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甘味橘 作者:一枝竹 文案: 江家太子爷近日方才归国,人人便皆知他纨绔不堪,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有人对他唾之以鼻,有人对他暗生妒意,然而他的确有这个资本,天生英俊,不驯又自生浪荡,光是懒懒散散地抽根烟,就能勾引来一大堆芳心暗许的小姑娘。 那帮狐朋狗友们人皆艳羡江延这手隔空撩妹的本事,却不知能让江延泥足深陷的人,从始至终,让他用尽浑身解数,历经一轮漫长的十年都没能被引诱入怀。 *人气美少女漫画家X家里有矿纨绔大少爷 *青梅竹马,双向暗恋,sc *photo -酸酸甜甜一瓣橘,甘味入心底。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慕/江延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暗恋你的那些年。 立意:温馨 ================== 第1章 纨绔 作者有话要说:江延的浪荡绯闻都是有伏笔的,跟他没关系,不过涉及剧透,就不往下说了,但他真的是清纯男孩=w=,虽然表面很骚浪贱(x and本文sc双初恋。 (未免误会,作话就放在正文前) 甘味橘 晋江文学城独家 一枝竹/著 安城西区,MOPA酒吧会所。 十一月的安城向来寒风萧瑟,今年尤其格外的冷,但阻挡不了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富二代们一如既往地K歌蹦迪,喝酒泡妹。 与今年的节气般变化颇大的是,安城富二代圈子里的纨绔之一——江延,刚从海外留学回来一段时间,就在自家老爷子的强势任命下,即将走马上任,着手接管在整个安城都赫赫有名的江氏集团。 小小的新官赴公任职,尚需呼朋唤友庆祝一番,更何况江少爷这尊人人都想巴结的太子爷,于是便有了今晚这个“热情”的包场庆贺会。 “我说江延,你家老爷子这回是铁了心要把你这匹野马圈在身边啊。” “岂止是圈呐,我看江少的逍遥日子可要到头喽。” 霓虹灯光四射,烘熏着无数种香水气味的昏暗舞池附近,几处卡座上齐聚了数十位在安城小有头脸的纨绔子弟,其中喜欢插科打诨的李章和刘烨,刚刚才酒过一巡,便一搭一唱地揶揄起了江延。 坐在他们对面的江延,今天穿得人模人样,一身西装漆黑挺括,显得肩宽腰窄,比例修长完美,领结连同扣子被随意地扯开,露出了光滑白皙,形状精致的锁骨。 这通身正经的打扮,一看就是才被自家老爷子传召过。 江延长腿交叠,松懒地后倚着,目光显得漫不经心,有些走神,但因生得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英俊不驯的脸上便平添了几分浪荡且诱人的意味。 “江延,话说你爹都没发话,老爷子就提拔你当掌权人,不是直接打你爹的脸吗?” “……这实在是有点不合适吧。” 一旁的纨绔弟子于海,也跟着侃侃而谈了一句,面色饶有兴味地打探起了江延的家事。 他所问的,正是其他几人受家里之命,拐弯抹角想打听的情报,所以一时间,周围的众人都忍不住悄悄竖起了耳朵。 “于海,你今天是闲出屁了?” 低醇中略带磁性的年轻嗓音,语气看似调侃,实则又含了半分散漫的桀骜。 “消息也打探的挺广啊?手都伸到我家里来了。” “……嗨,我不就是想问问嘛,这消息是听我家七大姑八大姨说的,鬼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听过来的。” 于海被江延一句话拆穿,面色讪讪,但因为知道他这人散漫随性,且与家中的关系并不亲密,便硬着头皮继续试探道: “不过,你爹要是真的退位,那我们可就得巴结巴结你江总裁了不是……” “是啊,正好我家有个正在上大学的妹妹,要不然你俩处处,我们趁热攀个亲家如何?” 李章顺其自然地抢话,舔着脸一派热情地凑到江延身边,半开玩笑地来了一句,又曲意逢迎道: “反正,江少你平日里不就挺喜欢玩那些清纯女大学生的嘛,既然好这口,不如试一试吃口边草呗?” “李章,你够变态的呀,居然把自己的妹妹跟那些女人相比。” 一旁的卡座上,有人半讽刺,半调笑地道。 “什么妹妹,那是继妹而已。” “要我说,李章你心可真够大的,光想用个继妹就敢跟江家攀亲戚,你是瞧不起谁啊?” 刘烨也不知道打哪儿得来的小道消息,一下子就揭穿了李章,还故意膈应了他一句。 李章闻言,脸色顿时难看,也扯起一抹冷笑,对众人反击道:“……那你们不也是半斤八两,想跟江家攀亲戚搞联姻?” 江延瞧着众人为自己嘴上掐架,神情仍然漫不经心,懒懒散散,但淡暖如一片夕暮的琥珀眼眸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点嘲意: “你们就是为了这种事,才专程把我叫出来的?” 众人刚才还耀武扬威,互相掐架,这会被嘲,一时面上尴尬又不敢得罪江延,纷纷就闭了嘴。 在这安城之中,江家无疑是权势最大的世家之一,特别是江臣江老爷子,任谁都要给其三分薄面,而江延这个江老爷子的亲孙,更是无人敢得罪。 但因他生性.爱玩,风流浪荡,又不摆架子,所以跟这群富二代们还玩得挺来的,渐渐地也让这群人有些忘乎所以,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酒吧里说什么扫兴的话,你们都当自己是媒婆吗?” “人家江少是黄金单身汉不好当了,还是浪不够了?赶着结婚进坟墓呐。” “是啊,来来来,继续喝酒!” 气氛微微僵硬了一瞬,就被人缓和打破,其他人都比较识时务,一见有台阶可下,便各怀心思地重新起了哄。 江延没理会众人,神情也有些淡淡的,看起来是兴味阑珊了。 周围的这些纨绔们虽是受家中之命来试探江家的意思,但也不敢在江延面前太放肆,特别是在他耐心渐消的情况下,所以哄闹了一阵子就自觉散开,纷纷去舞池嗨的嗨,喝酒的喝起了酒。 江延回国之后,一度浪名在外,自身条件又格外优越,光是刚才露面的一会儿,就惹来了不少的暧昧视线,这会纨绔们主动散开,周边的人便随之蠢蠢欲动了起来。 其中,有一位身穿吊带小黑裙,身材火辣的美女从舞池中走过来,举止妩媚中不失大方利落,精致美丽的容貌落在李章和刘烨的眼中,不出意外地显得很眼熟。 安城的名媛圈子里,各式各样的交际花不在少数,眼前的这位林绮梦便是其中有名的一位,所以李章和刘烨轻轻松松就认出了她的脸。 而江延不喜在圈内猎艳的习惯是众人皆知的。 他寻常一贯偏好的口味,大多是那些“不知世故”的清纯美女,而不是什么火辣性感的夜店名媛,因此对林绮梦这个性感尤物的出现,面上丝毫不增兴味,神情也始终漫不经心又倦懒,半垂的眼帘连掀都没掀一下。 “江延,祝贺你。” 受邀来参加聚会的林绮梦,先落落大方地打了一个招呼,等目光落在江延脸上时,艳红的唇瓣缓缓勾起,尽显柔媚。 “林大小姐,别来无恙呀。” 刘烨扫了一眼林绮梦那曲线妖娆的身材,眼睛微微发亮,语气轻佻地打了一声招呼。 “你别来无恙个屁,人家是来找你的吗?” 李章对刘烨之前的拆穿还耿耿于怀,这会一逮到机会,就面露鄙夷地讽刺起了刘烨。 “或许是呢?” 李章刚说完,江延就缓缓开了口。 他声音低醇,带着微醉的磁意,落在林绮梦的耳里,又无端流露出一些诱人沉沦的色性。 林绮梦本就对江延有意,之前也关注过他几次,早就想勾搭他这支优质股了。 正巧江延这回接掌江氏集团,身份从一个纨绔子弟成为真正的掌权者,就更让她和一众名媛心有所动了起来。 同样虎视眈眈,想寻求联姻的,还有刚才那一堆富二代身后的世家势力,但他们对于林绮梦来说,最多不过是小角色,一点也不足为患。 现在唯一重要的,就是江延的态度。 这会,林绮梦本来差点就被江延的声音给俘获了,但他刚才显然是拒绝暧昧的态度,又让她登时回味了过来,脸色微微一僵,变得有些不好看。 “……不,我是来找你的。” “有时间去喝一杯吗?” 林绮梦神情变幻了一瞬,随即恢复从容,饱满艳红的唇角翘起,目光灼灼,对江延再度发出了邀请。 “你们熟,不如先聊一会?” 江延的目光终于抬起,似有若无地划过眼前的这三人,最后缓缓定格在刘烨的脸上,语气懒洋洋地道。 “……林绮梦,人家江延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你要不先避个嫌呗?” 江延这么一说,李章就明白他是什么态度了,便一脸揶揄地帮嘴道。 刘烨也是个人精,听完江延意有所指东话,便立刻回神,顺水推舟,绘声绘色地编起了空头瞎话: “对啊,人家江延天天跟女朋友电话煲,现在恩爱着呢,你可悠着点。” 李章和刘烨虽不是时刻混在江延身边,却也知道他这人根本没什么节操,身上的花边新闻多的能单独编一本杂志,上过的微博热搜也比比皆是,人称清纯校花收割机,神秘富商j先生,一度浪荡的不行。 什么和女朋友恩爱,洁身自好的词汇,放在他身上,那简直就是哄骗小孩玩儿的,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女人,都不会相信这种说辞。 偏偏他这厮长得一副标准的高富帅脸,人前还从不乱搞,每次来个酒吧身边都干干净净,弄得名媛圈的那群小妹妹们一个个都喜欢他喜欢的不行,非得要死要活嫁给他。 由着这一层缘故,再加上家族势力的瞩意,李章和刘烨这一众沾亲带故的纨绔们,今日才舔着脸当了一次媒婆。 林绮梦不是什么满脑子粉红泡泡的小女生,对江延身边的传闻也早有了解,所以根本不相信他是个专情的人,自然也没被李章和刘烨二人给唬住。 然而,正当她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江延的手机就十分不应景地响了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肯定是女朋友来查岗了。” 李章的又一句揶揄,惹的林绮梦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不少。 江延也不解释,目光随性地落在手机屏幕上,当看到久违出现的一个名字时,视线忽然微顿。 电话才响了两声就突兀地挂断,随之冒出来的,是一条略显奇怪的消息: 江荷: ——阿弟! ——我这段时间要回国,十几年没回来了,先给你送个惊喜大礼包,记得去慕慕那里查收噢,比心=w=! 江延瞧了一眼信息,对这个十几年浪在国外,只有逢年过节才诈尸出现的不靠谱亲姐,本来没什么情绪波澜,甚至有些索然的不耐,但当瞥见其中眼熟的慕慕二字时,唇角忽然不可自抑,兀地翘了一下。 - 安城,深夜零点的林茵小区里,四处都陷入了寂静寒冷的气氛之中,比之白日的繁闹,也黯淡冷清了不少。 但周围的写字楼里,依旧灯火通明,连带着小区周边的摊贩和美食街,也保持着如火如荼的氛围,一时难以消减。 池慕与许多年轻的文职人员一样,就近住在林茵小区,平日往返于写字楼,美食街,小区,三点一线,生活规律,工作忙碌中透着平淡与温馨。 与旁人有些不同的是,她目前就职的是一家叫做梓画的工作室,身份则是近来大热的森海漫画网的签约作者。 梓画创始人名叫耿浩,是池慕的同校学长,他因看到了国内漫画及二次元产业的前景,一毕业就着手发掘了几位风格独特的漫画作者,成立了一个小型的漫画工作室。 工作室主打精准培养和正规营销推广的路子,再结合池慕等几位年轻漫画作者的实力,很快就将工作室下的几篇连载漫画发展的如火如荼,在网络上各个渠道受到的反响也极为的热烈。 工作室逐渐上道,各种活动和其他推广业务都提上了日程,又因为临近春节,大伙为了近在咫尺的丰厚年终奖忙得热火朝天,连同几位半自由职业的漫画作者们,都被诱惑着“扣留”下来,一同苦逼地加起了班。 “啊……好累,腰好酸,我快猝死了。” 灯光明亮的室内,负责策划活动的小编申竹雨,手头的工作做到一半,实在是忍不住了,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满脸怨念地发了起牢骚。 “……我倒是不累,就是饿。” 负责对接各个推广渠道的钟彤,闻言也皱着眉,忍不住放下了鼠标。 “我也有点饿……要不然咱们点个外卖吧。” 同为漫画作者的柏柳,接话时,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一旁池慕的身上。 池慕顶着一头略显蓬松的栗色卷发,身形娇小纤瘦,一张奶白的小脸,在浓密发量的衬托下,显得只有巴掌那么大。 在周围人接二连三的牢骚下,她依然勤勤恳恳地埋头继续作画,半张侧脸曲线柔和,淡棕色的睫毛浓密卷翘,秀鼻小巧,唇瓣色如淡樱,看上去就像个精致美丽,让人想倾心呵护的娃娃。 “……这好说,不过要点什么呢?” “要不,还是点咱们常吃的那家麻辣烫?” 钟彤拿起手机,一边询问,一边打开了外卖软件,正当想点开店铺的时候,工作室的玻璃门外,忽然被人敲响。 “请问,这里是梓画工作室吗?” “池慕女士在哪儿?这里有快递需要她本人领取。” 一位西装革履,浑身黑色的男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外,又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工作室外大半夜的突然出现一个大活人,还行径诡异,让室内的几个人猝不及防,差点没被吓到。 “……” 忽然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原本全神贯注,比谁都认真的池慕,这会也缓缓抬起了脑袋,有点迷糊地看向了门口: “你是……” “你是快递员?” 柏柳先池慕一步,脸上露出戒备之色,向这个男人提出了质疑。 黑衣人对柏柳不予理会,目光淡淡地从他头上划过,落在了他身旁的池慕身上,忽然定格。 “池慕小姐,楼下有你的活体快递。” “请你立刻随我下楼去取。” 第2章 森海漫画杯 “活体快递?” “那是什么东西?池慕,你在网上买小宠物了?” 听到这奇奇怪怪的四个字,本来累的要死的申竹雨,冷不丁地醒神,将目光一下子落到了门外。 门外的西装男人面对门内众人的打量,仿佛一座不会动的雕像,从头至尾静然伫立着,气质神秘到不行。 “……” 池慕慢吞吞地看向那西装男人,一开始神情还有些迷茫,但也不知是想到了谁,眼睛缓缓亮了一下,脸上的迷茫也随之消失无踪。 “没有……不过,这应该是我朋友送来的。” 她应声的时候,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柏柳听闻朋友一词,忽然微微皱眉: “我也下去看看。” 梓画工作室所在的这栋写字楼,这会还灯火通明的,楼内也有保安巡逻,池慕一个人下去,虽然没什么问题,但这个西装男人实在是有点来历不明。 柏柳跟着一起去,算是理所当然的绅士行为。 “啊,要下楼?那你们拿完快递顺便去一趟美食街呗。” “我要一个豪华版的煎饼果子~” 申竹雨嘿嘿了两声,拜托池慕和柏柳道。 “我也要。” 被抢占先机的钟彤,连忙跟着补充了一句。 “好。” 池慕回答的间隙,往脖子上围了一条粗针款的织绒围巾,等把自己的脑袋认认真真地裹成了球,才像个企鹅一样,慢吞吞地走向了门外。 幽静漫长的楼道里,西装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池慕和柏柳跟在后面,两方之间一时没有什么交流。 “对了,池慕。” “森海杯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记得吗?” 柏柳突然提起了一个话头,对池慕问询道。 “森海杯?” 池慕从暖绒绒的围巾里,探出了小半张肤色奶白的脸,一双澄澈杏眼里,露出了淡淡的疑惑之色。 疑惑只是片刻,在柏柳的提醒下,她很快就回想起了“森海杯”所代表的含义。 森海杯,全称为森海漫画杯,是近来大热的森海漫画网所举办的比赛,知名度源于互联网和二次元文化的兴盛,一度节节攀高。 森海漫画杯近来每年都会举办,因背后投资公司——程心文娱的财力雄厚,期间还会联合数个大大小小的漫画网站,进行投稿,投票,最后举办线下活动,颁发一系列丰厚的奖项。 这个比赛的举办日期多在年关之前的两个月,因此也一度被戏称为和春节抢热度的漫画赛事。 除此之外,由于时间紧迫,赛程时间不算长,森海杯的比赛规则也比较特殊: 所有的参赛漫画作者篇幅,都必须限制在中篇的范围之内。 这一条规则看似有利于参赛者的发挥,但参加比赛的所有作者们,依然需要在两个月之内拼命地肝稿子。 因为比赛规则是连载制,且需要所有参赛者在指定截止的时间内,一周更新一次。 每次更新,都是至关重要的得票点,参赛者们当然一点也不能马虎,所以但凡是参加森海漫画杯的人,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无一例外,全都会陷入地狱级的繁忙模式之中。 赛事影响力大,东家又财力雄厚,奖赏必然不会太少。 柏柳之所以提起这茬,也是因为森海杯去年的第一名奖额实在过于丰厚: “去年森海杯的第一名奖金,有二十万,差不多能抵一套房的首付。” “我今年参加,要是不小心得了第一名,能提前攒到婚房也说不定。” 柏柳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气质文雅,平日里比较稳重,并不怎么爱开玩笑,此时忽然打了个趣,唇角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竟显得眉目越发清秀了起来。 他说完,似有若无地目光便落在池慕的脸上,又意有所指地问:“池慕,你呢?是怎么打算的?” “……” 池慕丝毫没意识到柏柳话中暗藏的一些特殊意味,她口头微顿,刚想回答,就被突然撞出来的一道稚嫩哭声打断: “嘤嘤嘤!”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跟着西装男人一同走到了楼下,写字楼外的黑暗里,一个长相可爱精致,脸圆乎乎的小男孩,在他们谈话的当口,猝不及防地冲出,一下子就撞到了池慕的怀里。 池慕体弱纤瘦,差点被绊倒,柏柳眼疾手快,当即扶了她一把。 等两人站定时,那罪魁祸首又揪着池慕的围巾,从中露出了小半张肉圆圆的脸: 这来历不明的小男孩,眉眼精致可爱,又透着俊俏,一双黝黑湿润的眸子十分灵动,此时可怜巴巴地看向两人,更像是小动物一样,异常的惹人怜爱。 柏柳一愣,眉头跟着皱起:“小朋友,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长相俊俏的小男孩,被柏柳训斥了一句,没吱声,目光一转,就幽幽地落到了池慕的身上。 池慕的围巾被小男孩的手紧紧抓住,视线自然而然地和他的目光交汇: 她瞧见小男孩的第一眼,因为反应迟钝,还没看得出来什么端倪,但这张跟江延有三分像的脸,很快就让她有些恍然,又有些迷茫地陷入了疑惑之中。 ……这个孩子,怎么会跟江延长得那么像? 池慕和江延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两个人算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但却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是小康之家的独女,一个是家财万贯的大少爷。 一个是乖巧文静的好学生,一个是纨绔不驯的校霸。 身份上天差地别,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之所以能成为青梅竹马,完全是因为各种原因的阴差阳错。 不过出奇的是,在这种种的身份隔阂下,池慕和江延的纯洁友情,一度稳稳当当地延续了很多年。 直到江延在高中毕业后出国留学,两个人的联系才逐渐的少了。 虽然海外偶有音讯,但池慕因为课业繁重,又顾着发展漫画事业,不知不觉间,就单方面地跟江延减少了联系。 ……时间过的真快。 没想到江延……居然都有孩子了。 池慕心中感叹,脸上也露出些微的恍然,不过比起这些,她更好奇的是……为什么江延会突然把这个孩子,送到自己这里来呢? 柏柳瞧见这小男孩不听人话,还缠着池慕不放,脸上有些不高兴,刚想再开口时,突然发现那个西装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等等、他就是那个活体快递?” 柏柳这下反映过来了,看向池慕,语气有些奇怪和不解:“池慕,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寄个活生生的孩子过来?” 池慕闻言,略微俯身,澄澈干净的目光落在了小男孩的脸上,语气轻柔地问道: “……小朋友,是一个叫江延的人送你过来的吗?” “江延……” “他是我的叭叭!” 小男孩听到这两个字,突然仰起脑袋,一双灵动的眼睛唰地就亮了起来。 “我是来找他的,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哥哥,你知道我叭叭在哪里吗?” 小男孩一口气吐露了一大堆关键信息,又亦步亦趋地向柏柳走过来,用短胖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对他露出了期盼渴望的表情。 柏柳被这么个小孩子奶声奶气地叫哥哥,心头免不得一软,道: “哥哥也不知道。” “呜……” 小男孩一听到这话,就露出了万分失望的表情,甚至有泫然欲泣的预兆。 “……小朋友,你叫什么,你妈妈在哪里?” “要不然,我们先送你回家吧?” 柏柳见不得小孩哭,便态度温和地劝了一句,没想到一下子就触到了这小男孩的雷点。 “我麻麻……麻麻她,她和爸爸吵架了!” “我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呜呜呜!” 小男孩说哭就哭,一边哭,一边还扑到池慕怀里,嘤嘤嘤地抱住她叫麻麻。 柏柳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见这小孩这么不认生,本来还稍稍地放了一些心,但当他抱住池慕喊妈妈的时候,心情就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池慕,要不然……你先给你那个朋友打个电话吧。” 柏柳微微严肃道:“咱们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 给江延打电话……? “……好。” 池慕口头应的略微迟疑,但没有反对,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在她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原本还在可怜巴巴挤眼泪的小男孩,忽然就止住了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私生子的·清纯男孩江延:小朋友,请问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神秘戏精小男孩:……QAQ人家是爱情丘比特啦。 第3章 陌路人 池慕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本来是想用通讯录拨打江延电话的。 但当她从首字母索引里找到那一个已经略显陌生的名字时,手势迟疑地微微一顿,又下意识地退了出去,转而点开微信: 她人慢吞吞的,可也知道轻重缓急,点开聊天框之后,就编写了一条简易的信息来阐明事情经过,话末,还语气礼貌地问他,如果现在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过来一趟? 咻,句号落下,信息随之发送了出去。 “……你怎么不给叭叭打电话?” 江豆豆扒住池慕的衣角,一张小脸上的神情看起来鬼精鬼精的,可爱中又透着三分狡黠,全然没了方才的可怜巴巴。 “池慕……?” 柏柳的目光也跟着落到了池慕的身上,表示疑惑。 “……我和江延是高中同学,但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了。” 池慕还是一如既往的慢吞吞,神情平静温和地解释道。 “噢,你是怕跟他陌生了,说这些会被误会吗?” 柏柳会意一笑,口头将她的意思引申了出来,又抱歉地微笑道: “对不起,我刚才没想到那么多。” “没事。” 池慕微微垂眼,又好奇地瞥了一眼江豆豆。 江豆豆一发现她在看自己,眼睛唰地就亮晶晶了起来,抱住她死活不撒手: “麻麻!” “我叫池慕。” 池慕柔声细语地纠正他:“不叫麻麻。” “……呜呜。” 江豆豆闻言,两眼一闭,一脑袋扎到池慕厚实的驼色大衣上,开始撒泼耍赖,装听不见: “叭叭什么时候回来呀……?” 柏柳一开始对这个江豆豆还有几分怜惜之情,这会见到他死活都要黏着池慕,还一个劲地叫她妈妈,不禁有些头疼。 “小朋友,你到我这里来。” 他气质温文尔雅,很有亲和力,向江豆豆张开双手时,的确吸引到了对方的视线: 但江豆豆小嘴一撇,满脸警惕地又抓紧了池慕的衣角,愣是没上他的当。 柏柳笑容微微僵住,正当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的时候,身后漆黑的夜幕被两道长直的冰冷灯光破开,一辆充满奢华气息的劳斯莱斯幻影黑车缓缓停在了街边。 前排驾驶座的车窗被摇下,一位气质彬彬有礼的西服司机向他们颌首微笑,态度礼貌中透着三分适度的距离感。 车门弹出,一位相貌俊美,身材高大的青年,踩着漆黑锃亮的皮鞋,从里面跨步走了出来。 冬日寒风凛凛,气氛沉着灰暗,青年身着料子挺括的黑色大衣,内里随意地穿了一件白衬衫,领子微敞,露出锁骨。 他抬手关门,骨肉匀称的手覆在把手上,依稀可见中指戴了一枚银戒,银戒款式简约,表面泛着如月的冷寒色泽,越显青年指骨修长。 “池慕,好久不见。” 低醇又饱含磁性的声音,从青年薄软的唇瓣中流露出来,莫名含着别样诱人的意味,与他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显得相得益彰。 眼前的青年一看就是有钱的富家公子,柏柳目光微微一滞,迟疑的目光又落回了池慕的身上。 “池慕,这就是那位江延……先生?” 柏柳很快缓过神来,眉心蹙起,率先开口问道。 “我是,请问,你又是哪一位?” 江延眼帘微垂,掠过站在池慕身边的这位陌生男子,嘴角淡淡地噙笑道。 “……我是池慕的同事,叫柏柳,和她一样在漫画行业工作。” 柏柳目光顿了顿,声音微微绷紧,介绍自己道。 “叭叭!” 柏柳刚讲完,江豆豆便一头冲了过来,兴奋地扎进了他的怀里。 江延刚从夜店出来,浑身染了不少浓烈的香水气味,这会经风一吹,已经淡了不少,但周身依然弥漫着些许醉人糜烂的香气。 江延抬起手,及时顶住江豆豆的小脑袋,眉微微挑起,注视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打量: 江豆豆也仰起脑袋,一脸天真欣喜地望向了他。 江荷与江延这对姐弟,并不是百分百的亲缘关系。 两人一个是他们父亲一婚所生,一个则是二婚所生。 姐弟俩在长相上也大相径庭,江延随父亲的风流,江荷随母亲的清秀,本来没什么牵扯和相似之处,但没想到江荷的儿子,隔代遗传了他们父亲的相貌风格,也跟江延长得有那么几分像。 这精致的像瓷娃娃般的小外甥,江延只稍稍打量了那么一眼,便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但江豆豆却对他异常地热情,一个劲地揪着他的袖子,还黏着他叫爸爸。 一直不说话的池慕站在旁边,跟柏柳一样,有点难于跟江延交流。 她抬头看看江延,又低头看看江豆豆,待确认两人长得的确很像之后,才试问道: “……江延,这是你的孩子吗?” “当然不是。” 江延回答的笃定又果断。 他的目光随之下落,在池慕的脸上稍定格了一秒,直到发现她没什么疑惑的反应,才自在地滑入一旁黑幕夜色里。 收回目光,他又不急不慢地俯下身,对着江豆豆面露出微笑道: “小朋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咩有,你就是我叭叭。” 江豆豆满脸委屈,眼里一点也没有跟江荷串过供的迹象,闻言连忙又揪住他: “叭叭,你是不是不想认我?!” 江延被这个小外甥百般纠缠,面上始终波澜不惊。 见他不露馅,便表面上充满耐心,实则故意为之地问道: “认你……?你妈妈是谁?” “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为什么要认你?” 这话一出,池慕也好奇地对二人投过来了视线。 “我麻麻……就是她!” 江豆豆鬼精鬼精,选择性遗忘后两句,揪着前一句就开启了戏精模式: 他大喊的同时,又迅速地转头抱住池慕,死活不撒手,还拼命地哭: “呜呜呜我麻麻就在这里!” “你不能不认我们!你要是敢抛弃我们,我就去跟警察叔叔报警!” ……这小屁孩,还挺会。 江延被他一个回马枪杀到池慕头上的操作,弄得口头微顿,明显地怔了一下。 回神之际,他神情恢复镇定。 见池慕的脸上悄然露出微小的无奈之感,偏又拿江豆豆没办法,只能好脾气地任由他胡闹,不禁缓缓勾唇,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江延虽然刚回到国内,但对于池慕近来的生活轨迹,可谓是知无不细。 他早就想着要来见她,但碍于以往的种种,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出现。 眼下正好,江荷既然主动送过来一个机会,那他不用白不用。 在被江豆豆的答案“震慑”住片刻后,江延佯作周全地思虑一番,刚想说话,就被那位自称柏柳的男人给打断: “小朋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年轻还那么小,怎么能随便学人说谎,诬蔑别人?” 柏柳将眼前的闹剧看了个全套,隐约觉察出了一些不对味来。 出于对池慕的保护,他不着痕迹地挡在池慕身前,充当起了卫士,还抱着浓浓反感的目光,将江豆豆跟江延归成了一伙人。 江延被暗指教孩子撒谎,碰瓷池慕,这么明晃晃的针对,他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感受的到。 男人的直觉也告诉他,眼前这个柏柳,对池慕的态度似乎很不一般。 “这位先生,我们老同学之间的旧事,就不用麻烦旁人来插手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跟池慕单独叙叙旧。” “可以请你回避吗?” 江延请人离开的态度虽客气,但对柏柳跟对池慕的语气,显然很不一样,不仅疏离冷漠,浑身还散发着高高在上的气息。 柏柳一噎,脸上被这一番话中似有若无的暗讽给弄得火辣辣的,热度顿时高涨。 江延这种委婉的请求,并没有什么唐突之处,相反还很合理,倒是柏柳区区一个普通同事,再为池慕的事纠缠不休,就显得有些过分“热情”了。 而且池慕也并没有因为被纠缠,而表现出很烦恼的样子,这说明她对江延还是有一定信任度的。 所以,眼前的熊孩子碰瓷事件,说不定不是碰瓷,而是…… 柏柳心下一惊,骤然清醒,看池慕的视线也刻意地多了几分距离感: “池慕,那我……” “嗯,你先走吧。” 池慕淡淡地应下,表情平静温和。 池慕自己的想法,其实并没有柏柳想得那么曲折复杂。 她自从高中毕业后,就没有再见过江延,对他的印象早就模糊成了一个遥远的符号,现在突然再碰面,除了那平淡无奇的一层同学关系,其实跟柏柳的感觉一样……就像是在看从未谋面的一个陌生人。 其中最让她感到诧异和好奇的,也不过是江延有了一个孩子。 虽然江延笃定地说孩子不是自己的,但这跟池慕同样没什么直接的关系。 如果非要说他们两人之间有联系,那就只剩下一个执着碰瓷的江豆豆了。 “……你们在说什么呀,我冷,我想睡觉!” “麻麻……” 柏柳走后,江豆豆又开始作妖,可怜巴巴地捏住池慕的衣角,企图用自己的可爱让她生出怜悯心来。 “你认识这位叔叔吗……?可以跟他一起走吗?” 池慕本来想着,只要江延一来,就可以将江豆豆交还给他。 但没想到,他不但不承认,也没有想收下江豆豆的意思,这就有点难办了。 她试图从江豆豆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但江豆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边不否认江延的身份,一边还眼泪汪汪地祈求道: “呜呜呜,我不跟叭叭走!我要跟麻麻待在一起……!” “池慕,既然他不愿意走,能不能先把他寄宿在这里一宿?” 江延进退得当,话语间对池慕的态度也逐渐熟稔了一些:“我猜他应该是远房亲戚家的熊孩子,过年前就擅自跑来串门了,但现在时间太晚,要追查他的身份,也不太适合。” “切……” 江豆豆听到江延顺谎编谎,不但不配合自己演戏,还说自己是亲戚家的孩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忍不住露出一丝明晃晃的鄙视。 ……真是个蠢舅舅,自己都演到这个地步了,他竟然不趁机纠缠这位小姐姐,居然还倒打自己这个小外甥一耙?! 唉,简直是浪费自己创造的大好机会呀。 江豆豆一边吐槽自己不争气的舅舅,一边还黏在池慕身边不肯松手,又可怜兮兮地含着眼泪,嘤嘤嘤道: “求求你了,让我留下来吧……要不然我就去睡在大马路边上……” “我……” 池慕微微皱眉,有些苦恼。 她想着自己作为江延的同学,于情于理是应该帮忙,但……他们毕业后才初次见面,这样做应该有些不合适。 “池慕,可以吗?” “如果不是他非要留下,我肯定会把他带回去,但你也看见了。” 江延眼里露出些许无奈,又礼貌绅士地保证:“你如果愿意把他留下,一切费用由我来承担,还有,我不会跟上楼的。” “……不用、不用。” 池慕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下,连忙谢绝道。 江延见她不答应,眼里也露出生疏和腼腆,整个人就像一只裹紧自己的小刺猬,目光忍不住微黯下来。 只得慢声细语,语气不自觉放轻地试探了她一句: “池慕,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发小。” “这点忙,你都不肯帮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炒鸡严格的池慕:不帮(。 江延:……QvQ球球你嘛。 第4章 漫画 发小…… 江延这么一提,池慕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段被淡化的回忆。 她和江延,其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但曾经做过对门的邻居,还从幼儿园一起结伴升学到了高中。 当时她还未出生的时候,江延的母亲就一个人搬家来到了小区里。 她长相美艳,气质清冷高贵,向来独来独往,花钱又极为阔绰,一出手就买了一整套房,行为举止神秘而引人注目,因此还让周围的邻居议论纷纷了有一阵,但无论是谁,都没有讨论出她的真正来路。 后来她怀了孕,池慕的母亲也恰好怀了孕,池慕母亲热心,见她是孤零零的一个孕妇,不会做菜做饭还没人照顾,性格又执拗,便时常给人送补品,这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了起来,还成了孕中闺友。 就这样,池慕和江延自出生之后,便待在一起,等从幼儿园一起结伴上到小学,江延才暂时因为江延母亲的离开而分别。 到了这时,池慕一家因为突然上门的江家人才知道,原来江延的母亲名叫言岚,是有钱人家的太太,这几年是因为跟丈夫闹了矛盾才离家出走的。 江延母亲被家人强硬找回时,极其不愿,回去后没多久便新仇旧怨添在一起,赌气和丈夫离了婚,从此远赴国外,再无音讯。 当时池慕一家还在报纸上看到了刊登出来的离婚新闻,颇为震惊,也终于得知了江延母亲——身为安城江氏集团江夫人的另一重身份。 池慕以为江延和江夫人一样,离开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可没想到他又入了初中学部,还被分配到了和自己同一个的班级。 两个人因此接触越发的多,还总被周围人调侃说是青梅竹马,不过在池慕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能算是亲密无间。 因为江延跟她从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许他有天也会跟江夫人一样,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人再也寻找不到。 池慕默默抱着的这个想法,最后果然验证了。 高中一毕业,江延整个人忽然蒸发的干干净净,整个暑假都毫无音讯,直到夏日酷晒的余热刚刚褪去,池慕才从江荷姐那里收到了一通迟来的海外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是少年低沉温柔的轻笑,和略显抱歉的言辞,身边伴随着他的是波澜迭起,轻啸而过的海浪风声,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浮幻,就像一场仲夏夜之梦,尽管美好,却犹如泡影般可望而不可及。 “……那就让他先在这里寄宿一晚吧。” 池慕语气是一贯的温软随和,眼中虽没有什么波澜泛起,但态度却在一瞬间改变了不少。 虽然她觉得自己与江延不算发小,但他们的确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同学,所以在眼前的情况下,她理应帮一下忙。 “好,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江延俊脸上的神情微微松缓,与池慕定下约定时,淡暖的琥珀眼眸里隐露出了一些笑意。 池慕目送车辆离开,低头再看江豆豆,一时沉默,跟他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江豆豆抱紧池慕,刚想开口,就被池慕幽幽地拍了一下小脑壳,开口纠正他道:“叫我池姐姐。” “……池、池姐姐。” 江豆豆满脸无辜,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一下子就装起了乖巧,揪住池慕的衣角有点怯生生地道。 “嗯。” 池慕听到这个称呼,总算满意地点了一下头。 她牵住他的小手,本来想先回工作室,但想到江豆豆的身份不好解释,就拉着他直接回了家。 工作室离池慕居住的林茵小区并不远,走两步就能到,池慕平时困倦起不来床,也经常会临时请假,就近在家中工作。 梓画工作室的负责人是耿浩,也是众人的学长,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和大家平日里相处起来,便多了几分轻松自在。 再加上池慕和柏柳等漫画工作者,一向都是半自由创作职业,来不来工作室也不会影响漫画进度,所以耿浩大手一挥,就允许了他们的请假自由。 池慕虽然爱睡懒觉,常年作息颠倒,但自律性很强,从来不拖欠画稿,所以跟责编兼助理小刘只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临时有事,就轻轻松松请到了明天的假。 回到家之后,池慕打开门,先把江豆豆放了进去。 她住的是独居公寓楼,家不算大,但色调温馨,家具摆设有序而整洁,再加上一只趴在窝里乖巧沉睡的卷毛小狗,让江豆豆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卷毛小狗是池慕养的,名叫阿财,原本是一只奶油色的小型泰迪犬。 但因为从小很爱吃,营养吸收又足,所以被养得比别的泰迪犬肥上了好几圈,团起来睡觉时,活像个蓬软又会呼吸的奶油山。 江豆豆一见到阿财,顿时走不动道了,他一屁股蹲下来,先小心翼翼又好奇地摸了一下阿财毛绒绒的脑袋,然后才记得扭头问池慕: “池姐姐,我可以跟它一起玩吗?” “嗯。” 池慕平时是个宅女,喜欢在冰箱里囤货,一回家就变戏法地拿出了好多零食,糖果,还给江豆豆摆好小凳子,拿了一个软绵绵的玩偶和平板塞到他怀里,然后才安稳地窝回了自己的画桌前。 江豆豆完全是自来熟,又从国外刚回来,对国内这些陌生的零食充满了好奇心,开开心心地就被它们和阿财吸引了注意力。 池慕默默观察了他一会儿,见他很适应这里,一点也没有再闹脾气的现象,就开始专注地画起了稿子。 目前,池慕作为森海漫画网的签约作者,在站内已经有了小小的名气,又因为是第三方驻站签约,在别的平台譬如微博、一些小型漫画网也都有同期连载,这样多方积累下来的读者量,数据极为可观,也让池慕的私人账号粉丝暴涨,广受关注了起来。 她的作品虽不多,但都延续了温馨治愈,轻松有趣的风格,尤其是最近一部作品《做超人真是太南了》,既结合了当下最流行的都市异能题材,又以日常的趣味生活事例为范本进行创作,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喜欢沙雕口味的读者。 值得一提的是,这部作品的体裁是条漫,这是应运移动终端的兴起而发展出的一种新型漫画方式,画起来也比传统的四格漫画要简单一些。 池慕日常主要做的就是积累有趣的灵感和素材,为整个漫画世界观的添砖加瓦做长久持续的提前准备。 在给各个角色点缀高光的基础上,这种方法也会逐步丰富充实漫画里的剧情内容,再加上有打分镜草稿的日常习惯,她真正花在画稿上的时间其实并不占大筹。 花费了一些时间,简单完成12页的画稿,池慕便提前结束了明天的一半工作。 连载一期漫画内容,至少需要八页画稿,池慕因为本身工作量不大,一星期会定时更新两次,现在已经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暂时结束工作,她又恢复成慢吞吞的状态,打开一盒酸奶,边喝边浏览起了微博。 池慕的私人账号是@CHIMU,一般是用来友关的,平时也会发一些摸鱼的稿子,自从火了之后,就被营销部的钟彤天天“骚扰”着要发一些生活记录和美美的照片来吸粉。 池慕比较内向,平时也没有随手分享生活记录的习惯,微博内容除了日常的摸鱼,基本是干干净净的,所以在跟钟彤商量之后,她就换了另一种方式来经营自己的微博: 画稿子之外的闲暇时刻,池慕一般会利用起来,摸摸鱼,或者画一些其他题材的四格漫。 她从小学习画画,又毕业于国内著名的艺术大学京美,基本功极为的扎实,平日里也会尝试各种不同的画风,经常会放一些短篇的漫画到微博上。 这些短篇里有画风唯美,情节细腻,偏少女式的人物,也有画风偏粗犷,打斗风格比较强烈突出的硬汉角色,一些基调诡谲,色调阴暗的恐怖画篇更是不在少数。 在风格很迥异的前提下,这些短篇都或多或少融合了池慕笔下的特色,因此还一度引起了读者们强烈的好奇心:……作者到底是男还是女? 神秘的事物总是引人遐想,加上池慕除了摸鱼发稿子,从来不说什么多余的话,态度极其的直男,画风又时而帅气,很容易就给读者们塑造出了高冷男神的即视感。 不过部分读者们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们觉得男作者肯定画不出那么细腻唯美的少女漫,作者一定是可爱又软萌的漂亮妹子……! 读者们因此分成了两拨阵营,在微博评论下日常争论不休,玩梗也玩的异常火热。 直到池慕看见了,又在评论区回复澄清,风波才渐渐平息下去。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即便是作者本尊澄清了,有一些满脑子阴谋论的读者,依然不肯相信事实,还各种有理有据地举证,从微博上的蛛丝马迹里挖出了不少可用的“证据”。 在这样乐此不疲的混淆下,池慕不知不觉在另一种程度上出了名,甚至还因此上过一次微博热搜,本身的性格梗也被玩出了新花样。 工作室的人在发现池慕居然因为低调而上了热搜,还被人称作【拥有甜美少女心的浓密腿毛大汉】的时候,简直是哭笑不得,只能主动出面,再次帮池慕澄清。 然而澄清是澄清了,这称呼也被成功地流传了下来,并且每逢池慕更新,评论底下就会冒出一堆顶着【腿毛浓密的黑脸大汉】、【少女心萌萌哒】、【嘤嘤嘤人家要用腿毛扎死你】、【守护最好的腿毛】等沙雕玩梗的id。 这些梗的来源是池慕的一篇短篇漫画,因为主角突然从之前一律清新俊秀的少年变成了腿毛浓密的黑脸汉子,成功地震碎了读者们的唯美滤镜,才由此衍生了出来。 池慕外表纤弱可爱,看起来就很需要人保护,但其实内心一点也不脆弱,所以面对众人的调侃很是佛系,对微博下的“热情评论”也早就习以为常。 她打开微博,默默窥屏了一下活跃玩梗的读者们,还暗中用小号给几个有趣的发言挨个点了赞,然后才直奔主题,拐到了当下大热的明星赵君菱的微博主页上。 赵君菱是池慕的表姐,她相貌生的漂亮美艳,气质又大方,刚出道就主演了名导的作品,从此一炮而红,接连下去的几部作品都让她红的发紫。 池慕向来跟表姐关系好,每次只要赵君菱一回来,就会拉着她出去玩,给她买很多好吃的。 池慕自己也总会关心表姐的行程,时不时地就观摩一下她的微博主页,没想到这次还没开始看,赵君菱就主动上微信找她了。 君菱表姐:这是什么?【森海杯赛事.网页链接】,我在推送上看到的,怎么里面有你的名字?吃瓜.jpg 池慕瞥见,乖乖打字解释:是比赛,工作室已经替我报了名。 赵君菱一听到她承认要参加,立刻起了兴趣:你想好要画什么了吗? 池慕边喝酸奶,边垂下眼帘,慢慢地单手打字:还没想好,不过题材是校园,应该不难构思…… 赵君菱是经常拍戏的人,虽然不会写故事,但各种各样的言情剧本看过不少,尤其当年的出道电影讲述的就是一段纯情校园恋爱,可以说她对这方面简直是懂的不能再懂了。 她于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一个方向:校园题材,不就是年轻人谈恋爱嘛?我记得你高中时不是喜欢过那个叫江延的小竹马吗?要不然就以这段恋爱故事为创作蓝本呗? “噗……” 池慕刚喝了一口酸奶,还没咽下去,就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一排字给生生呛住了。 “咳咳!” 她被呛的满脸通红,重重咳嗽了几声,这突然的失态顿时引来了江豆豆的关心和好奇。 只见他蹬蹬蹬地跑过来,垫着脚扑到她身边,挤出满脸的担忧对池慕奶声奶气地问候道: “池姐姐,你没事吧?” 池慕脸上微微发烫,手忙脚乱地关了电脑,缓了口气道:“没、没事。” “噢……那我继续玩啦,嘿嘿~” 江豆豆见池慕没事,对她露出一个天真无害的笑脸,蹬蹬蹬跑回去,抱起自己的阿财,倚着奶黄色的玩偶,专注地玩起了自己的小平板: 假模假样地玩了一会,江豆豆的小胖指突然不安分了起来,只见他动作灵活地打开微信,输入一串账号密码,成功地登陆了自己麻麻江荷的微信账户。 噼里啪啦—— 叮咚。 正在回江家路上的江延,忽然收到了来自江荷的第二条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注:之后是江延负责暗恋线,不是慕慕-v-。 第5章 蒋怡 江延打开手机,随意地瞥了一眼屏幕: 江荷:我是豆豆,这里有价值千金的秘密情报-v-,快拿红包来换! 江延目光顿了一下,状若不经意地套话:是池慕在你面前提起我了? 江荷(豆豆):……才、才不是,你猜错了!快点发红包,不然我就不告诉你!小熊挺肚叉腰.jpg 江延唇角淡勾,继续饶有兴味地逗孩子:你如果告诉我,明天我就带你去游乐园玩。 那边听到这话,稍微沉默挣扎了一下,果然上钩。 江荷(豆豆):……你说话算数吗? 江延:算数。 江荷(豆豆):那我就说了,池姐姐刚才跟人聊天的时候,提到了你的名字……! 江延眉峰微挑:还有呢? 江豆豆鬼精鬼精的,闻言又故意卖起了关子:还有嘛……我先不说,等你带我去游乐园再告诉你。 对面信息一发完,很快陷入了沉默,江延想着这小屁孩肯定是又缠着池慕去了,便也没继续搭理。 一直沉默驾驶的司机,此时已经将车缓缓驶入了安城南郊的芜山别墅区。 半山腰上,一栋复古欧式建筑伫立在漆黑的夜色里,被覆着一层细冷白霜的宽阔庭院静然抱围。 暖黄朦胧的灯光从磨糙的窗格中高泻而下,内里光影变幻,模糊间,徐徐勾勒出了一缕曼妙纤细的身影。 家里有女人。 江延自回国之后,是第一次回江擎南的家,他这次回来是想拿走属于自己的一些物件,但没想到时机会那么不巧和。 虽然时机不巧,江延依然回了江家宅邸。 宅邸内灯火通明,气氛犹显静谧,客厅里的长形餐桌中央摆满了鲜艳欲滴的玫瑰花,辅以烛光和美酒,浪漫的气息悄然弥漫到了每一个角落。 江延冷眼掠过这些摆设,拾步上楼,途径幽长的走廊,径直拐入了自己的房间。 儿时的房间未曾变过,看起来像是被人悉心打扫过,床头还放了一束沾着凝露的鸢尾花,花枝枝根浸曳在剔透的玻璃瓶里,周身萦绕着淡淡又孤弱的冷感。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恍然一瞥,竟跟他那位自恃孤冷的母亲有些相似。 江延亲缘疏离,对母亲和对父亲的感情,起初并没什么先后之分。 毕竟言岚女士对他这个儿子厌恶透顶,宁愿孤身远赴国外,也不肯多照料他一分。 而与她相比起来,江擎南这个父亲,就要显得更狠绝一点了。 江延面色漠然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对这些故作姿态的怀念和珍重,忍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眼神讽蔑。 咔嗒—— 全掩的门忽然被打开,橘暖的灯光倾泻进来,融化了一小块室内的暗冷色调。 “你是……?” 一位身穿白裙,身形窈窕的陌生女人,从门外试探着走了进来。 她容貌婉丽,一头长发乌黑顺滑,气质是偏清纯的那一挂,又处处透着精心打理过后的美感,乍看之下,竟与江延“一贯喜好的口味”不谋而合。 江延淡淡侧目,往门口瞥了一眼,俊脸冷漠,语气不善: “你是哪位?” “……我、” 蒋怡站在楼上,看到一辆陌生的黑车开进了庭院,还以为是江家的司机回来了,没想到走进来的是一位高大英俊的男人。 男人五官精致俊美,眼眸极淡,给人的印象却很深,是夕暮般的琥珀色。 单单往那儿一站,就从骨子里透出了漫不经心的纨绔气质,说起话来的慵懒语调,也听着不怎么正经,但莫名很诱人。 “我……是来做客的。” 蒋怡见到江延的那一刻,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才缓过神,有点害羞地回答道。 “你叫什么名字?” 江延单手插兜,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巡回了半圈,似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点,适才闲闲地改口。 “我叫蒋怡。” “您……是江先生的儿子吗?” 蒋怡看起来像是刚出校园不久,浑身还残留着一股不知世事的青涩味道,一害羞起来,也意外的很腼腆单纯。 不过她眼神很好,一眼就看穿了江延和江擎南在相貌上有几分神似。 江延得到蒋怡的名字,态度骤冷,连个多余的眼风都不肯给:“我是不是他儿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蒋怡被他忽然的一噎,脸色泛粉,神情中渐多了一些难堪之色。 但即便这样,她盯着男人英俊非凡的脸,和微微上下滚合的性感喉结,还是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了几拍。 江延权当她不存在,简单地收拾了几样遗留在江家的物件,特别是那一张和慕慕的幼儿园合照,才离开了江宅。 江延刚回国,受家族长辈关照,一直跟江老爷子同住。 江老爷子备受尊敬,平日里时不时就有携家带眷的后辈上门做客,到了江延一回来,各种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借老爷子之口说媒指亲的人就更多了。 江延向来得老爷子重视宠爱,特别是在江擎南屡次失信失德之后,就顺理成章成了下一任江氏集团接班人。 老爷子宝贝孙子,自然舍不得让他跟人商业联姻。 但又不想把话说死,让孙子以后没得选择,所以口风一度严得很,教那些身份尊贵的叔侄辈屡屡碰灰,又都心存侥幸,一个个只能差遣一些不成器的小辈,到江延面前时不时地打探一下口风。 打探后的结果也很明了,江延至今也未曾对哪家名媛表露过好感。 倒是那一身的桃色绯闻,愈演愈烈,败坏了他所剩不多的好名声。 老江宅。 江老爷子住所幽静,偏简朴,四处装设透着古色古香,沉稳低调中不乏内敛的矜贵之气。 这种环境一般年轻人都不爱来,唯有尹家的尹黎会时常到访,陪老爷子品茶鉴物,聊一聊天。 江延回来的时候,尹黎正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水,细细地品味余韵。 江延走过来,往沙发上一靠,松懈下来,双腿交叠,语气懒慢了不少: “哟,老干部来了?” 尹黎长相清隽,行事作风都偏温吞,又爱品茶喜静,表面上的确像是个老干部。 闻言,他抬眼瞥了过来,微微皱眉:“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江延见他戳穿自己的企图,便也直言不讳:“帮我查个人,她叫蒋怡,瞧着是个最近刚火的明星。” “查她做什么?” 尹黎听到是查人,收敛起脸上的严肃,继续不紧不慢地品茶,还不忘侃上那么一句:“你又跟这位扯上关系了?” 尹黎这人看似正经,实则言语犀利,很有个性,江延回国之后,跟这人处得挺来,那一身层出不穷的花边新闻,自然逃不了被他调侃的命运。 尹家的娱乐产业在圈内独树一帜,极为发达,要找一个小明星的资料堪称是易如反掌。 江延不理他,懒洋洋地继续道:“什么扯上关系,我那是找到线索了。” “故意污蔑你的人的线索?” 尹黎不甚意外,还有心提点他:“那人不是近在眼前吗?” “我知道,但光凭嘴说,爷爷可不会信。” 江延倚在沙发上,说话时侧脸向外瞧了一眼,见对面廊台的书房里灯光一直亮着,便知道江擎南正在老爷子家,兴许这会儿正跪地跟老爷子求情,让他从自己手中收回权柄呢。 其实这一点根本不用猜,因为当江延接掌江氏集团的消息散播出去之后,江擎南的方寸大乱就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 “除了那个蒋怡,还有赵君菱和她的堂妹池慕,也要一并继续查?” 尹黎忽然变了话口,提起了毫不相关的事。 “赵君菱就算了,池慕……也不必。” “我已经跟她见过面了。” 江延的语气放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旧泛黄的照片,目光停顿在上面,一秒,两秒,三秒,视线里不知不觉间多了些温柔的意味。 “……” “你跟她不配。” 尹黎目光下落,淡淡瞧了眼那照片上的小女孩和江延,直截了当地给出了定论。 照片上,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毛绒绒的,看起来很可爱又招人喜欢,一双眼睛满是懵懂和羞涩,身旁长相俊俏的小男孩则笑容灿烂,开心地叉着腰,还傻兮兮地露出缺了一半大板牙。 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江延脸一黑,莫名被尹黎戳中痛点,浑身飕飕地冒起了冷气: “区区一张幼儿园的照片,你也能看出配不配?” 作者有话要说:江延:……:)你才不配,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屑屑。 明天开始18:00发,卡文21:00 第6章 绯闻 尹黎言辞虽犀利,平日里还是略显寡言少语,自知说不过江延,又像是从他身上联想到了别的什么,自若的神色微顿,忽然闭了嘴。 两个人各怀心事,简单地聊了两句,便各自散了伙。 池慕提前完成了工作,正巧君菱表姐有空,就跟她多聊了一会: 赵君菱最近就在安城,为了宣传即将上映的电视剧,她会在本城的电视台参加一档娱乐综艺节目。 因为离的近,赵君菱当即热情地邀请了池慕来探班。 池慕比较宅,不太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平日里都是被君菱表姐硬拉着出去的,这会本来想找理由婉拒,但一想到江延明天要来,退缩的心态顿时止住了。 相比跟江延相处,池慕还是跟表姐呆在一起来得更自在些。 况且他们已经几年没见过面了,池慕又偏内向,光是说一说话,就显得很沉闷拘谨,对于江延这种矜贵子弟的作风,实在有些适应不来。 ……明天江豆豆的交托,就让钟彤稍微帮一下忙吧。 池慕迟疑着作出决定,在微信上跟钟彤简单地打了一声招呼,在得到应允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江豆豆表面上看起来很调皮,实际一到了池慕家就乖巧伶俐的不行,他见池慕闲下来了,便跑过来撒娇陪玩,直到玩累了,才乖乖跑去睡觉。 池慕安顿好他,自己也早早地睡下了。 隔日。 冬日的天气越发寒峭,连室内也被捎带了几丝透骨的冷意。 池慕之前熬夜了很长一段时间,作息很不规律,这次少见地提前睡下,便不由自主地起了个早。 她睡眼朦胧地爬起来,穿好衣服,去厨房煎了两个热腾腾的荷包蛋,热了牛奶,烤了面包,还煮了一小锅白糖粥。 家里就这么一点粮食,花样做的不多,池慕怕江豆豆吃不惯,又用牛奶泡了一些麦片给他。 江豆豆还在睡,池慕悄悄地给他掖好小被子,在床头放了一张小纸条,然后便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 钟彤家就在附近,很快就能过来,池慕出门之后不一会儿就得到了她的回应。 她暂时没离开,先去超市买了儿童款的牙刷毛巾回来,又把家里整理了一番,才赶着繁忙的上班早潮搭乘地铁,去了安城电视台附近的五星级玻莱酒店。 这时,江延已经熟门熟路地到了池慕家的楼下。 他特意打扮了一番,收敛了昨夜浑身不着调的纨绔气息,连香水都换了一款良家十足的,淡淡的冷柠香气乍一闻起来寡而无味,却能让人逐渐地沉迷其中。 池慕没想到江延会来得那么早,比钟彤还要早上一步。 江豆豆这会也正迷迷糊糊地起床,抓着小纸条看了半响,才迟缓地发出一声弱弱的奶音:“……咦?” 池慕在纸条上注明了,会让另外一位姐姐帮忙看管他,在姐姐来之前,他可以再睡一会儿。 江豆豆看清楚之后,知道家里暂时会没人,便也不装懵懂无知乖宝宝了,醒了之后就蹬蹬蹬跑下床,自觉地搬出小凳子,在卫生间里刷牙洗脸。 动作灵活流畅地完成晨间洗漱的工作,江豆豆先跟自己的麻麻江荷打了一个视频电话,惯例撒娇后,才抱起心爱的阿财,打开电视,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卡通频道播放的动画片。 江豆豆自小就聪慧过人,胆子也大,江荷并不担心这个鬼精鬼精的儿子,反而还怕他在别人家里捣乱,再三叮嘱让他安分乖巧一点。 江豆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跟阿财疯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口门铃响了,才机智地收敛起一身顽皮,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满脸懵懂困倦地去开门。 一开门,见到露脸的不是漂亮姐姐,而是小舅舅那张英俊风流到欠揍的脸,江豆豆一脸的乖巧瞬间垮的很难看。 “你池姐姐呢?” 江延唇角微勾,先抬手象征性地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目光便悠悠地落在了门后,态度急转直下,简直是肉眼可见的敷衍。 “池姐姐出门有事啦。” 江豆豆觉得这个舅舅是真笨,也懒得跟他装模作样,浪费自己的可爱值,说完便大摇大摆地又回了房里:“你先进来吧。” “……” 江延闻言,脸色微微一顿:“她有没有说去哪儿?” “我不知道,你自己问嘛。” 江豆豆往沙发上一窝,也不管江延这个便宜舅舅,端起泡着牛奶的巧克力麦片,一口一口地舀着吃了起来,十分的惬意满足。 江延走进屋内,目光只淡淡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便略显克制地收了回去。 “你起来,去穿衣服。” 江延扫见江豆豆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边吃边喝还打开电视看,语气明显不悦了些,还冷酷地教导起了他:“自己把桌子收拾干净,再把被子叠了,五分钟之后自己关门下楼,我在车里等你。” “……我不会叠。” “麻麻平时都不让我做家务,我连刷牙都是保姆姐姐帮的。” 江豆豆一听到这话,立刻委屈巴巴了起来,眼泪还说掉就掉,啪嗒啪嗒地湿了眼眶。 江延被这熊孩子折腾的脸色微僵,想继续教训,却无从下手,因为江豆豆看起来还真不像是在撒谎。 “呜呜呜舅舅,你帮我叠吧……还有打扫,你也帮我一下吧,不然池姐姐回来看到家里乱糟糟的,肯定会生气的。” 江豆豆哭唧唧地凑了过来,一脑袋扎在江延身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糊了他一身。 “你也知道会被骂?” 江延单手顶住他的小脑门,对这个举动有点嫌弃,但到底没把这个小屁孩推开。 “……呜呜我错了。” 江豆豆得寸进尺,边嘤嘤嘤哭,边装乖宝宝站在池慕这一边:“……可是舅舅,你不能乱闯别人的家,池姐姐要是知道你进了她的房间,肯定会生气的。” 江延被警告,目光下落,斜斜扫了这小屁孩一眼,随即慵懒道:“放心,我就呆在客厅。” 说完,他一脸淡定地脱了外套,扔到沙发上,又将淡茶色衬衫的袖口解开,卷折至小臂,接着,便开始不紧不慢地收拾起了残局。 江豆豆骗的傻舅舅心甘情愿地打扫,心里嘿嘿地嘲笑了他一通,又抱起阿财,一屁股坐在了那件看起来就很昂贵的驼色呢子大衣上。 还没恶作剧地蹂.躏几下,江延就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使唤起了他:“你去叠被子,别想着偷懒。” “……呜呜我不会。” 江豆豆还想故技重施,用哭来逃过一关,却被江延反将一军,无情地驳回:“你不叠,就不怕你池姐姐回来生气?” “……我、我去就是了。” 江豆豆刚警告过舅舅不能去屋里,这会不能自打脸,又不能露出小恶魔的真面目,只能满脸委屈地去了房间里叠被子。 屋里一时热闹,池慕赶着熙熙攘攘的上班潮,也成功抵达了玻莱酒店。 进入大厅时,赵君菱的助理正好来了楼下,将池慕领了上楼。 电梯里,助理不止赵君菱这一家,还有同剧组来宣传的其他助理和明星们各自的化妆师。 众人手里或提着便当,或捧着化妆箱,互相之间都很熟络,刚进电梯,就热闹地聊起了天。 池慕站在角落,穿得严严实实,浑身裹的像个小企鹅,一头海藻般的栗色卷发在电梯顶光的晕染下,渐变成了淡暖的色泽。 她侧脸曲线柔和,睫毛卷翘浓密,眼睛又圆又澄澈透亮,就像一汪水润润的黑糖布丁,让人看着看着就会挪不开眼。 助理早就跟池慕熟悉了,但每次见到她这毫无瑕疵,连一点多余的毛孔都看不出来的奶白肤色,还是忍不住会羡慕的要死: “池慕,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脸上一点都不长痘?” “……” 池慕被这么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刚想回答,就被小助理满脸羡慕嫉妒地打断:“行了,我知道你天天熬夜昼夜颠倒每天还要面对电脑辐射,皮肤好都是天生的。” 池慕被她成功地堵住了嘴,眼里默默传递出一点安慰的情绪:“……” “呜呜呜可是我真的好羡慕。” 小助理只是在跟她开玩笑,也知道她好欺负,便耍赖地扑到了她的身上蹭热乎。 “咦……?小敏,这是从哪儿带来的新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电梯内,正跟其他人在说话的李静,眼尖地发现了池慕的存在,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啊,她是君菱姐的表妹,是来探班的。” 小敏闻言连忙从池慕身上直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探班?这小妹妹长得还不错嘛,将来有没有兴趣入娱乐圈啊。” 池慕长得显年轻,五官又可爱甜美,加上毕业没多久,很容易被人认小几岁。 李静就是误将她认小的那一个,还微笑着调侃了她一句。 “我已经工作一段时间了。” 池慕反应缓慢,闻言迟疑了一秒,才认真地解释了一句。 这令李静顿时恍然,免不得抱歉道:“是这样啊,都怪我刚才认错了,还以为你是小妹妹呢。” “李静,你是看你们家蒋怡看习惯了吧,怎么见谁都是小妹妹?” 旁边的化妆师一脸揶揄地打趣她,另外一个助理也跟着吹彩虹屁:“可不是嘛,我们家蒋怡要不是明星,扔在人群堆里简直就是一个水灵灵刚出校门的女大学生,那叫一个清纯啊。” “不是我说,近来刚火的几个女明星里,就属她最特色鲜明了,将来肯定是能大火的。” “行了,吹吹牛就得了,还没个完了。” 李静作为蒋怡的助理之一,显然比这个小助理低调很多,见好就收,生怕得罪人,连忙叫停了她。 叮—— 电梯这时缓缓打开,众人陆续走出,小敏领着池慕去了赵君菱的套房,把她带进去之后,自己就钻到了别间,开始忙活了起来。 池慕之前也探过几次班,一进来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先坐着,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发起了呆,等君菱堂姐穿着睡衣,头发微湿,一身烟雾袅袅地走出来,她才缓缓回神: 赵君菱长得极其精致美艳,身材也前凸后翘,热辣的不行,池慕尽管看多了,还是免疫不住这种直击而来的性感,情不自禁地脸热了起来。 “早饭吃了没?我给你买了一份肯德基,还有甜甜圈。” 赵君菱在池慕面前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翘腿坐在沙发上,露出了一片雪白的大长腿。 “……吃了。” 池慕嘴上这么说,一听到甜甜圈,眼里依然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点期盼的色彩。 “瞧你这样儿,快去吃吧,一会儿我的化妆师要来,人多了吃的可就要被抢光了。” 池慕乖巧地点头,像个被圈养的小动物一样,自觉地摸去房里,准备吃甜甜圈。 赵君菱洗完澡休息了一会儿,也回了内间,这会化妆师和助理也一同进来了,安安静静的气氛顿时一个爆炸性新闻被打破: “嗳,听说了吗?蒋怡被富商包养了。” “我、我知道,昨天晚上热搜刚上的,听说对方是江氏集团的掌权人呢。” “呸,什么包养,你们消息掌握的不全啊。” “就我看到刚刚爆料出来的信息,那个蒋怡昨晚去的地方是芜山别墅区,那里可是本市权贵名流的常驻居所,也是那个富商的本家,你们觉得包养情妇能让人去自己家?那富商的原配可不要闹翻天了。” “害,这有什么的,你才是吃瓜妹吃全吧,我看那个老卫爆料拍出来的照片里,不止有蒋怡进入江家的画面,还有江氏集团太子爷江延回家的,这俩人可都是同一时间段回来的。” “那也就是说,是江家太子爷跟蒋怡有暧昧关系?” “这还不止呢,据坊间传闻说,那江家太子爷特喜欢招惹女明星,身上的花边新闻都能单独编成一本杂志了,就是之前太隐蔽,一直没被拍到证据,就这次正好栽在蒋怡的身上了,可真是活该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玩女明星这种事情风险很高的好吧,肯定早晚有一天会被暴露的。” “唉,男人啊,都是大猪蹄子,这江延可真是够花的。” 众人谈论的热烈,直到了里间也不忘叽叽喳喳地说八卦,这导致池慕和赵君菱把这些话全都听到了耳里。 赵君菱反应十分震惊,差点没把众人口中的江延和池慕那个臭屁的小竹马对上号。 但转瞬又觉得很合理,因为这江延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物,家里极其富裕又长得帅,就算人渣一点,在他们那种风气不正的纨绔圈子里也实属正常。 池慕倒是显得很平静,脸上也没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对江豆豆的来历,莫名添了一层好奇和猜测。 不过片刻,她就收回了思绪,选择继续相信江延。 这并不是池慕对江延有多信任,而是因为这一切本来就和她无关,所以她也无需多做他想。 一想到江豆豆,池慕便趁着赵君菱堂姐忙起来的空隙,掏出手机,给钟彤发了一条信息: 钟彤那边很快回复:我再有几分钟就到了,放心吧,照顾小孩我可是一把好手,帮他刷完牙再洗个澡都没事的~ 池慕在心里默认点了一下头,又细数了离家之前的准备:锐器都一一收了起来,火也关了,厨房门也锁了,江豆豆个子矮,应该不会自己开门…… 嗯,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池慕确认完这头,见众人已经忙碌了起来,便坐在沙发上,用手机玩起了指绘。 指绘形式虽然跟板绘不同,但对池慕来说意外的很简单,很容易就掌握了,所以她只花了不出十分钟,就画好了一副简易的半身像。 把图像上传到微博的主页,完成新一天的营业,池慕闲着没事,又浏览起了评论。 评论很多,基本池慕每发一条动态,就会收获几百条评论,这里面不乏一些营销号大v,平日里池慕都是掠过这些金v的,但今天忽然一瞥,却发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账号: 账号主人叫余舟,在转发里只评论了简单利落的三个字:哈哈哈。 池慕指尖滑过,一不小心点进了头像: 余舟——新锐悬疑小说作家,曾获2019届瀚海文学金杯奖。 看了一眼,池慕本来想跳回主页,却发现这个余舟连续转发了自己的两条动态。 池慕试着点开评论: 【腿毛来了来了来了!!!】:?!!!我超喜欢的小说作者居然转发了我超喜欢的漫画作者???(屑屑我嗑到了:)。 【守护最好的腿毛】:余舟,啊啊啊啊!我喜欢你的血色雨夜啊啊啊啊!!!! 【余舟的爸爸】:?这是什么温馨可爱的画风,跟你配么余舟???你个便当狂魔好意思转发这么可爱的图??? 【ai132435】:啧啧,原博居然是个女生,话说余舟八百年没发微博了,这一诈尸起来就是两条……各位来品品,请细品一下。 【便当君】:我来品我来品!这就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绝美爱情!!!! 池慕的指尖停驻在最后一条上面,顿了一下,突然默默地退出了微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要补7000字数,可能会晚一点_(:з」∠)_。 第7章 节目 这头,江延已经简单地将客厅收拾了一遍。 正准备走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江豆豆蹬蹬跑去开门,阿财也慢吞吞地迈着小爪子,屁颠屁颠地跟在了他后面,走到门前: 门打开,钟彤笑嘻嘻地露出脸:“你就是江豆豆吗?” “我是,漂亮姐姐快进来~” 江豆豆极会讨人喜欢,小嘴甜的就像抹了蜜,一句话就把钟彤说的乐开了花:“哈哈哈,好呀。” “对了,你吃了没啊?” “是不是刚起?要不要我帮你刷牙洗脸?” 钟彤被江豆豆自然而然地牵起手,拉着走进门,还没高兴两下,就突然瞥见了一位长相英俊,身材高大的陌生男人正站在客厅里。 这男人一张侧脸精致俊美,瞧着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 通身的气质矜贵,但又莫名透着些不着调的引诱意味,光是站在那儿,就凭空散发出了一点似有若无的荷尔蒙气息,仿若不经意间便能撩拨倒一大堆的纯情少女。 钟彤冷不丁看到池慕这个宅女屋里窜出个惊天绝世的大帅哥,整个人都傻了。 等好不容挣扎着缓过神来,她眼里不禁多了几分质疑和惊恐,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你……?!” “你是谁?” 江延被钟彤大声唤了一下,神情淡淡地侧目,蹙眉对她道。 “我……我是池慕的同事,你……你……” “你该不会就是池慕的那个同学吧……?” 钟彤又缓了两秒,终于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脑子,有点不敢置信地提问他道。 江延听到同学两个字,嘴上没说什么,字里行间的不悦却一下子显露了出来,语气瞬间疏冷了下来:“我是。” “哦——你是啊,你是就好。” 钟彤闻言大松了一口气,表情从警惕变为安心,看向江延的目光也隐约变成了好奇和惊叹,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发问:“那个,你现在就要把这个小朋友接走吗?” “嗯,麻烦你了。” 江延的态度潜移默化间转变为疏离,表面上虽然没冷淡的过分,但着实让人有点难以亲近。 “行吧,那我就跟池慕说一声。” 钟彤礼貌友好地退让一步,等目送着江延带了江豆豆走,眼里才逐渐露出浓浓的八卦气息,只见她抄起手机就直奔了微信,对着聊天框一顿激动的狂轰滥炸: 钟彤:啊啊啊啊啊池慕你个骗子! 钟彤:你同学这么帅你居然一个字都没提,害得我差点出丑啊啊啊!!! 池慕那边过了一会,才发过来慢吞吞的安慰:摸摸头。 钟彤也不是真的生气,而是想找理由八卦,所以她并不想就此终结话题: 走开,少来这套,快点如实交代,这帅哥打哪儿来的?跟你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让你帮忙照看孩子???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奸情?! 池慕这次回复的又慢了一点,但语气很认真地在撇清嫌疑:没有奸情,我们只是意外碰到了而已。 钟彤隔着手机屏幕狐疑:……真的就这些? 池慕回应的很简洁短促:嗯。 钟彤大失所望,高涨的情绪瞬间落了一半:……好吧。 池慕:你有什么要吃的吗?我在市中心商圈的附近,回来的时候可以顺便给你带一些。 钟彤和一整个工作室的人都是吃货,闻言瞬间打起了鸡血: 奶茶!我要喝市中心那家珍汁堂的脏脏黑糖奶茶,记得多加波霸!还有其他的你就看着买吧,反正好吃就行~ 池慕:ok。 两个人结束通话,赵君菱差不多也化妆完毕了,众人整理整理,准备去电视台。 池慕本来想回家,但赵君菱怎么肯,她好不容易把这个表妹拉出来,自然要让她好好地透个风才行。 于是池慕得到了赵君菱给的场内观众票,拿着这个票,她可以进入内场作为观众,提前看完一期综艺节目的录制。 池慕也不急着回去,正好这档综艺节目十分有名,每次节目里的笑梗也很多,很值得参考学习,便顺应着君菱堂姐的意思留了下来。 赵君菱是当下最火热名气大的明星之一,能拿到的场内票自然不是什么普通的,池慕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最靠前的VIP位置,又因为照顾着她有些内向的性格,往旁边的角落里偏移了些。 场内人员逐渐汇集,舞台被清理干净,灯光先黯淡了下来,周围变得一片朦胧漆黑,池慕自觉地关掉手机,等待开幕。 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个青年,身形在池慕的余光里,被廓成清瘦修长的一个剪影。 他随意地浏览着微博的界面,也不知是看见了什么搞笑的内容,突然低声笑了一下。 池慕有点走神,没注意到旁边的动静,和那青年手中明晃晃的一截屏幕——上面清晰地罗列了一条条让人眼熟的评论,赫然正是她刚刚才看过的余舟动态的评论区。 节目正式开录,按照惯例,先来了一波明星歌舞,接下来是主持人出场,挨个介绍嘉宾们和电视剧。 电视剧名为连环,是一部悬疑恋爱剧,其中赵君菱负责担任女主角,蒋怡担任女二,两个人的戏份是除男主角最多的,所以三人首先被侧重介绍了一番。 赵君菱妩媚利落,气场作派自成一格,早已是众人熟知的女明星。 而蒋怡就不同了,她相貌清纯婉丽,穿着一袭白裙,往台上一站,再借着赵君菱那强烈的衬托,简直就是红玫瑰之下曼曼生长,未散晨露的一株洁白玫瑰。 这对比不可谓不鲜明,但一离了赵君菱,这蒋怡的装扮连同气质,便略显清汤寡水,趋于塑料了些。 懂得鉴赏的人大都看得出这一点,对于明星来说,气质也是极为难得重要的一环加分项,而没有独特气质的明星,大多会被无情地冠上网红脸的称号。 因此前排的几位导演编剧,目光仍然集中在赵君菱身上,并且颇显赞赏。 嘉宾们都是俊男美女,站在台上看起来极为的养眼,连池慕都忍不住多瞧了几下。 节目主持人也趁热打铁,开始了新一轮的访谈和游戏环节。 游戏环节开始时,嘉宾们都放开手脚,开始尽情地展示起了自己的个人魅力,途中令人捧腹的笑点频出,池慕情不自禁地沉迷了进去,直到后半段氛围渐下的时候,她才逐渐从节目效果中脱离出来。 后半段,主持人们的包袱大都抛了个干净,一个个都做起了收尾,开始总结本期,池慕顺势从台上收回目光,打开了手机。 做了一个简单的梳理和感想,池慕看还有一些时间,便打开手绘软件,摸起了鱼。 她一画画很容易就会沉浸进去,注意不到周身,所以等一张画完时,才发现身边有人在光明正大地侧目看着自己。 池慕一凛,指尖微停,下意识地看过去,发现对方原来是刚才突然笑出声的那个人。 青年见池慕瞧着自己,便也大大方方地瞧过来,露出微笑道:“你画的不错。” “谢谢。” 池慕有点腼腆地接受夸奖,收回目光,连忙退出了界面。 青年余光里瞥见她小小的慌乱,会心一笑,没有再出声打扰她。 一场节目的录制很快进入了尾声,池慕知道君菱表姐在后台还有事要忙,便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先走了。 刚离开电视台,她便收到了江延的消息: 江延:现在在哪儿? 池慕迟疑了一秒,问:还有事吗? 那边很快回过来:“嗯,是关于江豆豆的。” 池慕沉默了一小会,又回过去:“我在安城电视台附近。” 写完,她又报了详细的路号地址。 江延似乎也来过这里,很快跟她约定了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池慕对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多想,以为是江豆豆把自己的东西落在了家里什么的,所以先去商圈逛了一圈,把钟彤要的东西都买到,才逛回了电视台附近。 叮铃—— 池慕走进咖啡厅,发现江延和江豆豆已经到了。 两个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虽然很偏僻,但依然成为了众人关注的中心点。 江延对周围略显炙热的视线恍若未闻,一直泰然自若地“带孩子”,这充满亲昵和父爱的举止,成功地击退了一大波暧昧且蠢蠢欲动的目光。 直到池慕进来,他才慵慵懒懒地抬眼,隔着大老远的距离,挟着众人的焦点不加掩饰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池慕脚步一顿:“……” 停了一秒,池慕这才缓缓跨出步子,走向了江延那边。 入座。 “要喝什么?” “这小屁孩把这店里的甜品都点的差不多了,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江延自然而然地照顾她,嘴上说着让她点,实际已经选好了她最爱喝的草莓奶昔。 “……还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池慕对于江延不自觉的熟稔,很平静地忽略了过去。 她低眼,随手翻开一页菜单,提出了疑问。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是我想找池姐姐出来玩的,所以才撒了谎。” 江豆豆委委屈屈地凑过来,故技重施,抱住池慕就不撒手,还眼泪汪汪地祈求她:“池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吧,我想去游乐园~” “……我接下来还要工作,抱歉。” 池慕被江豆豆抱住,见他可怜又喜欢撒娇的样子,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语气温柔地道:“你让这位哥哥带你去吧。” 江延本来正饶有兴趣地瞧着江豆豆一哭二闹三上吊,想看他缠住池慕的,但当听到“这位哥哥”的生疏称呼时,他神色一顿,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淡。 “工作?那我们去池姐姐家里玩好不好?” “我们陪你一起工作,豆豆还可以给你捏肩捶腿,端茶递水。” 江豆豆简直是个黏人精,抱着池慕,怎么说也不肯撒手,还千方百计地想让她跟江延待在一起。 池慕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没有怀疑是江豆豆的问题,而是忍不住看了江延一眼。 江延敏锐地捕捉到她那有些不自然的目光,方才郁结的心情忽然就舒畅了一点。 正当他想些什么的时候,池慕上方忽然传来了一道清清淡淡又不失些许惊讶的问候:“是你?” 第8章 你不生气了? 池慕被分散注意,一抬头,发现对方是节目录制的时候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人。 青年身形清瘦,五官尚可,穿着也很闲适随性,放在人群中算是个很显眼的帅哥。 青年的到来依旧吸引了周围不少的目光,咖啡厅里的年轻小姑娘本就多,投向这边的视线顿时变得更为热烈了起来。 池慕被一个陌生人突然打招呼,不免有些微微的不知所措,刚想说话,这位青年便微笑着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江延这时垂目递过来视线,神色中的散漫渐消,仔细地打量了青年一番,但态度始终淡淡的,没作声。 池慕面对搭讪,稍微有一点迟钝,片刻才礼貌而拘谨地回应:“好巧。” 青年似乎真的只是打个招呼而已,说完便抬眼,随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周围都坐满了人,他的目光便又理所当然地落回池慕身侧: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咖啡厅的座位有单人座,双人座和四人座,附近的座位,的确是差不多被人占满了,有空位的也都被人给占了放包,唯有池慕这里还空着。 不过两个不相熟识的人,坐在一块,未免有些尴尬,而且对面还坐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这明显就是一家三口的组合,青年再中途插进来,着实多了点不和谐的意思。 江延旁观池慕和这位青年的举动,薄狭而漂亮的桃花眼微敛,目光渐渐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座位让给你。” 他沉默半响,忽然开口,还语气闲适,自然而然地携上了池慕:“慕慕,咱们回家。” 池慕偏内向,平日里不太喜欢被陌生人搭讪,现下江延帮忙解围,对她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 但她目光微微停顿,态度很抗拒,并不想麻烦江延,还和他扯上关系。 “麻麻,我来帮你收拾~” 江豆豆跟着江延起身,连忙扑到池慕身边,亲亲热热地要来帮忙。 余舟突然听到麻麻两个字,目光显而易见地顿了一下,随后在池慕脸上缓慢地扫了一眼,有点迟来的讶异:“你已经当妈妈了?” 池慕也被江豆豆这个操作弄得猝不及防,她在周围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视线下,脸迅速升腾起烘烫的热意,想开口解释,却被打断: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拢住她的头发,顺着脸颊轻轻将她揽了过去。 江延随手揽住池慕,态度亲昵,既大大方方展示了二人的关系,又成功逼退一波周围的暧昧视线。 青年不由挑眉,见两个人相处的如此自然,不像是作假,脸上便兴致渐消,暂时熄了搭讪的心思。 池慕被江延松松搂着,头顶淡然倾罩下一股冷柠的气息,落在鼻尖,清淡好闻,又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感觉。 但她浑身微微僵硬,尽管没被真的抱住,依然觉得很手足无措。 而且……当忽然想到蒋怡这两个字的时候,池慕眼睫微颤了一下,倏然避开江延,皱眉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走向了门外。 她穿得厚实保暖,却生得四肢纤细,浑身不显臃肿,走在冬日的冷阳下,廓影看着反而越发的瘦弱娇小,让人不禁油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江延被避如蛇蝎,神情只微微一顿,便收敛起满目的漫不经心,又牵着江豆豆,自如地跟在了她身后。 在餐厅里坐下的余舟,无意间瞥见这有点奇怪的一幕,眼眸微垂,恰好掩住了眼中渐起的兴味之色,他淡淡勾唇,口中呢喃念道:“……原来真的是叫chimu。” 池慕走得很仓促,却仍然被江延追了上来。 他坠在后面,收敛了散漫和玩性,忽而认真地来了一句:“生气了?” “……” 池慕自顾抿了唇,低着头没说话,权当他是个陌生人。 “我是想你性格内向,不喜欢被人搭讪,所以才会那样做。” “以前高中的时候,我不都是这样帮你挡桃花的吗。” 江延解释的无可指摘,一点暧昧的含义都不掺杂,语气里就像是真的把池慕当好朋友对待一般,诚恳且用心。 他末尾又试探着跟她淡化距离,态度疏平了不少:“池慕?” “……谢谢你。” 池慕这才开口,礼貌客气地道了一声谢,又低声慢语地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 “有事。” “咱们聊聊,你先别走。” 江延放缓脚步,跟池慕并作一列,态度逐渐化疏平为悠闲。 江豆豆在池慕看不见的地方,被江延无情地扔到了一边,还被附赠一个极其冷酷的眼风,警示他安静一些。 江豆豆撇撇嘴,显然很不满这个傻舅舅的举止,但身为大洋彼岸远渡而来的丘比特,他怎么能干扰别人谈恋爱呢? 这当然是不能的啦,不然江荷麻麻肯定会不高兴的~ 给自己做好思想工作,江豆豆乖巧闭了嘴,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个人身后,成了一个小小的透明人。 沿着路边往前走,江延状若无意地开口,终于缓缓揭开往事的面纱:“池慕,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不等池慕回答,他口头顿了一下,话里行间隐露出了一丁点自嘲的无奈意味,态度却不自觉地很温柔:“我出国之后,你就没有再理我,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 “我很忙。” “时间久了,就忘了回复,很抱歉。” 池慕恢复平静,语气毫无起伏,字句间的疏离感像是一道高墙,严密地将自己和江延这个人分隔开来,力求做到撇清干净,没有任何一丝瓜葛。 “很忙……?” “有多忙?” “忙到几年都没有时间回复一句话吗?” 江延被她这拼命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实在是气笑了。 他不顾多年的生疏隔阂,干脆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态度也刻意嘲弄作冷,故意想让她为自己失态。 然而池慕被他以这样的口吻质问,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干脆沉默,严严实实地闭了嘴。 江延面对她始终如一的沉默,起初升腾起的一丁点虚幻的期待,又被这兜头淋下来的一盆刺骨冷水,给彻底浇熄灭了。 他唇角淡扬了一下,缓缓的,有些艰涩和薄冷,转刻又略显无情地收敛住一切情绪,迅速落了回去,变成满不在乎。 “我不是故意的,突然出国,是意外。” 江延将这解释了无数遍,早已乏善可陈的借口,又搬了出来。 “嗯,我知道。” 池慕缓步向前走,给出了不含任何深意的回答,语气也浅薄到客气礼貌的程度。 “你真的信?” 江延垂眼,目光定定落在池慕柔白细腻的侧脸上,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她神情里的小细节,才慢条斯理且笃定地戳穿她:“又在说谎。” 池慕再度无视这种表面怪责,实则亲昵的态度。 她脚步停下,面对江延,态度温淡:“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如果没有的话,我就回家了。” “有。” “你能不生气了吗?” 江延轻描淡写,把刚才的一切不愉快摘开,直奔主题。 原本英俊撩人的眉眼也收敛了应有的桀骜,越发显得温和多情。 这样矜贵的男人相貌,又揉杂着玩世不恭的品性,光是专注的盯着一个异性,就足以令对方神魂颠倒,为之心醉神迷。 “好歹我们也是朋友,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能因为我出了趟国,就活生生绝交吧?” 江延恢复一贯的不正经作风,像是在用调侃的语气跟她商量这件事。 “……” “我没有生气。” “你说完了吗?” 池慕态度未见起伏,不过也没有冷脸。 她态度始终软软的,性子又慢,在江延眼里根本凶不起来。 “没,你这是原谅我了?” 江延微挑了眉,见她头发毛绒绒的,像柔软的小狗毛,就情不自禁地上手揉了一把: “原谅就吭一声。” 池慕猝不及防被按住脑袋,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心下一凛,猛地撇开他的手,跌撞着往后退了两步。 等再抬眼时,她脸已经浮上了些许难看的色泽,还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目光看江延,警告他:“你不能这样。” 江延被她突如其来的抵抗弄得顿了一下,但想到之前的态度,便知趣地收回了手。 面上还带了一点哄小孩的诚恳,明知故问求解道:“我不能哪样?” 池慕缓慢地低了低眼,神情逐渐平静如初。 语气简单地像是在陈述事实:“你有女朋友了,应该跟别的女生保持距离。 ” 江延听到这话,表情变得有点不可思议,眉间狐疑地蹙起:“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 池慕面对质问,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闭口不言。 江延被兜头泼了一盆脏水,又见池慕这么笃信网上的传言,面容逐渐沉冷:“你别信网上的那些新闻,都是假的。” 池慕听了解释,毫无反应。 这种默认别人的话却又不想搭理的态度,简直肉眼可见的敷衍,就像是局外人一样对江延的事情丝毫不敢兴趣。 江延将她的反应尽收眼中,神色些微自嘲,淡淡勾唇,自觉扯开话题:“我话说完了。” “你要回家吗?” “嗯。” 池慕简单地应了一声,又听江延语气恢复熟稔,毫不见外地道:“那我送你。” “……不用了。” “不用?那就是还在生我气。” “咱们要不再交流一下,消除消除矛盾?” 江延玩起语言游戏来,比谁都溜。 惯常用的语调又懒洋洋的,尾音刻意拉长,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的诱音,说起话来总像是在调戏身边的小姑娘。 这会他不但姿态一如既往,还跟以前一样,老缠着池慕调侃。 池慕抿了抿唇,面色沉默,径直向前走了两步,又被叫停了下来: “再不吭声,我就当你还在生气。” 江延轻松抓住她的把柄,又不急不慌地把话题绕了回来。 “那就送这一次。” 池慕又沉默了半响,似乎是知道自己说不过他,终于作出了妥协。 “好。” 江延开车,带着池慕和江豆豆,又重返了林茵小区。 他中途让池慕帮忙指路,装路痴装的那叫一个惟妙惟肖,愣是把不到十五分钟的车程,拖长成了半个多小时。 等到了小区门口,池慕回家,江延刚要走,江豆豆又弄起了幺蛾子,非要吃美食街边卖的糖葫芦。 江延垂目瞥了这小屁孩一眼,方才的宠溺视线转瞬一扫而光,只剩下淡淡的嫌弃:“你要吃糖葫芦?” “嗯……舅舅你快给我买!” 江豆豆满脸渴望,兴奋的不行,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他从来没有吃过糖葫芦,这会见着新奇,想拥有的心情简直是迫不及待了。 “……” 江延本来不想纵容这个小屁孩,怕他吃糖一上瘾,再把乳牙给吃坏了,但等深思熟虑一番后,缓缓改了主意,觉得给他买上那么一串尝尝鲜,也不是不可以。 “好,我给你买。” “不过,你要替我办一件事。” 池慕回到家,才休息了没一会,门就被敲响了。 池慕以为是钟彤来拿吃的,就起身去开门,没想到等打开门,见到的不是钟彤,而是去又复返的江豆豆: “呜呜呜呜!” “池姐姐,我迷路了……!” 江豆豆泪眼汪汪,一进门就熟练地往池慕身上扑,边扑还边哭哭啼啼地诉苦: “刚、刚才我想去买糖葫芦,就拿着叭叭给的钱,去了美食街,呜呜呜,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我、我就找不到他的车了,我也找不到他的人……” “池姐姐,呜呜呜,我走丢了,怎么办?!” 江豆豆泪眼朦胧地从池慕腰间抬起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勉勉强强组织言词,奶声奶气地恳求着她道: “你可……可不可以再联系一下叭叭?让他回来找我?” 第9章 情书 池慕被江豆豆一把抱住,开始还有些懵,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江延会突然离开,还把江豆豆忘在了这里,却也没有继续深想下去的意愿。 “好,你先乖乖待着。” 将江豆豆暂且安抚,池慕给江延发去了消息。 那边消息回复的很快,几乎是隔一秒就发了过来: 江延:我暂时有会要开,孩子先托付给你。 池慕:“……” 池慕迟疑地反应了一秒,囫囵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指尖轻点屏幕:……那你什么时候再来接? 江延:我会派保姆过来先照应,江家的亲属很多,短时间内要找出他的来处,还得再费上一些功夫。 池慕望向屏幕,微微沉默,一时间没再回应对面,自顾关了手机。 池慕不了解江延的家族构成,但知道他的家庭很复杂,亲缘之间的联系也并不如寻常人家的那么简单。 不过他还是太不负责了,就这么轻易地把孩子扔下来,如果走丢了怎么办? 池慕想到这点的下一秒,立刻意识到自己多虑了。 江延本人如何,用不着她来评判。 她只需要应付完这件事,之后就可以继续安稳地过自己的生活了。 池慕及时收敛心思,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旁处: 今天的工作都提前完成了,她本来想回家之后,收拾打扫一下的,但没想到家里整洁一新,连客厅的地都被仔细拖过了。 钟彤今早来过,应该是她帮忙打扫的。 池慕没多怀疑,趁着钟彤来之前,又去了超市一趟。 回来后,她买了一些零食给江豆豆,然后就钻进厨房鼓捣起了糖浆松饼,准备用来待客。 松饼做到一半,钟彤便来了。 钟彤进门,第一个见到的是江豆豆,不禁瞪圆了眼睛,满脸疑惑道:“小朋友,你怎么还在这里?” “叭叭有事,暂时又把我放在这里了。” 江豆豆抱着阿财转脸,一脸无辜,奶声奶气地解释道。 叭、叭……爸爸?? 钟彤听到江豆豆对那位惊天大帅哥这么称呼,脸上一愣,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忙不迭八卦道:“那位叔叔,原来是你的爸爸吗?” 江豆豆十分的乖巧,闻言笑眯眯地露出可爱的虎牙,撒谎不脸红道:“是鸭~” ……啧啧。 小孩子不会撒谎,钟彤听到这话,眼里的八卦之色便忍不住熊熊燃烧了起来。 池慕捧着热气腾腾的松饼出来,给江豆豆先分了一小份,嘱咐他自己乖乖玩耍,然后才端着剩下的两人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钟彤早已好整以暇地待在这儿了。 一等池慕进门,她便立刻神秘兮兮地把她拉进来,果断关门上锁,然后拧眉凶巴巴地审问她道:“说,你跟那个大帅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儿子交给你来照顾?” “孩子的妈呢?人家不介意吗?!” 池慕毕业后的生活圈子就是工作室和家,每天两点一线,跟工作室的伙伴们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所以当下钟彤算是她最好的朋友。 池慕早就料到钟彤会问这个,放下松饼,语气慢吞吞又平静地道:“孩子是江延亲戚家的。” “哈?” “亲戚?那他怎么喊那个帅哥叫爸爸?” 钟彤懵了。 池慕继续解释:“是小孩子不懂事,瞎叫的。” “是吗?我怎么总觉得有猫腻?” 钟彤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解释,顿时产生了浓浓的疑心和好奇,脑海里还有着说不出的熟悉印象,她抚了抚下巴,陷入沉思:“这位大帅哥叫什么名字?他家里是不是很有钱?” “我怎么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名字似的?” “来吃松饼吧。” 池慕对关于江延的事不想多提,用刀叉切齐了松饼,端到钟彤面前,企图堵住她的嘴,然而钟彤是个不解决问题,就誓不罢休的性子,直接循着记忆打开了手机,一通浏览: “啊……啊啊啊!” “是他是他!你看这个车牌号,跟大帅哥的车牌号一样!” “他难道就是江氏集团的那个太子爷江延?!” “天哪,池慕,你这个同学来头也太大了!” 钟彤对江延的俊颜惊为天人,对他那辆高调驶离小区的豪车也是记忆犹新,尤其是那数字吉利的一串车牌码,堪称过目难忘。 所以这会简直是震惊,眼珠子都快吓得瞪出来了,抓着池慕一通尖叫,兴奋中夹杂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嗯。” 池慕反应平平,口风还很严,没有任何想透露江延八卦的意思。 但钟彤不依,连忙指着手机上那则关于女星蒋怡的绯闻,兴致勃勃地问她: “嗳嗳,你别不理我呀,你既然和江延是同学,对他的事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一些吧,这蒋怡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该不会两个人真的谈恋爱了吧?” 蒋怡是刚火起来的女明星,因为演了几部小甜饼剧,作为清纯系小花的代表,知名度日益扩大,就连钟彤这样日常专注二次元的人都对她有了一定的了解。 工作室里也有几个不常驻的小助理,是对她有好感的,都当作女神级别的人物来喜欢,钟彤因此就对她更添了兴趣,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我和他不熟。” 池慕潜意识里不想跟江延扯上任何关系,回答淡淡的,话中不涉及任何内情。 钟彤见池慕越来越沉默,心里咯噔一下,识相地闭了嘴,停止聒噪,但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池慕?”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还是我刚才问的太过了?惹你生气了。” “不是。” 池慕摇摇头,想略过这个话题,但钟彤的表情逐渐严肃,见她态度松缓,便拉着她一屁股坐在床边,劝问道:“好姐妹之间还需要保留秘密吗?” “你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一个不好弄出抑郁症来怎么办?” “……还是你怕我告诉别人?” 钟彤先刺激了一波池慕这个迟钝的小呆子,又机智地转了话口,斩钉截铁作出保证:“你放心,我肯定不往外说,不然就让我的年终奖直接流产!” 池慕当然不是不相信钟彤。 她知道钟彤平常虽然喜欢八卦别人,但一向很有分寸,从来不会将别人的秘密到处乱讲。 而她刚才一直沉默,回避话题,只是因为……如果要说真话,自己就必须得主动戳穿之前的谎言。 ——她和江延不熟。 不,其实他们很熟,从小到大的关系也很亲密,甚至亲密到让池慕逐渐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和江延之间的距离触手可及,觉得他也喜欢自己。 可让她难以启齿的是,她以为的触手可及,其实只是昙花一现的幻觉,她以为的朦胧情感,也从来只是一段单方面的,无疾而终的暗恋。 至于江延,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仅此而已。 ——那天是高中毕业典礼结束,临近傍晚,天气依然酷热难耐。 ——池慕早就准备好在这一天告白,但因为忐忑不安和羞涩,只能托班上熟悉的同学,给江延送去了情书。 ——然而时机不巧,江延的班级正在举办毕业派对,地点在本市有名的酒吧,听说邀请了不少男男女女,一堆人热闹到天亮都不曾停歇。 ——池慕等到第二天,紧张的彻夜未眠,甚至偷偷跑到酒吧附近等,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都没能看到江延的人影,也始终没能等来情书的回应。 ——她不想半途而废,抱着越发忐忑和没底的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始尝试着给江延打电话,发短信,但一切犹如石沉大海,始终没有半点音讯。 ——直到漫长难熬的一周之后,池慕才偶然从旁人口中得知,江延毫无征兆地出了国。 ——她不知道为什么江延突然出国,只是茫然心塞,又被打的措手不及,遗憾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跟他说。 ——后来,她几经打听,一点一点艰难地从路人嘴里拼凑信息,才终于知道那是因为他满了十八岁,要出国和白富美未婚妻完成订婚仪式,为接掌江氏集团做准备,才顺便深造留学的。 ——池慕听到这个消息,起初是怔愣,诧异,恍若隔世,似相信又不敢相信; ——后来逐渐沉默,想承认现实,承认自己的痴心妄想,承认江延无言的拒绝,再后来几乎一夜未眠,昏昏沉沉地只坐到天明,才终于如梦方醒,明白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也从未近过,那几年的亲密,只不过是被巧合硬生生捏造在一起的残次品罢了。 ——青梅并不是真的青梅,竹马也不是真的竹马。 ——池慕始终难从青梅竹马这四个囚笼般的字眼中走出来,一整个暑假昏昏沉沉,萎靡的打不起任何精神。 ——直等到不知哪一天的凌晨,一通越洋电话终于慢悠悠地打了过来。 ——池慕沉寂着,缓缓按了接通键: 电话那头是一如既往的慵懒语调。 少年抱歉时的语气温柔又诚恳,没有任何的懈怠不耐,两个人的关系仿佛还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只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解释人间蒸发的缘由,光顾着跟她抱怨生活,烦恼国外的种种不方便,热情的声音自顾喋喋不休地从冰冷电波中传递过来,充满着男性未成熟时独有的吸引力,青涩又撩人心弦。 就是如此,一直如此。 少年的语气一点也算不上不冷漠,甚至很温柔亲和。 但听在电话的遥远一侧,却像是染上了海风的潮气和粗粝,轻轻漫漫,悄无声息间便裹住人的心脏,用钝刀子割肉的方式,一剜接着一剜,血淋淋地撕裂了暗恋者的心扉。 这仿佛是一种极其清醒的嘲讽,连任何架子都不摆。 但无论是一言一行,还是一语一态,都明白拒绝了卑微等待回应的暗恋者,甚至连一点点特殊的重视都不肯给予,立场清晰到堪称残忍。 池慕听着听着,干涩的眼眶里仿佛被揉进了海风,迟钝地开始泛红,无声滚落下大颗的泪珠。 一颗接一颗,直至反复打湿了脸颊,眼泪才顺着她消瘦的下颌,缓缓滚落。 ——听了不到三秒,池慕勉力维持着最后的冷静,及时屏住不稳的呼吸,按下挂断,关机拔出电话卡,将这最后一点微弱的联系,沾染着微温粘稠的热泪,一同重重且决绝地丢进了垃圾桶。 作者有话要说:都是误会哈,女主暗恋线到此结束,之后就是铁石心肠(。 第10章 不喜欢 “什么?!” “你喜欢过他?!” 钟彤刚一听到这爆炸性的八卦消息,整个人都傻了。 池慕连忙捂住她的嘴,下意识地看向了门口,害怕这个秘密被听到,但转瞬又缓过神来——家中隔音很不错,钟彤的叫声大概率是传不出去的。 钟彤震惊之后是恍然:“难怪他会把亲戚家的孩子交给你?原来你们……” 池慕见她误解,恢复镇定,澄清:“不是的,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江延也没有喜欢过我。” 钟彤不信,缓缓眯起眼睛,打量了一圈池慕这张脸,狐疑道:“真的?我怎么就不信呢?” “你们之间真的没有奸情?” 钟彤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池慕这张脸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可爱又甜美,堪称洋娃娃少女颜,把她往校园里一放,说她是高中生都有大把的人信。 况且池慕又是天然呆,没心机,善良且单纯,很能激发别人的保护欲。 虽然看起来是个绵软小可爱,其实做事很有一套原则,平日里也不习惯矫揉造作,一工作起来比那些体质强健的大男生还要能熬夜,而且某些时候勤勉自律到可怕。 就连钟彤这种大大咧咧,性子暴躁的人都意外地很喜欢她。 这种可爱而不自知又优秀的女生类型,杀伤力在男生群体里绝对是成倍叠加,在女生群体里也绝对是佼佼者一列的存在。 可池慕却说,那位江延同学没有喜欢过她? 这不太可能吧。 钟彤思前想后,见池慕说完便逐渐沉默,也没有要谦虚的意思,怀疑的方向就一秒变成了自我解释: 那位江延同学,不喜欢池慕也有可能……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而且谁说男生一定会喜欢可爱甜美系的女生了? 他家里那么有钱,长得又一副纨绔样,看起来就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家没准就喜欢性感女神类的呢? 啧啧。 钟彤百分百向着好姐妹,在了解到这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后,她的屁股立马坐歪了,对江延的评分也直线下滑,心中的印象瞬间从高富帅男神变成了游戏人间的渣男。 呸,这种人不喜欢池慕,可真是万幸,不然池慕一定玩不过他的。 “那你现在是不是还没忘了他?” “不然怎么会帮他看孩子?你也太傻了吧。” 钟彤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一秒变成恨铁不成钢,心中饱含担忧,生怕池慕被人玩弄。 “我没有。” “第一次帮忙看孩子,是因为江豆豆不肯回去。” 池慕一字一句地认真解释道:“第二次江延把孩子直接丢下了,我也不能不管。” “哈?他这人这么不负责?” “不是我说,他该不会是在耍你吧?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亲戚的?” 钟彤尤为震惊迷惑的同时,脑中的警觉渐渐苏醒,越发觉得事情不对: ……这个江延忽然跑来找她,忽然丢给她一个孩子,还这么不靠谱,是不是故意把她当保姆来用? “我不知道。” 池慕回应时的神情很淡,似乎对这种话题并不感兴趣。 她用叉子戳了戳松饼,侧眼看过来,满脸平静地提醒钟彤:“松饼快凉了,你还要吃吗?” “吃吃吃。” “咱们坐下说。” 钟彤上了心,拉着池慕坐下,见她从头到尾还很镇定,不像是为情所困的样子,便迟疑着探问道:“你真的只是想帮一帮忙?” “不是因为旧情难忘?” “不是。” 池慕和她四目相对,慢吞吞且笃定地答道。 “……那最好。” “不过等孩子接走,你还是少跟这种人扯上关系吧。” “这种富家纨绔子弟心眼多,你一个不小心肯定会吃亏的。” “我知道的。” 池慕乖巧应下,神情隐约赞同。 “嗯,再说,这种帅哥哪里不好找?你要是真的旧情难忘,也不至于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我这里有的是树给你吊。” 钟彤说着说着还来劲了,打开手机就给她看照片,眉飞色舞地开始介绍: “你看,这些都是我在清吧玩的时候加的帅哥微信,看起来很不错吧。” 钟彤也是艺术专业出身,对人体五官的鉴赏力不输池慕这个专业画手,手机里储存的帅哥照片也都是各有各的魅力,看起来的确养眼。 “嗯,很不错。” 池慕也看得有点入神,目光一直跟着照片的滑动来回挪移,眼中偶有欣赏之色划过。 “不错就好,看来你真的不在乎过去了。” “这才对嘛。” 钟彤拍拍她,欣慰地松一口气,旋即不怀好意地建议道:“等下周发年终奖,要不然你也跟我出去玩一趟?” “到时候大家都放假了,帅哥肯定扎堆出现。” “我还是不去了。” 池慕闻言顿了一顿,声音忽然变小,腼腆道。 钟彤就知道她会拒绝,及时抛出早就准备好的诱饵:“就知道你怕人多的地方,不过不用担心,清吧很安静的,你要是不适应,就当去了一趟咖啡厅,坐着玩手机就行。” “……” 池慕听她这么说,果然有些意动。 钟彤趁胜追击,继续引诱她,争取一击致命:“况且,你最近不是要去参加那个什么森海杯吗?题材还是校园,你不多去外面搜集一些素材,哪里会有精彩的故事写?” “你听我的,咱们先去玩玩儿了,再去电玩城和商场那些地方,蹲点观察一下年轻的小情侣,那里多的是正在上学还偷偷谈恋爱的学生。” “我保管你能收集到足够的素材。” “好。” 池慕一听到职业相关的事,很快不犹豫,顺从地答应了钟彤的邀请。 此时钟彤口中的渣男江延,一没喝酒泡吧,二没海王钓妹,反而换上一身冷肃漆黑的西装,打了领带,正正经经地启程去了江氏集团总部。 但他从头到脚就是不正经的代言词,即便穿上性冷淡的西装白衬衫,外套一件黑羊绒大衣,从第一颗纽扣紧到最末端,整个人不苟言笑,也收敛不了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纨绔风流气息。 穿上这么严谨冷漠的一身,依旧往外散发着满满的诱人荷尔蒙,性感到让人想肆意染指。 这样的江延,在进入集团的时候,自然免不了周围诸多的打探和各种火热暧昧的窥探视线。 甚至有过分大胆的女性职员,直接借职务之便,跟着江延上了专乘电梯。 这位打扮光鲜靓丽的女职员,还以为江延是新来的什么小领导,视线一直黏在江延身上舍不得离开,目光火热暧昧的有点吓人。 江延也任她打量,面色平静,态度懒散闲适,在这种令人不适的注目下,淡定的像个情场老手。 “小哥哥是新来的……?之前好像没见过你呢。” 女职员不经意地撩了一下头发,目光恰好偏向他,露出一个略显妩媚的笑,嗓音是微微刻意的掐尖与甜腻。 叮—— 她话刚说完,电梯眨眼升到十八楼,微微一震,倏然打开,一排早已等候就位的高层领导,齐刷刷地在外面列成了两排。 “江总。” “江总。” “江总裁。” …… 一个个人到中年,满面威严的企业领导,见到江延这个年轻后生,不约而同地喊出了早已盖棺定论的称呼。 女职员恰好是其中一个人的秘书,突然见到这种气势逼人的场面,被吓得一个哆嗦,又听闻他们排队挨个喊江延总裁,脸更是肉眼可见的惨白透顶,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死死低着头,不敢动弹。 江延装了半天的情场老手,这时才幽幽地开口,语气迅速地冷严了下来,夹枪带棒地对着众领导开始训斥:“这是谁的秘书,她平时就是这么性骚扰别人的?” “我没有,我没有!” “总裁,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女职员吓得脸色越发惨白,忙不迭解释,但被一个白发领导厉声呵斥制:“下去,谁让你没事就跑上来的?!” “我、我……” 女职员内心冤枉,她是秘书,办公室可就在十八楼,不去这里去哪里…… “江总,这里让我来处置。” 白发领导说完,充满威严地瞪了女职员一眼,示意让她麻利地滚,女职员吓得浑身颤抖,匆匆忙忙逃出电梯,借着楼梯直接去了下一层。 “那你看着办。” 江延年纪不大,派头不小。 这通身矜贵,自成一体的浑然气势,硬是压了众人一头,轻轻松松地揭过了这一茬闹剧。 临了,连个尊称都没给人留。 白发领导是江家旁系,按辈分算还是江延的长辈,被他突然弄了这么一出打自己的脸,还曲意挑衅,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一个高度,对那个蠢货女秘书也暗自迁怒,恨不得当场就把她给踢出公司。 然而江延是来开会的,众人还有正事要办,耽搁不得时间。 江氏集团近来发展迅速,旗下的龙头产业是名声响亮,遍布全国的连锁高级酒店康达斯曼。 康达斯曼的酒店服务是业界翘楚,论整体服务质量和各种软硬件单项标准,几乎打遍行业无敌手,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也没错。 因为这个缘故,江氏集团近年来发展迅猛,附带的衍生产业也开发了不少,每年都赚的钵盆盂满,且常年在国内除国企以外年产值最高的公司排名前三位上下浮动。 不过这其实还不是巅峰,巅峰早就出在江老爷子手中,等到江擎南执掌这几年的时候,公司的业绩其实是在稳步下滑的。 行业内的蛋糕早已分完,江擎南又不如江老爷子精干,这种落势几乎是板上钉钉,但也无人会质疑,因为偌大一个江氏集团,无论怎么作都不会发展的太坏,除非执掌人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才有可能将公司毁于一旦。 “什么?开拓文娱产业?” “这绝对不行!我们江氏向来专注服务业,对娱乐圈的形势根本不了解,没有任何调查和考研,怎么能贸然进军?” “是啊,江延,你这种想法太过幼稚,不切实际又没有考量,不行,这绝对不行!” “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股东们肯定会对集团的决策力产生质疑,股票必然一路下跌,这于公司的发展而言,绝对是个严重的打击!” 老领导们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的火热,一个个义正严辞,对着江延一通说教,满脸苦口婆心,不像是下属,反而一度翻身成了德高望重的长辈。 江延漫不经心,听得东一耳朵进,西一耳朵出,态度表现十足的不靠谱,没等他们愤慨地指责完毕,就轻飘飘打断了众人的话: “现在,我是集团实际的掌权人,我说要在娱乐圈发展,公司就必须得执行,你们要是不满,大可辞职退场,不参与就行。” “各位叔叔们临走之前,我也会给予丰厚的补偿金,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江延不紧不慢地说完,态度散漫随意到让人生怒,那位白发领导终于忍不住,沉着一张老脸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满脸恨铁不成钢地指责道: “你小时候我就看你成天是个不正经的,天天就知道玩乐,荒废学业,不顾正事,没想到出国留趟学回来,竟然长成了这个纨绔样!” “你可知你这么随意的一下命令,我们这些老家伙们要废多少力气,派多少人手去重新调研市场,投资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是扮家家,也不是你投下去一笔,就能全部都收回来的,多的是血本无归!” “再说,你贸然提这个要求,可曾想过那程家,他们家可是文娱圈的半壁江山,不比你服务业的江家差,你去跟人家争,能讨得着好吗?!!” 白发领导气喘吁吁地骂完,其他人也跟着附庸,一些自称长辈人的眼里,也已经起了一些幸灾乐祸之色,端看这江延是继续犯蠢,还是回头是岸,龟缩着被他们压下一头。 江家亲戚多,早年间就已经有一半入了集团,但在老爷子的领导下,没什么犯浑的机会,直到江擎南上线,迷信亲属,不断为自己根植势力,屡屡将江家的人塞到集团里,才一度把内部弄得乌烟瘴气,连老爷子都偶有耳闻。 江延虽然身在遥远的国外,却也早知国内的境况。 这群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早就架空了江擎南,在集团里舞的风生水起,做了多少不可见人的坏事还未可知。 到了他执掌上位,他们必然还要故技重施,而眼下,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锋。 第11章 才略 “……承德叔说的有道理。” “既然你这么担心公司发展,不如先上头阵,帮其他叔辈们探一探路,我这个年轻后生什么都不懂,以后的一切,还都要仰仗你们来统筹全局。” 江延被一通斥责,口头缓顿了几秒。 面上镇定自若,态度是客气了一些,但语气漫不经心之中又暗藏挑衅,三言两语就把人给明升暗贬了。 众位在座的无一不是人精老狐狸,都是商场上摸爬滚打惯了的,见他一转之前的口风态度,就知道这个头脑简单的侄子是被刚才的阵势给吓住了。 他反击的手段也正在他们一群老家伙的意料之中——一味急着打压对手,不懂周旋,这急不可耐的一招只会显得他的心术粗浅蠢笨,心胸狭窄至极。 江延不学无术,肚里没几两墨水,去国外留学无非是镀层金,谅他也学不到什么真本事。 如此草包无脑的一个纨绔,还想统领他们,执掌整个集团,简直是痴人说梦。 江承德就是白发领导。 他表面上痛斥江延,从整个公司的利益出发来考虑,实则根本就是在逞威风,想煞一煞江延的气势。 结果如他所想,江延终究是太年轻,这么轻易就落入了下乘,还妄想给他设陷阱,让他去冲头阵。 江承德索性将计就计,在江延的一再坚持下,满脸痛恨又哀叹道:“你非要一意孤行,我们这些长辈也拿你没办法,我这把老骨头去哪儿不是去,既然江总要重用我,那我自然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江承德这话一出口,另外几位老领导也自发地站了出来,颤颤巍巍,一脸悲怆地要跟随他:“我们向来都是跟着承德做事的,若没有他的领导,我们几个老家伙恐怕都要失了方寸。” “江总如果非要把承德下调,那就也将我们一同调下去吧。” 江延面临众人的接连施压,耐性尚足,煞有介事地做足了草包样。 他先看似不悦地蹙眉,沉吟不语一番,稍后才淡淡勾唇,露出轻漫蠢笨的一面,短视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那就依几位叔叔的意思,劳烦你们一起为公司受苦了。” 他口头上宽容和打压之意并重,看似有谋略,但在众人的眼里,这无疑是又一个愚蠢透顶的操作。 公司里经验丰富的高层不在岗任职,主持大局,反被调任到不熟悉的领域,到时候岗位一旦大量空置下来,对整个公司内部的危害必然难以估计。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 “我看江老爷子真是走了眼了,一辈子那么精明强干,到老了居然如此糊涂,要把偌大一个公司毁在这个亲孙子手里!” 会议结束,方才在江延面前倚老卖老的几个人,此时一改可怜软弱,一个个都拾起了满脸的威严,异口同声地痛批起了江延。 “要不是江擎南能力平庸,难堪大任,你以为江老爷子会把集团来个二次继承?” “他左不过是想趁着自己还没咽气,再挣扎一下罢了。” 江承德气度沉稳,一句话点出症结所在:“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得沉住这口恶气,等到江延自己把公司搞得一团糟,他自然会低声下气地请我们回来主持大局。” “你说的对。” “他江延都把机会送到咱们手里了,咱们不接就是傻子,什么开拓市场,你们都别管,做个面子应付应付就行,到时候问起来了就说是程家阻挠,谅他也不可能跟程家真的对着干。” 程家和江家虽然不是敌手,但也算是两方巨擎,真要斗起来,绝对两败俱伤,谁也讨不着好,他江延再愚钝蠢材,在江老爷子的牵制下也绝不可能作出这等傻事。 所以胜券在握的,一定是他们这一方。 公司高层突然人员调动,被调走的还是任职重位的其中几个,这对于全公司上下而言,无异于是一次大地震。 再加上新鲜出炉的开拓计划,短短一天之内,就让江氏股票持续走跌惊人,雪上加霜之际,江延和公司高层因想法不和产生矛盾,贬人职位的消息又在网络上不胫而走,更进一步加重了股市的动荡。 老江宅。 “爸!” “我早就说了,不要这么快就把公司交给那个混账,你偏不听,现在好了,他才上任就把公司弄成这幅鬼样子!” 江擎南痛心疾首地跟江老爷子谴责自己儿子,明明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却让人感觉不到他这个父亲的爱子之心,入目皆是虚浮和假意,根本不堪试探。 江擎南人到中年,依然风流倜傥,不失帅气,身材也维持的不错,穿上西装便与明星无异,和干瘦普通,满头银发的江老爷子站在一起,俨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长相虽端正,但一看就不是个领导的料子,一点也不沉稳。 只因为这一点点小事,薄薄戾气便凝于眉间,经久不散,让人瞧着很不适。 江老爷子穿着朴素的布衫,脸上从方才开始,未见一丝着急燎火,始终不急不慢地在庭院里散步,对身旁江擎南的控诉也充耳不闻,眼皮一直松松耷拉着,都懒得抬眼瞧他。 直到老管家走进来,毕恭毕敬地停在他和江擎南面前,如实报告刚才的消息,他才侧耳聆听了起来: “方才江延少爷打了个电话回来,说是并购了程心娱乐旗下漫画产业的一些股份,让您放宽心,无需过分忧虑公司的事。” “什么并购?他无缘无故买这种烂股份做什么?!” 江擎南闻言忍不住生怒,当场破口大骂:“真是蠢材!眼下当务之急是应该把人都请回来,项目也立即停止,还买什么狗屁的股份!” “住嘴!” “你这个当父亲的,论才略,还不及他的一半,也有脸叫嚣?” 江老爷子对江擎南越添失望,再加上他往日做出来的那些子烂事,就更不想搭理这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蠢材,他缓缓阖眼,眉间隐藏三分嫌厌,毫不留情地赶人: “滚出去,这段时间没什么别的事,不准再过来。” “爸……” 江擎南脸色一时青一时白,还想再挽留,奈何慈眉善目的管家已经拱了手,示意他离开:“您请。” 江延这头刚给家里递过去消息,让老爷子安心,那头尹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平淡,却藏不住探寻:“你那个开拓计划,用意何为?既然要和程家对着干,为什么又要买他们的股份?” “用意何为?这你还猜不出?” 江延慢悠悠地嘲了尹黎一句,才解答:“当然是为了整治那群意图不轨的老家伙。” “那股份呢?” 这个答案正在尹黎的意料之中,但他更在意的,显然是另外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听说你入股了程心娱乐的子公司森海?这又是什么用意?” 江延听闻森海,态度隐约变温,轻描淡写间摘开了话题:“我那是为了让老爷子安心,告诉他……我不是为了跟程家分蛋糕才选择开拓,只是想设瓮捉鳖而已。” “……” 虽然江延给出的理由毫无破绽,但尹黎总觉得他在隐瞒着更一深层的缘故。 然而他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方才问起也只是兴趣使然。 到此便作罢打住,淡淡地道:“蒋怡的身份我着人查了,一切背景资料由你助理交接,她背后的确有金主扶持,不过不止一个人,时常会有轮换。” “你如果想找到足够证据,最好谨慎为上,免得打草惊蛇。” “嗯。” 江延眸色渐深,神情一点点变得复杂了起来。 池慕休息了一天,回归岗位,又逐渐步入了忙碌中不失温馨的工作生活。 工作室里都是年轻人,气氛时常活络,讨论起来的话题也都是五花八门,变幻很快。 这会,大家谈着谈着,就忽然讨论起了即将临近的年底团建: 作为老板的工作室负责人耿浩,在一通激烈热闹的争论之下,终于头疼地决定用抽签来选择度假地点—— 池慕和其他人各抽一签,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做了暗箱操作,大部分人几乎不约而同地抽到了湖城滑雪场的签。 湖城滑雪场,毗邻山中温泉居,同时配套高级度假酒店,旅客闲暇之余亦可登山看雪,晚间野营伴星而眠,晨起远眺云海日升。 “就它了就它了就它了!!!” “啊啊啊啊啊有温泉我要去!” 工作室内的几位女生完全被这种充满奢华气息的宣传标语给折服,纷纷尖叫着要去这里。 其余的男生们也都心动,对野营活动跃跃欲试,牧浩的笑容僵住,苦着一张脸,把签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在确定上面真的没有猫腻后,才只能丧着脸认命: “行吧,那……今年就奢侈一回,大家一起去湖城滑雪。” 第12章 江豆豆的身份 自从江豆豆继续呆在池慕家后,江延便没有再来过这里。 池慕的生活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过几天之后,这样的平静又被江延派来的保姆打破了。 保姆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阿姨,叫何依霞,她穿着打扮简单朴素,和周围的中年妇女们没什么区别,但举手投足间又处处彰显温雅气质,看起来并不是一般人。 何姨奉江延之命,前来照顾孩子,为了不麻烦池慕,她还提前在林茵小区里租了一套房,带着江豆豆一起居住。 对此钟彤又颇有微词,对江延私生子的疑惑也越发深重: 毕竟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再怎么难找他的家人,精心花费个几天的时间也该找到了,而江延这边不但没有任何消息,还把孩子神秘地安置在了小区里,这也太奇怪了吧? 钟彤自己是个局外人,对这种富人家的迷之操作虽然狐疑,但最多八卦八卦,没过几天就忘到了脑后。 这头,池慕顺利将江豆豆交托出去,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也能专心地开始准备关于森海杯的比赛画稿了。 她对于森海杯奖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执念,只想尽力而为,所以顺其自然地构思了两三天,就开始动笔,准备画一篇温馨校园风漫画。 校园漫画的主题并不多,不是以勾勒恋爱为中心,就是以霸凌为基础背景,这两者都是热门元素,对所有参赛者最终的胜利基本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但池慕一一避开,重新拾起了自己最初的风格,以意识流插画的形式,细致地描绘起了校园里的一草一木,一书一尺,以及热烈而熏烫的骄阳,夏日里聒噪烦人的鸣蝉,这些充斥在所有学子的周身,却又很少被珍而重之的碎片景色,全都被她细致地纳入了插画中。 池慕选择这样的绘画风格,不是没有思考过利弊得失。 她无意争夺森海杯,从一开始便打算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手头的连载作品上,所以才适当地减少了台词内容,用更加精雕细琢的精美画面来增添可看性。 剧情是漫画的灵魂,过于碎片的内容必然支撑不起一个完整的漫画世界,池慕这样做,虽然减少了工作量,但在一定程度上也丧失了部分的比赛竞争力。 不过这种体裁的好处也显而易见,碎片化带来不可确定性,池慕若是中途改变了想法,随时可以增添更多的内容,以全新的方向替代目前的剧情起点。 但她暂时没有这个意向,因为画工扎实,手速也快,又每晚熬夜,勤勤恳恳地作画,很快就提前积攒出了几期画稿。 这几天,池慕除了去工作室,就是窝在家中,两点一线的日子过的异常繁忙,直到年终之前的假期才有了歇停的机会。 梓画是新兴工作室,营销模式依附于池慕等几个人的优秀漫画作品,不但在各大平台都有签约,在微博上也有同步连载,用来进一步的吸取流量,再进行变现。 所以工作室的流水进账不少,各种依靠流量来打广告的收入尤其占领大头,除此之外,牧浩也一度致力于引进商业投资,跟特大视频平台谈收购漫画版权的合作,至今为止,已经成功签署了不下于两部的动漫制作授权合约。 这两部动漫画作品的版权,都归属梓画工作室的两位实力派漫画作者,他们二位的资历比柏柳和池慕这样的新兴作者更为丰富,在漫画行业也待的更久,本身的商业价值和名声早已积累足够,缺的就是一个宣传平台,所以一碰上专业性极强的梓画,作品能动漫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像是池慕这样方才大热的新兴漫画作者,还需要一段积累的过程,才能沉淀稳定,获得足够的商业认可。 牧浩作为负责人及半个商人,并不急于全面开拓工作室旗下的漫画作品,只想着再积蓄半年,等池慕和柏柳的创作手笔更成熟一些也不迟。 年关将至,假期来临,街道很快热闹繁华了起来,来来往往的学生,行人也陆续出现,挤满了商场和各种游玩地点。 工作室的人陆续结束了长达两周的加班,各自成功领到了一笔丰厚的年终奖,所有人的钱包一下子变得鼓鼓囊囊,连带着开销都富裕了不少,特别是拥有分成福利的签约作者们,一得到这笔钱,就被其他工作室成员们起哄着请客做东。 柏柳作为男生,年轻斯文,平日里又性格温和好说话,便成了首当其冲的第一个冤大头。 他也不推辞,便依着众人的决定,约好去市中心的华茂国际去吃一顿高价位的奢华日料。 这天正好是周末,柏柳又和池慕住在同一个小区,因为事先说好要一同乘地铁,他便看准了时间,顺道提前过来叫她。 好巧不巧的是,何姨也在这个当口赶了过来。 何姨做的一手好菜,为了感谢池慕照顾江豆豆,时不时地就会给她送来一些热腾腾的饭菜,还有新鲜的蔬果和自制甜点。 池慕不想跟有关江延的一切再扯上任何关系,也不想欠他什么,所以每次都满脸抱歉,很腼腆生涩地婉拒了何姨的好意。 何姨对此倒是没觉得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强迫她收东西,只是换了个法子,每次出门买菜或者回江家有事的时候,便会热情亲切地将江豆豆托付给池慕。 池慕很想拒绝,但面对江豆豆的缠人和卖可怜,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败下阵来。 而且何姨求她帮忙的时候,也隐晦地提过一些关于江豆豆的身份细节,她说是不好突然带孩子回老江宅,那样让江家老爷子突然受了惊吓,可就不太妙了。 池慕对此虽然不作深究,但也隐约明白了一点什么,知道江豆豆的真实身份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之后,她偶尔便会帮何姨看管江豆豆,不过临近年关之际,就连何姨也忙碌的脚不沾地,要赶着江家和林茵小区两头跑,所以两人已经很久没再碰面了。 直到今天,何姨才突然拜访,然后正正撞见了等在门外的柏柳。 柏柳穿着干净斯文,脸也白秀,虽然不是特别帅,但往楼道外一站,也算是一道吸引眼球的风景线。 何姨正要上楼,见到柏柳站在外面,像是等人的样子,脚步不知觉地慢了两拍,有要观察的意思。 这栋居民楼里,除了常年生活在一起的几对年轻夫妻和一些本地的老年人,就只有小慕一位年轻姑娘,将所有信息打探的极尽详细的何姨,对柏柳的到来理所当然地产生了几分疑虑和打量。 她逐渐停下脚步,转开步子,往周围绕了一圈,等再回来时,果然看见那位长相白净秀气的男孩子,跟小慕一同走向了小区门口。 何姨见到这一幕,脸色有点发紧,赶紧掏出手机,给自家少爷发去了密报。 江延这几天接手了不少的烂摊子,身边还有一大堆江承德留下的眼线钉子,清理起来麻烦的很。 即便有老爷子安插在公司的人手帮忙,但要真正地把这些害虫拔除干净,还是得颇费一番功夫。 除此之外,他还得一边装草包纨绔,一边提拔人手补上高层的缺漏,稳定军心,工作进度一直赘余不前,本就繁忙的一天也被塞得越发满满当当,连个抽空休息的时间都不剩。 这么连轴转下来,就是个铁人也撑不住,光是这下午的三五场小型会议,就有不少连夜加班的员工偷偷打瞌睡,顶着浓重的黑眼圈神游起了四方。 江延瞧着还算精神,就是没时间打理外貌,眼角眉梢都染了一股子颓废气息,一身商务白的衬衫也能穿的很不正经,浑身又充斥着自带的慵懒,更显英俊不驯,坏的诱人。 这样的他自然免不了被公司里的各种小姑娘暗中窥.伺,送情书送甜品送咖啡还算是小麻烦,大.麻烦是每回开会,屡屡都有女性职员面对他的提问,脸红脑热的不行,磕磕绊绊地连话都说不全。 江延对这些狂蜂浪蝶一向冷酷薄情,平日里他装纨绔子弟装的不亦乐乎,但凡是遇到想对他动真格的,一律都会毫不留情地踢出安全区。 只除了池慕这一个特殊的存在,他就是想让她对自己心怀不轨,纵是使尽了浑身解数,也从来没引诱成功过一次。 这么稍微一走神,等江延收回淡淡的自嘲笑容,目光重新落在桌面时,视线才终于触及由黯淡突然变亮的手机屏幕: 上面正静静地躺着一条来自何姨的密报。 第13章 泡吧计划 冬日的夜晚格外寒冷,池慕一如既往穿得保暖厚实,只是这回画了淡淡的妆,显得引人注目,气质更甜美了一些。 她一头蓬软的栗色卷发披散在肩头,柔顺又富有光泽,像是被精心打理过的洋娃娃长发,肌肤略施薄粉,显得越发细腻奶白,近看几乎没有任何一点瑕疵。 五官也异常秀美,尤其一双圆润澄澈的眼睛,掩在卷翘浓密的睫毛下,黑白分明,透亮的如同盛满了整个寒冬的月色。 池慕平日里不太打扮,经常素颜,这一点柏柳总是看在眼里,所以当她忽然注重起外表时,他不禁好奇起了缘由,直到联想起自己今天组织的聚会,内心才逐渐升腾起一股淡淡的愉悦感。 两个人去了市中,跟其他几个工作室的伙伴在华茂国际前的广场上汇合,等进去之后,又先逛了一会才去聚餐。 大家说说笑笑,谈得很热闹,池慕虽然内向,但跟其他人相处已久,偶然也会插上几句话。 倒是平日里就聒噪闹腾的钟彤,这次聚餐话不仅少,还心不在焉的,每次回答别人的话,都像是在神游一般颠三倒四。 在场的人只当是她突然转性,也没多过在意,只有池慕有点心虚地低头,表面也逐渐心不在焉,不知不觉间抿了好几口淡素的清酒下肚。 酒喝的有点多,池慕席间便去上了一次厕所。 这会,正好一个电话打进了她的手机。 柏柳就坐在池慕旁边,听到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余光往身旁随意一瞥,下意识地想拿起手机——但等他试图抬起手,才看清那不是自己的手机,而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也是陌生的二字:江延。 ……江延? 柏柳很快从记忆中搜寻出了这个几乎淡化的名字,等跟着想起那辆奢华至极的劳斯莱斯幻影时,他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尴尬之色,慌忙想移开视线,但身旁的助理小刘是沾酒既醉的,这会猝不及防耍起了酒疯,猛地就栽到了他的身上。 柏柳被往旁边推了一下,不小心碰到旁边池慕的包,连同手机一起扫到了地上。 手机铃声在触地的一刹那,戛然而止,屏幕也跟着暗了下去。 柏柳见状,反应很快地拾起来,连忙检查了一遍。 结果手机只是被误触了开关,自动解锁了,外表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那通来电显示因为手机界面的开启,未接记录瞬间就从待机界面被清空了。 柏柳发现池慕的手机没有密码,没有多碰,直接帮她原物放回了桌面,他目光从空荡荡的待机界面上滑过时,眼中略有一丝不自然,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一秒便消失无踪。 池慕不一会儿回到了席位上,她闲来无事,玩了一会手机,并没有发现江延给自己打过电话。 她点开微信,给钟彤发提前说好的暗语:我们待会要怎么离开? 钟彤很快回应:别着急,待会你跟我提一样的借口就行,记得机灵点:)。 池慕嗯了一声,想退出微信时,不可避免地瞥见了江延的聊天框。 上面又冒出了数字为五的红圆点,看起来是有五条未读消息。 池慕不着痕迹地掠过,冷漠地直接关闭了微信。 又过了一些时候,大家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几个还没聊得尽兴的人准备约着去唱ktv,钟彤依旧兴致不高,打了个哈欠,满脸困倦地要退出大队伍。 柏柳倒是不介意一起去ktv,他侧目看向池慕,神情温和地道:“池慕,你要一起跟着去玩吗?” 池慕打开手机,慢吞吞地玩了一会,期间也没有参与讨论,当柏柳问她时,她便也顺着钟彤的借口,佯装困倦,低垂着眼心虚道:“……我还是不了,你们去玩吧,我跟钟彤先回去休息了。” “好吧。” “那你路上小心,回去早点睡。” 柏柳的眼里流露出淡淡的遗憾,不好挽留,只能礼貌地跟她道别。 向来繁华高端的安城CBD区,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级写字楼在数不尽的霓虹街景,车水马龙的环绕包围下,依旧灯火通明,楼内人来人往,大有昼夜不息的趋势。 映照着一片奢靡夜景的巨幕落地窗前,江延神色冷峻,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挪动步子,怎么看心情都不太愉快。 他胸中止不住地积蓄起一些烦躁未明的情绪,只要一想到池慕跟别的男人大晚上待在一起,就恨不得找个人来杀一杀。 两个人单独出门,池慕穿得很漂亮,看起来特意打扮过。 江延缓缓露出冷笑,神情分不清是妒忌还是气愤: 看来跟那男的玩得还挺开心,连电话都二话不说给他挂了。 池慕,你可真够行的。 作者有话要说:江延:挂我电话,不回信息,打扮的还很漂亮,这么急着跟人约会:)? 池慕:不是,我急着泡男人。 第14章 你也看上她了? 一顿饭吃完,池慕和钟彤两个人顺利离开大部队,径直打车去了市区东侧的繁华商业街。 钟彤常去的清吧叫蓝海,这里装修风格简洁干净,外表气氛静谧,空气中时不时飘散着浓甜的奶油香气,其中隐隐混杂着几丝的清淡酒香,如果不说是清吧,外表看来几乎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甜品店。 等走进去,才会发现内里的灯光比一般的店要稍显低暗一些,内里的小舞台上也有野生乐队在驻唱。 钟彤带着池慕入座,先各点了两杯苏打百利甜,然后才将目光落在周围的男男女女身上,开始细细地打量: “池慕,你觉得哪个不错?我去给你要微信号。” 池慕是第一次来这种陌生又暗藏着涌动暧昧的地方,还有些不适应,说话差点磕巴,勉强镇定地低头喝了一小口酒,才道:“……我还没看。” “还没看?”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要不我帮你挑?” 钟彤眼光精准毒辣,是个搭讪老手,三两下就瞥见一个倚着吧台跟人聊天的白净小帅哥,对池慕撺掇道:“你瞅瞅,那个行不行?我看着挺帅的。” 池慕目光有点飘,顺着钟彤指的方向缓缓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单眼皮男生。 男生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和淡蓝牛仔裤,头上带一顶鸭舌帽,正一脸悠闲地撑着下巴,跟酒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虽然角度跟她们这边斜对,但似乎一点也没注意到这边的打探视线。 池慕缓缓眨了一下眼,有些僵硬地将视线收回,想退缩:“钟彤,我还是不行。” “你行的!” 钟彤见她要退缩,连忙劝说,但一个激动声音大了些,顿时招来周围不少的注目。 池慕突然被周围的人肆意打量,脸忍不住红透到了耳根,有些慌乱地低下头:“钟彤,你饿不饿,我们要不先点些吃的吧。” “刚才我还没吃饱……” 钟彤啊了一声,满脸不解:“什么??” “你来酒吧吃东西,也太浪费这大好时光了吧……” “不过刚才那一餐我还真没吃饱,心不在焉的。” 钟彤一脸不争气地看向池慕,揶揄完又打起了圆场。 “那我请你吃。” 池慕想去点餐,被钟彤制止:“这里挺贵的,咱们去外面吃米线吧。” “好。” 池慕刚应下,她们俩的座位旁便来了一人。 这人就是刚才头戴鸭舌帽的男生,他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这里,这会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跟池慕打招呼:“嗨。” 池慕愣了一下,也点头示意,钟彤瞧着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连忙转换口风,清咳一声道:“你是?”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我刚才听说你们饿了要点餐?” 鸭舌帽男生原来是想招揽生意,顺手从桌下抽出来一张菜单,态度礼貌地递到池慕跟前:“你们要吃什么?我是店内的老板兼甜点师,可以亲手帮你们制作。” 店内老板亲自来招揽生意堵人,钟彤的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尴尬,池慕也不好意思拒绝,微微迟钝了一下,便依着鸭舌帽男生打开的菜单,点了一份柠檬戚风蛋糕。 等到池慕问钟彤的时候,鸭舌帽男生也笑眯眯地将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态度客气恭敬,给足了宾客的面子,让人拒绝都不好开口。 钟彤心里骂骂咧咧,想着这老板来得也真够及时,耳朵也挺尖,一下子就抓到了她们这两位潜在客户。 这头池慕已经点单,钟彤也不好硬是把人赶走,只能满脸不爽地又点了份一样的。 “我说,你刚才怂的也太快了,他这么巧合地凑上来,肯定没好事。” 钟彤替池慕分析,觉得她太好欺负,池慕倒是暗暗地舒缓了神经,在买单甜点后,开始不紧张了。 小舞台上的乐队女主唱一曲唱罢,又清了清嗓,开始唱第二首。 店内的歌曲风格一向低调清冷,多是一些不知名的小众曲目,和女主唱温柔婉约的声线结合起来,十分的沁人沉醉。 鸭舌帽男生走回吧台,倚着灯光昏暗的墙边一角,目光盯着池慕那一边,唇角勾起淡笑,抄起手机对准她快拍了一张,然后打开朋友圈,指间飞快地打起了字。 江延烦躁了一会,心情还没平复,就被江豆豆一个电话打过来,奶声奶气地要求他买零食给自己吃。 他没理,径直打开微信,见池慕那边的消息依旧沉底,死活就是没动静,脸色又黑了一半,难看到不行。 气妒到一个极致,江延强迫自己平静,缓慢地噙起冷笑,扬起下巴扯开衣领,往真皮靠背上一倚,干脆打开朋友圈,闲闲地浏览了起来: 一条新发的朋友圈正巧印入他眼帘: 赵某:图片.jpg,嘿嘿,巡个店居然也能遇见可爱妹子,点赞到100我就去追~ ——莫某:赵安,这妹子挺文静啊,人家吃你这一口?你别自找没趣吧。 ——赵某:什么自找没趣?人家刚才都想跟我要微信号了,就是没好意思开口( ▽`),你这个柠檬精。 ——莫某:切,得意个屁。 ——柳某:追到手带过来给哥几个瞧一瞧,我想请这妹妹喝杯酒。 …… 图片里的背景摆设,明显是酒吧一类的地方,画质因为抓拍而变得微微模糊,只有那位可爱女生的明黄色发带在一片昏暗沉冷的衬托下,显得异常抓人眼球: 发带松散绕过一圈,末端细细箍在耳后,没入女生蓬软淡栗的发间,宛如点睛之笔,为她增添了几分精灵般的可爱感。 隔着不远,女生侧脸轮廓落入相机的镜头里,尽显清晰。 她半垂着眼,睫毛浓密卷翘的像个洋娃娃,曲线也柔和秀丽,一张良家气质十足的脸,跟周围冷暗浑浊的气氛完全不搭调。 江延手一顿,将这张图片点开,态度起初不冷不热,但等看清楚被拍的女生那熟悉的侧脸时,他英俊的面容便一点点变得阴沉蓄妒,心中积压的情绪也越发遏制不住。 怪不得连个回信息的功夫都没有,原来是去了这种地方。 他面带嘲讽地冷笑,但刚扯起嘴角,顿了一下,又缓缓地按了回去。 赵安得瑟地发完朋友圈,这就准备开始“做蛋糕”,然而一个微信电话不合时宜地打了进来: 来电人是素来和他没什么亲近关系的江家太子爷——江延。 赵安看到这通电话,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江氏集团的太子爷怎么会纡尊降贵地给自己打电话……这他妈可太神奇了吧? 他们这圈子等阶分明,不同的阵营之间,彼此会默契地竖起一层潜在的交际壁垒。 虽然明面上谁也不说,但像赵安这种大家族里不受宠的旁支亲戚,就连跟江延这种嫡系继承人称兄道弟的资本都没有。 类似他这种有点小钱,但只能每天靠着吸血家族混日子的富二代,也不好意思舔着个脸去跟人家当酒肉朋友,那实属是自找羞辱和难堪。 唯有那几位在安城小有头脸的纨绔子弟,还算能够得上江延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贵胄。 至于赵安这样的,多数是早早就存在于这庞大繁杂的关系网之中,但又跟那些真正的豪门子弟有着天壤之别,最多是个锦上添花的朋友圈陪衬罢了。 也许在别人的通讯录里,他连个完整的名字都不配拥有。 赵安不知道江延是怎么七拐八绕翻出自己的联系方式的,接电话时甚至有些惊喜和忐忑: “喂……?” “你是赵安?”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微冷,态度是肉眼可见的疏离,但总体还算礼貌。 “我是,你是江延……?找我有事吗?” 赵安早就听闻传言,说江延是个不喜欢摆架子的,平日里又爱玩,七七八八结识了不少圈外人,这会他便以为江延是随意找了个由头,想找几个人开一场野趴。 “听说你有个店,位置方便报过来吗?” 江延直奔主题,声音冷淡,让人辨不清情绪目的。 “店?你说的是我那个清吧?” “嗯。” “江大少爷也对这种地方感兴趣?我这就是一兼卖甜点的无聊小酒吧,真没什么可玩的。” 赵安奉承谦虚时又感到诧异,江延居然是冲着他这间店来的? 街上清吧那么多,他这种小店要多少有多少,这江家太子爷是着了什么魔,怎么非得冲着他这间来? 江延漫不经心地垂眸,目光一一掠过落地窗外的灯火霓虹,眼中隐约浮现出冷色:“无聊吗?” “我倒觉得你挺开心的。” 赵安贸然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起初还有点懵,但联系到江延的突然发难,和这家清吧店……他忽然茅塞顿开,想到了自己刚刚发出去的那条朋友圈。 赵安终于知道江延目的为何了,他恍然大悟:“江公子,你不会也看上我朋友圈里发的那个女生了吧?就长得挺可爱那个……!” 江延在电话那头不说话,态度显然是在默认。 过了一秒,他才缓缓开口:“报地址。” 池慕和钟彤两个人一直在等蛋糕,期间两个人聊了一会儿,钟彤左等右等甜品不来,觉得无聊,就跟池慕打了一声招呼,凑到人堆里找帅哥搭讪去了。 钟彤性格外向,又是自来熟,很快就跟别人打得火热,池慕坐在位置上,静静地听了一会歌,逐渐沉迷,不知不觉神游了起来。 这时,她面前的座位突然被拉开,一盘喷香四溢的柠檬戚风蛋糕,被推到她面前,充满磁性的男人声线,语调轻漫低沉,继而从她头顶落下: “你要的蛋糕,一份。” 第15章 信任 池慕冷不丁地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顿,抬头的动作有些许僵硬。 江延的态度截然相反。 他气定神闲地与池慕对视,下一句便不紧不慢地开始揶揄她:“在这玩的挺开心啊。” 池慕面对这种开玩笑式的质问,目光微微一愣,随后迅速冷淡,低下了视线。 江延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目光微微沉暗,语气冷了一点,开门见山道:“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 “什么电话?” 池慕缓缓抬眼,开口时语气略微迟疑。 江延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从中瞧出了些许不解。 他口头稍一顿,态度转变,循循善诱道:“你不知道我打了电话?” “那电话是谁挂的?” 池慕对这通未接的电话,没有再深入探究下去的兴趣,她逐渐恢复平静:“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找你了?” 江延见她不知道那通电话的存在,心里其实就已经猜出来电话是被谁挂断的了,再加上她屡次三番地装乌龟,不肯直面跟他交流,让他唇角忍不住添了三分冷嘲的意味:“我们不是朋友吗?” “难不成现在连个面都不能见?” “这未免也太生疏了。” “……” 池慕对他略显刺耳的话语充耳不闻,她低眉顺眼,用勺子慢吞吞地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味了起来,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不肯说话,一个被气到臭脸,好一会,钟彤才姗姗来迟,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咦? 这……这这、 钟彤突然看到那位江家太子爷江延坐在池慕对面,还一脸冷酷地盯着池慕看,整个人直接被震惊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 “你是之前到池慕家里的那位同学?” 钟彤反应了一秒,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连忙上前帮忙解围,很警惕地挡在了池慕身前。 “……” 江延的目光淡淡扫过来人的脸,英俊的面庞冷酷无情,不染一丝兴味,知晓他脾气的人,都知道他这副样子极度不悦的表现。 但神奇的是,江延打量的目光在钟彤身上扫了一整圈,等收回之际,神情忽然莫名其妙地缓和了一些,中间转变的甚至有点突兀。 “我是。” 江延的语气松弛不少,眉目间带了一点淡薄矜贵的笑意,态度也不复方才的冷嘲:“你是上次来池慕家接孩子的那个女生?” 江延这一张英俊逼人的脸,在池慕这里没什么作用可使,但换作旁人就不同了,钟彤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而且还是豪门富二代,纵然她阅男无数,还是第二次见江延,也控制不住结巴了起来:“……我、我是。” 结巴完,钟彤一个激灵又清醒了:……等等、她紧张个什么劲?!这可是个渣男,来找池慕肯定没好事,她应该把人赶走才对! 钟彤想到这一点,立马装模作样地正经了起来,看向池慕,露出狐疑的表情:“池慕,你的同学怎么过来了?找你有事吗?” “没有,只是碰巧遇见了。” 池慕轻描淡写地解释缘由,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吞,一点也不像是在撒谎。 江延闻言勾唇冷笑,没戳穿她,但顺着这句话,慢条斯理地给她挖了个坑:“是碰巧遇见,不过我的确找池慕有事,能让我们单独聊一会吗?” “等事情聊完了,我会开车送她回家的。” 单独聊……还要送她回家? 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池慕手无缚鸡之力,而这个江延还是绯闻一箩筐又有女朋友的风流浪子,这也太危险了吧! “不行。” 钟彤果断地拒绝了江延,并且心生警惕,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找借口拒绝道:“你一个大男人送池慕回家,我不放心。” “我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关系一直可靠,你不必如此担忧。” 江延虽然料到池慕不会跟旁人透露多少关于自己的事,但等真的被看作了外人,心里又莫名很不是滋味,他神情微顿,缓和了半秒,才状若不经意地解释了一句。 “算了,大兄弟,我就直接跟你明讲了吧,你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再来找池慕单独聊天,非常的不合适。” 钟彤就差没把话挑明,说江延吃着锅里望着盆里的了,他明明已经有了一个漂亮清纯的明星女友,还被网上确凿了证据,这会又要来纠缠着池慕,用意也太明显了! 这不是渣男行径是什么?! “网上那个蒋怡?” “我不认识她,那热搜是假的。” 江延回答的果断,偏偏语气是一贯的懒散,给人的感觉就很不着调,听起来也异常的不靠谱。 池慕听着两个人开始争辩,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直到江延提起蒋怡,目光才微微挪了一下,落到两人身上。 “钟彤,你先走吧。” 池慕态度很平淡,想让钟彤先走,垂了垂眼道:“我们聊完就回去。” “啊?” 钟彤被她弄懵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池慕不是说已经不喜欢江延了吗?怎么现在又主动往火坑里跳? 不是,她该不会是见到人家长得帅脑子又不清醒了吧?? 钟彤想了想,觉得以池慕的人品应该不会花痴到这种地步,但……这位江家太子爷实在是帅的有点过分,光是往这一坐,就吸引了周围不少火热暧昧的视线。 池慕一时把持不住……好像也不是特别的难以理解。 “可是,可是你不认识蒋怡,她怎么会出现在你家,还和你同一时间出现呢?” 钟彤捞不住池慕,只能继续找理由阻止江延。 江延自从池慕答应跟他走,英俊的眉眼便舒然了不少,根本没拿这个问题当回事,语气偏淡地回应:“芜山别墅不是我的家,我也不住那里,上回只是凑巧跟这人撞上了而已。” 这回答虽然没透露什么真正关键的信息,但已经清晰表明了他的态度。 ……江延真的不认识蒋怡? 钟彤半信半疑,还是觉得他在蒙人,毕竟之前那些能单独编成一本杂志的花边新闻,可不是凭空从他身上冒出来的。 他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没准是在撒谎诓骗池慕相信他呢? 江延将她不信任且满脸警惕的反应尽收眼底,目光缓落到一旁的池慕脸上,逐渐起了逗弄人的兴致:“你们该不会以为,江豆豆是我和蒋怡生的私生子吧?” “……不是!” 钟彤被他吓了一跳,心虚之下,条件反射地立刻驳了回去。 池慕也下意识抬起眼,有些措不及防地看向了他。 江延瞬间掌握了主动权,反而不急了。 他英俊的眉眼间缓缓染上自得的坏意:“想知道江豆豆是谁的孩子吗?” “想就跟我走,我慢慢跟你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圣月亮】 尹圣月一觉醒来,穿成了某本书中的首富之女,手里的钱多到十辈子都花不完。 不仅如此,她还拥有一对溺爱子女的父母,妹控的哥哥,姐控的妹妹,肝胆相照的闺蜜,人生差一点就达成了大圆满。 唯一让人糟心的是,她的丈夫是个凤凰男,婚前用尽各种心机骗她上钩,甚至让她傻傻地放弃了自己的白月光,结果婚后就对她冷鼻子冷眼,还用工作繁忙来搪塞她,十天半月都见不着一个鬼影子! 这辣鸡一样的狗男人,现在不扔,更待何时?!! 尹圣月当机立断,第一时间就要跟蒋知吟离婚,从此过上自己纸醉金迷,谁也不爱的神仙日子,没想到—— 现实中其实是商业联姻,同样家财万贯的蒋知吟听到自己忽然失忆的老婆要离婚,神情淡薄,懒懒扬唇:要离婚可以,但先违约婚前合同的一方,得支付巨额赔偿。 尹圣月:?你个凤凰男吃软饭就算了,还想讹我钱:)??? #呜呜我真是太傻白甜了,居然跟这种处心积虑的坏蛋签订了卖身合同!# #不行,这笔烂账我不认,死也不认!!!# 蒋知吟面对失忆前对自己死缠烂打,失忆后对自己百般嫌弃,恨不能自戳双眼的妻子,微微一冷笑:呵,女人,我等着你后悔那一天。 然而后来的后来: 助理:“总裁,夫人已经身无分文离家出走两个月了。” 蒋知吟:“那她知道后悔了吗?” 助理:“不,她在母家的帮助下正准备东山再起搞垮总裁您呢。” 蒋知吟:“……” *封面为cp「临声太太」手作(超爱! *失忆梗,不是先婚后爱,男主早就爱的深沉 *2020/2/20 photo -你是我心头的至圣之月。 第16章 醉酒 江延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先将了钟彤一军,让她心虚不已, 然而等她缓过来才意识到:……她和池慕, 什么时候猜测江豆豆是蒋怡和江延的私生子了?! 这不是无中生有诬陷人吗?! 可她此时才反应过来, 已经为时已晚, 因为刚刚两个人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一切,她们的确讨论过江豆豆的来历,这一点是没办法否认的。 池慕半垂眼帘, 静静地思考了一秒, 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显得丝毫不关心这桩充满着神秘气息的八卦。 但她微皱了皱眉,脸上似有困扰,最终还是平淡地答应了:“好。” 池慕都答应了, 钟彤也不好再硬拗,只能勉强同意。 两个人一起上了江延的车,江延礼数周全, 先送钟彤回去,然后才带着池慕开车驶上夜间的道路,平稳地融入了一片繁华拥挤的车流之中。 车内气氛逐渐静谧, 池慕因为喝了一点酒,脸颊不知不觉地有些醺红, 但目光一直循着窗外的车流,依然温和,表面上瞧不出一丝醉酒的迹象。 江延和她单独待在一起, 英俊的面庞虽然一派平静,心里却已经打起了别样的心思。 周围的模糊景色不断后退,很快变得陌生。 池慕从上车开始,一直处在半发呆的状态,连手机震动都没听见,等她终于回神,脸上醉意消减时,才发现眼前的路并不是回家的那一条,而是一条宽阔陌生的林荫大道。 周围高楼林立,建筑风格一律简约大气,地段离市中不远,但环境绿意盎然,远离喧嚣,一看就是十分高档的住宅小区群。 “先去我家,我正好顺路回去洗个澡,开了一天的会了,身上臭的很。” 把车开进海河庄园,江延态度放松了一些,语气自然中不乏亲昵,言语间压根没把池慕当个外人看。 但池慕闻言,脸上的神情微微紧绷,似有抵触: “就在门口谈吧。” 她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生分,淡淡的,连软绵的声音也偏冷,始终不带半分多余的情绪,余了还补充:“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江延搭着方向盘的手一顿,没妥协,但熟稔地跟她打起了商量:“门口不好停车。” “先去地下车库吧,那里安静,方便说话。” 他说罢,通体漆黑,低调奢华的迈巴赫s650,便缓缓驶向绿胶色的平滑下坡,没入了地底车库的一片深暗之中。 偌大的车库空旷冰冷,灯光昏暗,即便是冬日,地下温度稍高,也有一股股冷飕的气息不断地吹进窗内,与车内充足的暖气刚一碰撞,便显得透寒无比。 江延察觉到这一点,理所当然地关严了两边窗户,车内环境顿时密闭,忽然变得狭小拥紧了一些。 车一入库,他按部就班地停车,熄火,等周围所剩不多的噪音消失殆尽,池慕才垂眉淡目,缓缓开口道: “江延,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为什么?” 江延乍然听到这话,不禁挑起眉,面上染了一丝兴味,然后干脆替池慕答了一句:“是因为你要参加一个叫作森海杯的比赛,所以才没时间和我见面吗?” 江延话里行间充满着暗示,池慕不可能听不明白,她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和不解,看向他: 江延勾唇,慢悠悠地逗弄她,尾音恶趣味地上扬了一点:“你还不知道吧?” “我现在是森海漫画网的股东之一,你要是再跟我装腔作势地生分,我可就要把你从比赛里除名了。” “……” 池慕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威胁,明显噎住,缓缓茫然地愣了一下。 还没回神,漆黑的窗外便猝不及防闪起了一道隐蔽的白光,模糊间,似乎有蹲伏墙角的人影在晃动。 她反应不及,只知接踵而至的,是几乎在下一秒撞到脸颊上的炙热呼吸。 呼吸湿热,裹挟着淡淡的香水味,与那天令人心安的冷柠气味截然不同,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浓烈酒香,混合着些微的苦咖啡.因子,更添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成熟男人魅力。 池慕在这被偷拍的一瞬间,跌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被江延修长有力的手臂紧紧勒着腰,动弹不得,直到浑身都泛起了疼意,连脸颊都因摩擦而微热,上方的声音才淡淡地落下来,透出几分提防的寒意: “别动,外面有狗仔。” - 池慕猝不及防被抱住,整个人都懵了。 等她满脸惊慌,从震惊中醒神过来时,耳畔又因江延的一句话铺洒下阵阵的热息,细密撩人的酥麻感紧跟着席卷了耳廓,让她浑身上下瞬间僵硬到了极点。 气氛在逐渐沉寂的环境中变得暧昧,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池慕呼吸过分轻浅,紧张到几不可闻,而江延的略显粗重了一点。 “……” 池慕根本挣脱不开江延臂膀的力气,等反应过来拼命挣扎了两下,才发现是徒劳无功,她只能强压着心头紊乱的情绪和声音的慌颤,涨红了脸道:“……放、放开我。” 池慕的嗓音偏软,平日里慢声细语,甜的就像含了棉花糖,这时就算语气硬了一些,也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江延闻言,不着痕迹地松了一些力气,但微侧了侧脸,唇几乎要贴到她莹白软嫩的耳垂上。 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一字一句的吐露明明冷肃,却又饱含着撩人的诱惑力,像是在故意调戏她: “公司里最近正在进行势力清洗,外面有可能是我叔父派来的人,你要是露脸,肯定会被他盯上针对,用来当作制衡我的把柄。” 池慕被他亲密地“咬耳朵”,半边脸又热又烫,仿佛染上了火团,源源不断的热意从脸颊晕开,差点熔断她仅存的最后一道理智防线。 “……你放开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池慕声音越来越细弱,几不可闻,艰难至极地才开了第二次口。 “那怎么行?” 江延态度转变悄无声息,那股懒散随性的劲儿又冒出来了,他再次拾起了无赖的本领:“万一还有人蹲守在附近怎么办?” “你要是一不小心被传出去照片,还是跟我脸贴脸的,十有八九下半辈子都要跟我绑在一块儿,再指不定……他们明天就能给你安一个江延未婚妻的名头。” “我是无所谓,但你愿意跟我绑在一块上那种乌七八糟的头条热搜?” 池慕听到未婚妻三个字,浑身措不及防的一颤,口头挣扎戛然而止,整个人瞬间陷入了沉默,只余脸色逐渐变化,终归平静。 她这种避让不及的畏惧表现,显然是生怕跟他扯上任何一丁点的暧昧关系。 江延眯了眯眼,没说话。 稍刻,他才出人意料地松了口:“其实换个法子躲也行。” “你先去我家呆着,等那个狗仔离开了,我再送你回家。” “……” 听到他提出的办法,池慕果然微微动了一动,从他颈窝小心翼翼抬起脸,极力克制住情绪,含着一点余尽的涩意,终于冷静道:“我们,要怎么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江延:暗示了一万遍(我是单身单身单身,我愿意我可以快点做我未婚妻:)。 池慕:听不见(。 第17章 狗仔 江延的办法很简单, 他脱了外套,裹在池慕身上, 让池慕先下车, 接着自己断后, 挡住了周遭的一部分视角。 池慕个子娇小, 裹着宽大厚实的西装外套,几乎遮挡了大半个身子,只露出两截笔直纤细的小腿。 藏匿在柱子后面, 一直准备伺机而动的狗仔张乘, 见到两个人堂而皇之地下了车, 反应迅速,扛起摄像机就是一通乱拍,灯光闪烁个不停, 在漆黑阴暗的地下车库里,激起了一簇又一簇冷白的光晕。 江延感触到身后的细微变化,似有所觉地侧了一下眼, 视线落到柱子附近,正巧被相机捕捉到,拍到了他一张清晰度完美的回身照。 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 在冬日里只着了一件性冷淡风的商务白衬衫。 虽然略显单薄,但衣料柔软, 清晰勾勒出了他的宽肩窄腰,裹在西装裤里的腿也修长笔直,这堪比男模的身材在无修的抓拍镜头下, 依然完美的令人咂舌,丝毫不逊色于那些活跃在电视荧幕上的男明星。 他黑发微微凌乱,一双桃花眸子薄而狭长,眼尾略挑,目光散漫不经心。 居高临下看过来时,从中无形传递出了一股淡淡的寒意,极具压迫和威慑感。 张乘在这种注视下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因为位置暴露,瞬间慌张。 就在他内心挣扎激烈,想着一等江延过来,就拔腿逃跑的时候,江延却收回了目光,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直接走进了楼道口。 张乘被惊的浑身是冷汗,后背湿了一大片,等回过神来时,才腿软地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张乘,正是上一次曝光蒋怡和江延绯闻恋情的始作俑者。 他就职于圈内最臭名昭著的许记娱乐工作室,和其他受雇的狗仔一样,手中各种消息来源甚广,几乎掌握了圈内大部分有名明星的私家行程。 因为许记背靠大树,有一定的势力支持,工作室旗下的员工相较其他的娱记狗仔也更肆无忌惮了一些,除了一些较为大牌的明星,什么人都敢跟,什么料都敢爆,就算是蒋怡这种身后有金主扶持的新兴小花也不例外。 上一次,他本来是跟紧蒋怡,想抓到她被人包养的证据,没成想居然跟到了江家宅邸,还拍到了江家太子爷江延的绯闻恋情。 众所周知,江家太子爷自归国以来,一度放浪形骸,作风不检,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不光是业内的小道消息频出,各种关于他的花边新闻也频频登上热搜,让网民们乐此不疲地吃了好多次瓜。 但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任何一家工作室能拍到他跟女明星女网红暧昧的私照,所以前期他的身份也未曾暴露,业内的人都想着等着一个大瓜出现,再共同揭晓他极具重量级的身份。 一开始,和张乘一样的狗仔同行们并不信邪,为了抢到独家爆料,纷纷争抢着跑到酒吧会所等地方去蹲点,就为了抓拍到江延私生活放荡的证据,然而每每都无功而返。 江延的确经常流连在那种声色场所,但身边总是被一堆纨绔子弟,酒肉朋友围着,就算有女人上来搭讪,他也不怎么爱搭理,耐着性子多聊个两三句话,就已经是极限了。 如此洁身自好的作风,跟传闻中的种种桃色绯闻,根本一点也不搭。 张乘之流的狗仔们起初是一头雾水的,总以为江延这是装模作样,背地里的私生活指不定怎么怎么糜烂,但等他们疯狂跟踪了他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这狗东西居然还真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真是奇了他妈了个怪了。 就连那群狐朋狗友,张乘之流的狗仔们都拿到了不少一手的爆料消息,偏江延一个,次次跟踪都没个水花,久而久之,跟他行程的狗仔就越来越少,这次张乘也是因为偶然跟踪蒋怡,才拍到了这石破惊天的大瓜。 张乘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常年混娱乐圈的他深知趁热打铁的道理,只有不断掌握第一手资讯,才能积攒足够的谈判筹码,让明星们心甘情愿地出高价买下自己的绯闻爆料。 于是他再次频繁跟踪起了江家大少爷江延,在他可能出现的住所附近到处蹲点,想着再深挖一些关于他和蒋怡恋爱的证据,没想到证据是没搜集到,惊天大瓜倒是又来了一个。 刚才坐在车里的,肯定不是蒋怡本人。 张乘凭借锻炼多年的眼力,成功判定了这一点,并且非常有理有据地怀疑,这很有可能是江延的第二个暧昧对象。 而只要他可以拿到这第二个暧昧对象的照片,再加上刚才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暧昧私照,就可以成功要挟蒋怡那边,让她出高价买下这些足以影响自己未来商业价值的负.面消息。 向来扎根灰色领域的狗仔行业,堪称是娱乐圈长盛不衰的一面照妖镜,对蒋怡这种自立清纯人设的女明星也不例外,早在与江延的绯闻放出来之前,许记工作室就早已与蒋怡公司一方接洽过,商讨到底是压下消息,还是将消息放出去。 对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刚成立了没几年,公关经营方面还不纯熟,负责接洽的人员也是满身泥腿子味,一个个拽的二八五万,恨不得都用鼻孔看人,对这种娱乐圈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也根本不屑理会。 张乘一开始还以为蒋怡的公司清高,多少存了一些敬佩的心思,但没想到他们就是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得了消息居然不遵守业内规矩,一个转身就放了出去,还大肆动用水军营销号,一边吹捧蒋怡家世清白,人美心善,一边捆绑江家太子爷,说她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正牌女友,此次去江家是面见公婆,将来肯定是要入主江家的。 呸! 做狗仔的人道德底线普遍偏低,都不算什么善类,但对蒋怡公司这种光明正大反咬一口还主动搅自己浑水的操作,张乘真是被恶心到家了。 攒着一口恶气的他,这会心里渐渐也不紧张了,想着绯闻中心的女主人公还没拍到,他便干脆偷摸翻出了小区,回到自己开的小面包车上,换了门口蹲守,大有这两个人不现身,他就不离开的意思。 此时的绯闻女主人公池慕,已经进了江延的家。 海河庄园是个高级小区,主打的就是年轻化、酒店式的单身公寓,又因为预热开盘时的宣传标语就是拎包入住,房中一应配置早就俱全,风格也是偏商务风的灰冷色,给人的印象极淡,即便干净到一尘不染,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这样就算江延根本没来过这里几次,也能成功地糊弄池慕,不让她任何生出疑心来。 池慕的确没有任何疑心,她甚至在进门之后,迟迟都没往前跨出一步,只沉默着站在玄关附近,脸上说不清是平静还是暗藏着什么情绪,总之又回到了最初见江延的状态,态度冷淡到了让他近乎不爽的地步。 “怎么,还不进来?” 江延被她一而再而三的冷遇,语气明显不如之前温和,掺着冰意,耐心似乎也有告罄的迹象。 池慕闻言,只瞧了他一眼,便缓缓错开。 她继续沉默,垂眼思索,像是在考虑要如何开口应对才比较妥当合理,然而刚想开口,就被开门见山地质问: “池慕,从我回来之后,你就三番两次地避让,连句正常话都不肯说,你确定要一直这样下去?” “你到底在怕我什么?” 江延在问她,语气未变,但态度里却潜移默化地多了一分疏离。 这疏离再多一分,便显得冷漠讽刺,让人觉得他是纡尊降贵在跟池慕搭话。 不过,他随即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到池慕脸上,等仔细揣摩了一遍这不同寻常的神情后,目光逐渐玩味轻佻: “不对。” “……我说,你该不会是看我长得比以前更帅了,就喜欢上我了吧?” “所以才突然这么扭捏,还总怕跟我接触?” 作者有话要说:江延:真相了,你喜欢我,:-D。 第18章 我不喜欢你,江延 池慕睫毛明显一颤, 没说话,但有些措不及防地避开了他的打量视线, 转身就要离开。 江延终于得逞, 看到了她情绪失控的一面。 他故意叫住她, 又火上浇油, 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诛起了人心:“我说中你的心事了?这么急着逃跑?” “就算喜欢我,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池慕闻言, 忽然又止住了脚步。 她默了一秒, 转过身时, 脸上的情绪已经渐趋温和,满眼瞧不出半点想跟他开玩笑的意愿,还认认真真地解释了一句: “我不喜欢你, 江延。” 池慕回答地很郑重,态度完全不像是在撒谎,反而衬得是他在自作多情。 江延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微微一顿,神情没什么变化。 对她的抗拒也淡然处之,甚至习以为常地圆起了场:“我开个玩笑而已, 你别那么当真。” “早就知道你不喜欢我这种类型的了。” 说完,他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添了一句, 语速偏慢,像是故意说给她听得一样:“再者,你要是真喜欢, 还能等到这个时候再动心?” 池慕不置可否。 江延继续往下说,不经意间岔开了话题:“不过,最近你跟那位叫柏柳的同事走的挺近的?” “连何姨都看到你们一起结伴出行了。” “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才想着跟我避嫌的?” 池慕的反应总是慢那么一拍半拍,她眼睫垂了又垂,像是在思索怎么回答,片刻才诚实回答道:“不是。” 江延微微了然,漫不经心地露出笑意,目光温和了一些:“我猜也不是。” “既然不用避嫌,那就进来吧,反正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似乎是因为刚刚才证明过自己不喜欢江延的立场,池慕这回也不再那么固执,怎么都不肯变通了。 毕竟她不可能真的在门口渡过一夜。 她跟在江延身后,等他先进去,自己才走进了屋子里。 江延把池慕成功带进屋子里之后,便让她随便坐,自个儿也不食言,径直去了浴室洗澡。 屋内的设计偏开放,陈设布局也更像酒店,所以浴室的位置差不多半对着客厅,池慕坐在沙发上,只要稍稍一抬眼,便能瞧见磨砂玻璃门后的一片蒸雾朦胧,人影浮动。 她意识到这一点,尽量往里坐了坐,直等挤到了沙发角的位置,神情才自如淡然了一些。 坐着无事,池慕这才记得打开手机,开始查看起了消息。 之前在车上,她的手机震动过一次,但因为池慕当时有些醉,并没有及时注意到这一点。 这时打开,微信里果然多出了几条信息,都是钟彤发来的: 钟彤:喂,你就真的这么跟他走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想的,不怕这个渣男渣你?你该不会又回心转意喜欢上他了吧! 钟彤:池慕?吱个声? 钟彤:喂喂喂?集美你醒醒!!!!千万别被美色迷惑啊啊!!!跟这种段位的男人搞暧昧关系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池慕将几条信息从头滑到尾,一一看完,最后才点开九宫格输入法,打了一行字上去,安慰她:钟彤,我没有回心转意,你放心。 回答完第一个问题,她才继续解释为什么迟迟不回应的原因:抱歉,刚才发生了一点特殊的情况,我没来得及看手机。 钟彤那边很快回信:?什么特殊情况??那渣男对你做什么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还是又对你提什么无理的要求?你千万别答应他!!! 池慕很有耐心地一一回应:他没有对我提过分的要求,是我们遇到狗仔了。 池慕:如果被拍到我和他在一起,我们明天就会一起登上微博热搜,还会被传绯闻谣言,我不想这样,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钟彤:噢……所以你们现在在哪里? 池慕老实回答:江延的家。 钟彤一听到这话,忍不住又要紧张:??家?你要在他家呆多久,一夜?你睡哪里?不行,要不然我去接你吧! 池慕思忖了一下,垂眸拒绝了她的好意:现在太晚了,你出来不安全。 钟彤:可是你更不安全! 正事说完,池慕的回复又变得慢吞吞的,她看了一眼最新消息,直接拿出了看家本领,给钟彤吃下一颗定心丸:没关系,我可以熬夜不睡,画几张稿子差不多就天亮了。 池慕:等到第二天,我会早点离开,到时候再麻烦你来接应我一下,我请你吃早饭。 钟彤顿时被噎住:“……”你可真是个熬夜小天才。 熬夜不睡虽然可行,但是这也太……不是,池慕就没考虑过,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江延故意搞暧昧引诱她的可能吗? 池慕在感情这一方面,也不知道是天生愚钝,还是过分理智,种种表现都成熟的根本不像是个正常的小女生。 屏幕那头的钟彤,虽然一直在担心她,害怕她被渣男诱惑,但事实上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江延一定会对池慕产生影响,甚至动摇她的意志。 因为江延实在是帅的有点过分,换作是任何一个性取向正常的女人,被他这种极品高富帅三番两次地纠缠暗示,恐怕早就忍不住饿狼扑食,来来回回将他吃干抹净个好几次了。 而池慕,都被人追到酒吧来了,还依然无动于衷,钟彤真不知道是该说她是迟钝还是聪明的好。 不过,她这样“始终不为美色所动”的态度,倒是让钟彤放心了一点。 只要池慕不动心,并且明确地摆出拒绝的态度,那江家太子爷也不可能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毕竟他还是个公众人物,又是身边不缺女人的极品高富帅,没道理会对池慕做什么不礼貌的举动。 而且池慕态度迟钝到这种境界,就算那个江延在池慕面前直播洗澡,她肯定也会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的。 换言之,她都这样爱答不理视而不见了,江大少爷如果还要继续百般纠缠,那只能说是爱得过分深沉了。 钟彤想了想,觉得这种情况的几率实在有点小,于是便彻底地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第19章 摊牌 池慕刚跟钟彤聊完天, 柏柳又发来了消息。 柏柳只是例行问候,简单地发了一句:到家了吗? 池慕语气淡淡的:已经到了。 写下回应, 她指尖微微顿住, 在九宫格键盘上犹豫着, 又打下了一行字:……对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 柏柳对她突然的岔题虽然不明所以,但很惊喜, 因为池慕向来不怎么喜欢聊天, 在网上也不热络, 于是连忙打起了精神:方便,你说吧。 池慕便进入正题,缓慢地打下疑问:我们之前吃饭的时候, 你有没有听见我的电话在响? 柏柳坐的是离池慕最近的,理应能听到电话打进来的铃声。 而以他一贯热心的性格,应该不会忘记提醒池慕有这回事。 但他没有。 池慕也没有注意到这一茬, 直到江延提醒她,她才发现通话记录里多了一条未接信息,备注的确是江延。 所以, 手机肯定被打开过了,但怎么没人告诉自己? 池慕沉思了一会, 脸上没什么恼色,以为屏幕只是被人不小心误触了,便顺手给手机加了一个密码锁。 输密码的时候, 她下意识输了最熟悉的那串生日数字,等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荒唐的事,指尖控制不住地一颤,仓促间点了清除键。 及时退出界面,池慕唇不自觉抿紧,握着手机,一时竟觉得有些烫手。 叮、叮叮—— 几道信息提示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让她醒了神。 意识到情绪有些不对,池慕垂眸掩盖,等到脸上慌色渐淡,又想起来自己要设置密码,于是重新点进菜单。 这回,她刻意避开脑海中的那串熟悉数字,随意地设置了一个指纹密码锁,顺利退出界面进入微信时,沉默了一会的柏柳,突然发来了一长串的解释。 他吐露出实情,语气有些许抱歉:我应该是听见了,但当时喝了一些酒,就想着等你回来再告诉你,没想到转眼就把这一茬忘了,实在是对不起,这个电话是不是很重要? 池慕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脾气很软:没关系,不重要。 池慕:打扰你了。 屏幕另一头的柏柳收到这不痛不痒的回复,心情此时有些微妙。 他总觉得池慕的态度较往日有些不同,但又说不清具体变化在哪里。 仔细揣摩了一番,柏柳开始转移话题,试探着她的态度:对了,我也有话要问你。 池慕那边沉默了两分钟,过了一会才从聊天框冒泡:是什么? 柏柳见状,引入正题:森海杯的参赛作品,你是不是已经发表了? 柏柳:你怎么会画那样的插画体裁,是有什么考量吗? 一涉及专业问题,池慕的回应便快了一些:没有什么考量,只是随便画了自己喜欢的。 柏柳不解:那池慕你……是想弃赛?你应该知道的,这样的体裁发挥空间很小,就算你实力不错,得到的票数也会比别人少很多,最后肯定排不上获奖名次。 柏柳十分看重这次比赛,语气不免急迫了些,等他说完,才发现自己态度不对,便连忙解释,缓和气氛: 对不起,我问的太冒昧了,我只是觉得不参加这次比赛,会很可惜,你的实力还是很强的,要是用心,肯定有机会赢奖。 池慕闻言,沉吟了一秒,字里行间的态度也跟着认真,语气肉眼可见柔和了不少:没关系,我只是想抽空休息一段时间,所以才做了这种决定,你不必替我可惜。 说到这里,池慕以同事的身份,客气鼓励了一句:希望你能加油,最后夺得金奖。 柏柳隔着屏幕,忍不住弯了唇,发出一个鞠躬感谢的粉兔子表情包以作回应。 这兔子表情包有一整套,是池慕自画后上传到微信表情商城里的,柏柳当时偶然瞥见,便记了下来,之后每次跟池慕聊天,都会用这个兔子表情来活跃气氛。 池慕见到,偶尔也会用兔子表情来回应他,柏柳一直觉得这算是两个人之间不可言说的小默契。 池慕瞥了一眼屏幕,见到聊天框里努力撅屁股鞠躬的粉色小兔子,也顺势点开表情栏,想找一个合适的表情回复,但还没浏览到两秒,握着的手机就猝不及防从上方被抽走—— 江延的声音冷不丁在她头顶响起,莫名掺了点儿愠意:“聊的这么开心?” 池慕手里一空,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抬起眼帘: 江延黑发湿漉漉的,正往下滴着水,身上穿的还是之前那一件白衬衫,松松垮垮,只系了几颗纽扣。 他衬衫半湿半干,湿的那几处渗着水渍,一团团透明的痕迹暧昧贴着肌肉,从上往下,勾勒出分明的锁骨,宽阔笔直的肩颈,还有瘦削修长的腰身。 更隐匿一些的下方,是两条宽深诱人的胯骨线,狭束着向下,似隐若无地没入西装裤沿,明明被一寸不露地掩着,却大张旗鼓地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诱惑到让人难以抗拒。 再往下,池慕几乎不敢再看,生硬地收回了视线。 江延正气着,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抽走她的手机,目光冷冷地往屏幕上扫了一眼,当看到池慕和柏柳的聊天记录时,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难看。 再翻到自己的聊天框,发现右上角提示信息的红点还完好无损,一看就没被人点开,差点没被气死。 “……手机,还给我。” 池慕垂眼,目光温顺平和,第一时间避开了江延的身体,她也不问江延为什么突然抢手机,只是开口索要。 江延终于注意到她刻意避开的样子,又被这装模作样的生分给气得不轻,不禁勾起唇角冷笑:“给你?” “让你继续跟人聊天,继续无视我?” “……?” 池慕闻言,眼睫微展,思索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什么,目光有些疑惑:“你……” “算了。” 江延不欲再纠缠这个问题,像是能预见她接下来的态度般,他英俊的眉眼冷色骤淡,愠色也一点一点拂去,直接将手机丢还给了她。 池慕接稳手机,默不作声地抹了抹屏幕上的水汽,打开,果然看见江延发了消息,只是刚才她光顾着回应柏柳了,没看见他的: 江延:我忘了拿换洗的衣服,你帮我拿一下:),好不好?慕慕? 江延:嗯?在吗?……睡着了? 江延:再不来我可就真喊了:)。 江延:你要冻死我? 池慕一一浏览完,沉默不语地盯了屏幕一会,再抬眼时,江延已经不在了。 她脚下的地面铺了一层淡色的细绒毯,毯子上水渍鲜明,深了一块又一块,一直延伸到灯光暖淡的卧室里,才将停止。 发现江延去了卧室,池慕一个人静了两秒,借着这个机会,缓缓下定决心。 她开始编辑消息,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又添了几分诚恳,虽然只是重复之前的话,却字字戳人心肺,让人寒心:江延,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池慕:这几次见面,我和你相处的很累,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情绪,只是想着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我想回归正常的生活,对不起。 信息一经发出去,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像是陷入了沉寂。 池慕目光平淡地翻阅着微博,等待回应。 许久,手机界面忽然震动了一下,一道信息弹出: 江延:好。 江延:你今晚就睡在客房吧,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池慕收到回复,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等确认完答案,才没有留恋地退出了聊天框,点击删除对话记录。 是夜。 张乘在外蹲守了大半夜,一直处在高度亢奋的状态,始终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他左等右等,等不出来人,便开始翻阅之前拍下来的照片,想着能不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把这次的绯闻女主人公身份给快点扒出来。 当时偷拍的时候,张乘为了最高效捕捉两人的动态,直接使用了十连拍,还连续摁了很多次快门,所以照片数量意外的多。 在这样的海量照片里找起证据来,非常的麻烦,但张乘耐性很足,花了三个小时,愣是将每张照片都仔仔细细地扒了个遍。 因为江延把绯闻女主人公抱着,恰巧将她的面容隐藏的很好,张乘前期费尽眼力,还是一无所获,直到倒数第二张,他才稍微从中看出一丝可用的线索: 倒数第二张里,两个人的动作有些变化,导致绯闻女主人公的面容与江延的肩颈微微错开,侧露出一小半模糊不清的五官轮廓。 照片里,她的侧脸线条虽然糊成了马赛克,但勉强可以分辨出是一个偏甜系长相的女生。 应该是个不出名的小艺人,或许是女团成员也不一定。 张乘得到这个重要的证据,小心翼翼地截取她的面部五官,放大,生成单图,直接发到了许记工作室的群里: 张乘:这个是江延第二个绯闻女友,我蹲到的,限你们三个小时之内找全她的所有资料,能不能扳倒蒋怡,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第20章 狗仔铁粉 张乘的秘密情报刚刚发送到聊天组, 就炸出了一堆潜水的鱼: 小牛:??这么快?第二个?!!这江家太子爷莫不是劈腿了吧?! 娜娜:这个瓜有点大……我承受不住QAQ,说好的江家太子爷是唯一一个纨绔圈抓不到绯闻的呢?呸呸呸, 果然还是渣男! 陈亦:你们吃瓜归吃瓜, 快点办正事啊, 我开始搜集了, 大家分工合作,这回非得让蒋怡那个破公司狠狠地喝上一壶:)。 阿钱:哇哦,有好戏看了, 蒋怡那边的公关前几天不还说去江宅是见父母的?这江延对她也太不重视了, 怎么刚见完父母就出轨? 衣宁:哈哈, 看她这个撒谎精到底要怎么收场,呲牙笑.jpg 林林:……噫,到时候肯定脸都被打肿了, 话说你们有没有人搜集蒋怡的出身背景啊,之前我还看到有人吹她是书香世家,跟江延这种豪门太子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爆料到底真的假的啊? 乌哥:你脑子秀逗了? 乌哥:说赵君菱出身清白我还有的信,说她蒋怡是书香世家?你见过哪个书香世家出身的同时被几个金主包养的? 林林:……是我脑子短路了,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我再去挖她黑料试试,说不定能有重大发现。 蒋怡被金主包养的事, 在娱乐圈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因为那些金主都是娱乐圈相关的大佬,顾及名声, 一被扒出来就给各大狗仔工作室塞了不少封口费。 钱一到位,狗仔的职业道德也跟着到位,很快封锁了消息,连带着蒋怡也被优待,没人再继续深扒她。 直到这次,蒋怡的公关公司实在欺人太甚,众人才重新又将矛头对准了她。 安然:…… 安然:…… 安然:……你们等等、我好像发现有哪里不对……抓狂.jpg 群里讨论的热火朝天,平时潜水的同事全都蹦了出来,但大多是讨论蒋怡相关的事情,所以安然的三串省略号和严重警告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张乘发完消息,看了一眼朋友圈,也看到了安然的异常,他微微疑惑,打上一句:怎么,有哪里不对? 安然先是诡异沉默了一秒,然后沉重地打上一行字:……你拍的这个女生,我好像认识。 张乘一个激灵,连忙问:?你认识,她是谁? 底下的评论也跟着激动了起来,纷纷顶了一层又一层的问号和@。 安然在众人期待的情况下,态度略有些奇怪,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有点崩溃地发出一排疯狂流泪的表情包: ……她是我喜欢的漫画作者,我当时因为喜欢她,偷偷搜集过关于她的消息,还找到了她本人的照片来舔颜,没想到这回,她居然跟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绯闻牵扯上了,流泪.jpg流泪.jpg流泪.jpg,我特么真是老房子着火…… 还有谁能比我倒霉?? 安然这么痛哭流涕的一解释,众人立刻就明白了。 她本人虽然是个娱乐工作者,但一度沉迷于二次元,在朋友圈也经常安利分享各种漫画。 其中出现最频繁的就是一个叫作CHIMU的漫画作者,所以各位同僚刚听完这一通解释,就成功把CHIMU对上了号。 张乘沉吟了一会,还算有同僚情谊,安慰她道:你先别急着下定论,按蒋怡公司那个路数,他们放出来的话未必可信,也许江延跟她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 张乘言下之意就是,或许蒋怡才是后来的那个小三,而这个CHIMU有可能是真女友也说不定。 安然平日里专门负责整集工作室收集来的各种资料,大多做文职工作,对娱乐圈这些复杂关系的弯弯绕绕,理的要比张乘清楚多了,闻言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我家慕慕是清白的? 其他人也跟着捕捉关键: 小牛:?慕慕,她的真名?她姓什么? 安然面对这一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人底细扒个精光的业内同行,还是很谨慎,没有立刻透露关于池慕的消息,而是先问:老板接下来要怎么办? 安然身为狗仔行业的一员,搜集信息的资料虽然算不上多出色,但也不容小觑,她因为粉了CHIMU的漫画作品,久而久之便粉上了她这个人,于是便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想一窥马甲背后的真人形象。 普通粉丝或许做不到这一点,因为CHIMU出道不久,还算是个新人作者,而身为狗仔的安然要想探查到CHIMU的真实身份,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 她的确也这么做了,花费了小小的一番功夫,很容易就根据CHIMU所在的工作室位置一路扒出牧浩等人所在的大学,以及许多暗藏着丰富信息的生活照片。 在这些照片里,安然凭借着自己的敏锐目光,筛选出了几个符合CHIMU身份专业的疑似对象,最后一一排除,将目光锁定在了某几个女生的身上。 这几个女生都是梓画工作室老板牧浩的学妹,于照片里并没有透露出太多的身份信息,但安然几经周转,深度挖掘,愣是扒出了几个人的出身地。 虽然一切汇总起来只是几串简单的文字符号,但这足以让安然看穿到底谁才是CHIMU。 安然作为铁粉,不但熟读自家大大的几部作品,还如数家珍,能清楚罗列出其中充满地域文化特色的各种梗,所以第一时间就把学妹里的安城本地人池慕跟马甲CHIMU对上了号。 这个猜测基本是板上钉钉,再加上CHIMU近期参赛森海杯的新作品也描述了高中校园生活,安然第一时间细心研究,很快就将这些插画里的建筑物和安城市一中的环境重合对应了起来。 为此她还曾经实地考察过,但诸如此类的“追星行径”最多止步于此,毕竟她不是私生饭,只是狗仔的职业病又犯了,再深入下去就不太好了。 所以安然即使美滋滋地收集了池慕的照片,也一张没透露出去,全都自个私藏了,没想到这回倒是派上了用场。 安然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大大会惹上这种事,她起初是有点崩溃的,但幸亏身处业内,知道蒋怡是个什么德性,又经张乘提醒,才发现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平日里她也曾经观察过池慕的生活作息,发现她就是个日夜颠倒的标准宅女,和她一起的工作室成员也日常累成狗,不是深夜放毒发美食九宫格,就是拍工作室挑灯夜战的情景,场面好不热闹。 在这样的氛围下,池慕怎么可能跟江延这种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扯上关系?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在。 安然捋清这一点,就发问工作室的老大许老板,想知道他接下来的对策,心心如果是拿池慕作枪对付蒋怡,把无辜的她也拉下水,安然这个铁粉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工作室的人普遍道德底线偏低,泼起脏水从来不带手软,但这样的所作所为大部分仅限于娱乐圈里的灰色地带。 明星和他们则是互相包庇的关系,很多时候并不会追究责任,甚至同样会把一些自曝的绯闻甩锅到狗仔身上。 所以正常情况下,他们是不会拉无辜的路人下水的。 况且现在工作室的敌人是蒋怡,他们干什么非要用踩第三方的办法来揭露蒋怡的真面目呢? 办法总有更诛人心的。 乌哥脑子比较清醒,这会向着同事安然,又滔滔不绝地出起了主意:老板的主意先不谈,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商讨一下。 乌哥:刚才张乘说了,蒋怡很可能不是江延的正牌女友。 乌哥:这一点我举双手双脚赞同,你看她那个公关公司逮着个绯闻就开始鼓吹,通稿还满天飞,那江家太子爷屁都还没放一个他们就吹出天了,生怕人不知道似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觉得里面肯定有猫腻。 乌哥: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换一个思路,直接反其道而行之,把关注点放在这位CHIMU身上,渲染渲染暧昧,再把那张实锤的照片再放出来,证实江延和她的恋爱关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乌哥:届时就任凭蒋怡自己去解释,反正我赌她之前是在说谎,碰瓷豪门都是为了给自己造人设。 乌哥:那江家太子爷也不太可能出面为她说情,倒是咱们这边,只要趁机占据舆论制高点,动用水军帮CHIMU造势,那她就算不是江延女朋友,也能渲染出个十分八分的确凿关系来。 熟悉舆论引导的小牛接茬:那时,所有人都会集火蒋怡,我们再放点关于她真实学历和家庭背景的风声,还有那些被金主包养的谣言,再迅速澄清,肯定有人会顺藤摸瓜地找下去,再半信半疑、 陈亦继续接话,一锤定音:捕风捉影最为致命,这样一来,过不了多久她人设就得崩:),明星形象一但受损,商业价值必然遭到重创,等他们公司重重损失一笔,咱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张乘看完众人的讨论,间隙中翻了翻相机,当瞥见那张惊心动魄的江延全身照时,也适时添了句:我赞成,我这里有江延的正面照,可以用来当作第二个锤。 张乘说完,又揣摩了一番,提出合理的猜想:当时我只是偷拍他们,没想到他忽然转过了身,一点也不避讳镜头,还由着我拍,神情也很平静,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 张乘:……不过目光很冷酷,像是在警告我不要靠近的意思。 张乘:你们不觉得这样的态度很奇怪吗? 张乘:警告我也就算了 ,这是人之常情,但如果是偷情的话,他江家太子爷至少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把脸送到镜头下给人拍。 刚刚才伤心的娜娜又死灰复燃:咦,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江家太子爷的态度很像正牌男友了……无形中展现了满满的男友力呢QAQ。 张乘深思:你的话有道理,总之我觉得可以在这上面大做文章,用小文章来渲染深化一下他们之间的情侣关系。 安然听了众人的一大堆建议,觉得让池慕作为“正牌女友”虽然风险高,容易受人瞩目,但所幸不是负面形象。 而且乌哥说的对,只要蒋怡被质疑人设问题,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就会转移到她身上,池慕的境况就会安全很多。 不过她还是有顾虑,因为……这一切顺利实施的前提,是江家太子爷的默许。 万一他突然冒出来,承认蒋怡是自己女朋友呢? 万一他直接否认跟池慕的情侣关系呢? 这种富家子弟的心思是最难猜的,他们在感情上的道德下限往往要比常人低,安然也不是没有见过富二代玩女明星,却根本不在乎她被几个金主包养的例子。 因此江延最后到底会倾向于哪一边,还真的难说。 - 这边彻夜开始搜集消息,整合资料,开始赶着寂静的深夜时分造势,那边,池慕也在日常浏览着微博。 她一般只在熟悉的二次元话题里闲逛,其余时间也会去赵君菱的微博主页看一看。 赵君菱十年如一日的火,人气分毫不减,只单单转发一条连环的官方微博,就能收获实打实的数万赞和评论。 连环是小说ip改编,作者余舟当下正火,到处安利的粉丝不在少数,池慕一点进评论,就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字眼,比如:血色雨夜,余舟的便当君,余舟的屠夫砍刀等等。 一切都是有关于余舟的。 池慕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那一次的乌龙,好奇心增加,便忍不住点进了其中一个@余舟。 余舟的主页新动态依旧寥寥,比池慕的活跃度还要低上几倍。 不过跟之前堪称长草的主页相比,他近期显然活了过来,一连几条都是转载,池慕粗粗掠了一眼,发现大多是转载连环影视资讯的营业博,再继续往上浏览—— 一条森海漫画官博的消息跃入眼帘。 这一条是涵盖了所有森海杯参赛作品的投票微博: 其中添加了所有参赛作者的作品链接,投票链接,还有个人微博链接,最后又添了一大段比赛致辞点和奖品一览,池慕点开整个浏览一遍,看到的介绍繁多冗长。 她无意争夺奖项,就没有细看,扫了一眼便习惯往评论区下滑: 【守护腿毛&爱心爱心爱心余舟】:?余舟突然转发森海杯参赛作品?我家大大正好参赛?四舍五入等于余舟想支持她?屑屑,我又磕到了:)。 【便当君】:……我是顺着便当狂魔微博找过来的,他怎么又转发漫画相关的东西?当真是老树开花了?? 【ai132435】:啧啧啧啧,应该是蓄谋已久,这都隔了多少天了,突然又来个转发,怕是天天盯着人家画手妹子的动态吧。 【呜呜呜腿毛】:……三番两次,五次三番,逼着我们磕?? 【雨夜杀人魔的腿毛】:扶眼镜沉思,作为双厨的我决定建个超话了。 这位说干就干,下一个评论就转发#舟腿cp#tag,其他人纷纷跟上,不一会tag就刷满了评论区,在各家粉丝争相盖楼的激烈竞争氛围中,硬生生杀出了重围,凭借双厨和两方吃瓜粉丝的热情助力一下升到了第一名。 第21章 江家太子爷的地下恋情 池慕看到这激烈的抢楼战况,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一顿,立刻默默退了出去。 现在网络上的真人cp五花八门, 各种各样, 只要是稍微互动多一些的, 无论是跨界还是跨性别, 都能被粉丝脑补出一些粉红泡泡来。 有些明星为了热度和商业价值,对这种粉丝的磕cp行为乐见其成,甚至会添柴加火, 借机营销, 池慕也曾从赵君菱表姐那里听说过一些事例, 但轮到她本身,并不想借这种方式来得取什么利益。 但如果想要澄清的话,也不行, 因为池慕在网络上的生活动态寥寥可数,从不曾说过什么话,如果突然就此发表什么意见, 肯定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更惹人怀疑。 所以她只能装作没看见。 一夜过去,天光未亮。 窗外暮色沉沉, 不远处的天空泛着冷青寒色,整座城市的氛围依然寂静无声, 只悄然随时间的流逝在一点点复苏着。 池慕通宵画了一夜稿子,看到时间差不多接近六点多了,便提前跟钟彤打好招呼, 把定位通过微信发给了她。 钟彤也是熬夜能手,一夜没睡仍然精神的很,她收到消息,便回应了一句好,又让池慕出来时小心点,等她来了再去小区门口。 池慕应声感谢,然后就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她从家出来时只带了一个包,因为经常使用手机,便习惯性地预备了充电宝,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钥匙,纸巾等物件。 检查好所有东西,确认没有丢失遗落,池慕便靠着客房里的沙发小憩了一会。 再一醒来,已经是快七点,天蒙蒙亮的时候了。 钟彤快到小区,中途给她发来信息:ok,你可以下来了。 池慕微微染了一些困意,睡醒时勉强眯着眼,看了一下屏幕,确认无误后,才慢吞吞地起身,打开房门,走到玄关处。 出门到客厅时,她的脚步有意轻慢了一些,刻意没弄出多余的噪音。 但让人措不及防的是,里屋的江延没被惊扰,外面却渐渐传来了一串不紧不慢的熟悉脚步声。 咔嚓,门忽然从外向内被推开—— 池慕不由得微微后退了一小步。 江延起的意外比池慕还早,而且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趟门。 池慕对这一切毫无所知,显然江延是在她小憩的那段时间里出门的。 比起昨夜的狼狈,江延今日又恢复成了一贯的散漫,身上外套也已经新换了一件: 深灰色的西装剪裁得体,线条流畅利落,男人躯体被完整地束缚在内,却更衬四肢修长,身材高大笔挺。 配上过分英俊的五官,还有通身矜贵的气质,他目光只稍稍往旁人身上一掠,便自然生出了那么几分高高在上的睥睨意味。 池慕的视线在半空与江延交汇,很不巧和地撞在了一块。 或许是昨天那番堪称决裂的言辞起了作用,江延的态度明显疏离冷漠了不少,往这边望过来时,也只是淡淡掠过了她的脸,等到收回才问了一句: “不打一声招呼,就要走?” “……我要离开了,再见。” 池慕被他问住,顿了一秒,这才打了招呼。 江延目光懒淡,并未似往常那样曲意刁难,当真就是跟她打了个招呼,也不拦人,任由她走到了门口。 直到眼看着她快要离开,他才轻描淡写地开口,缓缓丢下一个惊天大雷: “昨天那个狗仔凑巧拍到了你的脸,夜里微博热搜已经爆了,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你是我的正牌女友,你打算怎么办?” 池慕原以为一切都已经过去,精神也提前放松了一些,但没想到“噩耗”会在此刻降临,她脚步倏地停下,脊背不由自主地绷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几串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数道步调的节奏互相之间微妙错开,却有序严谨,听起来不像是邻居回家,而更像是一拨来路不明,有组织纪律的人。 咚咚。 脚步声在门口短暂消失,下一秒,门被人轻声敲响。 “少爷,车库已经被我们检查了一遍,没有可疑的人在。” “您可以下去了。” 打头出声的是一个瓮声瓮气的男人,他语气沉稳可靠,听起来像是保镖之类的角色。 江延闻言,目光垂落,在池慕脸上循了一下,才提醒道:“我送你回去。” “钟彤已经到小区门口了,我可以自己下去。” 池慕委婉拒绝。 江延神色不变,态度比之前减了一些热情亲呢,明明是在考虑周全,却显得生疏客气:“让她也一起坐上来。” “既然你想离我远远的,那就不要给人递把柄,让那些狗仔有瞎编乱造的机会,到时候将我们二人扯上更多的联系,恐怕就不能如你所愿了。” 说到如你所愿四字,江延仿若刻意般微重了口吻,字里行间无端平添了两分薄讽。 江延一番话说的不无道理,而这也是池慕真心希望的,所以她沉默了片刻,不再反驳,算是同意了。 门外站着的有江延的助理,陈慎,他气度严谨,带一副金丝边框眼镜,长相斯文老实,跟江延仿佛与生俱来的纨绔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有其他几个身材高大壮硕,气势凌人的黑衣保镖,池慕匆匆一瞥,并未多有好奇探究,等到进入车库,坐上江延的车,才跟这群人暂时分开。 陈慎是助理,替代江延充当司机,稳步开车上路。 池慕和江延坐在后座,两人互相一言不发,气氛一度沉寂。 等到钟彤也被招呼上了车,这气氛很快被打破,起因是陈慎和钟彤交谈了两句,不小心触了江延刚刚说出来的大雷。 钟彤正奇怪呢,怎么池慕昨天还对江延避之不及,今天就答应跟人坐一辆车出来,还同意被人送回家了? 她上车时简直满肚子疑问,刚想说话,陈慎便礼貌地关照了一句:“女士,待会我会把窗户都关上,如果你晕车,希望可以暂时忍耐一下。” “……行。” 钟彤对这个完全没意见,但陈慎这么一说,就成功勾起了她对狗仔那件事的注意力。 她性格直爽,想着池慕压根不想和江延扯上关系,便忍不住问:“对了,那个狗仔的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陈慎闻言,微微诧异地侧了脸,看向钟彤:“你还不知道吗?” 钟彤被他盯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 说完,她又满脸不解地转头,看向了后座的池慕:“池慕?” 池慕方才有些心不在焉,闻言才回了神,微微沉重道:“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 ……知道什么? 陈慎很合时宜地接话,解开了钟彤心中的谜团:“池小姐和江总昨夜上了微博热搜,池小姐不小心被狗仔偷拍到了脸,被人一通乱写,变成了江总的女朋友。” 上、上热搜?! 女朋友?!! 池慕和江延?!!! 钟彤被这个劲爆消息炸的一下子没回过神,整个人直接震惊了。 不过她反应也是迅速,愣了一下,忙不迭打开手机,登上了微博。 果然,热搜排行榜第一条就是红色的爆字,上面明晃晃挂了几个字: 江氏集团太子爷真正地下恋情曝光。 紧跟在后面的,还有一堆相关的热搜: 蒋怡金主,蒋怡被绿,蒋怡黑料,蒋怡江延,谁是正牌女友,池慕CHIMU,森海签约作者,梓画工作室…… 钟彤看得眼花缭乱,但随便点开一个热搜词条,都能见到池慕被人扒马甲,人肉,更多是蒋怡粉丝对她的恶毒攻击和咒骂。 更过分的是,一些池慕的私人照片都被流传了出来,这些照片被蒋怡粉丝各种p图,丑化,几乎刷满了整个话题。 钟彤简直心惊肉跳,第一次直面这种网络上的汹汹恶意,虽然不是针对她自己,但足以让人心有余悸。 她简直不敢想池慕看到这些恶意中伤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池慕情绪还算平稳,没有和钟彤一样打开手机刷微博,除了刚开始的无措紧张,她看起来才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江延自从上车,神情始终淡漠,对池慕的态度更显事不关己。 但陈慎适时传达了善意,对钟彤道:“网络上这些恶意舆论,江氏会负责解决清除,届时也会就这件事予以澄清,还池小姐一个清白。” 钟彤刷了一会微博,被这些疯狂的蒋怡粉丝差点气到脑壳疼,她也根本分不清现在的舆论到底是偏向哪一边的: 热度最高的那一个热搜词条,虽然曝光了江延恋情,但挂上了正牌两个字,她点进去一看,发现娱乐圈吃瓜号罗列了一堆关于江延和池慕恋爱的蛛丝马迹: 从他们地下车库被拍暧昧拥抱,到江延不避讳镜头大方被拍,再到两个人之间千丝万缕的隐密联系—— 青梅竹马,同校同级,同框照片一大堆,桩桩件件的证据都被罗列出来,形成了一条逻辑严密的恋爱时间线。 总结结论就是:池慕和江延恋爱要早于蒋怡,蒋怡和江延的绯闻消息有待考证,又或者是江延脚踩两条船,出轨了。 营销号这么明里暗里扣锅蒋怡,内涵她是小三,她的粉丝第一时间肯定不会相信,当下就气势汹汹地爆破了评论区,指责池慕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狐媚子。 但路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而且营销号的证据确凿,这些同框证据可都是真的,比起蒋怡“捕风捉影”的那一条同进江宅,池慕和江延的恋情显然要更可信的多。 加上江延那一张大方面对镜头的照片,着实耐人寻味。 他不躲也不避,被狗仔偷拍却坦坦荡荡,大有曝光恋情也无所谓的感觉,这怎么可能是跟小三幽会时的反应? 反观蒋怡那边,人都没在一个框里,两个人的绯闻可信度不说大打折扣,也要打上一个问号。 这样一来,理智路人和一波黑粉就占了道德上风,跟蒋怡粉打的不可开交,少数的池慕粉也在负隅顽抗,两方几乎是难分上下的程度。 然而另外的热搜里舆论就差劲多了。 比如蒋怡被绿这样明显指向性的标题里,明显有部分粉丝借机浑水摸鱼,混淆视听,洗脑路人,一边倒的辱骂场面不堪入目,还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钟彤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帮忙,陈慎及时递来了援助之手。 “谢谢,麻烦你了。” 池慕缓缓开口,真诚道谢。 钟彤反应过来,神情也松缓了一些,跟着客套道:“那真是麻烦你们了。” 陈慎客气十足,微笑道:“不麻烦,不过池小姐跟江总的那张照片有些棘手,我方鉴于照片中呈现出来的事实,只能持保守态度,澄清部分关于蒋怡的谣言。” “若强行澄清关于池小姐的绯闻,反而会显得掩耳盗铃,损害江总和池小姐的名声,后果适得其反。” 什、什么意思……? 钟彤愣是被他给绕晕了。 所以到底是澄清还是不澄清??给个准话行不行? 池慕之前已经被江延告知了,这会没再过多犹豫,思忖了一会,便道:“我知道了。” 钟彤:?? 池慕说完,跟再次扭头的钟彤对视了一眼,慢声细语地对她解释:“我回去再跟你详细说。” 钟彤听到这话,知道在这种环境下,两人不好多说什么私密话,便只好作罢,先忍了满腹的疑惑。 车内逐渐静谧,池慕始终没往江延那边看一眼,也不跟他搭茬,江延对此满不在乎,但神情从起初的冷淡,微不可查变得难看了一些。 池慕困意渐渐袭来,有些神游的迹象,对周围逐渐微妙的气氛丝毫察觉不出,只勉强撑着精神挨到了自家小区门口,才眯了眯眼,稍作清醒。 经过江延提醒,她这回没再忘记打个招呼,下车前跟身旁的人以及陈慎各道了一声谢谢,语气温软。 说完,便跟钟彤一起下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延冷眼透过窗户,静静地望着她离开,神情终于克制不住,氲出了一点愠意。 她这态度,当真是不在乎自己的喜怒,想要从此绝交? 江延忍不住嗤笑,勾了唇又放下,缓缓自嘲地抹平。 陈慎帮着自家少爷演了一出矫情戏,可谓是累的慌。 他细数了一下少爷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发现都一一完成了,但唯独漏了一样: 那就是今天少爷特地出门买的早餐,他居然忘了找个合适的理由塞给池小姐。 陈慎有点头疼,不知道现在追上去,还来不来的及? 第22章 森气 陈慎还没来得及想出补救的对策, 便听江延没好气道:“回公司。” “……江总,那早餐不送了?” 他不提这个还好, 一提江延更气不打一出来, 拧眉恶狠狠道:“不送, 扔了。” 陈慎从后视镜中瞥见自家少爷薄唇抿紧, 阴沉着一张俊脸,明显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很聪明地立刻换了一个话题, 适当转移火力: “对了, 您之前让我密切关注的江承德等人, 调任职位已有一段时间,在回公司之前,我想先汇报一下具体的情况。” 江延闻言, 勉强收敛了一点脸上的愠色,皱眉道:“他们都做了什么?” 陈慎如实道:“以他为首被调职的几个高层,最近拿着开拓资金并购了几个小型的娱乐经纪公司, 江承德本人也跟几个圈内的投资人士互相接洽过,初步建立了资源人脉。” “但除了这些,他和那几位高层并没有制定什么关于未来的发展策略, 也没什么大动作,看样子只是冠了江氏集团的名头, 用几个小公司组了个现成的唱戏班子来应付您。” “他们那群自视甚高的老家伙,怎么会乖乖听我的差遣?” “一个个表面上为公司鞠躬尽瘁,实际一脱了那层伪善的皮, 背地里指不定都是敲骨吸髓,扒着公司拼命吸血的货色。” 江延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言辞剖析里,俨然是对这群蛀虫的厌嫌与冷嘲。 但他的反应显然没有方才那么沉不住气,也不刻意费神多针对,只是斟酌着提醒陈慎,语气缓慢而晰冷: “他们的动向,你继续派人盯着,关键时刻,如果能抓到把柄证据,随你行事。” “是,江总。” 陈慎同样没有将以江承德为首的那群高层太当回事,只附和应了一声,便将目光从前视镜中收回。 陈慎是管家的外孙,一直随同住在江宅,承蒙江老爷子的恩德,从小接受着极为优良的学业教导。 江家这样的豪门,不可能将家中孩子送去普通的学校,陈慎作为辅佐江氏集团未来继任者的人选之一,也是如此。 所以从小到大,他和那些有权有势的富家子弟一样,都就读于本市名流云集的安德私立,打小开始便是上流社会圈中的一员。 唯独江延是一个特殊的例外。 他因着复杂的家庭环境,一直在外就学,去的也是极普通的公立学校,直到江夫人被江家强硬找回,决裂离婚远赴国外,江延才跟着回到江家。 江家老爷子一向威严强势,对小辈们从来不假辞色,只单单对江延宠爱有加,甚至因为他从小缺失母爱父爱,对他过分溺爱了许多。 江延在江老爷子面前,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刚回来时行事也一贯的纨绔乖张,十足一个被宠坏了的富家小少爷。 外面消息传得迅速,逐渐风声四起,许多中意江延的长辈们对他这支潜力股大失所望,纷纷拂了商业联姻的意愿,递来的宴会请柬也都一一撤回。 陈慎作为旁观者,起初真以为是江延太放纵不靠谱,才造成了这一系列严重的后果,后来偶然听江老爷子与管家爷爷提起此事,才得知真相原委: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江老爷子的儿子,江擎南在外四处散播谣言,不承认江延是自己亲生子,还怀疑他是江夫人与外人所生的野种,才招致那些与江家交好之辈的猜疑。 既然江延不是江家的种,未来就不具有嫡系亲属的继承权,那么众人就不必再费心费力地拉拢他,对他刻意的忽视怠慢也是理所当然。 言岚女士的母家财力虽不比江家雄厚,在这圈子里也算说得上话的存在。 然而关于江延是野种的流言一经传出,言家不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狠心放言,绝无可能接纳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即便他与言家有确凿的血缘关系。 江老爷子得知此事后,异常的震怒,立刻将江擎南叫到家中,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顿,又连着罚他禁闭了一个月,再让他亲自设宴,在众人前澄清关于野种的谣言,这事才算将将过去。 陈慎作为家中一员,很早之前就听闻传言,说江老爷子的儿子与其夫人并不是真心相爱。 夫人言岚早就有了中意的人,是江大少爷对她一见钟情,仗着商业联姻的便利,半强迫着求娶来的。 这样的婚姻注定要悲剧,夫人言岚自嫁过来之后,也一度郁郁寡欢。 江大少爷已是二婚,自觉对言岚有所亏欠,又因为遇到了真爱,情意尚浓,起初对她处处上心,甚至不惜将那个出身卑微的男人从言家公司调过来做了江家的专职司机。 这举动本是折辱那位心上人,讨好夫人言岚,没想到却让江家大少爷反噬了自身,日渐心生猜疑。 加上夫人言岚对他始终冷言冷语,对心上人却温柔有加,使二人嫌隙顿生,江大少爷所剩不多的情意也被消磨殆尽,最终愤而辞了那位心上人,还恼羞成怒地对他进行了一番报复。 夫人言岚得知此事后,被气得离家出走,江家大少爷虽极其不甘心和怨恨,但也不肯再低声下气地哄她,只任由她一去不复返,自己则放纵流连于花丛,屡次沾花惹草不说,生活上也极为的不检点。 江老爷子一辈子纵横商场,向来最会权衡利弊得失。 他本身就不怎么看重这个愚蠢草包的儿子,将他培养成接班人已是勉强,又发现他是心胸狭窄,极容易冲动行事之人,便越发不满意,没过几年便亲自下令,使出强硬手段,将夫人言岚和亲孙江延接回了家中。 没想到这么一撮合,心中积郁已久的江大少爷和言岚夫人新仇添上旧怨,没几日便激烈地大吵一架,短短不过半月,便互相领了离婚证,言岚夫人更狠心决绝,当下便头也不回地出了国。 言岚夫人走后,江大少爷对这段婚姻始终抑恨不满,屡屡迁怒于无辜的小少爷江延,对他的父子情也淡薄冷血到了极致,甚至因爱生恨,后来还做出一件不可挽回的错事,导致小少爷江延同样被逼出国。 江老爷子因此彻底对其失望,直接剥夺了他的接班人资格。 这桩桩件件的豪门密辛,落在江家仆人眼里,都成了聊不厌的谈资。 下人们闲暇时也忍不住会感叹,这江家大少爷虽然是人中龙凤,痴情专一又长相英俊,但终归不长久,令人称羡的童话爱情,最后也难免落入俗套,成了一地的鸡毛。 从小在富人圈里长大的陈慎,尤为赞同这一点。 见惯了富二代们朝三暮四,感情史一个比一个丰富糜烂的他,对江延来势汹汹的痴情并未太过在意,再加上有重要的事要办,平日里十分细心周到的他这会也顾不上看照那位池小姐了。 早餐既然江总说要扔,那便扔了吧,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一时半会能消气的,更不像是个会哄人的。 陈慎基于平日对江小少爷的认知和判断,作出了合理的猜测。 然而,江延冷静了一会,忽然在后座又幽幽提起:“还有微博热搜那件事,你也一起办了。” 陈慎一愣,被打脸的猝不及防,脸火辣辣的同时下意识应道:“江总,那……还是按之前的作法去办吗?” 江延闻言,态度虽冷又不容置喙,但神情潜移默化地缓和了不少,明显有破冰的迹象:“不然呢?” “还是你觉得,我们俩抱在一起的暧昧照片能解释的清楚?” “你要拿出什么理由,才能让人确信我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陈慎被这两句暗含深意的话一噎,心知这江小少爷对池小姐的兴趣明显还很浓厚,便自觉立刻改了口风:“我自然拿不出来。” “那么当务之急,为了保全池小姐和江总的名声,公司就只能先坐实你们的情侣身份了。” 第23章 斩断 池慕和钟彤一起走到了林茵小区的门口, 临近分开,钟彤终于忍不住敲醒池慕: “你刚才怎么能轻易妥协?” “他们明摆着是要讹你, 一个大公司, 想澄清绯闻还不容易, 你真以为退一步就能解决问题了?” 钟彤算是琢磨出味儿来了, 那江家太子爷从一开始就是心怀不轨,一身的纨绔恶习难改,盯上一个猎物就死咬着不放松, 非得自己玩够本了才肯放手。 眼下, 池慕就是那个被他盯上的猎物, 他现在兴趣正浓,肯定舍不得放人离开,还要借着这次绯闻混淆视听, 让网上的人都误以为池慕跟他有一腿。 这简直太过分了! 池慕不傻,当然听得出陈慎的弦外之音。 但她表现的很镇定,淡淡地阐述了一个事实:“我和江延已经绝交了, 他说了,以后不会再来找我的。” 钟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震惊,缓缓睁圆眼睛:“……啊?” “绝交, 什么时候??” 池慕接话:“就在昨天晚上。” 钟彤不敢相信,因为没有江延的授意, 那个司机助理怎么可能擅作主张要搅浑水:“你确定?!” 池慕口头顿了一顿,垂睫道:“嗯。” “不可能,那他应该要跟你撇清关系啊?怎么会容忍你和他继续牵扯不清?” “他现在的态度, 到底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你,还是假的?” 钟彤总觉得事情不对,怀疑是江延故意在套路池慕。 池慕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看来她也不确定江延下一步的举动。 “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可以找办法确认一下。” 钟彤疑惑不解的目光投了过来,充满好奇:“你要怎么确认?” 池慕确认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主动再找一次江延。 这无疑会招至对方的厌恶,因为是池慕主动说要绝交的,结果又出尔反尔。 但对于池慕来说,想办法跟江延彻底划清界限,显然要比被他讨厌这一件事来得重要的多。 更确切地说,她不在乎被讨厌,甚至希望被讨厌。 因为,那样她绝交的目的就达成了。 回到家,池慕打开微信,从联系人一栏按字母检索,找到了江延的名字,点开: 她淡然编辑了一条希望可以尽量澄清关系,并且不想被人误会是他女朋友的信息,随手发送。 信息很长,措辞是一贯的委婉诚恳,让人几乎挑不出刺。 但该不让步的地方,池慕半点也没退让,除此之外,她没有多写任何一个不该写的字眼,给人暧昧揣测的空间。 钟彤对池慕的评价其实只猜对了一半。 她对待感情并不算理智,也不算迟钝,只是比寻常人固执了一些。 而她固执,是因为不想再犯下同样的错误,第二次在江延身上栽跟头,到头来又弄得狼狈不堪。 所以从刚遇到江延到现在,无论她做出什么关于他的举动,都显得过犹不及,又丝毫不念昔日情分,处处可见淡陌。 这就足够了。 池慕不傻,她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和江延永远不会是一路人,他一再纠缠自己,只是源于一时的新鲜感,和不甘心被冷漠对待罢了。 她更知道,江延远不是衷情专一的人,也不是过分心软的人,只要他想,只要她再一次回头,他随时都可以毫不留情地再羞辱她一次。 信息发送出去,池慕便没管,先给阿财换了满满一盆新鲜的狗粮,撸了它两下,然后才拿了换洗衣物去卫生间。 洗完澡,池慕倦气未消,反而越发浓厚,便潦草几下吹干头发,懒洋洋地躺到了床上。 阿财是只泰迪犬,因为喂养得当,浑身圆滚滚的,就像一块大号的蓬松奶油。 它平日里性情属于温顺又黏人的那一种,这会儿也不例外,见主人从卫生间出来,连狗粮都不吃了,屁颠屁颠地就跟到了池慕的卧室。 它乖巧蹲在床边,仰头呜咽了一声,用一双湿漉漉的黑豆眼,委屈地望着池慕,像是在祈求她让自己也上床。 池慕瞥了它一眼,顺其自然地伸手,将它抱到了怀里。 阿财扭扭屁股,调整完姿势,趴在主人怀里便不动了,乍一看就像个会呼吸的毛绒玩具,只剩下一双不时滴溜转动的黑豆眼,瞧着懵懂又无辜,给一张毛蓬蓬的狗脸平添了三分灵性。 池慕从搬到林茵小区开始,就养了阿财,跟它分外亲昵,平日里熬夜画稿子的时候,有它陪伴在身边,也会格外安心许多。 她神情逐渐舒缓,伸手揉了揉它毛蓬蓬的脑袋,不自觉弯了唇。 这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淡绿色的标志跃然而上,右侧标注着江延的名字,下方是一段字里行间透着疏离的回应,态度极其冷漠: 我既然答应了不再来找你,就不会食言,更不会在其他方面刻意纠缠,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倒是你,池慕,明明说了绝交不再联系的人是你,现在主动毁约的人也是你,你这是在故意耍我玩儿? 池慕耐心读完每一个字,隐隐感觉到对方略显烦躁的质问口吻,心里很快下了一个确凿的定论。 她随即打下诚恳的回应:抱歉,我只是想再确认一次,我没有耍你。 池慕: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两条信息一发送出来,江延那边立刻弹出了一条,态度咄咄逼人: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池慕沉默了一秒,似是早已下定了决心般,缓缓打上道歉所需的成本:你拉黑我吧,对不起,江延。 说完,池慕主动自觉地先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 一键落下,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平凡温馨生活的原点。 缓慢的,池慕又翻出通讯录,删掉了里面的江延电话号码,并且细致地加注了拉黑按钮。 虽然对方已经不会再打来了,但池慕分外固执,坚持要抹杀两人之间最后一点的交流途径与痕迹,直到可以让自己彻底安心的地步,她才试图将注意力从这件事上开始抽离。 网络上的舆论早已哗然一片,各方争论吵闹不休,几乎没有止境。 池慕不想了解,也不想参与这件事,但她仍然没办法避开这一切,因为绯闻传播的太快,仅仅是不到一天的功夫,梓画工作室的人就都成了知晓内情的吃瓜群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池慕的微信消息栏已经被轰炸了无数遍,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梓画工作室聊天组: 等池慕点进去看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消息刷到了100+,给池慕的@也不少,但全都被顶到了最上方。 100+消息里,前面一大段都是在震惊和八卦。 其中,工作室里唯三的妹子申竹雨讨论的最为兴奋热烈,其他人则一会儿震惊一会儿发出一排问号,从头到尾都不敢置信——池慕居然跟那种上流社会的富二代扯上了暧昧关系。 不过很快,工作室里比较老成的几个画手和牧浩就出来打圆场了,帮着池慕说话,让他们别乱信绯闻,刚回家的钟彤也恰好赶上了他们的讨论,连忙澄清: 池慕是被冤枉的,你们别瞎说,那个什么江延是她的同学,他们就是偶然碰到一起,然后被狗仔追着偷拍了一张照片,其实根本没什么特殊的关系!!!! 申竹雨虽然是新来的,但跟池慕相处还算愉快,平日里也很亲密,经常约着出去吃东西,听到钟彤这么一解释,她立刻止了八卦之心,好奇道: 是这样吗?可是池慕怎么会跟他抱在一起? 钟彤:当然是为了躲狗仔了,她要是被拍到跟江延在一起,岂不是很惨? 小田若有所思:可是还是被拍到了……这…… 申竹雨脑子灵活一些,立刻反应过来,跟着插话:害,你不懂,狗仔拍照速度很快的,而且一拍就是好多张,也许池慕没来得及躲呢? 钟彤和她一唱一和:就是这样!池慕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误会瞬间解开,众人对池慕的人品都很了解,对她也没什么怀疑的。 毕竟她就是个天天勤恳画稿的深度宅女,和那个家财万贯的江家太子爷根本不是同一个画风的人。 两个人谈恋爱的绯闻则更是无稽之谈。 就连工作室里的几个小助理都能看得出来,以池慕的性格和取向,绝对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男生,而那个整日骄奢淫逸的江家太子爷,也不太可能会钟意池慕这种可爱温顺类型的小女生。 这种强烈鲜明的对比,就类似于绵羊不会吃肉,恶狼不会吃草,一个是温顺迟钝,一个是耽于色.欲,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怎么可能互相兼容呢? 一直没发声的柏柳,这时也冷不丁冒了泡:我作证,上次池慕跟我介绍过这位江延先生,他们的确是同学,不算很熟的那种。 小田:?跟你介绍?啥时候?话筒递上请详细说。 申竹雨一波兴奋未消,又迭起:?我仿佛发现了新的八卦点? 钟彤:……我居然不知道有这事??? 画手老猫:啧啧,年轻人就是好啊。 画手天风:嗯……我也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浩还在主持大局,见大家又开始聚焦柏柳了,便打起了圆场帮他化解尴尬:……八卦一出来,你们就聊得这么勤快,平时连个屁的鬼影子都看不见,行了行了,聊聊就差不多得了。 牧浩:不过我倒是有事要说,你们先别跑——趁着这时候,要不然大家把去湖城的车程给定了,反正没剩几天了,所有人分工合作,先规划规划准备些什么吧,免得之后太仓促。 团建的魅力是强大的,特别是吃白食的众人,牧浩一发话,就成功吸引了所有工作室成员的注意力,一时间,讨论风向扭转,全都被带偏到了湖城之行上。 池慕一一浏览,发现到后半段已经没人再讨论那件绯闻了,便默默退出了讨论组。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着实有些困,见眼下一切事情都解决完了,便索性关机隔绝一切,抱着阿财钻进被窝里,踏踏实实睡起了回笼觉。 室内灯光变暗,渐渐安静,屋内的一切都仿佛染上了轻缓的呼吸,陪伴着她陷入沉睡。 同一时刻,距离宁静街区的遥远另一边,是高耸繁华,人来人往的江氏集团大厦。 江延盯着屏幕上那个鲜红刺眼的感叹号,目光定格了足足有三秒,才克制着滔天的怒气一点一点地挪开,他修长的指骨泛白呈青,差点没把手机整个狠狠地捏碎。 更让人血压飙升的还不止这个,江延被愤怒冲昏头脑,早就忘了该怎么想方设法,假装矜持着钓池慕这条笨鱼,当场气势汹汹拨通了她的电话,只想跟她惊天动地的吵上一架。 然而,对面刚拨通,一秒挂断——再拨,又是挂断,再拨,依然挂断……草,他被拉黑了! 江延的脸一瞬间黑透,难看的要死。 第24章 我磕到真的了,昏古七 池慕一觉睡到了傍晚, 对跌宕起伏了一整天的网络舆论全然不晓。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事态从简简单单的一桩桃色绯闻, 已经迅速升级成了娱乐圈资本势力之间的互相倾扎。 这一切的起因, 还要追溯到江氏集团的下场。 与娱乐圈向来不搭边的江氏集团, 以往只有旗下康达斯曼的连锁酒店牌子广为人知, 给人的唯一感觉也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名声上尚算良好。 直到J姓富商这个噱头一出,与此人身上逐渐发酵的桃色绯闻一起, 很快引起了网民对整个江家的兴趣。 小道消息好挖的很, 江家嫡系数来数去就只有江延一个, 且他本来就在纨绔圈里小有名气,此次回国则更甚从前,荒唐浪荡的事迹出了圈, 一度被人当作娱乐圈的八卦新闻来报道。 虽然他姓名被人打了马赛克,但因为其身份的特殊及唯一性,所有人无一例外, 都将这个J姓富商与江家太子爷江延对上了号。 此次的女友绯闻,江延作为男主人公,给大众的观感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 网民们的注意力也并不在他身上, 一部分中立路人还在吃瓜,纠结女友身份谁真谁假; 一部分从一开始就热衷于互相撕逼, 另外一部分则是和谐党,在这次营销号的强势推送下,居然神奇地吃起了池慕和江延的cp。 其中更小的一部分甚至顺藤摸瓜, 挖掘起了池慕的作品,然后快乐地入了坑,一路吃cp看漫画观战撕逼,简直玩的不亦乐乎。 至于江延本人,关注度比池慕和蒋怡要少得多的多,也没几个人会撕逼到他,跟他讨要什么说法。 因为大部分人都知道,这种有钱的富二代虽然容易出负.面新闻,但无论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一般都不屑于向大众解释澄清: 一是他们的确不在乎,二是富二代搞三搞四已经是常态,这种道德堕落的行为属于个人作风问题,其他人就算再恶心再厌恶,最多也只能是骂骂,做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攻击行为。 再加上网络拜金风气盛行,一些三观比较歪的男男女女,见到这种有钱又帅的富二代,就上赶着鸡叫喊老公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舆论环境对他们这一类人而言,其实尚算宽松。 江延以往对这些事向来是不予理会的。 在大众眼里他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浪荡纨绔,虽然换情人如换衣服,差不多把大半个娱乐圈都泡了个遍,但脑子很清醒,向来不会沾染这些舆论问题,也不曾为哪个小明星和校园女神发过声,正过名。 唯有这一次不同,江氏集团下场迅速,几乎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就封禁了所有关于辱骂池慕的词汇,所有故意制造矛盾,引起骂战的账号也被尽数封禁,关进了小黑屋。 关于池慕的热搜词条撤的迅速,大部分人还没回过味儿来,一切舆论争端就都仿佛结束了。 然而,有心之人很快发现,一条新的热搜瞬间空降了榜一,上面只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 江氏集团官微 照片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纷纷点进去,只见原本没什么人关注的江氏集团官微,粉丝数量直接暴涨,一下子就从原本的3万变成了10万。 而评论数量寥寥的几条微博中,一条最新动态几乎吸引了所有吃瓜群众的注意力: 这条动态很简单,只有一张照片,上面一个是门牙缺了一半却傻兮兮露齿笑的小男孩,一个是腼腆羞涩,扎着毛绒绒羊角辫的小女孩。 他们都很稚嫩,但一个活泼俊秀,一个稚弱可爱,站在一起莫名的讨喜和谐,让人不禁便联想起了青梅竹马这四个字,字里行间都充满了纯纯又温暖的年少情怀,就如同这张充满着回忆的儿时照片一样。 照片如此美好,本就引人遐想,而且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这两个孩子身上,依昔有江延和池慕这两位绯闻主人公的影子。 啧啧,这可了不得。 江家太子爷居然主动为这个池慕澄清了?这他妈肯定是真的有恋情了吧??? 围观群众们的八卦积极性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激动的差点没炸了评论区。 这时,官微小编突然又来了个骚操作,微博被悄无声息地重新编辑,原本空荡荡的文字栏,只被刷新了一下,就突然多出四个字,看起来更像是对这张照片的注释: 两 小 无 猜 短短一个成语,居然还用了网络上最火热的分字梗,瞬间内涵程度max。 有幸目睹这一操作的吃瓜群众,简直目瞪口呆,举目皆惊的下一秒,那些火速被颜值圈粉,被营销号逻辑缜密的恋爱故事甜到入圈的新兴cp粉首先自我爆炸: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原地360度托马斯回旋一个匍匐跪地滑翔到我cp眼前啊啊不敢置信猝不及防甚至来不及准备我居然刚入门就磕到真的了啊啊啊啊啊!!!!! 第25章 倾轧 官微小编的一波骚操作成功引爆热点, 评论区里的吃瓜群众们纷纷也玩起了内涵分字梗,坏心眼地揶揄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人——江家太子爷江延。 江延虽然没上真身, 单单是在幕后下了指令, 但这一张照片已经足够洗清所有谣言, 甚至成功证明之前的绯闻真实性了。 撕逼打脸永远是网民最热衷的话题, 相比起池慕和江延的恋情曝光,众人此时关注更多的一方,反而是两人官宣之后被狠狠打脸的那一波蒋怡粉丝们。 诚然这一张照片不具有任何攻击性, 两小无猜四个字, 仿佛也只是在证明江延和池慕关系亲密而已。 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他们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江延站的是池慕这一方: 又是帮忙降热搜,又是官宣, 把人保护的周周全全,滴水不漏,对比自称是正牌女友却不被问津的蒋怡一方, 简直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试问,这不是打脸还能是什么? 江氏集团的这一波骚操作,明里是在帮池慕澄清谣言, 确认她与江延的恋爱关系,暗里……可不就是警告蒋怡及其粉丝别来随便碰瓷的嘛。 这个防碰瓷的招数效果十分显著, 热搜不过挂了半个小时,原本气势汹汹的蒋怡粉丝就都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喊骂。 她们没了据理力争的底气, 纷纷心虚退散,到最后干脆在评论区销声匿迹了。 舆论争纷眼看着告一段落,网络世界也逐渐重归平静。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才的官宣热搜刚刚霸占榜首没多久,蒋怡二字就又夺了这个极其显眼的位置。 蒋怡金主、蒋怡多位娱乐圈大佬、蒋怡学历、蒋怡清纯人设崩塌等一连串的热搜关键词,像是早有预谋一般,接连迅速地霸占了前十的热搜。 蒋怡是刚火起来的女明星,虽然不是出身名校,但素有清纯美女的人设。 坊间流传的种种身份背景,也大多都跟书香世家,家境良好挂钩。 她的路人缘一向不错,参演的几部电视剧都广受好评,综艺节目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本人作风更是挑不出什么瑕疵来,圈内但凡是合作过的男明星,对她的评价都是一水的单纯善良,温柔知礼,合作过的女明星里也从未有人跟她生过什么龌蹉矛盾。 然而越是完美的形象,就越容易崩塌。 几个负面热搜出来不到十分钟,蒋怡原本的清纯人设瞬间四分五裂,在所有人心中碎了个稀巴烂。 这一连串的爆料来势迅猛,无论是证据还是跟拍照片,都罗列的整整齐齐,完全不同于一般的狗仔爆料,更像是有专人精心整理出来的。 其中光是蒋怡被拍到,能在网络平台上放出来的就有车内激吻,商场亲密拥抱,餐厅共进晚餐,共回酒店等等暧昧照。 更可怕的是,这些照片里跟蒋怡暧昧的对象都不是同一个。 比如激吻照那张,男主人公是某著名影视公司的高层之一,亲密拥抱那张的男主人公则是另一个娱乐圈内的著名导演,其他也都是大众眼熟的知名人物,在圈内地位不低。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成家立室,而蒋怡跟他们多少都过合作,一系列被曝光的证据里也罗列了她入圈以来得到的资源好处,跟这几人大多关系匪浅。 种种的铁证如山之下,众人很快明白过来,原来蒋怡是同时被几个金主给包养了,那些好资源也是她一个一个睡出来的…… 她人设崩的也太彻底了吧! 吃瓜群众万分震惊的同时,蒋怡的爆料远远还没有结束。 当时尹黎受江延所托,对蒋怡的调查可谓是无微不至,把她的底细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然也不会漏了她的学历出身和过去: 蒋怡,高中辍学,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坐台小姐,自身堕落的经历与现在的清纯人设大相径庭,甚至截然相反。 这种几乎是颠覆性的负.面新闻一下子曝出来两件,效果等同于一石激起千层浪,疯狂断涌进话题围观的吃瓜网民让某浪服务器不堪重负,坚持不到半个小时,就光荣宕了机。 等到修复后再重启,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了。 继江氏集团火速下场封热搜伊始,又一方资本势力迎头赶上,以极快的速度,想压下这个糟糕的苗头。 但奈何狐狸尾巴早就暴露,有心之人在爆料的提醒下,一猜就知道是谁在压制舆论,评论里一时间全都刷满了霖骅影视公司的名称,连带着那位高层的名字也被刷了满屏。 许记娱乐工作室是一切绯闻的首发者,他们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发展到江氏与霖骅两大资本互相倾轧的严重地步。 霖骅影视公司是圈内著名的一大企业,出产了不少优质的电视剧,培养的优秀导演也不在少数,虽然比不上占据娱乐圈半壁江山的程心娱乐,但也算是圈中能说得上话的。 江氏和程心娱乐虽同在一个层面上,可强龙终归压不过地头蛇。 一向低调行事的江氏在公关方面稍显逊色,只会清扫负面,不会制造谣言,比不过霖骅无耻,在席卷重来的恶意舆论中有落入下风的趋势。 此时,远离网络喧嚣,丝毫不知自己处在舆论中心的池慕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她刚醒来,鼻音有点浓重,咬字也很缓钝:“……喂?” “是池小姐吗?” “我是君菱姐的新助理,程简,她正在拍摄一档综艺节目,暂时没办法来见你,所以委托我关照你一下。” “请问……关于网上的那些绯闻,你需不需要我来帮忙公关一下?” 电话另一边是个男性,他态度很热情,声线年轻而富有磁性,咬字间微微夹着青涩感,给人感觉就像是个初出茅庐的男大学生,毫无处事经验,却又满怀着一腔热忱,让人顿生好感。 池慕愣了一下,反应慢半拍道:“……不用了,谢谢,麻烦你转告君菱姐,让她不要担心我,我一切都好。” 程简闻言遗憾地啊了一声,但听她的反应很平静,像是没怎么受到舆论的影响,也没有强求下去:“……那好吧,我会转告她的。” 电话挂断,池慕终于清醒。 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厨房先准备了一些吃的,然后才开始收拾屋子。 温馨平淡的一天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 接下来的一周,池慕都在工作和繁忙的闲暇时刻中渡过。 一方面临近年假,她要收拾行李去团建,一方面还要整理屋子,电器,进行年前大扫除,准备好封存租屋,回家迎接新年,所以整日里忙的不可开交,连一点空闲时间都预留不出。 而网络上的纷争依旧不停歇,江氏集团态度强硬,很不好惹,在霖骅不断搅浑水的前提下,愣是把这一场舆论战轰轰烈烈地打了一周才勉强收尾。 蒋怡作为漩涡中心的蚂蚁,始终未曾发声。 她并不是不想找机会洗白,而是因为对手太强大,她自知试图反击只会激怒对方,惹来更强烈的报复,所以才本分地沉寂了一段时间。 蒋怡的公司则不想坐以待毙,他们不断联络各方靠山,屡次求助无果后,暗恨着记下了这一茬,最后不得已而为之,走了一步险棋。 这步险棋就是江擎南,江氏集团的上一任掌权者,江延的父亲。 团建当日,安城又下了一场厚厚的雪,室外温度骤降,整座城市银装素裹,覆上了一层冬日独存的清寒之感。 池慕整理好行装,跟工作室的人一起坐上高铁,驶向了湖城。 旅途不算漫长,只是有些枯燥,一行人早晨出发,很晚才乘着大巴到达湖城郊区。 郊区滑雪场环山而建,毗邻度假小镇,周围有一系列的配套服务设施,娱乐项目很多,星级酒店也有四五座,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沁黎,康达斯曼,艾莫多这三家。 其中沁黎是附带温泉的度假酒店,梓画工作室一行人选的就是这家,众人下车之后便顺利入住了进来。 度假小镇上人很多,酒店里也不遑多让,人来人往的,大晚上也热闹的很。 池慕经过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已经有些疲惫了,办理完入住手续,便跟着钟彤申竹雨上了电梯。 沁黎的装修风格属于中式古典,酒店整体色调融洽,偏棕偏灰,内里布局开阔,四处干净敞亮,漂亮的像是古代园林。 装饰方面贴合温泉特色,假山池塘样样都有,但在数量上布局合理,点到即止,很有留白的韵味。 电梯是玻璃加镂空雕花,酒店内的一方雪中湖景尽收游客眼中,颇有美不胜收之意。 钟彤和申竹雨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见到这种此情此景,都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张。 池慕依然困倦,有些走神之际,只听电梯清脆地叮了一声,倏然打开,两位穿着工作服的女性走进来,惊叹和抱怨出自她们口中,一下子就惊醒了池慕的瞌睡虫: “唉?不会吧……上面明天就来视察?之前沁黎高层不是来过一次了,怎么这次又来??要是查出来什么问题,不会扣我们的年终奖吧?!” “谁知道呢,吃饱了撑的吧。” “不过年终奖……我觉得是真的危险了,听说这次是总公司派人下来巡查,到时候对我们这些小喽啰肯定不会手软的。” 这位女性工作人员说到这里,表情渐渐严肃,颇有如临大敌的意味。 池慕不小心听了一耳朵,茫然地眨了眨眼,反应半秒后,又自觉收回了目光。 第26章 撇清干系 三人乘电梯先离开, 顺着走廊到了各自的客房。 酒店有温泉,申竹雨和钟彤兴冲冲地要去泡, 把行李往房间里一丢, 便要拉着池慕结伴同去。 池慕又累又困, 加上前天刚熬了夜, 精神实在不济,就拒绝了二人的邀约。 进入客房,池慕先归置了一下行李里的物件, 把笔记本画板之类的工具先整理了出来, 然后才收拾衣服, 简单地洗了个澡。 客房空调的暖气充足,池慕洗完澡出来,整个人暖洋洋的, 窝进被窝里,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瞌睡。 但她习惯晚睡,一时没忍得住, 又摸起手机刷了一会儿。 森海漫画网的投票已经进行了好多天,每天都会公布票数上的增长,还有各部作品之间的实力角逐, 以及行业前辈们对作品的打分和评析,竞争氛围在粉丝效应的加持下, 一度被炒得很热烈。 池慕对这些活动的关注并不是很多,甚至在存稿充足的前提下,差点遗忘了这场比赛。 但因为每天都会被官方@提醒, 所以她隔个几天登陆微博,都会时不时地瞧上一眼。 这段时间太忙,池慕已经很久没再登陆过微博了。 这次偶然再上,她不出意外地在最新@里看到了置顶的森海官微。 如同往常那样点进链接,池慕第一眼浏览到的是今日投票界面。 投票正好在12点整结束,几部眼熟的作品高高挂起,跟一个星期前一样,依然占据了前几的位置。 其中柏柳的《晓春》稳居前三,其他二位梓画工作室的画手,凭借着精湛的画风和剧情,也跻身进入了前十。 柏柳和池慕都算新兴大热的漫画作者,一个擅长细腻文艺的画风,台词敏锐独到,自成一格; 一个擅长温馨搞笑风,虽然画风多变,但主旨核心向来极具辨识度,正是这种暖心又治愈的个人特色,让池慕在短时间内积累了大批忠粉读者,人气也迅速飙升。 柏柳也是同样,只不过他的个人风格比较阴暗写实,取材又总是剑走偏锋,读者黏性虽很强,但基数略有不足,所以人气一直在池慕之下。 而这次比赛,他算是碰上了适合发挥的题材,正好一展所长,成为了目前最有希望夺冠的参赛作者之一。 除了这三人,其他入围前十的选手有森海的,也有其他漫画网站的,池慕作为业内的一员,或多或少都眼熟,她一路扫到了最后,刚想滑过,却蓦地定住了。 第十:《七月》——CHIMU 怎么会是……她的作品? 池慕愣了足足有三秒,才满脸不解地回过神。 伴随而来的是疑惑,茫然,和隐隐糟糕的预感。 她点开作品链接,从森海主页跳转到了个人作品界面,下滑后进入评论区,刚看到了两条最新评论,心里便咯噔一下: 【慕延cp头子】:据说这里可能有糖,我来找了~_(:з」∠)_ 【两小无猜a12874】:……呼,我一下子追到了最新章,敲碗等更新,大大的更新量也太少了,呜呜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江延出场啊QAQ?(票我已经投了,希望大大一定要放糖鸭~ 池慕越往下看,越觉得奇怪,等认真仔细地读完十来条,才发现看漫画的一大半人居然都是打着#慕延cp#的路人粉丝。 其他眼熟的粉丝也有被同化的,还跟着一起起哄,央求着池慕往作品里放自己和江延的糖。 池慕以为绯闻澄清之后,一切舆论就都会自动平息了,但让她未曾预料的是,事情居然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如果不及时制止的话,情况或许会更加糟糕。 想到这里,池慕的心情不由得逐渐沉重了起来。 对待这件事,她的反应也与以往截然不同。 不同于面对#舟腿cp#时的沉默无奈,这一次她思忖良久,还是打算主动回应,辟清谣言。 辟谣要有所根据,池慕循着评论区的蛛丝马迹,很快顺利找到了当初江氏集团官微的发言。 一张照片,四个字,仿佛能引发不知情人的无限遐想。 池慕隔着手机屏幕,点开了那张质地泛旧的两人合照。 两张幼时的脸,很童真青涩,彼此之间散发着信任亲密的感觉,那种微妙又始终横亘在心头的情绪,让人一时难以言明,只觉得纯净美好。 池慕缓慢地扫了一眼照片,目光很平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触动。 她早已放下了以往的一切,所以态度显得很陌然。 江延的确澄清了谣言,这一点池慕没办法否认,至于他用什么方式,带来了什么后果,池慕也没有立场再怪他。 因为他们之间已经斩断瓜葛,不存在什么朋友同学的关系了。 她了解完全部过程,便整理措辞,在评论区澄清说明了一段,具体内容可以概括为三点:1、这部作品与江延并无关联,2、自己也不是江延的女朋友,3、希望大家不要再盲目投票。 cp粉带来的流量红利显然是巨大的,池慕的作品本来连前十都进不去,但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却被一大波cp粉硬是投成了一匹黑马。 这对其他人来说很不公平。 池慕也不想要这种流量红利,更不想跟江延再有任何牵扯,所以真心诚恳地制止了cp粉们的投票行为。 第二天。 外面天际雾蒙蒙的,四处都在飘着小雪。 一家三口,结伴成行的路人随处可见,充满年味的红灯笼作为点缀,遍布了整个小镇,到处充斥着假日游玩的欢乐气氛,让人的心情也不自觉跟着愉悦了起来。 池慕跟众人在酒店吃了早餐,准备乘定时接送的大巴车一同前往滑雪场。 这个时间还早,游客们大多坐在大堂候餐区,或聊天或吃饭,很悠闲,与之相反的是,酒店工作人员们异常忙碌,几乎是清晨开始就忙得不可开交。 该打扫的打扫,整理账务的整理账务,还有负责接待的迎宾小姐,一个个浓妆艳抹,简直恨不得每一根头发丝都漂亮精致,毫无差错。 工作人员们这种人人自危的态势,落在游客们的眼里,多少显得有些搞笑,也让他们作为围观群众,跟着期待紧张了起来。 然而,让人大失所望的是,那个万众瞩目的总部高层第一站根本没来酒店视察。 所有人左等右等,愣是没看到半个人影子,直到酒店经理冒着风雪去了滑雪场一趟,气喘吁吁回来时,众人才得知: 原来总部这次下巡的是某个位高权重的太子爷,他的确是他们这群小喽啰惹不起的存在,但人家主要目的压根不是来督查检漏的……人家是邀了一群富家子弟特意出来度假的,想来下巡只是一个游玩的幌子罢了。 害,这不是白紧张了嘛! 消息一确凿,酒店全体工作人员纷纷松了口气。 这时,前往滑雪场的大巴车也准时到达了。 一群不明所以的游客们见没戏看了,便都上了车,池慕等人也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了小镇。 滑雪场分三块,不同的场地供给不同需求的游客,比如左湖雪场就是一整个新手区,初级魔毯滑道多达12条,雪地总体趋势下行,绵长开阔,很方便初次滑雪的人进行练习。 右湖雪场与之相反,整体地势陡峭,适合高端玩家进入,对于新手而言则是炼狱场一般的存在。 中湖雪场融合了两者的优势,属于混合型,既拥有初级滑道,又拥有中级高级滑道,尤其适合进阶型选手。 大巴车会途径三个滑雪场,游客们按需求下车,进场要交入场费,一次大概200,虽然不算贵,但雪具租赁费另算,缆车费用也是一次性购买,所以零零总总地算下来,一人花费还是很多的。 牧浩有点肉疼地给众人一一打了钱。 他属于滑雪能手,跟工作室的一群菜鸟不一样,正好“心情不佳”需要发泄,便跟两位画手老猫,天风合计着先下车,去了右湖雪场。 其他几位男生虽然菜,没玩过滑雪,但也要追求刺激,便一起结伴去了中湖。 池慕一众三位女生,以及稍微文弱的柏柳则去了左湖雪场。 交费进入以后,池慕等人先租赁了雪具,把自己武装好以后,才乘着缆车去了半山腰。 池慕运动神经向来很差劲,初中时就不擅长搞体育活动,现在依然不擅长,滑没滑两下,一上来倒是跌了好几个跟头。 申竹雨和钟彤也没好到哪里去,本来滑的还算不错,但嘚瑟了两下,立马就摔得鼻青脸肿,爬都爬不起来。 柏柳跟着这三个麻烦精,见她们一个接一个地摔,直接不敢滑了,只能老妈子似的跟在后面,扶完这个扶那个,最后愣是扶了个大汗淋漓。 池慕也差不多,因为穿得厚实,搞得又都是大动作,所以一来二去浑身冒起了热汗,连脸颊都泛起了红晕。 这么滑了小半天,几个人终于熟练了,各自玩上一会儿,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居然又就地打起了雪仗。 池慕作为最弱小的一个,是首当其冲被欺负的对象,柏柳看不过眼,自告奋勇加入她的阵营,对阵起了钟彤和申竹雨二人。 四个人玩得不亦乐乎,雪天里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直到暖阳上升,驱散雪霾,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才渐渐消停。 这时候,池慕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其他三个人也差不多,便结伴坐缆车下山,进入了雪场边的娱乐设施区。 这里有kfc,星巴克,麦当劳,西餐和中餐都有,还有甜品店之类的,餐饮环境很丰富,四人实在饿急了,商量了一下,准备先吃一轮kfc,之后再吃些别的也说不定。 kfc店内环境不错,占地很大,生意也不错,池慕一行人刚进来坐下,玻璃门就又被一行人推开了: 冷风灌进来,几对看似情侣的男女陆续走进来,池慕无意远远地一瞥,只见男帅女靓,他们的穿着打扮也十分亮眼,一看就与旁边的普通人有显著区别。 等号的过程有些漫长,申竹雨是最先点的,套餐首先做好,但她刚跟池慕玩石头剪刀布赢了,便笑嘻嘻地揉了一下池慕的脑袋,推她道:“愿赌服输,去帮我拿吧~” 池慕输了有点懊恼,但还是乖乖起身,帮忙去拿了套餐。 柜台前的排队长龙一直延伸到了门口,人流依旧繁忙拥挤,她从中穿过,取完回来又得穿过去,便提前抱歉道:“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前面的顾客意识到有人穿过,便自觉往前一步,让出了空档,池慕见机行事,捧着满满的食物想要往前走,但猝不及防的,被旁边的人一个侧身碰到,猛然掀翻了整个托盘。 “卧槽!” 托盘里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就这么洒在了后面那个人的身上。 这人是个男性,刚刚还扭头跟身后的朋友说话,转头的一瞬间,瞥见奶茶落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了开来——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一大泼奶茶往后洒下,一部分成放射状溅到他鞋子上,炸成了奶花,另外一部分殃及池鱼,几乎是精准地泼到了后面那个人的身上,一滴不漏。 一秒过去,奶茶残液汇聚成白流,滴答滴答从男人衣角渗落,一路坠落到棕色马丁靴的皮面,染出了一团深深的渍色。 池慕浑身微微僵硬,视线由下及上,从男人修长笔直的双腿,到深黑色的长款冲锋衣,再往上,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江延。 此刻,江延的目光也与她交汇,心有灵犀地对视到了一起。 只不过他神情极为淡漠,连眉毛都没皱一下,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路人,而不是熟人。 “……对不起。” 池慕脱口而出这句话,脸色微微涨红,有些迟来的惊慌失措。 “对不起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 江延语气很淡,说话也慢悠悠的,听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却渐染了些不近人情的桀骜之色:“我这靴子一万八,你赔吧。” 池慕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明显怔了一下,但缓慢的,神情竟然逐渐恢复了平静。 旁边的人也跟池慕一样,被江延生生震惊了一把。 刘烨有点不敢置信,江延这就讹上人家了? 不就是被泼了杯奶茶吗?不至于吧??他们又不是缺钱的人……而且人家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道个歉不就完事了嘛。 刘烨对长得漂亮的小姑娘向来很宽容,尤其是池慕这种能激发人保护欲的,他见状忍不住打起了圆场,但刚想说话,就见那小姑娘开口了: “好。” 池慕很诚恳地答应了赔偿的要求。 ……哈? ……你脑子没发烧吧小妹妹?!这可是一万八啊!讹人也不带这么讹的!! 刘烨简直傻了。 但紧接着,让他觉得更傻逼的操作又来了,江延居然真的接受了赔偿,还一脸冷矜沉重道:“李烨,收钱。” ?收你个大鸡腿子? 刘烨内心连草了好几遍,但也不敢惹江延不高兴,只能悻悻地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给池慕:“喏,别扫多了。” “……” 滴—— 池慕从支付宝转了一万八过去,干脆利落。 周围人肉眼可见地倒嘶了一口气。 眼都不眨转一万八,这得是富婆吧? 刘烨也觉得这小妹妹真有钱,虽然他比她有钱多了,但要是换他被人用一杯奶茶碰瓷一万八,怄都得活活怄死。 她倒好,跟没事人一样,还平平淡淡地又回去买了一份套餐。 这得是什么伟人度量啊。 刘烨感慨敬佩的时候,江延神情逐渐陷入僵硬,薄唇抿紧。 明明刚才还桀骜不讲理,此刻眼里却平添一分无措,眼眶也有缓缓泛红的迹象。 他似是没有料到池慕会这么果决,连一点无理纠缠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池慕取好套餐,转身回来时,对他前后差异巨大的反应熟视无睹,默默借了一下路,就离开了。 第27章 围巾 “江大少还真是冷血无情。” “怎么可以对女孩子这么凶呢?也太不讨人喜欢了。” 旁观了全程的一个女伴, 方才没插嘴,这会等人离开了, 才娇嗔埋怨了江延一句。 江延没搭理她, 冷冷从人群里收回了目光, 神情逐渐恢复自如。 纨绔之一的于海揽着这女伴的肩膀, 见她揶揄江延,便懒洋洋搭腔,怼了一句:“人家江大少再凶也有一堆女人追着喜欢, 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林小姐。” “……切。” 被唤作林小姐的女伴, 看起来没办法反驳他的话,但又很不服气,小声嘟囔了一句:“谁说的, 我就不喜欢他这种脾气差的男生……” 一边说着,她目光又不经意间扫过了江延英俊的侧脸。 于海闻言,也侧眼瞥了她一眼, 但并没什么诧异的情绪,只是目光逐渐微妙: 于海作为经常混迹情场的富二代,早就见惯了大风大浪, 对女人的心理揣摩也是一等一的娴熟,他这会单单是打量了怀中的女人一下, 便看穿了她浅陋的心思。 喜欢江延的女人数不胜数,光是他们圈子里的那些有地位有涵养的名媛就不下数十位,次一等的白富美也是犹如过江之鲫, 像林楠楠这样的小网红就更不用提了,每回江延去酒吧都是倒贴最勤快的那一类。 于海外貌也不差,但最多算个普通帅,跟江延这种极品类型还是差了好大一截。 尽管如此,他以这种优渥的条件,仍然收获了许许多多的异性青睐,类似林楠楠这样口嫌体正直,嘴里贬低心里喜欢的女生,也见过不少。 讲真,男人都喜欢新鲜感,偶然也会跟林楠楠这样的逢场作戏一次,这事若是落在于海自己身上,指不定就故意逗林楠楠玩两把了。 但眼下这情况着实有点尴尬,她这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林楠楠是于海找来的女玩伴,相当于短期女友,本来就是为了添个乐子的,这会乐子没添成,还要被带绿帽子,于海可就不太高兴了。 想到这里,他兴致突然降冷了一些,松开林楠楠,也没再搭理她。 池慕端着吃的回到了座位,申竹雨连忙八卦地戳戳她,道:“嗳,刚才那边发生了什么啊,是不是有人吵架了?” 刚才池慕和江延发生纠纷的时候,申竹雨三个人也凑巧旁观了,只不过他们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周围又人流攒动,根本没瞧见是谁和谁在吵架,还以为是两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池慕身形顿了一下,语气有点不自然地道:“没什么,就是奶茶打翻了。” “啊,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一堆人堵在那围观,行了行了,还是快吃吧,我都要饿死了。” 钟彤话毕,很不客气地从全家桶里抢走了一块鸡翅。 “……你住手!” 申竹雨连忙跟她抢,急忙夺走一个热气腾腾的金黄炸鸡腿,柏柳微笑瞧着两个人,也斯斯文文地拿了一块鸡翅,顺便还给池慕带了一个大鸡腿。 “啊啊啊!你们这群恶霸!!!” 申竹雨双拳难敌四手,特别是看到就连池慕也跟着欺负人,还一脸淡定地啃起了她买的鸡腿,简直要气死。 鸡腿死活抢不过,她也不抢了,干脆自暴自弃在吃上面泄愤,拼了命地吃了两个汉堡,两份冰淇淋,一盒上校鸡块,一份吮指原味鸡…… 钟彤和池慕不遑多让,尤其是池慕,她今天胃口格外的好,跟钟彤、申竹雨一起卯足了劲地吃,像是生怕亏了本似的,连饮料都没舍得放过,干干净净地喝光了最后一口。 旁边的顾客们都有点被她们的食量吓到了,毕竟这么能吃的女孩还是挺少见的,更何况是齐刷刷的三个大胃王,着实很吸引人眼球,于是潜移默化的,周围人的目光都忍不住集中到了这一桌。 柏柳脸皮薄,被周围人盯着瞧了一会,便有些不自在,小声催促三人道:“你们吃快点行不行?” 三个人埋头苦吃,没一个搭理他的,只有池慕认真解决了最后半盒薯条,才皱起眉,有点痛苦地摸着肚子道:“……我吃完了。” 柏柳瞧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露出无奈的笑容:“池慕,你今天也吃的太多了,不怕撑坏了吗?” 池慕艰难摇了摇头:“我早上没吃东西……现在还没饱。” 柏柳见她不像是在说谎,便温和了目光,建议道:“那我再帮你买点吃的?旁边正好有妙巴黎面包店,买了面包,也方便打包带着路上吃。” “我也要!” 申竹雨连忙加入。 四个人说说笑笑离开了kfc,坐在二楼窗边的江延冷眼旁观一切,见到这一幕,没预兆地忽然开口:“我出去透透气。” 吃饭吃了一半的刘烨听到这话,觉得莫名其妙,当场就有点疑惑:“透什么气?” 你又不滑雪你透个屁的气? 他们这一上午都在娱乐区玩了一圈了,全凭江大少爷指挥,从头到尾连一点雪星子都没沾,刘烨愣是被搞得没脾气了,也弄不懂这江延到底想干啥。 他以为这太子爷就是单纯为了应付差事,借着下巡酒店的名义来开小差的,滑雪也不好好滑,大白天非得泡着旅游区的室内酒吧,结果这会儿醒悟了,终于想起来要去滑雪了? 刘烨这可就高兴了,连忙搭话:“我也要出去透气,江大少爷,咱们一起去滑雪呗。” 江延冷眼一横,无情拒绝他:“别。” 下午的滑雪时光过得缓慢。 池慕吃得多,肚子撑得不行,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歇一歇。 她刚才太逞强了,明明吃不下,却硬要往肚子里塞,结果现在身体变得累赘了不少,精神也在糖分的作用下逐渐乏困。 池慕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动作缓慢地揉了揉脸,疲惫的感觉越发浓重。 她振作了一番,稍微清醒时再抬头,才发现早就跟其他三人走散了。 滑雪魔毯有十几条道路,这会她不知道是滑的哪一条,人迹逐渐变少,道路也一点点狭窄了起来。 所幸山路旁就是缆车乘坐点,她仰头望了望那边,撑着滑雪杆放慢速度,一路滑了过去。 缆车乘坐点没什么人,周围环境比较冷清,索道上是清一色的吊椅,跟之前的厢乘式有所不同。 吊椅顺着索道平缓地向前滑动,池慕选了一个最低的坐上去。 正当她安安稳稳地随吊椅往上滑行的时候,旁边忽然一沉,一位男性不急不慢地也坐了上来。 吊椅是一条式的,池慕下意识地想往旁边让,但等到抬眼时,才忽然发现对方的打扮看起来有点眼熟,又有些陌生。 江延已经换上了全套的滑雪用具,鞋也换成了滑雪鞋,出来时还围了一条burberry的驼色格纹围巾,暖绒绒的一条垂在胸前,造型松垮而随意,半点不挡风雪,最多只起了个耍酷的作用。 瞧见池慕盯着自己看,一时没来得及转开目光,江延淡淡地侧脸,以一种陌生人的口吻对她发出疑问,态度与方才的冷漠并无不同:“怎么,我不能坐在这里吗?” 池慕一怔,收回目光,明显拘谨平静:“能。” 两个人就这么随吊椅缓慢升上了高空,各自很有默契地维持了陌生人间的礼貌,氛围异常沉默。 山间小雪不知不觉地下了起来,风也开始胡乱地吹。 刺寒冷风不时地往脸上拍打,池慕用厚厚的围巾裹紧自己的脸,只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子。 江延对这一切毫无反应,仿佛寒风没吹到他身上一般。 只有那条格纹围巾随风飘荡,一会儿“重重”拍到池慕脸上,一会儿和弯形扶手又纠缠在了一起,一会儿裹了足足的冰雪粒子,变得湿答答又厚重,活像一块吸了水的抹布,接着再贴着池慕的脸飞舞。 江延对自身围巾的“恶霸行为”也恍若未闻,一路上都在欣赏雪山风景,像是当池慕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池慕默默忍耐,直到这段旅程结束,才一声不吭地回到了滑雪场。 回去之后,精神上的疲倦来得异常汹涌。 加之脖子里又浸了些雪水,湿冷黏腻的难受,她着实觉得有些累了,便先乘最近一班的大巴,回了酒店。 大巴上暖气充足,池慕浑身逐渐干燥温暖,她本来只想小憩一会儿,但没想到一闭眼,便沉沉着睡了一觉。 隐约间,周围有零星的脚步声在走动,有轻有重,有快有慢,让人辨不清到底是谁在经过。 大巴车也停了又停,池慕睡意昏沉间,只觉得身边的座位微微一陷,沉了些,接着,脸上便覆了一层温暖柔软的物什。 等她再醒来时,大巴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到达酒店终点。 一条暖绒绒的驼色格纹围巾,顺着大巴车刹车前倾的些微冲力,从脸颊凑巧滑下,蜷成一团落了下来。 池慕的目光被吸引,一下子也落到了自己的膝盖上,那里正静静躺着一条围巾,样式眼熟,用手拿起来,还能感受到上面沾附的微微湿意。 这是……江延的围巾? 第28章 摊牌 池慕捡到了围巾, 四处环望下,却没有看到江延的人。 她神情微微踌躇, 不愿将东西带走。 于是尝试着将围巾交给大巴司机, 司机看到是贵重物品, 连忙推辞不敢收:“小姑娘, 我这里不负责保管丢失物品的,你还是交到滑雪场的服务中心去吧。” 天色已晚,末班车也启了程, 池慕再想回滑雪场恐怕有点困难。 从司机口中得知这些, 她便只能暂时将围巾带了回去。 池慕回去以后, 先找了空置的旅游纸袋将围巾叠好,装放起来,然后才准备洗澡。 室内空调嗡嗡地开, 热度很快攀升,将尚算宽敞的环境染上了几分燥意。 池慕洗完出来,因为很热, 只穿了一件淡黄色的吊带睡裙。 睡裙质地单薄,依然掩不住蒸气氤氲带来的层层湿闷感,不知不觉也浸染了黏热水汽, 让布料越发贴合着身体曲线。 屋里就池慕一个人,她没怎么讲究注意, 只借着暖风将乱糟糟的卷发擦得半干,怕待会着凉,又耐着热套了件平常穿的米色毛衣开衫, 这才窝在沙发上准备开始画稿子。 目前她手上主要的连载作品,只有一部《做超人真是太南了》,这是条漫形式的四格漫画,画风与精致度在于其次,本身最重要的亮点就是四格之内展现出来的即时搞笑感。 所以池慕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积累素材和灵感了,真正画稿的时间反而只占工作时间的一半。 时间还很充足,她坐下来首先思忖了一会,借着这次团建整理了一些相关的游玩素材,然后一一录入到了备忘录里,接着才开始画稿。 工作的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期间钟彤几个人回来,在微信上跟她打了一声招呼,池慕抽空回应,又继续沉浸到了勤奋工作的世界里。 森海杯参赛作品《七月》的存稿尚算足够,池慕没有多花心思,定时上传稿件,也没有再看评论区。 差不多到饭点的功夫,一半的今日稿量堪堪完成,她放下电子笔,正准备休息休息的时候,门口忽然被人敲响: “开门,我是江延。” 来人毫不避讳自身来路,就像是在例行公事地巡访一般。 但声音是一贯的低沉而富有磁性,语速又偏慢懒,借着窗外沉暗的月色,竟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引诱的意味。 池慕窝在沙发上,一张脸被暖风吹的红扑扑的,唇颊都染着粉晕,海藻般浓密蓬软的长发也乱糟糟的,加上衣衫不整,这时候开门见人,着实显得窘迫邋遢。 她有点慌忙地站起身,想着先换一件衣服,但门外的江延似乎已经不耐了,继续阐明来意道:“我来拿围巾,大巴司机说你带回来了。” 池慕翻找衣服的身形缓缓顿住,目光顺而落在了一旁的纸袋子上。 咔嗒—— 她拎着纸袋子,将门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细窄的缝,趁着外面昏暗,就把东西胡乱塞了出去:“给你。” 江延隔着一道厚重的门,伸手接过纸袋。 二人交替间,不知是因为走廊灯光昏暗,还是池慕递出去的动作有点仓促,江延骨感分明的手指无意擦过她的,似有若无地蹭了一下。 箍着银戒的那一部分,顺着指间缝隙轻慢滑过,带来一点刺骨的寒凉。 池慕被冰冷倏地一颤,下意识慌忙抽回了手。 江延站着没走,从纸袋子里抽出围巾,拿着端详了一番。 他发现某一处变脏了,便将围巾扔回纸袋,冷冷地质问她:“上面有口水,你弄的?” 池慕突然被栽赃,很无措茫然,但因为内向的性格缘故,又不擅于在被人逼问的情况下解释,只能略微磕绊着辩解:“我……我没有流口水。” 这种辩驳十分苍白,难以让人信服,江延当然不肯罢休,又隔着门缝塞给了她:“围巾洗干净再还回来。” 池慕拿着纸袋,给也不是,拿也不想,只能在沉默中妥协,缓缓开口道:“对不起,我可以按原价赔偿你。” 江延闻言,淡淡嗤笑了一声,突然很不爽:“你觉得我是用钱能打发的了的?” 池慕屡次被纠缠被怼,一开始思维还很混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也许是对方的恶意太过于明显,让她逐渐觉察出了其中的深意。 江延还不肯死心。 池慕意识到这一点,没有虚荣自信到以为江延是真的喜欢她,她脑子很清醒,一直知道江延对她的兴趣只停留在猎艳这一层面上。 他也许只是觉得她的挣扎反应很有趣,才会屡屡地过来碰灰,不懈地纠缠她。 等到她屈服了,沉迷了,他就会逐渐觉得乏味,开始厌弃追求她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性。 池慕沉默了几秒,不想再在这种问题上被胡搅蛮缠,便试着开口,最后一次作出理性的回应:“我睡觉时没有流口水的习惯,围巾上的是雪水,你知道的,如果觉得脏,你也可以自己洗。” “抱歉,我要关门了。” 江延在她突如其来的应对下,微微停顿了一秒,沉默没说话,但转眼便跟没事人一样,恢复成冷漠的态度,淡淡知会她:“明天早上右湖滑雪场见,记得带干净的围巾来见我。” 池慕手放在门把手上,闻言手势一顿,很缓慢地捏了又捏,最终才无法忍耐,克制着情绪拒绝:“我不去。” 江延挑眉:“为什么?” 池慕不回答,把纸袋又隔着门缝塞给他,然后才斟酌着开口,把话又说绝了一些:“还给你,如果你想要赔偿,我会支付的。” “但是……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话一说完,就要关门。 江延面无表情地听完全部,眼看着那一条细窄透光的门缝迅速消失,脸上冷漠如初,心底却逐渐丧失了最后一点冷静。 终于,他忍无可忍,在门完全关闭之际抬手抵住,猛然一推,直接走了进去。 池慕始料未及,等感受到那股不可抗拒的推力时,整个人已经跌跌撞撞地被迫后退了三四步,刚站稳,江延就先一步砰地关上了门。 两个人一个满脸冷酷地站在门口,一个被慌张狼狈地挤入墙角,谁是强势的一方,谁是被压制的一方,角色定位异常鲜明。 池慕措不及防,眼眶因过分紧张而微微发热,仓皇之下,只能生硬地侧了脸,避开江延至上而下投过来的打量目光。 江延自从在雪场遇见池慕开始,早已经被活生生气死几个来回了,这回正逮着濒临爆炸的边缘,便干脆将所有的矛盾摊开,一字一句,目光极度危险地质问她:“你就那么讨厌我?” “我进一步,你退一百步,做个朋友就那么难?” 池慕侧脸,垂着眼,睫毛随呼吸微颤,缓上缓下地眨动,浓密卷翘的像排小扇子,她明明听清了每一个字,却倔强地怎么都不肯吭声回应。 江延咬牙跟她对峙,但池慕的耐心向来很足,从小无论做什么事,对什么人,都笨拙而坚定,且一旦改变印象,就很难再回头。 江延在这上面不知道吃了多少次亏,最严重的还要当属这一次,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跟他彻底撇清干系了。 两个人僵持不下了不知多久,最终还是江延先一步败落,嘴上仍然纠缠不休:“绝交作废,你现在就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要是不答应,那今天我就不走了。” 他语气没怎么透露威胁,淡淡的,更像是不容置喙的宣告。 池慕这下终于动了。 她缓慢抬起目光,沉默地和他对视,一张脸秀丽温和,不染任何情绪,但脸颊绯红,唇瓣饱满水润,眼尾也泛着淡淡的粉晕。 往下是细腻柔白的一弯锁骨,被微湿的布料隐晦勾勒出的曼妙起伏,还有不盈一握的腰肢,从裙下露出的一截白腻小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在无声地诱人犯罪。 江延视线逐渐深透,但等潜移默化地到达了某个危险的临界点,他又自觉戛然而止地收拢,眼里不留一丝暧昧过分的痕迹。 “穿上。” 一件温暖的黑色冲锋衣被扔到了池慕的身上,从头到身体,严严实实地将她包裹。 江延松开对她的压制,转身,一双大长腿蹬着靴子,轻松走到了窗下的沙发前,然后大大咧咧地坐下。 他长腿交叠,裤腿末端一截塞进棕色的马丁靴,因宽松而被动作拉伸了一些,隐隐自然地勾勒出修长有力的腿部线条,似有若无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对池慕下了绝交作废的命令,江延似乎是铁了心的要破罐子破摔,当着她的面,又恢复成一贯的懒洋洋姿态,捧起她的笔记本电脑,居然专注地玩了起来。 荧蓝的电子光微微透明,投射到他薄狭的眼睑上,显得睫毛浓密乌黑,根根分明,琥珀瞳仁也越发暖淡,削弱了那俊美相貌带来的浓浓侵略性。 池慕在门口静默地伫立了一会儿,手垂落在身侧,不自觉攥紧了那件黑色的冲锋衣角。 这对她而言,已经是一种无所适从,甚至有些慌张的表现。 面对江延的不按套路出牌,她又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应对了。 这时,像是刻意要给池慕喘息空间似的,门口突然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池慕,你在吗?” 门外来的人是柏柳。 池慕身形微动,迟钝反应了一秒,才上前打开门。 柏柳站在门外,见到门开了,本来想进去,却发现池慕只开了小小的一道门缝,很抱歉地道:“有什么事吗?我房间里很乱,不方便让别人进来。” “噢……没事没事,我就站在门口说吧。” 柏柳很礼貌地维持了应有的分寸,温和着讲明来意,语气带着明显的愉悦:“池慕,我刚才看到森海投票栏里,你的作品也进入前十了,恭喜你啊。” 池慕没想到柏柳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她只能含糊着应下:“……也恭喜你,你已经进入前三了,应该有很大希望赢得金奖的。” “……你也在关注我的排名?” 柏柳一听到她说这句话,不免惊喜,关注点不自觉歪了,过后才急忙自谦:“那不一定的,第一第二都是实力很强的作者,粉丝基础量也很大,我肯定比不过他们的,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肯定会尽一切努力,不让你们失望的。” 柏柳说话很注重距离,最后一句话刻意加了一个我们,让整段话的意思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池慕心绪不能完全集中,只听清了这段话的一半,便含糊着附和了一声,然后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柏柳回过神,被她问起,终于想起自己的真正来意了,便疑惑地提起道:“有,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一个男人在跟人谈话,我没听清他们说什么,但好像听到了摔门的声音,所以才想着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池慕被他忽然这么一提,心微微拎起,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便被一只大手从后恶趣味地按住,连着一头浓密的蓬软卷发,被肆意地蹂.躏了一番。 池慕脸腾地窜起了一股羞赧的热意,她想挣扎却不敢,只能勉着力强装平静道:“……没有,我刚才一直在画稿子,没注意外面的动静。”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 柏柳也不是太好管闲事的人,见周围真的没什么动静,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会仔细一想,也觉得刚才的男人声音虽然有些模糊,但听语气确实不像暴怒吵架的样子。 想通了之后,他就不再打扰池慕,回了自己的房间。 池慕关上门,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这人是不是喜欢你,怎么天天来找你?” 江延略微不满的声音,从略高的后方落在了她耳边。 他说着,又很随性自然的,像摸狗一样揉乱了她的卷发。 “别碰我……!” 池慕对此异常反感,几乎是瞬间生出了恼意,皱着眉,下意识地想避开,却被江延先一步松开手,还倒打一耙:“你再这么反抗激烈,我会误以为你喜欢我。” 池慕被他一句话说的浑身僵住,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耍人。 江延淡淡勾唇,缓慢地,露出理所当然的坏笑:“那些明明喜欢我,却装作冷漠来吸引我注意力的女生,我可见得多了,你千万别跟她们学,不然我会误会的。” 池慕听到喜欢这个字眼,习惯性地想开口反驳,但江延如同会预知一般,及时制止她:“我知道你又要说不喜欢我,这我明白。” “但相对的,你就算讨厌我,也别表现得那么明显。” 江延语气隐约温和了一些,开始坦诚地跟她商谈价码:“我哪里有错,你可以说出来,我们的友谊都维持那么多年了,你不觉得因为我出国一趟就从此绝交,会很可惜吗?” 池慕根本听不进他的话,连满脸的平静都是勉力维持的,她惜字如金,下定决心要跟他断交:“不可惜。” 江延口头一顿,态度忽然强硬了起来:“总之我是不会答应绝交的。” 池慕脸上一点也没有生气的迹象,不松口道:“随你便。” 刚刚平复心情的江延,又一次被她这执着断交的绝情口吻给活生生气笑了,脸都忍不住黑了下来:“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他沉了一下,忽然又语出惊人:“你喜欢那个柏柳是不是?” 池慕被这莫名其妙的一问打得措手不及:“你要做什么?” 江延见她果然紧张了,莫名有了底气,气定神闲地卖起了关子:“没什么。” “我走了,明天见。” 第29章 帮你表白 江延撂下这句话, 就离开了。 池慕被他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弄得心底惴惴不安,整夜连觉都没睡安稳。 第二天, 池慕头脑昏沉地醒来, 坐着迟钝地发了一会儿呆, 才起床穿衣服, 整理好一切,照常下楼去大堂吃早饭。 沁黎的餐点都是广式,中华餐点的特色格外浓郁, 味道也很好, 不过才晨间六点多, 宽敞的大堂里便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 工作室的人找了三个位置靠近的圆桌,坐了下来。 餐点属于自助模式,几个人各自拿了喜欢吃的早点, 便聚着桌子一边吃,一边聊起了天。 池慕夹了一块水晶虾饺,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舌尖味蕾沉浸在品尝带来的满足中,还没咽下,肩膀忽然被人一拍, 压了些许来自掌心的重量。 这莫名自来熟的打招呼方式,让她险些被呛了一下。 “池慕……好久不见, 你也来滑雪了?” 如同老同学之间的久违再见般,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她头顶落下, 隐隐约约,又带了半分故作的演绎。 池慕起先反应慢了一拍,在发现声音主人是江延的时候,身体缓缓陷入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的工作室成员们本来在吃早点,突然见到有人来找池慕,也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江延没换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一身,但长相英俊矜贵,身材高大,又自带一股有钱纨绔的气质,一下子就牢牢吸引住了周围路人的眼球。 他对此习以为常,俯下身,一条手臂微曲着搭在池慕肩头,语气自然,微笑着跟她打起了招呼:“好巧,我们居然在这里碰面了。” 工作室一众人都没见过江延,也不知道被泼奶茶的就是他,现在陡然见到一个陌生人和池慕相处的这么自如亲和,就像好兄弟一样,当即纷纷睁圆了眼睛,一脸十足惊讶的样子。 但很快,他们不约而同从记忆中搜寻出了江延的身份与形象,并把二者成功对上了号。 ……咦? 这不是跟池慕产生绯闻的那个江延吗? 他居然也碰巧到这里来了??这是什么神奇的缘分……! 众人一边奇怪不解,一边又跃跃欲试,露出了强烈想八卦的表情。 “……池慕?” 钟彤作为两人真正关系的知情人,在看到江延出现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吓傻了,而一旁的申竹雨也没好到哪里去,完全被江延的脸给震惊了: 之前池慕和江延误传绯闻的时候,工作室聊天群里还被传过江延的照片。 那一张狗仔偷拍的照片,虽然画质不高,但依然清晰呈现了这位顶级富二代的俊美容颜,堪称360度无死角。 申竹雨作为策划,一直负责经营梓画的微博官方号,平日里也没少在上面凑热闹看八卦。 她尤其记得当时这照片流传出来了以后,微博上的男明星粉丝们纷纷爬墙,全都变成了江延的舔颜狗。 当时她就觉得夸张了,还觉得一个素人的颜值再好看,那也好看不过被层层筛选包装的明星吧。 但直到近距离观察的时候……申竹雨才发现自己彻底地被打脸了,三观也彻底被颜值带崩: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绝世惊天大帅哥! 怪不得他绯闻缠身,天天乱搞……长着这样一张又帅又坏的脸,说他私生活不乱也不合理啊! 申竹雨这会跟钟彤一样,整个人也傻了,不过她是被活活帅傻的。 一个桌子上,四个人,除了池慕,只剩下柏柳还算平静,但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变黑了一些,看起来心情不算好。 池慕沉默迟钝了几秒,顶着周围重重的压力和聚焦视线,只能勉强佯装平静,缓缓应道:“……好巧。” “这些是你工作室的朋友吗?” “跟你一起来的?” 江延很自来熟,跟池慕打完招呼,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她的身边,微笑着看向桌上的三个人,目光扫过钟彤时,还刻意停留了一下: “……我记得你,你叫钟彤?” 钟彤脸微微僵硬,迫于压力又不敢甩脸子,只能老实点了点头,尬笑道:“是我。” “我们是以工作室的名义,来这里团建的,算是过个简单的年假。” 柏柳忽然淡淡开口,打断了从呆滞中苏醒,满脸激动想接话的申竹雨,回答江延之前的两个问题。 “哦,我也是来游玩的。” “不过顺便需要再了解一下酒店运作的各项问题,所以早上来了沁黎,没想到这么巧,居然遇到了老同学。” 江延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柏柳,面对这人莫名的自我表现,说话慢悠悠的,不知觉间娓娓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虽然没有像他那样刻意着重,介绍身份,却成功让柏柳再次黑了脸。 柏柳第一时间出了其中的内涵,其他人听到这话,也细细品出了言外之意: ……江延这话的意思是,他来沁黎是为了视察的? 所以昨天沁黎酒店的员工一个个忙得人仰马翻的,全都是为了迎接他? 众人还没来得及证实这句话的真实性,酒店经理就已经主动找了过来。 酒店经理是一个梳着油背头,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他一见到江延,明显紧张了不少,急忙恭恭敬敬地问候了一声:“江总。” 然后主动提起下巡的事:“员工们都已经准备就绪,请问,您是今天就要例行检查吗?” 江延瞧了这人一眼,对例行检查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不咸不淡道:“我还有事,你们先准备着,之后再说吧。” 酒店经理是个人精,一听这意思就知道江延压根不想搭理他,来沁黎更不是为了办公事,兴许只是随便路过了一下。 他登时松了口气,心里也大概能笃定江延是个什么货色了,一边打着歪心思想着上报江擎南,一边继续佯装恭敬,陪了个笑脸:“好好,那江总您忙。” 经理离开,牧浩和比较沉稳的两名老画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眼中不无惊讶。 他们虽然知道江氏集团是开酒店的,但对此了解不深,不知道原来沁黎也是江氏集团旗下的品牌之一。 牧浩作为工作室领导人,向来具有敏锐的商业嗅觉,之前经过池慕绯闻一事,已经对江延这种重量级的角色有所重视。 这会又亲眼看到他来找池慕,并且关系相处不错的样子,便忍不住起了想要拉拢投资的心思。 “既然都是来玩的,不如大家就一起吧。” 牧浩长相老实稳重,说起话来,很容易给人以朴实亲和的好感。 他这么说,江延也不摆架子,态度相较方才和经理的态度,明显少了一层疏离感,让人感觉很接地气:“好,我还带了几个朋友,也方便一起吗?” 牧浩求之不得:“当然。”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滑雪场。 因为要顾着不会滑雪的那几个,这次目的地便选了中湖。 江延带来的也是两个富家公子哥,他们还有两个女性朋友,长得都挺漂亮,算是甜美网红的那一款。 她们的穿着打扮也比较光鲜,一看就是精心装扮了过的,跟素面朝天的池慕三人有明显的差别。 工作室的几个小助理都是直男,平日里又都窝在一起,天天沉浸在单纯的二次元世界里,对这种现实的美女抵抗力几乎为零。 特别是在她们会撒娇的情况下,应对能力直接降成了负数,飘飘然脸红不说,还一个个自告奋勇地要教人家滑雪。 林楠楠长得甜,撒一撒娇就很惹人怜,她只是随便求了一下工作室这边的人,就把仅剩的几个年轻小男生给哄到了自己的身边。 申竹雨觉得有点奇怪,免不得埋怨:“不是说好了一起玩的吗?怎么他们倒变成一伙的了?” 钟彤也是觉得这几个小助理胳膊肘往外拐,忍不住酸溜溜地吐起了槽: “我们不会滑雪的时候,也没见到他们几个这么热心地要帮忙,感情现在不会撒娇就不配被男生搭理了是吧?” “这话谁说的?” “不是还有我们两个吗?” 李烨瞧见钟彤和申竹雨不高兴,很绅士地安慰了她们,还热情微笑着邀请:“你们两个人过来跟我们一起滑吧。” “我和于海都是滑雪高手,保管你们一个上午就能出师。” 于海长得算有点酷的那种类型,看起来高冷,实际也很平易近人,这就搭着刘烨的腔,一边撩妹一边卖起了兄弟: “要是出不了师,那就全算刘烨的,罚他请一顿贵的怎么样?” ……被请客吃饭还要什么自行车?! 申竹雨瞬间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嘿嘿答应:“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钟彤本来还不想答应的,因为她着实不想跟这群纨绔玩在一起。 但余光里忽然捕捉到那个自我介绍吴啾啾的往这边瞧了一眼,目光还很不善的样子,瞬间改了主意,故意大声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等着请客吧。” 池慕到达雪场之后,第一时间就故意往人群多的地方滑,想要甩开江延。 但她哪里滑得过江延,三两下就被他赶上了,江延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上,握着滑雪杆,一副游刃有余在兜风的悠闲样子,还懒洋洋地调侃她: “你跑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池慕不肯跟他交流,闷着一口气,越滑越分心,越滑越控制不住,胖胖一个不小心侧弯了一下,嘭地一声,猛地重心失衡跟人撞到了一起。 两个人像雪球一样滚落在地,因为穿的都多,雪地摩擦力又大,滚两下就停住了。 池慕缓了一秒,从雪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连忙去扶人,凑近一看才发现,对方原来是柏柳。 柏柳脸有点苍白,但没受什么伤,他刚想爬起来,一抬头也看到了池慕,神色瞬间舒缓:“……池慕?” “你没事吧?” 他也想搀扶着她起来,未料江延早就脱了滑雪板,先一步走过来把人一抱,轻轻松松,半揽着从雪地上拉了起来。 池慕反应不及,跌撞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到江延宽阔结实的怀里。 “池慕,你急什么?” “柏柳人就在滑雪场里,也跑不掉,你慢慢找不就是了?” 池慕几乎是半倚着江延,胸腔窘迫还未溢上心头,就猝不及防又被他倒打了一耙。 她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脸瞬间变得火辣辣的,难堪地想要跟柏柳辩解,却连话都说不利索,只能重复着一句:“我不是……不是来找你的。” 柏柳听到江延忽然说池慕在找自己,一愣,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表情,追问道:“池慕,你有什事吗?”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池慕已经紧张到脸红了,她手足无措地捡起滑雪杆,慌忙想跑路:“我们先走了……” “你和江延在一起学滑雪吗?” 柏柳的作品一向心思细腻,人也是一样,他听到池慕来找自己,本来很高兴,但下一刻便敏锐察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我们”二字,态度缓变,状若不经意地挑明事实。 “……我滑的不好,还需要学。” 池慕为了不让柏柳误会自己喜欢他,驴头不对马嘴地答了一句,言语上巧合默认了柏柳的问题,还下意识偏向了江延一边。 她脸上晕红未褪,胡乱说完,便扭头撑着滑雪杆,歪歪扭扭地滑走了。 江延神情始终淡淡的,跟柏柳客气地打了一声招呼,也跟了上去。 池慕直到滑到一处边缘地带,才逐渐停下来。 身后的江延也跟了上来,他一来,像是知道池慕会闭口不提刚才那件事似的,当即开门见山,故意调侃她: “怎么,你不喜欢那个柏柳吗?” “不喜欢之前为什么不否认?” “害得我以为你对他有意思,还帮了你一把。” 池慕知道他是故意为之,掐准了自己胆怯和嘴笨的弱点,但是没有任何办法应对。 她沉默良久,才很艰难地开口,一字一句地试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当然是和好。” 江延倒是不遮掩目的,单刀直入,方才一度懒散的目光变成了沉邃十足的执着。 池慕唯有这一点固执的不肯变通。 她沉默着拒绝了这一次谈判。 江延也不强逼,聪明地折中了一下:“那就换一个条件,你跟我单独玩两天,我以后肯定不再纠缠你。” 单独玩两天。 池慕陡然听到这个充满暗示意味的要求,脑袋里一直绷紧,恪守不肯越线的那根冷静之弦,啪地一声,倏然断了。 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江延会说出这样的话。 胸腔里也没有油然而生出一丁点羞恼和被侮辱的感觉,她只觉得这对江延而言,是一次目的达成后的简单交换。 她在他眼里,已经退无可退了,浑身又充满弱点把柄,随时都可以用来威胁,所以之后无论他提什么过分的要求,都能…… “你答应了?” “那走吧,咱们先去玩娃娃机。” “这里有小型的电玩城,还有室内的运动设施,都玩遍了怎么都要一天的功夫。” 江延走过来,语气变得轻快,英俊眉眼也跟着温柔舒展,他喋喋不休地开始计划这两天的行程: “剩下的一天带你去湖城,逛逛名胜古迹,那里的美食还挺多,也不辣,你肯定喜欢。” “我……” 池慕本来还在组织措辞,想着如何不留一点情面地拒绝他,可是还没开口,就被江延突然的口若悬河给生生噎住了。 她欲言又止,从隐晦的抵触厌恶,到措不及防的茫然,再到脸颊涨红的羞愧,和贯穿始终的神游不走心,一系列微妙难以捉摸的情绪,都被观察入微的江延尽收眼中。 他薄狭而深长的一双桃花眼,忽然直勾勾盯住她,悄无声息间洞悉了她的想法,与此同时嘴角的笑容还未消失,不知不觉转变成了玩味,意味深长: “池慕,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什么关于我的黄.色废料啊?” “想的这么入神,要不然说出来让我一起听听?” 第30章 纠缠 池慕本来就因为误会江延而感到羞愧, 这下被问中心事,整张脸瞬间红透到了耳根子。 江延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 一针见血, 缓慢剖析出答案:“怎么, 不敢说?” “让我猜猜, 你是不是在想,我要打你的歪主意……?” 池慕被问的慌张,想矢口否认, 却难堪地张不开口。 最终只能生硬侧开视线, 对于玩两天的要求, 避重就轻地喃喃了一句:“我不答应。” 江延目光淡淡掠过她,对她的反应预料之中:“不答应,然后呢?你不打算跟我道歉?” “……” 池慕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问, 微微怔住,欲言又止。 江延一点也不给她犹豫的机会:“你是不是觉得我纠缠你,目的就是为了上.床?”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渣滓, 是不是?” 池慕无法反驳,一张脸还未降热,便又一次迅速涨红, 目光也流露出隐隐的羞愧和难堪。 江延被她这幅诚恳认错的态度,又气得差点心梗。 哪怕她费心伪装一下, 倔强不肯认错,也比这样“坦诚相待”来的更不伤人一些。 “好,既然你是这么认为的, 那我也就不枉费你对我的期待了。” 强忍着按下心头火气,江延缓缓冷笑,这回正儿八经地威胁起了人: “咱们把条件改一下,你只要当我两天的女朋友,我就从此再也不纠缠你,怎么样?” 池慕抿着唇,抬眼看他,目光渐渐冷静,想也不想就摇了头。 江延挑眉:“那你是想被我一直纠缠了?” 池慕皱眉,继续沉默,拒绝接受任何一个威胁选项。 “不说话,你就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江延的洞察力没来由地敏锐,犀利戳穿她:“池慕,你要是真的想拒绝我,昨天我破门进入的时候,就会以骚扰为由报警了。“ “你真以为你之前的做法很绝吗?” “别再自欺欺人了。” 他语气放缓,不添什么情绪,却显得沉冷疏离,一番话彻底撕碎了池慕悉心伪装的面具。 但即便如此,也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 池慕听完,面上没有生出一丝波澜,只有睫毛黑软,在微暖的午风里忽颤忽颤的,五官秀丽,依然秉持着一贯的温软。 “我没有自欺欺人。” 两个人一言不发,僵持不下了足足一分钟,池慕才开口,淡淡地陈述态度。 她说完,缓慢转身,踩上滑雪板,便准备离开。 然而滑雪板和雪鞋还未配套合拢,身后就突然传来一股不可抗拒的重力,将她扯离了滑雪板,紧接着,一条长臂霸道地把她整个人揽住,半抱着搂进了怀里。 池慕反应不及,整个人被搂住,迟钝了有足足半秒,才从发傻中转醒,满脸羞愤地想要挣扎。 “你放开……!” 但她那么一点微薄的弱力,跟江延比起来简直是螳臂挡车。 江延嘴上一再怼人,看着是占尽了上风,实则心里异常窝火。 他一忍再忍,屡次试探池慕的底线,却收不到一丁半点该有的愤怒回应,她如同陌路人般的冷血态度,终于成功激怒他,让他彻底失去了周旋求全的耐心。 “你再挣扎,我就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了。“ 池慕被搂住腰,近乎亲密地倚在江延怀里,她手胡乱撑着,涨红着脸想推开他,但一听到这充满危险暗示的威胁,浑身便下意识僵住,等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失去了所有可挣扎的间隙,被搂得越发紧了。 江延绷着脸,把人强行带离了雪场,一路坐上缆车下山,按照原定目的去了周边的娱.乐.城。 娱.乐.城地方很小,但很繁华,里面的人也很多,除了来旅游的一家三口,更多的是亲密拥抱着,满脸甜蜜的小情侣。 池慕也被江延抱着,只不过相比起其他情侣的你侬我侬,两个人更像是各自冷战的一对奇怪情侣,特别是江延的那副仿佛池慕欠了他百八十万的臭脸,生生营造出了一种生人勿近的恐怖气场。 他的臭脸延续了一整个下午,但始终没忘记来娱.乐.城的目的,先狠狠发泄了一通,才借着玩乐的名义,开始折腾起了池慕。 “给你,玩个游戏吧。” “只要你投篮满分,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江延松松掌着一个篮球,骨节分明的长指抵着球,从空中丢出一个完美的半弧抛物线,正好落到池慕怀里。 池慕反应迟钝,一直被强迫着陪玩,神游中突然被球砸到,先呆了一下,随后才手脚笨拙地捧住了球。 她已经被耍过好几次了,这回自然不再相信江延的承诺,不肯开口搭理,缓缓伸出手,想将球还给他。 “我说,我现在对你没兴趣了。” “你只要投篮命中一次,我以后就再也不纠缠你。” 江延像是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回归本位,变成了一个真真切切的纨绔子弟: 他与那群纵情声色的人一样,薄情又冷酷,追人的兴致来的快,去的也快。 见池慕久久不应,他英俊眉目染了淡淡的漠然,终于对她的耐心告罄:“你不信?”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真有多大魅力吧?” 池慕对江延态度的骤然转变,不为所动,因为她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场面,也不想第二次成为一个彻底的输家,为他的反应再做出任何一点的卑微妥协。 “既然你对我没兴趣了,玩不玩游戏也是一样的。” “希望你遵守约定,我先回去了。” 向来反应迟钝的池慕,在拒绝跟江延暧昧的层面上,思维一如既往按了加速快进键,始终不肯遮掩自身的真实想法。 她说完,没有留恋于方才的亲密举止,从江延脸上缓缓收回目光,转身,不急不慢地走了几步,顺利融入人流,身影很快消失在大厅里。 娱.乐.城属于滑雪场的配套设施,离酒店还有一段距离,池慕等了一会,才等到最近的班车。 娱.乐.城附近的班车和滑雪场的有所不同,是小型面包车,前面陆续有人坐了上去,人不一会儿就满了。 池慕挤不上去,只能等下一班。 下一班不过几分钟,就来了,这辆是纯黑色的,一到门口就放缓速度,正好停在池慕跟前。 池慕第一个上了车,她坐在第一排的座位,正想往里挪,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从她余光里掠过,跟着上了车。 江延跟在她后面,沉默入座,顺手关上了滑动型的车门,嘭地一声,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沉沉的黑暗。 池慕被关门声微微惊住,方才清醒,意识到整辆车内不同寻常的隐匿环境: 车窗玻璃被严丝合缝地贴了一层层的挡光膜,从车外只能看到毫无异状的一片暗灰,车内却能仔细地观察外面人的一举一动。 她表面平静,实则已经微微屏住了呼吸,指间不自觉捏紧衣角。 “江总。” 开车的原来是陈慎,他肃着脸,回头跟江延打了一声招呼,正准备发动车,忽然瞥见池慕的存在,便颌首微笑:“池小姐。” “我坐错车了,抱歉,让我下去吧。” 池慕见他是熟人,连忙开口,低声请求道。 “开车。” 江延对她的为难置若罔闻,侧眼瞥了过来。 他仿佛没被刚才她的话影响到心情,目光还是很漠然: “我和陈慎是秘密见面,不方便透露在人眼前。” “既然是你上错了车,那就安稳待着,别给人添不必要的麻烦。” 池慕顿了顿,站在陌生人的角度上只能妥协:“好。” 车缓步上路,静静地驶入山下雪道。 陈慎突然出现在这里,明显是有事情跟江延商谈,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果然开始交谈起了公司上的事。 陈慎以汇报为主,把江承德等人的一系列举动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一遍,总结成一句话就是: 那几人见江延当了甩手掌柜,不再着人跟进文娱市场的开拓,便逐渐松懈戒备,以谈判影视剧资源的名义不停地办宴席酒宴,参与慈善拍卖,每回餐桌上还屡屡有小艺人陪酒助兴。 这在乌烟瘴气的娱乐圈里,本是既定的潜规则之一,但江延瞧准了可利用的把柄,慢条斯理道: “找几个人从江承德身边的人下手,探查消息,他刚刚调任没多久,私下里就那么忙,应该没少打那笔开拓资金的主意。” 江延当初装草包纨绔装了全套,给江承德拨下去的开拓资金多的惊人,若是全部用上,足够他买下一整个骅霖这样的中型影视公司。 钱越多,人心越异,金钱的实际去向就越难寻,以江承德为首的那几个高层表面上没怎么动用那笔钱,实际早就互相分好了蛋糕。 他们如此嚣张,不怕江延来查,一是早就在江擎南那里养足了胆子,二是因为江延完全不懂行情,草包不说,还跟他爹一样不管事,把钱往水里一扔就不管了。 听说,这扶不起的纨绔前段时间还闹出不少绯闻,大肆动用江氏财力才勉强镇压下去。 这种种的负.面消息,给了江承德等人相当大的信心和支撑。 他们都以为江延跟江擎南一样,是只知道追着女人跑的货色。 江延虽然有所不同,但狐假虎威,只能靠江老爷子逞威风,等江老爷子日渐式微,正式放出权柄的那一天,他铁定斗不过他们几个。 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江承德等人明面上不妄动,在开拓产业方面只求无功无过,实则一个个都活络起了心思,想着借影视立项之名逐步吞倾这笔巨额的投资资金。 江延对这些人的心思清楚的不能再清楚,陈慎也很快从他的吩咐中会过了意: “江总,您的意思是,让我从那些艺人身上下手?” 一旦江承德影视投资既成,那些寻求上位的艺人必然是其中的受益者之一,加之她们离那些高层又近,肯定最容易探查到交易中的诸多细节。 “……” 江延没回答,冷冷地瞧着他。 陈慎意识到不对劲,发现池慕在一旁,不便谈论这些阴私计谋,连忙闭嘴:“我知道了。” 成功阻断话题,陈慎又不放心,提起另一事,还刻意换了一个称呼: “……少爷,您父亲那边要不要多盯着一点,他与这个圈子牵涉颇深,我怕到时候会出麻烦。” 江氏集团现在拥有了自家的娱乐企业,虽然小,但难免会被江擎南盯上,若是艺人跟他沾上了关系,造成高层与前总裁之间的龌龊,那计划恐怕就要进行的不顺利了。 江擎南虽然被削了权柄,但到底是江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嫡亲血脉,在江承德之辈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 若他插手那边,江承德等人指不定会推举他促成一切,到时候问责起来,就是他担罪责,自己等人坐收渔翁之利。 江延谈及江擎南,态度不咸不淡,相较于江承德之辈,又少了一层重视,仿佛跟他有血缘联系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 “不用,必要时刻,把之前搜集的证据都送到他面前,让他主动收手。” 江延所说的搜集证据,当然不止于蒋怡那事,还有自从江延回国起的一桩桩,一件件,足以使父子情决裂的龌蹉纠纷。 江大少爷一直不看重江小少爷,甚至是仇恨厌恶他这个儿子,几年前就已经做了严重到无法挽回的错事。 如今卷土重来,居然以绯闻之名,暗地里动用势力,一次又一次污蔑起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直至他风评败坏,成了路人眼里私生活混乱的纨绔子弟。 这奇闻放在任何一个普通家庭,都显得匪夷所思,但落到集团接班人权柄的争夺漩涡里,就显得分外情有可原了。 陈慎谨慎应下:“是,依您说的做。” 两个人大致谈完,也差不多开到了康达斯曼酒店门口。 江延先下了车,池慕想跟着一起,车门却被他先一步嘭地关上了。 陈慎眼观鼻鼻观心,趁着池慕没反应过来,又把车开上了路。 还微笑着安慰她:“池小姐,我送你回酒店吧。” “不用了。” 池慕坚持要下车。 “你不必在意少爷的话,我想他是在生你的气,刚刚语气才重了一些。” “你看,他要是不想让我送你,又怎么会故意关门不让你走呢?” 池慕被陈慎说的一时哑然,脑内还没想出应对的措辞,他又自顾娓娓道来: “池小姐,你刚才听我们讲话,是不是云里雾里的,有很多奇怪疑惑的地方?” 陈慎是个人精,之前虽然对池慕不了解,但自从绯闻事件后,便清楚了池慕的真实身份。 期间偶然几次旁观江延对池慕的态度,和屡屡的重视,差不多也能觉察出一些微妙之处。 特别是刚才,江总让他从酒店停车场大老远开到娱.乐.城,就足可见他对池小姐的在意与用心。 明明双方还在冷战,江总却愿意主动放下自尊求全,这份情谊可不一般。 再加上江总能让池小姐旁听这些商业争斗,而没有丝毫避讳,对她肯定有着极其深厚的信任。 陈慎作为下属,如果多嘴一句,能让池小姐多上几分心软的可能,那也是功劳一件。 所以他刚聊了没一句,话锋一转,便拐到了江延和江擎南身上: “池小姐是不是觉得奇怪,少爷为什么对他的父亲如此冷漠,竟然会忍心用把柄威胁制衡?” 池慕其实不想听,但除了江延,她向来很难开口拒绝别人。 所以面对陈慎的主动解疑,她只能默默当起了忠实的听众: “他这样做,当然是有原因的。” “池小姐与少爷交情颇深,又是从小一起长大,应该或多或少知道他出国前的境遇。” 池慕本来没怎么细究这些话中的内容,但无意间一下子捕捉到了出国这涵义颇深的二字。 她下意识地产生了抵触的情绪,眉微微皱起,陈慎对此没有察觉,以一种极为客观的语气,描述了一件堪称惊心动魄的事件: “少爷出国之前,曾遭遇了一场惨烈的车祸,几乎差点死了。” 池慕起初对陈慎的透露并没有报什么期待,但当他缓慢严肃地吐出这件尘封已久,从未有外人所闻的密辛时,她的心还是控制不住,砰、砰地跳快了一拍。 中间不知沉默了有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但等她极尽涩意,艰难缓慢地开口,秒针也不过只是走了几步之距: “江延他……为什么会出车祸?” 第31章 拨云见雾 “因为一桩意外。” “当时少爷因为其母亲的缘故, 偶然跟一个故人接触。” “结果消息泄漏,被江大少爷撞见, 让他愤怒失控。” “池小姐既然从小跟少爷长在一起, 应该或多或少知道, 言岚夫人一直与少爷的父亲婚姻不和。” “而这位故人, 就是令他们生出嫌隙的矛盾源头。” “江大少爷视这位故人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度还怀疑江小少爷是那位故人与言岚夫人所生。” “新仇旧恨添在一起,便酿成了这场不可挽回的灾祸。” 与亲父情敌偶然相见, 被相撞误会, 亲父恼羞成怒, 心中怀疑的种子蓬发迸生,最终因失之毫厘的误差,造成了悲剧。 陈慎最后一句话说的笼统内涵, 但池慕仍然从字里行间的隐晦暗示,拼凑出了那一场车祸的惨烈状况。 她胸口沉甸甸地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堵的发慌。 眉目间的平静逐渐抑制不住沉重, 眼眶也一点点变得泛红湿润,鼻头分外酸胀。 江延,那时一定很痛苦吧? 可是她什么也不知道, 甚至,连一声像样的安慰都没能说出口。 “因为司机被买通, 这件事发生不到半个小时,便被江氏集团的几个对家盯上,肆意地大做文章, 搅弄舆论。” “当时的江老爷子为了稳定公司形象与内部局势,当机立断,秘密地将受伤的少爷送到了私人医院,紧急治疗。” “又借着出国深造的名义,将人暂时留在了国外。” “那一段时间国内谣言纷飞,江家放任不管,正是为了掩盖这件家中丑闻。” “想必池小姐也对那些谣言有所印象吧。” 陈慎提及此事,完全是有意而为之,他是本着替江延说话的立场,想帮忙获取池慕的怜悯,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 但既然要让人怜悯,产生亲近感,除了悲惨的过去,塑造一个完美的被害者形象也是必要之举。 陈慎深谙此道,言行上虽然不算塑造江延形象,但也拨开云雾,减少了池慕对于他的一点误会: “就像近段时期,自从江总回国之后,关于他的负.面绯闻就从来没有间断过。” “这些都是因为他即将执掌江家权柄,旁人眼看不惯,才对他屡次暗中出手。” “其中势力纠纷错综复杂,既有江大少爷的手笔,也有不少来自于商业竞争对手的诬陷,商场上的人向来嗅觉敏锐,只要风向有一点变化,他们的枪就会往那个地方打。” “这些商业动作无疑会混淆寻常人的视听,让他们对江总产生误解。” “池小姐如果也是被舆论蒙蔽双眼的人,希望你在听完我的解释后,能对江总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陈慎一言以蔽之,透露出了商业上关于舆论的具体运作。 池慕沉默着听完,几欲失魂落魄的思维顺着延伸到了话末,才微微被拉扯,倏地回神,下意识斟酌着应道: “我……对他没有什么误会。” 说罢,她缓慢敛了眸,情绪滴水不漏地收起。 神色也恢复平静,只是显而易见的,比以往多了一分沉闷。 察言观色是陈慎的基本素养,他通过前视镜扫见池慕脸上的抑色,循循善诱问: “可池小姐,看起来像是藏着心事的样子。” “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请尽管提,无需客气。” “……” “你能告诉我,江延住在哪里吗?” “我想跟他见一面。” 陈慎的话一出口,车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他以为池慕不会开口,或者下一秒便会拒绝他的好意时,她出人意料地主动跨出了一步。 康达斯曼酒店。 与沁黎的古香古色不同,这里的装潢宛如中世纪的古堡华庭,极尽奢华。 但色调合宜,装饰与布局都尽显低调,处处细节彰显着设计上的匠心独运,与那些暴发户般的酒店风格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整个大厅是教堂式的穹顶设计,一眼望不尽的雕柱和镂彩画壁,显得整体环境异常宽阔幽深。 但偏自然色调的一片黄光,晕晕地浮笼在周围,潜移默化间中和了整体建筑的冰冷肃静,给人以一种温暖静谧之感。 陈慎直接带着池慕上了vip通道,到达最高层,先给她指明房号,又给了一张自由出入电梯的磁卡,然后便乘着电梯离开了。 池慕进入走廊,脚踩在柔软的红绒地毯上,忽然有些小心翼翼,犹豫了尚久,才一步接一步地走到了标记9001号的房门前。 眼前的9001类似于总统套房,两扇对称式的浮雕木门异常厚重,给人以一种内部空间极其宽阔的既视感。 池慕试着敲了一下门,门内没有任何反应。 她很有耐心,又敲了好几次,直到里面传来逐渐靠近的细微声音,才停下叩门的动作: 翁—— 厚重的门被推开一半,江延神色淡淡地站在门口,目光原本是微低一些的平视,但当扫到空荡荡的一片时,他目光滞了一滞,兀地往下,看到了池慕毛绒绒的头顶。 “谁允许你上来的?” 江延看起来不太想见到池慕,满脸的不悦,态度着实算不上客气。 “是我求陈先生,让他帮我见你一面的。” “我有话要对你说。” 池慕讲明来意,守着距离,一步未动:“话说完,我就走。” 江延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眼角眉梢染着淡淡的嘲讽,嗤笑道 :“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命令别人?” “……” 池慕本来就犹豫,心里虽然想明白了一切,但始终难以跨出那一步,坦诚地跟江延解开误会,明了真相。 而在她终于鼓起一点勇气之时,江延毫不留情地打击,让沉困在迷雾中的她又瞬间变得清醒。 她何必再来打扰别人? 江延已经那么厌恶她了。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两个人的旧时关系也已经彻底破裂,一切都无可挽回。 她再解释又有什么意义,岂不是让江延更添烦厌,让自己变成一而再再而三不守承诺的人。 与其这样,不如自己安静地离开,让一切都成为过去,才好。 池慕停留在口边的“对不起“三个字,最终也没能说出去。 在江延的刻薄评价下,她一言不发地垂眼,不为自己做任何辩驳,再开口时,道别戛然而止:“抱歉,打扰你了。” “抱歉有什么用,你已经打扰了,又想一声不吭地把人甩开吗?” “三番两次这样,你以为我能忍你多久?” 江延唇边的笑意越发嘲讽薄冷,揪着她不放: “真有什么事,你最好现在当面说清楚,之后再故意钓我上钩,我态度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不用了。” 池慕淡淡拒绝,回归陌路人应有的态度:“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你放心。” “有没有交集,是你能保证的?” “我连出来滑雪都躲不开你,你以为你以后就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别忘了,我是森海股东之一,算半个决策人,颁奖晚会我也是要到场的。” “你能做出什么保证,让我到时候看不到你呢?” 彻底剥除发小这一层关系,江延本身其实是一个任性凉薄,喜恶分明的娇气大少爷。 从小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他不喜欢,就会厌恶到连自身视野都不想触及,哪怕一丁点。 池慕一度很熟悉这种对待,因为很早很早以前,在两个人还很小的时候,她也是被江延讨厌的那无数中的一个。 “我可以退赛。” 这样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森海杯颁奖的典礼上,连晚会都没有资格进去。 池慕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即便江延的要求过分又不可理喻,她也能忍受,并且做出十倍乃至百倍的让步。 她作为森海的签约作者,按照合同上所写的条款,其实有参与站内公共活动的义务,如果无故退赛,势必就要承受一部分高额的违约金。 但她轻描淡写地就说出了这个答案,仿佛违约金根本不存在一样。 “退赛?真不愧是个好主意。” “你心里是不是还想让我为你鼓鼓掌,夸你心够狠的?” 江延忍耐着脾气,脸从刚才便蓄着阴沉,直到她一开口就要退赛,终于控制不住爆发了。 池慕料到了一切,却没料到江延会是这种反应。 她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傻傻地跟他对视,一时迷茫无措地都不知该做何反应。 江延一下子撕破脸,虚伪的耐心彻底告罄,趁着池慕傻了,狠狠地威胁她:“还不进来,非要我抱你才肯进门是不是?” 池慕听到这句明显火大了的话,吓得微微睁圆了眼睛,神情有点慌张,下意识想后退,却迎来江延的又一次威胁,语气明显寒冷了一个度: “你还敢跑?” 池慕停在原地,在他的盛怒威胁下,不敢再乱动了,稍刻,才试探着往前一步,谨慎小心地走到了门口。 江延给她让步,等把人成功圈进屋子了,才稍微克制住心头脾气,重重摔上了门。 9001室内的环境不同于普通的酒店房间规格,是一方欧式风格浓郁的总统套房。 宽敞的客厅里铺了一张巨大的地毯,花纹精美繁复,整体色泽偏象牙,与巨大落地窗前的茫茫雪景,彼此相映,各自美不胜收。 客厅仿照欧洲,有壁炉,柔软的家庭式沙发,担着毛毯的摇椅,书架茶具一应俱全,整体看起来异常的富有生活气息,而不像是一个寻常又冰冷冷的酒店套房。 “坐下。” 江延以命令的口吻冷冷道。 池慕只能乖乖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 “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再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的,今天你就别想走了。” 江延坐在她对面,往后一倚,屡试不爽地威胁他。 “我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我以为你已经不想再理我了,所以,不想给你更多的添麻烦。” 池慕反应慢了好几拍,这时候才回味过来,发现江延并没有真的要跟她绝交的意思。 她一时又很无措,欣喜着想解释,却忍不住观察着江延的脸色,确认他的神情没有再变化,反复斟酌才开了口。 “不想给我添麻烦?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想让我开口求和?” “我要是不肯低声下气,你就能没有负罪感地再甩我一次是不是?” 江延露出冷笑,继续怼人,什么难听话都敞开了说,一副完全不买账的样子。 池慕无言以对,默了一默,只能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想怎么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气。” “……” 面对池慕破天荒的低姿态,江延刚开始不抱任何期待,已经准备好又被她气死一回了。 但希望骤然落空,让他微微一愣,刹那间只觉得自己该死地幻听了。 等他思绪回笼,一点点反应过来,眼里逐渐布满疑虑和不敢置信:“你说这话,是认真的?” “嗯。” “随便你怎么骂,等你觉得气消了,我再走。” 池慕满脸诚恳地邀请他发泄怒火,态度良好的挑不出一点瑕疵。 “我不想骂你,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不跟我和好,一切免谈。” 江延脸上神情刚松动了半秒,又恢复原状,态度冷酷地提出条件,不肯放松一点底线。 “……你还想跟我做朋友吗?” 池慕听到这里,对他察言观色,心里又隐隐有了一点底气。 “不然呢?你以为我折腾那么多次是为了什么?” “还要被你误会成只想跟女人上.床的渣滓,池慕,你真了不起,不经历这一遭,我还真不知道你也是用有色眼镜看我的。” 池慕无可辩驳,对于他的指责全都认下,慢慢地一一道歉,眼里露出愧疚:“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想你。” “……” 江延本来还抱着怀疑态度,觉得池慕没那么容易回心转意,但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生生把他给弄得不自在了。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和好吧?” 江延一张脸上的神情开始变化,目光逐渐卸去冷漠疏离,不知不觉恢复了本色。 “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之前的一切都是我误会了你。” “让你生气,我很抱歉。” 池慕没先说答不答应,但态度已然分明: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以为你一声不吭去了国外,所以才很生气,一直到刚才,陈先生偶然跟我提起你的事,我才知道……你不是故意要消失的。” 池慕并不擅长作为指责的一方,在谈及为什么要跟江延绝交的细节上,措辞十分委婉,而且因为难以启齿,从头至尾都没有说出自己曾经喜欢过他的事。 但仅仅是这些细节,就足以让江延心神震颤。 他像是觉得可笑荒唐,几乎不敢置信,定定瞧了她一眼,才一字一句顿挫,沉重质问她:“出国的事,我怎么会不告诉你?” “我发过信息给你,打过电话给你,还去学校找过你,可是李崇文那个孙子,跟我说你和他在一起了,让我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你。” “还说,这是你的意思。” “我只想问你,这是不是真的?” 江延说着说着,眼里盛满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摇摇欲坠与仿徨失措都被他隐藏的很深,但仍然掩盖不住,悲冷的气息从眼底一点点泄露出来。 “……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我真的没有、” “我发誓……你让我发什么毒誓都行!” 池慕被他的一通质问弄得方寸大乱,慌忙想自证,可是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根本回忆不起来当初的任何细节。 甚至,她对李崇文这三个字的认知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只记得……记得他是个很热心的人,因为是一起学画画的,所以经常帮自己忙。 后来……他还帮自己给江延送了情书。 当时池慕很感激他,特别是在他告诉自己江延出国深造,即将订婚的消息时,又出言安慰她说: 普通人自有普通人的一套生活规则,即便是喜欢一个人,也要学会衡量自身,看自己是配得上对方,还是配不上。 江延那样的人,是池慕努力一辈子都够不到的存在,她其实不必因为被拒绝而感到伤心难过,因为能拥有这一段难忘又特殊的青春,已经是一件幸事。 勉强想起一些细枝末节又关键的记忆碎片,池慕醍醐灌顶般,一下子想到了毕业前的某次大整理。 那时候已经考完试,她收拾完东西正准备去找江延,踌躇想着要如何告白,没想到手机误落在了教室,于是去拿。 中途正好碰到同班同学李崇文,他捡到了自己掉落的手机,还给她,又因为多聊了两句,透露说要去找别班的朋友一起吃饭,才让池慕起了心思,想让他带一件东西给江延。 江延和池慕从入学起就是一个班,到分班后,才一个去了理科,一个进了艺术班,而李崇文正好是他们二人共同的高一同学。 李崇文一直知道池慕跟江延是好朋友,虽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画风差距很大的两个人,怎么才能互相迁就着走到现在,但一贯热心地帮了忙。 撇除以上的几件事,李崇文这个人,在池慕眼里除了热心好相处,就再也没有任何一点清晰深刻的特质。 以至于江延说出那些实情时,她也陷入了一时的震惊。 为什么……李崇文要故意骗人? 还有信息,电话,情书…… 池慕的思维仿佛缓缓滑入了深渊,冷不丁打了个颤。 她连忙尝试着想补救:“信息和电话,你是什么时候发给我的,是考完试的那一天吗?” “……” 江延不回答,但沉默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天,他的人生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切情理的构筑几乎崩溃。 关于细节,在漫长时间的反复冲淡下,他只记住了琐碎零丁—— 当时那位故人,是在向他打听言岚女士的近况。 这本来是不起眼的一件小事,但一直积怨已久的亲生父亲突然闻讯赶来,打破了所有平静。 在看到他跟那个男人坐在同一个车上的画面时,他的亲生父亲当场情绪失控,甚至从司机手中抢夺方向盘,让车彻底脱离原来轨道,癫狂漂移着撞向了他坐的这一辆。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男人一时的发泄竟然成了摧毁一切的导.火.索。 千钧一发之后,也没有奇迹发生。 年少的江延从万般震惊与不敢置信中回神,只记得当时烈日蒸腾,车盖滚滚冒起了黑烟。 他的腿剧痛难忍,流着鲜血的躯体濒临死亡的边缘,与车有关的一切都成了危险桎梏,牢牢地锁死了他的希望。 模糊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脑海里缓缓盘旋起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名字对应的,既不是对他充满怨恨的父亲,也不是薄情绝义的母亲,而是唯一让他念念不忘,光想起来就觉得很温暖的人。 之后,在他侥幸生还,只折了一条腿的情况下,却还要因为父亲的报复付出更多的牺牲: 远赴海外,保全公司名声,只字不提车祸的事。 可他还是提了,但对方没有任何回音,情急之下被打过去的电话也干脆利落地挂断。 他开始变得急不可耐。 急到不顾家族名誉,偷偷跑到学校里找人。 那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学生大部分都离开了。 只剩下对于他而言很陌生的一小部分人,侥幸的是,其中有一位还算熟悉。 那个人叫李崇文,是池慕曾对他隐隐表达过喜欢的人。 江延对此记得深刻,连自己初时发现这一点后,强撑满不在乎的僵硬笑容,都在脑海中描摹的一清二楚。 但这远不是最让人难堪心塞的。 最让人难堪心塞的是,当李崇文听闻他要找池慕时,才一脸难堪地告诉他,池慕已经是他的女朋友了。 他不希望池慕再跟江延这种人有过多接触,也不希望她被他带坏。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江延,这才迟迟从李崇文口中得知,原来两个人是互相喜欢,而且彼此早就约定好了要在一起。 与之相对的,是池慕对他这个旁观第三者的讨厌,并且再也不想见到他。 因为他实在太坏了。 平日里作风霸道,行事高调,又总喜欢做一些出格危险的事,尤其是对池慕……还因此给她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心理阴影。 这样的他,其他时候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被学校里的乖学生们唾之以鼻,暗自厌恶。 池慕或许早就是其中的一个,只是一直碍于幼时的情面,没能把真实想法说出来。 直到毕业,她才舍得说出这种伤人又残忍的真话——永远不想再见到他。 可他想再见到她。 海外疗养的两个月,他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在想着如何回去,如何再跟她重逢。 终于,他忍不住了。 于是佯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婉转迂回,拿着江荷姐的手机,对着清风徐徐的海面,拨通了一个生疏且久违的越洋电话。 过了那么久,池慕仍然固执地不想理会他。 两个人通话,只有他一个人在喋喋不休地维持和平气氛,而她始终沉默,还极为擅长地对他进行着仿佛无止尽的冷暴力。 最后,电话戛然而止,对面陷入一串冰冷重复的忙音。 少年的江延茫然无措,怔愣着盯了一会电话,终于默默委屈地红了眼眶。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唯一知道的是,她连一个改错的机会都不给他。 因为电话无论怎么打,都永远拨不通了。 之后又是反复纠缠的几年,他总以为有希望,可总是收获满满的失望。 他又总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思念却越来越清晰,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梦魇折磨。 国外的四年,他不敢学坏,不敢堕落,不愿出格哪怕一丁点。 只因为他在池慕眼里的形象已经很糟糕,如果再差劲一点,他或许就永远没办法再被她接纳。 他从来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所以一再地欺骗自己。 而这一骗,就是刻骨铭心的五年。 第32章 他会个屁的厨艺 “那一天, 手机除了考试,都放在我的身边, 直到下午快回家的时候, 才落在了教室, 最后是被李崇文捡回来的。” 池慕虽然不敢相信是李崇文捣的鬼, 但心里早已有了柏柳的前车之鉴。 而且,高二在画室渡过的一段时间里,她和李崇文的位置曾经靠的很近。 周围同学的位置也都挨着, 东西杂乱不规整, 零碎的东西时常跑到对方那里去, 唯一的优点就是互相看画很方便。 池慕的密码从未换过,录入密码的时候也很少避过人,也许就是在那些粗心大意的间隙里, 被李崇文不小心看见了。 “我拿到手机之后,没有看到新的消息,但是第二天晚上给你发了信息, 结果……你一直没有回应。” 池慕说到最后一句,话语里流露出淡淡的遗憾和歉疚。 她忍不住自责,如果自己不是那么胆怯, 轻易放弃寻找答案,也许误会就不会那么深了。 “我不回应, 是因为不遵守约定,一个人偷跑到学校找你。” “被抓回去之后,他们开始不信任我, 就把我身边能联系外界的通信设备全部搜集起来,销毁的干干净净。” 江延仿若被印就了少年时的影子,口吻隐隐艰涩,带着不易察觉的悔恨:“所以我才不知道,原来那时候你也在找我。” 如今的他再回顾过去,恍然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居然因为一个又一个荒唐的误会,跟池慕生生错过了五年。 可人的一生,又能有几个五年再用来白白耗费? “对不起。” 池慕再怎么道歉,都觉得很无力。 江延望着她,沉默了一会,脸上五味杂陈的情绪渐渐隐匿,忽然开口道:“不用再说对不起。” “我要的,从来也不是对不起这三个字。” 池慕闻言,微微不解,扬起眼看他。 江延没说话,在她的注视下,不动声色地恢复了理智。 又移花接木,自然而然岔开了话题: “我要看到的,是你实际的行动,口头上说道歉怎么能行?” “一点诚意都没有。” “……那我要做什么,你才会觉得有诚意?” 池慕就像一头天真的小绵羊,跟人固执较劲过了,便毫无保留地显出良善单纯的一面,被他随便一引导,蠢头蠢脑就入了套。 江延唇角浮现出似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散漫又随性: “这我还没想好,要不然你来出一出主意?” 池慕被他弄得一下子苦恼了。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能为江延做些什么…… 因为他不缺钱,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信手拈来,丝毫不值得一提的。 “算了,不刁难你了。” “今晚留在这里吃饭吧,我来下厨,你打帮手。” 江延的性子向来是不怎么好相与的那一类。 若被人得罪招惹,他一贯的行事准则,总是只有拿乔和折磨人这两种,从小便是如此,所以每到一个新环境,总有人畏惧他的背景和威名。 偶尔少爷脾气发了,他也不愿拿正眼看人,高傲自大到令人讨厌,但偏偏就是有一大堆女生迷恋追逐他,让其他男生暗恨嫉妒不已。 只唯独对池慕,江延极少做这样的事。 就是偶尔黑脸生气,也不至于不理她,反而越发喜欢凑过去招惹,等把人欺负哭了,再顺理成章地拉下脸来求和。 这招数百试不厌,直到最近几次才开始失效。 江延深谙此道,怎么会不懂及时改变策略,于是又迂回着,绕上了原路。 他要和池慕做回朋友,还要成为最亲密无间的那唯一一个。 “吃饭?” 池慕眨了眨眼,注意力缓缓转移到另一句话上,脸上生出一些犹豫,忽然小心翼翼问他:“可是,你会下厨吗……?” 那谨慎有加的样子,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厨艺很差似的。 “你以为呢,我在国外这水生火热的几年难道是白呆的。” “不知道留学生出一趟国,厨艺水平都是蹭蹭上涨的吗?” “我怎么就能例外了。” “再者,你现在是冤枉我的罪人,没有资格提要求,我就是做出来有毒的菜,你也得乖乖吃下去。” 江延语气懒洋洋的,自大自得吹了一通自己的厨艺,又霸道强迫她,不管如何都必须亲口品尝自己的糟糕厨艺。 池慕被他噎了一下,脸色微微别扭,看起来明显像是不情愿,又不相信他大话的样子。 但这回她没有再反驳,掉头走人,而是很乖顺地答应了一声:“那……好吧。” 江延异常享受这种欺压池慕,而她又不敢反抗,只能乖顺纵容他的快感。 池慕对此一无所知,只觉得自己很愧疚,到了厨房也不闲着,认认真真帮忙洗碟子,泡咖啡,给他打下手。 而江延哪里会什么狗屁的厨艺。 他在国外,一直住在江荷的别墅里,有人帮佣打扫,有人专门负责做营养餐,中餐,西餐,天天轮换着法子吃,口舌之欲一天也没委屈过。 倒是他自己,刚去的时候曾经自虐式绝食过一段时间,后来被江荷幸灾乐祸地提醒,说他这段日子死倔着连牛奶都不肯喝,不知道流失了多少营养,起码得少长2cm的身高,真是可惜大发了。 还似有若无地刺他:“听说现在的年轻小女孩可在意这个了,阿弟,要不然你检讨检讨失恋的原因,说不准就跟身高有关系呢?” 年轻气盛的男孩子,没有一个不在意身高的。 那会儿他又的的确确是个玻璃心,听不得人讽刺自己失恋,所以一听到这话,当场就炸毛了。 胸口堵着一口恶气,胡吃海塞了有小几个月,天天锻炼打篮球,牛奶也当水喝,正好生长期还没过,江延的个子又窜高了一些。 当时的他还没发觉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因为本来就是极优秀的身量,在篮球队里也一直是拔尖的高度。 直到跟池慕站在一起,终于可以和平相处了,才发现,她原来这么娇小瘦弱。 池慕今天穿着一件薄款的白羽绒服,身形被衬得更消瘦赢弱了一些。 脖颈又细,一头微卷的淡栗长发,松松扎了个低马尾,垂顺在身后,温柔秀气。 本来奶白的肌肤沉浸在地暖带来的烘热之中,渐渐变成了白里透着粉,又转成红晕,延伸着往下,没入高领毛衣勾勒出的细致曲线。 目光专注地盯了人一会儿,江延脸色不痛不痒,想自如收回,却见池慕下意识侧眼看过来,脸上忽然露出惊慌之色:“糊、糊了……” ? 江延手里握着铲子,另一手拿的是西式煎锅,等他将注意力转回这两样东西上时,才发现一锅意面已经糊的七七八八,粘稠的番茄酱料全都噗了出来,溅的大半个料理台都变得脏兮兮的。 池慕有点傻,她预想过江延的厨艺很差,但记忆里至少还在能吃的范围内,怎么现在又升级成厨房杀手了? “我来收拾,你别跟着添乱。” 江延装逼失败,臭着一张脸,企图挽回颜面。 池慕本来还想帮忙,但似乎是对江延的厨艺失望了,忍不住好心地提:“要不然,还是点餐吃吧,我来请客,算是正式向你赔罪。” “点餐?酒店里的菜这么难吃,你又想乱花冤枉钱是不是?” 江延一个心黑连自家公司的招牌都给砸了,昧着良心,硬是把五星级的餐饮水准,说成了连他这个厨房杀手都不如的糟糕水平。 池慕被他绕晕了,有点无奈,绞尽脑汁才想了一个新主意:“那……煲仔饭你吃不吃?” “我记得酒店附近有一家店,是卖广式煲仔饭的,生意看起来很好,味道或许不差。” “……煲仔饭?” “我倒是无所谓吃什么,但你一出去了,该不会就不回来了吧?” 江延语气变淡,对她突如其来的好有些不适应,情绪忽然患得患失。 “不会的……那就这样说定了。” “我马上就回来。” 池慕眼里满是诚恳,连忙履行承诺,生怕慢上一刻,就让他不满意了。 江延目送着池慕离开走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她坐进电梯,才关上了门。 池慕等待电梯门缓缓打开时,正好有人上来,还是个熟脸。 她依昔记得,对方是一个叫做林楠楠的女生。 林楠楠也见到了池慕,她对这个女生印象很深: 人长得很乖,看起来柔弱无害,却挺有心机,第一次见面,就毫不留情驳了江延的面子。 男人就是欠虐,尤其是隔三差五换女朋友的富二代群体,普普通通的甜美温柔他们都吃腻味了,就需要这种新鲜特殊的来给自己增添乐子。 林楠楠当时就料到这个女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果不其然,第二次见面,她就顺理成章成了江延的老同学,明明两个人前一天还是互相不认识的陌生人。 林楠楠打心眼里恶心这个池慕,原本以为江延跟她就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但没想到,第三次见面,她就从人房间里出来了。 最高层除了他们一行四个人,根本没别的住客,而于海刘烨又一直被那两个丑女纠缠着,陪笑陪玩,根本没回酒店。 林楠楠一个人气不过,独自回来,乍然见到池慕站在电梯门口,自然会忍不住联想到江延也回酒店了。 池慕赶着买煲仔饭,跟这个林楠楠也不熟,腼腆对视了一眼,便自觉收回了目光。 林楠楠则好好打量了她一番,在触及那满脸不正常的红晕时,眼里隐约浮现出鄙夷的色彩。 江延回头把厨房打扫了一遍,见池慕还不回来,便穿上外套,准备下楼去找她。 开门,本来幽静空荡的走廊上,多了一道甜软的女声,自然带着撒娇意味: “师傅,你在酒店门外等等,我就这下来拿东西。” 江延对声音的来源熟视无睹,关了门,踱步走到电梯口。 林楠楠这会也站在电梯口,她本来已经回套房了,但那群工作室的男生给她用娃娃机夹了好几个娃娃,还送了一个大型的雪场白熊,算是这里贩卖的热门旅游纪念品。 因为有点多不好拿,她就让司机师傅帮忙捎带回来了。 正说着,她余光里瞥见了江延那英俊又不驯的一张脸,明明什么表情都没做,就已经很吸引人了,她心跳忽然快了两拍,鬼使神差多了一嘴: “江延?” “……” 江延充耳不闻,神色冷冷的,仿佛她整个人跟空气没什么区别。 林楠楠本来就很气,之前莫名其妙被于海疏远,今天又被那两个丑女抢走了他。 现在只是跟人打个招呼,也要被冷漠无视,这让她脾气有点炸,忍不住软着声,一再压制火气,质问江延: “喂,我在叫你,听到了没?” “……有事吗?” 江延终于偏过脸,目光居高临下地落过来。 “没事我喊你做什么呀。” “你帮我个忙行不行,那些男生非要送我一堆玩具,我一个人拿不动,你帮我搬一下吧。” 林楠楠口气有点不好,但嗓音天生甜美,脾气差一些,也不碍事,反而让人听着像是任性大小姐在撒娇。 江延听完她的要求,眼珠子都懒得动一下:“你不会找酒店服务员?” 林楠楠就是找他帮个忙而已,居然被拒绝了,这让她始料未及。 平日里她找男生帮忙,对方都是有求必应的,就算是于海这样比较傲的,她撒个娇,他也得惯着她的小性子。 可是这个江延,他怎么连一点绅士风度都不懂……真是气死人了。 林楠楠真实性格就是个小公主,当网红被人捧惯了,一点委屈也受不得,正好这两天很不爽,便一下子把火气发泄了出去: “你怎么这么不绅士?亏你还是个富二代呢,也太没涵养了吧?” 江延闻言,脸上没什么情绪,但勾起唇,目光缓慢落过来,上下转了一圈,似是在打量她的身姿。 林楠楠露出被羞辱的表情,更加火大,脸控制不住泛起红晕:“你干嘛这样看我?变态吗?” 江延但笑不语,一句玩味十足的话,打的她猝不及防:“刚才不是跟人装的挺甜嘛?怎么单单就这么讨厌我?” “我招你惹你了?” 他没怎么费功夫,只顶着一张英俊又坏的脸,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林楠楠就被逗弄的脸红不止。 她刚想说话,江延脸上的玩味又戛然而止,油然而生的是鄙夷和不屑:“你以为我会是这样的反应?” 林楠楠脸色一滞,沉浸在刚才的暧昧里还没反应过来,尴尬和难堪一点一点显露:“……你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江延见惯了大风大浪,对这种自视甚高的小角色还没那么多兴趣对付,仅有的耐性也告罄,说话冷酷无情,一点脸面都不给人留: “不懂就别在我面前瞎晃悠,不知道你很烦人吗?” 第33章 打脸 林楠楠被气到脸色涨红, 小公主脾气一上来,不管不顾地就撕破了脸, 把刚才的事倒豆子般往外说: “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要不是看到你白日宣淫, 让人不得不关注, 我才懒得搭理你这种人!” 江延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搭讪不成, 就恼怒跟他吵架的女生,这些女生一般都素质差又无脑,要么就是巨婴性格, 受不得半点委屈。 面对她突然泼过来的脏水, 他露出冷笑:“我白日宣淫, 你哪只眼睛瞧见了?” 林楠楠见他不否认,心中对刚才的怀疑笃定更深,脑子一热就挑明了“真相”: “刚才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那个叫做池慕的女生从你房间里走出来,衣衫不整的,脸还那么红, 在电梯里正好被我撞见,你敢说你们没做什么?” 江延闻言,目光缓缓变化, 复杂了些,但显然不是因为她, 言辞犀利依旧:“我们做了什么,你倒是说出来听听?” 林楠楠根本没藏着掖着,就差把那几个暧昧的字说出口了, 可江延怎么也不上当,非要让她亲口说出来。 她眼眶染红,或许是刚才被江延怼狠了,逮着一口恶气,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样子: “你跟她刚才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凭什么强迫我来说?” 江延语气逐渐森冷:“让你说,当然是因为你没有证据就造谣。” “你如果现在给出证据来,我或许可以放过你一马,要是给不出,就等着吃官司吧。” 一席话说得不轻不重,威慑力却是实打实的。 “你凭什么告我,我没说谎,不信你把那个池慕叫过来对峙……” 林楠楠脸上还倔强的很,只不过到底是女生,被人说了几句重话,眼里就含起了盈盈的泪水,语气委屈又惹人怜。 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落在江延眼里,一律成了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典范。 林楠楠表面已经服软,其实还在不断地试探着他的底线。 这种肤浅粗陋的招数他见得太多,早也看厌了。 江延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一开始没说话,目光冷沉,看得人心直发慌。 直到电梯旁的显示器悄然变亮,一层一层地往上升,他淡淡瞥了一眼楼层,眼瞧着差不多时机到了,才缓慢开口,一针见血道: “我说,你这么揪着我跟池慕从同一间套房里出来的事不放,该不会是存了什么龌龊心思吧?” 林楠楠被一下子戳中内心深处的目的,突然噎住,脸越发涨红,露出微不可查的难堪。 但她怎么也不可能当面承认这一点,回神时又急又慌地瞪了他一眼,等不及反驳,却不打自招:“你、你别自恋了……以为是个女生都要喜欢你吗?要点脸行不行!” 空—— 电梯到达最高层,池慕站在电梯里,左手拎着两盒煲仔饭,右手提着两盒星巴克蛋糕,刚想从里面走出来,就隐约听到了二人的一次对话。 因为江延是故意等着她来,才把话说出口的,所以池慕听到的内容连贯完整,整个人源于措不及防的震惊,缓缓傻在了原地。 江延和那位林楠楠一同站在门口,电梯门打开,池慕被迫和二人面对面,一眼瞧见了林楠楠满脸的羞红和气愤委屈。 江延目不斜视,视线直而准确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池慕尴尬撞破两个人吵架的现场,脸缓慢变得烘热,一点窘迫之感油然而生。 她从小内向,长大了也不怎么喜欢接触外人,遇到这种吵架的情况,实在没有什么处理的经验,被夹在中间就更不行了,心里很容易就开始慌乱起来。 不过此时更让池慕觉得心慌慌的,不是这种社恐避人的情绪,而是一种预感强烈的被捉弄感。 她一不小心跟江延对视,视线相交的那一刻,瞧见他眼里熟悉的玩味,心里的慌乱感就更加强烈了。 “怎么才回来,是不是要把你男朋友饿死?” 江延果然不负她的期待,像模像样皱起眉,很不悦地质问了她一句。 表面上虽然是在埋怨,但等他话音落到后半段的“男朋友”三个字上时,态度又悄然转变,自然地显出了三分的宠溺意味,仿佛两个人真是亲密无间的一对情侣般。 池慕脸腾地红透,整个人羞耻到无地自容,简直不敢再抬头看旁边林楠楠的脸色。 但她还没有失去全部的理智,一下子读懂了江延一句话传递出来的深层含义:他是在暗示自己帮忙挡林楠楠这朵桃花。 挡桃花这种事,池慕从初中时就被拉着做了许多次。 那时的江延就已经有很多女生追捧了,但他不厌其烦,所以每回都拉着池慕装女朋友,事后也总会请她吃甜品作为赔罪。 池慕的反应总是窘迫尴尬,无地自容的,事后也时时会生闷气,这一次同样不例外,但情况早就不同了。 她现在是做错事的人,是需要赎罪的那一方,也是……最没资格生气的那个人。 “……” 想到这一点,池慕面对江延的质问,耳根微微泛红,保持沉默,僵硬地微低着脑袋,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江延出门就是为了找她,见她回来了,自然没兴趣再搭理林楠楠。 他慢悠悠跟上她的步伐,等到了9001的门口,见池慕手里腾不开,自然而然伸长胳膊,随手一揽,连人带外卖一同塞进了门里。 林楠楠在听到江延自认是池慕男朋友的时候,脸早就控制不住被气青了。 让她气愤更深的是江延的戏弄,他拐弯抹角地说了那么一大堆,起初又表现的那么暧昧,林楠楠一个入戏,就真以为他是对自己产生兴趣了。 所以才刻意装出呛口小辣椒的性子,上赶着被他骂了好几次。 她本以为按着这种相处方式,多聊两句,自己再装个哭撒个娇,就能把他手到擒来。 毕竟连那个池慕都能勾引到他,自己各方面条件都不比她差,方法使对了,他怎么可能不对自己感兴趣? 林楠楠这两天虽然藏着心思,但其实第一次见到江延,就被他迷的七荤八素的,之前没显露心思,只是因为太会装又不想当舔狗,所以才一直矜持着,直到发现了撩他的捷径。 她蠢蠢欲动地用这个办法试探,果不其然奏效,引起了他的兴趣。 本以为能成功撩到这个极品高富帅,结果到头来,他居然真的只是想骂她一顿……而自己被蒙在鼓里,还主动送上门被他当猴耍??! 林楠楠一口气憋在心头,心态瞬间炸了。 池慕回到套房,为了缓解满脸的窘迫,自告奋勇去厨房,把两份热气腾腾的煲仔饭装置了起来。 她顺便把星巴克蛋糕也装了一下盘,正忙活着,口袋里的电话叮叮咚咚地响了几声。 池慕腾出手,拿起电话,发现来电人是柏柳。 她有点疑惑,不知道为什么柏柳突然打过来,如果说是因为没见到她人……她刚才已经在微信群里发过消息,说在外面吃饭,会晚点回去了。 想了想,她还是犹豫着点开了接听键:“……喂?” “喂,池慕。” “我刚买了一些手棒烟花,本来想跟大家一起放的,但他们都玩累了,不想出门。” “你想看烟花吗?” “如果想的话,等你吃完饭,我们一起去雪地上放吧。” 柏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简简单单地讲明了找她的缘由,不失一贯的温和。 池慕迟疑了一下,刚想拒绝,那头柏柳忽然又恳求,口气有不易察觉的懊恼:“……你要是不来,我一个人可能也放不完,毕竟一下子买太多了。” 池慕顿住,她性格很软,在工作室里一向是最经不住人缠的那一个:“……” “那……” “其实烟花不一定要今天才可以放的……等我们回去,也可以一起找个空地放的。” 池慕折腾一天也很累了,而且跟柏柳单独出去放烟花,怎么想都觉得怪怪的,想了又想,她终于还是婉拒了柏柳。 “嗯……好,那你早点回来吧。” 柏柳被她劝服,语气变淡,但仍然细心地关照了她一句。 “好。” 池慕说完,正准备挂电话,客厅里忽然幽幽地传来一句:“大晚上的,谁那么有病找你放烟花?” 第34章 温暖 池慕手势微微顿住, 转身看向客厅:“……” 江延好整以暇与她对视,懒懒倚在沙发上, 随便一猜就正中答案:“又是那个柏柳?” 他这会儿的文字嗅觉堪比福尔摩斯, 还没等池慕说话, 就意味深长又来了一句:“看来我上次没猜错, 他真的喜欢你。” 池慕面对江延的定论,心里似乎隐隐早有预兆,脸上一派平静, 对柏柳喜欢自己这件事, 也没有任何一点脸红心跳的反应。 她摆好勺子, 捧着装盛满满的餐盘,按部就班地走到客厅,把两份煲仔饭连同蛋糕放在了茶几上。 两个人的关系因误会解开而逐渐恢复正常, 从前的相处模式也一点一滴被寻了回来。 池慕倒是没怎么变化,脾气仍然平顺安静,江延则顺理成章褪去了之前那副咄咄逼人的态度。 来来回回转悠了大半个下午, 又是滑雪又是去娱.乐城玩,池慕肚子早就饿得咕噜咕噜叫了,她低着头, 拿起勺子先挖了一大勺,吃起了香喷喷的煲仔饭。 江延见她嘴里塞的满满地在咀嚼, 像个小仓鼠,也拿起勺子,状若不经意地提:“你待会吃完饭, 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我还要回去画稿子。” 池慕不明所以,慢吞吞吃完大半口,才口齿含糊地答道。 江延嗯了一声,很随性又提:“我送你回去。” 池慕握着勺子的手指一停,随后如常落下,“哦。” 两个人离开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夜幕低垂之时。 两家酒店距离不远,徒步行走几分钟就能到,因为在山下,天空布满繁星,瞭亮夺目,吸引了不少游客特意出门散步,为这片美景伫足。 小镇内的坡道呈微微的上升趋势,不陡,但走起来别有一番温暖情调。 道路两旁的小店门口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食物的香气从四面八方飘散过来,穿着臃肿而不失温度的人,结伴成群,谈笑风生着穿梭在这条积雪未化的柏油小路上,与池慕擦肩而过。 一两个年轻的小姑娘,或情侣之中的女性,偶尔也会偷偷瞥一眼她身边样貌出色的江延,一个个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路遇帅哥的惊喜之色。 有一个甚至睁圆眼睛,缓缓捂住了嘴,但掩盖不住眼里对池慕亮晶晶的羡慕与嫉妒。 当然,路上偶尔瞧见池慕,多看两眼的男生也不少。 池慕素面朝天,肌肤奶白细腻,即便是近看也一点瑕疵都找不见,五官又温柔秀气,不乏甜美,放在人群里也算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只是江延光芒太甚,她要么是被人忽略,要么就是被人羡慕嫉妒恨地瞧着,还误以为她和江延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池慕早就习惯了这种特殊待遇,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走到一半,路过关东煮的店铺,跟江延打了一声招呼,自己主动买回了两份热腾腾的关东煮,一边走一边吃。 两个人漫步在夜晚的星空下,相处的异常和平温馨。 江延从不跟池慕讲究钱上面的分寸,特别是在她主动求和的情况下。 不过他接了一盒关东煮,借着池慕请客的由头,慢条斯理提起了那一万八: “对了,之前你赔我靴子的钱,还要不要?” “不要的话,我可就真的收下了。” “……” 池慕咬了半口竹轮,忍着热度,小心翼翼在咀嚼,忽然听到他说这件事,一下子激动地直接吞了下去。 “咳咳、咳……!” 她被热气呛的连连咳嗽,脸色涨红,迫不得已停下了脚步。 江延早就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伸出手,替她顺了顺气。 池慕着急忙慌,刚缓过来一点,便很紧张地解释:“……我要。” 江延挑眉,眼里缓缓多了一分揶揄:“真想要啊?可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钱都赔给人了,你怎么还能再要回去?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可你当时是在讹我……那样不作数的。” 池慕解释的声音逐渐小声势弱,心头刚刚升起的喜悦和希望,也被他说的瞬间萎了下来,甚至多了一分理所当然的心虚感。 “怎么就不作数了?我鞋子可真值一万八,又不骗你。” 江延一本正经,恶趣味地收回刚才的承诺,悠悠道:“还有你这是什么态度,咱们是熟人你以为就能不赔钱了?” “俗话说亲兄弟还得明算帐,你这是明着想占我的便宜啊。” “……那我不要了,这笔钱是你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池慕被他说的脸上臊得慌,连连改口,只能再次吃下这个大闷亏。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那你们团建结束,我用这笔钱请你去湖城玩一天怎么样?” 江延欺负她欺负的心里乐不可支,脸上却一贯懒懒洋洋的,始终没露馅,还把人成功地带进了自己挖的坑里。 池慕闻言,微微仰脸,疑惑看向了他。 她没有立刻答应,先犹豫思忖了两秒,才拒绝道:“不了,已经快过年了,半半我还要早点回家帮忙置办年货。” “只差四五天的时间,就要除夕了,这段时间还挺忙的,所以……” “哦,那就不勉强你去了。” 江延被她拒绝,语气淡淡的,听着不大痛快。 池慕不敢得罪他,连忙周旋:“年后,我们再一起去吧?” “不用了,我直接去你家岂不是更好?” “你觉得呢,我好久都没见池伯父和李阿姨了,趁这次机会,不如和你一起上门拜个年?” 江延话锋一转,打的池慕有点猝不及防。 她一下子被难住了,这次犹豫的时间更久,但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拒绝。 可是突然让江延去自己家,还是过年,这…… 池慕心里总觉得有点微妙与不合时宜,很想找理由拒绝,就像刚才柏柳邀请她一起放烟花一样。 “行了,就这么定吧。” “到时候我给二老封个大大的红包,保证不比你的一万八少。” 江延唇角微勾,神情说不出的温暖亲和。 池慕恍惚间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就没再拒绝:“好。” 回到沁黎,大厅里依然灯火通明,人流量也不少。 池慕正准备上楼,身后毫无预兆传来了一声轻唤,是熟悉的男人声音:“池慕。” “可以找地方谈一谈吗?” 池慕一愣,转身,看到的是同样才进大厅的柏柳。 柏柳神情微冷,脸色有点苍白,看起来似乎一直在室外活动。 池慕迟钝了一秒,微微疑惑:“有什么事吗?” “换个地方说吧,这里不方便。” 柏柳嘴角缓缓露出微笑,淡淡的,苦涩又勉强。 池慕答应了他的邀请,两个人穿过大厅,来到了酒店的假山小湖附近。 夜晚越发寒冷,失去街市环境的热闹衬托,也没有了方才的温情惬意。 柏柳说话向来是很委婉的,但刚进入园子里,就开门见山地问了她一句: “池慕,你是不是喜欢江延?” 池慕闻言,原本缓慢而有节奏的脚步骤然停止,整个人一下子定在了原地。 气氛瞬间陷入沉寂。 柏柳铁了心似的要戳穿她,语气冷冷的,缓缓又道:“你不必对我撒谎,因为我能看得出来,你喜欢他。” “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保密,永远也不会对别人说的。” 池慕持续沉默,目光微微抬起,看了他一眼。 柏柳将她一切细微至极的反应收入眼底,冰寒的神色刚才还未有解封的迹象,此时却一点一滴地迅速崩塌,眼里流露出浓烈的失落与颓涩: “看来我想的是对的。”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停止谈话,反而像是沉重地松了一口气般,开始坦白隐瞒许久的实情: “其实,我自从进工作室就一直在观察你,在意你的一举一动,可能你没看出来,但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本来借着这次机会,我想跟你说清楚的,可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已经心有所属……而且还和江延在一起了。” “都怪我自己没意识到,还在这个时候主动邀请你去放烟花,现在想来,被拒绝也是情有可原。” 柏柳说话的方式一如既往的温和,虽然不可避免掺杂着失落,但让人不生反感。 池慕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听到柏柳这么说,忽然明白了他要找自己谈话的原因。 ……他,应该是无意间撞见了自己和江延一起散步回来的场景,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觉得柏柳可能是对自己产生了一些误会,池慕试着解释:“烟花的邀请,是因为我真的累了,所以才不想去的。” “这跟江延也没有关系,我之所以跟他待在一起,是因为之前有矛盾,现在解开了,所以才像朋友一样散步回来了。” “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柏柳露出苦笑,看似被说服了,其实仍然笃定: “我知道,但就算没有江延,你也不会喜欢我的。” “池慕,我能看出来你越在意一个人,行为就越会不自在的习惯,所以每每你多打扮了一些,多跟我说一些话,情绪稍有变化,我都会很开心。” “但其实这些跟你在江先生面前的表现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如果没有江先生出现,我可能还被蒙在鼓里,对你和我之间的可能抱有美好幻想。” 柏柳越说越抱歉,脸上露出藏匿已久的惭愧,把一切坦然:“还有,之前真是对不起。” “虽然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但江先生打电话过来那一次,我偶然接到了,却没有告诉你,其实……那是我故意装作忘记了的。” 池慕对此,眼里不无意外。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只是跟柏柳维持着属于同事之间的默契,一直从未挑明这件事。 “我承认,当时是出于嫉妒心和惧怕,不想让你被这样优秀的男性抢走,所以才做了那种不光彩的事。” “不过现在看来,我果然还是处处都比不过他。” 池慕耐心听完他说的话,才摇头道:“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和江延现在只是朋友而已。” 柏柳刚刚沉浸在自责的情绪里,闻言只觉得她是在安慰自己:“……可是,你承认你喜欢他。” 池慕的心态很平静:“我的确喜欢过江延,但那已经是从前的事了。” 池慕:“我一直放不下,对他的态度有所差别,也是因为心里有不满和怨怼,现在一切症结都解开了,我们依然还是好朋友。” “江延很优秀,即便是现在,我也不能忘记青春时期对他产生的悸动。” “可我明白,我和他是不相配的。” “他很好,但是不应该选择我,最终也不会选择我,他值得更好的人来相伴一生。” “如果我能看到那一天,我会选择衷心祝福他的。” 柏柳从未见过这样的池慕。 她娓娓道来,眉眼温顺,不染一点浮躁,淡淡的几句话,很神奇地抚平了他心里不断蔓延的感情创伤,也让他忽然从沉痛中醒了过来,明白一个事实: 无论是他,还是池慕,都早已拥有了一个成熟的人格。 面对感情,成熟的人理应学会放下,祝福,因为仍然喜欢,所以才会希望对方过得更好。 于他是这样,于池慕也是这样。 他清楚自己比不上江延,所以选择退步,池慕也清楚,她比不上江延未来能遇到的许多优秀女性,所以也选择了退步。 这就是现实,不是谁都能拥有童话一般的爱情。 更多的人,只能在千帆过尽之中,归于平淡,最终成为理智活着的一个平凡者。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be,作者只是骚一下*v* 第35章 年味 在假山花园里逛了一圈, 池慕跟柏柳聊了没多久,便又回到了酒店里。 两个人都是脾气温和的性格, 又把一切都坦白说了, 即便最后的结果是不尽如人意的, 他们的关系也没怎么变化, 互相之间依然还是相处融洽的一对普通同事。 池慕回到酒店,没有休息的机会,第一时间就被等待多时, 急着八卦的申竹雨拉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同苦等, 想着要盘问她的, 还有钟彤。 两个人的八卦欲望熊熊燃烧,把她一拉进来,就挨个质问她: “池慕, 你和柏柳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两个人那么久才回酒店,还是一起从电梯里出来的?” “你们是不是一起去逛街了?” “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要一个人在外面吃饭,原来是在跟柏柳吃烛光晚餐啊。” 钟彤对于池慕和柏柳的态度, 显然比对池慕和江延的要好多了,也没什么警惕和提防,只是揶揄调侃着她, 大有撮合两个人的意思。 申竹雨也差不多,她最爱聊八卦了, 发现池慕有可能跟柏柳在谈恋爱,简直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池慕不想兜头泼两个人一盆冷水,但顿了顿, 还是坦诚道:“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啊?” 钟彤和申竹雨两个人异口同声,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疑惑。 池慕要讲明白这一下午的全过程,不可避免地就要说清楚自己跟江延之间的来龙去脉,还有从误会到释然,再到柏柳的告白,和她的拒绝的全过程。 其中一段关于暗恋的故事堪称跌宕起伏,特别是在池慕讲明自己当初是因为一个又一个的误会,才跟江延错过五年的时候,钟彤和申竹雨的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强烈的遗憾和可惜之感。 但等讲到一切的结尾,池慕又从现实的角度终结了二人的一切美好幻想。 沉浸在青春故事中的她们一下子转醒,跟池慕顿时拥有了一模一样的成熟心态。 大部分女生在青涩时期都有过一个或两个的暗恋对象。 两个人作为普通女生的一份子,曾经也做过不少美梦,对班上或者校园里长相帅气,家境优越的男生有过憧憬期盼,一度幻想着能跟他们谈一场甜甜的恋爱,从校服走入婚姻殿堂,最好再生两个可爱活泼的宝宝。 当然这些美好愿景都很空泛,往往止步于少女时期天马行空的脑内幻想,一度还被大胆的女生们用来口嗨和开玩笑,基本没人会当真。 特别是在真正来到了社会之后,她们发现家境差距带来的鸿沟越发难以跨越,门当户对则永远是择偶的硬性标准之一,这样不可逾越的现实,也让人对自己的另一半很难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要求和想法。 所以池慕的选择完全是正确的。 能和朋友解开误会,重归于好,固然是一桩喜事,但对于江延这种身份特殊的人来说,他们的关系最多也就止步于此了。 池慕要是真的告诉这位江氏集团太子爷,自己曾经喜欢过他,想更进一步的话,那就太不聪明了,得来的结果也很大几率不会是美好的。 幸运的是,她已经放下了所有的一切。 就算知道自己不会是江延生命中另一个陪伴他闪闪发光的主角,她也愿意接受现实,从这段不可复制的青春经历中脱离出来,重新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角色,并献上一段宝贵真诚的祝福,给予对方。 对于这段漫长人生经历的终结,池慕没做什么不可思议的选择,与之恰恰相反的是,她做的是最淹没于尘埃,也最平凡无奇的一种决定。 所以钟彤和申竹雨对此很理解,甚至觉得这很顺理成章,一点也不再值得往下探讨了。 三个人趁着夜晚还早,干脆结伴去泡了一次温泉。 等舒舒爽爽地泡完,又买了几样宵夜回来吃,三人一边吃一边聊天,熬着夜赏着窗外的月,直到快天亮才一个接一个地陷入困倦,睡着。 一觉睡到快中午,三个人错过了早晨的滑雪活动,只能赶着下午再补。 但因为她们太困倦,都玩得不怎么尽兴,最终只能草草了事。 不过前两天玩得还算开心,也不算给滑雪之行留下了遗憾,所以等到第四天回程的时候,梓画工作室的一众人情绪反而比来的时候兴高采烈了一些。 小田等人就不必说了,陪着网红美女玩了两天,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池慕和柏柳等人,则各有各的原因,心情平淡又洋溢着满满的温暖,正适合回去过一个喜庆热闹的新年。 唯有牧浩不同,他完全是被馅饼砸中了的狂喜。 自从第二天有机会跟江延一等人同行,牧浩就忍不住生出了拉投资的心思,但苦于总是找不到江延,没机会下手。 直到第三天里,他学聪明了,一开始就跟着池慕跑,缠了她一路,也就顺其自然地缠了江延一路。 江延是个聪明人,并不是鼠目寸光的真纨绔,对投资也自有自己的一条判定准则,牧浩只跟他聊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深深地发觉了这重要的三点。 而直到最后,江延也没松口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牧浩以为自己没希望再扩大工作室了,怅然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应当,因为他们只是一个还算有点潜力的工作室,并不是什么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想让江氏这样的大集团来主动投资他们,怕不是痴人说梦了一些。 尽管如此,牧浩还是抱有着微薄的幻想。 因为他曾经记得,之前一段时间里森海网曾有过一次股权变动,入驻代表正是江氏集团旗下的某个子公司,而这个子公司的控股人又正是江延。 或许他对漫画真的感兴趣也说不定呢? 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夜,牧浩的直觉越来越强烈,直到早上在大厅吃饭的时候,他果然等来了一个叫做陈慎的人的邀请。 这位陈先生自称江延的助理,一来就跟牧浩谈起了投资的事宜。 牧浩猜的没错,偌大一个江氏,不可能纡尊降贵为他一个小工作室单独制定投资计划,但森海可以。 两个人换了一个隐秘的茶厅,谈了不久,其中多数是牧浩在介绍工作室的可投资项目和ip,陈慎则作为聆听者,补充了不少对整个工作室细节了解。 之后,因为时间不足,陈慎又预先敲定了回安城之后的再继续洽谈地点,以方便后续的合同撰写和签订,牧浩当然求之不得,高高兴兴地送人走了。 就这样回到了安城,所有人各自都在不同的领域忙碌了起来。 柏柳一心冲刺森海杯金奖,即便是回到了老家,也日常在朋友圈晒自己熬夜创作,紧张拼搏的一系列比赛记录。 钟彤申竹雨,小田等人也回了家,一个个忙碌起了过年相关的事宜。 申竹雨就在安城,一回到家,就约着池慕出门拼车,准备抢购年货。 两个人的家距离不远,同在一个大型商业圈中,这里每年都要如火如荼地搞年前促销,特别是除夕前的几天,人流拥挤不堪,收银台前照例都要排起长龙。 人多力量大,池慕欣然答应了她的邀请。 而等她回到家的时候,爸妈已经把一些重头戏的鸡鸭鱼肉都置办齐了,但专门给孩子们吃的零食瓜果还没买全。 他们并不是没时间买,主要也是想等池慕回来,让她自己出去买点爱吃的东西。 安城广阔繁华,各个城区之间距离不算近,池慕因工作地点离家太远,一直自己单独居住,平日里虽然经常得空回家,但最近临近年关时节,又正值森海杯赛期,基本上很久都没有再回家一次。 这次回来,二老也是想自己的宝贝女儿了,还把她当小孩子,临出门前给她微信上转了不少钱。 池慕出门,跟着申竹雨赶了个大早,进入超市,来来回回大战了三百个回合,才浑身是汗,满脸通红地挤出人流,拎着几大包战利品回家。 池慕还不忘给阿财买狗粮,来回一折腾就更累了。 她回到家,往自己的小床上一瘫,刚想安安静静地躺一会儿,手机就响了。 蹲在地上的阿财懒洋洋抬起脑袋,闻声站起来,汪地一声灵活蹦到了床垫上,自如地钻到池慕怀里,像块会跑的蓬软棉花糖,可爱又憨态可掬。 池慕伸手揽住它,用脸颊舒服地蹭了两下,才一手抱着圆滚滚的它,一手点开了屏幕。 发来信息的是已经从黑名单里被拉出来的江延:在吗? 江延:明天正好有一场宴会在康达斯曼举行,是娱乐圈的盛典之宴,你表姐赵君菱也在邀请之列,你要来看看她吗? 江延:友情优惠,你可以跟我一起坐在【vvvvvvip】席位上:),这种高规格的位置只有两个,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要不要答应你可得想好了再说。 vvvvvvip席位……? 池慕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了这个奇奇怪怪的标识上,不禁陷入了疑惑和沉思。 但片刻后,她还是被江延的条件成功诱惑到了,池慕:我要去,不过,vvvvvvip席位是什么……? 面对她的疑问,江延很快发来了两句话,明显就是要继续钓着她: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江延:给我再打一万八,我就告诉你:)。 池慕瞅了一眼屏幕,看到这个幼稚的回答,沉思一秒,在一万八和答案之间很现实地选择一万八,默默点了撤回信息键。 嗖嗖嗖。 作者有话要说:慕慕:一万八,我的一万八,呜呜呜QAQ 第36章 相亲 池慕退出微信, 习惯性点进微博。 微博上和现实中一样,也如火如荼地炒出了年味, 春晚节目的名单被营销号轮番转发, 各路即将进行春晚表演的明星们, 纷纷登上了热搜。 森海杯近年来一直被戏称为跟春节抢热度的赛事, 临近年关,比赛投票的轮数也即将进入尾声。 池慕在看热搜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了森海两个字。 她好奇点进去, 发现话题广场里挤满了各家漫画作品的粉丝, 一路看下来, 安利拉投票的居多,提前庆祝xx作者得金奖的也不在少数。 其中柏柳不负众望,凭借着实力在倒数第二周的投票环节里, 以十票之差跟第二名拉开距离,暂时登顶了第一位。 《晓春》挂在榜首,池慕的目光从第一位往下掠过, 在堪堪第四的位置瞧见了自己的《七月》。 她神情顿了顿,略微的庆幸惊险从眼中一划而过。 再一次顺着链接点进作品,当初那条澄清的作者评论, 早已被大量的其他评论给刷的沉了下去。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冲着慕延cp来的粉丝们减少了很多, 一眼望去,评论区大部分都是为了作品留下来的普通读者。 网络热度总会消减,一时的cp追捧没有土壤栽培, 势头很快就会萎靡。 正如她和余舟的cp一样,过去了那么久,因为余舟再也没有单方面地发一些互动微博,那些眼熟的cp粉也就跟着消失无踪,很长时间都没有出现在池慕的评论区里。 池慕对这种情况丝毫不感到意外,甚至感到很安心。 她放下手机,抱着阿财玩了一会,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半个下午,等吃完饭的时候才爬起来。 池慕的爸妈都是教师,但一点也不严厉,池爸性格慢吞吞,池妈温柔又善解人意,两个人从小到大都对她宠爱有加,很少提什么约束的条款。 然而这一次回来,长相儒雅的池爸推了推眼镜,满脸的欲言又止,一副有话要讲又很难为情的样子。 池妈也一脸的不自在,用筷子先给池慕夹了两个圆滚滚的红烧狮子头,又往她碗里塞了几块油焖虾,一堆素菜,等把碗堆成了小山尖,才生硬地进入正题: “对了,慕慕,你们工作室的小年轻们,今年有没有急着谈恋爱的呀……?” “妈妈这里有一个朋友的远房亲戚,说是她家有个儿子,条件不错,当了作家不说,作品还拍电视剧了,听说还挺火的。” “谈恋爱……她们都急着谈恋爱,可是遇不到条件合适的人。” 池慕没发现自家爸妈逐渐显露的阴谋,她回想起申竹雨时常的哀嚎和对别人甜甜恋爱的羡慕,便老老实实回答了一句,顺便好心道: “妈妈是想给她们牵线搭媒吗?” “不是她们,是你。” 池爸终于忍不住了,纠正池妈的拐弯抹角:“你妈的意思是,想看看你们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大概什么时候才想着要谈恋爱。” “要是大家现在都忙着工作,她就不给你张罗了,免得耽误你的事业发展,要是大家都急着相亲找男朋友,她这里正好有一个适合的,可以帮你相看想看。” “我……” 池爸也没逼池慕,甚至算得上很开明讲理了,只是把找男朋友这个选项递到了她的面前,还语重心长地道: “慕慕,爸妈不是逼你相亲,只是见你从小到大也没谈过一次恋爱,怕你以后没经验被人骗,才……” “是啊,慕慕,要不然趁着这次过年走亲访友,你们互相见一见面,如果不和眼缘就算了,做个朋友也行。” 池妈也跟着劝说,慢声细语,因为是相亲,生怕语气重一点就让池慕反感。 池慕没想到爸妈这么快就为自己张罗相亲了。 不过他们的理由也不算奇怪。 现在社会上的人心越发复杂,婚姻也不再单纯,女孩子在结婚之前多谈几次恋爱,总比毫无经验的要好。 “……好,我可以试试。” 池慕出乎意料的,没有犹豫两下就答应了这次相亲。 因为她也觉得,自己该谈一次恋爱了。 如果顺利最好,不顺利的话,也没什么,继续往下走,或许就能遇到合适自己的那一个人。 第二天,池慕一大早上醒来,眼皮黏黏糊糊的,沉重得睁不开。 本来她趁着困倦,还想再睡个回笼觉,但手机铃声持续不懈地响了很久。 直到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慢吞吞按响了接听键,江延低醇而略带磁性的年轻嗓音才从电话另一头传过来: “还在睡?忘了今天你跟我有约了?” “……时间还早。” 池慕含糊其辞地回答了半句,态度很敷衍,困意缓慢袭来,一阵一阵的,耳朵贴着手机,又听到江延在喊她起床,还懒洋洋地指使道: “早什么?快点起床,别到时候蓬头垢面地来见我。” “……” 池慕听到一半,敌不过瞌睡虫,干脆埋头进被窝,自顾睡起了回笼觉。 假期里,池慕虽然不再熬夜,但懒惰了不少,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吃饭,吃完又躺回床上,磨磨蹭蹭地窝着快到傍晚,才被池妈开门进来提醒: “慕慕,你怎么还不起床,不是说晚上要去见你表姐吗?” “唔……这就起来了。” 池慕一头卷发乱糟糟的,在被窝里只露出一颗脑袋,翻了两下手机,找到江延在她睡觉的时候,通过微信发过来的酒店地址,在地图上确认无误后,才终于慢吞吞爬了起来。 她简单洗了脸,梳了梳头发,套上一件保暖的呢子大衣,踩着点出了门。 顾及到是娱乐圈内的宴会,池慕作为场外人士,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出入,就带上了常用的平板和电容笔,准备到时候一边画稿子一边等待。 这间康达斯曼酒店的位置,离池慕家不远也不近,打个车十五分钟就能到。 她很快到达酒店门口,因为不知道要从哪里进去,就发信息给江延: 池慕:我到了,要去哪里找你? 江延没回,但过了五秒钟,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池慕接起来,只听到他淡淡地道:自己从咨询台跟人拿电梯卡,然后上最高一层楼。 池慕哦了一声,挂断电话,自觉进门,往柜台的方向走。 这间康达斯曼酒店的内部环境和湖城滑雪场的别无二致,都充满着浓郁的欧洲教堂式气息,典雅高贵,又处处彰显着低调的奢华。 与之不同的是,这间位于主城区的酒店明显布局更大气,内里穿着得体,相貌端正的服务人员也更多。 池慕一进去,本来还没什么反应,但突然迎面就看到了两位打扮靓丽的迎宾小姐,她们笑容得体,唇红的艳丽: “尊敬的池慕女士,请随我们往这边来。” 说着,她们两人张开手臂,为池慕引路,像是在招待什么尊贵的大老板一样,态度肉眼可见的毕恭毕敬。 池慕脸腾地红晕了起来,加之一进来发现大堂里人又出奇的多,连结结巴巴地回话都不敢,当场就自闭了。 两位迎宾小姐极有素质,一路上为她引路,没有再说多余的任何一句话,直到进入电梯,将一张薄薄的银卡交给她,两个人才默契地转身离开。 池慕一个人待在电梯里,终于偷偷松了一口气。 电梯缓步上升,到达最高层时,一扇对门不疾不徐地打开,露出一条被余晖静静照耀着的红绒走廊。 走廊一侧是极有艺术感的圆拱型高窗,一排一排,布局间隔合理,因磨砂纹理的质地,将从外倾泻下来的阳光变得朦胧而富有意境。 一路从红绒地毯上走过,池慕看到的每一扇窗面都充斥着圣洁与庄肃的教堂气息。 尤其是最中央的一扇,上面是一整块的彩绘玻璃,描摹的是无数副彩色斑斓的画,在约莫三十块间格的分割下,被阳光映射出泠泠的光,异常的梦幻迷人。 池慕忍不住伫足,细细打量着上面精巧的彩绘画。 “看傻了?” “早知道你喜欢我家酒店的装修,我还费什么劲给你打那么多的电话?” 淡淡里透着不悦的声音,从她身边忽然响起。 池慕闻声转过头,微微仰起脸,正巧瞧见江延的半边侧脸。 他也配合着视线下落,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是满满透暖的琥珀色,染上细碎的泠光,却更添深邃,引人失神。 “我昨天太困了,一直忍不住熬夜,所以今天不小心就睡到了下午。” 池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但望着他俊美无缺的一张脸,嘴情不自禁就开始为自己辩驳,还努力寻找着合适的理由,来逃避他的质问。 “哦,那你现在睡足了,接下来肯定睡不着了吧?” “我待会有重要的事要做,你得陪着我,不许再打瞌睡。” 江延淡淡地知会,收回目光前,在她脸上煞有介事转悠了一圈,明显话里有话地威胁道: “不然,我就找一堆人来,像刚才那样无微不至地服务你。” “……” “你放心,我待会肯定不会开小差的。” 池慕一想到刚才的自闭现场,后颈微微发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老老实实地作出保证。 “好。” 江延对她乖巧的表现很满意,这才放过她。 第37章 妒意丛生 盛典之宴的属性是慈善拍卖, 一般而言是娱乐圈内部人士的活动,并不在大众面前展开曝光。 来参加宴会的也多是圈内知名导演, 影视公司的高层, 还有涉足投资的一些商圈新贵。 漂亮艳丽的女明星们则作为女伴的角色, 被应邀来到这里, 成为拍卖会上不可或缺的陪衬花瓶。 直到近年来流量为王的趋势逐渐上升,盛典之宴这种名流往来的场合,一来二去也被炒出话题度, 因为大佬太多, 在舆论上甚至被谣传成了手握高级资源的交易场。 诚然外界这样传言有一定的依据性, 但其实来盛典之言的女明星们无非就是两种: 一种是跟圈内外的名流有不正当的交往关系,本来就属于资源拥有者,另一种则是正儿八经被邀请来撑场子的, 比如某些正当火的一线实力女星,手上的资源更不必说,几乎都是最好的。 但由于前者大多都是新面孔, 又有铺天盖地帮忙洗白的营销,于是在舆论加持下,被金主大把资源捧红的她们, 倒成了偶然走红,然后凭自我实力拿到业内资源的新兴小花。 其中第一个吃螃蟹的女星, 就是凭着高定礼服和这场神秘宴会的加持,再辅佐一套精心勾勒的妆容,成功抓住了网民的关注度。 当时盛典之宴还没有出名的迹象, 硬是被这名女星利用诸多大佬的名气,营造出第一波话题度,然后又成功营销了自己的美貌。 但这样的方法无疑会得罪人,吃瓜群众也不是傻的,一开始都猜她想出名想疯了,才选择了这种黑红黑红的出位方法。 然而这位女星很聪明,负面舆论一起来,立马打蛇顺杆爬,在微博上凄凄惨惨地隔空给各位大佬道歉,作出一副十足被威胁迫害的模样。 接下来又添柴加火,暧昧承认自己走了歪路,为之后的洗心革面做人打了足够的铺垫。 如此一营销,舆论瞬间爆了,盛典之宴从一个隐密低调的拍卖会变成了大佬纷纷带情人出席的场所,名声污秽了不止一个度。 但随之而来的利益也是巨大的。 这位女明星借势博出位,表面从良,实则在金主的力捧下,一口气火了三部国民电视剧,之后顺利跻身一线,赚得盆钵盂满,名声也被洗得干干净净,从花瓶情人变成了励志实力派女星。 中间还一路捏造出不少被圈内打压的绯闻物料,用来虐粉固粉,洗刷大众好感度,效果堪称一等一的好。 这么成功的一条致富路,其他女明星不可能不眼红,于是接下来的几年里,一个个借势黑红营销,翻身不作情人,一度成为了宴会上的“主人公们”。 对此,某些地位分量重的大佬们嫌恶又不屑被利用,干脆不参加了,留下的都是一些利益相关者,沆瀣一气,顺理成章把这种博出位的恶性风气给延续了下来。 各家影视公司也从中看到了商机,四处争相拉拢关系,想把自家艺人送到宴会上,博一博热度,到时候资源就滚滚而来了。 这次,盛典之宴的举行地点被放在了康达斯曼酒店,热度比之以往又上升不少,因为江氏集团太子爷自带热度和话题,消息一曝出来,就登上了热搜榜首。 话题广场里也不乏带池慕出场的,但很快就被公关的了无痕迹。 池慕被江延带到了酒店内的一座小型歌剧院中。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酒店之内还有这种设施,但结合康达斯曼自身的品牌特色,其实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而且这座康达斯曼酒店,是众多连锁之中旗舰般的存在,更华丽欧式一点无可厚非。 小型歌剧院更类似于表演厅,乍一看很普通,但又是重叠往上的,最底下一层是椭圆形,按阶梯的高度摆满了座椅。 前方是红绒幕布垂下的表演台,再往上是二层的表演台,周围环形设计了几个观赏座,但因为一层的空间容纳足够,这里一般都是闲置的。 池慕被江延带到了二层的观赏台。 观赏台设计巧妙,垂落式的幕布圈出了一个半封闭式的空间,从内可以俯瞰整个下方,但下方的人很难看到二楼里面的情况。 两个人打开门,进入房间,池慕首先瞧见的是黑暗一片,只有窗台附近投射进半倾暖光。 屋内装饰很简单,但跟9001套房里的陈设有异曲同工之妙,处处洋溢着温暖人气,连高腿茶几上都放置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茶,闻着奶香十足,食指大动。 “坐吧。” 江延打开一扇落地灯,温暖的光染亮了周围,与外面投射进来的灯光融为一体。 池慕不作声,乖乖坐到了窗前的沙发上。 沙发是矮座长型,双人座,而且只放了这唯一一个,所以江延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懒洋洋的,像是真来观赏拍卖会的,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了一本财经杂志,漫不经心地翻阅了起来。 池慕瞅了一眼身旁热气腾腾的奶茶,慢吞吞地回头看江延。 江延心有灵犀似的,头也不抬,淡淡地道:“想喝就自己倒,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说罢,他又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个盒子过来,塞到她怀里。 池慕低眼一瞧,发现是散装的手工巧克力,每块薄薄一层,还嵌着草莓干。 她摸着盒底,感觉微微发热,这才发现巧克力是刚做出来的。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表姐?” 池慕没有先动盒子,抬起脸,有点疑惑地问他道。 江延淡淡的,“急什么,等宴会结束了,我安排你们见面。” “哦,那你待会要下去吗?” 池慕之前听到江延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就以为他不会一直闲着,猜测自己等会肯定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我下去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盛典之宴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江延忽然侧眼瞧过来,目光深深:“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心机女赖上有什么好处,你是嫌我名声不够烂?” 池慕的确不知道盛典之宴的事,但她从江延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不对味,隐约也能猜出一些不好的暗示。 “哦。” 池慕捧着盒子,话题了结,忽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我要去你家拜年的事,记得跟池伯父李伯母说了没有?” 江延见她不说话,开始没话找话。 “还没。” “过年那段时间,可能有点不方便。” 池慕停顿一下,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江延微眯起眼,不着痕迹地套话:“哪里不方便了,是不是你家里要来的人太多,招待不过来?” “还是你在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向你爸妈提起我?” “横竖……该不会是二老过年要找人跟你相亲吧?” 江延一语中的,直觉准得可怕。 池慕浑身一点一点僵硬,所有想说的话如鲠在喉,闷闷地一个字也没回答。 但这看在江延眼里,显然就是默认的意思。 他顿了一秒,语气转凉:“原来是这样啊。” “那我去拜年还真的不合适,万一跟人撞上了,岂不是要把你的相亲对象给比到尘埃里?” “就算真撞不上,伯父伯母看完你的相亲对象,再看到我,心里肯定会有比较,到时候绝对会有很大的落差感吧。” “毕竟我长得这么帅,还是你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知根知底的又年轻有为,伯父伯母或许会觉得我们俩更合适,也说不定。” “……那你还是别去了。” “本来我还没想好,但是你说的有道理。” 池慕一开始没从他的侃侃而谈里缓过来,莫名其妙心里闷闷的,但越是听到后面,就越觉得江延考虑周全。 虽然他本意不是如此,但的确提醒了池慕。 江延刚才嘴角还挂着笑,似有若无的,很懒淡,这会听到她的回答,渐渐收敛,不知觉漫了些冷嘲的意味: “我就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啊?” “不过相个亲而已,就把朋友丢到一旁忘得一干二净。” “池慕,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重色轻友?” “可是我爸妈已经跟对方说好了,那边的行程改不了的。” 池慕不肯松口,潜在意思就是想让他委屈一下。 江延大少爷脾气,怎么可能为他人屈就,况且对方还是即将要跟池慕相亲的人。 他从确认池慕要相亲时,就开始醋意翻腾,中间一忍再忍,忍了又忍,终于再也忍不住,缓缓露出冷笑,凉薄又妒意丛生: “改不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了个破相亲的把我扔一边,还要让我避嫌,这就是你赎罪的态度?” “怪不得今天一整天打你电话也不接,我看你不是在睡觉,是在跟人聊天没工夫理我吧?” “还有,我是不是告诉你打扮好了再过来的,你故意素颜给我看是什么意思,跟我作对,还是想学那些女生吸引我的注意?” 池慕被他数落的目光越来越黯淡,但是嘴笨又无从反驳,只能沉默着全盘接受。 江延嘴毒起来根本刹不住车,况且他早就被憋出毛病了,只要逮着一个机会,就控制不住把池慕的行为往复杂了编排,一厢情愿地生产出酸妒的情绪,浓烈又源源不断。 “不说话是吧?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我虽然不懂你是怎么想的,但作为朋友,我要告诫你一句,跟那些处心积虑的女人学怎么吸引我注意力,是没有用的。” “想必你也知道,这些暧昧把戏我见的多了,从小到大周围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个女生是这么做的,但我一个都没兴趣理,因为太千篇一律又庸俗不堪。” “你要是聪明一点,就不该学她们——” 江延的话刻薄至极,突然讽刺冷漠的态度,也让池慕彻底闭口不言,耳里却遭受着冲击,嗡嗡作响,一阵一阵巨大的盲音在脑海深处回荡。 层层干扰之下,她只能模糊听到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忽飘忽定,每清晰一下,都仿佛猛地重锤过来,毫不留情,狠心撕开了她最后的一点伪装。 “也不需要学。” 江延温热的呼吸缓缓掠过她的耳侧,擦过肌肤的那一瞬间,带来了微微灼热的触感,酥麻没入,点点滴滴,游遍四肢百骸。 池慕被江延牢牢拥入怀中的那一刻,时间仿佛也戛然而止。 她摁在沙发上的手开始止不住地僵硬,浑身陷入一片宽阔的温暖,像是困在泥潭里,无法挣扎动弹,一点一点,被致命的情感吸引着沉沦。 几乎无法控制地往下坠。 第38章 暗流汹涌 室内环境变得落针可闻, 一下子陷入了无比寂静的氛围。 淡淡的咖啡混合着酒香,萦绕在池慕鼻尖, 起初浓烈又极具侵略性, 但同一些微苦涩的游离因子中和, 便逐渐隐蔽起了外露的意图, 变得温醇无害。 “我说了,你不需要学她们。” “只要你光明正大地提要求,我一定会配合。” “我们之间, 也不必拐那些弯弯绕绕的, 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 江延揽着池慕,一番话像是在悉心安抚, 字里行间却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只差捅破中间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便可蜕变成截然不同的意思。 然而眼下却只是暗流汹涌, 静观其变。 池慕继续沉默着,被他拥在怀中,半张脸贴近颈窝, 隔着薄软的衣料,依旧能感受到从中传递出来的肌肤温热, 源源不断。 她不由自主,微微抬起眼睫: 入眼是一片深黑的西装衣领,熨贴得体, 质料不菲,没有增添任何多余的修饰。 商务白衬衫的纽扣从上到下也规矩扣着,但仍掩不住半截修长的颈线,从雪白领结口,隐晦勾勒出的凸起,随江延呼吸的伏动,微微上下滚了一滚,顿时诱人遐想。 两个人你不肯答,我也不继续往下说,室内持续静谧。 与之相反,楼下渐渐有了躁动之意。 酒店之外,各位明星陆续踏上红地毯,在咔擦作响的摄像头和闪耀聚光灯下,一个接一个姿态优雅地走进入了酒店内部。 小而隐蔽的歌剧院里,逐渐扬起了人声,衣香鬓影,绅士华服,男男女女挽着手臂,纷纷入了座位。 拍卖会正式开始。 红绒幕布从两侧散开,拍卖师带着价值不菲的拍品上台,先不疾不徐地来了一段介绍,然后才定价开拍。 稀稀落落的牌子从四面八方举起,竞拍价格从低到高,涨幅不快,没过一会儿,便被拍卖师敲下了最后一锤。 连着拍卖出几件珠宝,都没什么看头,表演台下的人们逐渐骚动,开始悉悉卒卒地互相交谈了起来。 池慕在这样充满人味的环境下,一点一点恢复了理智。 她按耐着从失控中收敛的情绪,挣扎想要从江延的怀里脱身。 江延没有强留,骨节分明匀称,箍着银戒的那只手落到她的后脑,轻轻抚住,仿佛携带了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温声恳求: “能不能认真听我讲一次,不要再一声不吭地回避。” “……” 池慕不言语,缓缓停住了离开的动作。 “我知道你从初中开始就一点一点地讨厌我,不再像之前那样亲近了,因为我有很多的坏毛病。” “但你知道的,我对你不一样,你再惹我生气再疏远我,我也不会真的不理你,反而会过来纠缠你,直到和好如初。” “其实,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很开心,我只是讨厌你对我冷落不在意。” 江延娓娓道来,悉心铺垫好一切,才尝试着表明心迹: “池慕,你知道我为什么单单对你特殊吗?” “这跟友情没有关系,跟从小相处也没有关系。” “我起先以为你不知道,但刚才才发现,你或许已经看到一点端倪了。” “这是我藏了很多年很多年,一直没能被你揭晓的答案。” 江延说到这里,忍不住小心翼翼,摸了一下她的脑袋,还故作轻松地问: “现在,你想让我告诉你吗?” “……” 池慕垂了垂眼,没说话,但很缓慢地伸出手,也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很亲密,却只显得郑重,不带任何一分一毫的暧昧。 池慕没有松手,声音平淡轻慢,像是阐述事实般地道: “江延,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也没有觉得你哪里不够好,但我们不适合在一起,还是不要勉强的好。” “你觉得有哪里不适合?” 江延满心期待,却没想到她原来是这样想的,声音不自觉浸满涩重。 池慕没有停顿,一一细数:“我长得不够漂亮,家庭条件只是小康,整个人所处的世界,跟你平常所见所闻的一切差距都很大。” “性格也很内向,不够大方得体,不适合与人交际,一贯的生活圈子与你截然不同,而且任何时候都不会有重叠的可能,除非我们其中一个主动去寻找对方,才能短暂地重合脚步。” “可你其实没必要这样浪费时间。” “因为你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完美,未来跟我也不会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应该跟和你条件一样优越的女性在一起。” “江延,我能遇到你,跟你做朋友,已经很幸运了。” “你可能体会不到这种感觉,所以才被一时的冲动蒙蔽了双眼。” “等你清醒之后,你会发现,你可以遇到很多比我更心仪的对象,还有更适合陪你走下去的那一个人。” “而不必为我停下脚步。” 池慕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有理,情绪平缓,这一回没有任何回避,彻底把话摊开讲了: “但如果你还是喜欢我,我们其实可以交往一段时间的。” “只是结束之后,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可我要是跟别人结婚了,你一样会远离我的,对吧?” “你那么不喜欢跟我牵扯上哪怕一点不正当的关系,连一句曾经有没有喜欢我,都不肯说出口,怎么可能会在我结婚以后还跟我保持交集?” 江延语气沉沉的,不明悲喜,这时候才明白两个人之间的沟壑到底有多深。 但不是他挡住了池慕,而是池慕自己用一切不可逾越的条件,堆垒起高墙,牢牢封住了通向他的坦途。 有了这样的前提,他怎么可能再说动她? 她一向是最固执的,而且,她根本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对不起,江延。” “我只是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这回换池慕安慰江延了,她拍了拍他的背,缓缓的,一下又一下。 江延沉默一秒,也缓缓松开手,放她从怀里出来: “我才要说对不起,刚才那么失态冒犯你的相亲对象,让你不开心了。” 他话音刚落,门被人敲响。 “进来。” 江延似乎知道来人是谁,停顿了一秒,淡淡道。 门应声被打开,陈慎领着两个穿礼服的女人站在门口。 两个女人打扮光鲜亮丽,长相不错,一看就是女明星。 “江总。” 她们都是江承德收购的影视公司名下的艺人,初出茅庐,没什么实力和流量,全凭公司给予资源。 又因为都属于心术不正的那一类,江承德刚刚接管公司,两个女人一合计,就顺着几个高层的大腿往上爬,互相勾搭了起来,平日里陪同出席的酒会也不在少数。 两个人为的就是影视剧资源,所以这段时间一见到他们准备在酒桌上签约项目,便卯足了劲地讨好那群又色又混的老家伙,想获得几个质量不错的角色。 在这之前,两个女星始终是向着江承德一方的,直到陈慎秘密地找过来,给了她们更高的价码——成为名导电影里重要配角的机会,才倒戈到了江延这一边。 名导之所以是名导,就是因为能调.教演员,能让大部分经手拍片的角色都火起来。 就算不火,其商业价值也会大大地提高,以后在业内这就是一个沉甸甸的奖项,放在哪里都可以派得上用场。 所以两个人在巨大长远的利益眼前,顺利且成功地被收买了。 此次一来,她们就是在江总的安排下跟那位名导正式会面的。 来之前,安琪早已打听过江氏集团现任接班人的消息,知道对方是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也看过照片,但没想到真人比照片还要勾人心魄一些。 男人英俊不驯的一张脸,逆着淡暖的光,五官原有的浓浓侵略性被削弱,神情变得柔和而模糊不明。 一双琥珀眼瞳里含着些许温情,直直望过来,几乎要让人溺毙其中。 但他的目光只是跟门口的两人交汇而过,下一瞬间,便淡淡收了回去。 骨背明晰的手曲了曲,自然拂上身边女孩的脸,让她侧着避开了二人往这边打量的视线。 安琪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哑然失了声。 等反应过来,发现坐在江总身边的那位女生穿着打扮很普通,一点也不像上流圈子的人的时候,目光逐渐染上了晦暗不明的颜色,有点说不出的妒忌。 “江……江总,你吩咐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 另一旁的吴诺眼睛都在发亮,哪管这些,一双眼珠子就差黏在江延的身上了。 “走吧。” “赵展导演时间有限,你们再不去,他不耐烦走了也说不定。” 陈慎带二人见过江延,在一旁适时提醒道。 “啊……那这就走吧,我们快别耽搁了。” 吴诺闻言急了,安琪也识相告别,只是视线控制不住在江延脸上多停留了一秒,依依不舍: “江总,那来日再见。” 说完,两个人便转身跟着陈慎走了。 门一关上,吴诺就忍不住激动,连忙对陈慎道:“喂,陈助理,你们家总裁好帅啊,简直比我们圈的男明星还要帅上几百倍!”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要是早知道就打扮漂亮点了!” 安琪比较会说话,也跟着吃吃调笑:“不知道江氏集团进军娱乐圈之后,咱们还能不能时常见到江总,对了,年会上他还会出现吗?” “陈助理要不然帮个忙,让我们也有机会陪一陪江总出席酒宴吧。” 陈慎领着人从走廊下楼,一开始还没说什么,但走着走着,忽然提了一句,口吻不咸不淡,却一针见血: “我劝你们别对江总打什么歪心思。” “陈助理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安琪不慌不忙,反问他。 “听不懂就算了,只是江总脾气向来不好,如果惹了他,你们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接管集团之前,他也曾是一个纨绔子弟,你们这样的女人,他见得多了。” 安琪听陈慎这样说,眼里反而渐渐起了心思,纨绔嘛,私生活肯定要随便一些,这样最方便下手了。 但陈慎又继续道: “可见得多了,未必喜欢,反而会更厌恶也说不定。” “那陈助理的意思是,江总不喜欢我们这种风情万种的女明星,反而会喜欢刚才那种瘦瘦弱弱的平凡小姑娘类型?” 吴诺的话,多少带了一点嘲讽戏笑的意味。 “你猜对了,不过我想重点并不在这上面。” “重点是江总已经订婚了,你们如果不守规矩,我也照样有权利处置你们,到时候封杀或者雪藏,你们请自便吧。” 陈慎这一句话说的二人一凛,后颈免不住生出了一些寒意。 此时安琪再一回想,果然忆起江总抬起的那只手上戴了一只银戒,而且位置还是中指。 “江总……是跟刚才那位瘦弱的小女生订的婚吗?” 安琪还是有点不甘心,最后一次问道。 陈慎面不改色,语气笃定地打破了二人的妄想: “当然。” 第39章 熟人 两个人把话说清楚之后, 就重新恢复成了常态的相处。 中途陈慎回来,跟江延开始讨论公事, 言辞里依然充满了池慕听不懂的阴谋角斗。 江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避开她。 但池慕潜意识里不想再更近一步地深入了解他, 所以带上了事先准备的蓝牙耳机, 一边处理画稿, 一边等待拍卖会结束,差不多快有两个小时,才终于等来了表姐。 赵君菱是当前大热的女明星之一, 最近的曝光量随电视剧连环的播出水涨船高, 每日行程都塞的满满当, 几乎腾不出空。 今天时间虽然还早,但她临时还有一个杂志采访要接,主题是关于电视剧连环角色的深度挖掘。 时间紧迫, 赵君菱一来就拉走了池慕,卸下镜头前的,还热情洋溢地道:“待会我有一个采访, 你先跟我到酒店房间待着,等结束了,我请你吃大餐。” 池慕向来习惯于等她完成工作, 见状没什么异议,乖乖答应,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江延也起了身,见到赵君菱,收敛起一身子懒散气, 踱步走过来打了一声招呼: “您就是池慕的表姐,赵君菱?” “她高中时就常跟我提起您,说是个漂亮的美人,没想到真人还要更让人过目不忘一些。” “江先生谬赞了。” 赵君菱闻言,目光下意识落过来,见到来人是江氏集团的太子爷,方才放松下来的神情微微凝起,淡然应了一句。 她的反应显然不怎么感冒,特别是在江延态度微妙地用了“您”这个字之后。 江延用这个称谓的意思,多在尊敬,是把自己放在了跟池慕一样的小辈位置上。 这样虽然没什么不可以,但对于刚见面的陌生人来说,他的态度着实过于放低了一些。 赵君菱也不是没见过池慕的朋友,却从没听他们提起您这个字,大家都是和和乐乐在一起相处的,最多称呼她一句姐姐也就行了。 所以这会,她很敏锐地察觉到了江延态度上的一丝不对。 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赵君菱也不是个吃素的,一眼就看穿他是冲着池慕来的。 再加上早就知道江延名声差,爱乱搞,还不是个好相与的,赵君菱一张艳丽面孔上的脸色越发冷淡,朱唇轻启: “江先生,真是麻烦你帮忙联系我表妹了。” “不过我现在有采访要做,要带慕慕暂时离开,待会也不会回来了,要不然你先请自便?” “不用,我知道你有采访要做。” “一起吧,我也要顺道去见一个人。” 江延料事如神,语气缓淡,简简单单一句话,把话头又轻松抛了回去。 赵君菱面上微微一顿,眼里起先露出疑惑,在想他没来由地要去找什么人……还是跟自己顺路? 然而紧接着,她就想到了那个极其可能的答案:蒋怡。 蒋怡今天也来到了拍卖会,赵君菱因为影视剧的关系,被公司方面要求跟她合作,一起走了红地毯。 连环的热度还没降下去,蒋怡先前虽然人设崩塌了一波,但剧中女二的角色属于戏份多又有闪光点的类型,很容易就吸了一波铁粉。 蒋怡公司趁机大肆洗白,把角色跟蒋怡本人捆绑,以这批粉丝为基础,又凭空制造出了一大批“路人粉”,成功将她的黑料给压了下去。 现在,蒋怡的名声即便已经破碎了,但鉴于她犯的只是道德上的错误,不触犯旁人的利益,而公关上又操作的风生水起,所以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就成功地卷土重来。 甚至蹭着这波将散未散的热度,彻底把从前的清纯形象踩在了脚底下,穿着打扮大改特改,变成了高贵性感的黑化风。 这种充满内涵意味的穿着,一出现在拍卖会的红地毯上,难免会引起舆论风波。 赵君菱对此本来是不想理会,甚至微微厌恶的。 因为蒋怡先前的公关操作,伤及污蔑的对象不是旁人,正是池慕。 这让她对蒋怡的印象大打了一次折扣。 加之这次蒋怡风格大改,明摆着是要利用拍卖会红毯的机会,从被包养的情人身份,蜕变成新一代的“实力派励志女星”。 这种歪门邪道的路数,让赵君菱彻底厌恶起了这个女人。 身在娱乐圈的她,哪能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蒋怡能再次起来,多半靠的不是她那家得罪了许多人的公关公司,而是另有其人在助力。 她本以为这背后的人是那几位金主,但如今听到江延的话,倒是对他本人不除疑了。 江氏集团近来有进军娱乐圈的打算,这是大半个圈子人尽皆知的事。 依照江氏的财力和影响力,笼络人脉自是不在话下,让蒋怡起死回生,也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 至于江延为什么要先毁了蒋怡原本的事业,再暗地里出手相救,赵君菱再想不出更多的理由,只觉得他果如其名,是个只顾声色犬马,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在玩弄女人这方面,也的确有一手。 这种人,池慕是怎么也玩不过的。 赵君菱此时一联想起当初江氏集团微博的“官宣”,还有那张看似美好的陈年相片,就微微心沉,忍不住担心起了池慕。 短短不过两个星期,怎么她就跟江延这么亲密了? 两个人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不会…… 赵君菱思虑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酒店套房。 套房样式跟江延的差不多,但细微之处又各有不同。 滑雪场附近的康达斯曼套房明显更偏生活化,而这里处处彰显了低调奢华的气息,更符合大明星光鲜亮丽的身份。 负责采访的是PF杂志社的工作人员,赵君菱领着众人回去没多久,他们就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蒋怡和她的两个助理。 因为是影视剧联动采访,所以蒋怡和赵君菱,还有另外一位男主角需要共同到场。 明星身边都是人来人往的,杂志社的工作人员来了之后,男主角成彬的化妆师,服装师,还有助理等人也纷纷到场。 场面顿时繁忙起来,池慕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又知道君菱表姐待会要忙碌上一段时间,便自觉找了个安安静静的侧卧,想在里面休息一会。 谁知门才关上,便被人打开了。 池慕转身,发现是江延进来了,眼里不禁露出微微的疑惑。 “看什么?” 江延随手关上门,恢复惯常的散漫,一脸不经心地问她。 “你不是说要找一个人?” 池慕缓缓发问,似有不解:“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你傻不傻。” “我要是不找个理由,你表姐能让我跟来?” “你是没看见她瞧我那个眼神,跟看豺狼虎豹一样处处提防着,也不知道我怎么得罪她了。” 江延明知故问,其实第一眼就发现赵君菱把他当做了纨绔子弟看。 那种眼光虽然难以形容,但他十分熟悉,也曾在很多人脸上看见过。 亲朋长辈,狐朋狗友,甚至是陌生的路人,很多时候都是用这种或羡慕或嫉妒,或可惜或防备的目光在瞧他。 这种目光复杂到难以一言以蔽之,但在不同类型人的身上,却有着十分类似的情绪流露。 所以他早就熟悉到不在意了,对赵君菱这类人的反应也从来是淡然处之,大多时候根本懒得理会。 但这会的情况不同,在池慕面前,他非要装一次傻。 目的就是为了听她怎么回答,怎么应对,到底是偏帮他,还是也赞同表姐的看法。 “……表姐在娱乐圈工作,难免会听到一些关于你的绯闻流言。” “之前我遇到过一次,也没帮你说话,所以她对你的印象才一直很差。” 池慕谈及这一点,眼里流露出了隐隐的愧疚。 “哦?你没帮我说话,所以那时候你也信了关于我的谣言?” 江延一语抓住了关键。 “嗯。” 池慕没办法反驳,只能承认事实。 “原来我以前在你眼里有那么坏啊。” “隔三差五换女朋友,玩女明星,包养女大学生……这些胡编乱造的绯闻,你不会都信了吧?” 江延面上漫不经心,实则循循善诱,耐心地想引导出她口中的真实回答。 谁料池慕一下子听到这么多爆料,居然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看他:“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些……” 江延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池慕根本不关注这些新闻八卦,就连和蒋怡的那些假绯闻,都是偶然之下才被她知晓的。 所以他这一招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简直酸爽。 “没听说过就算了。” “总之,都是假的。” 江延讪讪地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嗯,我知道。” “陈先生已经告诉过我了……你和你父亲的事。” 池慕缓慢地垂了一下眼,又道:“江延,我不会再误会你了。” 江延从来不想用身世来获取池慕的怜悯,所以无论受了什么样的委屈,都没有告诉过她一丝一毫。 他目光深了深,缓缓地陷入沉默,没再往下说,因为他忽然感受到了池慕的怜悯。 这是一种他既害怕,又求之不得的感情。 他害怕自己错把怜悯当成喜欢,内心又无比强烈地渴求着,希望她多给一些像这样的错觉。 可是怜悯又有什么用? 就算他利用这种善意的情感,卑鄙地将她捆绑在身边,也永远生不出爱情。 而他从始至终要的,只是池慕最纯粹的喜欢。 笃笃。 “里面有人吗?” “没人我可进来了。” 室内逐渐安静,外面忽然响起一道年轻的男声。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猝然推开了: 江延逆着淡淡的光,望向来人,在看清那一张年轻青涩的面庞时,目光明显顿了一顿,闪过一丝疑惑,又若有所思地收了回去。 “嘿,小池妹妹,原来你在这里啊?” “哦对了,我叫你小池可以吗?” 程简长着一张标准的男大学生脸,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热忱和善意,一看就涉世未深。 他称呼池慕为小池妹妹的时候,忍不住露出微笑,牙白又整齐,活脱脱就是一个积极向上的阳光大男孩,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池慕还没怎么反应,江延落回来的目光在半空滞住,莫名多了一丁点危险的复杂意味,又缓缓投到了程简的脸上。 “程简?” 程简作为赵君菱的助理,居然跟江延认识。 他也很快认出江延的面孔,很稀奇地咦了一声,“江延……?” “出去。” 江延目光淡淡掠过他,恢复平静。 他不打算跟熟人叙旧,对程简莫名其妙跑到明星身边当助理的骚操作也不感兴趣,随即下了逐客令,态度冷酷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程简是客串,不喜欢女主,他是另一本文的男主,只不过作者还没有写( ?▽`) 第40章 污蔑 “出去?可是君菱姐让我来陪小池玩。” “我是她的助理, 我必须听她的话,不然会被辞退的。” 程简有点无辜, 可怜的目光看向池慕:“小池妹妹, 我留在这里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的。” 池慕也不想为难程简, 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欢迎他进来。 “哦,那我们三个人打一会牌吧,刚才我跟化妆师借了一副纸牌, 现在正好可以用来消磨时间。” 程简自来熟的程度比之江延还要更胜一筹, 而且他气场低调, 给人的感觉就像邻家大哥哥一样,温柔亲切。 “我不会打牌。” 江延脾气微不可查臭了一点。 “啊……?你这种经常去酒吧会所的人居然也不会玩纸牌呀?” “我还以为你对这些很精通呢。” 程简露出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情不自禁对江延作出了一番评价, 还一脸傻傻地自以为很真实。 江延脸瞬间黑了大半,没来得及怼他,门外就又来了另一拨人。 来的两个人是蒋怡的助理和化妆师, 她们见到房间已经被占了,眼里不约而同露出浓浓的为难之色。 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黑长直的小助理上前来, 试图跟房间里的三个人打商量,语气略显怯弱: “不好意思, 我们是明星蒋怡的化妆师和助理,现在想借用一下这个房间,让她换一下衣服……” “我们只占用一会儿, 待会就把房间还回来,能不能先麻烦三位到别的地方休息一会,实在对不起了。” 另一位连忙接话,也跟着恳求道。 后者的语气略微急切,一看就是忙着要给蒋怡化妆打扮,为接下来的采访做准备。 池慕不想捣乱,便自觉起身,想把房间腾给她们。 程简作为助理,听到二人非要征用这间侧卧,不禁觉得微微疑惑:“你们怎么不去主卧,那里应该没人吧?” 黑长直小助理摇了摇头,不敢抬头看他,怯怯答:“那里是赵君菱老师住的地方,我们贸然进去不太好……” “这有什么的,君菱姐也是刚刚才进来,走,我带你们过去吧。” 程简显得很好说话,可是黑长直小助理却不肯依,开始结结巴巴地找理由: “时间不够了,那边还等着采访……就让我们家蒋怡在这里将就一下换衣服吧。” 程简对她的反应,脸上微微觉得奇怪,但没说什么,“那好吧。” 江延巴不得让程简离远点,也没异议,转身淡淡知会了池慕一声:“走吧,我们出去单开一间房。” “江延……?” 三个人没走出去,蒋怡倒是先一步来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裁剪贴身的黑色礼服,细碎的钻镶满了整条鱼尾裙摆,勾勒出胸和腰臀,饱满又曲线合宜。 裙长曳地,此时却被蒋怡拎起裙尾,露出了一截白嫩纤细的小腿,及至膝盖以上,裙摆以下,还若隐若现着一片柔白肌肤,暧昧又引人注目。 这种打扮稍显不得体,但仔细瞧上一眼,就能看见蒋怡手拎着的裙摆部分,明显勾损了一块,黑纱连同绸缎内衬都撕成了两半。 看情况,应该是不小心绊到了什么尖锐的物体,才弄坏了裙子。 江延突然被蒋怡叫了名字,目光下意识落到了她的脸上。 按照他以往的作风,不想搭理的人,是看都不屑看上一眼的。 这次忽然转性,并不是对蒋怡有什么特殊待遇,而是想看看她接下来到底要作什么品种的妖。 池慕和程简一个反应迟钝,一个头脑简单,都没发现蒋怡那点子歪门邪道的伎俩,还以为她真是来换衣服的。 唯有江延一个看穿了她的来者不善。 他余光漫不经心,淡淡扫过那两个靠边站的助理,果不其然瞧见其中一个怯怯缩缩的助理,趁着众人的视线都在蒋怡身上时,偷摸着从袖子里露出了一角手机。 黑洞洞的摄像头正对门口,偷拍角度堪称完美。 江延看到这一幕,不用想都知道,镜头必然巧妙地将他、程简,还有蒋怡三个人囊括了进去。 但他仿佛什么也没看见,自如收回视线。 “慕慕,走了。” 无视蒋怡的打招呼,江延又喊了池慕一声。 池慕站得远,本来也是想快点走的,听到江延催促,便乖乖跟了上来。 程简同样跟着两个人离开了房间。 “……怡怡,他们走远了。” 黑长直助理偷拍完照片,脸色缓缓苍白,完全是胆小后怕的样子。 “照片直接发给公司,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另外记得把负面舆论往江延那边引。” 蒋怡神情淡淡的,松开裙摆,言外之意似乎一点也不怕江家势力,还要光明正大地要报复江延。 池慕跟着江延,另开了一间套房,程简也自觉跟到了房间里。 三个人相安无事,程简再一次提议玩纸牌消磨时间,江延这回倒是不臭着脸拒绝了,池慕正好也会一点,便跟他们玩起了斗地主。 玩了几局,又吃了些茶点垫肚子,大约过去快两个多小时,池慕觉得时间该差不多了,就想结束去找表姐。 谁料江延懒懒地靠过来,随便问了一句:“手机还有电吗?” “有。” 池慕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老实回答道。 “借我用一下,我手机没电了。” 江延拿着已经黑屏的手机,在她眼前示意地晃了一下。 “我带了充电器,借给你……?” 池慕刚说这话,口袋里的手机就被江延拿了出来,她下意识配合着侧了侧身子,还有点疑惑: “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有啊。” 江延答的肯定,态度却慢悠悠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池慕伸手过来,指纹解锁密码,江延顺利打开,用她的账号登陆了微博。 微博两个小时之前还是一派平静,两个小时后的现在,新鲜出炉的舆论绯闻神不知鬼不觉地抬头,一下子登上了热搜榜前十。 热搜词条是极其扎眼的几个字:#江延蒋怡旧情复燃# 他点进话题广场,果不其然看到的是一水的营销号爆料,围绕讨论的主题则是那几张被偷拍的照片。 照片上,色调比真实情况昏暗了不止一个度,环境光线似乎也被精心调整过,变成了让人一看就觉得有故事的背景。 “你看看。” 江延不动声色,把手机又塞回到了池慕的手里。 池慕不明就里,接过来一看,正好瞧见那一张照片: 昏暗沉沉的环境里,江延西装笔挺,漫不经心又玩味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蒋怡身上,因生得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莫名营造出了一种很深情眷恋的既视感。 另一旁的程简情况则截然相反。 他不像江延是一副天然渣的脸,看木头桩子都显得深情。 因角度只露出小半张脸,他视线是侧着的,大半张脸连同目光模糊不清,让人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神情,甚至怎么猜测都觉得合理。 剩下的蒋怡只露了一个纤细袅娜的背影,侧面裙摆被撕扯的痕迹暴露无遗,大片裸露出来的雪白肌肤十分刺激人眼球。 这种隐性三角的关系,放在照片里,很难让人不联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尤其是在蒋怡疑似被“暴力对待”的前提下,就更添了几分浓重难言的暧昧。 “这是……?” 池慕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颠倒黑白的情况,尤其是在看了标题和营销号的一通胡编乱造后,成功见证了江延平时如何被污蔑造谣的全过程。 明明江延和蒋怡只是碰了一下面,他连话都没跟对方说一句,怎么就被胡编乱造成这样了呢? “她们下手还真够快的。” 程简也凑了过来,看到了那张照片里的自己和江延,若有所思地说了这句话。 “快有什么用?” 江延语气冷冷的,显然一点也不在乎被威胁。 “对啊……快有什么用,那个蒋怡她就不怕得罪你?” 程简完全是局外人看戏的状态,傻乎乎把自己从中摘开了,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同样是被牵扯的一方。 池慕一开始也没注意到他,但点开评论区才发现,讨论江延的评论区里夹杂着不少关于程简的身份背景信息。 “她怕不怕得罪我另说,但我看她肯定是不怕得罪你的。” 江延的目光缓缓掠过来,跟程简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眼里意味深长。 程简满脸疑惑地咦了一声,低头看向池慕的手机屏幕,才扫了两眼,原本从容的脸色果然变得紧张了一点。 “啊……对不起,小池妹妹,我先失陪一下。” 程简看起来有些烦躁懊恼,对于自己的身份被暴露感到异常困扰,挠了挠头,月月满脸抱歉地跟池慕暂别: “你待会就去找君菱姐吧,她那边应该快结束了。” “……好。” 池慕暂时还不能适应程简的身份变化,她本来以为他只是个明星助理的,没想到…… “人都走了,还发什么呆。” 江延一句话把她拉回神。 池慕还是有点诧异,但突然明白程简为什么跟江延认识了:“……你们原来是朋友吗?” “不算,就是认识而已,怎么了?” 江延不自觉警觉了起来。 “哦,没什么。” “那我也先走了。” 池慕就是单纯好奇,随口问了一句,实际对江延圈子里的人并没有太多探知的欲望。 “等等,咱们还有事没说完呢。” 池慕停下脚步,看向他:“还有什么事?” “就是过年拜访,你还打不打算让我去了?” 江延这次没打算强迫她,懒懒洋洋,退一步商量道:“你放心,我绝对不搅合你跟人相亲,就是单纯想看望一下二老。” “好,爸妈看到你来,肯定会很开心的。” 池慕跟他的态度一样,既然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又互相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心里就不会再胡思乱想,顾虑重重的。 她思忖了一下,又补充道:“……那等我相亲日期定下来了,再跟你定拜访的日期,好吗?” “悉听尊便。” 江延淡淡勾唇,顺从答应。 第41章 风波未平 赵君菱结束采访后, 带着池慕去了附近有名的高档西餐厅,两个人愉快地吃了一顿饭。 席间, 赵君菱因为对池慕跟江延的关系有诸多疑问, 就坦白地问了她一些问题。 池慕为此解释了好半天, 才让她明白过来一切事情的原委, 给江延洗清冤屈。 不过赵君菱对江延还是没什么亲近感,因为他的身份太特殊了,跟池慕明显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而且两个人现在都是成年男女, 一不小心擦出火花来都是有可能的。 赵君菱心里仍然惴惴不安, 一度担忧表妹受到那种纸醉金迷圈子的蛊惑引诱, 从而泥足深陷。 直到听见池慕对江延的态度,还有两个人单独相处时的谈心过程,她一颗高高悬起来的心, 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池慕既然能看得清未来,又早早下定决心,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江延, 就说明她心理上渐趋成熟,早已不是一个小朋友了。 在感情方面上,显然也并不需旁人更多的担心帮扶。 池慕跟表姐吃完饭, 被她带去购物商场血拼了一把。 听闻池慕过年要相亲,赵君菱作为表姐, 热情地表示要帮她打扮一番,不仅从头到尾给她配置了几身新衣裳,还买了一些最新款的高档化妆品。 池慕提着大包小包被送回家, 临了下车的时候,又被赵君菱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到时候相亲一定要好好打扮,必须漂亮点见人。 池慕有点幸福的苦恼,但想想打扮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就乖乖应了。 她这边平静美好,气氛温馨,江延那边已然陷入了负面舆论的漩涡。 营销号把那一张照片爆出来之后,程简的身份背景信息泄露倒是其次,最受影响的依然是曾和蒋怡传过绯闻的江延。 营销号引导出来的风向无一不是有关于他旧情复燃,移情别恋,反复出轨,或者脚踩两只船的。 在这些诸多的词汇字眼里,只有寥寥几个还算事中性评价,其他大部分都是诋毁讽刺,几乎是按头江延戴上了习惯性出轨男的称号。 然而和上一次不同,吃瓜群众早已见识了江氏集团的公关力度,他们第一时间关注的不是这些亦真亦假的绯闻,而是江氏集团会怎么下场整治他们这个问题。 这些营销号平日里在微博搅弄风雨,还肆无忌惮造各路明星的谣,早就让很多粉丝看不顺眼了,所以评论区里一时间聚集了不少粉丝,幸灾乐祸地发言: 【茜茜君子兰】:不是,我没看错吧,你们还敢造人家江延的谣?上次脸没被打够,这次不怕直接被关小黑屋??? 【成彬彬的现任老婆】:真是有够不怕死的,敢惹娱乐圈的新任金主爸爸,呵呵,我就坐等你们被打脸封号,上次成彬被造谣跟赵君菱谈恋爱的事我还记着呢:)。 【嗯嗯呃呃嗯嗯】:……话说你们的注意力都在江家太子爷身上啊,我觉得那个程简来头也挺大的,不是有人说他跟程心娱乐的老总有血缘关系吗?营销号就这么把他写成蒋怡备胎,是不是也有点找死的意思啊? 【麻麻爱你小彬彬】回复:……什么东西,那消息不是被证实造谣了吗?况且跟程心娱乐老总有关系怎么了,江延现在就是集团总裁,这群破营销号惹他才是真的想不开吧。 【默默不是莫】:啧啧,牛逼啊蒋怡,她碰瓷向来是可以的.jpg,怎么上流社会的顶级富二代全都围着她一个坐台小姐转呢?这里面他妈肯定是有什么隐情吧。 【时间煮火鸡面】:靓仔挠头,我懵了我迷惑了我不解了,江延之前不是宣布正牌女友是池慕了吗?怎么又跟这个蒋怡扯上关系了?该不会是真的旧情未了吧…… 【慕延cp超话主持人】:楼上说的叫什么话?我寻思不会真有人以为江延能看得上蒋怡那种货色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评论底下越讨论越偏,越吵越激烈,某些蒋怡粉见苗头不对,也趁机披皮进来搅起了浑水。 然而她们做这一切都是无用功,因为关于这条热搜的热度升着升着,在某个节点突然就开始陡降。 原本一致针对江延的营销号们也开始迅速退场,仿佛沾了什么不该沾的东西一样,纷纷老实本分了起来。 这其中无疑有江氏集团的能量在压制,但隐约间似乎添上了另一股不可言说的资本力量。 众人还没回过味来,江氏集团的第一反攻就开始了。 首先被曝光的是康达斯曼酒店的一段监控录像。 短短十几秒的录像很清晰,完整呈现了当时江延、蒋怡、程简相遇的场景,三人不过是擦肩而过而已,压根都没说上一句话。 仅凭这段录像,之前营销号们所造谣的一切都成了无稽之谈。 而更刺激的还在后面。 录像里的蒋怡助理小陈本来不受关注,只充当了一个背景板,但恰好她所站的位置并不是死角,反而是摄像最佳取景点。 所以当时偷偷从袖子里掏手机的动作,在高清摄像头下顿时变得一览无遗,再被放到网上就直接成了当众处刑的现场。 事情一下子真相大白,原来一切都是蒋怡在恶意搞事,想利用谣言中伤江延。 众人对她这种恶毒的女人简直唾之以鼻,更添恶感,但事情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 继酒店监控录像空降热搜之后,娱乐圈内的各种利益相关人:综艺制作方,杂志合作方,导演合作方等等也相继发了声。 他们的发声都有各自缘由,但综合起来只有一个原因:蒋怡及其公司惹了众怒。 蒋怡公司向来跋扈,在以往的业内合作里经常提一些过分的要求,耍大牌不说,还雇佣水军拉踩别家艺人,仗着金主扶持强行添加戏份,干涉节目剪辑等等恶劣行径也是比比皆是。 以前这些相关人士碍于各种隐形压力,一直忍着不得罪蒋怡的公司,但见到蒋怡接二连三地作妖,自乱阵脚,而对方又是江氏集团总裁江延,便逐渐活络起了心思。 仅仅如此,众人还不可能站出来说话,因为江氏集团在娱乐圈根基未稳,他们怕的就是被秋后算账却没有势力倚靠。 直到程家隐秘下场,帮了江延一把,跟江氏集团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才一下子让他们有了“众志成城之心。” 于是又有好几波热搜接连上榜,蒋怡的人设在各方人士的口诛笔伐中,这一回才算是真真切切地崩塌。 热搜爆料到了这里,蒋怡已经彻底败落,还被冠上了蠢毒傻的人设。 这种评论虽然恶毒,但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蒋怡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太蠢了。 她明知道江延惹不起,还要上赶着造谣他,甚至连搞小动作都不遮掩,直接把证据留在了酒店监控录像里,试问这不是又蠢又毒又傻,还能是什么? 如果不是,那只能说明她背后的金主势力太强大了,才能让她如此肆无忌惮,作死作出了新境界。 微博上翻天覆地,一度高潮迭起,但实际对事件主人公之一的江延并没有产生什么影响。 他在吩咐陈慎解决蒋怡那档子事的时候,早一步就猜到了整件事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蒋怡敢那么放肆,背后必然有一位大人物在撑腰。 而敢跟江延作对,又能被蒋怡成功勾搭上的大人物,除了那一位,他实在想不到第二个。 “江总,需不需要我将那些收集起来的资料证据,交给前任总裁,让他自行收手?” 陈慎对这一切的前因后果甚是了解,知道蒋怡的真正靠山就是江擎南,江总的父亲,于是提出了十分中肯的建议,想通过施压威胁,来让他自觉退步。 “随你去办。” “但如果他不识相,执意要跟我作对,你应该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的。” 江延手淡淡垂落,捋平袖口的雪白折痕,动作不紧不慢,又略带一丝森冷意味,浑身独属于上位者的气息越发明显,让人不自觉便心生尊崇。 “明白,江总请放心。” 江擎南自从退位以来,虽然因为受制于平庸之才,一直没能对江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阻碍和伤害,但始终心怀不忿,时时刻刻都还想再回到这个位置上。 而他在位多年,手下眼线之多,并不是一时就可以清除干净的。 这样一个随时虎视眈眈,想争夺集团继承人之位的敌手,即便弄不出什么厉害的风浪,也必须得找机会清除,否则必然后患无穷。 所以陈慎瞬间明白了江延的意思,他是在告诉自己—— 如果江擎南不识相,始终认不清自身定位,那就干脆做一回人情,让他最后再享受一下权柄在握的滋味。 而得到这种美妙滋味的代价,是要用他后半辈子的前途来换的。 第42章 精明狡猾 江擎南自从接收到眼线送来的消息之后, 对江老爷子仅有的一点畏惧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怨恨和愤懑。 他始终不服让江延这个纨绔草包来取代自己的位置, 更不服的是, 自己的父亲竟然偏帮江延, 连亲生儿子都不肯扶持。 江延明明只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孽种, 凭什么能得到江老爷子的看重?又凭什么把自己挤下接班人的位置? 江擎南越想越不忿,心思便越发活络,渐渐就有了自作主张, 重新插手公司事务的想法。 但他已经没了实权, 即便有眼线, 也不能让他再明着跟江延作对,最多只能下巡一些边缘的子公司和酒店,耍耍假威风。 除了这些, 江擎南因为始终不满足,暗地里便时常动一些小心思,买通不少杂志和狗仔工作室, 给江延造谣泼脏水。 这些谣言传播的迅速,时不时地就会经人之手,“无意”落到江老爷子的耳朵里。 江擎南玩这一套早已是驾轻就熟, 自从江延回国之后,就开始布局, 防止江老爷子重用他,但没想到还是被他夺去了最不可失去的位置。 不过据眼线汇报,江延仍然是个只知贪图享乐的纨绔, 大老远跑去湖城旅游区的沁黎连锁酒店,却什么也没做,白白耗费了一大帮人的准备精力。 江擎南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不免对江延更加鄙夷厌恶,也对他更为小瞧了一些。 而这等子重要的情报消息,自然不能不让江老爷子知道。 事实上,早在江延回安城之前,江擎南就借旁人之口,主动汇报了江老爷子。 他当时虽不能亲自见面,但从这个旁人口中得知,江老爷子听完这个消息之后,脸色看起来很难看,像是下一秒就要动怒了似的。 一个对江延不利的消息,当然不至于达到这种效果,江老爷子显然是受到了以往诸多的负.面消息影响,才被一下子点燃了心头的导.火.索。 儿孙无才,便是有过。 江老爷子平生最看不起的,不是纵情声色的纨绔,而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江擎南正是因为了解这一点,又心虚于自己的工作能力,才早早地为自己的继承人位置殚精竭虑,生怕被人抢走。 上一次权利斗争他的确是输了,但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一次输的必定是江延那个废物。 江擎南雄心赫赫,提前就预料到江老爷子会回心转意。 随后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江家管家给他来了信函,说是请他除夕回家,跟家人聚上一聚。 江擎南因此底气更足,觉得自己的“禁闭期”就要结束了。 于是小动作更频繁不断,又借着蒋怡的这一件事,给江延来了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除夕将至,安城连夜下了一场厚厚的雪。 离除夕夜只差一天,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着大扫除,提前准备丰盛的食材,为第二天晚上的合家欢宴席做准备。 网络上也异常热闹,不但处处充斥着年味,之前的风波也未曾停歇。 蒋怡的蠢毒事迹刚刚过去,却没有被淡忘,反而越发火热,变成了大部分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其中一些人单纯是在玩梗,一些人则是真的讨厌她,宁愿熬夜刷豆瓣某组,也要在第一时间吃到关于她的新瓜。 后续的结果自然是很让人舒适的。 之前帮助蒋怡的那几位金主受丑闻影响,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损害。 公司名誉地位与股价大减,职位变动左迁,几个人在业内本就不是最顶尖的大佬,这会名声烂了不说,在圈子里也因此被挤到了边缘地带。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蒋怡公司的靠山一个个接连倒台,自身的境地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首先找上门的麻烦是各路品牌方,明星形象受损,牵连品牌,算是严重违约。 蒋怡因此掉光了所有代言,还背了一大笔违约赔偿金。 接着是各路采访,综艺明里暗里的封杀声明,把蒋怡仅有的几个行程也给ban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可以说蒋怡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唯一最好的结果就是能偿还清除债务,之后要么退圈转行,要么甘心从底层再重新做起。 如果她聪明,现在就发个道歉声明,诚恳一点,或许还能挽回一点声誉。 但可惜的是,蒋怡一点也没有悔改的意思,而且明显是有所倚仗。 事发的第二天,她便秘密签入了江氏集团旗下的娱乐子公司。 这一事件还未发酵,就被江擎南自作主张压了下去。 江承德等人各怀鬼胎,一开始还不打算配合,想着离间江延和江擎南两父子,偷偷就把消息上报了总部。 这一堆人原以为能看见两父子为一个小明星撕破脸的难堪场面,没想到江延压根就没有搭理江擎南的意思,直接就甩了一沓私密资料下来,还叫秘书陈慎传话,意思大致是: 让江擎南安分点,别没事惹什么幺蛾子,否则这份资料下一秒就会出现在江老爷子的眼前。 陈慎说是私密资料,其实根本没怎么盯着去向,所以文件一从总部下放,在中途转手的时候,就成功落入了江承德等人之手。 江擎南的那点子阴私手段一下子暴露在众人眼前,给足了江承德要挟他的把柄。 但姜还是老的辣,江承德这段时间为了合理侵吞那笔投资金,正想着找一个合适的替罪羊来掩人耳目,没想到江擎南这头蠢羊自己送上了门来。 既然如此,他就没有理由针对江擎南了,还应该讨好他才是。 给人下套在快不在慢,要是让江擎南有反应过来的机会,凭他的愚笨脑子,指不定也有清醒的可能。 为了保证签约项目万无一失,江承德当晚就拉人设了酒宴,邀请江擎南来谈事情。 一同在场,负责陪酒的还有安琪和吴诺。 江擎南对江承德等人本来就有同情心,又跟他们共事多年,心里没什么防备。 所以当看见那一份贴满了他污蔑造谣江延证据的资料时,整个人又气又急又心虚,最终化作怒不可遏,等不及要去找江延算帐: “这个孽种!居然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为了争夺权利都诬陷到自己亲爹头上来了,他这种无耻冷血的畜生,怎么配做江家人?!” “擎南莫气,江延年轻气盛,又新官上任,为了稳固权利是操之过急了一些,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你看他连我们这些亲叔叔们都要一一肃清,丝毫不留情面,又怎么会放过你这个跟他有过节的爸呢?” 江承德语重心长地明着劝解,暗着挑拨,其他人也跟着搭话,开始扇阴风点鬼火: “是啊,擎南,江延打小就不跟你亲,长大之后又因为你出了一次车祸,接着还被迫发配出国,五年都不得回来,他不恨你都算轻的了,怎么还会对你留情面?” “要我说啊,江延那小子,早就对擎南怀恨在心了,趁着上次权柄交接,肯定早就布下罗网,要把我们和擎南一群老家伙一网打尽了。” “不过擎南你放心,我们跟你是站在统一战线的,他江延既然不义,那我们就不仁,也来一个以牙还牙就是。” “老云说的对,若是再被动下去,窝在这个小公司里,我们的前途必然是极其堪忧的。” 说话的某个灰发中年男面沉如水,异常凝重道。 “那依你们的意思,我们要如何才能东山再起?” 江擎南一时愤怒,被江承德和众人三言两语劝的熄了火,缓缓又坐了下来。 “东山再起,说起来简单,又不简单。” “如今我们是没有太多资本跟江延斗的,擎南你已经没有实权,而我们只剩下开拓文娱市场的一个虚架子,若要寻求变数,当然只能从眼下开始着手。” “眼下……?” 江擎南似懂非懂,但隐隐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眉头微蹙。 “对,擎南。” “我们这些日子奔波劳碌,昼夜颠倒,为的就是谈影视项目,做开拓市场的初步投资。” “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签合同的阶段,但对方见我们是新公司不懂行,又是不受重视的下派人士,屡次三番提出刁难要求,还狮子大开口,给了不少苦头给我们这群老家伙吃。” “本来我们焦头烂额,正愁着要不要汇报总部,请求再增派一些谈判的人手,没想到擎南你这就来了。” 江承德说着说着,忍不住诚恳请求道: “擎南,让你执掌咱们这个小小的娱乐公司,肯定是委屈你了,但要是没你,签约事宜肯定还得再拖……往后我们要做什么事,必定也会遇到重重困难,所以老哥哥们希望你帮一帮忙,就当我们欠你一个人情了。” 江擎南听到这一番肺腑之言,早就心生感动,哪里还有心思去探究这一番话上的猫腻。 况且他闲业已久,好不容易能重返公司当领导,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推拒。 于是他欣然答应了江承德的请求。 鱼已经上钩,接下来就好收杆了。 江承德等人哄着江擎南喝酒吃菜,一人一句好话,不费力气就把他这个草包捧的飘飘然。 接着便是安排好的“巧遇乙方”,对方一见到是大名鼎鼎的江擎南,态度果然客气恭敬,两厢不知不觉间,就达成了十分愉快的合作。 江擎南许久没有受到这种众人拥戴的感觉了,高兴又得意的不行,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酒,到最后签名字的时候,昏昏醉醉,一度连纸上写了几行字都没看得清。 一夜过去。 所有人很快再次聚集,不过这一次是在除夕家宴上。 明明外面年味渐浓,到处张灯结彩,但一派暖和的室内,桌面上却是空荡荡,冷冰冰的,气氛也逐渐萧肃。 偌大的圆桌上,只放了一沓厚厚的雪白纸质文件,还有一支闪烁着红光的录音笔。 录音笔断断续续地放出声音,有众人你来我往,喝酒谈乐的嘈杂声,有江擎南充满愤恨,对老爷子放权江延感到十分不满的酒后诉苦。 还有最关键的,是从头贯穿始终,以江承德为首的人对江延的诋毁恶言,对江擎南的曲意拉拢,和作为集团掌权人的下属最不该存在的敌对野心。 “承德,你们这是何意?” 江老爷子满脸皱纹,皮肤松弛苍老,浑身气势却分毫不减,一双眼睛精干老练,因染着淡淡的琥珀色,在这个将行就木的年纪,竟也不显浑浊昏沉。 他语气平和,缓慢有度,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和蔼的老人在询问后辈,但在场的人无一不仿佛置身刑场,心头克制不住地升腾起了森森凉意。 “江延有什么让你们不满的,你们大可跟他说清楚,何必搞这样一出戏?” “还有擎南,虎毒尚且不食子,江延为你牺牲那么多,你竟然还因为过往种种,恨他到这种地步?” 江老爷子声音渐冷,有沉痛责问之意。 “爸,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在江老爷子面前,江擎南根本不敢撒谎,眼里控制不住地露出心虚和浓浓的胆惧。 “没有?那你特意派人在爷爷面前传我的消息,坚持不懈地污蔑我这个儿子的名声,是为了什么?” “既然不是恨我,那总不会是为了跟我争夺权柄吧。” 江延维持着一贯的懒散,口无遮拦地就把真话说出了口。 “你瞎说八道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江擎南从唯诺胆怯,一下子转为暴怒,狠狠呵斥了江延一句。 “住口!” 江老爷子脸色骤然难看,语气充满震慑,等看向江擎南时,眼里已然充满了失望和嫌恶。 “爸……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改正的。” 江擎南被江老爷子缓缓盯住,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心里不好的预感开始油然而生。 “我刚才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江老爷子不愿再看他,缓缓阖眼,紧皱的苍白眉毛一点一点松开,等在睁开时,神情又恢复成了和蔼平静,一派精明的原样。 “江延,这些叔伯们,你打算如何处置?” 出人意料的是,江老爷子并没有打算包揽全部,而是保持着退居二线的态度,把决定的权利再一次交给了江延。 被江老爷子提到名字,刚刚一众沉默的江承德等人,心里也瞬间涌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仿佛即将死到临头,一个个逐渐面如死灰。 “爷爷,录音里的话你都听了,文件你也一一看过了。” “承德叔向来稳重,安分守己,为公司鞠躬尽瘁,说他想利用合同漏洞,侵吞投资资金,我其实一点也不相信。” “我更不相信的是,公司今天正好有人匿名检举,罗列出了一堆关于他的贪污证据,还有这几位为人正直亲切的叔伯们——都一个不落地在检举名单里。” “时机如此巧合,若说没人从中出力,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未免有人故意捏造证据陷害,我决定开一次股东大会,让大家来评判决定叔伯们的去留。” 江延一席话毕,江老爷子眼里流露出了淡淡的赞赏之色,“那就依你的话办。” 与之相对的,是江承德等人脸上缓缓浮现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他们一直以为江延是个草包纨绔,就算江老爷子将权力交给他,也谅他做不出什么好决策来。 眼下证据确凿,他们的确不好狡辩,但如果江延直接说要将他们踢出集团核心区,那势必会遭到股东们的阻挠和反抗。 本来江延调走一大批老高层的行径,就已经让股东们极为不满,不止是颇有微词了。 如若让他们这一批有经验的老人直接卸任,那在江延这个“庸才”的领导下,公司的未来前景必然会受到重创。 到时候就不止股价大跌了,集团业务范围大幅萎缩都有可能。 所以江承德赌的就是股东们会在公司形象受损和保全实力二者之间,选择后者。 毕竟股东们只会向钱看,比起江延这种无才无智的作为领导人,他们大概率还是会选择更稳妥更有能力的自己一方。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江延居然来了这么一招。 表面上是站在他们这一边,实际一句一字,无一不是狠狠插刀,潜移默化地还给自己设立了道德制高点,简直精明狡猾地让人害怕。 这……难道就是真实的江延? 江承德等人各个都是老狐狸精,一旦清醒过来,怎么可能看不清其中的弯弯绕绕—— 难怪江延当时不理会江擎南的挑衅,原来他是想借着江擎南保蒋怡这一件事,顺其自然将那些把柄泄露给他们,让他们有足够的动机去拉拢江擎南。 难怪他放任自己等人,对他们的工作汇报从来不闻不问,原来是想让他们逐渐松懈,对他一点一点失去戒备和洞察。 难怪他下放那么一大批投资资金,原来一开始就是为了做诱饵。 而直到昨天,他们还以为江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不足为惧的草包。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的罗网早已悄无声息地设了下来,甚至不知不觉间,就堵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 除夕夜。 池慕家和其他普通人家一样,历来都有守岁的习惯。 可池慕每一次都守不成,不是早早困得睡着了,就是凌晨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正好在打盹。 明明她是个很能熬夜的人,偏偏每到新年之夜,就困顿的不行,仿佛被施了神奇的魔法一般。 池慕也不勉强,正好这一次的春晚比上一年又无聊枯燥了一些,所以她很早就钻进被窝,开始享受睡眠。 睡着睡着,枕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池慕困倦眯着眼睛,被吵醒,手伸出来左右摸了几下,才抓住手机,借着微微刺目的屏幕冷光,迷迷糊糊地点开了接听键。 “……喂?” 池慕头发毛毛躁躁的,从半梦半醒中恢复意识,余光里偶然瞥见时间,发现快要到凌晨了,便慢吞吞爬起来,坐着裹紧了被子。 “喂,又睡着了……?” 电话那头是江延,他声音起初听着冷冷淡淡的,但很快变成了熟悉的温和亲昵: “我还想守着凌晨跟你拜年呢,看来是打扰你睡觉了啊。” “没有……我已经醒了。” 池慕口齿不清地答了一句,趴在地板上装玩偶熊的阿财闻声突然抬起了脑袋,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子充满灵性,直直看向了她: “汪?” “你养狗了?” 江延的听觉很敏锐。 “……养了。” 池慕眼看着阿财撅起屁股,迈着灵活的小步子,一路蹦到她的床上,“汪汪汪~” 它仿佛有灵性般,凑过来还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池慕的手机。 “哦,什么犬种?” 江延对这条狗似乎很感兴趣。 池慕口头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回忆,含糊着想忽略这个话题。 “是……” 她刚拖拉着开口了一个字,窗边骤然变亮,咻地一声—— 一簇七彩的流星升上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空中微微停滞了半秒,接着瞬间炸成了漫天的烟花火团,一团接着一团,用绚丽而盛大的美景,迎接着新生一年的到来。 “啊……祝你新年快乐,江延……!” 池慕的瞌睡虫一下子被驱散了开来,她忙不迭开口,对江延送上祝福。 “你也看到烟花了?” “是不是很庆幸我把你叫醒了?不然这么美的一幕,你只能在梦里看见了。” 江延不正经地调侃了一句,略显臭屁的语气,在喜气洋洋的新年气氛里,却让人不自觉暖到了心底。 池慕无奈,隔着电话轻轻翘了翘嘴角,发自内心地道:“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美的景色。” “不用谢。” “另外,也祝你新年快乐。” 江延的语气变得温柔,一句话刚刚说完,声音便淹没在了一片盛大热闹的烟花声中。 作者有话要说:QAQ处在夏天的我想过年了…… * 第43章 家事 新年第一天, 江家的气氛较以往稍显冷清,本该在新年第一天上门的旁支亲眷, 基本都不敢来了。 有脸皮厚的几个, 想当昨晚的事情没发生, 依然登门拜访, 也统统被拒之门外。 但没了往来走动的亲眷,还有大批江老爷子的世交朋友,以及世交家中的小辈们, 根本不缺人拜年, 所以家中渐渐地又热闹了起来。 江延被江老爷子拉着招待客人, 一来二去见了不少商业上的合作伙伴。 这些叔伯辈的老家伙们都是人精,见到江老爷子头一次这么重视接班人的培养,还笑眯眯地挨个嘱咐他们多照顾江延, 就知道是大局已结了。 江氏集团的内部权力变更,终于尘埃落定。 未来整个江家的担子几乎没有争议,一定会落在江延这个后辈身上。 至于他们承不承认, 赞不赞同,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 * 江延在这群人眼里原本就是香饽饽一样的存在,长相出众又是独生, 不需要夺权,即便是没什么能力的纨绔, 也有人趋之若鹜地想跟江家结亲。 等到回国之后,突然越过江擎南接管公司,他整个人的价值就更上了一个台阶。 世交们眼里最看重的无非就是一个继承权, 而江延已经远远不止做到了这一点,所以现在的他在众人眼前,无疑是最佳的女婿人选。 这次趁着过年,气氛融洽正佳,几位家中有女的世家叔伯们,也有一搭没一搭地提起了联姻的事。 江老爷子看着面善,和蔼起来一副什么话都好说的样子,实际精明老练,口风始终没松一分,对几位孙女辈的千金们亦是从头到尾一视同仁,没对任何一个显现出特殊的对待来。 这就不免引起了几位老家伙们的猜疑,难不成和江延联姻的对象,还有比他们这几家更好的选择? 可安城有哪几号人物,大家都是清清楚楚的。 按照江家的身份,肯定不是跟这家联姻,就是跟那家,压根不可能离开这个狭小的圈子做选择。 所以,江老爷子现在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几个人苦思冥想,怎么想也想不通之际,江家又来了一位小客人。 这位小客人是何姨从外面带来的,进家门时,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小客人正是江豆豆。 他长着一张跟江延有些相似的五官,乍一看简直就像是他的幼年复刻版,这种极其强烈的即视感,不出意外引来了众人的观瞻。 “小延,你们江家亲戚的孩子也来拜年了?” 温暖简朴的中式客厅里,清茶的烟气袅袅,一位穿着得体,气质贤淑的贵妇人往门口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时,满脸慈态地询问起了江延。 何姨领着江豆豆,走进里厅,到了众人面前。 江延单手斜支着下巴,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客套话,本来一副爱听不听的态度,照常散漫不着调。 但闻言,视线终于挪动,淡淡往外移了一眼,正巧落在江豆豆稚嫩可爱的小脸上。 看到江豆豆突然出现,他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目光里还隐约染上了一丝意味深长。 “……爸爸?” 江豆豆满脸无辜,听到那位贵妇说自己是江家亲戚的儿子,黝黑湿润的一双眸子登时染上了水光,委委屈屈地对着江延哭诉: “你不要我了吗?为什么我变成了亲戚家的孩子?” 爸爸……? 陡然听到这个称呼,周遭众人的脸色不约而同变了一变。 尤其是那随同父母而来的三位世家千金,看江豆豆的目光都不同了,明显从善意亲和变成了隐隐的不喜。 其中一位离江延最近,叫做陈雯心的世家千金,首先缓过了神。 她气质文弱,穿着素淡,看起来就像一个幼儿园的女老师,说话慢声细语,即便是在纠正别人,字里行间也透着温柔气息: “小朋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怎么会是你的爸爸呢?” “他就是我爸爸!” 江豆豆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私生子的怯懦自卑,反而胆子大又任性,说委屈就委屈,一头扎过来埋到江延的怀里,无赖地哭唧唧道: “呜呜,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方才的贵妇人见到这一幕,脸上顿时蒙了一层沉色,其他人也差不多,眉头都忍不住蹙了起来。 “江老爷子,这是什么情况?” “你家江延什么时候跟人生过孩子,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消息?” 贵妇人神色相较方才变淡了一些,但碍着江老爷子在,勉强维持住了优雅知性的一面。 江老爷子今天就跟个老糊涂似的,总喜欢翻来覆去地打太极。 说他精明吧,老人又处处好说话,从一开始就不避讳联姻的话题,但说他糊涂,这个曾执领江家商业帝国的老头子,谈话间亦无一不透着精明算计,大半天的功夫,众人愣是没谈出个什么东西来。 江老爷子见到突然冒出个孩子,脸上的疑惑震惊不作假,但情绪很快滴水不漏地收敛了起来,只沉着苍老威严的声音,责问起了亲孙子: “江延,这是怎么回事?” “孩子是哪里来的?” 江延被江豆豆熊抱住,也不躲开,泰然自若地伸手,将他抱到了膝盖上坐着。 “爷爷,这是咱们的家事,哪能随便跟人谈论?” 他态度暧昧不清,自然更惹人怀疑猜忌。 “江延,这孩子……真是你的?” 陈雯心眼里微微流露着不确信,小心问了他一句。 “……” 江延没回应,但缓缓起身,把抽抽噎噎,搂着他脖子哭泣的江豆豆抱了起来。 他像是有意为之,抱孩子的姿势娴熟无比,之后才想起来跟众人暂别,不咸不淡来了一句: “小孩子哭声有点吵,我先带他到别的房间去,就不吵着伯父伯母们了。” 此话一出,几位所谓的伯父伯母脸瞬间黑了下来。 “既然是家事,那我们就不方便听了。” “江老爷子,你好好保养身体,等过些日子,我们再来拜访您。” 其中一位长相儒雅的,脸上实在挂不住难堪,直接跟江老爷子告了辞。 江老爷子看起来还很不舍,但最终也没勉强,让管家一一把人送走了。 人都走了,江延也不装了,半途把江豆豆从怀里放到地上,让他独立行走,还揶揄了一句: “还哭,装得挺像啊?” “……呜呜呜。” 江豆豆脸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因为哭久了,说一句话就忍不住打一个嗝: “嗝……呜呜呜狗舅舅,嗝、你说好的带我去游乐园,嗝、结果到现在都没兑现诺言呜呜呜你个大骗子!” “什么游乐园?” 记忆有点久远,江延是真的没想起来这一茬。 “呜呜呜你记不得就算了!反正我是肯定不会把那个秘密告诉你的!!!” 江豆豆边哭边气,扭头就想跑,但短胖短胖的小腿才迈出去,整个人就被连着后衣领,腾空拎了起来。 “啊啊啊啊你放开我!” 江豆豆拼命扑棱着小短腿,活像一个灵活挣扎的小泥鳅,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江延只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就成功震住了他: “你再挣扎,我就把你从江家扔出去。” “反过来,你要是告诉我那个秘密是什么,我就立刻带你去见爷爷,验明身份。” 江豆豆是江荷所生的私生子,其身份一直不为江家人所知。 江延是不知道江荷怎么想的,但他看得出来,江豆豆来这么一出,明显就是想回到江家,跟爷爷相认。 小孩子没有那么复杂的心思,江延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很理解他的心情。 他就是想多拥有一点亲情罢了。 江荷对江豆豆虽然不错,但平日里有自己的事业,又是个爱玩的性子,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里都不着家,孩子交给保姆看照,早已成了常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江豆豆还能跟江荷发展出一段健康有爱的母子情,实属有着一些偶然幸运的成分。 “我……你说话不算数,我才不听你的!” 江豆豆吃了一次亏,越想越气,加上自己又被冷落了那么久,池姐姐不来看他,狗舅舅也不来看他,只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那里……呜呜呜真是太过分了! “谁说我说话不算话?” “要不然这次我吃个亏,让你先认回爷爷,你再告诉我那个秘密,如何?” 也许是看他哭的来劲了,江延有点头疼,便耐着性子,做出了让步。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江豆豆的眼泪说收就收,上一秒还可怜巴巴的,下一秒就忙不迭应了这个稳赚不亏的承诺。 觊觎联姻利益的人悉数离开,家中清净了不少,江老爷子背着手,慢吞吞地从庭院里散步回书房。 江延带着江豆豆,穿过走廊,抄近道回了内庭的小客厅。 刚进来,两个人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尹黎。 尹黎同样看过来,见到江延牵了个奶娃娃进家门,不禁目露一点好奇: “这是你亲戚家的孩子?” “我不是,我是……唔唔!” 江豆豆又要作妖,江延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一脸嫌弃:“不是,是我姐的。” “……” “江荷?” 尹黎的目光有了一丝变化。 “是她,不过一直没让老爷子知道。” “今年她也要回来了,大概是想把一切说清楚吧。” 江延简单解释道。 “江荷有什么要紧事,要跟我这个老家伙说明白?” 苍老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门口传了进来。 江老爷子路过小客厅,看到里面有人,凑巧停下来,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 江延见老爷子来了,正准备实话实话说,便留下他:“爷爷,你先进来坐一会。” 尹黎对江老爷子向来恭敬,抬手斟茶,给他倒了青碧氤氲的一盏,放在了桌子上。 江老爷子不急不慢地走进来,路过江延身边时,目光缓缓掠过了江豆豆的那张小脸。 随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这是江荷的孩子?” “去,跟爷爷打声招呼。” 江延没有正面回答,但算是默认,推了江豆豆一下。 江豆豆鬼精鬼精的,又跟江延小时候长得有些相像,一看就是江家的血脉。 他这会见到江老爷子,倒是一下子拘束紧张了起来,小手捏着衣角,亦步亦趋地走过去,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句:“爷爷。” “哎。” 江老爷子看见这孩子胆大又不怯生,一双眼睛灵里灵气的,无辜中透着狡黠,眼里不禁流露出了些许慈爱之情,也不绷着脸为难重外孙子,当即就笑眯眯地应了。 一旁的尹黎也瞧着江豆豆,对他似乎挺喜欢。 等江老爷子跟重外孙亲昵了一会,便伸出手招呼江豆豆,温和道:“豆豆,过来一下。” 江豆豆耍起赖皮来,就像个让人头疼的小混蛋,但装傻技巧也是一绝。 在陌生人面前,他尤其会撒娇卖乖,这会被尹黎叫住扭头,就露出一脸好奇天真的表情,很有礼貌地反问:“叔叔,你叫豆豆有什么事吗?” “叔叔想看一看你。” 尹黎言话间,慢条斯理地给江老爷子的盏中又续满了茶。 江老爷子顺手端起来,小抿了一口,细细品味之后,不吝夸赞:“小尹,多日不见,你的沏茶手艺看来又精进了不少。” 江豆豆跟着江老爷子坐在沙发上,他挪了两下屁股,正好坐到了尹黎的身边。 尹黎目光一下低落,带着隐约的探寻之色,江豆豆配合仰起脑袋,眨巴着眼,满脸好奇地和他对视了起来。 江延还以为江老爷子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重外孙,至少会惊讶一下的,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他的担心看来是多余的了。 他也坐下来,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慢悠悠地送到嘴里,半口茶香在口腔中流转,还未咽下,尹黎突然开了口: “豆豆,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咳……!” “噗咳咳!” 同时在品茶的一对爷孙,被尹黎信息量巨大的一句话吓得没绷住,当场失了态。 江延还好,只是一不小心呛住,咳嗽了两声,另一边的江老爷子,则直接喷了茶。 江豆豆整个人都傻了。 尹黎不受旁人影响,态度依然温吞,很淡定地又对江豆豆陈述了一遍事实: “豆豆,你是我和江荷生的儿子。” “我几年前去过一次E国,凑巧跟江荷碰了面,然后……” “别说了。” “所以你到现在才知道……江荷不小心生下了江豆豆?” 江延脸色有点难看,及时打断了他的下文。 “嗯。” 尹黎摸了摸江豆豆的脑袋,目光温柔稳重,完全不像是会有一夜情对象的人: “如果我知道,当时就会负责,不会等到现在。” 江延嘴角微微抽了一下,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整件事的发展有点过于离奇,饶是江老爷子,也没想到自己颇为欣赏的小辈,竟然就是自己重外孙的父亲。 “小尹,你过来,咱们好好谈一谈。” 江老爷子听到他的表态,心里隐隐已经有了数,但负不负责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说了算的。 他神情逐渐严肃,站起身,领着尹黎去了书房。 尹黎依言,跟着江老爷子离开了客厅。 江延见两个人走远了,看江豆豆还望着尹黎走远的方向,傻傻发着呆,便打趣了一句: “怎么,突然多了个爸爸,被吓傻了?” “……” 江豆豆呆愣愣地转过脑袋,眼里既是茫然,又是不知所措,还隐隐夹杂着欣喜: “……他真的是我爸爸吗?” “不是真的还能有假?” “我现在才发现,其实你跟尹黎长得也挺像的。” 江延所言不虚,江豆豆这一张小脸虽然肖似自己,但终究也只是肖似,不可能完全相像。 那不相像的另外一部分,恰巧就是随了尹黎和江荷的相貌,仔细瞧瞧,还真能瞧出几分清淡隽秀的神韵。 况且,尹黎不是说大话的人。 他能一下子笃定江豆豆是自己亲生的,必然是推算出了具体的时间,才慎重做了定论。 “呜,我居然有爸爸了……” 江豆豆也不知道是忧伤,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受突然出现的爸爸,一屁股坐回沙发,满脸忐忑地发起了呆。 “对,你有爸爸了,还有爷爷了。” “我的承诺已经兑现,你是不是该把那个秘密告诉我了?” 江延很不体贴地开口,打断了江豆豆脑海里的憧憬和想象。 “你好烦。” “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听你讲话,坏舅舅真讨厌!” 江豆豆在江延面前,懒得装乖宝宝,又很不长记性,瞬间就忘了刚才被抓住的惨状。 他哼地一声从沙发上弹起屁股,迈着小短腿,想往外走,结果被江延抬手拦住,拎沙袋一样抱到了沙发上: “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屁孩脑子不简单,现在露馅了,果然还挺横的。” “说吧,那个关于池慕的秘密是什么?” “乖乖说清楚,我再放过你。” 江延三言两语都是懒洋洋的,压根起不到恐吓的作用,江豆豆听了挣扎更激烈,小萝卜腿胡乱地蹬: “呜呜呜你欺负人!我才不说!我要叫我爸爸揍你!” “呜唔唔!” 江豆豆没喊两句,被江延满不在乎地捏住肉乎乎的脸颊,带了一点威胁的意味: “那你现在就叫他过来,看他敢不敢揍我?” “呜唔唔,脸疼,疼,我说……我说就是了!” 江延打小就是孩子王,论顽皮不听话,江豆豆还真比不过他。 教训小屁孩的手段,他也是信手拈来,但没想到江豆豆是个窝里横的小怂包,自己还没怎么恐吓,就直接服软投降了: “是池姐姐跟人在聊天,我不小心看见了……” “当时对面那个人说,池姐姐在高中的时候喜欢你。” “池姐姐收到信息,本来是在喝牛奶的,但一瞧见这条信息,就被吓得呛住了,脸又红又害羞,还咳嗽个不停,就像小舅舅你刚才的反应一样。” “之后看到我来了,她还做贼心虚地挡住了电脑,不让我看。” “小舅舅,池姐姐肯定喜欢你,你就放了我吧……你快点去找她和好,然后再带我一起去游乐园玩~” 江豆豆被江延跟个沙包一样夹着,用力挣扎也挣扎不了,干脆躺平投降,抱着他的胳膊撒起了娇。 “……” 江延在听到第二句话的时候,神情就从起初的松缓,逐渐变成了沉冷僵硬。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秘密给自己带来的震惊失措,会比晴天霹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池慕,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而且是在高中就喜欢上了。 如果是那样,她从始至终的态度,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冷淡理智,平静又公私分明。 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冷漠克制到这种地步? 江延觉得这个秘密简直荒唐可笑,所以在短暂清醒的那一秒里,几乎毫不留情,狠狠否决了所有池慕喜欢他的可能。 但胸腔中难以抑制的巨大愤怒,悲哀,又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涌了上来,不受控制地流向四肢百骸,从汹涌变作热烈,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池慕家的亲戚们都在安城,人丁又少,从往年起,拜年就一直很方便,只要一两天的时间,就差不多可以结束行程。 剩下的除了应付亲戚回访,池慕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休息。 池慕父母因此就着相亲对方的时间,把见面定在了两天之后。 池慕知道之后,便提起了江延要来拜访的事,顺便发了一条消息给他,让他等到三天后再过来。 池慕父母对江延的印象很深刻,虽然没有时常提起,但只要一说起名字,就能想起来他和他的母亲。 池慕父母都是善良又好相处的人,以往就一直很怜惜江延的身世,经常欢迎他来家中吃饭玩耍,这次听说他要大老远地过来拜年,便都欣然应允了。 父母这边成功搞定,江延的信息不一会儿也发了过来。 不同于之前冗长啰嗦的聊天记录,这次他只发了简短的一句,稍显冷淡: 好,我一定会准时过来。 第44章 发现你了 相亲这一天来得很快。 池慕大早上就被表姐一个电话call醒了。 赵君菱在微信里特意嘱咐她要好好打扮, 还发来了一整套的化妆步骤教程,让她用心琢磨一下。 池慕本想依言照办, 但因为她和对方是第一次见面, 不想太过于引人注目, 就准备含蓄低调一些。 她跟平常一样, 穿的是呢子裙和高领毛衣,唯一的区别是按照表姐的要求,给自己化了妆。 对方约好晚上来吃饭。 池慕见时间还早, 就抱着电脑出门找了一家咖啡店, 一边画画一边消磨时间。 新年伊始, 网络上的热度持续不减,依然喜气洋洋。 森海杯的网络投票如火如荼,差不多已经接近了尾声。 池慕的《七月》也在前两天就完结了。 这几天她一直没有关注森海杯的相关事宜, 因为最后一章节是早就存放上去,定时发表的。 除此以外,她再也没有登进过网站。 社交软件自从新年道喜, 亲朋好友间互发红包后,也闲置了很久。 她之后什么也没做,除了出门拜年, 一直窝在房间跟阿财玩耍,接着就是昏昏沉沉地睡觉, 如此反复。 几乎与外界隔绝的池慕,等到再次进入微博时,才发现一切都不对了。 森海杯的投票时间即将截止, 柏柳的《春晓》不出所料,依然高居榜首。 但其余位置早已悄然改变,原本第二的作品,票数下滑到了第三,第三滑到了第四——取代第二位的是池慕的《七月》。 《七月》不但抢走了榜二的位置,票数还持续增长,只差百票,就有超过第一《春晓》的可能。 池慕脸色一点一点沉默,点开评论区,果然看到了慕延cp粉的诸多身影,还有票数突然增长的起因: 原来是因为江氏集团官微转发了森海网的投票微博,才掀起了这次的波澜。 池慕对森海杯的比赛,从头到尾都没有怎么用心,她一直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所以从开始就没觉得自己能获奖。 但眼前的情况,完全是反过来的。 她莫名其妙成为了黑马,还只差一点就能超越柏柳,成为金奖的获得者。 这太不公平了。 池慕不想因为有大批的cp粉,就轻轻松松抹杀别人的努力。 同为创作者,她最能体会同行们的艰辛,所以在发现这一点之后,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投票结果既定,已经不能从头再来,现在唯一能补救的办法,就是她退出比赛。 池慕深思熟虑之后,便主动联系了森海网站的编辑,希望能及时亡羊补牢。 然而得来的消息却很让人失望。 对方不同意池慕退出比赛,如果池慕要在协商失败的情况下强行退出,就必须按照合同上罗列出来的条款,付出一笔远超预期的天价赔偿金。 这种筹码是池慕绝对拿不出的。 可如果她没有其他办法退出,等到投票结束,就一定会抢走属于别人的奖项。 池慕无措之际,终于想到了江延,他曾经说过自己是森海网的股东,如果求助他,是不是就能解决问题呢? 想到这一点,她连忙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编辑完发送过去,等了许久,才等到他的回应。 江延似乎有事,只回了冷冰冰的两个字——在忙,就没有任何下文了。 池慕心里微微弥漫起失落的情绪,但也因此清醒了一些。 她开始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没有人可以理所应当,不计成本地帮她。 况且江延比她忙多了,他应该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些小问题的。 只是唯一一点让池慕想不通的是,江氏集团的官微为什么要突然转发她的微博? 这是江延的授意,还是…… 池慕一开始心里隐隐存了疑惑,但很快就撇开了江延授意下属的可能。 或许只是官微小编不明情况,好意而为帮了她一把,结果才不小心掀起了网络上的波澜。 池慕情绪沉沉,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等到收拾东西回家时,也几乎没怎么完成工作。 她慢步走回家,乘电梯上楼的时候,才稍微拾起了一点精神。 出了电梯,从包里掏出钥匙的间隙,身后门兀地打开,倾泻出一地暖光: “怎么现在才回来?” 熟悉随性的语调,让池慕缓缓反应了过来,她转过身,发现江延就站在对面的门口。 他还穿着正式场合的黑西装,第一感觉给人很冷漠疏离,但只是垂眸打量了她一眼,就显得不正经了起来: “今天你的相亲对象不是要过来,为什么不精心打扮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 池慕感到不解:“不是说在忙吗?” “我之前是在忙着开会。” 江延语气淡淡的,让人琢磨不透,说完又添了句:“不过开完会,第一时间就来这里了。” “为什么?” 池慕疑惑渐淡,平缓了语气问。 “其实我前两天就想过来了,原本是想问你一件事的。” “但怕你一听完就找理由躲着我,所以才挑了这个特殊的日子。” 江延话里有话,始终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这让池慕再度陷入了迷茫。 她微微皱眉,有些预感不好地问:“……你要问什么?” “我来这里是想问你,高中的时候,你是不是曾经喜欢过我?” 江延的目光缓缓定格到她的脸上,多了一点不容辩驳的冷漠意味。 “……” 池慕从未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神情明显怔愣了一下,才条件反射,下意识地道: “我没有。” “是吗?” “那我怎么听江豆豆说,他看到你跟人聊天,对方说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了?” “而且你很害羞,还做贼心虚地不让他看电脑屏幕?” 江延步步紧逼,一点也不给她喘息的空间。 池慕脸肉眼可见地染上了红晕,不过是被江延逼地心慌了,她急忙着辩解,理由却乏善可陈:“我没有,我真的不喜欢你。” “没有?那你解释一下江豆豆的证词是怎么来的。” “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凭空想象出来那种聊天记录?” 江延在得到她回应的那一刻,就已经验证江豆豆所说的话是真的了。 他露出冷笑,不急不慌地揭穿她的伪装: “池慕,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早就否认江豆豆所说的话了。” “可是你什么也不解释,反而只顾着重复那几个字,一点也不急着为自己辩解,这是不是说明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你已经词穷到无话可说了。” 池慕的确无话可说。 她也不可能污蔑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不是真话,所以只能干巴巴地重复着那几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否认自己喜欢江延。 “……” “我待会还要相亲,有什么事,可不可以等结束了再说?” 池慕沉默了几秒,鼻子不自觉微微发酸,但她忍住了,语气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艰涩,缓慢开口道。 说完,她不等江延回答,自顾沉默着转身,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低头从包里找钥匙。 “我就猜到你要说这样的话来搪塞我。” “那好,我等你相完亲再说。” 江延明摆着借相亲这个场合,算准了她跑不掉,所以也不急着索要答案,任由她逃避事实。 池慕也不知道是慌了神,还是手抖,钥匙刚拿出来,不小心就掉到了地上。 她连忙俯身去捡,旁边悄然上升的电梯凑巧停在这一层,叮地一声,在她低下头的那一刻倏然打开。 一位身材修长,容貌清秀的男性,站在电梯里,目光淡淡下掠,跟池慕闻声抬起的视线相撞,两个人眼中不约而同露出了惊讶: “是你……?” 余舟率先开了口,颇显感兴趣地盯住池慕,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 池慕发现相亲对象是“熟人”,一下子哽住,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是好。 随之涌上来的记忆,开始在她的脑海里一一浮现——当时为了避开他的搭讪,江延似乎曾经帮自己解围过……还用了那样亲密的方式。 而现在,三个人莫名其妙又聚到了一起,还同时置身于这样极其尴尬的场合下。 一想到这点,淡淡的窘迫在池慕周身蔓延开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侧眼去看对面,心里还不住祈祷江延已经关门进屋了。 但等目光触及到那一边时,她才发现江延正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神情也从懒散变成了晦暗难明,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没生气的样子。 池慕视线一触即离,很不自然地避开他的注视,简短的一个动作,难掩慌张失措的意味。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紧张害怕,可是心一阵一阵地揪紧,控制不住地剧烈跳快了几拍。 “好巧……” 池慕注意力被迫分散,心不在焉地用钥匙打开门,又道:“请进。” 余舟早就看见了江延,但什么也没说,淡淡收回目光,应言先走进了池家。 池慕跟在后面,脚步略微迟缓,有点犹豫地也要走进去。 忽然,身后传来了江延的声音,微微掺着冷寒,像是在警示她做出正确的决定:“池慕。” 池慕闻言,停住了脚步,还自然而然读出了江延的话外之意,他是在问自己:确定还要跟这个人继续相亲下去吗? ……她不确定。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从一开始她就没抱有任何期待,当顺利发展的一次相亲突然出现错漏的时候,便让她忍不住格外慌张,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抵触情绪。 打退堂鼓的想法也开始强烈地萌生出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左右摇摆不定下,她微不可查地侧脸,目光远远地落到了江延的身上,欲言又止。 江延没说话,只是静静瞧着她,半点没有透露出想帮忙的意思。 池慕捏紧门把手,心里纠结万分,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定,缓缓关上了门。 池家,客厅内的氛围一片其乐融融。 池慕和余舟坐在一块,池家父母坐在对面,桌面上的菜肴丰盛可口,池父就着酒和菜,很快跟余舟你一言我一语地攀谈了起来。 池母看到余舟一表人材的模样,从进门起就对他很满意,吃饭时也忍不住多了许多问题。 唯独池慕有些沉默,甚至坐立不安。 她试着静下心,想跟对方诚恳地交流,但每每想开口的时候,余舟都会先一步打断她的试探,礼貌搭话,引导出一些关于她的话题。 两个陌生人之间,初次见面就能达成这种互相迁就的默契,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但池慕总觉得自己既被动又小心翼翼,不自觉就对他过分客套,短短的几个问题下来,便身心俱疲。 再继续往下交谈,恍恍惚惚说完之后,她竟然不记得对方到底问了些什么。 她努力想克制这种情绪,但越克制,心情便越焦虑不安。 直到门口不紧不慢,笃笃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作者有话要说:真实的相亲当然要让江延来了_(:з」∠)_ 第45章 泰迪犬 池慕第一个起身去开门。 门内池父池母和余舟的目光, 也跟着瞧了过来。 江延西装革履站在门外,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 视线下落至池慕的脸上, 定格半分, 才有所目的地开口: “之前关于森海的消息, 我收到了,不过当时在开会,没有时间处理。” “晚上正巧有事经过这里, 就想来跟你谈一谈。” 池慕跟他对视, 眼睛缓慢地眨了眨,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瞬间就懂得了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她会意后,松开门把手, 不自觉地配合他的说辞:“哦。” “慕慕,这位是……?” 池父推着眼镜,不住凑近看了一眼, 却仍然认不出形象大变的江延,脸上不禁渐渐充满了狐疑。 “池伯父,我是江延, 您还记得我吗?” 江延一双眸子浸染着温暖的色泽,长相原本是风流邪性的富家少爷那一类, 但身为江家人,他仿佛骨子里就带着商人的圆滑和精明,不经意间就放低通身的姿态, 变得更易亲近了一些。 “你是……小延?” 李馨跟小时候的江延接触更多,对他印象也更深,因此先一步认出了他的身份,眼里顿时充满了惊喜: “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 “……原来是江家的那个孩子啊。” 池父跟妻子的反应略有不同,他首先回忆起来的是对江家的印象。 尤其是看到如今的江延风流倜傥,气度矜贵,俨然一个上流社会出身的成功人士,便让他顿觉出身份上的鸿沟差距,不免心生感叹之情。 “我碰巧路过附近,本想上来收拾以前房子里的一些旧物,后来突然想起池慕拜托我的事,就顺道过来拜访了。” 江延神色自若,不温不淡地解释了一番。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太不凑巧了……我们家慕慕刚好在相亲,要不然小延你暂且回避一下,等相亲结束了再跟她谈工作上的事可好?” 李馨对江延这个孩子还是很有感情的,小时候因为怜惜他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少帮忙照顾看管,所以听到这个解释,一点也没有怀疑哪里不对,还很抱歉委屈了他。 池父因为身份上的变化,对江延的态度一开始稍显生疏,但很快就被他博回了满满的好感度。 本来池慕在相亲,江延这个身份特殊的异性朋友突然到访,其实给池家带来了很大的不方便。 江延长相英俊,家世气度都远胜于余舟这个小辈,突然出现也就罢了,如果话语间再跟池慕有更多一点亲密的联系,难免会给余舟带来一些不快之感。 所幸江延懂得分寸场合,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和池慕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行事低调又不让人误会。 池父当然不信江延是想上来收拾旧物,才顺道拜访他们家的,因为对面那间房子,早在五年前江延离开之后,就已经彻底搬空了。 所以他刚听完这番话,就明白了江延的意图: 他是想给池慕打圆场,避免让她尴尬,才装成了顺路。 而真实的情况是,江延其实是为了工作问题主动来找池慕,或者干脆就是来拜年的,只不过凑巧碰上了池慕在相亲。 想到这里,池父也忍不住觉得亏待了江延。 但没办法,余舟是池慕的相亲对象,肯定不能怠慢人家,现在只能委屈江延先等待一下,等这顿饭吃完,再邀人进来相聚了。 “没关系,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江延进退有度,很有礼貌地道了一句。 池慕缓缓关门,虽然眼看着江延又回去了,但心里的焦虑感逐渐平歇了下来。 接下来的聊天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难熬。 余舟很有修养,从始至终都没打扰池家二老跟江延的对话,经过这个小插曲,脸上也没什么不悦,很自然地就跟池父继续攀谈了起来。 当然,相亲还是最主要的中心话题。 所以饭局的下半场,池家二老借着收拾桌子,把两个人赶到沙发上一同坐着,让他们单独聊了一会天。 池慕渡过了最开始的怯生期,这会终于稍微能放开一些手脚了。 但她并没有跟余舟继续深入交往的想法。 因为余舟之前恰巧碰到过一次她和江延。 那时候池慕险些就被余舟误认为了江豆豆的妈妈,最后还跟江延结伴离开……这期间种种的误会,怕是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的。 所以,池慕想提早结束这场相亲。 余舟除了在行为上跟她有几分默契,其他地方都显得彬彬有礼,不太主动涉足除了相亲以外的话题。 因此两个人的谈话空间一直围绕着学历,工作情况,以及双方的作品在打转。 池慕和余舟都是文娱相关的工作者,虽然行业不同,但也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谈论,比如繁忙相似的交稿期,捕捉灵感,捏造人设的种种方法,还有五花八门的写作,撰写漫画脚本的技巧等等。 在这些方面,两个人都能有所共鸣,随便拓展一下都能互相交谈上几分钟,怼怼所以聊着聊着,时间就差不多了。 池慕秉承待客之道,主动下楼送余舟。 她本以为他不会再提起那一桩偶遇的事,没想到二人刚下楼,余舟就忽然开口了: “池小姐,那位江先生,原来是你的朋友?” 池慕愣了一下,随即道:“是。” “所以在电视台附近那一次,他是为了帮你解围,才装作你男朋友的?” 余舟若有所思地来了一句。 “嗯。” 既然他都知道了,池慕也没有什么再好解释的,干脆都应承了下来。 余舟得到回应,眼里逐渐浮现出些许歉意: “那一天,是我有些仓促冒犯了。” “其实我在很久之前就关注了你,后来在电视台偶然遇见,就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分,于是才跟着你到了咖啡厅,想深入认识一下。” “没想到造成误会,让你感到了困扰。” “很久之前……你说的是微博?” 池慕早就知道余舟转发了自己的微博动态,但一直没把相亲对象和他这个人联系起来。 “你知道?” 余舟口头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惊讶。 池慕点点头,诚恳道:“我也是很久之前,就发现你在转发我的微博了。” “……难为我刚才还在想要怎么解释这件事,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的多虑。” 余舟神情微微舒和,语速也顺畅了一些:“误会既然已经解开,我们也不用像刚才那样拘束了。” “我先来做个正经的自我介绍吧。” “……余先生,我其实有话要对你说。” 池慕也不明白,为什么误会都已经解开了,自己还要拒绝余舟,她只是看到余舟的主动,就下意识紧张地开了口: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还是不耽误你了。” “……我们哪里不合适?” 余舟微微顿住,像是预料到她会说出这句话,眼里没什么波澜,但还是很好奇。 他们其实哪里都还算合适。 在工作环境,生活习惯,性格,爱好这几个方面……他们似乎每一项特点都有重叠。 如果未来能在一起,应该也会是很合拍的一对情侣。 但只要池慕仔细深想下去,就会发现,除了这些相似的特点,她对余舟的感觉依然很模糊。 这种模糊的感觉,就像高中时期她对李崇文的印象一样。 她觉得他很热情,很友善,对人很包容,但除此之外,再别无看法。 当然李崇文现在给她的印象,已不再是当初的那样,他在池慕心中,早就变成了另一个品格差劲糟糕的陌生人。 但类似他那一种类型的男生,形形色色,这几年来池慕也遇到了不少。 比如大学时曾追求过她的几个男同学们,工作时的同事柏柳,还有现在的相亲对象余舟。 在池慕的世界里,这些人仿佛都被贴上了共同的标签,但又是一个个鲜活独立的存在。 她或许能跟他们做同学,做同事,做朋友,但一涉及到感情方面,就很难再产生一些特殊的情愫。 对她而言,唯一曾让自己心潮澎拜的,从来就只有江延一个。 可她跟江延,比她跟余舟,柏柳还要更不适合在一起。 这种不适合是从一生下来就注定的。 池慕明明早就懂了这个道理,但因为年纪太小,在漫长的相处时光里,总是对喜欢江延这件事徘徊不定,时而期盼,时而卑微,时而憧憬未来,时而又满怀失望。 直到最后,她终于长大了,也学会了取舍。 “余先生,我想找一个可以跟我互补的人。” “我们两个人太像了,所以我才觉得不合适。” “虽然我们相处的很舒服,但是我不想因为这一点,就草草跟你继续下去,这样就违背了我对另一半的期望,也对你不公平。” 池慕说着,脑海里迟迟未勾勒出的未来另一半,形象终于逐渐清晰。 余舟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没有勉强她,但仍然不放弃: “我懂你的意思。”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再想一想,毕竟我们两个很有缘分,而且我也很欣赏你。” “谢谢,我也很欣赏你,但我真的不想耽误你。” 池慕语气柔和,没有动摇。 “好……那我就不坚持了。” “不过既然情侣做不了,朋友还是可以做的。” “临走之前,我们加个微信吧。” 余舟露出淡淡的笑,见她很坚决,便卸去客气与包容,神态跟着轻松了一些。 话末,他还添了句:“我的书还没有签约漫画版权,我想以后可以跟梓画工作室合作,让你来画。” “我很欣赏你的画风和叙述故事的能力,其实早就想找你谈合作了,只是苦于没有适当的见面机会,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把话说出口。” “谢谢。” “如果真的有机会合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池慕对余舟突然投过来的橄榄枝始料未及,又见他满腹直白,不像是说大话的人,便也忍不住真诚道了谢。 余舟走后,池慕回到了家里。 这时候江延已经来到了江家。 池家二老给他添了茶,见到池慕回来,便招呼她坐到沙发跟前,池母李馨一边还问: “怎么样?和小余聊得满不满意?” 池慕含糊其辞:“……妈妈,你和爸爸先回避一下,我有正事要和江延谈。” “好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相亲的事之后再说。” “孩子妈,听说楼下老张家新买了一只鹦鹉,走,咱们串门瞧一下新鲜去。” 池父在池慕没回来之前,就把江延邀到了家中,听他简单解释了几句后,才知道池慕在签约合同上跟森海网产生了纠纷。 这可不是件小事,他们这两个老人家也不懂什么合同不合同的,只知道池慕沾惹的麻烦不小,要一个人处理起来恐怕会吃亏。 所幸江延可以轻松解决这些问题,加上他跟池慕又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池父便稍微放心了一些。 池母被老伴撺掇暗示,也意识到谈正事重要,就收口不再问相亲的事,跟着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一离开,家中顿时冷清,只剩下池慕和江延。 江延之前应付二老游刃有余,面温语和,言行举止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 但轮到面对池慕,他脸色便逐渐冷寒了起来,看起来情绪很糟糕的样子。 池慕面对他浓浓的敌意,想缓解气氛,正努力思考着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的房门忽然被拱开了一角。 一只毛发蓬松的奶油泰迪犬,睡眼惺忪地从门缝里缓缓钻出一颗脑袋,它似乎是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仰起脑袋直觉般地望向江延,傻傻甜甜地打了个招呼:“……汪?” 池慕瞥见原本酣睡的阿财,毫无预兆从房间里走出来,还一改懒性跟陌生人打招呼,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危险预感迅速蔓延至心头,一下子变得汹涌。 “这是你养的狗?” “原来……是只泰迪。” 江延的情绪压抑紧绷许久,从刚才目睹那场该死的相亲到现在,一直滴水不漏地收束着。 然而此刻就像是被触碰了某个开关,终于像被迫沉寂的活火山般,找到了猛烈喷发的宣泄口。 他咬紧牙根,语气缓顿,不住按捺着狠意地重述着:“居然是泰、迪。” “池慕,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我?” “竟然连我画的一只狗,也要找一模一样的养在身边。” 池慕脸上火辣辣的,一下子被他说的无力反驳,嘴张了又张,一番否认囫囵到了嘴边,终究没能说出来。 “既然你记得狗,那应该也记得我给你写的那一整封道歉信吧。” 江延的脸色越发阴沉,一开始强迫自己沉默着隐忍,克制,但很快就忍到了极限,兀然又提起往事: “你当时以为我有喜欢的女生,因为我一时冲动把你当成了她,就生气不再理我。” “我为了挽回我们之前的友情,在信上画了一只看起来蠢蠢的,又憨态可掬的泰迪犬。” “还说:我喜欢的那位女生,性格傻傻的,又很可爱,平时反应很迟钝,但是一点都不惹人恼火。” “脾气也很好,但是她不喜欢我,她有喜欢的人。” “我们没可能在一起的,所以池慕,你别不理我行不行?” “如果是为了避嫌的话,你没必要这样,因为我是单相思,谁都不会误会我跟那个女生的关系。” “但如果你还在生气,至少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跟你道个歉吧。” 一字一句,江延说得极为缓慢,深刻,又带着极其沉重的遗憾与不甘心。 到最后望向池慕,他眼眶终于控制不住微微泛红,一时的怒气消逝后,脸上也逐渐充满了少年时的无措与柔情。 他从过去直到现在,对池慕一直是妥协又无限迁就,几乎是每一次,都能突破底线地原谅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收敛自己的脾气。 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辛酸,也是卑微到了极致的暗恋。 “我信里是这样说的,看样子你还记得。” “那时我以为,你应该会明白我的心意,知道我是在表白,毕竟信里每一句话的暗示都那么明显,你再不对号入座,肯定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江延话刚说完,唇角就露出了一丝苦涩到极点的笑,又立刻推翻之前的话: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你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你居然当真以为我有另一个喜欢的女生,还安慰我,说总有一天那个女生会发现我的心意的。” “你知道我当时听到这句话,到底有多心如死灰吗?” “我一直以为你是在委婉拒绝我,想用这种方法让我死心。” “结果可笑的是,你也一直喜欢着我,还独自一人隐藏了这个秘密那么多年。” “不仅如此,你还拼命找那么多理由合理化我们之间的隔阂,又宁愿跟余舟这种人相亲,也不肯接受我哪怕一点的爱。” 江延说到这里,目光逐渐恢复平静,落在池慕脸上的视线,不含任何一点炙热的情绪,却灼的人心口滚烫: “池慕,原来喜欢我,就这么让你觉得不堪吗?” 第46章 预谋的亲吻 轻飘飘的几个字眼, 如同振聋发聩的一段箴言,将池慕悉心构筑的理智堡垒瞬间碾的粉碎。 她哑然失语, 脸上的热潮一阵接一阵涌上来, 几乎眩晕了整个大脑。 “……不、不是的。” 过了许久, 她才缓缓捏紧衣角, 艰难至极地辩驳了一句。 “那你就是碍于家世门第,才选择放弃我的了?” 江延不给她任何回头的机会,陈述事实的口吻, 一度平静到了极点: “池慕, 今天我来这里, 不仅仅是想跟你彻底坦白,还想再要个答案。” “家里的老爷子年前就在逼我相亲,如你所愿, 所有人都想让我找一个家世门当户对的妻子,但只要我不愿意,没人能逼我联姻。” “我不想毁了自己的婚姻, 更不想跟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结婚。” “所以,我现在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选我, 还是选余舟?” 这一回,江延看起来是不想再无休无止纠缠下去。 眼下的提问, 亦是他给彼此的最后一次机会。 一同潜移默化改变的,是他逐渐淡漠的目光,方才的柔情也从脸上剥离, 直至消失殆尽。 商人天生自带的冷酷决断,与他融合的相得益彰,堪称完美。 “……我不会选余舟,更不会选你。” 池慕忍住声音里的一丝颤,鼻子止不住变得酸沉,但只犹豫不到一秒,便迅速给出了答案。 江延眸子半垂,闻言缓缓挑起,眼里对她给出的答案,不含半点预料之外的情感。 只是他惯常收敛的傲慢,此刻懒得再费心遮掩: “池慕,我以前只觉得你对另一半的要求太低,没想到实际情况比我预料的更糟。” “你既然更喜欢跟穷人打交道,那咱们之间的友情,也不必再继续下去了。” 冷冷甩下这句话,他不再解释,与她擦身而过,踱步走向门口。 池慕一直低垂睫毛,沉着脸,让人看不清情绪变化。 其实她的视线早已缓缓变得模糊扭幻,摇摇欲坠。 沉积垒叠的酸重情绪,逼迫着热泪不断盈蓄,只差一点,便绷不住地夺眶而出。 幸好,江延在她快要崩溃的那一刻,已经跨出了下一步。 温热的泪珠无声顺着脸颊,大颗地往下滑落,池慕不敢伸手去擦,只能任由泪水沾湿脸颊,连睫毛也糊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啪嗒—— 在她脑海里一片混噩的时候,客厅的灯突然断了电。 周围瞬间陷入漆黑,池慕愣了一下,毫无预兆间,她手腕兀地被人紧紧攥住,整个人猝不及防重心失衡,跌到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里。 温热的呼吸让人微醺,迎面铺洒到她的眼睑,睫毛,鼻尖,最终险险停在唇瓣附近,意味不明地流连。 池慕浑身一僵,差点忘记挣扎。 随即又反应过来,慌乱想后退。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因为下一秒她就被从上至下的炙热气息,给狠狠堵住了嘴。 噬吻来得热烈又疯狂,池慕被长臂勒住腰,不容反抗地压向对方,唇齿也被迫撬开,以仰首垫脚的姿态“迎合”了上去。 “唔唔、” 唇瓣被既重又狠地吮咬了好几下,池慕禁不住酸痛,眼眶一热,大颗大颗的眼泪滚热地往下流。 但她只要稍微有一点挣扎,都会被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江延刚开始只是粗暴地宣泄,全凭一腔热忱,毫无技巧可言,可他在这一方面,仿佛天生就有着无师自通的本领,亲着亲着就用上了惑人的技巧。 池慕被亲的手脚发软,脸颊绯红,跌跌撞撞后退,整个人压到了沙发扶手上。 她腰被揽着,钳制的力量顺应姿势松了一些,但后脑又被温暖的掌心托住,将人送了回来。 “……停、停下,江延。” 池慕磕磕绊绊地拒绝,口齿不清,鼻音浓重,语气隐忍又委屈到了极致。 下一秒,江延就尝到了她从脸颊滑落的泪水,满满的咸涩徜徉在唇齿间,味道逐渐变得温香,犹染着一点烫意,撩人心痒。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又要忍?” 江延不为所动,平淡到像是陈述的一句话,没等来对方的回应,复又重重淹没在彼此的唇舌深处。 亲吻的时间漫长的像是渡过了几个小时。 池慕从一开始的反复挣扎,退避,直至精疲力竭,身体的反应一点一点变得不容自控。 断断续续的缺氧,也开始麻痹她的意识,一寸一寸地侵蚀理智,最终挟带着一点残留的清醒,让她逐步滑向了欲望的深渊。 姿势在江延的引导下,早已变化。 池慕被压在沙发一角的窝里,一只手胡乱攒着他熨烫笔挺的西装领口,仰起下巴,承受着越发深和凶猛的吻,几次喘不过气来,都需要江延施舍般地渡一点气过来。 反复四五次,江延少有的怜悯心终于发作,开始有意识地越吻越浅,若即若离。 他似是要终止这一切,但行径又不足够坦诚,总是藕断丝连,故意引诱着对方来主动。 池慕情不自禁倾身迎合。 江延任由她颤颤巍巍地舔舐着唇瓣,牙齿,一不小心被扫到敏感的上颚,便耐不住兴致,恶狠狠地吻回去,打的她措手不及,面红耳赤。 横亘在池慕腰间的长臂早已松开,男人修长干净的五指,连同温暖干燥的掌心,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 但很快又被覆着拉扯下来,柔软细瘦的手,仿若无觉钻进了他的掌心,撒娇般地十指交缠。 江延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垂眸含着笑意,指骨摩挲着她的,主动缠的更紧了些。 环境依然漆黑一团,电断的突然,始终没有再恢复光明的迹象。 藏匿于一片平寂黑暗里的热吻,也在持续燃烧。 江延存着引诱的心思,无时无刻不在克制欲.望,有预谋地引导池慕一步步主动。 直到她半屈膝跪在他怀里,一边喘息一边伏过来亲他,他才微昂起下巴,擦过她唇瓣,毫无预兆地抽离了情感: “还想亲吗?” “想亲就跟我结婚,只要我们关系合法,到时候你想怎么对我都行。” 江延呼吸有点乱,嗓音性感沙哑,不合时宜地跟她谈起了条件。 虽然情绪克制得当,但那几近失控的情.欲,轻轻一闻,便能从字里行间嗅见。 “……你不要再为难我了。” “刚才的事,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池慕被打断,很快清醒,她气弱明显,隐忍的语气反而更重。 江延听到她一成不变的执着,语气染上了一丝冷寒决绝: “如果我说没有你,我一辈子都不会结婚呢?” “你会不会因此改变主意?” 池慕唇咬的泛白,和江延的手还紧紧牵着,十指相扣。 令人迷恋的温暖感觉,几乎让她心神动摇,可是她拼命忍了下去,微微哽咽道:“不会。” “为什么不会?” 江延俯身,单手搂住她的腰,将人纳入怀中,循循诱哄: “你明明不讨厌我的,就算心里只有一点点的喜欢,那也足够了。” 又不厌其烦地恳求: “慕慕,就迁就我这一次,好不好?” “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满意,随时可以说分手,我不会有任何一丝怨言。” 池慕坚持沉默,但鼻子一酸,泪水又悄然模糊了视线。 江延耐心很足,见她不肯松口,便开始揭自己的短: “其实,我之前是骗你的,没有人逼我联姻。” “爷爷早就把那一群人拒绝了,他说依我的意思,我喜欢谁,就可以跟谁结婚。” “加上那时候江豆豆又告诉我,你喜欢我,所以我就急匆匆地来找你了。” “我以为,只要你的心曾经来到过我身上,无论怎么样我都有胜算的机会。” “更何况,我比那个余舟客观上帅了不知道多少倍,你就是眼睛不好使,也得在我和他之间好好斟酌一下,再做选择。” 江延说着说着,又辛酸又觉得好笑,忍不住自嘲: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我,而且还是因为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由头。” “家世门第,你觉得我在乎这一点吗?” “你不在乎……我在乎,其他人也在乎。” “江延,我真的配不上你。” 池慕忍耐了那么长的时间,终于把这根藏在心里很久的刺,给狠狠拔了出来。 铺天盖地的沉重与酸涩,此刻拼命涌入鼻腔,泪水跟着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强忍着哭腔,低垂脑袋,抵在他肩膀上,声音都是颤抖破碎的: “……我配不上你,江、江延,求你了,不要再这么为难我,可以不可以?” “你说你要结婚,可是结婚以后,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保证你能一直喜欢我,不觉得我乏味,不厌烦我?” “我太普通了……真的不配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也不想耽误你的人生,求你、求你放过我好吗?” 池慕一下一下抽噎着说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 江延沉默着听完了所有。 虽然又一次被拒绝,但他心里突然不再难熬,一溜溜的酸甜,从心底渗透,肆意流淌向四肢百骸。 甘味浅淡,却足以深刻入骨。 “原来,你也会因为我而患得患失吗?” 他轻轻地问出声。 见人不答,他抬手,很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安慰道: “放心,我会一直缠着你,除非你一点都不爱我了,还讨厌我讨厌到要死,我才会离开你。” 池慕一只手揪着他的西装衣领,头深深埋在他颈窝,泪水转而无声,染湿了一大片衬衫衣料。 “你还是不信我,对不对?”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算跟你结婚了,也很快会厌倦你,还会跟人出轨?” 池慕一字未吐,始终沉默,看起来是在应和江延,其实只是掩藏起了方才的心声。 她仍然觉得,江延不可能会爱她到那种地步。 因为他与她之间的差距宽如鸿沟。 年少时匆匆一笔带过的深思熟虑,在成年之后,再去回味琢磨,只会倍加地折磨打击人。 这样不可逾越的距离,让她在深深认清了自己的平庸以后,只能选择退场,并且作为一个昔日朋友,远远地注视着他离开,直到终有一日,他寻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可我已经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让我怎么能再去喜欢别人,甚至多喜欢另外一个人?” “我的爱意和坚守,在你眼里难道就这么脆弱不堪一击吗?” 江延见到她仿佛默认的反应,没有生气,反而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轻轻叹息了一声,语气里又涌上了无奈和酸涩: “池慕,但凡你能聪明一点,就知道我的喜欢到底有多卑微。” “就算你害怕未来,就算你不相信我,但为了这份喜欢,能不能尽最大的努力,勇敢一次?” “只要你能跨出这一步,其他的一切困难,我都可以替你摆平。” “……” 池慕单薄的脊背微微动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是漫长到令人心焦的沉默。 “……来不及了。” “都怪我,我已经跟钟彤她们说好了,说不会再喜欢你,不会再打扰你。” “还有柏柳,我都夸下了海口……一切都已经挽不回来了。” 终于,池慕艰难万分地松了口。 但下一秒,她又难过地小声碎念责怪自己,越说越愧疚,越说越抱歉,头也不敢抬,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池慕,你好过份,居然跟这么多人说过不要我了。” 江延装作生气,调笑她。 “不过,这些话怎么就不能挽回了?”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都会真心诚意祝福我们的。” “……” 池慕鼻音浓重,被他哄着说服,终于应和:“……嗯。” “问题都解决了……看你这态度,是打算要我了?” 江延状若不经意,实则专心致志在等答案。 “……要。” “我要你,江延。” 池慕伸手,也紧紧搂住他,态度珍而重之。 作者有话要说:最难的一章终于写完-ω-,抱歉磕头.jpg,接下来努力日更完结,冲冲冲 第47章 父母不赞同 江父江母从邻居家串门回来, 原以为会听到好消息。 没想到两个人走时,池慕人还没事, 再等他们回来, 她整个人就萎靡不振了许多。 眼眶和鼻子也红通通的, 像是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场。 “这是怎么了?” “小延, 是不是工作谈的有问题……还是麻烦没解决掉啊?” 李馨从来没见池慕这么哭过,心头忍不住揪紧,担忧地问。 池父也一脸凝重地走了过来, 看向江延。 “爸爸妈妈, 我有一件事……想跟你们说清楚。” 池慕抬起头, 面对他们,刚刚满心忐忑地鼓起勇气,想将一切隐瞒的事实都解释清楚, 身旁就传来了江延的声音: 他话语里充满了诚恳:“伯父伯母,抱歉,刚才是我骗了你们。” “其实我此次过来, 是想告诉池慕,我一直都很喜欢她,希望她能给我一个彼此相处的机会。” “没想到撞上了她在相亲, 我一时情急之下,才跟你们编造了借口, 说是为了工作来见她的。” “……你,小延,你什么时候……” 李馨的脸上满是迷茫疑惑, 又像是觉得吃惊,先看了一眼自家的女儿池慕,又瞧了瞧江延,怎么都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你怎么会喜欢我们家慕慕……?” 池父听到这话,脸色也缓缓沉了下来。 他跟池母一样被打的措手不及,同样更觉得,江延是在拿他们家慕慕开玩笑。 江延这种条件优渥的富二代,什么适合的优秀女生找不到,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了他们家慕慕? 而且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池父看在眼里,并不觉得江延这小子对慕慕有什么特别在意的地方。 要是他真的一直喜欢慕慕,那也不会在这五年间音讯全无,连个年都不来池家拜。 “伯父伯母,我没有开玩笑。” “我是真的喜欢池慕。” 江延目色沉下,多了一分真挚。 “是真是假暂且不论。” “年轻人的事要让年轻人来决定,如果慕慕不喜欢你,你就是求我们两个老的也没用。” 池父对江延的态度明显不客气了一些。 “爸爸,我想跟江延在一起。” “……我也一直喜欢他,我觉得他很好……哪里都好。” 池慕听到池父这样说,心下一松,刚开始说出心声的语气还很胆怯,到了后面就越来越流畅,急急忙忙脱口,生怕他们反悔: “你们真的什么都不反对吗?” “慕慕……” 李馨看到池慕面颊通红,又害羞又主动地为江延争取机会,不禁更惊讶了。 他们家的慕慕,为什么突然会喜欢江延这种类型的男生? 她从小性格文静,身边常玩的都是那些斯斯文文,不爱闹腾的小朋友,怎么等到长大了,反而就改了性呢? “爸爸是不想干涉你的决定,但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再选择是否答应别人。” 池父不是什么严肃的老古董,平日里就是做什么都慢吞吞的一个老头子,从小到大,也几乎没对池慕发过脾气。 他在发现池慕也喜欢江延之后,对这段感情的未来是极其不看好的,但看到她头一次那么努力地为自己争取,也不忍心当场就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泼冷水。 他只能旁敲侧击,对江延语重心长地劝诫了几句: “小延,伯父不想阻拦你们年轻人的自由恋爱,但你要想清楚了,我们池家跟你们江家差距是很大的。” “你要是单纯只想谈个恋爱,大可在你们家那个圈子里,经由长辈介绍找到更好更优秀的小姑娘,不必非要跟我们家慕慕在一起。”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生,跟你这种见多识广的人,肯定也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 “你们现在察觉不到问题,等真正在一起相处上一段时间,就会发现彼此在各方各面上都很不适合,到时候再等后悔,可就晚了。” “池伯父,你误会我了。” “我从来没有要玩弄别人的意思,我是真心喜欢池慕,也是真心想跟她携手渡过一辈子。” 江延对池父面上好言相劝,实则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的举动,没有心生任何一点动摇之情,反而越发谦和诚恳: “希望伯父伯母,能给我和池慕一次机会。” “……你还是让我们再考虑几天吧。” 李馨百般为难,虽然跟池父不同,对江延这个小辈有着不同的怜惜之情,但她到底是池慕的母亲,事事肯定要为自己的女儿为先。 江延无疑是极优秀的青年才俊,家庭条件也远远超出了富裕二字。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口子才觉得自家女儿不合适跟他在一起,因为两者的家庭条件差距实在太大了。 他们这种普普通通的人家,如果妄想跟江家这种豪门结亲,只会惹来对方的鄙夷和轻贱。 而即便江延本人不在乎门第之别,他的家人也会在乎,甚至会因此瞧不起慕慕。 李馨和丈夫一样,绝对不舍得让女儿受这样的罪。 但池慕偏偏和江延互相喜欢,这就让她犯了难,一时不知道怎么抉择,只能暂时搪塞起了江延。 江延看穿了二老的想法,知道自己再纠缠下去,只会让他们徒增反感,便自觉地道了别,态度恭敬: “好,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池慕刚开始的忐忑减轻了不少,但因为父母的犹豫,心情又一点一点变得沉重。 她眼看着江延离开江家,明亮的目光缓缓地黯淡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 “阿财很久没遛了,我带它出去透透气。” 冬日的夜晚,寒冷异常。 池慕牵着活像一团棉花糖的阿财,刚出门就急急地下了楼,一路小跑到停车区域,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生怕江延先一步就开车离开了。 通体漆黑的豪车正静静地停在路边一角。 池慕第一眼发现了这辆车。 虽然跟上次的那辆,上上次的那辆长得都不一样,但她直觉那就是江延的。 她半迟疑半试探,大着胆子往那边走了几步。 刚拐了半个弯,就看到黑车车门开了一半,驾驶座的前置灯悄无声息地染亮周围,为昏暗的环境覆上了一层暖晕的光罩。 江延就坐在车里。 他像是未卜先知般,早就料到池慕会下楼,这时目光心有灵犀地缓缓扫了过来,薄唇隔着一层玻璃,扬起的弧度慵懒诱人: “过来。” 池慕的脚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还下来做什么?” 江延明知故问,见她微微俯身,探进车内,也侧了脸拉近距离。 池慕的目光落在他英俊撩人的脸上,顿了一顿,染上歉疚:“江延,对不起。” “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江延语气意味不明,听起来像是被她勾起了不开心的事,突然染上了一丝沉闷。 “……我没能说服爸爸妈妈,他们还那样对你。” 池慕有些失落,低垂了眼,不敢看他:“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再退缩了。” “我会一直坚持不松口的,直到他们答应为止。” “……噗。” “真乖。” “池慕,你突然这么乖,我可真有点不适应了。” 江延刚才明显是在捉弄她,一脸深沉装不住,长臂一伸,强势把人搂到了怀里。 池慕猝不及防跌坐到他怀中,吓得面红耳赤,一时哑然无措。 江延低醇诱人的声音很快循了过来,幽幽附在她耳畔,似含着积压已久的怨意: “别动,这回让我正儿八经地抱你一次。” “之前可都是强抱的,一点都不甜。” 第48章 啵 池慕被拦腰抱住, 听到他话里话外的委屈不满,顿时安分许多, 不再乱动弹了。 跟在池慕身后的阿财, 瞧见主人上了车, 也用毛绒绒的小狗爪搭上了车边, 一张圆蓬蓬的脸往里面探头探脑。 “……江延,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池慕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动了一下, 微微侧脸道:“那条江氏集团官微的微博, 是不是你发的?” 江延注意力不怎么集中, 光想着抱抱,右手自如落下,将她脑袋又按回了肩膀上。 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给她“顺毛”, 语气懒洋洋的: “什么微博?” “就是,给我加油的那一条,我以为是你让人发的……” 池慕声音变小, 略显羞怯地呢喃了一句。 “哦,所以你之前发了消息给我,是想责问我来着?” 江延话里有话, 带了点审问的意味。 池慕小小叹了一口气,试图解释:“不是的。” “我是真的想找你帮忙, 但是……” “但是我没理你……?” “慕慕,你还真是够心大的。” 江延一想到她之前要跟人相亲,忍不住又开始闹脾气: “我哪次态度冷淡, 不是被你事先给惹生气的?” “你既然发现不对劲了,怎么就不知道检讨一下自己?” “对不起,江延。” 池慕现在也知道自己要相亲,给江延的伤害有多大了。 但她一开始只以为两个人是没有机会走到一起的,所以才潜意识做了这种把人越推越远的决定。 “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做了。” 池慕挣扎着抬起脸,跟他对视了几秒,目光变得灼灼,诚实小声地许诺:“我保证。” “我没听清楚,要不然你再说一遍?” 江延被她这么真心诚意地承允,心里一下子变得齁甜齁甜的,偏偏嘴上还不肯饶人,坏着心眼继续刁难她。 “……” 池慕眼睫半垂,闻言缓缓翘了一翘,淡暖的光映入她眼底,照的瞳仁亮又圆,就像水润润的布丁。 “啵。” 池慕本来状若沉思,还对着他的话思考了一番。 但毫无预兆地,突然就低下脸,凑到江延侧脸飞快亲了他一口。 刚亲完,她脸就腾地红了,目光也游离闪烁,赶忙撇开,先一步从江延身上起来,蹬蹬退着下了车。 “……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 池慕往后退了三四步,隔着老远,一脸心虚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又是脸红又是害羞地催他走。 “……” 江延有点傻,一时间甚至没回味过来刚才那个吻,只记得池慕柔软的脸颊贴到他脸上,轻轻挤了一下,又带来更湿润软绵的触感。 那是唇瓣的味道,似乎隐隐沾染了一些甜腻的果香,跟他之前尝到的味道如出一辙,让人禁不住上瘾,想一尝再尝。 江延的眸色缓缓深沉,不知觉染上了一丝食味的欲.色,五官越发显得勾魂夺魄,英俊多情。 他从一阵品味中回神,刚慢条斯理地抬起脚,想下车捉人回来,再看周围,早已是一片空空荡荡,连个像样的人影子都没留下: ……啧,跑得还挺快。 池慕急急忙忙偷跑回家,等到了门口,才后知后觉发现……阿财没牵回来! 她又想跑下楼去找,但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阻拦住她的脚步: 是江延发来了信息:小泰迪在我这里,它赖在车上不走,你就不用下来领了,我带回家玩两天。 江延:还有森海投票那件事,我会帮你解决,名次就先撤下来,但作品保留他用。 江延:另外你说的那条微博,应该是官微编辑偶然发出来的。 江延:你个笨蛋,误会我之前怎么不多想想,我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还惹你生气的事?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会察言观色,善解人意? 江延:我明明是最懂你的人,谁都比不上我对你的了解深。 池慕读完了整句,本来颇有担忧,这会彻底对名次问题放下了心。 她指尖放在液晶屏幕上,正想打些什么来回应,但等读到最后一句,动作倏然停顿,一时陷入了沉默的状态。 池慕:谢谢。 沉默许久,编辑栏大段大段解释的话,被写了又删,一切最终化繁为简成二字。 接着,她缓缓才真情实意地添上了一句: 江延,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喜欢到忍不住胡乱猜疑,喜欢到情难自抑,喜欢到一而再,再而三地任性去伤害你。 ——明明这样的自己是最糟糕不堪的,但却还想着被你无限地接纳,一直一直地纵容下去。 江延的心情像是久久的阴雨连绵,终于历尽艰辛,蜕变成了万里晴空。 又像是突然被泡进了蜜罐子里,心里甜腻到差点不认得自己是谁。 他专注盯着手机屏幕里的那一条突然的告白消息,细细品味了好几个来回,狭长漂亮的桃花眼,敛了又敛,才舍得将目光往外挪出那么一丁点。 正巧,就落在了乐此不疲咬他西装裤脚的小泰迪犬身上。 啧。 安城富二代微信圈里,江家太子爷的动态寥寥可数。 贫瘠而充满空虚的朋友圈,跟他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日常点进来窥屏的人还是很多,其中始终不乏一些借哥哥弟弟账号来视奸他的名媛小迷妹们。 以往这些人来来去去,大多是颗粒无收,乘兴而来,扫兴而归的。 唯有今天不一样。 常年不更新动态的江大少爷,突然就发了一条新鲜热乎的动态: 配图一张,里面清晰拍摄出来的是一只憨态可掬的泰迪犬。 小家伙颜色淡奶淡奶的,毛发蓬松旺盛,看起来活像个会呼吸的棉花糖,让人很想抱着变态地蹂.躏一番。 照片里的它正乖巧蹲着,圆蓬蓬的大脑袋搁在江延的掌心里,一脸可怜巴巴地瞧着镜头看。 而江延的配文,明晃晃地几个大字,摆明了就是要秀恩爱: 女朋友养的小宠物,真是有够黏人的:)。 第49章 女朋友 这条动态刚发出去没多久, 底下就极其热情地迅速盖起了高楼: 首当其冲嗅到八卦气味的,是经常跟江延凑在一起玩儿的于海和刘烨。 在他们这个形形色色的纨绔圈子里, 有女朋友向来不是什么新鲜事。 换女人如换新衣, 浪荡到一月换几个正牌女友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当然, 类似江延这样更不负责任的也有: 私下里生活再怎么胡来, 也不会摆到台面上,但身上的桃色绯闻始终活跃频繁。 最神奇的是,接触了那么多女人都没翻过一次车, 也没惹上任何感情债。 这种高超的泡妞段位, 至今唯独江延一人具备, 简直是令人艳羡不已。 在众人眼里,虽然大家都是渣男,谁也没资格说谁, 但江延显然是最不可能收心的那一个。 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官宣女友,那肯定是被家里逼着商业联姻了。 所以当那些富二代们看到这条动态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可能。 刘烨于海二人消息灵通, 则更加笃定,当即就调侃起了他: 刘烨:可以啊江延,看来过年的相亲会很有成效啊。 于海:相的是哪位?该不会是那个长得像老师的陈雯心吧? 底下也有人跟着帮腔: 李章:嗨, 陈雯心算什么?咱们江大少肯定要跟林绮梦那种大美女配对才不算亏啊~ 陈墨宇:养泰迪的大美女……这不太像啊,不过这狗看起来还挺眼熟的, 该不会是赵默默养的那条吧? 陈墨宇口中的赵默默,是晟珉地产赵老总的千金,她人长得甜美可爱, 平日里特别喜欢晒宠物,其中就有一条憨态可掬的泰迪犬。 但底下立刻就有人反驳了: 孙辰晨:什么呀,赵默默那条狗不是棕色的吗? 钱林:哟,第一次官宣,难得难得,江大少这绝壁是找到真爱了啊~ …… 评论一层楼一层楼地叠,点赞数量开始暴增,底下显示的头像也拥挤着排了好几层。 其中不乏一些想看热闹,撺掇江延让女朋友露脸的人,但始终没能得逞。 因为江延刚发完照片,就收到了池慕迟来的嘱咐。 她晚上已经给阿财喂过一些零食了,暂时不担心它饿着,但就怕江延第二天忘了给它喂早饭。 所以在微信上絮絮叨叨地叮嘱了江延一番,还罗列了许多阿财不爱吃和爱吃的东西。 江延本就不想把池慕牵扯进这种关系盘根错节的利益圈子,正好被转移注意力,朋友圈秀完恩爱,干脆就忙着给狗做饭去了。 期间还假借下厨之名,跟她黏黏糊糊地视频了一个多小时。 此时一大堆朋友圈八卦的人心里蠢蠢欲动,见江延迟迟不回应,就轮番轰炸他的微信。 甚至有于海之流,还专门拉了【江家有男,含羞待嫁】的讨论组调侃他。 于海:@江延,别装死了,快点出来给哥几个透露点消息啊? 刘烨:@江延@江大少@江哥哥哥哥,你女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藏的这么严实? 跟着进讨论组的几个核心圈富二代,也七嘴八舌地揶揄了两句,还一个个跟着刘烨骚了起来,争相喊江延哥哥哥哥哥。 骚气十足的称呼配上可怜巴巴的颜文字QAQ,恶心程度max,果不其然成功地把江延逼了进来: 江延很不耐烦骂了句:都滚。 刘烨骚里骚气凑上来:不滚,你女朋友是哪位名媛啊,是咱们本地的,还是南城那边的?该不会真是被安排联姻了吧? 于海:真是联姻的话,那再过不久咱们江大少爷就要结婚了呀~ 陈奂:你们怎么都往联姻上面想,我赌一百块女朋友是圈外人,@江延,你说对不对? 江延被一堆人狂轰滥炸,心情有点烦躁,加上好不容易得来的甜蜜蜜恋爱被打断,一个不爽,就直接退出了讨论组。 那边吃瓜欲罢不能,这边岁月依然静好。 池慕这两天自从把阿财交给江延,时不时地就会上微信找他,询问狗狗相关的情况。 江延矜着性子,耐心跟她讨论养狗方法之余,还不忘套话,打探池父池母的想法。 池慕一开始没怎么透露,看起来情况是不太乐观。 江延也不逼她,自然换了话题:过两天我正好有空,接你出去玩一趟吧。 池慕:嗯,我会提前画好稿子的。 池慕:抱抱.jpg 江延躺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毛发蓬软的阿财,侧眼淡淡一瞥,瞧见屏幕上突然蹦出来一个粉色的小兔子—— 它蹬蹬扑过来,抱住另外一个大号的蓝兔子埋头蹭脸,蓝兔子不满足,还抱起它转圈圈,这动作可爱又亲昵,就像池慕跟他牵手转圈圈一样。 他唇角忍不住弯了弯,故意调侃她:池慕,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喜欢撒娇了? 池慕那边明显卡了一下,然后才羞怯怯地爬上来:我这样……很明显吗? 江延佯装不咸不淡揭穿她:很明显,跟以前区别可太大了,你之前都是一言不合就拉黑我的。 池慕被翻黑历史,又开始愧疚:……江延。 江延及时堵住她的嘴:不许道歉。 池慕隔着屏幕乖巧嗯了一声,慢吞吞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来。 江延点开,里面池慕软绵绵的声音像是含了糖,淡淡甜甜的,本来是向他汇报工作,但不自觉就开始撒娇亲近: 江延,这两天我把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但是牧浩学长说,《七月》这部作品被森海看中,要拿去拍动画电影……这是你要求的吗? 这两天,森海漫画杯的投票顺利进入尾声。 池慕的作品因场外因素的影响,票数冲到了第一,但胜位颇有争议。 虽然眼下各行各业泛粉圈化的风气早已势不可挡,类似这种拉票式的比赛,会出现这种情况也是理所当然,但身为作者,本质还是要拿实力说话的。 柏柳的作品明显更用心,也更胜一筹,池慕如果因为粉丝多而获了奖,那对其他人来说必然是极其不公平的一件事。 池慕作为当事人,自然是最不希望出现这种后果的。 所幸后来事态有所转变,森海官方很快下场,主动在池慕本人允许的情况下,撤销了池慕的名次。 森海官方一开始其实并不想达成这种结果。 商人都以利益为重,举办比赛最重要的就是话题和讨论度,池慕这一匹突然出现的黑马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次营销炒作的良机。 所以当池慕初回要求撤退名次的时候,森海官方是极其不情愿的。 直到江延的插手,森海官方才主动偃息旗鼓。 江延见她发现自己的意图了,也不遮掩,还有模有样地当起了监工【语音】: 是啊,不过这回你可得画细致了,最好把这些年我们一起相处的画面一个不漏地画进去,少一个我惟你是问。 池慕被他的要求顿时为难住了:一个不漏……那太难了,可以稍微降低一点要求吗? 池慕:球球你.jpg 粉色小兔子扒住蓝兔子的腿,可怜巴巴地祈求。 江延被她接二连三地撒娇,偏生又这么自然亲昵,顿时有点遭不住。 于是忍不住低暖了语气:……那我就勉为其难降低一下要求吧,你尽量画的甜一点,狗粮多撒一些,能让别人羡慕嫉妒恨就行。 池慕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的企图居然是这个。 江延见她不说话,忍不住酸酸地补了两句:怎么,这点要求也为难你了? 他语气逐渐危险:还是你觉得,咱们之间根本没有多少甜甜的东西可以画下来? 池慕见言,不知不觉陷入了与江延种种的温暖回忆。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打上一行字,字里行间都是甜淡又真挚的追忆: 不是的,江延。 其实……我刚才只是在纠结,如果要画多一点细节,那我是叫你小延好呢,还是阿延,或者是江延? 这三个字眼,对池慕来说,无一例外都沉甸甸又意义深重。 一个铭记着幼时的两小无猜,一个镌刻着少时的青梅竹马。 最后一个,则紧紧相拥着她未来的所有。 。 第50章 车内 江延听了, 唇角忍不住翘起,心情瞬间好转。 但嘴上仍然矜持着, 作出勉强还算满意的样子:你爱用哪个, 就用哪个, 我都可以。 甜甜蜜蜜的聊天持续到晚安。 第二天, 池慕早早赶完了稿子,在江延来接自己之前,翻出了表姐给自己买的那些新衣服。 赵君菱是明星, 帮忙挑选的衣服自然好看, 就是有点要风度不要温度, 买的都是薄薄一层的小裙子,根本不适合在室外穿。 池慕拿着其中一条,往身上比划了两下, 刚开始还很纠结,怕这样穿到时候会很冷,但看到裙子实在是太漂亮了, 便忍不住地……想试一下。 江延来到小区门口接人时,天气寒冷不输昨日,还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 池慕原本是个很守时的人, 学生时代跟江延一起出去玩,基本没怎么迟到过, 但一轮到谈恋爱,却禁不住犯了大部分女人都会犯的毛病。 江延足足等了有半个多小时,才把人盼来。 咔嗒、嘭—— 车门被打开, 又轻轻阖上。 池慕淡栗色的一头长发看起来像是精心打理过,蓬软而富有光泽,就像迪士尼动画里的公主一样,俏皮又不失可爱。 她这回没有像上次在酒吧的那样,用明黄发带作为点缀,而是换成了淡米白的细发箍,耳钉也换成同色的珍珠样式,让整个人瞧着温文秀气了不少。 穿衣风格乍一看,倒是没怎么变。 外面穿的是两人第一次见的驼色大衣,衣身很长,盖至小腿,柔亮的绸白裙摆,从呢子里露出一点边缘,若隐若现,质地薄软,衬得一截纤长小腿越发雪白细腻。 但仔细地看,这一身与池慕以往的风格又略有不同,减少了些平日的稚气甜美,连脚踩的玛丽珍鞋,都是鞋型偏方的棕色款,更显温柔知性。 江延稍稍垂眼,对她打量了一眼。 目光逐渐下移时,瞧见了那双光裸的小腿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像是被冻的,脸色便染上了些奇怪: “……怎么穿的那么少?” 池慕闻言,微微一愣,有些无辜地和他对视。 她似是想说点什么,但又没想到江延会是这个严肃的反应,整个人缓缓反应了一会儿,还是有点卡壳。 江延见她明显被自己噎住了,小表情着实有点憋屈,唇角克制不住地扬起,语气带着一股子慵懒勾人: “你是不是想说,今天是特意为约会打扮成这样的?” 池慕被一言中的,脸默默红到了耳根子,侧脸看向窗外:“……我没有。” 江延对她的反应显然不信,故意追问:“真的假的?” 池慕顿了顿,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装扮有多直白了,只能微微羞耻地承认:“我骗你的。” 随后又迅速红了脸,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打扮?” 江延面对她突然提出来的问题,一点也不意外,但还是煞有介事地思忖了一下,才娓娓道来自己的看法: “我嘛,其实我还是喜欢你可爱一点,甜美一点,再软萌一点,现在这样打扮,总觉得不太感冒的样子。” 池慕听到这话,顿时泄了气,有点沮丧,连肩膀耷拉了一些。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 江延见把人撩毛了,眼里一直在克制的温柔喜爱,一下子就漫溢了出来,衬的琥珀眼眸都暖融融的: “你第一次对我这么上心,我哪里会不喜欢?” 池慕唇抿了一下,有点不满意他的回应,语速偏慢,显得很低气压:“我还记得,之前你说……我魅力没有那么大。”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所以你也不要勉强夸我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必要为了让我高兴才说这种话的。” 池慕丝毫没有埋怨的意思,就是心平气和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又一个芥蒂。 江延一愣,没想到她还记得有这回事,可那句话……不是自己的气话吗? 他心头微微一紧,这回轮到自己忐忑不安了:“慕慕,那些话是我的气话,你别当真。” 池慕沉默不语,侧脸,又远望起了窗外白皑皑的一片雪景。 她心情本来还有些闷闷不乐的,但才看了一小会儿,脸颊就忽然一痛,被捏住兜着下巴转了回去: 江延自己也凑过来,或许是忽然回过味,想起之前那场吵架的经过了,他语气变得森森的,同时透着埋怨: “慕慕,你是不是忘了我当时为什么说那句气话了?” “……” 池慕面对质问,先是默了一会,等缓缓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心虚了一点。 “当时我要是不冷酷一些,故意装作不想搭理你的样子,你肯定连一秒都不想跟我多呆。” 江延对她的心思洞察入微,三言两语间,毫不费力地占领了道德制高点。 “而且,我那一次是真的在说反话……难不成我要在你很讨厌我的时候,说我喜欢你,还喜欢你喜欢的要死?” “或者,喜欢到看你哪里都觉得漂亮顺眼,心里每时每刻都忍不住想你,一看到你就忍不住在意你……从幼儿园开始,就觉得你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朋友?” “……” 池慕被他弄得有点囧,连害羞都忘了害羞,忍不住喃喃反驳: “不是的,没有你说的那么,那么夸张。”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讨厌我的,你在幼儿园里最不喜欢的就是我了,连小手都不愿意跟我牵,每次回家也不等我……” “傻瓜。” 江延被她越念念叨叨的,心里反而越甜,尤其是听她提到两个人初见的那一段经历,又是怨气又无奈: “那我后来是怎么对你的?” “你该不会忘了吧。” “我当时哪知道你一个小屁孩脾气那么倔,说要绝交就一个学期不理我,害得我后悔死了。” “而且,我一开始也不是讨厌你。” “那是什么?” 池慕很好奇他的下文。 因为两个人当初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闹了绝交,又和好,幼时的回忆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到最后她只记得,江延一开始的确很讨厌她。 “就是,对你的感觉很复杂,一下子也讲不出来。” 江延囫囵一团的感受临到嘴边,由于幼年时对池慕的感触形成,实在太过于冗杂漫长,等到这时真正要形容出来,反而找不到一个精准的词来描绘。 “哦。” 池慕眼帘垂了垂,视线触及他挺拔的鼻梁,英俊诱人的眉眼,不自觉地开始靠近,用手指拨弄了一下他根根分明又浓密的眼睫。 江延捉住她作乱的手,按下,眼睑上方微微染起了热意:“总之,那时候我很孤单,但你让我感受了温暖。” “我讨厌你,或许是很不服气,凭什么你可以左右我的开心或快乐,我自己一个人却不能?” “后来我才知道,能让我开心的,就是对我好的人,也是愿意纵容我脾气的人,而我应该牢牢抓住她,互相珍惜一辈子。” “……” 池慕缓慢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像是在消化他所说的话。 过了一会,她才似疑似确信地开口:“江延……” 江延满怀期待地应了一声。 “你果然好早熟。” 池慕的评价幽幽的,对江延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江延被噎了一嘴,脸上之前的温情脉脉一下子被打碎了。 但一想事实如此,又憋屈的没办法还嘴。 小时候,他因为家庭环境复杂异常,跟一般的小朋友心智年龄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说是小大人也不为过。 而且早早就接触了联姻,利益这些成人世界的概念,对人际关系时常深思琢磨,也在情理之中。 正是因为这一系列负面认知的影响,他一开始才会选择猜疑自己和池慕的友情。 后来也是因为这样利弊分明的性格,他才比其他尚处懵懂之中的小朋友们,更懂得如何去占有,保护一段珍贵的幼时情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池慕于他而言,其实既是意外,又是必然。 如果她从小不是万般固执的性子,一开始就认定了对他特殊对他好,像个小宠物一样对他时刻察言观色,那他也不会对她多加注意了。 想到这里,江延心里又觉得漾起了淡淡的甜。 他忍不住低头问:“那你呢?” “当初为什么就单单对我特殊?我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 “还偷着帮我写作业,做手工?” “……” 池慕被他一问,脸渐渐泛起了红晕。 “也没什么,就是……当时觉得,你是我见过的全幼儿园最好看的男孩子。” “所以才忍不住地想帮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江延:慕慕,色字头上一把刀.jpg 池慕&池母:祖传颜控(竖起大拇指 第51章 甜甜情侣 江延本来正等着感动, 没想到又被池慕噎了一下。 温馨的氛围一扫而空,池慕夸他夸的脸上余热未消, 视线连忙避开, 低头给自己系了安全带。 “走吧。” 系完, 她抬起脑袋, 对他知会了一声。 “哦。” 江延虽然对自己的脸很自信,也喜欢被池慕夸,可突然发现她对自己幼时的印象就只剩下了这个, 心里难免郁卒。 他没有言明, 藏着心头的一丝闷, 开车匀速驶离了小区内的停车场。 冬季寒冷,江延一开始就没怎么想过要在外面玩,所以计划全都制定在了室内。 “密室逃脱, 还是看恐怖电影,你选一个?” 约会的初始,江延给了池慕两个选择。 池慕思忖了一下, 想选密室逃脱,但因为两个人方才在车上提到了小时候,便不知不觉发散思维, 又想到了过去。 “我记得,我们以前总是一起去看恐怖电影。” 池慕扫了一眼他的脸, 若有所思地提起往事。 江延从初中开始就很喜欢看恐怖电影,隔三差五还要拉着她一起去。 池慕人长得瘦瘦弱弱,胆子其实不小, 所以很多次都答应了邀约。 “那就去看电影?” 江延想着电影院更温暖一些,便道。 “嗯。” 春节刚过,大家都没去上班,商场内人潮还很拥挤。 电影院里也坐了大半满的人,因为恐怖片是系列作品,之前已经积攒了一些名气,所以池慕和江延刚进来,就听到了不少兴奋讨论的声音。 池慕拿着江延给的电影票,江延则捧着爆米花和热腾腾的两杯奶茶,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僻静的角落位置。 这里没什么人,周围也只是稀稀疏疏地坐了几个,在光线黯淡环境的笼罩下,更显幽深。 池慕没觉得江延选的位置有什么不对,因为两个人以前也是这样坐的。 直到落座下来,从高处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这边异常冷清,幽幽静静的,像是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电影不一会开场,周围瞬间陷入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缓缓地,最前方的大银屏开始升腾起淡蓝色的亮光,照亮了最前面的一块区域,但后方依然黑暗,只是稍微能看见一点模糊的物体轮廓。 池慕也跟着缓慢眨了眨眼,视线正端正地远远落在大银屏上,很专注地盯着—— 但措不及防的,脖颈连着耳根,腾地攀上了酥酥麻麻的一大片热意。 些微潮湿的呼吸铺洒在她耳窝里,撩人又带着挥之不去的暧.昧,让她浑身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耳垂被牙齿微沉着咬了一口,沾了些湿濡和微微的刺痛,复又被吻住,连绵缱绻着往下。 池慕又惊又羞,忙不迭伸手挡住江延吻过来的唇。 江延的唇瓣是薄的,摸起来却湿润饱满,像是温热的果冻。 “电影有什么好看的?” “多无聊。” 江延的声音也压的极低,磁性醇厚,年轻性感,在这种极其亲密的距离下,更显满满的引诱。 “可是,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看吗?” 池慕当然知道有的情侣会在电影院……亲亲我我的,就是没想到江延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 因为他的爱好就是看恐怖电影,那时候自己每次看得睡着,再醒过来都能瞧见他一脸专心致志看大银幕的样子。 江延被提及旧事,懒洋洋的语气,顿时变得饱含怨气: “喜欢个屁。” “我那是在找机会跟你约会,谁知道你是个傻瓜,约了那么多次什么反应都没有。” “……” 池慕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的回答是这个。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因为现在,她已经知道江延高中时喜欢她了。 “那,你再忍一下,可不可以?” 此时银屏上已经开始播放正片,悉悉卒卒的音效打破了周围片刻的寂静,在这种处处充斥着隐匿意味的环境中,似乎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觉。 但池慕还是很害羞。 “你亲我一下,我再考虑答不答应。” 江延语气懒洋洋的,也跟着她打起了商量。 池慕闻言,稍微纠结了一下,才乖乖侧脸凑过去,一本正经地亲了他的唇瓣一下。 这个吻蜻蜓点水,有一触即离的意思。 但在她就要退开的时候,江延垂眼,主动吻了过来,轻轻咬住她唇瓣,不咸不淡亲了一口,又舔。 这一连串的动作都不怎么热情,透着漫不经心,意味却半缠不松的。 吻顺着唇瓣的边沿,一直缓慢延伸到齿间,节奏暧昧又黏人,摆明了就是在引诱她。 池慕唇瓣很痒,又泛着阵阵酥麻,下意识张了张嘴,结果被江延得逞地一下吻住,缠绵着深吻了下去。 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亲的满脸红晕,有些气喘吁吁。 江延边吻,还不时从胸腔里带出低闷的笑意,落在耳畔,痒痒撩撩,像是在嘲笑她的意志不坚定,这么容易就被他勾引了。 “……” 池慕脸颊红扑扑的,被他越笑,越是心噗通噗通跳的快,她艰难地撇开脸,觉得自己的反应……简直坦诚到了羞耻的地步。 江延的心情这会倒是好的不行。 他一开始挺郁卒,觉得自己在池慕眼里除了脸一无是处。 但现在想法彻底改变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用脸引诱池慕这法子,还挺百试不灵的。 电影放了十几分钟,外面陆陆续续又进来两三个迟到的人。 其中一个带眼镜,长相呆呆的男生,借着银幕蓝光从前方阶梯走上来,又摸黑在后面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好巧不巧,他正好坐在池慕的旁边。 池慕微不可查地小小松了一口气,捧起奶茶,假装若无其事地喝了起来。 江延见到眼镜男生一屁股坐在池慕旁边,脸上没什么情绪,但私下里伸手,握住了她的,开始似有若无地玩起了她的手指。 池慕浑身又微微僵硬了些许。 眼镜男生不是没有眼力见儿的人,看到人家一对情侣坐在一块,其实是有点尴尬的。 他踌躇了一下,刚想站起来挪个位置,银屏上沉沉的阴暗画面恰巧诡异地闪了一下,令所有人猝不及防,下一秒,一个腐败狰狞的鬼尸猛地从房梁上倒爬了下来,速度快的瘆人—— “啊啊啊啊!” “啊啊啊!” “靠!tm吓死老子了!” “啊啊啊呜呜!” 前排一堆人被吓得哭爹喊娘,眼镜男生冷不丁瞥见那个扭曲的鬼尸冲到巨大的银幕前,整个人脸色一白,猛地哆嗦着后退了两步。 “啊……!” 池慕手上捧着奶茶,被他往后退着一撞,杯子一不小心就从手中跌落到了衣服上。 哗啦—— 奶茶上面没有封皮,只有盖子,一大半的粘稠奶液淅淅沥沥地洒在了池慕的衣服上,将她的衣服连同裙摆,全都打湿了。 眼镜男生听到水洒出来的声音,连忙扭头,看到自己闯了祸,脸瞬间涨红,紧张道: “……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没事吧……?” “没事的,没事的。” 池慕身上满是水渍,虽然呢子厚,感觉上不算潮湿,但这样子着实很狼狈。 她看到眼镜男生脸都急红了,便没有怪罪,还好脾气地安慰了一句。 眼镜男生听到池慕这么好说话,本来想松口气,但余光里一瞥,不小心就看到了她男朋友那张矜贵十足的俊脸。 男朋友长相俊美撩人,神情却很冷漠,视线投过来,淡淡盯了他一眼。 明明没说什么话,却给人以仿佛喘不过气的沉重压迫感。 眼镜男生忍不住后颈发麻,连忙补救提议了一句。 “我……我我要不然我赔你衣服钱吧!” “不用,真的不用。” “不行,一定要赔的!” “真的不用……” “不行不行,刚才是我的错,我不赔你心里过意不去。” “不用了,真的不用……” “要的要的,要不然我帮你买条新裙子吧……” 池慕一再拒绝,被眼镜男生的热情弄得无所适从,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她忍不住焦急,一个嘴快就说了错话: “真的不用,我男朋友会帮我买的。” “啊,啊那……那、” 眼镜男生突然没话往下接了,一时被噎住,刚才始终冷漠的江延,这会倒是平易近人地接话,脸上渐渐散去了威慑: “嗯,我刚才想到几个适合你的衣服牌子,咱们现在就去逛一逛。” 天鹰商场与华贸国际比肩,是市内数一数二的大型购物城,内有奢侈品牌的专售区,更偏向于女性购物的种种需求。 “……其实我是为了不让他继续有理由往下讲,才那样说的,不是真的想让你买衣服。” 池慕被塞到miumiu的试衣间,想试着跟江延解释刚才的误会,但话才过说完,就被他堵了嘴,故意坏心眼地道: “你再不去试衣服,我就把这一层楼都包下来,让所有人专门围着你一个服务。” “怎么样,想不想要这样的vip待遇?” “不想。” 池慕不是第一次被他抓住社恐的弱点玩弄了,但次次都很见效,闻言立马闷闷闭了嘴。 江延见她进去换衣服了,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候,闲适地翻阅起了旁边的服装杂志。 刚坐没一会,身后便远远地响起一道柔和女声,听起来半熟不熟的,夹杂着一些惊讶:“……江延,你怎么在这里?” 江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就生出了一些淡淡的反感。 像他这样的人,总是能遇到数不清的没说几句话,但只要见面就装熟的异性。 次数不多,他尚且还能忍耐,次数一多,就只剩下了徒增的不悦。 他侧眼,瞧见来人,果不其然发现是个半生不熟的。 陈雯心本来只是路过,但被他的目光淡淡扫见,耳根不自觉一红,就脚步轻快地从橱窗外拐到了门内。 第52章 挑拨 “你怎么来这里了?” 陈雯心在江延对面落座, 声音如上次两人相亲时一样,温柔可亲。 “女朋友想来买衣服, 就来了。” 江延似乎对这种寒暄没什么兴趣, 不咸不淡答了一句, 骨节明晰的手翻掠过一页杂志, 眼帘又垂回了原来的角度。 “……女朋友,啊,我知道的。” “之前你在朋友圈官宣, 我表哥还跟我提了一句。” 陈雯心气质文雅, 做什么都是有礼有节的, 但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禁不住眼里的笑意,抿了唇, 又止不住微微翘起: “当时我还不肯信呢,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就撞见你们俩了。” “……” 江延继续阅览杂志上的模特图,神情懒散松弛, 过了半响都没有再接话,这让陈雯心的脸不免染上了些许尴尬之色。 她伸手将一缕碎发夹到耳后,动作略微不自然, “……其实,我经常来这家店买衣服, 既然你是和你女朋友来的,那我们就不便多聊了。” “我先去试衣服,你请自便。” 方才的场面着实有些令人难堪, 但陈雯心没有生气,又温柔懂礼地圆了回来。 池慕这时还在试衣间换衣服。 她今天穿的少,里面只穿了一件开衫毛衣和吊带裙,裙子是薄绸面料,珠白色,样式偏淑女温柔,跟这家店的衣服风格有些相似之处。 江延挑选过来的一大堆衣服里,正好有一条是跟她身上穿的裙子看起来差不多,也是素白的吊带长裙。 池慕准备脱衣服,换上这一件时,旁边的试衣间传来了悉悉卒卒的动静。 她没在意,打算继续换衣服,但隔着木板门,旁边那一位试衣的顾客忽然温声对这边打了招呼: “请问,你是江延的女朋友吗?” 池慕脱衣服的动作缓缓停下,目光投向隔门,露出一丝好奇疑惑:“你是……?” “我姓陈,叫陈雯心,家中跟江家是世交,跟江延算是一个圈子里的朋友。” 陈雯心一点也不拘束,大方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背景。 “我叫池慕,是江延的女朋友。” 池慕闻言,语气逐渐显出认真对待。 陈雯心察觉她的微微紧张,轻声笑了笑,很体贴地安慰道:“你不用这么拘谨,放轻松一些吧。” “其实我也不是刻意找过来的,就是碰巧路过,看到了你们,才进了这家店。” “之前圈子里传江延有女朋友的时候,我就对你很感兴趣了,但一直没有途径跟你见面,也不知道你是谁。” “这下倒好,总算有正面接触的机会了。” 虽然隔着门,但陈雯心的声线柔婉,说起话来也不紧不慢,很有娓娓道来的味道。 她给人的印象就是行事得体的大家闺秀,又自带书卷气,只三言两语,便悄然将人带进了自己的谈话圈子里。 池慕仔细听完了她讲的话,面对陌生人还是有些腼腆,但不想冷场,便努力尝试着打开话匣子: “你们,已经知道我和江延的关系了吗?” “是啊,你还不知道吗?” 陈雯心似乎有些不解,好心提醒她: “那天江延在朋友圈突然官宣秀恩爱,闹得大家都去问他女朋友是谁,结果他一个都不肯告诉,让我都跟着起了好奇心。” “……” 池慕对她所说的内容细节虽然一头雾水,但隐约能从字里行间梳理出整件事情的起因。 她心情不自觉微微沉闷了些许。 为什么,江延没有告诉她朋友圈的事? 陈雯心见她突然沉默,没有再往下说,又像是察觉到了池慕不说话的原因,很体贴地换了个话题: “对了,你是不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 关于家境方面的话题,一提起来难免会有些突兀尖锐的意味,但陈雯心的语气没有变化,还是跟方才一样柔和,也没有特意针对池慕什么。 池慕缓慢点了下头:“嗯。” 陈雯心没有意外,但态度潜移默化改了一些,显出担忧多虑:“果然是这样。” “那你应该也知道,江延跟你谈恋爱……只是为了随便玩一玩吧?” 原本还算和气的氛围,在这句话音落下时,突然凝住,缓缓变得僵硬。 陈雯心也知道这句话很伤人,所以一说完,就忙不迭抱歉解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江延他们那一伙的人,从小到大都很不正经,谈过的女朋友多的数也数不清,你要是认真跟他们谈,或者是冲着结婚去的,多半会落的个黯然离场的结局。” “而且我们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越是有钱有地位,就越会以联姻为重,结婚对象来来回回也不过是圈子里的那几个人,择偶范围一向狭窄的很。” “就像我,春节刚跟江延相过亲,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会跟他订婚了。” 池慕隔着木板,眼睫静静垂落了半角,整个人悄无声息陷入了无言的状态。 “……池慕?” “我没事。” 池慕不知是回神了还是没回神,淡淡从对面传来回应。 “啊,你没事就好。” “其实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想劝你不要陷得太深。” 陈雯心逐步摸清她的性格,缓缓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放心了一般,露出些微矜涩地倾诉道: “因为如果不久的将来,我真的跟江延订婚了,那样再来处理你们之前的感情债,就很难办了。” “你要是能看得清,放得下,自然对我们三个人都好。” 池慕始终沉默,但终于有了挪动的迹象,她在一言不发地把自己的衣服往回穿。 那边陈雯心仍然客客气气的,知道话说白了,池慕肯定不高兴,又体贴入微地关照她,一点不摆大小姐的架子: “不过现在我跟他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们该怎么样相处,就怎么样相处,倒是不用过分在意我的这些话。” 这段话满是劝慰,和着温柔端方的语气,与不可逾越的身份地位,本来足够妥当,让普通人不知不觉地就会自惭形秽起来。 可惜她方才暗示了太多太多,用意太急切明了,难免惹人怀疑。 池慕衣服穿着穿着,动作又缓慢了下来,目光从沉闷置气逐渐恢复清明。 “我知道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就一并现在讲吧。” 池慕声音很软绵,平和,给人的感觉比陈雯心还要脾气好。 但不同的是,陈雯心骨子里还是高人一等的名媛,而她看起来却是一个完全可以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真的吗?” 或许是池慕怯懦卑微的太明显了,陈雯心对江延的心意又太盛,她十分期盼地开口: “那我可以问你一些私密的问题吗?” 池慕注意力分散了一些到衣服上,仔细瞧了几件,又往身上对比,突然发现江延挑选衣服的审美跟自己很心有灵犀,几乎没有一件是让她觉得不喜欢的。 她往镜子里照了照,开始默默地给自己搭配衣服。 那头陈雯心见她闷着不出声,便权当她是默认,温声细语道: “你能告诉我,江延他最近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喜欢看什么书吗?” “还有平日里穿衣喜好的牌子……对了,他今天手上戴的那款好像是AP皇家橡树系列的灰色格纹腕表。” “这个牌子的表,他是不是经常佩戴啊?” 陈雯心越说越沉浸其中,完全不顾池慕这个普通人家女孩的身份,问她的问题也像是明摆着给人难堪。 池慕趁这间隙,已经换好了衣服。 她收拾收拾,正准备出去,未料,陈雯心末了忽然压低声音,似含羞意,又意有所指地询问了句: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问你,江延在那一方面——是不是很厉害啊?” 这话一脱出口,周围气氛便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陈雯心像是知道这个问题过于窒息,很快替自己圆了话,不仅不显局促,还很从容当然: “啊,抱歉……我忘了你不是我们那个圈子的人了,普通人听到我这样问应该会被吓到吧?” “希望你不要误解,我其实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江延,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保守的男性,我要是显得太拘谨,反而和他不太搭配。” “这样万一以后我们结婚了,也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磨合期。” 她不知不觉已经把自己当作了江延的未婚妻看待,言辞之下不经意淡化了池慕的存在,却又不生挑衅之意。 这等温柔婉约,坦诚大方的千金气质,环绕在侧,只让人觉得内心憧憧难安,越发自卑不已。 池慕身形缓慢顿了一下,随后伸手,拧开了门把。 试衣间的门向外敞开,原本坐在不远处沙发区的江延,不知何时离开了一趟,这时正好踱步回来,和池慕步调一致地推开门: 池慕免不得对他多看了两眼,借着这由远及近的慢镜头,这才清晰瞧见今天的江延为了约会,其实也在穿着上花了不少心思。 他摒除正常工作穿的黑白灰系列,特意换了一件深蓝色的长款大衣。 整个人在冬日里尤其显得干净清冽,一张极为引人瞩目的俊脸,也被削减了三分成熟,荷尔蒙气息骤降。 但若往深了瞧,就能发现这身装扮仍是换汤不换水。 一整套熨烫齐整的银灰色西装,被略有实感的大衣牢牢包裹着,内外是同致的束缚与整洁,但稳重之下的每一次举手投足,却都蕴藏着深不见底,仿佛能让人神魂颠倒的诱欲感。 江延身量极高,比例趋近完美,两条长腿踏在地上,格外修长有力,脚踝骨美观且适度凸出,与微微凹陷的跟腱一同掩在长袜下,沿长往上,恰好余留出了供人遐想的一截深黑。 池慕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西装袖口,果然瞥见了那戴在腕骨附近的一块通体银灰,表面覆有深暗格纹的时针表。 “衣服换好了?” “这一身,看起来倒是还不错,但……” 江延走过来,对她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眼,才道:“好像太素了一些,不适合见亲戚长辈穿。” 池慕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懵了一下:“……” 见什么亲戚长辈? “快点回去换掉,我再给你选一些好看的。” 江延说这话时,目光复又落在她视线里,缓缓相交,像是打谜语前要做足准备,充满暗示地和她深深对望了一眼。 池慕对这种眼神,不可谓不熟悉,但因为摸不清前因后果,一点也猜不出他接下来到底要做些什么。 她缓慢地眨巴了一下眼,面上没什么反应,但还是乖乖转了身,走进试衣间。 两个人离开之后,接下来把整层楼都差不多转了个遍。 春节刚过不久,或许是大家都凑着热闹,喜欢去吃饭聚会的场所,卖衣服的这一层始终冷冷清清,半天都没一个人上来。 池慕的心情因此松弛了一些,在江延的悉心挑选下,试了不少各色各样的衣裙,最后才敲定了最喜欢的几件。 折腾许久,换了一身整洁干净的衣服,池慕有些累又有些饿,便对江延道: “待会,我们去吃饭吧。” 江延随口答应:“你要吃什么?” 池慕想了想,诚实道:“我想吃火锅。” 江延微微挑眉,没什么异议:“好。” 江延答应的爽快,但等池慕跟着他上楼找火锅店的时候,走了一会才发现,路径似乎有些不对。 周围的环境越过了热闹和喜气洋洋,连着向上两层,将她带进了一片静谧雅然的氛围。 江延领着她进了其中一家装潢雅致的法式西餐厅。 餐厅内处处布置精巧,以紫色丝绒点缀的桌椅,凸显出浪漫独特的法式情调,观景位置也十分宜人,沿着餐厅范围的大半个弧圆,都是映满了夜景的巨型落地窗。 此时华灯初上,从大厦的高处遥遥地望下去,只见车水马龙,霓虹摇曳,对面是鳞次栉比的国贸CBD,虽不复年前灯满人挤,但泠泠融合在一片喧闹之中,反倒更衬景色繁华依旧。 池慕一路进来,虽然觉得奇怪不解,但始终没有开口问。 直到点餐完毕,她才目露疑惑,看向江延:“不是说好了去吃火锅的吗?” “这边的位置我早前就定下了,不来岂不是很可惜?” 江延似乎早有计划,刚才答应去吃火锅,也只是故意逗了她一下,想给她个惊喜瞧瞧。 “哦。” 池慕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江延瞥了她一眼,追问:“怎么,觉得不开心了?” “没有。” 池慕脸上情绪平淡。 江延也没多问,两个人互相沉默了一会,等到服务员开始上餐,餐桌上的气氛才逐渐恢复正常。 餐点是满满的法式风味,每一道的摆盘都很精致完美,足够吸引人的视线。 但池慕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潦潦草草地吃了几口金枪鱼沙拉,又喝了些蘑菇汤,到了半途主菜上来,对着一大块肥美的香煎鹅肝,竟然不知觉发起了呆。 “池慕,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江延见她状态不对劲,理所当然地关心了一句。 “……” “我、” 她眼垂着,闻言微微扬起,刚想回应,就被江延打断了心中的犹豫: “先别回答,你看门口,谁来了。” 池慕循着他的话口,目光下意识地瞧向了餐厅入门的方向: 餐厅人流量不大,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也就走进了寥寥的两三位顾客。 池慕看过去的当口,一位长相温婉,打扮看起来很贤淑的女性从门外走了进来。 池慕对这位女性的脸很陌生,但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心头便微微一紧,一股突如其来的窒闷感跟着涌上心头。 她默不作声地扭回脸,缓了一会,才一字一句慢道:“我认识她,她叫陈雯心。” “试衣服的时候,她跟我说了几句话,是关于你的。” “看来我猜的没错,她趁我不在的时候,肯定欺负你了对不对?” 江延目光微微犀利地下落过来,神情一下子收敛了懒散,变得格外严肃。 他刚才还像是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这会却一语中的她的心事。 池慕见他什么都猜到了,心里潜藏已久的郁气也跟着一点一点暴露: “我现在,是有些不开心。” 池慕说着,眼眶忍不住缓缓变红了一圈,但又及时憋住了。 她抬眼,目光轻轻落在江延的脸上,延缓了好一会,才继续道:“但不是因为她欺负我。” “所以是因为我,你才生气的?” 池慕面对江延的提问,态度很快变成了沉默,一看就是承认了这个答案。 “好,那就让我来检讨一下,到底之前哪里做错了。” 江延很自然地把错先揽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问她: “陈雯心跟你聊天的时候,是不是告诉你我朋友圈官宣那一件事了?” “……” 池慕眼睫缓慢扑簌了一下,微垂,掩住在眼眶里不住打转的泪花:“嗯。” “那时候官宣,的确是我的私心作祟,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情。” 江延目光染上了歉意,向她诚恳保证:“池慕,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了。” “……” “如果是这个理由,那你不用道歉的。” 池慕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官宣的。 她起先还胡乱瞎揣摩了好久,既忐忑不安,又觉得自己不被重视,连一个正式的官宣都被蒙在鼓里,心里一直酸涩难受的很。 但如果是因为这种缘故,她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根据陈雯心所述,江延应该没有正式介绍她的身份,只是在朋友圈稍微提了一嘴。 所以,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她又冤枉江延了。 “不,是我顾虑太不周全了,并且一开始就有私心,不想让你走进这个复杂的名利圈子里,才一直对你有所隐瞒。” 江延的目光卸去方才的犀冷,渐渐温柔了下来,他伸出手,试图扶正池慕的脸颊,又忍不住安慰地摩挲了两下: “我实在不想让我的慕慕,跟陈雯心这种女人一再地产生交集,还要为了我吃各种各样的醋,受各种各样的委屈。” “如果因为这种层出不穷的误会,因此伤害了我们之间的情感,那岂不是太不值当了。” “我之前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想的,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我太一厢情愿,不顾现实了。” “所以,池慕,将来等我们订婚的时候,再让我隆重地向他们介绍你一次,好不好?” 池慕自从想清楚以后,早就已经不生气了,但没有出言打断,一直在认真倾听江延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听到最后一句,眼眶忽然有点发热,沉默了半响没说话,最后才缓缓开口,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 * “那现在,我们之间的问题都解决了。” “接下来你得乖乖配合我,把之前吃的亏全都找回来。” 江延一脸意味深长地对她道。 池慕半知不解,有些迟钝:“我要怎么配合你?” 江延见她还后知后觉的,不懂之前发生了什么,便慢悠悠提醒了一句: “你刚才买衣服的时候,就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半天都没一个人上来,也亏你到现在都没发现一点蹊跷。” “……” 池慕微微露出惊讶,似乎隐约懂了一些什么:“你的意思是……”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傻瓜,她是不是在你面前明里暗里地炫耀自己有钱了?” “我是猜到她会那么膈应你,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江延勾起唇,微微露笑,一张俊脸漫不经心里透着浓浓的坏: “所以我提前包下了整层楼,不管她想进哪一家店,都绝对不准入。” 池慕听着,一下子恍然,目光不由自主地挪开,往外寻到了陈雯心坐下的方位。 她正坐在餐厅靠内侧的一个双人座上,池慕从窗边一往餐厅内看,很容易就瞧见了她的身影。 陈雯心早就看到了江延和池慕。 也看到她眼眶红红地要流泪,江延伸手摸她脸颊,摩挲着一边耐心安慰她,一边还用指腹悉心替她拭去泪水的画面。 亲眼目睹向来对圈中名媛冷脸,懒得理会的浪荡子江延,现在对一个处处不如自己的池慕态度温柔的不行,陈雯心脸色止不住地有些铁青。 再想到刚才江延毫不留情地针对,她心里就更觉难堪了起来。 凭什么,是池慕这种随处可见的货色被江延喜欢? 明明自己比她哪里都要优秀的多,也更配得上江延。 “那她进来这家店,是不是也是因为你用了同样的办法,不让她进其他的地方,她才来的?” 池慕借着刚才江延的作法,不由自主产生了联想,傻傻地问。 “当然不是。” “我包店一部分也是为了方便你买衣服,不然光为了她,我才不想费那么多的功夫。” “不过她既然那么巧跟来了,那我们就再配合一下,演一演戏。” 江延一脸慵懒,跟她打着商量玩。 “哦。” 池慕道。 两个人吃完饭,池慕摸着肚子,实在觉得没吃饱,就又提议去火锅店。 江延平日里也不是爱装的性子,加上自己也没吃饱,就遂了她的意,一起去吃了海底捞。 火锅暖心暖肺又饱肚子,两个人双双吃撑,满足地走出了火锅店,下一站就去了地下超市,边购物边消食。 去超市是江延建议的。 本来他是想让池慕帮忙挑选狗粮给阿财,但一进去,就被琳琅满目的宠物用品区迷惑了双眼,这个狗狗零食也挑,那个磨牙棒小球球也要,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大堆狗狗用品,塞满了购物车。 池慕拦不住,只好跟他招呼一声,自己去推第二个购物车。 然而等哼哧哼哧推着小车,再回来时,池慕却瞧见江延在收银台区排起了长队,见到她走过来,他还懒洋洋地伸了手臂,对她往自己的怀里招了一下。 池慕默默叹了一口气,又冲他摇了一下头,认命把推车送回去。 江延见她皱着眉,一脸沉重地推车回头,不自觉勾唇,觉得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挺好笑。 他笑完,收回目光又继续排队,这时,身后又来了人。 江延余光里正好掠过身后,在来人身上缓缓停住,定了一下。 “……江延?”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陈雯心看样子也是下来随便逛逛的,推车里只放了些插花用的工具,还有几束未经裁剪,沾了露水的鲜花。 她出于礼貌打了招呼,还露出淡淡的微笑,脸色勉强算不上难看,但也多了些苍白文弱的意味。 “好巧。” 江延见到是她,缓缓转过身,先打了个招呼,脸上神情也很温和寻常,甚至对她道: “对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或许可以帮我一个忙?” 陈雯心对他突如其来的请求措不及防,微愣了一下,才连忙回应道,“……我有时间的,你有什么忙要我帮,尽管说。” 江延提出让她帮忙的时候,唇角还挂着些许淡笑,然而随着她的应声,这笑瞬间便冷了下来。 他说的话不加任何语气的掩饰,毫不留情,含着透彻与犀利,让人顿觉难堪又下不来台: “其实,我就是想跟你打个商量,让你别随便在公众场合谈论别人床上的那点子事。” “你这种圈内公认的大家闺秀,该有的廉耻之心,还是应该要有的吧?” 陈雯心万万没料到江延会直接跟她撕破脸,连一点面子都不留。 她脸瞬间腾红了起来,又烧又烫,尽管内心倍觉耻辱,但还是勉强维持住了优雅的外皮,只脸色骤然苍白道: “……对不起,我、我没想到你女朋友会那么生气。” “我当时只是跟她聊了两句,又不小心提了你之前的那些绯闻,本意是想让她好好考虑跟你的未来的,没想到她误会了我的意思。” 江延对她的辩解不为所动,眼里的目光漠然沾满了嘲讽: “谁说我女朋友生气了?” “江延,对不起,我不应该随便对别人说你的事情,我……下次肯定不会再这样了。” 陈雯心知错就改,见是他生气了,便颤着声音又连连道歉,脸色苍白如纸。 江延见状,没有继续追究,但慢条斯理地又提了两句,语气冷酷似刀割: “另外,麻烦你以后说圈子就说圈子,别动不动就带上我。” “我还不想被你这种靠家里过活的米虫随便乱攀关系。” 陈雯心被这样一针见血地冷嘲,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左右咽不下这口气,忍不住红着眼辩解道: “可我们就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跟那些普通家庭出身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不管你怎么想,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是吗?” “但你既不是我的亲朋好友,又不是我的商业伙伴,我们哪儿来的交集? “难不成你最近跟我谈过生意……不对,你从出生到现在,应该都没上过一天班吧?” 江延唇角的讽笑不加掩饰,淡淡的,却十分诛心。 陈雯心生活优渥惯了,周围无一不是赞美喜爱,作为温雅贤淑的代表,就连同一个圈子里的富二代们也大多是敬着她的。 加上她出身书香豪门,活了那么大,还没有一个人像江延这样,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羞辱她! 陈雯心被气到浑身发抖,打着颤,却被囫囵生生噎了一嘴,愣是反驳不了他一句,最后只能咬牙含泪,愤恨至极下,硬生生忍着离开了这里。 池慕送完车,原路返回时,才发现江延早已经结完了账,正在等她。 江延在异常繁华人多的环境里,幸运地找了一个靠墙的休息座,见她来了,便挥挥手,示意她坐过来。 池慕一屁股坐过去,就被江延伸手抱住,大大方方揽到了怀里,就着刚才的一番争吵,又聊了两句。 池慕静静听完,一开始没有说话。 江延垂了眼帘,瞧她:“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说话很不给人留情面,太不绅士了?” 池慕闻言,摇了摇头,表情一下子变得很认真:“不是,你对她说的那些话,我听着还是挺解气的。” “哦?你不是说没有生她气吗?” 江延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好奇问。 “生气还是有的,只不过当时比起她,我更生你的气。” “但现在想来,她对我说的那些话,其实还是挺过分的。” 池慕认真分析:“她在试衣间的时候,虽然语气很好,但我能听出来,她没把我这个女朋友当一回事。” 而且,这个陈雯心在池慕眼里,连最起码的边界感都没有,交谈时完全越过了自己的尊严和心情,肆意地讨论江延。 池慕一开始的确是气的,但后来陈雯心刻意挑衅太过,她才一下子回神,逐渐清醒了过来。 “看来你这颗软柿子还不算太软。” “这五年不见,倒是有所改变了一些。” 江延又揉了下她的脑袋,语气既温柔,又不乏欣慰。 池慕受到夸奖,眼睛比刚才微微亮了那么一点,不住谦虚道:“我会继续努力的。” “也会一点一点追上你的脚步。” 说第二句时,她小声呢喃,但仍然被江延偷听到了,他禁不住挑眉,感兴趣道:“怎么追?” 池慕被突击检查,一时找不到答案,便瞄了一眼地下,悄咪咪取巧道:“就从这里。” 江延舍不得刁难她,便主动下了这个台阶,夸奖她时还不忘自夸: “要追上我,这个理想很远大,还很难实现——不过,值得鼓励。” “但现在就别追了,咱们得先解决眼下的疑难再说。” 池慕抬头,不解:“什么疑难?” “疑难就是,你那边进展如何了?” 江延一下子恢复正经。 池慕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发现他说的是自己父母答不答应他们在一起的那件事。 她神情顿时变得寡淡,没了方才的喜悦感。 “我猜,应该还算顺利吧,要不然我今晚就去你家再拜访一下?” 江延见着她不太高兴,却猜出了相反的答案。 池慕默了一秒,没有反驳:“嗯。” “其实,今天有亲戚来家里做客,我知道是爸妈邀请来一起劝我的,但没有答应,还是自顾出门了。” “这些天来,我一直都是这样过的,他们苦口婆心地劝我,我就一直固执着不肯松口。” “我知道这样会让他们伤心,但我已经答应你在一起了,不可以半途而废,而且……我也不想放弃。” “我相信你不会放弃。” “但是,我很希望能再帮你分担一些压力。” “……” 池慕闻言,已经下定决心的神情微微顿了一下,接着,江延低醇诱人的声音飘落到她耳边,带上了早有预谋的调侃意味: “你去拿推车的时候,我四处转了转,不小心选了一些年货礼品。” “现在买都买了,也不好再退。” “所以待会我送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就跟你一起上楼拜访伯父伯母,再把这些东西送给他们,好不好?” 第53章 想尽最大的努力 夜晚悄然降临。 池慕带着江延回家的时候, 天色已经不早了。 她以为亲戚们做完客,陆陆续续都会回去, 没想到一回家打开门, 家里还热闹的很: 池慕家亲戚不多, 今天来拜访的除了姨妈, 剩下的就是几位年轻小辈。 一位是比池慕大一些的堂哥,他是池父哥哥所生的儿子。 两位是李家那边的小辈,一男一女, 都是还在上小学的年纪。 姨妈在李家排行老大, 是李馨的亲大姐, 也是赵君菱的母亲,丈夫很早以前就因病去世了,这些年来全凭她一人把女儿拉扯长大。 李馨与她时常互相扶持, 感情向来很好,于是一有问题,就把自己姐姐拉来商讨了。 池慕的堂哥则是被池父拉来一起喝酒的, 余下的小朋友们一个坐在客厅看电视,一个打游戏,人一多起来, 客厅里的气氛便越发热闹温馨,暂时掩盖住了家中的愁云。 “呀, 姐姐回来了!” 李家的小表妹打小就特别喜欢看漫画,岁数长大了一些,便整天搞二次元的东西, 也特别亲近池慕,时常向她讨要一些亲笔手稿来收藏。 小表妹蹬蹬蹬跑到门口,见到池慕手上提了礼盒,以为是吃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好吃的呀?是不是给我买的?” 江延跟在池慕身后,见到家中气氛如此,又有这么多亲戚在,倒一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站在了门口。 “小甜?” 池慕先一步走进门,瞧见小表妹甜甜还在家里,不禁有些诧异,但随即又明显紧张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已经吃过饭了?” “没有,我们就等姐姐你回来一起吃呢~” 小甜甜一边回答着,一边扒拉住池慕手里拎着的礼盒,满脸兴致勃勃地想看,但小脑袋才往门口一伸,就冷不丁瞧见了一位巨高巨帅的哥哥: “啊……!” “啊啊!姐姐、姐姐带男朋友回来了!” 小甜甜见到江延,脸蛋瞬间红透,下意识满脸震惊地喊了一声。 接着视线迅速挪到池慕的脸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精亮了起来。 江延见这小姑娘反应这么快,又很上道,眉眼些微展开,染上了淡淡的满意之色。 “甜甜,你瞎说八道什么,你池姐姐哪儿来的男朋友?” 李姨妈嘴上嗔怪了一通,目光却情不自禁往门口看了看。 池父池母也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脸色缓缓变得沉重。 人都在屋子里等着,池慕也不好再往后退,便干脆硬着头皮豁了出去,伸手牵住江延的手,拉他一起进门。 “我哪里有瞎说,你们自己过来看嘛。” 甜甜撅了撅嘴,不服气地反驳了一句。 她提醒第二遍的时候,全家人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过来了。 这时,李姨妈站起身,往外试着走了两步,果然看到池慕身后跟着一个长得特俊的小伙子。 江延任由池慕牵着手,踱步到了客厅。 池慕站定,手松开,目光隔着茶几下落在池父池母脸上。 声音虽一如既往的软,显得没什么气势,却不曾闪避: “爸妈,江延来给你们拜年了。” “伯父,伯母。” 江延自然中略带一丝尊敬,给池父池母打了声招呼。 堂哥池晔端着酒杯,听池父的诉苦担忧已经听了有个把小时了,这会对江延的印象还算新鲜深刻。 又陡然看到真人来家中拜访,脸上便不禁露出好奇和探寻之色,上下对人打量了一圈。 李姨妈也是一样,但作为过来人,她看江延的角度就跟年轻人不同。 一看到他这与众不同的品貌与气度,她眼里的赞赏不加掩饰,顿时真情流露了出来。 之前阿馨还跟她抱怨,说有个外貌特别优秀,但家境不合适的男孩子看上自己家慕慕了,慕慕又喜欢他,怎么劝都不肯听,非要跟人在一起。 李姨妈对此不以为然,劝她不要那么悲观,觉得先让慕慕跟人谈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坏事。 李姨妈自从离婚以后就看得特别开,还经常给人牵红线,撮合年轻姑娘小伙在一起,对现在的相亲市场行情也算是心里门清。 现在不比以往,外面优秀的小伙子小姑娘数不胜数,又一个赛一个地俊,一个比一个地美,这时候年轻人再不抓紧时间多谈几个,等未来结婚再后悔可就迟了。 她一开始听阿馨说话那么忧愁,把人家境形容的有多么多么富,自家多么多么地高攀不起,还以为是这位叫做江延的小伙子待人不礼貌,才让夫妻俩觉得心里不快的。 但等见到真人,李姨妈有些怀疑反感的印象就全都被推翻了。 这小伙子长得贵气是贵气,但看起来也没瞧不起池家人,还带了那么多的年货礼盒,礼数比自家人拜年做的还要足,这……所以他到底是哪里让阿馨觉得不喜欢了? 李馨也是万般为难,一边见到江延,忍不住责怪他,“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一边心里又很感动。 之前自己和老池对他态度那么不好,还说了那种伤人感情的话,放在一般的孩子身上,心里肯定很难堪,如果是气性高的,指不定以后就不想再登门了。 但没想到,江延今日又过来了,不仅态度依旧,礼数也更周到了一些。 江延面对池母,显然是拿自己当小辈看待的,但又不失随和自然:“伯母,这是我应该做的。” “出国那几年,我身在国外不能来看你们,实属遗憾,现在回来了,理应多来拜访。” “哎呀,这孩子也太客气了。” 李姨妈笑着掺和了一句。 池父心里比池母更纠结。 论满意,他对江延这个女婿人选,自然是无可挑剔的,但江家未必会满意池家的条件,也未必会看得上他的女儿池慕,甚至会一味地嫌弃贬低,也说不准。 这是情理之中的预估,也是池父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一点。 但见人都来了,他本身又不是严肃倔老头的性子,便慢吞吞对江延招呼了一声,让人坐过来,“你能多来看我们是好事,但还是要以工作为重。” “抽空来这么一趟,心意到了,就可以了。” 江延对池父明里暗里的拒绝,脸上不显局促,顺意找了个位置,在茶几上放置好物品,便坐了下来。 池慕除了拎着狗玩具,也拎了些吃的回来,见状况好转,便微微松口气,拿着零食分给了两个弟弟妹妹。 李姨妈怎么瞧江延怎么顺眼,一开始听李馨的话,还想着帮忙相看两眼。 但这会倒是反过来了,自己拉着李馨往门口走,还把池家的小辈叫上了:“池晔,来来,你过来看火,我和你李伯母再出去买两个熟菜。” “噢。” 池晔很识相,让开位置时,又隔着老远给池慕使了一个眼色。 “……我去洗些水果。” 池慕很快会意,忙不迭跟着从客厅去了厨房。 人一走,旁边就剩下两个小孩子,池父不再避讳,给江延倒了一杯白酒,递给他。 江延接过,没有说话,缓缓饮尽。 池父见他能喝,便又倒了满盈一杯。 江延没有推辞,连续喝了三杯下肚,眼里才稍微变沉了一些.。 池父和江延相坐无言半响,见他始终不醉,一时找不到再为难人的法子,忍不住沉沉叹了一口气,终于松口: “我们家慕慕,到底能不能放心地托付给你?” “你跟我说个实话吧,千万别许下什么空头支票,让人白白浪费了期许。” “池伯父,如果你是担心池家和江家家境不和,会引来矛盾,其实不必这么悲观。” “我父母已经离婚,一个早已出国,定居海外,一个另有自己的生活,他们没有理由,更没有立场再回头干涉家中私事。” “而我的爷爷,是目前家中唯一尚在的长辈,他一贯也是赞同我遵从本心做事的,亦不会伸手管束我的婚姻。” “所以池伯父,你大可暂且放下这些忧虑。” “好,这些情况既然你能一一说清楚,我便不再深究。” “但你们俩真要是想结婚,也千万得想清楚了再结。” “结婚不是儿戏,是影响人一辈子的事,谁是能和你陪伴到老的那个人,茫茫人海中真正寻觅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池父是老年知识分子,和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差别有些大,说话风格不乏老派和古板,但若细细究来,其实也很有道理。 江延对池父最后的劝退,目光里逐渐露出温柔笃定的意味,不曾有半分妥协:“伯父,你说的话,我早就想明白了。” “对我而言,池慕就是对的那个人。” “这一点以前从未变过,未来也不会再变。” * 池父和江延简单谈了两句,等开饭的时候,餐桌气氛显然缓和不少。 江延的身份,也从访客光明正大地变成了池慕的相亲对象,被众人轮流询问了不少关于家中的情况,还有自身的工作,兴趣等等问题。 跟余舟的彬彬有礼比起来,他谦虚不摆架子,又更自来熟一些,很快就赢得了李姨妈的喜爱,跟池晔池父也相谈甚欢。 用个人魅力折服两个弟弟妹妹,则更不在话下。 两个小孩子比江豆豆要乖巧许多。 池慕的表弟小莫是个典型的游戏男孩,虽然是个小学生,但性格酷酷的不爱说话,一吃完饭就爬去沙发上,闷不吭声地打起了王者荣耀。 池慕被小甜揪着一起去房间里玩,顺便就喊了小莫一声:“莫莫,你要不要过来?” 小莫正专注打着游戏,嘴里哼了一下,冷冷道:“不去。” 池慕知道小莫就是这个又酷又直的性子,没强迫,便带小甜进屋了。 一大一小玩了有半个小时,池慕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给小甜妹妹挑了几本漫画书,让她带回去慢慢看。 两个人出房间,李姨妈也正要告别。 这会,小莫是没在打游戏了,但手机莫名其妙换到了江延的手上。 江延正一脸闲闲地操控着界面,漂亮修长的手指灵活自如,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打出了个double kill。 “triplekill——” “ultrakill——” “Rampage!” 一局的胜负定局,在短短不到一分钟内,翻天覆地。 小莫刚开始脸色还很紧绷,眉头紧皱,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战况。 但看到江哥哥轻轻松松carry全场,绝地反杀1v5,他眼里很直接地露出了崇拜:“厉害。” “再来一局,你跟我组队。” 小莫拿过手机,跟江延的兄弟友谊瞬间升温,连说话都不再惜字如金。 “不来了,你该回家了。” “下次哥哥再陪你玩。” 江延随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大哥哥的角色融入的毫无违和感。 池慕瞧见这一幕,眼里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跟池慕的社恐相反,江延的交际技能仿佛天生就是点满的。 跟一大家子人很快混熟不说,他还受李姨妈的热情邀请,等过两天要跟池慕一起去李家走访亲戚。 这种待遇,就算是正式认可他的身份了。 相同的还有池家那边的亲戚,两个人也要一一走访。 江延对此十分乐意,且毫无异议,接下来的几天里,跟池慕上演了好几出双双把家还的戏。 不过这回他就不再秀恩爱了,朋友圈掖的严严实实,一点风声不透。 甜甜蜜蜜的相亲一直持续到两人结束了访亲,江家和池家两家准备正式会面的时候,中间才生出了一点不和谐的小插曲。 起因是江延越发蠢蠢欲动的心。 两家会面时,对内的江荷,江豆豆,还有新晋姐夫尹黎,虽然早就在他的介绍下跟池慕见过了面,也顺利解开了池慕对于江豆豆的身份误解。 但对外,风声依旧平静,没人知道他和池慕即将从恋爱步入结婚的消息。 江延自从上次在朋友圈秀完恩爱,便不打算再乱炫,准备等到订婚再正式介绍池慕。 但真等到了这时候,又十分不甘寂寞,所以便打起了池慕朋友圈的主意。 池慕的朋友圈偶尔会发一些生活日常,平时也很干净,照片里几乎没什么外人入镜。 江延某天闲得无聊,又撸着池慕的阿财,心血一来潮,便让她捧着手机,给狗和自己的手来了个不同角度的九连拍。 九张照片往朋友圈一发,不一会儿就引来了好几条点赞评论。 钟彤申竹雨这些同事,早几天就知道池慕和江延在一起了。 池慕坦白从宽自己反悔,又打算接受江延的时候,两个人还像模像样地生气了一把,但随后就被为期一周的请客给打动,消了火气。 后来江延也请人吃了几次饭,期间聊开,不经意解除了不少误会,让两人对他的印象大大转变。 加上两个人已经决定要结婚,两个人便也理解为上,真诚祝福了他们一次。 女性大多站在池慕的角度上,理解她的勇气可嘉,也羡慕她终于得到了真挚美好的爱情。 工作室的男性们不知道这段曲折的恋爱经过,就没什么感触,几个人在牧浩那里偶然得知池慕跟滑雪场那位高中同学在一起了,便简单直接地送上祝福,再称赞一句,郎才女貌就完事了。 于是朋友圈里一开始刷出来的评论,大多就是这几人。 他们都知道池慕男朋友是谁,所以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照片里的人手是属于江延的。 第二波认出来人的就是高中同学圈了。 这群人完全是潜水党,本来半死不活的,但一经上次池慕和江延在网上被传绯闻,就瞬间活了过来,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窥屏党。 八卦总是牵动人心,高中那帮同学虽然不相信这两个作风迥异的人会在一起,但因着营销号贴上的【青梅竹马】标签,还有那张著名的【两小无猜】照片梗,便都忍不住吃起了瓜。 他们一度乐此不疲地在朋友圈捕捉两个人恋爱的蛛丝马迹。 然而近距离窥屏了那么久,这段恋爱竟然一直没有实锤,让人不禁大跌眼镜。 直到今天,九连拍一发,所有人终于破案了,也终于等到了自己期待的瓜。 江延自回国以来,被偷拍的照片不少,身上的穿衣搭配,还有一些常用配饰的品牌早就被扒了个精光。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手上的那枚银戒,看起来简约而不简单,被人扒了一下,发现是某著名c字品牌特别订制的情侣款。 但一直没人深挖出来,和这枚银戒配对的女戒到底戴在谁的手上。 有人猜测他早有了未婚妻,只是从来没有公布,有人猜测他或许就是戴了玩的,女戒的主人也很有可能只是某一任地下女友。 各种各样的猜测层出不穷,都没有一锤定音,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戒指的主人就是江延无误了。 于是照片没发出去多久,江延和池慕的恋情终于实锤,又在网络上掀起一番意想不到的风浪。 江延因此被旧事重提,一堆子烂桃色绯闻,一连串地被揪了出来裹在他身上。 泥人尚有三分脾性,何况是江大少爷。 他先前面对绯闻不吭声,被肆意诋毁,态度其实很复杂: 一部分是为了顺利接班,迷惑那群老家伙们的双眼,另外一部分则是顾念着爷孙之情,不想跟江擎南彻底撕破脸,做的太难看。 现在前者势力被根除,后者无需再多顾虑,他也就不用再深谋远虑地掩盖自己,企图钓鱼上钩了。 池中皆净,何须浮萍。 这一次江家无人再动用资本掩饰,也没有人再搅浑水,所有人一谈到绯闻,便首先想到了蒋怡。 牵扯到蒋怡,她的种种事迹便不得不跟江擎南扯上关系。 江擎南的名字顺利浮出水面,再加上某些江家竞争势力的推波助澜,以往不少关于他的丑闻都重见了天日。 甚至一些扣锅到江延身上的桃色事迹,都在逻辑缜密的证据下被回归正主。 江擎南的名字和j姓富商一下子对上了号。 加上某些小道消息的添油加醋,爆料江延五年前出国的原因,竟是父亲杀子未遂,为保家族名声才逼迫他出国的。 这种惊悚又狠毒的剧情,不由为这位j姓富商更添了三分的声名狼藉。 与之相反的是,江延迟来的沉冤得雪。 后来又得大名鼎鼎的许记娱乐工作室认可,盖章他是纨绔圈唯一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笔者书写时相当的真情实感,顺道还晒出了不少图文证据来佐证。 这个料一爆,就更加证实了江延是被冤枉的。 而他也因此得了个清纯男孩的称号,趁着这波商界豪门的丑闻热度,又被成功地送上了微博热榜top1,人火的不要不要的。 同时一起火了又火的,还有池慕和他本就绝美的网络爱情故事。 两个人作为一对既是青梅竹马,又是“破镜重圆”的情侣,算是彻底出了名。 然而出名有好事,也有不好的事。 江延作为富二代,虽然一直被人不断地觊觎,属性是始终火热的抢手货,但池慕这边,也未必就没有人不想膈应江延。 绿茶和绿箭属性相同,不要脸的程度却是一个赛一个地厉害。 池慕自从火了之后,微博粉丝数量迅速飙升,加上长相是男生们普遍喜欢的那一款,男粉数量就相应地水涨船高。 其中就有不少是关注了余舟的。 先前余舟对池慕的互动频繁,惹来了不少cp粉的关注。 最近热度虽然早已消减,但他是文字创作者,随便发一些手记感言,很容易就能引来读者的一些联想和猜测。 比如最新一条微博里,是新书《摩罗》书封上的一句笺言: ——勇敢固然可贵,但如果被现实击败,我由衷希望,你能从失败中寻找到崭新且永不褪色的光明。 这句话乍一看没什么,跟现下火热的真爱、青梅竹马等等tag几乎没什么有交集的地方。 但知晓舟腿cp的粉丝细细一品,顿时品出了一股很微妙的感觉。 这种微妙的感觉不负众望火了一把,借着眼下的热度,被某些列文虎克女孩掰开了揉碎了做阅读理解,最后准确地品出了余舟想表达的原味: 哦,他的这个意思,是不是想夸池慕很有勇气,不顾家庭背景的差距,也要跟江延修成正果? 但他下一句又表达了对池慕和江延情感的不乐观,还希望她如果恋爱失败了,能找到下一段崭新且永不褪色的恋情? 所以按照他的意思,只有下一段恋情才是真爱??? 这想法也太绿箭了吧! 得亏列文虎克女孩们的功劳,#绿箭的祝福#当晚就荣登热搜,后来还跟清纯男孩一同成为了年度内涵热词。 池慕不是时刻都在上网,等她知道的时候,余舟已经通过微信发来了解释。 他言辞平和,大意就是希望她不要误会,书封笺言也跟现下发生的事没有任何关联。 池慕看完他发信的内容,思忖了一会,本来是想回答的,但想了一想,又只发了个嗯。 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对情商极高的江延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看不上余舟用的这种小手段,更不屑去理会。 但等当他碰巧发现池慕手机上的这一段聊天记录,而池慕从头到尾都没告诉他加了余舟微信的时候,他的心情瞬间不淡定了。 这个小疙瘩一直被留到了订婚宴之后的某一天。 网络上的风头逐渐过去,订婚宴因为是不对外开放的酒会,虽然盛大,却并未在外掀起多大波澜。 唯有当初被人反复考据的某c字品牌情侣戒指,给出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结果——那枚女式戒指物归原主,最终成了池慕的订婚戒。 但对圈内的影响不可小觑。 池慕的名字一时响遍了整个名媛圈,纨绔圈也是无不知晓。 不过因为池慕未曾融入圈子,又不喜交际,关于她的风声,很快就又沉寂了下来。 时间过的飞快,安城沉沉下了寒春的第一场雪,气氛却如冬季般,依旧温暖。 池慕在这一天,跟江延去民政局郑重地领了结婚证。 来回路上都是陈慎充当司机。 返程时,池慕跟江延坐在后座,她见陈慎正专心致志地开车,便悄悄侧身,伸手抱住了江延。 “想亲。” 池慕仰起脸,声音刻意放轻,脸顺着江延的侧脸,自然亲昵地蹭了两下。 “想亲可以。” “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瞒着我?” 江延这段时间越想越不是滋味,对余舟那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直到领了结婚证,仿佛就有了底气,一个绷不住,就满脸幽怨地对她兴师问罪了起来。 “我瞒你什么了?” 池慕反应有点慢,也不把他的冷脸当回事,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慢吞吞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就余舟那事,你怎么加他微信的?” “你不把人删了还留着干什么?他还跟你解释那么一大堆,你又不干脆回绝,我看着不舒服。” 江延从第一个问题,直接跳到了最后一个,目的显露无疑,就是光明正大地不高兴了,想让她哄。 “哦,没什么,是当初相亲的时候加的。” “还有,其实我当时想认真回绝他的。” “但是想想又觉得,我跟他不熟,没必要对他说那么多真心的话。” “什么真心话?” 江延忽然来了兴趣。 “我当时想回复的是……” “我知道未来不可预测,充满险阻,但还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和江延共度一生。” “就是这句话,我认为不适合跟他说,你觉得呢?” 池慕目光一下子变得很认真,想寻求江延的肯定。 江延闻言,先是怔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会说情话,然后缓缓笑了,半半情不自禁俯眼去吻她: “说的这么有诚意,那我就勉为其难,放过你一次。” “唔。” 池慕跟他鼻尖蹭鼻尖,彼此呼吸交融,如愿亲了一下,又一下。 陈慎一个不小心,从前置镜看到了两个人甜到掉牙的小学生式亲亲:“……” 两个人倒是没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但亲起来就没个完了,腻的人心里发慌。 陈慎没眼看,一脸讪讪地收回目光。 不过,寒雪里稍显沉郁的心情也被潜移默化感染了一些,变得轻快了许多。 他视线重新回到眼前的这一场皑皑暖雪中,欣赏了一会,料想是春天该来了,心里不由自主感慨了一句:真好。 又继续驱车开往江宅。 作者有话要说:路边飘过广告牌,上面写着祝福语:——漫漫不尽寒雪路,日后一程往春天。 * tips:正文就到这里完结,撒花~(写完有些萎,番外之后写完一起放上来- -。 小天使们有缘再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