼声:"予帝果然是个gay,gj,我又相信爱情了!" 微博上闹翻了天,很多营销号都转发了这条微博,顾予任那边却毫无反应。如果这事置之不理,那么很快就会沉寂下去,谣言跟肥皂泡沫一样,无论吹得多大多漂亮,最后总是不攻自破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叫周丰明的大v号跳出来发了条微博:"总有些跳梁小丑唯恐天下不乱,把别人想得跟他自己一样龌龊。说顾予任被包养的,你他妈拿出证据来啊!" 这条微博一发,网民哗然,周丰明是个有着上千万米分丝的网红,说是网红其实也不尽然,这人其实是个企业家,开了一家大型游戏公司,后来还收购了一家电子商城,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更关键的是,这家伙年纪非常轻,25岁,还长得还帅,典型的高帅富。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个二代,至于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网上传言很多,却没有定论。 周丰明出名不光是因为他帅,他正义感还特别强,喜欢仗义执言,喜欢抨击一些不良的社会现象,往往还说得非常到点子上,这样一个有思想有颜值的企业家,还喜欢玩微博,这要还不火,那就怪了,他的米分丝都亲切地叫他"明帅",无数的女米分丝自荐枕席,要做他三千米分黛的一员。周丰明还是顾予任的黑米分,常常在微博上对顾予任横挑鼻子竖挑眼,说他穿衣没品,说他照相露鼻孔眼,说他拍戏太刻意,演技平平。 然而今天网上对顾予任一片嘘声的时候,他却第一个跳出来维护他。他的米分丝全都在评论下嗷嗷叫:"我帅就是帅!支持我帅!""对,少在那捕风捉影,污蔑我予帝!""明帅说什么都是对的,无条件支持!""嗷嗷,我终于理解什么叫做黑米分了,明帅对顾予任是真爱!""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说出我是明帅和予帝的米分了。""……" 从前顾予任的米分丝和周丰明的米分丝几乎是水火不相容的两派,如今在这个问题上难得地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双方米分丝站在同一战线上,开始还击那些攻击顾予任的黑们。 因为周丰明的缘故,顾予任在微博热话题上待了几天。顾予任终于开始在微信群里冒泡了,他语带遗憾地说:"这事有点可惜啊,电影才开机,又不能宣传,否则可以趁此机会多宣传一把,一分钱不用花,就做了这么大的广告。" 袁渊见他对别人泼污水的事完全不介意,便放了心。想起跟组的事,私敲顾予任:"顾师弟,我可以去跟组吗?"通常剧本定下来之后,剧本都不需要编剧跟组,因为剧组要对剧本进行讨论,有编剧在,其实还不大方便。 "我觉得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去跟组再好不过了,这对你以后写剧本很有好处。"顾予任是打算以后跟袁渊长期合作的,所以想趁此机会培养他。 作为编剧,自然知道跟组的好处,但是他现在还不是专业编剧,得上班挣钱,袁渊想了半天:"我跟公司请假,过去跟一段时间,不过不会太长,这样也可以吧?"他在公司干了五六年,还从没请过事假,如果能请到几天假,加上年假,还有春节的假期,差不多能有二十天左右。 "也可以,拍摄时间有几个月,你没必要每天都在那里,你还得上班不是。"顾予任说,"你什么时候能走,我后天出发去剧组,如果你能请好假,我们可以一起过去。" 袁渊想了想:"可以,我明天就去请假。"正好他手头现在没有单子要做,请假应该不难。 结果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袁渊请假的理由是回去陪父亲做检查,他的老板说:"既然你打算休这么长时间的假,要不干脆离职吧。" 袁渊一听就有点懵:"为什么?" 老板说:"一组刚接了一笔大单,一家影视公司的周年庆典交给我们来做,接下来全公司的人都要为这个忙,过年都不能休息,需要加班加点,但是你父亲的病我们都知道,也是不能耽搁的,所以还是放你回去吧,安心照顾好你父亲。你为公司服务了这么多年,我会多开你一个月的工资。至于你在外面接私单那些事,我们就既往不咎了。" 袁渊浑浑噩噩出来了,他只清楚知道一件事:他被炒鱿鱼了!一个同事抱着一叠资料从他身边匆匆走过,袁渊眼睛瞥过那上面的字样,然后拉住他:"等等,你这是什么资料?" 同事说:"影晟国际的十五周年庆典被我们竞标下来了,现在大家都在忙这个,不说了,我要去忙了。" 袁渊咬紧了牙关,又是影晟,这次居然把手伸到自己公司来了! 第十二章 收留 袁渊还没回到自己办公室,就被老大叫去了,老大是他们事业组的组长,他扔了一根烟给袁渊:"老板跟你说了?对不起,袁渊,我跟老板保过你,但是他说什么也不能留你。我甚至还以离职威胁他,也还是没有用。他说你不走,影晟国际的单子就接不下来。说实话,没想到我们老板是个这么鼠目寸光的人!为了暂时的利益,连一起奋斗的员工都能牺牲,真是挺寒心的。" 袁渊抽了口烟:"没关系,谢谢你。就算是老板不让我走,我也会自离的,我不会给影晟做事。"老板看中的肯定不是影晟这次的庆典,而是影晟这个大客户。 老大没有问他跟影晟的恩怨,只是说:"老板说好怎么给你赔偿金?你在这里干了六个年头,应该赔你七个月的工资才对。" 袁渊舔了一下唇:"他知道我接私单的事,只肯补偿一个月。" 老大把烟头扔了:"这怎么行!我去帮你争取一下。" 袁渊对着老大的背影说:"谢谢!" 袁渊回到办公室,将电脑里的资料清单写了一份,准备交接。然后默默地授收拾自己的东西,办公室的同事还羡慕地说:"袁哥,老板批假了?你可真幸运,我们连过年都不一定回得去。真是的,一年到头上班赚钱图个啥啊,不就是为了能够轻轻松松过个年么?真是赚老板一点钱,他会要你的命。" 袁渊苦笑一下:"好好干,前途无量。小张,你来一下,我有点事情和你交接一下。" 小张听见交接这个字眼,吃了一惊:"袁哥,这是什么意思?" 办公室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袁渊,老大进来了,走到袁渊跟前,小声地说:"老板只同意赔你三个月的工资,我帮你争取到了今年的年终奖,奖金是两万。" 袁渊看着老大,点了点头:"谢谢!" 老大清了下嗓子,大声说:"袁渊要离职了,今晚上我们一起去给他送别,我请客,咱们组谁也不许缺席。" 袁渊看一眼大家,他们脸上满是惊讶和不舍,大家谁都没有说话,平时组里的同事关系特别好。他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主动离职,肯定会不舍得同事们,没想到居然会被辞退。 一个年轻的女同事说:"袁哥要换工作了吗?" 袁渊点了一下头:"对,打算换份工作。"他想起几个月前顾予任说要请他做专职编剧的事,当时不是没心动过,只是很清楚对方工作室的情况,请了自己去也派不上多少用场,得白给自己多出一份薪水,就拒绝了。如今彻底失业了,正好去跟剧组学习一段时间,过完年后再回来找工作,就当是给自己放假了,这么多年,还没好好休息过呢。 晚上大家一起去老北京涮羊肉,袁渊要走了,同事们都依依不舍,就连平时不喝酒的女孩们都来敬酒,这酒不能不喝。袁渊喝着喝着就有点多了,喝多了情绪就容易失控,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使自己崩溃。 喝完酒准备回去的时候,袁渊已经醉了,老大让其余的同事先回去,自己负责送他回家。然而袁渊已经迷糊了,说不清自己的住址,老大打算将他送到附近的酒店给他开个房间,让他对付一晚,结果运气非常不好,他们去的酒店没房了。 顾予任的电话这时打了进来,电话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被接了起来,顾予任也不等袁渊说话,直接问:"师兄,你请到假了没有?请好了的话,就把你的身份证号码发我一份,我让一杰去订机票。" 袁渊听到请假俩字,便大着舌头说:"不用请,放长假了。身份证?身份证没有。" 顾予任听着这话便觉得不对劲:"师兄你怎么了?你喝酒了?你现在在哪儿?" 袁渊的手机被一旁的老大拿了过去:"你好,我是袁渊的同事,他喝高了,你明天再打给他吧。" "哦。"顾予任本来想挂了电话,又赶紧问了句,"等等,你送他回家吗?" 老大说:"我本来打算送他回家,但是我不知道他住哪,他自己也说不清住址,我准备送他去住酒店。" 顾予任说:"他刚刚说他放长假了是什么意思?" 老大说:"他被老板辞退了。" 顾予任忍住骂人的冲动:"你们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他吧,我知道他家在哪儿。" 老大问了一句:"你是他朋友吗?" "对,我是他的师弟。"顾予任说。 老大一听是师弟,便放了心:"那你过来吧,我们在……" 顾予任这两天在倒时差,晚上跟夜猫子一样精神,他受伤之后,圈内的应酬也少了许多,加上本身没有任何复出的消息,圈内的朋友很少找他,找了也找借口不去,所以这会儿正无聊得一个人在家看家庭影院。听说袁渊喝醉了,便起了促狭之心,想看看袁渊喝醉酒后是什么样的。而且他被炒鱿鱼了,估计心情不好,自己还可以做个安慰小天使,顺便邀请他来给自己干活。 刘一杰已经去剧组了,顾予任自己开车过来的,他在酒店门口找了一圈,看见了蹲在台阶上的袁渊,旁边还站了一个略胖的中年男人。顾予任戴上墨镜,走过去:"师兄,我来接你回去。"袁渊充耳不闻,头也不抬,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老大看见戴着墨镜的顾予任,心里咯噔一下,这人怎么大晚上的还戴墨镜啊,会不会是不安好心的人,可不能就这样把袁渊交给他:"你确实认识袁渊?你是谁啊?" 顾予任露齿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在灯光下反着白光,嘴里呼着白气:"那是肯定的,不然我大老远跑来干什么?这么冷的天,不如在房里待着吹暖气。" 老大拉着袁渊问:"袁渊,这人是你朋友吗?你认不认识?不认识咱就不跟着他走了啊。" 顾予任听见他的话,便将墨镜摘了:"以我的名誉担保,我肯定跟他认识,他是我的师兄,我还能坑他不成?" 老大看着顾予任,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顾予任戴上墨镜:"好了,看到我的事别乱传出去啊,替我保密,谢谢!袁渊我就领走了,如果有任何闪失,可以来找我。" 顾予任拉着袁渊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走了几步,听见老大在背后说:"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看着是有点面熟,是个明星对吧?" 顾予任抬起的脚一下子落了下去,差点没摔一跤,咬咬牙,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已经内伤得快要喷血了,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吃瘪的,简直就是奇耻大rǔ,奇耻大rǔ!而且还是自取其rǔ!这笔账,他要算到袁渊头上去!想到这里,他伸手在袁渊腰上用力掐了一把:"袁师兄,你今天害我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记得补偿我啊。嘿,我说你这腰怎么这么细,我掐了这么久,合辙就掐衣服上了,白费功,累死我了!"袁渊已经跟小猪似的呼呼的,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中都能睡着,真乃神人也。 其实老大不认识顾予任非常正常,他是个电影演员,不像电视演员那样长期在电视上刷脸,刷得老少皆知,认识他的人都是喜欢看电影或者年轻一点的人,老大也不是不爱电影,他更爱好商业大片,极少看国产文艺片,顾予任的商业片数量不多,所以老大说看着面熟,叫不出名字,这是很正常的。然而顾予任已经计较上了,原来自己出门根本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根本没人认识他,等着,他顾大爷要刷脸刷得全世界人尽皆知! 袁渊上了车,歪在后座上倒头就睡,顾予任看他一眼,决定将他直接拉到自己家去。他启动车子,由于情绪不稳定,他启动得有点快,后座的袁渊从车座上一冲,骨碌滚到了座位下。顾予任:"……"过了一阵子,他说:"师兄,我也不是故意的,咱俩一笔勾销吧,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对不住你。" 顾予任也没停车下来将袁渊扶到座椅上去,让他躺在座位下,一路拉到了自己家。拉开车门,袁渊躺在座位下睡得香甜无比,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顾予任将人拉出来,扑了扑灰,扛着袁渊往电梯走去,一边独自叨叨:"师兄,丢份工作而已,那是你们老板有眼不识泰山,犯不着这么郁闷。正好过来跟我混,保你吃喝不愁,日进斗金!" 顾予任住的这个公寓楼里都是有钱人,也有不少演员歌手。顾予任拖着袁渊进了电梯,刚要关电梯门,听见有人在叫:"电梯等一下!" 顾予任扶着袁渊,艰难地按了开键,片刻后,一个风一样的女子进来了,带来一阵香风:"谢谢!"待看清对方,女子又打招呼,"顾先生你好啊!" 顾予任一看,这是住在自己楼下的一个女歌手,叫罗琦,选秀出身的,不过唱功扎实,是个实力派唱将,曾经为顾予任主演的电影唱过主题曲,便也点了下头:"你好!" 罗琦跟顾予任其实并不太熟,就在电影宣传时一起登过一回台,平时也就是点头之交的邻居,她站直了,从明晃晃的不锈钢电梯里悄悄地打量着顾予任和袁渊,想起前阵子网上盛传的话题来,难不成顾予任真是个gay?这么晚还带了个醉醺醺的帅哥回家。想到这里,不由得多看了袁渊几眼。 顾予任察觉到对方带着玩味的眼神,微挑了一下眉,并没有做任何解释。等罗琦走了,顾予任开笑嘻嘻地对袁渊说:"师兄,刚才有人误会我们是一对,这可不是我的错啊,我是为了帮你才这样的,你别怪罪我。" 可惜袁渊睡着了,对这句话毫无反应,如果他是清醒的,必定要臊得面红耳赤。 总算到了顶层的家,顾予任将袁渊拖进屋,将他扔在沙发上,看了看,替他将外套脱了,找了条鸭绒被来给他盖上,有暖气的房子温暖如春,就这么将就对付一晚,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顾予任洗完澡,浑身带着水汽从卧室出来,准备看看袁渊的情况,袁渊的毛衣裤子都没脱,睡得有点热,把被子给蹬了,敞在空气中。顾予任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被子,重新给他盖上,袁渊伸出手,挡了一下被子,碰到了顾予任的手,顺势就抓住了,嘴里咕哝着说:"爸,你要好好的。" 顾予任被这声爸叫得愣了一下,他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紧闭眼睛的袁渊,他的睫毛居然不短,还有点微翘,在眼下形成好看的一道青黑,他的皮肤不算很白,没有痘痕,毛孔很细,看起来非常细腻,轮廓有点深,五官还算立体,这么看着,也还是个帅哥,当初怎么没报表演,而选了文学专业呢:"袁师兄,袁渊!" 袁渊抓着他的手,放在脸颊边蹭了一下:"爸,不要死,我还有钱,咱们能治。" 顾予任看着袁渊,不由得有些酸楚,他用手指抚了一下袁渊的脸颊,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样细滑:"乖儿子,爸不会死的,睡吧!来,我帮你把衣服脱了。"顾予任觉得他蹬被子应该是穿多了的缘故,他挣脱袁渊的手,将他的毛衣脱了下来,想了想,又去脱他的牛仔裤。袁渊里头居然还套了一条秋裤,牛仔裤就有点紧了,顾予任拉着两个裤筒用力往下拉,结果将袁渊的秋裤和内裤都带了下来,卧在浓密草丛中形状好看的小东西敞露在空气中,顾予任:"……"他转过脸去,将他的内裤拉了上去。"师兄,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第十三章 讨债 闹钟还是准点响了,袁渊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是哪儿?"他抬起头,发现自己头痛欲裂,这是宿醉的症状。 沙发太软了,躺了一夜,只觉得腰酸背疼,袁渊撑着手臂坐了起来,看着装修得非常现代化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帧顾予任的大幅照片,表情略有些调皮,正神采奕奕地望着自己笑。袁渊努力回想昨晚的事,只记得和同事们在一起喝酒,后来就没印象了。这是在哪儿?不会到了顾予任家吧。 他还发现自己的衣服都给扒了,只剩下贴身衣服,赶紧从沙发和地板上找齐七零八落的衣服穿上。光着脚站在原木地板上,看着紧闭的房门,心想要不要跟主人打个招呼,还是就这么去公司,昨天虽然说了离职,但是离职手续还没办,最主要的是,赔偿款还没有拿到。袁渊觉得自己太大意了,怎么能够喝那么多,喝到不省人事呢。 犹豫半天,袁渊还是敲开了那间最像主人卧房的房门,敲了好几声,里面都全无动静,袁渊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门被拉开了,袁渊身体重心不稳,往前扑去。很快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顾予任慡朗的笑声响起:"师兄你这么热情啊,一大早就投怀送抱。" 袁渊大囧:"原来真是你,谢谢你顾师弟,我怎么到你家来了?" "我找你要身份证号码,你同事说你喝多了,还不知道自己住哪儿,我就把你接我家来了。" "那太感谢了。我要去上班了,来跟你打声招呼。" 顾予任说:"你不是已经辞职了么,还去上什么班?" 袁渊窘迫地摸摸头:"你怎么知道的?" "你自己说的啊。"顾予任打了个哈欠,"我才睡了三个小时,时差还没倒过来。对了,你们老板好好的为什么要炒了你?" 袁渊心想,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了:"老板接了影晟的单,他把我炒了。" "靠!影晟真他妈恶心,不要脸到了极点。你老板赔了你多少钱?"顾予任气呼呼的。 袁渊说:"他抓了我接私单的把柄,扣了我几个月的钱。" 顾予任顿时睡意全无:"那怎么行,该赔多少就是多少,应该赔你几个月的?" "七个月。" 顾予任说:"你等着,我帮你找律师,跟你老板去讨薪。" 袁渊本来觉得这样太麻烦,想算了,但是顾予任执意不肯:"他妈的欺人太甚,不能便宜了那个恶心的老板。律师是我公司的顾问,专管合同这一项的,他最会处理这类问题,只要没有违反合同,你老板再怎么也没有理由克扣你的工资。你等我下,我去打个电话。" 到了公司,袁渊都还有些愣神,顾予任亲自给他当司机:"去吧,律师已经到了,我在车里等你。" 袁渊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跟着自己要去公司:"师弟你先回去吧,等我办完手续,我再来找你。" 顾予任摆手:"你不用管我,横竖我也没事,明天我们一起去剧组,对了,身份证号码给我,我给你订机票。" "哦,好,我发微信给你。现在订明天的票,还能订到吗?"袁渊有些怀疑。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 袁渊本来以为只拿得到三个月的赔偿,加上奖金和工资,一共能拿到六万左右。顾予任的律师真不是盖的,他跟袁渊的老板拿着劳动合同逐字逐句解读,愣是把事情解读为袁渊完全没有违反公司规章制度,并没有对本职工作造成任何影响,也没有损害公司的利益,所以公司要炒掉袁渊,就必须要按照劳动合同如数赔偿违约金。如果拒绝,那么袁渊将申请劳动仲裁。 陈律师胸有成竹,因为公司说袁渊违反公司规章制度,拒绝支付违约金,那就需要举证,而举证对公司来说是非常麻烦且困难的事。 袁渊看见老板铁青的脸色,有些担心地对律师说:"他要是不愿意支付怎么办?" 陈律师笑着说:"不愿意支付那就打官司,你将这事全权委托给我,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保证帮你拿到赔偿金。" 袁渊感激地说:"谢谢!" 袁渊收拾完东西离开公司的时候,接到老板的电话,他咬牙切齿地说:"袁渊,我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违约金我会给你,不过我看你是不想在这行混了,你就看看还有没有用人单位敢用你。" 袁渊听见老板肯赔钱,顿时心花怒放:"老板,艺创前两天还托猎头公司给我打电话,问我去不去他们公司,要不你和艺创的老板也去说一声,让他不要用我?"他这话将老板噎得要死,艺创是老板的老东家,也是他们公司的死对头,双方时有挖墙脚的做法,袁渊老板肯定没法和艺创串通一气。不过袁渊这话也就是噎噎对方,因为艺创给他打电话是去年的事了。 袁渊签了字,拿了钱,扬眉吐气出了公司,这一下卡里又多了十万块钱,底气顿时又足了许多,丢工作也没觉得那么难受了。 顾予任见袁渊一脸轻松地抱着纸箱出来了,知道事情办妥了:"搞定了吧?就你们那趋炎附势的老板,也就只能有这点出息了。说实话,师兄去做策划真是浪费才华,走得好,来我工作室吧,我们正缺你这样的人才。上车。" 袁渊笑了一下:"多亏你请的陈律师。工作的事回头再说吧,我想先休息一下。"他将纸箱放在后备箱里,上了副驾驶。 顾予任抬眉,点头:"也好,都快过年了,你要回家一趟的吧?" "要回的。" 顾予任又问:"你老家是哪儿的?" "江苏。" "那正好,这次我们剧组就在黄山拍戏,离你老家不远吧?回去就方便了。"顾予任笑了。 袁渊点了一下头:"应该不远。你这是去哪儿?" 顾予任说:"回你家收拾行李啊,明天一早飞合肥。今晚就住我家了,睡沙发睡客房自己选,睡客房自己铺c黄。" 袁渊扭头看着车窗外,跟顾予任这样的人相处,特别容易相熟,因为他从来不拿别人当外人。不过后来他才发现自己的看法是错误的,只有他不当外人的人才会自来熟,他要是当谁是外人,连句话都懒得说,高冷无比,就跟自己第一次在那场生日派对上看到的情况一样。任何人都有两面性,顾予任的两面性反差大的出奇。 袁渊回到家时正是中午,陆宋两口子正好起c黄,听见动静,出来看了一下,陆宋意外地说:"袁哥你今天不上班?" 袁渊笑笑:"小陆,我今天要回老家了,要年后才会回来,所以我的房间麻烦你照看一下了。" 陆宋点了下头:"好的。"他的视线则停留在袁渊身后的顾予任身上。 顾予任经过昨晚上的吃瘪之后,今天来袁渊家就没戴墨镜,陆宋的女友乐然从窗内看了顾予任一眼,然后赶紧跑出门来,看了又看,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啊!啊!你是、你是顾予任对不对?" 顾予任听见对方认出了他,冲乐然礼貌一笑。乐然猛地跳了过来,伸出手想跟他握手:"予帝,我是你的米分丝!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顾予任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看吧,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是有人认识自己的:"可以。" 乐然赶紧跑回屋去取纸笔了,又拿出手机要男友帮自己和顾予任合影。顾予任说:"照片不要流传出去就可以。" 拍完照,乐然见顾予任往袁渊屋里去:"予帝,你是袁哥的朋友吗?"乐然二十出头,情商却不低,她虽然很惊讶袁渊居然和顾予任认识,但却不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只问他们是不是朋友。 顾予任听她这么说,点点头:"对。" 乐然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看到你状态这么好,我就放心了,加油,予帝!我们都在等你的新电影。" 顾予任礼貌地点头:"好,谢谢!" 他进了屋,袁渊早在屋里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略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的邻居有点太热情了。" 顾予任嘴角微微上翘:"还行,我的米分丝素质一向不错,很有分寸。" 袁渊听见这话,忍不住低头偷笑了起来。收拾完行李,他跟着顾予任去了他家,为了避免睡软沙发,袁渊自给自足,给自己铺了c黄,终于睡了个好觉。 一夜相安无事,两人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赶去机场,因为是临时买票,已经没有了直达票,从合肥转动车去黄山,全程四个多小时,算上中间耽搁的时间,当天下午就能到黄山了。 袁渊家说起来离黄山不远,但却从未去玩过,他爸在他刚上高中时就已经得了肾衰竭,身体虚弱,出不了远门,他妈要照顾他爸,所以一家人从未一起出门过,就连南京苏州都是很小的时候去的。 下了飞机,上了高铁,两人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才感觉到一点南国的意思来,袁渊说:"终于见了点绿色。冬天还是我们南边漂亮吧?" 他们坐的是商务座,位置非常宽敞,旅客也少,顾予任依旧戴着帽子和墨镜,怕人认出来:"是比北方好看,但是太冷了,冬天的湿寒往骨头里钻,我以前来这边拍戏,简直受不了,太要命了。" 袁渊笑了:"北方人是受不了南方的湿冷,南方人也受不了北方的干燥。"他看着窗外的飞纵即逝充满浓郁地方特色的徽州风光,黛瓦米分墙、雕梁画栋的徽式建筑就是一道延续不灭的文化香火,时代更迭,不管房屋建材怎么更新换代,结构和外观都依旧表现出徽州人的坚持,袁渊觉得意外地感动,突然就有一种要将这些表达出来的冲动。他迅速拿出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 顾予任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写什么?" 袁渊头也不抬:"一点灵感。" 顾予任笑了,没有再说话,生怕惊扰了袁渊的思路。 下了火车,刘一杰在出站口迎接他们:"予哥,袁哥,欢迎你们归队!" 顾予任将行李箱扔给他,自己双手插在大衣兜里,还不忘嘱咐刘一杰:"一杰,帮师兄提点东西。" 袁渊因为要回家,带了不少东西,塞了一个行李箱和一个拉杆袋,还背着一个电脑包,真跟搬家一样:"不用,谢谢,我自己能拿得动。" 顾予任初时没理会,走出一段,回头看见袁渊的拉杆箱滑到了阶梯上上下不能,便掉头回来,从袁渊手里接过拉杆箱:"师兄你也是,不知道把东西先寄回家去?" 袁渊冲他咧嘴一乐:"想给我爸妈一个惊喜。" 顾予任呲牙做鬼脸:"幼稚!" 袁渊笑眯眯的,不接腔。刘一杰开来的是一辆租来的奥迪,车非常脏旧,车身上都满是泥灰,顾予任嫌弃地撇嘴:"这么脏,你也不洗洗。" 刘一杰呲牙笑:"洗了没两天又是一样的,干脆等拍完了再洗。" 袁渊很好奇拍摄的地方,按说现在农村都村村通水泥路,不至于还有这样脏的路吧,况且又是在这么优美的黄山风景区。车子开了很久,先是柏油路,后来变成了水泥路,最后变成了□□的泥路,车子开过去,尘土飞扬,刘一杰说:"这里晴天是灰,雨天是泥。" 袁渊对这环境感到有些小小的失望,本来以为黄山就是山清水秀的地方呢,他们选景在这里,真的合适吗?直到看到外景地,袁渊才深刻体会到先抑后扬的妙处来,他简直是太佩服了,剧组在青山绿水间,构筑了一个古代城镇! 第十四章 同c黄 袁渊看着这个巨大的外景地,震惊得难以言喻,眼睛完全不够用,难怪说拍电影烧钱,原来是烧在这里,这里的建筑完全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搭建起来的,而且绝不是一次性用品,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精心设计的。过了半晌,袁渊才说:"这个拍完之后都要拆掉吗?" 顾予任摇头:"不拆,当地政府本来要在这里搞旅游开发,我们跟他们谈好了,等电影拍完后留给他们做个旅游景点。" 袁渊眨眨眼:"可以回收一点成本吗?" 顾予任说:"场地不要钱,建材和机械车辆是他们免费提供给我们的,我们只出人工费,省了一笔。不过就算这样,也不便宜,这些房子全都是请专业工匠做的,人工费巨贵。" "都是你去办的?" "我和宁姐一起去的,我刷脸,她刷谈判技能。"顾予任自嘲地耸了一下肩。 袁渊忍不住哈哈笑了。这事简直是如有神助,这样预算肯定能节省一笔下来,实在是超级划算。 刘一杰领着他们进了一座古色古香的木楼:"予哥,袁哥,宿舍在这边。" 袁渊吃惊地问:"住也在这里吗?"他原本以为这房子就是好看用的,没想到现做现用了。 顾予任说:"说了是封闭式拍摄,当然是吃住都在这里,不能出去,否则给媒体拍到了,就谈不上什么保密了。" 上了楼,还没进房间,刘一杰终于忍不住说了:"演员们都是住双人间,人太多,房间不够,只有予哥你那儿挤得下了,袁哥在这边呆不了几天,和你住一间可以吗?" 顾予任倒是无所谓:"我没问题。" 袁渊看着顾予任笑:"顾老板还要和我们一起挤么?" 顾予任挑眉:"我自己当老板,更要以身作则,带头省钱。" 袁渊跟着进了房间,发现里面的陈设也是古色古香的,雕花窗,八仙桌,宽板凳,都有雕花装饰,c黄也是雕花牙c黄,而且只有一张。袁渊尴尬地问:"所有的房间都是这样的吗?"没想到居然只有一张c黄,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绝对不能让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刘一杰笑了笑说:"大部分房间都是双标,不过都注满了,所以只能委屈一下袁哥和予哥了。" 袁渊悄悄地打量顾予任,心说他一影帝,拍戏都该另外订五星酒店吧,怎么能同意跟人同睡一张c黄呢,赶紧说拒绝啊。然而顾予任将袁渊的包放在房间的木地板上,脸上并不见丝毫不高兴,还笑呵呵地说:"我没关系,以前演戏的时候还睡过大通铺。这里条件还不错嘛,居然是张牙c黄,古人结婚用的。" 袁渊:"……" 刘一杰还补了一刀:"这山里晚上特别冷,又没有空调,木结构又不能生火,两人睡一起还能互相取暖。我们不少工作人员还把c黄拼起来一起睡。" 顾予任笑嘻嘻地朝袁渊使了个眼色:"那就太好了,师兄,请多多关照啊。" 袁渊再次:"……"他长这么大也没跟人同睡过几次啊,尤其是知道自己的性向之后,他更是竭力避免和同性一起睡的,他尴尬地笑一声:"那个,我睡觉习惯不好,恐怕会影响你休息。"言下之意,就是赶紧给他想办法换个地方睡。 顾予任点头:"唔,这个我大概能知道一点,见识过了。" 袁渊无语了,他从哪里见识到的? 刘一杰放好行李,说:"予哥,蒋导让你到了后早点去报到,说你的戏也该拍了。" 袁渊再次惊奇地看着顾予任:"你要演什么角色?"虽说演员此刻全都已经定了下来,但是除了男主角,其余的演员袁渊还真不知道,尤其是顾予任出不出演,演什么角色,袁渊更不知道。 顾予任说:"那我先去报个到,师兄你先休息吧。" 刘一杰看了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开饭了,袁哥你可别迟到了啊,拿着这个卡去,就能免费吃饭了。食堂就在我们刚进来时那个蓝白色的简易拼板房里。" "好的。"袁渊点了下头,他就说难怪会多出一个风格严重不搭的拼板房,原以为是工人宿舍,原来是食堂。 顾予任和刘一杰走了。袁渊参观了一下房间,还好,虽然房间很还原古代建筑,窗户都是用纸糊的,但卫生间却是现代化的,还有热水器。袁渊赶紧冲了个热水澡,一看时间,已经到饭点了,便赶紧下楼去吃饭。 跟印象中的盒饭不一样,《潜龙》剧组是请了专人过来做饭的,虽然也是大锅菜,但师傅的手艺很不错,伙食还挺好,三菜一汤,袁渊第一顿吃到了荷叶米分蒸肉、腌笋炒肉以及大白菜,此外还有一个西红柿鸡蛋汤,吃得袁渊一本满足。 正吃着,顾予任的电话打来了:"师兄你来吃饭了吗?" 袁渊说:"已经吃上了,你开完会了?" 顾予任说:"我怎么没看见你?你是不是去大食堂了?" 袁渊眨巴眼:"还有小食堂的?"他扫视一圈,难怪没看见一个眼熟的,估计在这边吃饭的全都是工作人员和群众演员。 "你要不要过来,这边有臭鳜鱼,据说是徽菜的经典,闻着臭臭的,吃起来特别香。"顾予任的话口齿不太清,估计是一边吃一边打电话。 袁渊吞了一下口水,心说真是够奢侈的,这是什么剧组啊,哪里是拍戏,简直就是来大吃大喝的:"算了,我都快吃完了,下次有机会再吃。" 顾予任嘿嘿笑:"下次啊,那你就等着吧,据说一个月难得吃一回,我运气好,来就碰上了,我先吃了,回头给你带块鱼尾巴回去。" 袁渊把电话挂了,吃了饭送完餐盘,出了食堂门,果然看见门边挂了一个用毛笔写的牌子"大食堂",往上看,二楼也挂了个牌子——"小食堂",估计那些剧组高层和演员们都在上头用餐。 袁渊回到房间,刚整理了一下东西,顾予任就回来了:"师兄,吃饱了没有?给,鱼尾巴!"说着扬了下手中的饭盒。 袁渊直起腰,看见顾予任和宁秀吴一起进来了:"宁姐好!" 宁秀吴朝他点了下头:"来了啊。" 顾予任将饭盒放到八仙桌上,打开来:"师兄你来尝尝。" 盒子一开,袁渊嗅到了一股鱼香味,夹杂了些不难闻的臭味,不由苦笑不得:"你还真给带了?" 宁秀吴说:"臭鳜鱼是当地的特色菜,难得一吃,小袁你也尝尝。" 顾予任坐在板凳上,翘上二郎腿,抖着脚,笑嘻嘻的:"宁姐,照这吃法,预算都要吃光啦。" 宁秀吴摆摆手:"放心,我有分寸。我算过账,请人做饭比吃盒饭便宜,而且健康美味。而且天气太冷了,盒饭从镇上送到这里来都凉透了,你叫大家怎么吃?况且住宿费都省了,条件这么艰苦,你不让大家每天有点盼头,哪来的干劲呢?" 顾予任说:"宁姐你办事我放心,反正我每天也就等着吃饭了。师兄,赶紧尝尝啊。" 袁渊说:"都不给我带双筷子。" 顾予任拿起一块鱼肉,塞到袁渊嘴里:"穷讲究,直接用手抓,好吃。" 袁渊躲闪不及,被顾予任喂了个正着,他咬着鱼块尴尬地看了一眼宁秀吴:"我自己来。" 宁秀吴正在打量屋子,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她看了一圈说:"你这屋子的条件还不错,缺什么跟一杰说,让他去帮你买。小予你赶紧收拾一下,马上就要去片场了,晚上还有你的戏。" 顾予任吮着手指头:"我今天赶了一天的路,状态这么差,就要去拍吗?" "反正又不是一次就过的戏,你多去熟悉一下,早点找到感觉,你都快一年没有拍戏了,我怕你找不到戏感,到时候反而拖进度。"宁秀吴说。 袁渊停下吃东西的动作,两眼放光:"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顾予任起身:"那就走吧。师兄臭鳜鱼带上,做点心。" 到了地方,袁渊一看场面,便有些明白过来了,顾予任出演的角色叫岳常安,是一个青年将军,为人刚正不阿,曾是男主角偃天成最忠诚的部下,追随他征战天下。后来皇帝虞轻鸿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实则也是拉拢他,偃天成隐退时,作为驸马的岳常安留了下来,被任命为右骁骑将军,负责京畿安全。朝中凶杀案起时,正好属于岳常安的管辖范围之内,皇帝便令他去彻查此事。岳常安一路查来,发现证据处处都指向自己的老上司,他不相信这是偃天成所为,便隐而不告,独自来见偃天成。 这场夜戏便是在主角家拍的,偃天成和岳常安的对手戏。岳常安一路风尘仆仆,连口水都没喝,也不敲门,直接翻墙上了偃天成的房顶。偃天成此刻正由夫人陪着挑灯夜读,发现有人来了,便对夫人说:"夫人,去烧水备茶,有客来访。" 偃夫人一愣:"这门没响,也无马蹄声,夫君何曾得知有客要来?" 偃天成面色和蔼地看着夫人:"客已到了,夫人且去便是。" 偃夫人面色略一变,四下偷偷打量一下房间,起身离开,离去前还不安地回头看一眼丈夫,偃天成朝她摆手,示意她安心。夫人离开后,偃天成推开窗户,岳常安矫健地翻身入窗,单膝跪下:"属下见过将军!" 偃天成瞥一眼岳常安,转身避开:"请起吧,如今我是一介白丁,岳将军身居要职,岂可随意朝人下跪?" 岳常安低着头:"将军永远都是我的将军。" 偃天成抬头看窗外的新月:"岳将军切莫再说此话,当心隔墙有耳。说罢,你深夜到此,只身一人,又不从正门入,到底发生何事?" 岳常安起身,凑近偃天成,压低了声音:"将军,出事了,前几日,贾云璐与郭子严两家惨遭灭门。" 偃天成脸色略一变,仰天叹息:"果然还是出事了。" 岳常安偷偷地打量着老上司的脸色:"将军早已知晓此事?" 偃天成摇头:"不知。然也在情理之中。" 岳常安正要再问,偃夫人敲门响起。 导演喊一声:"咔!休息一下,补妆重来。刚才顾予任翻窗的动作不太利落,是不是因为受过伤,有心理障碍?我们再试一次,如果不行,我们启用替身。" 顾予任抹了一把额头:"没关系,我可以的,伤早就好了。" 袁渊在一旁看着刚才的这场戏,呼吸都屏住了,他是头一回见到顾予任拍戏,虽然他因为赶路精神欠佳,但却正好契合了这场戏的要求,岳常安也是赶了两天的路程,满身疲惫地出现在偃天成面前。顾予任不愧是影帝,这么久不演戏,第一场戏就这么出彩,从台词到内心戏都表现得非常完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背的台词,这两天也没看他看过剧本啊。 看到萧长柳的表现,袁渊也松了口气,至少与顾予任对戏的时候,他内敛的霸气并没有被顾予任削弱。两个都是演技娴熟的演员,对戏非常顺畅。 大家又开始各就各位重来,这一场文戏并不难,然而导演要求高,反复要求再来,要求精确到演员的一个眼神和侧脸的角度。一般人看电影的时候,觉得电影中的场景再随便不过,甚至会觉得有些随意,其实都是剧组人员花费了大量心血刻画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自然,不刻意。其实所有优秀的电影画面,那是处处皆是戏,外行人不知道而已。 这场戏一直拍到月上中天才收工,导演还没满意,说明晚再来继续。袁渊简直要膜拜在地,他觉得已经表现得非常好了,简直无可挑剔了。不过作为编剧,导演这么重视自己的电影,他岂有不高兴的,自然是拍得越好越好! 顾予任累得话都不想说了,上楼的时候挂在袁渊身上,被他拖着上楼:"师兄,我浑身都快要散架了。"今晚他至少翻了七八次窗口,没用替身,自己抓着窗框翻身进屋。 袁渊说:"辛苦了,好好休息,明天加油!"然而这句话也只是个愿望而已,隆冬的黄山真是冷啊,没有任何取暖设施,被子也不够厚,无论怎样裹,将外套搭在被子上,都依旧感觉寒气入骨。顾予任抱紧了袁渊的腿取暖,他睡得倒还好,睡得不好的只有袁渊,而且完全是折磨! 第十五章 忠告 山里除了冷点,生态环境那是好得没话说,天才刚亮,就听见了鸟叫,这可是冬天,在北京,到了冬天,家养的鸟雀都不愿意叫唤了。 倍受折磨的袁渊在鸟语中睁开眼,看着从白色窗纸投射进来的暗淡晨光,心想可算是天亮了,他动了动身体,发现完全没有自由,顾予任的手搂着他的腿,腿夹着他的身体,整个人如八爪鱼一样缠紧了他。更要命的是,顾予任晨勃了,他的□□正好抵在袁渊的大腿间,硬硬的,热热的,要多羞耻就多羞耻!而羞耻的不是那个罪魁祸首,而是袁渊这个无辜的人。 袁渊挣不开来,只好出声叫人:"顾师弟,你醒来了没有?我要起c黄了。" 顾予任曲起双腿,夹着袁渊的腿,闭着眼睛:"一杰还没来叫我,再睡会儿。" 袁渊说:"那你放开我吧,我要起来了。" 顾予任清醒了一些:"啊呸,师兄我啃你的脚丫子了!" 袁渊:"……"好像自己愿意被他啃似的。顾予任松开袁渊:"师兄你昨晚洗脚了吧?" 袁渊没好气地说:"没有,忘了!" 顾予任赶紧呸了两口。袁渊忍着笑从暖和的被窝里爬了出来,冰冷的空气激得他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他赶紧拿衣服穿上,嘴里咝咝到吸着凉气,本来冬天起c黄就是酷刑,到这里就更甚了,他不由得有些同情剧组的人了。 洗漱完毕出门,看见一个衣着轻便的女孩在走廊里练形体,袁渊认识这个女孩,昨晚刘一杰告诉过他,是出演公主的演员,也就是岳常安的妻子,从电影学院挑选出来的学生,名叫舒楠。她的戏份不多,但很早就到剧组了,没她的戏,她就站在一旁观摩别人的表演,是个很上进的女孩。 舒楠看着袁渊,冲他笑了一下:"你好,早啊。" 袁渊点了一下头:"早!这么早就练功,真勤快。" 舒楠说:"你是昨天才进组的吧?我之前没有见过你。" "对,我昨天才到的。" "你演哪个角色?"舒楠的大眼睛里笑意盈盈,很是友好。 袁渊摆手:"我不是演员,我是编剧。" 舒楠的眼睛倏地睁大了,停下了练功的动作,向袁渊走过来:"您就是我们电影剧本的编剧吗?编剧老师您好年轻啊,剧本写得真好,我好佩服您。"说完伸出手来。 袁渊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跟她握了一下手:"哪里,过奖了。" 舒楠说:"我没想到编剧老师也在剧组里,您会一直都在吗?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您吗?毕竟您是原著。对了,我叫舒楠,是公主的扮演者。" "我叫袁渊。请教说不上,一起讨论还是可以的。"袁渊礼貌地说。 舒楠说:"袁老师您才到吧,这里的环境特别好,我的戏不多,您要是觉得无聊,随时可以叫我给您当导游。" 袁渊还没来得及回话,女孩身后的门打开了,萧长柳从房间里出来了,他咳了一声,看着袁渊和舒楠,点了一下头。袁渊勾起嘴角,笑着点头:"萧老师早。" 萧长柳看着袁渊:"你就是编剧?"昨天袁渊到了片场的时候,顾予任就直接被拉去化妆了,没来得及给他做介绍,是以大家都不知道袁渊是编剧。而且在中国的剧组里,编剧的地位并不高,远及不上导演和制片人等,尤其是不出名的编剧,基本上是没什么话语权的。当然,一般演员也不会得罪编剧,因为惹恼了编剧也没什么好果子吃,编剧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角色去死、生病或者出国,总之让你出不了镜。 袁渊点头:"是的,我是袁渊。谢谢萧老师能来出演我的电影,萧老师的表演我昨天看了,非常精彩。" 萧长柳在演艺圈打拼了多年,近些年才开始冒头,主演了两部比较火的电视剧,拍电视的身价是上来了,每集也有个三四十万的片酬,要赚钱其实并不难,但是每一个演员都有一个大荧幕梦想,萧长柳也不例外,所以尽管电影片酬再低,他也想拍电影。这次的《潜龙》剧本拿到手后,他直觉是个好机会,虽然只有五百万片酬,他也慡快地同意了。他朝袁渊伸出手,礼貌地点头:"谢谢你的肯定,也谢谢你这么棒的剧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萧长柳握完手就下楼去了,袁渊也赶紧跟舒楠打了招呼下楼去了。他很喜欢这里的环境,要去参观一下,至于导游,那还是算了吧。 顾予任的懒觉并没睡多久,因为他上午还有戏,很快就被刘一杰挖了起来去化妆。袁渊转了一圈回来,顾予任已经在片场化妆了,片场门口有食堂师傅送来的早餐,袁渊抓了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过来:"师弟你吃了没有?" 正在打瞌睡的顾予任睁开眼,伸出手:"给我一个。" 袁渊准备给他,正在给他上妆的化妆师说:"顾老师你要等等,等化完妆才能吃。" 顾予任朝袁渊瞪圆了眼珠子:"边儿去,别勾引我。" 化妆师助理的年纪不大,听见这话就乐了:"顾老师你这话太有歧义了。说得袁老师真在勾引你似的。" 袁渊的脸有点不自在:"别瞎说。" 顾予任说:"师兄给她一包子堵住她那张破嘴!" 小助理乐了:"那就谢谢袁老师了,我正好还没吃,饿死我了。" 袁渊发现整个片场最闲的就是自己,便说:"你们都没吃啊,我帮你们去拿早餐。" 顾予任说:"先不忙,我们都没空,拿过来也没法吃,等忙完我们自己去。" 袁渊只好坐在那儿看顾予任化妆,发型师帮他将发片贴上去,然后一层层往脸上刷米分,就跟抹墙似的,这儿涂涂,那儿刷刷。袁渊觉得顾予任不化妆比化妆好看,但也不能不化,化妆是为了上镜效果,毕竟镜头和人眼的成像效果是不一样的。 好不容易化好妆,顾予任赶紧跑去吃早饭,他对袁渊说:"师兄,你是编剧,又不是我的助理,更不是杂工,要端着点,别跟谁都一脸乐呵,高冷一些,才有逼格。" 袁渊喝着热粥,点头:"哦,高冷,就跟你平时装的那样对吧?" 顾予任瞪他:"我什么时候装高冷了,我本来就很酷!" 袁渊默默望天:"刚开始我真这么以为的。" 顾予任喝了一口粥:"师兄你再污蔑我的人格,我就喷你一脸粥!" 袁渊默默腹诽,天地良心,他说的可全都是实话。 ***** 这一天的戏是顾予任和舒楠的对手戏,这戏本来应该是在昨晚那场夜访戏之前,因为顾予任没到,所以就放后面了。公主即将临盆,岳常安临时受命去查案,皇帝派人过来接公主回宫,说是皇后思念公主。这事怎么看都不太合常理,岳常安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刚接手的案子非常棘手。夫妻俩各怀心事在卧室里话别。 公主挺着大肚子,双手紧紧揪住岳常安的袖子:"夫君,我不愿回宫,我想留在府中。" 岳常安抓住公主的手安抚她:"夫人,母后思念你,你且回去陪母后谈心。我很快便接你回来。" 公主紧紧追问:"你何时来接我?" 岳常安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危险和困难,他不能给妻子确切的答案,只好以手轻抚她的脸庞:"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你在宫中分娩,定会接你回家来。" 公主的眼泪慢慢溢了出来。 导演"咔"一声:"重来,公主的情绪不对!你们过来一下,我给你说下戏。" 袁渊赶紧也凑过去,导演看了一眼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演员说:"公主是个孕妇,情绪相当不稳定,生产前夕希望丈夫陪在身边,此时却要夫妻分离,也没有归期,心里肯定会非常埋怨委屈。她并不知道丈夫查案的事,她此时的眼泪不是伤心的泪水,而是委屈的泪水,表情应当有些不情愿、委屈,就跟你们小女生谈恋爱受男朋友冷落了一样。那种情绪你能理解吗?" 舒楠认真侧耳倾听着,过了片刻,点了下头:"我再试试。" 袁渊在一旁举手说:"那个,我能插嘴说一句吗?" 蒋似曾看着他,点了下头,袁渊这才说:"公主是个公主,即便她不是从小养尊处优,但是一旦身份地位发生改变,她的心态也会发生改变,况且是个孕妇,语气动作加一点小小的娇蛮会更合适。"袁渊说完看了一眼蒋似曾,蒋似曾依旧点了一下头:"就照编剧说的这样去理解。" 顾予任看了一眼袁渊,没有说话。 这场戏拍得并不怎么顺利,因为舒楠是个新人,阅历不够,很多规矩也不懂,要不是走位不对,要不就是情绪把握不当,不是过了,就是不及。导演倒是不厌其烦地ng重来,顾予任脸上也和颜悦色,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样子。拍了一个上午,这场戏都没过,下午依旧要继续。 舒楠知道因为自己的缘故,戏才迟迟过不了,情绪很低落。剧组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她独自坐在摄影棚里发呆。摄影棚里的大灯已经关了,电热扇也关了,里面变得分外阴冷。袁渊本来跟着顾予任一起走了,回头发现舒楠没有跟上来,便回头去叫她,小姑娘坐在角落里用纸巾擦眼泪,又怕把妆哭花了,弄得手忙脚乱的,看得有点滑稽,又叫人同情。 袁渊走过去:"舒楠,吃饭去呀。" 舒楠抬头看见是他,慌忙扭过脸去,擦了一把脸:"我不饿,中午不想吃了。"她是个新人,别说助理,连经纪人都没有,来了剧组,一切都得靠自己。 袁渊见她的妆都花了,知道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狼狈,便说:"那我先去吃饭,晚点给你带个盒饭来吧。你回宿舍休息,还是在这里?" 舒楠飞快看一眼他,小声地说:"谢谢袁老师,帮我带到这里来吧。" 袁渊点头:"好,那我先去了。" 顾予任还在外头等袁渊,他里面穿着戏服,外头套了件军大衣,扭头看着他,忍不住取笑:"师兄看上那个小姑娘了?" 袁渊翻白眼看天:"没有的事,别胡说八道。" 顾予任说:"没看上最好。女演员眼光都高,换男友换老公跟换衣服一样,因为她们有很多机会接触到各色各样的帅哥、有钱人、有才华的人,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因为那一时一地爱了,等碰到下一个,她又会爱上别人,上一个便成了过去式。" 袁渊扭头看着顾予任,笑了起来:"你经验非常丰富嘛。" 顾予任耸肩:"这东西,见闻也是经验。你若是喜欢女演员,要等她历尽千帆之后再去求爱,这样长久的几率会大很多,因为那时候她已经玩够了,可能想要安定下来了。" "谁说我喜欢女演员了?"袁渊挑眉,心说这辈子,除了他妈,就不可能再会喜欢女人了。 顾予任将手搭在肩上:"不喜欢更好,给你打预防针,以圈内人的身份给你忠告。" 袁渊耸肩:"谢了。我就没打算找圈内人。" 顾予任想了想又说:"还有一件事,在拍摄的时候,最好不要当着导演的面给大家说戏,你可以多观摩导演是怎么跟大家说戏的,你有什么想法,剧本里细节性的东西,以及一些特殊意义的台词,需要强调的,私下里和导演交流沟通,由他去主导,可能会更好。因为国内的剧组是这样的,导演是一场电影的主导,他们不愿意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 袁渊听后连忙点头:"谢谢,我明白了。" 第十六章 咱爸咱妈 吃了饭,袁渊给舒楠打了一份盒饭送到摄影棚里,顾予任也跟在后面一晃一晃地进来了。舒楠正在翻看剧本,看见他们,顿时有些窘迫,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打招呼:"袁老师,顾老师!" 袁渊说:"饭来了,吃饭吧。" 顾予任挥摆手:"不用那么拘谨,坐吧。你第一次拍戏,已经表现得很好了。我第一次拍戏的时候,有场戏拍了一个月才过。" 舒楠听见顾予任这话,抬头看着他:"谢谢顾老师安慰我。"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要有心理负担。" 袁渊开了个电热扇,对着三个人猛吹,身上才稍微感觉暖和了些。顾予任对舒楠说:"你对这个角色有什么理解,可以跟我们说说,编剧老师也在这里,说不定他可以给你提供一点思路。" 袁渊以询问的目光看着顾予任,意思是我又能给演员说戏了?顾予任说:"你私下里和演员交流没关系啊,只是帮助演员加深对角色的了解而已。" "哦。" 舒楠一边小口地吃着饭,一边拿眼偷瞧着两个人,然后微微点头:"谢谢袁老师和顾老师。" 对外行人来说,拍戏可能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但是对内行人来说,是件非常单调辛苦的事,一次又一次的ng,反复地重来,就是为了取得最完美的效果。袁渊本来想跟着剧组多学点东西的,事实上并不那么容易,基本上一连好几天都是同一场戏,反复重来,看得人都忍不住打瞌睡。 袁渊在这边待了一个多星期,总共只看到拍了三场戏,而且三场戏还只过了一场,就是顾予任和萧长柳那场夜戏,也是拍了三个晚上才过的。至于顾予任和舒楠那场戏,到现在都还没过。 袁渊悄悄问顾予任:"照这个进度,这场电影要拍多久?" 顾予任说:"计划是半年左右。你没发现现在拍的全都是室内戏,导演在等时间。" "等时间?"袁渊反问。 顾予任说:"对,等春天的到来,外景比较多,冬天时间太短,拍着拍着景物就变了,那就是大bug。" "那春天树叶发芽长得也快啊,每天都会有变化。"袁渊说。 "这个关系不大。打个比方,如果上一个镜头里还是光秃秃的树枝,下一个镜头就嫩芽满枝,这就不符合常理。如果上两个镜头里的树叶大小有差异,这就没关系,因为场景在切换,不同的地域植物生长的速度是不一样的。"顾予任耐心地给袁渊解释。 袁渊说:"这样下去,过年大家都没法回去了。" "嗯,大家早就心里清楚了。"顾予任无所谓。 袁渊叹息:"真不容易啊,大过年的都不能回去,除夕总要放假的吧?" "应该会有两天吧。不过这儿也没地方去,顶多去爬爬黄山。你是不是打算要回去了?"顾予任问袁渊。 袁渊说:"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我得回去了。等过完年我再过来。你想我给你带点什么吗?" 顾予任问:"你那有什么土特产?" "咸鸭蛋,还是双黄蛋的,你吃吗?"袁渊勾起嘴角斜睨着顾予任,他老家在高邮,著名作家汪曾祺的故乡,最出名的就是高邮咸鸭蛋,有的一个蛋里甚至还有三黄四黄多黄的。 顾予任皱着眉头想了想:"蛋黄月饼里那种咸蛋黄?" 袁渊说:"差不多吧。不过不如我们那儿的咸鸭蛋好吃,我们的咸蛋黄油多,特别沙。我给你带点吧。" 顾予任摸摸嘴巴:"好吧,我尝尝你们家的土特产。你哪天走?走了就没人给我暖c黄了。" 袁渊无语,合着自己就是他的暖c黄小弟了:"明天就要走了,我已经跟一杰说好了,他送我到车站。" "我送你吧。"顾予任说。 袁渊说:"你和舒楠的戏到现在都还没过,还得继续拍吧。" "那我看看今天能不能过,能过的话,我就去送你。"顾予任从进了剧组,就一直跟袁渊黏在一起,现在他要走,他便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这天拍戏之前,顾予任找到舒楠不知道说了点什么,拍戏的时候,顾予任前所未有的投入,带着舒楠也入了戏,两人本来演了几十遍了,台词早已滚瓜烂熟,如今情绪对了,配合得是天衣无缝,一气呵成。蒋似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咔!好了,下一场!" 舒楠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连冬日的暖阳都要黯然失色。她下意识地朝袁渊看过来,袁渊冲她竖起大拇指,笑了一下。舒楠咬着下唇,笑得有些得意,又有些羞涩。 顾予任走到化妆师那儿:"帮我卸妆。" 蒋似曾大声阻止他:"别卸,下一场还是你的戏。换服装!" 顾予任:"……"他小声地跟袁渊埋怨:"怎么感觉都是我的戏啊?" 袁渊说:"你这个角色本来就算是男二号了,戏份当然不少。" 顾予任饰演的岳常安是剧中的关键人物,故事由他引出来,焦点才慢慢集中到偃天成身上。偃天成与岳常安之父岳备本是起义军中呼声最高的将领,后岳备战死,偃天成厌倦了征战与权谋,一心想做再世范蠡,功成之际飘然出世,匿迹于市井,然而数起灭门案将他再次逼迫入世。偃天成在逃过几次暗杀后发现,这一切不过是皇帝的一个圈套,皇帝不放心他,想利用岳常安找出自己,也顺便检验岳常安是否对皇帝忠诚,可谓一石二鸟。 皇帝以自己的女儿为质,逼迫岳常安杀了偃天成。岳常安舍身成仁,英勇赴义,主动死在偃天成的□□之下。偃天成愤怒到极点,率旧部攻入皇宫,虞轻鸿山穷水尽,火烧金銮殿,自焚而死。岳常安断气之时,他的儿子出生。偃天成扶持岳常安之子登上皇位,自己为摄政王,做范蠡成了空梦,只能做再世周公。 可以说,岳常安这个人物比较悲情,也比较讨喜。顾予任自己初时并不打算出演,岳常安的戏份比较重,他既要做制片人又要演戏,容易分心。而蒋似曾其实早已属意他来演这个角色,所以选角的时候迟迟不肯拍板,一直在游说顾予任,最后顾予任从多方面考虑,还是答应了。 顾予任说:"那我送不了你了,让一杰送你吧。记得给我带咸鸭蛋。" 袁渊说:"当然记得,你就安心拍戏吧。" 第二天早上,袁渊走的时候,顾予任正在片场拍戏。到了外面,袁渊发现有了信号,便给顾予任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走了。他一路换高铁和火车,傍晚时分终于到了家,才看到顾予任给自己发了条短信:"几点走的,什么时间到家?是全须全尾到家的吧?" 袁渊这才想起来,剧组那儿根本没有网络信号,自己发的微信顾予任根本没有收到。袁渊赶紧给他回了条短信:"八点半出发的,现在已经平安到家。毫发无损!" 一分钟后,那边回来信息:"那就好,别少了什么物件,我可赔不起。好好休息,顺便问候一下咱爸咱妈,我拍戏去了。" 袁渊看着手机屏幕上"咱爸咱妈"四个字,手机差点没掉下去,在北方生活了多年,自然知道关系好的哥们管对方父母叫咱爸咱妈的,但是他享受到这待遇还是头一回,而且是顾予任啊。袁渊被这四个字砸得晕晕乎乎的,他觉得自己走路都在飘似的,什么时候变成咱爸咱妈的关系了呢。 袁妈看见儿子走路不看道,差点撞门框上了,赶紧叫了一声:"儿子,你干嘛呢,小心门!" 袁渊脸上挂着笑容,看着离自己一寸远的门框,往后退了点,回头看着他妈说:"没事,没事。" "高兴成那样,有女朋友啦?"袁妈看见儿子脸上梦幻般的笑容,不由得八卦心顿起。 袁渊脸上一热,大声否认:"没有,就一朋友,发了条好玩的短信。没有女朋友。" 袁妈略有些失望地说:"什么时候带个女朋友回来给爸妈看看啊。"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又黯然了,儿子高高帅帅的,有才华又孝顺,走出去谁不羡慕,但是却被家里拖累着,连个女朋友都找不起。 袁渊走过去搂住他妈的肩:"妈,我现在事业刚起步,还不想谈朋友。等我事业有成了,你还担心我找不到女朋友吗?" 袁妈迟疑地说:"要不,你还是回老家来发展吧,至少咱们家自己还有房子,就算是买房,也只有五千多一平方,比北京的房价便宜多了。" 袁渊无奈地笑:"妈,我学这个的,回老家来也没发展空间。老家房子是便宜,收入也低啊。你就甭担心我了,去陪陪我爸吧,今晚上我来做饭。" "你去陪你爸,刚回来,哪用你做饭,妈做给你吃。"袁妈心疼儿子,知道儿子回来,特意买了好多平时都舍不得吃的菜。 袁渊笑着说:"我要一个咸鸭蛋就够了,特别好养活。" "知道,少不了你的。"袁妈脸上挂着笑容。 这两天降温,下了雨,湿气很重,他们家离高邮湖近,风很大,袁爸就不能出去散步,窝在c黄上保暖。袁渊说:"爸,你这屋里装个空调吧,太冷了。" 袁爸裹着被子靠在c黄头,戴着眼镜在看一台21寸的老式彩电,见儿子进来,把声音调小了:"不用,我c黄上垫了电热毯,冷了我就开一下电热毯。" "那也不能总在c黄上躺着不下地。明天我去买一台空调回来装上。"袁渊看着屋里陈旧的摆设,这个家已经十多年没添过新家具了。 袁爸摆手:"不要浪费钱,空调很耗电的。" 袁渊说:"那也耗不了多少。电费又不贵,有个空调,冬天冷可以吹,夏天热也可以吹,非常实用。不用担心,我年终奖发了两万块,买空调绰绰有余了。"他没跟父母说自己辞职的事,怕二老担心。 "那你就留着,北京那边的房子贵着呢,听说又涨了,均价都到三万多了。"袁爸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儿子。 袁渊在c黄边坐下来:"爸,你担心这个做什么。房子买不起,咱就晚点再买。空调买得起,咱就先买。" 袁爸还是摇头:"不用买,我不冷,别浪费。" 袁渊知道父亲是怕花钱,他说:"爸,我的剧本已经卖出去了,现在电影正在拍呢。我跟制片人的关系很好,以后只要有好剧本,他都会要的,所以不用担心我,只要电影拍得好,我将来一个剧本都能卖上百万,你说买房子还用愁吗?" 袁爸赶紧问:"是哪个剧本?《双喜临门》吗?"袁爸病休之前,是个中学语文老师,也喜欢写东西,袁渊的文艺细胞,多半是受了父亲的影响,他的每个剧本都会拿给他爸看,有时候还能得到一些非常有用的建议。 袁渊说:"不是,是那本《潜龙》。" 袁爸高兴起来:"什么时候能上映,会在我们这里上映吗?" "明年吧,具体时间我还不清楚,到时候我告诉你。"袁渊说。 "好,到时候我一定要去电影院看。"袁爸听见儿子的剧本终于开拍了,心头觉得一阵轻松,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儿子的剧本拍成电影,现在终于达成这个愿望了。 第十七章 百年好合 晚上十一点半,袁渊将笔记本电脑合起来,揉了把脸,准备睡觉。刚钻进被窝,短信提示音响了,他伸手摸到c黄头的手机,一看,是顾予任发来的信息:"师兄,你不在的日子我真的好难过,被窝里跟泼了水一样,冷得根本睡不着,师兄你快回来,我已经离不开你的身体了。" 袁渊看到这话,简直要吐血了,然后又忍不住偷笑,这人说话简直是太没有把门了,怎么荤腥不忌啊,他不知道这话对一个gay来简直就是挑逗么。他慢慢打了一行字:"影帝同学,请注意言辞!" 顾予任回得很快:"师兄你还没睡啊?我其实就是想念你肉体的温暖,并没有其他。" 袁渊简直都不能直视了,他当自己没有看见,便说:"已经睡了,梦游给你回的。" "23333,师兄你真是萌萌哒。" 袁渊:"……"晚安也不说,关上手机,直接拉上被子睡了。袁渊这晚上做了一个久违的春梦,梦里有个人一直对他特别好,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爱慕之意,两个人各自藏着那份小心思互动着,只是袁渊始终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直觉对方挺好看的。最后那个人说:"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袁渊心想,那总要看清对方是谁,长什么样子吧,然后他努力去看,努力去看,在看到对方的脸时被吓醒了。 袁渊睁开眼,看着昏暗的房间,心头依旧萦绕着那种美好与甜蜜的感觉,然而意识到自己梦中的那个人是谁时,这种感觉立即被不安代替了。肯定是昨晚被对方撩骚得胡思乱想了,坚决不能和他有工作以外的关系,一定要把感情和工作分清楚。 自打做了这个梦以后,袁渊就不再主动找顾予任了,就算顾予任找他,他也不会及时回信息,总会找理由告诉对方,自己在忙,陪父母、同学聚会、看朋友、走亲戚、写剧本。 顾予任当然会埋怨:"师兄你真不够意思,跑去逍遥快活,连个信息都不回给人家,真是太绝情了。" 袁渊只好说:"过年回家都是这样的啊,大家难得一见,总要聚一聚的。" 顾予任说:"那不打扰你了,我看剧本去了。" 袁渊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心里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对方,剧组的生活又累又枯燥,顾予任的朋友也不多,就拿自己当个聊天解闷的人,自己因为害怕约束不了感情而冷落对方,这样太不够朋友了。他这么想着,决定还是不能表现得太绝情了,做不了别的,做个无话不谈的朋友还是可以的。他当时正在运河堤上散步,便拍了一些照片,发彩信给顾予任。 顾予任的信息很快就回来了:"师兄你去哪里玩了?" "我在运河堤上玩,下面就是市区。有空过来玩,这是悬河,很有意思。"袁渊打小便在运河边上长大,常坐在河堤上看下面的城市,那时视野非常开阔,让小小的袁渊充满了各种想象,后来城市慢慢长高起来,现在房子都超过了河堤的高度,能看到的东西少了,不过他还是喜欢来这里坐坐,看看浩渺的水面、朗朗的长天,心情就会变得平和阔达起来。 "京杭大运河吗?既然师兄这么热情地邀请我,那我肯定要去,食宿你全包啊,陪吃陪玩,还要□□。"顾予任又开始贫了。 袁渊忍不住笑骂道:"滚蛋吧你,少得寸进尺。"不过看到这话,他的心情便舒畅起来,顾予任就是这么一张破嘴,他跟熟人说话都不经脑子,嘴上没把门,就喜欢瞎咧咧,知道他有这毛病,不当真就好了。 袁渊陪着父母过了一个不算热闹的团圆年,年夜饭桌上,袁爸看着妻儿,笑着说:"一年一度,咱们家齐是齐了,什么时候能更热闹点就好了。" 袁渊理解他爸的意思,是想他带女朋友回来呢,他笑着安慰:"别急啊,以后总会有的。" 袁爸突然说了一句:"急啊,爸希望越快越好,就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这话还没落音,袁妈就赶紧说:"老头子你瞎说什么呢,大过年的,儿子也回来了,妻贤子孝,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各人有各人的命,你过好每一天就行了。不管怎么样,儿子在踏踏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工作,这样就挺好的,不要奢望太多,啊?"自从丈夫得了这个病后,袁妈如今也是看透了,不奢求什么天长地久、白头到老、儿孙满堂,只要活在当下,开开心心的,那就足够了,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袁渊鼻子有些发酸,如果能够,他愿意让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过得完满一些,但前提是,不能伤害别人,他不能那么自私,所以他宁愿不给父亲这方面的希望。袁渊给父亲舀了一勺子鸡头米:"爸,多吃点鸡头米,这个对你的身体好。" 袁爸知道自己失言了,便点头说:"诶,好,儿子,你也吃。" 陪父母看了一阵春晚,老人熬不住,不到12点就睡了,他一个人在客厅里上网。想起剧组和顾予任,不知道大家是怎么安排除夕的,大过年的,总不能都还要加班。他拿起手机,迟疑了半晌,又放了下去,继续上网。过了片刻,还是拿起手机,先给蒋似曾打了电话,提前给他拜年,顺便问了一下剧组其他人的安排,蒋似曾笑呵呵地说:"他们年轻人精力好,吃了年夜饭去爬黄山去了,说要看年初一的日出,真是好雅兴,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这里喝酒烤火。" 原来真是爬黄山去了,袁渊也没去确认顾予任是不是也去爬山了,他打算晚点给他打电话。挂了蒋导的电话,又给宁秀吴打了电话,宁秀吴直接告诉他顾予任爬黄山去了。袁渊再打顾予任的电话,果然接不通,剧组在的地方信号就不太好,山里肯定更差,只好给他发了条拜年的短信。 十二点的时候,袁渊又试着拨了一下顾予任的电话,依旧打不通,他死了心,上c黄睡觉了。刚脱了衣服躺下,电话就响起来了,他赶紧拿起来,顾予任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着,袁渊笑着接起来,顾予任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伴随着呼呼的动静,他的声音如开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的:"呼——总算赶上了,迟了几分钟。师兄,给你拜年啦!新年新气象,祝你事业有成,心想事成!废话不多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微信里发,现在有信号啦!" 袁渊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师弟,新年好。祝你永远健康快乐,事业再登高峰,最重要的,票房大卖!你现在在哪里呢?说话都不太清楚。" 顾予任说:"山上呢。好不容易爬上一个有信号塔的山头,风呼呼的,脸被吹得起波浪了,人都要傻了!我们在这边等日出,我要对着太阳许第一个新年愿望,师兄你有什么愿望没有,我帮你一起许了吧。" 袁渊心说这小子又犯二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我自己许吧,你好好许你的就行。外头风太大,你别吹感冒了,我给你发红包,早点去休息。挂了啊。" "别啊,师兄,我都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个有信号的地方,你就只跟我说这么几句话啊?"顾予任的声音带了点撒娇的味道,听得袁渊心都苏了:"我知道了,等你明天下山了再给你打吧,大晚上的,山上不□□全,你又不熟悉地形,别到处乱跑。早点回去休息。"袁渊挂了电话,赶紧点开微信,给顾予任发了一百块钱的红包。 刚发出去没一分钟,顾予任的信息就回来了:"谢谢师兄的压岁钱!我也给师兄包了个红包,在支付宝里,图个好彩头,新年要红红火火啊!"袁渊点开支付宝,顿时就傻了,他居然给自己包了个一万块的红包。 袁渊说:"师弟你这也太乱来了,哪用包这么多的!" 顾予任回:"一万好啊,万事如意!" 袁渊说:"可是我才给了你一百。" 顾予任再回:"一百也好啊,百年好合!" 袁渊:"……"这是神马意思,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年了,不要来撩骚了,顾予任!我只想当你安静的师兄,并没有别的奢望。 顾予任似乎也发现自己说的这个词有点不妥了,赶紧补救:"师兄,我的意思是,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好搭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袁渊松了口气:"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好了,别在外头吹风了,当心感冒。晚安,新年好!" 顾予任的回复则是:"师兄么么哒,晚安!" 袁渊已经无力再和他计较了,他要是跟这个二愣子较真,永远都会是吐血倒地起不来的状态。不过今晚的心情真是出奇地美好,因为顾予任这个意外的拜年电话,也因为那个巨大的万元红包,还有自己那个"百年好合"的小红包。袁渊是含着笑入睡的,梦里一片霞光,他和顾予任并坐在黄山的山头上看日出。 年初一早上起来,看着手机里的红包,还有点做梦一样。顾予任的信息又来了:"师兄,新年好!给你看看我刚怕的日出,壮观吧?还有云海,简直太漂亮了,不枉此行,下次一起来看吧。" 袁渊笑起来:"新年好!照片拍得很好,下次等我去了也要去爬黄山,一起去吧。" "嗯,好的。师兄拜拜,我要下山了,又要没信号了,以后还是发短信吧。" 袁渊回了个:"好,再见!"那边就没有再回信息了,应该是赶着下山去了。 袁妈看见儿子一大早乐呵呵的,笑得跟怀春一样,便和袁爸对视一眼,他们都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端倪。袁爸问:"儿子,什么事这么开心?" 袁渊说:"大年初一头一天,新年新气象,当然要开心。" 袁妈调侃他:"难道是捡钱了?" "嘿嘿,算是吧,剧组的制片人给我发了个一万块的红包。"袁渊忍不住跟父母分享自己的好心情。 袁爸和袁妈都很意外,果然是大过年第一天就捡钱,难怪这么高兴。 袁渊在家待到年初八,见父亲没有大碍,身体虽然不算太好,但是精神不错,终于决定要离开了,他依旧买了去黄山的票,提着一大袋子土特产,踏上了旅途。 到了黄山高铁站,来接他的居然是顾予任本人,他全副武装,裹得严严实实的,戴着帽子和墨镜,冲袁渊露齿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师兄,年前没能送成你,所以现在亲自来接你,面子够大吧,欢迎归队!" 袁渊自己觉得不算归队,他准备还是去北京找工作,只因答应过顾予任要给他带土特产,所以去北京前折道过来一趟,并不打算多待。"已经开工了吗?最近进展如何,顺利吗?" 顾予任说:"挺好的,放了两天假,初二就开工了。大家又不能出去,连网络信号都没有,巴不得早点开工早点完工换地方。" "还要换别处拍吗?"袁渊问。 顾予任说:"嗯,还要去横店拍宫廷戏。回家情况如何,回家伙食肯定好,咱妈都把你养胖了。" 袁渊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还好吧,每逢佳节胖三斤嘛。" "嗨,纯粹是气我呢吧!我们这个佳节可是都瘦了三斤,你说怎么办才能平息民怨吧。"顾予任上了车后就摘了墨镜,一边说一边挑动眉毛,表情极其丰富。 袁渊说:"我给大家带咸鸭蛋做补偿了,可以饶过我吗?" "就这个,没别的了?" 袁渊说:"我带了我妈亲手剥的鸡头米,给你炖个鸡煲,可以吧?" 顾予任乐了:"你亲自给我炖鸡?这还差不多!" 第十八章 回来了 袁渊说到做到,借了厨房的炊具,做了一个鸡头米炖鸡煲,因为量比较多,除了顾予任,其他在小食堂吃饭的人也跟着沾了光,都尝到了袁渊的手艺,大家都对他的手艺非常惊艳。所有人都吃得很满意,除了顾予任,他私下里跟袁渊埋怨:"师兄,你忒不够意思了,菜做得这么好吃,居然深藏不露。" 袁渊哭笑不得:"没有特别好吃吧,也就过得去吧。"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菜做得特别好吃,估计他的手艺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所以才被盛赞成这样。 顾予任说:"简直是太过得去了。等以后回北京了,我要常上你家蹭饭去。" "行,你不嫌弃就好了。"几顿饭他还是请得起的。 顾予任开始说正事:"师兄,你现在已经辞职了,干脆来我工作室吧,我们正好缺个编剧。" 袁渊说:"不了,我来这边剧组学习一段时间,过阵子等车票不那么紧张了,我就买票去北京,还是做我的老本行。" "你不想当编剧?"顾予任看着他。 袁渊笑着说:"当啊,我一边上班,一边写剧本,跟以前一样。" "那样时间太少了,专职写剧本,我觉得你能写出更多更好的剧本来。" "我不这么认为,那样太过功利性,未必就能写出好剧本来。我比较喜欢以前那种方式。"顾予任起码在今年之内不可能再有钱拍另一部电影,自己的剧本其他制片人也未必敢用,所以招他进公司,基本上等于白给他发工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白吃白喝顾予任的。 顾予任说:"我只是觉得你那样太辛苦了,我觉得你没有必要那么累。" 袁渊说:"我比你更了解我自己,我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最适合我,所以谢谢你的好意。" 顾予任没有再坚持,袁渊有自己的尊严,他太积极地帮他,反而变得像是怜悯,这恐怕是袁渊最不需要的东西。"那好吧,尊重师兄的选择。我本来还想留着你多写点剧本,我好囤点剧本以后赚钱,嘿嘿。" 袁渊笑道:"哪那么容易,有时候没灵感,半年都写不出一个字。" 袁渊发现剧组拍摄的进度比之前快了,可能大家磨合久了,配合也默契了,一般两三天就能过一场戏,快的一天就能过。袁渊跟着剧组,看导演怎么指导演员拍戏,镜头的选取角度,导演拍戏时的切入点,以后写剧本的时候,就会自动在脑海中形成画面,该如何去表达更为合适。年前在剧组里,看得更多的是热闹,年后在剧组里,看的就是门道了。因为越看越有收获,所以归程也推迟了,等动身回北京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份了。 临走的时候,顾予任才想起来:"师兄,说了要陪你去爬黄山的,结果最后还是没去成。" 袁渊说:"黄山一直都在那儿,什么时候再去都是一样的。" 三月的北京依旧跟冬天一样冷,但已经有了春的气息,袁渊觉得自己的生活和这潜伏的春一样,充满着希望,生机勃勃。他每天在网上投简历,不面试的时候就在家写剧本,没灵感了就去宋庄的画廊瞧瞧看看。这期间他结识了一个手艺人,听对方说起自己的从艺经历,正好跟年前去黄山的火车上启发的那点灵感契合,一个故事的梗概便慢慢在心中酝酿发酵。 三月是找工作的黄金期,袁渊作为资深策划师,简历一更新,就有很多公司主动打电话过来要求面试,不过袁渊也挑,工资待遇、工作地点和环境都要挑,直到半个月后,他的工作才确定下来,巧的是,还就是原来老板的老东家艺创,艺创开出的工资要比他原来的多了5k,果然高薪是靠跳槽出来的。唯一不太满意的是,公司位于东城区,地段是更繁华了,但是路上的时间超过了两个小时,袁渊不得不重新租房。 报到上班之前,袁渊跑了几天,终于把房子给定下来了,跟别人合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房子有点旧,但是重新米分刷过,还算整洁,价钱也还能接受,连水电一个月两千五左右。要搬家了,袁渊看着生活了几年的小院,还真有点不太舍得。搬家那天,陆宋和乐然两口子回来了,袁渊说:"你们回来了,回家过年去了吗?"这是袁渊回北京后第一次见到这小两口。 陆宋和乐然的脸上带着疲倦之色,不过精神却很好:"袁哥你这是要搬家啊?搬到哪里去?" 袁渊说:"我新换了份工作,在东城区,这儿过去太远了,我在广渠门那儿重新租了房子。还好你们回来了,不然都不能跟你们告别了。" 乐然拉住袁渊,有些小兴奋:"袁哥,我还有个事没问你呢,你跟顾予任很熟吗?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还好吧。"袁渊说。 乐然笑着说:"袁哥,以后你要出名了,记得拉拔我们一下啊。" 袁渊笑道:"你们不是要唱歌吗,怎么,想演戏了?" 乐然朝进屋去的陆宋努了一下嘴:"他去报名参加《灵魂歌手》了,我们回老家参加海选,已经过了。如果能进前八强,就能够签约公司,没准以后还能演戏。到时候袁哥剧里有合适他的角色,可以帮忙推荐一下呗。" 袁渊笑笑:"如果真可能合作,没准可以让小陆来唱电影主题曲。"陆宋外形还不错,有做明星的潜质,只是唱歌还差不多,演戏就算了,电影里哪个角色是不需要演技的啊,不是只要外形好就行,这跟偶像剧不一样。 乐然高兴地笑了:"那就说好了啊,谢谢袁哥。" 袁渊摇了下头,好像自己真答应了她一样。陆宋放下行李出来:"袁哥,我来帮你。" 袁渊说:"听说你去参加选秀节目了,恭喜啊。" 陆宋笑得有些苦涩:"哪儿啊,还不知道有没有戏呢。" 袁渊也知道一些选秀的□□,如果没有签约公司,光靠自己是很难走下去的,像陆宋这样没有后台没有钱的选手,光赞助费都能把他难倒。袁渊安慰他说:"没关系,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袁渊都没有陆宋的消息,直到有一天,他在地铁里看到一个广告,陆宋已经进入《灵魂歌手》前八强了,画面上的陆宋容光焕发,酷帅有型,跟换了个人似的,他觉得有些意外,也替这个老邻居高兴。当时便给陆宋和乐然发了微信去道喜,结果陆宋没有回,乐然回了一句:"我也替他高兴。不过,我们前段时间已经分手了。" 袁渊愕然,乐然和陆宋是中学同学,因为对音乐的共同热爱走到了一起,两人一起北漂了五年,袁渊很羡慕他们的感情,没想到他们最后居然会这样收场。他没有再说什么去安慰乐然,因为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有些伤口,需要自己慢慢舔舐才能愈合。 回到北京后,袁渊和顾予任的联系渐渐不那么频繁了,因为南方的春天来了,外景可以拍摄了,剧组的任务就重了。顾予任每天累得半死,有时候和袁渊聊着聊着就没回音了,袁渊知道他肯定是睡着了。两人各忙各的,想起来联系一下问问近况,袁渊慢慢把自己的心态放端正了,终于不再胡思乱想。 五月底,终于听说剧组转移阵地了,要到横店影视城去拍摄剩下的部分。顾予任说他们终于要回归人类社会了,大家都快忘记文明社会的样子了。的确,这几个月简直是与世隔绝一般,真是辛苦他们了。 袁渊的微信又开始热闹起来了,顾予任有了网络,就跟鱼儿入了水一般快活,时不时就要来骚扰一下。袁渊知道,这也说明他的工作轻松起来了,否则不会这么闲。 某天顾予任对袁渊说:"师兄,你什么时候再过来探个班呀,大家吃盒饭都吃腻了,想念你做的菜了。"到了横店之后,原来在当地请的食堂班子当然都撤掉了,按照老规矩,大家老老实实吃盒饭,伙食直接下降了几个档次。 袁渊笑:"我去了也给大家做不上饭啊。" "那你过来探个班,精神上安慰一下也成啊。" 袁渊想了想,自己还没去过横店呢,要不去探个班?"那我看看哪天有空,过去看看。" 就在袁渊安排日程的时候,顾予任一个电话打过来:"师兄,我上你家来蹭饭了。" 袁渊吓了一跳:"你在哪儿?" "刚从机场回来,快到宋庄了,你在家吗?"顾予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亢奋。 袁渊这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你别去宋庄了,我已经搬家了,不住那儿了。" 顾予任说:"师兄,你搬家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啊,你现在住哪儿?" 袁渊看着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室友,悄悄掩上门:"我跟人合租,不太方便。我请你在外头吃吧。" 顾予任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不满意:"我在外头吃了半年了,没劲,要不你来我家吧,给我做饭,我叫保姆现在去买菜。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袁渊说:"不用接我,我这边离你那儿不远,我自己过去吧,到了找你,菜我买吧,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吃,来几样你的拿手菜。"顾予任的声音又亢奋起来了。 "那好吧,我看着买。" 袁渊到了顾予任小区的时候,他人还没到,袁渊只好在墙壁上挂着,等人来认领。他这时候才有工夫去想顾予任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戏拍完了吗?才去了横店没几天啊,怎么这么快。顾予任到得也还算快,看见袁渊忍不住来了个热情的拥抱,然后顺手摘了头上的棒球帽,袁渊一看见他的形象,就忍不住乐了:"顾师弟,你都不理个发吗?" 顾予任伸手抓抓已经快两寸长的头发:"发型师说这样挺好的,不用戴发套,直接贴发片就好。我这算是为艺术献身了,像不像艺术家?" 顾予任的头发很粗,又没打发蜡,帽子一摘,被压制的头发得了自由,全都支楞起来了,跟刺猬一样,看得袁渊怎么也憋不住笑:"像犀利哥。" 顾予任给了袁渊一拳:"什么眼神!" 袁渊跟着他进屋:"你怎么就回来了,拍完了吗?" "我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剩下的也快了,马上要进入宣发阶段,我得回来盯着。"顾予任说。 "这么快!不要后期制作吗?还有审查呢。"袁渊说。 "后期制作早就开始了,一边拍一边就在做了,等拍完就可以直接送审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准备抢占贺岁档,所以先回来准备。"顾予任进了屋子,扔了帽子往沙发上一躺,"终于到家了,累死我了。师兄你随意啊,厨房在那边。辛苦了,谢谢。"最后几个字就像呓语一样。 袁渊提着菜进了厨房,屋子里有钟点工打扫的,虽然半年没住人,也还是挺干净的。"送审没有问题吗?"袁渊有点担心这个,万一总局的某个审查过度解读这个影片,被卡住了,后期计划就全都泡汤了。 顾予任闭着眼小声地答:"审查不会有问题的。有问题也是在排片上。" 袁渊立即想到了影晟和王瑞泽,他们会出来捣乱吗?他看了一眼顾予任,没有问出来。影晟国际的院线是全国最大院线之一,如果影晟院线不推,排片比例肯定高不起来,票房绝对受影响。 顾予任似乎猜到了袁渊的担忧,补充了一句:"咱们的电影好,他不放只能是他的损失。" 这些东西都是相辅相成的,如果一部电影特别叫座叫好,影院不放,那等于是放着钱不赚。不过这种几率会有多大呢。 第十九章 交锋 顾予任睡了个悠长的午觉,醒来时看见系着围裙的袁渊站在桌边摆碗筷,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得他额前半长的头发变成了金色,白皙的脸庞似乎也笼上了一层绒绒的柔光。顾予任愣了片刻,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师兄,做好了吗?好饿!" 袁渊侧过头来,冲顾予任露齿一笑:"好了,来吃吧。"他伸手将围裙解开了,摘下来,挂在厨房门后。 顾予任去洗了把脸,走到桌边:"哇,这么丰盛,三菜一汤,这个我知道,狮子头,师兄你这么贤惠,将来师嫂有福气了。"顾予任朝袁渊伸出大拇指,然后拿着筷子赶紧戳上一个狮子头,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好吃!" 袁渊笑着说:"你说做我最拿手的,我就做了这几样,都比较素。" 顾予任一边吃狮子头一边说:"没关系,素点好,我不能吃太多肉。师兄,这都什么呀?" "清炖狮子头你认识,这是醋熘桂鱼,这个是烫干丝,这汤是文思豆腐。"袁渊坐下来,给顾予任舀了一碗汤。 "这是豆腐丝?师兄你这刀工真是绝了。"顾予任舀了一勺汤,喝了一口,满足地眯上眼睛,"哇,太好喝了!师兄你将来一定要娶一个我的米分丝,我好经常去你家蹭饭。" 袁渊只是淡淡一笑:"还好吧,我妈的手艺才是真的好,我只学了她的五分水平。" 顾予任瞪大了眼睛:"真的?什么时候能够尝到伯母的手艺就好了,我妈这辈子只会大杂烩炖菜,哪里做得出这么精细的菜来。我说你们南方人是不是都活得这么精致,人长得精致,连吃的都做得这么精致。" 袁渊翻了个白眼:"你的意思是我长得精致么?" 顾予任嘿嘿笑:"师兄你是精致得帅气!" 袁渊无奈地摇头,懒得跟他计较。 六月,上海电影节开幕,王瑞泽带着他的新电影《青春不死》在电影节上正式首映。这类青春片有几个共同点,原著小说肯定大火过,主演都是时下大火的小鲜肉,再来一个话题导演,卖点青春伤痛,就足够吸引主流观众,不管电影好不好,票房肯定会过亿,赚多赚少的问题。 《青春不死》的导演是演员转行的,主演是时下大火的小鲜肉,再加上一个高颜值的制片人,话题足够劲爆。点映时,王瑞泽聘请水军将豆瓣评分刷到了8.7分,所以上映的头一天,票房就突破了五千万。不过接踵而至的便是各种砖头和臭鸡蛋,观众们大呼上当,称其为史上最烂的青春片,纵使有水军苦苦支撑,评分最后还是跌破了6分。不过这不妨碍他们赚钱,纵使电影那么烂,最后票房也还是接近3个亿。因为他们正处于电影保护月,海外引进片进不来,观众可选择的范围很窄。 这个好成绩给了王瑞泽极高的信心,7月,王瑞泽工作室的《卧龙》高调开机,在微博上刷了两天的话题。 8月1日,中国电影界发生了一件不算小的事,宜成电影院线宣布与另外两条院线成功整合,这样一来,宜成院线就拥有了将近4000块银幕,稳居院线第一,上一年宜成就占据了全国票房份额的18%,这样一来更是如虎添翼。 这天在宜成的发布会上,沉寂了足足一年多的顾予任高调亮相,带来了他首次担任制片人制作的古装大片《潜龙》,所有的□□短炮都对准了容光焕发的顾予任,现场的精美电影海报几乎盖过了宜成的风头,简直就是喧宾夺主。然而宜成方面并无任何不满,公开表示《潜龙》正是他们投资的影片。 当天的娱乐新闻铺天盖地都是宜成和《潜龙》的报道。同一天,《潜龙》官方微博发布了先导海报与预告片,并艾特了主演萧长柳和顾予任,顾予任转发这条微博,并附说明:"我从未离开,而是在准备与大家重新见面的见面礼,《潜龙》与你不见不散!" 这条微博一转发,立即引来了米分丝们的尖叫声:"予帝你终于喘气儿了!""果然是广告帝,一出来就是打广告。""你还活着啊?""你是不是真去搅基了啊?""说吧,是不是躲着生孩子去了?""予帝,予帝,我爱你!""……"调侃的有之,表白的有之,就是没有关注电影的。 袁渊看着他微博下的评论就忍不住想笑,发微信过去调侃他:"师弟,你的米分丝怨气好重,电影还能好么?" 顾予任说:"嗨,这拍都拍了,钱也花了,该着急的是投资商啦。不要急,咱们慢慢看戏吧。" 得,合着不是自己的钱,不着急呢,袁渊可是还惦记着电影赚钱的,里头还有他十万块的空头支票呢。 《潜龙》的前期宣传做得遮遮掩掩的,除了片名、导演和主角,其他的都不知道,这是电影宣传的惯常手段,要一点一点撩开面纱来,才有吸引力。 工作室花钱在微博上炒了两天这个话题,顾予任非常难得地日更起微博来,发的都是他的日常,其中有一张锻炼时拍的照片,他穿着运动短裤,光着上半身,露出结实匀称的身材,小麦色的肌肤上汗珠滚动,满满都是性感和诱惑。照片一发,全都是舔屏的留言。 顾予任跟袁渊抱怨说:"我这哪里是在卖电影,纯粹就是在卖身啊,都是宁姐的馊主意,我这牺牲特忒大了。" 袁渊也看到那张照片了,那是□□裸的诱惑,完全不是他以往的微博风格,可见为这个电影作出的牺牲还真是挺大的。便笑着安慰他:"辛苦了!电影要是赚钱了,我回头给你做顿好吃的补偿你。""师兄真小气,一顿就打发我了?""不要就算了。""要,要,多做一点!" 《潜龙》的宣传出来之后,由于公布的内容很少,还没有人将它和《卧龙》联系起来,但是王瑞泽那边不可能意识不到。没过两天,顾予任就接到了王瑞泽的电话,王瑞泽还维持着面子上的工夫:"没想到予任自己开公司做制片人了,这么大的事都没告诉我一声,太不拿我们当朋友了吧。" 顾予任笑呵呵的:"我是小打小闹,什么成绩都没有,不好意思叫你们笑话。恭喜王师兄,青春那部电影票房非常好啊。" 王瑞泽干笑了一声:"托大家的洪福,还不算亏钱。如果是你来主演,票房肯定不止这么点。" "那可未必,观众不一定买我的账啊。"言下之意,就是电影很烂,我去了也拯救不了它是个烂片的事实。 王瑞泽终于不耐烦兜圈子了:"你拍的那部《潜龙》,编剧是袁渊吗?" 顾予任直言不讳:"是的,去年我去参加卢老师的生日派对,有人跟我推荐了这个剧本,当时我正打算出来单干,便动了自己拍电影的念头。说实话,自己拍电影真的太辛苦了,我很佩服你们这些制片人,费心费力,非常人所能忍受。" 王瑞泽说:"不知你知不知道,袁渊曾经得罪过影晟的吴总,只怕你这个电影没法在影晟上映,这可是非常吃亏的啊。" "啊?还有这样的事,没人告诉我啊?袁渊怎么得罪吴总了?这可怎么办,我电影都拍了,要是放不了,那投资商会把我骂死去。"顾予任装傻充愣,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王瑞泽又有点不确定顾予任是不是真的故意针对他了,心想莫非他真的不知情? 顾予任继续说:"既然这样,那我自认倒霉,影晟不能上映,我只能去找别家了,希望能够尽量多收回点成本,否则我连老本都要赔光了。"影晟能够影响电影制片人,却无法影响其他院线,毕竟各大院线之间是竞争关系。 王瑞泽从顾予任这里得到的唯一信息就是他拍的是袁渊的剧本,那么自己这个已经拍了快一个月的电影处境就非常尴尬了,拍下去,人家已经在前头上映了,他若是能够超出对方的水准,那可能不会亏,如果超不过这个水准,那就会摔得爬不起来,大几千万的投资就全都打水漂了,偏生自己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商;停下来不拍,抓紧时间改剧本,那也不能像电视剧本那样一边写一边拍,电视剧再雷,只要卖出去了,就不再担风险,电影拍出来了,上映了却未必有人看,所有风险都得自己承担。可是改剧本需要多久呢?现在电影开了机,每天都在烧钱,停下来每天都在亏钱。 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王瑞泽的情况却是,开了弓,还必须要把箭停下来,这种进退两难的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王瑞泽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给吴成刚打电话求助。吴成刚正有点恼火这次王瑞泽拍电影没有找他合作,王瑞泽翅膀硬了,再也不像刚开始时那样听话了,这遇到困难,还要回头来求自己,心里觉得特别解气,嘴上便说:"你自己看着办吧,要么停机重写剧本,要么就硬着头皮拍下去。" 王瑞泽赶紧伏低做小:"成哥,我错了,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没有时间陪你,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这人要强,你站得那么高,我却还只是个小打小闹的工作室,我心里觉得自卑,所以努力想要缩短跟你的距离,成哥,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么?还有,这件事我想来想去,一定是顾予任这小子在耍我们玩呢,他肯定知道袁渊被你封杀了,就算他不知道,他的经纪人宁秀吴能不知道?所以这小子绝对是在故意挑衅你。他瞧不起我就算了,瞧不起成哥算怎么回事,我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越想就觉得越气愤。" 吴成刚当然知道王瑞泽的那点小心思,不过王瑞泽愿意讨饶,他还是很受用的,翅膀再硬,也还是飞不出他的笼子吧:"这事我知道了,我派两个资深的编剧去帮你改剧本。至于顾予任这小崽子,我自然会收拾他,我是这么好被糊弄的?" "谢谢成哥,成哥我最爱你了,我今晚上就飞回北京,在家等我。"王瑞泽飞吻了一下吴成刚,把电话给挂了。 第二十章 上映 袁渊得知王瑞泽找了顾予任,心里七上八下的:"真不要紧吗?" 顾予任非常轻松:"没什么要紧的,电影已经过审了,档期也已经定了,他们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了。影晟那边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不用担心。现在该操心的是王瑞泽了,他要改剧本还是硬着头皮拍下去,就随他咯。反正不管是炒现饭还是做夹生饭,哪样都要噎死他。" 袁渊心里知道,这吴成刚不会是什么好鸟,自己不过是打了他一拳,他就能下令封杀自己,也是个真小人。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顾予任似乎很淡定,完全不惧对方,电影的宣传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海报、预告陆续有条不紊地发布出来。这期间顾予任接了一部小制作的文艺片,就在北京拍,电影的宣传交给了工作室。袁渊的新剧本《传承》已经写完了,还没有给顾予任看过。 9月,顾予任从剧组请了假,去南京参加金鸡百花节,对新影片进行宣传,《潜龙》预告片正式亮相,画面唯美、场面恢弘,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观众纷纷表示出极大的热情和期待。 从电影节之后,《潜龙》的宣传密度逐渐大了起来,传统纸媒、娱乐新闻、视频网站、电视采访、业内平台、微博微信等各种宣传铺天盖地推出来,就跟不要钱似的,照顾予任的话来说,拍摄的时候省了那么大一笔钱,就是为了这个时候来花的,不花出去怎么对得住投资商。 国庆节的时候,《潜龙》公布了档期,12月12日,潜龙首映。顾予任给袁渊打电话:"师兄,上次电影节你说什么也不去,首映式总要来的吧?" 这算是袁渊真正意义上写的剧本,当然要去的:"首映我会去。你看到最后的剪辑版本了没有?" "还没有,宁姐已经看过了,她说很好看。等点映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吧。" 袁渊对这部电影充满了期待和好奇:"好啊。" 然而就在大家都期待着《潜龙》上映的时候,参演《潜龙》的演员出事了,因为涉毒事件被抓,而且不止一个,是两个,出事的是饰演公主的舒楠和饰演皇帝的男星杨铭。 微博上很多营销号都转了这条新闻,袁渊看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假新闻,他赶紧给舒楠打电话,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只好又打电话去向顾予任求证,顾予任的电话没人接,他便打给宁秀吴。宁秀吴说:"我们正在交涉这件事。" "那这事是真的了?宁姐,会不会对电影造成影响?"袁渊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宁秀吴说:"暂时不知道,我们尽量会想办法将这事化解,我很忙,先不跟你说了。" 袁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这个节骨眼上,电影都拍完了,就等着上映了,结果倒好,闹出这么严重的事来。这事会怎么处理呢,去年一个当红影星因为涉毒,其参演的电影在上映的时候有关他的镜头全都被剪掉了,他主演的电影甚至还重拍了。袁渊以为,那件事给演艺圈的艺人们无疑敲响了大警钟,没想到居然还会有再犯的,偏生还是他们剧组的人。袁渊怎么也想不到舒楠会去吸毒啊,那个小姑娘多么勤奋上进,想出名的愿望那么强烈,她怎么会做这种自毁前途的事?袁渊不由得便想到了吴成刚和王瑞泽,不会是这两个王八蛋搞的鬼吧。 很快,微博上这个话题被删掉了,转发的营销号也都删掉了这条微博,应该是顾予任那边采取了行动。袁渊一边心惊胆战地刷着微博和新闻,一边等着顾予任那边的消息。直到半夜,顾予任才打电话过来:"师兄,睡了吗?"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袁渊赶紧说:"还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予任说:"杨铭出事的第一时间就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们是被人陷害的。我和律师去见了他们,杨铭说他和舒楠在酒吧喝酒,然后就有便衣警察来带他们去检验,就查出来尿样呈阳性了,他们说只在酒吧喝了一点酒,根本就没有碰过毒品。舒楠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她才刚出道就发生这种事,处理不好,将来的演艺生涯就毁了。" "真的是有人陷害吗?"袁渊心想果然如此吗。 顾予任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没有哪个演员会蠢得去酒吧嗑药,这是自毁前程的做法。选在这个时机来给我们制造麻烦的只有吴成刚和王瑞泽了,手段真他妈的下三滥!他这是想毁人家演员的前途啊,真他妈的孬种!" "那电影怎么办?会不会受影响?"袁渊心里觉得特别抱歉,这全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让这个电影遭遇如此横祸。 顾予任说:"不用担心,警察会调查清楚的。我也会处理好的。" "对不起师弟,都是因为我才会这样的。" "别急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冤有头债有主,不要多想了。我要睡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再见!" "好的,再见!"挂了电话,袁渊瞪着眼看着天花板,一夜都不能成眠。 到了半夜,《潜龙》演员涉毒的话题又被人刷上了热搜,不过很快就被删掉了,这是一场公关大作战。这种话题,不管是不是事实,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舆论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潜龙》还未上映,便陷入了□□,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 袁渊最担心的就是电影要删减,杨铭和舒楠的镜头全都要删掉,这样一来,故事的完整性就会受到影响,还要再次送审,原本定好的档期也要改,一切计划都会被打乱。想到这后续的种种,袁渊的心就拔凉拔凉的,这个圈子真乱。 然而顾予任的活动能力非常令袁渊意外,这件事不了了之,微博上再也没有出现这个热话题。《潜龙》的新一轮宣传铺天盖地又来了,这一次是高清剧照和动作预告片,微博上刷得热火朝天,似乎没有人再记得那场意外的插曲。 顾予任告诉袁渊:"不用担心,警察那边已经结案了,是杨铭得罪了人,对方想要报复他,故意下毒栽赃。这事绝对是吴成刚和王瑞泽做的,现在让人顶缸了。电影还是老样子,不用改。等上映了,估计还会有人拿这个话题再炒两天。实在不行,咱们让警方发通告澄清。" 袁渊心里的大石放下:"没事就好,真是叫人提心吊胆的。" 11月30日,《潜龙》点映,顾予任约了袁渊一起去看电影。票是顾予任早就订好的,为了不引起太多的注意,他们等到放映的时候才进去。进了放映厅一看,三百人的大厅里黑压压的一片,座无虚席,几个月以来的宣传看来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顾予任戴着墨镜,抱着爆米花和冰淇淋走在前头,袁渊跟在后头,摸黑找到了最后一排的座位,幸亏电影已经放映,否则肯定要引起人的侧目。 ia大银幕观影效果极佳,袁渊坐下一抬头,正好看到屏幕上出现"编剧袁渊"的字样,不由得一阵激动,自己的名字终于上大银幕了,要是他爸看见了,不知道会多高兴呢。等公映了,请假回家陪父母看自己的电影去。 电影的开头,是一树灼灼碧桃,被院子里的灯笼照得风姿绰约,黑暗中响起"噗"的一声,灯笼灭了,一柄森寒的冷剑在黑暗中一闪,一滴殷红的血飞溅在一朵桃花之上,比对鲜明,妖冶动人。 袁渊盯着大屏幕,连呼吸都被吸引去了。顾予任摘了墨镜,塞了一个冰淇淋在袁渊手里,袁渊机械地接过,却忘了吃。电影中的场景袁渊大多都熟悉,经过后期处理,看起来却是另一种风格,冷色调与故事分外地契合。故事情节紧凑,一环扣一环,没有拖泥带水的滞涩感,整个故事一气呵成,非常精彩。 电影是正剧风格的,大家都看得非常投入,台词却时不时闪现出幽默的光芒,引得观众会心一笑。袁渊作为编剧,觉得电影用画面的形式已经将自己的故事诠释出来了,可以说,没有什么遗憾。 电影结束的时候,顾予任伸手撞了一下他的手肘:"冰淇淋化了。" 袁渊这才意识到,拿在手里的冰淇淋早就化了,一滴一滴地落在了裤子上,早就湿了一片,然而他之前都没有察觉到,他赶紧举起来吸了一口。顾予任说:"别吃了,扔了吧。" "没事,还能吃的。"袁渊快速地吃着冰淇淋,尽量多挽救一点损失。 主题曲响了起来,字幕出来了,大家都坐着没有动,在黑暗中听着男歌手清亮的歌声。主题曲是特地请了音乐人为这电影写的,请了实力派唱将来演唱的,在做宣传时就已经投放出来了,非常好听,袁渊觉得这歌会火,现在看大家的反应,也差不多会是如此。 袁渊和顾予任也没有动,大家都在听音乐。顾予任将墨镜戴上,问:"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失望?" 塞得满嘴的袁渊说:"我很满意,觉得能值回票价。你觉得呢?" "还过得去吧。"顾予任抬了一下眉。 袁渊咽下最后一口冰淇淋,说:"你要求真够高的。" 顾予任说:"咱俩说了都不算,看观众的反应就知道了。走了,上我家喝酒去。" 第二十一章 火了 应顾予任的要求,袁渊煎了牛排,弄了三文鱼片和蔬菜沙拉,在顾予任家吃自制西餐。自打顾予任发现袁渊的厨艺之后,只要有机会就要叫他来自己家做饭吃,照他的话说:"现在师兄还是自由身,没有师嫂管着,我就先享受一下师兄的厨艺。以后等师兄娶了师嫂,我就没机会了。" 顾予任每次请袁渊去他家做饭,只要有空,袁渊都会答应。袁渊跟顾予任相处得久了,知道他其实是个怕寂寞的人,性格虽然大大咧咧,其实很恋家,喜欢在家吃饭,还经常会叫刘一杰或者宁秀吴来家里吃饭,他说这样才有家的感觉。袁渊很少听他说起自己家里的情况,只听他提过一次他妈会做炖菜,其余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顾予任拿了一瓶香槟出来,给二人倒上:"师兄,我觉得咱们今天可以庆功了。" 袁渊说:"电影还没上映呢,现在就说庆功,是不是太早了点?" 顾予任摇头:"不,对你和我来说,我觉得已经成功了。你的剧本终于拍成了电影,我也完成了第一部电影的制作,至于赚钱与否,那是投资商们应该关心的事了。你说是不是?" 袁渊连忙点头:"说的对,电影拍出来了,而且还有这样的效果,我已经很满意了。" "这就足够了,来,干杯!" 高脚杯"叮"一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余音袅袅,听在耳中非常舒服。袁渊喝了一口酒:"谢谢你,师弟,帮我实现了梦想。我人生的第一部电影,终于拍出来了,我真是太感激了。" 顾予任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看着袁渊:"师兄,其实这不是你的第一部电影对不对?" 袁渊看顾予任一眼,垂下眼帘:"真正属于我的,只有这一部。" 顾予任又帮他倒了酒:"师兄,我知道你委屈,你放心,我会帮你讨回公道。" 袁渊说:"已经讨回来了,谢谢。" 顾予任摆手:"还没有,他们还欠你一个道歉。" 袁渊摇头说:"我不想再纠缠不休了,太浪费精力了,我们应该向前看,把时间和精力放在更有意义的事上。"袁渊做梦都想摆脱王瑞泽这个噩梦,尤其是不能拖累顾予任在这些无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 顾予任挑眉:"师兄,这事不是我们说了算,他们还没放过你我,我也不打算就这么不了了之。今天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咱喝酒,不醉不归!" 两人你来我往,喝完了一瓶香槟,顾予任犹觉得不过瘾,又拿了一瓶茅台来:"很久没有喝得这么痛快了,咱们继续喝。"袁渊兴致也不错,今天就豁出去了:"好,我舍命陪君子!" 53°的纯正茅台酒香醇厚浓郁,口感醇和,入口微甜,没有刺激性,就跟喝饮料一样,袁渊顿时爱上了茅台酒,也忘了这酒的度数,喝顾予任比赛似的,一口接一口啜着,不知不觉就把一整瓶茅台给喝干了。好酒的特点就是喝起来好喝,喝完后后劲绵长。袁渊彻底喝醉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顾予任的酒量比袁渊的好,但是也架不住这种喝法,他情况比袁渊好一点,意识还是清晰的,他打了个酒嗝:"师兄,我不送你回去了,在我家睡吧,你是跟我睡还是睡沙发?" 袁渊侧趴在桌上,满脸通红,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顾予任站起来,发现自己的腿跟面条似的无力,他费力地将袁渊扶起来,拉着他一只胳膊环在自己脖子上,拖着他走到沙发边上,把人放躺下去的时候,自己的腿也一软,趴了下去,上半身压在袁渊身上。袁渊伸手摸了摸顾予任的脑袋,顾予任以为他要推开自己,结果下一个动作把他吓了一跳,袁渊嘟起嘴,在顾予任脸上亲了一下,正好吻在顾予任的唇角。 顾予任愣了一下,赶紧爬起来,伸手摸着刚才被亲过的地方,瞪大了眼睛看着袁渊,袁渊闭着眼睛,舔了舔唇,脑袋移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了。顾予任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师兄!"袁渊没有回应。顾予任伸手拍了一下袁渊的脸:"师兄!"袁渊伸手挡了一下他的手,眼睛依旧没睁开。顾予任泄愤似的用力拉扯袁渊的脸颊,对方还是毫无反应,得,被一个醉鬼非礼了! 袁渊对自己做过的事毫无印象,第二天起来后,看着落在地板上的被子发愣,太阳穴还有点隐隐作痛,昨晚居然喝醉了。 顾予任从房间里出来,看着满脸迷茫的袁渊,促狭心顿起:"师兄,你知道你昨晚喝醉了后干了什么吗?" 袁渊抬起头,看着顾予任:"啊?干嘛了?" 顾予任说:"你昨晚拉着我又哭又闹,非要对我以身相许,我勉为其难,就把你给收了。" 袁渊瞪圆了眼珠子,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你可别瞎说!" 顾予任看他受惊吓的样子,暗笑得肚子都抽筋了:"信不信由你。" 顾予任只是开个玩笑,然而袁渊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偷偷瞧着顾予任的神色,想要探究他这话有几分是真的,但他很快就放弃了,对方是个影帝,哪那么容易被他看得透啊。袁渊猛地抹了一把脸,转移话题:"你想吃什么,我给做早餐吧。" 顾予任抖了抖肩膀:"有后宫就是好啊,三餐都有着落了。"说着还吹起了口哨。 袁渊赶紧跳起来,跑去洗漱去了,不管到底有没有说,反正是喝醉了酒说的,一概不认账就是了。 吃早饭的时候,袁渊上豆瓣搜《潜龙》影评,因为还未上映,还不能打分,但是评论已经有上千条了,而且还有五十几条长评,大部分都是四星和五星。很多人认为电影可以得四星半,112分的电影,一分钟也不浪费,要故事有故事,要人物有人物,堪称完美,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痛快的古装大片了。评论对萧长柳和顾予任的演技都给予了极大的肯定,说他们一个是厚积薄发,一个是完美回归,两大演技帝同台飚戏让观众过足了瘾,简直就是酣畅淋漓。 当然,评论中也不乏一星的拍砖评,基本上都是"这么难看的电影,根本不值得浪费两个小时","蒋似曾水平越来越烂,什么垃圾剧本都接了","说是画面好看,完全就是在看风景图片,不如去看国家地理杂志了"此类不知所云的评论,一看就是专业黑,也有比较敬业一点的黑长篇大论写了故事如何如何烂俗,演员如何如何青筋暴绽地在拼命表现,下面回应的观众纷纷都说,你跟我看的是同一部电影么? 袁渊一边看一边说:"这里有多少咱们自己请的水军?" 顾予任说:"长评有一些,短评基本没有。我们的水军肯定没有王瑞泽和吴成刚那王八蛋请的多,他们是不是把我们的电影黑出翔了?" "是啊,我担心这回咱们的评分高不了。"袁渊说。 顾予任说:"等票房上来了,黑们就懒得蹦跶了,评分自然也就上来了。" 从这天起,袁渊每天都跑去刷豆瓣影评,看看观众有什么新的观点。顾予任说:"我刚开始演戏的时候也很在意别人的看法,时间长了,就懒得在意了,因为他们无论说什么也不能帮我提高演技。" 袁渊也自嘲地笑一笑,的确是这样,不过这种新人心态,每一个创作者都会有的吧,有时候会为别人一句批评难受得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12月8日,《潜龙》举行首映礼,顾予任特意将首映礼活动交给了袁渊的公司来做,当天袁渊被老板放了一天假,让他专心去参加首映礼。本来上台亮相、与观众互动、答记者问都没袁渊的事,袁渊也就没怎么收拾,穿得比较随意,仪式开始前,顾予任将袁渊叫去了化妆间,让刘一杰拿出了一套黑色的真丝西装:"送你的衣服,赶紧换上,一会儿就要上台了。" 袁渊说:"这没我什么事吧?" "既然来了,就肯定有你的事,换上,应该比较合身。一杰,赶紧帮他换衣服。" 刘一杰闻言赶紧上来扒袁渊的衣服,袁渊只得自己来,他发现顾予任连衬衫都帮他准备了,新衣服上身,顾予任吹了声口哨:"师兄,幸亏你写剧本不演戏,否则我又多了个抢饭碗的人啊。" 刘一杰也说:"袁哥的身材真好,这是标准款,没想到就跟量身定做的一样。" 袁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得都快认不出来自己了,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新衣服穿身上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顾予任拖着袁渊入了场,主持人还特意介绍了袁渊,顾予任的手搭在袁渊肩上,接过话题,把袁渊好一通夸。袁渊突然明白过来,顾予任借这个机会向媒体和娱乐圈推介自己,给他扫清以后的发展障碍。 现在是个看脸的世界,娱记又以女性居多,她们一看帅得跟明星似的编剧,直觉话题来了,那闪光灯是唰唰齐闪,生怕少拍了似的。 电影还没播,袁渊的脸就上了新闻和网络了,说实话,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他就没想过要站到台前去的,有违他的初衷。不过袁爸分外高兴地给他打电话:"儿子,我在网上看到你的照片了,你这电影是不是火了啊?" 袁渊没想到会是这效果,看在他爸那么高兴的份上,觉得露这个脸也是值的:"还不知道呢,等过几天回来陪你和我妈一起看电影。" 12月12日,周五,《潜龙》首映。袁渊一整天都在关注猫眼票房的实时更新。虽然有了足够的宣传,由于此前有两部引进大片正在热映,一部上映一周,一部上映快半个月,票房一直都很稳定,加上跟影晟院线没有合作,《潜龙》第一天的排片率并不算高,占比20%,排位第二,有点夹缝中求生存的意味。 袁渊每半小时便刷新一次票房,看着《潜龙》的票房一点点涨上去,从第二变成第一,那种心情别提多紧张了。到了晚上,《潜龙》的数据猛增起来,最后以20%的排片斩获了5000多万的票房,当天的票房占比为39%,上座率稳居第一。袁渊看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二十二章 打脸 相较于那些首日票房过亿的大片来说,《潜龙》的首日票房成绩并不算特别好,但这个成绩已经超出袁渊的预期,尤其这一天还是周五。 豆瓣电影的打分也出来了,7.7分,这是因为有很多一星的拍砖评,拉低了积分,跟众多四星五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极分化严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竞争对手请水军黑的。这个分数虽然不算高,但是豆瓣影评一般超过7分以上都是不错的片子了,所以袁渊对这个打分还算是满意的。 在微博上一搜《潜龙》,观众大部分都在说值得一看,大力推荐,这说明接下来的票房还会继续爆。果然,第二天周六,排片率也往上调了一点,变成了22%点多,票房继续攀升,拿下了八千多万的票房。各大影院纷纷增加排片场次。 不出顾予任所料,电影刚一上映,就有人开始刷杨铭和舒楠涉毒事件,别家的演员因为涉毒全都剪了,他们家的演员一个镜头都没剪,这么坏的影响力,演员剧组出来道个歉的人都没有,简直狂妄到了极点,《潜龙》后台得多硬啊,说得还有鼻子有眼的,而且炒得还很凶。 剧组依旧没有出声,等周一上班后,警方发布了一个声明,公布了杨铭与舒楠被人陷害吸毒一事。 舒楠年纪小,有些沉不住气,一直觉得自己委屈,便趁此机会发了一个声明,声泪俱下说明了自己被陷害的事实和心情。顾予任本来打算沉默的,此时却准备出声了,他知道这时不出声,以舒楠的米分丝和号召力,多半会被有心人往更坏的方向引导。 就在他准备发声明的时候,周丰明转发了舒楠的微博,还附言:"《潜龙》演员涉毒,官方已经给出结果。这明显就是竞争对手恶意陷害,还以一个无辜女孩的前程为代价,这事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周丰明的微博一发,立即上了热搜榜,转发量比舒楠本人的微博多得多。很多米分丝在下面惊叫:"嗷嗷,明帅永远这么英明神武,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明帅的正义感杠杠滴,我要给你生猴子!""明帅说的就是我想表达的,黑得太明显!""明帅你变脸变得真快,昨天还在骂顾予任演技太烂,今天就帮他说话,你对他绝对是真爱啊。""明帅妥妥是予帝的黑米分!""……" 顾予任发现舆论已经导向自己这方了,声明也就懒得发了。袁渊对顾予任说:"这个周丰明挺有意思的,他好像专门针对你啊,但是又不许别人泼你脏水,你和他认识吗?" 顾予任不置可否,只说了一个词:"幼稚!" 首个周末,《潜龙》的票房就突破了两亿,排片量也渐渐多了起来。网上则出现了一些抱怨的声音,说那么大的影晟国际影城居然没有《潜龙》,还要跑到别的地方去看,影晟老板是个有钱不赚的傻逼。这微博一发,附和的声音还不少。 顾予任刷着票房数据和微博,越刷越美,估计这会儿影晟院线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果不其然,影晟旗下的影院纷纷都在向他们的院线经理索要《潜龙》的播放资源,影晟的院线经理叫苦不迭,当初《潜龙》的发行来跟他们谈合作的时候,根据老板的要求,将对方一口回绝了。老板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用意,但是怎么跟旗下的影院解释呢?自己公司的影院还好,还有很多是加盟影院,他们之所以选择加盟院线,就是因为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最好的资源。 院线经理也不确定是不是要引进《潜龙》,只好去请示吴成刚。吴成刚这两天被《潜龙》的票房刺激得不轻,他妈的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孩子都能玩得风生水起,电影界真是江河日下,什么人都能混了,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正好经理来说这个问题,差点没拿镇纸砸死人家:"不要管他们!一部破电影而已,不放能少赚多少钱?" 经理小心翼翼地说:"我们自己的影院倒是无所谓,但是加盟影院的意见很大。" 吴成刚说:"让他们闹去,这破电影撑死了三四个亿的票房,就算是放了,能赚多少钱?眼皮子真够浅的,为一部电影就跳脚成这样。" 经理不好说什么,默默退了出来,他想不明白,老板为何跟《潜龙》的制片方杠上了,何必跟钱过不去呢。 影晟不放顾予任的电影,吴成刚其实亏得并不多,因为在票房分成里,院线和影院占38%-43%,而院线只能分得1%或者2%,大头都是影院的,所以吴成刚不在意,在意的是院线下头的影院。 经理请示未果,各影院失望之极,对一个大影院来说,少放一部大火的电影,每天就少至少好几万的纯收入。本来以为加盟院线能更有优势一些,没想到居然还有被断财路的时候,而且不给理由,完全就是莫名其妙,真是有钱不赚王八蛋。有比较神通广大的人去打听消息,得知是老板和《潜龙》制片方之间的私人恩怨,拒绝对方电影在他们院线上映。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连累他们受损失,不管赚钱亏钱,院线都是坐等分红,他们影院可是还要付租金、交水电、请工人的,所以影院老板们是越想越气愤,恨不得把吴成刚一脚踹到太平洋去。 顾予任从发行公司那边得到消息,影晟旗下好几家加盟影院联合向发行公司申请《潜龙》的播放权,他笑得肚子都抽筋了:"你那边要是有足够的拷贝资源,那就给了吧。"吴成刚这老小子,没想到会有啪啪被打脸的一天吧,他听着觉得慡死了。 顾予任挂了电话,马上给袁渊打电话报喜,袁渊听着也是乐得不行:"原来吴成刚骨头也就这么硬!" 顾予任说:"那些影院来申请的,不是影晟院线,应该是私下里来找的,他们内部肯定要撕了,我搬着板凳等看戏。对了,师兄,我打算等票房到三亿,就开庆功宴,这次你一定要来啊。"这部电影投资一亿出头,等票房到三亿,成本就回来了,这庆功宴的确可以开了。按照现在的票房成绩,估计第一周就能超过三亿,这电影赚钱是肯定的了。 袁渊说:"啊,大概什么时候?" "这周末就差不多了吧,我这边宣传结束,就可以回北京了。"顾予任正和剧组在全国几个大城市为《潜龙》做宣传。 "这么快?我周末准备回老家一趟。" "你回老家干什么?"顾予任惊异地问。 袁渊说:"回家带我爸妈去看电影。" 顾予任笑起来:"哟,咱爸咱妈还找不到电影院门口?" 袁渊翻了个白眼:"我爸一直都很期待我的电影拍出来,这第一部电影一定要回去陪他一起看。" "你可真是个孝顺儿子。打算回去多久?"顾予任问。 袁渊说:"我休了年假,在家能待一个多星期吧,顺便去扬州和苏州逛逛。" "你家离那儿不远吧,还没逛够?"顾予任问。 "去过啊,不过这次是带着任务去的,去收集一些素材。" "工作上的?" 袁渊顿了一下:"是新剧本的。" 顾予任说:"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新剧本写得如何了?" "在写,不过还没定稿,还得再修改一下。"《传承》这个剧本初稿已经完成了,不过回头细看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大满意,立意是够了,然而表现力还略显单薄,缺乏厚重感,他还得多去了解一些东西,去苏州扬州这些古城找找灵感。 "可以给我先看看吗?"顾予任兴致浓厚,"是个关于什么的故事?" 袁渊说:"等我从家回来了再给你看吧,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 "文艺片啊,我喜欢。"顾予任说,"你哪天到扬州?我正在沪宁杭这边做宣传,完事我就先不回去了,跟你一起去采风吧。" 袁渊心想,这唱的又是哪一出:"你没事吗?" "没事了啊,电影已经杀青了,《潜龙》到下周宣传也该结束了,我也该休息一下了,一年两部电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跟你一起去充充电。正好,去你家尝尝咱妈的手艺。"顾予任说到吃的,就难免馋了起来。 "你不是要开庆功宴?" "庆功宴干脆等赚钱了再庆祝,年前庆祝最好,发个红包好回家过年。"顾予任说。 "你要没事,那就来吧。"袁渊心里盘算着,自己带这么个大明星过去,父母不知道能惊讶成什么样。 到周五的时候,《潜龙》票房已经突破了三亿,袁渊这次彻底放心了,顾予任答应过他,只要电影赚钱,就会再给他十万块稿费,今年又可以过个轻松年了,嘿嘿。 下班之后,袁渊直奔火车站,晚上发车,第二天一早七点多到扬州,在车上睡一晚,正好天亮。火车上睡觉自然算不上多舒服,说是睡觉,其实也就是个心理安慰。火车刚进站,手机就响了,顾予任打来的:"出站往左边,黑色宝马uv,车牌号。我在车上等你。"跟接头暗号似的。 袁渊不由得笑了起来,居然还有人来接站。他拖着行李出了站,发现下雨了,雨不大,他也就懒得拿伞出来了,准备直接冲过去,一个撑着伞戴着墨镜穿着风衣的高大男人过来,伸手抓住了他手里的一个拉杆箱:"别看了,车给我停到前头去了,刚来了交警,说路边不让停车,咱们走过去吧。" 声音是好听的北京话,袁渊笑了:"怎么敢劳烦师弟你的大驾,让人看出来就不得了了。" 顾予任说:"任谁也不会相信我还会来扬州火车站接人,看见了也会觉得是长得像而已,赶紧上车吧,这边怪冷的。" 袁渊抽抽鼻子,呼吸着冰凉清新的空气:"还是老家的空气好,真湿润,比北京舒服多了。" "我还是喜欢北京的冬天,干干慡慡的,不拖泥带水,这边下雨太愁人了。"顾予任举着伞,遮着自己和袁渊,大踏步走进绵密的雨帘中。 袁渊赶紧迈步子跟上顾予任的脚步,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回到家乡,迎接他的虽然是一场冷雨,却还有比冬阳更暖人心的顾予任。 第二十三章 登门 上了车,袁渊说:"你订酒店了没有?我给你找个我家附近的酒店吧。" 顾予任斜睨他一眼:"去你家做客,你就让我住外头的呀?" 袁渊愣了一下,说:"你要住我家里?" "不方便吗?"顾予任一边开车一说。 袁渊说:"我家里条件不如酒店好,得跟我挤一张c黄,还没有空调。空调装在我爸妈房间了。" "没关系,咱又不是第一次挤了。没有空调,挤一挤就暖和了,师兄是个大暖男。"顾予任笑嘻嘻地说。 袁渊听他这么说,略有些无语,便说:"那好吧。我得跟我妈先说一声。" "咱们先找个地方吃早饭?"顾予任问。 袁渊说:"现在还早,去我家吃吧。"他妈知道他今早上到家,已经给他准备了最爱吃的早餐。 顾予任岂有不答应的:"那我就能尝到咱妈的手艺了。走咯!" 扬州的地界到处都是水,著名的有淮河、瘦西湖、京杭大运河,还有纵横交错的江河湖泊,是真正的水乡。吴越一带出才子,也多半是因为地理环境的影响,袁渊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难免会细腻一些,感性一些,温柔一些,灵秀一些。 袁爸袁妈得知家里有客人要来,都早早翘首企盼着,儿子还从来没带过同学以外的朋友上家来,这次莫不是要带女朋友上门了?也怪袁渊没说清楚来的是谁,父母还以为他带女朋友回来了,等见到是个男的,心里的高兴劲不由得淡了些。 不等袁渊介绍,顾予任就摘了墨镜跟二老打招呼:"伯父伯母好!我来叨扰你们了。"说着讲自己带来的礼盒递了上去。 袁爸看着顾予任,眼睛眨了又眨,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头问儿子:"儿子,这、这是那个谁吗?" 袁渊抿着嘴点头笑:"对,就是他。" 袁爸赶紧伸手握住顾予任的手,激动地说:"你好,你好!欢迎,欢迎!" 袁妈没有袁爸那么爱看电影,不认识顾予任,只是觉得这小伙子怪好看的,对袁渊说:"儿子,你的朋友是个小帅锅啊。" 顾予任听懂了:"伯母,您也是个大美女。"袁妈年轻的时候是个典型的南方美女,现在老了,依然还保留了几分韵致,是个很有风韵的老太太。 袁妈一听就乐开了花,摆着手:"都老成豆腐渣了。快进来坐。" 袁渊将行李拖进屋:"妈,你们吃早饭了没有?我们都饿了,给我们弄饭吃吧。" "我和你爸都吃了,我马上就去给你们弄,你们去洗手来吃饭。"袁妈急忙忙进厨房了,袁爸给顾予任倒了茶,也跟着进厨房了,他得去告诉老伴,家里来的客人是个大人物。 顾予任坐在老旧的沙发上打量着袁渊的家,屋子里收拾得非常整洁,细节地方可以看出主人的生活情趣和品位,但是房子已经很旧了,没有重新装修过,墙壁颜色都有点泛黄了,家具也是早就过时的老款式,可见这个家的经济非常拮据。袁渊放好行李,拿了衣服出来,对顾予任说:"顾师弟,你先自己坐一会,我去洗个澡。" 顾予任点点头:"好。" 袁渊将衣服放进卫生间,想起什么,又出来了:"对了,我家有wii,我帮你连上吧。" 顾予任点点头,将手机解了锁给他。袁渊弄好了给他:"你随意啊,我先去洗澡。"心里嘀咕,爸这是干嘛去了,怎么把客人晾这儿啊。 袁渊洗完澡出来,看见自己妈对着顾予任笑得一脸灿烂,就跟看见多年未见的亲侄子似的,再看他爸的样子,也是一团稀奇喜气,多半是已经告诉妈顾予任的身份了。袁渊用毛巾擦着头发:"爸,妈,顾予任就是我这部电影的制片人,我俩正好一个学校毕业出来的,是校友。" 袁爸说:"好,好。小顾啊,那就麻烦你照顾我家袁渊了。" 顾予任点头:"伯父,您太客气了,谈不上我照顾他,我们这是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袁渊又赶紧说:"爸,妈,顾师弟来我们家的事就别跟亲戚街坊们说了,他是大明星,免得引起不必要的围观。" 袁爸和袁妈都连连点头:"好,好,知道。"二老心里特别高兴,儿子现在居然都认识顾予任这样的大明星了,还跟他有合作,以后肯定也能有大出息的,什么样的朋友层次决定什么样的生活层次,他们可算是放心了。 早饭是袁妈做的三丁包子和烫干丝,袁妈本是扬州人,因为工作分配到了高邮,后来嫁在高邮定居下来,不过饮食上还保留了扬州人的习惯。袁渊一看桌上热腾腾的早饭:"三丁包子和烫干丝,我最喜欢了。顾师弟,快来尝尝我妈做的烫干丝,这才是正宗的烫干丝。" 顾予任拿筷子夹了一筷子放嘴里:"嗯,好吃。伯母,早就听师兄说起您的手艺了,果真名不虚传。" 袁妈被夸得眼睛都笑没了。 袁渊咬了一口包子:"我说得没错吧?我妈要是开个私房菜馆,绝对宾客盈门。"袁渊一直觉得,他爸在换了肾之后还能支持这么多年,是离不开他妈的精心照顾的。 袁妈笑着说:"袁渊就爱开玩笑,我这辈子也就只给他和他爸做饭了。" "师兄的厨艺都是跟伯母学的吧?他做的饭也特别好吃。" 袁妈看着儿子:"他是自学成才的,他上初中那会儿,他爸就病了,我经常在医院照顾他,袁渊就自己回来弄饭吃,有时候还给我们送饭,这孩子在厨艺上也很有天赋,做几次就很有样子了。那时候真是辛苦他了。"袁妈说到这里,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袁渊大口大口吃着烫干丝,等咽下去才说:"其实做饭是基本技能,会做挺好的,自己不会挨饿,想吃什么不用求人。" 顾予任看一眼袁渊,没有做声。 吃了饭,袁渊领着顾予任参观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除了c黄和衣柜,剩下的就是书,书架书桌上都摆满了书,文学的、艺术的、历史的、理论的、社会的等等,品类丰富,摆得整整齐齐,擦得一尘不染,可见袁渊的整洁遗传自袁妈妈。 袁渊拍着c黄上松软的被子说:"条件比较艰苦,将就一下,也住不了两天。" "挺好的。"顾予任拿起桌上的一本《故事》翻了翻,又看到一本插着书签的《资治通鉴》,"师兄,这些书你都看过了?" "差不多。这些书都是我爸的,他送给我了。"袁渊走到窗边,"雨已经停了,我领你上运河看看去?" "好。"顾予任欣然应允。 顾予任去看了袁渊从小生活的地方,他小时常爬的运河堤、常看的芦苇荡、常坐的渡轮、常登的镇国寺塔,还去看了那引人浮想联翩的高邮悬湖。天上的乌云被大风吹开一道豁口,阳光从豁口洒下,落在浩荡的水面上,金光跳跃,遐思无限。 袁渊的兴致很高,还想领他去文游台转转,但是身体明显很疲惫了,坐在车上,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顾予任说:"师兄,咱们不去文游台了,下次再去,你回去睡一觉吧。" 袁渊用手掩着嘴:"不用,我不累。" "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去看电影,我们包场,让咱爸咱妈痛痛快快地看。"顾予任笑着说。 "不用那么浪费吧?"袁渊心想,自己的电影,干嘛要多给人赚钱啊,反正一个人也就只能坐一个位子。 "咱爸身体不好,人多嘈杂,包场人少点,空气都好一点。"顾予任说。 袁渊扭头看着顾予任,心里五味杂陈,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和家人这么好呢?这真不能不让他多想啊,但是他又不能多想。 回到家,吃过午饭,袁渊被赶去睡午觉了,袁爸也去休息了。袁妈一边织一件安浅灰色的毛衣,一边陪着顾予任聊天,袁妈的手很巧,织出来针脚均匀绵密,花纹就跟外头买的一样漂亮:"这是给袁渊织的毛衣,都说两年了,帮别人织了好多,就是没抽出空来给他织,说起来真是有愧于儿子。" 顾予任说:"伯母帮人做代工吗?" 袁妈点头,停下来叹气:"对啊,袁渊他爸身体不好,我就专门在家照顾他,有空就帮人织点毛衣补贴家用。他爸病了很多年,做了肾脏移植手术,每个月都要吃好多药。家里欠了很多债,负担都压在袁渊肩上了,连累他至今都没谈女朋友。现在可算是好点了,他也可以安心找女朋友了。小顾啊,你要是认识有合适的女孩,帮他介绍一个啊,不用多么漂亮,最重要是体贴、会照顾人。" 顾予任愣了一下,伸手挠挠头皮憨笑:"师兄说不找演艺圈的女孩,我也不怎么认识别的女孩。" 袁妈笑道:"他是这么说的啊?不找演艺圈的也好,太漂亮了,他也镇不住,我们家孩子太老实了。" "伯母,我师兄条件这么好,不怕找不到女朋友的,放心,肯定会有好女孩知道师兄的好的。"顾予任安慰袁妈。 当天晚上,袁渊和顾予任并排躺在一米五的木板c黄上,身上盖着松软的棉被,顾予任问袁渊:"师兄,咱妈让我帮你介绍女朋友,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袁渊闭着眼,含糊地说:"不知道,看对眼就行了。" 顾予任咧嘴乐:"这可难办,你还是自己找吧。咱们挨得近一点,这样才暖和。"说着往袁渊身边挪了挪。 袁渊"嗯"了一声,没有再回话。他和顾予任同睡一头,又盖一个被窝,顾予任贴得近了,不用扭头,鼻端满满都是顾予任身上充满阳刚味的男性气息,令袁渊有点心猿意马,他只好转过身去,背对顾予任,生怕自己的身体出现什么异样被对方发现了。这真是一个煎熬的夜晚。 第二天上午,袁渊陪着父母去看电影。小城的电影院不多,资源要落后一点,数字拷贝也就是这两天才到,看的人不少,所以他们包场选择了上午最早的那一场。 袁爸袁妈已经很多年没上影院看过电影了,这次特意上电影院看电影,还是看儿子的电影,别提多骄傲了。整个观影过程,袁爸袁妈都很激动,袁渊伸手抓住他爸的手,时刻感受到父亲的情绪变化。心想,以后的电影还是别上影院来看自己的电影了,爸这么激动,肾上腺激素分泌明显过多,对身体不太好吧。 电影结束的时候,袁爸用手擦了一下眼睛:"儿子,爸为你感到骄傲!" 袁渊说:"爸,我会继续努力的。" 顾予任看着这对父子,眼底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从电影院出来,顾予任说要请他们一家上外头吃饭,还在路上,顾予任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沉默地听完对方的话,脸色变得非常苍白,说了一声:"好,我知道了,马上回来。"转头对袁渊一家说,"伯父伯母,师兄,我有点急事,要马上赶回北京,不能陪你们了,实在对不住。下次师兄带伯父伯母来北京玩吧,我再做东。" 袁渊看他的脸色不对,赶紧说:"没关系,你有事就先回去。需要帮忙吗?" 顾予任看一眼袁渊,摇头:"不用了,谢谢!" 第二十四章 身世 顾予任匆匆离开,也没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袁渊直觉是出大事了。(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他忐忑不安地等了几个小时,估摸着顾予任该到北京了,才发了条微信过去,问他是不是已经到了。 傍晚的时候,顾予任的信息才回过来:"飞机晚点,才到北京。" 袁渊想了想,还是问了:"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紧?" 顾予任的信息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妈病危。" 袁渊吓了一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安慰说:"别担心,阿姨一定会挺过去的。" 顾予任很快回了信息:"谢谢,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一天是迟早的事。" 袁渊看到这条信息,不由得十分难受,这种感觉他太能感同身受了,他时刻也在恐惧着这一天的到来。顾予任的性格那么开朗乐观,袁渊以为他就是幸福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没想到他居然也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回了一句:"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保重身体,要好好照顾自己。" 那边回了个"嗯"字。 袁渊本来打算回家待两天,然后去扬州苏州转几天,周末再回北京。现在去逛的心思也没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在这边待着,如果顾母真的不好了,他就立马回北京去。他也不好直接问顾予任情况,便悄悄跟刘一杰打听情况,让他一有消息就赶紧告诉他。 顾予任离开的第二天,就从刘一杰那儿得到消息,顾母病逝了。袁渊赶紧买了高铁票回北京,等上了车,估摸着顾予任那边已经缓过劲来了,才给他打电话,顾予任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沙哑:"谢谢师兄,我很好,没事。" 袁渊说:"我在回北京的路上了,虽然跟阿姨素未谋面,也想去吊唁一下。" 顾予任没有拒绝:"谢谢师兄!" 参加追悼会的时候,袁渊看着灵堂上的挽联,才知道顾予任原来是随母姓的。他放下花圈,向遗像鞠躬之后,走到顾予任面前,伸出手:"师弟,节哀顺变!"他仔细端详着顾予任,他神色哀戚,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丧母之痛并不如他说的那般轻松。 顾予任握了一下袁渊的手,点头:"谢谢师兄!" 袁渊退到人群中,看着顾母的黑白遗像,照片中是个五十左右的妇人,她的容貌和顾予任有几分相似,想必年轻时是个美女。袁渊又打量了一下前来吊唁的亲友,没几个演艺圈的朋友,他只看到了宁秀吴和刘一杰,但是却有不少商界人士,他认出了好几个经常在媒体上露面的财经人物,叫得出名字的有方周集团的董事长钱一君,曾经和顾予任闹过同性恋绯闻的宜成集团老板秦齐鲁,还有网红周丰明。 钱一君、秦齐鲁和周丰明都站在顾予任身后,陪他一起接受亲友的慰问。袁渊才惊觉顾予任的家世背景竟是如此的雄厚,周丰明跟顾予任果然是认识的,他们是亲戚吧。 追悼会结束之后,袁渊和宁秀吴、刘一杰一起出来,刘一杰终于憋不住说了:"宁姐,钱一君果真是予哥的爸爸?" 宁秀吴叹了口气,说:"是,他们家关系很复杂,没事别跟他提这些,除非他自己说起。" 袁渊也忍不住问:"那个周丰明是顾师弟的表兄弟吗?" 宁秀吴说:"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个也不要跟他提,都是忌讳。" 袁渊心说,兄弟俩没一个跟父亲姓的,这一家子关系确实够复杂的。宁秀吴对刘一杰说:"一杰,你留在这边吧,看看小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先回公司了。小袁,你要走吗?我捎带你一程。" 袁渊想了想:"谢谢宁姐,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宁秀吴点点头,转身走了。袁渊看着宁秀吴的背影,问刘一杰:"顾师弟这几天回家去了吗?" 刘一杰摇头:"没有,他最近没有回过自己家。" 袁渊说:"顾阿姨是什么病你知道吗?" "我只知道予哥妈妈患有精神病,都不认得人了,这些年一直都医院住院治疗。我也不知道他家原来这么有钱。"刘一杰说到这个还咋舌。 钱一君是国内排得上号的民营企业家,方周集团涉及地产、投资、电子制造、零售服务等行业,是一家综合性的集团公司,资产多达上千亿。没想到顾予任会是钱一君的儿子,袁渊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差距,以前他没这种感觉,顾予任是个演员,哪怕是影帝,他觉得离自己也并不远,如今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距离,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袁渊说:"一杰,我先回去了,什么时候顾师弟回自己家了,打电话告诉我一声。" 刘一杰点头:"哦,好的,袁哥。" 袁渊走出殡仪馆,走了好远,才到了公交站台,坐在车上的时候,想起今天的见闻,还有种不太真实的恍惚感,好像掉进了一个故事里一样,然而又那么真实。想起自己和顾予任的差距,不由得长叹了口气。公交车走了半程,袁渊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顾予任的情况也许并不如自己想的那样,他有父亲,但那也是别人的父亲,周丰明的年纪还和他差不多大,而且母亲患有精神病,顾予任只怕是没有享受多少家庭的幸福,只是他不说,谁也不知道,想到这里,袁渊不由得对顾予任充满了同情。 袁渊等着刘一杰找他,结果顾予任自己打电话来了:"师兄,我好饿,可以帮我做顿饭吗?我想吃酸菜白肉。" 袁渊哪里会拒绝,赶紧买了菜上门,门没锁,袁渊推门进去,看见顾予任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胳膊上还缠着黑纱,眼睛下面一片青黑,毛孔有些粗大,嘴边和下巴上长了一圈黑色的胡茬子,看起来非常憔悴,但却有一种致命的男性魅力。袁渊在他面前蹲下,轻轻唤他:"顾师弟。" 顾予任睁开眼睛,用布满血丝的眼看着袁渊,嘴角扯了一个生硬的弧度,抬手揉了一下袁渊的发顶,头发果然如预料中一样柔软干慡:"辛苦师兄了,我先睡会儿。"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袁渊愣了一下,准备好的说辞一个字都没用上。他走到厨房去洗菜做饭,尽量弄得动静小一点,也尽量做得精细一点,他最近一定没吃好,也没休息好,人都瘦了一圈。袁渊将饭菜做好,端菜的时候听见"咕——咕——"的长叫声从沙发那边传过来,顾予任是真的饿了。袁渊将人拍醒来:"师弟,起来吃饭了。" 顾予任像个孩子一样懵懂,他坐起来发了三分钟呆,最后还是因为□□,起来去洗脸吃饭。袁渊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着酸菜白肉,这是袁渊第一次做这道菜,根据菜谱做的:"我第一次做酸菜白肉,好吃吗?" "嗯,跟我妈做的一样好吃。"顾予任大口大口地嚼着菜,有两颗豆大的眼泪滚到了碗里,他低下头,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继续吃着菜。 袁渊听见这话,心里酸酸胀胀的,有什么情绪在疯狂酝酿着,他伸手抹了一下额头,掩饰掉自己的情绪:"好吃就多吃点。" 顾予任再也没有抬头,一直都在努力地吃,好像一个礼拜没吃饭了一样。袁渊见他大有将饭菜全都扫光的架势,怕撑坏了他,赶紧也帮忙消灭了一些。顾予任捞了最后一片酸菜吃了,放下筷子,伸手捏了一下鼻子:"我已经有十年没吃到我妈做的菜了,她一个人在医院里住了十年。现在想想,我这做儿子的真是太不孝了,我不应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儿的。"他说完用力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袁渊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顾予任需要的应该是宣泄,而不是安慰。顾予任继续说:"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是钱一君的儿子,他自己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跟我妈离婚了,攀高枝娶了现在的老婆。我妈要强,生下我,独自把我拉扯长大,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出人头地,比他有出息,让他后悔。但是钱一君混得越来越好,钱多得都可以砸死我们,我妈虽然不说,心里肯定很难受。我十六岁那年,她在做工的时候出了事故,伤到了头部,后来就变成了精神疾病。钱一君来找我们,把我妈送进了医院,好过一阵,后来又发作,严重到根本就不认识人了,还有攻击性。后来我有钱了,把她接回来跟我一起住,但是我陪她的时间很少,只能让护工照顾她,结果还伤了护工,我只好又把她送回医院去。你说我这个儿子是不是特别不孝?我妈辛苦养了我那么多年,我就是这么回报她的。"顾予任用力抹了一把脸。 袁渊的喉头肿胀得难受,他摇摇头:"不是,你很好。" 顾予任趴在桌上:"那时候我们生活拮据,她不肯接受钱一君的赡养费,想吃顿肉都不容易,她每次都捡最便宜的肥肉买,然后和酸菜炖一大锅,肉给我吃,她自己吃酸菜。"顾予任说到这里,声调都变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袁渊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喉头,竭力控制着快要崩溃的情绪。他没想过开朗如顾予任,居然会有这么艰难的成长史,顾妈妈一定是个非常非常好的人,独自一人,把顾予任培养得这么坚强乐观,只是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让她遭受那么多的挫折和不幸。 顾予任在桌子上趴了许久,再没出声,袁渊也静静地陪着他坐了很久。久到袁渊以为顾予任已经睡着了,他想了想,站起来,走过去,伸手拍他的肩:"师弟,起来回房间去睡吧。" 顾予任抬起头,用力抹了一把脸,缓缓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往卧室走去。袁渊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焦点,走路摇摇晃晃的,袁渊以为他会摔倒,但他还是顺利地走进卧室去了。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师兄。" 袁渊收拾桌子,洗好碗筷,看买来的菜没用完,便给他炖了一锅骨头汤粥,留了一张纸条,悄悄离开了。袁渊的假期还没过完,《潜龙》还在火爆热映中,此时票房已经超过六亿,直奔七亿了,第一部电影就取得了这样的成绩,对袁渊来说,是个天大的好事,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最想分享喜悦的人正处于悲伤中。 还在回家的路上,袁渊接到了宁秀吴的电话:"小袁,你来一下我们工作室,有人看中了你的剧本,要跟你面谈。" 袁渊有些意外,因为自己并不属于顾予任工作室,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会帮他卖剧本:"好的,谢谢宁姐,我马上到。" 袁渊匆匆打车赶到顾予任的工作室,宁秀吴正陪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在聊天,见到袁渊,宁秀吴赶紧起来:"这位是袁渊袁老师。袁老师,这二位是刘先生和王女士,他们是星美艺公司的制片人。" 宁秀吴给足了袁渊面子,当着外人的面,还称呼他为老师,这让袁渊有些汗颜,自己居然成为老师了,他伸手跟那两人握了手:"你好,你好!" 刘先生开门见山地说:"我们看了袁老师的剧本《双喜临门》,非常感兴趣,希望能跟袁老师合作,不知你意下如何?" 袁渊看着宁秀吴,怎么会提起这样一个老剧本来,这剧本中的经典段子都被王瑞泽抄过一遍了,想要避开那些,基本上就等于要重写一遍,宁秀吴笑着说:"我已经跟刘先生说过了,这个剧本市场上已经有过类似的电影了,拍出来恐怕会雷同。" 刘先生说:"雷同不怕,就怕故事不精彩。好多经典影片都被翻拍过,我们看了这个剧本,觉得闪光之处非常多,所以我们打算跟宁经理说的那部电影去买版权,然后再由袁老师来操刀,重新改编一下这个故事。" 袁渊一听就说:"不行,我拒绝。" 刘先生一下子愣了,说:"袁老师不愿意改编?" 袁渊说:"我拒绝跟你们合作。" 宁秀吴出来打圆场:"这样好了,先别着急,我和袁老师先谈一谈,然后再跟你们商量。" 宁秀吴拉着袁渊进了顾予任的办公室:"小袁,这事是个好事,为什么不答应呢?你的剧本辛辛苦苦写出来,不就是为了卖出去?" 袁渊说:"宁姐,他要是买别的就算了,但是《双喜临门》的剧本精髓部分已经被王瑞泽都扒掉了,根本就不能再拍了。" "他不是说了他们要去买《皆大欢喜》的版权,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宁秀吴说。 袁渊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我宁愿不拍了。明明是王瑞泽抄了我的剧本,反过来我还要从他那儿买版权,这对我来说,完全接受不了。" "那你能不能把这个剧本重新改一下,对方公司虽然不大,但是也制作过一两部小成本电影,质量还不错,他们的诚意很足,一直都想找个好剧本。小予跟我说有机会帮你推一下剧本,我就给他们推荐了你的几个剧本,结果他们就看中这一个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重新改一下也好。"宁秀吴认真地看着袁渊。 袁渊咽了一下唾沫:"谢谢宁姐帮替我操心了。这个剧本当年也算是我的得意之作,只是时隔太久,已经没有当初的心境了,改也改不出更好的效果了,我看还是算了吧。"喜剧比正剧和悲剧都难写,袁渊并不擅长这方面,所以过了这么多年,他也就只写过这一个喜剧,只是还没孵化出来就夭折了。 宁秀吴叹了口气:"那就算了吧。" 刘先生和王女士见袁渊出来,赶紧问:"袁老师,您看怎么样?" 袁渊坐了下来:"你们看过我们其他的剧本了吗?有没有看中的?" 刘先生看着袁渊:"袁老师的意思是这个剧本还是不卖了?为什么?版权问题不用你操心啊,我们自己会去谈。" 袁渊见这人铁了心要《双喜临门》,便说:"我说实话吧,《皆大欢喜》那个电影想必你们也看了,我的剧本中有很多的桥段跟它是一样的,并不是我脑洞跟人撞了,也不是我看了他的电影写了这么一个故事,而是他看了我的剧本,把我这个故事给扒了去,我是受害人,被抄袭者,官司两年前就打了,我败诉了。你说让我这个被抄袭者去跟抄袭者买版权,换做你们会愿意吗?" 刘先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王女士看着袁渊:"你的剧本当时没进行过版权登记吗?" 袁渊皱起眉头想了想:"这本是登记过的,但是也没有用,这类官司很难维权,当时我也没有一个好律师。" 王女士说:"再申诉期已经过了吗?" 袁渊点头:"已经过了。" 宁秀吴说:"我倒是有个提议,如果你们不怕麻烦,不如直接拍了,等到对方来找碴,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炒作一下,打官司你们怕吗?" 刘先生和王女士对视了一眼,王女士说:"这主意其实不错,他们如果告我们抄袭,我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翻案,也可以为袁老师讨个公道了。" 袁渊没想到还能这样,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宁秀吴:"宁姐,这样行吗?" 宁秀吴说:"我看行。" 袁渊说出自己的担忧:"我是有些担心他们不来追究,而是引导舆论把脏水泼到我头上来,说我抄袭。"这简直就是一支无形的箭,他刚刚才出头,就要被泼脏水,这对以后的发展肯定会有影响。 王女士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法律上还有一个诽谤罪。只要咱们证据确凿,就不怕别人泼脏水。" 宁秀吴点头:"是这么回事,只要咱们站得住脚跟,这些明枪暗箭倒是不可怕。" 王女士说:"你要确定你注册过版权登记,这样我们才敢拍。" 袁渊点头:"我留底了的,到时候给你们。" 刘先生说:"既然这样,咱们的初步意向算是达成了。至于这个酬劳,袁老师有什么想法?" 宁秀吴是谈价钱的好手,她抢在袁渊前面说:"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袁老师的剧本质量二位也看到了,他写的《潜龙》至今还在热映,照这个趋势,票房破七亿完全不成问题。袁老师可算得上一本封神。这样好了,我们也不要求分红了,老规矩,投资成本的十分之一,袁老师你说呢?"宁秀吴说完看着袁渊。 袁渊看着宁秀吴,点了点头:"可以。"就算这部电影投资成本再低,也要几百万吧,那么这个剧本至少能卖几十万,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被意外之财给砸中了。 刘先生和王女士互相对视了一眼,刘先生说:"这部电影我们的预算差不多也就是五百万左右,所以五十万,一口价,袁老师你觉得如何?" 宁秀吴笑着说:"你们既然要拍,那就不能随便拍,否则是纯粹浪费剧本和成本了。现在电影市场这么繁荣,喜剧片尤其火爆,你看某囧系列,赚得盆满钵满,连《大师》这样的影片票房都能卖出好几个亿,当初的《皆大欢喜》不也是过亿了吗?五百万能拍什么像样的片子,你们想要赚钱,就请一个好点的导演,再请两个有票房号召力的喜剧演员,花一两千万成本,几个亿的票房轻松拿下。你看我们拍的历史剧,这是最不讨喜的题材,不照样赚翻了?这样吧,投资成本的百分之十我也不要了,一口价,一百万,袁老师还在拿名誉担风险呢。" 刘先生和王女士又互相看了一眼:"这个,我们要回去跟老板商量一下。" 宁秀吴点头:"可以,我们等二位的好消息。" 那两人走了之后,袁渊发现自己的背心都有点发热了:"宁姐,一百万会不会太多了点?"袁渊压根没想过,自己凭借一部电影就能跻身为百万稿酬的编剧行列,真是身价倍增,简直像做梦一样。 宁秀吴含笑看着他:"小袁,你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一部《潜龙》足够奠定你在行业里的地位,以后身价只会高不会低,行业内的当红编剧一部电影至少是好几百万的稿酬,还有分红,多的能拿上千万。你这一百万其实并不算过分了,星美艺是个小公司,如果是个大公司,我肯定会坚持十分之一的稿酬要求。你大概也早就没指望这剧本还能卖钱了,所以多少都是赚的,对吧?" 袁渊点了点头:"是,谢谢宁姐!" 宁秀吴拍拍他的肩:"你就等着收钱吧。" 袁渊对这件事感觉非常不真实,这会是真的吗?而且如果卖出去了,真的不会惹上一身膻? 宁秀吴又说:"不用担心剧本卖不出去,你现在是奇货可居了,小予是押对宝了。剧本没人要,咱们自己也可以拍。对了,你见过小予了没有?" 袁渊点头:"我刚从他那儿过来。" "他找你了?"宁秀吴提起顾予任,眼中就掩饰不住担忧。 袁渊说:"嗯,让我给他做了一顿酸菜白肉,说是他妈妈以前经常给他做的。" 宁秀吴叹了口气:"这孩子其实挺命苦的,不过总是嬉皮笑脸的,从来都让人摸不到他的内心。你别看他爸那么有钱,其实他根本就没沾过钱一君的光。就连上大学的学费,都是自己贷款借的,这孩子特别要强,我们公司找他签约之前,他还在酒吧打工挣生活费,后来签了约,经济才慢慢宽裕起来。" 这点令袁渊非常诧异,他以为顾母出事之后,顾予任就已经回到他父亲身边了,没想到其实并没有。 宁秀吴说:"他没几个交心的朋友,跟你比较谈得来,你就多费点心,这段时间多去他家走动一下。" "好的,宁姐,我会的。"袁渊用力点头。 宁秀吴说:"那就辛苦你了。" "应该的,宁姐。"袁渊打算一会儿还是去顾予任那儿,这段时间他情绪低落,自己就多陪陪他吧。 袁渊从工作室出来,又折回到顾予任那儿,在小区外面的超市里买了些吃的喝的,用宁秀吴给他的卡进了楼道,上到顶层,刚出了电梯,便看见有人在顾予任家门口拼命按门铃。袁渊看那人的侧面,是个陌生人,对方正好扭过头来看他,袁渊很快就认了出来,不是周丰明是谁。 袁渊迟疑了一下,走过去:"你好!" 周丰明酷酷的,面瘫状地瞥了一眼袁渊。袁渊拿出钥匙开顾予任家的门,周丰明问:"你是顾予任的新助理?他在家吗?" 袁渊没有否认:"你来找他吗?" 周丰明伸手推开已经开了锁的门,先袁渊一步进去了,袁渊提着东西进了屋,在门口换鞋,周丰明则直接踩了进去,在暗红色的木地板上留下了两行灰白色的脚印。周丰明直接走到顾予任卧室门口,咚咚地敲门:"顾予任,顾予任,你还活着吧?" 袁渊听见这话,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人看着一脸聪明相,怎么说话这么不经脑子啊,他赶紧放下东西过去:"周先生,顾师弟在休息,别吵醒他了。" 周丰明没听清他的称呼,只是扭头看着袁渊:"你确定他是在里头睡觉,而不是昏过去了?电话没人接,喊破天了都没人应。" 袁渊见他这么说,抓着门把手一拧,门开了,他对周丰明说:"门没锁。" 周丰明瞪着袁渊,想发作,最后还是忍下了。袁渊已经进屋了,屋里拉着窗帘,光线很暗,他按亮了门边的灯,顾予任正在c黄上躺着,被子被蹬开了,人四仰八叉地躺在c黄上,衣服只脱了外套,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周丰明大踏步走过去,手按在顾予任额头上,猛地抽回手,急吼吼地说:"都烧成这样了,难怪叫了那么久的门都没人应声。顾予任,顾予任,你醒醒!"他说着用力拍打顾予任的脸,顾予任毫无反应。 袁渊吓了一大跳,顾予任病得这么严重?他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没发现什么异常。周丰明猛地将顾予任往自己背上一拉,背着就往外跑:"我送他去医院。" 袁渊赶紧拿上他的外套跟上,披在顾予任背上:"要不要打120?" "不用,我开车送他去。"周丰明个子很高大,跟顾予任差不多,袁渊以为他能背得动,便跑去按电梯。 结果周丰明这家伙外强中干,从门口走到电梯就气喘吁吁了,他进了电梯,扶着墙将顾予任放下来:"呼呼,顾予任,你沉得跟一头猪似的,该减肥了。" 袁渊赶紧抱着顾予任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怕他倒下去:"我来背吧。" 周丰明上下打量了一下袁渊:"开什么玩笑,我都背不动,你还能背得动?"顾予任身高1米83,周丰明跟他差不多,袁渊1米78左右,关键是瘦,跟另外两个一比,明显就小了一号。 袁渊没有理他,只是问:"你的车停在哪儿?" 周丰明说:"楼下停车场。" 袁渊没有说话,他细心地帮顾予任穿上外套,系上扣子:"你怎么知道他生病了?" 周丰明说:"这几天就一直在发低烧,让他吃药也不理人。你这助理是怎么当的,他生病了你都不知道?" 袁渊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顾予任,他滚烫的呼吸落在自己脖子上,几乎都要将他灼伤了,他小声地说:"中午我还帮他做饭了,好像没有发现异常。"不过那时候顾予任的脸色确实不大好,他以为只是太劳累憔悴的缘故。 周丰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电梯叮一声响了,袁渊将顾予任背在背上,双手勾住他的腿,往自己背上一送,大步走了出去。周丰明看着袁渊稳健的步伐,伸手摸了一下额头,自己坐办公室太久了,缺乏运动,连个小个子都赶不上了。 他追上袁渊的脚步:"喂,车在这边。你叫什么名字?" "袁渊。" 周丰明的脚步停下了:"你不是他的助理?" "不是。车在哪儿?"袁渊问。 周丰明跑上去开了车门,袁渊将顾予任扶到车后座上,自己也跟着上去了,将顾予任扶着往自己肩上靠着。周丰明开了前门,上了驾驶座:"我知道你,你是《潜龙》的编剧对不对?" 袁渊心里有些诧异,没想到他居然会注意到这些:"是,周先生怎么会知道?" 周丰明说:"电影我都看了三遍了,你的名字很醒目,也有点怪,想忽略都不行。" 袁渊心说,周丰明对顾予任果真是真爱,明明经常黑他,却这么在意他,装作不知道他的身份问:"周先生你和顾师弟是怎么认识的?" "你管他叫师弟?"周丰明终于听清了。 袁渊"嗯"了一声:"我们都是戏剧学院毕业的。" "你为什么不演戏,改行当编剧了?"周丰明问。 袁渊说:"我没改行,我学的就是编剧专业,跟顾师弟不一个专业。" 周丰明从后视镜里看了袁渊一眼,这么好的条件,居然没有学表演:"哦。" 袁渊见他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便也不继续追问,他将顾予任脖子下的衬衫扣子解开了点,让他呼吸顺畅一些,手碰到顾予任的脖子,只觉得滚烫灼人,不知道烧到多少度了,真叫人着急。 周丰明开得非常快,火速往医院冲去。到了最近的医院,他横冲直撞地在前头开路,大声呼叫:"医生,医生,急诊,救命!" 有护士推着车过来,将袁渊背上的顾予任扶下来,送到急救室去了。周丰明喘着粗气,看着急救室的灯。袁渊心说,会不会太夸张啊,只是发烧而已。"周先生,我去挂号办手续。" 周丰明说:"我去吧,你在这边等着。" 周丰明刚一走,急救室的门就开了,医护人员推着顾予任出来:"没什么大问题,发高烧,39度7,先送去输液退烧。" 袁渊跟着推车往病房去,急诊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就将药配好输上液了。周丰明过了好一阵子才找过来:"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就是发高烧。"袁渊拿着酒精给顾予任降温。 "那人怎么会昏迷不醒?"周丰明有些不相信。 袁渊说:"医生说他太过疲惫,昏睡过去了,没什么大问题。" 周丰明将信将疑地在病c黄边坐下来,伸手摸了一下顾予任的额头,然后又看一眼吊瓶,说:"他这几天都守在殡仪馆里不肯回去,我就知道他会生病,真是犟得跟驴一样。" 袁渊听得心里一阵阵懊悔,难怪他说饿,这几天肯定都没怎么吃饭,早知道就该早点去找他的,而不是等到开追悼会时再去的。 周丰明看一眼周围的环境:"我去跟医生说,换个单间。" 袁渊说:"我已经说了,医生说没有病房了。" 周丰明扭头看着袁渊的动作:"你和他很熟?" "嗯,我们是朋友。" 周丰明说:"那你有空帮忙照顾他么?没有的话,就联系他的助理过来照顾吧。" "我有空,我照顾他就好。" 周丰明说:"等他醒了,麻烦转告他一声,他爸让他回去一趟,有些东西要交给他。" "你不等他醒来吗?"袁渊问。 周丰明看一眼顾予任:"他不乐意看见我,还是算了。那我先走了,住院费已经交了,到时候你去结账就好了。这是我名片,他好了你给我打电话。" 袁渊接过:"好的。" 周丰明走了,袁渊才想起来给宁秀吴打个电话,告诉她顾予任生病住院了。宁秀吴急忙又赶过来探病:"小袁,我让一杰来照顾小予吧。" 袁渊说:"宁姐,还是我来吧,正好我会做饭,他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他做。" "那也好,就辛苦你了。有事给我电话。"宁秀吴拍拍他的肩,走了。 袁渊静静地守着顾予任,无论多么强大的人,都会有脆弱的一面,顾予任也不例外。一直到晚上九点,药才打完,顾予任的高烧也退了,他的呼吸匀净起来。袁渊看了一下周围,其他的病人都准备入睡了,袁渊也不打算叫醒顾予任,准备就在c黄边趴一晚,等他休息好了,明天再出院回家。 天亮时分,顾予任终于睡饱了,他睁开眼,发现环境异常陌生,心里一惊,手无意一动,碰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低头一看,袁渊正趴在c黄沿边,他缓缓睁开眼,看见自己,露出灿烂惊喜的笑容:"师弟,你醒了?" 顾予任的心被那笑容感染得暖暖的,沙哑地问:"这是哪儿?" "医院,你发高烧了。已经退烧了。"袁渊将手从顾予任额上拿下来。 顾予任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袁渊说:"是周丰明先生和我一起送你来的。" 顾予任听见周丰明的名字,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人呢?" 袁渊说:"昨晚上就走了,他让我转告你一声,你爸让你回家一趟,说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顾予任扭过头去,看着天花板,没有做声。 第二十五章 庆功宴 袁渊见顾予任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去,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你饿了吗,早饭想吃什么?" "我要回家。"顾予任先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起来。 袁渊看一下时间:"等会儿吧,等医生上班了再检查一下,看还需不需要打针,我也好办理出院手续。"说完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发现全身的肌肉和关节都有些酸痛。 顾予任看着袁渊,又躺了回去:"昨晚上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 袁渊笑:"你昏睡不醒,还挺吓人的。现在感觉身上怎么样?" 顾予任身上肌肉酸痛不已,感冒的后遗症,他望着天花板,说:"还好。"说完这话,肚子里传来"咕——"一声响。 袁渊笑了起来:"师弟你饿了,我去给你买早餐。"他说着起身出去了。 顾予任看着袁渊的背影,伸手摸了一下,没找到手机,应该是没带来,他将手枕在脑后,定定地望着天花板发呆。袁渊回来的时候,顾予任还是这副老僧入定的状态,袁渊见惯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现在看见他这么低落消沉,觉得很不能适应,他故作轻松地说:"师弟,吃早饭了。你想吃什么?我买了包子、油条、稀饭、煎饼、鸡蛋,还有豆浆。" 顾予任扭头瞟他一眼:"我没刷牙。" 袁渊咧嘴乐:"早点又不嫌弃你。" 顾予任嘴角微微一弯:"我还没洗手。" 袁渊抬手指着后面的那扇门:"洗手间就在后头,爷,要我伺候您去么?" "得了,我自己去吧。"顾予任终于笑了,掀开被子下去放水洗手了,回来的时候见袁渊已经吃上了,便说,"师兄你也没刷牙没洗手,就这么吃上了?" 袁渊叼着一根油条,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袁渊当然没有不洗手,出去之后他还上了一趟洗手间,不然憋一晚上不放水,这会儿哪有心思吃东西。 顾予任坐在c黄边,跟袁渊挤在一张c黄头柜上喝稀饭,吃包子,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块儿,画面别提多和谐了。早饭后,顾予任要出院,不打针了,医院病c黄紧张,医生见他坚持出院,也不强留,签字笔一划,就同意了。 袁渊去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从医院里拿到了四千七百多块的退款,这个周丰明,居然交了五千块的住院费,一个感冒而已,真够夸张的。他拿到钱,想了想,给周丰明打了个电话:"周先生,顾予任已经出院了,住院费退了四千七,我要怎么给你?" 周丰明说:"他没事吧?没事就好。钱你拿着吧,给他买点吃的补补身体。" 袁渊顿时觉得无语了,顾予任也不差这点钱啊,要表示关心,应该自己买好吃好喝的送来,而不是拿钱来砸:"这个我帮不上忙,要不我把钱给顾予任,让他自己处理?" 周丰明说:"别,千万别给他,也别给他知道了。" "那你图什么啊?"袁渊不解。 周丰明说:"图我乐意,不用他知道,就这样吧,拜托你了。" 袁渊不太清楚这兄弟俩的关系,不过大致也猜到了,顾予任不搭理钱一君父子,周丰明则上赶着对顾予任好,总是在微博上黑他,却又不允许别人黑他,多半都是为了吸引顾予任的注意,可惜效果似乎不大显著。"周先生,对不起,这忙我还是帮不上,要不钱给你,要不然就跟他挑明了,我不会用你的钱去给自己做人情。"周丰明钱给了自己,他倒是心里痛快了,但是自己拿着钱心里不舒坦啊。 周丰明犹豫了一下:"要不,你想个法子,把钱花了,然后告诉他钱是我的?" "你自己这么做可以,让我做就必须得征得他的同意,否则我是不会花的。"袁渊是个非常讲原则的人,事关原则,绝不退让。 周丰明终于不耐烦了:"行了行了,钱也别给他,不就几千块钱嘛,我给你了。" 袁渊笑了:"那我就更不能要了,我凭什么要你的钱啊?" "你帮我照顾顾予任,所以钱是给你的辛苦费。" 袁渊笑起来:"不用了,周先生,我跟顾师弟是朋友,照顾朋友若是也要钱,那就太亵渎这份友谊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钱我让顾师弟还给你吧。" 周丰明说:"可千万别!袁渊,我说你怎么一根筋呢,轴得我都想揍你,钱放你那儿,下次碰着了再给我吧。"说完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袁渊笑起来,一根筋的难道不是他自己么。 回到家,顾予任问袁渊:"上医院花了多少钱,我给你吧。" 袁渊摆手:"不用了,才一百多块钱,这点小钱算来算去的没意思啊。"这钱是周丰明出的,要是顾予任还给他,他肯定就要给周丰明,到时候周丰明肯定把他恼得要死。 顾予任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坚持了。 宁秀吴打电话给袁渊问顾予任的情况,袁渊说已经出院了,宁秀吴放了心,说让他去一趟公司,星美艺那边的人过来签合同了,同意之前说的那个价格。袁渊看了一眼顾予任:"现在吗?"宁秀吴说:"对。小予不需要人守着了吧?""那我跟他说一声。" 挂了电话,袁渊对顾予任说:"师弟,宁姐帮我卖了个剧本,让我去公司签合同。" 顾予任抬起头:"哪个剧本卖了?" 袁渊说:"《双喜临门》,我有些担心会出问题,不想卖,宁姐说可以卖。" 顾予任说:"就是被王瑞泽抄袭的那个?" "对,我担心到时候他们倒打一耙,说我抄袭。宁姐说只要我注册了版权,就不怕对方找碴。" 顾予任想了想:"没准还是个机会,能够帮你讨回公道。你等我一下,我洗个澡,跟你一起去。" "你不休息一下吗?感冒才好。"袁渊看着刚刚才精神一点的顾予任。 "不用了,忙一点比较好。"顾予任说着进卧室洗澡去了。 袁渊知道他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起母亲,便也没有拒绝。 顾予任洗完澡,胡子依旧留着没刮,看起来有些落魄,但也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惹得袁渊冲他看了好几眼。顾予任挑眉说:"怎么?我这造型不错吧?现在小姑娘都好这一口,成熟大叔,男人味十足。" 袁渊笑起来,顾予任有心思油嘴滑舌了,说明他的心情好多了,便扯着嘴角说:"现在都流行小鲜肉,你这形象千万别给粉丝看见了,掉粉啊。" 顾予任说:"师兄你口是心非,你就说句良心话,我这样帅不帅?" 袁渊说:"我的看法也不代表大家的看法啊。" "你觉得帅那就行了。走吧,出发!" 袁渊不能不胡思乱想:什么叫做我觉得帅就行了?难道特意给我看的? 到了公司,顾予任又重新和星美艺的人详细谈了合作的细节,过了他这一关才让袁渊签合同:"不用怕,到时候我帮你找律师打官司,包赢不输。" 签完合同,袁渊拿到了百分之六十的稿费,也就是六十万,等到开机之后,剩下的部分才会给他。当然,剧本需要他重新改一遍。袁渊虽然已经无心去改剧本,看在钱的份上,他还是要改一遍的。 然而改剧本非常痛苦,改得袁渊都有扔了不要的冲动,改完之后,他将剧本给了对方:"我改完了,感觉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味道,你们看看吧,如果不行,你们另外找人改吧,保留我的第一署名权就可以了。"一般电影剧本的编剧都不止一个人,上个剧本蒋似曾也还帮忙修改了,不过没有加他的名字罢了。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袁渊倒是有些期待别人修改后的效果。 一个契机可以改变人的命运,袁渊感受太深刻了,因为顾予任的橄榄枝,袁渊可算是脱贫了,年收入也快奔百万行列了,再卖出去几本,大概就可以在通州买得起房了。袁渊想着就觉得美!对了,还有顾予任说好的那十万块,他该不会忘记吧?如果忘记了,自己倒不好意思开口去问。袁渊是典型的文人,观念还没有市场化,耻于谈钱,更不好意思主动去讨债。 策划公司每到年底,总是特别忙的,因为很多公司都要举办年会,比较讲究的大公司,希望年会别出心裁一些,便会找策划公司帮忙策划。袁渊休了一个礼拜的年假,恢复上班之后,便被堆积如山的工作给压得抬不起头来了。因为客户的年会时间是固定的,根本就没有偷懒喘息的机会,必须赶在那个时间点之前将一切准备妥帖,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加班加点,一遍又一遍地按照客户的需求修改策划案,被折磨得都快不成人样了。 顾予任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师兄,你睡了没有?" 袁渊抬头看着落地窗外阑珊的灯火,有气无力地说:"没有,还在加班。" 顾予任吃了一惊:"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下班?" "没办法,赶着出方案。"袁渊端起桌上已经冷了的咖啡喝一口。 顾予任说:"师兄,我看你这工作不干也罢,一年只写一个剧本就行,不比你一个月拿那点工资强?朝九晚五的,你不累我都觉得累。" 袁渊第一次对这个建议动了心:"我看看再说。" "别看了,赶紧把你那个新剧本给我看看,合适的话咱们明年就拍这个了。"顾予任说。 袁渊嘿嘿笑了一声:"这个片子我感觉赚不了什么钱。" "怕什么,《潜龙》不是刚赚了一笔么,正好拿去赔。"顾予任很看得开,所谓投资人,那就必须承担风险,有赔有赚,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哪个电影都是能赚到东西的,看你怎么去衡量了。 袁渊听他这么一说,便放了心:"师弟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大胆地去写了啊。" 顾予任说:"写吧,写吧。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你的工作给辞了,别浪费时间了。对了,明天晚上《潜龙》开庆功宴,在盘古酒店举行,你无论如何也要抽空过来。" 袁渊一听就急了:"这、这、这,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好预留时间啊,我的策划还没做完呢,明天晚上哪里有时间去参加庆功宴!" 顾予任撂下一句话:"你不去我就去你们公司绑你过来。" 袁渊挂了电话,咬咬牙,今晚上拼了,就算不睡觉也要把策划案搞定。第二天一早,袁渊顶着两个熊猫眼跟着老大去见客户,老大看着他憔悴的样子:"你昨晚纵欲过度啊,怎么虚成这样?" 袁渊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大哈欠:"你才纵欲呢。我赶了一晚上的方案,到现在眼睛都没合过。忙完这个,我要辞职。" 老大看着他:"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不干了?可别啊,年底给你争取多一点奖金,明年给你争取加工资,多5k。" 袁渊靠在椅背上嘿嘿笑:"我今晚去盘古酒店开庆功宴,咱的电影卖了8亿票房,以后我就专职当编剧去了,到祖国的大好河山到处去走走看看,踅摸灵感去。"这可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不为钱发愁,不为时间所局限,就跟一片闲云一样自由自在,来去自如。 《潜龙》的首映礼就是他们公司承办的,大家都知道袁渊是《潜龙》的编剧,老大伸手在他肩上捶了一下:"你小子真够幸运的。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哥们啊。" 袁渊笑了笑,自己这算是幸运吗?算吧,遇到顾予任,就是最大的幸运。 所幸上午见客户也还顺利,老大大手一挥,放他回去休息了,说具体事项他会安排人落实。袁渊回去补了个觉,睡到下午,被顾予任的电话叫醒来:"忙完了没有?赶紧过来了,我让一杰过来接你。"今天他是主人,早早就到会场去了。 袁渊打着哈欠说:"不用麻烦他,我自己打车过去。" "那行,穿得正式点。"顾予任将电话挂了。 袁渊起来洗澡换衣服,穿上了上次首映礼时顾予任送他的那身西装,在外面套了件羽绒服出门。盘古酒店是北京档次最高的酒店之一,就是地段偏了点,在鸟巢和水立方旁边,视野风景极佳,今天晚上宴会厅里金碧辉煌,名流云集,除了《潜龙》的剧组和投资商,还有许多演艺圈的大腕明星,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袁渊进去的时候,看见身材颀长的顾予任正被一群衣着靓丽的男女围在中间,顾予任正对着入口处站立,看见袁渊来了,从人群中脱身出来,拉过袁渊,给大家介绍:"这就是我们电影的编剧袁渊老师。袁老师,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兄弟公司的制片人……" 袁渊不知道自己被介绍给了多少人认识,有导演、演员、制片人、投资商等等,不知道收到了多少名片,也不知道派发出去了多少张名片(顾予任工作室帮他准备的),他一直都保持着标准的笑容,笑得脸上肌肉都抽筋了。 等到顾予任上台去发言的时候,袁渊赶紧找个角落歇口气喝点东西,突然听见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说:"袁老师,恭喜你啊!" 袁渊正在喝橙汁,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差点没闪了舌头,他猛咳了几声,抬头一看,不是王瑞泽是谁? 第二十六章 啪啪啪 王瑞泽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礼服,像个翩翩贵公子,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脸上带着笑容,却没有延及至眼中。袁渊瞥一眼王瑞泽,低头看着手里的橙汁,想着是不是要给他的西装上点色。他忍住了冲动,扭过头去,装作没看见,心说这人怎么好意思跑到他们的庆功宴上来,顾予任给他也发请帖了?他是怎么想的? 袁渊举着杯子,冲一个正看着自己笑的女嘉宾举了举杯,点了下头,当是打招呼。王瑞泽并没有因为他的不理睬而离开,而是继续说:"你现在攀了高枝了,有顾予任全程陪同,感觉是不是特别慡?" 袁渊笑了:"没有看到你来喝我们的庆功酒慡。顺便问一句:杯子里是你吐的血么?" 王瑞泽被这句话憋得真要吐老血了,死死地盯着袁渊:"看来顾予任是知道你是个基佬了?" 袁渊皱眉:"知不知道关你屁事。"说完抬脚就走。 王瑞泽在他身后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你说他要是知道你是个基佬,还会不会对你这么亲热?说不定人家更高兴,直接邀你上c黄呢。要不我去帮了你这个忙吧?" 袁渊顿时恶心想吐,贱人总以为别人和他一样贱,他转过身,手中的杯子突然往前倾斜,浓稠的果汁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落在了王瑞泽的衣襟上,又迅速滚到同色的裤子上,留下了深色的水渍,看起来像尿湿了似的:"哦,抱歉,不小心把你的衣服给弄脏了。服务员,麻烦来帮一下这位先生。" 王瑞泽气得要死,他几乎要把手中的玻璃杯捏碎:"袁渊,你给我等着!" 袁渊站直了,头也不回:"我要是你,就绝对不会来这里自取其rǔ。" 王瑞泽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酒往前泼去,袁渊正好抬脚离开那个位置,红酒悉数落在了地毯上,被前来帮忙的服务员看见了,虽然她没说什么,但还是皱起了眉头,为这样没素质的客人。 王瑞泽出现之前,袁渊本来在听顾予任讲话,现在被打断了,后面说什么也没听着,此时客人们鼓起了掌,顾予任的发言已经结束了。袁渊将玻璃杯放下,自助餐台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看起来极其诱人,他一到就跟着顾予任喝酒交际,还没来得及吃东西,此刻闻到食物的香味,只觉得饥肠辘辘,便去拿盘子准备吃点东西。 背后一个声音冷不防地说:"袁渊,你胆子可真不小啊!" 袁渊猛地转身,看见周丰明,笑了:"周先生?" 周丰明穿着白衬衫黑西装,却把衬衫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一点胸膛,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嘴角挂着痞痞的笑容:"我可是看见你用橙汁泼客人了啊。" 袁渊一脸无所谓:"没有的事,那也算得上客人么?" "你跟那人有仇?该不会是你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帅吧?"周丰明凑近了很八卦地笑。 袁渊翻了个白眼:"照你这么说,我也应该泼你一身?" 周丰明得意地竖起大拇指:"袁渊,你太诚实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袁渊换了话题:"周先生你怎么过来了,我觉得顾予任应该不会请你。" 周丰明说:"我可是《潜龙》的投资商,庆功宴我不来谁来?" 袁渊觉得分外诧异:"顾予任找你拉投资了?" 周丰明清了一下嗓子,扭头看向别处:"他没找我,我就不能投资了吗?" 袁渊忍不住笑了:"你当时看过剧本,觉得值得投资?" "没看过就不能投资了?我投资的是顾予任,又不是电影。"周丰明满不在乎地说。 袁渊第一次真切地见识到什么叫做有钱任性,他笑着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谢你,周先生,没有你,电影不会拍得这么顺利。" 周丰明嘿嘿笑:"我也不亏,下次再多写两个好剧本,我给你投资。"说完朝袁渊挤了挤眼。 "真的?"袁渊随口应了,心想自己要不要拿他这话当真呢,他自己只是个编剧,又不是制片人,拉投资也不是他的事,如果跟顾予任合作,多半是不会找周丰明投资的。 顾予任和一个人走了过来,袁渊看见顾予任,冲他一笑,却发现顾予任的脸是板着的,他旁边的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宜成集团的老总秦齐鲁。顾予任面无表情地给秦齐鲁介绍:"姑父,这是我师兄袁渊,也是《潜龙》的编剧。师兄,这是我姑父,也是咱们电影最大的投资人。" 袁渊赶紧伸手跟对方握手:"秦先生您好!谢谢关照。"没想到秦齐鲁居然是顾予任的姑父,这一家子得富成什么样啊,真是有钱人越有钱。 秦齐鲁中等个子,有些胖胖的,一团和气,看不出是个亿万富翁,他笑着说:"你好!电影很不错,下次继续努力。小予,明明也来了,你们兄弟俩聊聊。" 袁渊直觉八卦来了,自己听着不大合适,赶紧退开几步:"你们聊,我去拿点吃的。" 顾予任看一眼周丰明,皱眉:"姑父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秦齐鲁笑着说:"他也是你这电影的投资商,当然要来。" 周丰明扬起头,有些得意地说:"这个电影我投了两千万。" 顾予任无语地看着秦齐鲁,说:"姑父!谁叫他掺和了?" 秦齐鲁笑呵呵的:"我没见你当过制片人,第一次拍片子,没指着你挣钱,打算让你玩玩票,明明他愿意帮我分担风险,我为什么不同意?还不错,第一次就赚这么一大笔,天生的商人眼光。" 周丰明嘿嘿笑:"那当然,我们家基因好啊。" 顾予任则完全不领情:"姑父,这事没有下次了。"反正以后他也不会再找秦齐鲁投资。 秦齐鲁在他背上拍一下:"你这臭小子,心胸能宽广点吗?这世界上六十几亿人,跟你有血缘关系的有几个?你们是亲人,不要跟仇人一样怒目相对。就算你爸对不住你们,明明对你是没有亏欠的。你能接受我和你姑,那也能接受明明。" 顾予任扭头:"抱歉。我饿了,想去吃东西,失陪。"说完用手拨开二人,走到正在夹菜的袁渊身边。 袁渊见他过来,又看了那边的秦齐鲁和周丰明一眼,周丰明脸上有些郁闷,秦齐鲁正在安慰他,他小声地问顾予任:"师弟你想吃什么?" 顾予任说:"随便。" 袁渊将自己手里的盘子给他:"你吃这个吧。" 顾予任没有拒绝,伸手接了过去:"谢谢。"袁渊又拿了一个盘子,重新夹点吃的。周丰明不一会儿又过来了,凑到袁渊旁边:"我也要。" 袁渊将手里的夹子给他:"你自己夹吧。" 周丰明不接夹子:"我就要你手上的。" 袁渊有些无奈地看着周丰明,打算将手里的盘子给他,已经走出一步的顾予任收回脚,伸过来一只手,接过袁渊手里的盘子:"师兄来这边一起。" 周丰明扭头看着他哥和袁渊,眼神有些哀怨,但是那两个人都没看他,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自己拿了个盘子夹吃的。刚刚收拾好出来的王瑞泽看到了顾予任帮袁渊抢盘子的情景,牙根咬得脸都变了形,等那两人走开了,收拾一下脸上的表情,抻了抻刚被熨斗熨干略显发皱的衣服,走到周丰明旁边,拿了一个盘子也去夹食物。 "你好,可以帮我夹一块糕点吗?谢谢!"王瑞泽对周丰明说。 周丰明头也没回,顺手夹了一块给对方。王瑞泽又用惊喜的声音说:"您是周先生吗?您好!我是您的粉丝。"赶紧抽出手来要和他握手。 周丰明一扭头,认出了长着桃花眼的王瑞泽,他不是被袁渊泼橙汁的那家伙吗?不动声色地说:"你好!"也不伸手,示意一下,表明自己双手不空,没法握手。 王瑞泽继续套近乎:"没想到周先生也来参加《潜龙》的庆功宴,真是太高兴了。" 周丰明说:"哦,一个朋友带我来的。"周丰明从来没在外人面前表明自己是钱一君的儿子,顾予任也从未让外人知道他跟钱一君的关系,一般人都猜不到他俩之间的关系,这父子三人,从名字上看,根本没人把他们联想到一家去。 王瑞泽非常艺术地笑了一下:"《潜龙》这部电影拍得真不错,听说是顾先生制作的第一部电影,成绩斐然,真叫人叹服。" 周丰明听人夸顾予任,便条件反射地唱反调:"是吗?我觉得挺一般,故事缺乏新意,情节有些老套,表演也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只是运作得比较成功,所以票房还不错。" 王瑞泽微张着嘴,脸上略有些惊喜的表情,眼珠子溜了溜,看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周先生您也这么认为吗?其实我也有一点这样的感觉,呵呵。" 周丰明一听对方的呵呵,心里顿时不慡了,他斜睨了王瑞泽一眼:"先生贵姓?" 王瑞泽赶紧放下盘子,从兜里掏出一张珍藏版的名片,双手奉上:"我叫王瑞泽,这是我的名片。" "哦。"周丰明放下夹子,用两根手指头夹着名片,瞟了一眼,放进了自己兜里,然而并没有打算给王瑞泽名片的意思。王瑞泽等了片刻,便又提醒了一句:"可以讨要一张周先生的名片吗?" 周丰明说:"哦,抱歉,我没带名片。" "那周先生的电话是否方便留一个呢?"王瑞泽脸上笑容依旧不松弛,周丰明都有些替他脸酸了,他说:"电话号码我一向不记得,偏巧今天手机也忘带了,下次带了,再给您行么?" 王瑞泽知道对方肯定是敷衍自己,商业人士出门怎么会忘带手机,但也只好努力端着笑脸:"好的,周先生。" 周丰明端着盘子,说:"我好了,先走了,您慢用。"其实他的盘子里面只有一块蛋糕和一些沙拉。 这边顾予任和袁渊找到一张桌子坐下来,袁渊忍不住扭头去看周丰明,他总觉得周丰明这家伙挺可怜的,上赶着跟顾予任套近乎,却总是热脸贴冷屁股,想想觉得也有些好玩。顾予任见他还往回看,便说:"师兄,吃东西吧,有什么好看的。" 袁渊却"咦"了一声:"王瑞泽过去找周丰明了。" 顾予任闻言赶紧扭头去看,看见王瑞泽一脸讨好地向周丰明谄媚笑着,周丰明还很好脾气地搭腔,不由得皱起眉头,对周丰明更讨厌了:"回头问问宁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能来我们的庆功宴!" 袁渊说:"王瑞泽不是你请来的?" 顾予任冷哼一声:"我没那么大气量,让恶心人跑到自己的庆功宴上来膈应自己,连顿饭都吃不舒坦。" "你说王瑞泽也真是好笑,他自己跑到这会场来自取其rǔ么?"袁渊理解不能。 顾予任翻了个白眼:"他的目的你不是已经看到了?" 袁渊又回头瞟了那边一眼,心说王瑞泽真成了这么个人了吗? 周丰明端着盘子过来了,顾予任赏了他两个白眼,他便挨着袁渊坐下:"袁渊,那姓王的到底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过节?" 袁渊面无表情地说:"我的仇人。" 周丰明看着袁渊:"什么仇?" "抄我的剧本。"袁渊没好气地说。 周丰明骂了一句:"操!"然后摸出王瑞泽的名片,直接扔在了地上。 王瑞泽正瞪红了眼看着"左拥右抱"的袁渊,周丰明的动作被看了个一清二楚,把他气得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间,差点没背过气去。 第二十七章 同居 袁渊被周丰明这个动作搞得心情大好。顾予任长腿一伸,准确无误地踩在了那张精美无比的名片上。王瑞泽恨得咬牙切齿,这笔账,他全都要记上,走着瞧,姓袁的和姓顾的。 庆功宴结束之后,顾予任让刘一杰送袁渊回家,在车上的时候,顾予任给了袁渊一张□□:"师兄,这个是给你的稿酬余款,以后继续合作愉快!" 袁渊见他还记得这回事,很高兴地将卡收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谢啦!" 顾予任冲他眨眼:"师兄赚钱了,不请客吗?" 袁渊赚了钱,心里高兴:"说吧,想要什么?" 顾予任用手指摩挲着下巴:"你还从没请我上你家去过,什么时候去你家吃顿饭,我点菜,师兄亲自下厨。" 袁渊说:"请你吃饭没问题,但是我家里不太方便,我现在跟人合租。要不等我换了房子再去吧。" "我那么见不得人?"顾予任斜眼看着他。 袁渊连忙摆手:"不是,你太见得人了,就是我的室友有点麻烦,他的女朋友是个疯狂的追星族,要知道我和你认识,我只怕永远都没安宁日子过了。" 顾予任说:"那好吧,你赶紧搬家,跟人合租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对了,要不要租到我们小区来,我那边环境好。" 袁渊跟瞪大眼看着顾予任:"师弟你别开玩笑,我租你们那去,不如拿那笔钱去买房子了。"顾予任那小区的房子,租金至少在一万块以上,这个租金足够他去供房了。 顾予任伸手揽着袁渊的肩:"师兄你真是会过日子,要不你搬到我家来吧,不用交房租,帮我做饭就好了。" 袁渊没把这话当真,谁愿意跟别人共享自己的私人空间啊,更何况是顾予任,便说:"我这两天把工作处理好,就去找房子,年前的房源比较多。" 顾予任说:"师兄我是说真的,我回到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真不愿意来陪我?" 袁渊摇头:"这会打扰你的私人空间,不太方便吧。" 顾予任说:"打扰什么,以前一杰也是住在我那的,后来他找了女朋友才搬出去的,一杰是不是?" 刘一杰在前头说:"对。其实袁哥你要是没什么不方便的,搬到予哥那儿住挺好的,互相也有个照应,有时候予哥有点急事,打电话给我我也不一定赶得及。" 顾予任踢了车前座椅一脚:"刘一杰,想偷懒你就直说,师兄去我那住是给我作伴,又不是给我但助理的,你是不是想下课了?" 刘一杰连忙笑着告饶:"予哥,我不是这意思。就像上次那样,你在家发烧了,还好袁哥正好去你家了,要是等我赶过去,只怕要出大事。" 顾予任这才哼哼不说话,他之前其实并没有长期的私人助理,只在拍戏期间才会请一个私人助理,而刘一杰正好是在他拍戏期间请的,后来遇上他出车祸,也都是刘一杰跑前跑后悉心照顾着。顾予任伤好之后,也没和刘一杰解除合约,正好他开了工作室,便让刘一杰留下来跟着宁秀吴一起做事,往经纪人这方面培养。刘一杰知道自己跟对了人,对顾予任很是感激,顾予任虽然嘴上有时候不怎么客气,但人是真的好,至少给他的工资在圈内同行中算是最好的一拨。刘一杰现在工作重心不在助理上了,但平时也还是兼职一下顾予任的助理和司机。 袁渊扭头看着顾予任:"那好吧,我考虑一下。" 顾予任忍不住撇嘴:"你还要考虑一下!师兄你架子真够大的。" 袁渊只好笑着说:"不是这个原因,是我自己毛病多,你也看到了,我有点小洁癖,怕你受不了我的生活习惯。" 顾予任忍不住笑了:"那你看着哪儿不顺眼,你就自己收拾,反正我不给你添乱就是了,尽量配合你。再说家里还有钟点工,她会打扫的。" 刘一杰赶紧说:"袁哥哪天搬家,我来帮你搬。" "等我忙完再说。"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第二天,袁渊抽空去atm机上查了一下顾予任给他的□□,数完1后面的0,袁渊愣住了,他揉了揉眼睛,重新再数了一遍,没错,还是六个零,他有点不置信地连续数了五遍,没错,的确是六个零,一百万!而不是顾予任之前说好的十万。 后面排队取钱的人都不耐烦地催了起来,袁渊赶紧将卡抽了,打电话给顾予任:"顾师弟,你给我的卡是谁办的?" 顾予任说:"公司的财务啊,怎么了?" 袁渊哈哈笑:"你们家的财务真会败家,她给我的钱多输了一个零。" 顾予任吓了一跳:"啊!她给你打了一千万?" 这下轮到袁渊愣了:"不是,是一百万。" "那就没错了,我还以为真要换财务了呢。就是一百万。"顾予任松了口气。 袁渊说:"等等,不是之前说好了,电影赚钱了再给我十万,怎么又变成了一百万?" "你嫌多了啊?"顾予任轻笑,"那是我之前根本没想到会赚这么多。现在卖了八亿多的票房,我吃肉总不能叫你喝汤吧。" 袁渊想说,这世界上的生意人都像你一样,共同富裕绝对不会是一句空话了。他知道票房虽然赚了八亿,除去成本、院线分账、投资商分成、税金等等,工作室最后拿到手不知道能有几千万。"你不是说还要拿钱去投资新电影的吗?" 顾予任说:"电影当然要投资的。你的稿酬也是要照付的,你别看我现在赚了这么大一笔,但是保不准下一场电影就亏光了,给你的稿酬先拿着,到时候我亏得没钱吃饭了,也好有地方借钱吃饭。" 袁渊听他这么开玩笑,不由得笑了:"行,有我吃干的,不会叫你喝稀的。"他觉得顾予任怎么也不可能会朝自己借钱。 "就这么说定了啊。师兄什么时候搬家?"顾予任问。 袁渊说:"周末吧,我得跟房东说一声,把房子给退了,周末才有时间。" "那好,周末去帮你搬家。"顾予任说。 袁渊赶紧说:"不用你来帮忙,我叫搬家公司。"让顾予任来帮他搬家,这是要折他的寿吗? 忙到周末,袁渊负责的那家公司年会总算顺利举行完了,他份内的事也做得差不多了,袁渊拿了辞职报告去辞职。连续两年辞职,袁渊之前都不敢想,他是那种比较踏实的人,而且特别自律,劳碌命,没事干就觉得不自在,没想到会有一天辞了工作做个自由职业者,真是兜里有钱胆儿壮,这感觉真不赖,要不怎么说有钱任性呢。 老板自然是挽留的,然而袁渊已经打定主意要走了,一个创作者,除了丰富的想象力,更重要的是丰富的人生阅历,年轻的时候可以凭激情和想象保持创作热情,但是这样迟早会江郎才尽,彻底被掏空。袁渊在创作《传承》这个剧本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感受,总觉得自己写得太浅白,刻画得不够深刻,因为他对自己要写的行业了解得太少,一部好作品,作者必须深刻了解他所描写的东西,亲自去体验是非常有必要的,要是坐在办公室里,就不会有这样的时间,所以他才打定主意要辞职。 老板知道自己庙小留不住人,便说:"小袁啊,以后顾予任工作室有什么大活动需要策划的,都记得帮我们推荐一下啊。" 袁渊笑着点头:"好的,老板,一定帮忙推荐。" 老板站起来跟他握手,亲自把他送到办公室门口。袁渊顺利辞了职,赶在年前彻底放了假,把一众等着放假的同事羡慕得不行。 顾予任自己不能去帮袁渊搬东西,便打发刘一杰来帮忙。很多家具比如冰箱、风扇、锅碗瓢盆什么的,拿到顾予任那儿完全用不着,就卖的卖送的送,都处理掉了,搬到顾予任那儿去的只有衣服、鞋子、手提电脑、一大箱稿子和两大箱子书。 顾予任说:"师兄,你这是孔夫子搬家啊。" 袁渊说:"我已经尽量控制少买书了,好多书都是上图书馆借来看,借不到的才买,就是想着搬家太麻烦。" "你这书都放我书房里去吧,反正那儿我也没怎么用,书房归你了。"顾予任倒是很大方。 "那就谢谢了。" 顾予任的房子是四室两厅的格局,一个主卧,一个客卧,一个书房,还有一个健身房。顾予任自己用的只有主卧和健身房,书房是用来装逼的,客卧原本是给助理住的,现在归袁渊了,反正他家除了袁渊,就没有来过客人。 周日忙了一天,总算是在顾予任家安顿下来了,袁渊看着宽敞舒适的房子,心里就觉得敞亮、舒心,难怪人人都想住大房子,等以后自己有钱了,也要买这么一大套,把父母接过来,也一起享享福。他躺在沙发上美美地想着。 顾予任洗完澡从自己房间里出来,伸手推他脑袋:"师兄,晚上吃啥啊?" 袁渊艰难地翻了个身:"啊?该吃晚饭了?" 顾予任说:"都忙活一天了,中午吃的披萨,晚上不能再吃外卖了吧,给弄点好吃的。" 袁渊打了个哈欠:"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虽然累得要死,但也还是要吃饭的,袁渊从来不会因为累而忽略了自己的胃,三餐正常,才能身体健康。 袁渊开了冰箱,里面塞得满满的,除了啤酒饮料,还有很多蔬菜和肉类,无一例外都是生的:"师弟,这都你自己买的?" "不是,我叫一杰买的,吃什么?"顾予任问。 袁渊想了想:"面条吃不吃?" "吃!"作为北方人,不爱吃面条就怪了。 "我做个炸酱面吧。"袁渊说。 "嘿嘿,好,能快点么,我饿死了。"顾予任觉得这日子不要太美好,终于可以躺在家里张嘴等吃的了,就跟小时候放学回来,等着母亲给他做饭一样,想到这里,顾予任甩了甩脑袋,走到厨房门口,看袁渊忙活。 袁渊做的炸酱面还是地道的北京风味,肉块剁成丁,加黄瓜丝什么的一起调制而成,他一边忙一边说:"我看有什么就放什么了,凑合吃吧。" "好的,不管怎么做我都喜欢,师兄的手艺我信得过。"顾予任摸着下巴说。 袁渊问:"你会做饭吗?" "只会煮面条,炸酱还不会做。"顾予任嘿嘿笑。 袁渊有些意外,按说他成长的环境,应该很早就自己当家了,没想到顾母都从未让他做过饭。果然,顾予任说:"我妈认为我最大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别的都不要我操心,后来上了两年寄宿学校,更不用做饭了,所以一直都没学会。" "不会做也没关系,会有人给你做。"袁渊随口答。 顾予任笑得得意:"可不是嘛,现在就有师兄给我做。" 袁渊切菜的手一抖,差点切到手指头,掩饰着说:"是啊,我妈总说,会玩的人玩一辈子,会干活的人干一辈子。" "这么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压榨师兄的劳力啊。"顾予任说。 "算什么压榨,我自己也是要吃的,顺带给你做了。"袁渊从来不以做饭为苦,尤其是看到别人吃自己做的饭满脸高兴和满足,就觉得有成就感。 顾予任吃着袁渊做的炸酱面,满口溢美之词,夸得袁渊自然心花怒放。两人的相处之道就是这样,一方付出,另一方懂得感恩,不当做理所当然,彼此就能和谐共处,如若一方对另一方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付出的那一方心理就会失衡,矛盾就会产生。顾予任从来不会吝惜赞美,这是母亲从小就教育他的方式,懂得赞美别人是一种美德,自己不需要花费什么,却能让别人和自己都收获更多快乐。 "师兄,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袁渊说:"我先整理一下我的剧本,过阵子就要过年了,我想回家去过年。" 顾予任停下来:"师兄,你有没有想过接咱爸咱妈来北京过年?反正你也不上班了,有的是时间陪他们。" 袁渊抬起头看着顾予任:"可是,我现在住在你家,不太方便吧。"这要是自己的房子,他肯定愿意接父母过来过年,父母对北京可是向往了很多年,他们这辈子都还没来过北京呢。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们来了,我也就不用冷冷清清自个儿过年了。"顾予任说着,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 袁渊看着他的笑脸,忍不住便应承了下来:"好吧。我问问我爸妈的意见。" 第二十八章 共枕 他一直咱爸咱爸地说,袁妈在那边听见了:"儿子,谁跟你说话呢?" 袁渊说:"哦,妈,是顾师弟呢,我现在搬到他家来住了,是他邀请你们上北京来过年,说他一个人过年没意思。" 袁妈这边的电话放的是外音,她还没说话,袁爸就答应下来了:"去,咱们去北京过年,听说北京过年氛围特别浓,咱们也去感受一下。"袁爸袁妈都知道儿子遇到顾予任这个贵人,事业才越来越顺利,所以对顾予任也很感激,他们也知道顾予任前不久失去了母亲,一个人过年的滋味不大好受,便答应去北京过年,一起热闹热闹。 就这样,袁爸袁妈答应来北京了。袁渊当即就回去接父母,还特意买了机票,从扬州飞到北京,刚出航站楼,就被顾予任接上了车:"伯父,伯母,北京冷得还能忍受吗?" 他们到的这天是个晴天,头天晚上刮了大风,雾霾云层被刮得一干二净,蓝天明净得跟镜子一样,看得人心情特别舒畅,袁爸袁妈坐在车后座上看着北京的风景,答:"还好,没有太明显的感觉。还要麻烦你来接我们,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顾予任说:"嗨,伯父伯母说的什么话,我跟师兄感情好,早就把你们当我自己父母了,我来接咱爸咱妈,这有什么不应该的?伯父伯母,你们就别见外了,到了北京,你们是客,我是主,我当然要好好招待你们。" 袁爸和袁妈被顾予任这种自来熟的态度唬得一愣一愣的,副驾驶座上的袁渊无奈地看一眼顾予任,如果自己是个女的,父母肯定会觉得顾予任喜欢自己吧。他回头安慰自己父母:"爸,妈,顾师弟人特别好,你们就客随主便吧。"回头他再还人情好了。 顾予任嘿嘿笑:"是的,伯父伯母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待就行了。" 北方人特别瓷实的朋友之间是不分彼此的,就跟顾予任这样的,袁渊虽然也知道,但他不是北方人,又是个gay,所以不容他不想歪。袁爸袁妈笑呵呵的:"那我们可是福气了,多了个这么出息的儿子。" 一时间车厢里其乐融融,真跟一家人似的,只有袁渊心里滋味百般,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顾予任是个很会来事的人,尤其是当他自己还有心的时候,他领着袁渊父母上最好的饭店吃了午饭,然后直接回家休息。袁渊把自己的卧室空出来给父母住,他则睡在沙发上,顾予任倒是极力邀请他到自己卧室去睡,不过袁渊死活不答应,他内心的感情天平本来已经失衡了,他不能让它彻底倾覆过去,他还想保留一点理性,不想以后看见顾予任就想扑上去。 顾予任将他们安顿好,就被宁秀吴打电话叫出去了。袁爸劳累了一通,有些支撑不住,回房间休息去了。袁妈有些兴奋,她东瞧瞧,西看看,打量着顾予任的大房子,问儿子:"这么大房子,要多少钱才能买下来?" 袁渊眨了一下眼:"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大概要一千多万吧。"现在北京市中心的房价涨得太吓人了,袁渊根本都不敢去关心,这三环内的房子,价格应该不低于十万一平了,他只关注五六环的房子,因为只有那边才有买得起的可能。 这个价格把袁妈吓了一大跳:"那你得卖十多个剧本出去才能买得起一套房啊。"袁渊的剧本价格现在能卖上百万袁妈是知道的,本来还挺满足的,结果被北京的房价打击得瞬间就泄了气。 袁渊搂着母亲的肩:"妈,我肯定不买这边的,买个四五环的,面积小一点的,几百万也就够了,不用操心,以后的剧本除了稿酬,我还能要求分红,说不定一部电影就能赚回一套房子。" 袁妈想到儿子以后也算是前程似锦了,顿时豁然开朗:"对,对,妈指着你再写一部大红的电影,房子就挣回来了。" "嘿嘿,可不是嘛。" 袁妈又说:"你住在小顾这里,收你的房租没有?" 袁渊笑着说:"妈,他哪看得上这点小钱。"搬进来的时候就跟顾予任说了给房租,顾予任说给钱就翻脸,袁渊只好不提了。 "那咱也不能尽占人家的便宜,他不会做饭吧,你就买菜做饭,总不能让人家吃太多亏。"袁妈教育儿子。 袁渊点头:"当然,都是我做呢。" 袁妈又叹息了一声:"你说他怎么对咱们这么好?人这辈子能交到这样一个好朋友,真是福气,儿子,好好报答人家。" 袁渊愣了一下,小声地说:"我也不知道,投缘了吧,我会的。" 袁妈又小声嘀咕:"你要是个女儿,我还以为他在追求你呢。" 袁渊的脸有些发热:"妈,我要是个女的,人家未必瞧得上我。" "也是,人家小顾长得多俊啊,肯定得找个比自己还好看的女朋友。"袁妈笑着走开了。 袁渊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母亲,刚才那瞬间,他还真以为他妈看出自己的性向来了。 晚上顾予任回来,袁渊母子已经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了,顾予任搓着手:"我就知道回家来有好吃的,所以推了饭局,让宁姐去招呼去了。" 袁渊将碗筷摆好:"你们工作室又签新人了?" 顾予任说:"是的,对了,这新人你也认识。" 袁渊愣了一下:"我也认识,谁啊?" "就原来你住宋庄时候的那个邻居。"顾予任洗了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辛苦伯母了。伯父,伯母,来吃饭。" 袁渊想了一下:"你是说陆宋吗?" 顾予任摇了摇头:"不是,是那个女的,叫乐然的。" 袁渊非常意外:"乐然吗?她好像是唱歌的,你们也签歌手?" 顾予任说:"只要是艺人都签,那丫头有点表演天赋,外形条件也可以,年后让她去参加选秀节目,混个脸熟,到时候给她找点小角色演演。" 袁渊还是很意外:"她怎么会签到你们公司?" "别人推荐给宁姐的,说实话,我也有点意外,不过我一开始没认出来,她说起来我才想起来。"顾予任一边吃菜一边说。 袁渊说:"有机会要见见乐然,好久没有看到她了。" "会有的。不要在饭桌上说工作了,伯父,伯母,咱吃饭。"顾予任赶紧招呼袁爸袁妈。 袁爸和袁妈都很高兴地招呼顾予任吃菜,把袁渊一个人晾着,袁渊看着他们仨,觉得那才是一家子,自己是别人家的儿子。顾予任夹了一个鸡腿:"师兄,来吃个鸡腿。" "我不吃,这儿你最小,你吃了吧。"袁渊赶紧将碗挪开,心说,自己一个人吃了多少年鸡腿啊,这回终于有人帮自己吃鸡腿了。 顾予任说:"谁说最小的就要吃鸡腿啊?" 袁渊说:"我们家就这传统,饭桌上最小的一个吃鸡腿,不信你问我爸妈。" 袁妈笑眯眯地说:"我们家鸡腿以往都是袁渊吃的。这鸡腿好吃,特意买的土鸡,你尝尝,鲜着呢。" 顾予任看看袁渊,又看看袁妈,将筷子收回来:"那好吧,我吃。" 袁渊忍不住偷乐起来。 一顿饭其乐融融,吃完了袁渊主动去把碗洗了,顾予任也要来帮忙,袁渊就让他擦碗,洗完一个,袁渊就递过去:"师弟。"顾予任接过来,用帕子擦干,再放进消毒柜里。袁渊洗完一个,又叫:"师弟。"顾予任再接过去。一连洗了好几个,袁渊也叫了好几声。顾予任炸毛了:"你给我就给我,老叫我干什么?" 袁渊仰头哈哈笑了起来:"我以前看《海贼王》的时候,看见香吉士和索隆洗碗时就这么干的,觉得特别好玩,一直想找个机会试试。" 顾予任白他一眼:"师兄你今天变低幼了。" 袁渊满不在乎地笑:"嘻嘻,我就是高兴。" 顾予任侧头看袁渊,他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想必是父母过来了,心情好,所以才做这么幼稚的事:"师兄你还看动画片?" "嗯,《海贼王》的创意特别好,学习一下。"袁渊说。 "是吗?回头我也看看。"顾予任说。 袁渊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你还没看吗?赶紧去看,强烈推荐!" 顾予任换了个话题:"师兄你晚上真不跟我一起睡?" 袁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沙发那么宽,足够我翻滚了。" 然而宽敞的沙发也没能让袁渊睡个好觉。他睡觉时对声音和光线特别敏感,他爸住的房间没有卫生间,老人家肾不好,尿频,这晚上他起夜上了几趟厕所,袁渊就被吵醒了几回。所以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起来了,袁渊还赖在沙发里起不来,没办法,实在是没休息好。 顾予任起来,看袁渊还躺着,诧异地问:"师兄你病了?"袁渊的生物钟非常准时,总是在顾予任起c黄之前就起来上健身房运动了,今天居然还没起来。 袁渊费劲地睁开眼,打哈欠:"没有,没睡好。" "我说了睡沙发不行的吧。"顾予任抬起手,揉了一把袁渊的脑袋,"今晚上还是搬到我房间来吧。" 袁爸走过来:"儿子,是不是爸晚上起夜吵到你了?" 袁渊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顾予任似乎想到了什么:"伯父,你晚上是不是要起夜上卫生间?房间里没有卫生间不太方便,要不我们换一下吧,你和伯母睡我的房间去,我这屋里带了卫生间的。" 在人家家里做客已经很麻烦人家了,还要鸠占鹊巢,那就太说不过去了,袁爸赶紧摆手:"那怎么行?我就睡这间挺好的,屋里有暖气,二十几度呢,晚上冻不着我,比在我们自己家里方便多了。" 顾予任小声地朝袁渊说:"师兄你也别推辞了,上我屋去睡吧,别让咱爸担心。" 袁渊想了想:"那行吧。"于是袁渊收拾了一下,将自己的被子搬到顾予任c黄上了,各盖各的被,这关系就不大了。 白天,顾予任开着车,陪着袁渊一家子去逛北京,天|安门、故宫、天坛公园、颐和园这些地方都值得好好逛一逛,只是袁爸身体太差,不能细细去逛,只能走个过场,走马观花一样,随便走一走,看一看。袁爸无奈:"太遗憾了,身体不行,干啥都不行咯,走几步就累成这样。" 顾予任笑着说:"伯父,这些东西哪天都在这里,看不完明天继续来看。" 袁爸只是笑了笑,像故宫博物院这样的景点,每次进去都要排长队买票,还要那么贵的门票,袁爸可不舍得花钱反复来看。 当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顾予任将收在书房里的轮椅找了出来:"伯父,您走着累,出门就用轮椅吧,走累了,就坐轮椅。这个是我以前受伤的时候用的,送您了。" 袁爸看着轮椅:"你这孩子,想得太周到了,谢谢啊。" 袁妈也赞叹顾予任想得周到。袁渊简直对顾予任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怎么那么贴心呢,比他这个亲儿子都贴心多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袁渊衷心地朝顾予任表示感谢。顾予任说:"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还是旧东西,有什么好谢的。" 袁渊说:"我怎么就没想到给我爸买个轮椅,还是你周到。" 顾予任看着裹成了蚕茧似的袁渊:"师兄,你确定要这么睡?" "对啊,这样我就不会打扰你睡觉了。"袁渊裹在自己的被窝卷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只有这样,他才能裹住自己的身体和心,不一股脑朝顾予任扑过去。 "那好吧,随你。"顾予任抖开被子,躺了下去,顺手把灯灭了。 窗帘是拉着的,屋子里一团漆黑,人的视力失去了功能,听觉、触觉和嗅觉就会变得灵敏起来,袁渊听着耳畔顾予任时长时短的呼吸,知道他还没有睡着。顾予任侧过脸,将他的呼吸轻轻喷在了袁渊的脸上,痒痒的,如羽毛一样撩着他的心尖,仿佛是顾予任在抚摸他一样,袁渊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他略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想让自己平复下来,然而这房间是顾予任的房间,c黄是顾予任的c黄,空气里充满了刺激袁渊感官的顾予任的雄性气息,对他来说,如同催情剂一般,身体的反应更强烈了。他无奈地将被头拉高一点,用自己的气息掩盖掉对方的味道,努力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将这股冲动压下去。 顾予任说了几句话,袁渊装作睡得迷迷糊糊的,没怎么搭理,对方便安静了。袁渊努力了许久,终于睡去了。半夜里,裹得过于严实的袁渊终于把被子给蹬了,太热了,c黄上还有一c黄被,空间有限,所以他的被子直接滑到地板上去了,没有被子是会冷的,睡得迷糊的袁渊下意识地寻找热源,最后钻进了顾予任的被窝。顾予任的睡姿也不怎么好,袁渊一钻进来,就被他八爪鱼一般缠住了 第二天醒来,袁渊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冲动又起来了,提枪相对的,还有顾予任的。这还不是不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顾予任也醒了,他正与他大眼瞪小眼呢。 第二十九章 人情 顾予任睡眼惺忪,抬了一下眉,先开口了:"师兄,你一大早就拿着凶器意欲对我行凶啊。"语气中带着戏谑的成分。 袁渊被这话逗得一乐,尴尬的氛围被冲淡了一点,不客气地回敬:"你也彼此彼此。" "师兄你看着挺瘦的,没想到枪还挺粗的,深藏不露啊。"顾予任继续调侃道。 袁渊几乎从不跟人开荤段子玩笑,此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那还是比不上你。" 顾予任伸出手向袁渊胯间袭去:"师兄你真够诚实的,我们比一下好了。" 袁渊吓得下意识地猛一弯腰,脚也踢到了顾予任,手忙脚乱地去阻挡,慌忙说:"别闹,亏你还是个影帝呢。" 顾予任看他反应激烈,语气也不大好,便收了开玩笑的意思,松开自己的八爪缠功,嘴上则依旧不依不饶:"我说师兄你被子呢,怎么钻我被窝里来了?" 本来尴尬气氛已经淡了些,这话一说,又把袁渊搞得满脸通红:"我也不知道,昨晚可能被我踢c黄底下去了。" 顾予任轻笑:"我就说了不用两c黄被,最后还是用不上吧。" "嘿嘿,我去上洗手间。"袁渊尴尬笑了一声,赶紧胡乱套上外套,连地上的被子都没捡,就跑到外面去了。 顾予任双手交叉,托着后脑勺,看着袁渊慌张逃出去的背影,露出一个颇玩味的笑容。 袁爸袁妈来了之后,顾予任也不去工作室上班,成天就陪着他们,比儿子还细心周到。弄得袁爸袁妈怪不好意思的:"小顾你有事自己去忙吧,不用管我们,别把我们当客人。" 顾予任说:"我也没什么可忙的,今年的事已经忙完了,现在是休整阶段,等明年开春了再开工。" 相较于顾予任的轻松,袁渊有强烈的紧迫感,他知道顾予任等着自己的剧本出来,两人一起研究过初稿了,顾予任也提了不少建议,还得一一修改。不过顾予任叫他不用着急:"既然要写,就写好,也不着急拍。如果写不出来了,可以先放一下,有其他的灵感可以先写别的。" 袁渊刚辞职,还没有调整好心态,他觉得既然专职做编剧,那就应该一直写着,这样才能对得起专职这个事,所以一有空,他就在看书、写稿。父母过来了之后,他放松了几天,就又开始工作了,反而是顾予任陪伴老人们的时候更多一些。 袁爸袁妈也能理解他,儿子是为了工作。顾予任知道他有压力,劝说过几回,不顶事,也就不劝了,这种状态他自己也经历过,刚入行那会儿,成天很焦虑,怕自己演不好,以后人家就不找自己演了,要是不能演戏了还能干嘛,那时候还不知道演戏也是需要沉淀和思考的,不断地拍戏接戏,把自己搞得很疲惫。忙了两三年,真正入了行,才从这个焦虑的状态里出来,开始从容面对拍戏这件事了,有戏,就拍,没戏,就歇着,充实自己。袁渊是刚入行的初级阶段,压力大,焦虑,都是正常状态,等时间一长,他就能调整过来了。 过年前几天,顾予任工作室举行尾牙会,所有的员工一起聚餐。其实他们工作室拢共也不超过十个人,顾予任、宁秀吴、刘一杰、财务、前台、助理,再加上三个今年签约的艺人。算上袁渊,勉强凑齐十个人。 袁渊是搬离宋庄后第一次见到乐然,小姑娘变化不小,以前是带着明显的摇滚风,打扮得非常新潮,现在走的却是甜美清纯路线,跟变了个人似的。她见到袁渊,明显非常高兴,但也只是克制有礼地打招呼:"袁哥。"跟之前的热情奔放完全不同。 袁渊看着她:"乐然,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乐然点一下头:"还可以。袁哥你呢?我看过你的电影了,真了不起。" "不算我的功劳,多亏了制片人和导演,否则哪有我出头的日子。"袁渊说。 乐然说:"我明白,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袁哥一定会成功的。" 袁渊笑着说:"你现在也不错呀,已经是签约艺人了。" 乐然看一眼宁秀吴和顾予任:"要多谢宁姐和顾总给我机会。" "既然签约了,那就好好努力,将来会有大好的前程。"袁渊鼓励乐然。 乐然用力点头:"嗯,我会的。" 袁渊很想知道陆宋的后续情况,但是觉得这事问乐然不大合适,便打消了念头。乐然却主动提了起了来:"我一定会成名的,起码要比陆宋强。"她说着用贝齿咬住了下唇。 袁渊问:"对了,陆宋现在签在哪儿了?" 乐然说的话却让袁渊大吃了一惊:"王瑞泽工作室。" 袁渊惊讶得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么巧,他不由得扭头看了一眼顾予任,他正和宁姐还有财务一起在说话,没注意到这边,袁渊说:"我记得陆宋参加的是歌手比赛啊,怎么会签王瑞泽工作室,那个工作室是拍戏的吧?" "我也不清楚,他在入了决赛不久,就被那家工作室挑上了,跟他们签了合同,然后他就跟我分了手,说是老板要求的,不允许旗下艺人谈恋爱、闹绯闻。"乐然垂下眼帘说。 袁渊心说,这都什么年代的老观念了,现在的艺人都以谈恋爱结婚生子为炒作话题,天天在微博上秀恩爱,王瑞泽居然还不让人谈恋爱,真是□□。他拍拍乐然的肩:"放心,顾总肯定不会这么□□的。" 乐然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顾予任的眼睛余光瞥到他们,大声说:"菜怎么还没上来?" 刘一杰说:"我去催一下。" 菜陆续上来了,大家围桌而坐,开始吃饭。顾予任说了祝酒词,大家就都喝开了,反正都是熟人,也没什么好忌讳的。顾予任作为工作室的老板,基本上不参与管理,所以他的威信还不如宁秀吴,员工们平时把他当偶像一样供着,今天尾牙,都约好了似的跑上来敬酒。 顾予任来者不拒,交杯换盏,喝了一肚子的酒水。袁渊有些看不过去,便起来帮他挡酒:"来来,一杰,我跟你喝。" 刘一杰立即把矛头转向了袁渊:"袁哥,你别着急帮予哥挡酒,这就轮到你了。祝袁哥新年才思滚滚,再创佳作!" 顾予任终于得空吃了几口菜,看袁渊被大家灌了好几杯酒,赶紧说:"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吧,要过年了,让宁姐给大家发礼物,大家欢迎!" 宁秀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盒,每人一个苹果纸袋,连袁渊都有。大家都停下来拆礼盒,原来是每人一台最新款的,大家都显得很兴奋。顾予任说:"咱们这小庙才开张,好好干,说不定明年每人都能开一台车回家。" 财务说:"顾总,你什么时候给我们每人发一套房子就真牛逼了。" 顾予任也笑:"哪天我们一部电影能卖到20亿票房,我就准备一套房子给大家做尾牙抽奖。" 大家激动起来:"欧耶,是真的吗?要北京的啊。"20亿票房虽然看起来难度不小,但也不是没可能,他们拍的第一部电影不就突破8亿票房了吗,所以20亿在他们看来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 饭局结束之后,顾予任和袁渊打车回家。车上,顾予任问袁渊:"跟那小姑娘聊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叙叙旧。对了,师弟,你签她是不是因为知道她男朋友被王瑞泽签走了?"袁渊对这个问题非常好奇。 顾予任睁开了眼:"还有这回事?我不知道。要知道我就不签她了。" 袁渊没想到顾予任也是个很情绪化的人,便说:"为什么不签?他们早就分手了,陆宋跟王瑞泽签约的时候,就跟乐然分手了,说是不让艺人谈恋爱。。" 顾予任挑眉说:"这倒好玩了。" 过年前两天,终于传来《卧龙》杀青的消息。《卧龙》还在拍摄期间,就大打情怀牌,说什么投资商半途撤资,经费不足,剧组为了保证质量,不粗制滥造,到处去筹钱,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顾予任笑死了:"他这电影原计划拍四个月,最后拍了七个月,估计多花了一半的钱,成本绝对比我们的《潜龙》花得还多。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拍出什么花来。" 袁渊也非常好奇:"不知道最后改成了个什么故事。" "对了,你看到微博没有,那个陆宋还真在王瑞泽工作室里,《卧龙》也上了,不知道演了个什么角色。"顾予任说。 袁渊点开微博一看,陆宋的微博上果然有《卧龙》的剧照,一袭鲜亮的衣着,整一个奶油小生,就跟拍偶像剧一样。陆宋居然还有了四百万的粉丝,看样子选秀出身的还挺容易吸粉的。 顾予任说:"一看这剧照就知道这电影肯定low了,他以为这是古装电视剧呢,跟那谁一样,找几个俊男靓女,搞得花红柳绿的,把个历史剧拍成了偶像剧。" 正经的历史题材电影取得成功的很少,所以《卧龙》从一开始的定位就是古装武侠偶像剧,请的演员都是些高颜值的新生代演员,粉丝基本上都在上千万的,为的就是吸引当下的主流电影观众——20岁左右的年轻人去看。他这定位可能不错,唯一失算的就是没想到会被顾予任和袁渊摆了一道,剧本重改,拍摄周期拉长,导致成本也失控了。 袁渊说:"看这宣传架势,估计又要赶明年的暑期档,说不定还能赚一笔。" 顾予任说:"他大概也只能挤在保护月里了,其他时段都有引进大片,他不敢去冒险。明年暑期档恐怕要挤爆了,我知道的就有四部大片排在暑期档,我新拍的爱情电影《遇爱》定档是6月6日,到时候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过年前一天,袁渊接到周丰明的电话:"袁渊,帮个忙呗。" 袁渊说:"什么忙?" "我爷爷明天八十大寿,他想让顾予任回家陪他过生日,顺便一起过年。老爷子身体不行了,也没多少日子好过了,我们想为他填补一下遗憾。"周丰明说。 袁渊看了一眼顾予任:"你自己给他打电话说这事不行吗?" "已经把我拉到黑名单了,打不通,换电话也挂,不愿意理我。"周丰明说。 "可是他那么排斥回家,我劝也不顶事啊。"袁渊为难地说。 周丰明说:"我知道,他现在跟你关系最铁,都还让你住他家去了,所以你说话份量肯定不一般,帮我劝劝吧,不来我也没办法了,总不能将人绑过来吧。" "那好吧,我试试。"袁渊说。 "拜托,拜托,帮我说服了,我就欠你一个人情。"周丰明说。 袁渊对这事并不抱希望,自己何德何能,顾予任愿意听自己的?他看着正在看剧本的顾予任,坐过去一点,犹豫着要怎么开口。顾予任将剧本放下来,看着他:"干嘛呢?" 袁渊喉头滑动了一下:"周丰明说你爷爷明天八十大寿,想让你回去陪老人家庆生。" 顾予任看一眼袁渊,拿起剧本,非常干脆地说:"不去!" "哦。"袁渊挪回原来的地方。 顾予任看着他:"你觉得我该去?" 袁渊也回看他:"我也不清楚你们的事情。只是周丰明说他身体不太好,可能过不了多久了,我觉得去看看,可能让彼此少一些遗憾。" 顾予任拿起剧本挡在眼前,过了许久才说:"我明天中午去看看,晚上等我回来一起吃年夜饭。" 袁渊一喜,这是答应了?"好,我们等你回来一起过年。"他拿了手机跑到外面去给周丰明打电话汇报这个消息。周丰明也很高兴:"真有你的,袁渊,我就知道你能行,谢了啊,下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说。" 第三十章 定稿 年三十这天一大早,袁渊就起来了,自打发生上次双方提枪相见的尴尬事情之后,袁渊就再也不敢睡懒觉了,总是赶在顾予任醒来之前就起来了,即便再有擦枪走火的事,也不会有大眼瞪小眼的尴尬了。 顾予任这天赖c黄了,磨磨蹭蹭在c黄上不肯起。袁渊健完身,袁妈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顾予任还躺在c黄上一动不动的,袁渊推开卧室门进来:"师弟,你还不起来,要吃早饭了。上午还要去看你爷爷。" 顾予任在被窝里不动:"我浑身难受,可以不去吗?" 袁渊走过来,将手放在他额头上:"感冒了?没发烧啊。" 顾予任假装咳嗽了两声:"嗓子有点不舒服。" 袁渊突然笑起来:"师弟,你演技发挥得不到位,连我也骗不过去,这水平肯定拿不到影帝的。你就算不想去,那就自己打个电话去告诉他们吧。" 顾予任猛地坐了起来:"就知道骗不过你,算了,去吧,去吧,你陪我去。" 袁渊看着他:"你不是开玩笑吧,我又不认识你爷爷,这应该是你们家人聚会,我一外人去干什么。赶紧起来,自己去吧。" 顾予任耍赖:"师兄你不陪我去我就不去。" 袁渊憋住笑:"你应该撅着嘴,就更像了。" 顾予任长臂一伸,勾住袁渊的脖子,威胁:"说,像什么?" "三岁加两岁啊。"袁渊挣扎着试图从顾予任臂弯下脱身,却被顾予任瘙了几下胳肢窝,他笑得在扑在c黄上翻滚。 袁渊进门的时候没有将门带上,袁妈听见这屋里的笑声,忍不住探头过来看一眼:"你们两个闹什么呢,要吃早饭了。"发现儿子正和顾予任在c黄上打闹,不由得一愣。 顾予任赶紧收了手,跟袁妈说:"伯母,我跟师兄打赌,他说他不怕痒,我一挠他就现原形了。" 袁渊赶紧站起来:"要吃饭了吗?我来帮忙。"他心里有些忐忑,这种程度的打闹母亲会怎么想,两个小孩都还算了,关键是两个成年男人啊。顾予任也真是的,怎么像个小孩一样幼稚。 袁妈脸色正常了:"没事,我已经弄好了,小顾你赶紧起来吃饭吧,不是说今天中午要出去参加寿宴的?" "对,我马上就来,你们别等我,先吃。"顾予任赶紧穿衣服起c黄。 吃早饭的时候,袁渊发现母亲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自己,他心里有些打鼓,母亲不会起疑心了吧,这可冤死了,关键是自己和顾予任什么都没有啊。 顾予任吃完早饭被袁渊催走之后,袁妈叫袁渊陪自己去超市买菜,其实菜头两天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鱼虾类需要鲜活的,所以得去超市现买。商场里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红红火火的,空气中飘着瓜果食物的香味,年味儿十足。母子俩一边走一边闲聊:"小顾去参加谁的生日宴会?" 袁渊说:"他爷爷的。" "他爷爷还在?"袁妈意外地问。 袁渊说:"嗯,他爸也还在,他还没出生父母就离婚了,所以跟他爸那边的人没什么来往,非常生分。" "这孩子挺有出息的,是不是他现在过得好了,所以他爸那边想认他回去?"袁妈以为这是一桩很俗气的戏码。 袁渊说:"倒也没有。他爸家里挺有钱的,刚才咱们过来时,超市对面那座商场大楼就是他家的。" 袁妈吃惊得张圆了嘴:"他家这么有钱?" "嗯,但是他不愿意认他爸,他爸在没发迹之前抛妻弃子,他妈带着他吃了不少苦,他也很有能力,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打拼出来的。"袁渊说。 袁妈无比震惊:"这孩子还真不一般。他爸也真是个没良心的人,老婆孩子都不要,再有钱也让人戳脊梁骨,叫人看不上。" 袁渊说:"妈,这话我也是悄悄跟你说,你千万别跟顾予任说什么,他是个很要强的人,尤其是他爸那边的事提不得。" 袁妈说:"我当然不会说,这是他的*,他是个明星,最注重的就是*了,我不会乱说的。唉,说起来他妈妈也真可怜,年纪说起来不会比我大吧,就去世了,儿子这么有出息,真是个没福气的人。" 袁渊叹口气:"是的,最可怜就是他妈了。十年前就受伤生病了,一直住在医院里,连自己儿子都不认得,顾师弟赚了那么多钱,也没能让他妈妈享到福,这是他最遗憾的事,所以越发不能原谅他爸。" 袁妈被儿子这么说得差点都想哭了:"这人啊,要再多钱也没用,关键是家庭和睦。咱们家虽然穷点,你爸身体不好,但也没像小顾母子那么痛苦,想想也觉得值了。儿子啊,以后找媳妇妈也不指望多么漂亮能干,家世多好,能安安心心跟你一起过日子就好。" "知道了,妈。" 中午袁妈做了简单的午饭吃了,就开始做年夜饭。袁爸在家放着家庭影院看碟片,都是顾予任收集的经典电影原装大碟。袁渊也去帮母亲的忙做年夜饭,刚忙了一会儿,就接到了顾予任的电话:"一会儿给我打个电话,把我叫回去。" 袁渊说:"你喝酒了吗,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我没喝酒。"语气不怎么好。 "行,我五分钟后给你电话。" 袁妈问袁渊:"小顾不在他爸那儿吃年夜饭?" "嗯,让我打电话叫他回来呢。我去打电话了。"袁渊赶紧给顾予任打电话去了。 打完电话不到三分钟,就接到了周丰明的电话:"是不是你把我哥叫回去的?" 这还是袁渊头一回听见周丰明叫顾予任哥:"怎么了,不是已经陪老人过完生日了?" "刚吃完饭就走,老爷子伤心了,他还从来没陪老爷子过过年。"周丰明说。 袁渊忍不住说:"这种得陇望蜀的事就算了吧,你不也是他孙子,好好陪他就行了。"袁渊替顾予任忿忿不平,他们现在盼着一家人团圆,子贤孙孝,当初顾予任需要他们的时候这些人又在哪里呢。 周丰明顿了一下:"袁渊你嘴还挺厉害。算了,我哥麻烦你们照顾了,你们一起过得开心点。" "谈不上照顾,我们陪他过年。"袁渊说。 顾予任回到家的时候,脸上表情还是臭臭的,一进屋就陪着袁爸一起看电影,一言不发。袁渊看他的脸色不好,也不去打扰他,继续在厨房忙活,袁妈小声地说:"小顾似乎不太高兴。" 袁渊说:"先别管他。" 等袁渊再出来的时候,顾予任和袁爸已经在下象棋了,两人下得还挺乐呵的,看不出来顾予任心情不好的样子。顾予任的棋艺还不错,杀得袁爸节节败退,袁爸看儿子出来:"袁渊,你来跟小顾下。" 顾予任抬起眉:"师兄你还会下象棋?" 袁爸说:"他虽然是我教出来的,但是却比我强,你们比试比试。" 顾予任高兴了:"来来,师兄咱们比试比试。" 袁渊不客气地坐下了:"比就比。有彩头没有?" "这样好了,谁输了谁今晚发红包。"顾予任说。 "可以。"袁渊满口答应下来。 两人车来炮往,厮杀得天昏地暗,顾予任求胜心切,咄咄逼人,袁渊步步为营,实力竟是旗鼓相当,战了个平手。顾予任停下来:"师兄可真看不出来,你这一手绵里藏针功夫真是了得。最后一盘定胜负。" "行!" 袁妈已经将热腾腾香喷喷的年夜饭端上桌了:"你们哥俩比完了没有?该吃饭了。" "马上就好!"顾予任张口应道,手里开始乱下。袁渊也急于求死,两人都一路溃败,一片混战之中,顾予任还是输了一着:"好了,红包该我来发,吃饭了。" 年夜饭相当的丰盛,都是经典的淮扬名菜:三套鸭、松鼠鳜鱼、软兜长鱼、清炖蟹粉狮子头、盐水虾、文思豆腐、大煮干丝,还有一条应景的红烧鲤鱼,八个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顾予任看着丰盛的年夜饭,又看看和蔼可亲的一家三口,只觉无比的幸福满足,他举着酒杯,由衷地说:"谢谢伯父伯母,好多年没这么正式过一次年了,谢谢你们不辞辛劳跑到北京来陪我过年。" 袁妈说:"小顾你太见外了,我们该谢谢你才对。以后随时欢迎去我们家玩,过年过节都可以。" "谢谢伯母,我以后一定常会去麻烦你们的。"顾予任笑得很开心。 这顿年夜饭吃得和和美美,顾予任觉得心满意足。吃完饭,按照北方的传统,又开始守夜包饺子,顾予任拿出一枚金币放在一个饺子里,说谁吃到这枚金币,谁就是福气最大的人。结果这枚金币被袁爸吃到了,所有人都很高兴,袁爸吃到金币,袁渊母子便像吃了定心丸,这是一个好兆头,袁爸肯定又能平平安安地度过新的一年。 过完元宵节,袁渊陪着父母去医院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大毛病都没有,他安心地将父母送回了老家。开春了,他该工作了。袁渊从家里直接去了安徽,在歙县租房子住了下来,《传承》这个剧本,以徽州文化为背景,讲述了一个木雕大师传奇的一生。 袁渊每天都在徽州古城的大街小巷里探访,找寻着徽州的渊源和历史,又拜访了当地一位木雕大师,跟着他学习木雕。徜徉在古城古村落中,目睹着这座群山环绕的古城在春风的吹拂下慢慢地莹润起来,鲜活起来,每天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除了学木雕,又去研究砖雕和石雕,徽州三雕是徽派建筑最大的风格。袁渊把收集到的资料和故事挑拣筛选,一点点揉碎到剧本中去,眼看着故事一点点丰满鲜活起来,他觉得颇有成就感。 袁渊在歙县一住就是一个多月,他将周围的村镇都走访了好多遍,也拜访了不少手工艺人,简直有点乐不思蜀。顾予任打电话问他:"师兄,你都去了这么久了,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袁渊说:"我的稿子写得差不多了,给你看看吧。" 顾予任说:"那行,发过来吧。" 《传承》讲述的是一个艺痴的故事,民国初,7岁的主人公汪芃跟随辞官的父亲回到故乡徽州,酷爱画画的他迷上了老家门楼上栩栩如生的木雕,不顾家人反对,拜雕花艺人为师,学习木匠。由于他聪颖有悟性,将文人审美植入木雕,自成流派,成了远近闻名的木雕艺人,但却一直不受书香门第的族人和家人理解。 抗战时期,徽州在*的奋力反抗下有幸避于战火,但是汪家却不行落入了日寇占领之下,汪芃被掳去为日寇修复一个在战火中被部分损毁的明代大师雕刻的沉香木作品。日方以汪氏一村人性命要挟,心情极其复杂的汪芃挣扎万分,为了大家的安全,也怀着对前人和艺术的尊重,修复了这个作品,身负民族大义的他不能原谅自己的行为,用刻刀切断了自己的右手食指。 因为这件事,汪芃更不为族人理解与接受。他从此深居简出,残疾依旧浇不灭对艺术的热爱,他以残缺的右手再次拿上刻刀,在他的小屋里不断地雕琢着他热爱的木雕。抗战胜利之后,汪芃被冠上汉奸的骂名,尤其不能被妻儿理解。 三年大旱时期,家中唯一拥有生活技能的汪芃凭借在木雕厂的工作勉强养活着一家人。然而文|革期间,汪芃几被□□致死,他亲眼目睹心爱的木雕作品被红小兵们付之一炬,他只能悄悄保留下了一块小叶紫檀龙形把件。 文|革之后,已经八十七岁高龄的汪芃应邀去参加一次雕刻展,在一个玻璃柜前,他看见了自己当年修复的那尊沉香木作品。 顾予任连夜看完剧本,半夜两点给袁渊打电话:"师兄,成了,可以拍了。" 第三十一章 亲了 袁渊听到这句话,心头一宽:"这就行了?" "我看差不多了,我先去找导演,看看导演还有什么要求。对了,你也赶紧回来了吧,还没野够?"顾予任接下来就催人回去了。 袁渊在这边待着觉得挺好的,还有点不想回去,便说:"我先不回去,还在这边学木雕,到时候给你雕个礼物。" "真的假的,你一个多月就能学会木雕了?"顾予任有些不相信。 袁渊嘿嘿笑:"我雕个粗放型的总可以的。" 顾予任说到正事:"师兄,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主角要什么演员才能演?" 这个故事主要说了汪芃的一生,从七岁到八十岁,一个演员肯定演不来,袁渊想了想说:"小时候肯定需要一个,成年后你来演我觉得就可以,至于老年还需不需要再换一个演员,那就看导演的意思了。" 顾予任说:"你觉得我演合适吗?" 袁渊说:"这个故事虽然说的是汪芃的一生,重点还是青年到中老时期的故事,抗战时期,他才三十出头,你来演应该是足够了。" 顾予任说:"但是建国之后他已经四十多了,到文革时期已经六十岁了,我觉得自己演有点不大合适。算了,咱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让导演来决定吧。" 袁渊在写这个剧本的时候只是想把自己最想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完全没有考虑到顾予任能不能出演这个问题。现在都写完了,再来考虑这个问题发现真有点不合适,他顿时觉得有些对不住顾予任:"那好吧,看导演怎么说。" 袁渊对《传承》这个剧本要比《潜龙》满意得多,然而这个剧本从一开始就不那么顺利,顾予任找到了他第一部电影《微光》的导演陈贤,陈贤看过剧本之后,便要求删减剧本,文革那段戏要删掉,他说这样别说二审,可能连立项都立不了。 顾予任据理力争:"不用删吧,那谁谁的电影不是早就拍过文革时期了吗?" 陈贤说:"此一时彼一时,政策永远都在变。你立项审批的时候最好要保险起见,如果一开始就被注意上了,不仅立项会有麻烦,以后内容审查都得重点对待。" 顾予任无奈地笑:"连陈导的面子都不管用吗?" 陈贤摇头:"老了,老脸不管用了。我们可以先立项,拍的时候尺度可以大一点,等送审过不了再剪都可以。" 袁渊只得根据导演的要求,将文革那段模糊处理掉了,以便能够顺利立项。改完之后,陈贤又提出修改剧本,自己还叫了一个编剧来改。袁渊这下没法再在徽州窝着了,他匆匆赶了回来。顾予任接到他,就伸手问:"给我的礼物呢?" 袁渊将一个打磨得刚像个样子的小叶紫檀兔子扔给了顾予任:"还不是成品,自己去打磨吧。" 顾予任拿着刚盈一握的兔子,初具形态的兔子憨态可掬,心里非常欢喜,因为他就是属兔的,只是这只兔子还没有眉眼:"怎么没有眼睛?" 袁渊说:"等打磨好了,我再给开眼。" "怎么打磨?" 袁渊说:"砂纸就可以,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先用粗砂纸,再用细的。陈导找的编剧在哪里呢?剧本改得怎么样了?" "明天去见吧。师兄,我都后悔了。"顾予任说。 "怎么了?"袁渊问。 顾予任叹了口气:"早知道我就不找陈贤了,现在是骑虎难下,又没法跟他说咱不跟他合作了。"国内的影视圈就这样,一个剧组,导演最大,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导演,顾予任虽然傲气,但也不能得罪自己的恩师。 袁渊心里一紧:"剧本改得很多吗?我记得他以前很还原剧本啊。" 顾予任说:"是吧?我就觉得他是个很严谨的导演,看他有档期,所以才找的他。他带来的那个编剧反正我不喜欢,她改的内容我都不满意,我都跟她吵了几架了。明天你看了就知道了,你一定要坚持你的立场。" "她是怎么改的?" 顾予任说:"加了不少感情戏,说这样更有看点。老子花钱拍电影,还不能随性心所欲拍个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郁闷!看样子我也要去进修,读个导演系,将来自己当导演、制片人,你给我当编剧,咱们自己炮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儿。" 袁渊不由得笑了:"好啊,我期待这一天。明天我去跟那个编剧沟通,要保持我们的立场。对了,演员怎么定的?" 顾予任说:"请了王禹夏来演。" 袁渊看着顾予任:"所有的都是他一个人了?"王禹夏快四十了,曾经拿过国内的金鸡影帝,他的形象比较儒雅,经常出演知识分子,袁渊在心里盘桓这人到底符不符合自己想要的那个形象。 "应该是了。"顾予任说。 袁渊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要不先放着吧,不拍了,过几年再拍。"他虽然不是完全为顾予任量身打造的剧本,但也是希望他来演主角。这个剧本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赚钱的剧本,顾予任自己都不能出演,他忙里忙外的图什么,还得自己倒贴钱。 "怎么了?"顾予任抬眼看着他。 袁渊说:"我觉得这个故事不值得拍。" "那你为什么写?"顾予任问。 袁渊垂下眼帘:"我写,是因为我想写这样一个故事。你为什么要拍它?" 顾予任说:"因为我想做个有追求的电影人。好了,我明白了,师兄,明天咱们一起去见陈导和李琳,电影就按照我们的想法来拍,改得好的,咱们保留,没有根据的,不要。咱们拍这个戏,又不是为了赚钱,凭什么不能花钱买高兴?" 袁渊看着顾予任,笑了,用力点了下头:"好。" 顾予任说:"师兄,赶紧去做饭吧,你不在这段时间我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都快饿死了。" 袁渊赶紧去开冰箱门:"等着啊,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顾予任把玩着手里的兔子,不大不小,刚好一握,虽说还没打磨好,手感已经非常油润,嗅一下还有淡淡的香味,关键还是袁渊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顾予任还挺满意这个礼物的。他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看袁渊叮叮咚咚在厨房里忙活:"师兄回来了,这房子才有了家的感觉。" 袁渊淘米的手一顿,心头不由得涌起一股甜蜜,嘴里却忍不住说着煞风景的话:"你要不找个女朋友吧,让她来照顾你。" 顾予任抱着胸双腿交叉着靠在门边:"师兄你开玩笑吧,现在的女孩子都是需要被照顾的,哪里会照顾你?" 袁渊不抬头:"贤妻良母型的女孩还是有的,你按照这个标准去找就好了。" 顾予任哈哈笑起来:"师兄你别逗了,我这是找女朋友呢还是找保姆?算了,我暂时还拼事业呢,反正师兄你也没找对象,我就先赖着你了,嘿嘿。" 袁渊没有回头,只是很轻快地将锅子放进电饭煲里,然后拿过西兰花,仔细地一点点分解,放在水里撒上盐浸泡。"吃西兰花炒虾仁吧?"他终于回头看了顾予任一眼,语气是轻松愉快的。 顾予任抬眉:"行,都听师兄的。" 吃饭的时候,顾予任拿出了啤酒:"很久没这么惬意了,喝酒庆祝一下。" 袁渊没有拒绝,接过了顾予任倒的酒:"好,预祝我们的电影拍摄顺利。" 顾予任与他碰一下杯:"嗯,一起加油!" 两人喝了四瓶啤酒,吃完饭,倒在沙发上头碰头地躺着休息。袁渊突然说:"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 顾予任掀开眼皮问:"哪里对不起我?" 袁渊说:"我只顾着自己写剧本了,都没考虑到你能不能演。" 顾予任笑了:"这样才能写得出好剧本,专门为我量身订做的,肯定会束手束脚的。" "你要是再年长个几岁就好了,35左右,演员最好的时光,什么角色都能驾驭了。"袁渊感慨说。 "师兄这是嫌我太嫩了?"顾予任挑了下眉。 袁渊说:"我还是遗憾你不能出演《传承》。" "没关系,你又不是不写了,我也不是不演了,以后有的是机会。"顾予任无所谓地说。 "你最想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袁渊问。 顾予任望着天花板,眨巴一下眼睛:"我想演个反差大一点的,反派、白痴、残废、变态之类的,比较挑战自我。" 袁渊忍不住笑了:"你至于这样埋汰你自己吗?" "我觉得这样比较好玩。而且也是为艺术献身。"顾予任满不在乎。 袁渊想了想:"我下次专门为你写一个性无能的变态男人,怎么样?" 顾予任抬起手,翻过去用手扼住袁渊的脖子,稍稍用力:"我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么毁我形象!" 袁渊哈哈大笑:"你不说残废变态都可以吗,我把二者融为一体了。" 顾予任松开他脖子上的手,开始挠痒痒:"我今天就先把你给弄残了。"他牢牢掌握了袁渊的弱点,挠得袁渊如离了水的鱼一样打着挺,拼命挣扎,然后两人都从沙发上滚了下去,袁渊压在了顾予任身上,嘴巴亲在了他唇上。吓得袁渊猛地一抬头,脑袋撞在了茶几上,"咚"一声闷响,撞得他眼冒金星,眼泪都快出来了。 顾予任听见动静不对,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过来检查袁渊的伤势:"师兄!你不要紧吧?" 袁渊一手捂着脑袋,另一手摆了摆:"没事,没事,就撞了一下,我歇会儿就好。" 顾予任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我刚听见动静了,那一下撞得太重了,我送你上医院检查一下吧,看有没有脑震荡。" "没有,不会的。"袁渊这一下撞得不轻,半晌才回过神来,"下次别这么闹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老是挠人痒痒,幼稚不幼稚!" 顾予任不敢狡辩,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师兄,下次再也不敢了。" 袁渊暗暗吁了口气,总算是把刚才的尴尬给掩饰过去了,顾予任应该不会再计较这事了吧,反正也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也是他自找的。 晚上入睡了之后,袁渊舟车劳顿了一整天,回来又做饭,异常疲惫,一碰枕头就睡得不省人事了。顾予任不放心他,担心他真脑震荡了,半夜里去叫他醒来,结果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吓得他真以为袁渊脑震荡昏迷过去了,赶紧拿手机拨打120。 打完电话,他又继续叫袁渊:"师兄,袁渊,醒醒,你快醒醒!"他又不敢摇他,更不敢拍打他的脸,只能拼命叫。袁渊终于从沉睡的深渊里被唤醒过来:"啊? 顾予任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我以为你真的脑震荡了。吓死我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干嘛啊?"袁渊迷糊地问。 顾予任说:"我以为你昏迷不醒了。没事吧?" "没事,就是累的。你怎么不去睡?有事?"袁渊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顾予任拿着手机:"没事,我怕你脑震荡,所以过来看看你。我得给医院打个电话叫人别过来了,你让让,我冷死了。"已经停止供暖了,袁渊也没开空调,三四月之交的倒春寒夜里跟冬天差不多,顾予任扯开袁渊的被子钻进了被窝,才停止了打哆嗦,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 袁渊直到顾予任钻进被窝里,脑子才清醒过来,原来他是担心自己撞了那一下来关心自己,心底不由得涌起一股暖流,他这么关心自己,真是值了! 顾予任打完电话,脱了外套在袁渊身边躺下,伸手搂住他的腰:"你怎么不开空调,这屋里好冷。" "我觉得还好。手拿开,痒!"袁渊说。 顾予任将手移开,还是贴着他睡:"师兄身上暖和。好了,睡吧。" 袁渊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很快就入睡了,还睡得无比安稳。 第二天,两人去见导演,表明了他们的立场,立项报审时候模糊处理掉的文革那段经历,在拍摄的时候还是得按照原来的设想拍,宁愿到二审的时候去剪都行。 袁渊看了那个女编剧改编的剧本,就明白顾予任为什么会否定她改编的内容了,新加的内容里一股子浓浓的狗血味道,桥段很老套,台词很口水,在简练的电影剧本里,每一句台词都是精练到不能再精练,那些口水台词放在肥皂剧里也许还能糊弄过去,这要是放在电影里,不把观众笑掉牙才怪。 这个女编剧是陈贤新娶的娇妻,二十多岁,刚从大学毕业,因为喜欢写作,一心想做编剧,在陈贤的带领下入了行。六十岁的陈贤一树梨花压海棠,自然对娇妻百般宠爱,为她创造各种机会。 顾予任悄悄地跟袁渊说:"我没说错吧,简直就是个笑话。导演的意思,无非就是想给她弄个署名,我觉得她没这个资格。"因为编剧署名是有内容量要求的,所以李琳才会在剧本中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袁渊说:"这事还是我跟导演商量一下吧,总不能为了她一己之私把我们的电影搞得一塌糊涂,你不好得罪他,我去。" 袁渊也不说别的,直接拿着李琳改编的剧本给陈贤看,陈贤作为一个资深导演,自然看得出优劣来,最后他也让了步:"你的剧本确实也有不太完善的地方,我把意思跟小李表达了,她可能没能领会到。这样吧,剧本我亲自来改,改完之后希望能把小李的名字署上去,我的就不署了,也不用剧组给稿费,当然,你是第一署名,你看行吗?" 袁渊突然觉得陈贤也不容易,他这么用心良苦,无非就是想讨好娇妻,带她入门,便也点了头:"可以。"因为一个电影剧本完全遵照编剧的意思来拍几乎不可能,导演在拍摄过程中,都要经过二次加工的,他要求署自己的名,也无可厚非,现在他把这个机会让给李琳,袁渊能说什么? 第三十二章 闭关 《传承》还没开机,《双喜临门》先开机了,袁渊拿着修改后的剧本,发现星美艺还是挺用心的,新找的编剧功底不错,修改过的剧本绝对是锦上添花,接下来就要看导演的表现力了,如果能够还原剧本,这个电影基本上就算是成功了。 《双喜临门》请的导演是个新生代的导演,上一部导的小成本喜剧片虽然票房不好,但是口碑不错,在网上点击量很高,网民对他的期待值很高。主演也是个喜剧小品演员转型的,表演功底不在话下,也就是说,导演和演员的事业都处于上升期。电影的投资没有原来说的五百万那么少,也没有宁秀吴建议的两千万那么多,差不多就是一千万左右。开机之后,他们就很主动地给袁渊打了尾款过来,因为到时候还得借袁渊和《潜龙》的名头宣传一把。 因为模糊掉文|革那段经历,《传承》立项还算顺利。袁渊又和导演磨合了一下剧本,重新修改了一下,差不多算是定稿了。演员也陆续到位,袁渊领着顾予任和陈贤上徽州去了一趟,选定了外景拍摄地。这一次,顾予任打算自己做监制,他认为既然是自己玩儿,那就玩得彻底一些。 电影的预算是两千万,顾予任没拉一分钱投资,全都他自己掏了。有《潜龙》做铺垫,投资是很容易拉的,但顾予任心里很清楚,这个电影是纯粹的文艺片,能不能公映都还有二话说,没有商业价值,基本上是赚不了钱的,可能连本都要亏,叫人投资基本上就是拿钱打水漂,所以他自己投了。 从徽州回来,袁渊说:"我感觉成本要超出预算。"剧组的外景地征用了一个尚未开发成旅游景点的明清古村落,拍摄时间大约为三个月,这期间,本村的村民都要被清空出去,换上群众演员,除了给钱,还要安置一村人的生活,这笔费用就不小。 顾予任说:"花钱是预料中的事,既然都做了,那就做好。" 袁渊觉得压力很大,为了这部电影,顾予任推了很多剧本,今年还没接戏。袁渊更担心就算拍出来了,这些敏感话题在内容审查的时候能通过吗?能不能正常上映都是个问题。 "师兄,你不用担心,该干嘛还是干嘛去。"顾予任说。 袁渊只好把担心收在自己肚子里,不表现出来,开始准备下一个剧本。周丰明打电话给袁渊:"你们最近在忙什么?" 袁渊把拍摄《传承》的事告诉了他,周丰明说:"他找了哪家投资商?" 袁渊说:"没找,自己出资拍的。" 周丰明说:"我去,哪有拿自己钱去玩的,是不是怕别人分了羹去?" 袁渊哭笑不得:"这个电影是个文艺片,多半都赚不了钱。他觉得不能坑人,所以就自己出资了。" 周丰明咋舌:"他这是豪掷千金买君一笑啊,真会玩浪漫。" 隔着电话,袁渊的脸烧得跟块红布似的,都蔓延到脖子根去了,这周丰明到底什么意思啊,他假装听不懂:"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他要是亏光了,下部电影我给你们投资,好好写剧本,有没有思想深度我不管,最要紧的是故事得精彩。"周丰明说。 袁渊笑了:"那就先谢了啊。" 5月4日,《传承》开机。袁渊准备跟组,反正他现在不用上班,跟着剧组可以了解拍摄情况,在那边也还是可以写剧本的。临行之前,袁渊接到了蒋似曾的电话:"小袁,你有没有空,过来帮我写个剧本。" 袁渊有些意外:"什么剧本?" 蒋似曾说:"我这需要改编一本小说,制片人找的编剧改得我不满意,所以让你来试试。" 袁渊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蒋导信任,那我试试吧。先把小说发给我,我看看。" "行,你如果愿意写,就先写个大纲过来给我看看。"蒋似曾说。 "好的。" 蒋似曾说:"如果确定由你来改编,希望你过来我这边写。" 袁渊想了想:"行。" 电影剧本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原创剧本,一种是改编剧本。袁渊之前创作的剧本都是原创剧本,原创剧本相较于改编剧本来说,所承担的风险更大一些,需要自己把握价值观和故事走向,写完了也未必卖得出去,但作为编剧来说,原创剧本的创作更为自由,没有原著思想性和价值观的局限,可以任意发挥。 改编剧本的好处就是剧组需要才改编,不用担心卖不出去。而创作上,难度未必比原创剧本小,虽然有原故事的框架,但要从原故事中提炼出精髓来并非易事,除了中短篇小说,长篇小说至少也在八万字以上,而一个电影剧本,最多也就是三万多字,这就需要提炼情节,还要改编情节,要把握好度并不容易。很多受欢迎的小说被改成影视剧后,都失了故事的原味,被原著粉吐槽得很厉害。 袁渊拿到小说之后,发现居然是时下最为火爆的网络小说《诡游奇谭》,这是个灵异探险系列故事,有着非常庞大的读者基础,没想到蒋导居然买到了其中的一个故事《地狱之门》的电影版权。袁渊恰好也看过这部小说,曾经一度还在心里构想过,如果要将这个故事改编成电影,该从什么角度出发,选取那些片段,没想到这个故事的改编权真到了自己手里。 袁渊跟顾予任说:"师弟,蒋导这边有个剧本需要我写,我暂时不去徽州了。" 顾予任问明了情况,也很替他高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好好写,只要故事改得好,票房肯定会爆,你以后在编剧界的地位就能完全确定下来了。写个剧本随便都是几百万。" 袁渊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一定要好好写才行:"嗯,我会努力的。" 顾予任拍他的肩:"要相信自己,加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袁渊说:"好。" 袁渊暂时取消了去徽州的行程,抓紧时间将这个故事重读了一遍,创作冲动喷涌而出,他赶紧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记下来,整理成大纲,忙完这一切,发现天已经快亮了,他竟是忙了一天一夜。 袁渊拉开窗户,如丛林林立的高楼在微露的晨曦中轮廓隐现,这个喧闹的都市还在梦呓之中,异常地文静端庄,清风从窗口蜂拥而入,带着甜腻清香的气息,蓬勃的生命力正在萌发,北京的五月是个令人沉醉的季节。 袁渊很想和人分享一下此刻的感受,然而空旷的房间里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他人,顾予任昨天已经出发去安徽了。风吹动着桌上的纸张,发出"哗哗"的声响,袁渊转过身,将纸张拿在手里,准备压在电脑下面,看着稿纸上主人公林长生的名字,心念一动,能不能让顾予任来出演这个角色呢。 袁渊将故事大纲发给了蒋似曾导演。他躺在c黄上想,顾予任今年还没有接戏,如果自己能够改编这个故事,他若能来出演,也算勉强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为他写一个剧本。最重要的,是他想再和他合作。 袁渊睡得迷迷糊糊的,直到被电话吵醒来,是蒋似曾打来的:"小袁,大纲我已经看了,过来详谈吧。" "好。"袁渊赶紧起来收拾,按照蒋似曾的要求到了他指定的地点。 为了避免干扰,剧组给袁渊安排了一个非常安静的创作环境,在市郊的一座别墅里,吃住都在这里,三餐有人打点,每天只需要写剧本就行了。除了他,还有小说的原作者墨六,之前的编剧周潇,三个人集思广益,一起创作电影剧本。 这种方式在编剧界也是常见的,剧组请了人过去,好吃好喝的招待,编剧除了写作啥也不干,就是定时定量完成剧组交代的任务,美其名曰闭关创作。袁渊不大喜欢这种创作方式,因为没什么自由,感觉像是闭门造车。不过这次好在还有人可以交流,尤其是原作者也在,墨六是个很风趣幽默的人,写小说很厉害,编剧毕竟是外行,想法很多,点子就像是零散的珠子,串联不起来,袁渊就将他这些东西都串起来,串成一个故事。 《诡游奇谭》的主角林长生是个资深驴友,他最喜欢的就是探险,经常往犄角旮旯里钻,所以常能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整本书就是他的见闻录。《地狱之门》说的是林长生去探访被称为地狱之门的昆仑山死亡谷,遇到一群自称是科考队员的神秘人,实则是一群盗墓贼,在死亡谷里遭遇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林长生尾随他们进入了死亡谷中的暗河,发现了一个巨大而神秘的地下宫殿,还有一股异常神秘的力量,这股力量便是造就地狱之门现象的由来。 故事谈不上什么深度,最要紧的是诡奇,想象瑰奇,场面惊心动魄,经历刺激,从灵异的角度解释地狱之门的由来。蒋似曾一直都是拍商业片的,所以这个电影非常符合他的风格。 袁渊和墨六周潇一起,花了三个星期的时间,终于将剧本定稿了。因为最后采用的是袁渊的大纲,主笔的也是他,所以袁渊获得了第一署名权,周潇第二,反而是作者墨六排位第三了,对墨六来说,写小说才是他的主业,编剧只是副业,他也不怎么在乎这个排位。 这个剧本的稿酬是一百万,袁渊拿了五十万,剩下的另两个人分了。一个月五十万对袁渊来说已经挺赚了。 袁渊跟蒋似曾聊天的时候发现,《地狱之门》的剧本和投资都到位了,唯独主角还没有定下来,袁渊说:"蒋导有没有想过找顾予任来演?" 蒋似曾说:"想过啊,我跟顾予任的经纪人聊过,他要求的片酬太高了,我请不起。" 袁渊有些好奇:"他要多少?" "一千二百万。宁秀吴也有些乱来,开始漫天要价了,现在有点名气的演员都请不起了。"蒋似曾叹了口气,"我这部戏的重头戏在特效,请了美国的特效团队来做,特效花费比拍摄部分更贵。这个电影预算是1.5亿,我估计都不够用。" 袁渊说:"蒋导你这么大的投资,肯定也要请两个能顶得了票房的演员来演吧。" "所以还在找呢不是,性价比高的演员不好找啊。这片子其实顾予任还挺合适的,年龄、经历、演技都不错,要是价格能便宜一半就好了。"蒋似曾跟袁渊说这些,也是知道袁渊和顾予任关系好,希望他去帮忙说服一下顾予任。 袁渊说:"回头我帮你问问他这个事。"六百万的片酬对顾予任来说是少了点,但他也知道演员演戏也不纯粹是为了钱,有很多演员碰到喜欢的本子,都愿意自降片酬去接戏。而且价格这事,也不是没有商量的空间,这个交给宁秀吴就好了。 袁渊带着他创作好的剧本到了《传承》剧组,他没有提前告诉顾予任,自己直接过去了。已经快六月了,南方的春夏雨水非常多,他到的那天也在下雨,雨不大,在微风中密密斜斜的,落在黛色的瓦顶上,像笼着一层白色的轻烟,屋檐的水滴落下来,在青石板小巷里溅起一朵朵水花,那一溜青石板上,留着一行整齐的圆润的水窝,湿漉漉的江南初夏,充满了诗情画意,让人的心也潮润润的。 顾予任卷着裤腿站在雨里,一手撑着伞,正在指挥工人布置片场。袁渊没看见他的模样,只听见他的声音便认了出来,他张嘴叫了一声:"师弟!" 这声音穿过雨雾,夹杂着水汽,变得异常的悦耳动听,钻进顾予任的耳朵里,他以为自己幻听了,但还是充满希望地回过头,便看见了一手撑伞、一手拖着行李箱的袁渊,笑容一下子蔓延到了他的眼底:"你可算出关了!"说完大踏步向他走来,伸出大手,拍了一下他的肩,然后接过他的行李箱,"走,赶紧进屋去。" 第三十三章 心乱 剧组虽然租下了整个村子拍戏,却并没有住在村里,他们住在附近镇子的酒店里,忙完了就坐班车回镇上休息,吃饭也承包给了镇上的饭店,每天都由对方送盒饭过来,条件非常艰苦,甚至都赶不上去年在黄山拍戏。 袁渊看着顾予任:"你好像瘦了,怎么比自己拍戏还辛苦? 顾予任笑了:"我花别人钱和别人花我钱能一样吗?" 袁渊也忍不住笑了:"拍摄情况怎么样?" "还行,算是顺利吧。一些小意外都是在预料之中的。"顾予任提着袁渊的行李,跨进一个老宅子的高门槛。袁渊注意到他的腿脚不太利索,连忙问:"你的腿怎么回事?" 顾予任说:"没事。这破地方,阴雨连绵,旧伤有些痛。" 袁渊这才意识到,他最钟爱的多雨江南,对顾予任来说并不怎么美好,只要一下雨,就变成了一种折磨,他的旧伤就会疼痛:"这雨下了多久了?"他去抢顾予任手里的箱子,被顾予任挡开了,依旧提着往里走,进了一个房间,袁渊注意到这里存放的都是摄影器材,有专人看管的。 "一个多星期了,下起来就没完没了。"顾予任将箱子放在那个房间里,又嘱咐管理员照看着。 "那你是不是很难受?"袁渊依旧关注顾予任的伤病。 "还好,等天气晴了就没事了。你吃午饭了没有?"顾予任问。 袁渊说:"在车上随便吃了点。" 顾予任抬手看腕表:"吃完饭还要两个钟,我们先去踅摸点吃的。跟我走吧。" 袁渊跟着顾予任到了片场。摄制组正在忙活,拍一场男主角跟父亲的冲突戏,这个时候汪芃还是个青年,刚刚娶妻生子,依旧醉心于木雕。王禹夏妆化得很年轻,看起来像二十来岁的样子,他穿着一身粗布短衣,弯腰将父亲摔坏的木雕捡起来,细细地摩挲着,满脸的心疼。穿着绸布长衫的父亲用手指点着他:"你、你……"然后转身从屋角拿了把笤帚要抽他,被汪芃一手抓住了:"爹,你是宁肯我去抽大烟也不肯我耍木工是吧?" 须发花白的汪老爷子气得胡子都发抖:"你这个孽子,你这个孽子……" 导演"咔"了一声:"重来,情绪不到位。" 袁渊站着看了这段戏,趁这个空当上去跟导演打了招呼,李琳坐在摄影机旁边的高脚椅子上,冷冷地瞥了一眼袁渊,没有做声。 顾予任过来拉了袁渊一把:"师兄,先吃点这个顶一下,晚点再吃饭。" 袁渊低头一看,顾予任正拿着一个饼干盒子递到自己面前:"哪来的?" "叫你吃就是了。"顾予任面无表情。 袁渊接过去,听见顾予任身后的一个女演员笑着说:"顾老师,敢情您从我这儿搜刮零食不是自己吃啊。" 袁渊这才知道饼干是从别人那儿要来的,他抱歉地朝对方笑了笑:"是你的饼干啊,谢谢啊,我不饿,还你吧。" "吃吧,吃吧,没关系,都是粉丝送的,我也算借花献佛了。"女演员叫卓茜,出演的是汪芃的妻子,她年纪也有三十好几了,在影视圈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知道顾予任高看一眼的人肯定也不会是个简单人物。 "那就谢谢了。" 一个助理非常有眼色地找了两张折叠椅过来,顾予任接过来,放了一张在袁渊屁股下面叫他坐了,自己在一旁坐下了,这才跟卓茜说:"这位是袁渊老师,咱们剧本的编剧。" 卓茜赶紧伸出手来袁渊握手:"袁老师您好,您好!" 袁渊的手上沾了饼干的油,他有些迟疑地看着自己的手,顾予任很顺手地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一张纸递给他擦手,这个动作把周围一众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个编剧什么来头啊,让老板伺候他!袁渊也来不及想这样合不合适,赶紧擦了,和卓茜握了一下手:"你好!" 卓茜说:"我知道袁老师,《潜龙》也是您写的吧,原来您这么年轻,真叫人太佩服了。" 袁渊赶紧说:"你太过奖了。" 顾予任的手机响了起来,宁秀吴找他有事,他撇下袁渊就走了。卓茜凑过来和袁渊攀谈,周围有工作人员也在悄声议论:"原来这才是正牌编剧啊,难怪我怎么看那个李琳都不太像。" "对啊,就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就不像是能写出这么有底蕴的剧本的。" "嘘——安静一点,不要给人听去了,否则你会吃不了兜着走。导演可是她老公啊。"有人压低了声音说。 袁渊发现陈贤是个非常严肃的人,他的风格和蒋似曾的不一样,蒋似曾拍戏要求是严格,但是拍戏之外还是很放松的,陈贤则是戏里戏外都板着脸,不苟言笑,以致整个剧组的氛围都不轻松,除了几个大牌演员,都没人敢开玩笑、大声说话。 晚上回去的时候,袁渊忍不住跟顾予任吐槽起这个事来,顾予任说:"严肃点也好,这个戏本来也是个比较严肃的戏,导演要求严格,大家就都会打起精神来工作。" 袁渊一想也对,不管导演风格如何,电影拍得好就行,便换了话题:"我的剧本写完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你是说《地狱之门》吗?" "对。" "好啊。" 因为剧组人员太多,一个酒店都不够住,分成三个酒店才住下,袁渊只得又和顾予任挤一间。小镇的环境好不到哪里去,酒店后边就是民房,巷子里老人咳嗽的声音、小孩嬉闹的声音、放电视的声音,就连主妇炒菜泼水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生活气息相当浓。 袁渊看了一下窗外灯光昏暗的街巷:"晚上会不会太吵?" "还好,小镇上入黑后就静了,生活作息基本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就是房间里太潮了,感觉被子都能拧得出水来。"顾予任将被子掀开坐下来,拿出一瓶活络油来,准备擦药。 袁渊走过来:"我帮你吧,在腿上揉开来是不是?" 刚洗完澡的顾予任穿了条齐膝短裤,伸长了腿放在c黄上。袁渊将油倒在手心里搓开,然后覆在顾予任小腿上开始搓揉。顾予任说:"谢谢。不揉一下晚上睡不着,太疼了。" 袁渊说:"我帮你。明天也许就天晴了。" 顾予任见袁渊替自己擦药,就拿了袁渊的剧本来翻,袁渊一边替他按揉,一边问力度:"这样可以吗?要不要再重一点?" "嗯,重一点也没关系。"顾予任把目光落在剧本上,然而注意力都被腿上的手吸引去了,一个字没看进去。 袁渊以为他在看剧本,低着头说:"我觉得你来演林长生挺合适的。听说蒋导也找宁姐谈过,说是片酬太高了,他请不起。" 顾予任终于回过神来:"啊?什么?" 袁渊停下来,抬头对顾予任说:"蒋导说宁姐要求1200万片酬,他觉得太贵了,说600万左右他就请你了。我觉得600万也太低了,还没你出演《潜龙》那部高,至少也得800万吧。你如果想演,叫宁姐去和他谈片酬,那么高投资的电影,干嘛非计较这200万片酬。" 顾予任忍不住弯起嘴角:"蒋导自己做了制片人,才知道柴米油盐贵,所以才这么抠门。不过200万也不是个小数目了,我师兄见多了大钱,都不在乎200万了。" 袁渊闹了个大红脸:"如果钱是我的,200万已经是一笔巨款了,我至今所有的钱也才这个数而已。但是200万相对于1.5亿投资来说,真是不算什么,而且你原本的身价不就是800万么,我是怕你太吃亏。" "谢谢师兄替我考虑啊,这事叫宁姐和蒋导去谈吧,宁姐是谈价高手。"顾予任说,"继续啊师兄,刚才有点感觉呢。" "哦,好。"袁渊反应过来,继续手里的动作。 顾予任将剧本挡在眼前,嘴角挂上一丝笑容。 袁渊到了的第二天,天就放晴了,连日来的阴云终于四散开来,露出如水洗过一般的蓝天,与黛瓦白墙的村庄一起倒影在如镜子一般的水塘里,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幻,如一幅恬静秀美画卷,令人连呼吸都忍不住憋住了,生怕惊扰水面的平静。 顾予任站在阳光里,冲着袁渊笑:"师兄你真是个阳光天使,你一来天就晴了。" 袁渊看着他的脸,觉得整个人都熠熠发着光,他觉得自己的眼也花了,心也乱了。 顾予任看完袁渊带回的剧本,让宁秀吴去找蒋似曾谈,片酬能加一点是一点,给蒋似曾省钱是给他拍电影,他要过来是给自己拍电影,反正都是为电影事业做贡献,没什么差别。 袁渊在剧组中待了下来,顾予任交了个任务给他,让他盯着剧本和李琳,别让她有机会插手改剧本。袁渊觉得李琳的心态就像是拿电影当玩具,无论如何也想整两句自己写的台词上去,估计那样会觉得特别有成就感。袁渊有时候甚至想,她那么想表现,为什么不叫她老公不自己掏钱拍个她写的电影呢,这样来祸害别人的电影,实在太不道德了。 电影保护月快来了,即将上映的几部电影全都卯足了劲在做宣传,其中就有王瑞泽的《卧龙》,预告片弄得非常唯美,甚至还让男主角和陆宋卖起了腐,以吸引女性观众的的眼球。《卧龙》的档期定在6月12日,他们在5月29日进行了点映。 第二天,袁渊用手机刷豆瓣看它的影评,其中一条影评是这么写的"简直不知所云,看完都不知道到底想表达个什么故事,就这样的片子也敢拿出来点映,你何不直接上映,至少还能骗到第一批观众",袁渊差点没笑死,可惜的是没人一起分享,顾予任回北京去参加《遇爱》的首映礼去了,还没回剧组。 袁渊复制了几条影评发给顾予任看:"你说他到底拍了个什么故事?" 顾予任很快回了语音:"我昨天还抽空去为他们贡献了票房,看了不到一半我就走人了,完全就是古装时装秀,不叫电影,是ppt。看到他的电影这么烂,我就放心了,最好是亏得底裤都不剩。" 袁渊忍着笑说:"这个他倒不担心,现在不是有个说法,越是烂片越能赚钱。他现在宣传得这么火,票房肯定也有几个亿。" 顾予任说:"可惜它生不逢时,我打听到一点消息,他们首日排片只有百分之十四,一部烂片要靠这点排片逆袭,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宣传得越卖力,亏得就越多,你以为宣传是不要钱的?我要是投资商,就会叫他省点吆喝的力气,把这钱省下来大家分一分,多好!" 袁渊发现刻薄其实也是顾予任的属性之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领教过了,只是后来表现得太纯良了让他忽略了他的本性。 《遇爱》上映的时候,也与一部大片狭路相逢,不过《遇爱》是小成本电影,爱情片素来占优势,只要新颖一点,赚钱是不在话下。顾予任的票房号召力还是不错的,首日票房就卖了一千万,而这部电影的总投资也就是一千五百万,这主要还是演员的片酬偏高所致,算是小成本制作,只要超过四千五百万票房,那么电影就赚钱了,上映首日不是周末,还能破千万,所以赚钱是不在话下了。 《遇爱》上映的第一个周末就赚了五千多万票房,这部电影稳赚不赔了。袁渊说要去黄山市看电影,顾予任拍了这么多年戏,这还是他拍的首部爱情片,袁渊还没见过他跟人谈情说爱是什么样子的,很是期待。 顾予任听说袁渊要去看《遇爱》,便不赞同:"不用去看,电影很一般,没啥好看的。" 袁渊举着手机,说:"影评里对你的评价非常高啊,都封你为情圣了,这几天你的粉丝又增加了一百多万,我要去看看才行。" 顾予任说:"师兄你是想看我深情款款的样子?" "难道你还怕我看不成?"袁渊哈哈笑。 顾予任盯着袁渊:"那你何必舍近求远,本尊就在你面前,你想要看,我演给你看啊。你别动,看着我的眼睛。" 袁渊脸上还挂着嬉闹的笑容,但是顾予任已经敛去了玩笑,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不一会儿,他的眼神发生了变化,袁渊感觉到了他眼神里的情绪,深情,宠溺,如一汪深泉,几乎能够把人溺毙。袁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只听见自己的心在砰砰跳动,有点不受控制的感觉,情绪也跟着顾予任走了。他的理智警告他:快停下来,这只是在演戏。 纵使他想溺毙在那一汪深情中,然而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情感,袁渊抬起手,往顾予任眼睛上盖过去:"行啦师弟,我算是服了,下次别对着我放电了,汗毛都竖起来了。" 顾予任拿开袁渊的手:"师兄你真竖汗毛了,我给顺顺毛。我只是想说服你不去看电影而已。" 袁渊说:"你那么不想我去看你的电影?" "不是,是我看自己拍的电影特别扭,因为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觉得特囧。"顾予任说。 袁渊说:"那你就不去看,我去就行了。" "师兄你是不是太闲了没事干?帮我把这只兔子完工吧,眼睛该开了吧。"顾予任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放在袁渊手里。 袁渊看着躺在手心里的紫檀兔子,色泽红亮,手感油润,居然盘得有模有样了,他有些意外地说:"你已经打磨好了?正好,我明天去买点工具,帮你把眼睛开了。" 顾予任有些傻眼:"你的工具呢?" "在北京,没带着走。" "那就回北京弄算了。" "我正好去县城看望一下师父,跟他请教一下,我还从来没刻过眼睛,怕刻不好。"袁渊说。 顾予任原本想留下袁渊不去,没想到这一举动还把人推走了。第二天,袁渊不顾顾予任的反对,还是跑到市里去看《遇爱》了,看完之后袁渊就有些后悔了,里面除了吻戏,居然还有c黄戏,虽然只有几秒钟的镜头。 袁渊看完电影回来之后,只字不提电影的事,顾予任也心照不宣地不提起,就好像这事没发生过一样。袁渊从师父那儿学了怎么刻眼睛,但是不敢往紫檀兔上刻,先找了块木头试刻,觉得差不多了,这才上手去刻紫檀兔,紫檀是硬木,没有力度是雕刻不了的,兔子有点小,被打磨得非常光滑了,头部又是圆的,所以刻的时候刀锋一偏,就划到手指头上去了,锋利的刻刀在食指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珠子顿时就涌了出来。 袁渊扔了刻刀,用右手掐着手指头,赶紧去冲水。顾予任发现不对劲,赶紧过来,看见他的伤口,心疼坏了:"师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袁渊说:"没事,哪个干雕刻的不划破几次手指头的。小伤,很快就好了。" 顾予任忍不住埋怨他:"你知道会划破手指头,还学这个干嘛?你写剧本而已,又不用你演。等着,我去给你找药。"说完匆匆跑了出去,几分钟之后,他拿着酒精和创口贴回来了,细心地拿过他的手帮他用酒精消毒,贴上创口贴,"算了,就这样吧,兔子的眼睛不用刻了。" 袁渊笑着说:"没事,就剩下最后一只了,等我手好了再刻。" 顾予任冲他嚷嚷:"刻什么刻,我说不用就不用了。" "要不都不刻,刻一只留一只算怎么回事。你别管,我会弄好的。"袁渊说。 顾予任将紫檀兔子拿着往兜里一揣:"东西已经送我了,我说了算!" 第三十四章 烂片 过了两天,顾予任看见袁渊在c黄头柜里翻找东西,也没问他。等他洗完澡出来,看见袁渊蹲在地上,双手搂着膝盖,低头猛看他的行李,似乎要从里面看出花来。 顾予任瞥他一眼,还是不做声。袁渊扭过头,视线一直都追随着顾予任转,顾予任还是装作毫不知情。最后袁渊终于忍不住问了:"你的兔子呢?" 顾予任斜睨他:"你想干嘛?" "剩下一只眼睛我帮你刻好。"袁渊说。 顾予任面无表情:"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了?" 袁渊笑着说:"已经不痛了,可以刻了。" "我说了不刻了,就这样。"顾予任完全不让步。 "送给你的东西都不是个完整的,我心里老疙疙瘩瘩的。"袁渊说。 顾予任说:"你之前连眼睛都没有就给了我了,怎么不疙瘩?" "也疙瘩啊,一直都惦记着要帮你刻完。现在刻了一只眼睛,留着一只眼不刻,这比之前没刻眼睛更疙瘩了。"袁渊嘴角挂着笑容。 顾予任说:"我觉得这样更特殊,更有纪念意义。" 袁渊从地上起来,将手伸到顾予任面前,头微低着,把眼睛朝上看着顾予任。顾予任有点抵抗不了他这个眼神,嘴角抽了一下,转身从包里摸出兔子,低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我说你怎么这么犟呢?" 袁渊冲他露齿一笑,拿过他手里的兔子:"我就是这脾气,习惯就好了。放心,这次我会小心的,不会再划到手了。" 顾予任翻白眼看天花板:"这次划伤我就懒得再伺候你了。"说完转身上了c黄,靠在c黄头看剧本,宁秀吴已经和蒋似曾谈好了价格,最后以七百万的片酬谈妥,剧组现在还没完全筹备完善,大约到八月份开工,到时候这边也忙得差不多了,他正好可以脱身。 酒店里条件简陋,只有一个日光灯,袁渊拿着刀子和兔子凑到灯管下面,灯管用得有点久了,光线不太亮。顾予任原本不想搭理他,看着他一根筋地要去做这件事,只好拿了自己的手机过来,开了手电模式,给他照亮。袁渊见他给自己点灯,冲他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在强光下反射着光芒,令顾予任不由得想起了牙膏广告。他粗声粗气地说:"笑屁笑,赶紧刻你的。" 袁渊低下头,仔细地摩挲着兔头,然后比划着位置,又用铅笔在兔子头上做上记号,这才下刀。这柄刻刀型号非常小,也异常锋利,刀锋在灯光的照射下不时反射着寒光,顾予任看在眼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袁渊小心地在紫檀木上雕琢着,四周挖下去一点,中间留着一个浑圆的眼珠子,这是细活儿,费时费工,还很考验水平。袁渊是第一回雕紫檀木,也弄得像模像样,不像是个新手干的。 袁渊低头干活,顾予任就帮他打着手电筒,怕说话分心,他一直都没敢开口,只能看着袁渊垂眉敛目认真工作,他没事干,眼睛除了看袁渊手里的雕活,就只能打量袁渊。袁渊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舒服的人,而且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种。他的眉毛很浓,只是眉形有点宽,眉峰周边有不少散乱的眉毛,估计从没有修过;睫毛浓长,还微微有点上翘;他的鼻梁不算很挺,但是形状很漂亮,鼻头有些圆润;嘴唇略薄,但又不会薄得很刻薄,看起来恰到好处,柔软又红润,这应该是非常适合接吻的唇。顾予任一边看着,一边胡思乱想着。 袁渊刻了一个多小时,顾予任就打了一个多小时的手电。他终于放下刀子,鼓着腮帮撅着嘴对着兔子眼睛用力吹去,然后用大拇指在眼睛处反复摩挲了几遍,终于说:"好了。还欠缺一点光亮,你常拿在手里把玩着,就能像其它的地方一样光亮,在灯光下看着就好像点睛了一样。" 顾予任移开打着手电的手,他的胳膊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都有些发麻了,他甩了甩胳膊:"行了吧?给我。" 袁渊将兔子放在顾予任的大手掌里,只觉得功德圆满了:"以后不雕了,太费神,还伤眼睛。" "知道就好。"顾予任攥紧手里的兔子,觉得异常满意,自己这是独一份儿的,别人都没这个待遇。 《遇爱》上映一周之后,票房已经突破了七千万,这部电影又赚了,袁渊很高兴,这意味着顾予任的身价会越来越高。 《卧龙》终于上映了,居然还搞了零点场,脸真够大的,还真把自己当大片了。袁渊早上起来刷猫眼票房,《卧龙》的零点场只有二十多万票房,袁渊心说,那些半夜去看电影的观众,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一夜都睡不着觉,浪费睡觉时间去看电影,结果看了个什么鬼。他看了一下豆瓣的打分,尽管王瑞泽请了水军极力挽救,但还是跌破了5分,只有4.8分,而且评分泾渭分明,基本都是五星评和一星评,这样下去,不知道最后的下限会是在哪里。 曾经被评为史上最烂的电影也拿到过两亿多的高票房,可见电影好坏和票房是没有绝对联系的。《卧龙》如果不凑在这一时段上映,翻身的几率还是有的,但是它命不好,先天不足,后天也没能挑个好时机,注定没有活路,第一天票房以两千万收尾,然而接下来则一天比一天少,加上大片陆续出来了,还有一部黑马电影横空出世,《卧龙》的排片一天比一天少。 《卧龙》的豆瓣分评一天比一天差,最后变成了3.0分,快赶上史上最烂电影了。票房最终以一点二亿收官,这些票房还要分一半左右给院线,除去各种税费,片方只能拿到五千万左右。而整部电影的投资在一亿出头,就算是是后续还有些零碎的收益,也填补不上这个亏损的窟窿了。更要王瑞泽命的是,由于各种变故,预算超出计划,东拼西凑凑不齐资金,他只得自掏腰包,将他所有的身家都压了上去,差不多有两千万,可以说完全是兑现了顾予任的预言,王瑞泽这次亏得连底裤都要不剩了。 王瑞泽奋斗好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亏得他眼睛都红了,看谁都想生吞活剥。陆宋这两天日子不大好过,王瑞泽心情不好,便要找人泄愤,陆宋成了那个最倒霉的人,被王瑞泽玩了命的折腾,各种皮鞭、蜡烛都伺候上了,弄得陆宋遍体鳞伤,甚至都肛裂了,还不敢去看医生,只能弄点药自己擦擦。陆宋很后悔,要是早知道王瑞泽是个变态,他就不签他的公司了。 这天陆宋在公司上厕所,自打受伤后,上厕所变成了最痛苦的事,他此刻便坐在马桶上痛不欲生。突然听见隔间外面传来了有人在低声说话:"妈的,老板简直就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另一个声音说:"又被骂了?忍忍吧,你不是还有半年就到期了,到时候就不续签了。可怜我还得两年,唉!" 陆宋听出来了,这两个是公司的前辈,最先说话的是他们公司的一哥,也就是《潜龙》的男主角、跟他卖腐的那个,另一个也是一个混得还可以的人。有人在用打火机点烟,一哥接着说:"老板私下里找咱们,找借口能推就都推了,宁愿得罪他接不到戏都行,熬到合约期满就自由了。总之不能给他留下任何把柄,我们可是还想在圈内待的,丢不起那个人。" 另一个声音说:"我懂。" 外面那两人没再说什么,很快响起了冲水的声音和开门的声音。陆宋坐在马桶上,恨得咬牙切齿的,自打他签了王瑞泽工作室后,王瑞泽就对他格外关照一些,去哪儿都要叫他一起,他以为老板器重自己,没想到是别人根本就不愿意跟王瑞泽出去。他们肯定也早就知道王瑞泽是个性变态了,所以都躲着走,只有自己这个傻逼上赶着去送死。陆宋开始在心里盘算,到底要怎样才能摆脱王瑞泽,找下家?即便有人愿意付违约金,但自己也还是有把柄落在王瑞泽手里。必须要找个王瑞泽也忌惮的人才行,他就不敢随便动自己了,陆宋皱眉想了许久,最后想到了吴成刚。 《卧龙》下档不久,《双喜临门》杀青了,片方开始宣传。王瑞泽像嗅到了血的苍蝇,顿时兴奋起来,开始一点一点收集资料,准备告对方抄袭,并且还利用吴成刚的便利在排片上打压《双喜临门》。 星美艺是第一次做电影,刚刚才宣布档期,就遭到了排片方的刁难。《双喜临门》是小成本电影,导演和演员的名气都不够大,宣发资金并不雄厚,所以他们没敢选在贺岁档,而是定档在11月中旬,光棍节前后,贺岁档之前。虽然是一部爱情喜剧片,但是院线方表示从各方面综合考虑,只给了5%的排片率,同期并没有大片同时上映,对于一部新片来说,这个排片少得真是可怜,星美艺的老板几乎要哭了。 袁渊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跟顾予任埋怨了一下:"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啊,又不是热门档期,居然只给这么点排片。" 顾予任说:"没办法,小成本制作的电影,导演、演员、出品方都没什么名气,宣传也做得不到位,能给多少排片?" 这片子到底还是自己的剧本,袁渊还是关心的,便跟顾予任说:"师弟,你不能和你姑父说说,让宜成院线排片多一些?" "我先看看情况再说,他们的预告我都没看到,怎么帮他们宣传?其实我觉得不用太担心,他们这是爱情喜剧,在光棍节上档,虽然排片低,只要上座率高,院方又不是傻子,有钱不赚。"顾予任说。 袁渊笑着说:"那到时候你帮忙转发一下他们的预告片,做一下免费广告呗。" 顾予任满口答应:"当然可以,我师兄的电影我不帮忙还帮谁的忙?" "谢了啊,到时候我请你看电影。"袁渊说。 顾予任笑他:"师兄这算盘打得真精明,我这粉丝量按照网红们发广告,一条至少也得几十万啊,你一场电影就打发我了,啧啧。" 袁渊忍不住调侃他:"哇塞,微博发广告这么赚钱?难怪师弟你总在微博里发广告。" 顾予任哭笑不得:"瞎说什么呢?我那是免费宣传,都是我自己的电影作品,免费的!" 袁渊哈哈笑,继续调侃他:"师弟,我有个提议啊,你以后干脆都不拍戏了,天天去发微博广告好了,就算一条二十万,你一天发一条,一个月也有六百万了,这比你累死累活拍戏赚得多多了,天天躺家里数钱就好了。" 顾予任隔着电话,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袁渊眉飞色舞的表情,他特别想□□他:"师兄,你啥时候来探个班呗,我在这边快饿坏了,天天都是馍馍和面片儿,特别想念你做的美食。"顾予任现在跟着《地狱之门》剧组在青海拍戏,白天在高原上暴晒,晚上就住帐篷,条件艰苦自不必说,谢天谢地,至少还有手机信号。 袁渊说:"我看看啊,这边差不多也要忙完了,你下个月还在青海吧?到时候我就过去。" "你尽量早点来,八月份是青藏高原最美丽的季节,过了这段时间就冷了。到时候外景结束了,我们也要回横店拍戏了。"顾予任说。 袁渊说:"好。我去订机票。" "赶紧来,差旅费我给你报销。"顾予任非常大方。 《传承》的拍摄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后期制作问题了,袁渊也完成了对李琳的盯梢任务,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顾予任叫他去探班,他正好边去旅个游,青藏高原一直都是他最向往的地方之一,趁此机会好好去看看。 袁渊买了机票飞西宁,然后租了车和司机去门源县,《地狱之门》剧组的外景地就选在青海湖区的门源县,门源是著名的油料种植区,七八月之交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袁渊到的时候,油菜花已经开过了,只剩下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油菜,在蓝得叫人沉醉的辽阔蓝天下如波浪般起伏。袁渊很想停下来,对着这片天地放浪形骸地吼叫两声,这样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激动和喜悦之情。 袁渊按照顾予任的指引,找到了剧组所在地,顾予任正在拍一场躲避雷击的戏,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草地上疯狂地奔跑着,一边挥着胳膊大声喊:"跑,跑,别往石头上去,雷就落在高处。"他的脸上全都是尘灰,头发上也沾满了草屑,样子别提多狼狈了。 袁渊看着他这样,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当演员是件表面风光,内地里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的差事,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就是付出的回报比别的工作丰厚许多吧。 顾予任原本没看见袁渊,突然间瞥见了,便拔腿疯狂地朝袁渊跑来,完全不顾导演在后头叫"咔,跑过头了!"他猛地一跳,将袁渊扑倒在了草地上,嗓子里发出哈哈哈的慡朗笑声:"师兄,你可算是来了!" 第三十五章 暧昧 还好草甸上非常柔软,不然袁渊肯定要摔个脑震荡了。他仰躺在草地上,过了片刻才清醒过来,抬手拍了拍压在自己身上的顾予任:"起来吧,压死我了。" 顾予任从袁渊身上下来,躺在草甸上,眼底倒映着蓝天白云,笑容如阳光一样灿烂:"天真蓝啊。" 袁渊也仰躺在地上,看着白云苍狗,觉得高原的云真是美丽悠闲:"你天天看还没看够?" "没和师兄一起看过。"顾予任的声音如同呓语一般。 袁渊猛地扭头,看着顾予任英俊的侧脸,思考着这句话的含义,但是不容他多想,导演已经在那头喊了起来:"小顾,赶紧回来,戏还没过呢!" 袁渊赶紧说:"师弟,赶紧去吧,剧组等你拍戏呢。" 顾予任从地上爬起来,深深看了一眼袁渊,叹了口气:"都快累瘫了,蒋老头真够狠的,都不让人歇会儿。师兄,等我啊,我先去拍戏。" 袁渊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话,还有些无法平静,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顾予任已经跑回深绿色的背景板里了,因为雷电是靠特效做的,背景板必须要弄成深绿色才行。袁渊站在工作人员后面,继续看顾予任像个傻子一样又蹦又跳地猴窜着,做出躲避雷劈的样子,不由得深感做演员的不容易。难怪有人说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实在是太贴切了。 顾予任跳大神似的又跑了两遍,导演终于说了"过",顾予任就直接躺地上了,有工作人员拿着氧气袋和矿泉水准备过去,袁渊从他手里拿过来:"我去吧。"对方不认识他,以为他是顾予任的助理,便将东西给了他。顾予任这次没带助理来,刘一杰在《传承》剧组里帮忙,他独自一人就过来了,一切都得自己打点。 顾予任躺在草地上直喘息,在这里跑一下午,那是跟平原地区跑一下午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简直是要人老命,而蒋似曾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门源的海拔只有三千多米,而故事发生地的昆仑山海拔在五千米以上,要这样喘才更逼真。袁渊走过去,在他身边单膝跪下:"师弟,需要氧气袋吗?" 顾予任睁开眼,看见袁渊,脸上终于有了点喜悦的神色,朝袁渊伸出手,袁渊将氧气袋递给他,顾予任拿过去,放在鼻子下使劲吸了几口,袁渊看着他干裂的唇和惨白的脸,别提多心疼了:"是不是很难受?" 过了一会儿,顾予任将氧气袋递给他:"好多了,扶我起来。" 袁渊将他拉起来:"喝水吗?" 顾予任舔了一下唇:"暂时不喝,等会儿。你感觉还习惯吗,有高原反应没有?" 袁渊摇摇头:"没有,这边海拔也不高,我没做剧烈运动,不碍事。" 顾予任坐着,看着袁渊,突然就笑了:"师兄你还算有良心,还真来了。" 袁渊说:"我再不过来,这边就没啥好看的了。" 顾予任从地上揪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递给袁渊:"现在芳草丰美,最美的季节还没过完。" 袁渊无语地看着那朵蓝色的小花,伸手接了过来:"还有戏吗?" 顾予任说:"该吃晚饭了,等天黑了再开工。" 袁渊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天色还大亮着,没有黑,果然是时区不一样。袁渊跟着顾予任去吃饭,晚饭吃的是面条,因为米饭要在高压锅下才煮得熟,一个剧组人太多,没那么大的锅子,大家就都吃面条,浇头是羊肉汤。袁渊第一次吃,觉得味道还不错,顾予任满脸嫌弃:"顿顿都是这个,就连我这常吃面条的人都吃腻了。师兄,剧组有炊具,明儿你有空,帮我做顿米饭呗,让我解解馋。" 袁渊满口答应:"可以。" 蒋似曾端着大饭盆过来了:"我知道小袁过来了,小顾肯定要开小灶,多做一点,也捎带上我。"蒋似曾是个地道的南方人,米饭才是他的主食,这天天面条羊肉的,吃得他满嘴都是泡,但也只能忍着,别的工作人员都跟他一样熬着呢。现在袁渊过来了,一定要蹭个饭才行。 顾予任满脸嫌弃:"导演,你不是很愿意跟大家同甘共苦嘛,怎么也要来蹭饭?" 袁渊赶紧说:"没关系,我多做点就是了。" 顾予任瞥一眼蒋似曾,一脸便宜他了的表情。蒋似曾呵呵笑:"小袁就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比小顾有良心多了。" 吃过饭,顾予任领着袁渊回他的帐篷,顾予任一个人住了个双人帐篷,这算是对主角的礼待了,大部分人都是合睡大帐篷的。在这里还有一点相当不便利,那就是洗澡,虽然剧组驻扎在一条小溪边上,但也不能直接下水去洗,溪流里的水是雪山融化流下来的,冰冷刺骨,这边到了晚上,最低温度只有几度,要洗澡就得烧热水,这么多人,都洗的话,烧热水得到什么时候。 袁渊问:"那洗澡怎么办?不洗?" "轮流来,不能天天洗。"顾予任说。 袁渊一脸嫌弃的样子,顾予任瞪大了眼睛:"我肯定天天洗了,我每天都要拍戏,运动量最大,不洗澡哪里受得了,我是有特权的。" 袁渊忍不住笑了,这么一大牌明星,特权就是每天能洗一个澡,想想也真是够心酸的。顾予任说:"走吧,带你洗澡去,我去了能直接打热水,别人还得要澡票,感觉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高原洗澡的经历让袁渊一辈子都忘不了,女洗澡间是个帐篷,男洗澡间就随便订了个简易的木棚,四周还能漏风,这样的环境,就算能洗澡也是一种折磨。袁渊看着那指头宽的缝隙,非常无语,如果有心的话,绝对能从缝隙里看到里面的场景。这些直男们真是太糙了,随便得叫人不忍直视。 顾予任领着袁渊熟悉了环境之后,就又去开工拍戏了。袁渊本来想去看他拍戏的,看见帐篷角落里放着一堆衣服,拿过来闻了一下,一股子顾予任的味道,肯定是没洗的衣服,便拿了出来,和自己的衣服一起,跑到小溪边上洗衣服。 溪水冰凉,按说夏天还是很舒服的,可惜这里的夏天跟一般意义上的夏天不同,这里根本就不热,水温只有几度,浸一会儿很凉慡,浸久了就会冻得手指头疼。袁渊洗着衣服,突然想起了《断背山》里的场景,杰克也在寒冷刺骨的溪水中帮恩尼斯洗衣服,杰克当时大约跟自己也是一样的心情吧。 顾予任拍完戏回来,看见自己的帐篷外面挂满了还在滴水的衣服,拉开帐篷门,看见袁渊已经睡了,在双人睡袋里弯得像只蚕茧。顾予任笑了,轻手轻脚拿了衣服去洗澡。回来之后,将袁渊推过去一点,也钻进了睡袋里,与他并躺着,脚蹭到袁渊的脚,发现他的脚冰凉,袁渊的双手也朝热源伸过来,把顾予任也冰了一下,顾予任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在溪里洗衣服冻的,不然袁渊身上总是暖烘烘的,这么一想,不由得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双腿夹着他的双脚,为他取暖。 顾予任搂抱着袁渊,胸膛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之前的那些重重顾虑和犹豫,在这个冰冷的高原夜里全都冰消瓦解,去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也挡不了他想要什么。 袁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顾予任牢牢钳制在怀里,没有半分自由。他试图将手从顾予任胳膊下抽出去,双脚从他的腿间抽出来。一动,顾予任就醒了,他睁开眼,与袁渊四目相对:"师兄,我抓到了一个田螺小伙。" 袁渊眨一下眼,明白过来:"我本来想睡觉,被一堆臭衣服熏得睡不着,只好拿去洗了。" 顾予任嘴角扬起:"谢谢师兄,这几天都在忙,本来打算等没我的戏时才洗的,没想到你就过来了,辛苦你了。" "正好我也要洗衣服,顺便一起洗了。该起来了吧?"袁渊问。 顾予任看一下手表:"嗯,差不多了。" 两人穿戴好,顾予任看着袁渊只套了个牛仔外套,便说:"师兄,你没带厚衣服来?这儿早上很凉,来,穿我的。"不由分说拿着自己的毛呢大衣披在袁渊身上。 袁渊瞬间被顾予任的气息给包围了,就好像被他环拥着一样,这让他有些羞涩感。偷眼瞧了一下顾予任,他正在系围巾,没注意到自己,赶紧将衣服扯好,套上袖子,拉开帐篷门出来,天空是乌蓝的,太阳还没出来,清晨的高原上空气冷冽清新,袁渊猛地深呼吸了几口,顿觉从里到外都新鲜了。 顾予任从后面钻出来:"师兄,没骗你吧,是不是个好地方?" 袁渊回头看他一眼,点头笑了。顾予任朝他摆摆手:"跟我来。" 袁渊说:"去哪儿,还没洗脸呢。" "晚点再洗。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顾予任大步往前走去,脚步踏过沾满露珠的青草,留下一行明显的踪迹,高原上的露水居然这么重,袁渊赶紧跟上去。 顾予任领着他爬上营地后面的山头,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拍拍自己身边,示意袁渊坐下来。袁渊挨着他坐下,一抬头,便看见天际亮起一片红光,这红光起初非常柔和,有些暗淡,慢慢地,仿佛在被加热一样,变得鲜亮起来,然后又变成了金红色,就在这时,金光四射,耀眼夺目,太阳从遥远的天际探出头来,太阳出来了。沉寂的飘着轻雾的高原在阳光的笼罩下,好像仙境一般漂渺,袁渊有一种感觉,自己已经成了方外之人。 顾予任的声音响起来:"这感觉怎么样?" 袁渊喃喃地说:"太美了。" 顾予任转过头,看着袁渊的脸,金光笼在他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佛光,圣洁得叫人不敢触摸。袁渊感受到他的目光,扭头看他,他英俊的脸庞在金光里如神祗一般摄人心魄,袁渊甚至都忘了呼吸。他们四目相对,眼中只剩下彼此,金光将他们笼罩起来,一层一层镀膜上去,仿佛变成了一尊雕像。 有人在山下大声喊:"开饭咯——" 袁渊猛地回过神来,红了脸,呐呐地说:"要吃饭了。" 顾予任慢悠悠收回眼:"嗯,走吧。" 有什么东西在彼此心里心照不宣着,袁渊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晃一晃地走着,顾予任跟在他后面,看着长长的衣摆扫过沾露的野草,也不提醒他,亦步亦趋地追上他的脚步。没有人说话,怕惊跑了彼此心中那份陶然沉醉的甜蜜。 袁渊就在剧组留了下来,他有时候去看顾予任拍戏,有时候就自己写点东西,忙到时间差不多,便去给顾予任做饭。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是顾予任的助理,后来才发现袁渊其实是这个电影的编剧,都觉得有些意外,怎么感觉更像是顾予任的助理,因为很多时候都是他帮顾予任在做饭洗衣。 顾予任不愿意袁渊帮他洗衣服,两人为这事差点还吵了一架。那天顾予任拍完了夜戏,洗完澡后去洗衣服,袁渊打着手电找过来了,一声不响在石板上蹲下来,卷着袖子拿过一件衣服开始搓洗。 顾予任直起腰:"师兄,你放下,不用你洗。" 袁渊低头给他搓衣服:"我帮你洗,快一点。你拍了一整天戏,衣服可以留着明天我帮你洗。" 顾予任从他手里抢过衣服:"你不用帮我洗衣服,赶紧回去,我自己能够自理。" "谁说你不能自理了?"袁渊觉得好笑。 顾予任将衣服扔在石板上:"你又不是我的助理,更不是我的佣人,干嘛要帮我洗衣服?" 袁渊听他的语气有些不好,抬眼看着他,这片儿没有灯,只有营地里的大灯照过来,有些儿光亮,顾予任正迎着光线,眼神严肃地盯着自己。袁渊心说自己没做错什么吧,他怎么这样:"我不是看你辛苦嘛。" 顾予任说:"你没来之前,衣服还不都是我自己洗。以后不用帮我洗,洗你自己的就够了。" 袁渊兴冲冲的,被泼了一头冷水,只觉得热脸贴了人冷屁股,自讨没趣,便洗了洗手:"行了,你自己洗吧,我走了。"袁渊没按照原路返回,他给顾予任煲了点粥做宵夜,准备拿回去给他,还没走到厨房门口,便听见有人在里边说:"你们嚼冷面饼干啥,这儿不是有热粥嘛,咱们分了喝了。" 有人说:"别介,这是编剧给顾老大做的,一会儿没了顾老大要发飙。" 一个声音说:"你说这个编剧也是够奇怪的啊,他怎么像个助理一样忙前忙后的伺候顾老大,又是做饭又是洗衣,还要做宵夜,该不会是抱顾老大的大腿上位的吧,巴结的味道也太浓了点。" 另一个声音说:"其实换个角度想,如果编剧是个女的,她这么干,你们会往哪方面想?" "哦!"一群人发出怪笑。 最开始那个声音说:"没准还要自荐枕席。" 有人说:"其实这也不奇怪,娱乐圈嘛,见惯不怪。" "嘿嘿!" 袁渊再也没有勇气进去,转身回自己的帐篷,一边走一边想这事,是不是顾予任也察觉到了别人的态度,所以才不让自己帮他洗衣服,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他确实有点忘形,忽略了周遭的耳目。袁渊想到这里,就有些迈不动腿,他在夜风中站了很久,直到顾予任来找他:"师兄,你干嘛呢?" 袁渊开口:"哦,没事,吹吹风。以后就吹不到了。" 顾予任愣住了:"师兄你要走了?" 袁渊说:"嗯,我在这边待了好多天了,打算去青海湖看看,不然天真的冷了,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你一个人去?"顾予任问。 袁渊笑了一下:"难道你还有空去?" 顾予任无话可说,只好说:"赶紧回去睡觉吧。" 第三十六章 买房 袁渊到了门源,发现自己感冒了,头痛流鼻涕,可能是昨天晚上吹冷风吹的,他没敢再往青海湖去,在县城买了感冒药就着矿泉水喝了,租了一辆车去西宁。到西宁后感冒加重了,他没敢逞强,直接去了医院。在高原上感冒可不是小事,果然,医生直接让他住院了。 袁渊躺在病c黄上打针,发烧咳嗽流鼻涕,幸亏已经到了西宁了,海拔只有两千多米,已经不在高原反应区了。生病的时候人是最脆弱的,闲极无聊,便忍不住胡思乱想,想顾予任的心思,想他们之间的可能性,排除最难的性别因素,他依旧觉得困难重重,顾予任的身份,他们之间的差距等等,想得越多,便越惆怅。 为了不让自己乱想,袁渊便拿出电脑来写剧本,这阵子他的心酸酸甜甜的,像极了暗恋的感觉,所以他打算写一个剧本,名字叫做《暗恋》,男主角自然以顾予任为原型,以女主角的视角来写,至于结局,他打算选择开放式的或者悲剧结局,大概他自己的暗恋就是这样的结局。 护士过来换药,看见袁渊的吊瓶水已经没了,针管都开始回血了,不由得埋怨了一声:"呀,都回血了,你怎么不叫人呢?" 袁渊从思索中抬起头来,看着护士小姐,歉意地笑一笑:"抱歉,写东西入神了,忘记了。" 护士小姐看他长得帅,态度好了点,放和缓了声音说:"你的家属呢?" 袁渊冲她笑一下:"我是来旅游的,一个人。" "那你自己注意点吧,别再回血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可以了,你注意下时间。"护士小姐换好药,转身走了。 袁渊赶紧说:"好的,谢谢!" 顾予任看到信息后,第一反应就是给袁渊打电话,袁渊当时正在医院打针,电话里袁渊的声音有些沙哑,顾予任一听就听出不对劲了:"师兄,你嗓子怎么了?" "没事。"袁渊清了下嗓子,结果喉咙里一痒,猛咳了几声,这下他掩饰不下去了。 顾予任的声音拔高了:"还说没事,都咳嗽了。你现在人在哪里,还在青海湖?" 袁渊只得老老实实说实话:"没有,我在西宁,已经在医院打针了。有点小感冒,问题不大。" 顾予任的声音冷静下来:"师兄,你是不是生我气了?"从昨晚上开始,他就觉得袁渊的态度有些不太对劲,洗衣服的时候,他说话的语气不太好,那是他发现别人轻视袁渊,说他是依靠自己上位的,这令他很愤怒,袁渊还需要抱大腿吗?但是他不能拉着人家去分辩,这样无济于事,所以他不能让他帮自己做那些不必他做的事。但是这个他没法跟袁渊解释,他也不能让他知道别人这么看他的。 "我生你的气干什么?没有的事。我本来是打算去青海湖的,路上感觉有点不舒服,就赶紧来西宁了。幸亏我走了,要是在剧组生病了,又要麻烦你们。放心吧,我没事,就是有点发烧咳嗽,正在医院打吊针,温度已经降下去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好一点,我就直接回北京了,不去青海湖了。下次等你有空了,我们再一起去,顺便去看一下月牙泉。"袁渊赶紧安慰顾予任,生怕他担心。 顾予任问:"你在西宁什么医院?" 袁渊心说,他不是要跑到西宁来吧,便说:"我也说不上来。你不用担心,我最会照顾自己了,绝对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你安心拍戏吧。我都买好票回北京了,你就放心吧。" 顾予任过了许久才悠悠说了一句:"师兄,我该拿你怎么办?" 袁渊心头猛一跳,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别担心,我好着呢,你也照顾好自己,那边晚上真挺冷的。我不跟你说了,护士来给我换药了,回头我打完针再告诉你。拜拜!"说完就匆匆把电话给挂了。 袁渊看着手机,感觉耳朵发热滚烫,仿佛被刚才那句话给灼伤了,他伸手摸了摸耳朵,顾予任三番两次地跟自己说这些莫名挑逗人情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袁渊有些恨自己的鸵鸟心态,为什么不鼓起勇气问下去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问了之后呢,自己又有勇气去承担那个后果吗? 袁渊打完这个电话,内心既是甜蜜又是酸楚,原本冷静下来的思绪又开始混乱了,再没了写剧本的心思,躺在c黄上盯着天花板发愣,直到隔壁病c黄的人提醒他:"小伙子,你的针管又回血了。"他才手忙脚乱地喊护士过来,少不得又要被护士埋怨一通。唉,如果护士知道这人正在恋爱中,肯定会理解的,毕竟这个时期的男女智商和魂儿经常是离家出走的状态。 袁渊平时很少感冒,这针一打,药效立竿见影,病倒是很快就好了。好了之后,他又有点舍不得走了,仿佛留在青海,就是陪在顾予任身边一样。他在西宁周边转了一圈,对去不去青海湖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不去了,没准还是有机会和顾予任一起去的。 回到北京,《双喜临门》剧组已经招惹上官司了,王瑞泽把他们告上了法庭,袁渊对这种贼喊抓贼的做法非常无语,他怎么好意思告人家。袁渊早就将剧本资料给了星美艺,所以他们也没有第一时间惊动袁渊,倒是梁硕实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给袁渊打了电话:"你那个喜剧最后到底还是拍了啊?" 袁渊应了一声:"嗯,我打算和王瑞泽好好算一下账。" 梁硕说:"早就该了。我就见不得他这么排挤你,好赖也是同学一场啊,他怎么能够这么无耻!你最近到处潇洒,回北京了没有?" "嗯,回来了。刚从西宁回来,明天去看你和嫂子。"袁渊说。 "行啊,现在你神龙见首不见尾,要见你一面也不容易,明天上我家来吧。"梁硕实满口答应。 袁渊对这个朋友一直心怀感激,如果不是他拉了自己去那次聚会,就碰不到顾予任,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第二天,他带着从西宁买回来的特产上了梁硕实家,梁硕实两口子见了袁渊很是热情。涂小茶将茶几上的东西收了一下,放在桌角:"袁渊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袁渊说:"白开水就行。" 梁硕实拿着袁渊带来的礼物看了看:"都是啥?" "我记得嫂子爱吃牛肉干,就带了些牦牛肉干回来,还有一点虫草。"袁渊说。 涂小茶惊喜地说:"牛肉干我最喜欢了,谢谢啊。虫草就不要了,你爸不是才最需要吗,拿回去给他老人家吃。" "都买了的,我没给你们带多少,能炖几次肉。"袁渊笑着说。 梁硕实招呼他坐下,取了他买的牦牛肉干出来,直接拿来招呼袁渊,涂小茶端了茶过来给袁渊,拿了一块牛肉干嚼起来:"对了袁渊,你打算什么时候买房?" 袁渊注意到放在桌角的那一叠纸是楼盘信息:"还没想好,你们要买房了吗?" 梁硕实递给袁渊一支烟,袁渊摆手:"不抽。"以前不抽烟是为了省钱,现在不抽烟是为了健康。梁硕实说:"我俩打算年底结婚,先把房子买了,最近正在看楼盘。" "说起来就气得要死,当时我说要先买房,老梁说先买车,这下好了,一年功夫,房价就涨了快一半,这下平白多花差不多一半钱,要还到哪年才能还清啊。"涂小茶一说起买房子就头大。 "这能怪我吗?当时你还打算出国来着,我想着你要出国,先得供你出去吧。"梁硕实绝对是最佳男友。 袁渊心里一动:"我是打算买房,但是还没看呢。主要还是钱不太够。" 梁硕实说:"你都卖出去好几个剧本了吧,应该攒了点钱吧?" 袁渊无奈笑一声:"也没几个,统共才两百来万。"他总共只卖了四个剧本,《潜龙》一百一十万,《双喜临门》一百万,《地狱之门》五十万,《传承》这个剧本他没要钱,以剧本参股了,所得总共才二百六十万,还要纳税,还要花费,至今还剩了两百万出头。 涂小茶说:"也不少了啊,先买个五六十平方的小户型,即便自己不住,也先投资着,总不会亏。" 袁渊点头:"说的也是。改天我去中介看看。" "明天我们去看房,要不一起去呗,兴许我们没看中你看中了呢。"涂小茶热情邀请。 袁渊想一想:"也行,先去看看吧。" 就这么定下来去看房了,袁渊想,如果自己买了房子,就搬出去吧,房子再小,也是自己的窝,就不用挤在顾予任家了。想到要搬走,袁渊心头又忍不住涌起一股惆怅。 第二天袁渊跟着梁硕实两口子去看房,他们挑的也是四五环的房子,再往里就买不起了。梁硕实是个纯话剧演员,没有出演过影视剧,年收入撑死了也就相当于个高级白领,女友涂小茶是学艺术理论的,研究生毕业之后留校工作,收入也不高,两人买房子还得父母接济一点,付个首富,剩下的慢慢还贷,所幸都有住房公积金,压力才不显得那么大。 袁渊发现,跟着他们去看房子并不合适,他们是买房子结婚用的,至少也要七八十平方,再小以后孩子就没地儿住了,而他的财力,买不起那么大的,交房贷也不合算,没有公积金,每月还贷虽然能够分担付款压力,但是平白也要给银行交利息,所以他打算全款买房,买自己买得起的。 顾予任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袁渊正在陪梁硕实两口子看房子,中间正口若悬河地介绍房子。袁渊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顾予任问他:"师兄你在忙什么呢?" 袁渊看一眼梁硕实夫妇:"我陪梁师兄在看房子。" 顾予任旋即明白过来:"你想买房子?" 袁渊犹豫了一下,没有否认:"是啊,有合适的我也打算买一套。人民币每天都在贬值,放银行都在缩水,买房子才是最保值的。" 顾予任停顿了片刻:"说得也有道理,你打算买多大的?" 袁渊说:"买个小户型,以后有钱了再换大的。" "何不直接买大的,钱不够我借你。"顾予任说。 袁渊不想跟顾予任借钱,便打着哈哈说:"你的钱不都拿去投资电影了,哪里有钱借给我?" 顾予任说:"总不能一分钱都没有了,几百万还是拿得出来的。" 袁渊无声地笑了一下,几百万就好像几百块一样,说得真够轻松的:"算了,我还是量力而行吧。" 顾予任说:"师兄啊,房子你先看,不买,等我回来再确定行不,我帮你参考一下。" 买房子不是买衣服,试着合适就买了,考虑的因素非常多,一时半会儿也决定不了,袁渊答应下来:"好,反正我现在肯定也确定不了。你这两天拍戏还顺利吧?" 顾予任支吾了一下:"还行吧。"其实不怎么好,自从袁渊走了之后,他的状态就不大好,这两天拍戏总是ng,今天还被导演说了,这在顾予任还是头一回,他当然不好意思和袁渊说他的窘迫。 袁渊说:"那你专心拍戏吧,早点回来帮我看房子。" "好。"顾予任得知袁渊要买房子了,赶紧打起精神来拍戏,再拖下去,说不定人自己就搬走了。 《传承》完成了初步剪辑,送审并不顺利,涉及到五六十年代工艺品换外汇、□□打砸烧的历史事件,有着明显的批判意识,题材比较敏感。片方只能将那些敏感的东西都剪掉,重新送审,剪掉的片子几乎就是被阉割掉了,到最后都不完整了。 袁渊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从商业意义来说,这样的戏确实不值得拍,但是对于电影人来说,有些东西却是宁愿赔钱也要做的。 顾予任得知这个消息,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事,拍出来了,咱们的心愿也就算了了。将完整版拿去参加电影节,要是能拿个什么奖,咱们也就算功德圆满了。"这是很多文艺片的另一条出路,赚不了票房,就寄希望于拿奖上,东隅桑榆总要收一,这样才不算全亏。 袁渊跟着工作室的人看到剪辑后的《传承》,感到非常地失望,这电影整个就是虎头蛇尾,这样的电影,拿去公映简直就是糊弄观众,能有票房就怪了。就在这时,周丰明给他打了个电话:"袁渊,你们是不是拍了个敏感题材的电影,送审情况怎么样?" 袁渊苦笑:"能怎么样?被阉割掉了呗。" 周丰明说:"你让我哥给我爸打个电话,没准能帮你们搞定这事。" 袁渊继续苦笑:"你怎么不自己打电话给他?" 周丰明说:"我跟他说这事,他八成不会答应,你去说最好,这是你们的电影,他肯定会让步的。这是一个让他和我爸缓和关系的契机,所以这忙必须你来帮。" 袁渊无奈地笑了:"你这不是让我去为难顾予任吗?算了吧。"他实在不想参与到顾予任父子之间去,尤其是勉强顾予任去做他不愿意的事。 "他既然要做电影,肯定就想做到最好,让他和我爸和好,他一点亏都不吃,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你好好考虑下吧。"周丰明说。 袁渊拿着被挂断的电话,怔了半晌。 第三十七章 转机 周丰明把这个诱饵抛给了袁渊,袁渊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陷入了左右两难之中。从电影的角度考虑,如果能够完美公映,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对创作者、对观众来说,都是负责任的表现,但代价却是让顾予任去求他爸,袁渊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的。袁渊焦躁得整夜都闭不上眼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周丰明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由于是第二次送审,《传承》的审核结果久久没有出来,整个工作室都在等结果,必须要等公映许可证发下来后,才能进行后期的宣发工作。袁渊心里很矛盾,既盼着审核通过,又盼着结果迟点出来,这样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天袁渊去了顾予任的工作室,他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过去走走,看能不能找知情的宁秀吴聊一聊,他快要将自己憋坏了。 宁秀吴正在工作室和乐然谈一个电视剧本的事,乐然参加了今年的《灵魂之音》选秀节目,入了16强,也算是在公众面前混了个脸熟,工作室开始为她接工作,先去演一些电视剧。电视剧对演技要求比较低,如果人外形条件不错,角色讨喜,是很容易被观众接受并熟知的。宁秀吴在娱乐圈打拼很多年,人脉非常足,接的戏都不是口水的肥皂剧,这次给乐然接的就是古装历史剧的女配角,这是部男人戏,女角色非常少,如果演得好,是很容易出彩的。 乐然听着宁秀吴跟她分析利弊,连连点头,末了非常恭敬地朝宁秀吴鞠了一躬:"谢谢宁姐!我回去好好揣摩角色,一定把这个角色演好。" 宁秀吴点一下头:"知道就好。" 乐然朝袁渊笑着点了一下头,然后出去了。宁秀吴看着袁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袁渊无奈地笑了笑:"宁姐,最近忙吗?" 宁秀吴摊了一下手:"我倒是想忙来着,但没事给我做啊,只能小打小闹着。" 袁渊知道她指的是审核那事,他在宁秀吴对面坐了下来:"宁姐,你说《传承》的公映证能够批下来吗?" 宁秀吴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看上头老爷们的意思吧。不过被剪成了太监,别指望能有多少人买账,电影亏本是肯定的了。"当初拍这个电影的时候,她就不太赞同,明显就是个赚不了钱的电影,主角还不是顾予任,完全是倒贴钱白忙活。不过顾予任这人一根筋,说了要干什么,那就一定要干的,他自己都说了不为赚钱,就是为了拍出这个戏,老板都发话了,她这个打工仔该说什么呢?说起来她也很怨念,以前顾予任再调皮淘气,还是她安排他的生活,如今他做了老板,就不听她的了,宁秀吴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感觉。 袁渊犹豫了一下,说:"如果能找人帮忙,你说有没有可能让这个电影保留完整版?" 宁秀吴看着袁渊:"你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删减版的都未必能通过审核,完整版的更甭想了。" 袁渊说:"去年不是有个法国导演拍了一部文|革时期的电影,里面说到的东西比咱们这个敏感多了,不还是都公映了?" 宁秀吴笑着说:"你也知道人家是法国人啊,人家那是特许的。" 袁渊舔了一下唇:"我知道,也就是说,这种题材不是不能放,只是看上头肯不肯放。宁姐,如果有人能够让我们的电影顺利过审,还是完整版的,你说可不可以一试?" 宁秀吴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袁渊觉得口干舌燥,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他从茶壶里倒了一杯水喝了,这才鼓起勇气说:"周丰明跟我说,让我去劝说顾师弟给他爸打电话,说他爸能帮忙解决这个事。" 宁秀吴睁大了眼睛:"你答应了?" 袁渊摇头:"没有。总觉得这样对不起顾师弟,为了我自己的电影,勉强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这样太自私了。" "但是你又经不起诱惑对不对?"宁秀吴低着头,从下往上看袁渊。 袁渊赧颜,此刻他觉得自己特别无耻,顾予任帮了他那么多,他怎么能够如此自私呢:"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吧,这事儿我想想就觉得难以启齿。" 宁秀吴说:"废话,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这不光是你的电影,也是顾予任的电影,更是我们工作室的电影,说得更大一些,这是人民大众的电影啊。委屈他一个,造福千万家,难道不应该?" 袁渊瞬间觉得特别窘迫,没想到宁秀吴会这样说,不过宁秀吴话头一转:"等等,这事儿我们先筹划一下,我觉得先不用惊动小予,我出面去跟钱一君谈,没准不用小予打电话,钱一君就能够帮我们办下来。" 袁渊吃惊地看着宁秀吴:"真的行吗?" "你想想啊,钱一君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缓和父子关系嘛。他要挟小予求他帮忙,小予能领这个情么?如果他悄悄地帮我们把这事办下来了,事后我们以某种巧妙的方式让小予知道,这事儿是钱一君帮忙搞定的,你说小予是不是更感激他爸一些?你要是钱一君,你选择哪种方式?" 袁渊松了一口气:"这事真能行吗?" "行不行试了再说。现在最重要是的钱一君能够帮上这个忙。小袁,你给周丰明打电话,让他安排我和他爸见个面。"宁秀吴迅速收拾桌上的东西,干劲十足,"小袁,你遇到贵人了啊,周丰明居然还会主动找你。" 袁渊笑着说:"我的贵人不是顾师弟吗?" 宁秀吴笑:"说的也是。赶紧给周丰明打电话,越快越好。" 袁渊点头:"好。"说完拿着手机给周丰明拨电话,话还没说完,就被宁秀吴抢过电话,叽叽呱呱说了一大通,然后挂断电话,一脸得意:"搞定!小样儿,跟姐姐我耍心眼,你还嫩着呢。等他给你打电话通知时间,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 袁渊吃了一惊:"啊!我也要去?" 宁秀吴说:"你当然要去,这电影可是你的电影啊,你是代表小予出征的。"她这会儿又把电影推给袁渊了,不提人民大众了,令袁渊哭笑不得,只好答应下来。 当天中午,周丰明就打电话过来了,说是明天上午去方周集团总部见钱一君。宁秀吴得到消息,感慨了一句:"这老头子半点人情都不近,活该小予对他成见这么深。"袁渊想不明白宁秀吴这话的意思,后来琢磨了半天,大概是指钱一君在办公室里接待他们,当成办公一样,完全是谈判的态度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袁渊在柜子前挑选衣服,考虑该穿什么衣服去见钱一君,至少要留个好印象吧,太正式的不合适,显得太拘谨,太休闲的又显得太随便。想了老半天,最后还是从有限的衣服里挑了套休闲西装,里面穿一件白衬衫,最中规中矩的打扮,就算不加分,至少也不会减分。袁渊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该添一些衣服了。这个念头一闪,袁渊忍不住啐了自己一口,这都什么跟什么,钱一君不过是顾予任的老子而已,干嘛要跟见老丈人的心态一样。 宁秀吴开车过来接上袁渊,直奔方周大厦。在寸土寸金的北京,钱一君弄了一幢楼做办公室,足见其财力之雄厚。袁渊以前偶尔坐车打方周大厦经过,从来没有机会进去过,这次总算不路过了,直接进去。前台给他们指引:"请坐最左边的电梯直上三十六楼。" 这栋楼最高的楼层就是三十六楼,钱一君的总裁办公室就在三十六楼,一个人占了一楼。袁渊跟着宁秀吴上电梯,电梯直达顶层,一出去,就是个宽敞的大厅,摆放着几套真皮沙发和不少叶子宽大的室内盆栽,估计是待客区。他们到得不算早,钱一君已经在见客了,秘书领着他们在沙发上坐下来等候。 袁渊有些紧张:"宁姐,一会儿我要说什么?" 宁秀吴喝了一口茶:"问到你了就答话,没问就不说。" "哦,好。"袁渊松了口气,不用他说就好。 宁秀吴看他一眼:"小袁你至于这么紧张吗,不就是一个老板嘛。" 袁渊心说,要只是老板他还真不怕了,他又不是没见过,关键这老板是顾予任他爸。 过了大约一刻钟,秘书过来说:"钱董请你们去办公室。" 袁渊起身,伸手理了一下西装,深吸了口气,这才跟上宁秀吴的脚步。他不是第一次见钱一君,除了新闻媒体上见过之外,上次在顾母的葬礼上也近距离见到过,不过对钱一君来说,应该是头一次见他,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钱一君是个身材很高大的中年男人,年近六十,却丝毫不显老态,脸上带着长期作为上位者的自信与从容,隐隐散发出一股尊贵之气,他的确是这个商业帝国的帝王。钱一君身材保持得不错,年轻时应该是那个年代的标准帅哥,长相与顾予任只有眉毛和鼻梁是相似的,难怪一般人也联想不到他们是一对父子,他算得上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宁秀吴出社会打拼多年,见过的名人不计其数,所以见面落落大方地打招呼,转身给钱一君介绍袁渊:"这是袁渊,他是小予的师兄兼好友,也是这部电影的编剧与投资人之一。" 袁渊扯出一张不大自然的笑脸,伸出手:"钱总您好!请多关照。" 钱一君听说袁渊是顾予任的好朋友,这才多留意打量了一眼:"你好,请坐!" 袁渊刚一坐下,就听见钱一君说:"小予最近在忙什么?好像不在北京。" 宁秀吴说:"他还在青海拍戏,过几天就回北京了。" 钱一君看着袁渊:"你跟小予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袁渊点头:"对,我们都是戏剧学院毕业的,但是专业不同,他表演,我编剧。" "那么你们很早就开始合作了?"钱一君看着袁渊。 袁渊只好硬着头皮说:"对,我们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开始合作了。顾师弟是个表演天才,和他合作非常轻松。"严格说起来,也的确是没毕业就开始合作了。 钱一君继续看着袁渊:"那他除了拍戏,平时都做些什么?" 袁渊说:"他是公众人物,平时很少出门,除了见见朋友,多数时间都是在家里健身看剧本,偶尔出去旅游。" 钱一君不高兴地说:"好好的人当什么演员,这日子过得跟苦行僧一样,半点乐趣也没有。" 袁渊只得说:"顾师弟喜欢演戏,而且他这人比较恋家,喜欢待在家里。" 钱一君愣了片刻,接着又说:"一个人住的房子算什么家,既然那么喜欢待在家里,为什么不回家来。" 袁渊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好朝宁秀吴瞥了一眼,宁秀吴结果话题,对钱一君说:"钱总既然想小予回家,那就应该早点将父子关系缓和下来。" 钱一君听见宁秀吴这么说,眉间不由得有些愠怒:"你以为我不想?你们这些外人怎么会懂!" 宁秀吴不慌不忙地说:"说起对小予的了解,钱总您恐怕不如我们这些外人多。小予还没毕业我就开始带他了,他把我当家人一样看待,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渴望什么,都会跟我诉说,这些您恐怕都不知道。" 钱一君听到这里,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意思?来这里指责我这个爹还不如你这个外人合格?" 宁秀吴摆了一下手,笑着说:"钱总,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能理解您的心情,您是非常渴望与小予和好的,但是我认为您的方式可能不太对,需要调整一下。" 钱一君"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宁秀吴抓紧机会说:"小予其实是属贝壳的,外面看起来非常坚硬,其实内心非常柔软,他是个很懂得感恩的孩子,别人对他一分好,他就记得人家的三分好。只要您的方式对了,他接受您只是时间问题。就比如这一次,您有能力帮他把电影过审的事办好,但何必非要用那么强硬的方式,让他求您才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呢?这样只会加深他对您的成见,让他觉得您在强迫他,而不是真的关心他,我觉得会适得其反。" 钱一君说:"你的意思是,让我直接帮他办好了,再告诉他?" 宁秀吴笑了起来:"钱总不愧是做大事的人,不用咱们说就知道怎么办。电影过审的事您帮小予办好,我们负责将您帮忙的事传达给小予,这样的效果最好。" 钱一君略一沉吟:"等电影过审之后,让他请我吃个饭。" "可以。"宁秀吴满口答应下来。 接下来他们开始商量送审的细节问题,这就不关袁渊的事了。他坐在一旁不做声,心里十分酸楚,不是因为他们这么算计顾予任,而是宁秀吴说的那句"别人对他一分好,他就记得人家的三分好"。 这事办得非常顺利,宁秀吴出来之后还一个劲夸袁渊会说话,把话题引向了他们有利的一方,袁渊笑笑没做声,他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几天后,顾予任从青海外景地回来了,剩下的室内戏主要都是在河北保定的影视城里拍摄,还要搭建地下宫殿的部分模型,宫殿其余的部分则由特效团队去完成。 去保定之前,顾予任回了一趟北京,先去工作室问了电影送审的事,宁秀吴就告诉他二审还在审查之中,没有批下来。顾予任皱着眉头:"二审还这么严,这剪完了电影还能看吗?" 宁秀吴摊手:"不能看也没办法,都是你非要拍的,明知道审查这么严格。" 顾予任没有做声,转身回了家,袁渊知道他要回来,也没出去,给他做了顿好吃的。顾予任一进家门,便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饭菜香味,袁渊系着围裙正将汤端出来:"回来啦,赶紧来洗手吃饭。" 顾予任心里暖暖的,他所渴求的,其实也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回家的时候有人笑脸相迎,做好了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他。以前这个时候,他非要开袁渊几句玩笑不可,调侃他的贤惠,如今却一句玩笑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放下行李,去洗了手,坐在桌边拿着筷子开始吃菜。 袁渊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回到家后一句话也没有,有些忐忑地想,难道是他知道他爸插手电影的事了,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师弟,你心情不好?" 顾予任吸了一下鼻子:"没有,师兄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太久没吃到了,所以先吃够再说。" 袁渊听他说话的语气没什么不对劲,便松了口气:"饿了就多吃点。" 顾予任先扒了一碗饭,喝了一碗汤,这才放慢了速度:"师兄,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第三十八章 爆发 袁渊对顾予任心怀愧疚,心情轻松不起来,自然也放不开,顾予任不知怎么的,也不像以前那样放得开,两人都有点小心翼翼的,彼此之间变得拘谨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顾予任打破尴尬:"师兄你最近写了什么剧本?" 袁渊随口答:"写了——哦,没写。"《暗恋》这个剧本是他真实感情的写照,因此潜意识里他不想给顾予任知道了,他打算悄悄儿拿去卖了。 顾予任笑了:"到底写没写?" 袁渊摇头:"没有。" "师兄你今年偷懒了啊,只写了一个剧本,还是改编的。"顾予任调侃他。 袁渊有些脸红,但嘴里还是说:"写剧本这东西,是要靠灵感,没有启发写不出来啊。" "你需要什么灵感,要不要我帮你启发一下?写个爱情剧吧,还没见你写过这类的呢。"顾予任的嘴角带上了戏谑的笑容。 袁渊含糊地"唔"了一声,顾予任的意思是要帮自己启发爱情灵感呢,还是随口提到爱情剧的?"这个更需要灵感了。" 顾予任嘻嘻笑:"那赶紧谈恋爱吧。" 袁渊说:"不要开玩笑,总不能为了写剧本而去谈恋爱吧,太功利了。" 顾予任挑眉:"那你就谈一场恋爱,顺便写一个剧本。" 袁渊摆手:"别闹,我暂时没那个心思。" 顾予任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似乎不像刚才那么明亮了,他"哦"了一声:"那就算了。"说完蔫蔫的躺在了沙发里。 当两个人各怀心事彼此不能坦诚的时候,就会觉得对方离自己很远,袁渊和顾予任都有这种感觉,袁渊是不知道怎么和顾予任坦诚,顾予任则是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对袁渊的态度,也需要时间去确认袁渊的态度,所以这种隔阂直到顾予任离开家去剧组都没有消融。临走的时候,顾予任看着袁渊欲言又止:"师兄,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袁渊顿时觉得有些狼狈,他心里非常不好受,欺骗顾予任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但是他却做了,不管怎样,他自己得去承担这个后果,他硬着头皮说:"没有。" 顾予任深深看他一眼:"没有就好。" 袁渊被这一眼看得背心有点发热。顾予任心说,自己这么深情的一眼,师兄为什么像起了鸡皮疙瘩似的,难道是眼神表达有误?两人各怀心事,就这样分别了。 袁渊的剧本《暗恋》已经写完了,他没敢给顾予任看,便拿了去给宁秀吴看,拜托她帮忙介绍制片人或者导演。虽然他现在已经算是入行了,目前上映的也只有《潜龙》这一部电影,在业内只能算是初出茅庐,除了熟悉的导演,还没什么人会买他的账,而宁秀吴在业内吃得开,介绍的人都是比较靠谱的,起码不用担心别人昧他的剧本。 宁秀吴看完剧本,说:"这个剧本还挺纯情的,拍出来应该好看,给小予看了没有?" 袁渊摇头:"没有,他不知道。宁姐可不可以帮我卖了?" 宁秀吴看着他:"怎么,你不打算给我们工作室拍了?" 袁渊说:"你们拍也可以,但是我想用个笔名,能别让顾予任知道剧本是我的吗?" 宁秀吴有些不解,笑起来:"为啥?" 袁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为什么。前阵子他跟我说让我写个爱情剧本,我说我写不出来,他还嘲笑我来着。结果现在我又写了,而且还是这么少女风的剧本,肯定要被他笑话死去。" 宁秀吴哈哈笑起来:"是挺纯情的,不过你这是男主视角的故事,也不算少女风吧。你要换个笔名也成,我帮你保密。" 袁渊赶紧站起来鞠躬:"谢谢宁姐!" 宁秀吴摆手:"别那么见外。主角让小予来演怎么样?" 袁渊点头:"可以。" 宁秀吴忍不住又哈哈笑:"这角色都得他来演,你居然还不肯告诉他是你写的。" 袁渊笑笑,他这点暗恋的小心思怎么能够让顾予任知道呢。 《双喜临门》上映之前,顾予任说话算话,还真帮忙转发了微博,附言"祝师兄的喜剧电影大卖",并且艾特了袁渊,袁渊的微博开通了很久,只有几百粉丝,被顾予任艾特之后,粉丝量暴涨,一天之内就涨了几万粉。 顾予任发微信给他:"师兄,你的微博赶紧去认证一下吧,以后好自己做宣传,有人想找你买剧本,还可以通过私信直接找你。" 袁渊一想觉得也对,这也算是个联系方式,不用非得局限在工作室里:"好,我回头去弄个。" 《双喜临门》于光棍节后一天上映,避开了双十一网购日,上映那天正好是周六,光棍节虽然是光棍的节日,但更多的人都选择了这一天表白脱光,新出炉的小情侣去看电影,自然要看爱情片。所以《双喜临门》首映这天,虽然只有5%的排片率,但是票房却非常不错,取得了九百多万的票房,上座率居所有电影之首。 袁渊也第一时间去了电影院看电影,发现电影拍出的效果非常不错,演员表现得搞笑而不浮夸,笑料非常多,整个观影过程爆笑频频,大家都看得非常开心。 回来上网刷影评,发现豆瓣得分只有4.6分,一星评为主打,全都批判这部电影的梗老、抄袭、不搞笑,尤其是骂抄袭的骂得非常厉害,还有一条影评点名批评编剧袁渊,说他一部电影就江郎才尽,开始走上抄袭的不归路,彻彻底底一个电影界的败类,影评者对袁渊恨得咬牙切齿,都恨不能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嚼他的骨头! 袁渊一看这评论,就知道是王瑞泽一手策划的,抄袭案还没有开庭,他们正在利用舆论造势,先将脏水泼完再说,吓跑一批观众是一批。 "《双喜临门》抄袭"这个话题很快上了微博热搜榜,连带的,袁渊的微博下面的评论也炸开了锅,这一天收到的私信不计其数,被问候祖宗十八代的都有不少。袁渊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私信,心想自己这里都闹成这样了,顾予任那儿必定也闹翻了天。跑过去一看,下头果然全都是在询问顾予任知不知道抄袭这件事的,还有粉丝表示对顾予任异常失望的。 顾予任直到晚上才给袁渊来信息:"师兄,今天是不是被人骂死了?" 袁渊苦笑:"我已经关了私信了。" "嗯,关了就好。不用理会这些被人当枪使的网民,他们的无礼源于他们的无知。以前我妈告诉我,经得起多大的诋毁就受得起多大的赞美,我今天把这句话转赠给你,不要受流言蜚语的影响,加油!"顾予任这信息不是语音,是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他一直都不喜欢打字,嫌打字太慢了,袁渊看着这么长的一句话,感动得一塌糊涂。 没多久,他发现顾予任上了微博热搜,点进去一看,原来顾予任发了一条微博:"《双喜临门》是否抄袭还有待论证,大家不要被人当枪使,以我的名誉担保,我师兄的《双喜临门》绝对没有抄袭。" 这条微博一发,评论全都炸开了锅,作为公众人物,谁会以自己的名誉为别人担保啊,这未免太幼稚了些,更何况是抄袭这样的敏感事件。下面的评论已经转了风向:"嗷嗷,这太有爱了,师兄到底是谁,简直太幸运了!""那个湿胸,你不出来回应一下湿地的表白吗?""予帝和那个叫袁渊的编剧到底什么关系,怎么看着这么暧昧nia!""我嗅到了jq的味道……" 袁渊觉得很无语,最后怎么变成了这样? 当晚,《双喜临门》官方微博发了一条微博,说明他们拿到的剧本是在201x年就已经进行了版权登记,而所提到的被抄袭者《皆大欢喜》拍摄上映的时间都要晚于这个时间,并且晒出了版权登记的证明。谁是真正的抄袭者,法庭上见分晓。 又有人将几条非常老的微博翻了出来,正是早几年《双喜临门》与《皆大欢喜》的抄袭对照表。这条微博一翻出来,风向立即就转了,大家都纷纷都惊叹"贼喊抓贼""人至贱则无敌",将《皆大欢喜》骂了个狗血临头。还有观众将这两个电影内容进行了比较,孰胜孰负立见分晓。 《双喜临门》受成本影响,后期宣传做得很不够,想着只要能赚钱就算了,没想到因为抄袭事件做了次大宣传,第二天排片率为6%,票房成绩却达到了一千五百多万,许多观众表示一票难求,各大影院都抓紧时间增加排片。 袁渊注意到接下来几天,《双喜临门》的票房占比逐渐在增大,第三天开始就已经到10%了。看到这情况他也是挺高兴的,虽然票房再多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但毕竟是自己的电影嘛,总是期望它赚得越多越好。 《双喜临门》公映不久,是抄袭案开庭的日子,结果对方根本没等到开庭,就主动撤诉了,这简直就是一出闹剧。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打官司,而是在抹黑《双喜临门》和袁渊,总会有一些不明原因者以为抄袭者仍然是《双喜临门》和袁渊。虽然网上的风向标早就转了,《皆大欢喜》和王瑞泽工作室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就连豆瓣影评的分数也在上涨,最后超过了6分。 顾予任跟袁渊说:"师兄,你应该再去告王瑞泽抄袭你。" 袁渊说:"算了,我懒得再费那个事了,大家不都已经知道结果了嘛。" "让他给你赔钱啊。"顾予任说。 袁渊说:"不想费那个精力了。"说实话,提起王瑞泽他都觉得恶心,更别说看见他。 《双喜临门》的票房没有大爆,只是小爆了一下,最后卖了两亿多,这之后不久就是贺岁档,大片云集,大家都一窝蜂去看新片了。对星美艺来说,已经是盆满钵满,一千多万的成本赚了两个多亿的票房,把他们老板喜得睁不开眼了。 星美艺的老板当即就决定要再跟袁渊买剧本,袁渊新写的剧本只有《暗恋》,而且宁秀吴已经定了下来,不可能卖给他们。袁渊就将他以前写的那些剧本全都搬出来给刘制片看,看得有满意的,就拿去拍,不满意,想要什么样的剧本,他可以重新写。刘制片捧了一叠剧本回去,看了三天,最后挑了两个,说要再找人改编一下就可以了。 这一次还是宁秀吴帮袁渊侃的价,两个剧本三百万,刘制片还不大乐意,宁秀吴就说:"《双喜临门》这个电影给你们赚了至少一个亿吧,我们没提出分红,已经亏大了,现在两个剧本才三百万,也没要求分红,你还嫌贵?这是袁老师之前完成的剧本,要是你要求现在创作,没有五百万他是不会写的,而且还要分红!" 宁秀吴说得倒是实话,如果袁渊要求《双喜临门》的分红,那至少能够再分得五百万。也是因为《双喜临门》这个剧本,他的身价又增加了,他的电影只公映了两部,结果两部都大赚,这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商业价值了。就这样,袁渊又赚了三百万的稿酬。 顾予任结束《地狱之门》的拍摄回到北京时,《传承》正式通过了审查,而且是第一次送审的版本,基本上没有删减,保证了故事的完整性。袁渊很高兴,也感到非常忐忑,不知道顾予任知道这件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顾予任一到北京,还没回家,就被宁秀吴直接拉到了工作室。袁渊一直等到深夜,给顾予任做的满桌子菜都凉透了,人都没有回来。到了十一点半,门铃才响起来,袁渊开了门,看见刘一杰架着醉醺醺的顾予任站在门口,他赶紧帮忙搀着顾予任:"怎么喝成这样?" 刘一杰将顾予任放到沙发上,这才压低了声音说:"予哥今晚上陪钱总吃饭了,心情不太好,喝了不少酒。" 袁渊说:"我知道了,一杰你先回去吧,我来照顾他。" 刘一杰点头,走了。袁渊搓了热毛巾过来,给顾予任擦脸:"师弟,你要不要洗个澡再睡?" 顾予任挡开他的手,没有做声,转过身背朝袁渊,从进屋到现在,顾予任都没有睁眼瞧过袁渊一眼。袁渊以为他喝醉了,现在看来,并没有醉,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顾予任既然去见过钱一君了,肯定就已经知道审查的事了,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师弟,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顾予任冷笑了一声:"我怎么敢生你的气!我这里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你去钱家的大庙吧,钱一君看得起你,周丰明不是跟你关系也好得很?" 袁渊耳朵里"嗡"一声,眼前一片发黑,他只意识到一件事:顾予任生气了。 "对不起,师弟,我……" 第三十九章 寒冬 袁渊刚关上门,便听见屋内传出惊心动魄的响声,如惊雷一样在他头上炸开,劈得他几乎站不住脚。他回头看着那堵暗红色的门,想到自己竟然遭他如此厌恶,某种液体不受控制地朝眼泪鼻腔奔涌而来,他努力仰起头,将它逼回去。他不能这么懦弱,这是他自己酿的□□,哪怕是死,也要和着血吞下去,而不是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这会让他更瞧不起自己,哪怕他已经看不到。 袁渊低着头,拖着两个箱子艰难地走到电梯口,他从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离开。没想过吗?其实从方周集团回来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方式,心里一直都在害怕这一刻的到来,结果它真的变成了现实。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自找苦吃,谁也怪罪不了。 等电梯的当儿,他突然蹲在了地上,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他从没像此刻这么后悔过,当时就应该让那些话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告诉,就不会有现在这个恶果,他还能和顾予任开开心心在家吃饭,然后脚对脚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讨厌自己,顾予任无条件地对他好,他就把自己当盘菜了,得意忘形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种事别说是顾予任,换谁能高兴?顾予任大概会觉得自己养了条白眼狼吧,袁渊第一次发现忘恩负义这个词和自己扯上了关系,他恨恨地用头撞了两下墙壁。 电梯"叮"一声到了,袁渊艰难地起身,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进去。光洁的不锈钢墙面还是他第一次来时的样子,里面清晰地映出他的脸,他看着自己,心想,电梯的缆绳最好就在这一刻断了吧,自己死了,顾予任可能就会原谅他的愚蠢了,人们总不会和一个死人计较的。 然而电梯没有任何事故,顺利地直下到底,中途连个搭电梯的都没有。出了公寓楼,袁渊回头看了一眼,以后这里他再也不会来了,从此以后,他就和顾予任成了毫不相干的陌路人。顾予任也再不会对他各种逗比搞怪了,他不再是他的师弟,自己也不再是他嘴里亲切的师兄。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口鼻,竭力控制住自己再次崩溃的情绪。 到了户外,袁渊的身体也紧随着他的心掉入了冰窟里,他出门的时候忘记拿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衬衫和母亲手织的毛衣,在零下十几度的低温里,他麻木得浑然不觉得冷。拖着两个箱子出了小区,在门口站了半晌,两个大喷嚏使他终于清醒过来,去哪儿呢?还有哪里可以去?袁渊抬头看着这个寻梦的城市,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全被自己搞砸了,此刻他心灰意冷,再没有颜面待下去了,他做了个决定:回家去!那算是最后一处让他感觉生有所恋的地方。 袁渊拦了一辆的士。司机问他:"大哥去哪儿?" 袁渊的思绪被这句话惊醒过来:"火车站。" "哪个站?北京站、南站、西站还是北站?"司机一如既往地油嘴滑舌。 袁渊随口说:"南站。" 司机说:"大哥,南站现在都没车了,你确定要去?" 袁渊愣了一下,才想起高铁这个时间已经不运营了,他说:"那随便吧。" 司机笑起来:"那我可不敢开,你这连目的地都没有啊。" 袁渊说:"南站。"他也懒得去查询哪个站有车了,南站的高铁是最快的回家路。 司机笑:"那行吧,你愿意去南站就南站。我只负责拉到。" 袁渊没心思和他贫,司机将他拉到南站,然而很悲惨地发现,车站已经关门了,司机见他穿得少:"我说兄弟,车站都关门了,这天儿,你总不能在外面站一宿吧,我拉你到附近的酒店?" 袁渊点头:"好,谢谢。" 然而这个点的酒店也没有空房了,袁渊最后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不关门的麦当劳,进去买了份套餐,找了个位子坐下来。他此刻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然而脑子还是木木的,点单的时候给了钱转身就走,连套餐和找零都没拿,还是被服务员叫回去的。 窗外一片寂寥,连路灯都阑珊起来。晚饭没有吃,套餐摆在面前,没有任何胃口,他一口也没尝,任由它慢慢地变凉,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小声地惊呼起来:"下雪了!" 袁渊机械地扭头去看窗外,白色细小的雪花在风中飞旋着,有些被吹到了窗玻璃上,很快又被弹了开去,了无痕迹。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袁渊盼了很久,然而却在他离开的时候才到,注定没有缘分。 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宁秀吴打过来的,就在袁渊犹豫着接不接的时候,屏幕黑了,它没电自动关机了。电源线不知道塞在哪里了,他也懒得去找,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要离开北京了。 宁秀吴简直要抓狂了,顾予任的电话没人接,袁渊的电话已关机,两个人都联系不上,这两人到底怎么了,真叫人担心。她犹豫了许久,决定还是去顾予任家看一看。 今天顾予任知道电影审查跟钱一君有关之后就很不高兴,他当即就要求晚上请钱一君吃饭,公事公办,吃完互不相欠。结果吃饭的时候,钱一君和周丰明都提起了袁渊,顾予任的脸瞬间就变得异常难看,喝了很多酒。宁秀吴见他这样子,便让刘一杰送他回去。这之后就联系不上人了,连袁渊都联系不上了。 宁秀吴到顾予任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她敲了门,没有人来开门,便用备用钥匙开了门,客厅的灯还亮着,顾予任躺在沙发上,屋子里一片狼藉,茶几四角朝天躺在地上,地板上吐得一塌糊涂。宁秀吴皱起眉头:"小予,你怎么睡这儿?小袁!小袁呢?" 没有人搭理她,她赶紧上各屋看了一下,袁渊已经不在了,只有顾予任在沙发上睡得呼呼的。她推醒他:"小予,你醒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渊呢?" 顾予任不耐烦地睁开眼,听见袁渊的名字,皱眉:"鬼知道,滚蛋了!" 宁秀吴心里一惊,已经证实了她的想法,他们两个肯定吵架了,说不定还打架了。她检查了一遍屋里,还好,除了客厅,别的地方都还算正常,也没有血迹,至少还没有打到头破血流。"你跟他吵架了?他人去哪里了你不知道?" 顾予任板着脸不做声,宁秀吴看了一下门口的衣架和鞋子:"他是不是没走远?大衣都没穿走。" 顾予任扭头看了一眼门口的大衣架,上头挂着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确实是袁渊冬天常穿的,他咬咬牙,狠心地说:"我哪里知道!" 宁秀吴叹了口气,拿了拖把过来将地上的污秽清理一下:"小予,这事确实是姐急躁了些,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本来钱一君的意思是让你打电话去求他,我觉得他这爹当得太操蛋了,既然想跟你和好,还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叫人看不惯,便去找他谈了。" 顾予任没好气地说:"我就是死也不会求他的!" "我就知道会这样,小袁说这事太为难你了,他不愿意你受委屈,不打算告诉你这件事,是我出的主意,直接去找了钱一君,就不用你为难了。姐光考虑到怎么去说服钱一君了,忘了这事是越俎代庖,对不起啊。"宁秀吴真诚地道歉。 顾予任冷哼一声:"他也忘了?" 宁秀吴愣了一下,明白这个"他"是指袁渊:"他觉得这个电影你付出得太多,得到的太少,所以一心想让电影好看一点,口碑好一点,票房高一些,……" 顾予任扯了一下嘴角:"全他妈的都是些虚伪现实的人,理由全都那么冠冕堂皇。这是我的事,谁他妈顾及过我的感受了?哪怕跟我商量一下!我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他,他就是这么对我的!" 宁秀吴不做声了,顾予任依旧处于盛怒状态,他更介意的恐怕是袁渊没有跟他商量,直接去找了钱一君,毕竟袁渊是顾予任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还不惜赔上自己的全部身家去给他做一个赚不了钱的电影,这是一般朋友能做到的吗?宁秀吴审视地看了一眼顾予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顾予任和袁渊,仅仅是伯乐和千里马这么简单的关系吗?他这么生气,主要还是觉得感情上被辜负被欺骗了吧。 顾予任重新躺下,背转身:"行了,我要睡觉了,你要走就走吧。" 宁秀吴替他收拾了一下屋子,厨房的餐桌上还摆了一桌子没有动过的菜,都是袁渊的拿手菜,饭锅里的饭也没有动过,看样子袁渊也是没吃饭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她没想到袁渊和顾予任彻底闹掰了,还以为只是吵了一架而已。宁秀吴此刻不仅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结果弄得大家都受伤害,也是那该死的钱一君,这爹就没一样合格的,就不配做爹,小予不认他是对的。 袁渊在麦当劳坐了一整夜,等到天刚亮,就去了火车站。他从箱子里找了件外套穿上了,虽然赶不上大衣暖和,也总比单独穿着毛衣强。他已经感冒了,头重脚轻,发烧打喷嚏流鼻涕,嗓子还疼,重感冒的征兆。他跑到火车站,买了最早一班的高铁票,没有坐票,只好买了张无座的。 上车后,他在行李架旁边放下箱子,坐在箱子上,蜷缩成一团,只觉得身上发冷,冻得牙齿咯咯作响。旁边一个带孩子的年轻妈妈见他烧得满脸通红,看了他许久,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他:"先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袁渊艰难地抬起头,摇摇头:"没事。" 过了一会儿,年轻妈妈递过来一个退热贴:"我看你像是发烧了,你贴上这个吧,我家宝宝用的,可能会有点效果。" 袁渊努力睁开眼看着对方,鼻子有些发酸,真诚地说:"谢谢!"他抖着手去撕退热贴,还是年轻妈妈看不过去,帮他撕开了,袁渊将退热贴贴在额头上,才感觉脑袋有些清凉。 又有个中年大妈递过来两片感冒药:"小伙子,你发烧了吧?给你感冒药吃。" 袁渊抬起头,努力睁大眼想看清对方的样子,只看见了对方真诚的笑脸,他接了过来:"谢谢阿姨。" 年轻妈妈说:"要不你跟我们挤一下吧。" 袁渊喷着火热的气息:"不用了,谢谢,我坐这里好了。"他鼻子里酸酸的,没想到竟会碰到这么善良的热心人。 吃了药,又贴着退热贴,袁渊终于不再冻得发抖,感觉好受了些。他抱着膝盖迷迷糊糊挨过四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南京。下车后,准备去坐的士的时候,嗅到汽油味,忍不住吐得一塌糊涂,因为胃里是空的,吐出来的东西全都是胃酸,胃疼得要死,他想了想,不能这样子回去见父母,这会把他们都吓到的,便就近找了家医院去打针。 等打完针,才发现有一个行李箱不见了,他急忙打开箱子检查,发现装有电脑和衣服的箱子丢了,电脑里所有的剧本稿件和资料全都丢了,所幸手机和钱包还在,袁渊苦笑了一下,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他就这么狼狈地回到家,袁妈看着他一脸憔悴地回来了,又是心疼又是担心:"怎么突然就回来了?都没提前打个电话回来。" 袁渊看着母亲的脸,觉得分外安心,他强装笑颜:"突然想家了,就回来了,反正坐车也方便。我爸呢?" 袁妈眼圈突然红了:"你爸这两天不舒服,在屋里躺着。" 袁渊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那点伤感:"严重不严重?要不要送医院?" "我说要去医院,你爸不让。"袁妈说。 "那你该早点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啊。"袁渊连鞋都没换,就奔向父母的卧室。 袁爸躺在c黄上,消瘦得非常厉害,袁渊几乎都认不出来了,袁渊一看就红了眼眶:"爸,我回来了。" 袁爸睁开眼睛,笑了:"儿子。" 袁渊在c黄边蹲了下来,抓着他的手:"爸,你感觉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 袁爸吁了口气:"好。" 袁渊一宿没睡,回到家来不及喘口气,就将父亲送到了医院。所有的检查做完之后,医生对袁渊说:"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是他换肾的第九年,他长期服用大量药物,对身体损害非常大,身体器官都衰竭了,抵抗力非常弱。他换过肾,很多药我们都不能用。他要是想吃点什么,你们就尽量满足老人吧。" 袁妈一听就靠在儿子肩上呜呜地哭了,袁渊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他终于留不住父亲了吗? 第四十章 道歉 袁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害怕丈夫刚一离去,儿子又有什么三长两短。果不其然,袁爸的葬礼刚一办完,袁渊就病倒了,本来感冒就没怎么好,一回来就在医院伺候父亲,积劳成疾,感冒变成了肺炎,在袁妈的坚持下住进了医院。 袁渊不愿意住院,父亲刚从医院离开,现在又要回到这里来,他怕母亲触景生情:"妈,我不住院,每天来医院打针就好了。" 可怜的袁妈妈,刚失去丈夫,儿子又病了,急得她在人后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泪,生怕儿子也有个三长两短:"你给我听话,好好住院,病好了再说。你爸当年就是小病拖成了大病,你千万别走他的老路。" 袁渊听见母亲这样说,便不再坚持:"妈,你放心,我没事,很快就……咳咳……好。" 袁妈赶紧给他倒水喝,小心翼翼地问:"儿子,你回来这么久,一直都没跟北京那些朋友联系,不要紧吗?"袁渊回到家后,连电话都没用过,这让袁妈觉得有些不正常。 袁渊喝了一口水:"我的手机数据线丢了,还没去买,手机一直都没电。" "那我去帮你买吧。"袁妈说。 袁渊摇摇头:"不用,等我好了自己去买,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找他,就算找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他更担心的是那台丢失的电脑,里面那么多剧本都跟着一起丢了,虽然大部分剧本他都存到了网盘里,但有两个剧本大纲以及一些灵感梗没有保存下来,最要紧的是这些年收集的资料应该就彻底丢了。这是要让自己从头再来吗?也好,从头就从头吧。大概这次摔大跤,就是为了让自己成长。 袁渊离开后,一直惦记他的只有宁秀吴,她接连打了几天电话,发现他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去问顾予任:"小予,你能联系上袁渊吗?他的手机一直都关机,你知不知道他人去哪里了?" 顾予任依旧嘴硬:"我怎么知道!他是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我又不是他的谁,还要管他去哪里!" 宁秀吴无语地看着他:"你这孩子,你平时跟他关系那么好,吃一口锅里的饭,甚至还睡过一张c黄,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怎么现在完全翻脸不认人了啊!至于这样吗?就算是他做错了事,跟你道个歉也就得了啊。" 顾予任扭开头,不说话。 宁秀吴说:"你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你就不担心?" "他是个成年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去朋友那了,就是回家去了。"顾予任没好气地说,他想想还是觉得不慡,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和袁渊闹到这个地步,难道他心里,除了电影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我找他有事,找不到他人,你有没有他家里或者朋友的电话?"关于《暗恋》这个剧本,宁秀吴还有些具体事宜要和袁渊商量。 顾予任慢吞吞地拿出自己手机给宁秀吴:"里面有他爸的电话,你自己去打吧,我不想和他说话。" 宁秀吴说:"他北京的朋友呢?" 顾予任想了想:"手机里有个叫梁硕实的,跟他比较熟。" 宁秀吴先翻出梁硕实的电话,打了之后,梁硕实说最近并没有跟袁渊联系,她只好去拨袁爸的电话,发现居然也是关机状态,宁秀吴将手机扔给顾予任:"完了,彻底联系不上了,他爸的电话也是关机的。你还知道他其他朋友的不?" 顾予任听说袁爸的电话打不通,便说:"等下,你打周丰明的电话。" 然而周丰明说:"袁渊?我不知道啊,他从来不主动联系我。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他人呢?" 宁秀吴说:"我也不知道,到处找呢。" 周丰明追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找人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宁秀吴说:"没事,没事,就是问一下。"说完把电话给挂了。 顾予任不相信地看着宁秀吴:"也没有?" 宁秀吴摇头:"没。算了,我给他留个言好了,等他自己找我吧。" 顾予任终于不说话了,袁渊这是躲起来了?没脸见自己,躲起来很正常。但是他家里的电话打不通是怎么回事?他上次跟袁爸袁妈联系还是中秋节的时候,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顾予任拿着手机,给袁爸的号码充了一百块话费,过几分钟再拨,依旧是关机状态。他皱着眉头上网,袁渊的微信微博全都处于离线状态,微博最近的更新是在他离开之前。 第二天顾予任再打袁爸的电话,还是关机,袁渊的电话也没开机,偏生袁妈的电话他又没记。他终于觉得不太对劲了,该不会他家里出事了吧?袁爸那个身体,是非常有可能的。他在微信里给袁渊留了言,不问他去哪里了,只说联系不上他爸,家里是不是还平安。 留完言,顾予任还在心里嘀咕,这事明明是他袁渊做得不对,他连个道歉都没说,结果反而变成自己主动去找他,真是给够他面子了。他似乎都忘了,根本就是他自己不给人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人轰走了。 袁渊离开一个多星期后,顾予任依旧联系不上他,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这才有点急了,想着是不是要去他家看看。等到顾予任想清楚的时候,他已经坐上了去飞扬的飞机,在飞机上,他对自己说,他不是去看袁渊的,而是去看袁爸的,毕竟袁爸袁妈曾给过他父母一般的温暖和关爱。 顾予任敲开了袁家大门,是袁妈开的门,看见顾予任,她脸上非常意外,也非常高兴:"小顾,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顾予任一边进门一边朝屋里看:"伯母,我来看看你们。你们都还好吗?伯父呢?" 袁妈一听见最后这句话,就忍不住眼圈发红,她用手捂住嘴:"你伯父他、他前几天走了。" 顾予任非常吃惊,但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节哀顺便!那我师兄呢?他回来了吗?" 袁妈说:"回来了,他在医院。" 顾予任急切地问:"师兄病了?" 袁妈说:"他刚到家就赶上他爸住院,又送走了他爸,忙了十来天,感冒拖久了,变成了肺炎,现在在住院。" "那他的电话怎么一直都没开机,伯父的电话也没开机?" 袁妈说:"他回来的路上丢了个行李箱,把手机的数据线弄丢了,后来一直忙,还没来得及买新的。你伯父的电话恐怕是没电了,家里很乱,我也不知道丢哪里了。" 顾予任点点头,原来如此,心想袁渊恐怕也是不想去买,没想到他这么大一男人居然还有这种鸵鸟心态,不由得觉得可笑又可怜:"伯父去世这么大的事,师兄居然都没告诉我!" 袁妈说:"你工作那么忙,我们也是不想让你奔波,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你伯父走得很安详,最后那几天都是袁渊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很满足,走那天是元旦,他还笑着说很幸运,看到了新年的阳光。" 顾予任回想自己元旦那天在干什么,在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吹牛,还差点被狗仔队拍到。他看了一下屋子,发现了墙上挂着的遗像:"我想给伯父上柱香,还想去墓地看看。" 袁妈起身帮他点香:"你伯父还没有选好墓地,骨灰盒存放在殡仪馆,袁渊说等他好点了再去给他爸选块好墓地。" 顾予任本来是带着兴师问罪的心态过来找袁渊的,此刻半点劲都提不起,这段时间,袁渊肯定度日如年,每一天都是折磨,他最难过的时候,却无人倾诉与宣泄。顾予任心想,自己是不是做得有点过分了?虽然不算落井下石,起码也是雪上加霜了。 袁渊躺在病c黄上翻一本名家散文,这是他闲得无聊,央求母亲给他从家里带的。抛开电脑和手机,回到最原始的纸质读物,摩挲纸张的质感,感觉更为亲切与深刻。同屋的病友们都已经吃过午饭了,母亲还没有来,这令他有些担心,该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故吧。袁渊终于意识到没有手机的不便来,要赶紧去买数据线了。 他正担着心,病房门推开了,母亲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笑容,这是自父亲去后第一次见到她笑,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跟在她身后进来了,袁渊一下子愣住了,虽然对方戴着墨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手里的书掉落了下去,从被子上又滑到了地上,发出"啪"一声清响:"顾、顾……"他张了张嘴,没有叫出来,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顾予任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袁妈高兴地说:"儿子,小顾来看你了。" 顾予任没有摘墨镜,毕竟病房里还有不少病人和家属,他走到袁渊c黄边:"宁姐找你有事,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我担心伯父不大好,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是晚了。请节哀!" 袁渊不敢看顾予任的眼睛:"谢谢!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顾予任隔着镜片端详着袁渊,他消瘦得非常厉害,本来就偏瘦,如今看着就只剩下一把骨架了,苍白的脸上只剩下了两只大眼睛,眼神还闪躲着,显得异常虚弱与无助。顾予任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听伯母说你身体不太好,不要太伤心,反而让伯父走得不安心,也让伯母担心。" 顾予任的话说得非常客气,带着不容忽略的疏离感。袁渊只觉得喉咙里堵得难受,他微点了下头:"知道,谢谢关心。"说着忍不住咳了起来,而且越咳越厉害,几乎都喘不过气来,袁妈赶紧抽了纸巾给他。 顾予任听他拼命地咳,似乎要把自己的心都咳出来,不由得皱起眉头:"咳了多久了?" 袁妈替儿子拍着背顺气:"从回到家就有点咳,快半个月了。" "住院也没见好一点?"顾予任问。 袁渊一边咳一边点头:"快好了。" 顾予任心说,就这样也还算快好了?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如果这边医院不行,那就换一家。" 袁妈说:"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医院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医生说咳嗽就是这样的,需要慢慢调理。" 顾予任说:"实在不好,那就去扬州或者南京。" 袁渊终于止住咳,抬头迅速看他一眼:"我知道,不会有事的,谢谢关心。"他肯这么关心自己,就已经很好了。 顾予任说:"伯母,我想喝水,你帮我去买瓶水好吗?" 袁妈赶紧点头:"好!我这就去,你陪袁渊坐会儿。" 顾予任等袁妈走了,这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袁渊说:"27号。" "还回北京吗?"顾予任问。 袁渊抬起头:"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我太自私了,考虑不够周全,完全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顾予任打断他:"行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提了。" 袁渊知道他并没有原谅自己,这件事发生了,就不可能当不存在,他们两个也再回不到从前,然而他道歉也不是为了求得原谅,只是这个道歉他必须要说。顿了片刻,袁渊说:"等我出院了,就去买数据线,马上和宁姐联系,麻烦你转告她一声,实在对不起,发生了很多不可抗力的事,所以才没有及时回复她。" "你不回北京了?"顾予任盯着他。 第四十一章 破冰 顾予任没有做多停留,看完袁渊就离开了。袁妈拿着买回的水,看着跟自己道别的顾予任,有些傻眼:"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多玩几天?" 顾予任说:"不了,伯母,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得回去忙了。您好好保重身体!让我师兄好好养病。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走。 袁妈满脸失望地看着顾予任的背影:"你慢走。诶,这水……"顾予任已经走到楼梯口了,没听见她的声音。 袁妈回到病房,看见儿子一脸黯然地望着c黄尾发呆:"儿子,小顾大老远来咱家一趟,怎么说走就走了,你怎么不留他?" 袁渊垂下眼帘说:"他很忙。" 袁妈将买回来的水放在c黄头柜上,打开保温盒,兀自叨叨着:"能有多忙?人家联系不上你,专程从北京跑到这里来找你,只坐一会儿就走,他这么有心,你也太不上心了,你以为谁都对你这么好啊?这天底下有几个朋友能做到这点?" 袁渊突然睁大眼,看着母亲,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妈,我手机呢?" 袁妈愣了一下:"你手机不是已经没电了?你赶紧来吃饭吧。" 袁渊说:"好,我自己来。妈,你帮我去买个手机充电器,上专卖店买。回去帮我把手机充上电,晚上给我带过来。" "哦,行。"袁妈看儿子眼中又有了光彩,稍稍放下了心,"今年不去北京了吧?在家过完年再去?" 袁渊停顿了一下,点头:"嗯,过完年再说。" 晚上袁渊终于拿到了手机,开机一看,微信上都是留言,宁秀吴的,刘一杰的,周丰明的,还有顾予任的。他犹豫了一下,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宁秀吴,刚一接通就被宁秀吴臭骂了一通:"你这臭小子,总算是冒泡了,这一消失就是半个月,真是要把人急死。我看你平时挺稳重的,怎么就做这种毛躁的事呢?" 袁渊只得跟她告饶:"对不起,宁姐,家里出了点事,回来的路上又被人偷了东西,数据线丢了,手机一直都没充电。这才忙完,刚买上数据线充上电,咳咳……" 宁秀吴说:"怎么又病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和小予吵架了?" 袁渊说:"我爸走了,刚忙完丧事。我没和他吵架,都是我的错,被骂死了,我活该。" "原来是这样,节哀顺变!你和小予的事也怪我,要不是我教唆,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小予去扬州了,是不是去找你了?"宁秀吴说。 袁渊迟疑了一下:"嗯,来了。" "还在你那吗?你们说清楚了没有?" "走了。这事我没处理好,我对不起他,以后再慢慢弥补吧。对了,宁姐,剧本还有什么问题?"袁渊问。 宁秀吴说:"你不是说要用笔名嘛,打算用什么笔名?还有稿酬怎么算,你要是换个笔名,就没了名气,稿费高不了,这事你想好了?" 袁渊说:"嗯,没关系,随便多少都行。" 宁秀吴又说:"其实你要是不匿名,按照你的资历,都可以要求分红了。" "不要紧。" "既然这样,那我就按照你的要求处理了。等小予回来,我就将剧本给他看了,看他用不用。他若是不用,我帮你另外卖了。有进展了再跟你联系。"宁秀吴说。 袁渊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个剧本没有署自己的名,顾予任会采用吗?他自己会不会演呢?"如果你们不拍,那他还能出演吗?" 宁秀吴说:"我尽量为他争取到这个角色。我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想他演又不叫他知道是你写的,你们两个到底打什么哑谜?" 袁渊苦笑一下,权当纪念自己说不出口的暗恋吧。 跟宁秀吴打完电话,袁渊久久地盯着顾予任的信息,直到屏幕黑掉,又重新按亮,反复几次,电话还是没拨出去,最后敲了一条信息:"师弟,谢谢你特意跑来看我,我自以为很聪明,其实特别蠢,做了很多愚蠢的事,对不起,希望我还有资格做你的师兄。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弟。"点下发送,袁渊似乎松了口气,总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接着回了刘一杰的电话,再看着周丰明的信息,想想还是算了,要不是他的馊主意,怎么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不理了。 袁渊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心情也不抑郁了,身体也很快好了起来,过了两天就出院了。不过顾予任的信息一直都没回,倒是周丰明不厌其烦地打电话过来,都被袁渊给掐掉了,周丰明又锲而不舍地发微信过来,问他前阵子消失去哪里了,说是不是和顾予任吵架了。袁渊觉得这个周丰明真是有点烦人,他怎么这么八卦呢,便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信息:"闭关修炼去了,忙,别吵!" 袁渊重新买了电脑,从网盘上将那些剧本重新下下来,又买了个移动硬盘将所有的稿子全都存起来,还买了个u盘,新的东西都在u盘里写,写完就备份到电脑和网盘里,三重保险,看它电脑还丢。他凭借着记忆,将丢了的那些大纲重新写了一下,经过这么多事,他的想法又有了新的改变,所以故事也有了不小的变动。 袁渊现在的生活非常健康规律,早上六点起来,上运河堤上跑一趟步,回来母亲已经做好了早饭,吃完后工作,有灵感就写点东西,没有就看看书和电影。中饭也是母亲做的,吃完饭后母子闲聊一会,各自去午睡。睡醒后继续工作,吃完饭后,母亲要去小区的广场上跳广场舞,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母亲走不开身,几乎没参加过这种活动,现在被隔壁邻居们拉着去,倒也排遣了不少忧思。 袁渊也很支持母亲去跳舞,这样对身体心理都好。刚开始他跟着母亲去转悠了一下,被大妈们拉着,先是好一顿夸,然后张罗着要帮他介绍对象,吓得袁渊再也不敢去了。袁妈笑眯眯地跟大家拒绝,儿子还在服丧中,不适宜谈女朋友。这诚然是借口,现年头谁还兴这种啊,但是热情的大妈们自然也就不好勉强。 不久,袁渊注意到《传承》开始宣传了,档期定在3月10日,贺岁档刚刚结束,离五一档非常遥远,算是一个比较冷门的档期,对这类电影来说,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袁渊从宁秀吴那儿得到消息,说顾予任已经看完了剧本,愿意拍,但是他不出演。袁渊有些失望:"为什么?" 宁秀吴说:"我问了。他说没有恋爱的感觉,拍不出来。我说他之前不是也拍了《遇爱》,现在说什么感觉,他不是演员嘛,演得像就行了,但他还是不肯答应,说没心情演。" 对于这个剧本,袁渊假想了很多可能,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没想到居然应验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宁秀吴说:"要不直接说是你写的得了,他肯定会演的。" 袁渊连忙否认了:"千万别,要是他知道是我写的,就更不会演了。"他们俩现在这种关系,还能指望顾予任买他的面子吗。 宁秀吴只好说:"过阵子再说吧,反正现在一切都没定,我还有时间和机会劝说他,如果最后他实在不演,我也没有办法。" "嗯。谢谢宁姐!"袁渊也只能等消息了。 过了两天,袁渊又从宁秀吴那儿得到消息,《传承》入围了柏林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袁渊高兴之余又有些惆怅,如果不是自己考虑不周,他就可以和顾予任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了。他给顾予任发了一条信息:"师弟,听说电影入围柏林电影节了,恭喜。"这条信息石沉大海,依旧没得到回音。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袁渊和母亲一起在家打扫卫生。母子俩从家里的角角落落里清理出好多老旧的充满回忆的东西,一边收拾一边看,勾起了许多美好的回忆。袁渊翻出一箱子连环画,这都是父亲以前奖励给他的奖品,袁渊翻看了一下,忍不住跟母亲说:"妈,没想到这些小人书还在啊,都起了好多霉点子,有两本都坏了,看不清了,真可惜。" 袁妈凑过来看了一眼:"哦,是这些啊,你爸自己收藏的,后来都转赠给你了。这些霉点子应该是上回楼上老王家漏水弄的,我晒了一下,可能没晒太透,就这么霉了。" 袁渊太抬头看着房顶:"妈,咱们家重新装修一下吧,这也太旧了。" 袁妈说:"也好。不过总得等过完年吧。" "要不咱们买套新房子吧。"袁渊问。 袁妈扭头看着儿子:"你说在咱们家这边?" "对啊,这边房子你要装修也可以,卖了也行。"袁渊说。 "搬到新房子去住?" "嗯。" 袁妈摇头:"不卖,也不搬,我已经在这里住习惯了,周围都是老邻居,以后你不在家,我也好有人说说话,有地方串门子。再说你爸也是要回来这里的,我们搬走了,他去哪里找我们?你帮我把房子装修好,弄得亮堂一些,你爸回来了,也看着高兴。" 袁渊知道这里有太多父母共同的记忆,她肯定不愿意搬走,便不再坚持。袁妈过了一阵扭头问儿子:"儿子,你不去北京买房了?" 袁渊愣了一下:"买吧,以后买。" 说到北京,袁渊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顾予任,马上要过年了,不知道他今年是怎么过的,可能是要去德国过年了吧,因为电影节的举办时间是2月6日-16日,正好是春节前后。会有人陪他一起过吗?过年前两天,他又给顾予任发了条信息:"师弟,马上要过年了,不知道你怎么过年。提前祝你新春快乐,万事胜意!" 这条信息发出去,依然也是没有回音,袁渊以为顾予任是不会再搭理自己了,不过他也不很失望,如果能得到回应,自然是再好不过,不回应也没关系,不是有句话说过"我爱你,跟你无关"吗,自己感到快乐就好了。 结果年三十的晚上,准确来说,年初一的早上,袁渊收到了顾予任姗姗来迟的信息:"新年快乐!同喜!"虽然只是一句很官方的简单问候,袁渊也是喜出望外了,他兴奋得在c黄上翻了个滚,然后迅速点动指头:"师弟,新年快乐!你在哪儿过年?" 信息过去,他也没指望顾予任会回,结果过了几分钟,那边回复了:"和一群法国朋友刚吃完奶酪饺子。" 袁渊忍不住"噗"一声笑了,他有些心花怒放:"你去法国了?我妈昨天还在念叨你,怕你吃不上饺子,还特意包了你的份,海鲜馅儿的,看样子你是用不上了,我就都帮你吃了吧。"顾予任最爱吃海鲜馅儿的饺子。 那面回了一个字:"好。" 袁渊心里有些小腹诽,真是傲娇,又说:"下次叫我妈再给你包。" 顾予任又回一个字:"好。" 袁渊见对方一个字一个蹦,估摸着对方不是在忙就是在睡觉,便不再发信息过去。光这样,他已经特别开心了,顾予任终于回应他了。 2月16日柏林电影节闭幕,也是揭晓金熊奖与银熊奖得主的时候,国内媒体全都聚焦在了这一块。因为《传承》是今年唯一一部入选主竞赛单元的华语长篇,还有望争"熊"。 袁渊没有睡觉,守在电视机前看直播,看见了和导演主角们一起走红毯的顾予任,他似乎瘦了些,不过依旧帅得一塌糊涂。奖项一个个揭晓,一次次落空,又一次次揣上希望,《传承》最后获得了评委会大奖银熊奖,这是投票仅次于金熊奖的最佳影片。尘埃落定,袁渊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管怎样,大家的辛苦努力最后还是得到了肯定。 第四十二章 师兄 得知获奖的第一时间,袁渊拿着手机,很想给顾予任打个电话道喜,但是觉得他此刻电话应该都被打爆了,便发了条信息过去:"师弟,祝贺电影获奖!"然后心满意足地去睡觉。 顾予任果然很忙,一直都没回信息。清晨,熬夜的袁渊睡得正香,却被电话给惊醒了,电话响了很久,都快挂断了,迷糊的袁渊终于摸到手机,掀开一条眼缝,看着来电显示,然后猛地睁开,赶紧接通:"喂!" 顾予任在那头说:"师兄,电影得奖了,恭喜!" 袁渊笑了起来:"同喜,同喜,祝电影大卖!" 顾予任沉默了片刻:"顺其自然吧。打扰你睡觉了,你休息吧,我挂了。" 袁渊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听他这么一说,只好说:"拜拜!"看着被挂断的手机,这家伙,一大清早把人叫醒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别扭呢。不过他的嘴角依旧高高地扬起,他又叫自己师兄了!虽然被打断了睡眠,袁渊却因为这一句师兄心情大好,而且这份好心情保持了好多天。 过了元宵节,袁渊和母亲另外租了房子,找了施工队来装修家里的房子。他家房子起码有二十年没有装修过了,这次是彻底重装一次。装修房子不是个小工程,起码要一个多月,装修完了还得通风散味三个月,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他们都得在外头住。 袁渊说:"妈,等以后我在北京定下来了,你跟我去北京生活吧,留你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 袁妈笑着摆手:"不去,北京我也去过了,没有家里舒服,我喜欢咱们这儿的空气,还有咱们这儿的风土人情。你要是想吃个咸鸭蛋,都没人给你寄。" 袁渊哭笑不得,母亲留下来似乎就是为了方便自己有咸鸭蛋吃似的:"现在想吃咸鸭蛋还不方便,网上哪儿都有卖的。" "那能跟我自己去挑的一样?妈最会挑双黄蛋和多黄蛋了,你在网上就买不到双黄的。"袁妈说得一本正经。 袁渊说:"我要是去了北京,你一个人在这边,有个头痛脑热的,连个倒水的人没有。"袁渊主要是担心他爸不在了,母亲一个人在家,容易睹物思人。 "妈今年还不到六十,没到七老八十需要人照顾的年纪,身体也还好着呢,你不用担心我。你有你的生活,我陪在你身边,耽误你找女朋友,现在没几个年轻人愿意和长辈一起生活的。"袁妈说出自己真正的担忧。 袁渊搂着母亲的肩:"那我不找就行了,专门陪着妈。" 袁妈看着儿子:"这话开玩笑说说就行了,不要当真。人是群居动物,不能没有伴儿的,你爸是没福气,走得早,不能陪我到白头。但是儿子,我们都希望有个人能陪你到白头,一个人太寂寞孤单了。" 袁渊捧着母亲的手,鼻子有点发酸:"妈,这我就更不能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袁妈拍着儿子的手背:"妈还没到需要你陪伴的时候,妈最会照顾人了,照顾自己不在话下,你还不了解你妈吗?" 袁渊最后还是没能劝动母亲,所以他也不提离家的日子,至少等房子装修好搬回家吧。 《传承》公映之前,袁渊终于等来一个好消息,顾予任答应出演《暗恋》了,袁渊得知消息,兴奋得去运河堤上跑了一个来回。 不过还有一个不太妙的消息,《传承》首映的第二天,有一部大家期待已久因故一改再改上映日期的引进大片也要上映,这就意味着《传承》要和大片挤在同一档期,前景看着不大妙。 《传承》首映这天,高邮影院还没有拷贝资源,为了第一时间支持票房,袁渊带着母亲跑到扬州去看电影,还特意包了场。袁妈知道儿子是为了支持自己的电影票房,也没怪他浪费。偌大的影院里只有他们母子,江南水乡如诗画一般地在荧幕上展开,苍天厚地,青山绿水,黛瓦白墙,实在是一幅幅美不胜收的画卷,真切地还原出古老中国的一个缩影。 袁渊之前早就看过剪辑版的了,现在看重新调色的电影,觉得效果更好了,演员的演技非常到位,看着就是一种享受。只是这是一部沉重而悲苦的严肃电影,在这个娱乐至上的年代,注定是没有太多受众的。虽然有银熊奖的口碑宣传,豆瓣影评也超过了8分,第一天的票房还是只有一千多万。如果没有其他大片的夹击,这部电影赚钱也还是有可能的。但第二天引进大片上映后,《传承》的票房大受影响,虽然是周末,却赶不上首日的票房,仅有九百万。 袁渊看着这个票房成绩,心往下一沉,如果继续缩水下去,电影能不能回本都是问题。幸亏《传承》口碑还不错,同期新上映的好电影不多,排片一直还算稳定,所以票房也很稳定,每天都有几百万,到下档的时候,票房已经接近一个亿,加上海外票房以及后期的网站点播和拷贝收入,投资了三千五百万的《传承》至少不会亏本了。袁渊大致算了下账,松了一口气,这样他跟顾予任闹翻至少还有点价值,否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发了。 宁秀吴给袁渊打电话:"你还不赶紧回来,《暗恋》的导演已经到位了,他要求修改剧本,你不来,我们就另外找人改了。" 别的剧本改了还没什么,这个剧本绝对不能随便让人乱改,袁渊连忙说:"千万别,我马上就回北京。宁姐你帮我租套房子吧,要两居室的。" 宁秀吴笑道:"带女朋友来了?" 袁渊连忙说:"别开玩笑了宁姐,我家房子刚装修好,还不能进去住,我想带我妈去北京住几个月,等房子能住了再送她回来。" "知道了,你这个大孝子,我这就去给你找房子。"宁秀吴说。 袁渊赶紧道谢:"谢谢吴姐。" 家里已经装修好了,家具大部分都是新买的,要开了门窗通风几个月才能去住,袁渊不想把母亲一个人丢在出租房里,袁渊跟母亲把北京的春天夸出了花儿来,才把母亲说动了。其实北京的四月虽然万物复苏阳光明媚,但是风沙也大,空气里都是细细的扬沙,还干燥少雨,跟湿润清新的南方春天没法比,尤其是在南方长期生活的老人是很不能适应的。 袁妈也知道北京气候环境比不上老家,但是为了不让儿子担心,她还是很安心地住下了,每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拿着鸡毛掸子掸扫房间里的沙尘。 袁渊和《暗恋》的导演吴省贤碰了面,两人就剧本的一些情节和细节进行了讨论。吴省贤是个香港导演,最擅长拍爱情文艺片,他曾经导演过几部经典爱情片,还拿过金像奖,为了说服他来执导,宁秀吴亲自跑了三趟香港,才将对方请来。 吴省贤听说了袁渊是这两年冒头的新锐编剧,他的剧本票房成绩都不错,最新的一部还在柏林电影节上拿了奖,这对新人编剧来说,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他看过《暗恋》的剧本,知道袁渊的功底扎实,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所以吴导虽然资历很老,但也很尊重袁渊,有才华的人总是叫人尊重的。 袁渊跟吴省贤说:"吴导,咱们在开机之前就把剧本全都改完确定好,拍摄的时候我就不过问了。" 吴省贤点头:"可以。你为什么要换个笔名?你的名气才刚起来,应该趁机打响名声才对。" 袁渊笑着说:"编剧的名气基本上只有业内人才关注,对观众来说,他们更买导演和演员的账,这部电影有了吴导和顾予任,我觉得就不用我锦上添花了。换笔名纯粹是我的私人问题,希望吴导替我保密,除了宁姐,就不要再跟人提起了,尤其是顾予任。" 吴省贤对编剧换笔名的事倒也没有很在意,他有个非常有名的香港同行就喜欢换各种笔名做编剧,据说是为了证实剧本的重要性,事实证明,剧本确实很重要。 袁渊和吴省贤从头至尾一起梳理了剧本。这个暗恋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因患小儿麻痹症而左腿萎缩的男孩爱上一个阳光开朗的女孩,男孩因为自身原因而深感自卑,只能悄悄地爱慕着,默默地守候,女孩一直把男孩当成好哥们好朋友,向他倾诉自己的苦恼和烦闷。 开花店的男孩每天不辞艰辛地去郊区亲手采摘一朵雏菊送给女孩,但是从来不被接受,女孩只喜欢男友送的玫瑰。男孩只能将雏菊做成干花放在玻璃瓶子里。后来男孩为了挽救因失恋而恍惚的女孩,丧生于车轮之下。女孩后来看到男孩满屋子的雏菊干花以及雏菊的花语,终于明白了男孩永远也没说出口的深沉爱恋。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小故事,甜蜜中又带有苦涩,正好像极了暗恋的滋味。 袁渊在吴省贤的指导要求下,反复修改剧本,使之臻于完美。等到电影正式开机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份,电影不是在北京拍的,而是选择了扬州,这是导演的意思,说大概只有那个地方的男孩才有这样的细腻多情。非常令袁渊意外的是,导演选了乐然做女主角。 《暗恋》开机不久,《地狱之门》要上映了,定在七月十日正式首映。这正好是电影保护月,又是暑期档,是最热门的电影档期,有底气的电影都愿意选择这一时期上映,因为电影的主流观众在这个时间内有大把的时间。蒋似曾这次投了大成本做宣传,从电影杀青就开始宣传,声势一波接一波,五月的时候还去参加了戛纳电影节,吊足了观众们的胃口。 首映之前,《地狱之门》进行了点映,因为最大程度上尊重了原著,观众看得直呼过瘾。当然也有吹毛求疵泼冷水的,说特效做得有些假,远比不上美国大片的特效。其实这是国内不少美分党的通病,国内的总是比不上人家外国的好,其实《地狱之门》的特效还就是国外的特效团队做的。 点映过后是首映礼,仪式在北京举行,袁渊也受到了邀请。他准备带母亲一起去参加,因为首映礼顾予任是非去不可的,袁渊到北京后,两人还没碰过面,要是母亲也在,和顾予任见了面就不那么尴尬,也好有人牵起话头。袁渊带母亲去买衣服,素雅熨帖的旗袍穿在袁妈身上,将她恬静优雅的气质衬托得一览无余,连店员都忍不住频频称赞。 袁渊非常满意:"妈,就这件了,好看。" 袁妈说:"要不还是换刚才那件吧,那个也可以,反正也是不常穿的,买了浪费。"刚才那件要比这件全真丝旗袍便宜两千块,袁妈不舍得花钱。 袁渊说:"妈,就这件,比那件好看。平时也可以在家穿啊。"每个女人的衣橱都需要几件好衣服的,母亲跟着父亲吃了很多年的苦,好多年没添置过新衣服了,现在儿子是该好好孝顺一下了。 袁妈笑得眼角现出了美丽的鱼尾纹:"平时在家穿就太浪费了。这个走亲戚穿还差不多。" "那就走亲戚穿。妈你穿这个好看,这次陪我参加首映礼帮我挣面子去。"袁渊说着就掏卡买单了。 袁渊提着母亲的新衣服搂着她的腰出了门,继续去逛街买衣服,又给母亲添了两身夏装。袁妈说:"不要给妈买了,足够了。你们年轻人才需要穿新衣服,走,妈陪你去买衣服去。" 于是母子又下到楼下的男装部去买男装,袁渊刚要进一家店门,迎面碰上王瑞泽和一个长得略猥琐的男人手拉着手从门内出来。袁渊转开眼,装作没看见,王瑞泽则冷哼了一声:"顾予任的高枝儿攀不上了,现在开始傍富婆了。"袁妈的气质非常好,来北京后袁渊陪她买了些好衣服,今天出门的时候又化了点淡妆,所以打扮起来就像个贵夫人。 袁渊听见这话不由得笑了,大概贼人眼里谁都是贼,王瑞泽也是越混越回去了,以前还打肿脸要开工作室,不管是抄的还是偷的,总还是在做自己的事业,自打去年的电影折本之后,就再也没听说有什么新动作了,看样子是傍新大款了。不过他也没搭理他,挽着母亲往另一个方向走:"妈,这家的衣服不好看,咱们换家。" 这一声"妈"叫得刚走出几步路的王瑞泽脸都绿了。 第四十三章 骂是爱 袁妈虽然年纪大,但是耳聪目明,刚才王瑞泽的话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走出一段,她回头瞟了一眼,小声地对儿子说:"刚刚那人你是不是认识?我好像听到他说小顾的名字了。" 袁渊面无表情:"以前的同学,抄我剧本的那个。" 袁妈非常讶异:"那么俊的小伙子,干这种事?不像啊。" 袁渊嗤笑了一声:"妈,人不可貌相。越长得好的,越要提防。" "也是。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我就不爱听,说什么攀高枝、傍富婆,真是没教养。人都该堂堂正正凭本事吃饭,那些歪门邪道可不能走,我儿子也不需要走。"袁妈说到这个,脸上表情严肃起来。 袁渊淡淡地说:"当然,他说的那些都是他自己走的路子,乌鸦以为天下的一切都跟它一样黑。" 袁妈愣了一下,又问:"他刚才跟个男的牵手,该不会是被那个男的包养吧?" 袁渊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忘记了这茬:"那我就不知道了。好了,妈,帮我挑衣服吧,得抓紧时间了。" 袁妈又扭头回去看了一眼,那头空空的,已经看不见王瑞泽的身影了。 首映礼于7月2日中午1点举行,11点左右,袁渊和母亲收拾妥帖,准备出门。宁秀吴打电话过来:"小袁,你出发了没有?没有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我们正准备出发,不用来接了,自己打车过去就行了。"袁渊有些奇怪,宁秀吴应该在南京跟剧组拍戏啊,《地狱之门》跟她没什么关系吧,她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参加首映礼。 宁秀吴说:"司机很快就到你们楼下了,你等等就好。" "好,那就谢谢了。"袁渊替母亲拿着包,"妈,走吧,我们下去等,宁姐过来接我。" 袁妈高兴起来:"秀吴也要去参加首映礼?"袁妈和宁秀吴很投缘,她来北京后,宁秀吴请她去喝了几回茶。 "我也不太清楚,她说来接我们。"袁渊和母亲一起出了门。 七月的北京酷暑难当,又快到正午了,动一下都是汗。袁渊和母亲在小区门口的树下站着,头顶虽有一方阴凉,热浪依旧不留情面地从四面八方扑过来,知了也在烦躁地叫嚷,大中午等人真是一件不怎么痛快的事。 还好,很快就有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开了过来,缓缓地停在了路边,宁秀吴拉开车后门下了车,一脸兴奋地朝袁渊母子招手:"方姐您今天可真漂亮!" 袁渊为母亲撑着伞,护送她上车,这时车前门开了,开车的司机也出来了:"伯母,您什么时候来的北京?" 袁渊母子抬头,看见了正在摘墨镜的顾予任,双方都是满脸惊讶的样子,袁渊怎么也没先想到开车的居然是顾予任,他以为是刘一杰。 袁妈高兴地说:"原来是小顾来接我们,谢谢了。我来了有两个月了。" 顾予任看了一眼袁渊,脸上神色有些复杂,袁妈来了北京,他居然都没告诉他。袁渊没有再看他,扶着母亲上了车,犹豫着是不是也坐后座上,宁秀吴摆了一下手:"小袁去坐副驾驶。" 袁渊呵呵笑了一声,只好拉开车前门坐了上去。顾予任已经坐了回来,他依旧神色复杂地看着袁渊,袁渊说:"师弟,还麻烦你来接我们,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安全带系上。"顾予任面无表情地说完,扭头对袁妈说,"伯母,您来这么久都没告诉我一声,师兄也瞒得太厉害了。" 袁渊母子还没说话,宁秀吴就笑着抢过了话头:"那是因为你贵人事忙。我都跟方姐一起吃过几次饭了。" 顾予任听见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什么时候宁秀吴和袁渊开始同一个鼻孔眼出气了,把自己排挤在外,是了,就是从那次事情开始,以前明明他们都是以自己为中心的,想到这里,他心里更不慡了。他面容镇定地赔笑:"确实该死,伯母来了我都不知道,回头一定好好赔罪。" 袁妈连忙摆手:"千万别。你们年轻人都有事要忙,不用管我这个老太婆。"袁妈再迟钝,也察觉出了儿子和顾予任之间必定是出了些问题,以前他们是直接住顾予任家的,现在自己租房子不说,她让儿子叫顾予任来家里吃饭,也总被袁渊推说顾予任很忙,不在北京。现在看来,顾予任都不知道自己来北京了。两个好朋友为什么弄到现在这么生分,袁妈还是有些担忧的。 顾予任一边开车一边说:"等忙完了,我请伯母吃饭。" 袁妈说:"不用请,想陪我的话,哪天上我家来吃个饭。我看你最近又瘦了,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宁秀吴接过话头:"他们这帮人,说起来也是可怜,钱赚得是不少,但却吃不上几顿好饭。很多时候连按时吃饭都是奢侈,更别提什么卫生营养了,拍戏的时候总是一个盒饭就打发了。" 顾予任苦笑:"是,最可怜的就是我们了,挣了钱都没处花。" 袁妈说:"你这两天有空吗?有空的话就上伯母家来吃饭。"她记得顾予任最爱吃她做的菜了。 顾予任歉意地说:"我今天晚上就要飞南京,明天还要赶回剧组拍戏,恐怕去不了了。" 宁秀吴说:"对啊,我们昨晚上才赶回来,今天忙完马上就要赶回剧组去。都变成飞人了。" 袁妈感叹说:"你们还真够辛苦的,成天飞来飞去的。那下次回来再来吧,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我还在不在北京了。" 顾予任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袁妈:"伯母,您不在北京多留会儿吗?我要九月份才拍完,到时候回北京来,那时候的北京正好是最美丽,我陪您到处去转转。" 他们说着话,袁渊就安静地听着,也没插话,和顾予任生分成这样,也实在叫人感慨。他正这么想着,突然就听见顾予任说:"师兄最近在忙什么?有新剧本出来吗?" 袁渊说:"在写,但是还没有完稿。" "师兄今年还没写新剧本吧?"顾予任问。 袁渊扭头看了他一眼,原来他还是关注自己动向的,便说:"还没有。" 宁秀吴插话了:"前阵子陈贤还找小袁帮他老婆代笔写剧本,只肯出一百万,还没有署名权,我直接就帮他回绝了。这也太看不起人了。" 顾予任说:"还有这样的事?不写是对的,陈贤的导演能力不错,但是做事方式叫人不敢恭维。晚节不保。" "嗯,我没答应。"袁渊说,"对了,宁姐,你们工作室最后也给《地狱之门》投资了?" 宁秀吴说到这个就笑了:"对啊,蒋老头做后期和宣发的时候资金不足了,我们正好收回了些《传承》的投资,就趁机投了点钱,现在就指着这个电影赚钱了。" 顾予任说:"对了,宁姐,《传承》的稿酬还没给师兄吧?" 宁秀吴说:"还没有,不是要等海外票房出来之后一起算么?" 顾予任说:"等那些出来就太久了,你从账目上划三百万给师兄,他现在应该也用得着。师兄现在应该和伯母在租房住吧,趁着房价还没涨破天,赶紧去买一套房子。" 袁渊扭头看着顾予任,心里五味杂陈,《传承》这个电影根本就没赚钱,所以剧本投资也不可能增值,也就是说,顾予任出了三百万买下这个剧本。他舔了一下唇:"不用那么多,按照老规矩,还是一百万吧。" 顾予任笑了一下:"师兄,一百万那是你前年的行情了,你写了这么多的剧本,每部电影不是票房大赚,就是拿了国际大奖,三百万真的已经不算高了。宁姐你说是吧?" 宁秀吴笑了起来:"这倒是的,以后卖剧本给别人,至少五百万起,还要利润分红。" 袁渊认真地说:"我写这个剧本,不是为了赚钱,师弟拍这个电影,也不是为了赚钱。而这个电影也根本没赚钱,总不能让你贴给我。"这电影根本就没赚钱,给多少剧本费,那就全都是从顾予任自己口袋里掏的,他若是给多少自己收多少,那当初去跟钱一君商量审查的事,就全都成了为自己谋划了。 顾予任说:"电影赚不赚钱,是投资人承担,不能叫你一个编剧来承担。" 袁渊皱眉:"我是以剧本入股的,我也是投资人。" 宁秀吴说:"小予,《传承》这个电影当初是你和小袁共同的理想,为这个电影,你们俩付出也是够多了。尊重小袁的想法,还是一百万吧,别再争,争多了伤感情。" 顾予任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袁渊也扭过头去,看着车窗外的景象,说实话,要是早知道会和顾予任闹成这样,他当初就不会写这个剧本。 车内的氛围再也没有轻松起来,袁妈有些紧张地看着儿子和顾予任,不知道说什么好。宁秀吴赶紧叫住袁妈,岔开话题,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首映礼地点在宜成国际中心,这儿不仅有影院,也有商场和酒楼,他们这是先吃饭再开首映礼,宁秀吴拉着袁妈先下去了:"我们不走红毯,你们走。" 袁渊说:"也没我什么事啊。" 宁秀吴看他一眼:"你陪小予走!" 袁渊只好等着,顾予任停稳车,也不急着下去,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师兄,这个卡是我在家里客房里看到的,你落下的吧?" 袁渊看着那张自己留下的卡,当初顾予任骂他攀钱一君和周丰明的高枝,这话真如利箭一样戳心,他当时就把那张存了一百万的□□留下了,想说自己并不是为了钱。"不是吧,我没丢卡。" 顾予任看着他:"你不检查一下你的钱包?我查了,这卡里可有一百万。" "那也不是我的。"袁渊打死也不承认。 顾予任将卡往他身上一塞:"你就别跟我装了!卡的名字都是你。钱都能丢,你怎么没把你的魂儿给丢了。" 袁渊被他一骂,心里反而舒坦了,他一点都不习惯那个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顾予任,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袁渊拿着卡,慢吞吞塞进钱包:"你捡到就花了呗,干嘛还拾金不昧还给我啊?我是不是还要去写个表扬信给你?" 顾予任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为了求表扬。你不知道捡到大笔财产自己昧下是犯法的?我可不想犯法,你也别诱惑我犯罪。" 袁渊笑起来,伸手挠了挠鼻翼:"嘿嘿,你放心,我不会去告你的。" "那我也不缺你那点小钱。"顾予任坐在车里还是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袁渊左右看了看:"师弟,咱们该下去了吧。" 顾予任这才摘下安全带,理了一下衣服,推开车门下去。中心门口铺着红毯,媒体躲在阴凉地里架着□□短炮拍摄。顾予任今天穿了身白西装,里面是件黑衬衫,看起来像个白马王子。袁渊则完全相反,穿着黑西装白衬衫,最保守的打扮,跟顾予任相得益彰,两人身材都很修长,一个酷帅,一个俊美,简直一对璧人。他们一出现,就如同夏日里刮来了一阵清慡的凉风,娱记们都纷纷打起了精神,不断地按下快门。 袁渊其实非常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不过今天和顾予任一起,他也就忍了。袁妈早已和宁秀吴躲到阴凉地里去了,看着他俩走红毯,还停下来给记者拍照。宁秀吴感慨说:"你看他俩多帅,看着就赏心悦目。方姐你真是好福气,生了个这么帅气的儿子。" 袁妈看着他俩,想到的却是昨天在商场里看到的王瑞泽和一个男人手牵手的场景,儿子今年已经31了,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谈过女朋友,之前是经济困难没法找,但是这两年经济上完全不成问题了,也没听说他准备谈女朋友,甚至从来都没见他提起过哪个女孩,这让袁妈心里有些不安。 袁妈说:"秀吴啊,你身边有没有合适的女孩,给我家袁渊介绍个女朋友吧。" 宁秀吴愣了一下:"倒也不是没有。但是小袁不需要相亲吧,他条件那么好。" 袁妈叹了口气:"这孩子性格有点内向,也不爱交朋友。现在不上班,除了出去看看展览、上上图书馆,基本上都在家里写东西,根本没有认识女孩子的机会。" 宁秀吴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我给你留意一下,有合适的,我就帮小袁介绍一下。" 袁妈笑起来:"那就太好了。外地本地的都没关系,主要是性格要好,懂得体贴人。" 十来米长的红毯走得袁渊出了一身的汗,他巴不得三两步就跑上去,躲到阴凉地里去。他心里在腹诽,这到底是谁的馊主意,这个点开首映礼,策划早就该下课了。他抬头张望了一下,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母亲,不由得冲她笑了一下,他不知道,他妈正在给他安排相亲呢。 第四十四章 搅局 首映礼结束的时候,袁渊和顾予任关系总算是破了冰,顾予任不再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说话也不那么拘谨了,甚至还暴露本性开起了袁渊的玩笑。 袁渊一面高兴着,又一面感慨着,大概他们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坦荡无猜嫌的日子了。顾予任记得每个人对他的好,却也牢记着每个人对他的不好,他不是个容易原谅的人。可惜自己挥霍了那份信任,所以他们才会变成今天这样。裂痕一旦产生,就会一直存在下去,袁渊有些追悔莫及。 袁渊是在首映礼上第一次看到《地狱之门》的完整版,电影很好看,全程高能刺激,没什么多余的镜头,预计票房会大爆。果然,首映当日的零点场票房超过了五百多万,大家对这个电影期待很高,而且电影也没叫人失望,确实值得一看。 首映当日,《地狱之门》的票房就是1.3亿,这样强势的劲头如果保持下去,破10亿完全不在话下是,袁渊就要成为十亿票房电影的编剧了。这对一个编剧来说,前途简直不可限量。《地狱之门》上映三天,票房已经超过3亿。袁渊也收到了数家媒体的采访邀约,想要为他做一个专访。还有媒体通过蒋似曾和顾予任工作室找到他,希望他能接受采访。 宁秀吴打了电话过来:"小袁,不要什么采访都接,要挑口碑好,影响力大的,采访不要做多做滥了,精而少,这样才有利于你的形象。" 袁渊自己都没想过要接受采访,他只想安静地写他的剧本:"宁姐,我不打算接受采访。" "采访当然要做,人家还花钱买版面做宣传,现在有人主动找你,你还不乐意?你要知道,这采访一做,以后你就是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了,圈内圈外的人都知道了,身价那是蹭蹭地涨,以后我们也好跟着沾光。我帮你选定一家采访媒体。"宁秀吴深谙宣传之道,很快就帮袁渊敲定了国内最大的一家网络媒体。 袁渊很感激宁秀吴,他觉得宁秀吴是天底下最热心肠的大姐了,自己并不是顾予任工作室的人,也没给她发工资,但好多事情都是她在帮自己处理,俨然成了自己的半个经纪人。 袁渊听从宁秀吴的建议,接受了网络媒体的采访,这个网站已经跟《地狱之门》谈妥,电影一下档,就马上在该网站上线。所以提前做宣传是非常有必要的。袁渊的采访很快就做出来了,刚开始反响还是平平,不知道哪个好事的观众转发了这个视频,并给这个视频采访灌了个名,叫做"编剧界最具颜值担当的编剧",然后这个视频就火了,点击量很快过亿,大家都纷纷惊叹"明明可以靠脸,却要凭才华吃饭"。 因为这段视频采访,袁渊那长期没有打理的微博粉丝量激增,短短数天内便超过了百万。袁渊觉得非常无语,这个看脸的世界。 周丰明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还特意发了条微博祝贺袁渊粉丝量过百万,并且还艾特了他,这下袁渊的微博粉丝量更为激增。联想最为丰富的女粉丝们嗅到了极浓的八卦味道,周丰明是顾予任的黑粉,与顾予任相爱相杀,顾予任是袁渊的师弟,对袁渊维护有加,现在周丰明又和袁渊关系密切,最关键的是,这仨都是帅哥。他们仨到底是什么关系?于是就有人八卦出了三角恋的关系,不过到底是明予还是明渊,抑或是予渊,他们到底谁爱谁,却成了一个最难解的三角方程式。 开始大家还是乐呵呵地站cp,最后就变成了cp互掐,三个人的微博评论区闹得不可开交。袁渊看见事情闹成这样,便跟周丰明说:"你能不能别做这么幼稚的事,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周丰明发了个无辜的表情:"我哪里惹事生非了?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乞丐都有几个朋友,我周丰明有几个朋友怎么了?除非你看不起我,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这话把袁渊的嘴堵得死死的,既然这样,那就不管微博了,让它荒芜长草好了。 周丰明又说:"粉丝的留言你不要在意,这个年头娱乐至上,让他们yy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袁渊简直想骂他,说你不是一个实业家么,怎么成天不干正事,在网上聊八卦讲段子,简直就是无聊到了极点。 电影热了,视频火了,袁渊也小红了一把。紧随约采坊其后的,便是约稿,袁渊的微博私信里塞了好多约稿函,有一个财大气粗的煤老板直接开出了五百万的高价,让袁渊帮他写一个自传体的剧本,着重表现出他本人波澜壮阔的传奇人生。作为编剧,袁渊听说过不少这样的情况,这类自命不凡的老板最难伺候,整个剧本都要为他的杰克苏玛丽苏服务,他们完全不管你的逻辑和剧情承转,他们就要看打脸。袁渊一直觉得,写这类东西就类似于是倚楼卖笑,所以他直接无视掉了这条私信。 某天袁渊接到了他一个大学老师的电话,说要请他吃个饭。老师叫吃饭,他怎么好不去,而且还不能让老师请。这老师是他的戏剧理论老师,袁渊跟他关系并不很好,他甚至怀疑这个老师还记得他,不过既然被叫了,那是肯定要去的。 结果去了之后,发现不仅有老师,还有那个曾经在微博私信里找他写剧本的煤老板,原来对方想通过这个老师来劝说他帮他写剧本。这老板非常善谈,整个饭局夸夸其谈,说的全都是他自己的丰功伟绩,说希望将这些经历全都写到剧本中去,他打算投资几千万钱,请顾予任这样的大明星来出演。 袁渊本来很淡定地吃着饭,听到顾予任的名字时不由得笑了,对方见他一笑,更加兴奋了,以为袁渊会答应。不过袁渊还是一口回绝了:"对不起,包老板,我现在手头还有几个剧本要写,最近实在是没有时间。要不,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对方说:"我请了啊,那个谁谁谁,但是他不行,写得我不满意,所以想让你来帮忙写。" 那个谁谁谁是袁渊的大学同学,从毕业开始就做编剧,不说多有名,也算是个有资历的编剧了,绝对不至于不行。既然是同学写的,袁渊更没有去改的理由,所以力辞不写。他的老师也来劝,说不好得罪这些人,说不定将来还能找他拉投资。袁渊笑了,拉投资不是制片人的事嘛,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约稿只是个开端,接下来有很多所谓的制片人、投资商、导演来找他写剧本,良莠不齐,简直不知道怎么甄别,电话多得袁渊都想关机了,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写东西,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这天晚上,袁渊正在写东西,电话又催命一般响了起来,他看都懒得看,还是袁妈在外面听见动静,推开门进来:"儿子,怎么不接电话?" 袁渊只得拿起手机,一看,总算是个熟人的电话,宁秀吴打来的,袁渊还没接通,对方就挂断了,他赶紧回电话过去:"宁姐,找我有事?" 宁秀吴说:"怎么这么久都不接电话?" 袁渊叹了口气:"别提了,自从出了采访,这些天全都是约稿电话,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写点东西都不清静。" 宁秀吴笑起来:"这样吧,你换个电话号码,你这个电话号码给我,我来帮你筛选。" 袁渊说:"这太麻烦你了吧?" 宁秀吴笑嘻嘻的:"你觉得麻烦我,年底给我包个红包就可以了。" 袁渊简直感激不迭,他的这些电话,一般的助理还帮忙处理不了,只有宁秀吴这样的资深圈内人才懂得筛选,因为她足够对娱乐圈足够熟悉,知道哪些信息是真哪些是假,哪些可合作,哪些可推辞。 宁秀吴说:"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事儿。上次你妈妈叫我帮你介绍对象,明天你去见个女孩吧,叫甄真。她是教语文的,首师毕业的,北京人,我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条件很不错,你先去见见,了解一下。一会儿我把电话和照片都发给你。" "啊?"袁渊一听就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宁秀吴笑着说:"你现在也算是事业有成了,你妈着急你的婚姻大事,希望你赶紧谈恋爱结婚。你今年也不小了吧,甄真也27了,跟你年纪差不了几岁,你们谈谈,兴许能有感觉呢。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全都讲究感觉。" 袁渊总算反应过来了,这是要给自己相亲呢:"那个,不是,宁姐,我能不去吗?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要相亲啊,太老土了。" 宁秀吴说:"这算哪门子相亲,不过是介绍个女孩给你认识,你觉得合适就谈,不合适就做个朋友,没有上纲上线,不要有压力,就当去多认识个朋友。再说你要是能自己找,你妈就不担心了。" 这时袁妈推开门,手里端着一杯水:"儿子,我给你端水来了。"她满脸讨好的笑容,似乎已经知道自己这个电话的内容了。 袁渊叹了口气:"好吧,资料发给我,我去见。" 宁秀吴挂了电话,一回头,看见顾予任站在他身后,吓得她心脏都抽搐了一下:"哦哟,小予你干什么?来了也悄没声息的,把人吓一跳。" 顾予任问:"你刚给袁渊打电话?" 宁秀吴说:"对啊。" 顾予任继续面无表情地问:"他相亲啊?" 宁秀吴笑着说:"谈不上相亲吧,介绍个女孩给他认识。" "宁姐你偏心,有好女孩不给我介绍,却介绍给别人。"这话虽然是玩笑性质的,但他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模样。 宁秀吴瞟了他一眼:"你还用我帮你介绍?只要你一开口,多少姑娘上赶着来倒贴你。" 顾予任翻白眼:"倒贴的谁要!" 宁秀吴也白了他一眼:"我看你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活该你到现在还单身!" 顾予任说:"我说了你偏心,有好的不给我介绍。" "嘿,你还较上真了是不?你非要我给你介绍是吧,那也得先解决小袁的问题才行,他比你要大。"宁秀吴说。 顾予任说:"谈恋爱结婚跟年龄有什么关系?谁没成年似的。合适就成了,叫那姑娘过来,我和袁师兄一块儿相,看上谁就是谁。" 宁秀吴斜眼看他:"我看你不是想相亲,想搅局是真的。不过说实话,我要是那女孩,选小袁的几率比你大。" "为什么?"顾予任挑眉。 "小袁工作比你安定,赚得也足够多,不用抛头露面,也就少了很多外遇的危机,最关键的是,他脾气好,体贴人,会做饭,现在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了。"宁秀吴说。 顾予任转过身去,不再听她唠叨。 第二天早上刚吃了早饭,袁渊就被他妈催赶着出了门:"早点过去,不要让人家姑娘等。先去喝点东西,聊得好,就去看个电影,然后一起吃午饭。" 袁渊心想,本来是想把母亲留在身边照顾的,但要是经常被催着恋爱结婚,这日子可要怎么过?等家里房子好了,母亲要回去,自己也不留了,不然以后日子难熬啊。袁渊非常苦闷,他本来想留着母亲尽孝的,但是结婚生子也是尽孝,两个尽孝不能够统一共存,那么就都只能牺牲掉了,这真不是他所愿啊。 袁渊没怎么收拾,只穿了白t恤蓝仔裤,然而却自有一股青春气息,比实际年龄看着要年轻几岁。袁渊到得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已经喝完一杯咖啡了,女孩才过来。女孩倒是盛装打扮的,个子将近1米7,身材非常苗条高挑,穿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水晶高跟鞋,散着一把长直发,脸上化着淡妆,眉眼大气端庄,典型的北方美女。 袁渊起身和女孩握了一下手,刚做完自我介绍坐下,正要招呼服务员点单,放在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对面的女孩脸色一僵,这是她相亲的一贯伎俩,看着不满意,找个朋友给自己打个电话叫走,然而今天看到的人还挺满意的,还没聊呢,对方就被催了,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原因? 袁渊歉意地一笑:"抱歉,我接个电话。"他拿起手机,看见是顾予任的电话,接通,"顾师弟,有事吗?" 顾予任说:"我有一份资料落在家里,需要传真过来给我,你帮我去拿一下好吗?" 袁渊为难地说:"可是我没有你家的钥匙啊。" "你的钥匙呢?" 袁渊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我上次走的时候放你家的茶几上了。" 顾予任说:"哦,那你就去我的办公室里取一下备份钥匙吧,然后去我家拿资料,到我家的时候再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东西放在哪儿。"上回袁渊一走,茶几就给踹翻了,钥匙不知道掉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袁渊压低了声音说:"我这边正在忙,你不能让你公司的同事去拿吗?"虽然他并不想相亲,但是就这么把人给撂下,也实在是太糟糕了。 顾予任说:"不行,他们不知道我家在哪儿,而且我也不想让外人去我家。我现在就需要,实在找不到别人了,师兄,你帮我一下吧。" 袁渊拒绝不了他叫自己师兄,便叹了口气:"好吧,我这就去给你拿。" 对面的女孩脸色虽然很平静,但是眼中的愠怒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袁渊招来了服务员:"甄小姐,你先点单吧。" 甄小姐摆了下手:"算了吧,袁先生,你有事就去忙,我自己来好了。" 袁渊觉得非常窘迫,只好赔礼道歉:"非常抱歉,我有个朋友在外地,急需一份资料,他让我去帮他取一下。"袁渊其实也想象不出来顾予任到底急需什么资料,他都去扬州一个多月了,还在剧组拍戏,能有个鬼要紧的资料放家里了。 甄小姐依旧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快去吧。" 袁渊说:"实在抱歉,对不起,下次再请你吃饭赔罪。" 甄小姐淡淡地说:"再说吧。" 袁渊跑到顾予任办公室,找了半天,找到了他的备用钥匙,又打车赶到他家。去年离开的时候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结果才过了半年多,这又回来了,人生真是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原点。 袁渊进了屋,给顾予任打电话,结果那头却没人接了,第二次打过去的时候,才被宁秀吴接起:"小袁,你打电话找小予什么事?" 袁渊说:"顾师弟说让我帮他找个资料,你知道是什么吗?" 宁秀吴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他在拍戏,晚点叫他给你打。对了,你今上午不是在跟甄真见面吗?怎么样?" 袁渊想起对方眼中的愠怒,苦笑了一下:"没戏。抱歉啊,宁姐。"本来也要找借口推辞掉的,这下顾予任正好帮他解脱了。 "是没看上吗?"宁秀吴问。 袁渊含糊其辞:"可能不大合适。" 宁秀吴说:"才见一面怎么就知道合不合适,要多相处几次才行。" 袁渊只好亮出杀手锏:"没感觉。" 宁秀吴叹了口气:"那就算了。" 第四十五章 被出柜 袁渊躺在c黄上,双手枕在脑后,仔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相亲的事自然是黄了,被顾予任给搅黄的,当然没有他,这事儿也成不了,不过那就得他自己去找借口了。顾予任必定是故意的吧,他应该是从宁姐那儿得知自己相亲的事了。令人费神的是,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去搅和自己的相亲呢? 袁渊的右腿架在左腿上,一晃一晃的,像主人的心情一样轻快,他开始推想顾予任搅和的目的:第一种,顾予任就是纯粹想捣乱,觉得自己去相亲这事儿很傻,不过这种可能很小,作为成年人,一般人都不会干这么*的事,哪怕顾予任真的很二;第二种,顾予任喜欢甄真,这个可能性有多大,就只能全凭猜测了,因为顾予任认不认识甄真都不清楚;第三种,顾予任喜欢他,不想自己去相亲,嗯,这个,会有可能吗? 袁渊换了个姿势,侧着身子躺着,脑袋枕在右手臂上,这三种可能那种最大?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澎湃,自己会错情的可能又有多大呢?袁渊咬着下唇,内心兴奋又忐忑,如果真是那样,顾予任这也太别扭了,有话直说,有屁就放,拐弯抹角的,哪里像个男人!袁渊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他正兀自陶醉着,门被敲响了,袁妈拧开门把手:"儿子,吃饭了。" 袁渊懒洋洋的说:"哦,来了。"这种事,可惜只能独乐啊。 吃饭的时候,袁妈看着儿子,欲言又止。袁渊给母亲夹了一个鸡翅:"妈,有话你就说。" 袁妈小心翼翼地问:"你跟那女孩,真的半点可能都没有了?" 袁渊看着母亲,心里有些愧疚,但嘴上还是不能松口:"恐怕没有了,那个女孩很漂亮,条件很好,我刚跟人碰个头,连咖啡都没来得及给人点,就被顾予任的催命电话给叫走了。换了是你,你还肯给对方机会吗?" 袁妈迟疑着说:"要不,你去问问你宁姐,没准那姑娘还肯给你机会呢。"袁妈觉得儿子这样虽然不礼貌,但好歹也是事出有因,况且儿子条件也很优秀啊。 袁渊连忙摇头:"妈,别说那姑娘了,我都不好意思再去见人家,太失礼了。" 袁妈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也不吃,低着头说:"秀吴说那姑娘的条件非常好,书香门第,知书达理,也爱好文学,跟你肯定有共同语言,我想着跟你应该特别合拍,没想到就出了这个岔子。唉!小顾这孩子,怎么不早不晚的,偏这个时候找你有事。" 袁渊心里更加愧疚了:"妈,别难过,吃饭吧。这说明我的缘分还没到,总会有那一天的,别着急。" 晚上袁渊在网上刷猫眼票房,《地狱之门》的票房已经破十亿了,现在每天的票房依旧还有上千万,暑期档果然强大。袁渊很高兴,这就意味着顾予任他们也能赚上一笔。 正刷着,周丰明打电话过来了:"你上微博了没有?有人在爆料你,说你是……你还是赶紧自己去看吧。" 袁渊有些愣:"什么事?" "你上微博去看热搜榜。"周丰明说。 袁渊赶紧打开微博,他很久不上微博了,还需要重新登录,费了点时间才登上去,第一时间就是找热搜栏,"袁渊同性恋"两个词像两把锋利的尖刀,一下子戳进了他眼中,袁渊脑子一下子懵了,剩下一片空白,失神了片刻,他才缓过劲来,慌忙看了一眼房门,生怕母亲进来了,这才颤抖着手点进这条热搜。 鼠标滑动一下,整版都在转发"据可靠消息爆料,《地狱之门》编剧袁渊是同性恋者,大学期间曾经还有过同性恋人"这条消息,几乎所有的娱乐营销号都参与了。还有人在恶意揣测袁渊和顾予任的关系,袁渊是被顾予任一手捧出来的,二人肯定有皮肉关系。最多的一条微博的转发量已经过万,评论也超过了几万条,袁渊看得越多,心上的窟窿就越大,血"哗哗"地全淌了出来,这一着实在是太狠了,完全不留活路!袁渊的脸苍白得不像个活人,除了王瑞泽,他想象不出来还会有谁会这么干。 周丰明在电话那头喊:"袁渊,袁渊,你还在吗?说句话!" 袁渊好半天才抓起桌上的电话,木木地回答:"我在。" 周丰明说:"我已经在联系新浪客服了,叫他们立即删除这个话题。你得罪什么人了?有人要这么害你?" 袁渊闭了一下眼睛,好半天才说:"如果他们说的是事实呢?" 周丰明毫不迟疑地说:"就算是事实,那也是你的私事,谁给他们权利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的?这是侵犯你的*。你别着急,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让这帮□□的吃不了兜着走,他妈的谁是好欺负的!" 袁渊咬紧了牙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谢谢!"他没想到周丰明会这样维护他,顾予任肯定也知道了,这件事也把他完全连累了,他会怎么想? 周丰明说:"你别放心上,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先挂了。" 袁渊木然地刷着微博,越看越惊心,尤其是自己的未查看评论数量已经超过万条,他实在没有勇气点开来看。袁渊关了页面,将脸埋在臂弯里,幸亏母亲从不上网,不会知道这些,但是顾予任那边绝对是躲不过去了,不知道他会怎么看?袁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倒霉透顶,关系刚刚才缓和一点,这事又来了,倒霉事一波接一波,简直就是要把人逼死。王瑞泽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这样做,对他有任何好处? 袁渊熄了灯,蜷缩在c黄上,用被单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像就能抵御一切流言蜚语了似的。他拿着手机,始终都没有点下顾予任号码的力气。电话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出"顾予任"三个字,他打过来了。袁渊打了个哆嗦,不敢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心一横,将电话接了起来,还没说话,那头劈头就说:"干嘛去了,怎么才接电话?" 袁渊顿时觉得眼睛有些酸胀,他没说话,那头继续说:"你倒是说话啊,别又跟个蜗牛一样躲起来了。我知道这事儿是王瑞泽那王八蛋干的,他给老子等着,看我不撕了他!你吱声啊,到底在不在听?" 袁渊只得说了一句:"在听。"他心里暗道完了,顾予任已经知道这事了。 顾予任说:"我戏还没拍完呢,就看到他们在指指点点的,一问才知道出这事了。现在微博已经删了,是周丰明干的吧?" 袁渊说:"应该是。"没想到周丰明的办事效率这么高。 顾予任说:"这事算我欠他一个人情。这事没给咱妈知道吧?" "没有,她不上网。"袁渊说。 "她不知道就好办。你不用搭理那些人,该干嘛干嘛,被人说几句又不会少块肉。这事我得跟王瑞泽把账好好算算,他妈的吃饱了撑的,跟条疯狗似的到处逮人咬,老子非把他的牙齿敲得一颗都不剩!"顾予任气呼呼的。 袁渊听见顾予任这么说,不由得松了口气,至少他没有怪自己连累他,还在安慰自己,他吸了一下鼻子:"嗯。" 顾予任又说:"师兄你不是哭了吧?对不起,这事我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袁渊捏了一下鼻子:"没有。应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你了。" 顾予任突然笑了一声:"你连累我什么?" "他们说你包养我。"袁渊小声地说。 顾予任给气笑了:"我倒是想啊,你也得给我机会。这□□的王瑞泽,他自己做得出那种龌龊事,就以为全世界都跟他一样肮脏。" 袁渊心"噗通、噗通"猛跳起来,顾予任说想要包养他,自己没幻听吧?!顾予任难道也是个gay?那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性向?要不直接就跟他坦白得了。袁渊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去了,话在舌尖上跳动着,差点就滚了出来。 顾予任又在那头说:"用这种方式来抹黑你的人真够傻逼的。别说咱们不是,就算是,那也碍着别人啥了?除了给人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能有任何实际意义吗?" 袁渊所有的冲动又都被这句话给堵回来了,他总算找回自己正常的声音:"这件事对我其实影响不大,但我怕影响你的形象。"国内主流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性非常小,这是绝大多数同性恋不敢出柜的原因,为了不使自己像个另类,被周围的人排斥,大家都选择了深柜。而公众人物更甚,他们更害怕同性恋的身份影响到工作和事业,整个华人娱乐圈里,出柜的明星屈指可数。 顾予任说:"有什么好影响的。我向来不在乎那些我不在乎的人的看法,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随便人家怎么说。" 袁渊只得"哦"了一声,其实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在乎自己所爱的人的看法,他们会不会因此受伤害。 顾予任说:"你也要跟我一样,练就铜墙铁壁的外壳,就没什么流言蜚语能够伤害到你了。这世上的所有事,哪怕是最讨厌最不愿意看到的,它如果发生了,那也用不着逃避,直接面对就行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天不会塌下来,就算是天塌下来,大家都一样一了百了,谁都逃不掉。" 袁渊没有想到,顾予任有一天会跟自己说做人的道理,滑稽之余又有些感动:"哦,知道了。" 顾予任说:"知道就行,我就不跟你说了,还有些事要去处理一下。你去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天没有塌,我们高个子都还在顶着呢。" 袁渊的天当然没有塌,顾予任陪他一起撑着,顶着这流言蜚语,他就有铜墙铁壁的外壳,任何打击都不怕。他重新爬起来,开了电脑,点开微博,打开了自己的评论,数万条评论铺天盖地朝他涌过来,不意外的,有人在肆意地谩骂,仅仅是因为他们恶心同性恋,觉得同性恋行为反人类;也有人表示不相信,希望袁渊站出来否认澄清;然而更多的是安慰和支持,他们觉得性向是自己的事,并不伤害任何人,更不危害社会,反倒是那些爆料人家*的人,才是最不道德最具危害性的人…… 袁渊看着这些评论,心里的勇气又多了些,现在社会对同性恋又宽容了许多,他们并不是千夫所指的另类了。袁渊并不打算发任何声明,既不承认,是因为承认会牵扯到更多的人,也不否认,是因为否认就是否认掉了自己,他不想做个藏起来的懦夫。 他看了一下顾予任的微博,没有更新,最近一条微博的评论更多,都有几十万条了,袁渊点开看了一下,也跟自己微博下的情况差不多,无非是谩骂的、存疑的、失望的、支持的。这件事不知道宁姐那边要怎么公关,不管怎么样,顾予任是个偶像明星,遇到这种事,肯定是要表态的,不管怎样,也要给公众一个交代。 第四十六章 表态 冷静下来,袁渊又想起另一件事,如果顾予任知道自己曾经和王瑞泽谈过恋爱,他会怎么想?虽说谁都有过去,但是自己这个过去实在难以启齿,他自己都不愿意提起,更何况是给顾予任知道。 他和王瑞泽的恋情从来没有公开过,知道的人几乎没有,但如果有心去查,还是查得出来的,当时他们宿舍总共住了四个人,有一个是本地人,长期不住宿舍,有一个有女朋友,只有他和王瑞泽两个人经常泡在一起,稍微用点心,就能够想得到。 第二天,网上关于他性向的话题零星还有,但是已经不集中讨论了。周丰明给袁渊打电话:"已经查出消息的来源了,是王瑞泽在操作整件事。他对你可真是恨得深沉,先是抄袭你的剧本,现在又爆料你的*,如此纠缠不休,我真要佩服这人的无耻程度。而且我发现,他跟你还是大学同学,他为什么如此恨你?" 袁渊没想到周丰明这么快就查出来了,他无奈苦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针对我,被疯狗盯上了,我该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 周丰明说:"可能是你太优秀了,他嫉妒到发狂,才这么锲而不舍地针对你。这也说明你太肥了,肉多,所以被疯狗盯。" 袁渊说:"所以,我该减减肥?" "唔,我觉得有必要。你可以去告他,我给你提供证据。"周丰明说。 袁渊犹豫了,还需要一而再地纠结于这个话题吗?"我看看再说。" "当然,如果你不想告他,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他,叫他身败名裂。他自己在这方面比你可有建树多了,说出来都能叫人笑掉大牙,比你这个话题可有谈资多了。" "这个方法可以考虑,不过目前不行吧,起码等我这个话题风头过了之后再说。"袁渊实在不想再把焦点引向自己身上。 "可以。"周丰明换了个话题,"对了,你跟我哥到底什么关系?" 袁渊被问得一愣,然后脸上发烫起来:"你什么意思啊?" 周丰明说:"哈哈,我也就是好奇,会不会那疯狗真的真相了?" 袁渊没好气地说:"真相你个头,神经病!" 周丰明嘿嘿笑:"那就是说,我哥并没有包养你呗。" 袁渊本来挺感激周丰明的,此刻被他气得笑了:"包养你个头!行了,我有事忙去了,再见!"挂断电话,袁渊心里又不平静了,连周丰明都这么认为,其他人会怎么想? 其实这么想的事实上还真不少,袁渊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编剧,被顾予任一手捧红,他目前已经拍完的四部电影,只有一部跟顾予任没有关系,其他的都是一起合作的。最关键的是,袁渊每次在公众面前露面,都是和顾予任一起的,以前人们可能没往那方面想,如今被人一提,大家就都觉得这个可能非常大了。顾予任这些年就没有传出过绯闻,而袁渊又是个大帅哥,虽然赶不上顾予任帅得那么霸气耀眼,说不定人家就好这口呢。而且顾予任还曾经在微博上公开表态,以名誉担保支持袁渊,细细一想,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寻常,他顿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周丰明的挂了电话还不消停,不一会儿就发微信过来了:"袁渊,你老实交代,你跟我哥到底有没有□□?" 袁渊看见这条信息,手机仿佛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他咬着牙,给了个斩钉截铁的回复:"没有!" "真的?" "真的!"至少此刻完全没有! 周丰明回了一条信息:"那我就放心了。" 袁渊看着这信息,他到底放心什么呢,他也是不愿意看着顾予任走同性恋这条窄路吧。袁渊没有再回过去。 晚上宁秀吴打电话过来:"小袁,你这娄子捅得可真够大的,我们这边都在想办法给你补窟窿。" 袁渊觉得特别歉疚:"对不起,宁姐,我实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宁秀吴叹息:"算了,这事儿也非你所愿,实在是王瑞泽太可恶了。对了,昨晚上我跟甄真联系了一下,她对你的印象其实还不错,说只是可惜没能深入了解,要不你再跟她约一次?" 这情况有些出乎袁渊意料,他昨天明明已经拒绝过了,便硬着头皮说:"不了,宁姐,我就不耽误彼此的时间了,实在是没感觉。" 宁秀吴话头突然一转:"我问句老实话,微博上爆料的你那个大学时代的恋人,该不会是王瑞泽吧?" 袁渊一下子被吓着了,宁秀吴实在是太精明了:"宁姐,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顾予任不会也知道了吧。 宁秀吴叹了口气:"我记得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说你打了吴成刚一拳,为的什么原因当时我们没问,联想起来,可能也就是这回事了。你不愿意谈女朋友,也只能是因为这个了。" 袁渊内心有些惶恐:"宁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真的劳你费心了,这事能别让我妈知道吗?" 宁秀吴说:"我犯不着去跟你妈告状,免得她担心。我说实话,你眼光真够烂的,怎么会和王瑞泽在一起?" 袁渊头皮一阵阵发麻:"宁姐,顾予任不知道这回事吧?" "他应该不知道,我没跟他提过。你做过对不起王瑞泽的事?分了手他还这么赶尽杀绝。" 袁渊说:"没有。他心眼小爱记仇是真的。但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分手也是他提的,他劈腿在前。" 宁秀吴叹了口气:"算了,谁没遇到过几个人渣。只是你跟小予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也是我想的那样吧?" 袁渊心说,我也不知道你想的是哪样啊。他只好硬着头皮否认:"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宁姐你不要乱想。" "我乱想什么?不是那样就最好,省得我以后老是要替你们两个擦屁股。" 袁渊只觉得脸有些发烫。 第三天,《暗恋》剧组开放媒体探班,召开了一次记者发布会,有记者向顾予任发问:"顾老师,前两天网上爆料,跟您合作密切的新锐编剧袁渊的事是真的吗?" 顾予任反问:"您是指我包养袁渊师兄的事?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袁渊的才华大家有目共睹,他创作的每一部影片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这在当今的编剧界是极少见的,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我发现他的才华,并与他合作,取得了这些成绩,这绝对是我的幸运。我尊重他,说包养简直就是对他的侮rǔ,我对这种说法非常生气。" 有记者提问:"我听说过一种说法,袁渊曾经在影视界是被封杀的,您对这个事了解吗?" 顾予任点头:"对,我对这事了解得还算清楚。我跟他合作第一部电影《潜龙》的时候,有熟人曾给我打过电话,说业内某位大佬打过招呼,袁渊的剧本是不能用的,用了影响上映。当时我电影已经拍了,投资商上亿的投资已经花了,我能为不得罪那位大佬硬着头皮不上映吗?投资商可都是我的财神爷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财神爷对吧?还好,那部电影虽然上映的时候虽然有些磕碰,但最后的成绩相信没让大家失望,我自己也比较满意。" 记者继续发问:"能透露一下那位大佬是谁吗?" 顾予任笑一笑:"这个就不方便说了吧,大家都在圈内讨饭吃,都要留些面子的。他封杀袁渊,是因为某些私人恩怨,我启用袁渊师兄,是因为他能为我带来名誉和利益,每个人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为各自的选择负责。不过我想说的是,那位大佬如果知道袁渊师兄是这样一支潜力股,是不是已经后悔封杀他了,如果他胸襟宽广一些,他就是那个名利双收的伯乐了。"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有人不死心地问:"顾老师,您跟袁渊关系应该很好吧,那前两天关于他性向的消息,是真是假?" 顾予任说:"这事我也没听说过,不管是不是,都是袁渊师兄的*,我尊重他,也尊重他的任何选择。不经主人同意,把人家的*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曝晒,挑起这个话题的人素质可想而知,也居心叵测,我想在这里替袁师兄谴责一声: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会建议袁师兄进行正当的法律维权手段的。" 袁渊在网络上看到了整段视频采访,顾予任的回答简直是太合他心意了,袁渊的心情光用开心一个词完全不足以形容。 这个周末,梁硕实搬家,邀请袁渊母子上他家去吃饭。搬家就是要人多才兴旺热闹,袁渊便答应了带着母亲一起过去凑热闹。去年他们一起看房子的时候,袁渊最终没确定下来,梁硕实两口子倒是一鼓作气,年底的时候把房子给定了下来,装修完毕,现在才终于决定搬进去。 袁妈手巧,早就打听出梁硕实家里沙发的尺寸,自己买了一堆毛线,用针钩了一整套沙发套作为礼物,花色简单大方,颜色搭配漂亮。袁渊知道梁硕实爱养花,便去花市挑了一盆品相好的秋兰。母子俩的礼物特别讨梁硕实两口子欢心,涂小茶对袁妈送的沙发套爱不释手,甚至都说以后抽空了要跟袁妈来学针织活。 梁硕实家的房子九十多平方,虽然不大,但是面积利用非常合理,看起来异常温馨。袁妈看着感到非常满意,一边看一边对袁渊说:"儿子,你也买一套这么大的房子就差不多了,够一家三口住了。" 袁渊听见母亲说到一家三口,心就忍不住抽一下,这个愿望恐怕不能让母亲实现了。他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说:"妈,这样也不够,我得买大一点,好把你也接来一起住。" 袁妈笑了,摆手:"我住不了几天,没关系的。" 梁硕实过来叫他们母子吃饭:"阿姨,让袁渊也买一套,他现在都能全款买房了,以后您就不回老家了,跟儿子住北京吧。" 袁妈笑着说:"房子是要买。不过我不在北京住,我还是喜欢咱们老家,北京太干燥了,不喜欢。" 梁硕实也笑着说:"我爸妈也这样,叫他们过来玩不了半个月就吵着要回去。" 袁渊觉得买房子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最好和母亲一起去看,其他方面不能叫她满意,买套她满意的房子吧。所以从梁硕实家回来后,袁渊就领着母亲一起去看房,看了一天,又不去了,因为太阳太大了,自己没有车,出门还要到外头去打车,太让母亲受罪了。 袁渊对母亲说:"妈,我们先买辆车吧。" 袁妈一口给否决掉了:"先买房子再买车。"袁妈是务实型的人,房子是必需品,车子是消耗品,所以先买房,钱有多余再买车。 袁渊知道母亲是怕买房钱不够,便说:"房子和车子都要买的。再说买车得先摇号,不然买了没车牌号也用不上,咱先排队摇号吧。" 到了九月初,下了一场雨,北京的气温立马就降了,秋天说到就到,虽然白天高温还能达到30c,但是早晚都凉了,只有十几度,需要穿外套。这样的天气出门也就方便了,袁渊重新领着母亲去看房子。顾予任结束完拍摄回到北京的时候,袁渊正陪着母亲在外面看房子,接到顾予任的电话,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紧张:"我和我妈在外面看房子。" 顾予任说:"终于要买房子了啊,在哪儿看,要不要我帮你参谋一下?" 袁渊说:"今天不用了,看得不太满意,下次吧。你已经回到北京了?我妈说晚上请你来我们家吃饭。" "咱妈真是太了解我了,我就是要来蹭饭的。"顾予任的声音非常开朗。 袁渊说:"那你想吃什么?叫我妈给你做。" "随便,咱妈做什么我都爱吃,那我晚点过来?" "嗯。找得到地方不?找不到你到了我去接你。" "没问题,找得到。" 挂了电话,袁渊把手机一收:"妈,今天房子不看了,咱们去买菜去,顾予任晚上要来咱家吃饭。" 袁妈一听顾予任要来,非常高兴:"好啊,回去吧。他回北京了?" "嗯。电影应该杀青了。"袁渊说。 母子俩回到家就赶紧收拾,买的菜很不少,袁渊怕母亲累着,也在厨房帮忙。顾予任到的时候,袁渊正在剁肉,听见门铃响,赶紧放下刀子:"妈,我去开门。"他有些紧张地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心里有点忐忑,这是他被王瑞泽出柜后第一次见顾予任,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顾予任按了两遍门铃,袁渊打开门,飞快瞄一眼顾予任的脸,移开视线:"来了?"对方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顾予任将一个大袋子塞到他怀里:"拿着,你爱吃的咸鸭蛋,还有咱妈喜欢的鸡头米,我爱吃的阳澄湖大闸蟹,现做还来得及吗?" 袁渊笑逐颜开,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来得及来得及,赶紧进来。妈,顾师弟来了,他还去咱们老家买了鸡头米过来。" 袁妈赶紧出来了,笑眯眯地看着顾予任:"小顾来了啊,还去我们老家了,真是有心。来,东西都给我,儿子,陪小顾好好说话,我来做,很快就好了。" 袁渊领下母亲交给他的任务:"哦。" 第四十七章 质问 袁妈进了厨房,袁渊看一眼顾予任,从鞋柜里拿了双鞋出来:"换鞋进来坐吧。" 顾予任一边换鞋,一边扭头打量他们的房子。这是顾予任头一次来这里,虽然是两室一厅,房子并不宽敞,只有五六十平的样子,还是老房子,好在重新装修过,看着还挺算干净,最主要的是收拾得整洁温馨,一看就有浓浓的家的气息。顾予任想起自己空荡荡的大房子,袁渊在的时候还有点人气,如今他搬走了,冰冷得他自己都不愿意回去。但是袁渊是被他赶走的,他哪里好意思再叫人回去。 袁渊走到冰箱边问他:"你喝什么?茶还是果汁?" 顾予任问:"什么果汁?" "梨汁,我妈榨的。"袁妈自打袁爸生病之后,一心就扑在饮食养生上了,什么季节该吃什么,怎么吃最有营养,她就跟百科全书一样。 "那就梨汁吧。师兄我看你最近好像胖了点儿,是不是咱妈做的伙食太好了?"顾予任走到沙发边坐下,盯着袁渊的背影看。 袁渊直起腰一回头,撞进顾予任眼中,他垂下眼帘:"没有吧,是你自己瘦得眼睛都小了,所以看什么都胖。" 顾予任被逗乐了:"那你胖得眼睛也跟着大了?" 袁渊拿着装梨汁的大玻璃瓶走到茶几边,给顾予任倒果汁,睁大眼瞪着他:"你哪只眼看见我胖了?"他的生活作息是非常规律的,锻炼也一直都在坚持,就算伙食再好,也不至于胖,至少体重没有增加。 顾予任含笑望着他,不说话。袁渊被看得心头有点毛毛的,他拿出放在茶几下面的果盘,将买的坚果零食摆了一盘子,掩饰着坐进了单人沙发里,转移话题:"吃东西。我看你倒是真瘦了,拍戏很辛苦吧。" "嗯,为了赶进度,没日没夜的。"顾予任随口说。 袁渊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乐然表现得怎么样?" "还不错,这丫头是个可塑之才。"顾予任喝了一口梨汁,清凉慡口,顿时心气儿都顺了。 袁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盯着自己的手看。这种冷场的情况以前从来不曾有的,袁渊心里有些发急,却不知道怎么打破这种尴尬。 顾予任开口了:"听宁姐说,你最近在替盛太平导演写剧本?" "对,是根据台湾作家的小说《旗袍》改编的,我和原作者一起改编剧本。"自从《传承》获奖,《地狱之门》火了之后,找袁渊写剧本的人是越来越多,不过袁渊不是所有的都接,宁秀吴先帮他把关,筛选出值得合作的对象,然后由他自己从中挑选,他只接自己能写并且愿意写的本子,否则给再多钱他也不干,为了钱勉强去写,这是对对方的不负责。 顾予任问:"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袁渊说:"很简单的一个故事。讲的是民国时期一对夫妇因旗袍结缘,新婚三天,丈夫便应征入伍,后随军到了台湾。男主人公每年亲手为远在大陆的妻子亲手缝制一件旗袍,哪怕是他重新娶妻生子,这个习惯依旧保留着。五十年后,男主人公终于带着数箱旗袍回到故乡,他昔年的妻子终生未嫁,已于前一年去世,唯一给他留下的,就是当年结婚时穿着的那件旗袍。" 顾予任过了片刻才说:"这故事想表达什么?" 袁渊想了一下:"忠贞不渝的爱情,无力抵抗的命运。" 顾予任撇了一下嘴:"但是那个男人重新结婚生子了,算哪门子忠贞不渝,以为每年一件旗袍就能抵消心中的愧疚?" 袁渊略感诧异,原来顾予任竟是这样一个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的人,回头一想也对,他自己的身世不正好就是这么回事么,他舔了一下唇,客观地评价:"并非他不想,只是造化弄人,外力无法抵抗。" "那么坚守自己的内心总还是可以的,为什么他的妻子却可以做得到?既然是个俗人,就不要装得那么无辜。心里惦记那一个,却又娶了另一个,娶了另一个,却还在为前一个在做旗袍,这样的男人,一点担待都没有。"顾予任说。 袁渊沉默不语。顾予任挑眉看着他:"我说得不对?" 袁渊点头:"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我竟无言以对。" 顾予任突然抬起光脚踢了袁渊一下,笑着说:"滚,少给我贫!你说盛导那么有名气的导演,干嘛拍这样一个故事?" 顾予任并不是真踢,袁渊也作势躲闪了一下,想了想:"也许就是为了让人们批判的?" 顾予任抬头望天:"师兄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袁渊嘿嘿笑了一声:"都是跟你学的。"袁渊此刻有一种错觉,仿佛两人又回到了从前,坐在一起看电影看剧本,一起讨论剧情和意义,温馨流动,无需多言,便能领会彼此的心意。 然而到底还是错觉,厨房里传来"刺啦——"一声大响,袁妈开始煎鱼了。两人听见巨大的动静,都忍不住抬起头来,顾予任说:"咱妈在做什么?好香!" 袁渊很满意他对自己妈的这个称呼,便说:"应该是在炸鱼,我妈今天要做松鼠鳜鱼。" 顾予任笑得开心:"那我又有口福了。" "你在扬州拍戏,应该常去吃的吧?"袁渊看着他。 顾予任说:"偶尔偷空出去打打牙祭,平时也还都是吃盒饭。我是老板,要以身作则。" 袁渊笑起来:"你这老板当得还真不容易。" 袁妈在厨房里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袁渊,你过来把这枣拿去给小顾吃。" "哦,来了。"袁渊赶紧起身去拿枣了。 顾予任看着屋子里忙碌的母子俩,既是艳羡又是欣慰。两人吃着枣,又是一片沉默,顾予任打破沉默:"剧本写得怎么样了?" 袁渊说:"初稿写完了。已经给盛导了。" "你自己的呢?"顾予任问他。 "也写了一个,不过还没有完稿。"袁渊说。 "关于哪方面的?" 袁渊迟疑了一下:"给我爸写了个剧本。"其实他不打算告诉顾予任的,因为这类剧本个人感□□彩太浓,注定是赚不了钱的,他不想再坑顾予任。 "写完了给我看看吧。"顾予任问。 袁渊说:"我暂时没打算拍,以后等我有钱了自己拍。" 顾予任侧着头看着袁渊,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就是不说话。袁渊被他这么盯着,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这剧本个人色彩太浓了,估计拍出来也没人愿意看。" 顾予任说:"好的东西是能引起人们的情感共鸣的。不管怎么样,写完了给我看看吧。" 袁渊点了一下头:"好。" 袁渊不知道,顾予任一直都有给自己的母亲拍一部电影的念头,然而他还没有勇气去揭心口的这道伤疤,听说袁渊给自己父亲写剧本,便想借此机会来寄托自己的感情。 晚上的菜品非常丰富,有袁妈的拿手菜松鼠鳜鱼、大煮干丝、酱排骨,也有鸡头米煲鸡,清蒸大闸蟹和红烧大闸蟹,还有袁渊爱吃的咸鸭蛋,摆了满满一桌子。 顾予任吃得赞不绝口,袁妈高兴得一个劲地给他夹菜。闲聊起袁渊相亲那件事,袁妈还是满腹遗憾:"那女孩是学中文的,又爱好文学,在一起也不愁没话题聊,你说跟袁渊多般配,是不是?" 顾予任埋头吃菜,一边说:"伯母,这也不一定,我听说两人在一起性格要互补才比较好,爱好文学的人性格都比较内向,两人都这样,家里不就成闷罐子了?而且我听说过'文人相轻'这个词,文人总是清高的,万一那个女孩自视甚高,她不服师兄,反而总挑师兄的毛病,这让师兄多痛苦啊。" 袁妈被顾予任说得一愣:"对啊,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你看我是教数学的,就觉得袁渊他爸特别厉害。袁渊他爸就老挑袁渊的毛病,说不该那样写,应该这样写,父子俩总是争得面红耳赤的。" 袁渊抬头看了一眼顾予任,他正笑得一脸得意,便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倒要看他怎么瞎咧咧。搅和自己相亲的事还没跟他算账呢。 顾予任发现袁渊瞪他,冲他挤了一下眼。 吃完饭,顾予任陪袁妈聊了许久的天,到了九点多钟,袁妈说:"已经很晚了,小顾你今天才回来,应该很辛苦,早点回去休息吧。" 顾予任点头,起身:"好,我也该回去了。伯母,师兄,我回去了。" 袁妈说:"袁渊,你送送小顾。" 袁渊"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和顾予任一起出了门。出了门,顾予任就将墨镜戴上了。袁渊说:"这楼道有点暗,小心脚下。" 顾予任便将一只手放在袁渊肩上:"我现在相当于半个瞎子,师兄你搀一下我吧。" 袁渊没有推开肩上那只手,领着他慢慢地走下楼梯,到了楼下,袁渊突然说:"那天你叫我帮你找什么资料?" 顾予任愣了一下:"哪天?" 袁渊说:"就是我相亲那天。" 第四十八章 买房 顾予任站住了,望着袁渊,袁渊抬起眼与他对视,看他要说出什么理由来。然而他戴着墨镜,眼睛里的情绪根本看不到。 顾予任嘴角弯了起来,笑了:"是吗?那么巧,原来那天正好你相亲,难怪咱妈刚才一直在说那姑娘的事,原来是在怪我呢。对不起啊,搅了你的好事。" 袁渊涨满的气焰一下子被戳破,瘪了,他扭过脸去:"算了。" 顾予任说:"师兄,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你相亲,要知道我就不打电话找你了。" 袁渊问:"你那天到底要找什么资料啊?" 顾予任说:"《暗恋》的编剧找我谈一点问题,我将剧本合约带回家了,以为放家里了,所以想找你帮我找找。" 袁渊扭过头,看着顾予任面不改色地扯谎,突然心情就好起来:"是吗?结果你发现自己又带了是吧?你这个马大哈,尽会折腾人。" 顾予任伸手拍拍他的肩:"抱歉师兄,下次我给你介绍个漂亮女孩,给你赔罪。" 袁渊将双手插在裤兜里:"得了吧,不劳你费心。赶紧回去休息吧,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 顾予任点点头,转身上了车:"师兄你回去吧。对了,《传承》入围金鸡百花奖了,过阵子要去参加电影节,你准备一下。" 袁渊扭头:"我也要去?" "对,入围最佳编剧提名了,你不去露个面?"顾予任挑了一下眉,眉眼含笑。 袁渊瞬间激动起来:"真的?"电影入围国内的电影节很正常,毕竟国际电影节的奖项都拿了,但是入围编剧提名,却是对他的一种肯定。 顾予任点头:"18号一起去西安,我让一杰给你买机票。" 袁渊说:"我自己买吧,不用你们破费了。" "这是剧组的花费,哪里用得着你自己出钱。就这么说定了,我走了。"顾予任说完坐进车里,放下车窗朝袁渊摆摆手,发动车子开走了。 袁渊兀自在夜风中陶醉着,嘿嘿,最佳编剧奖呢,他要拿这个奖了吗?吹了一会儿风,他准备回去,手机响了起来,摸出来一看,是顾予任打来的:"师兄,忘了跟你说了,我现在休息了,你要看房子我陪你们去,给你们当司机。" 袁渊挑了一下眉:"行,你不怕暴露就来吧。" 顾予任笑着说:"切,我怕什么,又不是逛夜店,还担心狗仔队来偷拍。" 袁渊笑而不语,说实话,他还真有点担心狗仔队来拍,他们俩一起去看房子,被有心人看到了,指不定要怎么编派。袁渊心情很好地吹着口哨回到家里,袁妈见儿子心情愉悦:"小顾走了?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袁渊说:"他说明天陪我们一起去看房子,给我们当司机。" 袁妈说:"他是个大明星,给我们当司机不大合适吧?" "所以我说要自己买辆车,出门才方便。"袁渊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上,双手托着后脑勺,想着顾予任撒的慌就觉得可乐。 袁妈看着儿子,摇了一下头,高兴成那样,不就是和顾予任和好了嘛。袁妈拿着手里的针织活儿过来了:"儿子,等你看好房子,我就回去了。" 袁渊放下腿:"妈,别急啊,至少也得等逛完北京再回去。过阵子天气不热了,我陪你去爬长城,还有香山,秋天的香山最好看了。" 袁妈说:"那也过不了多久了。" 袁渊坐了起来:"妈,过段时间我领你到西安去旅游去吧。" 袁妈看着儿子:"好好的,干嘛去西安?" "西安是古都,值得一游,顺便去爬爬华山。我先上网去订房间和机票。"袁渊不说理由,准备到时候给母亲一个惊喜。 袁妈见儿子说得真切,不像是开玩笑:"真去?" "嗯。趁着你还年轻,走得动,我陪你到处去走走看看。"西安其实一直都是父亲向往的地方,可惜他身体不好,一直没能成行,他要领着母亲一起去弥补这些遗憾。 他回头给刘一杰打了个电话,让他不用订自己的机票,自己和母亲一起过去。然后赶紧去订机票,又做了一下旅游攻略,定下行程,挨个把酒店也给订好了。由于这段时间是暑假之后,十一之前,这些都还挺顺利的。 第二天,顾予任开着车过来接袁渊母子去看房。他们买房子,基本上都是二手房了,因为市区内的新楼盘非常地少,而且都是高端项目,价格都在5万每平以上了,而且都需要提前预约,未必买得到。所以袁渊也死了心,不看新房,只看旧房。 顾予任陪着他们母子转了一圈,感到不太满意,说:"师兄,你怎么不买新房?" 袁渊笑:"新房其实也不是不行,就是有些偏远,不过对我来说倒也没什么,反正都不用上下班。" "五环以内也还是有新房的,我帮你去问问。"顾予任拿出手机,走到一边去打电话,过了片刻回来,"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顾予任开着车,拉着他们往东开,在四环和五环之间的一个很新的小区外停下来,很快有一个人迎了上来,满脸赔笑:"顾少,来了啊?" 顾予任看他一眼,点头:"麻烦了,帮忙带路吧。" 那人上了前头的一辆车,带着一起进了小区,袁渊一直在打量周围的环境:"师弟,这房子也建了几年了吧?还会有房子剩下?"这小区的环境非常好,应该是没建成就卖得差不多了,不可能现在还没卖完。 顾予任"嗯"了一声:"这楼盘是我姑父开发的,他早先预留了几套,听说我朋友要买房子,答应让一套出来。放心,都是新房子,没住过的。这些黑心的开发商,留着等这房子坐地起价呢。" 袁渊听他这么说自己姑父,不由得哈哈大笑:"这话给你姑父听见了,肯定不卖我房子了。" 顾予任撇嘴:"我愿意买他房子就很给他面子了,他敢不卖!" 袁渊觉得有些诧异,顾予任跟自己父亲关系一直都很僵,似乎跟姑父秦齐鲁的关系又比较融洽,以前和宜成还合作过,现在又找他买房子,他有些好奇这其中的缘故。 车子在一幢高楼前停了下来,顾予任还没下车,对方就跑过来帮忙开门:"顾少,就是c栋,这座楼视线是最好的,那面就是公园和学校,站在楼上就可以看得见,秦总留了32、35、36三个楼层的房子,您想看哪一套?" 顾予任问:"三套房子都是一个方位的?" "不完全一样。主要都是朝南的房子,视野非常好。"对方一边回答,一边朝袁渊母子点头,"您好!我叫张亮,是秦总的助理。" 袁渊朝对方点点头:"您好,麻烦了!" 张亮带路往里面去,外面有保安,进楼还有得刷卡:"我们这里的物业做得非常不错,安保措施非常到位。" 顾予任"嗯"了一声:"房子都是多大的?" 张亮说:"32楼是130多平方,35和36的分别是120和150多平方。" 顾予任看着袁渊母子:"师兄你打算看那一层的?" 袁渊看着母亲:"妈,要多大的?" 袁妈说:"多少钱一平方?" 顾予任笑道:"伯母,这个你就别担心了,我师兄现在随便写个剧本都是几百万,买什么房子都不在话下了。" "那咱们就看那个小点的吧,120多平方已经足够住了。"袁妈本着为儿子省钱的原则,主张买小点的房子。 袁渊估摸着这房价至少得五六万一平了,买个120平的,也得六七百万,自己目前的积蓄还差那么一点,实在不行,那就贷款吧。"好,就看120的吧。" 张亮按了35楼的楼层,顾予任伸手按了32楼的:"先看看楼下的房子也可以,没准这个格局更好。反正是从我姑父那儿买房子,钱不够就先欠着,他不会跟你要你利息的。" 张亮看了一眼顾予任,扭过脸去偷笑。袁渊说:"该多少就多少,我会按息还钱的。"这样的房子,要不是顾予任帮忙,自己就算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总不能便宜沾到底。 32楼的房子是东南向,视野非常好,房子里只做了简装,三室两厅双卫,还有一个很大的飘窗阳台。袁渊内心比较属意这房子,这是看了这么多房子里最敞亮的一套,袁妈也非常满意,到处看了又看,悄悄跟袁渊说:"要是钱够,买这个最好了。够宽。" 袁渊说:"没关系,不够我按揭。" 凡事都有个先入为主,他们看完32楼的房子,又去看了35楼西南向120平的房子,就觉得不太满意了,当西晒,阳台是封闭式的。36楼150多平方的是四室两厅的房子,感觉又太宽了点,要是人少,就显得空荡荡的。所以他们最后还是定下32楼的房子。 看完房子,顾予任陪着袁渊母子去找秦齐鲁谈买房子的具体事宜。秦齐鲁就在上次举行首映礼的宜成国际中心办公。袁妈到了地方,就悄声问儿子:"这都是小顾姑父家的?" "对,这整个宜成中心都是他家的。"袁渊说。 袁妈咋舌:"真是想不到。" 他们直接去了总裁办公室,进了会客厅,顾予任才把墨镜给摘了,张亮说:"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跟秦总说一声。" 顾予任点头:"好,谢了。" 他们仨刚落座,会客厅的门就被推开了,袁渊以为是送茶来了,扭头发现是个打扮得非常得体的中年妇女,对方一进门就嚷嚷起来:"哟,大侄子,你可舍得登姑姑家的门了。" 顾予任扭头,站起来:"姑姑,我来您不欢迎啊?" 顾姑姑钱一卿抬手就给了顾予任肩膀一巴掌:"你这个死孩子,面子可真够大的,现在谁都请不动了。" 顾予任揉着被拍的地方笑起来:"没有吧,姑姑家我还是去了的。姑姑,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兄袁渊,这是他妈妈。伯母,师兄,这是我姑姑。" 袁家母子都起身来和钱一卿握手打招呼,钱一卿说:"别客气,请坐,请坐。"说着自己也坐了下来。钱一卿五官和钱一君有点像,不过脸盘更柔和一些,五十多岁的年纪,风韵犹存,年轻时应该是个大美女。 顾予任问:"姑,这事儿跟您说啊?" 钱一卿笑着说:"跟我谈也一样,你姑父在见个客人,一会儿过来。"她说完扭头打量袁渊母子,"这小伙子肯定是我家予任的好朋友了,我这大侄子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自己买房子也没找过我呢。" 顾予任争辩:"哪里没找!我买那房子的信息不还是您提供给我的?" 钱一卿笑着摆了摆手,问袁渊:"小伙子也演戏?" 袁渊说:"没有,我是编剧。" 钱一卿明白过来:"我知道了,肯定就是予任最近拍的那几部戏的编剧了,明明跟我提过几回的,我差点都给忘了,你这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个《传承》是你写的吧?写得可真好,小伙子是个有追求的人。" 袁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谢谢秦夫人夸奖。" 钱一卿摆手:"叫什么夫人,跟予任一样,管我叫姑姑就好。" 袁渊从善如流:"那我就冒昧了,姑姑。" 顾予任扭头看着门口:"姑父来了?" 秦齐鲁出现在门口,朝屋内的人点头微笑一下,算是打招呼。谈到房子的价钱,袁渊有些难以启齿,最后都由顾予任代劳了,他砍价可狠,现在那个楼盘的市价已经在五万开外了,顾予任一句话就把零头给抹了,五万一平方,这价钱还得袁渊都有些不好意思提。没想到秦氏夫妇也没坚持,五万就五万,给足了侄儿和袁渊面子,不过唯一的要求就是全款付清,顾予任代袁渊一口应承下来了。 房子是135平方,那就是675万,再加上契税,将近700万了,袁渊的钱总共才600万,不够的部分都是顾予任借的。房子买了,口袋空了,不过心也踏实了,总算是有产阶级了。 袁渊还在忙着签合同过户,网上又爆料出了"顾予任与袁渊携手买房,疑似共筑爱巢"的新闻。袁渊看着这新闻,简直哭笑不得。 第四十九章 绯闻 这条新闻还配了图片,画面中袁渊和顾予任略略错身从某小区出来,两人手甩起的角度还真有点像牵手,这抓拍的水平也真够高的。 这条新闻一出,网上又炸开了锅,顾予任和袁渊的粉丝全都在纷纷感叹:这狗仔队得多么无聊啊,成天盯着俩男人抓绯闻!你们俩干脆在一起得了,不在一起都对不住这狗仔的执着。 袁渊有些担心顾予任那边,结果顾予任笑呵呵地说:"这人真够执着的,不把我们凑成对不罢休啊,要不咱们听从粉丝的建议,干脆在一起得了。" 这话听在袁渊耳中如惊雷一样,他不禁结巴起来了:"开、开什么玩笑!" 顾予任哈哈大笑:"说着玩。这谁他妈的吃饱了撑的,对我们俩这么关注,害得我还要去公关。" 袁渊叹了口气:"我开始就担心过这事,没想到还真给拍到了,对不起啊。" "对不起个头啊,跟你有什么关系?这事儿要是真的,被拍了算我倒霉,根本就没影儿的事,每次都要老子背黑锅,实在是不慡。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大姐头又要抓我去训话了。"顾予任说着挂了电话。 袁渊听着顾予任的话,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愿意是真的,还是不愿意呢?什么叫没影儿的事?这话简直就是一根巨大的羽毛,在袁渊心头上扎根了,挠过来,挠过去,挠得从里到外都痒痒,然而就是抓耳挠腮都还没法纾解,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 周丰明这时打电话过来:"有空没?出来喝杯咖啡。" 袁渊警觉地问:"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好歹也是朋友一场吧。听说你买了房子,也不请我们喝杯喜酒。"周丰明说。 袁渊没好气地说:"没钱!买完房子,欠了一屁股债,得抓紧时间赚钱,哪有闲工夫跟你瞎扯淡。"房子是买下了,按照市场行情来说,确实是赚了,但也跟顾予任借了一百万,压根没钱搞装修,还得等卖剧本还债搞装修呢。倒是有家出版社想出版他的剧本集。但是他拍了的剧本加起来也才四个,其中一个还是和别人合写的,根本就凑不齐一本书,所以还得抓紧时间写剧本。 周丰明说:"我这不正给你带财路来了,出来聊。" 袁渊心说,他能给自己找什么财路,难不成还找自己帮他去策划游戏?"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又不拍电影,我又不会做游戏,没啥好合作的。"上次顾予任生气的时候曾经说过,让他去攀周丰明的高枝,所以他潜意识里就有点躲着周丰明。 周丰明说:"还别说,就是电影的事。我们公司有个网络游戏准备影视化,我自己投资,所以得找个靠谱的编剧来写剧本,就想到你了。你来不来帮忙吧?" 袁渊犹豫了一下:"你们游戏不是有策划嘛,他们对这个最熟悉不过,让他们写最好。" "能写我会找你?你不把我当朋友,那就算了,我另外找人。"周丰明的语气有些生气。 袁渊想了一下:"那好吧,我去。"上次他还帮了自己的大忙,不能这么不讲人情。 周丰明说了约会地点,两人在最繁华的王府井大街碰头。只要不牵扯到顾予任,周丰明其实还是个很不错的朋友,仗义执言,两肋插刀,人风趣又幽默,和袁渊还是很聊得来的。但是他们之间最多的话题依然还是顾予任。 果然,刚坐下说了没两句,话题就绕道顾予任身上去了:"这两天你俩又出风头了。" 袁渊耸了一下肩,撇嘴:"没办法,有人爱我们爱得如此深沉。" "我哥肯定没生气。"周丰明笑着说。 袁渊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周丰明又说:"是他带你去找我姑买的房子吧?" 袁渊笑了一下,意思是说这还用说嘛。周丰明笑得意味深长:"他从来不轻易求人,为你倒是破了很多例。" 袁渊的心狂跳,然而脸上还不能动声色,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是吗?" "这不用我说了吧。"周丰明轻笑。 袁渊很想深入聊这个话题,但却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便换了话题:"是什么游戏改编成电影?" 周丰明说:"就是我们公司目前主打的大型古装游戏《山海》。你可以先玩一下游戏,了解一下整个故事架构。" 袁渊抬起眼看他:"《山海经》那个山海?" 周丰明点头。 袁渊说:"《山海经》的内容那么丰富,你不是整个都想拍了吧?" 周丰明说:"你先去玩玩我们的游戏,再看看从哪里切入比较合适。" 袁渊想了想,答应下来:"行,我先看看去。你们的游戏策划也给我一份,我看看你们的切入点。不过剧本能不能写我不能保证,《山海经》内容太多,一部电影能表现多少东西。而且那些太过久远的东西,就算是拍出来,也未必会有多少受众。" 中国的古代神话传说、民间传说卷帙浩繁,大ip数不胜数,然而真正搬上银幕并且取得成功的,也就是人们最为熟悉的那么几个,包括孙悟空、白蛇传与梁祝。《山海经》虽然古老,内容浩繁,然而内真正广为人知的并不多,而且不成系统,不好表现,这也是为什么国内的影视界总愿意拿着几部经典小说反复翻拍,也无人肯去开发中国的神话领域,因为不好做,也太冒险。 周丰明说:"这个未必,你知道我们游戏有多少玩家吗?一百多万,说明受众并不少,这些都是潜在的电影观众。而且要是拍成电影,也是对游戏的宣传。" 袁渊摆手说:"玩家不等于观众,况且玩家对游戏改编的电影要求更高,如果不能还原游戏,玩家就转化不了观众。" 周丰明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一摊:"这只是我们目前的一个想法,你是编剧,怎么编故事是你的事,所以我看你的。" 他将这么大一包袱扔给了自己,袁渊真是哭笑不得:"我帮人写电影剧本,人家都是有明确要求的,你倒好,把这么大的责任推给了我,我哪里敢接!" 周丰明突然凑近了过来,冲袁渊眨眼:"那有什么关系,你只管写你的,我又不是不付你稿费。" 袁渊本来双肘杵在桌面上撑着脑袋,咖啡桌本来就不大,周丰明突然凑近,差点碰到他,他只好赶紧往后闪躲:"你干嘛呢?" 周丰明看着袁渊,嘴角扬起:"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其实长得挺帅的。" 袁渊翻白眼:"多了去了。你眼瞎才发现?" 周丰明无声地笑了。 袁渊无视他的笑容,回到正题上:"还是说剧本的事,我只负责写,用不用是你们的事。要是真动笔写了,钱你还得照付,我不做白功。"他也很想挑战一下这个题材,对影视界那些只知道炒现饭的做法他看不惯很久了。 周丰明点头:"可以。" "那我先回去整理,回头出了大纲再跟你商量。"袁渊说。其实他有些怀疑周丰明拍电影的真实意愿,这样一部电影,至少是几千万的投资吧,做得精美一点,几个亿都很正常,不过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几个亿对人家来说,也就是随便玩玩。 当天晚上,顾予任打电话过来,凉凉地说:"我这边还忙着怎么公关呢,你倒好,又闹绯闻了,看样子不用我们发声明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个狂蜂浪蝶了。" 袁渊一头雾水:"怎么回事?你瞎说什么呢?" 顾予任嗤笑了一声:"你自己干了啥你还不知道?上网去看看吧。" 袁渊上微博一看,发现自己又上娱乐新闻了,这次主角变成了他跟周丰明,"新锐编剧袁渊疑似与某网红约会,整个过程言笑晏晏",然后放了好几张偷拍的照片,画面上他和周丰明在咖啡桌上凑近了说话,状似亲密。袁渊骂了一句国骂,他妈的这是要逼得自己出柜吗? 连续几天占据微博热搜话题,袁渊觉得自己都红得发黑了,烧得他头顶上能冒青烟了,他简直想砍人,他妈的自己到底刨了谁家的祖坟,要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啊! 袁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给顾予任打电话:"我跟周丰明只是去谈一个剧本的事,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真他妈见了鬼了,以后我都不能跟人出门了,上回我跟我妈去逛街,撞上王瑞泽,还说我被富婆包养了!" 顾予任听见这话,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你得罪小人了呗。" 袁渊气恼地说:"你少在那幸灾乐祸了。我就不明白了,我什么时候这么红了,去哪里都有人盯着。不对,主要还是你们太红了,去哪里都有人盯着,以后我还是对你们绕道吧,你们这些大爷我惹不起,我还想过平静的小日子呢。" 顾予任说:"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陪你买房,那是正经事。" 袁渊说:"我跟周丰明也是谈正事,他想要把他家的游戏改编成电影,让我帮他写剧本。" 顾予任嗤笑了一声:"他那个公子哥儿也拍电影?闹着玩吧,你也跟着瞎起哄。" "他闹不闹着玩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认真去工作的。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找个地儿哭去,这人要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袁渊说完挂断了电话,他实在没勇气再和顾予任说什么。 结果这事远没有过去,周丰明唯恐天下不乱,还发了一条微博:"真正的爱情,是不局限于年龄、身份和性别的,只看你有没有碰到对的那个人。"这条微博一发,转发量立即达到了几万,网上又闹翻了天,大家都一致认定这是周丰明出柜声明,他和袁渊肯定是一对了。 袁渊出门的时候,发现周围都有人对他行注目礼,他怕母亲也听到风吹草动,他也迫切需要一个清净点的环境,赶紧更改了机票日期,提前去西安了。 第五十章 火花 自打周丰明发了那条信息之后,顾予任就没有联系过袁渊。袁渊知道顾予任肯定是误会了,但却没法主动找他解释,周丰明的确是说了点暧昧不明的话,而这些未必就是针对于自己的。他只是在去西安的时候给顾予任打了个电话:"师弟,我不跟你一起去西安了,今天先和我妈过去了,我陪她去那边旅游,然后等你过来。周丰明那个王八蛋不知道搞什么鬼,简直不给人留活路。" 顾予任淡淡地答了一声:"哦,知道了。" 袁渊搞不懂顾予任的态度,想跟他澄清自己和周丰明没任何关系,但是又觉得没什么立场,毕竟顾予任也没再问起,便把电话给挂了。 顾予任拿着被挂掉的电话,将手机随手一扔,撇了一下嘴:还说他和周丰明没问题,没问题需要躲到西安去?本来宁秀吴都打算让他发通告澄清他和袁渊的事了,后来被周丰明这事一闹,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周丰明和袁渊身上,也就没顾予任什么事了,通告不了了之。 就算是这样,顾予任心里还是非常不慡,他不慡袁渊为什么要跟周丰明有来往,也不慡周丰明这小兔崽子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哪儿都有他,真是一块牛皮糖。 由于出发时间比预定的早了一个多星期,时间异常充裕,袁渊到西安之后,按照原计划,陪着母亲把西安古城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内到外梳理了个遍,什么大雁塔、城墙、钟楼、秦始皇兵马俑、华清池、碑林、历史博物馆、大唐芙蓉园、回民街等等,无一遗漏,看完西安市,又跑到华山去登山、看日出。 母子俩饱完眼福,时间还是非常多,又回到西安来饱口福。西安的美食那真叫多,牛羊肉泡馍、油泼面、凉皮、肉夹馍、臊子面、麻食、千层油苏饼、贾三灌汤包等等,价廉物美,吃得袁家母子满嘴流油,每个人都胖了两斤。不过也略苦恼,西安这地方也极为干燥,又是秋天,吃多了牛羊肉上火,袁妈嘴里都溃疡了,袁妈都忍不住苦笑说自己贪嘴活该。袁渊着急啊,到处去踅摸清淡的食物给母亲下火。 就这么胡吃海塞了几天,袁妈有些意外了:"儿子,这两天你就只逛博物馆了,西安也没什么地方好逛的了,咱该回去了吧?" 袁渊还没告诉母亲是来参加电影节的,便只好找借口搪塞:"过两天顾师弟要来这边出差,我们等他来一起回吧。" 袁妈点了点头:"小顾也要过来啊?那就等着吧。他来西安做什么呢?" 袁渊说:"给电影做宣传。" 袁妈便不再问了,她翻了翻这两天采购的物品,翻出一套毛线针来,又翻出一个浅蓝色的毛线团来,开始做针织活。袁渊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抬头看着母亲:"妈,你忙什么呢?出来玩还不歇会儿。" 袁妈低头拆毛线:"你别管我,忙你自己的。天气凉了,我给小顾织件毛衣。" 顾予任看着母亲的动作,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母亲织得一手好毛线活,袁渊的毛衣全都是母亲手织的,厚的薄的都有,比店里买的还漂亮,顾予任曾经不止一次表示过羡慕。母亲记在心上了,要给顾予任织一件,他欢喜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制止。"妈,我来帮你绕线团。" 袁妈抬起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袁渊说:"没事,我也休息一会儿。" "那好吧,你来帮我撑着。你说织个什么花纹好看?"袁妈问儿子的意见。 袁渊想了想:"简单大方一点的就好,不要太复杂了。" "那就纯色的,也不要什么花纹了,领口织成深v领,单独穿、配领带都好看。"袁妈说。 "可以。"袁渊看母亲利索地绕着线团,自己顺着母亲的动作转动着两只撑开的胳膊,心想,顾予任能够理解他们母子帮他做毛衣的心情吗? 顾予任是直到18日当天才赶到西安的,到了之后也没联系袁渊,而是让宁秀吴打电话给他:"小袁,我们到西安了,在豪华美居人民大厦,你们在哪儿?你们过来,还是我们去接你们?" 袁渊说:"我们过去找你们吧。"他们住的地方比较小,不好找。 袁渊这才跟母亲说实话:"妈,我们的电影来参加电影节来了,我们现在去跟顾师弟会合吧。" 袁妈意外了一下,然后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呢,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去。是不是得奖了?" 袁渊摇头:"只是入围,暂时还不知道得没得,要等揭晓才知道。"他不打算告诉母亲是入围最佳编剧奖了,省得母亲期望太高,要是没得着失望就会更大。 顾予任住的是西安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跟他们母子住的如家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袁渊对母亲说:"妈,等我还了债,下次也领你住五星级酒店。" 袁妈无所谓地笑笑:"有什么关系,都是临时住所而已,无所谓的。如家住着也挺舒服的。" 顾予任虽然对袁渊有意见,但是对袁妈还是很尊敬的,老早就跑楼下来接了:"伯母,你们住在哪儿?晚上搬到这边来一起住吧。" 袁妈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和袁渊住在那边也挺好的。" 顾予任看着袁渊:"衣服都准备好了没有?" 袁渊指着出门时刚换的西装:"这样应该可以吧。" 顾予任看了一下,他还穿着上次去参加首映礼时的那套西装:"领结呢?" 袁渊说:"没领结,领带可以不?" 宁秀吴在一旁说:"晚会比较正式,你们要走红毯,还是系领结比较好。小予,你给小袁拿个你的领结去。" "走吧,去我房间。就知道你不会带。"顾予任小声嘀咕。 宁秀吴拉着袁妈去自己房间了。袁渊跟着顾予任进了他的房间,这是个豪华套房,除了房中央的大c黄,还有宽大的衣橱,顾予任拉开衣橱,从里面拿出一条领结,扔在c黄上:"自己系上。" 袁渊拿起来看了一下:"呃,这个不是成品?" 顾予任瞥他一眼:"什么成品?" 袁渊说:"就是现成的蝴蝶结,直接扣在脖子上就好了。" 顾予任望天花板:"这么正式的场合谁用那种地摊货?" 袁渊被说了,默默转过身去,将那条领结拿起来,准备揣进兜里:"现在还早,晚点再系吧。"顾予任不是连衣服都没换么。 顾予任看他一眼:"一会儿就要出发了,你想等到上场前系?"他说着开始当着袁渊的面脱衣服换衣服。 袁渊瞟他一眼,只好赶紧转到穿衣镜前去折腾领结了。这是他头一回系领结,摸索老半天都没找到窍门,这个可比领带难多了,他还从来没有研究过。过了一会儿,袁渊放弃,拿着领结准备出门,顾予任叫住他:"干嘛去?" 袁渊站住,转身,看见顾予任穿着一件没系扣子的衬衫,下面光着两条大长腿,不由得下腹一紧,连忙别开眼睛:"我去找宁姐帮忙。" 顾予任嘴角扯了个笑容:"瞧你那点出息,过来。" 袁渊只好挪过去,他一垂眼,便看见了顾予任赤|裸的胸膛和被黑色紧身内裤包裹的下|体,赶紧抬起眼帘:"要不,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吧,别着了凉。" "冻不着我。"顾予任双手扯着他的衬衫领子,将他往自己身前拉了一下,"笨死了,连领结都不会系。" 袁渊眼睛不敢乱看,只能平视,看着顾予任的脸,包括鼻子,嘴唇,就是不敢看眼睛,他嘴硬:"你生下来的时候也就只会吃奶。" 顾予任拿着领结的两端用力一拉,勒得袁渊直翻白眼,顾予任松了手,袁渊猛咳起来,控诉:"你这是想要勒死我啊!" 顾予任嘴角带着笑:"你还嘴硬,我可能不小心真把你给勒死了。" 袁渊抬起手,在顾予任的腹肌上擂了一拳:"你勒死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那一拳并不重,就跟平时调笑一样。顾予任手上的动作一停,双手就朝袁渊的腋窝腰部袭了过来。袁渊最怕痒,哪里站得住,整个人就往顾予任身上软过去,顾予任顺势一倒,倒在了松软的大c黄上,但手上挠痒的动作还是不停,两个人在大c黄上滚成了一团,嘻嘻哈哈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最后顾予任终于停下了动作,眼神幽深地看着袁渊。袁渊尴尬地发现,顾予任只穿着内裤的下身好像起反应了,硬硬的顶在自己的腿间,而自己身体也有了反应,他尴尬地别过眼去:"你把我衣服全都弄皱了。" 顾予任趴在袁渊身上,看着他,气息也落在袁渊的颈脖间。袁渊睫毛轻颤,紧张得心砰砰跳,又有些期待接下来能发生点什么。顾予任张了张嘴,最后说:"没关系,叫酒店的工作人员帮忙把衣服熨烫一下就好。"声音有些喑哑,说完从袁渊身上下去了。 袁渊坐起来,看见顾予任进了浴室。他动了一下双腿,起身来,拉开窗帘,深吸了几口气,将心底的燥火按压下来,使身体复原。伸手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衬衫和外套全都皱了,抻都抻不平,但是自己的衣服又没带来,只好站着等顾予任出来。 大概过了一刻钟,顾予任出来了,他的发梢有些湿,一出来就脱了身上的衬衫,拉开衣橱,拿了另一件穿上。袁渊说:"你还有衣服没有,借我一套穿穿,我好把衣服熨一下。" 顾予任说:"你先换上我的睡衣吧,衣服脱下来,我打电话叫服务员过来收拾。" 袁渊拿着顾予任的睡衣进浴室换衣服去了。顾予任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没有说话。袁渊换好衣服出来,顾予任已经穿上衣服了,正对着镜子在系领结。袁渊问:"电话打了没有?" "打了,一会儿就来。" 袁渊坐在c黄边,想着找点什么话说,半天都没想好。顾予任瞥见他:"你说你就比我矮了一点,怎么穿我的睡衣跟个小孩穿大人衣服似的?" 袁渊看一眼身上的丝质睡衣:"那说明你长得胖,我身材匀称。" "你这张破嘴,回头我非拿针缝上不可。"顾予任气得牙痒痒。 袁渊嘿嘿笑:"你教我系领结吧。" 顾予任白了他一眼:"你早不说,我都系好了。" "拆了重来呗。" 顾予任翻白眼:"你无不无聊啊。" "那一会儿我还是不会啊。" "我帮你行了吧。" 服务员很快就来敲门了,袁渊犹豫了一下,看着顾予任,顾予任走过来,拿着他的衣服走到门口,袁渊赶紧躲进卫生间里。顾予任交代完服务员回头,看见袁渊已经不见了,关上门:"死哪儿去了?" 袁渊从卫生间里探出脑袋:"服务员走了?" 顾予任说:"你说你躲什么?" 袁渊笑得很无奈:"没办法,我都成惊弓之鸟了。我老给你们招惹麻烦。" 顾予任哼了一声:"你还有自知之明啊。" 袁渊伸手挠了一下鼻翼:"我也不想啊,所以还是避开比较好。" "那你今晚别跟我一起去了,省得又招人闲话。"顾予任说。 袁渊:"……" 过了一会儿,袁渊说:"要不我不去了?万一得奖了你帮我拿。" 顾予任不说话,瞪着两眼看着他。袁渊嘿嘿笑:"开个玩笑。" 宁秀吴那边都等久了,打电话过来催问什么时候出发,顾予任说:"等会儿,衣服皱了,还没熨好。" 宁秀吴说:"你的衣服不是一来就叫人熨烫了?怎么还没弄好,这酒店的服务真当不上五星级啊。" "嗯,等下吧,很快就好。"顾予任说完挂了电话。 最后还是顾予任亲手帮袁渊系好的领结,从头到尾,袁渊还是没学会怎么系领结。 等他们收拾好出门,已经下午五点了,赶到会场的时候正好华灯初上,嘉宾最密集的时间。顾予任和袁渊一同出现,记者们的镜头又是一通狂按,袁渊根本都不想抬头,也不愿意停留,然而他跟顾予任一起,又不能撇下先走了,只好扯着僵硬的笑容硬着头皮强撑着,心想不知道过了今晚,网上又要怎么编派了,唉! 晚会还没开始,记者们就已经将照片发到网上了,别人的照片只有一张,而顾予任和袁渊的合照却有两张,虽然两人并没有任何亲密举动,但是那气场,那登对的画面不能不叫人浮想联翩。更有知情网友指出,袁渊是凭借《传承》入围最佳编剧,而顾予任则是因为《地狱之门》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为什么他俩会一起出现呢?要说没奸|情,打死都不信。 第五十一章 这是告白 网上吵翻了天,袁渊并不知道,他此刻正在参加颁奖晚会。【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传承》除了获最佳编剧原创奖提名,还获得了最佳故事片、最佳导演和最佳剪辑提名。陈贤带着他的小娇妻李琳也来了,就坐在袁渊旁边。而顾予任则和其他的男主角入围者坐在一起,就在他们前面两排。 陈贤凑过头来在袁渊耳边说:"袁老师,一会儿如果拿到了最佳编剧奖,可以让李琳上去领奖吗?她已经准备好了获奖感言。反正这名誉是你们俩的,上不上台都无所谓。" 袁渊诧异地看了一眼陈贤:"如果真得奖了,两人一起上去就可以了啊。" 陈贤略尴尬地笑:"我的意思是,她作代表上去。" 袁渊当场就僵了,心说,这拿不拿奖还是二说呢,这就惦记上了,明明自己来了,把他当死人么?坐在他旁边的宁秀吴发现他情绪不对,悄声问他:"怎么了,小袁?" 袁渊扭过头,向她转述了陈贤的话,宁秀吴皱眉:"你要是没来,谁去都可以,你来了哪有只让李琳上场的道理?这坚决不行,要么你们都不去,让陈贤去代领。" 袁渊点了一下头,转过头对陈贤说:"陈导,如果真得了,要不还是您代我们去吧,这样我觉得更合适一点。" 陈贤"哦"了一声:"那好吧。" 袁渊本来对拿奖满怀期待,这下却觉得可有可无了,甚至私心里觉得最好别拿,反正这条路还长着呢,以后还有大把机会。 台上已经开始颁发最佳编剧的奖项了,入围原创奖的作品有六部,《传承》是其中最具历史厚重感的电影。当大屏幕上显示出所有入围作品的时候,袁妈才知道儿子入围了最佳编剧,她有些激动地抓着坐在她身边的宁秀吴。顾予任也从前排扭头过来看着袁渊,朝他比了一下大拇指,而袁渊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似乎完全不激动似的。 开奖嘉宾打开信封,拿出卡片,开始念:"获得最佳编剧原创奖的电影是——赵璐《友情岁月》。" 场下掌声雷动,袁渊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陈贤旁边的李琳在获奖者上台之后,起身出去了,陈贤追出去安慰娇妻了。 宁秀吴拍拍袁渊的手背:"真可惜。不过没关系,小袁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袁妈反过来安慰儿子:"儿子,妈认为你是最棒的,没得奖没关系,咱们下次再来。" 袁渊笑着说:"没事,妈,入围已经是非常大的肯定了,我也没想着会得奖。"第一次入围,陪跑是很正常的,这次给了他很大的教训,以后自己的原创剧本,绝对不能让别人掺和进来,这次入围的原创剧本,只有他们这一部是两个编剧,别人全都只有一个编剧。 前头的顾予任回头看一眼袁渊,袁渊朝他摆了一下手,示意自己没事。顾予任点了一下头,转过身去了。 颁完最佳编剧奖过后不久,开始颁发最佳男主角奖。顾予任压根没指望自己能够拿奖,倒不是他对自己的演技没有信心,而是这一届是金鸡奖,评委是专业评审,不是大众评审,专业评审选出的电影都是有逼格的、文艺范儿的,他出演的是一部商业电影,能够入围就已经非常意外了,所以他连获奖感言都没准备。 包括袁渊在内的所有人都没觉得他能拿奖,所以当开奖嘉宾嘴里说出"最佳男主角——顾予任"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冷门,如果是百花奖,由大众评审评选,顾予任可能还能够当选,金鸡奖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结果却让大众跌破眼镜,这一次专业评审的眼光诡异得叫人难以置信。顾予任站起来,第一反应不是朝台上走,而是转身朝袁渊看了一眼,这才上台。 站在台上,顾予任接过奖杯和证书,有些紧张地舔了一下唇:"说实话,有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真的是非常非常地意外和惊喜,感谢组委会和评委老师们给我颁发这个奖项。感谢蒋似曾导演给我这个机会,感谢我的经纪人宁秀吴宁姐的陪伴。尤其要感谢一个人——我的师兄袁渊,是他为我争取到出演这部电影的机会,没有他,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还有一句感谢迟到了很多年,在我刚入行的时候就应该说的,今天我还是要补上,谢谢你,师兄!谢谢大家!"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顾予任第二次说到袁渊名字的时候,导播终于将镜头对准了袁渊,给了他一个大特写。袁渊脸上的表情非常怪异,又羞又窘,却还要笑着,实际上他特别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本来大家对袁渊和顾予任的关系还都只带着猜测调侃性质的,现在顾予任的获奖感言一说,大家都纷纷认定了这就是告白,还有很多人在猜顾予任提到的那句迟到的感谢是什么意思。顾予任和袁渊很快就上了微博热搜,周丰明也被拎出来热议了一番,一个是如日中天的影帝,一个是风头正旺的企业家,一个是才华横溢的新锐编剧,这二攻争一受的三角关系比影视小说的剧情还狗血带劲,大家都敲着碗筷等下文。 顾予任意外拿奖,将颁奖晚会推上了□□,而此前最被媒体看好的《传承》却无一斩获,国内评审的眼光和国外评审的眼光果然是不一样的。不过也可能有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在其中左右。无怪乎很多人都说,这个电影节是越来越没看头了。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向顾予任表示祝贺,顾予任哂笑了一下:"其实我不该拿这个奖的,你看吧,现在不知道人家在怎么编派我呢,绝对会说我拉低了整个电影节的档次。" 宁秀吴不以为然:"怎么拉低了?影帝咱又不是没拿过,拿个金鸡奖怎么了?" 顾予任笑而不语。坐在副驾驶上的袁渊惴惴不安,担忧着接下来的惊涛骇浪。 宁秀吴问:"方姐和小袁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袁妈说:"西安我和袁渊已经逛得差不多了,打算要回去了。你们呢?" 顾予任问:"订好票了吗?" 袁渊说:"哦,还没有。你们呢?" 顾予任说:"没有就一起吧,我们订明天的票回去?" "好。" 宁秀吴说:"一会儿回去订票。" "我先送你们回酒店。"顾予任说。 回到酒店,袁渊送母亲回到房间:"妈,你休息吧,我也过去睡了。" 袁妈叫住儿子:"袁渊,今天小顾在台上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袁渊暗暗心惊,原来母亲也是介意的,他强笑了一下:"《地狱之门》的剧本是导演请我写的,我推荐了顾师弟去演主角。就这么回事。" "原来是这样。那他说很多年前什么的,又是怎么回事?"袁妈看着袁渊。 袁渊说:"其实也没什么,你还记得我爸做手术的事么,我当时卖了个剧本,筹钱给爸做手术。那个剧本是顾予任演的,他凭借那个剧本获得了金马影帝。" 袁妈诧异地说:"你那时候剧本就拍成电影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那件事一直都是袁渊的遗憾,他从来没跟父母提及过,如今已经不重要了,袁渊笑了笑:"当时是卖断了,连署名权都卖了,虽然是我的剧本,名义上跟我完全没有关系。所以就没告诉你们。" 袁妈拍拍儿子的胳膊:"儿子,委屈你了。" "没事,我现在不也出头了嘛。你和爸不是常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袁渊笑着说。 袁妈点点头,又说:"小顾也是个好孩子,多亏了他。" 袁渊附和:"对,多亏了他。" 袁妈看着儿子:"你和……算了,回房间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袁渊知道母亲有话要说,但是他没有仔细探究,毕竟他也有他要担心的事。虽然一直都没上网,但是也猜得出来肯定是翻了天了。回到房间开了电脑一看,微博热搜榜上赫然有名,袁渊连点进去的勇气都没有,未查看评论又多得叫他头皮发麻了,他关了电脑去睡觉。 刚躺下,手机响了,有人发了微信过来,袁渊拿起来点开一看,周丰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只能帮到这个程度了,接下来你们自己看着办。" 袁渊回了一句:"你说什么?" 周丰明没有再回复他。袁渊想了想,上微博看了一下,热搜榜上已经没有了他和顾予任,看样子周丰明指的是这个。他回了条信息:"谢谢,又麻烦你了。"周丰明依旧还是没回复。 回到北京,袁渊觉得有些东西似乎变了,但好像又没变。他抓紧时间重看《山海经》,又下载了《山海》的游戏客户端上线去游戏,梳理故事大纲。 顾予任工作室那边正在忙《暗恋》的宣发工作,送审结果已经出来了,档期定在明年三月份,虽然爱情片最适合在情人节上映,但毕竟是个悲剧,大过节的,让情人去看悲剧,实在不太厚道,也没人愿意看,所以就避开了热门档期,挑了个比较冷门的档期。这电影是个低成本电影,总制作成本没超过千万,制片方并不担心票房,不说别的,至少不会亏。 袁妈从西安回来之后,就吵着要回去:"家里应该可以住人了,我等织好小顾的毛衣就回去了。" 袁渊说:"妈,不是说好了等过了秋天再回去?长城和香山都还没爬呢。" 袁妈看着儿子的眼神,说:"那就等爬了长城和香山吧。但是你每天都有事忙,出去玩会耽误你的工作。" 袁渊笑着说:"我就当过周末了,放松一下。" 顾予任主动上门来了:"我最近没什么事,想着天气好,陪伯母出去逛逛,师兄也一起去吧?" 袁渊心里那个矛盾,想去又怕去,压低了声音说:"我怕被人拍到照片又胡说八道。" 顾予任撇嘴:"怕什么,关他们屁事!爱说说去。" 袁渊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大明星都不计较,自己是不是也不该计较那么多? 袁妈拿出自己织了一半的毛衣:"来,小顾你试试大小。" 顾予任吃了一惊:"伯母,这是给我织的?" 袁妈帮他套了一下:"还真合身,大小正合适,你的身材很标准。" 顾予任摸着柔软的毛衣,感动得一塌糊涂:"没想到我还能穿上伯母手织的毛衣,谢谢伯母。" 袁妈说:"脱下来吧,我过几天就织完了。" 顾予任喜滋滋的:"不着急,您慢慢织,织多了伤眼睛。" 袁妈说:"没关系,我都是凭着感觉织的,不用怎么看。习惯了,手速就这么快。" 顾予任笑眯眯地夸道:"伯母就是这么牛掰!"把袁妈夸得心花怒放。 袁渊还是和顾予任一起陪着母亲去爬长城了,这次倒是没碰到狗仔队。某天傍晚,袁渊下楼去扔垃圾,被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拦住了:"袁先生,我们老板请你喝杯茶。" 袁渊看着对方,如果再戴副墨镜,那就是黑社会了:"你们老板是谁?" "我们老板姓钱,他说你认识的。"对方面无表情地说。 袁渊明白过来,是钱一君?"那我上楼换双鞋吧。" "不用了,就这样去吧。"对方说。 袁渊叹了口气:"那我给我妈打个电话交代一声总行吧?" 对方点头:"行。" 第五十二章 神助攻 直至上了对方的车,袁渊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钱一君来找自己,为的什么事呢?他看着前面开车的黑西装:"大哥,你们钱总为什么找我?" 黑西装机械地说:"对不起,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听老板的吩咐,替他请人。" 袁渊心说,钱一君就算要见自己,怎么用这种方式,就跟黑社会一样,就差没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了。黑西装领着袁渊到了一家私人会所,将他带到一间茶室外:"老板就在里面等您,您自己进去吧。" 袁渊看一眼对方,然后拧开门把手,推开,看见古色古香的茶室里,钱一君独自坐着,他敲了一下门:"钱总。" 钱一君抬起头:"来了?进来吧。" 袁渊走进去,将门掩上:"钱总找我有事?" 钱一君给袁渊倒了一杯茶:"坐吧,喝茶。武夷山大红袍,这个季节适合红茶。对茶有研究吗?" 袁渊摇了一下头:"只知道一点绿茶。"他在钱一君对面坐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见他的拘谨感全都没有了。 钱一君抿了一口茶:"绿茶太淡了,喝惯了红茶,喝不来绿茶了。" 袁渊安静地听对方讲茶经,他知道钱一君肯定不是请他来喝茶的,果然,片刻后钱一君开口问:"袁先生和犬子关系很好?" 袁渊抬眼看着钱一君,不知道他问的是周丰明还是顾予任,便说:"跟周先生不算很熟。" 钱一君用审视的眼光看着他,片刻后说:"是吗?丰明倒是对你评价颇高。" 袁渊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周丰明对自己的评价是哪方面的,只能笑笑说:"那是周先生抬举了。" 钱一君问:"袁先生今年31了吧?" 袁渊一听,便知道对方肯定摸清了自己的底细:"对,有劳钱总费心了。" 钱一君笑一下:"予任今年29,丰明今年28岁,说起来你们也都是差不多大,聊得来是很正常的事。我是个还算开明的父亲,孩子想要做什么,只要不乱来,我都是倾力支持的,成功失败都无所谓,哪一种都是成长。最近我有些不放心,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倒不是捕风捉影什么的,而是丰明跟我们说,他不想结婚,因为他好像爱上了一个同性。" 袁渊顿时觉得头大,这事千万别跟自己有关。谁知道钱一君盯着袁渊的眼睛说:"他倒也很坦诚,直接跟我们说了,那个人是你。" 袁渊顿时只觉得滑稽无比:"周先生肯定是在开玩笑,我跟他见面的次数一个手都掐得过来,钱总您觉得这事可能吗?" 钱一君看着袁渊:"我也觉得不大可能,所以想找你来聊聊。" 袁渊说:"这事没什么好聊的,我跟周先生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顶多算个普通朋友。钱总您就不必费心了。" 钱一君突然说:"但袁先生的确是个同性恋不错吧?" 袁渊愣住了,他突然非常恼火,咬了一下牙:"我是个同性恋不错,您儿子就算是喜欢我,我也未必要喜欢他。" 钱一君摆了一下手:"我没有任何歧视袁先生的意思,只是随便聊聊,了解一下你。" 袁渊站起身:"如果钱先生想了解这些,那我如实奉告好了,不管我是什么性向,我跟周先生没有任何暧昧关系,只是普通的朋友。我要走了,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吃晚饭,告辞。" 钱一君说:"袁先生何必这么急着走。我只是想多认识一下你而已,其实我并不觉得丰明会喜欢你,我太了解他了,他从来都是口是心非,会把真正喜欢的东西推开,而不是这么慡快地承认。" 袁渊说:"既然您知道他说的是假的,何必又把我叫来,这不是浪费彼此的时间吗?" 钱一君说:"我叫你来,是想跟你了解一下予任。" 袁渊僵住了,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里,他僵直着身体:"这我帮不了您任何忙,您去找他本人吧。" "既然袁先生喜欢的是同性,那我是不是可以推测,袁先生也可能喜欢予任?"钱一君直视着袁渊。 袁渊的脸变得有些僵硬:"我喜欢谁那是我的事,跟钱先生没有关系吧?" 钱一君呵呵一笑:"喜欢我儿子,我当然要过问一下。" 袁渊咬紧牙关,差点没说出来你连儿子都管不了,有什么资格去管喜欢他的人。不过他只是笑了一声:"我觉得钱总最大的问题就是从来都不懂得尊重别人,无怪乎顾予任不肯接纳您。" 钱一君的脸色终于变了:"你是说我管得太宽了吗?我儿子要变成同性恋了,作为父亲,我难道要袖手旁观?" 袁渊笑着说:"钱总,您现在什么都和世界最顶尖水平接轨了,唯独这思想上还没有。您如果有度量,如果儿子真的喜欢同性,应该张开双臂给他一个拥抱,祝福他,这才是最好的父亲。" 钱一君看着袁渊:"是否把你喜欢同性的事告诉你母亲,她也会给你一个拥抱?" 袁渊脸色变了一下:"我母亲至少不会把喜欢我的人叫过来谈心,这是最基本的教养和尊重。" 钱一君说:"我是一个父亲,要做的事和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我不希望我儿子变成一个同性恋,所以希望你能够跟顾予任保持一点距离,这对你对他都好。" 袁渊心说你也配做顾予任的父亲吗,别人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你怎么好意思自称是他的父亲,这太侮rǔ父亲这个词了。他咬了一下牙关:"对不起,恕难从命。"说着准备离开茶室。 钱一君双手十指交叉,抿了一下唇,说:"袁先生,请留步,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对你来说是有些过分,但是请你理解我的出发点,我一生亏欠得最多的就是予任,我虽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是我现在愿意做任何为他好的事情,哪怕是背上骂名,不被他理解。" 袁渊站住了,回头看着钱一君,发现他不再像刚开始时那么高高在上、咄咄逼人,脸上有了一丝无奈和颓态,有了一点父亲的神态。袁渊叹了口气:"钱总,您这又是何必!如果我是您,我就尊重他所选择的生活方式,而不是为他选择生活方式,否则他这辈子都不会正眼看您一眼。顾予任是不是个同性恋都不一定,您又何必急着操这份心。" 钱一君说:"他不是那是最好,我也不能让这件事有存在的半点可能性,所以你必须远离他。你不肯配合我,那我会选择我的方式来保护他。如果他要恨我,那就让他恨吧。" 袁渊这一刻从钱一君脸上看到了习惯于杀伐决断的上位者姿态,他心里打了个哆嗦,但是却不肯就这样认输:"钱总这样未免太杞人忧天。您最好给他弄个套子,把他养在真空里,不要跟外界接触,他就没有做同性恋的可能了。" 钱一君丝毫不理会袁渊的讽刺:"我这不是杞人忧天,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袁渊总算见识到了钱一君的顽固和霸道,难怪顾予任一直都讨厌他,他此刻也很讨厌他:"钱总愿意一意孤行,我也无话可说。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钱总不要后悔就是了。" 钱一君哼了一声:"那么袁先生也别后悔就好了。" "当然。"袁渊咬着牙,挺直了背,拉开门走了出去,出了会所,被秋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的背心都汗湿了。 黑西装男又迎上来:"袁先生,老板叫我送您回去。" 袁渊看也不看他:"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身上的力气似乎被抽干了,迈动一下步子都觉得异常艰难,他想着自己和顾予任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就要被钱一君这样威胁,这要是真有点什么,他岂不是要被碎尸万段了? 袁渊颓然地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钱一君会用什么方式来干涉他和顾予任呢?天已经黑了,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快中秋了,月色很亮,笼罩着大地,夜色温柔,然而秋风也很凉,袁渊下楼扔垃圾,只穿了一件衣服,这会儿被风一吹,便忍不住打哆嗦。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是母亲问他什么时候到家,该吃饭了。袁渊强打起精神:"我马上就回来。" 他准备去打个车,发现自己没带钱包,只有一个手机,想了想,拿出手机来叫车,看了一下地图,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五环开外了,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坐在马路牙子上等车。手机又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顾予任打来的:"你在哪儿?" 袁渊有气无力地说:"在外面。" "我知道你在外面,具体在哪儿?我来接你。"顾予任的语气不太好,说话有些冲。 袁渊有一种错觉,顾予任似乎知道钱一君找了自己,他嗫嚅着说:"我已经叫了车,准备回去了。" "说地址。我去接你!"顾予任语气强硬地说。 袁渊只好把地址报了。顾予任说:"等着,我去接你。"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袁渊坐在马路牙子上抱着膝盖等车,出租车先到了,袁渊犹豫了一下,让出租车先回去了,留下来继续等顾予任。又过了半个小时,顾予任才赶到,他直接开到了会所门口,打电话给袁渊:"你在哪儿,赶紧出来。" 袁渊直起腰:"我在马路边。" "哪个马路边?不是在一茗会所吗?"顾予任问。 袁渊说:"我已经出来了,你车子往左边开一点。" 顾予任招呼也没打,把电话给挂断了。片刻之后,一辆车子"唰"地在袁渊身边停了下来,顾予任打开车门走了下来,站在袁渊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袁渊抬起头看着顾予任,他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眼里是什么情绪。他缓缓站了起来,刚张嘴要说话,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唾沫星子全都喷在了顾予任的胸前。顾予任本来满肚子气,这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拉开车门,将人推进副驾驶座,动作非常粗鲁,又拉开后门,从后座上拿了条备用毛巾被扔给他:"披上。"说完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袁渊赶紧从纸巾盒里抽了纸巾擤鼻涕,吹了这么久的风,他都感冒了。顾予任脸色依旧不好看:"你怎么跑到这犄角旮旯来了?" 袁渊没说话。 顾予任并不开车,侧过身看着他:"你倒是说话啊。钱一君找你说什么了?" 袁渊吞咽了一下口水,无奈口太渴了,嘴巴里非常干涩,不太好受:"没什么。" 顾予任咬紧牙关,眼睛都要喷出火来:"行,你爱说不说,以后出什么问题了,你就都自个儿兜着吧。" 袁渊咬咬牙,把心一横,大声说:"我是个同性恋,他让我离你远点,别传染给了你。听见没?以后离我远点!" 第五十三章 男朋友 仿佛过了地老天荒那么久,又仿佛只过了片刻,顾予任放开了袁渊,他一手托着袁渊的颈脖,额头抵着他的,长长地舒了口气,低喃:"这还是我头一回实战呢。" 袁渊的魂儿终于回归原位,他只觉得脸上快要烧起来了,心也快从腔子里跳出来了,自己这一定是在做一个不真实的美梦,所以不敢睁开眼,怕一睁眼,这一切就全都消失了。然而顾予任喷出的温热气息就落在他的脸上,额头上微凉的触感那么真切,脖子上的那只手似乎也带了汗意,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实。 袁渊抬起手,往前一伸,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身体,他用手揽住对方的腰,劲瘦有力,坚实可靠。他的睫毛颤抖着,缓缓睁开眼,车内开着黄色的小灯,光线暗淡,但是顾予任的脸却近在眼前,并没有消失,这不是一个梦。 顾予任终于将自己的头往后退开一点,就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袁渊,袁渊也看着他。顾予任用手指摩挲着袁渊的脸颊:"师兄,你刚才那话说得太晚了,我早就被你传染上了,而且治不好了,你得负责,知道不?" 袁渊鼻子一酸,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显得十分怪异,他用力抱住顾予任的腰。顾予任也把他搂进怀里,臂上用力,勒得袁渊几乎喘不过气来。然而袁渊却喜欢这种感觉,疼痛让他觉得这很真实,不是在做梦。 顾予任用脸颊蹭着袁渊的头,低声呢喃:"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袁渊终于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他此刻完全不想说话,就想抱着顾予任,感受一下这事的真实性。 顾予任松开手臂:"姓钱的跟你说什么了?" 袁渊原本火热的心一下子被浇了盆冰水,从头到脚都凉透了,又像被人用棒子猛抽了一棍,将他的美梦击得粉碎,他的身体僵硬起来。顾予任察觉到了:"他说什么了?" 袁渊松开自己的手臂,转身坐好,拉上安全带系上:"我们先回家吧,我妈还等着我回去吃饭。" 顾予任看他一眼,只好启动车子,袁渊提醒他:"系上安全带。" 顾予任将安全带系上,皱眉:"怎么这个点还没吃饭?" 袁渊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顾予任一边开车一边说:"周丰明打电话给我,说老头子把你叫去了。让我来找你。" 袁渊觉得有些意外,周丰明自己捅了娄子,怎么叫顾予任过来找自己呢? "我就知道他找你准没好事。"顾予任说。 袁渊听到这句话,扭头看着顾予任,然后勾起了嘴角:"其实也并非都是坏事。"今天见钱一君的感觉确实非常糟糕,然而却有这样大的一个意外馈赠给了他,这算是补偿吧。 顾予任嗤笑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好事?" 袁渊含笑看着他:"你啊。" 顾予任猛地扭头看他,然后会心一笑:"这么说来,倒是要感谢老头子的成全。" 说到成全,袁渊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要是钱一君知道被他这么一激,反而促使了顾予任和自己在一起,他会不会气疯掉,又加大报复的力度呢? 顾予任腾出一只手,抓住袁渊的手摩挲:"叹什么气,跟我在一起不高兴吗?" 袁渊喉咙里一哽:"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我就是担心钱总。" "担心他做什么?他还能把我们吃了不成?"顾予任语带不屑。 袁渊不由得苦笑,钱一君可能不会对顾予任怎么样,但对自己就不好说了,他这样的大人物,弄死自己就跟弄死只蚂蚁差不多。 顾予任抓着他的手:"不要怕,钱一君跟我根本就没有关系,他只为我提供了一颗精子,除此之外,我并不亏欠他任何东西。我非常感谢我妈当初的硬气,没向钱家服过软、低过头,所以我对钱一君没有任何亏欠,他也没有任何权利来过问我的事。" 袁渊听他这么说,心中颇为愧疚,自己对他们父子关系真是太想当然了,如果当初没有去找过钱一君该多好:"师弟,对不起。" "啊?怎么啦?"顾予任听着袁渊这没头没脑的道歉,有些摸不着头脑。 袁渊说:"当初我不该为了电影去找他的。" 顾予任叹了口气:"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别老放在心上,我就当是陪客户吃了顿饭。" 袁渊听见这话,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更难受了。 顾予任说:"钱一君做惯了上位者,自以为自己是个能够主宰他人命运的主宰者,已经没什么普通人的情感了,就知道颐指气使,我懒得搭理他。" 袁渊知道,顾予任对钱一君的了解远比自己深刻得多:"是有这样的感觉。" 顾予任撇了一下嘴:"所以别把他当回事。你现在的事不是你自己的事了,是我们俩的事,如果钱一君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要告诉我,我们一起去面对。我倒要看看这老头子要干什么。" 袁渊想到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就不由得一阵甜蜜,顾予任不再是不相干的外人了,他是自己的男朋友了,嘿嘿,男朋友,真好。"嗯,好!" 车子开到袁渊家楼下,顾予任熄了火,袁渊用手抓住安全带,却有点不舍得解开,只是侧头看着顾予任。顾予任扭头看着他,突然俯身过来,替他解开了安全带,并在他唇上迅速亲了一下:"走吧,我听你肚子都叫过好几回了,饿死了吧?" 袁渊扬起嘴角,推开车门:"一起上去吧。" 顾予任说:"当然,我也没吃呢。"他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跨了出去。 袁渊紧随其后,两人一起进了楼道,楼道里光线非常暗,这个点又没什么人进出,所以非常安静,顾予任伸出右手,抓住了袁渊的左手,然后十指紧扣,手拉着手一起上楼。袁渊的心狂跳不已,脚下差点踩空往前扑倒,被顾予任拉住了。他尴尬地笑了笑,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并排着一步一步数着上楼。袁渊平生第一回觉得自己住的四楼太矮了,要是住在天尽头就好了,他就能和顾予任永远这么走下去。 然而速度再慢,楼梯长度也是有限的,他们最后还是站在了家门口,袁渊恋恋不舍地松开顾予任的手,抬起手敲门。袁妈几乎是第一时间开了门,看见儿子和顾予任,不由得松了口气:"可算是回来了,把妈急死了,原来是和小顾一起出去了?" 袁渊看一眼顾予任,两人眼神一交流,立即达成默契:"是的,顾师弟有点急事找我。我们都还没吃饭。" 顾予任笑眯眯地说:"伯母,我来蹭饭了。" 袁妈说:"快进来,快进来,我去把菜放微波炉里热热。这都几点了还没吃饭,饿坏了吧?" 袁渊和顾予任都进了屋,两人到桌边坐好,都默契地不说话,只是盯着对方看,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只好偷偷地瞥,眼神相撞的时候,都忍不住心悸,然后又迅速移开。顾予任将手放在桌下,伸手轻挠着袁渊的大腿,袁渊差点惊叫出声,赶紧将腿上的手抓起来扔开,却被对方趁势反手抓住了手,两人躲在桌子下牵手,等袁妈过来的时候赶紧松开。 袁妈张罗着将饭菜摆上桌:"我已经先吃了,没有等你们。" 袁渊起身去盛饭:"不用等我,早说了让你先吃的。" 他们俩吃饭,袁妈就拿着毛线活坐在桌边看两个孩子吃饭,一边絮絮地聊家常:"后天就过中秋节了,小顾要是没安排,就来和我们一起过节吧?" 顾予任满口答应:"好,我来凑热闹。今年终于不用一个人空对月亮了,团圆夜我也团圆一回。" 袁妈听见这话,抬头看了一眼顾予任,眼中充满了怜爱。 正吃着饭,袁渊突然扭过头去打了个喷嚏,袁妈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晚上凉快,你就穿了一件衣服。" 袁渊抽了纸巾擦擦鼻子:"没事。" 他的话刚落音,顾予任也打了个喷嚏,饭粒都从鼻子里喷出来了,把袁渊逗得乐死了:"师弟,你真是个人才,这么高难度的事也做得到。" 顾予任接过他递来的纸巾使劲擤鼻子,瞪大了眼珠看他:"你还笑,都是你传染给我的,我也感冒了。" 袁渊突然想到什么,突然间脸有些发红起来,他想着母亲在旁边看着,赶紧挽救:"哪有那么容易就传染上了!" 顾予任眼睛含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端上饭碗继续吃饭。袁妈坐不住了,放下手里的活计:"你们都穿得太少了,晚上凉快,着凉了。等着,我去给你们煮点姜汤,驱寒最好了,适合感冒初期。" 袁妈进了厨房,顾予任压低了声音说:"感冒就是你传染给我的。" 袁渊皱鼻子:"那都是你自找的!" 顾予任磨牙:"我真想把你咬死算了,尖牙利嘴的。" 袁渊笑了:"那你来试试。" 顾予任扭头偷瞟一眼厨房:"你给我等着。" 不知道袁妈有没有察觉到弥漫在空气中的粉红色泡泡,这两人暗潮汹涌着吃完了饭,又喝了袁妈精心准备的姜汤,双双抱着胃瘫在沙发里打嗝儿,顾予任说:"伯母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师兄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每天都能吃到伯母做的饭。" 袁妈被顾予任夸得笑眯了眼:"我们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你要是有时间就过来吃饭,提前说一声,我做两个人的也是做,做三个人的也是做,人多吃饭才有意思。" 顾予任嘿嘿笑:"那怎么好意思呢?" 袁渊将自己的光脚丫挪过去,用脚丫子夹顾予任的脚后跟:"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就给我妈数生活费。" 袁妈拍了抬起头,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袁渊你这话太见外了,吃个饭多大个事,还要生活费,我教你这么小气了?" 袁渊朝顾予任抬了一下眉:"师弟,瞧见没,我妈就没把你当外人。" 顾予任嘿嘿笑:"还是伯母对我最好了。" 袁妈展开手上的衣服:"只有领子和袖子还差一点,明天就能完工了,小顾你看喜欢吗?" 顾予任看着袁妈手上的毛衣:"特别喜欢,好看,伯母的手真是特别巧。还能穿上伯母亲手织的毛衣,真是太幸福了!" 袁渊斜眼看他:"我妈对你好吧?都快赶上我这个亲儿子了。" "我也把伯母当亲妈一样看待,以后我管伯母叫妈得了。伯母您不会嫌多了个儿子吧?"顾予任趁势顺着杆子往上爬。 袁妈笑死了:"怎么会嫌弃,高兴还来不及!" 顾予任赶紧说:"那就谢谢妈了!" "诶,诶,好,真是好孩子!"袁妈居然也乐乐呵呵地接受了,似乎一点都不吃惊。 袁渊在一旁看着顾予任,有点目瞪口呆:这都行! 顾予任朝袁渊眨了一下左眼,脸上洋溢着小算盘得逞的快乐笑容。 顾予任的屁股算是长在袁渊家的沙发上了,歪在那儿一直都不挪窝。袁妈终于打着哈欠,熬不住了:"呀,这么晚了,我要去睡了。小顾呢,在我们家过夜还是回去?" 顾予任听见袁妈这么一问,倒是不好意思留了:"不了,我这就回去了。"虽然他特别想留下来蹭c黄,但却怕忍不住做点什么,当着袁妈的面,还是不敢那么造次。 袁渊也有同样的心理,想留不敢留:"那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打电话。" 顾予任终于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袁渊一眼。袁渊起身:"妈,我送师弟到楼下。" 袁妈说:"行,去吧。" 顾予任说:"妈再见,我回去了。" "慢走,路上小心。" 两人出了门,慢慢下楼,就跟十八相送似的,心里满满都是不舍。走到二楼的时候,感应灯亮了一下又灭了。顾予任跺了一下脚,不亮了,小声嘀咕了一句:"天助我也。"然后伸手一拉,将袁渊扣在怀里,找准位置,狠狠亲了下去。 第五十四章 约会 滚烫的唇舌在黑暗中急切地吮吻着、纠缠着,仿佛饥渴的旅人遇到甘洌的泉水,一头扎进其中,就再也不想出来了。激吻中,双方的手都从对方的衣摆下面伸了进去,指腹在对方软滑的肌肤上流连,点起一片片火花,沿着脊椎神经一直蔓延到大脑皮层里,几乎要将二人的理智全都烧尽。 楼下突然响起了咳嗽声,吓得双方一顿,赶紧松开彼此,两人都止不住急剧喘息着。袁渊用手捂住嘴,急忙先下楼去了,顾予任用力深呼吸了两口,这才慢慢往下走。楼下的人上来了,在黑暗中兀自嘀咕:"怎么没灯啊?"说完还用力跺了一脚,然而还是没亮。 顾予任早已适应了黑暗,他微侧过身,避开了上楼来的人,匆匆追上袁渊的脚步。袁渊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路灯下回望着顾予任,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像个青涩的少年,顾予任走过去,很想抬手在他头上揉上两把,但还是忍着什么都没做:"那——我回去了。" 袁渊点头:"回吧,路上小心,回去早点睡。" 顾予任拉开车门,将手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等我电话。"说完坐进车里,发动,倒车,以一个完美的摆尾动作将车倒了出来,那动作像极了主人的心情,轻快又骚包得很。他放下车窗,在车里对袁渊做了个飞吻的动作,缓缓开动车子离开了。 袁渊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笑容蔓延到了眼睛里,挥挥手,目送他离开。回转身,一轮明月当空垂挂,月华如银瓶乍泄,将这个逐渐酣睡的城市笼罩得如梦似幻,袁渊望着明月,勾起了嘴角,明月也正护送着他的爱人回家。 袁渊在沁凉的夜色里盘桓了好一阵,这才转身上楼。回到家,发现母亲居然还没有睡,袁渊吃了一惊:"妈,怎么还没睡?" 袁妈看着儿子:"小顾才走吗?" 袁渊摇头:"他走很久了。月色很好,我在楼下赏了会月。" 袁妈看着儿子,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很晚了,早点洗洗睡吧。" "嗯,就去,妈你也早点休息。"袁渊总觉得母亲有什么话要说,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亲这样了,然而她到底要说什么呢,袁渊的直觉又有点害怕她说,所以他从来没有追问过。 袁渊洗完澡回到房间,发现顾予任的信息十分钟以前已经来了:"哈尼,我到家了。" 袁渊看着他的称呼,不由得笑了,敲了一行字:"好肉麻,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我刚在洗澡,你洗了吗?"那边也没有及时回复,估计是等不及去洗澡了。袁渊便拿着手机看他俩之前的聊天记录,越看越唏嘘,这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关系都磕磕碰碰的,并不算融洽,没想到顾予任突然就挑明关系,变成情侣了,命运真是一只奇特的手。袁渊顿时觉得活着真好,生活虽然艰难,总是伤痕累累,然而却总能被各种各样的惊喜和奇迹抚慰,注入新的力量。 袁渊正看着,新信息就到了:"不要直接对你男人说'洗澡'这个字眼,会令我想入非非的。" 袁渊看着这条信息,差点要笑死:"你就饥渴到这种程度了?" "要不要试试?" 袁渊看着这充满挑逗性的话,心想这真是够了,不过又感到高兴,逗比二货顾予任又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顾予任又发来信息:"插上耳塞,我给你打电话。" 袁渊心说,才刚分开,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还是按照吩咐插上了耳塞。顾予任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其实也没说什么要紧事,无非就是闲扯一些家常,这是热恋中人的通病,哪怕是不说话,听着对方的呼吸,都觉得甜蜜心安。 袁渊闭着眼睛和顾予任闲聊:"今晚的月色很美,你看到了吗?" 顾予任说:"当然。我窗帘没拉,现在正是'c黄前明月光',哦,不止,月光都落到我c黄上来了,你的房间应该看不到月光,要不要来我这儿晒月光?" 袁渊心说,这是邀请自己去他家住吗?会不会太快了点?便不接话题:"以后等我搬进自己的房子,应该也能看到月光。" 顾予任声音大了点:"搬哪儿去?等咱妈回老家了,你麻溜点赶紧滚来我这儿,这么大房子还不够你住的?" 袁渊笑了:"谁要住你家了?" "哟,自己有房子底气足了是吧?你那房子能住人吗?家徒四壁,你搬过去挂墙壁上?再说房子还是借我钱买的,我不要利息,拿人来抵吧。"顾予任说。 袁渊"噗"地笑出了声:"你的利息真够高的。" 顾予任放柔了声音:"那本金也不要了,还倒贴个宇宙超级无敌大帅哥给你,这总行了吧?" 袁渊继续调戏他:"那帅哥有什么优点?" 顾予任嘿嘿一笑:"多了去了,养眼润心,能逗乐,能暖c黄,关键是器大活好!"这后面四个字是用气声说出来的。 袁渊这次笑得肚子都抽筋了,过了老半天,他才揉着肚子说:"是谁给了你这么高的评价?" "你不信,咱们就来试试。"顾予任的话越来越挑逗了。 袁渊听着,耳朵忍不住发烫,心也砰砰狂跳,嘴里还是没个正形:"别勾引哥,哥不是你说的那种随便的人。" 顾予任哈哈笑起来:"师兄,你现在真是萌萌哒,我现在想亲你,还想捏你。可是摸不到,看不着,郁闷!等咱妈回去了,你真的赶紧搬我这儿来吧,我想时刻都见到你。" 袁渊听见顾予任这话,终于不再开玩笑:"嗯,你这个提议我会慎重考虑的。" 顾予任急吼吼地说:"考虑个屁!咱们又不是没同居过,现在不过是搬回来而已。" 袁渊心说,原来是那种同居啊:"行,等我妈回去之后。" "太好了,师兄,我最喜欢你了。"顾予任洋洋得意。 袁渊心想,自己可以把这句话当成是表白么? 两人煲电话粥,一直说到双方都睡着了。早上起来,袁渊拿着手机一看,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充上电开机,顾予任的电话打过来,问他电话怎么老打不通,袁渊说手机没电了。 "你赶紧搬到我家来,省得我老找不到人。"顾予任嚷嚷。 袁渊笑呵呵的:"好。" 顾予任说:"你今天没事吧?" "没有。" 顾予任兴奋起来:"那就太好了,我晚点来接你,不带咱妈,就说咱们去见导演,咱俩约会去。" 袁渊一阵甜蜜:"好。"不过顾予任这身份,能够去哪里约会啊,该不会叫自己去他家吧? 吃早饭的时候,袁渊跟母亲说:"妈,我一会儿要和顾师弟一起去见个导演,谈剧本的事。" 袁妈看着袁渊:"那就去吧,中午回来吃饭吗?" 袁渊说:"不了。" "知道了。" 正吃着,顾予任就到了,这厮还没吃早饭,把袁渊没吃完的早点全都抢走塞进自己肚子里。袁妈笑着说:"你俩都没吃饱,我去给你们再蒸点饺子吧。" 顾予任吮着手指头:"不用了,妈,我和师兄赶时间,到地儿去买点心吃。这些垫肚子足够了,走吧师兄。" 袁渊无语地看着他:"哦,那行,走吧。"说完去房间将电脑装包里。 顾予任跟进去:"今天咱们出去玩,不用带电脑。" 袁渊说:"我和妈说跟你一起去见导演,连电脑都不带,这不太好吧?" 顾予任翻个白眼:"你带个剧本就够了,不用电脑。" 袁渊想一想也是,便拿了个公文包,装了些纸笔出门。 上了车,袁渊问顾予任:"咱们今天去哪儿?" 顾予任说:"带你去个人少好玩的地方。"他启动车子,将车载音响也开了起来,里面响起轻快浪漫的音乐,一如他们当下的心情。 车子一直往北开,直至出了城,袁渊都还有点懵懂:"这是去哪儿?" 顾予任挑了下眉:"出来散散心。" 袁渊看着窗外逐渐稀疏的房屋和空旷的田野,树木也多了起来,平原变成了皴棱山地,天高云淡,蓝天如洗,顿时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他看着路边的路牌:"到怀柔了?" 顾予任"嗯"了一声,并没有解释多少。袁渊以前和同事来过几次怀柔,主要是体验农家乐的生活,钓鱼、游湖、爬山,对北京人来说,怀柔的确算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没想到顾予任也喜欢来这边。 顾予任将车子驶出主道,又折向一条水泥岔路,一直往里开,开了许久,终于才折进了一条泥土路,往里开到尽头,在一幢两层楼的民房前停了下来。屋檐下一条黄色的土狗冲着车子猛叫,吓得袁渊都有些不敢下车。顾予任没戴墨镜,推开车门:"师兄,没事,这狗外强中干。" 果然,屋里出来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先是对着狗吆喝了一声,再看向客人,不由得笑了:"小予,你怎么舍得过来了,也没提前打声招呼。" 顾予任笑了:"音子,我带个朋友来你家玩,他叫袁渊。师兄,这是我朋友音子。" 袁渊从车上下来,朝对方点头打招呼:"你好!" "你好,欢迎欢迎!快进屋来坐。"叫音子的女人赶紧招呼他俩,自己率先进屋了。 袁渊看了看四周,好奇地问:"你朋友家?" 顾予任说:"对,音子原来是我的邻居,后来跟她老公跑到这山里来隐居,两口子日子过得可潇洒。" 音子在屋里笑:"哪里潇洒,就是图个清静。" 顾予任问:"华子呢?" "去城里送货了。你们坐,随便啊,不要客气。"音子的脸膛有些黑,估计是晒的,但气质却不像农村妇女,落落大方,屋里也收拾得很干净,她端上茶,又端出点心,"我自己烤的栗子糕,你们尝尝。" 袁渊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地方,此时被栗子糕的香味吸引,肚子也忍不住咕咕响了起来:"谢谢。" 顾予任说:"这是音子自己家山头种的栗子,纯天然无污染的,绝对的绿色食品。师兄你尝尝。" 袁渊早饭没吃饱,又坐了快两个小时的车,这会儿早饿了,洗了手抓了一块栗子糕塞进嘴里,虽然卖相不太好,但是入口绵软,又香又甜,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好吃。" 音子又给他们端出炒栗子、柿子等吃食:"好吃就多吃点。这些都是自己家里产的,你们尝尝。小予最近没拍戏?" 顾予任说:"没有,才拍完不久,一年接一部戏就差不多了,太多就把人给掏空了。" 音子看着袁渊,刚想问什么,突然又恍然大悟,满脸惊喜:"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袁渊,小予的师兄对吧?我知道你,网上有不少你们的报道。" 袁渊知道对方是看到那些绯闻了,顿时有些尴尬:"都是瞎报道的,不可信。" 音子说:"我看过你的电影,很不错,真的。" "谢谢!"袁渊由衷感谢。 顾予任说:"音子,你有事去忙,我们中午在你这儿蹭饭,不用特意准备,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一会儿我带师兄去山上转转。" "行,你们自己自便吧。小予对这儿很熟,就当自己家一样,我这边还有事,先去忙了。"音子说着起身,进了一间屋子。 两人吃了几块栗子糕,又吃了些炒板栗和柿子,觉得肚子饱了,顾予任便带着袁渊出了门,顺手将门外墙上挂着的草帽摘下来,盖在袁渊头顶上:"戴上这个。" 走出院子,顾予任伸手拉住了袁渊的手,手指交叉紧扣在手心里,袁渊回头看了一眼屋子,低声说:"会不会被音子发现?" 顾予任晃了一下两人相握的手臂:"不怕,让她看。" 怀柔水多,这里的空气比城里的清新不少,袁渊深吸了几口气,看着满山头的植被,觉得心情无比舒畅。顾予任指着那些植物给他解说:"这是酸枣,这是柿子,很容易认,那边就是板栗树。" 袁渊头一回看见板栗树,不由得有些好奇:"这就是板栗啊?" "你以前没来摘过板栗?"顾予任问。 "听说了,但是一直没机会来。"袁渊说。 顾予任拉着他走到一颗树下,四周看了看:"喏,这儿有颗板栗。"说着弯腰捡了起来,递给袁渊。 袁渊又在地上发现了另外两颗板栗,惊喜道:"好多。"他松开顾予任的手,赶紧去捡。 顾予任抬起脚,往板栗树干上一蹬,嘴里叫着:"小心!"紧接着哗啦啦一阵乱响,下起了板栗雨,地上落满了板栗子和带刺壳的板栗。 袁渊的双手很快就满了:"好多,应该带个工具来的。" 顾予任摘了袁渊头顶的草帽,翻过来:"放里面。" 袁渊说:"那些没脱壳的怎么办,刺太硬了,扎手。" 顾予任说:"给它一脚,踩一踩就出来了。"说完朝一颗张嘴的刺球踩去,板栗一下子就被挤出来了。 袁渊觉得特别有意思,如法炮制,很快就捡了一帽兜的板栗,两人找了个树荫坐下来,肩并肩凑在一起剥生栗子吃。生栗子脆,略有些甜味,就是难剥,去掉褐色的外壳,里面还有一层紧贴果肉的绒毛,吃起来很有挑战性。 顾予任剥了一颗,拍拍手:"算了,不吃了。" 袁渊耐心十足,仔仔细细地去掉绒毛,递给顾予任:"我来剥。" 顾予任就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嘻嘻笑:"那我就等着师兄喂我。" 袁渊略一歪头,便靠着了顾予任的脑袋,两人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和幸福仿佛都凝固在了这一刻。袁渊剥了一颗,递给顾予任,顾予任接过来,放进嘴里,咬在牙齿间,起身,对准袁渊的嘴,咬下一半,喂下另一半给袁渊:"我们一起吃。" 袁渊满脸甜蜜,嚼着板栗,只觉得满口香甜,余味悠长。 第五十五章 要挟 顾予任的朋友华子两口子是典型的理想主义者,华子比音子能大十来岁,他以前的生意做得非常不错,赚了不少钱,然后在这里买了一块山地过起了田园生活。【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每年在城里住半年,山里住半年。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并不靠种地,而是靠华子的投资,早些年他趁着房价不高的时候在北京买了房子和铺子,如今靠收租子都能过得非常宽裕,种地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田园理想。 中午两人在音子家里吃午饭,顾予任完全不避讳他和袁渊的关系。华子和音子夫妇也并未表现出太多的诧异,因为他们都算得上常人眼中的离经叛道者,不走寻常路,大家都能相互理解包容。 午饭是华子做的,音子乐呵呵地说:"多亏得你们来,不然他不会下厨的,平时都是我做,不好吃他也不动手。" 华子的手艺非常好,但是不爱做饭,心血来潮了会露一手。今天中午就动手做了板栗烧鸡、板栗排骨汤、烤虹鳟鱼、韭菜盒子等,除了猪肉和鱼,别的基本上都是自家产的。 袁渊吃得赞不绝口,还不忘跟华子请教做法。顾予任夸完华子,还不忘夸自己男朋友:"音子,我也有口福,我师兄做得一手好菜,下次去我家,让师兄给你做地道的淮扬菜。我最爱他做的煮干丝了。" 音子看着袁渊笑:"好啊,下次一定去。你们要是没事,留下来明天一起过节吧。" 顾予任说:"明天就不了,我去师兄家过节,他妈也在北京。" "哦,这样啊。晚点我给你们抓只土鸡带回去,回去自己杀,不会就拿到菜市场叫人帮忙宰杀。"音子非常热情好客。 顾予任笑嘻嘻地答应下来:"那就谢谢音子了。" 吃完饭,几人喝茶闲聊,袁渊头天晚上没睡够,现在吃饱喝足了,就有些打瞌睡,音子叫他上客房去休息。顾予任依旧和华子喝茶聊天,华子说:"你从来没正式谈过,第一个就是个男的,你想好了?" 顾予任说:"没什么好想的,我就是顺着感觉走。感觉对了,男的女的都无所谓。" 华子笑笑:"那以后打算曝光吗?会不会对你的形象有影响?" 顾予任说:"曝光了也没关系,大家都藏着掖着这么多年,总要有个人出来带头。那些出柜了的演员歌手也没见活不下去。" "对。虚伪胆小是人的天性,其实勇敢做自己,也没见谁活不下去。只要自己找得到平衡点,心理足够强大,什么都不是问题。"华子笑着说。 顾予任说:"对。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没什么好怕的。" 两人下午离开的时候,音子给他们捎带了不少东西回去,土鸡、土鸡蛋、板栗、柿子等等,后备箱都给塞满了,真是满载而归。 晚上回到家,袁妈看着他们带回来的土特产,顿时觉得诧异万分:"这些东西哪来的?" 顾予任说:"一个住在郊区的朋友送的,说是明天过节了,送了点自家的土产给我,我寻思自己不会做,就都拿过来了。"这是他俩商量好的说辞。 袁妈笑眯眯的:"那好,放在我们家,明天咱们杀鸡吃。这是土鸡,爪子和嘴的色泽都是金黄的,鸡冠也很红,看着就很健康,肯定好吃。" "我都不懂,交给妈处理了。"顾予任说。 吃过饭,顾予任离开之后,袁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小顾这朋友真好,送了这么多给他。这些板栗我留一些做菜,剩下的都炒了,明天赏月的时候可以吃。明天帮我剥栗子啊。" "好,我今天学到剥栗子的技巧了。"袁渊说。 袁妈抬头看着儿子:"你去哪儿学的?" 袁渊顿时发觉自己失言:"我和顾师弟和导演谈完事之后一起去他朋友家拿的,在他朋友家学的,他们家种了不少树。" 袁妈哦了一声,低下头:"小顾谈女朋友没有?" 袁渊心里响起了警铃,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她察觉到什么了?"没有吧,他们明星都比较慎重,不会随意谈的,因为走到哪儿都有记者跟着偷拍,没有隐私。" "是吗?"袁妈似乎又松了口气,没再追问下去。 袁渊找了个借口回房间了,他心里很矛盾,到底要不要跟母亲说实话,但是又觉得太早了点,他和顾予任才刚开始,要不还是等等再说吧,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把话咽下不说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予任就过来了,说要带着袁渊母子去逛商场,袁渊不太想让他去:"我陪妈去好了,我怕被狗仔队拍到。" 顾予任挑眉看着他:"怕什么,随他们说去。" 袁渊看着顾予任,他眼中坦荡磊落,自己倒显得太怯弱拘谨了,便不再说什么。过节的日子,商场里人山人海,顾予任也没做什么伪装,只戴了副墨镜,坦荡荡地陪着袁渊母子逛商场。袁妈跟大部分女人一样,喜欢逛街,但是未必要买东西,只看看就可以了。顾予任则是什么都想给袁妈买,袁妈则是一个劲地摆手拒绝,最后还是架不住顾予任强势,给袁妈买了条披肩和一件薄呢大衣,说是答谢袁妈给他织了一件毛衣。 袁妈唏嘘感叹:"这太不好意思了,好像是我拿毛衣在换你的衣服似的。" 顾予任笑着说:"妈给我织毛衣,是因为关爱我,我给妈买衣服是做儿子的孝心,不存在什么交换关系。" 袁渊一直安静地陪着两个人,偶尔发表一下意见,很少说话,他时常会偷偷留意周围的环境,生怕有人在偷拍他们。他真切地体会到做名人真不容易,就是名人身边的人也很有压力。 顾予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直接掐掉了,那边锲而不舍,又打过来,他又准备掐掉。袁妈说:"小顾你怎么不接电话?有事就去忙。" 顾予任脸色不大好:"大过节的,有什么好忙的,都是些无聊的电话。" "接二连三打过来,可能是急事,你接一下吧。"袁妈笑着说。 袁渊也说:"去接吧。" 顾予任将手里的袋子递给袁渊,走到外头去接电话,电话是钱一君打来的,顾予任根本就不想搭理他,看了一眼玻璃橱窗后面的袁家母子,他不情愿地接通,语气生硬地说:"什么事?" 钱一君说:"今天中秋节,回家来过节,你爷爷姑姑全都在,就差你了。"语气还颇威严。 顾予任嗤笑了一声:"说什么就差我了,我跟你们有半点关系吗?" 钱一君哼了一声:"你宁肯像个叫花子一样在别人家讨食,也不肯回自己家来,做乞丐的感觉比回自己家好?" 顾予任一听这话就怒从心起,不过他没有当场爆发,只是冷笑了两声:"我早就家破人亡了,哪来的家?跟别人讨饭吃也胜过跟你讨饭吃!不要来烦我!"说完把电话给挂断了,简直气得胸口疼。 不多时秦齐鲁打了电话过来,顾予任不情愿地接起来:"姑父,你们别来烦我行吗?我跟你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们团你的圆,我过我的节,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那头响起的是钱一君的声音:"我知道,你现在和袁家母子在一起,你若是不给我回来,我就直接去告诉袁母他儿子是个同性恋的事!" 这下顾予任额头青筋都暴绽出来了,最后一次理智控制住了他骂娘的冲动,他咬紧牙关:"行,你们给我等着!"顾予任攥紧了手里的手机,急促地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强忍住把手机砸在地上的冲动,他此刻特别想发泄,要砸掉什么来发泄自己的怒火。 袁渊从他出去就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动静,此刻见他像个愤怒的狮子,情绪濒临崩溃的边沿,赶紧对母亲说:"妈,你在这儿先看,我出去一下。" 袁妈还没答话,袁渊已经一阵风似的出去了,本想跟出去,看见顾予任情绪不对劲,便止住了脚步。袁渊走到顾予任面前,低声问:"怎么了?" 听见袁渊的声音,顾予任的脑子才恢复了一丝理智,他咬着牙说:"我去一趟钱家,你陪妈逛,车钥匙给你。" 袁渊心头一紧,终于是来了么?"你开车去吧,我们打车回去好了。" 顾予任不由分说将钥匙扔给了袁渊:"我怕我开车会忍不住把他们都撞死。" 袁渊说:"那你就打车去,回来吃饭吗?" 顾予任脸上带霜,迟疑了一下:"不知道,等我电话。" 袁渊听见这话,知道他多半是回不来了,钱一君肯定用什么手段要挟他了,袁渊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是不是他说什么了?" 顾予任看他一眼,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脸,但这是在公共场所,他抑制住自己的冲动,说:"我过去跟他谈谈,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跟妈说一声,我先走了。"说完转身离开。 袁渊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为自己的无能十分沮丧,钱一君如果真要做点什么,他该怎么办?钱一君会做什么?这个问题袁渊想过很多次,他没有工作单位,自然干涉不到他的工作,但也有可能会再次封杀他,不过这种可能会有多大?袁渊说不清楚,他不知道钱一君的真正权力能有多大。 除此之外,最大的软肋就是母亲了,最坏的可能,就是直接把他们的关系捅给母亲。这一点也是袁渊最害怕的,他不是不打算出柜,而是不愿意让别人来代劳,尤其是不怀好意的人,本来出柜对母亲来说是一种很大的伤害,如果被出柜,那样带来的伤害要大得多,所以袁渊这些天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跟母亲直说。 袁妈见顾予任走了,便从店里出来了,对袁渊说:"小顾去哪里了?" 袁渊看一眼母亲:"他爸叫他有点事,先回去了。" 袁妈说:"这样啊,那他还回咱们家吃饭吗?" 袁渊摇头:"还不知道,说晚点给我打电话。" 袁妈说:"可能还会来,那咱们先去菜市场买菜吧,晚了菜就不新鲜了。" "好。" 第五十六章 无耻渣爹 顾予任打车直奔钱家,他的脸一直都是铁青的,牙根紧咬,脑子飞速转动着,思考一会儿见了钱一君的说辞。 从他出生起,钱一君就一直缺席着他的生活,自小,母亲就告诉他父亲已经死了,但他并不缺少爱,母亲既当爹又当妈,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他。她倔强要强,对他却百般耐心关爱,是以养成了他乐观开朗的性格。姥爷去世的时候,母亲带着他回去奔丧,那时他十岁,第一次从舅舅嘴里听见了钱一君的消息,知道他其实并没有死,只是为了攀高枝抛弃了他们。 当时他的心理冲击不可谓不大,母亲不再隐瞒,将钱一君的事和盘托出。顾予任心疼母亲,也从不提父亲的事,就当他已经死了。上初一那年,他大病了一场,需要动手术,因为血型稀有,血源不足,差点丢了小命,最后关头被一个同血型的志愿者救助了,当时那个志愿者就是他的姑姑钱一卿。 也是因为这事,他们才开始和姑姑开始往来。然而也一直都未接受过钱家的一分钱,始终拒绝和钱一君相认。直到母亲出事,顾予任才不得已接受了姑父秦齐鲁的援助,母亲的治疗和住院费,还有他自己的学费,全都是朝秦齐鲁借的,这些到他拍戏赚钱之后才还上。尽管秦齐鲁一直表示不用还,但母亲教过他,不要欠人的债,要问心无愧。 对钱一君,顾予任很长时间都是没有感觉的,因为从未有这个人存在过。直到顾母出事,钱一君开始以一副家长的姿态强势出现,要接顾予任回去,安排他的生活,顾予任对他的憎恨终于爆发了出来,他们大吵了一架,顾予任差点没拿暖水瓶直接砸在钱一君头上,后来被姑父和姑姑劝住了。钱一君后来改变了态度,不再那么强势,他主动联系国外最好的神经科医生为顾母治病,送她去美国进行治疗,顾予任才没有对他怒目相对。 父子俩的关系并没因此转好,一直都跟陌生人差不多。真正有所缓和是在顾予任出车祸之后,当时顾予任在医院做手术,等待血库调血过来,钱一君主动要求为顾予任献血,使得手术可以提前进行。顾予任自此对钱一君才不那么冷眼相对。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关系正常化化了。顾予任最反感的是钱一君对待他的态度,他总摆着一副为你好的姿态,要你听从他的安排。比如他们在顾予任演戏这件事上矛盾就没调和过,钱一君很不喜欢顾予任去演戏,顾予任却对拍戏非常热爱,钱一君就期待顾予任混不下去,主动去向他低头求饶,结果他的事业越来越红火。 虽然说拍戏这事钱一君不喜欢,但也还是勉强能够接受,毕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而在顾予任的婚姻大事上,钱一君是绝对不容许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这简直就是反人类,违背自然法则。 顾予任怒气冲冲地站在钱家大宅门外,佣人赶紧将人领进屋里,客厅里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钱一君的父亲、老婆、儿子全都在,秦齐鲁带着老婆、女儿女婿以及外孙子也都在,大家本来都是有说有笑的,顾予任的出现,让大家都有些意外,不由得停止了刚才的话题。顾予任冷冷地看着这一大家子,心说,他们全家团圆不是好好的么,为什么非要把自己这个外人硬拽进来? 先跟顾予任打招呼的是周丰明:"哥,你回来了?" 钱老太爷则是满脸惊喜:"予任回来了,快来快来,就差你了。" 顾予任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屋子里的人:"钱一君呢?" 众人听着他的称呼,不由得皱眉。周丰明赶紧起来:"爸在楼上书房里,我领你去。" 顾予任点一下头,跟着周丰明上楼去了。 楼下周丰明的母亲周筠满脸不高兴:"这是什么家教,满屋子都是长辈,见到爷爷也都不叫,还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大过节的,叫这么个人回来扫兴,不知道老钱是怎么想的。"周筠在这个家里还是有地位的,因为当初方周公司是在周家的赞助下开起来的,连名字都是周筠的父亲起的,周筠至今都捏着方周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那可不是一点钱,她的身家可是几百个亿,在女富豪财富榜上是名列前茅的。 秦齐鲁和钱一卿夫妇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秦齐鲁的女儿秦郁南两口子也只是笑了笑,然后开始逗自己刚满两周岁的儿子,岔开了话题。 顾予任正在上楼梯,把周筠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脸色森寒,强抑着怒气,上楼的脚步也一步比一步重。周丰明小声地说:"你别跟我妈计较,她更年期了,最近跟吃了火药一样,逮着谁都喷。" 顾予任对周丰明虽然谈不上多么喜欢,但却实在讨厌不起来。他从来没有给过周丰明好脸色看,但是对方却一直都对自己挺好的,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为什么。周丰明压低了声音说:"老头子把你叫回来,是不是因为你和袁渊的事?" 顾予任看周丰明一眼:"你知道?" "猜的。" 顾予任不说话。周丰明说:"老头子好像真生气了,你好自为之。" 顾予任冷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的事跟他有任何关系?" "老头子一向都不近人情,好好保护你自己和你那个师兄,我走了,你自己进去吧。"周丰明说着敲了下门,推开门,"爸,我哥回来了。"说完自己就走了。 钱一君在里头说:"进来。" 顾予任看着半开的书房门,径直走了进去,站在门口:"你到底什么意思?" 钱一君正在抽烟,烟灰缸里都有几个烟头了,他顺手将烟按灭掉:"门关上,进来说。" 顾予任顺手将门一关,还是站在原地不动,漠然地说:"我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少管闲事!" 钱一君说:"不管怎样,你都改变不了你是我儿子的事实。是我儿子,我就有资格管你的事!" 顾予任眯起眼睛,冷笑:"你有资格?谁给你的?你配做父亲吗?我出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学走路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第一次开口叫爸爸的时候,我妈严厉地跟我说'你没有爸爸,你爸死了',从此以后这个词语就跟我没有关系了。我上学、生病、我妈出事,这些时候你又在哪里?不要以为撒了一颗精子,就能够随随便便白捡一大便宜儿子!" 钱一君被顾予任说得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脸上略显出愧疚之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给你们赡养费了。" 顾予任说:"说到赡养费,我真要感谢我妈,她一分钱都没拿过你的。所以你对我既没出过钱,又没出过力,有什么资格自称是我父亲?从道义上来说,我对你没有任何亏欠,如果你要打官司,判我给你养老,那笔钱我还是出得起的。但是你无权过问我的任何事情。" 钱一君突然起身,走到窗户前,过了片刻,他脸上的神态换了,仿佛用无耻这个面具将自己武装起来了:"你其他事我可以不闻不问,但是你的婚姻大事,我不能不管。跟你走得最近的那个袁渊是个同性恋,别说你不知道。你随便跟哪个女人结婚我可以不管,但是你不能和一个男人搅和在一起。相信这也是你妈不愿意看到的。" 顾予任哈哈笑:"你还有脸提我妈,你不害臊吗?很不巧地通知你,就在前天,拜你所赐,我和袁渊在一起了。我们两个,现在正在谈恋爱!" 钱一君那一刻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他攥紧了拳头:"你这是纯粹要和我作对是不是?" 顾予任耸肩:"如果这事的副作用能刺激到你,我觉得其实还挺不错的。" 钱一君伸手抓起手边的一个东西就朝顾予任砸过去:"混账东西,你这个畜生!你休想得逞!" 顾予任略一偏头,就躲过了袭击物:"钱董事长,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个世界不是围绕你转的。我和袁渊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你要是敢越俎代庖干涉我的私事,那咱们就到此为止了。" 钱一君咬紧牙关:"就算是你不认我,你也休想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顾予任拉开房门:"那就这样吧!"他说完大踏步出门下楼,到了楼下,钱老太爷还招呼他去坐,顾予任腰杆笔直地站着,"不了,我走了,打扰了。" 秦齐鲁和钱一卿都挽留顾予任一起过节,顾予任对他们摇摇头:"下次再去看望姑父姑姑。中秋节快乐!"说完转身就走了。 钱老太爷满脸失望地看着顾予任离去,周筠更是脸拉得有三尺长:"没家教的东西!" 周丰明皱眉叫了一声:"妈,关你什么事!" 周筠扭头看着儿子,伸手拍了他一下:"你这个小兔崽子,以后没事少跟他掺和,你这么没心没肺地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我看着都替你害臊!" 周丰明腾地起身,拿上车钥匙就往外走,周筠连忙叫:"你要去哪里?" 周丰明头也不回地说:"出去透个气,晚上回来吃饭。" 周筠看着儿子的背影,说:"你说我们一家子本来好好的,老钱这是被鬼缠身了,非要招这么一个白眼狼回来破坏气氛,实在是气死我了!"说完一起身,也上楼去了。 秦齐鲁一家子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无言地摇了一下头。 顾予任出了钱家大门,知道跟钱一君这仗必定是干上了,他会出什么招暂时还不知道,但首当其冲的肯定是袁妈这一关。顾予任叹了口气,看来要跟袁妈出柜了,只有主动,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 顾予任拿出手机给袁渊打电话:"你们买好东西回去了吗?" 袁渊说:"还没有,我和妈在逛菜市场。你呢?晚上回来吃饭吗?" 顾予任说:"嗯,当然回来。我这就准备回去了。" 袁渊有些意外,但还是很高兴:"好,你想吃什么?现在正好买。" 顾予任没有心情提这个:"随便都行。师兄,我想跟你说个事。" "嗯?说吧。" 顾予任说:"咱们跟咱妈坦白咱俩的事吧?" 袁渊那头并没有犹豫,而是慡快地答应下来:"好。" 顾予任听着袁渊坚定的声音,闭上了眼睛,他就知道,他做任何事,袁渊都会答应的,自己这辈子,最不能辜负的,就是这份信任和支持了。 第五十七章 出柜 接到顾予任的电话,袁渊反而将心放进了肚子里,他一直都对自己和顾予任的事抱着做梦一般的感觉,太不真实,这也是他迟疑出柜的最重要因素。在他的计划里,出柜是必须的,但必要条件是一定得有那个值得出柜的人,否则就是让母亲过早难过,没有这个必要。 如今顾予任愿意提前出柜,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颗定心丸,不管他们将来能够走多远,至少证明现在,顾予任是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在和自己谈恋爱。袁渊将手机收起来:"妈,顾师弟要回来吃饭,我们多买点螃蟹,他爱吃这个。" 袁妈看着儿子脸上又开始神采飞扬,点了点头:"好,你去挑,选大个的,母的,有蟹黄,好吃。" 袁渊说:"他爱吃蟹膏,公母各一半好了。" 袁妈看一眼儿子:"你倒是挺了解他的。" 袁渊低头选螃蟹,随口答:"当然,我之前和他一起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袁妈听了儿子的话,没再说什么。 母子俩买好东西回到家,开始准备午饭,饭还没做好,顾予任就到家了。袁渊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将顾予任拉进自己房里:"等过完节再跟我妈说,好吗?" "你说什么时候?"顾予任看着他。 袁渊说:"明天。"至少大过节的,别让母亲添堵了,过完节再说。 顾予任说:"那我今晚不回去了,就住你这儿。" 袁渊点头:"好。" 顾予任伸出胳膊,抱住了袁渊,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深深吸了一口他的味道:"对不起,师兄。" "没有对不起,我是迟早都要说的。"袁渊回报住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片刻后想起自己只是关上门,并没有上锁,万一母亲推门进来就坏了,便赶紧松开他,在他耳边说,"门没锁,快放开我。" 顾予任用力抱他一下,松手:"等跟咱妈摊牌了,我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个了。" 袁渊笑了一下,笑容略带苦涩:"还不知道我妈会是什么态度。" 顾予任想到这个,也垮下了肩膀:"希望咱妈能够理解我们。"顾予任这一辈子最尊重的人就是母亲,所以对袁渊的母亲也有着超乎寻常的爱戴和感激,如果可以,他真的一点都不愿意伤害老太太的心,然而目前主动出柜是降低伤害的最好办法。 这天他们一家三口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消磨时间,袁渊和顾予任将昨天从怀柔带回来的栗子处理了,然后让袁妈炒得又香又甜,当作零嘴儿吃。顾予任还见证了优雅端庄的老太太持着刀子,一下子割开了小母鸡的脖子,就那么宰了一只活鸡,他感到大为惊诧:"妈,您居然还会杀鸡!" 袁妈笑:"都是学的,刚开始也是什么不会,后来狠狠心也就杀了,习惯就好了。" 袁渊帮着母亲拔鸡毛,顾予任觉得好玩,过来添乱,弄得阳台上一地鸡毛。袁妈听见两个人在阳台上嬉闹,不由得摇着头笑了。 晚饭非常丰盛,有板栗炖鸡、清蒸大闸蟹、大煮干丝、红烧狮子头、清炖甲鱼、葱爆虾、卤猪蹄、咸鸭蛋等,摆了满满一桌子。袁渊拿出黄酒来给三人倒上,吃螃蟹不喝黄酒,简直就是浪费。三人喝着小酒,吃着美食,别提多惬意了。 顾予任一边吃一般将每道菜都夸了一遍,而且说得还不重样,把袁妈乐得眼睛都没睁开过:"你们北方人都像你这样逗吗,小顾?" "当然不,我是最幽默的。"顾予任脸厚跟故宫的宫墙一样。 袁妈说:"我们家袁渊就太正经了,很少开口夸人。" 顾予任看着袁渊,嘿嘿笑:"我师兄那叫内敛、沉稳,别人都说我这样的轻佻,二了吧唧的。" 袁渊默默瞟他一眼:"你还很有自知之明。" 顾予任抬眉:"一般人刚开始都喜欢和我做朋友,因为我可乐。但是时间一长,都喜欢师兄这样的,因为他可靠。我也喜欢师兄这样的。"末了看一眼袁妈,又添了俩字,"朋友。" 袁渊也心惊胆颤地看了母亲一眼,发现她脸上表情并没怎么变化,便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酒足饭饱,一家三口搬了椅子,带上月饼零食,坐在院子里赏月吃东西。月华流彩,静谧无言,照出万家团圆。这种简单的小幸福,对别人来说可能唾手可得,但是对顾予任来说,却是久违难得的。他一改饭桌上口若悬河的兴奋,做起了安静的美男子,只是偶尔附和两句袁渊母子的闲聊,安静地享受着这份温情和幸福。 袁妈笑着问:"小顾是不是累了?" 顾予任轻摇头:"没有。就是觉得这种感觉很舒服。" 袁妈会心一笑,不再说话。母子三人坐到月上中天,袁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袁渊这才提议回去:"妈,夜深了,有点凉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袁妈点点头:"小顾呢?" 袁渊说:"他今天喝了酒,不能开车,晚上就住咱们家了。" "哦。"袁妈看了顾予任一眼,"那也好,安全至上。" 袁妈先去洗漱,她收拾好后对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两个人说:"我洗好了,先去睡了,你们也赶紧去洗洗睡了。" 顾予任连忙说:"好的,妈您早点休息。师兄你先去洗。" 袁渊先去洗了澡,又找了新内裤新毛巾给顾予任,让他去洗澡。袁渊躺在c黄上看书,顾予任推门进来,将身上裹着的浴巾扯掉,扔在c黄头柜上,浑身上下只剩下一条白色的内裤。袁渊一抬头,视线就被他身前鼓鼓囊囊的一团吸引走了,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将视线移到顾予任脸上:"站着干什么,不冷啊?赶紧到被窝里去。" 顾予任用两个拇指勾着内裤的裤头弹了一下:"有点小了,勒着不太舒服。" 袁渊的视线再次被他身上仅有的布料给吸引走了,这次他还看清了裤头上方没遮挡完全的耻毛:"怎么会?我买的都是xl号的裤子。" 顾予任拉开被子,钻进了被窝里,紧挨着袁渊躺下:"我要买xxl号的,小了一个码。" 袁渊说:"那你就将就一下,反正只穿一天。" 顾予任抱住袁渊的腰,将手伸到他睡衣里面摩挲他光滑细腻的肌肤:"我平时在家都是裸睡的,要不还是脱了睡吧,紧巴巴的不舒服。" 袁渊被他摸得呼吸都乱了,他抓住他的手:"别乱摸。裸睡不太好吧?"平时是他一个人,怎么睡都没关系,现在和自己一起睡,不出岔子才怪,最关键的是,隔壁住着自己的妈。 顾予任伸手将袁渊手里的书抽掉,扔在一边:"师兄你是不是怕禁不住我的诱惑?" 袁渊没了书作掩护,视线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压低了声音说:"我妈还在隔壁呢。" 顾予任嘻嘻笑:"师兄你好色!" 袁渊抬起手隔着被子拍了顾予任一下:"少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他主动诱惑别人。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熄灯睡觉,养精蓄锐,明天还有一场大仗要打。"顾予任虽然也很想做点什么,但是出于对袁妈的尊敬,他决定还是坚守住这一晚。 袁渊躺下来,顾予任伸出胳膊将他搂在怀里,鼻尖在袁渊脸颊颈脖上轻蹭着:"师兄你闻起来好可口。" 袁渊满脸黑线地推开他的脑袋:"你又不是狗,我也不是肉。" 顾予任嘿嘿笑:"我是狼,师兄的确是肉,真想一口全部吃到肚子里去。" 袁渊红了脸:"别闹,睡吧。"他怕一闹起来就没法收拾,今晚无论如何都得控制住。 顾予任说:"晚安吻呢?" 袁渊扭过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好了,睡吧。" 顾予任扳过他的脑袋,覆上他的唇,仔仔细细地吮吻着他的唇,但是舌头并不伸进去,亲完后移开:"好了。这才是正宗的晚安吻,晚安,师兄。" 袁渊闭上眼睛,嘴角含着笑。 这一晚袁渊以为会睡不好,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安稳,顾予任也没捣乱,除了早上两人都有点提枪相见之外,一切都很纯洁,大约都是心头盛着事,暂时没有心情去思□□。 吃过早饭,袁渊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儿,顾予任则给袁妈泡了一杯茶:"妈,喝茶。" 袁妈说:"我自己来,你是客人,哪里用得着你伺候我。" 顾予任笑:"妈虽然认了我这个儿子,其实还是把我当外人看吧。" 袁妈笑了:"没有,没有,有你这样的儿子,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的。" 顾予任舔了一下唇:"妈,一会儿我和师兄有话要跟您说。" 正在喝茶的袁妈手突然抖了一下,她将茶杯放下,强笑了一下:"要说什么呢,这么郑重的样子。" 顾予任看着袁妈的反应,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说不定她已经知道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妈,我叫您妈妈,是真心实意喜欢您,爱戴您,把您当我的亲妈。如果以后我做了什么您没法容忍的事,请您责骂我,不要为难自己。" 袁妈的眼圈红了,她有些无助地看着从厨房里出来的袁渊。袁渊的双手湿漉漉的,还没来得及擦干,听见顾予任的话,他将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走过来,与顾予任并肩坐在一起:"妈——有件事儿我一直都想告诉你。" 袁妈睁大眼看着儿子,眼神中带着无助和哀求,但是她什么都没说。袁渊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此刻终于可以确定,母亲是知道的了,他觉得自己特别残忍,但还是说了:"妈,对不起,有件事我一直都没跟你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喜欢男的。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谈女朋友。" 袁妈用手捂住嘴,眼圈里溢满了泪水。 袁渊挪过去,伸手抱住了母亲的肩:"对不起,妈妈。我现在找到爱人了,就是顾师弟。我们都爱戴你,不想隐瞒你,想得到你的认可和祝福。" 袁妈终于呜呜地哭出了声,顾予任走到另一边,揽着袁妈:"妈,我是真的想您做我的妈妈,也真的想您能接纳我做您的儿子。我会像师兄一样把您当亲妈对待。" 袁妈伸出手,抓住袁渊的胳膊,流着泪问:"儿子,为什么呀?你为什么会这样?妈还盼着你结婚生子,好给你带孩子,你就不能满足妈这最后一点心愿吗?" 袁渊看着母亲的眼泪,腹中痉挛着,他宁愿母亲骂他打他,也不愿意母亲哭着求自己。他只能低着头说:"妈,对不起!我做不到。" 袁妈又扭头看着顾予任:"小顾,你是个明星,你的名声很重要,你这样和袁渊在一起,会把你毁了的。你们都应该去结婚生子,而不是在一起。" 顾予任摇了一下头:"妈,只要和师兄在一起,别的什么我都不在乎。" 袁妈脸上带着哀戚的神色,她摇着头说:"你们都太年轻了,太冲动了。我觉得你们都是一时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应该各自分开一段时间,好好想清楚。" 顾予任认真地说:"妈,不瞒您说,我已经想得够清楚了,从去年到现在,我和师兄分开快一年了,我的心意还是没有变,我觉得已经够久了。" 袁渊看看顾予任,又看着母亲说:"妈,我跟你说实话,我的性向是天生的,扭转不过来了。就算是我和顾师弟分开,我也不会喜欢任何女人,更不可能结婚生子。我早就打算好了,如果这辈子遇不到两情相悦的人,我就一个人过,决不连累任何人。现在我爱师弟,他也爱我,我觉得这是上天馈赠给我的最好礼物,所以我不想错过。妈,你曾经也说过,人是需要伴的,我已经找到了,虽然离你的要求还差了一些,但是我们彼此觉得很幸福,我们会互相陪伴好好过下去的。我求你能够原谅我们。" 顾予任伸手握住了袁渊的手,紧紧抓住。 第五十八章 横祸 出柜如一个重磅炸弹,将原本和乐融融的家庭氛围炸得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静默和忧伤。常常挂在袁妈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她常在儿子们看不到的地方抹眼泪叹气。袁渊和顾予任不敢再多说什么,他们知道,理智上,袁妈已经接受了,但是感情上,她还需要时间来消化。 顾予任抓紧袁渊的手:"咱妈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孝顺她。" 袁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顾予任说:"师兄,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吧,妈看到我可能会更难过,等她消化一下这件事。" "也好。"袁渊没有留他,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长久得很,不急在这一时。 顾予任去跟袁妈道别。 "等等,小顾。"袁妈将已经织好的毛衣拿出来,给了顾予任,"衣服已经织好了,天气凉了,记得添衣。" 顾予任张开双臂,抱了一下袁妈:"谢谢妈妈,我会的。您也要保重身体。" 袁妈点了一下头,脸上扯了一个比较生硬的笑容。 顾予任离开之后,袁妈跟儿子提出要回老家。袁渊急忙说:"妈,不是说好等看完香山红叶再走的吗?" 袁妈苦笑着摇了一下头:"现在没有心情看,以后再说吧,还有的是机会。咱家房子这么久没去打理,恐怕都落满了灰尘,我得回去打扫一下,趁着天气不冷,收拾起来方便。" 袁渊见母亲执意要走,便说:"那我去买票。" 袁渊跟顾予任说了一声,然后买了两张机票,陪母亲回老家。顾予任开车将他们送到机场,虽然他很想袁渊早点回来,但嘴上还是说:"在家多陪陪妈,等她心定了再回北京。" 袁渊点头:"嗯,我知道。你要按时吃饭,别总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顾予任说:"等你回来,就搬过来,你在我身边,我三餐就有着落了。" "好。" 袁渊陪母亲回到老家,母子俩打扫了两天卫生,才终于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重新装修过的屋子焕然一新,已经没多少以前的痕迹,母亲在这样的环境里应该不会睹物思人了。只是这样陌生的屋子,会不会令母亲越发觉得孤单呢? 因为担心这个,袁渊在家一留就留到国庆节后了,因为节前节中都难买票。顾予任虽然很想念袁渊,但也只能耐心等待。10月15日,袁渊终于回到北京,顾予任兴冲冲开车去接他:"今天就搬家,那边的房子你找个日子退掉。" 袁渊看他猴急的样子,笑道:"我刚回来就搬家,折不折腾啊?" "你那屋子半个多月没人住,全都是灰尘,你回去还得打扫卫生,岂不是更累?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就搬到我家去,我那儿每天都有人打扫,可以拎包直接入住。"顾予任洋洋得意。 袁渊笑:"那行吧,我回去收拾点东西。" 他们到了袁渊租住的房子,正在收拾东西,有人来敲门,袁渊过去开门,门外站着几名穿制服的警察:"你是袁渊?" 袁渊心里打鼓,警察找自己干什么,他点了点头:"对,我是。" 一个高胖的警察拿出一张拘捕令:"你涉嫌逃税,需要配合我们进行调查,请跟我们回局里。"说完拿出手铐,就要来铐袁渊。 袁渊大骇,往后躲去:"我没有!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正在屋里帮他收拾东西的顾予任从屋里冲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袁渊抓住顾予任的手:"他们说我逃税,要来抓我。" 顾予任一听就炸了:"放屁!你怎么可能逃税,就算是逃税,也应该是税务机关来找,干他们警察屁事?" 民警看着顾予任:"顾先生,你是名人,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是按照严格的法律程序来办案的,这是税务机关向我们提交的案子,我们绝对不会越权。如果你们有什么疑问,配合我们调查就可以了。" 袁渊匆匆消化掉这个事实,将恐慌强压了下去,他深吸了口气,伸手拉着顾予任:"师弟,别慌。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我被举报逃税对吧?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并没有收到税务机关的任何补缴税款通知,能不能让我先跟税务机关那边核实了再说?" 民警点头说:"这个你们确实需要跟税务机关去了解具体情况,但我们的任务就是带你回去接受调查,所以还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顾予任一听就急了:"你的意思是,他必须跟你们去公安局?" "对。" 顾予任气得特别想揍人,他抬脚踹了一下门口的鞋柜:"有没有搞错,莫名其妙地来抓人!你们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民警板着脸:"你以为我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来消遣你们呢?" 顾予任听见对方这语气,攥紧了拳头,袁渊见他情绪不对,赶紧安抚他:"师弟,你别冲动,这事我们得想办法弄清楚来龙去脉。我跟你们去,配合你们的工作,警察大哥,可以不戴手铐吗? 民警看着他,点了点头:"你愿意配合我们,那就不戴,走吧。" 顾予任拉住袁渊:"等等,这件事一定是搞错了,我师兄从来就没有偷过税,到底是谁检举他的?" 另一个民警看着顾予任,对他还算客气地说:"顾先生,我们警察都是依法办案,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如果袁渊是被冤枉的,我们调查完毕就会将人放回来。" 袁渊回头看着顾予任,他的眼圈有些发红:"师弟,别担心,我去了解一下情况。"然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却有些没底,在听到警察说出拘捕他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绝对是一桩阴谋,有人要搞他。 顾予任咬牙切齿:"师兄你别怕,我会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 袁渊点了一下头,跟着民警走了。 顾予任气得恨恨地将拳头砸在墙上,手背都被砸破了皮。然而这还不是生气的时候,顾予任拿出电话,赶紧打电话找律师,想办法保袁渊出来。 袁渊到了公安局,拿到材料一看,仿佛被人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到尾都凉透了,材料上清清楚楚写着他在做策划期间每一笔私活的账目,这些东西当初都是记录在他的电脑里的,也确实有一些没有纳过税,但是为什么会落到警察手里?再看下面的数目,数额竟高达一百多万,还有单笔费用超过二十万的。 袁渊的手有些发抖,他舔了一下干燥的唇:"同志,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 警察说:"税务局提供的。这些收入你没有纳过税,纳税金额已经超过了二十万。税务局下达过追缴通知,但是仍然没有见到你去补缴滞纳金,所以这才通知我们抓人。" 袁渊一阵头晕目眩:"等等,这数目不对。我根本就没有赚过这么多钱,这一百多万的费用不纯粹是我个人所得,有很大一部分是项目使用费,还有合作伙伴的钱,这些年我接私单所赚的钱不会超过二十万。而且这些收入里有一部分其实是交过税的。"袁渊虽然不记得具体账目了,但是平均下来每个月的额外收入根本没有超过一万块,而且刚出来那两年根本就没有额外收入,所以总收入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万。他苦恼地抓着脑袋,当时经济拮据,他想着能避税就都避了,怎么会想到今天还会有这样的后遗症!到底是谁偷了他的电脑? "你用什么可以证明你的收入只有二十万?"警察问。 袁渊用力抹了一把脸:"都在我的电脑里记载着,但是去年我回老家的时候把电脑给丢了。所以除非找到我的电脑,我也没办法证明这些。而且税务局的催缴税款通知我根本就没收到过,绝对不是故意逃税的。我现在补缴可以吗?" "这些我不能做主,得要跟税务局去调解了。" 就这样,袁渊这辈子第一次蹲了号子。他躺在看守所空荡荡的房子里,睁大眼睛看着头顶被蜘蛛屎糊得斑斑点点的日光灯发呆,心里特别慌乱,丢电脑的时候,他只担心那些剧本去了,却没想到这些问题,谁知道竟会有人利用这个来检举他逃税。会是谁干的?以前遇到这种事,只会想到王瑞泽不做二想,如今刚刚得罪了一个大人物,如果是钱一君给自己下马威看,想要顺利出去都不大可能了。 逃税二十几万,会坐几年的牢?顾予任怎么办?母亲怎么办?想到这里,袁渊禁不住浑身发抖,牙齿碰撞得咯咯作响。他蜷缩在一起,只觉得冷,洁癖令他不愿意去碰c黄上不知道被哪些流氓恶棍碰过的被子。 顾予任的动作非常迅速,当天下午就找了律师过来探视袁渊,了解情况。顾予任自己不能去见他,只能在看守所门外无助地等待,他胸中怒火中烧,然而却无从发泄,气得下唇都咬破了。 袁渊的案子其实存在着不少疑问,首先是收入数额不清,其次是欠缴税款数额也不清,催缴滞纳金的通知也没有见到,这种种疑点让他的案子一时半会儿也断不下来。顾予任去找了税务局,税务局铁面无私,说要按照法律程序来走。当务之急是要把袁渊弄出来,顾予任找了不少熟人,最后找到秦齐鲁那儿,秦齐鲁显得有些为难:"你爸说了,你们俩的事不让我们插手。" 顾予任面带寒霜,后槽牙都要咬碎:"我就知道这事跟他脱不了干系!姑父,这次你不帮我,我就跟你们也绝交,从此以后我是死是活,你们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秦齐鲁看着侄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唉,你们父子有什么矛盾非要这样兵戎相见呢?" "你帮不帮吧?"顾予任只是冷冷地问。 秦齐鲁说:"我也帮不上太多忙,取保候审还是可以的。" 袁渊在看守所里待了四天,最后以"事情不清,证据不足,退回补充侦查"的名义取保候审了。出来的时候顾予任来接的他,也不管是不是大白天,周围有没有人,顾予任一把就抱住了袁渊:"师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袁渊的眼圈有些发红,不过他伸手拍了怕顾予任的背:"快放开我,都是人,而且我脏死了。"说着吸了一下鼻子。 顾予任拉着他上了车:"回去洗个澡,去去秽气。" 上了车,顾予任盯着袁渊使劲看,袁渊面带菜色,胡子拉碴,头发也沾满了灰尘,眼睛凹陷下去,唯一有点色彩的嘴唇也是苍白的,他伸出手,摸着袁渊的脸,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师兄,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袁渊摇了摇头:"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都是我自己太大意了,贪小便宜吃大亏,以后再也不敢了。"说完自嘲地笑了一下。 顾予任看着他的笑容,心抽痛了一下,扭过脸去,启动车子。袁渊突然咳嗽起来,顾予任猛地刹车:"师兄你病了?" 袁渊一边咳嗽,一边摆手:"没事,你开车……咳咳……"然而咳嗽并不停歇,这几天在看守所里也没好意思叫顾予任给他捎带被子,只将他带来的衣服全都穿在了身上,然而还是着了凉,这种季节,一感冒就容易咳嗽。 顾予任直接将车子开到医院,要带袁渊去做检查,袁渊抓住门把手不下去:"先回去洗澡换衣服,我这样子实在没法见人。" 顾予任拗不过他,最后还是回去了。进了门,顾予任将袁渊抱紧,就要亲他,袁渊扭开头:"别,我这几天都没好好洗漱,脏死了,让我洗个澡。" 顾予任执拗地抓住他,狠狠亲了下去,亲完了才说:"上回刚到家就被带走了,想着我就肝疼!" 袁渊的脸终于有了点血色:"我都感冒了,传染给你怎么办?" 顾予任固执地说:"我陪你一起。你去坐牢,我也陪你一起坐!" 袁渊抓住顾予任的手,压抑了多天的情绪终于崩溃了,一把抱住顾予任,将头埋进了他的肩膀里。 第五十九章 同心 顾予任感觉肩上先是热了起来,然后又凉了,他知道袁渊在无声地流泪,滚烫的眼泪流在肩上,也烫在了心上,他的心疼得都揪起来了,将袁渊紧紧抱在怀里。 良久,袁渊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放开顾予任,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一把脸,想扯嘴角笑一下,然而心头压着事,笑得非常牵强。顾予任伸手替他抹去眼下残留的泪痕:"去洗澡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袁渊点头:"好。" 顾予任拉着袁渊到了浴室,帮他放水:"师兄,你先冲个澡,然后泡一下。" "嗯。"袁渊特别乖顺。 顾予任看着这样的袁渊特别心疼,被关了几天,袁渊的精神气似乎都被关起来了,他要怎样才能让他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呢?顾予任放好水,对袁渊说:"师兄,你洗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别的不太会,给你下个面条好吗?" 袁渊看着顾予任,点头:"好。" 袁渊脱了衣服,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澡,热水从头顶淋下来,终于让他的身体感觉到了暖意,他的血液和感官慢慢活了过来,想着这几天的经历,简直恍如隔世,自己竟然也会有这样一天,人生真是处处充满了陷阱。 顾予任在厨房里叮叮咣咣地刷锅准备做饭,他长这么大,也就只煮过饺子,下过方便面,白面条都没煮过。他打开冰箱,里面塞得满满的,这是他在袁渊回来之前买的,本打算将人拐回来,好好吃上一顿袁渊做的饭菜,结果连家门都没进就被人截走了,一想起这个事就怒从心起。 顾予任翻了半天,从里面拿出一个西红柿、一棵生菜和两个鸡蛋,并不是他知道怎么做,而是觉得简单有营养,这几天袁渊在看守所肯定没睡好也没吃好。 顾予任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煮面条,他将菜洗干净切好,烧水下面条,然后将西红柿、鸡蛋和生菜一股脑地放进去,结果水放少了,面条吸干了水,糊成了一坨,鸡蛋好不容易才熟,而生菜早就熟烂了。顾予任看着成了面糊的面条,叹了一口气,倒出来放在大碗里,自己尝了一点,发现没放盐,一点味道都没有。他又刷了锅,烧上水重新来一次,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做得比上一次好了点,至少水够了,面条没有糊,生菜也没有烂,加了盐,也有点味道了。 他满意地端了面条出来,放在桌上,进房间去看袁渊。袁渊已经在浴缸里泡着睡着了,顾予任直接拧开浴室门进去:"师兄,洗好了吗?" 袁渊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带出了不少水:"啊?好了,好了。" "我帮你搓背。困了是吧?吃完饭就去睡觉。"顾予任直接走了进来,拿过袁渊手里的毛巾,捋起袖子开始给他搓背,"师兄你瘦了。"他的手指落在袁渊凸起的肩胛骨上,轻轻地抚过。 袁渊的身体有一些僵硬,他还没试过与顾予任裸裎相对,有些不自在。顾予任拿着毛巾给袁渊擦背:"师兄你的肌肉有些紧,晚点我给你做按摩放松一下,然后好好睡一觉。" 袁渊终于有了一些好奇:"你还会做这个?" 顾予任说:"别人给我做过理疗,大致的还是懂的。我小时候也常给我妈按摩捶背的。" 袁渊垂下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勾起顾予任的伤心事了。 顾予任笑着说:"你可是我妈之外唯一一个能够享受到我的按摩服务的人,觉不觉得荣幸?" 袁渊勾起了嘴角,眼睛里有了一点生气:"嗯。" 顾予任替袁渊擦完后背:"好了,赶紧来吃面条,一会儿又糊了。" 等他们吃饭的时候,新作的面条已经吸干了面汤,又变成了一团,袁渊用筷子搅拌一下,打散,夹起来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吃着。顾予任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鼻子发酸,他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师兄,你慢点,小心噎着。好吃吗?" "好吃。"袁渊点了一下头。 顾予任将开始煮的那碗里的鸡蛋和西红柿挑出来吃了,戳了几下已经成糊状的面团,没有胃口再动:"师兄不用客气,我都懂的。" 袁渊抬起头,看着顾予任:"真的很好吃,比起看守所的冷馒头好吃得多。" 顾予任一下子愣住了,伸手捏了一下鼻子:"师兄,对不起。" "你说什么呢?" 顾予任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遭这些罪了。" 袁渊垂下眼帘:"这跟你没有关系。" 顾予任连忙说:"有关,我知道,是钱一君那老头子干的。" 袁渊说:"如果不是我自己太不谨慎,怎么会留人把柄。所以这事不能怪你。" 顾予任没有再争辩,他知道,如果不是袁渊凑巧丢了电脑,钱一君恐怕会用另外的手段来对付他或者自己。 过了一会,袁渊又说:"如果这是你爸故意在针对我,那我就把它当成考验,我会让他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退缩的。" 顾予任伸出双手,握着袁渊放在桌上的左手,紧紧握住:"师兄,谢谢你!我也不会退缩,我们一起面对。" 袁渊点了一下头,继续吃面条,将碗里的面条和菜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之后,看着顾予任面前那碗:"你不吃了吗?" 顾予任赶紧将自己的碗拿到一边去:"这一碗已经凉透了,不能吃了。你要是还没吃饱,我再给你煮。" 袁渊看着那碗糊掉的面:"已经饱了,只是觉得浪费粮食。" 顾予任说:"没事,咱们偶尔浪费一回,浪费得起。要是有什么业报,那也算到我头上。" 袁渊伸手捂住他的嘴:"童言无忌,少胡说八道。" 顾予任拿着袁渊的手抽自己的嘴巴:"对,胡说八道,该打。师兄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洗碗。" 袁渊坐着没动,视线顺着顾予任转动着。顾予任拿着碗去了厨房,洗完回来,发现袁渊靠在椅子上打盹。他走过去,弯腰将袁渊打横抱了起来,发现他比预料的还轻。袁渊感觉不对,猛睁开眼,看见自己在顾予任怀里,挣扎着要下来,被顾予任制止了:"师兄,让我抱抱你。" 袁渊便不动了,只是觉得有些尴尬,脸上慢慢红了起来,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男人这么抱着,他总以为这是女人的专利。顾予任沉稳坚定的心跳就在耳边,一下接一下,激荡在袁渊的心头,他从这心跳里听到了一种坚定,突然有种感觉,拘留没什么大不了的,坐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越想拆散他们,事实上却越能将他们推到一起,使他们两个更加紧密相连。 顾予任将袁渊放在c黄上,袁渊说:"我很沉吧?" 顾予任笑着说:"太轻了,你太瘦了,要多吃多睡。来,躺下,我给你按摩。" 袁渊躺平了,顾予任脱了鞋子坐到c黄上,跪在袁渊身边给他按摩头部:"你睡吧。" 袁渊感受着他手上的动作,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按压得非常舒服,他睁开眼,看着头顶上方的顾予任:"如果真要坐牢,我就进去写剧本去。" 顾予任扬起了嘴角:"好啊,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问过律师,也许不用坐牢,我们把罚金交上,认错态度良好,也许能跟税务局达成庭外和解,让他们撤诉就可以了。如果实在不能和解,我也会为你争取缓刑的,你这是第一次,根本就没那么严重。" 袁渊微微笑了一下:"都没有关系。" 顾予任附身下来,在袁渊唇上亲吻了一下。袁渊有片刻的怔愣,然后抬起胳膊,勾住了顾予任的唇,加深了这个吻。在看守所的时候,他想得非常非常多,想得最多的还是顾予任,他知道他肯定不会比自己好过,他在里面受煎熬,他在外边受着同样的煎熬。此刻,他已经可以肯定,顾予任绝对不会抛下自己不管,他会陪自己面对所有的艰难困苦,与他并肩,他便觉得这世上的一切困苦都没什么大不了。 这个吻缱绻温柔,没有□□色彩,只有无边的爱恋和珍惜。良久之后,唇分,双方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顾予任在他鼻尖上亲吻一下:"睡吧,你累了。" 袁渊说:"你也睡,你的黑眼圈好重。" "好。"顾予任抖开被子,将两个人盖了起来,抱着袁渊,一只手与他的手十指相扣,握住,生怕被人再抢走似的。他们像个连体婴儿一样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非常沉,也非常久,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两人都在极度饥饿中饿醒,袁渊爬起来上厕所,回到c黄边,看见顾予任正坐在c黄上,有些惊慌地看着自己,看见他松了口气:"你起来了?" 袁渊动了一下胳膊:"嗯。几点了?我觉得身上有些酸痛。" 顾予任拿起c黄头的手表,瞟了一眼,似乎有些不确信地又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又拿起c黄头的手机来看一眼确定时间,这才说:"五点。" 袁渊眨了眨眼睛:"我们俩从昨天中午一直睡到现在?" 顾予任点头:"没想到我们都这么能睡。"他从c黄上下来,走到卫生间去放水。 袁渊伸了个懒腰:"我不睡了。" "我也不了。" 袁渊说:"那我去洗脸做早饭吧。" "好。" 早饭做得非常丰盛,因为昨晚上没吃完饭,袁渊直接煮米饭炒菜吃,反正冰箱里那么多菜也是要吃掉的。 吃饭的时候,顾予任终于提到正事:"上午我们去见一下律师,你不是说你的收入没有那么多,得去想办法取证,尽量减少税额。" 袁渊点头:"好。有些账目在我的□□里就有记录的,还有些我可以找合作方来证明,那不是给我的酬劳,而是整个活动策划的经费,有些我以前的合作伙伴也能够提供证明,那不是我一个人的收入。" 顾予任点头:"这样最好。那咱们得去抓紧时间办这个事了。" "好。" "对了,给咱妈打个电话,她那天给你打电话,我给她撒了个谎,说你被人请去闭关写剧本了,电话都不让带。" "好,谢谢。" "谢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妈担心。"顾予任说。 接下来几天,他们和律师忙于搜集证据,跟税务局调解,忙得脚不沾地。没工夫去关注其他,直到宁秀吴提醒他们上网去看新闻,才发现"顾予任涉嫌逃税被抓,或面临牢狱之灾"的新闻已经被转得铺天盖地了,这次许多正规新闻媒体都转发了这条新闻。 宁秀吴说:"我准备发个声明,要跟造谣者追究法律责任。" 顾予任说:"嗯,这事交给你去办吧,我没那个精力。" 宁秀吴试探着说:"小予啊,这事明显就是你爸在针对你,你真不去找他谈谈吗?" 顾予任嫌恶地皱眉:"别跟我提他,我想到体内流着这个人的血,我觉得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事。" 宁秀吴换了个话题:"最近张导有个不错的剧本想找你演,你要不要看看?" "暂时没有心情接戏,帮我推了吧。"顾予任说。 宁秀吴的语气稍稍严厉了些:"小予,你不能这样啊,为了袁渊把工作都推了。" 顾予任说:"那也至少得确定他平安无事了再说。" "你这样子,也不会是袁渊想看到的吧?"宁秀吴说。 顾予任声音大了起来:"换了是你,假如丫丫发生这样的事,你还有心情工作吗?我这是演戏,需要心静才揣摩得出角色的心理来,我心浮气躁去演,这不是耽误人家的正事吗?" 宁秀吴被顾予任驳得噎住了:"那好吧,我帮你推了。小袁的事忙得怎么样了?" 顾予任语气缓和下来:"还在找证据。我要去忙了,回头再联系。对不起,宁姐,我心情不好,希望你能理解。" 宁秀吴叹了口气:"算了,我都知道,去吧。" 袁渊的账目已经去掉大半,剩下还有四十多万款额,如果这些都算作他的收入,纳税数量还是在十万以上,远在他应纳税的30%以上,就算交了罚金,量刑也是三到七年。时隔太久,很多账目都无从对起,有的是找不到原来的公司了,有的是找不到对方的联系方式了,麻烦事非常多。但就算是这样,他们还得继续努力,争取在开庭之前找到更多的证据来减少收入数额。 说实话,这一点钱在顾予任看来完全不算什么,袁渊辛辛苦苦加班加点,挣个三瓜俩枣的补贴家用,如今还要为这点劳务费坐几年牢,怎么想都觉得冤屈。像钱一君的公司,不知道藏了多少污纳了多少垢,还能高枕无忧地吃香喝辣,还去举报别人逃税,简直就是臭不要脸到了极点。 就在他们为寻求证据奔波忙碌的时候,传来了王瑞泽公司新电影《雏菊》杀青的新闻。宁秀吴打电话给袁渊:"王瑞泽的新电影抄袭了你的《暗恋》,他们定在情人节上档,比我们还早。" 第六十章 救星 这事袁渊始料未及,他喃喃地说:"怎么会?难道他不知道《暗恋》已经拍了?" 宁秀吴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剧本从哪里来的?难道不是从我们剧组流传出去的?" 这话提醒了袁渊,他说:"我之前丢了电脑,里面有我所有的剧本。难道电脑落到他手里了?这个剧本我署名用的是笔名,他以为我这个剧本还没卖出去?" 宁秀吴拔高了声音:"这怎么可能?我们的电影九月初就杀青了,他们十月才开拍。那时候我们已经宣传了一个月了,圈子就这么大,就算是编剧署名不是你,电影名字那么明显,他能不留心去调查一下?他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拍完了,两个月时间制作上线,还要抢在我们前面上映,你要说他不是故意的,我就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袁渊说:"他不怕我们跟他打官司?" "事情就蹊跷在这里,难道他抱着侥幸心理,以为你没有注册版权?"宁秀吴说。 袁渊沉吟一下:"这个可能性太小了,我每个完结剧本都第一时间注册了版权。我的电脑去年十二月就丢了,他拖到今年十月才开始拍,而且是在我们拍摄完成之后再拍,这是为什么?" 宁秀吴怎么也想不通:"所以,不管从你电脑里拿到的剧本,还是从我们剧组里偷去的剧本,按常理来说都说不通。他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有什么好处?他们宁愿冒着赔款、名誉损失的风险,也要抄袭这个剧本,并且抢在我们之前上映,图的是什么?" 袁渊皱起眉头,怎么也想不通,如果打起版权官司来王瑞泽必输无疑。他突然想到,《雏菊》抢先上映之后,就算是公众知道《暗恋》被抄袭了,等到《暗恋》上映,还会有多少人去看?到时候《暗恋》的票房可想而知。王瑞泽为什么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上一部电影的亏损已经让他大伤元气,他应该不会再冒险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除非有什么让他有恃无恐。 他深吸了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本来以为自己的电脑是落到了钱一君手里,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落到了王瑞泽手里,或者说,王瑞泽和钱一君现在可能正在联手对付他和顾予任。钱一君会不会用打击顾予任的办法来使他屈服?这么一想,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如果真是这样,那钱一君就太可怕了。 袁渊说:"宁姐,这个事情我们得和师弟一起商量对策。" 宁秀吴说:"那你出面吗?" 袁渊想起自己一直都是匿名的,顾予任并不清楚自己是《暗恋》的作者,他犹豫了几秒:"我去。"都这个时候了,他们反正都在一起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宁秀吴说:"那好,你和他来公司,我在公司等你们。" 当时袁渊正和顾予任在见一个以前跟他合作过的客户,顾予任和做财务的老板娘相谈甚欢,希望对方能够为袁渊提供费用用项证明,徐娘半老的老板娘很喜欢顾予任,便指挥下属翻箱倒柜去翻找好几年前的□□收据。 袁渊挂断电话回到财务室的时候,顾予任正在给老板娘签名。对方说:"顾先生,您帮我多签几份吧,我家女儿最喜欢你了。这下有您的亲笔签名,肯定要高兴死去。" 顾予任从善如流:"没问题,我给您多写几份。" 一个小姑娘从外面探进头来,敲了敲门:"芬姐,已经找到了,您看是不是这个?"小姑娘偷眼瞟着顾予任,一副面红心跳的样子。 老板娘拿过票据一看:"对,就是这个,总共费用是五万五,其中四万五是活动经费,一万是给袁先生的酬劳。小李你拿去复印两份给顾先生。" 顾予任扭头对着小姑娘放电:"谢谢你,辛苦了!" 小姑娘红着脸飞快地出去了。 袁渊松了口气,虽然困难重重,但是他们一点点在将数字减少,至今只剩下三十来万了。很快,复印件送过来了,老板娘还亲自给签名盖章。帮忙的小姑娘要求和顾予任合影,袁渊帮他们拍了照。 出门之后,顾予任满脸都是自嘲的笑容:"没想到我的脸还挺好使的。" 袁渊满腹心酸:"辛苦你了。"顾予任什么时候需要这样低声下气求人了,他为自己做得太多了。 顾予任将墨镜戴上:"好了,下一家我们去哪儿?" 袁渊说:"咱们回一趟工作室吧。" 顾予任挑了一下眉:"回工作室干什么?" 袁渊说:"刚刚宁姐给我打电话,说是电影出了些问题,让你去一趟工作室。" 顾予任沈着脸:"电影出什么问题了?" 袁渊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也不好说,先回去再说。" 袁渊开车,回到工作室,发现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前台小妹不在,财务和助理也不在,只有刘一杰和宁秀吴在。顾予任走进去:"怎么都不在,就下班了吗?" 宁秀吴说:"请假的请假,办事的办事。小予你回来了,我们来开个会,去会议室吧。一杰,你准备一下资料。" 袁渊和顾予任坐在会议室里,刘一杰将《雏菊》的宣传内容和宁秀吴私下里找人要来的《雏菊》剧本大纲用ppt放出来,顾予任一言不发地看完:"你是说,王瑞泽又抄袭了我们还没上映的电影?" 宁秀吴点头:"对。" 顾予任皱眉:"是那个编剧把一个剧本卖了两家?" 袁渊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宁秀吴也同情地看着袁渊,说:"编剧就坐在你身边,你问他卖了没卖?" 顾予任扭头看着袁渊,然后猛地睁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师兄?不是叫简默吗?" 袁渊用手挡在额前,笑得十分尴尬。 顾予任抓住袁渊的肩:"师兄,真是你写的?" 袁渊尴尬地点了点。宁秀吴替他解释:"他当时说觉得写这么个爱情故事不好意思,怕你笑话,就不用真名,起了个笔名。" 顾予任用力捶了下他的肩:"你骗得我好苦!" 宁秀吴说:"先不说这个,这笔账你们哥俩回头私下里慢慢算去。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被抄了,该怎么办?" 顾予任终于将手从袁渊肩上拿下来,说:"官司是一定要打的。不能便宜了他。" 宁秀吴看着袁渊:"小袁你说呢?" 袁渊沉吟了一下:"我原本以为我电脑丢了,是落到了钱一君手里,现在我相信是落到王瑞泽手里了。" 刘一杰说:"为什么?也可能是我们剧组的人将剧本泄露出去了。" 袁渊说:"刚刚我看了他的剧本大纲,里头出现了一个我删了的片段。一般情况下,我们拍戏都会避开两个重复的题材,更何况这么明显的抄袭。我们跟他打官司索要赔偿,那么他就白忙活了一场,你觉得一般人会这么做吗?" 顾予任说:"除非他认定我们打不赢官司,或者他不怕赔钱。" 袁渊点头:"正是这样。他如果有恃无恐,当然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没准还就是故意针对我们来拍的这个电影。王瑞泽一向都是要找傍家儿的,不知道他现在找的是谁。" 宁秀吴说:"最近他跟一个叫周嘉英的人走得很近。" 顾予任皱起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周嘉英是周筠的侄儿。果然是他们一家子搞的鬼。" "周筠是谁?"袁渊问。 "周丰明的妈。"顾予任没好气地说。 那么周嘉英就是周丰明的表兄弟了,袁渊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他妈妈是个怎样的人?" 顾予任讥诮地扯了一下嘴角:"做小三的女人,能是个什么好人?" 袁渊见顾予任对周筠如此评价,看样子他和周筠的关系非常恶劣,这件事就又多了一种可能,也许是王瑞泽和周筠之间的交易也说不定。 宁秀吴说:"眼下最要紧的,咱们的电影该怎么办?是提前上映还是按照原计划上映?" 顾予任皱眉看着宁秀吴:"如果非要提前,那就只剩下贺岁档和春节档了。我们的电影本来就不适合在这两个档期上映,这样匆匆上映,你觉得能收到什么好效果?" 宁秀吴说:"那我们要是不改档期,我们的电影还有活路吗?" 顾予任说:"档期当然要改,推迟吧。等他们上映,我们就跟他们打官司,告他们抄袭,炒他个天翻地覆,也算是一种宣传了,我们可以说是因为被人抄袭而不得不重拍,打一下苦情牌,然后过几个月再上映,观众可能会因为好奇和同情去观看电影。" 刘一杰问:"真要重拍吗?" 顾予任说:"视情况而定。" 宁秀吴说:"推到什么时候?" "至少到暑期档。"顾予任说。 "好,回头我去联系。"宁秀吴说。 "一杰,将王瑞泽的抄袭证据全都收集起来,准备打官司。"顾予任伸了个懒腰,"最近麻烦事多如乱麻,辛苦大家了,等忙完这些,我给大家发红包。" 宁秀吴想了想,还是说了:"最近来我们工作室挖墙脚的特别多,估计除了你之外,其他人全都被挖了一遍。" 刘一杰点了点头:"对,有猎头公司的人也找过我。" 顾予任有些意外:"还有这种事?谁走了?" 宁秀吴说:"前台小妹走了,还有两个签约艺人也要解约。" "嗬!这是打算把我弄成光杆司令啊。"顾予任扯了一下嘴角,"愿意走的就走,违约金一分都不能少。明天把大家都召集过来,我给大家开个会。" 宁秀吴点头:"好。小袁的事怎么样了?" 袁渊说:"还好,我们正在努力和税务局沟通。还有几天就该有结果了。"就算是沟通未果,也该开庭了。 宁秀吴说:"你这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拖欠税款的大户多了去了,几百万上千万的都有,也没见谁被抓起来去坐牢的,顶多交上欠税就行了。" 袁渊苦笑,谁叫自己得罪小人了呢,活该自己倒霉。 顾予任说:"好了,师兄你晚上不是还约了你以前合作的朋友?咱们找他去。宁姐,暂时就辛苦你了,等我们忙完这几天,再一起来想办法对付王瑞泽这只打不死的臭蟑螂。" 宁秀吴摆手:"好,你们去吧。" 出了工作室的门,一阵寒风朝他们席卷而来,袁渊身上的热气顷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裹紧自己的大衣,真冷啊,他和顾予任也正在遭遇着人生的寒冬。顾予任留意到他的动作,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肩:"冷吗?" 袁渊摇头:"还好。"他快步走到车边,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座,启动车子,开始有了点暖气,等顾予任上了车,手机响了起来,袁渊将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摸出来一看,是周丰明打来的,他看了一眼顾予任。 顾予任也正在看他:"接电话啊,看我干吗?" 袁渊接通:"周先生。"顾予任的眉头皱了起来。 周丰明在那边说:"你那案子最近怎么样了?" 袁渊叹了口气:"还在找证据,差不多还有十来万的税款。" 周丰明说:"明天带齐你所有的证据上税务局,把你欠的税款补缴上,再交0.5倍的罚款,你这事就算了了。" 袁渊有些诧异:"真的假的?" 周丰明猛咳了两声:"当然是真的,我还骗你不成?为了帮你这忙,我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下次可要记着我的好。" 袁渊脸上的表情非常古怪,想哭,又想笑:"那就太谢谢周先生了,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铭记在心。" 周丰明又咳了一声:"少废话,算是我还你的人情吧。我哥在你旁边吗,我跟他说说话。" "好,你等会儿。"袁渊握住话筒,满脸欣喜地对顾予任说,"周丰明跟我说,让我明天去交税款和罚金,我的事就算了了,真是太好了!他想跟你说话。" 顾予任看着袁渊脸上欣喜的表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帮他解决问题的为什么不是自己,他伸出手:"给我吧。"他接过电话,和周丰明聊了起来,开始只是"嗯""哦"地答话,一副爱理不理的高冷样子,过了一会儿说:"你帮我去查查那个叫周嘉英的人渣最近在干什么,是不是跟王瑞泽那贱人搅和在一起算计我?"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顾予任说:"我电影都被他抄了……行,回头给我电话。"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袁渊看着顾予任:"你就挂了啊?" 顾予任瞟他:"怎么?" 袁渊赶紧说:"哦,没事。"他还想多跟周丰明道声谢呢,刚才好像听见他有点咳嗽来着。 "赶紧开车!"顾予任说。 袁渊点头:"哦,好,去哪儿?" 顾予任说:"回家啊,给你那朋友打电话,不用见了,累死我了!周丰明的面子既然这么管用,干嘛不早点使出来,还让我为了几万块钱账单去卖笑!" 袁渊顿时有些惴惴不安:"师弟,对不起啊,辛苦你了。" 顾予任说:"跟你没关系!开你的车!"扭过头兀自生闷气去了。 第六十一章 解脱 回到家,袁渊偷偷打量顾予任,见他脸上似乎没有不高兴的表情,这才放了心:"我去做饭。" "等等,"顾予任叫住了他,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看着袁渊,"你跟我说说,《暗恋》是什么意思?你暗恋谁呢?" 袁渊的脸和耳朵瞬间发热,怎么忘了这茬?太尴尬了,他努力使自己的脸色保持正常:"不就写了个剧本嘛。都是故事里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予任说:"那你为毛还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还非要让我来演?" 袁渊的脸控制不住地红了,心说你都知道了,干嘛还来问我,绝对是故意的吧。他咬着牙关不说话。顾予任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又憋住了,顾影帝在演戏这方面还是非常有功底的,他走过去,张开还没脱的大衣从身后裹着袁渊,下巴搁在袁渊肩上,嘴巴贴着他的脖子:"师兄,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你暗恋的那个人是我对不对?" 袁渊的脖子都红了,他粗声粗气地狡辩:"都说了是写剧本,跟现实无关!" 顾予任张嘴吮住了袁渊的耳垂:"师兄你嘴真硬,一点都没你的心诚实。承认你暗恋我又怎么了?难怪我看着剧本上的某些情节有着莫名的熟悉感,比如男主随手摘了一朵雏菊递给女主,两个人一起爬上屋顶去看日出,男主站在小溪里帮女主洗衣服。" 袁渊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忍受着来自身体的战栗。顾予任的唇放过袁渊的耳朵,划过脸颊,扭过袁渊的脑袋,最后吻住了他的唇。滚烫的气息在彼此唇齿间交换着,在寒冷的冬天里温暖着彼此,让彼此的灵魂都温暖起来。袁渊转过身,抱住了顾予任的腰,两人更忘情更深入地吮吻着。 直到喘不过气来,彼此才分开,嘴角还拉出了一条银丝。袁渊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嘴角,与顾予任额头相抵,同时喘息着。顾予任也闭着眼喘息着,爱怜地抚着袁渊的耳垂和脖子。在他耳边呢喃地说:"师兄,你不知道,那会儿我也……"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袁渊搂紧了他的腰,此刻,已经无需更多的言语了。 ****** 直到从税务局出来,袁渊才觉得悬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刀终于被拿掉了,他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终于又回到人间了。" 顾予任伸手捏了捏他的后颈脖:"要不是有人故意为难,也不至于这么麻烦。走吧,回工作室开会去,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撬我的墙角。" 上车后,袁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顾予任说:"我想请周丰明吃个饭。" 顾予任瞥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请!请吧!" 袁渊又说:"我也想请你吃饭,为了省事,两顿一起请了。" 顾予任举起拳头砸在袁渊头顶上:"有你这么省事的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我对象居然要请我和我情敌一起吃饭!" 那一拳并不重,袁渊缩一下脖子,嘿嘿笑:"明明那是我情敌好吧,他对你才是真爱。我都不计较,你还计较什么?" 顾予任嗖嗖地扔眼刀子:"你只请他好了,别叫我,我看着他就饱了。" 袁渊说:"我最近没有收入,又被罚了一笔款,特别穷,贵的地方请不起,便宜的地方又不像话。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打算在家自己做饭感谢他。如果你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那你看着我们吃?" 顾予任看着袁渊:"你还打算引狼入室,我死都不会同意的!" "哦,那没办法了,我回自己家里去请客算了。"袁渊耸了一下肩说。 顾予任咬牙切齿:"袁渊,我想咬死你!" 袁渊嘿嘿笑:"师弟,我跟你说正经的,我觉得周丰明这个人其实还真不错。他父母都那样了,他居然三观正得比旗杆还正,我觉得这很难得,他是个值得结交的人。刨除对他父母的成见,你不打算跟他结交一下吗?" 顾予任板着脸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袁渊认真地问他:"你同意我请他来家吗?" 顾予任没好气地说:"你都用离家出走来威胁我了,还问我干嘛?" 袁渊嘻嘻笑:"我跟你开玩笑,你要不同意,我哪能请人回家来,再说这是你的房……""子"还没说出来,就被顾予任打断了:"你想请就请,再说你的房子我的房子,我就真要跟你翻脸了!" 袁渊赶紧闭了嘴,说:"好吧,那就算是我们的家吧,我要请人回来吃饭,也还是要征得你的同意的,你不同意,我就另外想办法。" 顾予任眼皮都忍不住跳动:"行了行了,你爱请就请吧,再说我也有事要问他。" 袁渊笑得非常开心:"那我打电话给他了。" 顾予任不高兴地拉下嘴角,但没再说什么。袁渊拿着手机给周丰明打电话,周丰明听说要请他去顾予任家里吃饭,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连忙答应了:"好啊,好啊。今晚上吗?" 袁渊看着顾予任:"今晚上不行,我们今天下午还有事,没时间去买菜做饭,明天晚上。" "诶,可以,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晚上我一准儿赶到!"周丰明说着兴冲冲挂了电话。 "诶,诶……"袁渊话还没说完,连时间都没约定,那头已经把电话挂了,他很无语地看着顾予任,"你弟弟跟你一样,有点二……" 顾予任青筋暴绽,猛地一踩刹车:"你说什么?!" 袁渊身体猛地超前一冲,幸好系了安全带,没有出事:"你好好开车行吗?这还是在路上呢,太危险了!" 顾予任面无表情:"红灯!你刚说什么来着?谁二?" 袁渊猛地伸手掩住嘴,他怎么高兴得忘了形,把这话给说出来了,他眼珠子一转,说:"我说周丰明比较二,没说你。" 顾予任手指头曲起来,做了个要敲爆栗子的动作:"下次说话不注意,小心你的脑袋瓜子。" 袁渊呲牙:"你今天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动不动就要揍我?"再说明明是他自己说他二了吧唧的,二就是他的属性,他居然不承认! 顾予任哼了一声:"你今天说话嘴上也没把门,尽说些脱线的话,脑子离家出走了吧?" 袁渊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我这纯粹就是高兴的。真的,师弟,我从来没觉得这么轻松过,感觉自己都在飘了,自由的感觉竟是这样的好,觉得谁都可爱,什么都漂亮。" 顾予任终于把所有的不满不屑全都收了起来,算了,他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吧,好不容易看着人又活泛起来了,以后得好好守着,千万不能再让那些暗箭给算计了。 到了公司,除了正在拍戏的艺人和已经离职的前台,其余人都到场了,这一年他们公司又扩张了些,至今签了五个艺人,这还是宁秀吴严格把关控制下来的,市场只有这么大,资源有限,想入行的人多得不胜枚举,然而不能是个人就签。宁秀吴签人都是很慎重的,都是挑选的潜力股。 顾予任了解情况之后,不由得的有些意外,来他们公司挖人的居然是影晟国际,难怪那两个艺人要走,影晟国际在业内的影响力比顾予任的工作室可大多了,资源也丰富多了,人往高处走,这很正常。 那两个要解约的艺人也在,顾予任也没发火:"谁都有自己的追求,想往高处走,我很能理解,想走,那就走吧。不过话说回来,要走容易,想要再回来就不可能了。影晟国际算得上是业内的巨头,他们有着丰富的资源,你们选择了一个好平台。当然,也选择了一个充满了竞争力的平台,他们公司的艺人可不就是我们几个手指头数得过来的几个,去了那边,除了修炼个人实力,还要修炼人际关系,那些资源才能落到你们头上,祝你们令老板青眼相加,前程似锦!" 开完会,其余人都出去了,只有顾予任、袁渊和宁秀吴留了下里。顾予任说:"我以为是王瑞泽来挖人,怎么变成影晟了?王瑞泽都找了新傍家儿,他们还不撕?" 袁渊难得刻薄地笑了一声:"眼瞎的人才去王瑞泽工作室。" 顾予任点头:"说得也是。"就王瑞泽那工作室,不是亏本就是官司缠身,只要长了脑子的人都不会舍弃顾予任这边去王瑞泽那边,只有影晟国际这样的公司来拉人,艺人们才会看得上。影晟拉了人过去,其实也未必用得上,但他们的目的大概不是用人,而是让顾予任这边无人可用,那两个眼皮子浅的新人被人家一顿哄,就巴巴地奔向了影晟。 宁秀吴面无表情地说:"谁知道他们搞什么鬼。爱走不走,违约金给我留下就好了。"无怪乎宁秀吴生气,她签约的艺人基本上都是新人,就相当于是她带入行的,这些人签约的时间很短,前期主要都是在培训,为公司创造的利润非常少,现在就被人挖走,等于是自己种的菜还没收割,就被别人割了去,难怪要恼火。 顾予任说:"宁姐不必生气,这就相当于试金石,说明他们不值得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宁秀吴拿出几个剧本丢给顾予任:"你休息也有几个月了,看看,挑一个吧。" 顾予任笑着将剧本收起来:"宁姐从来都不会让我偷懒的。" 宁秀吴板着脸:"公司这么多人都指着你养活,你这当老板的不抓紧时间赚钱,大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顾予任说:"养那么多人不帮我赚钱,还要我来养活他们,我这老板当得真够憋屈的。" 宁秀吴说:"那你就少谈理想,多干点务实的事。还有你,小袁,别在那边偷笑,你都多久没写过像样的剧本了,我们都等着你的米下锅。" 袁渊一缩脖子,怎么又波及到他头上了,说到剧本,他这边还欠着周丰明的债呢,那个山海故事被这些鸡零狗碎的事一打搅,早就停滞不前了,明天见到周丰明,少不了又要挨一顿说去:"我一定抓紧时间写。" 顾予任看着袁渊笑眯眯地说:"师兄已经成了我们的御用编剧了。" 袁渊扶着额头:"你们这样看着我,我会压力山大的。" 宁秀吴拍拍他的肩:"没事,有压力才有动力,加油!看好你哦。" 税务的事解决了,袁渊终于可以静下心来重新写剧本。他将从之前电脑里整理出来的大纲看了一下,决定弃置不用,既然那个电脑已经落到了王瑞泽手里,这几个大纲恐怕就不能用了,多半已经被王瑞泽偷去了。这个王瑞泽,业界的败类和蛀虫,像只百足之虫一样,死而不僵,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消失不蹦跶呢? 可惜杀也杀不得,打也打不得,这都的违法犯罪,人家巴不得他自己往枪口上撞呢。袁渊看着电脑屏幕,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干脆就在剧本写一个貌如天仙、心如蛇蝎的百足虫精做boss,让主角们反复地虐它,最后将它一百条腿全都砍断,开膛剖肚,送它上西天! 袁渊越想越解恨,他开始动手拟大纲,反正山海故事都是神话传说,半真半假,他也未必需要全依照这个来。袁渊越写越兴奋,一直写到半夜都没结束。顾予任给他送了几次茶和点心,见他还没有睡觉的意思,想叫他,又怕打断了他的思路,只好不出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剧本陪着他。 袁渊将故事大纲拟完,又将想到的一些细节一一记下来,最后点击保存,伸了个懒腰,转身一看,顾予任已经在沙发上睡得打着小胡噜,剧本已经落到了地毯上。他歉意地笑了一下,心里又满是感动,从来没有人陪着他一起熬夜的,原来被人守候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满足和幸福,袁渊在地毯上跪下来,吻了吻顾予任,正要离开,被顾予任抬手,勾住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第六十二章 兄弟 第二天他们都没安排别的工作,袁渊出门买完菜回来,专心在家完善剧本大纲。 顾予任窝在家里将宁秀吴给他的那几个剧本看了一遍,最后挑了一个悬疑侦探剧本,打电话给宁秀吴:"我想演反派,不想演男一号。"这个反派是个很带感的角色,演起来应该特别过瘾。 宁秀吴说:"没得选择,你的扛票房的,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就是你了,你要是演个配角,主角叫谁演去?" 顾予任自从拿了金鸡影帝之后,身价又增加了,现在出演一部戏的片酬至少在一千万,小投资的剧组一般不敢请,以后大约就只能演大片儿了。除非他自降片酬去演一些中小成本的电影,或者去演他自己投资的戏。 "那就算了。"顾予任说。 宁秀吴紧张地问:"你还接不接这个戏?" "接,不接哪来的钱?"顾予任没好气地说。 中午袁渊做饭的时候,将自己新写的大纲给顾予任看:"师弟你看看这个怎么样,然后帮我提点意见。我先去做饭。" 顾予任很快就看完了大纲,两眼发光:"这个白烛坏得好变态,我想演。" 袁渊头也不回地说:"你千万别演。" 顾予任问:"为什么?因为是周丰明的电影吗?" 袁渊说:"这个变态的原型是王瑞泽,你要是不恶心他,你就演吧。" 顾予任做了个要吐的动作:"那还是算了,我不演了。" 袁渊说:"好好的,你干嘛想演反派?" "反派才有挑战啊,天天演主角演英雄都腻了,戏路没有拓展了。"顾予任说。 袁渊说:"那你从别的剧本里接个反派来演就行了。" 顾予任摇头:"除非是大制作的电影还差不多,这个可遇不可求啊。" 袁渊笑着说:"下次我专门给你量身写一个好了,让你过足瘾。" 顾予任抱着胳膊靠在厨房门口,若有所思地说:"你说我要不要也去考个导演系的研究生什么的,然后自己当导演,咱俩就能自编自导了。想怎么玩怎么玩。"国内的电影制作,话语权最大的就是导演,有导演在,制片人、编剧和演员都没什么话语权,导演想怎么拍就怎么拍,剧本想改就改了,这也是很多编剧和演员后来改行当导演的缘故。 袁渊笑了:"好啊,你还可以自演。" 顾予任点头,笑了:"说的没错。" 他们正聊着,门铃响了,互相对视一眼,会是谁来?袁渊说:"你去看看。" 顾予任想着可能是管理处的人,结果从猫眼里一看,居然是周丰明,顾予任将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回来。袁渊在厨房里大声问:"谁啊?" 顾予任赶紧"嘘"了一声:"别出声,是周丰明那王八羔子,你不是请他吃晚饭吗?" 袁渊点头,诧异道:"对啊。他现在就来了吗?" 顾予任咬着牙:"就是那个臭不要脸的,不要给他开门!" 袁渊忍不住想笑,关上火:"人都上门来了,干嘛不给开门啊,别那么小气,做哥哥要有做哥哥的样子。" 顾予任臭着一张脸,撇嘴:"谁是他哥?请他吃一顿,结果倒好,居然还来蹭两顿。真不要脸!" 袁渊已经将门打开了:"周先生,你这么早就到了啊?" 周丰明提着果篮往屋里挤,一边抽鼻子:"好香啊,我正好赶上吃饭?" 袁渊将门关上:"对,我们还没吃午饭。不是说好是晚上过来的吗?" 周丰明睁大眼,表情非常无辜:"啊?是晚上吗?我怎么记得是中午啊,提前来了,多吃一顿没关系吧?" 顾予任板着脸:"吃了午饭就赶紧滚蛋!" 袁渊摆手:"没关系,我中午只做了些简单的菜,晚上才有大餐,中午随便吃点可以吧?" 周丰明笑眯眯的:"可以可以,我很好养活,不挑食。" 顾予任撇了一下嘴,表示鄙夷:"你瞧你拿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探病用的果篮!" 周丰明提着果篮放到茶几上:"你可说错了,这是我助理从网上订的进口有机水果,纯天然无污染的。尝尝吧,顾先生。" 袁渊见他们兄弟俩就掐上了,也不理会,去厨房端菜去了。 顾予任翻白眼:"说好了吃晚饭,为什么中午就来了?" 周丰明不用人招呼,很自来熟地坐了下来:"你家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进门了连杯水都没有,就直接被质问上了。" 顾予任不为所动:"那也要看是什么客,不请自来的,还想人招呼?" 周丰明一点都不在意顾予任的冷淡,他搓着手走到厨房门口:"袁哥,要我帮你吗?" 袁渊连忙说:"不用不用,你去洗手准备吃饭吧,师弟,吃饭了。" 周丰明笑起来:"你们都这种关系了,还师兄师弟地叫,多生分!" 顾予任额上青筋猛跳:"干你屁事!"其实他俩确定关系之后,不是没想过换称呼,但是双方平时只有在非常严肃的时候才会叫对方的名字,所以直呼名字显得太疏离,叫别的昵称吧,两个大男人又都觉得太肉麻,所以还是只叫师兄弟。 袁渊也忍不住笑:"叫什么有什么关系,都只是个代号,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你们赶紧去洗手,马上要吃饭了。" 周丰明比顾予任先回来,他先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顾予任回来之后:"你给我让开,坐我的座位了!" 周丰明也不挪屁股:"哥,你不要这么小气好吧,我好不容易来你家做次客,你对我也太不客气了,这样会让我嫂子觉得你很没有礼貌。" 顾予任平时也能说会道,但是碰上周丰明一点辙都没有,他正想发作,被袁渊拉着在自己旁边坐下来:"没事,家里就我们仨,桌子这么宽,随便坐吧。" 周丰明搓着手,看着桌上的红烧牛腩、清炒虾仁、家常豆腐、素三鲜和西红柿蛋汤:"哇哦,哥你太有口福了,每天的家常菜都能吃上这个,你就不怕胖吗?" 顾予任皱眉:"你少说两句能死?"尤其是后面那句,怎么听怎么刺耳。 袁渊笑了:"我们也好长时间没在家好好吃顿饭了,最近到处东奔西跑,都是在外面随便吃的。" 顾予任夹了一块牛腩放到袁渊碗里:"不要理他,吃饭。这人上辈子是个哑巴,这辈子变成个话唠了。" 周丰明笑眯眯的:"哥你对我真了解。" 袁渊赶紧对周丰明说:"周先生,你吃饭吧,尝尝我做的菜合不合口味。" 周丰明夹了菜放到碗里,并不急着吃:"袁哥你也太见外了,你跟我哥都什么关系了,居然还叫我周先生,赶紧换个称呼。" 顾予任眼皮也不抬地说:"以后叫他小周。" 周丰明:"……"要不要这么公事公办,毫无人情啊。 袁渊笑着说:"那我就冒昧地叫你的名字吧,丰明行不行?" 周丰明猛点头:"好,好。还是大嫂最疼我!" 袁渊尴尬地红了脸:"什么大嫂,叫哥就行。" "好的,大哥。"周丰明兴奋地夹了一块牛腩放进嘴里,立即瞪圆了眼睛,"大哥的手艺真是杠杠滴,我简直是太幸福了。" 顾予任不耐烦地皱眉:"吃饭就吃饭,哪那么多废话,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周丰明赶紧埋头吃饭,把每个菜都尝了一遍,扒完一碗饭,这才停下来说话:"哥,我最讨厌的教条之一就是食不言了,我从小就被姥爷要求食不言寝不语,那时候我只有吃晚饭的时间才能偶尔和我爸妈碰上面,这个时间都不让说话,还有什么时间能和父母交流?我爸妈老说我跟他们不亲,怎么亲近得起来?打小就把我扔给姥姥姥爷,每天和他们说上的话没超过五句,等我上高中了,就把我扔到美国去读书了。我的整个成长过程他们都是缺失的,这会儿来说什么我不跟他们亲近,是不是太晚了点?"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顾予任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吃饭。袁渊用勺子给兄弟俩每人舀了一勺虾仁,心说难怪周丰明完全不像他父母,原来是根本没机会学,这算不算歪打正着,因祸得福了? 周丰明朝袁渊点头:"谢谢大哥。你做的菜真好吃,怎么学的?" 袁渊说:"小时候经常看见我妈做,后来自己摸索着做,没想到还不错,就这么一直做下来了。" 周丰明说:"我最拿手的就是烧烤和烤面包了,搁美国学的,下次上我家一起去开烧烤party去,我给你们露一手。" 顾予任面无表情地说:"你家还是钱一君家?" 周丰明说:"我家,不是我爸那儿,我也不爱回去。" 顾予任这才不出声了,袁渊知道他是答应了,便说:"好啊,到时候一定去。" 顾予任喝了一口汤:"让你查的那事怎么样了?" 周丰明停下来说:"周嘉英新包了个小白脸,就是王瑞泽。" "所以周嘉英给王瑞泽撑腰,他胆子肥得敢抄袭我的电影了?"顾予任问。 袁渊问:"这个周嘉英是干什么的?" 周丰明说:"是我舅的儿子,我舅有方周集团的一点股份,周嘉英在集团上班。" 顾予任冷笑:"这周嘉英真是大手笔,拿了几千万给小情人玩电影,还玩一个抄袭的电影。" 周丰明不敢看顾予任和袁渊,低着头说:"王瑞泽那电影是周嘉英磨着我妈投的资。" 顾予任和袁渊对视了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顾予任说:"举报我师兄逃税的事也是你妈干的?" 周丰明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 顾予任哼了一声:"不管你清不清楚,是不是你妈,反正都跟你们家人脱不了干系就是了。" 周丰明说:"对不起,大哥,哥,我替我爸妈跟你们道个歉。" 袁渊说:"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不用道歉。你爸不待见我们,我们也早就知道,说起来还要多亏了你帮忙,不然还会有很多麻烦事。" "我爸是个老顽固,而且自我意识膨胀得厉害,有点不可一世。他太久没受过挫折了,做事可能有点偏激,你们不要跟他计较。"周丰明诚恳地说。 袁渊苦笑:"我们也没办法跟他计较,只希望他们放过我们就好了。"跟钱一君斗,无异于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周丰明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爸是怎么想的,他一直都想让哥认他,但是这样仇恨只能越来越深。" 顾予任冷笑:"他大概以为把我逼得走投无路了,我就会去求他?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周丰明说:"哥你也不要和他对着干,这对你和袁哥都没有好处。" "谁有那个精力跟他对着干?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生成了他的儿子,让他有理由来干涉我的生活。"顾予任说到这里,扔下了筷子,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周丰明有些同情地看着顾予任:"我也觉得爸这个人不可理喻,也许是他的更年期到了,所以才这么固执,等过段时间没准就好了。" 顾予任起身离开桌子:"所以我一点都不想和你们家的人扯上半点关系,离我越远越好。" 袁渊叫他:"师弟,你还没吃完呢。" 顾予任头也不回地说:"不吃了,没胃口!" 周丰明叹了口气,朝袁渊苦笑了一下,袁渊看着他:"对不起啊。你吃你的,不要理他。" 周丰明说:"我理解,如果这事换了我,我也没法忍受。"如果钱一君对顾予任做了什么,恐怕他还不至于这么愤怒,偏生受到伤害的是袁渊,这叫顾予任怎么能够忍受。 袁渊说:"你先吃饭,晚点我拿《山海》的剧本大纲给你看,今天刚写完,正好你来看。" "好。那我哥呢?"周丰明问。 袁渊说:"让他静静吧,一会儿我去看看。" 周丰明叹了口气,低下头扒饭。 第六十三章 合作 吃过饭,袁渊收拾了碗筷,拿了自己写的剧本大纲给周丰明看。然后洗了周丰明带来的水果招待他,又拿了些水果和零食进了书房。顾予任正在书房里打游戏,袁渊将果盘放在他旁边:"饿不饿?吃点东西。" 顾予任放下手里的游戏机,伸手抓着袁渊的手腕,抱住他的腰,拖他到自己腿上坐着,将头埋在他怀里,闷声闷气说:"对不起,让你跟着我一起受罪。" 袁渊笑了一下,伸手摸着他的脑袋:"说什么傻话,我从来没觉得是受罪,跟你在一起,不管是刀山火海我都觉得是风景。真的,和你在一起,一切都值得!" 顾予任将手收紧一些,紧紧勒着袁渊的腰,似要将他嵌入自己身体里,两人静静地相拥着,许久都没动。周丰明拿着剧本大纲走到书房门口:"大哥,我……"正好从没关的门内看见了这一幕,吓得猛地收住脚,退了出去,"嘿嘿,对不起,你们继续。" 袁渊连忙站起来,顾予任松开手,眼神跟刀子似的"嗖嗖"往门外扔,咬牙切齿地说:"这家伙怎么这么烦人!" 袁渊嘴角含笑拍拍他的头:"不要生气,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可能要跟我聊大纲,你吃点水果吧。我用砂锅煲了点粥,晚点好了叫你喝。"顾予任的饭量不算小,中午一碗饭都没吃完,不到晚上肯定会饿的。 顾予任说:"不用那么麻烦,随便吃点零食就好了。" 袁渊只是笑笑,出门去了。周丰明坐在沙发上看着袁渊笑,还朝他挤眼,嘴里调侃:"真是恩爱呀,闪瞎了单身狗的钛合金狗眼。" 袁渊不理会他的调侃:"看完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周丰明说:"故事还是挺有意思的,但是游戏里很多东西都没用上,只写了一点内容。" 袁渊说:"电影篇幅有限,有这些内容就差不多可以了,我打算表达一下对人性的认知和感悟。你觉得还有什么疑问,可以跟我提。" 周丰明和袁渊就着大纲的设定情节提了很多问题,也从他外行的角度提了不少意见,末了说:"需要和我们公司的游戏策划讨论一下吗?" 袁渊点头:"当然要。"这是一个改编剧本,袁渊没打算自己一个人把这个剧本写完,集思广益是最好的。 顾予任从书房里出来了,周丰明伸长脖子,笑靥如花地朝他打招呼:"哥!" 顾予任冷漠地看他一眼,好像没听到那热情洋溢的招呼一样。袁渊摸摸自己的脸,都有些替周丰明难为情,然而周丰明完全没有被打击到:"哥,你有空吗?我想听听你对这个剧本的意见。" 顾予任将手里的酸奶瓶子投篮进垃圾桶内,面无表情地说:"我没什么意见,挺好的。" 周丰明说:"我没制作过电影,能不能由你们工作室来帮我制作,我出钱,你来演的话就最好了。" 顾予任这才过来:"我制作也没什么不行,演也可以,市场价,不优惠。" 周丰明猛点头:"当然,亲兄弟明算账,我不会让哥吃亏的。具体我要做些什么准备?" 顾予任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把钱准备好就行了。" 袁渊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话虽这么说,作为出品方的周丰明还是可以提不少要求的,比如请哪个导演,对演员的预想等等。虽然顾予任和周丰明的对话火药味十足,但是在袁渊这个润滑剂的调解下,三个人喝着茶,度过了一个吵闹而愉快的下午。 晚上袁渊下厨给周丰明做了一顿地道的扬州菜,吃得周丰明打算在他们家赖下不走了:"大哥,我一个月给你一万块生活费,在你家蹭饭吃,行吗?" 袁渊张大了嘴,钱这么好赚?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顾予任抬起脚就踹向周丰明:"滚!谁差你那点破钱。"袁渊眨巴着,眼睁睁看着一大叠小粉红从眼前飞走了,他的话在舌尖上打滚:我差钱啊! 周丰明退而求其次:"大哥,你不让我蹭饭也成,给我介绍个扬州妹子吧,要贤惠的,像你这样能做得出美味可口扬州菜的。"他说着还擦了一下嘴角,似乎在回味刚才的美食。 顾予任翻着白眼:"这还不简单,自己去扬州的厨师学校征婚去!" 周丰明看着顾予任:"哥,你找了我大哥这个既贤惠又好看的灵魂伴侣,附带煮饭十级技能,为啥要我找一个只点满了煮饭技能的厨师?我这是找对象,不是找保姆!" 顾予任嗤笑了一声:"袁渊是个编剧,又不是媒婆,凭啥要给你介绍女朋友?" 袁渊看这兄弟俩又要吵起来了,赶紧摆手说:"别闹别闹,你们兄弟俩真是吃了枪药一样,总是针尖对麦芒的,这没什么好吵的啊。说实话,我还真不认识多少扬州女孩,我那些同学朋友都比丰明大,基本上都已经结婚了。丰明想找对象还不容易,条件这么好,想找个什么样的都行。" 周丰明说:"唉,找女朋友容易,找灵魂伴侣难哪。有几个不是冲着我的钱来的?" 袁渊笑道:"你别让人家知道你的身份啊。" 顾予任说:"活该,谁叫他自己那么爱出风头,恨不得全世界都认识他一样。" 周丰明摆了摆手:"嗨,别提了,都怪年轻不懂事儿,像我这种财貌双全的男纸确实该低调些的。" 袁渊笑起来:"总会找到的,找个不在乎你钱的对象就行了。" 周丰明耸肩:"也许吧,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了。" 顾予任双手叉腰:"事情也谈完了,饭也吃过了,该走了吧?" 周丰明小声嘀咕:"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客人还没走,就要赶人了。" 顾予任说:"你也该有点自知之明吧,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 周丰明终于拿起自己的大衣:"算了,单身狗还是自己去找乐子吧,不跟你们这些秀恩爱的掺和了。" 袁渊见他的样子觉得有些怪可怜的,便对他说:"丰明,有空下次再来吃饭。"他这话一落音,立即招来了顾予任的怒目相对和周丰明的笑逐颜开,周丰明赶紧说:"好啊,好啊!以来!" 顾予任只好说:"我们打电话叫你才能来,不许不请自到!" "放心,我来之前肯定会打电话给你们确认的,总不能家里没人门上撞吧。"周丰明笑嘻嘻的。 闹腾了大半天,周丰明终于退场了,屋子里少了一个人,立即清静了不止一半。因为周丰明是个聒噪的人,而他一说话,顾予任又势必反驳,所以这屋里有他俩在,基本上是没有安静的时候。周丰明一走,没人和顾予任打擂台了,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顾予任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今天话说得太多,他都有点不想开口了。 袁渊倒了温开水给他:"喝点水吧。" 顾予任睁开眼,接过水喝了一口水:"下次别叫他来了,跟他说话比拍一天戏还累。" 袁渊笑笑:"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就是话多了些。" 顾予任不置可否:"走,我们去洗澡睡觉去。" "现在?"袁渊看一下时间,才九点多,会不会太早了点。 顾予任说:"我累死了,你忙了一天,不累吗?我们去泡个澡,放松一下。" 袁渊勾起嘴角:"那你先去吧,我晚点泡。" "我们一起泡。"顾予任拉着袁渊的手说。 袁渊的脸红了,但是并没有拒绝。顾予任坐起来抱着袁渊,在他耳边说:"今天咱俩试试吧?" 袁渊的脸更红了,他当然知道顾予任指的是什么,他点了一下头:"嗯。" 顾予任笑得小虎牙都露出来了,今天他们终于要实际性突破那层关系了:"那我先去放水。"他放开袁渊,从沙发上跳起来,欢天喜地往卧室跑去。 第二天,周丰明打电话过来,问袁渊什么时候去他们公司讨论剧本,袁渊和顾予任在c黄上还没起来,顾予任抢过手机,对着话筒那头说:"你丫烦不烦人,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周丰明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哥,你俩纵欲过度啊,这都几点了,还在被窝里没起来呢?" 顾予任没好气地说:"关你屁事。现在几点?" 周丰明说:"十一点差一刻,再不起来,今天就过去一半了。问问我大哥,他啥时候来公司,别让我的员工老等着啊。" 顾予任说:"行了,下午过去。"说完挂断了电话。 袁渊被这通电话总算是闹醒了,他努力睁开眼,甩甩脑袋,困乏的大脑总算精神了些:"几点了?" 顾予任抱着他压回枕头上:"还早,再睡会儿。" 袁渊挣开来:"我要上厕所。"他伸出手,按亮了c黄头灯,一掀被子坐起来,一股钝痛从难以启齿的地方传了过来,袁渊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体,猛地清醒过来,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顿时面红耳赤,赶紧从c黄头拿了条浴巾裹起来。 顾予任睁开眼,看着袁渊白皙的上身上留下的粒粒草莓,满意地勾起嘴角:"你身上难受吗?" 袁渊慌忙说:"不,不难受。"说完逃也似的进了卫生间。 顾予任双手托着后脑勺,心情愉悦地吹起了口哨,好似吃了一大罐蜜糖似的,心里甜丝丝的,这感觉太好了。 昨晚的一切如电影倒带似的全在袁渊脑海中回放出来了,想着昨晚那个热情奔放的场面,让他既羞耻又甜蜜,他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顾予任了。袁渊坐在马桶上做着痛苦的挣扎,出去还是不出去? 顾予任在外头等得不耐烦,终于推门进来了:"师兄,你掉马桶里了?" 袁渊看着一|丝不|挂的顾予任,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这人也未免太不注意形象了,他赶紧起来:"你用吧,我好了。" 顾予任伸出长胳膊,一把捞住了他:"我不用,一起洗个澡吧。" 袁渊眼睛视线落在顾予任的肩膀上,那儿有一个清晰牙印,还有点泛着青紫,好似一个烙印一样印在他的肩上,这是昨晚顾予任进入他那一刻咬的,当时实在是太疼了,他也没了轻重,胡乱张嘴咬住了一个东西。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抚上牙印:"疼吗?" 顾予任扭头瞥了一眼:"不疼,没事儿。我帮你按摩一下。"他抽掉袁渊的浴巾,扔在盥洗台上,开了水龙头,将手放在袁渊腰臀间按压着。 袁渊呼吸一滞,双手抓着顾予任的肩:"不、不用了。" 顾予任凑过来,吻住了袁渊的唇,把他的话堵在了嘴里。 顾予任送袁渊到周丰明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袁渊身上酸软无力,他禁不住打了个哈欠,热恋期的两个人,在*上总是乐此不彼的,顾予任的需求特别强烈,简直有点需索无度,袁渊觉得这样不好,但是又不忍拒绝他。顾予任停好车,扭头看着袁渊:"师兄,到了。" 袁渊醒过神来,打了个哈欠,揉揉脸,又使劲拍了拍脸颊,使自己精神一点。顾予任附身过去替他解开安全带,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抱歉,师兄,下次我不做那么多了,我节制一点。" 袁渊笑了:"嗯。你去吗?" 顾予任想了想:"算了,我不去了,你去吧,回头忙完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袁渊说:"我打车回去也是一样的。" 顾予任说:"没事,反正我有空。" 袁渊下车,进了写字楼,顾予任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写字楼的玻璃门后,这才启动车子离开。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顾予任接了起来,那头传来了一个女声:"顾予任,离我儿子远一点!" 顾予任愣了一下,这不是袁妈的声音,便莫名其妙地问:"你谁啊?" "我是周丰明的妈,你们这对人妖,不要带坏了我儿子,离他远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周筠在那头气急败坏地说。 顾予任皱起眉头:"有病吧你,管好你自己儿子,莫名其妙的女人!"说完把电话给掐了,好心情全都给破坏了,真是一家子神经病!他掉转车头,去接袁渊。 第六十四章 替换 袁渊刚到周丰明公司不多久,和一群策划才见上面,顾予任的电话就打来了,他跟大家说了声抱歉,出来接电话:"怎么了?" 顾予任语气相当不高兴地说:"赶紧下楼来,我们走,不跟周丰明合作了。" 袁渊莫名其妙:"怎么回事,昨天不是已经说好了,发生什么事了?" 顾予任说:"叫周丰明和他妈谈清楚了再来跟我们谈合作的事,你赶紧下来。" 袁渊说:"等等,等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周丰明的妈不让我们跟他合作?" 顾予任冷笑:"人家怪我们带坏了她儿子,叫我们远离他。是谁他妈的犯贱,自己非要贴上来纠缠我们啊?" 袁渊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觉得有些无奈,他说:"那我跟丰明说一声吧,这么大的事,总不能说撂挑子就撂了。" 顾予任说:"叫他来接电话。" 袁渊只好去叫周丰明,周丰明正在和一个下属谈工作,看见袁渊,有些意外:"找我有事?"在公共场合,他还是比较注意的,没有表露和袁渊的关系。 袁渊点了一下头:"你来接一下电话。" 周丰明有些狐疑地起身过来,拿过手机,压低了声音问:"我哥打来的?" 袁渊点头。周丰明拿着电话放到耳边:"喂!" 顾予任说:"你妈威胁我让我和袁渊离你远点,这电影咱们合作不了了,反正也没签合同,只是个口头约定,你另外找人吧。让袁渊下来,我在下头等他。" 周丰明变了脸色:"哥,你千万别冲动,也别急着让大哥回去。我跟我妈先沟通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渊从周丰明手里拿过手机,对顾予任说:"师弟,不管他妈如何,我现在也不能撂下挑子不管,这样太对不起丰明了。就算不跟他合作,我也得把剧本大纲的事跟他们交代清楚,以后谁来接着写都可以。我这边正在和策划们讨论剧本,要不你也上来吧。" 顾予任叹了口气:"行,我先上来吧。" 袁渊跟周丰明说:"你哥他现在上来,你跟你母亲先沟通,我还是去讨论剧本,不管我会不会接着做下去,我都会帮你把大纲理清楚。" 周丰明点点头:"好,谢谢大哥。" 袁渊依旧去会议室,这边周丰明关上门跟自己母亲通电话:"妈,你搞什么?不要影响我的工作。" 周筠很骄傲自己生了个儿子,这样继承家产就理所当然了,唯一的隐患就是钱一君前妻的儿子顾予任,她最担心的就是钱一君把顾予任认回去,平白无故分了原本属于他儿子的家产去,那都是她儿子的,别人休想染指半分。所以一得知儿子最近和顾予任走得近,周筠就急了,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叮,此刻便忍不住教训儿子:"你那点破事算什么工作?早点回你爸公司来,别让人钻了空子,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还有,少跟那姓顾的胡闹,他就没安好心!" 周丰明无奈地叫了一声:"妈!你能不能尊重点人啊,我的公司虽然及不上我爸的,但好歹也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还有,你心态能不能阳光点?你以为这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谁都是坏人?顾予任根本就没看上我爸那俩钱!" 周筠说:"你怎么知道他没看上?他能有几个臭钱,累死累活演个戏,也就挣个仨瓜俩枣,你爸拔根毫毛比他腰都粗,他要是分了家产,可以躺那儿不干活一辈子都吃不完,天底下有这样的便宜事谁不想沾?" "但是顾予任就不想!别说他根本不屑分家产,就算是他回来分家产,我也不在乎,你和我爸的钱多得都能把我压死了,你说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就是一辈子吃钱,我也吃不了那么多啊。"周丰明在美国受教育,学的全都是美国人独立自主的那一套,根本就不屑于继承家产,所以回来并不进自家公司,而是自己开公司。 周筠哼一声:"是你的就该是你的,就算是多到发霉,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周丰明说:"妈,你要真那么闲,你就出去旅个游吧,或者学个兴趣爱好。别天天听我舅和周嘉英撺掇,他们都没安好心,在算计你的钱才是真的。" "我旅个屁游,一帮小狐狸精围着你爸转,恨不得把他给活吃了。我要是走了,他骨头渣子都没了,到时候一群私生子围着跟你分家产。"周筠气呼呼地说。 周丰明哈哈笑:"这说明我爸老当益壮,魅力不减,你也应该心态年轻一点,多想点开心的事,不要老有被迫害妄想症,这样会加速衰老,我爸就更容易被狐狸精勾走了。哦,对了,现在不是开放二胎政策了嘛,妈你要不还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吧,我一人太孤单了。" "你发神经,我都快六十岁了还能生?要生也该是你生了,赶紧结婚生个孙子来我替你照看。"周筠说。 周丰明说:"孙子的事儿你别着急,最近正在找。你以后别瞎掺和我的事,我和顾予任要合作拍电影,是正事,你不要来捣乱。" 周筠被儿子一顿搅和,差点忘了这事,此刻又提高了声音说:"你听见没有,不许跟顾予任来往,他是个变态,死同性恋,你要是跟着他学坏了,我将他剁成肉酱!" 周丰明无奈地对母亲说:"妈,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懂得尊重别人呢?他是个同性恋不错,但是并不变态。我要是同性恋早就是了,美国生活那么多年,什么花样我没见过?我要不是别人怎么也影响不了我,我还是觉得女人还是比较合我口味,所以你不要瞎操心了。你不要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否则就会变得跟那些面目可憎的大妈一样了,这样下去特别招人讨厌,我可不希望有那么一个没素质的妈。妈,要优雅端方,拿出你的贵妇人姿态来!" 周筠还是不依不饶:"不行,你必须跟他断绝来往,我一想着他成天跟你在一块,我就心惊肉跳的,万一他对你起了什么坏心眼,那就防不胜防,人心隔肚皮啊,儿子!听妈的没错。" 周丰明咬咬牙,依旧耐着性子说:"我不都说了,不要总把别人想得那么不堪,你这样还有开心的时候吗?你这么瞧不起他,我却很佩服他,他和他妈妈活得硬气,没要过爸一分钱,现在照样出人头地,还做出了一番让人羡慕的成绩,光凭这点,我就做不到!你们上辈人的恩怨我不管,我就认他这个哥了,以后你们百年了,我也还有个亲人。" "他算你哪门子亲人?听你说这话我就来气,我这么厉害,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知轻重的儿子。你把我这辈子的努力都白费了!"周筠对自己儿子恨铁不成钢。 周丰明望着天花板,觉得跟母亲的价值观差得太远了,恐怕她这辈子自认为自己最成功的事就是抢了别人的丈夫吧:"我不想跟你说这事了。还是回到原来的话题,我和顾予任是签合同做生意,我公司要拓展业务拍电影,请他来给我赚钱,我们各取所需。你要是从中捣乱,别怪我恨你,你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一个爱你的儿子!"说完挂了电话。 周筠被气得张着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周丰明打开门,去了会议室,袁渊和顾予任都在,几个策划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激动,大概想到这个电影要和顾大明星合作,就觉得兴奋吧。袁渊正在跟大家分析他的大纲设想,见周丰明进来,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着。 周丰明在顾予任身边坐了下来,顾予任扭头瞥见他,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周丰明拿过自己的手机,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出来聊下吗?"递给顾予任看。 顾予任瞥了一眼,没有出声,周丰明就当他同意了,起身出去了。过了不一会儿,顾予任也起身出去了。除了袁渊,会议室的其余人都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眼睛里放射出八卦的光芒。 周丰明带着顾予任去了自己办公室:"对不起,哥,我妈就是个闲得无聊的老太太,你别跟她计较。我已经跟她说了,让她不许干扰我们的事,所以咱们的合作还能继续下去吧?" 顾予任摇头:"你们家那一帮子人我都应付不过来,你还是离我远点吧,我怕最后电影没拍成,反而惹得一身膻。" 周丰明看着他:"我承认我爸妈都有点过分,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变成今天这样了,可能是钱多了,地位高了,成天被人捧着哄着,自我也跟着膨胀起来了。但是他们年纪大了,我们做晚辈的要改变他们不太容易,只能试着去适应。爸现在处处针对你,你们工作室被挖走的那些艺人员工,都是他示意吴成刚办的。至于他下一步要怎么做,我们都不知道,但是我猜你以后拍电影拉投资估计都不会太顺利,不如就跟我合作了,他总不至于还会来对付我。" 顾予任冷笑:"你怎么知道他就不会对付你?" 周丰明说:"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他在乎的东西,就好比你的袁渊,我的事业。爸现在什么都有了,最在乎的,其实就是家庭,他看见我们哥俩关系好,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来搞破坏?" "你想得太天真了。"顾予任忍不住撇下嘴角,钱一君那个老变态,他最需要的就是把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下,自己与袁渊在一起,就超出了他的掌控,所以才这么变态地来对付他们。 "也许是我想得简单,但是这事对你来说并没有损失对不对,所以我们不妨合作一下试试?有任何问题我来解决,你只管拍电影就好。"周丰明笑着说。 顾予任耸一下肩:"行。" 袁渊得知顾予任还是同意和周丰明合作电影,心里非常高兴,这样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将剧本完善下去了。袁渊写剧本的时候,顾予任开始联系导演,他接的那个悬疑剧本《神秘桥》三月份开拍,周丰明为了配合顾予任的档期,预计《山海》六月份开拍。如果《山海》这个电影反响好,他们还会计划拍第二部、第三部等,就类似于开拓游戏副本一样。 一月底过年,袁渊和顾予任两人驱车回到高邮陪袁妈一起过年。过了这么几个月,袁妈到底还是想通了,原本想要的儿媳妇没有了,就当多了个儿子吧,如果再有个孙子就好了。顾予任私下里和袁渊商量,将来他们去福利院收养一个孩子好了,也算是偿了袁妈的心愿,不过不是现在,过几年再说。 过完年,他们没有多做停留,匆匆赶回了北京,因为王瑞泽的电影《雏菊》要上映了,他们得去打官司去。 《雏菊》点映刚一结束,顾予任工作室便将《雏菊》剧组告上了法庭,这一次顾予任花了大本钱,非要将王瑞泽搞得身败名裂不可。除了正面诉状,各大新闻报刊媒体也都对此事进行了报道。袁渊亲自操刀,写了一篇名为《金牌编剧王瑞泽:除了抄袭,你还能有自己的东西吗》的文章,将王瑞泽这些年的抄袭罪状一一列举,包括抄他本人的,抄袭他人的,证据确凿,条理清晰。人们发现,王瑞泽工作室出品的影视剧,抄袭率竟然高达百分之九十,几乎没有不抄的了。 袁渊的文章转发量达到了几万条。一时间舆论哗然,正义的网友们刷出了"王瑞泽滚出影视圈"的话题,也有人发起了抵制《雏菊》的活动。当然,舆论纵使再正义,也无法让追逐利益的商人们将已上线的电影下档,也无法让所有观众都不去看这个电影,《雏菊》的最终票房还是超过了两亿。《暗恋》剧组则向对方提出了5000万的高额索赔。 王瑞泽似乎有恃无恐,因为版权官司在中国有多难打,只要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而且他还请了顶尖律师团队来为自己做辩护。顾予任也毫厘不让,请了业界最擅长版权官司的律师来为自己打官司,他不怕官司有多难,过程多么漫长,也要告得王瑞泽身败名裂,让他无法在影视界立足。 王瑞泽入行多年,受害者远不止袁渊一人,许多知名的、不知名的编剧和作家都受过他的抄袭之害。这些年他臭名昭著,然而维权官司费时费力还很难成功,许多被抄袭者为了不浪费时间精力,总是含恨把憋屈咽下肚去。像袁渊跟他打了两次维权官司,最后都以败诉告终。 更气人的,是那些不明是非的人一句轻飘飘的"人家抄袭得比你火,说明你不如人家,应该反省自己","有本事你去抄得比原作者火啊",把被抄袭者噎得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简直就要背过气去。 这次《暗恋》剧组跟王瑞泽打官司,顾予任亲自召开了记者招待会,表示要跟王瑞泽工作室追责到底,媒体给予了极大的关注,也获得了广泛的支持和鼓励。 第六十五章 幸福 一个抄袭的电影,只要稍加改编一下,赶上好机遇,就能赚几个亿的票房,而抄袭的成本几乎没有。无怪乎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了利益不要脸,因为这钱实在是赚得太容易了。脸是什么?只要抛开廉耻心,他们照样吃香喝辣,过得比谁都滋润。更无语的是,许多人认为这并不为耻,叫做有本事!不得不说,这个世界已经畸形了。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王瑞泽几乎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然而他依旧非常坦然地高调着筹备新戏,似乎全然不为舆论所影响。 顾予任和袁渊自然也不能把打官司当成主业,他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顾予任要去剧组拍戏,他不放心袁渊一个人留在北京,怕钱一君对他不测,自己却鞭长莫及,便想带他去剧组。然而袁渊跟那个剧组没有任何关系,就这么跟着去并不现实。顾予任说:"就说你是我的助理,我们自己出钱住酒店,不用剧组操心。" 袁渊笑着摇头:"你还嫌咱俩不够清静呢,万一被狗仔队拍到了,不知道又怎么添油加醋了。"他现在已经不像刚出道那会儿了,在媒体面前也露了几次脸,说他是顾予任的助理,谁会信呢。 "那就干脆出柜好了。"顾予任满不在乎。 袁渊说:"别开玩笑,我们在一起自己开心就好,我们的亲人朋友知道就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昭告天下。好多明星结婚生子也没有公开过,低调些还是好,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关系,要是完全公开化了,以后还想有清静日子过嘛?" 袁渊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敢于出柜的同志本来就少,明星出柜的那就更少了,要是他俩出柜了,至少在几年以内,那肯定会成为狗仔队们猎奇追踪的对象,半点*都会没有了。更何况顾予任出柜的话,多少都会影响到他的事业,袁渊宁愿不说。 顾予任说:"你要是不愿意跟着我一起去剧组,那你回老家去陪咱妈吧,虽然离我远,离钱一君也远,他应该不会特意跑到你老家去找你晦气。" 袁渊说:"回去陪妈也没什么,但如果是为了躲过他们的暗箭,这没有必要,他真要想对付我,我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是没有用的。我最近正在写《山海》的剧本,有许多东西要和其他策划商量,暂时走不开。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每天都会和你联系。" 顾予任看着袁渊,只好拿出电话给周丰明打电话:"我要去拍戏了,你大哥要留在北京给你写剧本,他的人身安全一切事宜都交给你负责了,要是少了根汗毛,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周丰明笑呵呵地拍胸脯答应下来:"没事,哥,你去吧,你这么信任我,我一定会照顾好我大哥的,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顾予任哼了一声:"别只会耍嘴皮子工夫,给我拿出实际行动来。看好你那对神经经常抽搐的爹妈。" 袁渊听见顾予任的话,无奈地摇了下头,好像自己还是个小孩一样。顾予任叮咛再三,最后终于走了。周丰明直接提出让袁渊住到他家去,这样就能够吃到免费的午饭了,他可是对袁渊的手艺念念不忘。袁渊没答应,就他们这么跟周丰明来往,周母就要把他和顾予任生吞活剥吃了,自己若是住到周丰明家去,岂不是捅了马蜂窝,自己往枪口上撞,他还没活够,不想自寻死路。 顾予任走了,袁渊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说话没人接腔,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回音似的,顿时觉得孤单寂寞起来。说来也奇怪,他独自一人生活了那么多年,也曾想过独自生活一辈子,从没一刻像现在这样寂寞过,顾予任才离开一天,他就觉得无法忍受了。这大约就好比一口枯井,从未有过水的滋润,也就日日那么枯寂荒芜下去,并不以为苦,某日终于被甘甜的井水注满,有了鱼,也有了蛙,有了水草,便觉得它原来可以这样鲜活滋润,一旦这些水完全抽离,就再也无法忍受原来的枯寂了。 离别加深了袁渊对顾予任的思念和爱恋,所以分隔两端的电话也变得异常甜蜜起来。一些平时袁渊当面绝对说不出口的话,在思念的发酵下,隔着电话,居然也能说得很从容了。这让顾予任非常惊喜:"师兄,你说情话的功底又见长了,是不是最近看了不少这方面的书?" 袁渊对对方的不解风情有些语塞,他只好默默地望着天花板。顾予任在那头兴致勃勃地说:"师兄,你都写过暗恋了,再写个明恋吧,庆祝咱俩在一起。" 袁渊笑起来:"明恋是什么鬼?" 顾予任嘿嘿笑:"就是咱俩在一起的意思,或者叫做《我们相爱了》也行。" 袁渊说:"你的意思是,□□裸的秀恩爱呗?" "嗯嗯,就是这个意思,让那些没谈恋爱的单身狗们羡慕嫉妒死。"顾予任兴高采烈的。 "别闹,你没听说过秀恩爱死得快吗?从来爱情只有暧昧期和失恋期值得写一写,真正写在一起的,也不可能是甜甜蜜蜜的,总有无数意想不到的挫折把一对相爱的人分开,彼此折磨,或者被人折磨,否则哪有什么好写的?"袁渊说。 顾予任说:"说的也是,幸福都是一样的,不幸才各不相同。这样好了,我对《暗恋》的结局不满意,你重新写个剧本,结果让两个人在一起吧。" 袁渊突然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演同志电影?" 顾予任愣了一下,然后说:"要是你写的,我就演。" 袁渊叹了口气:"只是咱们国内这样的电影都没法公映。" 顾予任说:"师兄,你写吧。你写,我来导,咱们两个自己出演,本色演出,给我们自己做纪念。对了,要记得写一个美好的结局。" 袁渊心想,自己一编剧突然去演戏,还是和顾予任演同性情侣,这不就等于是出柜了?他想了想说:"我想写,但是我不演,你演就够了。内地是没法公映的,可以让香港或者台湾的导演来导,以港台地区的名义出品。起码可以在那些地方公映,国内也能够网络播放。" 顾予任说:"这些都先不说,你先写剧本,千万别写得太苦情了,这些年大家看太多苦哈哈的同志悲剧了,要给点希望和力量,弘扬一点正能量。" 袁渊笑起来:"行,一定写个结局好的故事。等我写完《山海》就来着手。"作为一名同志,袁渊对他们这群人的生活状态是再了解不过了,深柜的压力,世人的歧视,感情的捉摸不定,都让同志们如被扼着喉咙活着,连呼吸都是疼痛的。这个题材,也一直是袁渊最想表现的,他早已在心中反复构思琢磨了很多遍,故事也随着他的心境变化一变再变,如今他与顾予任也算是修成正果了,虽然还有重重艰难险阻横亘在他们面前,也总还是幸福了不是?所以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三月中旬,北京停止供暖,然而冬天迟迟不肯离去,倒春寒一来,冻得跟掉冰窟窿里一样。天气太冷,冻得人也没法集中精力,袁渊开了空调窝在家里写剧本,为了一句合适的台词,反复地琢磨修改。 这天晚上十一点多,袁渊思路正盛,坐在桌前噼里啪啦地敲字,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惊破了夜的宁静。袁渊拿起手机一看,是顾予任打来的,他心里暗忖,一小时前才打了电话,怎么又打过来了,这家伙就跟小孩子一样,想起一出是一出。他接通:"怎么了?还没睡?" 顾予任的声音非常焦急:"师兄,你赶紧去医院,宁姐病了,丫丫一个人在那边陪着,急得直跟我哭,你赶紧替我过去看看她们。" 袁渊立即打起精神来:"哪个医院?我马上就过去。"他匆忙换了换了衣服,拿上手机、钱包和钥匙出了门,匆匆往医院赶。宁姐病了,这消息太突然了,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是个无所不能的女强人,什么都难不住她,没想到,居然还是被病痛给击倒了。 宁秀吴得的是阑尾炎,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大病,然而这次情况却不一般。这病折磨她很长时间了,平时为了工作,她总是吃药顶着,东奔西跑的,积劳成疾,这次倒春寒一来,身体一受凉,就病来如山倒,完全扛不住了,送到医院一检查,居然都穿孔了,腹腔也受了感染,情况非常危急,动完手术,危险期也没过去。难怪丫丫慌得六神无主了。 袁渊赶紧安慰丫丫,又跑前跑后地去办理手续,在医院陪着宁秀吴母女。直到第二天清晨,宁秀吴才清醒过来。袁渊看着苍白得跟纸片一样的宁秀吴,眼眶也忍不住有些发热,宁姐于他和顾予任是亦姐亦母的存在,她虽然弱小,却像只老母鸡护崽子一样将他们护在羽翼下,替他们遮风挡雨、出谋划策,如今她却病成这样,不能不叫人难过。而她之所以会这样,基本也是为他们操劳所致的。 宁秀吴住院的日子,他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丫丫正在上大学,又是个女孩子,很多事都顾不到,他自然要多担待一些。宁秀吴感慨地说:"真是多亏了你,小袁,辛苦你了。" 袁渊摇头:"宁姐说的哪里话,真正辛苦的是你,要不是为了我们操劳,你怎么会累得病倒。" 宁秀吴摆摆手:"倒也不是,主要还是我自己大意了,要是早点来医院就好了,就不用差点连命都搭上了。" "这个倒是真的,以后可千万别逞能了,哪里不舒服,就该去做检查。不要再拖了。"袁渊笑着说,"来,喝粥。" 宁秀吴接过粥碗:"小袁这么贤惠,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或者喜欢女孩也好啊,可以做我女婿了。" 袁渊笑了起来:"那宁姐也肯定瞧不上我做女婿,我都比丫丫大了快一轮了,也没什么本事。" 宁秀吴说:"这可不一定,男方比女方大,会让着女方,体谅女方。丫丫要是能找到你这样的优质对象,我也就放心了。所以说可惜,便宜了小予那臭小子。" 袁渊脸有些红,他和顾予任的事并没有跟宁秀吴公开过,但显然她已经知道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和他在一起也是我的福气。" "行了,你们自己都知足就好。"宁秀吴低头喝粥。 袁渊拿了水壶:"我去打壶水。"他出了病房,到走廊尽头的开水房去接水,在楼梯口碰上正好从楼上下来的乐然,她眼睛还有些红肿,袁渊有些意外,"乐然,你怎么在这里?" 乐然看一眼袁渊,擦了一下眼睛:"袁哥,宁姐好点了吗?" 袁渊点头:"已经好多了。你有朋友在住院?" 乐然不敢看袁渊,低着头看着地上:"是陆宋那个王八蛋在楼上住院。" 袁渊吃了一惊:"陆宋病了?"乐然跟陆宋和好了? 乐然咬牙切齿地说:"死了都活该!都是他自找的!" 袁渊看她这表情,似乎又不像是和好的样子:"他得的什么病?在楼上哪个病房?我一会儿去瞧瞧他。" 乐然说:"我觉得袁哥最好还是别去看比较好,省得给你添堵。" 她越这么说,袁渊的好奇心反倒更重了,不过也没当面说要去看,只是点了点头:"我去打水,你先回去吧。" 乐然犹豫了一下:"算了,我还是回去吧,明天再来看宁姐。"说完转身走了。 袁渊打完水,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上楼去了,虽然他跟王瑞泽交恶,但并没有跟陆宋交恶,此刻知道他在楼上住院,不去看看也过意不去。袁渊始终记得一句话,热爱音乐的孩子不会变坏,当初陆宋多么热爱音乐啊。 袁渊去问了值班护士,找到了陆宋的病房。要不是早知道了病c黄号,他还真有点不敢认,陆宋身上如五花大绑一样被绷带缠着,头上缠得只剩下一张浮肿变形的脸,青青紫紫的辨不出原色。袁渊吃惊地看着c黄上的病人:"小陆?" 陆宋睁开浮肿的眼,看见了袁渊,慌忙扭过头去想躲开,却又不小心牵扯到了某处,疼得他直咧嘴。袁渊说:"你别乱动,小心伤。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陆宋眨了一下眼,眼泪从眼角滑了出来,落进了纱布里,他嘶哑着声音说:"是王瑞泽那□□的打的。" 袁渊有些意外:"你不是他公司的签约艺人吗?他怎么把你打成这样了?"打人不打脸,何况陆宋还是靠脸吃饭的,王瑞泽这打法,倒像是要把陆宋往死里整似的。 陆宋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哗哗"流着,流着流着变成了嚎啕大哭:"我要杀了他们!□□的!"也是陆宋眼瞎,当初他被王瑞泽折腾得死去活来,为了脱离苦海,他抓住了吴成刚这根救命稻草,哪想到吴成刚是个比王瑞泽更变态的s|m狂人,王瑞泽那些手段全都是跟他学的,而且比起吴成刚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吴成刚也算是信守承诺,让陆宋演了主角,又出了唱片,只是运气不好,都没火起来。 后来王瑞泽傍上了周嘉英,周嘉英跟吴成刚来往颇为密切,陆宋就成了王瑞泽的眼中钉,隔三岔五地羞rǔ殴打他。陆宋怀恨在心,见顾予任和王瑞泽打官司,便也想添一把柴火,悄悄和王瑞泽公司的员工接触,收集王瑞泽抄袭的证据,没想到被发现,被打了个半死。让他心寒的是,吴成刚竟然半句异议都没有,还威胁他说要是敢说出去,就把他的受虐照片散布出去。 第六十六章 《暗恋》 袁渊也不清楚陆宋的具体遭遇,他只是同情地对他说:"小陆,你别激动,好好把身体养好。以后尽量远离他们吧,王瑞泽就是个疯子,不要再和他扯上关系了。" 陆宋哭着说:"我要杀了王瑞泽和吴成刚这两个畜生!" 袁渊这才知道,原来他的伤跟吴成刚也有关,他都有点不知道如何劝说了,默默地坐了一阵,问他:"小陆,谁在照顾你?" 陆宋咬着下唇不说话。袁渊猜到应该是没人,便问:"要不要我联系你的家人?" "不要,别给他们打电话!"陆宋哭得像个孩子。 袁渊说:"那我帮你请个护工吧,你这样也不是办法。" 陆宋闭了一下眼睛,又有两颗大眼泪滚落下来,喃喃地说:"我不想活了,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了。"还被人拿捏着把柄。 "说什么蠢话,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袁渊说,"你现在不要多想,好好养伤。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总会有人收拾的。" 陆宋咬着下唇默默地哭了一通,过了许久才说:"袁哥,我这里有一些王瑞泽的证据,我想给你。" 袁渊诧异地看着他:"可以。不过等你出院再说,不着急。我还是给你找个护工吧。" 从这天起,袁渊每天除了照顾宁秀吴外,还多了任务,就是每天上楼去看看陆宋。他不知道陆宋是被谁送来的,除了自己,就再也没有人来探视过他。乐然过来看宁秀吴,袁渊和她说起陆宋的时候,她只恨恨地说他咎由自取,为了出名把自己都给卖了。袁渊此后就没再跟乐然说起过陆宋。 顾予任听说这事,也没怪袁渊多管闲事,只是说:"看看就得了,尽量少跟他接触,王瑞泽和吴成刚能把人差点给弄死,说明他们已经丧心病狂了,你也注意一点,别让他们迁怒上,最好现在别跟他们正面冲突上,我不在北京,出了事情我怕你一个人扛不住。他说的证据,给你就拿着,没准对我们有利。这小子太急功近利了,跟王瑞泽倒是一丘之貉,可惜到底没王瑞泽那么狠,否则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下场。" 袁渊一想也是,这王瑞泽和吴成刚差点就要杀人了,万一丧心病狂起来,自己是防不胜防,正常人总没法猜得透疯子的思维和行动的:"我知道了。" 宁秀吴在医院住了一个多礼拜,总算是可以出院了,出院这天,袁渊去接她,临走前去楼上看了陆宋。陆宋这次伤得实在不轻,肋骨断裂、□□撕裂、内脏受损等,至少还要在医院住上几天,比起之前木乃伊的状态,他总算是可以活动一下了。袁渊去的时候,他正在看什么东西,见袁渊来,赶紧翻过来放在c黄上:"袁哥。" "我朋友今天要出院了,明天我就不来看你了,有什事你就直接找护工。如果还有什么困难,你可以直接和我说。"袁渊看一眼他扣过来的那张纸,估计是费用清单。 陆宋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袁哥,可以借我点钱吗?我以后一定会还你的。" 袁渊有些诧异,但是也没多问什么,只是点头:"可以,要多少?" 陆宋说:"两万,行吗?" 袁渊点了下头:"行,我给你转账吧。" 陆宋摇头:"可以帮我取现金吗?" 袁渊点头:"行。" 袁渊去银行取了两万块现金交给陆宋,陆宋拿着信封,也不数,只是对袁渊说:"我以后会还你的,你原来的邮箱还在用吧?等我出院了,我把那些资料全都发邮件给你。" 袁渊点头:"能用,可以。"这是袁渊最后一次见到陆宋,这之后不久,袁渊收到了一个邮件,全都是陆宋收集到的音影资料,有他跟王瑞泽员工聊天的录音,也有王瑞泽抄袭的原资料。这些资料对他们跟王瑞泽打官司的帮助并不大,因为这算不上抄袭《暗恋》的证据。不过可以作为王瑞泽有抄袭事实的辅证。袁渊想着陆宋为了这些证据差点连命都搭上,王瑞泽也真是够歹毒的了。 这之后不久就是正式开庭了,顾予任不在北京,由袁渊陪着大病初愈的宁秀吴作为原告出庭,意料之中的,王瑞泽这次又没出庭,全权委托给了律师。 新闻媒体对这场抄袭官司给予了高度的关注,所以这天旁听席上,坐满了记者。经过抄袭对比,证据呈送,双方律师辩论之后,法官最后宣告,认定《雏菊》对《暗恋》只构成了适度借鉴,并未达到抄袭的程度,所以原告提出的要求被告道歉、赔偿等法院都不予以支持。 这个结果一出来,在场所有的人都哗然了,法官不得不敲响了法槌来维持秩序,并宣布庭审结束。记者将袁渊和宁秀吴围得水泄不通,采访他们的感想。袁渊扶着宁秀吴说:"这个结果非常令人失望,我们不服判决,将会继续上诉。还请各位让一让,我们宁姐身体不好,需要回去休息了。" 一审判决的结果在袁渊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侵权官司从来都不好打,但是证据这么充分的情况下,法院却简单粗暴地判定了只是借鉴,实在令人齿寒。一时间媒体都在讨论这个抄袭官司。 王瑞泽的新剧则选择了庭审结束的第二天高调开机,似乎是对袁渊和顾予任进行了莫名的嘲讽和挑衅。 这一次,王瑞泽的行为激起了公愤,几乎所有的舆论都直指王瑞泽,真正的人至贱则无敌,网友们更是送了一尊巨大的王冠给他"抄袭王",更有网友发起了对王瑞泽工作室的抵制倡导,响应者甚众。 顾予任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他在电话那头说:"他妈的我真要找人做了这人渣。" 袁渊本来很沮丧,听见顾予任这么暴躁,反而冷静下来安慰他:"月满则亏,王瑞泽不会永远这么嚣张下去。你也犯不着为这样的人渣赔上自己,太不值当。咱们也不算完全失败,至少我们争取到了舆论的支持。宁姐说,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将电影上映了,我觉得也可以,她跟你提过没有?" 顾予任说:"提过了,发行发正在跟院线方面调档期。应该会提前一个月上映。" 袁渊说:"好,这边有我跟宁姐,你就安心拍戏吧。《山海》的剧本已经完成了,正在立项,等导演看过,看还需不需要再修改,估计六七月份也能开机了。" "我们自己那个剧本呢?"顾予任问。 袁渊说:"正在写,等你回来看吧。" "好。" 工作室这边非常忙,新电影《山海》要立项,组剧组,《暗恋》要上映,也要抓紧时间做宣传,其实这次官司已经成了最好的宣传,只是档期一调再调,临时改档,差不多是在夹缝中求生存,不知道会收到什么样的效果。 二审开庭的时间比《暗恋》上映的时间早了几天,顾予任从剧组请了假回来,一是为了参加首映式,再就是为了出席庭审。 庭审结束的时候,袁渊站起来说了几句话:"我从最初写剧本迄今,已经有十多年了,所写的剧本至少有几十部,而真正入行的时间不过三四年,拍成的片子也仅有五部。如果说电影行业是一座城,这之前我始终都未能得门而入,而大家不知道的是,我的作品早已入了这座城,承蒙王瑞泽看得起,他的《皆大欢喜》和《石破天惊》分别取材于我的电影剧本《双喜临门》和《一击即中》,而《卧龙》也对我的《潜龙》有着明显的模仿痕迹,《雏菊》更是对《暗恋》的全盘抄袭。你们大概会嘲笑我愚蠢到家,被人抄了一次两次还不长心眼,活该被抄,我也很无奈,每个剧本刚一落地,我就进行了版权登记,而且还打过维权官司,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无法想象,但是完全没有结果,这就是版权维权的难处。王瑞泽之流的抄袭者如果不绳之以法,我们的版权法恐怕再难服众。这对创作者的信心是个巨大的打击。以后还会有人愿意原创吗?这将是文艺界的巨大灾难。" 庭审结束之后,法官并没有当场宣判。袁渊满心疲惫地坐在位子上没有动弹,他身旁的顾予任说:"师兄,回去吧。" 袁渊扭头看着顾予任无奈地笑了一下:"你说咋就这么难呢?" 顾予任说:"其实大家心里都进行了裁判,正义已经在我们手里了。" 袁渊说:"如果王瑞泽没有得到制裁,他日后只怕会越来越嚣张,别人的东西随便拿来就可以了。" 顾予任说:"贱人自有天收,他不会永远蹦跶下去的。走吧,回了,晚上去参加首映礼,我们一起看电影去。" "好,我都忘了这茬了,咱们走吧。"说到电影,袁渊的心情才好了点,《暗恋》拍完之后,他还没看过,不知道拍得如何。 因为抄袭官司的缘故,这次首映礼主动要求来观礼的媒体非常多,一部小小的文艺片都能赶得上大片的排场了。宁秀吴对这种情况喜闻乐见,她说:"没准咱们能够因祸得福呢。" 顾予任面无表情地说:"得什么福,我宁愿自己不赚钱,也不愿意让那些人渣捡了便宜去。" 这话简直说到了袁渊的心坎里,不能因为自己受了益而默认了这种歪风的存在。 电影拍得非常细腻温情,乐然的演技虽然不是特别好,但却是本色演出,因为她本身就是这种性格开朗的女孩,只是后来因为失恋而成长了些,在电影中表现得也可圈可点。作为演技和颜值担当的顾予任挑起了整部戏的大梁,他细腻地刻画出了一个忧郁温暖的大男孩形象,将爱恋默默地藏于心中,以沉默的方式关怀着他爱的女孩,一双凤眼几乎能说话,画面唯美得令人窒息。 导演吴省贤非常善于细腻的情感表达方式,整个电影明媚中带着忧伤,让人看完后唏嘘不已。相较于《雏菊》的粗制滥造,《暗恋》不知道高了几个档次,有影评者评论,《暗恋》是近几年以来难得一见的唯美小清新电影。 袁渊看完电影回来,就盘腿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盯着顾予任看。顾予任走来走去忙自己的事,一回头看见袁渊还在盯着自己看,走过来,张开五指盖在他脸上:"傻样儿,你看啥呢?" 袁渊将他的手拿下来,握在双手中:"你真好看。" 顾予任好笑地说:"你才发现?" 袁渊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弯腰,与自己对视:"你能像电影里那样深情看我一眼吗?" 顾予任哈哈笑起来:"傻样儿,你真是傻了吧,我拍戏的时候还需要酝酿情绪,把别人当成你,我看你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你没发现吗?" "诶?是吗?"袁渊心说,难道自己这么迟钝吗? 顾予任倾身,在袁渊唇边说:"大家都说这爱情电影太寡淡了,连个想象的吻都没有,我现在补上吧,只有你能看见。"说完在袁渊唇上轻轻一印,落下一吻。 袁渊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的侧脸偷笑起来,他怎么会让他的男人去吻别人。 第六十七章 赢了 首映礼第二天,顾予任就返回了剧组,临走的时候还将袁渊也打包带走了。他认为袁渊最近在北京老遇上一些不开心的事,便带上他出去散心。袁渊已经写完了《山海》的剧本,正在写自己的原创剧本,这个去哪里写都是一样的。 袁渊还有些担心:"你说我去了,你怎么跟你剧组的人解释啊?" 顾予任说:"就说去旅游的,顺便探班。" 《神秘桥》的外景拍摄已经完成,现在主要是内景戏,剧组在横店租了场地,自己搭设了场景,拍完后再用电脑特技处理合成。 袁渊到了横店,找了家酒店住下来,正式开始探班的日子。第一天去了顾予任的剧组,顾予任将他介绍给了导演和监制,还特意强调了他的身份:"我师兄袁渊,跟我合作过很多部电影的编剧,《潜龙》和《传承》都是他写的。" 袁渊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拓展人脉,导演和监制也都见多识广,一听顾予任说起那两部电影的名字就都知道了,都非常热情地来和袁渊握手:"你好,你好!袁老师原来这么年轻,以后有机会一起合作啊。" 袁渊自然从善如流,及时递上自己的名片,在这个圈子里,多认识些人是错不了的,没准哪天就合作上了。 虽然袁渊跟剧组毫无关系,但是剧组的那些工作人员包括统筹、场务、助理等工作人员都很友好地跟他打招呼,助理还很热情地给袁渊端椅子倒茶,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也是顾大明星带来的人。 这部戏的人物不多,顾予任的戏份非常重,很少有得闲的时候。袁渊看他拍了一天戏,一场戏拍了一整天,他反复地重复着打斗动作和几句台词,不由得都替他辛苦。 演员的工作真不是一般地辛苦枯燥,上班时间也没有限制,根本没有一天八小时的说法,拍完当天的任务为止,有时候还要熬到深夜。袁渊在片场坐了一天,都不由得哈欠连天。回到酒店之后,顾予任洗完澡,趴在c黄上一动不动:"来,帮我捏捏。" 袁渊说:"你先趴会儿,我去洗个澡就来。" 顾予任趴在c黄上打了个哈欠,鼻子里"嗯"了一声。就没动静了,袁渊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再去看顾予任,已经睡着了,就只屁股上搭了一条浴巾,身体基本都□□在空气中,他想了想,还是到了点精油在手里搓开,在他背上按揉起来。虽然他并没学过按摩,但也跟顾予任上休闲会所做过两次spa,是以也有一点了解。 袁渊的手在顾予任背上的肌肉上推过,发现他的肌肉非常紧绷,他加大了力道,顾予任舒服地嗯了一声,但是并没有醒来,袁渊就用这个力道将他全身都按摩了一遍。然后才拉上被子将两人都盖住,他想起从家里出门的时候顾予任说,等他也到了剧组,以后就可以夜夜笙歌了,结果这第一晚就先累趴下了,可见夜夜笙歌什么的不过是他自己想得美而已。 第二天顾予任一早起来,有些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套裤子:"哎呀,要迟到了。还得去化妆。师兄你昨晚都没提醒我调闹钟。" 袁渊说:"我还没跟你说话你就睡着了,给你按了那么久的摩也没见你醒。你几点开工?" 顾予任说:"八点开工,七点得到,现在都七点了。肯定是你昨晚上给我按摩按得太舒服了,果然温柔乡里醉死人。来,亲一个。"说着还不忘俯身过来在袁渊唇上吻了一下。 这画风变得真快,袁渊说:"我昨晚上换了地方也没习惯,睡过头了。明天一定记得叫你起来。" 顾予任"嗯"了一声,赶紧去刷牙洗脸,不到三分钟就跑了出来,用手抓了抓头发:"我走了,师兄拜拜,你再睡会儿,睡好了自己安排。"昨天就说好了,今天袁渊不去剧组了,自己安排时间。 顾予任离开之后,袁渊也起来了,他坐在c黄上出了半天神,想起昨晚做的梦,依稀还记得一些片段,大概是昨天去片场看顾予任拍戏的时候引发的联想,他赶紧拿出手机来,将这些灵感记录下来。然后牙也不刷脸也不洗,开了电脑开始完善这个故事。一边修修改改,最后点击保存,故事梗概就出来了。 顾予任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师兄,起来了吗?现在在哪里?吃饭了没有?" 袁渊一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才察觉出饥饿来:"还没有,昨晚做梦梦到一个故事,有点意思,刚将故事记下来,回来给你看看。我去刷牙去了。" 顾予任既是心疼又是好笑:"师兄你这废寝忘食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啊?赶紧去吃饭。" 袁渊乐呵呵地说:"好,你那边在忙了吗?" "都已经过了一场戏了。昨晚睡得好,精神好,一早就找到感觉了,拍了两条就过了,现在正是上午茶时间。不跟你叨叨了,赶紧去吃饭!"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袁渊笑起来,看样子两人在一起的效率还是高多了。这一天袁渊也没出去玩,吃了饭就回房间想剧情拟大纲,等到顾予任收工的时候,他已经将粗纲写了出来。顾予任推开门:"我回来了。你吃饭了吗?" 袁渊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时间:"回来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早?我还没吃呢。" "我也没有,晚上没我的戏,我洗个澡,一起去吃饭。" "好。" 两人下楼去酒店的餐厅吃西餐,一边吃一边聊起今天构想的剧本,故事梗概是主角一家三口和一男二女三个朋友驱车出去旅行,车子在路上抛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在路旁一座废弃的破寺院里搭帐篷住下来,半夜里,起来撒尿的儿子突然失踪,主角开始四处寻找儿子,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匪夷所思的惊悚事件。 顾予任一边听一边说:"我猜猜,最后的boss一定是主角的合作伙伴。他跟主角的妻子有私情,儿子可能也是他的,他趁此机会将主角弄死,然后接管他的老婆和孩子。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了。" 袁渊笑着摇头:"猜错了。看似最无辜的才是最有害的。" 顾予任想了想:"总不能是主角的儿子,那就是那俩女的中的一个。" 袁渊说:"反正总是其中的一个,回去你帮我看看,有什么好点子再给我提提。" 顾予任频频点头:"好。师兄,你效率可真高啊,这才一天工夫,就写了一个新剧本。" 袁渊乐呵呵地说:"还是多亏了你,我才有灵感。" 顾予任一听就得意得眉飞色舞:"我说了吧,你老早就该跟我出来的,十个八个剧本说不定都有了。" "没准啊,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典型的旺夫相。"袁渊促狭地笑。 顾予任咬牙看着他:"你给我等着,今晚我就要好好振一下夫纲!"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快乐的,而且办事效率也高。袁渊仅用了几天时间就将剧本写完了。《暗恋》也正好上映,因为是临时改档期,排片率并不高,还不到百分之十,然而上座率非常不错,第一天的票房突破了一千万,院线方面便有意识增加了排片,首周末票房突破了四千万,对剧组来说,成本已经赚回来了。 抄袭案二审的结果差不多也要出来了,结果是宁秀吴告诉他们的,她打电话给他们,语气非常低落:"法院的结果出来了。" 袁渊和顾予任的心都揪了起来,袁渊无奈地说:"算了,早知道就是这个结果,我们也努过力了。" 但是那头宁秀吴突然惊叫起来:"我们赢了!!"那头还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应该是工作室的同事都在,亏他们憋的。 袁渊和顾予任愣了片刻,仿佛被巨大的喜悦砸中,然后紧紧相拥,袁渊几乎喜极而泣:"太好了,师弟,真是太好了!" 顾予任也紧紧抱着他:"我又相信正义了!" "不过,"宁秀吴说,"他们只同意赔偿两千万。你们两个怎么说?" 顾予任说:"坚决不行!我说了要五千万就是五千万,这部电影他们赚了至少有六千万,只给我们赔两千万,这抄袭的代价也太小了,我没叫他赔付一个亿就算不错了。叫律师再去谈,必须要五千万,否则这帮王八蛋还是不知悔改。" 宁秀吴说:"那行,我把你的意思转达给律师。" 顾予任说:"不用,我自己跟律师沟通吧。" 虽然赔偿款有点令人失望,但是正义终究还是站在了他们这一方,这点已经足够鼓舞人心了,袁渊觉得走路脚步都轻了。 最近事事顺遂,袁渊心底却隐隐有些不安,钱一君一直没有动作,难道他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了? 某天突然传出了一条爆炸性新闻,网上出现了一段高清□□的性|爱视频,而且还是重口味的虐爱视频,有人认出这段视频的两个主角就是影晟的老板吴成刚和最近身缠官司的王瑞泽,视频短短几个小时内被疯狂转发了数十万条,虽然相关视频很快就被删除,但是也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这段视频足以颠覆人们的三观,接下来数天,几乎所有的网民都在津津乐道此事,其影响直追当年的艳照门事件。还有人开始深扒吴成刚和王瑞泽的关系,甚至还有居心叵测的人开始深扒与他们有关的男艺人,影晟旗下和王瑞泽工作室的签约男艺人无一幸免,全部躺枪。一时间,整个娱乐圈都震荡起来。 袁渊看到视频事件的时候,第一个念头便想到了陆宋,王瑞泽和吴成刚的视频绝对不是偶然泄露出去的,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而除了他,他想象不出来还有谁会这么干。陆宋现在还安全吗?他试图联系陆宋,却毫无音讯,他似乎彻底消失了。 他感到了一丝不安,如果有人扒出当年他跟王瑞泽的恋情,会不会有人添油加醋,也把自己跟这些艳照门联系到一起去?尽管当年他跟王瑞泽并没有实际性的关系,袁渊依然觉得莫名恐慌,他决定主动跟顾予任坦白自己和王瑞泽的关系,免得有心人从中作梗。 袁渊在酒店里忐忑地等了两个小时,顾予任没有回来,袁渊拿上手机和门卡去片场找他,结果片场已经收工。他给顾予任打电话,电话处于挂机状态。袁渊的心拔凉拔凉的,莫名的不安紧紧攫住了他。顾予任到底会去哪里? 他在横店几乎没什么认识的人,他给顾予任剧组的导演打电话,导演说顾予任下午收工就走了。袁渊一看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这么长时间,他会去哪里?袁渊挨个去夜店找人,但是也未果,只好回到酒店等他。他突然想起当年某演员被绑架事件,不会那么巧,顾予任也被绑架了吧? 袁渊坐卧难安,在深夜里等待,到了深夜一点,门终于被打开了,一身酒气的顾予任进来了,袁渊连忙跑上前扶他:"师弟,你去哪儿了?" 顾予任双目赤红地盯着袁渊,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挥开他的胳膊:"不要管我!" 袁渊站在顾予任面前:"你发什么神经啊?一晚上都找不到人,电话也打不通,导演说你下午就收工了,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去哪里关你屁事!"顾予任也跟吃了枪药似的。 袁渊咬紧牙关看着顾予任,大声说:"顾予任,到底怎么了?" 顾予任大吼:"我觉得恶心!" 袁渊一下子愣在当场,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只剩下躯壳,再也没有活着的感觉。 第六十八章 活该 顾予任看着眼前的人身体摇晃了一下,如草木凋谢一般迅速枯萎下去,身上的鲜活气息完全没有了,心上不由得一阵抽痛,他伸出手,抚向他的脸:"师兄。" 袁渊眼睛一眨不眨,眼泪慢慢涌满了眼眶,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分了吧。"说出这几个字,他胃里一阵痉挛,猛地呕吐起来。 顾予任抓住他的肩:"你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 袁渊弯下腰剧烈地呕吐着,晚饭没有吃,吐出来的全都是酸水,原来人到最伤心绝望的时候,居然会是这种反应。 顾予任的酒全都吓醒了,他抱着袁渊:"师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袁渊将地板吐得一塌糊涂,他推开顾予任,跑到卫生间锁上门,衣服也不脱,打开水龙头用力冲洗。顾予任追过去,在门外使劲拧门把手,拧不开,便用力拍着门:"师兄,师兄,你开门,你说话啊,你怎么样了?" 袁渊坐在地板上,眼泪和着水珠一齐往下淌,真正能伤害到一个人的,恰是他最亲密的人,还有什么比爱人说自己恶心更伤人的话语?袁渊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此刻他的心却如玻璃一样碎了满地。 顾予任坐在卫生间外,靠着门:"师兄,我错了,我不该朝你发脾气的,我知道这事不赖你,可我就是觉得难受,难受得都快要死了。师兄,你说句话,你打我骂我都成,千万别这么折磨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渊终于将水龙头关上了,绝望地说:"对不起,恶心到你了。我会很快消失的,再也不让你看见。" "不,不,不,不!师兄,我绝对没有觉得你恶心!你出来说话好不好?"顾予任此刻酒意全消,心里满是恐慌和不安,袁渊极少这么绝情地说话,他一向都是温柔的,包容的。 袁渊没有开门,在里面连打了两个喷嚏,现在还不到六月,这两天又在下雨降温,淋了冷水澡,不感冒才怪。顾予任急了,拼命拧门把手:"师兄,你开门啊!你是不是在淋冷水?" 袁渊没有理会,他此刻心底已经凉透了,完全注意不到身上的感受。顾予任在门外等不及,抬脚用力一踹,将门给踹开了,他看见袁渊蜷缩在地上坐着,狼狈而无助,冲进去将人抱住:"师兄,我错了,我就是个混蛋,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袁渊闭上眼睛,也不挣扎,任由顾予任将人抱出来,扒光了他的衣服,用大浴巾将他裹起来,擦干了塞进被窝里,听见顾予任又去叫服务员过来打扫房间。 折腾了半天,终于收拾完毕,顾予任也不洗澡,将身上衣服都脱了,扔在地板上,爬上c黄,抱住袁渊。袁渊终于出声了:"不要碰我!" 顾予任突然发了狠,将袁渊用力抱在怀里:"师兄,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倒是给句话啊。" 袁渊身体僵硬,说:"分了吧。" 顾予任愣住了,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听见袁渊说分手,他鼻子一酸:"师兄,我错了,我求你别把这话当口头禅一样放在嘴上行吗?气话说过就算了啊,不要放心上。" 袁渊吸了一下鼻子,然而他却不能不把顾予任的气话放在心上,第一次是叫他滚,第二次是说他恶心,这两个词非常简短,然而却如尖刀一般扎在他的心窝子上,顷刻便能放光他所有的尊严、勇气和力量。 顾予任将他抱在怀里,抚着他的胳膊安抚他的情绪,唇落在他裸|露的肩上。袁渊伸出手挡在肩上:"我曾经爱过别人,还是一个人渣,而且看来一辈子都逃不出这个梦魇了。你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我给不了你要的完美。你勉强和我在一起,心里永远都扎着一根刺,我们双方都不会舒坦,长痛不如短痛……"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予任已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师兄你别不要再说了,我死也不同意分手。是我太小心眼了,我没有责怪你,我只是怨恨我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认识你,让那人渣有机会接近你、伤害你。我想到你曾经对他也像对我这么好过,我就嫉妒得发狂,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烧光。师兄,对不起。你累了,睡吧。"他此刻后悔不已,为什么说话就那么不经脑子,将所有的怨气都一股脑地向对方泼洒出去,只图着自己一时痛快。 袁渊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无力再去争辩什么,闭上眼睛想睡,然而却无法成眠。顾予任也没有睡,焦灼、恐慌、悔恨、自责各种情绪在内心发酵着,心头如有一百只爪子在挠,他却不知道如何驱逐这些,睡不着,又怕惊动了袁渊,不敢翻来覆去,只能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是他们俩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上一回他们吵架还有个理由,对的人和错的人都还有各自的立场,这一回吵架,完全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伤害。顾予任后悔得简直想把自己掐死,他怎么会听信了钱一君的鬼话,哪怕是回来跟袁渊求证一下,听听他的解释也好。而且就算是他跟王瑞泽谈过恋爱,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谁还没有个过去,只恨自己没能早点认识他,否则哪还有王瑞泽这狗|日的屁事。 顾予任的手机闹铃响了,他调了每天六点半的闹钟,到点要按时起c黄去上工。顾予任赶紧将闹铃掐了,悄悄起身,去卫生间给导演打了个电话:"导演,我生病了,起不来c黄了,今天能不能不拍我的戏份?" 导演在那头焦急地说:"你病了吗?要不要送你去医院?你下午能来吗?现在剩下都是你的戏了,你要是来不了,我们就得放假了。" 顾予任回头看一眼c黄上一动不动的袁渊:"那我晚点来行吗?" 导演说:"可以,你先去治病,尽量早点过来吧。需要叫人送你去医院吗?" "不用,我自己去,谢谢。"顾予任把电话给挂了,回到c黄边,看着c黄上隆起的线条,袁渊背朝他侧躺着没动,不知道醒了没醒,顾予任也不敢吵醒他。 房间里死一般的静寂,顾予任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憋不住,伸出手去触碰袁渊,结果碰到一片灼热,心头一慌:"师兄,你发烧了?"这下真病了,不过生病的不是顾予任,而是袁渊。 顾予任心急火燎地要送袁渊去医院,袁渊木然地穿好衣服:"不用,我吃药就可以了。"他下了c黄,从自己带来的行李里找出备用药来吃了,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顾予任见他收拾东西,伸手去拦他:"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袁渊垂下眼帘不去看他:"我觉得咱们不合适,所以还是分了吧。" 过了一夜,袁渊还在坚持这个念头,顾予任完全慌了,他紧紧抱着袁渊:"不,我不分手,师兄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你走了,我怎么办?" 袁渊没有说话,这段感情,包括他和顾予任的关系,从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一直都是顾予任在给予,他在接受,也许这就是造就今天这个局面的原因:"不要这样,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顾予任大叫起来:"袁渊,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你拿走了我全部的爱,然后潇洒地把我抛开,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们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全都是假的?是,我是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但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吗?" 袁渊抬起头来看着顾予任,眼眶里都是泪水,爱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离开他,自己心里何尝又不是在剜心滴血,他伸手抹了一把眼睛:"谢谢你的爱,顾予任。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下吧,大家都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一下。" 顾予任抓着他的手腕:"只是暂时分开一下对不对?你要去哪里?" 袁渊吸了一下鼻子:"我回家去住段日子。你有事,就去忙你的正事。你是个成年人了,不要总那么任性急躁,要学着替他人着想。做过的事,说出的话,是永远都没有机会再收回的,即便对方原谅了,伤痕也会永远存在,所以要慎重一点。我走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许作践自己。" 顾予任用力眨了眨眼,点头:"好,我记住了。你回去散散心,等我拍完戏,我就来接你。" 袁渊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收好,提起箱子,准备离开。顾予任走上来,抱紧他:"师兄,对不起。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我会改的,你会给我机会的对吗?" 袁渊松开手里的箱子,回了他一个拥抱,在心里说:再见,我的大男孩!再见,我的爱人!然后拖着箱子,转身离开。 顾予任失魂落魄地追到门口,袁渊站住了,回头说:"我跟王瑞泽谈过一年多的恋爱,但我跟他并没有实际性的关系。"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顾予任在原地站了半晌,然后猛地抬脚踹了一下墙壁,钱一卿这杀千刀的,昨天为什么发那么多ps过的恶心照片给他! 袁渊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伤痕离开横店,离开顾予任。此刻他已无需去在意那片硝烟未散的娱乐江湖了,最大的伤害已经形成,再多一些伤害,也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牛毛细雨。当然,战火最后并没有蔓延到袁渊身上来,那些事情被人为地压下去了。 半个月后,顾予任出现在了袁渊家门口,接待他的是袁妈:"妈,我师兄呢?" 袁妈看着顾予任:"小顾来了啊。袁渊不在家,出去旅游了,他没告诉你?" 顾予任满怀期待的心一下子被掏空了,他紧赶慢赶拍完所有的戏,杀青宴都没吃就往这边赶,结果却扑了个空,他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没有,他就跟我说要回家来。他没回来?" 袁妈点头:"回来过,住了几天,说要出去采风,很快就走了。你进来吧,把东西放一下,吃饭了没有?我给你做点吃的。" 顾予任木然地跟着袁妈进了屋,心头已经被一片恐慌攫住,袁渊去哪里了?这段时间他一直都跟他保持着联系,然而他只字未提出去旅游的事。他用导航系统追踪了一下袁渊的手机,发现他人在贵州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地方,他跑到那个地方干什么?顾予任打通了袁渊的电话:"师兄,我到咱妈这儿了,你在哪里?" 袁渊也没有隐瞒他:"我不在家,出去玩了。你别等我,先回北京吧,丰明的电影也要开机了。你忙你的正事,不要找我,我想回去了,自然就回去了。" 顾予任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师兄,你会回来的对吧?" 袁渊说:"当然,我还能跑到哪里去?我不跟你说了,过隧道了,要没信号了,再见。"说完非常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顾予任紧紧攥着手机,咬紧牙关。他很想去找袁渊,然而知道找到了也没多大用处,袁渊气还没消,找到了也不一定会跟着他回来,没准还要生新的裂痕。最后他给袁渊发了条短信:"在外面注意安全,不要太节省,该花花,该吃吃,玩得开心点,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回来。" 袁渊的信息过了两天才回来,只有一个字:"嗯。" 顾予任回到北京,找人堵住王瑞泽和吴成刚,往死里揍了一顿,这一顿揍,是替袁渊打的,王瑞泽和吴成刚欠了很多年,早就该打了。他记起当初袁渊跟他说过,他揍了吴成刚一拳,所以才被封杀,他当时没深入考虑,现在细想,多半是因为王瑞泽背叛的缘故。这两个狼狈为奸的东西,早就该收拾了。 吴成刚和王瑞泽的性丑闻传出之后,这两人几乎成了娱乐圈的笑柄,吴成刚一直在人前秀恩爱的老婆终于再也维持不了表面功夫,带着孩子离了婚,分走了吴成刚的一半身家。其旗下的艺人为了避嫌,都纷纷开始找下家。顾予任授意宁秀吴,有好的也可以挖几个过来。 王瑞泽和吴成刚其实都不算最恶心的,最令他觉得恶心的是钱一君这个老头子,如果不是想着袁渊那句做事要慎重一点,他早就提着刀直接去砍人了。 因为筹备电影的缘故,最近顾予任和周丰明来往颇为密切。周丰明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看出顾予任和袁渊之间出了问题,也没有迂回,直接问了:"哥,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大哥的事了?" 顾予任看着周丰明,这小子虽然叫自己哥,其实心里是向着袁渊的:"怎么看出是我对不起他了?" 周丰明说:"你心情不好,但是脾气却隐忍不发,这分明就是心虚的表现。如果是他对不起你,你脾气肯定朝别人发了。我大哥现在在色达,你知道吗?他说准备留在佛学院学习一阵子,你不怕他出家吗?" 顾予任皱眉:"你说的什么鬼东西?他怎么可能出家?只是去那边采风而已。" 周丰明耸肩:"你倒是挺沉得住气。说说吧,你们出了什么问题?" 顾予任偏过头去不看周丰明,不知道怎么开口。周丰明说:"你不说就算了,原本还想帮你呢。" 顾予任冷笑:"你能帮我什么?" 周丰明说:"至少可以劝架啊。两口子吵架,都憋在心里不说,时间长了,那伤害就变成了脓疮,烂在心底,一辈子都清除不掉。找人吐槽掉了,那些伤害就被吐出来了,时间长了,就不会记得了。我别的可能帮不了,当个垃圾桶还是可以的。" 第六十九章 危机感 顾予任深吸一口气,开始说自己和袁渊的事。末了,周丰明说:"所以说,咱爸扮演了拆散牛郎牛郎相爱的王母娘娘?真够恶俗的。" 顾予任皱眉:"什么牛郎,恶心死了。你才牛郎!" 周丰明嘻嘻笑:"我只是打个比方。'恶心'这个词你以后还是少说吧,尤其是不能对我大哥说,你一说,他就记起你骂他的事了。本来作为同志,就最忌讳别人说他恶心变态的,偏生你是他的爱人,还往他伤口上撒盐,说他恶心,你让他……" 顾予任打断他:"我没有说他恶心!" 周丰明说:"好吧,就算你本意并不是想说他恶心,但是那个情况下,他觉得就是在说他。" 顾予任烦躁地摆一下手:"那你说吧,现在怎么办?" 周丰明说:"也不能怎么办,只能靠你自己的真诚和执着去打动他。" "废话,他人都不在,我真诚给谁看?"顾予任说。 周丰明看着顾予任:"你要是想快呢,你就装一装,比如装病示弱什么的来博取他的同情,把他骗回来。你要是想要彻底让他释怀呢,那就慢慢来吧。" 顾予任烦躁地抓头发:"我以前不知道他这么拗。" "那是因为你没有触到他的逆鳞,他这样的人通常不发脾气,也不轻易记仇,一旦记仇,这辈子估计都要记下去了。"周丰明说。 顾予任脸色更难看了:"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要么老死不相往来,要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要我说,纯粹你是自己作的!"周丰明毫不客气地说。 "老死不相往来?"顾予任自嘲地笑了一下,扭过脸去,"那我还活个什么劲。" 周丰明拍了拍顾予任的肩:"那你就加油吧,大哥是个心肠很软的人,他不是个滥情的人,这么多年也就只交了你这么个男朋友,足以说明他对感情是很慎重的。他肯定还是爱你的,迟早会原谅你。" 顾予任望着天花板,喃喃地说:"你说我跟他怎么也同校了两年吧,怎么就从来没想过要去认识他,那时候他在学校已经很有名了,想要结识还是有很多机会的。我要是早点认识他,就没王瑞泽什么事了,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麻烦事了。" 周丰明说:"这说明你们的缘分未到。必须要受这么多磨难。" 顾予任叹了口气:"离开机还有十多天吧,他在色达?" "你打算去找他?"周丰明问。 顾予任抹了一把脸:"我想去看看他,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他了。" 周丰明勾起嘴角:"你之前拍戏,你们分开的时间也不止一个月吧。" "那能比吗?以前可以天天煲电话粥,现在电话根本不接,发个短信也爱理不理的。这种状态,一个月没见了,换你你坐得住?我得去看看,才能放心。"顾予任说。 周丰明点头:"我陪你一起去吧。顺便去旅个游。" 顾予任看着他:"你不要上班?" 周丰明挑眉:"我是老板,给自己放几天假怎么了?" 顾予任想到自己也算个老板,但却极少过问工作室的事,除了拍板制作电影、拉投资,其余的事都是宁姐和一杰他们干的,回头该给他们涨涨工资了。 就这样,顾予任和周丰明坐上了去成都的飞机,到成都后租了一辆车,又请了个司机兼向导,一路送他们去色达。这次行程顾予任没跟袁渊说,也没让周丰明说。 周丰明对他的行为有些不解:"你这是要给他一个惊喜还是惊吓呢?" 顾予任摇头:"我没打算惊动他,就想偷偷看看他。" 周丰明一拱手:"我算是服了,顾大情圣!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偷偷看一眼他,或者是为了捉奸?" "放你妈的狗屁,我就这么不信任他?"顾予任忍不住破口大骂,骂完觉得有些过瘾,反正是周丰明他妈。 周丰明也不计较他骂自己,毫不留情地直说:"这就是你最大的症结,你若是信任他的,会弄出这么多事端来?" 顾予任忍不住烦躁:"都跟你说了,没有不信任他,是我自己蠢,行了吧?" 周丰明不再和他抬杠:"好了,这个话题打住。自己牙齿还能咬到舌头,两个人在一起怎么会没有矛盾,情侣吵架那是很常见的事。" 顾予任闭了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离色达越来越近了,他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来之前,他上网了解过色达佛学院,在佛学院学习的人并不都是僧侣,还有许多佛法信徒,也有不少游客只是去那里看一看,结果就在那边留了下来,一留就是几个月,有的甚至是十几年。他担心的是,袁渊会不会突然受到什么触动,就留在那边修行去了。 六月的横断山脉山区峰峦叠翠,浓荫匝地,鸟语花香,景色瑰奇多变,天蓝得叫人说不出的纯净,云白得说不出的圣洁,仿若进入了人间天堂。然而顾予任却没有看风景的心情,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盯着窗外某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丰明倒是心情不错,一路上拿着相机拍个不停,直叹不虚此行。他们的运气不错,虽然时值雨季,但并没有下雨,路况也很顺利。晚上九点,终于到了色达县。 向导建议在观音桥住下来:"这边的住宿条件是最好的,佛学院那边的宾馆是没有卫生间的,不能洗澡,上厕所都是公共的。我们明天一早再去佛学院。"向导年纪偏大,四五十岁左右,平时估计也不看电影不上网,所以无论是顾予任还是周丰明他都不认识,这样反倒省了他俩不少麻烦,要是碰上个认识的人,哪里还有什么*可言。 "那还是算了吧,在这边住下?"周丰明看着顾予任,他这辈子没来过那么艰苦的地方,居然连卫生间都没有。 顾予任原本打算直接去佛学院的,看着周丰明可怜的小眼神,说:"随便。" 下了车,冷冽的空气一下子将他们全都包裹了起来,仿佛一下子从夏天进入了冬天,冻得他们直打哆嗦。周丰明赶紧将冲锋衣的拉链拉上:"我靠,怎么这么冷!" 顾予任只是拉了拉衣襟,抬头望着被繁星镶满的天幕,仿佛全宇宙的星星都挤到这里来了似的,不由得想起了那年在门源和袁渊在一起的情景,那时候的星空也像现在这么美,看星空的时候是他们两个。现在袁渊看着这天幕的时候,会不会跟他一样想起那段日子呢? 周丰明扭头对顾予任说:"走啊,还傻站着干什么?" 顾予任戴上墨镜,跟着进了宾馆,周丰明去开房间,还不到旅游旺季,游客不多,订酒店还是很方便。周丰明开了一个双标房,顾予任进了房间才发现:"怎么你也住这里?没房间了?" 周丰明嘿嘿笑:"我看你情绪有些不对,还是监督一下比较好。" 顾予任将墨镜扔在c黄上:"神经!" 周丰明把自己扔在c黄上:"没想到这么个小地方还有条件这么好的酒店,慡!" 顾予任洗完澡回来,周丰明还躺在c黄上没动。顾予任说:"洗澡去,脏死了!" 周丰明睁开眼,刚刚那会儿就已经睡着了,他揉揉眼,看着顾予任嘿嘿笑:"没想到还能跟我哥一起睡,真好!" 顾予任给了他一个嫌恶的表情,跑到窗户边去抽烟看夜景去了,拿出手机,翻出袁渊的号码,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按下去,只是发了条信息:"今天好吗?休息了没有?" 过了大概五分钟,袁渊回了信息:"还没有。" 顾予任又问:"在做什么?"心下不由得有些黯然,若是以前,不用自己问下一句,袁渊已经一股脑地把这些潜在的问题全都回答了,现在能够问一句答一句就非常不错了。 过了一会儿,袁渊回信息来:"在山顶看夜景。" 顾予任赶紧问:"这么冷的晚上,穿够衣服了吗?" 那头的袁渊有些诧异,他怎么知道山上的夜晚很冷,想一下也释然了,那年在门源的时候,夜晚不照样也很冷吗,他回了信息:"穿了。" 顾予任不知道再怎么问了,想了许久,才发了一条:"你打算在那边待多久?" 袁渊没有再回过来。 周丰明回来的时候,看见顾予任已经在窗前立成了一尊雕像,他摇摇头:"哥,睡吧,今天赶了一整天的路,累死了。"早上六点出发,全程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说不累那是假的。 顾予任将烟头掐灭掉,回到c黄上,拉上被子躺下。 周丰明熄了灯,也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去五明佛学院,转过一个山头,进入一个山谷,纵使是一路对风景漠不关心的顾予任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了,蓝天翠峰之间,大片赭红色的房子如积木一样在山谷和山坡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给人一股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还没下车,就已经能够感受到这里的氛围是与众不同的了。 周丰明张口结舌,过了许久,才发出声来:"这、这都是佛学院的?" 向导说:"没错,这些红色的木头小房子,全都是喇嘛和觉姆们的宿舍,全都是这些年慢慢建起来的,这里有好几千的学员。" 周丰明看着鳞次栉比的房子,不由得头大:"那我要找人,去哪里找?" 向导问:"是游客还是僧人?" 顾予任说:"游客。" "你们没有联系方式吗?佛学院门口有很多住宿的地方,里面也有两个宾馆。如果非要找人,那就挨个去问。"向导说。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佛学院门口,院门外一溜全都是住宿和餐馆的牌子,周丰明一看就头大:"我们先进里面去找找吧?外面太多了。" 顾予任说:"你给他打电话,就说你过来看看他,不要说我也来了。" 周丰明看着他:"你都跑到这里来了,真不打算见他?" 顾予任想起昨晚那条没回复的信息,就有些难受:"他可能不想见我。" 周丰明点头:"那行,我先去找他。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吧?" "嗯。" 色达的海拔已经到了4000米,山顶海拔更是高达4200米,纵使是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刚到这里也有些不能适应,尤其是在爬到山顶宾馆的时候,也是累得够呛。顾予任喘着气看着眼底的风景,袁渊就在这里,他的身体受得了吗?他到底在哪个角落呢? 周丰明打听了一下,袁渊并没有住在这个宾馆,周丰明没辙了,只好给袁渊打电话:"大哥,你在哪儿呢?" 袁渊正和朋友在听一位法师的讲座,他压低了声音说:"我这在忙,晚点跟你说。" 周丰明赶紧说:"等等,大哥,我在色达了,你给我当导游吧。" 袁渊一惊,赶紧匆匆从讲堂出来:"你开玩笑吧?你现在在色达?跟谁过来的?" 周丰明看一眼顾予任:"没谁,我自己过来的。" "你跑到色达来干什么?"袁渊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周丰明居然会跑到色达来。 周丰明嘿嘿笑:"当然是来玩,不然来干什么。大哥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吗?" 袁渊说:"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周丰明说:"在喇荣宾馆,我在这边等你吧。" "好,我很快就到。"袁渊挂了电话。 周丰明看着顾予任:"大哥说他现在就过来,你呢?" 顾予任说:"你跟他去,我自己安排,不要说我已经来了。" 周丰明点头:"好吧。" 半个小时候,袁渊才姗姗而来,他脚步不紧不慢,似乎不是在赴人约会,而是在闲庭信步似的。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人,一个高个子眉目俊朗的帅哥。袁渊看着周丰明,冲他淡淡地笑:"真不敢相信你真的来了。你一个人过来的?" 周丰明好半天才合上嘴,看着袁渊:"大哥,你要出家?"袁渊虽然穿着很正常,但是他的头发剪了,剃成了一路上所见的喇嘛的发型,短短的一层贴在头皮上,人看起来很精神清慡,但也有点超然脱俗的感觉。 袁渊伸手摸了摸头发,笑着说:"没有,就是觉得这发型似乎也不错。我六根不净,佛门不会收我。" 周丰明笑着揽着他的肩:"这就对了。你要是出家了,那不得把我哥哭死去。这位帅哥是谁?" 袁渊听见他提起顾予任,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是我在这边结识的朋友,厉骁。厉骁,这是我的朋友,周丰明。" 厉骁朝周丰明双手合十,微微一鞠躬:"你好!" 这个动作让周丰明想起了泰国人,他朝对方微微一点头:"你好。"心想这家伙是谁,该不会是他哥的情敌吧。 袁渊问:"他现在好吗?" 周丰明耸肩:"我看不怎么好,你不在他身边,他天天跟自虐似的,变成了一个工作狂。" 袁渊垂下眼帘,遮去眼中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抬眼说:"我领你去转转吧。" "好啊。大哥你现在住在哪里?"周丰明走的时候,朝一旁顾予任的方向瞥了一眼。 顾予任戴着帽子和墨镜,拿了个相机挂在脖子上,装作游客的样子,远远地看着袁渊,眼眶几乎要撕裂开来,袁渊不会真的要出家吧,为什么还有那个家伙跟着?他紧紧捏着拳头,强烈抑制住想要冲上去的冲动。 第七十章 乌鸦嘴 顾予任现在化身为跟踪狂,为了不让向导觉得自己的行为怪异,打发走了向导,独自一人远远地缀在袁渊几个人身后,看他们有说有笑地往宾馆旁边的坛城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宗教圣地的缘故,袁渊脸上的神态非常轻松自然,是那种毫无芥蒂和负累的自然。这种笑容,顾予任也不常在袁渊脸上看到的,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心酸,原来跟自己在一起,袁渊并不时时刻刻都是放松的,是他让他有了压力吗? 坛城位于佛学院位置最高的地方,整个建筑金碧辉煌,有不少游客和信徒在此逗留,坛城前面的空地上放了一些木板,有几名信徒在木板上磕等身长头。袁渊和周丰明停下来看了一会,周丰明还拍了几张照片。顾予任转过身,装模作样地拍照。 袁渊和周丰明又往坛城里走去,一层是转经廊,不少游客和信徒都在转经筒。袁渊陪着周丰明去转经筒,顾予任怕被袁渊发现,便没有过去,而是跟着人流上了坛城二层。二层有许多僧俗,他们都沿着一个方向走。顾予任刚一上去,就有一个年老的喇嘛跟他打招呼聊天,顾予任这才了解到,原来他们是在转坛城,坛城供奉着三大金刚,转一圈就是十万功德,向坛城许愿绕圈,就有可能实现,据说转108圈是下等功,转1080圈是中等功,转10800圈是上等功。 顾予任本来不信任何神佛,然而到了此处,却又有些被信仰的力量推动,他许了一个心愿:愿袁渊永远平安快乐!然后绕坛城走了一圈,转完一圈之后,便觉得应该转上108圈。于是开始跟着那群僧俗们转坛城,他包裹得非常严实,连口鼻都用围巾围上了,本来是为了避免暴露行踪,这身打扮却契合了高原上应有的打扮,所以显得并不突兀。 顾予任转了几圈之后,突然瞥见袁渊和周丰明三人就在前头,他赶紧放慢脚步,拉开一点距离。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因为人们在转坛城的时候很少有人回头,袁渊也没有回头去看的习惯,况且他打扮成这个样子,袁渊就算看见了,也未必会认得出来。于是他冒险跟紧了一些,藏在几个红衣喇嘛身后,这样依稀就能听见袁渊他们的谈话了。 周丰明说:"就这么走吗?走上几圈愿望就能实现了?" 袁渊说:"嗯,据说是这样,转得越多,实现愿望的可能就越大。" 厉骁说:"我的目标是转上10800圈。" "我——天,那要转多久?"周丰明本来是想说"我靠"的,但是佛门圣地,说粗口不好,生生给转成了"我天"。 厉骁说:"我每天来转上108圈,有100天也就够了。" 周丰明看着袁渊:"大哥,你不会也要转100天吧?" 袁渊笑了笑:"我转不了那么多,转1080圈就差不多了。" 顾予任在后面听见袁渊的话,忍不住胡思乱想,他许的是什么心愿呢?会跟自己有关吗? 袁渊这么一转,就没停下来的意思,最后还是周丰明说口渴,他们才下去了,那个叫厉骁的家伙一直都跟着袁渊。真是个讨人厌的跟屁虫,顾予任觉得。 袁渊下去之后,顾予任又多转了一圈,这才下了坛城,悄悄地跟上他们。 顾予任看他们买了水喝,又去了大经堂,在门口将鞋子一脱,找到一处空地,往暗红印金的地毯上盘腿而坐,开始听僧侣诵经。宽敞的经堂内,全都是席地而坐的红衣喇嘛,他们一边熟练地摇着手里的转经筒,一边诵经或看书。这些人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也有七八岁的孩童,无一例外的是脸上都异常地平和,连笑容都那么纯净淡然。 剃着喇嘛头的袁渊坐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中,神态跟周围的人是那么地相似,只要给他换上一件红衣服,他就会消失在这些喇嘛中间。顾予任莫名感到一阵恐慌,总觉得这样的袁渊离自己很远,他有种要失去他的恐慌感。僧侣诵经用的是藏语,顾予任一个字也听不懂,然而静下心来听,却能让人心气平和下来。 顾予任一听就入了神,就把人给跟丢了,再抬头的时候,袁渊和周丰明已经不在原地了,他急忙起身去找,看了一圈并没找到。只好拿出手机来给周丰明发信息,问他们去哪里了。周丰明很快回了信息,说是去吃饭了。顾予任只好也去找地方吃饭。 高原上物资短缺,条件艰苦,餐馆的饭菜谈不上多么好吃,有人说过,这里能把饭煮熟就已经算不错的餐馆了。顾予任找的这家恰好就是能吃而已,不过他也没有觉得难吃,常年的剧组生活已经锻炼出了他对饭菜的超强接受程度,吃点苦不算什么,就当是修行了。 下午顾予任没有再去跟踪袁渊,反正有周丰明在,另外那个家伙也不能对袁渊怎么样,他自己一个人去了坛城,许下了心愿和目标,总是要完成的,绕坛城一圈,走得快需要一到两分钟,108圈,差不多需要三个小时,顾予任转了几十圈后,便觉得酷热难当,而且还特别晒,尽管已经裹得那么严实了。难怪这些喇嘛们脸上都有两团明显的高原红,在这样的日光下,不红才怪。 顾予任想起袁渊,他完全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这么暴晒十天半月的,非把皮肤晒伤不可。便给周丰明发信息,提醒他记得让袁渊防晒。周丰明回了一句:"ok,收到上级指示。" 这天下午顾予任就一直在坛城上转圈,不停地转啊转,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杂念,转到后来,心头一切都放空了,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仿佛有着无限的精力似的。 等回到宾馆躺下,才察觉到身体的疲惫,没有水,也不能洗澡,顾予任就那么躺在c黄上,除了袁渊,什么都不去想。向导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去山顶看日落,顾予任拒绝了,他就想安静地躺一会儿。 周丰明直到半夜才回来:"你没去看夜景?太赞了!" 顾予任说:"看了,就在这边看了一下。" 周丰明对今天的见闻赞不绝口:"你去看天葬了没有?真是说不出的感觉,啧,太震撼了。" "没有。"顾予任懒懒地答。 周丰明说:"那你干啥去了?" 顾予任翘了一下脚趾头,感受脚底磨出来的水泡:"转坛城去了。那个跟着我师兄的家伙是谁?" 周丰明说:"一个准备修行的家伙,这家伙不安好心,他打算怂恿我大哥也留下来修行。" 顾予任猛地坐了起来:"不行!绝对不可能。" 周丰明拍怕他的肩:"放心吧,我大哥还没到万事皆空的地步。他心里还挂着他妈,还装着你,怎么可能去修行!" 顾予任松了一口气:"那他什么时候回去?" 周丰明抓抓脑袋:"我大哥说还要过些日子,他在色达等几个朋友,然后一起去青海湖还有拉萨。我老羡慕他了,真是像只雄鹰一样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顾予任深吸了一口气,心口有些抽痛,青海湖是他们当初的约定,然而过了这么久,他都没能兑现这个约定,现在他要和别人一起去了,这让他怎么不难受。 周丰明说:"哥,你要是舍不得,就直接去找他,然后让他回去吧,总比你们俩这样子僵持强。" 顾予任想起袁渊脸上轻松自然的笑容,摇了摇头:"算了,让他自己吧,只要他觉得开心就好。对了,他说的那几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朋友?靠不靠谱?" 周丰明说:"应该靠谱吧,都是在路上结识的朋友。我感觉驴友还是比较可靠的,谋财害命的事基本不用担心,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路况安全问题。" 顾予任闻言没有再说话。他拿起手机,给袁渊发了条信息:"睡了吗?我准备休息了。在外注意休息,更要注意安全,等你回来。晚安!" 周丰明又说:"我大哥打算转1080圈坛城,我觉得肯定跟你有关。哥,你转了多少圈的坛城?你说我要不要多去转几圈呢?可惜我心里也没有特别牵挂的人,以后等我恋爱了,我也跑到这里来转坛城,为她祈福。" 顾予任听他叨叨,也没接腔,慢慢地,屋子里安静下来,兄弟二人都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顾予任看见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息:"嗯。晚安!"是昨晚他睡着之后袁渊回复的。这信息让他开心了好久,袁渊答应回来了。 他们在佛学院逗留了三天,顾予任都没有去见袁渊,每天都是远远地看上几眼,就觉得心满意足了。周丰明实在坚持不住,因为有两天没洗澡了,他要下山去洗澡。两人这才离开佛学院返回色达,住了一晚,翌日早起往成都赶。回程的路况并不顺利,赶上下雨路塌方,在路上堵了十个小时,好在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成都。 一来一回,花了将近十天时间,电影差不多也该开机了。《山海》预计投资1.5个亿,周丰明是主要投资人,他磨着顾予任和秦齐鲁各投资了三千万,美其名曰有钱大家赚。顾予任现在也不差钱,《暗恋》最终的票房将近两亿,加上跟王瑞泽索赔的四千五百万,这部电影差不多就赚了一个亿,现在他也跻身为亿万富豪行列了。 除了投资《山海》这个电影,顾予任也拿出钱来投资那些新人导演和小成本冷题材电影,以推动电影事业的发展,总之,他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电影制片人了。 6月28日,《山海》开机,预计拍摄时间是半年,加上后期制作和宣传等,上映要到明年的贺岁档了。顾予任出演《山海》的男一号,他和周丰明的合作赚足了话题,备受粉丝和游戏迷们的热捧和关注。 《山海》的电影外景地选在了三清山,这儿峰峦叠嶂,植被丰富,雨水充足,泉瀑众多,常年云雾缭绕,颇似人间仙境。顾予任身着白衣,吊着威亚在青山白云间荡来荡去,颇有点仙袂飘飘的味道。 开机半个月后,周丰明去片场探班,正好看见顾予任吊着威亚在和人对打,周丰明看着他们在空中荡来荡去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个不是在摄影棚里拍的吗?万一要是撞石头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话未落音,那个配角的身体突然失控,撞在了崖壁上,然后朝顾予任撞过去,顾予任躲闪不及,被带得摔在了地上,结结实实当了个肉垫,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周丰明顿时吓得心都跳出来了:"哥!" 袁渊接到周丰明的电话时,人正在拉萨街头,他听见周丰明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哥,我哥拍戏摔下来了。" 袁渊只觉得全身血液凝固了,几乎抓不住手机,他张了张嘴,好不容易发出声音:"他怎么了?" 周丰明用力吸一下鼻子:"正在抢救,还不知道情况。" 袁渊站不住,他跪了下来:"他在哪儿?" 周丰明说:"上海。"三清山地处偏僻,出事的第一时间,周丰明就找了私人飞机过来送他去上海治疗。 袁渊已经泪流满面:"我现在就回去。"他此刻无比懊悔,如果不出走,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袁渊的朋友见他情绪不对,赶紧问他:"袁哥你怎么了?" 袁渊哽咽着说:"我要去上海,家里出事了。" "我帮你订机票。" 时值暑假,航班紧张,最近的机票也是第二天早上七点的。袁渊心急如焚,然而毫无办法,这天下午直至整个晚上,他都在大昭寺门口磕等身长头,一直磕得突破血流,只求顾予任平安。 第七十一章 苏醒 袁渊不记得自己磕了多少头,他爬起来,又跪下去,循环往复,他的朋友试图劝阻他,然而他充耳不闻,继续自己的动作。几个人便轮流着陪他度过了漫漫长夜,直至晨曦微露,这才找了车送他去机场。 袁渊的额头已经完全磕破了,朋友心疼他,给他用碘酒消了毒,贴上了纱布,袁渊一直都保持着沉默,临别的时候,才跟几个朋友分别拥抱,真诚地向每个人说谢谢。 中途在成都停机半小时,然后直飞上海,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距离顾予任出事已经过去了24小时,他还在重症病房里没有苏醒,秦齐鲁夫妇来了,钱一君也到了,本应该是顾予任最亲近的袁渊却是最后一个到的,这点令袁渊内心自责不已。 袁渊隔着玻璃窗看到带着氧气罩的顾予任,心口如被撕裂开来,所有的血一下子被放空,几乎昏死过去,他死死地抓住窗台,维持住身形,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人,眼眶几乎眦裂开来,泪水不受控制地盈满眼眶,自动往下滚落,许久,他才哽咽着问:"医生怎么说?" 周丰明艰难地说:"颅内有出血,脊椎有部分受创,现在主要还是观察,看他的恢复情况,如果实在不行,就要动手术了。他的脊椎原来出车祸的时候受过伤,所以这一次……"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来都不敢说了。 袁渊将拳头放到嘴边,死死咬住,控制住即将崩溃的情绪,然而泪水却在地上滴成了一汪水,周丰明看见他的手上有鲜血开始淌下来,他赶紧拉住他,将他的手拽出来:"大哥,你想哭就哭吧,别这么虐待自己,我哥会心疼的。" 袁渊拼命咬着下唇,最后还是抑制不住地呜呜哭出声来。周丰明拍着他的背,用力吸着鼻子:"我哥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仿佛是在安慰袁渊,又是在安慰自己。 袁渊哭了好一阵子,终于抑制住悲伤:"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周丰明说:"我去跟医生说。" 袁渊得了许可,终于能够近距离看到顾予任。距离上次吵架离开横店,已经过了两个月了,袁渊看着被纱布缠得严实的顾予任,又忍不住泪如泉涌:"师弟,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我是师兄。" 他的泪落在顾予任脸上,脑电图监视呈现出一些波动,一同进去的周丰明赶紧去找医护人员。医生说这说明袁渊的话对他有刺激作用,可以适当多说一些。 袁渊将顾予任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开始和他说话,说了一个多小时,顾予任并没有醒过来,最后医生说:"今天就到这里吧,病人也是需要休息的,明天再来吧。" 周丰明伸手去扶袁渊:"大哥,我们先走吧,明天再来。" 袁渊准备恋恋不舍地放下顾予任的手,然而顾予任却拉着他的手不松开,袁渊激动地说:"医生,他有反应,他拉着我的手不放。" 医生拿出手电,检查了一下顾予任的眼睛:"这应该是他潜意识的反应,他不是没有意识,可能是身体受创,有点力不从心。不要着急,这是个好现象,等他体力恢复一些,就能醒来。" 袁渊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拍拍顾予任的手,在他耳边说:"师弟,你累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要快点好起来。" 起身的时候,袁渊只觉得一阵晕眩,差点没站住,被周丰明眼疾手快扶住了:"大哥,你不要紧吧?哥,你赶紧好起来,不然大哥就要扛不住了。" 脑电波又跳了一下,周丰明叹气:"看来只有大哥能让你在意。哥,你好好休息,我陪大哥去看医生。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后面一句声音压得非常低, 袁渊无力地说:"没关系,一点碰伤。" 周丰明还是坚持让他去门诊看了一下伤口,重新换了药。周丰明看着他额头正中间的伤痕,过了许久,他才问:"大哥,你去磕头了?" 袁渊无意识地望着某处:"只要他好起来,让我去死都可以。" "呸!少胡说八道,你们俩一个个都要死要活的,要把我们旁人给活急死。"周丰明忍不住责备他。 袁渊苦笑了一下:"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死的,我还得好好活着陪他呢。" "这就对了。"周丰明说,"咱们在医院守着也不是办法,去酒店休息吧,你昨晚肯定一宿没睡,我也没睡,咱们都还得蓄精养锐来照顾我哥呢。" 袁渊本来了无睡意,听见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好。" 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黑暗中突然有闪光灯亮起,周丰明敏锐地一扭头,伸手挡在脸前,对守在门口的保镖说:"□□的狗仔队!去将他的相机拿过来砸了!" 尽管剧组进行了保密措施,然而顾予任受伤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剧组和工作室已经发表声明,说他只是旧伤复发,伤势并不严重,只是需要住院进行观察治疗。这一点纯粹是为了稳定粉丝们的心,大家都在呼唤顾予任快出来证实自己没事,然而等了一天多,都没有回应,大家难免就开始胡乱猜测起来。狗仔队一向是没事也要整出点事来,如今真有事了,怎么可能毫无察觉,自然是到处搜罗消息,更有不少神通广大的狗仔们跑到顾予任住院的医院来守株待兔,以期能够拿到最新的资讯。 袁渊说:"别乱迁怒人,把相片删除就好。不要摔东西。"现在的一切都事关到顾予任的形象,所以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周丰明哼了一声:"你以为他们会安什么好心,拍到我们,必定又会添油加醋胡说八道。"一边带着袁渊匆匆离开。 袁渊被医生的话激励了一下,顾予任也许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开始考虑到顾予任相关事情来:"微博发声明了吗?" 周丰明说:"没有,没人知道他的密码。" 袁渊说:"我来弄,密码应该没改。剧组那边怎么办?" 周丰明说:"停工了,等我哥好了再说。" 袁渊想了想:"还是赶紧另外找人吧,你哥不一定什么时间好,剧组已经开机了,停下来浪费太大了,你们耗损得起吗?而且就算是他好了,我也不想让他再拍这个戏,太危险了。" 周丰明一想也是:"好吧,我跟宁姐说。" 这一夜袁渊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在色达的天葬场景,天葬师刀下的亡者变成了顾予任,袁渊拼命要冲上去把他抢回来,却被人死死拖住,他撕心裂肺地叫:"搞错了,搞错了,不是他,他还没死!" 最后终于一个打挺,坐了起来,发现枕头c黄单湿透了,全都是冷汗,他匆忙跟周丰明打了声招呼,跑到医院去了,直至隔着玻璃窗看见躺在c黄上的顾予任,心电监测器依旧规律地跳动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在走廊上跪下来,对自己说,如果顾予任好起来,他一定去坛城转上10800圈。 周丰明随后赶过来,看见跪在地上的袁渊,放轻脚步走过去:"大哥,怎么了?" 袁渊如梦初醒,抬头看着周丰明,喃喃地说:"我梦见色达了。" 周丰明看着他苍白的脸,估计没梦到什么好事:"别怕,梦都是反的。" 袁渊点了一下头,依旧心有余悸。周丰明将袁渊扶起来,看着窗内:"大哥,我一直都没告诉你,那次我哥和我一起去的色达。" 袁渊猛地睁大眼睛看着周丰明:"他也去了?" 周丰明说:"其实是大哥要去的,他说就想看你过得好不好。他觉得你很快乐,怕你见到他会不高兴,所以没去打扰你,还去坛城为你转了108圈祈福。" 袁渊的眼泪又抑制不住地簌簌往下掉落,原来这段感情里,不止是他一个人爱得投入,虽然他的表达方式有时候非常伤人。老天,佛祖,快让他好起来吧! 第二次去病房里探视的时候,袁渊紧紧抓着顾予任的手,却说不出话来。周丰明在一旁说:"哥,你还不醒来,我大哥就要伤心死了。他在拉萨为你磕等身长头,头都磕破了。" 袁渊捧在手里的手突然用力抓了一下,他猛地抬头看着顾予任的脸,顾予任的眉心拧了起来,眼皮颤动起来。 周丰明猛地伸手抓住了袁渊的肩:"大哥,我哥他……" 袁渊赶紧呼唤:"师弟,师弟!" 顾予任终于睁开眼睛,先是一片茫然,没有焦点,过了一会儿,转过眼珠,将视线投向袁渊的脸,然后就胶着在那儿了。袁渊心中狂喜不已,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的脸:"师弟,你醒了?" 周丰明那一刻都傻了,他都忘了去按c黄头的铃,直接跑出去大喊:"医生,医生!我哥醒了!" 顾予任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袁渊伸手摸着他的脸:"师弟,你终于醒了。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顾予任张了张嘴,发出沙哑破碎的声音:"别走。" 袁渊猛地点头:"嗯,不走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予任皱起眉头,似乎在感受自己的身体,过了一会儿才说:"痛。" 周丰明已经将医生给叫了过来:"医生,他醒了,快给他看看。" 袁渊只好站到一边去,顾予任抓着他的手不放,他只好说:"师弟,别担心,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 医护人员围过来,开始给顾予任做检查。周丰明跑到外面去给他爸和姑姑打电话,通知他们顾予任已经醒了的消息。很快,钱一君和秦齐鲁夫妇都赶了过来,他们围在c黄边亲切地嘘寒问暖,顾予任皱着眉头,眼珠子四处转:"师兄。" 袁渊赶紧过来:"我在呢!" 钱一君脸色不悦地看一眼袁渊,周丰明装作没看到父亲的脸色,跟姑姑说:"多亏了袁哥一直跟我哥说话,他才能这么快醒过来。" 秦齐鲁夫妇忙点头:"那真是要好好谢谢小袁了。" 医生检查完毕,说顾予任的脑部暂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脑出血的面积不大,如果没有功能性创伤,以后靠自己慢慢吸收就可以了,无需做开颅手术。目前脊椎部分还看不到,要进一步做检查以确认病情,再确定是不是要做手术以及手术方案。 袁渊这才意识到,顾予任并没有完全脱险,他虽然清醒过来了,却还面临着瘫痪的危险,如果顾予任起不来了,他简直想象不出会怎么样。 钱一君和秦齐鲁都坚持要将顾予任转到北京治疗,那边的治疗水平要比上海的好,袁渊也没有反对,同意转院,相较于上海,北京更为方便一些。 顾予任刚开始的时候并未在意自己的身体,他见袁渊回来了,别提多高兴了,甚至觉得自己这一下摔得值,后来发现身体状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并不是住几天院就能解决的,有可能一辈子都要瘫在c黄上了,心底慢慢被郁悒笼上,见到袁渊,都笑得十分勉强了。 袁渊知道他的情绪肯定会受此影响,虽然他也很难过,但在顾予任面前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每天回家炖了汤送过来给他喝:"多吃点,这样才有足够的营养和体力尽快恢复身体。" 顾予任每次都将袁渊带来的汤和饭都吃得一干二净,有时候实在没胃口,也要硬撑着吃下去,袁渊见他这样,别提多心疼了:"能吃多少就多少,别硬撑着。" 顾予任固执地说:"多吃点才有营养。" 袁渊听着这话,知道他又开始犯倔了,抢过碗筷放在一边:"顾予任,我有话跟你说。" 袁渊很少叫他的名字,一叫名字,就说明这事比较严肃了,顾予任抬起头看着袁渊,又移开眼睛:"说什么?" 袁渊说:"你看着我,我想跟你说个事。你听好了,别说你的身体还在康复中,就算是你永远下不来地,坐一辈子轮椅,拄一辈子拐棍,我也不会离开你,你只管放开了心去养病,有信心,才能更好地战胜病魔。" 顾予任看着他:"我要是瘫一辈子,不用你离开,我自己就会滚蛋的。" 袁渊挑眉:"就你这样子,你想滚到哪里去?滚哪儿我都能把你拎回来。" 顾予任眼眶有些发红:"你这人蛮不讲理,强迫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袁渊伸手,用手指在他的脑袋划动:"只许你蛮不讲理,就不许我随心所欲?我告诉你,你就算是赶我走,我也不会走了,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别怕,别担心,这都是最坏的打算,你一向都像只打不死的小强,肯定会好起来的。等你好起来,我还想你陪我再去一趟色达。你说你怎么这么犟,跑那么远的地方去找我都不让我知道,丰明不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原来你也是个大情圣。" 顾予任眼中有液体溢出来,他扭过头去,将它擦被子上,嘴里抗议:"谁他妈是情圣啊!" 袁渊勾了一下嘴角:"就是脾气不太好,嘴损,要是这点再改改就完美无缺了。" 顾予任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说:"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原谅你了。"袁渊笑了。 顾予任说:"饭拿来吧,我饿了,还没吃饱。" "还吃啊?" "嗯,刚刚心里郁闷,堵着不想吃,现在气顺了,就有胃口了。"顾予任说。 袁渊笑:"那我喂你吧。" "不要,我自己来,手还没断。" "你怎么那么多臭毛病!" "我再臭你也爱。" "切,臭美!" 第七十二章 涅槃 纵使两情相悦、心情愉悦,也还是不能缓解顾予任身体上的痛苦。他的脊椎在事故中受创,已经影响到神经,躺在c黄上根本不能动弹,别说生活自理了。他躺在c黄上苦笑:"辛辛苦苦好几年,一朝回到几年前。" 袁渊知道他又想起那年车祸的事来了:"别担心,那时候能好,现在照样能好。" 顾予任抓着袁渊的手:"希望吧。师兄,我还是怕,万一……" 袁渊用另一只手摸着他的脑袋:"别怕,肯定会没事的。有我呢。" 经过专家多方会诊,最终还是决定为顾予任动手术。为了保险起见,钱一君还花大价钱请了美国的专家前来会诊,以做出最稳妥的治疗方案,毕竟这是脊椎手术,神经密集,万一一个差池,那就是影响到后半辈子的事。 顾予任很抗拒钱一君的援手,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请什么美国专家,国内的医生足够应付过来。但是袁渊和周丰明为了他的健康着想,都觉得有比没有好,两人轮番劝慰,安抚他的情绪,总算是把顾予任给说服了。袁渊觉得,就算钱一君将来以此来为难自己,就算是顾予任可能会埋怨自己,他也认了,一切以顾予任的身体为主,只要他好起来,别的都无所谓。 顾予任出事一个星期之后,在北京接受了手术,主刀的是国内这方面最权威的专家,还有美国专家在一旁打下手。这就是钱多的好处。 手术非常成功,接下来就要看顾予任自己的康复了。袁渊为了照顾顾予任,已经搬到医院来住了,手术刚结束那几天,几乎是24小时全程陪伴,做饭煲汤都是袁妈亲手做的。 顾予任受伤的事没能瞒住袁妈,自打知道儿子和顾予任在一起之后,老太太就跟年轻人似的爱上了娱乐新闻,每天都在守在电视机前看上一回,看有没有跟儿子相关的消息。 电影《山海》临时更换主角,娱乐新闻肯定会播报的,老太太一看就知道是出事了。打电话追问儿子,袁渊不知道将来会怎样,要是变成最坏的一种情况,那也是瞒不下去的,所以就把顾予任受伤的事跟她说了,倒是没说多严重,只说在住院治疗。老太太得知顾予任受伤之后,独自一人上了北京,直到上了去北京的高铁,才给袁渊打电话,让他去接站。 袁渊分外惊讶,从他家到北京,如果坐高铁的话,需要倒两趟车,买票也相当麻烦,没想到老太太挺能耐,全都自己搞定了。袁渊一直以为他妈是个出门都需要人陪的老太太,没想到她还是那么厉害,什么都能自己扛着。 袁妈见到顾予任,果然异常淡定:"不用怕,现在这么好的医疗水平,你又这么年轻,身体恢复能力强,肯定会好的,安心养着,什么都不用想,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顾予任觉得有妈的感觉简直是太好了,他私下里跟袁渊说:"我好像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终于不再是个没娘疼的流浪儿了。" 袁渊白他:"你也忒后知后觉了,叫妈都叫了多少年了,这会儿才觉得有妈?我妈可是一直把你当儿子的。" "对,对,这是我的错。咱妈太好了,以后一定好好孝顺她。"顾予任笑着认错。 袁妈到了北京之后,顾予任的生活档次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以前袁渊照顾他的时候,还得抽空回去买菜做饭,现在袁渊全天候在医院里陪护,一日三餐还有爱心大厨袁妈亲手烹饪,变着花样做各式各样的美食,还有比这更幸福的病人么。 顾予任在病中,除了身体的不适外,心里还是很舒坦的,有爱人的陪伴,有母亲的支援,心情非常愉悦,这对他的康复是有好处的。顾予任过得舒心,也有人过得不舒心,那人就是钱一君。 钱一君觉得自己出了那么大力帮顾予任转院做手术,结果顾予任连声爸都没叫过,反而对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叫妈叫得那么亲热,简直是把他给气死了。但对躺在病c黄上的顾予任又毫无办法,尽管他宁愿顾予任是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窝囊废,完全靠自己养活,他也乐意,但是真当顾予任躺在病c黄上不能动弹的时候,他除了骂活该,也还要去帮他联系专家,不能真让他废了。 这天傍晚,钱一君让家里的厨子做了饭,又领着两个特护,气势腾腾地杀进了顾予任的病房,把正在吃饭的顾予任和袁渊都吓了一跳。顾予任瞥了对方一眼,没有做声。袁渊站起来打了声招呼:"钱总,您来了?" 钱一君看也没看袁渊:"我给你请了两个特护,早晚轮流照看你,家里有厨子,想吃什么就让厨子做。就不用麻烦外人来照顾了。" 顾予任吃着自己的饭,眼皮也不抬地说:"那些不相干的人给我出去吧,别打扰我吃饭,我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 钱一君示意特护将带来的食盒放在顾予任的餐桌上,餐桌上摆不下,有的便放在了茶几上,钱一君居高临下地说:"你要是想身体康复得快,就不要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特级营养师为你的病情搭配的营养餐,吃这个对你的伤口愈合最好。" 顾予任皱眉:"你们烦人不烦人,我虽然现在是个残废,但还没有到失去意识的时候,我吃个饭还要人安排了?赶紧都给我拿走!滚!" 袁渊见顾予任生气了,便对钱一君说:"钱总,照顾师弟的事我做惯了,还是不麻烦您了。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喜欢让外人看到,这会让他心情不好,对他的身体恢复不太好。" 钱一君瞪他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做事还要听你的安排?" 袁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无论是从法律意义上还是从血缘上来说,他的确跟顾予任没有任何关系。 顾予任按响了c黄头的铃声,不一会儿护士进来了:"怎么回事?"顾予任说:"这些人影响我休息,麻烦请他们出去。师兄,过来喂我吃饭。" 护士是顾予任的粉丝,她果真面无表情地对钱一君几个说:"现在不是探视时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打扰到病人休息了,请赶紧离开。" 钱一君说:"我是他爸,难道不还让老子来看儿子?" 护士愣了一下,然后说:"不管您是谁,只要妨碍到病人休息,那就都应该离开。我们的原则是一切都从病人的健康角度出发。" 钱一君瞪了顾予任一眼:"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是瘫了,他能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袁渊皱起眉头,钱一君说的这话令人非常不舒服。顾予任忍不住大声说:"我就是瘫了,也轮不到要你照顾!" 钱一君点头:"行,那我就等着!" 好好的一顿饭,就让钱一君给搅和了。顾予任都没胃口吃了:"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让我对他摇尾乞怜,跪舔乞食?简直要把我气死了,我要出院,回家去就看不到这恶心人的老东西了。" 袁渊说:"你先别冲动,还不到出院的时候。你都知道他是那么个人,还跟他计较做什么。" 顾予任看着袁渊:"我自己倒没什么,就是心疼你,你听听他跟你说的什么话!" 袁渊笑了笑:"他为你治病出了力,你又不肯领他的情,他心里肯定窝火,所以要找地方发泄。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对我这样了,早就练就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功力,从来不往心里去。"钱一君是个地道的商人,每一份投资都是要索取回报的,无奈顾予任不领情,钱一君只好找自己撒气。 顾予任说:"我还有几天出院?" 袁渊说:"先吃饭吧,一会儿我去问问医生。养病这事你不要心急,顺其自然好了,谁都想睡一觉就好了,但哪有那么容易,既来之则安之吧。张嘴!" 顾予任做了手术,现在完全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是袁渊亲手伺候的。这种情况叫特护来护理,亏得钱一君想得出来,别说一普通人都受不了陌生人这么照顾自己,更何况他还是一公众人物。 顾予任乖乖张嘴吃饭:"演员最后定了谁?" 袁渊想了想说:"应该是冯一清。" 顾予任皱眉:"不是说要让展翔来演吗?请不到人?" 袁渊说:"展翔没有档期,只好定了冯一清。"展翔是跟顾予任差不多同期出道的演员,他的年龄比顾予任大了几岁,外形虽然不及顾予任,但是个实力派演员。而冯一清是选秀出身的,年纪跟顾予任差不多,外形条件倒是挺不错,只是一直都在演偶像电视剧,人气也挺旺,只是还从没主演过电影,说白了,就是花瓶男。 顾予任皱眉,说:"电视剧的观众和电影观众不同,那个谁号称不是上亿粉丝,但是他演的电影就没有不扑街的。这种人的粉丝都只是打打口水仗,上论坛贴吧骂仗踩人到是无比踊跃,真要上影院支持偶像了,却没几个人愿意花钱。电影观众基本上都是很理性的。" 袁渊说:"要不我给宁姐打电话,你跟她谈谈?听宁姐的意思,是要签下冯一清。"袁渊也不喜欢让冯一清演,对签下冯一清袁渊也有异议,一山不容二虎,如果签了冯一清,作为老板的顾予任势必要给冯一清发展的空间,这肯定会影响到顾予任本人的发展。 顾予任说:"我怎么不知道?" 袁渊说:"宁姐说这事也没定,等你拍板。" "嗯,吃了饭我打电话跟她讨论一下。"顾予任说。 自打顾予任出了事,宁秀吴简直是操碎了心,她担心顾予任,却又走不开身,像往常一样,这次她还是制片主任,负责整个剧组的财务,时刻都在片场跟着。顾予任一出事,她还得到处去找合适的演员,影视圈各路明星层出不穷,事实上挑大梁的也就那几个熟面孔,所以临时找人并不容易,这么大的投资,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能演了。 电话拨通之后,嘘寒问暖过后,顾予任开始谈正事:"宁姐,我听说最后定了冯一清?" 宁秀吴说:"是的。是林振夏导演给我们推荐的,说他刚跟冯一清刚结束合作,觉得他戏演得还不错,他们那部戏明年暑期档有要上映,能为我们打个先锋。我们也实在找不到人了,只好让他先顶上了。展翔至少还要两个月才有空。" 顾予任沉吟了一下:"既然这样,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就这样吧。我还听说你想签冯一清?" 宁秀吴说:"对,冯一清跟他的经纪公司合约要到期了,他们公司虽然一直力捧他,但是资源不足,总是让他演电视剧,他觉得自己年纪渐渐大了,想要转型,打算换经纪公司。我想把他签下来,当然,这还得问你的意思。" 顾予任说:"你要是觉得可以,那就签吧。" 宁秀吴说:"小予你放心,公司的一哥永远是你,我会努力多为你们争取好戏的。" 顾予任笑了笑:"说哪里的话,宁姐,公司如果真要发展,总不能老靠我一人,多签人是应该的。如果只想着自己的发展,这是小作坊的做法,你想签谁,觉得有潜力的就去签吧。" 宁秀吴说:"好。" 袁渊见他挂了电话,有些担忧地问:"真要签冯一清?" 顾予任说:"我还不知道要哪天才能完全康复,也不知道康复到哪种程度,以后还能不能拍戏。" 袁渊连忙打断他:"你别瞎说,一定会好起来的。" 顾予任笑:"就算是能好起来,我也接不了那些高强度的戏了。以后拍拍文艺片吧。再说我不是一直想做导演嘛,趁这个机会学一学,以后做幕后算了。我觉得自己每次受伤,都在转行,哈哈。" 袁渊看着顾予任:"你这么好的演技和外形去做幕后,真是有点可惜了。" "做幕后也不代表不演,只是适当减少而已。至少你写我们的故事,我一定会出演的,而且是本色出演。对了,你的剧本呢?"顾予任笑着问。 袁渊说:"还提剧本呢,先把身体养好吧。我最近也没心思写剧本,估计原来的大纲又得改一下了。"经历多了,感触就不一样,故事自然也得跟着改。 "辛苦你了。"顾予任抬手揉一揉袁渊的头。 袁渊朝他挤眼:"为人民服务嘛。" 第七十三章 康复 做完手术之后,顾予任还要在医院里住半个月的院。一个礼拜之后,他每天开始吵着出院,袁渊开始还安抚劝说,后来发现他油盐不进,就当耳旁风听了,这家伙躺在c黄上不能动弹,便只能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跟袁渊说啊说,从住院的坏处说到出院的好处,从人文关怀说到精神压迫,从虐待儿童说到善待老人,满嘴跑火车,那话不着天际,有从上海扯到天山那么远。 袁渊就当他是在唱歌了,每隔一阵子,便端了蜂蜜水来喂他,一边喂一边还笑眯眯地说:"来喝口水润润喉。原来你背台词的功底深不是没有理由的,都是靠平时这么锻炼出来的吧。" 顾予任差点就把嘴里的水喷到袁渊脸上:"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等我好了,给我洗干净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袁渊哀怨地看他一眼:"我倒是想现在就洗干净等着,但是你行吗?" 顾予任呛得水进了鼻子,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他猛咳起来,眼泪都出来了:"袁渊,你给我等着,不要太欺负残疾人!" 袁渊扯了纸巾给他擦眼泪和口水:"我等着呢,别心急,我绝对不会跑的。" 顾予任将袁渊拉下来,恨恨地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袁渊"啊"地叫一声:"疼!"猛地挣开来,他用手一碰,发现嘴唇都破了,"你是野兽啊,怎么咬人!" 顾予任好整以暇:"咬你怎么了?我都想把你吃进肚子里。" 袁渊完全不能理解他的心理,翻白眼看天花板:"简直莫名其妙。" 顾予任摸摸胸口,那儿胀得满满的,全都是说不出口的情意,不用力一点,似乎就表达不到位,袁渊能理解这种心情么,他勾勾手指头:"过来。" 袁渊一脸戒备:"你还想咬我?" 顾予任说:"当然不是,你过来一下。" 袁渊戒备地凑过去,顾予任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近一点,袁渊闭上眼睛,一副舍身就义的神态。然而顾予任只伸出舌头,在他唇上的伤口处舔了舔。袁渊以为他要吻自己,然而他舌头并没有进来,只是舔了好几下,然后放开了,并伸手拍拍他的脸:"好了,我已经用口水消过毒了,很快就好了。" 袁渊睁眼看着他:"……" 顾予任朝他调皮地挤一下眼:"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吻你?" 袁渊转过身去忙自己的事,不跟这幼稚病发作的人计较。瘫痪病人顾予任又开始新一轮的叫唤:"无聊至极,我要出院,你们这些没人性的家伙,为什么禁锢我的身体,却又不限制我的灵魂,让我每天都这么痛苦!苍天啊,大地啊……" 袁渊充耳不闻,反正顾予任的声音非常好听,他就当他又开始唱歌了。袁渊剥了根香蕉,塞到顾予任嘴里,堵住他的嘴:"吃根香蕉,补充点体力。" 顾予任将香蕉拿在手里,用舌尖以极其挑逗的方式舔着,一边舔一边看着袁渊,见袁渊不理自己,便说:"师兄,你的香蕉好大啊,舔起来滑滑的,软软的,甜甜的,简直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我爱死你的香蕉了。" 饶是袁渊脸皮已经很厚了,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热了脸:"顾予任,你这个二货,你要点脸么?" 顾予任咬一口香蕉,以非常无辜的眼神看着袁渊:"我只是在发表我吃香蕉的感慨。" 袁渊走过去,用手掐着他的脸颊往两边拉:"我知道,你躺在这儿无聊,又不光是你一人无聊啊,我不是照样在这儿陪着你无聊嘛。你安心养几天,很快就能回去了。" 顾予任的脸被拉得变了形:"我其实不是无聊,就是不喜欢在医院待着,钱一君那死老头跟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似的时不常地出现,每次来都要给你添堵。要是回了家,把门一关,他就没办法了。" 袁渊松开手,揉揉他的脸,现在这样任他搓圆捏扁的顾予任真可爱,令他爱不释手:"没事,这么长时间都过来了,咱们再忍耐两天好了。医生也说了,最好多住几天,医院里打针做检查什么的都方便。" 顾予任泄愤似的大口吃着香蕉,将它当钱一君的骨头一样嚼着。 终于,顾予任可以出院了,把他欢喜得什么似的。其实出院也就是从一张c黄换到另一张c黄上而已,他这个手术做完之后,至少要在c黄上躺上五十天左右才能够下地活动。不过回到家中,顾予任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终于出狱了。"他把住院当坐牢。 袁渊笑他:"难道不是从一个牢里换到另一个而已?" 顾予任满不在乎:"就算是,那也是从大通铺换到单人间的待遇,至少不用再被人参观来参观去。师兄,我无聊了,给我拿本书来看看。我现在有时间,要好好学习,努力充电,做个有文化有修养的艺人。" 袁渊笑道:"是该好好学习一下了,我看你们这些明星演员的文化水平太够呛了,刚跟我妈瞅了一眼综艺节目,那些个明星,最基础的知识都不懂,我都替他们难为情,可别带坏小孩子,现在盲目追星的小孩可不少。" 顾予任说:"你咋那么多废话nia?叫你给我拿本书,然后就给我上课来了,别人不会,我也不会吗?别太瞧不起人!" 袁渊哈哈笑:"我师弟当然什么都会,他可是我心目中的盖世英雄,踏着五彩祥云而来的。"哼,就算不会,丫还好意思不会吗,赶紧补课去! 顾予任捧着腮:"我牙都酸倒了。袁小渊你给我过来,我瞧瞧你嘴上是不是抹油了,说话怎么这么滑头呢,该罚!" 袁渊嘿嘿笑:"这不都跟顾大影帝学的嘛,罚可以,得连坐,你也逃不掉。" 袁妈在外面收拾屋子,听见俩孩子在屋里斗嘴,说着没营养的话,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都多大的人了,两人加起来都过花甲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幼稚。不过袁妈心里也是高兴的,至少顾予任没有因为伤病而情绪低落,袁渊也不像以前那样老成持重,变得开朗乐观多了。 顾予任说要学习,其实并不方便,他必须要平躺在c黄上,看书并不好看,看手机一会儿也觉得累,多半时候,都是在c黄上看电影。卧室里本来就安装了大电视机,此刻正好派上用场,他将自己收集的碟片重新翻出来看,还叫袁渊去买了不少新碟片,慢慢地看,安静地欣赏,遇到喜欢的,就拉片看,咂摸其中的意思,推测拍摄手法。 袁渊见他这么安静,总算放了心,可以安心写剧本了。这些日子兵荒马乱,确切地说是从吵架那时候开始的,他的剧本就没怎么写过,这些日子经历的东西太多了,可写的东西也太多了,如今安静下来,终于可以将酝酿在心中的那些都写出来了。 周丰明成了他们的常客,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几乎是每天都来报到,现在出了院,跑得比之前更勤快了,而且每次都是赶在饭前来。没两天,顾予任发现这小子的目的,骂他:"你这个不要脸的,嘴里说是来看我,其实每次都是为了来蹭饭!你给我滚远点,下次不许来了!" 周丰明笑嘻嘻的:"袁阿姨特别喜欢我,她巴不得我每天都来。" 顾予任瞪他:"我妈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不好意思赶你!自己家财万贯,跑到人家家里来蹭吃蹭喝,也好意思!" 周丰明说:"我愿意分一半给你。" "呸!谁稀罕你的臭钱,你们也就是穷得只剩下钱了!"顾予任鄙视他。 "所以才到你家来蹭点温暖嘛。好了,我给你念台词吧,今天想听哪本?"周丰明倒是不抬杠,还很好心地给顾予任念剧本台词。 顾予任捉弄周丰明,说自己躺着看书又累又伤眼睛,将以前收到的那些又雷又囧的剧本拿出来让周丰明念给自己听。周丰明居然也念得津津有味,还抑扬顿挫的,结果把顾予任雷得外焦内嫩的:"行了行了,别念了,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换下一本。" 袁渊端着餐盘进来了:"丰明,该吃饭了。" 周丰明扭头看他一眼:"哦,好。我哥呢?" 袁渊说:"我来喂,你先去吃。" 周丰明说:"那我还是等你一起吧,让我哥先吃。" "给我滚蛋,谁让你看着我吃饭了,滚,滚!"顾予任赶他走。 周丰明起身:"我不看你吃,也不能让我大哥吃剩饭,你吃你的吧。我等我大哥一起吃。" 袁渊笑道:"不用等我。" 周丰明摆了摆手,出去了。 袁渊拿了湿毛巾给顾予任擦手:"你们刚才玩什么了?" 顾予任说:"没什么,他要照顾残疾人,我就让他给我念念剧本。" 袁渊接过顾予任手里的毛巾,给他喂饭:"丰明对你挺好的,你也别老对他呼来喝去的,稍微对他好点。" 顾予任斜睨他:"你心疼了?" 袁渊说:"大家都是心疼你,怕你一个人在c黄上躺着无聊,所以丰明才会每天抽空来看你,不然你以为他真是来蹭这顿饭,哪儿没饭吃?" 顾予任倒是没说别的,只是说:"他是不缺饭吃,缺咱们家这种氛围。你看他爸他妈那样的,哪里像个做长辈的样子?我虽然骂他,他保准还挺乐意,我要不骂了,他肯定以为我对他有意见了。他就是个m。" 袁渊翻了个白眼,这简直就是强盗逻辑,舀了一勺饭,塞到他嘴里,堵上。 养病的日子的确非常难熬,家里除了周丰明,也没几个人过来,因为顾予任并没有出柜,自然不会让那些圈内朋友来探病,只有音子夫妇偶尔从怀柔赶过来看看他,给他么捎带几个自己种的沙地瓜,陪顾予任坐半天。 音子感叹说:"予任,你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找了袁渊这么一个贤惠男朋友。人家久病c黄前无孝子,他对你可算是掏心掏肺了。" 顾予任笑:"倒了大半辈子霉,不许我走一次大运?" "那你就该好好珍惜。" "我懂。"顾予任说。 晚上,袁渊帮顾予任按摩完毕,又拿了毛巾替他上上下下擦了个干净。顾予任说:"想洗头。" 袁渊说:"不是昨天才洗过?" 顾予任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吃得太好了,油脂分泌旺盛,感觉不舒服。" 袁渊说:"分明是你双手闲得没事干,挠头挠的。" 顾予任说:"你帮忙不?" "等着,我去接水。"袁渊认命地说。 顾予任躺c黄上不能下c黄,吃喝拉撒全都是袁渊一手包了,每天还要给他按摩擦澡,二十四孝也不过如此了。袁渊打来水,放在c黄边,然后抱着顾予任的上半身,挪动他在c黄上换了个方向,让他的脑袋挂在c黄边上,像给幼儿洗头那样给他洗。 袁渊抱着顾予任的时候,顾予任抬起双臂抱紧了袁渊:"师兄,这辈子只有你对我最好了,谢谢你,等我好了,我再来伺候你。" 袁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嗯,那就快点好起来吧。你天天这么躺着,又胖了,等好了,减肥也是个大问题啊。" 顾予任说:"唉,男人一过了三十,体重和掉发是不由人为控制的,更何况我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人呢。我胖了,师兄你会嫌弃我吗?" 袁渊笑了:"你瘫了我都不嫌弃,胖了算什么。" 顾予任伸手替他抹一把汗,用鼻尖蹭蹭他的颈脖:"我还是不能胖,更不能瘫。我心疼你,不能总让你这么累。师兄你等着,我很快就好起来了。" "嗯,快点好起来吧。" 五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正当袁渊已经习惯这种生活的时候,它就到了。某天早上,袁渊醒来,一伸手,没有摸到睡在身边的顾予任,他猛地睁开眼,看见顾予任正在c黄边站着,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容。袁渊以为自己做梦了,他用力揉揉眼睛,再睁开,顾予任还在那儿站着,开口叫自己:"师兄。" 袁渊吓得猛地崩跳下来:"你干嘛呢,怎么起来了?" 顾予任说:"我感觉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下来试试,没想到还能走,没瘫,嘿嘿,我走给你看。"语气像个炫耀玩具的孩子一样得意,说完在c黄边挪动了两步,因为太久没走,他走得有点迟缓,但是真的在走了。 袁渊眼睛里多了些水汽,他抬手抹了一把眼,上去抱住他:"好,我知道了。你赶紧上去躺着,咱们到医院做完检查再走。" 顾予任抱紧他:"师兄,太好了,我没有瘫,我不会拖累你一辈子,我以后还能抱你背你,牵着你的手走一辈子。"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了。袁渊这才知道,原来他心底有这么大的恐惧。 第七十四章 小幸福 经过医生的首肯,顾予任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下c黄走路了,当然,也不是就不用卧c黄休息了,大部分时间还是需要卧c黄的。但顾予任已经欣喜若狂了,至少他可以自己上厕所了,这点不用再麻烦袁渊,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都回来了些。没有能力的男人没尊严,没有自理能力的男人都不敢提尊严二字。 等顾予任终于被允许走出房门的时候,发现季节都变换了,他受伤的时候,还是燠热难耐的盛夏,等他再见天日的时候,已经是凉风送慡的金秋了。顾予任望着树上开始发黄的银杏树叶,不由得感慨:"我有种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的感觉。病了一场,就斗转星移了。" 袁渊忍不住在后面说:"行啦,天还没塌,地也没陷,少在那里伤春悲秋了,赶紧走吧。要我搀你不?" 顾予任拄着拐慢慢走着:"不用,我已经好了,你得让我多锻炼锻炼,否则这辈子都得依赖你了。" "那我给你当拐杖呗。" 顾予任说:"不,我得锻炼好,等老了好搀着你走,谁叫你比我大呢。" 袁渊默默望天,就他这伤痕累累的破身体,谁搀谁还真不好说,希望以后能够顺顺遂遂的,再也无灾无病。"走吧,不是说要去超市买菜给我妈做炸酱面吗?"顾予任说袁妈照顾他累了两个月,现在要让她休息一下,自己下厨给她做顿饭吃。 顾予任点头:"对,对。唉!真是惭愧啊,咱妈照顾了我这么久,你说我最后只能给她老人家做顿炸酱面,真有点拿不出手。" "有什么关系,你除了下面条还会别的吗?不要为了面子,最后弄得都不能吃。"袁渊说。 顾予任说:"我说去外头吃,你们都不答应,只能我自己下厨了。" "有钱去哪里吃不上饭?关键是心意和诚意。"袁渊其实也很期待顾予任的厨艺。 顾予任老老实实说:"以后我跟着你学做饭吧,不说要多么好吃,至少能吃,碰上你累了不想做饭的时候,我还能为你做顿能吃的饭来。" 袁渊笑眯眯的:"你有这个想法再好不过了,我一定会把你□□成一个合格的厨师的。" 两人溜达到小区的超市去买菜,顾予任戴了个墨镜,两人都穿着居家服,打扮非常随性。买完菜出来,顾予任在前头慢慢走着,袁渊提着菜在后面跟着。顾予任突然停了下来,看向某一处,那儿停了一辆车,里面的人正在将车玻璃窗升上去。 袁渊停下来往那边张望:"怎么了?" 顾予任说:"狗仔队。"长时间训练出来的敏锐直觉让他一下子就察觉到了镜头。 "他在偷拍我们?"袁渊问。 顾予任扭过头:"算了,走吧,不要理他。"自打他受伤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媒体面前曝光,关心他现状的人肯定也是有的。 袁渊看见那辆车并没有开走,便说:"要不要我去找他们?" "不用,回家吧,反正最坏的情况都过去了,现在我已经是铜皮铁骨了,什么都不怕了。"顾予任又开始缓缓地走着。 这天晚上,袁渊上网,果然看到了顾予任的新闻,标题是"顾予任发福拄拐出行,或恐受伤已致残",这条新闻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很多人表示了惋惜,也有人表示不信,然而照片上的顾予任确实拄着拐杖,身材也发福了,头发似乎有几个月没有剪了,形容落拓,哪里还有他半点昔日光彩照人的形象,令人更相信这是真的。粉丝们更是一片哀嚎,在顾予任的微博下哭成了一片。 袁渊拿着新闻给顾予任看,顾予任简直要笑哭了:"最近娱乐圈太平静了吧,我都几个月没露面了,他们也要拿来做话题。这照片拍得真他妈挫,我有那么落魄吗?师兄,拿镜子来给我看看。" 袁渊将镜子递给他:"我觉得挺好的啊,没他们说的那么惨,偷拍的人肯定放了张最难看的上去,这样才能引起话题。" 顾予任朝镜子里看了又看,然后惨叫一声:"师兄,你说我都这形象了,你也不给我捯饬捯饬!" 袁渊哈哈笑:"有啥好捯饬的,我看着挺帅的。"这些日子谁还有心思放在外形上,都光顾着他的身体去了。 他们正说着,宁秀吴打电话过来了:"小予,你怎么回事?怎么让人偷拍到了?还整得那么惨,可把我苦心经营的形象全都给毁掉了。" "我出门买个菜,就给偷拍到了,这能怪我嘛?我又不是女明星,出门买菜还要化个妆。"顾予任无辜地说。 "你得赶紧发个声明澄清一下这事。我看网上那帮人都开始开你的追悼会了,刚还有个电视台给我打电话,说要给你做个专辑,我真是日了狗了!"宁姐也忍不住爆粗口了。 顾予任哈哈大笑:"你都没花钱做公关,人家免费给我宣传,随他闹腾去。" 宁秀吴本来是想叫顾予任不要随便出去的,突然又换了个思路:"说的也是,现在不是流行卖惨嘛,省了我的宣传费了,你多出去溜达一下,让他们多拍拍。" 顾予任说:"宁姐你也太抠门了,为了省钱就让我去丢脸,我死都不干!" 挂了电话,顾予任对袁渊说:"明天出门去做头发去,还要减肥,不能胡吃海塞了,我已经新生了,要重新树立形象。" 袁渊说:"也行,明天发个照片吧,起码别让粉丝担心。" 第二天袁渊带着顾予任去做头发,回来又指挥袁渊给自己找衣服打扮,在选了无数次衣服之后,顾予任终于服气了:"师兄,你都什么审美水平啊?来,我好好教教你。" 袁渊不理解这些时尚潮人的心态,男人穿衣服得体就行了,干嘛还要整那么多细节啊,又不是女人。顾予任在衣帽间里挑了一番:"这衣服都过时了,而且穿在身上有点紧,几个月没做运动了,妈的饭又做得好吃,都胖得不成样子了。今年的秋装一直都没去买,抽空去买衣服去。" 袁渊忍不住嘴角抽搐:"也没多胖啊,就重了十多斤而已。这衣服不是今年春天买的?我看都挺好看的,你又不是时装品牌代言人,非要紧跟潮流。" 顾予任回头看着袁渊,伸手拎了一下他的衣领:"师兄我带你去买衣服去,保准把你捯饬得帅气逼人。" "完全没必要,我又不用出镜,得体舒服就行了。"袁渊说。 顾予任捏一下他的脖子:"女为悦己者容,虽然你不是女人,难道从不考虑我的感受?" 袁渊翻白眼:"合着你还嫌弃我来了?" 顾予任赶紧在他脸上亲一口:"当然不。我喜欢把你捯饬得帅帅气气的。" 袁渊说:"行了行了,赶紧换衣服吧,不是还要拍视频。" 顾予任换好衣服,让袁渊给他录了一段秒拍视频:"哈罗大家好,我是顾予任。最近一直在休息,昨天听人说我已经残废了,想来澄清一下这件事,我没事,受伤之后一直在家静养,现在正在康复中,残疾是无稽之谈,我拄拐的原因是医生建议我目前尽量不让脊椎承受太大的压力。所以我很好,不用为我担心,谢谢大家的关心。" 视频里的顾予任虽然脸庞饱满了一点,但是依旧帅气逼人,看不出半点颓废和落魄。这段秒拍视频发到网上去之后,十分钟内转发量就已过万。粉丝们欢欣鼓舞得跟过节似的,就差没敲锣打鼓了,还跑到昨天的新闻下打脸嘲讽,说他们不安好心,诅咒予帝残疾。 顾予任的视频发出去的当天晚上,昨天被偷拍的照片又被人发了出来,这次的内容是"顾予任疑似康复,其同行男子疑为绯闻同性男友编剧袁渊,疑似二人正在同居中"。这话题如果不是在残疾事件之后,讨论性可能非常足,然而这就好比那个叫狼来了的孩子,第一次被揭穿是谎言,第二次说的话可信度就低了。果然,网友们在微博下面开启了群嘲模式:"博主你有完没完!人跟你有什么仇啊!""你想要涨粉也不是这种涨法,吃法太难看!""博主狗带!""……" 袁渊还有点担心这个事,顾予任毫不在乎:"让他们闹腾去,不用管,看热闹就好。" 袁渊看着顾予任:"你不怕出柜?" "怕个球。出了正好,省得我们自己费力气。帮我把英语单词拿过来,想读个研还真不容易,居然还要学英语。"顾予任郁闷地说。 袁渊说:"我觉得趁机学点英语挺好的,你以前不是打算朝好莱坞发展的?" "好莱坞我以前倒是想过,现在还是算了,华人演员去美国拍戏,谁不是打星?你看我这脊椎还能够经得起折腾嘛?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国内拍我的文艺片好了。"顾予任躺在c黄上翻书,一边记单词,记了一会儿又放下,打哈欠,"真困,到三十岁再来读研,是不是太晚了点?" 袁渊摸他的头:"想做什么事,任何时候都不算晚。给你请个老师来教你吧。" 顾予任将书放下:"请谁?" 袁渊笑:"有个现成的。丰明昨天不是毛遂自荐了?他从美国留学回来的,英文肯定没话说。" 顾予任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谁呢,他就算了吧。你给我请个外教来就行。" "丰明为啥不行?"袁渊凑过去问他。 顾予任说:"你真傻还是假傻?要是周丰明来教我,这小子不得意得将尾巴翘天上去了?我绝不会给他骑在我头上的机会。" 袁渊笑眯眯的:"那我就去帮你另外找个外教吧。" 顾予任的身体在康复中,袁渊也不想让他接戏,趁此机会读研是最好不过的,顾予任拍了很多年戏,是该歇一歇了,也趁机沉淀一下,充点电。 网上那个关于他们同居的话题最后还是没有炒起来,事情也就那么慢慢过了。顾予任和袁渊的生活非常平静,顾予任一边复健一边备考,偶尔抽空跟袁妈学做饭。袁渊写剧本,日子忙碌而幸福。 十月份,顾予任通过了在职研究生的联考,次年三月份才开学。顾予任的身体也康复得差不多了,他开始健身减肥,就像他说的一样,人到中年,稍不留神,赘肉就冒出来了,他是靠外形吃饭的,所以不得不重视。袁渊一直都偏瘦,为了照顾顾予任,他又瘦了好几斤,顾予任说他掉了的肉涨到自己身上去了,所以拉着他一起健身。 第七十五章 《山海》 照顾顾予任的这段时间里,袁渊写完了一个剧本,不是他们俩的那个剧本,而是很早以前就在给父亲写的剧本,他想了很多个版本,最后才定下这个,名字叫做《开花》,一个关于梦想的故事。这个故事没什么大起大落,说的就是小人物在大环境中的命运沉浮,一次次靠近梦想,又一次次地被推远,临去之前,终于见到梦想在儿子身上实现的故事。整个原型,来自父亲和自己。 顾予任看完剧本,将手背压在鼻子上掩饰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说,你以前的故事还是在写别人的故事,那《开花》这个剧本完全就是在写你自己,对不对?比以往的故事都抓人心弦,感情特别真实清晰。一个很好的剧本,真的,你所有剧本中我最喜欢的一个。" 袁渊看着顾予任,很感动他能够领会到自己想表达的东西,这个剧本的情绪表现得非常非常淡,感情是隐忍的,只是娓娓地诉说一个讷于言敏于行的男人的一生。他笑了笑,抓着对方的手:"谢谢。" 顾予任叹息说:"可惜我现在不能演,回头我给你找个好导演,挑个好演员。" 袁渊说:"反正也不着急,明年后年都可以,等你好起来再说。" "现在不拍?"顾予任看着他。 袁渊笑了一下:"我就是想把这个故事写出来,至于什么时候拍,倒是不着急。" 顾予任说:"那就先放着,到明年,我差不多也能拍了。" 袁渊点头:"好。" 顾予任依旧调养着身体,没有接任何工作,有时候去北影跟剧组学习拍摄手法,比起课本理论知识,实践显然更具有教导性。袁渊则接到不少导演和制片人的约稿函,开始创作商业电影剧本。两人都在北京,各自忙着自己的工作,节奏莫名地默契一致,这种生活状态,正是双方都需要的。 袁渊是近年来影视圈风头最旺的电影编剧,他所写的电影,不是获得了巨大的票房成功,就是能在电影节上拿奖,几乎无一失手,可谓是名利双收。业内甚至开始流传这么一种说法,只要能跟袁渊合作,就意味着已经成功了一半,袁渊几乎是电影票房的保证。很多人都通过各种渠道跟他约稿,袁渊简直有点忙不过来,而且电话多得都影响他的工作了。 顾予任发现袁渊这人不会拒绝人,有人找他约稿,是陌生人还好,写不来的就拒绝了,但是熟人来约稿,就有点不知道怎么拒绝了。顾予任说:"你这样子不行啊,直接告诉对方,你现在有约在身,没时间写,就给拒绝掉了。" 袁渊说:"但是他们说可以排到明年甚至后年去,只要我肯写就行,你让我怎么拒绝?" 顾予任看着他笑:"你都赶上我们拍戏的了,档期真满!你写东西可和我们不一样啊,你那是无中生有,还要生得好看,这样才算完成任务。我们是依葫芦画瓢,难度比你小多了,不管画得好不好,都能交差。你那个是写不好,人家就不买账的,改来改去的,最后累着的可是自己。可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累,你好歹也是有名望的编剧了,有灵感,一年就写一两部,没灵感,歇一两年都可以,反正不差钱。灵感是最好的借口啊,直接拒绝掉!" 袁渊看着他嘿嘿笑:"怎么不差钱,还欠着你的钱没还呢,房子也没装修,一直在那空着呢。" 顾予任眯起眼睛看着他,眼中射出危险的光芒:"你还打算要搬出去?" 袁渊说:"没有,房子都买了,怎么也要装修好吧。将来没准想起来去那边住两晚也可以。" 顾予任伸出两个手指头捏住他的后颈:"你给我老实点,别想开溜。" 袁渊嘻嘻笑:"你说我能溜到哪里去?" 顾予任简直拿他没办法:"最好是这样。这么着,你找个助理,将电话卡给助理,让他去替你接电话,你不用直接跟对方对话,这样拒绝起来就比较容易了,让助理去转达你的意思,这样总可以了吧?" 袁渊竖起拇指:"这办法好。" 顾予任又说:"这事儿交给我吧,让我工作室的人来帮你处理,包管你不再像现在这样焦头烂额。你都看看你接了多少剧本了,五本了,你也要你有命去赚这个钱才行。" 袁渊扭了扭脖子,伸懒腰:"没想到我也有接剧本接到手酸的一天。" 顾予任给他捏脖子捶肩,在他耳边说:"袁老师,您现在是大牌了,可不可以求包养啊?" 袁渊伸出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可以,一晚上一块钱,你同意不?" 顾予任咬着牙:"同意,袁老师您可真是抠门!" 袁渊抛了个媚眼:"我就是不花钱,你还不照样爬我的c黄爬得那么欢实。" 顾予任伸手袭击他的痒痒肉:"对,我就是倒贴也乐意。" 袁渊下一刻便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剧烈地扭动起来,"哎哟哎哟"直叫唤,顾予任病好了什么都好,就是爱欺负人这点不好。 到年底的时候,袁渊给蒋似曾改编完了《诡游奇谭》的第二部《天路》,《山海》的拍摄也终于完成。顾予任领着袁渊一起去横店参加杀青宴,这部电影对他们俩来说简直是意义非凡,说起来简直五味杂陈,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袁渊很难不耿耿于怀,有点不想让顾予任去,因为剧组里有害他受伤的人,也有即将取代顾予任的人。但是顾予任还是去了,因为他也曾算这个剧组的一员,又是电影的制片人,这事纯属意外,也不赖人家,他去了,才能消除人家心底的不安。 杀青宴上,袁渊见到了冯一清的真人,也见到了害顾予任出事的演员项敬,这两人见到顾予任,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项敬完全都抬不起头来。顾予任倒是很大度地安慰对方:"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不用有心理负担。" 项敬猛点头:"谢谢顾哥!我敬您!"赶紧举了酒杯给顾予任敬酒。 顾予任端着酒杯,被袁渊一把抢了下来:"你喝果汁。" 顾予任接过袁渊手里的果汁,笑着对项敬说:"我以果汁代酒,不要介意,我的戒酒令到现在都还没解除。" 项敬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白酒:"好,我先干为敬,顾哥你随意。" 顾予任喝了一口果汁,一笑泯恩仇。 倒是冯一清有些出乎袁渊的意料,袁渊以为选秀出身的人,多半都是非常玲珑的人,都会左右逢源,然而冯一清是个比较内向羞涩的人。宁秀吴拉了袁渊给他介绍,他一听袁渊的名字就一躬到底,行了个大礼,把袁渊吓得往后一跳:"不用那么客气。" 冯一清见到袁渊的反应,顿时脸红了。宁秀吴笑着打圆场:"小袁你不要这么夸张,小冯都不好意思了。" 袁渊说:"我比你也大不了多少,不用那么多礼节,随意一点好。" 冯一清羞涩地点了点头,坐下了。他的话很少,敬完大家的酒后就坐在一旁默默地吃饭,浅笑着听大家吹牛。 宁秀吴跟袁渊和顾予任说:"冯一清这人还挺不错的,演戏有点天分,你别看他性格内向,但是一到了镜头面前,就特别放得开。可惜了那么多年都在演偶像剧。" 顾予任说:"那就好好培养,30岁开始演电影,其实也不算晚,好的电影演员都是年过30才出的成绩。" 宁秀吴看着顾予任,略带歉意地说:"小予,就算签了冯一清,姐也不会让你的戏份受到影响的。" 顾予任摆摆手:"没事,师兄也不让我演动作戏了,只让我演文艺片。我还没跟你说,我考了在职研究生,准备去导演系进修一下,以后打算自己拍戏。" 宁秀吴点头:"这样也好。你的身体真不要紧了?" 顾予任说:"已经没事了。" 回到北京过完年,顾予任开始读研,袁渊依旧写剧本,日子平淡又温馨地过着。袁渊心里记着一件事,就是想去色达还愿,他还差着10800圈的坛城没有转,顾予任不让他一个人去,说要和他一起去,袁渊担心他的身体,不想让他去。顾予任说:"我说了,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你这么一去就是两三个月,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一人去。" 这事一直拖到八月里才成行,顾予任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医生也说不碍事了。之所以到八月才出发,顾予任的身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雨季的各种路况危险。 两人在佛学院租了房子住下来,每天除了转坛城,剩下的时间就是看书、写剧本,出去散步,有时候也去大经堂听经。顾予任还顺便给佛学院拍了个纪录片。顾予任很想去会会那个叫厉骁的家伙,不过他们到色达的时候,厉骁已经结束修行离开了,顾予任还有点耿耿于怀,袁渊笑他小心眼,不是到处都是gay的,不过既然情敌已经消失,也就犯不着再计较了。 在色达的日子,时间特别充裕,生活特别简单,节奏异常缓慢,就好像远离了尘世一样,每天的心灵都会受到洗礼,能够静下心来思考很多东西。两人都有点爱上这种生活了,但是山上越来越冷了,到了10月中下旬,最低温度就到了零下,这边条件异常艰苦,没有空调和暖气等取暖设备,顾予任伤痕累累的身体实在是承受不了,所以一转完坛城,他们就赶紧离开了,不知道那些僧侣们是怎么熬过冬天的。 从色达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一月初,两人虽然做好了防晒措施,但还是晒黑了,袁渊看着顾予任:"幸亏你现在不用拍戏,否则这黑炭头一样的形象,只能去演包公了。" 顾予任看着镜子里古铜色的自己:"挺好的,我看起来挺健康。就是你黑成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袁渊说:"去年我刚从拉萨回来的时候也跟这个差不多,你没发现?等过完冬天就好了。" 那时候顾予任忙着养伤,还真没注意到,他伸了个懒腰:"这样也挺帅的。等过完冬,我就开工啦。" 圣诞节的时候,《山海》终于上映了。这部几乎豁了顾予任老命的戏要上映,顾予任自然要卖命地吆喝,也正是因为他受伤,所以这部电影备受关注。这次顾予任、袁渊和周丰明三人都统一了节奏,为《山海》做起了宣传,还同时出席了首映礼,三个不同风格的帅哥站在红毯上,风头比主角还要健旺。于是粉丝们又开起了玩笑,这三角恋绯闻看样子升级了,变成3/p了,多么和谐有爱的三只啊。 《山海》首映日的零点场,票房就超过一千万,首映当日,票房达到了1.2亿,第二天是圣诞节,又是周六,票房更是达到了2亿。大家都在预言,这部电影要破国内票房纪录了。 第七十六章 《开花》 袁渊对这次票房成绩是喜闻乐见的,他这个剧本只拿了三百万的稿酬,除此之外,他还有5%的纯收益分成,也就是说,如果能够卖到十亿票房,那么他就能拿到七百五十万左右的分成,一部电影就相当于他写两个剧本了。 袁渊躺在c黄上,翘起二郎腿,用手机刷着猫眼票房,看着《山海》喜人的数据,就忍不住傻乐。顾予任洗完澡回来,用毛巾擦着头发:"傻子,又在看票房?" 袁渊放下腿,侧卧在c黄上:"哈哈,我这是在数钱!你预测一下,《山海》的票房能有多少?" 顾予任说:"有十个亿就不错了。" 袁渊用手支着脑袋:"你居然这么保守!我以为你起码得说十五亿呢。" "现在是贺岁档,大片云集,有十亿就不错了,不要太贪心。"顾予任将毛巾扔在袁渊头顶上。 袁渊将毛巾拿开,扔在c黄头柜上:"说的也是。师弟,《开花》的投资也算我一份,把这次赚的钱都拿去投资。" 顾予任看着他:"可以啊。咱们请个好导演和好摄制组来,把这个电影好好做一做。" "嗯,这是我们俩的事业。"袁渊想到这个就欣慰,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有钱投资拍电影了。 顾予任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我陪你一起做,以后咱们两口子就能在中国电影史上书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成就一段佳话。" 袁渊脑海中勾勒出这幅蓝图,不由得笑了,真是个宏伟而美好的愿望啊。 年前,《山海》到期下档,总票房14.9亿,与袁渊估计的差不多,到底还是没能破国产票房纪录,不过已经是非常高的票房了。袁渊觉得,要是像某某电影那样,能够放映60天,票房肯定也能突破20亿。不过袁渊这次真发了,他能够分得一千五百万的收益,也就是说,这部电影他差不多就赚了两千万,在国内编剧收入排行榜上都能够名列前茅了。 袁渊高兴得要死,特意从银行取了一百万现金出来,装了满满一包,背回来扔给顾予任:"这是我给你的零花钱!" 一百万崭新的纸币,重量是22斤左右,也亏得袁渊背。顾予任莫名其妙地接过这个大包,沉得腰都弯了:"什么玩意儿?" 袁渊躺在c黄上哈哈笑:"师兄我给你的零花钱,够不够?不够再给。" 顾予任拉开拉链,被一片粉色闪瞎了眼,顿时哭笑不得,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幼稚的事是他稳重的师兄干出来的:"师兄,你这是干什么?现在都是电子货币时代了,银行上哪去给你找了这么多现金啊?" 袁渊嘿嘿笑:"我现在也是银行的高级vip了,在他们那儿存了那么多钱,这点小事算什么!" 顾予任扶额:"你真会胡闹,赶紧拿去存起来。" 袁渊优雅地一挥手:"存什么,给你的零花钱,随便你怎么花。" "土豪,知道你有钱。我也不可能拿着这么多现金去买单,过几天就要回老家去过年了,这钱放家里头正好给小偷们发红包了。"顾予任伸手揉他的脑袋。 袁渊眨巴眼睛:"说的也是。那你拿去存了吧。" 顾予任猛地将他压在身下:"就会给我找麻烦事,今晚我要好好惩罚一下你!" 袁渊"嗷"地叫一声,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被顾予任霸道的吻给吻得七荤八素了。 袁渊和顾予任去色达的时候,袁妈不愿意一个人留在北京,提出要回老家。袁渊虽然有心带着母亲出去旅游,但是他要在色达待几个月,那边条件实在艰苦。顾予任出主意,给她报了中老年豪华团,让她跟团出去旅游了。旅游结束后,她就回了老家。 他俩从色达回来之后,又是北京最冷的季节,就没接老人家回来,反正年后他们也要出去拍戏,老人家一个人在北京肯定又待不习惯,干脆一合计,回去陪老人过年。 顾予任将袁渊给他的现金存了八十万,留下二十万花用,其中十万给了袁妈。袁妈哪里肯要这么多钱,她也从来没拿过那么多现金:"我不要你的钱,我有退休金,足够我自己花了。你们拿着去办事。" 顾予任说:"妈,这是我师兄挣的,您拿点钱傍身,我们俩在外头忙,需要我们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及时赶得回来,您有钱请人帮忙应一下急也好。我和师兄商量了一下,打算给您请个保姆,好陪您说话聊天。"最主要的是,老人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万一磕着碰着,头痛脑热的也有人能够照顾一下。 袁妈连忙摆手:"我还没到请保姆的时候,不用不用。" 袁渊也来劝说:"妈,我觉得请个保姆可以,有人陪你,我们在外头也放心。费用师弟出,这是他的孝心。" 顾予任说:"妈,请一个吧。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就打发保姆回去,我们不在的时候,就让保姆过来,工资我照发给她。" 袁渊又补充说:"你要不愿请保姆,那你就找个老伴吧,有人给你做伴我们就放心了。" 袁妈无语地看着儿子:"这把年纪了,还找什么老伴。那就找个保姆吧。" 袁渊高兴了:"这就对了。妈,等我们拍完这部电影,回来带你去欧洲旅游,咱们也出去见见世面。" 袁妈突然鼻子有些发酸:"好。要是你爸还在就好了,他也能跟着享享福了,可惜那么个破身体。" 袁渊搂着母亲,不知道说什么好。 提起袁爸,顾予任心里就有些难受,当时他正和袁渊冷战中,在袁渊最需要自己陪伴的时候,自己却不在他身边,这是他今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了,他伸出胳膊,一手搂着袁渊,一手揽着袁妈:"妈,师兄,你们都不要难过。我爸肯定走得很安心,你们照顾他这么多年,我师兄现在又这么有出息,他在天上也会高兴的。" 袁妈吸一下鼻子:"就是啊,没有什么好伤心的了,只怪他自己没福,我们谁都没亏欠他。好了,妈去给你们做灌汤包,面已经好了。" 顾予任一捋袖子:"妈,我来帮忙。"在袁妈和袁渊的调|教下,顾予任现在也能下得厨房了,虽然做得不怎么好吃,但好歹也是能吃了。偶尔袁渊犯懒,顾予任就顶上,也颇有乐趣。 这个春节过得非常热闹,袁渊家的亲戚发现大明星顾予任居然在袁渊家里过年,都兴奋得不得了,他们也终于能够体会跟明星做亲戚的感觉了,连没怎么走动的远房亲戚都跑来拜年了。虽然袁渊只对众宣称顾予任是他朋友,顾予任也没计较,的确是朋友,只是少了个字,是男朋友。 倒是袁渊母子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觉得委屈了顾予任。顾予任说:"没有关系,我自己不觉得委屈。我很少过这么热闹的春节,觉得特别开心!" "你要喜欢,那以后就多来家里过节。"袁妈慈祥地笑。 "嗯,好。"顾予任满口答应。 过完年,筹备已久的《开花》终于开机了。导演请的是导演界泰斗级大师华泰安,华导载誉无数,拍了无数的经典,近些年已经很少拍戏了,在电影学院做名誉教授。他来学校演讲的时候,顾予任主动去结识了对方,一老一少聊得非常投缘,顾予任表达了自己想请华导出山拍这部电影的想法,华泰安看了剧本之后,也佟弋合作。 只是华泰安说了:"电影我可以拍,但是我不保证票房。"华泰安已经七十岁了,这辈子可谓功成名就,他出道早,拍的电影多为文艺片,几乎没拍过商业片。 顾予任笑着说:"我们也没考虑过票房,只想把这个故事如实地还原出来。" "那就行。电影的编剧应该年过四十了吧,哦不,应该还不到,剧本虽然很老道,但是还有一股子隐忍的生命力,挺好,我喜欢。"华泰安说。 顾予任笑了:"嗯,电影是我师兄写的,他今年三十四。" 华泰安说:"好,回头我见一见他,跟他聊聊戏。年轻一辈还有你们这样追求艺术的人,真是老怀大慰,高兴啊。" 虽然华导说要见袁渊,但是直到开机,他们才见上面,老人虽然不拍戏,但也忙,忙了一辈子,年轻时努力成就自己,到老了则要忙着呵护新苗。袁渊见到华导,第一眼便觉得有如沐春风的感觉,这是个很睿智幽默的老人,让人觉得平易近人。 老人办事的风格慢慢悠悠,不管是说戏还是导戏,都是不疾不徐的,非常稳重,在这样一个速效年代,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温吞。他的口头禅就是:"别着急,慢慢来。"好像天塌下来也都无关紧要似的,于是整个剧组的人都被他带得慢下节奏来。 老人还喜欢说:"用心去体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跟他合作的人,非常容易进入戏中的状态,虽然拍摄一场戏要比其他导演花费的时间几乎多一半的准备时间,但是效率却出奇地高,很少有ng无数遍的情况。就算是新人演员,在他的指导下,都能顾恰如其分地表达出角色的情绪。 袁渊对华导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有人说,决定演员表演水平的不是演员本人,而是导演,有些演员在某部戏中的表现让人可圈可点,然而到了另一部戏中,就完全变成了零演技。可见导演的实力。 顾予任说:"我这辈子的目标就是华导了,能做到他这个水平,我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那你要好好跟他学学。"袁渊说。 "当然。"顾予任非常珍惜这样的机会,自己琢磨几年,有时候不如人家一句点拨,华泰安拍戏的机会越来越少,能跟他合作一次,真是难得的良机,他焉能不珍惜。 第七十七章 双喜临门 《开花》的拍摄过程中,袁渊全程跟组,随时跟华泰安讨论修改剧本。 《开花》说的是主角少年时期结识一位下放在牛棚中的戏剧作家,受其熏陶爱上戏剧创作。他一心想实现自己的戏剧梦,在经历过招工失败、高考落榜等挫折之后,做了一名代课老师,多年以来一直坚持自己的戏剧梦想不曾放弃,投稿无人采纳,写了剧本让学生排练,遭受学生家长的抗议抵制等等,后来因为身患重病,被妻子制止继续创作。故事的结尾,是儿子邀请他去观看演出,原来儿子将他未完稿的剧本补充完整,并且排练出来,送给他做礼物。 华泰安对剧本要求很严格,对每一句台词都有着严格的要求,有时候为了和袁渊找到最合适的表达方式,一老一少凑在一起喝小酒琢磨剧本。顾予任一开始也是这个小团体的一员,但是华泰安觉得他太喜欢插科打诨,袁渊认为他趁机喝酒,一致把他开除在讨论团体之外了。顾予任觉得心塞塞的,所以每次袁渊都要将讨论过程和结果转达给他。喝酒最容易联络感情了,电影还没拍完,华泰安和袁渊就已经成了莫逆之交。 这部文艺片拍摄时间从二月一直拍摄到六月底,力求每个场景的季节都能和剧本的设定契合,这么久的拍摄时长在文艺片中是不多见的。袁渊和顾予任也一心要打造精品,所以根本就不在乎花钱的多少。虽然并没有什么大场景,顾予任还是免费出演,这部文艺片最后还是花费了两千万,还不包括宣发的费用,全都是袁渊和顾予任二人掏的腰包,袁渊把从《山海》那儿赚来的钱几乎都砸在这个电影中了。 顾予任笑着说:"师兄你真够大手笔的,这是要倾家荡产做电影啊。亏本了不要哭啊。" 袁渊斜睨他:"不是有人说了要养我吗?我怕什么,反正有饭吃,有地方住。" 顾予任揉他的脑袋:"没事,我养你一辈子。" 袁渊笑:"那要看你投资的那些钱有没有亏光。" 顾予任投资的电影可不止袁渊写的,还有很多小成本制作的电影,有些电影看连公映的机会都没有,有的甚至最后都不能拍完,但就是这样,顾予任也掏得非常慡快。他说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他这种制片人和投资人,很多电影都不可能拍得出来,电影史上就会少很多经典影片。 袁渊很能理解这种想法,如果不是怀揣着梦想,他也不会投资那么多去拍《开花》这部电影,因为这部电影收回成本的可能性非常低,比起《传承》来,这部电影故事性更弱,艺术性更强,它的口碑不会差,然而叫无聊的观众只会更多。唯一有票房竞争力的就是伤愈复出的顾予任。 拍完电影,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顾予任正在暑假期间,两人一合计,带着母亲出国旅游去,西欧的夏天非常凉慡,最高温度三十来度,比起国内的三十七八度简直是太凉慡了,正好去避暑。 于是袁妈跟着儿子们一起去见世面。袁渊其实也从未出国,顾予任虽然跑了很多地方,事实上,也都是为了工作需要,平时他也很少出国,像这样的出去纯玩,还是头一回。 顾予任和袁渊两人凑在一起,拟订了旅游线路图。顾予任当初突击的英语这下派上用场了,袁渊能看,顾予任能说,他们也没找导游,就打算自己摸索着一路玩过去。一路上自然也闹了不少笑话,最后也玩得挺乐呵的,真是一种全新的人生体验。 顾予任说:"师兄,你回去正好可以写一部《欧囧》了。" 袁渊笑:"哈哈,回头我去问问徐导,看要不要和我合作写剧本。" 他们从德国开始,再到荷兰、比利时、法国、英国、瑞士、奥地利、西班牙、葡萄牙,最后一站是意大利,时间差不多也是八月底,正好去参加威尼斯电影节。《开花》后期制作一完成,就马上送去参加电影节了,而且还入围了本届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并被选为闭幕影片,他们最后一站安排意大利的原因也是这个,顺便来参加电影节。 他们都很清楚地知道,这部电影想要赚回票房的可能性不大,只能寄希望于拿奖了。他们与前来参加电影节的剧组会合,袁渊这次和顾予任一起走红毯,两人还哥俩好地在记者的镜头面前勾肩搭背起来。 国内媒体将焦点都聚集在了他们身上,这是顾予任伤病之后第一次复出,国内媒体给予了极大的关注。顾予任的精神状态非常饱满,依旧那么挺拔帅气,半点都看不出伤病的痕迹,对比起去年的残疾传言,真是莫名的讽刺。所以这一回顾予任又屠了一回屏,满屏都是粉丝的口水。 此前,华泰安在接受国内媒体采访的时候,曾经表示过非常看好《开花》在电影节中拿编剧奖。所以国内主流媒体正式关注了袁渊,特意为他这些年创作的电影做了专题报道,并且指出,只要有袁渊的剧本,就基本能看到顾予任的身影,不是担任制片人,就是自己参演,报道用了一个"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来形容他和顾予任的关系,电影界的新黄金搭档。 腐向的粉丝们则不这么认为,他们一致认为这是电影界的夫夫档,夫唱夫随。有眼毒的粉丝发现,这次威尼斯电影节上,走红毯的礼服都是出于同一品牌,要说没有□□都没人信。有人开玩笑,说不定他们的内裤品牌都是同一个。更有人说,说不定人家内裤都是混穿的。 事后顾予任笑着说:"这些人真是我们肚子里的蛔虫,连我们内裤混穿都知道!" 袁渊毫不客气地翻白眼:"胡说八道,你是穿了我的,我可没穿你的,哪里算混穿了?" 还是回到电影节上来,作为国际上最具影响力的电影节之一,威尼斯的奖杯还是非常有分量的,如果能在欧洲国际电影节上获奖,那绝对是最大的肯定和最佳的荣誉。 袁渊第一次来国外参加大奖,其实对自己拿奖并没有多大的信心,那种一击即中的好运往往是非常少的。更何况,拍出这个电影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拿奖,只是为了完成一个夙愿而已。 国际电影节的颁奖过程非常简单,入围名单是早就定好的,主持人在台上直接公布获奖名单,获奖人上台去领奖,连获奖感言都省了,正好避去了语言不通的尴尬。主持人说的是意大利语,英语袁渊还能听懂一些,但是意大利语就完全只能做聋子了,所以当开奖人开出最佳编剧奖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顾予任推了他一下:"你得奖了!" 镜头对准袁渊,他当时正在四处看别人,等发现是自己的时候,有片刻的愕然,然后才露出惊喜的笑容,笑着起身去领奖。接过奖杯的时候,他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深深地朝台下鞠了一躬,然后下台。顾予任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恭喜,师兄!" 袁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有些湿润,幸福来得太突然,在你不提防的时候,它就砸中了你。袁渊在心里说:"爸爸,你看见了吗?我做到了。" 然而更大的惊喜还在等着他们,顾予任获得了最佳男演员奖,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这次威尼斯之旅,简直就如同这个美好的季节一样,充满了收获的甜美。如果有人问顾予任和袁渊,国外最美丽的城市是哪个,必定是威尼斯无疑,因为这是他们一同载誉的地方。 威尼斯电影节的结果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国内,顾予任和袁渊的粉丝们跟过节一样载歌载舞。 周丰明打电话过来道贺:"恭喜哥和大哥,你们两口子夫唱夫随,这下子是功德圆满了,记得给我带礼物回来!" 顾予任难以抑制嘴角的笑容:"你就会趁机敲诈,给你带个披萨回去,本地土特产。" 周丰明笑嘻嘻的:"哥你也太小气了,至少给我送个奖杯吧,你们家一下子摆俩,多了也不好看,匀我一个好了。" 顾予任骂:"滚一边去,想得美。我就想让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成双成对,你还想要匀一个,门儿都没有!" 周丰明说:"反正以后你们肯定捧奖杯捧到手软,何必在乎一个奖杯呢。" 顾予任说:"这意义能一样吗?"这是他第一回和袁渊一起拿奖,纪念意义非凡,怎么可能送人。 "好吧,我懂了。那给带点别的吧,千万别是披萨,我以前吃这个吃到吐过。"周丰明说。 顾予任说:"你想吃还没有呢,飞机上不让带肉。明天我和你大哥出去逛逛,在路边给你买个纪念钥匙扣,这个你经常能用到,看见它就能想起我们来了。" "你怎么越来越抠门啊!这也送得出手!"周丰明抗议。 顾予任说:"不要?不要那算了,反正我们行李早就超重了,我还不想带呢。" 周丰明赶紧说:"要,要,送什么都要。"说起来,顾予任还真没送过周丰明任何礼物,送什么都有纪念意义啊。 两个儿子拿奖,最高兴的当然非袁妈莫属,这次出来玩得开心,最后还能捧俩大奖杯回去,简直就是满载而归。出门去逛的时候,老人家一手挽一个儿子,别提多骄傲了。 第七十八章 解气 回到北京的时候,又到了金秋时节,北京最舒服的季节。说起来这是他们过得最舒服的夏天了,都没怎么热过,夏天就结束了。 生活依旧,顾予任回学校去上课,袁渊则继续写剧本,好像还跟从前一样,然而却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顾予任从威尼斯捧了影帝奖杯回来,娱乐圈和商业圈都把目光聚焦在了他身上,年过三十的顾予任有了岁月沉淀的成熟味道,外形又好,几乎没有□□,简直就是一个移动吸金器。他的访谈邀约和广告约像雪片一样飞来,各大电视台和品牌商都递出了橄榄枝,汽车、手表、西服、饮料、矿泉水等广告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内裤品牌找他代言,顾予任身上伤痕累累,所以这个还是拒绝掉了。 袁渊以前出门从来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除非是和顾予任或者周丰明走在一起才会担心,结果他现在出门也时不时被人认出来要求合影签名的。袁渊一般都是赶紧走开,他不喜欢被人行注目礼的感觉。后来干脆在微博上发了一条声明:"本人不擅长跟人打交道,生性不爱照相,所以路上遇见我,请务必把我当陌生人,免得我尴尬症发作。谢谢配合!"这条微博一发,袁渊又多了更多的粉丝,因为大家都觉得他挺可爱。 他们回来之后不久,袁渊接到一个大学同学的电话,说是有几个在国外的同学都回来了,大家决定在北京聚一下,问他来不来参加。同学的原话是:"咱们基本上都到了,就差你了,你现在是我们班混得最好的一个,不来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屌丝啊。" 袁渊无意拒绝同学的邀请,但是想到王瑞泽可能也会去,便有些疙瘩,他问:"所有人都去吗?" 同学是个很识趣的人,这几年袁渊和王瑞泽的抄袭纠纷闹得不可开交,知道他俩肯定合不来,便说:"我们邀请了所有人,但也有人应该不会来,王瑞泽去香港了。" 袁渊便没了顾虑:"具体什么时间?在哪儿?" 同学说:"就这个周六,先在学校碰头。" 袁渊答应下来:"好,我一定到。" 顾予任听说他要去参加同学聚会,颇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十周年的时候没见聚会,这会儿聚什么,不就是你拿了最佳编剧奖,想跟你套近乎么。你落魄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拉拔一下你,和王瑞泽打官司的时候也没见站出来声援你的。这会儿倒要聚会了。" 袁渊不由得笑了,心说当初你还不照样落井下石,我跟你都不计较了,跟那些同学计较什么呀,便说:"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当初也有不少同学帮我,只是帮不上忙而已,你以为个个都跟你一样这么土豪?" 顾予任伸手揉揉他的发顶:"你想去就去,谁欺负你回来告诉我,帮你教训他。" "行啦,你以为还是小孩子呢。"袁渊推开他的手,"别老是薅毛,都要被你抓得谢顶了。" 顾予任凑过来,捧住他的脑袋看:"我看看,真要谢顶了吗?没有的事,头发依旧那么浓密。不过就算是谢顶了,也是我最可爱的师兄。" 袁渊白他一眼:"少在这儿甜言蜜语,我要是真谢顶了,你绝对一转身就去找小年轻去了。" 顾予任搂着他:"小年轻什么的我才瞅不上,他们有我师兄这么才华横溢吗?他们有我师兄这么贤惠温柔吗?他们有我师兄这么体贴入微吗?等等,师兄,我在你头上发现了一根白头发。" 袁渊说:"上次我也见到了一根,拔掉了。老啦。" 顾予任说:"拔了干什么,留着吧,这是岁月的见证,我会陪着师兄一起慢慢到白头的。" 袁渊将头靠在顾予任肩上,嘴角挂着幸福的笑容。 聚会那天,顾予任要开车送袁渊去学校。袁渊说:"我自己开车去吧,他们在学校聚会,回头肯定要到外面去吃饭的,我开车去也方便。" 顾予任说:"我帮你当司机还不行?" "别闹。"袁渊说。 顾予任突然认真地说:"你觉得我们俩现在这样好吗?" 袁渊愣了一下:"啊?" 顾予任说:"藏着掖着啊,虽然外界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我们还从来没在公众面前承认过。要不,干脆出柜得了?" 袁渊想了想说:"我觉得这种事还是不用刻意了吧,咱们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承认,也不否认,熟人朋友都知道,这就足够了。" "但还是需要遮遮掩掩,想着就不大慡。"顾予任说。 袁渊笑了:"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活得肆无忌惮的。习惯这种状态就好,我们这样已经很好了,我非常满足。" 顾予任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周六这天,袁渊开车去学校赴同学会,班里的同学果然差不多都来了,只有两个人没到,其中一个就是王瑞泽,还有一个女同学在家坐月子,走不开。虽然很多人毕业后都留在了北京,但是袁渊却很少和大家聚会,只和其中两三个关系稍好点的偶尔见过。 毕业十年有余,当初的小鲜肉都变成了老腊肉,岁月如刀,在彼此的脸上都留下了印痕,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了不了女生的眼袋和细纹,再逗比的笑容都掩盖不了男生脸上的肥肉,不论男女,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往横了长。唯独只有袁渊,身材依旧保持得跟原来一样,脸上褪去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从容和优雅。 所以这人比人气死人,现在最成功的是他,最年轻帅气的还是他,大家都抓着袁渊好一顿□□,以泄公愤。袁渊被□□得只能直告饶:"各位兄弟姐妹,饶了我吧,今天我做东行了吧?"被大家这么一闹,袁渊感觉又回到了当初的青葱年少,还是老同学亲切啊,虽然平时很少联系,见了面还是觉得亲切,没有芥蒂。 一个豪慡的东北女同学说:"那必须是你做东,全班唯一的壕就是你了,不劫富济贫简直说不过去。" 大家在学校里缅怀完青春,又去拜访老师,最后开拔到酒店去腐败。刚落座不多久,有人推门从外面进来了:"抱歉,有事耽搁了,现在才到。一会儿自罚三杯给大家赔罪。" 袁渊正低头和一个同学聊天,突然听见大家都静了,抬起头一看,王瑞泽居然来了,他含着笑正朝自己看来,袁渊的脸色就变了,不是说他不来了吗,怎么又到了?他不解地看向主持这次聚会的同学,那个同学也看着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们的班主任何老师说:"瑞泽到了,过来坐我这儿。我看你们在聚会,就说怎么感觉少了个人,原来是王瑞泽没到,我给他打电话,说是刚从香港回来,就把他也叫来了。这下好了,咱们班这下都到齐了。" 一个女生看了袁渊一眼,说:"何老师,周璧也没来呢。" 何老师显然不记得周璧了,被学生提醒了一下,然愣了一下,然后说:"是吗?是不是成都那个女孩?时间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了,你瞧我这记性。" 女同学说:"我是成都的,周璧是西安的。" 何老师被自己学生弄得有些下不来台,颇为尴尬,王瑞泽赶紧说:"何老师年纪大了,带的学生也多了,肯定是记混了,不过没关系,我们都记得何老师就好。"其实何老师年纪也不大,比他们大了几岁而已,她研究生毕业后带的第一届学生就是他们,而且一个班还不到20人。不过王瑞泽最讨她喜欢是真的。 袁渊顿时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本来以为王瑞泽不来,自己才来的,没想到他居然中途跑了来,简直是如鲠在喉,早知道就该听顾予任的,不来了。 菜上来了,大家碰过杯后,王瑞泽第一个端起酒杯开始挨个给大家敬酒。袁渊冷冷地看着,心想他不会想趁此机会还来给自己敬酒吧。快到他的时候,袁渊离了席,找借口上洗手间去了,然后给顾予任打了个电话:"一会儿给我打电话,把我叫走。" 顾予任说:"怎么了?聚会不开心?" 袁渊没好气地说:"王瑞泽那狗|日的来了,真不要脸,大家都没叫他,他居然让我们班主任给他打电话了,我简直想吐他一脸。" 顾予任说:"好,一会儿就打。你喝酒了没有,要不我来接你?" 袁渊说:"嗯,你来接我吧。我挂了电话,一分钟后你给我拨过来。" 袁渊刚回到餐厅,电话就响了起来,袁渊接通,脸色立马变了:"好,我马上来。"跟众人说,"实在抱歉,有点急事,我马上要离开。你们吃得开心点,我先去买单。" 组织聚会的同学说:"有急事还不赶紧走,结什么账,我们还买不起单吗?快去。" 袁渊看他一眼,点头:"那实在抱歉了,回头我再请大家吃饭。"说完匆匆走了。 袁渊一走,大家自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事是假,不想跟王瑞泽一起吃是真。王瑞泽正在给大家敬酒,见袁渊一走,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剩下的人也就懒得敬了,对着全桌意思了一下就算完事了。 袁渊离开之后,给组织聚会的同学打了个电话,跟他说晚上他做东,请大家去吃饭,让他挨个通知同学,不要叫老师和王瑞泽。本来好好的一次聚会,掉了粒老鼠屎进来,叫人倒尽了胃口。 这次聚会过后不久,何老师某天突然给袁渊打电话,说要请他写个剧本,袁渊说:"何老师,非常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正在写别的剧本。" 何老师说:"也不一定非要现在写,过一段时间都没有关系的。你抽空给我写一个就好了。" 袁渊问:"何老师也要做制片人吗?" "对呀,有个制片公司邀我合作,盛情难却,只好接了下来,但是我看了剧本,实在不像样子,所以想请你重新写一个。你看能不能看在老师的面子上,帮我这个忙?当然,价钱不是问题,都是市场价。" 袁渊直接问:"请问是哪家制片公司?我跟两家公司从不合作,一是影晟国际,二是王瑞泽工作室,而且就算是他们投资的电影也不行,这两个公司就算是给我一个亿,我也不会给他们写剧本。" 何老师显然没想到袁渊说得这么直接,她有些支吾:"不是这两家。" 袁渊又补充一句:"我也不是光针对这两家公司,而是针对于王瑞泽和吴成刚这两个人,跟他们有关的,我是一概不接。我一般都会在合同中声明,但凡我写的剧本跟这两个人有半点关系,我会向对方索要稿酬五倍的赔偿,并且以后永不合作。" 何老师斩钉截铁地说:"你放心,跟他们没有关系。回头我再跟你联系。" 袁渊知道这个何老师并不做电影,她是从事理论研究的,现在突然冒出来找他写剧本,又担任制片人,谁许了她这些好处呢?实在令人怀疑。果然,这之后她并没有再打电话过来,袁渊自然也不会打电话再去求证,完全是没有意义的事。 业内基本上都把袁渊当成了摇钱树,他要求不能和影晟以及王瑞泽工作室合作,自然就不会有人冒这个险去和他们合作。只要能拿到袁渊的剧本,还愁拉不到投资吗?根本就没有必要和他们合作。 自打视频事件之后,影晟与王瑞泽工作室很多艺人都在出走,光顾予任工作室就接收了三个艺人。如今留在那两家公司的,都是合同未到期,被索要高额违约金的艺人和新人,公司基本上都成了空壳子。 周嘉英迫于压力,踹了王瑞泽,王瑞泽本来和吴成刚已经分手,如今被这事一闹,两人被串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合作倒是紧密了许多。不合作也没办法,很多人为了避嫌,都不愿意跟他们合作。 袁渊觉得有些解气,没想到他们也有这一天,而自己居然也有资本去孤立这两人的时候,风水轮流转,终于到自家了。 第七十九章 票房 九月底,金鸡百花奖开幕,《开花》这部电影虽然获得了几项提名,由于开头部分题材敏感,所以没有获得任何奖项。 十月初,金马奖入围名单公布,《开花》榜上有名,由于已经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拿过奖了,现在又入围了金马奖,所以袁渊和顾予任对票房倒是没有太多的期许了。 《开花》档期定于11月15日。虽然后期宣传也是按部就班进行的,但并没有大肆宣传,其实有华泰安,有顾予任,还有袁渊,再加上两个电影节,就已经是电影最好的宣传了。懂电影的人都会去看这一部电影,华泰安几年才出的一部电影,顾予任伤愈复出的第一部电影,袁渊获编剧大奖的电影,不去看都太可惜了。 首映当天,袁渊和顾予任包场,带着母亲去看电影《开花》,虽然他们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已经看过了这部电影,但这部对他们全家都意义非凡的电影,自然值得一看再看。 画面一开始是灰色的,图书馆被红小兵们抄检,许多书本被扔出来,堆在一起,最后付之一炬。一个上学路过的少年混在人群中,偷偷捡了一本书藏在书包里。下午学校照例不上课,让师生去搞劳动,学生们毫不客气地在背后朝老师扔粉笔,管老师叫臭老九,少年叹息着将自己的书包收起来,瞥了一眼正在用扫帚撮斗大闹天宫的同学,悄悄开溜,跑到学校后面的郊外的山坡上,晒着太阳偷翻从图书馆翻捡出来的剧本《玩偶之家》。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赶着一群牛进入画面,色调变成了暖色,这是少年和戏剧作家的初遇,令人充满了希望。 故事讲述得行云流水,非常平淡,三人安静地看着,没有爆米花,也没有饮料汽水,有的只是安静的专注。母子三人仿佛一起回到了那个时代。顾予任出演十七岁的少年,居然也完全没有违和感。本来他们还打算安排一个少年时期的演员的,导演说不用换,顾予任就挺好的,他年轻过,肯定演得出年轻的迷茫和无措。没想到顾予任不负众望,表现得非常出色。 整场电影116分钟,没有多余的画面,仔细品尝,都能咂摸出不同的味道来。这是一部需要静心品尝的电影,不符合看惯了商业大片的人们的口味。 所以电影一开始,影评就出现了两种极端,有人说这是一部好片,尤其适合有着梦想的年轻人和有过梦想的中年人去看;有人说这是一部烂片,华泰安加顾予任加袁渊也挡不住电影的沉闷和无聊,全剧几乎没有□□,看得人想睡觉。不过豆瓣影评还是给出了8分的成绩,去看这电影的观众多数还是真正懂得欣赏的。 首映当日的票房成绩居然不差,有一千五百万,可见大牌导演和大牌明星的号召力还是不错的。 电影首映的第二天,金马奖提名名单公布,《开花》获得了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最佳原著剧本、最佳男主角、最佳新演员等五项提名。这无疑又是对《开花》的新宣传。所以电影上映三天,票房就突破了五千万,对袁渊和顾予任来说,无疑又是一种鼓励,好好做电影,不问成绩,该来的自然会来。就算是没有好的票房,那也能积攒下好口碑,有了好口碑,还怕日后没有票房吗? 20日,袁渊和顾予任一起出席台湾的金马奖颁奖晚会。他们对得奖倒是没多大信心,因为金马奖从来都是偏爱冷门电影,虽然《开花》也是个冷门的文艺片,但是它已经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拿过奖,所以金马奖会颁发给《开花》的可能性非常小。 顾予任倒是无所谓,他知道自己已经拿过金马奖了,这次再颁发给他的可能性很小,于是他对袁渊说:"咱们不一定要拿奖,上台湾来看看也不错。这里的民风还是很淳朴的,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明天带你出去转转。" 袁渊点头:"好,等颁奖礼结束之后,咱们在台湾玩几天再回去。" 果然不出所料,虽然提名颇多,但是最后《开花》只拿到了最佳新演员奖。袁渊对顾予任说:"还算好啦,总算没有铩羽而归。华导没来是明智的。" 顾予任说:"华导早就知道金马奖评审们的脾气,所以不愿意过来陪跑,一大把年纪了,不来是对的。" 袁渊一想也是,老人恐怕早就知道不会拿奖,所以不来,万一就算拿奖,也可以让顾予任代领,反正他是制片方。 颁奖礼结束之后,袁渊和顾予任接到了不少电话,是台湾的电视台想要给他们做采访。袁渊和顾予任婉拒了,国内的媒体采访邀约他们都没有答应,肯定不会在台湾接受采访。 两人在台湾玩了一圈,体验一下还有着孔孟遗风的文化。传统文化这东西,树立起来需要几百上千年,破坏起来却只需要短短几年,重新树立却又不知道要花费多久了,真令人唏嘘感叹。 从台湾玩了一圈回来,《开花》的票房已经有了1.1亿,成本回来了,加上海外票房、后期网络点播收入以及拷贝收入,还能小赚一笔。袁渊和顾予任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因为这部电影让他们收获了太多太多。 周丰明又开始催着袁渊创作《山海》2,之前袁渊就说过,一部电影可表现的东西不多,而《山海》的内容浩繁,如果成绩好,还可以制作续集。周丰明这家伙从上一部电影中尝到了甜头,自然想做第二部。袁渊也答应了,顾予任的工作室现在花钱多,他投资很多,收回来的极少,像他们自己投的《开花》,没亏本已经算不错了,那些投资的小成本影片,能赚钱的几乎没有,基本上都是有去无回的,虽然每次都是一两百万几百万的,看着不算多,加起来就多了,所以得适当投资一些商业片才能赚钱。 顾予任现在接戏也不多,光靠公司里那些艺人的抽成,是填不上投资亏损的窟窿的,幸亏还有广告收入。此外袁渊帮人家写剧本的时候,碰到有好的项目,他也尽量促成对方和顾予任工作室的合作,参股一部分,多少能分点红。像跟周丰明合作,袁渊还是非常乐意的,周丰明肯定不会让顾予任吃亏。 顾予任自嘲地说:"我现在都是靠着老婆挣钱养活。" 袁渊说:"我这是在做前期投资,等你以后做导演赚大钱。" 顾予任想了想说:"其实导演也赚不了什么钱啊。我以后可能还真不如你赚的多。" 袁渊说:"怎么可能,你每年的广告收入都比我多啊。" 顾予任笑:"接广告是需要曝光的。品牌商都很现实,你曝光少了,他们就会启用新人,保持新鲜面孔。演文艺片哪有商业片人气那么旺。这次这么多广告,还不是因为我在威尼斯拿奖了,等过了这阵,跟我续约的肯定没有了。" 袁渊笑:"没有广告也饿不死你,你不是个老板嘛。" 顾予任抱着袁渊的腰,在他身上蹭:"以后我要是默默无闻了,赚的也不如你多,你会嫌弃我吗?" "嫌弃什么,反正我养得起你,你每顿只要干丝就可以了。" 话虽这么说,顾予任不可能完全没有打算,除了投资电影,他在秦齐鲁的牵线搭桥下,开始投资影院。大城市的蛋糕被分得差不多了,插不进去,那就朝中小城市发展,现在居民生活水平提高了,三四线城市的人们素质也在提高,他们更懂得享受生活,一场电影还是消费得起的,而且小城市投资成本低,几百万上千万就能搞个很不错的影院了。这一年,顾予任就拿出自己的广告片酬开了一家影院,虽然资金回流时间稍长,但是风险比投资影片小,是个能下金蛋的母鸡。 《开花》的票房最终票房是1.6亿,除去成本,两人最后赚了一千多万,文艺片也不是没有春天呀,关键是要影片好。 顾予任在职研究生也到快毕业的时候了,他开始尝试着拍电影,也在准备毕业作品,当然,剧本肯定会出自袁渊之手。这之前,顾予任也拍过不少短片、微电影之类的,还有几条公益广告,剧本都是和袁渊一起想的,拍出来效果还不错,其中有一条广告甚至还被央视采纳了。 关于毕业作品,顾予任在犹豫,到底是拍那部同志电影还是拍别的,那个同志剧本袁渊已经写得差不多了,他也非常喜欢,就怕自己的水平还不到家,糟蹋了这个剧本,他想第一个试手的电影还是不要拍这个的好。袁渊倒是很信任他,不管怎么呈现,都是将他们的故事表达出来,唯一担心的是,会不会有人因此给顾予任定性。 关于定性问题,顾予任完全不担心,出柜其实一直都是他的计划,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出了,倒也是好事一桩,省得以后再遮遮掩掩。 为了毕业作品,顾予任去拜访了很多前辈导演,跟他们请教讨论,最后顾予任下定决心,一咬牙:拍!于是这部叫做《幸福之门》的电影定于五月开机,顾予任本来计划他们自己本色出演,最后考虑再三,还是否定了,因为袁渊不肯答应出演男二号,顾予任也不愿意跟另一个男人演感情戏,哪怕袁渊并不介怀。 第八十章 示范 《幸福之门》的主角挑选颇费了一番周折。原本是定了顾予任来出演,现在换了人,要找个合适的演员并不容易。 这个故事主要是从男主角的视角出发,讲述他从十六岁到三十多岁的情感经历。所以演员必须要有一定的人生阅历,才能够演得出一个同志的沧桑心境来。顾予任将主角定位在三十岁左右的演员,到了这个年纪的演员,演技好的大多事业如日中天,很多人都忌讳这个题材,要么就是没有演技只有颜值的演员,要么只有颜值没有演技的。 顾予任和袁渊将他们所知道的合适出演这个角色的演员都列出来,挨个去联系,人家先听到顾予任拍电影,都表示很感兴趣,待一听到题材,就都说要考虑一下。虽然这年头大家都在卖腐,然而真要拍这个题材的时候,又有很多人不敢接了。 也有表示有兴趣的,不过近期没有档期,一年后才可以。这要是等到一年后,黄花菜都凉了。就在顾予任犹豫着要不还是自己顶上的时候,宁秀吴打电话来了:"小予,你的电影找到合适的演员了没有?" 顾予任说:"还没有。" 宁秀吴说:"小冯说他想演这个角色,你觉得合适吗?" 顾予任一愣:"你说冯一清?他不是有档期吗?" 宁秀吴说:"他那边还有一个月左右就杀青了,你开机时间稍微迟点,等他完成这边的拍摄就来你那边。你看怎么样?" 顾予任在心里衡量着,推迟一个月时间也相差不太远,便同意了,冯一清形象比较俊美,倒是挺适合演同志的。于是这部原定于四月份开机的电影就推迟到了五月份,就是为了等冯一清。男一号定了之后,其他人就好办了。资金也不是问题,都是他们自己投资的,纯文艺片,花费也不会太多。筹备了三个月,电影终于紧锣密鼓开机了。 因为题材敏感,顾予任并没有对《幸福之门》做任何宣传和炒作,怕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惹来麻烦。 还在拍摄《开花》的时候,顾予任就邀请华泰安以后为他监制电影,华泰安很慡快地答应了。后来顾予任定了这个题材,心里怕老爷子对同志会有偏见,不一定会愿意来给自己监制,没想到老爷子满口答应了:"存在即为合理,我们做电影的,就是要勇于反应社会现实,还原事实。艺术无疆界。"老爷子这豁达通透的观念令顾予任和袁渊佩服不已,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幸福之门》讲述的是性格偏内向的男主角在十六岁时发现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向,经历了暗恋未果,相恋七年的初恋男友不得不结婚生子,朋友被查出艾滋病,意外出柜,被同事排挤,失业等挫折之后,遭遇人生的低谷,但始终没有滑向出道德的底线,最后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剧本最后的旁白是:幸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就是心理上的满足和快乐。幸福的门是自己打开的,需要去坚守,你关上,或者放弃,幸福就离你远去了。 这个故事其实没有具体的原型,而是整个同志圈的真实写照,害怕压力而深柜、缺乏责任心而*、被社会歧视与不理解,同志往往很难获得幸福。故事要表达的是,其实所有的这些,都不是你获得幸福的最大阻力,幸福的最大阻力,其实是来自你自己,你选择怎样的路,就决定了怎样的结果。 电影的拍摄地点就定在北京,袁渊完全停了自己的工作去跟组。顾予任虽然是第一次正式拍电影,因为之前拍过微电影和广告,操作起来倒还算驾轻就熟。 这个电影有不少校园戏,因为学校未曾放假,电影就先拍后面主角参加工作后的部分。第一场戏就是分手戏,这场戏是在摄影棚里进行的,地点是在主角和初恋男友的家里。主角下班回到家,发现出差的男友已经回到家,主角一脸兴奋,扑上去和男友亲吻,男友被动地和他接吻,要进一步动作的时候,男友表现得有些抗拒,主角发现不对劲,男友开始摊牌说分手的事,主角被这个消息刺激得一下子炸了,两人开始吵架。 这是一场情绪对撞非常激烈的戏,对角色的情绪控制能力要求非常高。尤其是对两个才见面的演员来说,一上来就是吻戏,这难度不可谓不大。与冯一清对戏的是个刚从电影学院毕业不到一年的男生,叫林诺,虽然长得比较成熟,事实上经历还是不太足,演技颇为生涩。两个直男演亲热戏非常别扭,演了好几遍都找不到感觉。 顾予任第七次喊"咔",停下来说戏:"小冯你要自然一点,不用那么拘谨。他们相恋七年,见了面互相亲吻,这是很自然而然的事,为什么要表现得跟第一次一样那么小心翼翼的?" 冯一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导演,总觉得有些别扭。" 顾予任点头:"我能理解,第一次拍这类戏总是有些放不开。其实男人和男人谈恋爱,与男人和女人谈恋爱的感觉是一样的,你把他想象成你的爱人,无所谓男女,这样就能亲吻得比较自然了。再来一遍。各就各位。" 男友在沙发上坐好,主角进屋,看见男友,忍不住开心地笑了:"你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能回来?" "嗯,事情办完就提前回来了。"男友瞥一眼主角,拿着遥控器换台。 主角连鞋子都没换,扑上去将男友压在沙发上,与他额头相抵,轻声说:"是不是想我了?"说完去亲男友。男友回应他,主角扶着他的头,准备加深这个吻。 顾予任叫了一声:"咔!" 冯一清起身,抓了抓头发:"对不起导演,有点走神了。"他刚才努力地去把对方想象成女人,结果那么一闪神,情绪就不对了。 顾予任说:"小林的情绪也不对,小冯凑上来的时候,你表现得有些急切了,事实上他心里有事,应该是略有些抗拒的。袁老师,你过来一下,我们示范一遍给他们看。" 坐在镜头后面的袁渊突然被点名,不由得一愣:"叫我?" 顾予任看着他:"嗯,你配合我一下,我们给他们做个示范。" 袁渊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有些僵硬,小声地说:"我不会演戏啊。" 顾予任看着他,令袁渊无法抗拒,只好走过去,小声地说:"怎么演?" 顾予任说:"这戏你比他们更熟悉,情绪就不用我说了。坐下吧,配合我就是了。" 袁渊只得坐了下来,顾予任从门口进来,看见袁渊,笑了:"你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能回来?" "嗯,事情办完就提前回来了。"袁渊瞥他一眼,木然地换台。 顾予任扑上来,将袁渊压在身下:"是不是想我了?"说完用鼻子在袁渊脸上蹭着,亲了他鼻子一下,然后亲吻他的唇,袁渊被动地撅嘴回应一下,顾予任想要加深这个吻,袁渊扭过头去避开他的唇舌:"有点累。" 顾予任起身,若无其事地说:"就是这样的。懂了吗?" 周围的人都鼓起掌来,刚才他们的表演一气呵成,再自然不过了,完全都不会觉得别扭。 冯一清和叫林诺的演员猛点头:"懂了。" 顾予任拍了几下手掌:"好,各就各位,开始。" 袁渊坐回原处,看着顾予任,不由得腹诽:这家伙,还真敢叫自己去做示范!好在这个电影没有c黄戏,不然还要叫自己去表演c黄戏了。 华泰安看着袁渊呵呵笑:"小袁你没试过去演戏?我看你表现还不错啊。" 袁渊脸上不由得发热,他哪里是演戏,完全是本色演出啊:"华导您别开玩笑了,我不是吃这碗饭的人。" 华泰安点头:"也对,你也用不着吃这碗饭,当编剧更好。" 由于顾予任和袁渊的示范,这场戏的前半部分总算是过了,接下来开始吵架,又开始反复地ng。第一场戏拍了足足一天都还没有拍完,把人给累得够呛。 袁渊给顾予任提意见:"要不把一场戏分成两部分吧。" 顾予任说:"分成两部分拍,情绪就很难对接得上,质量就要大打折扣。这是他们成为电影演员的必经之路。一个好演员,谁拍戏是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拼凑的?" 袁渊也理解,拍电影比电视剧难度大的原因就在这里,电视剧的功劳很大一部分要归结于剪辑师,而电影这方面就相对少很多,往往是一场戏从头演到尾,不管有多少台词,这也是电影演员比电视演员功底深的原因。 袁渊说:"这样下去三个月能拍完吗?" "应该差不多,前期不熟悉,磨合需要时间,过几天就好了。如果实在不行,适当延期一些也不要紧。"顾予任说。 "今天这事下次你别叫我示范了,大家伙都在怀疑了。"袁渊想起今天做示范的事,还有点耿耿于怀。 顾予任笑:"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所以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怎么会?我们也没做什么,说什么啊!"袁渊心道,难道今天那场示范就给暴露了? 顾予任说:"我自打出道,就没传过绯闻,连女朋友都没交过,也没结婚,对一个年过三十的男演员来说,这难道不叫人怀疑吗?网上那些消息真真假假,估计也有一部分相信了。现在我们俩又合作拍同志电影,这几乎就是证实了我俩是一对儿的事了。" 袁渊脸色有些不太好:"那怎么办?" 顾予任耸肩:"凉拌,正好趁此机会出柜。以后就不会有女人来勾搭我了。" 袁渊大吃一惊:"哈?什么时候有女人勾搭你?" 顾予任说:"我长这么帅,又是个老板,典型的高帅富,怎么可能没有女人勾搭我,我没告诉你罢了。" 袁渊当然也知道这事肯定存在的,只是顾予任不说,他就当不存在,现在提出来,他还是有点心塞塞的:"看样子出柜也没什么不好,以后我就跟着你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看谁还敢勾搭你!" 顾予任伸手揉他的脑袋,笑:"你早就该如此了。" 电影拍了一个礼拜之后,演员们也互相熟悉了,进度才顺利起来。确实如宁秀吴说的,冯一清是个在镜头前很放得开的演员,演技也是可圈可点,其余的演员虽然不及他那么专业,但在他的带动下,也很快能够入戏。袁渊和顾予任都觉得,请冯一清来拍这个是个明智之举。 顾予任导演技术虽然略显生疏,但有华泰安坐镇指导,不仅拍得顺利,水平也在飞速提升。一切都在朝预计的方向发展着。 第八十一章 疯狗 袁渊每天都跟着顾予任守在片场,除了和顾予任演员讨论剧本之外,他还兼任了制片主任的职务。这活儿是宁秀吴扔给他的,一直以来,顾予任所投资的电影都由宁秀吴负责制片主任,除了管账,还要负责场地选择、布景审核等,事情杂乱又多,俨然就是顾予任的管家老妈子。 说起来,顾予任最倚重的就是她了。年过五十的宁秀吴虽然干劲十足,但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现在公司业务多了,新人也多,她要负责的事情就更多了。所以顾予任拍《幸福之门》的时候,她就推了制片主任这个职务,让袁渊去管,袁渊没经验,就让刘一杰给他当助手。她的意思就是要培养刘一杰当自己的接班人了。 袁渊现在是全身心地去拍这个电影,也没有写剧本,就应承了下来,虽然没有干过,但是有顾予任和华泰安在,他们可以指点他。于是袁渊就成了顾予任的管家,除了在电影上出谋划策,还要替他打理剧组的财务,安排各部门的大小事宜。平时看着别人做简单,真到自己上手了,才知道事情有多么繁复,袁渊是忙得焦头烂额,但也学到不少东西。 电影还没拍完,袁渊和顾予任都瘦了几斤,袁渊是忙的累的,顾予任是累的外加压力大所致。以前自己当演员,怎么拍不用操心,只要自己揣摩好角色就可以了,现在却要领着一大帮人,教人家怎么演,压力能不大吗? 袁妈知道俩孩子在北京拍戏,主动留下来照顾他们,白天袁渊和顾予任在片场和工作人员一起吃盒饭,晚上回去还有美味可口的爱心夜宵等着,说起来比别人不知道幸福了多少倍。但就是这样也没能把他们掉了的肉养回来,看样子非要等拍完电影才能恢复正常了。 吃饱喝足,顾予任打着哈欠,睡意朦胧,对袁渊说:"等戏拍完了,到夏威夷度假去,把咱妈也带上。拍电影实在是太累了,比演员可累多了,难怪导演们都是隔几年才拍一场戏,原来是要养精蓄锐。" 袁渊眯着眼睛说:"我还欠着好多剧本没写呢。" 顾予任身子一歪,倒在了袁渊腿上:"咱们现在又不缺钱,你以后一年顶多只写一个剧本,别整那么累。" 袁渊揉着自己腿上的脑袋:"也是,我这么拼命写,迟早把自己榨干掉,万一哪天江郎才尽了,我就没饭吃了。" 顾予任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袁渊肚子上:"嗯,休息休息,适当给自己充电。" 袁渊说:"丰明那电影还是免不了,我明天还要跑他那儿去一趟。" "那小子就是麻烦精。"顾予任咕哝说。 袁渊笑一笑:"其实有个兄弟姐妹也挺好的,我是独生子,从小就觉得孤独。" 顾予任说:"要是没搭上他那俩极品爹妈,光修理这小子一人,我倒没什么不乐意的。" "那不是没有搭理他爹妈嘛。"袁渊发现自打顾予任伤病过后,钱一君好像安分了许多,没再有事没事来找碴,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顾予任哼哼:"反正还是阴魂不散,谁知道什么时候癫痫又发作了。" 对于钱一君,袁渊心里也有些不安,不过还是寄希望于钱一君良心发现,别再来找麻烦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予任就出门去片场了,北京的交通实在叫人不敢恭维,为了八点之前赶到片场,他们都是五点半就起c黄的,然后开车出门,顺利的话,七点多就能到片场。再晚点出门,估计就得□□点了,作为导演和制片人,总不能比手下的工作人员还晚。 今天袁渊可以睡会儿懒觉,他们家离周丰明公司不远,可以晚点出门。袁渊睡到八点才起来,袁妈已经买完菜回来了,给儿子煮了碗干丝,袁渊一边吃一边感叹:"还是煮干丝好吃。"这些日子根本没时间在家里吃早饭,很多时候都是袁妈蒸了饺子或者包子给他们带到路上去吃,因为稍微一耽搁,路上就会堵车。 袁妈问:"还有多久拍完呢?" 袁渊说:"还有一个月吧,到时候就结束了,顾予任说了,要带我们去夏威夷度假。" 袁妈笑了:"夏威夷是热带吧,我们这儿夏天还没过完,又要跑到那边去挨晒,真是闲得发慌。" 袁渊说:"没事儿,可以游泳。怕热天天在海里泡着。" "我这么大岁数还在海里泡着,臊不臊啊。"袁妈摇脑袋。 袁渊笑:"妈,你可就老土了吧,外国的老头老太太,七八十岁还照样在水里泡着呢。游泳又不是裸奔,怕什么。" 袁妈笑了:"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袁渊没跟母亲争辩,她现在觉得不可思议,等到了那环境中,就自然而然放得开了。吃完早饭,袁渊出了门,这个点已经快九点了,路上的车流终于没像之前那么密了,袁渊开着车上了路。因为车辆限号行驶,顾予任想办法弄了四个车牌号,两单两双,轮流着开,就不怕出门没车开。 周丰明见到袁渊非常高兴,拉着他东扯西扯了许久,才放他去谈正事。关于《山海》2,袁渊之前提了一个想法,跟游戏的策划们碰撞了一下,让大家帮忙去搜集资料,提供点子。这都是两个月之前的事了,如今大家将资料汇总,要跟袁渊讨论一下,袁渊就过来了。 开完讨论会,已经到了下午三四点,袁渊经过了大半天的头脑风暴,受到很多启发,此刻有很强的创作欲望,果然还是人多力量大,他决定今天晚上回去就将大纲整理一下。刚到地下停车场,袁渊就被人叫住了:"袁渊!" 袁渊一扭头,看见了王瑞泽,王瑞泽穿得有点随便,t恤牛仔裤,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这人在袁渊眼中比蛆虫还要恶心,多看一眼都觉得烦,他装作没听见,准备上车。结果发现车前后左右都被车子堵住了,人根本就进不去,他转过身,十分不慡地说:"把车子给我让开!"这个恶心人的王瑞泽,他想干什么。 王瑞泽耸肩:"不想干什么,就想跟你叙个旧。" 袁渊像看垃圾一样看着对方:"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让开!" 王瑞泽坐在袁渊的车前盖上:"你现在风光了,都开上劳斯莱斯幻影了,有钱了,不认得老情人也是常事。" 袁渊差点连隔夜饭都要呕吐出来,他冷笑着说:"王瑞泽,你何必来自取其rǔ,你是不是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被人踩在脚底的感觉如何?" 王瑞泽的脸色变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镇定:"是啊。我也没想到一向清高的你最后也还是靠抱男人的大腿上位,咱们也是彼此彼此。" "不敢当!你也太抬举我了,我至少没有你那么厚的脸皮去抄袭别人的剧本。某些人也是,既然没有那个本事,何不就安心地做个别人豢养的金丝猫,偏要狐假虎威充什么山大王,结果叫人笑掉了大牙。"袁渊一向温和宽容,但前提是人家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 王瑞泽的脸色有些发白:"袁渊,就算我是一百步,你也是五十步,你并没有比我好到哪儿去。" 袁渊漠然地说:"蛆虫以为这世上谁都跟它一样是蛆虫。王瑞泽,你今天跑这里来质问我到底是想干什么?车子给我挪开!" 王瑞泽又耸了下肩:"也不为什么,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总要给人留条活路,赶尽杀绝的事我王瑞泽没做过吧?" 袁渊皱起眉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由得冷笑:"你想说什么?赶尽杀绝这个罪名倒是除了你,别人不敢冒领。买断我的剧本我不说什么,封杀我是怎么回事?偷了我的电脑,把我送看守所又是怎么回事?对了,好像还有让策划公司把我开除一事,算起来,你居然做过这么多坏事!" 王瑞泽笑:"这算得上赶尽杀绝?你不照样活得风生水起的?泄露我私人视频不是你干的?叫人来我公司查账不是你干的?查封我的公司不是你干的?" 袁渊看着王瑞泽,心里大为诧异,王瑞泽的公司被查封了?谁干的?什么时候的事?"关我屁事!我怎么知道。给我让开!" 王瑞泽冷笑:"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你不给人留活路,就别怪别人手黑。" 袁渊突然意识到危险,开始后退,周围已经有人抄着家伙围了过来,袁渊拔腿就电梯口跑。 王瑞泽手里拿着棒球棍,猛地朝劳斯莱斯的挡风玻璃挥过去,车子受到攻击,猛烈惊叫起来,王瑞泽将劳斯莱斯砸得千疮百孔,然后说:"给我往死里打,留一口气就好。"说完开上车扬长而去。 这个时间停车场人很少,袁渊的呼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很快就被人堵住了,他双拳难敌众手,更何况还是拿着家伙的北方壮汉。袁渊心里拔凉:完了,今天要死在这儿了。拳脚棍棒拼命朝他身上招呼下来,一阵阵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他唯有死命用手抱着脑袋,蜷缩着身体,尽量不让人伤到头部和胸腹,不到几分钟,袁渊就失去了意识。 直到有人下楼来看见了这一幕,大声惊呼:"救命啊!打死人了!"那群恶棍才赶紧逃走。 顾予任在片场拍戏,只觉得心神不宁,拿着手机给袁渊打电话,电话无人应答。刚挂了电话,周丰明的电话就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哥,快来医院,我哥出事了。" 顾予任的脑子一下子炸了。 第八十二章 脱险 顾予任自己已经开不了车,是刘一杰开车送他去的医院,片场就扔给了华泰安,他的世界都要崩塌了,哪里还顾得上电影。 周丰明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只跟他说袁渊在他公司的停车场里被人堵了,现在昏迷不醒,正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顾予任的牙齿互相碰撞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此刻他正在副驾驶座上坐着,神色肃穆,一言不发,如果仔细观察,就能看到他的眼睛里满是泪水。 刘一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予任,就算当年他出车祸,医生说他可能瘫痪一辈子,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毫无生气,仿佛魂魄都被抽走了似的。刘一杰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医院,路上还闯了两个红灯。 周丰明目光呆滞地看着急救室的门,医护人员进进出出跟赶集一样,就是没有谁来跟他说说情况。顾予任跌跌撞撞赶到的时候,周丰明扭头看见他,脖子瑟缩了一下,好像是自己犯了错一样。顾予任喉头滑动了一下,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周丰明明白他的意思,看向急救室:"大哥还在里面抢救。" 顾予任就要往里冲,被周丰明和刘一杰死死拖住了:"别去,医生在抢救。" 顾予任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狼一般的破碎鸣叫。周丰明抱紧了他:"哥,我大哥不会有事的。"这话与其是安慰顾予任的,不如说是安慰他自己的。 刘一杰说:"予哥,你别难过,袁哥一定会化险为夷的,你要撑住。" 顾予任宁愿躺在里面的那个是自己,他的心快要撕裂开来了,头剧痛得想去撞墙,然而却被这两个人拉住,不能往前冲。他跪了下去,张着嘴,无声地哀嚎着,悲伤到了极致,连眼泪都没有了。周丰明和刘一杰都蹲了下去,搂着顾予任,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终于,那扇通向生死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顾予任扑上去抓住医生:"医生,怎么样?" 医生看见顾予任,有些意外,他摘下口罩,说:"伤得有点严重,内出血,肋骨断了两根,双臂前臂都有骨折现象,应该是护住头部被重物击打所致,头部有脑震荡现象,要等ct结果出来才知道有没有颅内出血。" 周丰明问:"有生命危险吗?" 医生说:"等所有的检验报告出来才能确定,病人现在还昏迷不醒,要送去加护病房。" 护士推着袁渊从后面出来了,顾予任扑上去:"师兄!袁渊!"然而戴着氧气罩的袁渊丝毫没有反应,顾予任跟着推车跑,轻轻抓着的手,哀求着说,"袁渊,师兄,你醒醒,你醒醒啊!你看看我!" 医护人员都认出了顾予任,心下觉得奇怪,互相对视交换了一下眼神。一直到了重症监护室外面,顾予任被拦在了外头,他抓着头,懊恼地去撞墙,被跟在后面的刘一杰抱住了:"予哥,你别这样,袁哥只是脑震荡,不会有大问题的。" 顾予任咬紧牙关,攥紧拳头,眼中杀气腾腾,咬牙切齿地说:"谁干的?!我要杀了他!" 周丰明了解完病情,也赶紧追上来了:"已经报了警,目击者说看见了五个人开着一辆面包车跑了。停车场内的监控都被敲坏了,但是门口的监控录了下来。" 顾予任冷冷地说:"找出来,让他们都去死!" 周丰明说:"先要揪出那个幕后黑手。" "都去死!"顾予任的声音冒着从地狱里出来的寒气。 周丰明说:"当然,不能让他们好过。" 下午时分,检查结果出来了,打伤袁渊的没有利器,都是钝器和拳脚,所以没有外伤,但是身上有六处骨折,包括双臂、两根肋骨和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一处骨裂,颅内没有出血,内出血比较严重,万幸没有发现内脏破损。医生说配合药物,加上病人自己的修复能力,问题应该不大,最严重的应该是骨伤。也就是说,袁渊虽然遍体鳞伤,但是没有生命危险。顾予任听到结果的时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泪再也止不住,在地板上积了一洼。 一直到晚上,袁渊才悠悠醒转过来,浑身疼痛得像是要把自己撕裂了,他扭头看了看,自己躺在医院了,原来还没死,谢天谢地,不然都没跟顾予任打声招呼就走了,真是死不瞑目。 顾予任在袁渊醒来之后赶紧进病房探视,看见袁渊,还没开口,眼泪就模糊了视线。袁渊看见顾予任,眼角滑下了泪珠,张了张嘴,想叫他,但是没有发出声音,他现在全身都是炎症,扁桃体肿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予任伸手拭去袁渊眼角的泪水,眨了眨眼,让眼泪不遮挡自己视线:"师兄,你可算是醒了。感觉怎么样?" 袁渊皱了一下眉,表示难受。顾予任问:"是不是很痛?" 袁渊闭了一下眼。 顾予任说:"对不起,师兄,让你受罪了。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些家伙,我要让他们也尝尝这个滋味。是谁打的你?" 袁渊嘴巴动了动,顾予任看着他的嘴型,说:"是王瑞泽?" 袁渊点头表示认可。顾予任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果然是这个贱人!师兄,你放心,医生说你虽然伤得严重,但是都能治好,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嘴里虽然这么安慰他,但是知道骨折就算是好了,日后也会跟自己一样,阴雨天气少不了要受罪。 袁渊松了口气,想抬胳膊,发现剧痛难挡,两只胳膊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看样子是胳膊断了。 医护人员过来,检查了一下检测仪器的数据:"各项指标都比较稳定,今晚观察一晚,明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去了。" 顾予任问:"我能在这里照顾他吗?" 医生说:"探视不能过久,加护病房有护士专门照顾,所以还是麻烦顾先生出去吧,今晚可以不用在医院守着,明天再来吧。" 顾予任哪里舍得离开袁渊,哪怕隔着玻璃窗看着他,也觉得心安。袁渊看着他的眼睛,做了个"妈妈"的嘴型。顾予任说:"别担心,我还没告诉妈,我说我们今晚上开夜车不回去,明天等你转到普通病房了再告诉她。"袁渊点了一下头,表示同意他的做法。 当天晚上,顾予任没有回去,就在病房外面守着袁渊。顾予任的一个护士粉丝请他去护士休息室去休息,被他拒绝了,他要随时能看到袁渊,粉丝便给他送来了椅子和矿泉水, 周丰明得知袁渊脱险,先回去处理后续事情了,刘一杰也带着顾予任的指示回到剧组,第二天给大家放假一天,不上工了。 孤清的长夜,医院的长廊里只有白亮的灯光,除了顾予任和偶尔走动的护士,就没有其他人。顾予任独自在病房外头守候,他突然体会到了当初袁渊在病房外等待自己的心情,那是怎样的无助和恐慌。 天终于亮了,医院里开始人来人往,周丰明又回到了医院,给顾予任和袁渊带来了早点、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单人病房已经准备好。袁渊做完检查,情况比昨天要好了一些,护士将他送到病房里。 周丰明看见袁渊,眼眶有些湿润:"大哥,对不起,让你在我公司受伤了。" 袁渊轻摆一下头,表示不关他事。 顾予任看着袁渊脸上和身上还沾着灰尘,知道他爱干净,便想帮袁渊擦拭一下身体,解开衣服,看着病号服下面满是淤青的身体,手抖得不能自已,那些人该多么歹毒啊,竟对一个无冤无仇的人下此毒手。他将温毛巾轻轻敷上去,袁渊的每一寸皮肤都是灼痛的,顾予任一碰就倒吸一口凉气,他只好收了手:"算了,不擦了。等好些了再弄。" 周丰明看了一眼,鼻子也不由得发酸,扭过脸去掩饰了一下情绪:"哥,大哥,我给你们带了早餐过来,不知道大哥能吃什么,叫酒店的师傅特意准备了一些易于吸收和消化的粥。" 顾予任淡淡地说:"谢谢了。"心里不由得发愁,这件事还得告诉袁妈,这样师兄才能得到最好的照顾。顾予任喂袁渊吃粥,袁渊喝了几口就表示吞咽困难,不吃了。顾予任就把他剩下的那部分都吃了。 刚转到单人病房不久,刘一杰和宁秀吴都来探病。顾予任和周丰明到病房外聊案情进展情况,周丰明说:"五个凶手已经抓到了四个,还有一个在逃。王瑞泽昨天已经坐飞机离开了北京,去了香港,下一站是美国。他当时开着周嘉英的车去我公司楼下的地下停车场,大哥去我那边的情况应该也是周嘉英提供的,王瑞泽怕是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顾予任冷冷地说:"不管是去了哪里,都不能叫他就这么跑了。" 周丰明"嗯"了一声:"这事我来处理。" 顾予任咬着牙说:"不用你费神,这是我的事,我来处理。" 周丰明看着顾予任:"哥,美国的情况我比你熟悉得多,我会处理好的,也不会脏了我们自己的手。" 顾予任看着周丰明,皱着眉头说:"每次碰上你就没好事,我们第一次吵架,是因你而起,我上次受伤,是和你合作电影,这次袁渊出事,也是在你公司楼下出的事。你能让我信得过吗?" 周丰明惭愧无比,虽然每件事都跟他没有直接的关系,但确实都跟他脱不了干系,他真是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哥,你要信我,我以后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 顾予任说:"你在美国的人脉比我广,先帮我找到他的行踪,具体怎么处理,我们商量着办吧。还有,打人的那几个家伙,他们让袁渊受了什么罪,也让他们尝尝同样的滋味,最好是一辈子都好不了。" 周丰明说:"当然,不能留着那双作恶的爪子再去祸害别人。" 第八十三章 报应 袁渊住了院,顾予任也没打算瞒着袁妈,因为需要她帮忙才能将袁渊照顾得更好。当天下午,顾予任回到家中,将袁渊受伤住院的事告诉了袁妈,怕袁妈受到惊吓,没说是被人打的,只说片场发生意外受伤所致,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需要住院治疗。 纵使是这样,袁妈还是受惊不小,尤其是看到躺在病c黄上根本不能动弹的儿子,伤心得泪如雨下。袁渊还不怎么能说话,看着母亲哭成这样,急得是满头大汗。顾予任看得两头心疼,劝了好半天,才把袁妈给劝住。 袁妈擦干眼泪,想着自己不能太伤心,还要照顾儿子呢,便说:"好了,好了,我不哭了。我回去给你们做饭。你们是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没好好吃饭?"袁妈已经知道所谓的加夜班不过是借口,其实是不想她担心而已。 顾予任点头:"嗯,谢谢妈,我送你回去。" "不要送,我打车回去,你在这里照顾袁渊。"袁妈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顾予任将她送到楼下,拦了的士将她送上车,这才回到病房来。现在的情况是跟当初他受伤的情况掉了个个儿,躺在c黄上的变成了袁渊,受累的还是袁妈。顾予任坐在c黄边,替袁渊理了理被子,用手轻抚他的脸颊:"现在换我来照顾你了,就是辛苦了咱妈。" 袁渊的情况已经比昨天晚上好了不少,可以说话了,只是声音嘶哑而破碎,一说喉咙还痛:"剧组……" 顾予任说:"我让剧组先停工了,等你好了再说。" 袁渊动了动没受伤的手指头:"别。"电影已经开拍了,一旦停下来,每一天都是损失,更何况演员们都是有档期的,如果这边不能按期完成,那么别人的档期就要改,牵一发而动全身。 顾予任用手轻抚袁渊的额头:"你就不要担心了,安心养伤,等你出院了再说。" 袁渊急了:"你去拍戏。给我找个护工。"自己在医院至少要住十天半月的,这么一耽搁,哪里耽搁得起。 "护工照顾你我哪里放心,我得亲自守着你。我一天没把你带在身边,你就被人打了,这要这么多天不陪着你,我哪里有心思去拍戏。"顾予任不为所动。 袁渊两只胳膊都打着石膏,不能动弹,着急也没办法,他最后只好说:"我懂你。你不去,我也急,病就好得慢。"说了这么多话,喉咙疼得难受,还忍不住咳嗽起来。 顾予任赶紧轻抚他的胸口:"别激动,别激动,我去还不成吗?但起码也要过几天吧,等你稳定点。" 袁渊这才不跟他着急:"你白天拍戏,晚上陪我。" 顾予任点头:"好。" "我的工作,交给一杰。"袁渊又交代他。 "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一直都是他跟着你,你去不了,自然都得他来。"顾予任说。 袁渊把事情安排好,总算是放了心。顾予任摸着他的脸颊:"你就是个爱操心的命。" 袁渊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顾予任,顾予任的样子非常憔悴,他一宿没睡,这段时间巨大压力所致的黑眼圈更加重了,胡子长出来了也没刮,粗硬的头发也没打理,都支棱着,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粗犷,不过依旧那么帅。袁渊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见不到这个人了,不由得鼻子发酸,喃喃地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予任也申请地望着他,听他这么一说,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以手指轻抚他额上的发脚:"谢天谢地,你没有事。听到你出事的那瞬间,我以为世界都毁灭了。" 袁渊喉头有些哽咽:"我以后会小心的。" 顾予任以下巴轻蹭他的额头:"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袁渊被他的胡渣子扎得有点痒,忍不住轻笑起来。满室的温情多得快要溢出来了。 周丰明现在火气很大,袁渊在他公司楼下出事,虽然跟他没有关系,但这跟跟他的那个二百五表哥绝对脱不了关系,所以现在他现在正跟周嘉英当面对质:"为什么王瑞泽会开着你的车出现在我公司停车场?" 周嘉英装傻:"什么车?" "你跟我装傻是吧?你那辆英菲尼迪,别跟我说是送给王瑞泽了,他做的所有事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周丰明平时是个很吊儿郎当的人,很少正经脸说话,所以给人的印象是玩世不恭的,事实上,他一正经起来,眼神犀利得就像捕猎的豹子,颇有其父钱一君的威严,周嘉英也不敢与他对视。 周嘉英低下头:"我真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谁告诉王瑞泽袁渊去了我公司?"周丰明冷冷地问。 周嘉英反问他:"我根本都不认识什么袁渊,我怎么知道他去了你公司?" "这就要问你了!"周丰明冷笑。 周嘉英叫屈:"我真不知道!" 周丰明继续冷笑:"我看你是不想在方周集团混了吧。"虽然他没有接管方周集团,但是他是方周集团的接班人无疑,将来周嘉英还得从他手里讨饭吃。 周嘉英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明明,这事真不赖我,是姑妈讨厌顾予任和袁渊,她觉得他们把你带坏了,所以要教训他们一下。" 周丰明眼睛瞬间就红了,凶狠地瞪着周丰明:"你给我说清楚!是我妈让王瑞泽去打袁渊的?" 周嘉英梗着脖子:"虽然她没有直说,但是也没有制止。" 周丰明点头,咬着牙说:"好,很好,我这就去问问她!你也给我记好了,得罪顾予任和袁渊就跟得罪我一样,我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的!" 周丰明找到母亲,开门见山:"是你叫人去我公司楼下堵袁渊的?" 周筠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天天在外头晃悠不着家,回来了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把你妈当犯人审呢!" "妈,你别跟我装傻。你不就是看着我跟顾予任和袁渊走得近,心里不舒坦么?你觉得用这种方法就能制止得了我跟他们来往?这样只会让我和他们走得更近!"周丰明有时候觉得母亲不可理喻,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这么空虚无聊,成天去操心那些没影的事,像她这样的老太太难道不该去享受生活,追求心理和精神上满足吗?偏生还像没见识的八婆一样瞎操心,还操不到点子上。 周筠大声说:"你成天跟两个同性恋搅和在一起,我非常讨厌,你趁早跟他们断绝了往来。" 周丰明看着自己的母亲,简直无语到了极点:"你管得真够宽的,天底下那么多同性恋,你是不是想把人家都杀光?你又不是上帝,还管人家喜欢男人女人。你老公前妻的儿子是个同性恋,还不愿意跟你儿子争家产,你难道不该放鞭炮庆贺?还去打扰人家的生活,真没见过比你还会没事找事的老太太。对了,你的宝贝大侄子就是个同性恋,你怎么不去管管?" 周筠脸色一变:"你别胡说,嘉英都结婚了,他怎么可能是个同性恋!再说他最恶心的就是同性恋。" 周丰明看着母亲,觉得这老太太简直不可理喻,冷笑道:"周嘉英跟你说什么你都信,我是你亲儿子,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怀疑,他才是你生的吧!我不想跟你兜圈子,你就直说了吧,袁渊是不是你叫人打的?" 周筠说:"当然不是!" "但是周嘉英说是你让他这么干的。"周丰明说。 周筠急了:"那怎么可能!嘉英怎么能胡说八道呢。我就是听人说那姓袁的去找你,跟他抱怨了几句,然后他说他有办法帮我教训那小子。别的事我就都不知道了。" 周丰明神色黯然:"我就知道是这样!妈,我对你太失望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这么自以为是,迟早是要逼得我跟你断绝母子关系。这事我们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既然做了,就别想逃避它带来的恶果。你还得告诉我一件事,是谁告诉你袁渊去找我的?"自己身边居然有母亲安插的眼线,这实在是件令人齿冷的事。 袁渊重伤住院,嫌犯顶多算是故意伤人罪,最后的幕后主使也肯定算不到周筠头上去,但是却足以令周丰明感到愧对袁渊和顾予任了,有这样一个母亲,实在令周丰明感到羞愧。 已经抵达美国的王瑞泽刚到不久,就遭遇到当地黑人的抢劫袭击,脸上被车玻璃划了一道十厘米长的伤口,由于伤口太深,以后都要毁容了,身上中了三枪,一枪从肺部穿过,其中右大腿骨粉碎性骨折,做好手术都极有可能是个瘸子。 在逃的打手最终也落了网,他们供出了王瑞泽是幕后主使。因为伤人至重伤,这几人均被判处了十年有期徒刑,刚入狱,就因为不小心各种摔伤,有两个胸骨骨折,其中一个肋骨还□□了肺里,两个手臂骨折,一个腿骨骨折,尚未痊愈,又不小心被碰得二次骨折、三次骨折的,以后出来都没法再去打别人了。 周嘉英某天在跟同性情人私会的时候被他老婆逮了个正着,她老婆气得一怒之下用尖头皮鞋踢中了他的□□,据说从那以后就得了x功能障碍症,他老婆也不跟他离婚,自己花钱包养小白脸,绿帽子换了一顶又一顶。 第八十四章 相濡以沫 顾予任在医院守了袁渊五天,最后被袁渊拼命催促,才不甘不愿地回去开工。袁妈听说他们要请护工,便说不用请,她来照顾就好,但她又要给袁渊做饭,又要在医院守着,袁渊和顾予任怕累着她,坚持请了一个特护。 顾予任心里觉得愧对袁渊,自己受伤的时候,袁渊是二十四小时陪护,袁渊受伤的时候,他却不能二十四小时陪护,这样显得好不公平。每天只好强打起精神去工作,晚上尽量不加班,好赶紧回来陪袁渊。 编剧受伤之后,导演就消失了五天,回来的时候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剧组的工作人员谁都看得出来顾予任心情不好,所以都打起了精神来应对,生怕自己成为炮轰的对象。 顾予任虽然心情不好,但是不会朝不相关的人发脾气,若是做得不好,他就直愣愣地瞪着你,瞪得你头皮发麻,不得不尽快改正。 这么过了两天,华泰安看不过眼:"小顾啊,这电影是你和小袁一起拍的,你们的宗旨是传达怎样获得幸福,结果你这么板着脸,让大家怎么能够感受得到幸福,表现出来也很勉强啊。你这样拍出来,就是应付,不是在拍电影。" 顾予任被华泰安这么一说,立即开始反省自己,这电影是他和袁渊的电影,现在袁渊病了,自己就该好好拍,如果敷衍应对,怎么对得起把袁渊一个人留在医院。顾予任调整好心态,放下心理包袱去工作,不仅要好好拍,而且要高效率拍,早点拍完,才能早点回去陪袁渊。 袁渊的身体在母亲和顾予任的悉心照顾下一天天好转,皮肉伤是很好治愈的,不出一个礼拜,肌肉疼痛的情况倒是消失了,内出血症状也消失了。唯独这骨伤一时间难以痊愈,伤筋动骨一百天,肋骨断裂只要卧c黄休息就好,但是两只胳膊都骨折,这点就比较麻烦,打上石膏之后,简直就成了个废人,什么事都不能自理,吃饭要人喂,上厕所都需要人给拉裤头,别提多憋屈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顾予任才不愿意假人之手来照顾袁渊,住院的这段时间,顾予任学会了插导尿管,早上起来扶袁渊上完厕所,然后帮他插上导尿管,晚上回来帮他取掉,扶他去上厕所。 顾予任看着骨折的片子,对袁渊说:"你听王瑞泽说他让那些人别把你打死了,但是这棍子的力度如果招呼到你脑袋上,完全就是想置你于死地。而且连手指都要掰断你的,分明就是不想让你再写字。我得让人把他那两爪子全都废了!" 袁渊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真是没想到,一个人的心怎么能够黑暗到这种程度呢?上学的时候,他虽然有些现实,但也不至于这么歹毒啊。" 顾予任摸他的脑袋:"你心里阳光,看到的全都是别人好的一面,说不定他一直都那么阴暗,只是没被你发现罢了。他若是不急功近利,一直跟你在一起,你带着他一起慢慢发展,说不定如今也是功成名就了。当然,他没有本事,还没有眼光,把你这会发光的金子给扔了,倒是便宜了我。" 袁渊陷入沉思,说:"那时候我爸病重,我到处在兼职挣钱,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一顿只吃两个馒头,可能他觉得跟我在一起没有指望,这才攀了吴成刚的高枝。" 顾予任冷笑一声:"说不定他最开始看中的就是你的能力,才和你在一起,本来想培养你这支潜力股,结果发现了绩优股,怎么可能还会要你这支潜力股!" 袁渊点头:"说不定也是这么回事。" 顾予任揉着他的头发:"只有我才能发现你这支潜力股,现在已经变成了绩优股。而他所以为的绩优股,其实不过是支垃圾股而已。莫欺少年穷啊。" 袁渊笑了笑:"我想上厕所了。" 顾予任说:"嗯,我帮你。"袁渊的胸骨还没痊愈,通常都是仰躺静卧的,顾予任将被子掀开,将袁渊从c黄上扶起来坐好,替他将两只打了石膏的胳膊挂在脖子上,再亲手给他穿上拖鞋,扶他到卫生间,再帮他拉下裤子,扶着对准便盆。 这种事虽然做了很多遍,即便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袁渊还是没能坦然接受,每次都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不敢看顾予任,他喷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活自理,感觉好不方便。" 顾予任见他尿完,拉上裤子:"别着急,我还有二十天就能拍完了,到时候我专门在家伺候你。" 袁渊说:"我就是不想让你伺候,才想快点好起来。到时候胳膊应该不用吊着了,我可以自己上厕所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师兄,你得习惯这种事,有一天咱们老了,万一其中一个躺c黄上不能自理了,另一个就得去照顾,咱们俩也就当提前六十年预习这种事了。"顾予任说得一本正经。 袁渊笑起来:"你还想长命百岁呢,再过六十年,我都九十四了,你以为我能活一百岁啊。" 顾予任一脸理所当然:"当然,百年好合不是白说的。现在医学发达,活个一百岁也不是什么奇迹,关键是要心态好。师兄你脾气好,心态也好,肯定比我能长寿,正好,我一百岁的时候,你一百零二,那时候咱们就可以一起牵手死去了。" 袁渊听着顾予任勾画的蓝图,不由得笑了,不管能不能活到一百岁,至少这一刻是异常满足的。 袁渊在医院住了十天,等内伤好了之后就出院了,因为骨折主要靠养,不用非得在医院住着,再者袁渊和顾予任都心疼母亲,她老人家每天在医院和家里之间来回奔波,实在是辛苦。出了院自然不用请护工,有什么事叫一声母亲就好,晚上有顾予任回来照顾。 袁渊现在跟当初的顾予任一样,每天就是躺在c黄上看电影,他比顾予任更不方便,两只手都不能动,连放个电影都要叫人帮忙。为了不麻烦人,袁渊就开始练习用脚来放碟片。顾予任观看了袁渊的脚趾功,竖起大拇指夸他:"身残志坚的师兄。对了,你能用脚趾头拉裤子拉链吗?" 袁渊真试了一下,他的柔韧度其实还是可以的,但还是够不着自己的裤头:"差一点点,等我练好了,就不用麻烦你了。" 顾予任也没打击他,笑着说:"那就努力加油吧。"等到袁渊的脚能拉裤头了,估计他的手早就好了。 有一天顾予任从片场回来,发现袁渊居然坐在c黄上在用脚趾头玩电脑,顾予任大为惊讶:"师兄,你真要做个身残志坚的少年啊?" 袁渊说:"我在家里躺得无聊,上会儿网,有鼠标,其实还算方便。就是苹果的键盘有点小,经常会碰到旁边的键。" 顾予任说:"我给你找个好键盘,以前玩游戏的时候买的机械键盘,那个应该比较好用。"说完开始翻箱倒柜找键盘,他最怕自己没陪袁渊,他会觉得憋闷,然而还好,他这么能自得其乐,自己也就不用担心了。 机械键盘果然比苹果的键盘好用多了,袁渊自打一接上机械键盘,就一直在忙着适应键盘,连顾予任都懒得搭理了,直到顾予任将他的键盘收了:"师兄,我看你都要成网瘾少年了,晚上休息时间,要和家人好好相处,不要成为低头族。" 袁渊笑了:"这键盘挺好用,谁叫你拿了它给我用的?" "我拿给你用是为了你用得方便,不是为了让你沉迷上网。走吧,去吃饭,妈都等急了。"顾予任替他关了机,将他从c黄上抱下来。 袁渊说:"别抱,我自己能下c黄。"他穿上拖鞋出了卧室门。 顾予任又说:"你肋骨还没长好,需要多静卧,不要老是坐着。" 袁渊点头:"我懂,肯定不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袁妈将饭盛好:"我来喂吧。" 顾予任笑了:"妈。您吃您的,我来。我师兄打小您就开始喂饭,喂了那么多年,现在白天也要喂,晚上我回来了,就该休息一下了,不然我们找伴是为了干嘛的,不就是互相扶持互相照顾嘛,就跟您和爸一样。" 袁妈笑了:"那行,你的饭我先不盛了,晚点你自己盛吧。" "好。"顾予任端了碗开始喂袁渊饭。袁渊挤眉弄眼的,其实想让母亲喂,但是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因为每次顾予任喂饭的时候都捉弄他,经常喂他不爱吃的菜,比如胡萝卜、香菇等,虽然这些东西是真挺好的,但是他并不爱味道太浓烈的食物。 顾予任每次给袁渊喂饭的时候就觉得袁渊这会儿像个孩子,他用勺子舀了香菇和米饭送上去:"师兄你咋还挑食呢?真是没看出来。" 平时都是袁渊自己买的菜,当然是拣自己爱吃的买,很少买不爱吃的菜。袁妈买菜的时候也买得少,不过最近袁妈注重营养搭配,胡萝卜和香菇都是营养价值比较高的食物,这俩就成了饭桌上的常客了。 袁渊苦着脸,一脸嫌弃地说:"妈你能不能少吃一两顿香菇啊,隔天买一次行吗?" 袁妈说:"今天是干蘑菇,味道没那么重,挺好吃的呀,你尝尝。" 顾予任挑着眉:"师兄,吃吧,真的很不错的,乖,张嘴。" 袁渊只得闭着眼吞进去,胡乱嚼了几下就咽了。顾予任说:"师兄,细嚼慢咽才能对肠胃好,你身体才康复,不要加重胃的负担。" 袁渊说:"你就少捉弄我了,赶紧给我弄点别的,我要吃豆腐。" 顾予任瞥了一眼袁妈,要不是顾忌袁妈在场,他肯定要说点荤话逗逗袁渊。 袁渊大口嚼着米饭,心想,等自己身体好了,顿顿都要做顾予任不吃的菜,顾予任不爱吃什么菜来着?这家伙好像不挑食,唉! 第八十五章 出柜 袁渊的身体一点点好起来,顾予任的心情也一点点轻松起来,工作自然也就顺利起来。到了八月底,《幸福之门》终于杀青,比原计划迟了半个多月,这情况尚算预料之中,毕竟中途袁渊出事耽搁的时间差不多有一个礼拜,再加上一些不可预计的意外情况,拖了一些时间很正常。 《幸福之门》杀青的时候,正是袁渊胳膊石膏拆除的时候,所以不论于公于私,都是值得庆贺的大事,顾予任请了全体工作人员上最好的酒店去摆杀青宴。刚刚拆了石膏的袁渊也终于露面了,于公于私,他都该出席这次杀青宴,没了两个大石膏挂在手臂上,袁渊觉得自己一下子身轻如燕,仿佛走路稍微快一点,就能够凌空飞起来。 吃饭的时候,袁渊坐在顾予任旁边,由于右手伤得比较严重,又加上手指骨折,右手暂时还不能乱动,所以就用左手拿勺子吃饭,所有的食物都是顾予任替他夹到碗里的,有两次甚至还送到了他嘴里,而袁渊也很自然地张嘴接了,完全都忽略了周围其他的人。其实他们真不是故意的,而是习惯成自然。 剧组的工作人员早都猜到他俩是一对儿了,见到他们这么自然而然地秀恩爱,还是有些意外,他俩这是要出柜的节奏? 袁渊刚吃了一块顾予任夹给他的鱼肉,突然见到对面的刘一杰朝他挤眉弄眼,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被顾予任喂饭了,脸顿时红了,顾予任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喂他!他赶紧低下头去,埋头舀着自己碗里的汤,掩饰自己的尴尬。 顾予任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他一心照顾袁渊,这会儿又夹了一颗腰果送到了他面前,等他张嘴接。袁渊咬着牙低声说:"放我碟子里,我自己来。" 顾予任忽然才惊觉了似的,便将腰果放下:"哦,你还想吃什么?" 袁渊说:"不想了,你去给大家敬酒吧。"顾予任是导演,又是制片人,还是出品方,给工作人员敬酒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顾予任说:"那好,你自己吃吧。"说完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袁渊鼻子里"嗯"了一声,左手拿着勺子笨拙地和顾予任给他夹的腰果战斗着,结果盘子太平了,腰果又太轻了,袁渊左手也不利索,腰果就被勺子推到了桌子上,袁渊看着那颗腰果哂笑了一下,残疾人真不方便啊。坐在他旁边的冯一清说:"袁老师,要我给你帮忙吗?想吃什么?" 袁渊扭头看着他,尴尬地笑了笑:"不用了,我也不饿。"他来这里不过就是想跟顾予任一起来庆祝一下,替他撑撑场面,也是为了告诉剧组的工作人员自己没事了,毕竟他住院的时候好多人都来探视过他。 冯一清将腰果盘子转过来,用盘里的勺子舀了一勺腰果放到袁渊碗里:"袁老师,给你的。" 袁渊看他一眼:"谢谢你!" 顾予任敬完华泰安的酒,转过身来敬男主角冯一清的酒:"一清,这段时间真的非常感谢你,因为发生太多事了,你顾哥我的脾气也急躁,但都是有口无心,你别往心里去,谢谢你的支持和理解!这杯酒我敬你!" 冯一清举着酒杯和顾予任碰了一下:"顾哥你太客气了。说实话,跟顾哥在一起学到了很多东西,希望以后还能跟顾哥多多合作。" "好。"顾予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袁渊看着顾予任挨个敬过去,喝得还不少,有些担心,但是也没办法,自己目前这情况是戒酒的,帮不上忙,他朝刘一杰使了个眼色,刘一杰赶紧起身去帮顾予任喝酒去了。 这顿饭宾主尽欢,顾予任更是喝得醉醺醺的,刘一杰也喝了不少,没人开车,袁渊最后干脆在酒店里开了个房间,带着顾予任直接在酒店里休息。 第二天早上,袁渊被宁秀吴的电话吵醒来:"小袁,你们昨晚住酒店没回去?" 袁渊打了个哈欠:"是的,师弟喝多了,一杰也喝得不少,没人开车,我就在酒店住下了。怎么了?" "你看娱乐新闻,全都是你和小予深夜酒店开房的新闻。还有照片,怎么那么不小心被记者拍到了!"宁秀吴有些责备地说。 袁渊残留的睡意都被吓跑了:"是吗?哪个网站发的消息?" 宁秀吴说:"大部分网站都发了。小予呢,问问他要怎么办?" 袁渊胳膊不利索,便用脚去踢顾予任:"师弟,醒醒,你快醒醒!" 顾予任老半天才迷糊地醒来,宿醉令他头痛欲裂:"嗯?怎么了?" 袁渊急切地看着他:"昨晚上我们在酒店开房的事被记者拍到了,现在已经传得全世界都知道了。宁姐问你怎么办。" 顾予任被打断睡眠,听到这么一件事,倒头继续睡:"我以为什么事呢,不用理,睡吧。" 宁秀吴在那头已经听见了,直说:"这孩子,怎么这样呢,这就听之任之了?" 袁渊也有些尴尬地说:"要不先不管吧,等他睡醒了再说?" 宁秀吴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就这样吧。"她知道已经阻止不了顾予任出柜的决心了,虽然媒体频繁猜测顾予任和袁渊的关系,但是都没有确切证据,宁秀吴也本着能不出柜就不出柜的原则,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件事。但她也知道顾予任一直都打算出柜,现在还拍了个同志电影,只要等到电影一出来,那就等于是昭告天下他是同性恋这件事了。没想到电影才刚杀青,他们就被媒体拍到了,这大概也是顾予任喜闻乐见的吧。 宁秀吴的电话刚打完,周丰明的电话也打过来了:"你们俩怎么回事,没事玩什么情趣,跑到酒店去开房!" 袁渊苦笑:"哪有!昨天电影杀青,你哥喝多了,我就在酒店开了房间顺便休息了。" "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去压下来吗?"周丰明问。 袁渊看一眼呼呼大睡的顾予任:"你哥好像没打算管。算了吧,他早就想出柜了,随它去吧。" "哦,你们顶得住压力就好。"周丰明说。 "嗯,我们没事,不用担心。"袁渊看着顾予任,心说只要不是来自亲人和爱人的压力,外界压力算得上什么呀,那么多出柜了的名人不照样也活得好好的吗。 顾予任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起来,袁渊已经刷了两个小时的网页了,照片有好几张,一张是顾予任挂在袁渊肩上进电梯,一张是两人在酒店房间门口的,图片拍的都是侧面,但是已经非常清晰了。新闻是早上七点才发的,说二人同进一个房间之后再没出来。几乎各大新闻网站的娱乐新闻都转发了这条新闻,微博热话题更是飙升到了第一位。袁渊看得心惊胆战的,他其实也做好了出柜的打算,但是没想到关注度居然会这么高,这会不会对顾予任造成负面影响? 顾予任醒来的时候,坐在c黄上愣了半天,袁渊也没去催他。过了好久,顾予任说:"我好像梦见咱俩出柜了。" 袁渊不由得给气笑了:"做什么梦!咱俩昨晚上在酒店开房,被记者拍到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 顾予任抹了一把脸:"拍到了啊?正好省得我自己大费周折找由头了。回头发个微博承认一下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袁渊说:"这次反响非常大,几乎所有的媒体都报道了。" "报道了也不怕,我以后就火了,谁提起来都会说,哦,那个出柜了的男演员啊,多么具有标志性。"顾予任倒是很乐观,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窝盖的乐观。 袁渊说出自己的担忧:"你不怕那些反对咱们的声音?" 顾予任抬起胳膊环住袁渊,将下巴蹭他的脖子:"师兄你怕吗?你怕别人骂你死同性恋、变态吗?" 袁渊一愣,摇了摇头:"我早就知道迟早会面对这一天的,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心理准备了。就怕你不能承受。" 顾予任笑一下:"我怕个球。师兄在我身边,心里有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天塌下来我都能用手撑起来,还怕这点流言蜚语。师兄你太小看我了,我混娱乐圈的时间比你久多了,什么诋毁谩骂没有见到过,这点事我就怕了,笑话!"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还会有多少人会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和他人的眼光与留言呢,顾予任已经看得非常开了。 袁渊说:"那就好。我跟你一起发微博。" 顾予任说:"走,我们回家去,好好收拾一下,换身好衣服,一起自拍一张,然后分别发到自己的微博上去。给粉丝们发福利咯,也亏得他们yy了这么长时间。对了,顺便宣传一下我们的电影吧,这也算是同志正能量呢。" 袁渊好笑地摇一下头:还真是穷乐观,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他俩还没到家,刚到楼下,就被人堵住了,钱一君铁青着脸看着顾予任和袁渊,冷哼了一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有事找你们。" 第八十六章 病入膏肓 顾予任见到钱一君,脸色也同样拉长了起来,对袁渊说:"走,不要理他。【鳳。/凰。/ 更新快 请搜索】" 袁渊看一眼钱一君,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他们见顾予任和袁渊要走,伸长了胳膊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请留步,钱董有话要跟你们说。" 顾予任皱起眉头,眯缝着眼睛:"怎么?想打架?" 钱一君说:"你要是不怕姓袁的小子残废,那就动手吧。" 钱一君的话音刚落,顾予任的气焰顿时熄灭了下去,他的死穴就是袁渊,况且袁渊的胳膊还没好,要是二次骨折,那就糟糕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钱一君,你除了威胁人,能不能使点别的招数?你那些钱全都是这么威逼利诱得来的吧。" 钱一君不为所动:"不管什么招数,只要有效就可以。" 顾予任冷冷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想干嘛?" 钱一君说:"这里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换个吧。" 顾予任没好气地说:"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能说,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们走。" 钱一君叹了口气,脸上带着疲惫之色:"看样子我们父子的关系是永远也不能缓和了。" 袁渊始终一言不发,此时听到钱一君的话,觉得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疲倦,便仔细看钱一君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地下车库的光线有点暗的缘故,钱一君的脸色有些发黑,脸色也有点憔悴,不像以前那样精神奕奕。 顾予任冷哼一声:"这都是你自己选的,没有人强迫你。" 钱一君说:"去外面找个地方坐一下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语气太软弱的缘故,顾予任居然也答应了:"让我师兄回去,我跟你去。" 钱一君说:"我今天来,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一起去好了。"说完上了自己的车。 顾予任和袁渊重新上了车,跟上去。袁渊在车上说:"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顾予任嗤笑一声:"该不会是病入膏肓了吧!那可真是报应。" 袁渊默然不语,仔细想一想,除了前年顾予任受伤的时候钱一君露面帮忙请专家来诊治之外,以后就没再见过他,他和顾予任的日子也算是难得的平静,这说明钱一君并没有真的要为难他们,或者说他还没有对他们出手,现在他打算要说什么? 钱一君的车并没有开得太远,只是在顾予任家小区外面的一家茶室停下了。钱一君进了一间雅舍,顾予任和袁渊便跟了上去,两个保镖收在外面。钱一君走到桌边坐下,只这么几步路,袁渊发现钱一君居然气喘吁吁的,肯定是身体出问题了吧,怎么从来没听周丰明说起过,按理钱一君要是病了,不可能不让周丰明知道啊。 钱一君先是大喘了几口气,这才抬起头来看顾予任和袁渊:"你们先点些喝的吧,服务员,给我来一壶白开水。" 服务员有些意外有人来茶室不喝茶,居然喝白开水,顾予任随口说:"再来一壶菊花。" 钱一君不说话,点完单后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袁渊看着钱一君,倒是没有消瘦,似乎还胖了些,不过看起来像是虚胖。 顾予任有些不耐烦:"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钱一君继续没有动静,一直等到上完茶,这才睁开眼,自己端着茶壶倒开水,手居然抖得连水都泼出去了。顾予任和袁渊终于可以确信钱一君的身体出问题了,顾予任给自己和袁渊倒了杯茶,安静地等着钱一君说话。 钱一君慢慢喝完了一茶杯开水,这才开始说话:"近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太好,都住在疗养院里,今天一早看到你们的新闻,觉得是时候找你们聊聊了。" 顾予任淡淡地说:"有什么好聊的,有那个精力,先顾好你自己吧。" 钱一君继续说:"我知道你们拍了个同性恋的电影,看样子是打算出柜了?" 顾予任没好气地说:"是又怎样,反正跟你无关。" 钱一君说:"我的确是管不了你的事了,但是在出柜这点上,我还是建议你们慎重一点,即便所有的人都认为你们是一对了,你们也没有必要主动去承认这件事,相信我,这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顾予任皱眉:"不用你教我,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 "你是公众人物,靠名声吃饭,这点你比我更清楚。这件事采取沉默来应对是最好的,既不承认也不反对。反正日子是你们自己过的,跟他人无关。"钱一君说。 顾予任冷笑一声:"就跟你一样,这些年时时都逼着我认你,但是从来不在公众面前承认你原来离过婚,抛妻弃子过,在外人面前装作一副妻贤子孝的假和睦面貌对吧?伪善!" 钱一君脸色有些发白,顾予任说的句句属实,他虽然一直都想把顾予任认回来,但除了自己家里人,他从来不在公众面前提到这件事,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是个负心汉。"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反思我自己做过的事,觉得亏欠最多的,就是你们母子,如果……" 顾予任猛地出声打断他:"不要再说了!人都死了,放什么马后炮!我妈自尊心那么强的人,最后十几年活得那么没有尊严,这全都是你带给她的!你就算是跪下给她磕头,也抵消不了对她的罪行。" 钱一君被顾予任说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久,他才说:"所以我的报应来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老话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听我几句劝告可以吗?不要出柜,出不出柜都不会影响你现有的生活,出柜换来的不过是虚荣和麻烦。" 顾予任不置可否,沉默相对。袁渊很想问一问钱一君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但又觉得轮不上自己过问,所以也保持沉默。 钱一君突然压着腹部,身体伏在了桌子上,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袁渊吓了一跳:"钱董,您没事吧?" 钱一君虚弱地说:"右边口袋里,帮我拿药,谢谢。" 袁渊要起身,被顾予任拦着了:"你手不方便,我来。" 顾予任替钱一君找出了一个药瓶,钱一君颤抖着唇:"两颗。" 顾予任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药瓶子,是止痛药,他面无表情地倒出来两粒,放到钱一君面前。钱一君抬起手来,抓着桌上的药放进嘴里,顾予任替他倒了杯开水,钱一君喝了。这大概是钱一君这辈子唯一一次享受到顾予任的照顾,而在顾予任这里看来,不过是帮助了一个普通的病人而已。顾予任将药瓶盖子拧好,放在桌上,自己重新坐下,看着依旧还在忍痛的钱一君,耸一下肩说:"我听说坏事做多了的人最终都会受到报应的,我现在也算是亲眼见了,我觉得挺解恨的。" 钱一君脸色变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生气:"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知道我病情的只有你们两个,丰明和他妈都不知道,我也没打算现在告诉他们,要等我到大限将至的时候我才告诉他们。遗嘱已经立了,到时候谁也篡改不了。我拥有方周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百分之二十六归你,百分之二十五归丰明,他还有他妈的百分之十的股份,所以他不会比你少。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不会为难他,碰到什么事兄弟二人可以齐心协力,方周集团也不会被其他人操控。" 顾予任丝毫没有被馅儿饼砸中的喜悦,他皱着眉头:"完全没有必要,我跟你最大的关系也就是一颗精子的关系,除此之外,再无瓜葛,股份都给周丰明吧,不用给我。我还想过点轻松日子。"钱一君隐瞒病情和遗嘱不让周筠知道,自然是不想被周筠闹腾,顾予任却知道,只要自己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周筠那个泼妇不可能会放过他和袁渊的。 钱一君说:"遗嘱已经立了,我也不打算改,你如果不想要,可以赠予丰明,随便你怎么处理。" 顾予任并不领情:"何必多此一举,直接给了周丰明,我不会有半句怨言。" 钱一君说:"可否让一个临终的老人走得少一点遗憾,满足一下他最后的心愿?" 顾予任咬紧牙关:"你得了什么病?最好还是告诉周丰明,你不说我替你说,他才是你的亲儿子。" 钱一君说:"肝癌晚期,已经转移到全身了。" 袁渊有些诧异地说:"钱董您难道没有检查过身体?"以钱一君的财力,不可能检查不出自己身体有病啊,何至于拖到晚期! 钱一君叹气摇头:"十年前就查出来了,做过手术,现在是复发,没有办法了。" 顾予任说:"股份我是不会接受的,你趁早改了遗嘱。回头我替你告诉周丰明你的病情。" 钱一君神色委顿,并不纠结这个话题:"我的安排你不用管。关于你们自己出柜的事,还是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国内的环境跟国外的不一样,至少一百年以内,同性婚姻是不可能通过的。你们何必把自己当成动物园的猴子让别人参观?" 顾予任冷冷地说:"这是我们的事,跟你无关,少操心。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说着拉起袁渊就走,走出一段,又回头说,"你也赶紧回去吧。" 回去的车上,袁渊分外感慨:"没想到他已经病入膏肓了。"富可敌国也抵不过命运之手,买不来时间,这世间,唯一公平的就是人的归宿了。 顾予任面无表情:"谁人不死?他也不例外。" 袁渊看着顾予任,他估计就算是死亡,也消除不了这对父子的隔阂了:"我们要告诉丰明吗?" 顾予任说:"说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咱们跟他见面这事也瞒不了周筠,到时候她拿着这事来找我们闹,我也懒得去应付这个疯婆子。你打电话给周丰明,我来跟他说。" "好。" 第八十七章 爱要坦荡 周丰明接到袁渊的电话还很高兴:"大哥,有事尽管吩咐。" 顾予任说:"是我。你家老头子最近在做什么?" 周丰明一愣:"哥,怎么了?老头子最近去了美国,说是要洽谈个大项目。" 顾予任面无表情地说:"你不知道他生病的事?" "啊!老头子病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周丰明一听他家老头子病了,也有些着急。 顾予任沉吟了一下:"他说他得了肝癌,还是晚期。具体我不知道是怎样的,你找他去确认一下,对了,他说不想告诉你妈,你自己看着办。" 周丰明脑子有点发木:"好,我知道了。" 顾予任说:"还有一件事我告诉你,钱一君要把他方周集团百分之二十六的股份给我,我不需要,你让他把遗嘱改了,都归到你名下,省得到时候我再来办理转赠手续。就这个事,别的我也帮不上忙了。" 周丰明机械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顾予任将电话挂断了。 袁渊感慨了一句:"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顾予任冷哼了一声:"便宜他了,他这辈子总是在左右别人的人生,风光了一辈子,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袁渊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顾予任桀骜自尊,钱一君蛮横自负,这对父子的性格天生不对盘,针尖对麦芒,到了这个地步,钱一君还在坚持他的霸道家长作风,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顾予任,双方之间基本上不大可能和解了。袁渊想了想说:"咱还照原计划发微博吗?" 顾予任说:"当然,他说不出就不出?我凭什么听他的?我们要活得坦荡荡,跟天底下所有的情侣夫妻一样,出门在外不用像老鼠一样躲着见不得阳光。师兄,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袁渊摇头:"当然。" "那好,听我的安排。"顾予任将车子拐进自家小区,和袁渊回到家里。 袁妈正在厨房准备午饭,见他们回来:"回来了。你们也还没吃饭吧?" 顾予任说:"还没有,妈,多做点,我饿死了。" "好,等着,很快就好。" 顾予任拉着袁渊进了卧室:"师兄你昨晚没洗澡吧,我帮你。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就来。"袁渊的手虽然拆了石膏,但是反手还不方便,洗澡都是顾予任代劳的,昨晚上顾予任醉死过去了,两人都没洗澡就睡了。 袁渊先进了浴室,顾予任不知道在房间里磨蹭什么,老半天都没见进来。袁渊有些费力地将衣服刚脱完,顾予任就进来了,走到袁渊面前,单膝跪下了,双手举着一个小巧的首饰盒子,仰头望着袁渊,满脸真诚地问:"师兄,我现在正式向你求婚,你愿意嫁给我吗?不论富贵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 袁渊顿时哭笑不得,自己脱得光溜溜的,顾予任穿得整整齐齐的,这种求婚场景要多滑稽就多滑稽,便用手抓了毛巾挡在下面。顾予任继续望着他,等他回应。袁渊低头看着他手里的首饰盒,里面躺着两枚银白的指环:"你什么时候去买的戒指?" 顾予任不回答他,只说:"师兄,你答应不答应?" 袁渊嘀咕:"应该是我娶你才对。" 顾予任鼻子上都冒汗了,急忙说:"你甭管谁娶谁,都可以,反正你答应我求婚不?" 袁渊说:"好吧。" 顾予任赶紧拿出一枚戒指,替袁渊套上:"不大不小,刚刚好。师兄的手配戒指最好看了。" 袁渊看一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素净的指环,没有任何装饰,灯下泛着白亮的光芒,与他修长的手指相得益彰:"很好看。我给你戴上。"因为要戴戒指,右手的毛巾自然要扔了,袁渊取出另一枚戒指给顾予任戴上。 戴完戒指,顾予任拖着袁渊的左手,在他的戒指上吻了一下,然后又凑过去,吻了一下小袁渊。 袁渊:"……"难道不该是亲嘴么? 顾予任站起来,这才开始抱着袁渊亲吻起来:"师兄,今天就算作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有空咱们去国外补办一个婚礼。" 袁渊说:"婚礼不婚礼的,没有必要,咱们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了。" 顾予任说:"这个必须要的,才显得郑重。来,我替你洗澡。"说完开了水龙头。 洗完澡出来,顾予任说:"我们拍个什么照片发上去比较好?" 袁渊第一次戴戒指,还不大能适应这种感觉,又因为意义不一样,所以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左手,内心便会觉得甜丝丝的,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感觉。他提议说:"我们就拍两只手上去可以吗?" 顾予任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好,这个不错。我来拍,多拍几张,选一个最好的角度。"于是两个人在卧室的c黄上玩起了自拍,两只手相叠、十指紧扣、两手相对,拍了几十张。 袁妈做好饭菜等他们出来吃饭,结果等了半个多小时,两人还没出来,想着这俩孩子也真是的,大白天洗个澡还洗这么久,叫都不好去叫。 袁渊和顾予任终于玩够出来了,还手拉着手。袁妈已经在饭桌边吃上了,见他们出来:"我饿了,就没打搅你们,先吃了。" 袁渊的脸有些发红,妈妈以为他们在干什么呢:"嗯,饿了就先吃。" 顾予任拖着袁渊的手送到袁妈面前:"妈,我师兄戴戒指好看吗?" 袁妈这才留意到两个孩子左手的无名指上都戴了戒指,讷讷地说:"什么时候买的?" 顾予任说:"买了有段时间了。妈,我们打算等过阵子去美国结婚,到时候咱们顺便去美国旅游去。" 袁妈吃惊地看着两个孩子:"去美国结婚?" 顾予任点头:"对,美国已经允许同性婚姻,我想和师兄去公证一下。如果您觉得有必要,我们都可以移民到美国去,那样的话,我们的婚姻就有法律的保护了。" 这事儿袁渊没听他说起过,便说:"移民就算了吧,公证一下倒是未尝不可。" 顾予任说:"嗯,都听师兄的。吃饭吧。" 吃了一会儿,袁渊说:"妈,我还要跟你说件事,我们今天打算出柜了,跟媒体公布我们的关系,咱家的亲戚肯定也会知道的,我就怕他们跟你说闲话。" 这事令袁妈有些意外,她看着两个孩子,没有出声。 顾予任说:"妈,我想跟师兄把我们的事公开,不想遮遮掩掩的,出去还有人到处追着偷拍,写很多恶意揣测的东西。我就想大大方方地承认,让他们说去写去。" 袁妈叹了口气:"那就随你们吧。他们要是问到你,我就说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我都这个年纪了,袁渊又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只求你们活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爱怎么活就怎么活吧。" 顾予任赶紧向袁妈保证:"妈,您放心,我一定会让师兄幸福的,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这天晚上8点整,顾予任发了一条微博,微博上是两只叠在一起的左手,两只手虽然大小略有分别,但都指节修长匀称,都是非常好看的男人的手,最重要的是这两只手的无名指上都戴着同一款戒指,图片配文是:"谢谢大家的关注和关心,我和师兄袁渊已经在一起了。"并且艾特了袁渊。袁渊也转发了这条微博,配文"我和师弟顾予任在一起了,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谢谢!" 这条微博一发,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短短数分钟内转发便过万,热烈程度立即盖过了早上的出柜传闻。几乎所有刷微博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件事,熟悉的不熟悉的,支持的反对的,祝福的谩骂的,顾予任和袁渊再次站到了风口浪尖上。 转发和评论的数字每秒都在激增,顾予任和袁渊都关了电脑和手机,座机话筒也拿开了,陪着袁妈一起看家庭伦理剧,任凭世界翻来覆去颠倒好几个来回,都跟他们的幸福和安定无关。 唯一手机没关的袁妈的手机在十分钟后响了起来,是袁渊在扬州的舅舅打来的,袁妈接通了:"什么事啊?哦,你说那个啊,我知道,这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随他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跟你说了,电视正看到精彩处呢。"说完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顾予任和袁渊对视一眼,然后朝袁妈竖起了大拇指:"妈妈威武!" 袁妈还没张口说话,电话又响了,这次是袁渊嫁到南京的姑姑打来的,袁妈说:"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你是大城市的人,见多识广,不是早就见惯不怪了嘛。我能有什么事?反对也没用。他自己开心就好,我能陪他多少年?随他去吧,你也不用担心,怕人说闲话,就说那不是你侄子好了,同名同姓的就行。"说完又把电话挂了。 袁妈说:"嘿,你们俩小子捅了马蜂窝,自己把手机关了,这会儿大家都来骚扰我,赶紧帮我把手机也关了,不要人再来骚扰我,一会儿邻居又该打来了。" 袁渊赶紧帮母亲把手机也关了:"好,关了机安静!" 周丰明是到了半夜时分才转发他们的微博,配文说"祝你们幸福!",他的祝福将这件事推上了又一个□□。娱乐圈里不少跟顾予任有过合作、关系密切的导演和演员们都纷纷表示了敬佩和祝福,同性恋在娱乐圈并不少见,但是这么坦荡承认自己性向的几乎没有。他们作为第一对坦然出柜的名人,受到的关注度肯定不会低。 这天晚上记者们几乎没有睡觉,他们一窝蜂地到处找机会报道这件事,找不到顾予任和袁渊本人,那就找跟他们相熟的人,包括跟他们熟悉的导演明星、工作室的所有工作人员,就连公司的前台小妹都被电话骚扰得苦不堪言,把电话关了机这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顾予任和袁渊主动揽下出门买菜的任务,他们只是稍微乔装打扮了一下,在电梯里碰到楼下的女歌星罗琦,对方友好地朝他们打招呼:"要出去?" 顾予任点一下头:"对。" 罗琦笑着说:"昨天看到你们的微博了,祝福你们,真佩服你们的勇气,不过咱们小区里潜伏进来了很多记者,你们要当心哦。" 顾予任牵着袁渊的手:"谢谢,我们知道了。" 他们的电梯一直下到底下车库,刚从电梯出来,就有闪光灯闪了起来,有人在偷拍。戴着大墨镜的罗琦踩着恨天高走了,顾予任拉着袁渊的手,坦然地走到自己车旁,有记者围上来:"顾先生,袁先生,可以采访一下你们吗?我是xx电视台的记者。" 顾予任摘下墨镜,将手架在车门上:"没有什么好采访的,正如你们所见的,我和我师兄已经在一起了,我也坦然承认了。" "我们电视台想请你做个专题访问,这是我的名片,您要是愿意,请跟我们联系好吗?"记者赶紧送上自己的名片。 顾予任说:"谢谢你们的关注,但是我们希望生活不要被打扰太多,该说的,我自己会找机会说的,平时请不来跟踪我们,我们不是怪物,跟你们大家一样普通,谢谢!"说完钻进车里,关上了门,把几个记者关在了门外。 第八十八章 这才是兄弟 因为小区里出现了太多的娱乐记者,顾予任不得不向物业投诉,这么高档的小区保安素质这么低下,居然出现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下一步是不是要放强盗和小偷进来了。投诉过后,记者果然少了很多,然而也有几个比较能耐的记者因和小区里的某住户关系好,趁机偷溜进来潜伏偷拍。 袁渊和顾予任除了出去买菜,剩下的时间就窝在家里当山顶洞人,跟外界没有任何联系,连娱乐新闻都不看,一家三口难得的清闲,一起看电视、聊天、计划出游等。反正如果真有事情,那些人会联系到工作室去,宁秀吴会跑来告诉他们。 这么过了两天,两人才开了电脑上网,微博上的热话题不再是以他们为主,不过他俩的话题也没退出前十,两人出柜的微博转发量接近两百万,评论也有一百多万条,点赞的更是有几百万。顾予任的粉丝数量不减反增,袁渊的粉丝量也达到了两百万。 袁渊不敢点评论:"你说骂我们的有多少?" 顾予任不以为然:"我自己做的事有时都不可能顺自己的意,怎么可能指望我们做的事能顺别人的意,随他们骂去。"他点开评论,第一页出来的大多都以祝福为主,除了祝福的,有震惊的,有备受鼓舞的,也有惋惜的,表示要粉转路人的,当然还有骂死同性恋的。 "你瞧,还是祝福为多吧。主要是咱们平时的形象都好,很健康,并没有乱七八糟的绯闻和□□,大家接受起来也就觉得不那么难。最关键的是,咱们都帅,美型同性恋人总是更容易获得人们的原谅和支持。"顾予任洋洋得意。 袁渊继续刷网页,发现有热心网友梳理了这些年跟他俩相关的新闻,从他们合作的第一部电影算起,细细推究下来,乖乖,不得了,都在一起五六年了,这期间有顾予任拍戏受伤、袁渊因意外住院等事故,他们相互扶携、不离不弃,这简直就是同志夫夫的楷模,超级正能量啊。更有细心的网友将这些年能够搜罗到的照片和图片汇总在一起,起名为《幸福之路》,按照时间的发展顺序,配上感性的文字和音乐,将他们的故事娓娓道来,引起了很多的共鸣和感动。 国内的主流媒体对国内的同性恋一向是讳莫如深,但是这次就连人们网和星华网也都报道了他俩出柜的新闻。 袁渊越看越唏嘘感慨:"没想到会这么多报道,以后我出门是不是必须得乔装打扮啊?" 顾予任嘴角上扬:"你不打扮也没关系,大不了给人签个名。我们给人起个表率挺好的,既然是同志,就该勇于面对自己的性向,无论如何,这都比那些深柜中结婚生子的同志好。这样的人完全就是害人害己!" 袁渊凑过去,将头靠在顾予任肩上:"师弟,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是天生弯的,还是后天?"他记得他们确定关系的时候,顾予任说过一句他是被自己传染上的,那意思应该是说,他不是天生的,而是被自己影响的? 顾予任抬起手摸摸他的脸颊:"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各一半吧,我小时候也有过喜欢的女生,后来觉得师兄也很可爱,跟你在一起,有母亲般的关怀和兄长的关爱,嘿嘿,这些我都欠缺,师兄于我来说,既是母亲,又是兄长,也是朋友,更是情人,我非常满意。师兄对我满意不?" 袁渊皱起鼻子:"我想想啊,你呢,有情人无边的宠爱,有朋友无私的诤言,还有儿子无理的任性,总而言之,还是比较满意的。" 顾予任揉揉袁渊:"师兄这么说,我记下了,我太无理任性了,以后要改。一定要做你最合格的爱人,决不再乱发脾气。" 袁渊嘻嘻笑了起来:"你知道就好。手机开机吧,你先开,我有点怕。" 顾予任说:"我来。"说着将自己的两个手机都开了手机,对公的那个电话短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音铺天盖地涌进来,对私的那个电话也有不少电话,虽然这个电话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两天估计除了他们之外的人都快疯掉了,都在想方设法联系他们。 顾予任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笑着说:"你看我们俩出个柜,给他们带来多少麻烦事啊,大半夜都不睡觉,指望着能够拨通我们的电话,也不怕扰人清梦。就算他这会儿打进来,我也要把他臭骂一顿,哪里还会接受他的采访。" 袁渊说:"你说我们要接受采访吗?" 顾予任想了想:"等《幸福之门》出来之后再说,顺便做个宣传。" 袁渊遗憾地说:"可惜国内不能公映。" "那也没关系,真想看的,上网也会看。"电影院不能公映,但是网络平台肯定是可以播放的。 袁渊把自己的手机也开了机,还好,他的信息和电话比起顾予任的来少多了,因为跟工作有关的事都交给助理去打理了,他自己的电话只有极少数关系好的人才知道。他还正在看信息,顾予任的电话就有人拨进来了,打来的是个记者,顾予任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现在不接受任何采访,要说的我在微博里已经说清楚了,抱歉。"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袁渊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周丰明打来的:"大哥,你们总算开机了,我哥在你身边吧?" 袁渊看一眼顾予任:"在,你等下。"说着将手机塞到顾予任手里,"丰明的电话。" 顾予任拿起:"什么事?" 周丰明说:"我已经见过爸了,也见到了他的医生,肿瘤已经蔓延到他全身,医生说他最多活不过今年年底。" 顾予任淡淡"哦"了一声:"股份的事你说了没有?" 周丰明说:"没有。爸已经将这事跟我说了,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就这样吧,你拿着这部分股份,我很放心。以后你想用这些钱拍电影也好、做慈善也好,都随便你,至少以后拍电影不会在资金上受制于人,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顾予任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想要,我也不缺钱花,要是因为这笔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反而得不偿失。" 周丰明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妈会找你们的麻烦,你放心,有我在,她不会为难你的。而且你如果拿到这笔股份,就是全公司最大的股东了,最有话语权,她如果敢闹腾,你就可以要挟她,反正在她眼里,有钱的才是大爷。" 周丰明的话听起来有些悲凉,倒是令顾予任不忍心拒绝了:"但是我对公司的事一窍不通,给我我也不会管。" 周丰明说:"你不用管,我帮你管,你每年只需要出席一下股东大会,有什么重大决策你来表个态就好,我会提前告诉你我的决定,你也可以自己做判断。" 顾予任皱眉,心说这么麻烦,但是嘴上还是没说:"随便你。" 周丰明又说:"我最近要回方周集团上班,刚接手新工作,应该会非常忙,电影的事就全都交给你和大哥了,我帮不上太多忙,用得上我公司的人你就直接使唤。缺钱什么的也直接跟我说就是了。" 顾予任"嗯"了一声,末了又补充一句:"你自己注意身体。" 这是周丰明第一次从顾予任嘴里听到关心的话,眼泪差点滚落下来。他以为老头子还能千秋万代呢,那他自己可以至少再逍遥个很多年,没想到他现在就倒下了,他仓促上任,接下那么大一个摊子,心中无比苦闷,老头子病倒了,不能指望太多,家里的老太太是个拎不清的,什么事都不能跟她说,虽然拥有那么多财产,却难以感受到温情,真是冰冷得令人绝望,这个时候听到顾予任的关怀,简直就是天籁梵音,他努力这么多年,总算是收到成效了,以后这世上,至少还有个哥哥啊。他吸了一下鼻子:"嗯,知道了。" 袁渊看见顾予任不自在地挂了电话,笑着说:"兄弟之间就该是这样啊,关心一两句,又不会少块肉,还能让对方像穿了棉袄一样暖和,这样利人不损己的事应该多做。" 顾予任放下手机,揉他的脑袋:"你傻了吧,这什么天气,还穿棉袄,这是要把人热死啊。" 袁渊笑了起来:"对了,宁姐有信息来,让我们开机了给她回电话,我先给她打个电话。" "行。" 电话刚一接通,宁秀吴就在那头就嚷嚷了起来:"你们两个混小子,就知道给我惹麻烦,你那么随随便便发个微博,把电话给关了机,然后就把我们给累死了,这两天公司里报销了三个座机、一个传真机,还有两个同事的手机给摔坏了!" 顾予任笑嘻嘻的:"都给报销,我买单。" 宁秀吴说:"你们俩躲够了吧,风头暂时已经过去了,这么大个烂摊子也不能光靠我们帮忙收拾吧,你们自己来处理。" 顾予任说:"也没什么好处理的,采访一律不接,你们继续忙电影的后期工作。我有空会过去看看的,现在是我师兄的康复期,我得陪他做复健。"为了早日照顾袁渊,他才紧赶慢赶着把电影拍完杀青,现在就是他们的休息期,不能因为出柜改变了原本的生活,那他还不如不出呢。 "你应该适当接受一个采访,趁热打铁,这样可以刷你们的好感度。"宁秀吴说。 顾予任说:"也没什么必要。等我做电影宣传的时候再接受采访吧,现在不要去管,你们该忙啥还是忙啥。" "但是好多记者都堵到公司门口来了。"宁秀吴说,"你得出面打发掉他们吧。" 顾予任笑了起来:"宁姐,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你把他们打发走就行了。告诉他们,我回头会接受采访的,叫他们留下名片,有需要我们会主动联系他们。" "真拿你没办法。"宁秀吴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第八十九章 遗产 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袁渊和顾予任都没在媒体面前露过脸,顾予任专心在家陪袁渊做复健,一家三口过着平静而幸福的小日子。一直到秋风起,银杏飞黄的时节,袁渊的双手终于摆脱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的限制,可以自如动作了。然而除了吃饭上厕所,别的事顾予任还是抢着为他代劳。 袁渊忍不住跟顾予任抱怨:"你这不让我动,那不让我做,我本来不残废,都要被你养残废了。" 顾予任摸他的脑袋:"师兄乖,不要置气,我是怕你拿重物影响伤口愈合,你只管练好你的手指头就好,去上网吧。" 袁渊说:"我没那么脆弱,医生都说了,让我好好锻炼,这样才能康复得更快。别挡着我,今天我来做菜。"袁妈和附近的老太太们混熟了,跟着一群大妈跳起了广场舞,天气暖和的时候是晚饭后活动,现在秋末冬初了,晚上太凉,就改成下午三四点了。顾予任主动揽下了做饭的活,他的手艺实在只是能吃而已,袁渊自己吃倒还算了,但是让他妈也跟着受罪,他就没法容忍,所以非要自己做不可。 "师兄你真是太贤惠了。"顾予任说,"可是刀子太沉了,锅铲也不轻,我怕累着你的胳膊,我来切,我来炒,你指挥我,负责放调料,可以吧?" 袁渊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真没你说的那么脆弱,你再拦着我,我就不理你了!" 顾予任听见袁渊的语气,不由得呵呵笑,师兄真温柔,生气都像小孩子那样:"好吧,你来切,用那把小刀子,比较轻,不会累到胳膊。" 袁渊说:"我知道了,你让开点,我来。你每次切菜的时候都没有章法,大小不一,厚薄不均,同样的火炒起来味道当然就不一样,不炒久一点,大块的不会熟,炒久了,小块的又炒老了,你说能好吃吗?" "原来做菜还有这么多学问啊,师兄是专业级别的。受教了。"顾予任乖乖给袁渊打下手。 袁渊麻利地将牛肉摆在砧板上,按照竖切法一刀一刀地切下去:"切牛肉片要跟它的纹理垂直切,不然就咬不烂。" "懂了!"顾予任十分配合袁老师的教导。 袁渊说:"你的手机好像响了。" 顾予任说:"不理它,反正不会有什么急事。" 袁渊看他一眼:"你横竖在这里没事,赶紧去接了吧。" 顾予任只好擦擦手,去客厅拿了手机一看:"周丰明打来的,这小子又寂寞了吧。"接通,"干嘛?" 周丰明的声音有些低沉:"老头子不行了,爷爷知道他病了也晕倒了,都在医院抢救。你过来看一下吗?" 顾予任顿了片刻:"好,我就来。" 顾予任,走进厨房,对正在切菜的袁渊说:"我要出去一下,晚上不在家吃了,你和妈一起吃吧。" 袁渊停下来抬头问他:"怎么了?" 顾予任说:"钱一君快不行了,他家老爷子也病倒了,周丰明让我去医院看看。" 袁渊放下刀子:"那我也去。" 顾予任不想让他去:"你别去了,免得招受白眼。"钱一君都这样了,钱家和周家的人肯定都知道了,那些极品也肯定都会到场,他不想让袁渊跟着去受气。 "知道会遭受白眼,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我陪你去,有人骂你我帮你骂回去。"袁渊洗了手,擦干手走到客厅里,"我给妈打个电话,让她自己做饭吃。走吧。" 顾予任说:"这么着急干什么,穿上衣服,你以为现在还跟夏天一样呢?外头都跟冬天一样了。"因为家里有两个骨折病人,天气刚一转凉,家里就开上了空调,行现在暖气已经开通了,室内如春,感受不到季节的变换。 袁渊"哦"了一声,将衣架上的大衣拿上,顾予任还替他戴上了帽子,系上围巾:"穿暖和点,别受了冻。" 袁渊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下楼就坐车,就是去医院后可能会走一小段路。" "那也不能着了凉。"顾予任替他将围巾理好。 到了医院,果然钱周两家的人都到了,在重症病房外乌泱泱围了一群。周丰明看见顾予任和袁渊,走出人群:"哥,大哥,你们来了。老爷子心脏病发了。老头子高烧不退,现在人已经昏迷了。" 顾予任远远看一眼病房的玻璃门,想起两个多月前看到钱一君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快大限就到了,无论一个人多么成功,多么强大,唯独在死亡这件事上,是不会比任何人有优势的,他舔了一下唇,问:"你还好吧?" 周丰明远说不上好,他简直是就赶鸭子上架,这几个月里,他一直在忙着接手钱一君的工作,幸好他自己也是做企业的,临危上任,不至于太抓瞎,然而要收服那么大一群白骨精并非是一件易事。"我还好。" 秦齐鲁和钱一卿夫妇也过来了:"予任也来了?"他们朝袁渊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顾予任叫了一声:"姑父,姑姑。" 钱一卿抹着眼泪说:"你爸病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跟我们说,这是要把我们急死啊。" 周丰明在一旁说:"大概就是知道我们都会着急,所以他才不肯告诉我们。" 周筠挤过人群,冲到顾予任面前,如临大敌:"你这个变态,你来做什么,是不是看我家老头子要死了,你想白摘果子?" 顾予任皱眉看一眼泼妇一样的周筠,大概利益巨大到某种程度,人的心也会被包裹得如铜墙铁壁一样,眼里只剩下那堆铜臭,别的都顾不上了,在金钱面前,亲情和死亡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周丰明拉了一把母亲:"妈,你能不能别这样,我爸还没死呢。" 周筠伸手拧了一把周丰明的手背:"你这个傻子,别人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把属于你的东西全都瓜分走,他把你卖了你是不是还要替他数钱啊!" 周丰明瞥一眼母亲:"妈,你注意点形象。公司是我爸创立起来的,财产也全都是他的,他想给谁就给谁。我又不是坐吃山空的米虫,钱财身外物,都是可以挣来的。但是感情是钱买不回来的,你的钱也不少,但是除了钱你还剩下什么?你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什么时候又关心我爸的身体了?他生病治疗这么长时间,你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说吗?" 周筠听见儿子这么一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色一变,"哇"地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委屈地说:"这能怪我吗?他自己说要去美国出差,不让我跟着,一去就是几个月,我都担心死了,你还怪我!" 周丰明咬紧牙关不理她,对顾予任说:"哥,谢谢你们能来。" 顾予任没有说话,袁渊说:"丰明,不要太难过,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秦齐鲁说:"咱们也别在这里站着了,去病房吧,一会儿要是醒了,咱们再去看看。" 周丰明点了点头,领着顾予任往高干病房去。顾予任本来想来一趟就走的,但是既然来了,那还是看一眼吧。几个人都往高干病房去,只有周筠还在走廊上哭,周丰明没有理他,她的兄弟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别哭了,走吧。" 周筠擦了一把眼泪:"去找律师来问问,看他的遗嘱是怎么立的。" 她的兄弟点头:"好。" 高干病房就跟高级酒店的客房一样整洁宽敞,然而不管怎样,也还是个病房。大家站的站,坐的坐,都沉默着不说话。秦齐鲁打破了沉默:"小袁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吧?" 袁渊被点名,赶紧回道:"是的,已经康复了,秦先生。" 秦齐鲁说:"也跟予任一样,叫我声姑父就好了。" 袁渊觉得有些意外,看着顾予任,顾予任朝他点了一下头,他从善如流:"好的,姑父。"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没有人有心思说话,都在等钱一君的苏醒。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护士来通知,钱一君已经醒了,要见家人。周丰明对顾予任说:"哥,我们去看看吧。" 顾予任点头,回头对袁渊说:"你在这里等我吧。" 袁渊点了一下头:"你去吧。" 钱一君戴着呼吸器,睁着眼看着周丰明和顾予任,他的脸色苍白,比原来看着还胖,这应该是药物的副作用导致的虚胖,他嘴巴动了动,被氧气罩挡着,没发出声来,周丰明帮他移开一点:"爸,我把哥叫来了。" 顾予任站在病c黄前,冷淡地说:"我过来看看你。" 钱一君虚弱地说:"能叫我一声爸爸吗?" 爸爸这个词语在顾予任的字典里从未出现过,他这一辈子也未享受过半分父亲的温情,便说:"对不起,我叫不出口。" 钱一君的眼角滑下了泪珠。钱一卿对侄子说:"予任,你就了却一下你爸的心愿吧,不要为难他。" 顾予任说:"我来这里,是因为丰明叫我我才来的。" 钱一君过了一会儿说:"也好,你们兄弟好,我也就放心了。"他拧起眉开始剧烈喘息,应该是身体某部位开始疼痛起来。癌症之所以可怕,并非仅仅是能夺去人的生命,更痛苦的是患者在最后那些时间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 钱一君的脸痛苦得都扭曲起来,头上也渗出豆大的汗珠。秦齐鲁说:"又开始痛了是不是?我叫医生来给你打止痛针。" 钱一君没有拒绝,周丰明赶紧按铃叫了护士过来。顾予任见大家一片忙乱,退到一边去。打完吗啡之后,钱一君又安静下来,睡了过去。 周筠和她兄弟带着一个人进来:"老钱醒了?" 钱一卿说:"又睡了。" 周筠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我叫了郑律师过来,想谈谈遗嘱的事。" 郑律师说:"遗嘱我必须征询钱先生的意思,看他愿不愿意提早公布,否则我现在是没有权利宣读遗嘱的。" 周丰明脸色非常难看:"妈,你能不能别闹了!你缺钱花吗?你这辈子吃钱都吃不完,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筠满脸蛮横:"这不是缺不缺钱的问题,这公司是我和你爸创立起来的,那就是我和你的,分给别人我就不允许!" 钱一卿叹了口气:"嫂子,我哥是借了你周家的东风才把公司开起来没错,但是没有他,光靠你,你能开公司?你能把公司开成现在的规模?他当初为了你抛妻弃子,一辈子都心怀愧疚,不然你以为他怎么得的肝癌?他的报应已经来了,你小心你的吧。凡事多积一点德!" 周筠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吓唬谁呢?" 周丰明低吼了一声:"够了!你是不是我妈啊?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别像个泼妇一样无理取闹好不好,我都替你害臊!" 周筠嘴巴一瘪,又开始哭了。 顾予任有些同情地看着周丰明,每天要应付公司那么大个摊子,回头还要跟这样一个拎不清的老娘打交道,那得多累啊。他伸手拍拍周丰明的肩:"我先回去了,你们家的钱我一分也不想要,等他醒了,你跟他说清楚吧。" 周丰明说:"爸愿意怎么分就怎么分,我也无所谓。你和大哥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顾予任身心疲惫地和袁渊一起回家,袁渊见他没精打采的样子,说:"你累了,要不还是我来开吧。" 顾予任抹了一把脸:"没事,我来就行。我只是有点同情周丰明,工作那么忙就算了,还有一个神经病一样的妈,那才是真的累。" 袁渊说:"那你以后对他好点。" 顾予任没有做声。 第二天,传出了钱老爷子苏醒的消息,他的病情慢慢稳定下来。钱一君却一次次病危,一个礼拜后的深夜,顾予任接到秦齐鲁的电话,告诉他钱一君已经去了。顾予任安静了片刻,才说:"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葬礼,顾予任被要求以孝子的身法参加,袁渊也一直陪在他左右。一代商业奇才的陨落,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这一次参加葬礼的各界名流格外多。财经新闻和社会新闻都对钱一君的去世表示了极大的关注,也在文中介绍了钱一君和他的两个儿子。人们这才知道,原来顾予任和周丰明是钱一君的儿子。 最令人关注的还是遗产归属问题,葬礼之后,律师公布遗嘱,公司的股份还是按照原来所说的分给了两个儿子。遗嘱还没公布完,周筠就开始大闹起来,顾予任分了遗产倒还算了,居然比她儿子还要多,她气得都想去地底下将钱一君拉出来给撕了。周丰明直接将母亲拖到楼上,将她反锁了起来,律师才继续公布遗嘱,房产、现金、收藏品之类的给了周筠、周丰明、钱一卿等家人。顾予任作为目前公司持股最大的股东,当场便签了委托书,委托周丰明全权处理公司事务,做为方周集团新一代的执掌者。 第九十章 完结章 这年冬天来得格外早,而且下了好几场雪,银装素裹,冰天雪地,虽然寒冷,却是一个真正的冬天。对袁渊和顾予任来说,这是一个充满温情的冬天。这年过年,他们没有回老家过年,打算留在北京过年。 过年之前,他们的电影《幸福之门》在香港上映。上映之前,袁渊和顾予任接受了某著名电视台的访谈,顺便对电影进行宣传。两人在节目中侃侃而谈双方认识的经过,一起合作的电影,也谈到了他们的感情发展,现下生活状态等等,简直就是一次恋爱史大揭秘。袁渊穿着白衬衫黑色休闲西装,顾予任穿着同款的黑衬衫白西装,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干净俊朗,一黑一白情侣装,别提多般配了。岁月似乎格外宠爱那些热爱生命的人们,在袁渊和顾予任身上并没留下多少痕迹,依然像少年人一样青春帅气。 见多识广的女主持人已经四十多岁了,但还是忍不住有点发花痴,她不止一次强调"真人实在是太帅了,简直太满足时下小姑娘们对男男之恋的幻想了"。袁渊面对镜头有些羞涩,总是半低着头,话不多,像个单纯的大男孩,顾予任终于不再掩饰本色,发挥又二又萌的特性,全场负责卖萌搞笑。 主持人问:"我听人爆料,《幸福之门》这个电影本来是打算由你们两本色出演的,后来怎么没演了呢?" 顾予任说:"对啊,说起来就有些遗憾,要是知道我们会在电影上映之前出柜,我就硬拉着师兄上了。" "对啊,就该你们自己上的嘛,简直是太赏心悦目了。"主持人不无遗憾。 袁渊说:"冯一清老师也很帅。" 主持人说:"我还听说,那时候有一场吻戏,两个演员怎么也找不到感觉,顾导你叫了袁老师来给大家做示范。我想问一下,顾导您是不是早有预谋啊?" 全场哄笑,台下观众鼓起了掌。顾予任看一眼场下的观众,说:"其实吧,冯一清和林诺他俩是直男,演吻戏有点放不开,拍了很多条都没过。我觉得这应该不是演技的问题,是心理作用的缘故,所以把师兄叫来示范了一下,其实是想暗示他们,男人和男人接吻并没有什么。后来果然就好啦。" 全场再次哄笑、鼓掌。有人在台下喊:"你们现在再给我们示范一遍呗。"然后很多人鼓掌表示欢迎。 主持人做出为难的表情:"怎么办?大家都强烈要求了。这本来不是采访的一个环节,你们是不是满足一下大家的要求,给我们示范一下?" 袁渊连忙摆手:"别,别!太不好意思了。" 顾予任看着袁渊:"我师兄他害羞,所以还是算了吧。" 台下的女生们大喊:"袁老师,来一个!来一个!" 主持人笑得花枝乱颤。顾予任说:"那我们就扬一下家丑吧。"说着看着袁渊,袁渊全身僵硬,使劲眨眼皱眉表示拒绝。顾予任说:"没关系的师兄,就一下就好了。"说完俯身过去,侧过脸去,在袁渊唇上轻轻一吻,迅速离开,"就是这样的。" 全场瞬时飘满了粉红色的桃心,少女心都开了花。主持人以手压着胸口:"哎哟,这简直是太苏了,苏得我都麻了。今天这福利简直是太棒了,剪辑老师,这一段您千万别给剪了啊。" 袁渊以手挡脸,简直是无语之极。顾予任则扭头看着袁渊,眼中满是宠溺,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主持人终于平静下来,继续问:"忍不住问一个八卦的问题,你们俩私下里怎么称呼?" 顾予任说:"我叫他师兄。" 袁渊说:"我管他叫师弟。" 主持人睁大眼:"没有昵称吗?也没有小名儿什么的?" 顾予任摇头:"没有。他生气的时候会叫我的全名。我偶尔很严肃的时候也会叫他的全名。" 主持人说:"那还是算了,师兄师弟叫多了,也感觉很亲昵,大家说对吧?" 台下的现场观众热烈鼓掌起来。观众多为腐女,大家的少女心啊,今天算是全都得到满足了。总之这期的节目为顾予任和袁渊赚足了人气,节目播出之后,网络点击率很快就过了亿。而且顾予任亲袁渊的那个动作被剪辑成了动态表情,一时间传遍了整个网络,风靡了万千少女。 两人一夜之间又涨了无数粉丝,顾予任现在的粉丝数量已经超过了四千万,这在电影演员中已经是极高人气的演员了,袁渊的粉丝数量也突破了一千万。袁渊想起当初自己羡慕顾予任的粉丝数量,说光靠发广告都能养活自己,现在他自己也有这个实力了,真是令人唏嘘感叹。 《幸福之门》在国内没有取得公映许可证,在香港上映的时候,不少顾予任和袁渊的拥趸者还特意打飞的去香港看这部电影。看过的人都说,这部电影很真实,也很温暖,电影中展现了残酷的现实,却又让人能见到希望。很多观众都写了洋洋洒洒上千字的观后长评,豆瓣的评分也高达7.5分,对于一个新人导演来说,这是极高的肯定了。 网上有很多人都在呼吁,为什么香港能上映,内地就不行,任何问题只能疏不能堵,这种做法完全就是掩耳盗铃。不过让人觉得安慰的是,起码网上还是能看到的。香港上映结束之后,《幸福之门》终于在内地网络播放平台登陆了,由于人气居高不下,独家网络播放版权最后卖出了两千五百万的高价,这对于一部小众同志电影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价格了,几乎可以赶上一部票房近十亿的热门电影的网络版权价格了。 顾予任和袁渊投资这部电影一共花了一千万左右,如今网络版权加上海外票房,总共收获了三千多万的票房,而且这个票房和院线票房不一样,网络版权不用跟影院分成,只需要缴纳税款就可以,所以这部电影不仅不赔钱,还小赚了一笔。 三月份在香港举行的亚洲电影大奖上,《幸福之门》又获得了最佳编剧的奖项,华泰安说:"如果他们设有最佳新人导演奖,这个奖就非顾予任莫属了。" 顾予任毫不在意得没得奖:"我是个新人,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能把这个故事完整地表现出来,观众满意,就是最好的奖项了。" 顾予任凭借这部电影顺利地毕了业,他自己说:"以后我也是半拉子导演了,师兄你可要好好提携我,把我栽培成一代大师。等我们老了,一人拿一尊终生艺术成就奖,咱们这辈子可算是完满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电视采访的热潮还没有过去,马上就到过年了,今年他们一家三口还是在北京过年。北京这个大都市,是由土著和外来人口组成的,一到春节,几乎有近半的人口要返乡回老家过年,所以这时候北京是最为空旷安静的,最常见的堵车问题也不治而愈了。 大年三十一大早,顾予任开着车,带着袁渊去给母亲扫墓。只要留在北京过年,这就已经成了小两口的固定行程,如果是在高邮过年,那就去给袁爸扫墓。昨晚上又下了一场雪,雪后初霁,整个世界都是纯洁的,地面积雪足有半尺深,肃穆的墓园里盖着厚厚的雪被,因为来得早,雪地还没有被破坏。顾予任一手牵着袁渊,一手提着果品,一步一步地往目前的墓地走去。袁渊则怀抱着一束顾妈妈生前最爱的百合,跟在顾予任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顾予任用手将母亲墓碑上的积雪都扫掉,然后脱下手套,将母亲的相片擦拭干净,照片上尚算年轻的母亲微笑看着他们,顾予任说:"妈,又过年了,我和袁渊一起来看您。" 袁渊将鲜花放下,摆好果品:"妈,过年好。我们又来看您了,您好吗?"袁渊对素未谋面的顾妈妈怀着崇高的敬意,每次都会恭敬地磕头上香,跟儿子一样。 顾予任跟母亲唠了一会儿嗑,告诉她今年发生的事情,自己和袁渊的近况等等:"……钱一君已经到地下了,不知道你有没有遇见他。不过我想你们也碰不上,他那么缺德,肯定下了十八层地狱,哪里有资格跟您平起平坐……" 袁渊安静地陪着顾予任,听他说着话。眼睛的余光忽然瞥见了人影,扭头一看,有人在朝自己招手,对方摘了墨镜,露出周丰明的笑脸。袁渊抬手朝他打了招呼,周丰明指了指墓园门口,意思是一会儿在那儿会,袁渊点头。 顾予任终于把积攒了一年的话跟母亲说了,对袁渊说:"好了,咱们回去吧,还要和妈一起去买菜。" 袁渊朝上方看了一眼,已经稀稀落落有人在扫墓了,不知道哪儿是周丰明:"我刚看到丰明了,他爸也葬在这里吗?" 顾予任淡淡"嗯"了一声,没有要上去祭扫的打算。袁渊说:"丰明说要我们在门口等他。" "哦。" 十分钟后,周丰明下来了,他跺着脚上的雪,拉开他们的车门上了车:"你们怎么这么早?" "你也不晚啊。"袁渊说,"今天去哪里过年?" 周丰明耸了一下肩:"医院吧。" 袁渊意外地看着他:"怎么了?" 周丰明苦笑:"我妈把我爷爷气得住院了,我把她送去希腊度假了。晚上去医院陪我爷爷过完年,来你们家吃饺子行不?"周筠实在是个会折腾的主,钱一君死了,她无法无天了,天天去烦周丰明,还把钱老爷子气得再次住进了医院。周丰明火冒三丈,将老太太送到希腊的某座小岛上去度假,她在那儿语言不通,只有两个会说汉语的外国仆人陪着,几乎是与世隔绝了。至于什么时候接她回来,得看周丰明的心情。 袁渊有些同情地看着周丰明:"可以啊,什么时候来都行。老爷子身体还好吗?" 顾予任说:"老爷子都不能回家过年?" "也不是不能,不想吧。家里那么大的房子,我又不在家住,就他一个人在,空得人心里难受,姑姑接他去过年他又不愿意,所以宁愿在医院过了,高干病房里还有几个能说话的伴儿。"周丰明无奈地笑,"那就说好了。我陪老爷子吃完年夜饭就来你们家,你们吃饭不用等我,我来包饺子就好。" 袁渊满口答应:"行。想吃什么馅儿的,我们现在就去买饺子馅儿。" 周丰明笑:"韭菜蛤蜊馅儿的,这个我最爱!" 袁渊说:"好,我们去买。" 周丰明临下车的时候突然又停下来:"你们留意到今天早晨的新闻没有?吴成刚得了pcp肺炎死了。" 袁渊和顾予任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摇头:"不知道,真的假的?" 周丰明说:"应该是真的。好像是在香港去世的,香港的狗仔队那么能耐,这事儿肯定隐瞒不了。pcp据说是艾滋病患者的最常发的肺炎,所以大家都在猜测他死于艾滋病,不过医院没有公布这一事实。" 袁渊叹息了一声:"这个年又有很多人过不好咯。" 周丰明耸了一下肩:"这叫自作自受。我先走了,韭菜蛤蜊馅儿,别忘了。"说着下了车。 顾予任开车回家接袁妈去买菜,两人都没提吴成刚的事,这于他们来说都是事不关己的,听来不过是一桩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家里这几天都在办年货,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是一些鲜货需要现买。好在大卖场里年三十儿都是开张的,他们买了不少菜,把年后几天的也备下了,总不能大过年的还出门买东西。唯独这韭菜蛤蜊不好买,超市没有,菜市场也没有,最后跑到农副产品批发市场才买到。 顾予任心中相当不满:"这周丰明真不是个省心的,吃个饺子还这么多麻烦事儿。" 袁妈说:"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家里又没人做,想吃一口也不容易,咱们就辛苦一点,让他过个舒心年吧。" 袁妈都发话了,顾予任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其实周丰明想吃还不是可以叫保姆做给他吃,不过周丰明显然也不是为了吃顿饺子,而是想跟他们一起过年吧。 过新年,贴春联,做年饭,庆团圆。袁渊开了音响,放着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新年歌,过年的氛围一下子就有了,一家三口就在这音乐里忙活,炸蒸炖煮,袁妈主厨,袁渊副手,顾予任则当跑腿的,三个人把个年过得有滋有味儿的,顾予任还时不常地冒出几句喜庆的话来,逗得袁渊母子乐不可支,家有一二货,如有一开心果,生活也变得有滋味多了。 年夜饭异常的丰盛,自然有他们最爱的大煮干丝,袁妈拿手的松鼠鳜鱼、清炖狮子头,还有红旺旺的清蒸大虾,冬天吃最滋补的红焖羊肉,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的炖驴肉,还有酱鹿肉,再加一个铜炉火锅,凑齐八个碗,常吃的不常吃的都有了,热的凉的也齐了。其中羊肉和驴肉是音子两口子自家养的,鹿肉是顾予任的朋友从东北给他们捎来的。 这顿饭从天黑就开始吃,一直吃到春晚开始还没吃完,有一搭没一搭的,他们虽然不看春晚,但也开了电视听热闹,外面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年味儿被蒸腾得异常浓郁。 袁妈开始擀面皮包饺子,门铃响了,袁渊跑去开门,周丰明一身寒气地从外面进来,头上的雪都没化掉:"大哥,过年好!阿姨,给您拜年了!"又开始下雪了。 袁妈热情地招呼他:"过年好。明明吃了没有?没有再吃点,我们也还没吃完,正在歇气包饺子。" 周丰明闻到香味,赶紧凑到桌边:"哇,这么丰盛,还有火锅,我再吃点,一会儿来帮忙包饺子。"说完拿起筷子就吃,他们知道他会来,桌上早就为他备了一副碗筷的。 袁渊拉着顾予任过来,又陪着周丰明吃了一通。周丰明赞不绝口:"真是有口福啊!比我今晚从酒店订的好吃多了,果然没白来一趟。"完全不嫌弃是大家吃剩的。 吃饱喝足,周丰明摩拳擦掌要来帮忙包饺子:"我会包,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学的。" 袁妈笑着说:"明明这么能干,又能赚钱又能做饭,不知道哪个姑娘有福气,能嫁给你。" 周丰明笑着说:"那阿姨您帮我介绍一个吧,扬州女孩最好,要能做扬州菜的,我爱吃扬州菜。" 袁妈笑起来:"好啊,我给你留意一下。" 几个人一起包饺子,饺子馅儿是早就拌好的,袁妈和袁渊负责擀皮儿,顾予任和周丰明兄弟俩负责包饺子,分工明确,那叫又快又好。 周丰明意外高兴:"果然有韭菜蛤蜊馅儿的啊,谢谢阿姨了,我最爱吃这个。" 顾予任没好气地说:"为了你的韭菜蛤蜊,我们跑了仨地方才买到,你的面子可真大!" "真的啊,谢谢阿姨,谢谢哥和大哥。"周丰明笑得非常开心,然后压低了声音凑到顾予任耳边,"哥,韭菜蛤蜊是壮阳的,今晚上多吃点,我大哥的性福就有保障了!" 顾予任瞪他一眼:"滚犊子!"谁他妈需要吃壮阳的东西才能性福。 周丰明嘿嘿笑,突然说:"今年过年最开心了,第一次觉得年味儿这么浓。" 袁妈看着他:"以后想来哥哥家就来,这儿也是你家啊。" 周丰明看了一圈房子说:"哥,你换套大点的房子吧,给我也留个房间。" 顾予任翻了个白眼:"今晚上客厅归你了,这么大屋子还不够你住的?" 周丰明笑了,眼睛都眯缝起来:"好,我睡客厅。" 包完饺子,周丰明又拉着大家下楼去放烟花,烟花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袁渊和顾予任倒是没想到买,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童心了。但是周丰明却记得:"我小时候就想,要个有个哥哥弟弟就好了,可以一起放烟花,但是那会儿不知道真有个哥。" 顾予任说:"不知道也没什么,那时候也不让放烟花。" 周丰明笑:"可不是嘛,现在可以放烟花了,也有哥了,真好。哥,以后每年都放烟花吧。" 顾予任没有说话,袁渊替他应下了:"好啊。以后等你有孩子了,也带他一起来放烟花。" 周丰明说:"那我要加把劲了,赶紧把媳妇给娶回来,努力造人,生俩,一个归我,一个给你们。"他手里拿着香烟,弯腰点燃烟花,烟花在飘雪的夜空中升腾而起,绚丽绽放,照亮这个温馨美丽的除夕夜。 顾予任和袁渊肩并肩互相意味着,嘴角都含着笑,仰头看着烟花一朵朵开花,虽然只有刹那芳华,却是这永恒幸福团圆夜的华丽点缀。顾予任侧头,在袁渊耳边吻了一下:"亲爱的,新年快乐!" 袁渊回眸注视:"新年快乐,亲爱的!"(每日更新精彩耽美小说,敬请关注:https://www.256zww.com/ 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