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心告白作者：三厌文案：人见人怕的校霸竟然是撒娇大王。 ——以下本文 *嚣张霸道的直球撒娇攻x沉默寡言的纯情内向受裴湛扬，作为一个家世好长相好的校霸，逃课打架的次数几乎和女生追他的次数成正比。 然而有一天，学校里忽然有流言，说他天天去一个班级蹲点，风雨无阻。 因此大家都开始怀疑裴湛扬恋爱了，久而久之甚至还有人嘲笑他，说裴湛扬打起架来又凶又狠，实际上连个对象都追不到。 裴湛扬知道以后特意上门，把说这句话的人揍了一顿。他冷着脸威胁：“再让我听到，下次就不是几个拳头的事情了。” 自此之后所有流言都戛然而止。 不过还是有人分析，说这句话戳中了裴湛扬的心事，他气急败坏才会这样。 -后来，在一个雨天，裴湛扬在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把一个男生堵在了怀里。 雨下得很大，裴湛扬低着头，侧脸看起来懒散而冷淡。他闷闷地开口，语气很软又很乖：“宝宝，你考虑好了吗？我都表白这么多天了，你可以答应我了吗？” 再后来，裴湛扬把陈瑞西堵在楼梯口，他可怜巴巴地站在他面前问：“宝宝，亲一下行不行？” 裴湛扬注意到陈瑞西犹豫的眼神，语气更软和了些：“那抱一下？抱一下好不好？” - *攻在外人面前很要面子，在受面前就是笨狗勾 *双向暗恋 第1章 “粉色创可贴。” 裴湛扬第一次跟陈瑞西说话，是在高一下学期，分班以后的第二天，开学的第一天。 成和中学一向的惯例就是高一上学期不分班，高一下学期按照上学期的所有成绩分成尖子班与普通班。而成和中学作为成和市的第一中学，每一个年级都有十四个班，而尖子班只有两个。 二月份的天，正好过完年，道路两旁的树木伸展着光秃秃的树杈，扑面而来的空气还是冰冷的。裴湛扬喘着粗气一路往南跑，身后凌乱的脚步声终于慢慢远去。嘴角的淤青隐隐渗出了血，裴湛扬没控制好力度，碰上伤口时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他哈出一口冰冷的雾气，想到刚才追在自己屁股后头跟疯狗一样的一群人，非常不屑地嗤了一声。 周围的环境很安静，裴湛扬抬起下巴，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跑到了哪里。 成和中学三面环山，而学校的后山一直都是所有学生们心驰神往的“秘密基地”。为了安全考虑，校方下了通知，禁止所有学生靠近学校后山，一旦被发现，将会面临严重警告处分甚至退学的风险。 高压政策之下，学生们自然只能乖乖听话；况且去往后山的入口都被校方封得死死的，他们想上山也找不到山上的路。 而裴湛扬一个不小心，正好跑到了山脚。剧烈的跑动让他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他紧皱着眉，此刻才注意到向来封得很好的入口现在竟然开了一个口子。 校方是用将近两米高的木栅栏把入口封起来的，并且学校保安都会定期来踩点检查。许是这些天下的好几场大雨，把固定好的木栅栏冲散了。裴湛扬慢慢走近，手刚摸到那几根松散的木栅栏，就见它们齐刷刷的倒在了自己的脚边。 裴湛扬：“......”由于这里是“禁地”，而且裴湛扬平日里做了很多违规的事情，在老师那里早就没了信誉。一项一项的前科叠上去，万一被发现上了山，说不准就要“被退学”。 他的眼神放在了入口泥泞的小路上，突然发现那里似乎有凌乱但不清晰的脚印。他有些讶异地扬起眉，一时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裴湛扬只好奇了三秒钟便转身想要离开了，可恰好在此时，有一个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我在这里陪你一会儿吧。” 他离开的脚步顿了片刻，然后裴湛扬便蓦然回头，踩着那些木栅栏上了山。 现在正好是放学时间，冬日的天黑得特别快，这才五点多，天色便已经渐渐暗下去了。裴湛扬没走几步就看见不远处蹲着一个人，他穿着成和中学的深蓝色校服，低头对着面前那个草丛喃喃自语：“你饿了吗？可是我口袋里只有一根早上没吃完的火腿肠，你想吃吗？” 昏暗下来的夜色让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裴湛扬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眼前的状态，那个男生便突然看向了他。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裴湛扬毫无心理准备，面前这个男生的脸型很小，校服拉链被他拉到了下巴，导致他下半张脸都埋在了校服里。 他蜷缩在那里，黯淡的环境下却显得他的眼睛很亮；裴湛扬冷着脸，望过来的目光看上去很凶。 “喵——喵——”突如其来的猫叫声打断了这两人无声的对峙，从那团杂乱的草丛里忽然走出来一只小猫。那是一只毛色黄黑相接，看起来脏兮兮的小猫。它三两步跑到了那个男生的脚边，有些焦急地用脑袋拱着他的鞋子，似乎是闻到了他口袋里火腿肠的香味。 可能是因为突然多了一个人的缘故，男生也不再同小猫说话，而是掏出口袋里那半根火腿肠，默默地递到了小猫的嘴边。 裴湛扬垂着眼睛，看着这一猫一人和谐的场景，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本来他就是被说话声吸引的，眼下自己的好奇心被满足。裴湛扬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便扭头想下山了。 但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学校保安好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来学校后山踩点。他同裴湛扬一样，不仅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木栅栏，还发现了入口处凌乱的脚印。 一束强光陡然照了进来，裴湛扬瞳孔一缩，条件反射的转头往后山深处跑去。 跑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还有那个喂猫的男生，于是裴湛扬跑了一半又跑了回来，二话不说便抓住男生校服的后衣领，把人直接拎了起来。 裴湛扬当然不是好心，他只是担心这个男生被保安抓住以后会顺带把自己供出来。 成和中学很少有人不认识裴湛扬的，与其说三天两头贴在通告栏上的警告处分让他变得有名，不如说他出众的外貌和嚣张的作风更能吸引人的注意。 吃了一半的火腿肠被丢在了小猫面前，学校保安循着脚印找了上来，当看到那只埋头苦吃的小猫和那根火腿肠时，愈加笃定有人进了这后山。 裴湛扬带着那个男生一路飞奔，他们跑得越快前方的灌木丛林越多，路也越狭小。身后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视线，面前突然出现了岔路，裴湛扬仰起头，想辨别一下方向。 他的衣袖冷不丁的被扯了一下，裴湛扬耳朵一痒，听到了那个男生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右边......”然后他们就往右边跑了。 然而这两人藏得住身影藏不住脚印，学校保安和教导主任一样，也是一个精明得不得了的角色。他常年与这些调皮捣蛋的学生玩猫捉老鼠，裴湛扬找到一个茂密的灌木丛，连忙矮下身形，带着男生躲了进去。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吹动树枝时发出的“沙沙”声。手电筒强烈的白光照亮了他们这一片区域，裴湛扬屏住呼吸，面色却一如既往的淡定。 好在他们躲得隐蔽，学校保安看见脚印却没看见人，他找了一圈，仍然没有发现任何踪影。 此刻裴湛扬就在他面前大概一米的位置，他注视着他黑色的布鞋来来回回地晃动，最后慢慢地离他们远去。 等人走后裴湛扬才长长舒了口气，他猫着腰，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人。 然而男生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他注意到裴湛扬不善的目光，头一偏，避开了他的眼神。 裴湛扬比他高了很多，一米八几的男生窝在草丛里着实很难受。他余光看着他别扭的姿势，声音很轻地提醒他：“我们可以出去了。” 裴湛扬紧紧盯着外面，用他一贯的经验分析道：“再等等。” 男生点了点头，应他：“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人再度沉默了下来。 这个茂密的灌木草丛好似成为了一个密闭的空间，而这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男生紧紧地挨着他的肩膀。裴湛扬听得见他的呼吸声，闻得见从他校服上传来的淡淡清香。 应该是洗衣液的味道，混杂着被太阳晒过以后独特的气味，不会让人产生排斥的感觉。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裴湛扬确信人真走了之后才率先走了出去。两人蹲的时间有点久，起身的时候都有些腿脚不利索。 裴湛扬不认识他，就算认识他也没有跟他打招呼的必要。他还有事情要做，男生见他抬脚想要离开，下意识地拽住了他。 由于刚刚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裴湛扬一直没有留心观察他的长相。如今两人对视，昏暗的环境致使他仍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所以他只能凭感觉看他的眼睛，听他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刮伤了。” 而后裴湛扬便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他还没反应过来，那种感觉便消失了。 男生缩回手，裴湛扬注视着他的动作，意识到刚才那种冰凉的触感是他的指腹。 他低下头，双手在校服口袋里摸摸索索，然后摊开手心，把手伸到了他面前。 裴湛扬看见了他掌心里的一个创可贴。 “刮伤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裴湛扬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摸到了一手湿漉漉的暗红。 原来两人在刚才逃跑的过程中，裴湛扬被周围突兀的锋利枝丫划伤了脸。这道伤口从鼻翼上方一直延伸到眼尾下方，伤口不深，可是在不停地流血。 裴湛扬对这种皮肉伤根本不上心，那个男生却仿佛察觉到他拒绝的眼神，三两下就把创可贴撕开，迅速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裴湛扬：“......”贴完以后他立刻后退了几步，像是害怕裴湛扬会揍他。 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裴湛扬瞧着他的举动，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可能就是洪水猛兽。 他急着赴约，也不跟他追究这个创可贴的事情了；临走前裴湛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西西。”男生回答得很快，答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答完整。 “陈瑞西。” 裴湛扬想了一阵，确定自己的脑海里根本没有存在过这个名字。 “你......”裴湛扬问他的名字不在陈瑞西的预料之内，而接下来陈瑞西问他的问题也并不在裴湛扬的预料之内。 “你剪头发了吗？” 确实是剪了，而且是为了迎接今天开学，昨天特地去理发店剪的。裴湛扬把两边的鬓角全剃光了，前额的刘海也短了很多，露出了完整的额头。这个发型把他优秀的眉眼全都露了出来，但同时也显得他的眼神愈发锋利了。 裴湛扬觉得这个人好奇怪，他自然没有回答这个奇奇怪怪的问题。陈瑞西眼看着他用不耐烦的眼神剜了自己一下，然后便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裴湛扬原路返回，下山以后直奔聚会地点。那是他们一直都很喜欢去的一家私家饭店，他的好兄弟们都等在那里了，直到裴湛扬出现，大家才欢呼着热闹起来。 “裴湛扬！我们还以为你被那群人打得面目全非！不知道躲到哪里哭呢！” “就是就是！我跟子钧还计划着要不要来找你呢！” 聊到今天打架的原因，裴湛扬也非常无语。其实事情也非常简单——成和二中也有个刺头儿，陆泽豪。裴湛扬跟他是一个初中的，两人从初中开始就不对盘，考上了不同的高中以后还是互相看不顺便。成和二中与成和中学就隔了一条街，两人隔三差五就要碰上，一碰上就没好事儿。 陆泽豪嘴贱，老喜欢挖苦裴湛扬；裴湛扬向来是人狠话不多的角色，他让陆泽豪闭嘴的唯一方法就是用拳头。 两人每次打架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这次陆泽豪跟他玩阴的，特意挑了开学第一天，裴湛扬独自去聚会的路上拦截了他。 马子钧一想到陆泽豪就觉得好笑：“他女朋友移情别恋，喜欢上裴湛扬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不去找他女朋友的原因，来找裴湛扬的麻烦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周围立即就响起了附和的声音，“裴湛扬一没抢二没骗！好端端的就当了这个冤大头！” 这个包厢里一共围坐着七八个人，都是跟裴湛扬初一就认识，关系非常不错的朋友。裴湛扬读的是私立初中，里面大多都是非富即贵的角色。因此真算起来，这一桌的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坐在他身边的张元耀是唯一一个同他一起考上成和中学的人，他凑过来喊了声“裴哥”，然后把一杯倒好的雪碧端到了他面前。 张元耀抬眸看着他脸上的创可贴，忍俊不禁道：“刚才我跟时俊阳打了个赌......”“什么赌？” “你脸上的创可贴到底是谁给你贴的？时俊阳赌的是陆泽豪的女朋友，我赌的是另有其人。” 餐桌上至少有五种饮料，裴湛扬这才意识到张元耀为何独独要给他倒雪碧。 他垂下眸子，透明的饮料上浮着一层细小的气泡。张元耀贴心地帮他吹了吹，那层气泡便被吹开了。 裴湛扬也借此看清了脸上那个的创可贴，被陈瑞西强行贴上去，一个粉红色还画着涂鸦的创可贴。 其实裴湛扬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只不过被陆泽豪的事情抢了先，所以还没来得及说。如今见张元耀提起来，大家都跟着起哄。 “我也要赌！我也要赌！我赌是陆泽豪的女朋友！” “我也觉得是！” “不是吧！你们看裴湛扬那个眼神，我感觉有猫腻——”“裴哥？裴哥？”张元耀发现裴湛扬一直神游天外，把人喊回了神，“我们都好奇死了，你快说到底是谁！” 嘴角的伤口上凝着一层薄薄的血渍，裴湛扬伸手抽了张纸巾，然后拿起桌上的水壶把纸巾打湿。 他就着那杯雪碧，牵起嘴角用力把那层血渍抹了下来。 疼痛感在一瞬间侵袭了大脑，可裴湛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下手又狠又快。 他一边擦，一边在一群人期待的目光下淡定地开口：“没谁。” “骗人！” “说什么屁话呢！裴湛扬！没谁你还不告诉我们？这是打算把人藏起来了？！” 裴湛扬擦干净嘴角，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们，重复道：“真的没谁。” 他的神情一直淡漠，仿佛是众人的调侃毫不在意。 时俊阳见这人迟迟不松口，想了个法子——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个创可贴，就是平时大家都会用的棕色创可贴。他把那个创可贴递到裴湛扬面前，笑着开口：“裴湛扬，那你换一个吧。这个粉色的贴在你脸上，实在有损你的形象。” 裴湛扬低头看着时俊阳掌心里的创可贴，猛然间就想起了陈瑞西在他面前掏创可贴的动作。 ——他想起了昏暗的夜色里他冰凉的指腹，固执的态度，还有听起来十分熟稔又非常古怪的问题。 头顶的吊灯照亮了裴湛扬的眼底，他拿着那杯雪碧，推开了时俊阳的手。 “算了吧。”裴湛扬咬着杯壁，清晰地说，“麻烦。” 不停上升的气泡最后在裴湛扬的口腔里炸开，气氛在这句话之后瞬间达到顶点。马子钧当着他的面开始计划，说以后要盯紧裴湛扬，他要在一周之内知道这个创可贴的主人到底是谁。 “张元耀！现在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从明天开始！吃饭睡觉上厕所！你都要在裴湛扬身边，寸步不离！”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而被他们热切讨论的那个人眼神幽幽，目光不经意地望着某处。 ——那个方向恰好是学校后山的方向，可从这里望过去，除了大片大片黑色的树林，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全文完 第2章 “偶遇。” 裴湛扬第二次跟陈瑞西讲话，是在一周后，一次大课间的时候。 今天天气不好，从昨晚开始就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阴冷的潮气沿着校服裤缝一路向上钻，许多学生都在冬季校服外面再套了一件羽绒服。 由于外头下雨，因此大课间的做操变成了自由活动。现在已经开学一周了，刚开学时的浮躁与倦怠也屈服于每天被填满的课程与作业。 陈瑞西被分在了一班，一班是在二楼的走廊边。成和中学的年级安排和班级安排也特别讲究，按照年级排，从前往后分别是高一高二高三，高三那幢教学楼离食堂最近；按照班级排，一班被排在了最下边，十四班被排在了最上边。这样下课铃声一响起，离食堂越近的人越有优势。 虽然如今倡导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但校方依然以如此简单的方式，体现了学校对成绩的重视。 陈瑞西是一班的六号，这象征着他是高一六百多号学生里的第六名。每个年级的一班都被寄予了厚望，陈瑞西这个班从开学第一天就开始了高强度的教学政策。昨晚他做完作业又是十一点多，早晨闹钟响起的时候陈瑞西差点没起来。 走廊上的通告栏在每周的周三更新，今天恰好是周三。 教室里长时间关着门窗，如今玻璃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趁着这个大课间，教室里的一部分同学走出教室透透气，一部分同学趴在课桌上补着昨天没做完的作业。 陈瑞西从草稿本上撕下一页，然后把它揉成一团站了起来。他的同桌郑尧哲正在补觉，他被陈瑞西揉纸团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郑尧哲以为他是出去丢垃圾，便自然地把自己课桌里的牛奶盒拿了出来。 “陈瑞西，帮我也扔一下。” 那个空空的牛奶盒被接过，走廊上站着很多人，陈瑞西把牛奶盒与纸团丢进垃圾桶，踱步走到了通告栏前。 他抬起头，眼睛一瞟就发现裴湛扬又光荣上榜了。这次上榜的理由仍然是打架斗殴，给的依旧是警告处分。 陈瑞西看着处分通告上的一行行字，听身边的同学们议论着。 “我听我朋友说，裴湛扬这次是跟陆泽豪在校门口打架。” “啊？那原因呢？” “好像是裴湛扬抢了陆泽豪的女朋友。” “真的假的啊？！” “不保真，不过八九不离十。” 陈瑞西习惯性的把拉链拉到了最上边，把校服领子竖起来，然后把半张脸藏进去。教室外面的风刮在脸上又冷又疼，陈瑞西早上出门得急，忘记再套一件羽绒服。 他回到教室，从课桌底下拿出一顶伞，打算去一趟小卖部。 虽然陈瑞西成绩很好，但因为他内向的性格，致使他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很低。 每次大课间配上下雨天，小卖部里都会挤满了人。陈瑞西收了伞，看见里面人挤人的画面就一阵头疼。 他想买一瓶热牛奶来暖暖手，可是小卖部如今的盛况令他望而却步。但是就在他踌躇的这些时间里，身后来了一群人直接把他挤了进去。 他们甚至不给陈瑞西向后转身的机会，陈瑞西被一路挤着往前冲，然后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人的后背。 他手里的伞也在这时应声而落，陈瑞西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接着弯腰想把自己的伞捡起来。 实际上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做“捡东西”的举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是容易被踩到手，二是如果有人没有发现你，那么就很容易被你绊倒，而后就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就好比此刻，陈瑞西弯腰捡伞的时候，周围有好多只脚都盯上了他的手。 眼见着他的右手马上就要触碰到伞柄了，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领，陈瑞西瞬间就被拎了起来。 他被拎起来的时候表情还是懵的，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伞被好多只脚踢来踢去，最后消失在了人群里。 陈瑞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站在他面前的人倒是先开口了。 “你胆子挺大。” 熟悉的嗓音令陈瑞西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抬起头，发现眼前的人竟然是那天在后山上偶遇的裴湛扬。 他愣愣地看着他，语意不清地发了一个单音节的字：“你......”而裴湛扬似乎对他过长的反射弧很不满意，周围的人太多了，裴湛扬不耐烦地喊了声“张元耀”，很快便得到了应答。 “好了好了！走吧走吧！” 陈瑞西的衣领还在裴湛扬的手里，后者抓着他的衣领，逆着人群把人带出了小卖部。 外面的雨下得并不大。张元耀提着一袋零食从小卖部出来时，突然发现他们一贯的两人组多了一个人。 张元耀怔怔地盯着那个多出来的人，问道：“......你是？” 不要说张元耀意外，陈瑞西同样毫无心理准备。他根本没想到在这里会碰上裴湛扬，也没预料到裴湛扬会主动与自己说话。 “我......”他嗫嚅着嘴唇，第二次做自我介绍，“......我叫陈瑞西。” “陈瑞西？”张元耀看着裴湛扬，问他，“你们班的？” 其实一周前的后山上裴湛扬根本没有看清陈瑞西的脸，今天他也完全是凭那天的感觉抓住了陈瑞西这个人。至于一周前的浅薄记忆究竟能在大脑皮层里保留多长时间，根据普通人的经验来讲，如果不是隔三差五的想起，这种“感觉”根本不足以令他准确找到陈瑞西。 张元耀的问题使陈瑞西更尴尬了，他本就不善言辞，况且裴湛扬又是风云人物，每个从小卖部里走出来的同学都要把目光投在他们脸上。 陈瑞西立起来的衣领已经被裴湛扬揪歪了，他抬起胳膊整了整衣领，而后又把自己的半张脸藏了进去。 他这才感觉到稍许安心。 如雾般的小雨落在他们的头顶、肩膀，陈瑞西发现裴湛扬把自己带出来以后就没有再进一步的表示。他瞥着他阴晴不定的神情，艰难地说：“我先走了......”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转身便踏进了雨幕里。 身后很快便响起了脚步声，还有塑料袋摆动时“沙沙”的声响。陈瑞西猛地回头，发现裴湛扬和拎着零食的张元耀竟然一起跟了上来。 天边始终阴沉沉的，照映在人的脸上显得人的表情也阴沉沉的。裴湛扬新剪的发型又帅气又扎眼，他并肩走在陈瑞西身边，情绪不明地说：“一起走吧。” 跟裴湛扬这种人一起回教室是很需要勇气的，陈瑞西藏在校服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裴湛扬完全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于是裴湛扬的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陈瑞西的单人行也变成了三人行。 灰色的雨打湿了底下淋雨行走的人。裴湛扬的存在感太强了，不断有同学从他身侧经过，陈瑞西似乎还瞧见了自己班的女生。 她们用好奇又惊异的目光看着他。 其实陈瑞西也和她们一样，很喜欢偷偷看他的脸。在他打篮球或者偶遇他的时候，他会仗着裴湛扬不认识自己，光明正大又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可是现在好像突然间变得不一样了。 通告栏上给出的似乎还是最新消息，裴湛扬眼睑下方有一块很深的乌青，应该就是跟陆泽豪打架打出来的。一周前的旧伤痊愈，如今又添了新伤，但好在颜值能顶得住这些伤害。 陈瑞西想得有些出神，没多久他们就走到了教学楼。小卖部到教学楼也就三四分钟的路程，张元耀憋了一肚子的话，好奇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们走到二楼，陈瑞西在楼梯口停下了脚步。他偏过头，冲着裴湛扬小声开口：“我先走了。” 二楼是一到四班，裴湛扬也很少出现在二楼。此时在走廊上聊天的众人都注意到了这号人物，他们看过来的目光大同小异，一束一束探究的眼神如镭射激光，陈瑞西感觉后脑勺都要着火了。 裴湛扬抬起头，一眼望到底，静静地问他：“你是哪班的？” “一班的。” “哦。”裴湛扬点点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是学霸。” 陈瑞西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了。 上课铃声恰好在这时响了起来，陈瑞西听到的时候如释重负，连忙转身，同裴湛扬告别：“我先进去了。” 裴湛扬不爱好好穿校服，也不像陈瑞西那么怕冷。他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敞开着，露出了里面的黑色连帽卫衣。 “你等一下。”裴湛扬叫住了他。 陈瑞西困惑地回头，只见裴湛扬从张元耀提的那袋零食里挑挑拣拣，然后从里面拿出了唯一一瓶热牛奶。 “这个给你，刚才淋了雨，你拿这个暖暖手吧。” 陈瑞西呆呆地抬眼，冰冷的指尖触上温热的牛奶包装瓶，好一会儿才感受到它的温度。 裴湛扬见他接了，眸色不变地收回手，很快便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陈瑞西把那瓶牛奶放在了自己的课桌上。 第三节 课是数学课，他们班的数学老师一向实行快节奏教学，因此上课的时候一定要全神贯注，错过一个知识点可能整节课都听不懂了。 然而陈瑞西整节课都在走神。 他的视线定定地黏在了那瓶牛奶上，他一会儿想裴湛扬这是什么意思，一会儿想他刚才送牛奶的动作很多同学都看见了，他们又会怎么想他。 陈瑞西的脑袋里乱糟糟的，下课铃声突兀地在耳畔响起，陈瑞西猛地抬头，看见了一整个黑板的板书。 数学老师布置完作业便走出了教室，陈瑞西赶紧拿起笔，他要赶在值日生擦掉黑板前把这些内容都抄下来。 “陈瑞西——有人找——”其实一班下课休息的时候也是很安静的，班级里的同学们要么趴在课桌上睡觉，要么就是在写作业。就算有人说话，也都是非常小声的。 而在这种场景下，靠窗的同学这嘹亮的一声喊，直接把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喊精神了。 陈瑞西笔触凝滞，头一偏就看见了窗外的裴湛扬。 郑尧哲也听说了陈瑞西的事迹，眼下他见到裴湛扬，顿时没有控制住八卦的心。 “陈瑞西！从实招来！你到底怎么认识他的？！” 陈瑞西坐在第四组，这时他也顾不得周围的目光了，赶紧站了起来，从后门走了出去。 教室外的温度比里面低了好多，陈瑞西出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裴湛扬手里那顶黑色的伞。 “你的伞。”裴湛扬垂着眼眸，看见陈瑞西惊讶的目光，淡淡地提醒他，“下次不要在那么多人的地方蹲下来，太危险了。” 他接过，眼见着他要离开，陈瑞西立刻喊住了他：“裴湛扬！” 气质张扬的男生回身看他，似乎在等他把话说下去；陈瑞西接触到他的目光，突然结巴了一下：“你......你特意回去拿的吗？” “嗯。” “谢谢你。” 裴湛扬睨着他，居高临下的眼神，神情看上去倦怠而冷淡；他的呼吸变成了一团白雾，很快消散在了空气里。 “不用谢。” 他开口，随意地回答了他。 第3章 “跟我玩。” 裴湛扬第三次跟陈瑞西讲话，是在两天后，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 张元耀对两天前突然出现的陈瑞西好奇得不得了，可他绞尽脑汁，都没能从裴湛扬嘴里再套出一点有用信息。 成和一中分寄宿生和走读生，校方对学校的吃饭和睡觉倒没有硬性规定，全凭自愿原则。 所以像陈瑞西这种好好学生，为了节约时间自然把吃饭都放在了学校里；而像裴湛扬和张元耀这类，整个学期都不见得会去食堂一次。 中午放学的时候，张元耀惯例在教学楼楼下等裴湛扬。这个时间点整个楼梯都是人，张元耀稍微走远了些，没一会儿裴湛扬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裴哥，今天去吃什么！砂锅怎么样？昨晚子钧说找到了一家很好吃的砂锅，我们今天去尝尝？” 昨晚裴湛扬的母亲谢钰淑谢女士不知道发哪门子疯，大晚上的在家里做了好几种手磨咖啡，还逼着裴湛扬来尝尝她的手艺。裴湛扬拒绝不了，不仅喝了，还每种都尝了大半杯。 这就导致他睁眼到天明，上课的时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张元耀瞅着他神情恍惚的模样，就知道他刚睡醒。他也不再等他的回答，主动做了决定：“那走吧！我们去吃砂锅！” 裴湛扬慢慢地掀起眼皮，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去食堂。” 张元耀一瞬间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你说什么？” “去食堂。” “去食堂干吗？！” “吃饭。” 当张元耀真跟着裴湛扬踏进闹哄哄的食堂，他控制不住地想摸一摸裴湛扬的额头：“裴哥......”自然了，裴湛扬毫不留情地拍掉了他的手。 张元耀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还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真吃？” 裴湛扬仰着脖子，目光逡巡一圈，在捕捉到某个人影时迈出了脚步。 “真吃。” 今天是周五，成和中学的高一还是有双休日的。一想到明天要休息，班级里的同学们有些按捺不住，有一部分人选择在中午出去吃一顿好的。 郑尧哲也是，平时陈瑞西都是跟他一起吃午饭。眼下他受到后桌两个男生的邀请，选择抛下了陈瑞西。 不过陈瑞西对于一个人吃饭这种事司空见惯，他从食堂阿姨那里接过餐盘，挑了惯常坐的位置，低头吃起了饭。 他低垂着眼睛，脑子里还想着最后一节课上一道没怎么弄懂的题目。眼前突然出现的餐盘打断了他的思绪，陈瑞西咬着筷子，迷茫地抬起了头。 裴湛扬找到人，十分自然地坐在了他对面，而一旁举着餐盘的张元耀，神情同样迷茫。 他迷茫了一会儿，非常有眼力见地坐在了裴湛扬身边。 裴湛扬总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眼前。两天前送牛奶送伞的事情已经把陈瑞西推到了风口浪尖，要不是他内向的性格让他没什么朋友，随便换个人来，这两件事都没那么容易平歇。 陈瑞西对那些好奇的，旁敲侧击来问八卦的人也是一个说辞——“不认识，真的不认识。别再问我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是张元耀第二次见陈瑞西，裴湛扬奇怪的态度令他敏锐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男生没那么简单。裴湛扬坐下以后迟迟没有开口，张元耀见冷了场，于是主动与陈瑞西打招呼：“你怎么一个人吃饭？” “我同桌出去吃了。”陈瑞西瞄着裴湛扬心不在焉的神情，放下筷子，踌躇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裴湛扬今天穿了一件黄绿拼接色的卫衣，竟然罕见的把校服拉链拉好了。可是陈瑞西认得这件卫衣，上个学期裴湛扬曾穿着这件卫衣打过一场篮球赛，当时陈瑞西和很多男生站在篮球架下。他记得那天裴湛扬进了很多球，篮球场上的很多女生都在喊着他的名字。 所以即便他拉着拉链，陈瑞西也能描述出这件卫衣的特点——卫衣胸口是用很多颜色堆砌起来的涂鸦，都是非常显眼的颜色，也非常符合裴湛扬的性格。 两天前因为打架而打出来的乌青也浅了许多，陈瑞西总觉得他不太精神，他猜他昨晚可能睡得并不好。 裴湛扬眼睁睁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人眼神越来越飘，冷不丁地开口：“你得奖了？” “啊？”陈瑞西怔忪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裴湛扬说的是什么，“嗯，对。” 而张元耀仍然是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什么奖？” 陈瑞西看了裴湛扬一眼，才把目光放在张元耀脸上：“市里的一个比赛。” “几等奖？” “一等奖。” “哇——”张元耀惊讶的表情也十分浮夸，“你好厉害！” 显然陈瑞西看出来他的称赞并不是真心的，他自然清楚裴湛扬身边的都是一群什么人，他们根本不在乎成绩不成绩的，所以也就顺着张元耀浮夸的演技讲了下去：“没有，一等奖一共有三个人，我是运气好。” “嗯嗯！”张元耀附和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裴湛扬是怎么知道的？！ 不仅张元耀困惑，陈瑞西自己也很困惑。裴湛扬跟他又不是一个班的，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裴湛扬接收到陈瑞西疑惑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回答：“早上做操的时候听到校长报了你的名字。” 也难为裴湛扬昨晚一晚没睡，早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在大课间做操的时候全程闭着眼睛，竟然还能从校长的嘴巴里留神到陈瑞西的名字。 陈瑞西愣愣地点头：“哦......”裴湛扬打了两个荤菜，张元耀也打了两个荤菜。本来张元耀计划着找到位置再去打米饭，可被陈瑞西一搅和，这两人直到现在都没有打米饭。 张元耀瞧着聊得差不多了，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精神，问裴湛扬：“裴哥，你要吃多少饭？” 然而裴湛扬俯身靠近，直接夺走了陈瑞西手里的筷子。 陈瑞西也打了两个菜，一个是大白菜炒蛋，一个是胡萝卜炖汤，两个都是素菜，看起来异常清淡。 他拿着陈瑞西的筷子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和红烧肉夹到了陈瑞西的餐盘里，夹完之后又把张元耀餐盘里的小牛排和白切鸡夹进了陈瑞西的餐盘里。 张元耀：“......”陈瑞西：“......”夹完菜以后裴湛扬把筷子重新放进了陈瑞西的手里，然后拿着空空的餐盘站了起来：“走了。” 张元耀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冲着自己说的。 “哦哦哦！”张元耀赶紧也站了起来，他低头看着满脸懵的陈瑞西，同他道别，“我们先走啦！下次见！” 两人离开后，陈瑞西看了看周围诧异的目光，再看了看自己如今满满当当的餐盘，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两天前被当成异类围观的状态。 张元耀走出吵吵嚷嚷的食堂，终于回过味来：“裴哥，难怪你提醒我叫我少打点菜，原来我们不是去吃饭，是去给他加餐的啊！” “他是谁呀？”张元耀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裴哥，他是你亲戚吗？是你弟弟？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你有一个姓陈的弟弟啊。” 裴湛扬懒散地打了一个哈欠，冲张元耀说道：“走了，去吃砂锅。” “啊——”张元耀想到食堂里独自吃饭的陈瑞西，又不理解了，“那为什么不让弟弟跟我们一起吃啊？你看他都一个人吃饭，叫他跟我们一起吃呗。” “他不是在吃饭吗？” “他明明没吃几口！” 裴湛扬忽然觉得张元耀好吵，他眼神散漫地看着他，让他闭嘴。 他当然明白张元耀想表达什么，但是以他和陈瑞西现在的关系，让他跟他们一起去吃饭，人家也许一口都不用吃，就可以直接被裴湛扬给噎死。 下午 第四节 自修课的下课铃声准时响起，陈瑞西看着黑板上留的一黑板的作业，惯例在便利贴上把这些作业都抄了下来。 郑尧哲不知道从哪儿听闻了中午食堂的事情，他问了好几次，然而陈瑞西口风甚紧，只会说不知道。 “你上次也说不知道！这次也说不知道！那你知道什么？！” 陈瑞西知道什么？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班级里的同学们议论着双休日去哪里玩，陈瑞西看着一张便利贴都抄不下的作业，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还有时间出去玩。 “陈瑞西——有人找——”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喊话，同样的传话人。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陈瑞西偏过头，看见窗外的裴湛扬时差点把手里的笔扔出去。 “他又来了！他怎么又来了！”郑尧哲顿时大呼小叫起来，“你还说自己不认识他！” 陈瑞西尴尬极了，他想捂住他的嘴让他别那么大声。坐在他周围的人都凑了过来，议论纷纷——“陈瑞西，你上学期跟裴湛扬是一个班的吗？” 这个问题陈瑞西已经回答过很多遍了：“不是......”“那你快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呀？” 陈瑞西跟裴湛扬是在学校后山上认识的，可是“学校后山”本就是一个禁地。要是他说出去传到老师的耳朵里，不仅他要倒霉，裴湛扬也要跟着他一起倒霉。 况且陈瑞西私心也并不想跟他们分享这些事。 “我先出去了......”他放下笔，脚步匆匆地走出了教室。 因为是放学时间，走廊上来来往往有很多人，陈瑞西出来的时候发现张元耀竟然也在。 “嗨——”张元耀背着书包跟他打招呼，“我们又见面啦！” 他肩上背着一个书包，手里还抱着一个。那个书包是灰色的，上面黑白色交织把整个书包都画上了涂鸦。 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这个书包是谁的，陈瑞西没见过这个书包，心想着也许是裴湛扬刚买的。 裴湛扬看着他，面容冷淡：“下课了吧？” 陈瑞西点了点头：“嗯。” “一起去吃个晚饭？”裴湛扬语出惊人，把陈瑞西和张元耀齐齐吓了一大跳。 张元耀瞪圆了眼睛，中午裴湛扬明明还不要人家跟他们一起吃。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他就改变心意了？！ 陈瑞西就更惊讶了，他摸不准裴湛扬的想法，又招架不住他一次又一次亲近的行为。裴湛扬见他眼睛里都是慌乱，很无所谓地说道：“没事，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 “没有没有！”陈瑞西立刻反驳他，“我......你等我一下，我理个书包，马上就出来！” 说完陈瑞西便神色慌张地跑进了教室，张元耀望着他的背影，这次势必要从裴湛扬嘴巴里套点什么出来。 “裴哥，你中午不是还不想他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裴湛扬双手插兜，很随意地站在楼梯口：“我什么时候说了？” 张元耀张了张嘴，突然反驳不了他，因为裴湛扬确实没说过这样的话。 “晚上子钧他们都在，如果问起弟弟要怎么说啊？” 裴湛扬挑眉反问他：“说什么？” “问他是谁啊！”张元耀突然觉得裴湛扬好会折磨人，“既不是同班同学又不是亲戚，你又不说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弟弟看起来那么内向，晚上他们几个肯定会抓着他不放的！” 张元耀说了一大堆，裴湛扬却觉得他的顾虑好多余。他不耐烦地反问他：“我在，谁会抓着他不放？” 张元耀：“……” 两人聊天的功夫陈瑞西已经整理好书包从教室里走了出来。他一边走一边拉着书包拉链，裴湛扬瞧他匆匆忙忙的，提醒道：“别急，我们不赶时间。” 陈瑞西进去整理的时候直接把课桌上的试卷一股脑地塞进了书包，如今这些试卷的边角卡住了书包拉链，陈瑞西动作粗暴，三下五除二就把它们都摁进了书包里。张元耀目瞪口呆地看着陈瑞西的动作，期间似乎还听到了试卷被撕破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裴湛扬脸上的表情，可是他背对着他，从自己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分明的侧脸。 三人一起走出了教室，陈瑞西踩着他们的脚步跟在他们身后。他紧张地捏着书包肩带，脑海里思绪翻飞。 校门口停着很多家长的车，也有很多人。今天难得没有下雨，橘黄色的夕阳把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裴湛扬倏地停下脚步，陈瑞西想得太投入，一头撞了上去。 “唔——”陈瑞西皱着眉，鼻头瞬间酸了。 裴湛扬转身看他，见他鼻子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张元耀站在一旁，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他们还没说什么，陈瑞西倒是自己先开口了。他摆摆手，拼命眨着眼睛：“没事，一点都不疼......”张元耀却笑得更大声了：“疼就疼呗，逞什么强？我们看你的表情就觉得挺疼的。” 裴湛扬忽然喊了句“张元耀”，跟他讲自己把水杯落在教室里了。 “你帮我去拿一下吧。” 张元耀脸上的笑凝固在脸上，他应了声，灰溜溜地重新进了校门。 陈瑞西还在揉鼻子，只听见裴湛扬叫了他的名字。 “陈瑞西。” “嗯？” 晚霞显映着裴湛扬的面容，暖黄的颜色令他的面部表情都柔和了不少。他低着头，话说得随便，漆黑的眸子却定定地锁在了他的脸上。 “以后跟我一起玩。” 第4章 “朋友。” 青春期的男生女生们非常看重“朋友”，但他们很少直截了当的去把这个词讲出来，表达在日常生活中最多的就是“跟我一起玩”或者“不跟你一起玩”。 像裴湛扬这样的人肯定不会缺朋友，而且想跟他做朋友的人可以从校门口一路排到他们的教学楼。所以当他向陈瑞西发出这样的“邀请”时，后者根本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陈瑞西只是震惊，他震惊裴湛扬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种话。如此平平无奇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能成为他的朋友。 “为什么......”陈瑞西呆呆地回望他，此刻很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是我？” 裴湛扬有些讶异地扬起眉，似乎没听懂陈瑞西的问题：“什么？” 陈瑞西的语气突然有些急切：“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 假如换作其他人，他们想怎么样陈瑞西都无所谓。可眼前的人是裴湛扬，是他一直默默关注，一天能偶遇一回就觉得自己非常幸运的裴湛扬。 明明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裴湛扬仿佛也没料到看起来这么内敛的陈瑞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搞不懂，于是把问题又抛了回去：“原来跟你做朋友还需要理由。” 裴湛扬的回答听起来好像是在挖苦他，此刻陈瑞西只要再多反问一句，就能知道这个“理由”究竟是什么了。然而他却被裴湛扬过于严肃的语气吓到，问题在嘴边打了个旋儿，最后竟然被他咽回去了。 “不是的。”他换了种说法，像是害怕裴湛扬会生气，“我——我这是太高兴了......”裴湛扬仔仔细细端详他的脸，只见他皱着鼻子，拧巴着眉头，怎么看都和“高兴”搭不上边。 这就导致从小风光到大的裴湛扬第一次对自己的交际能力产生了怀疑——“是不是你们学霸都觉得，跟我这种坏学生做朋友很丢脸？” 陈瑞西不知道他怎么就想到这方面去了，他被裴湛扬理直气壮质问的口吻弄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而裴湛扬看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仿佛只要陈瑞西说一个“是”，他的拳头就会挥到陈瑞西的脸上。 可陈瑞西在这会儿却不怕他了，他在这样的目光下，最后竟然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样子也很腼腆，嘴角微微翘起，连上扬的弧度都不那么明显。 被裴湛扬故意支走，去当跑腿的张元耀在此刻终于跑了回来。他背着两个书包，远远地就冲他们招呼：“裴哥——”裴湛扬收回目光，向远处望去。他的神态很快就变得散漫起来，张元耀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面前，眼睛一刮就感觉到这两人间的氛围不对劲：“裴哥，你们聊什么呢？怎么感觉特别高兴？” 陈瑞西略微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敛了笑。裴湛扬伸手从他肩上拿过自己的书包，强硬地岔开了话题。 “走了，他们估计都到了。” 成和中学是禁止学生带手机的，但大家上学的时候都会在书包里藏一个手机。像陈瑞西这种尖子班的学生比较自觉，他们几乎不会玩手机，最多就是在下课的时候联络一下家长。 平日里陈瑞西不会有社交，每天也是准点到家。眼下他被裴湛扬拐走，路上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喂。”陈瑞西打电话的时候裴湛扬走在他前头，张元耀走在他身边。后者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脑袋一直往陈瑞西这边凑。 张元耀的耳朵都快贴到陈瑞西的手机上了，陈瑞西也不知道他在好奇什么，听到那边的应答之后接着说道：“妈我不回家吃饭了。” “怎么了？” “我跟......”他抬起眸子，恰好跟张元耀对上了视线。陈瑞西挪开目光，静静地回答：“我跟朋友在外面吃。” 显然陈瑞西的母亲也没有猜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她一直觉得自己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内向。在她眼里，双休日或者放学以后，陈瑞西只会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做作业，不做作业就是躺在床上玩手机。她几次三番让他出去玩，陈瑞西嘴上说着知道了知道了，实际上翻了个身，然后接着玩手机。 因此陈瑞西这样的回答让她觉得非常惊喜，她叮嘱他注意安全，要玩得开心。 通话结束以后张元耀看着陈瑞西，他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不是很少在外面玩？” 陈瑞西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张元耀满眼羡慕，“我妈只会骂我，说我每天就知道在外面玩。” 陈瑞西秉承着“有问必答”的原则，礼貌性地应他：“是么？可是我每天待在家里，我妈也会说我。” 裴湛扬他们常去的私家饭店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张元耀不像裴湛扬，他是一个很会聊而且很会看人下菜碟的人，他知道陈瑞西性格内向，因此总是挑一些他很熟悉的话题来聊。等到他们三个快要走到饭店门口的时候，陈瑞西与张元耀的话题已经从“同一个世界不同的妈”换到了“你们一班学霸下课都会聊些什么”。 “没聊什么，大家一般都会讨论弄不懂的题目。” “没人聊八卦？”张元耀瞧着裴湛扬的背影，直接拿了面前这个最好的例子，“你们班的女生不会聊裴哥吗？” 身后这两人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男生脚步一滞，接着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 陈瑞西一开始以为裴湛扬不高兴他们俩聊这个，没想到他等了一会儿，只见到裴湛扬平静地盯着他看。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裴湛扬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陈瑞西忽然觉得他很可爱。 “会聊。”根据他对他的了解，陈瑞西总能把答案把控在一个能让裴湛扬非常舒适的区间里，“他们会说这次裴湛扬又跟谁打架了，为什么打架，打赢了没，裴湛扬这次一个打几个......”张元耀听得哈哈大笑：“为什么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我会觉得那么好笑！” “你不会是编的吧？你肯定没见过裴哥打架！” 陈瑞西愣了一瞬，对张元耀的说辞不置可否。马子钧给裴湛扬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见他接。他等不及，特意站在饭店门口等这两个总是迟到的人。 “裴湛扬——裴湛扬——”眼见着裴湛扬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马子钧立马跑到了他们面前，拳头朝着裴湛扬挥了过去。 裴湛扬轻轻松松地接过了他的拳头，马子钧气急败坏地骂：“手机也不接！每次都让我们等你们！” “手机放书包里了。”裴湛扬淡定地解释，“没听到。” 马子钧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如果真打起来他也打不过裴湛扬。因此他只能口头威胁几句：“下次如果再迟到！你以后吃饭只能蹲在地上吃！” 他说着说着才注意到张元耀身边的人，马子钧一愣，语气一下子没调整过来，很冲地问：“他是谁？！” “子钧，你别那么凶嘛。”张元耀笑道，“他是陈瑞西。” “陈瑞西是谁？” 直到现在张元耀也没从裴湛扬口中套出来陈瑞西在他心里的定位。他心思一转，借着这个机会顺势把问题抛给了裴湛扬：“他是......裴哥，他是谁啊？” 裴湛扬转过头看他，眼神很凶：“张元耀，皮痒了直说，下次碰上陆泽豪我让他对着你的脸揍。” 张元耀似乎经常受到这样的威胁，他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肢体动作却比面部表情诚实许多。 陈瑞西只感觉到一双手闷住了自己的耳朵，张元耀调侃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裴哥，弟弟在这里呢，你少说一点吓人的话。” 马子钧见到张元耀这个态度，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好奇地凑了上来，眼睛睁得滚圆，对着陈瑞西的脸左看右看。 “裴湛扬——他是谁啊——”马子钧凑得很近，陈瑞西与他对视，都能从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裴湛扬皱起眉头，毫不留情地踢了马子钧一脚。他瞧陈瑞西的眼神跟看什么古董似的，裴湛扬把不爽写在了脸上：“你离他远点。” “他是谁啊？你弟？”马子钧仰头看他，跟那时张元耀第一次见到陈瑞西的状态一模一样，“从来没听你讲过你有弟弟啊。” 裴湛扬踢他踢不动，干脆直接上手把人一把薅开了。张元耀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马子钧不服气地继续追问他到底是谁。 “他是我朋友。” “朋友就朋友呗！”马子钧觉得他奇奇怪怪的，“这里哪个不是你朋友啊！” 裴湛扬懒得跟他解释，他拍了一下陈瑞西的肩膀，示意他跟自己进去。 “裴湛扬——裴湛扬——”马子钧跟在他们身后，吵吵嚷嚷的，“你什么认识这么个朋友啊！” 包厢里的配置和上周一模一样，大家连座位都是固定的。坐在里面的人眼见着包厢的门被打开，然后从外头冲进来四个人。 冲在最前头的竟然是陈瑞西，他被推进来以后马上转身，瞧着背后闹哄哄的场景，想拦又不敢拦：“你们......”其实最开始裴湛扬与陈瑞西是并排走的，但是马子钧拽住了裴湛扬的校服后领，后者的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张元耀生怕裴湛扬会下重手，又上去拉架。三个人就这么扭打在了一起，陈瑞西在战场外，裴湛扬居然还能分心推他一把，直接把人推进了包厢。 包厢里的众人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们，张元耀费力地抱着裴湛扬的腰，冲他们大吼：“别看了——别看热闹了！快来帮忙啊！裴哥——裴哥你冷静点！” 时俊阳愣愣地咽下嘴里的可乐，喃喃自语：“好端端的，马子钧又在发什么疯......”“时俊阳！时俊阳！”不远处传来张元耀声嘶力竭的呼喊，时俊阳“欸！”了声，迅速离开了座位：“来了来了来了！” 时俊阳轻生熟路地拉住了马子钧的胳膊，在这群人当中，马子钧和裴湛扬算是最能打的，因此拉起架来也是最头疼的事情。时俊阳与他身形相仿，为此时俊阳还吃了他的一个肘击。 “哎呦——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时俊阳嘴上喊着疼，手上的劲可一点都没松，“子钧，差不多得了。等会儿真把裴湛扬惹得不高兴了，所有人要跟着你一起倒霉。” 马子钧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就是气不过裴湛扬总是迟到；迟到也就算了，带了个新朋友还一副遮遮掩掩不能说的模样。马子钧最讨厌裴湛扬这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可是他最好的朋友偏偏就是这种性格的人。 眼见着时俊阳的劝告起了作用，张元耀趁热打铁，冲陈瑞西疯狂使眼色：“弟弟！快！你快帮忙一起劝劝裴哥！” 这几人的阵仗太大，陈瑞西从来没劝过架，也没有劝架的经验。他只能上前几步走到裴湛扬的身侧，干巴巴地说道：“裴湛扬，吃......吃饭了。” 众人在此刻才把目光聚焦在这个陌生的面孔身上，裴湛扬听到陈瑞西这么说，竟然应了一声，真给了他这个面子。 张元耀明显感觉到裴湛扬浑身的肌肉霎时松懈了下来，他只觉得小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对劲起来。 第5章 “礼物。” 周围的气氛渐渐变得诡异，陈瑞西被裴湛扬的“听话”搞得下不来台。四周的目光如狼似虎，仿佛要把陈瑞西放到餐桌上，一刀一刀地解剖下来。 裴湛扬挣脱开张元耀的手，带着陈瑞西坐上了餐桌。马子钧与时俊阳面面相觑，都从双方的眼里看见了不同程度的惊讶。 裴湛扬一向我行我素，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他当然也会听他们的劝告，只不过他们跟裴湛扬认识了多久，这个陈瑞西跟裴湛扬认识了多久？ 餐桌上没有提前给陈瑞西准备椅子，所以陈瑞西坐了张元耀的位置，张元耀出去喊服务员再搬一条椅子，放在陈瑞西的另一边。大家迟疑地落座以后，裴湛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是陈瑞西，我朋友。” “裴湛扬！”程珂坐在他对面，两人隔着一整张大圆桌，程珂的目光在陈瑞西脸上逡巡，“你哪里认识一个这么乖的弟弟啊？” “要不是他穿着你们学校的校服，我还以为他是初中生呢。” “你不会认识人家，就是想让他帮你写作业吧！” 大家都起哄着笑了起来，裴湛扬不惊不怒，只朝他们说一句：“叫服务员上菜吧。” 张元耀伸长手顺过来一瓶椰汁，然后端到了陈瑞西面前：“弟弟，你要喝椰汁还是旺仔牛奶？” 也许是陈瑞西的长相和性格带给他们的错觉，这群闹腾的男生们都觉得像陈瑞西这样的男生不会喜欢喝汽水，只会喜欢喝牛奶这类的饮品。可实际上陈瑞西并不钟爱这些，但是他又不想多事，因此接了过来，礼貌地回答：“我喝这个就好了。” 餐桌上依然摆放着很多饮料，大家各自把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陈瑞西收敛着目光，小口小口地喝着椰汁。 张元耀见裴湛扬的杯子还是空的，抬高音量问“裴哥想要喝什么”；裴湛扬顺势拿过陈瑞西面前的椰汁，漫不经心地说：“我喝这个吧。” 这一举动让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再次凝固。陈瑞西正疑惑他们这次在惊讶什么，裴湛扬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冷不丁地开口：“对了，上周你们说的那个创可贴，就是他贴的。” “噗——”“噗——咳咳咳——”“咳咳咳——！！” 餐桌上那么多人，几乎所有人都被嘴里的饮料呛到了。陈瑞西发现张元耀捂着嘴巴痛苦地咳嗽，愣愣地拔了几张纸巾给张元耀。 “谢......谢谢......”刺激性的饮料呛进鼻子，张元耀咳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陈瑞西不知所措地环视一圈，察觉到大家几乎都是这样的状态。 “裴……裴湛扬！”马子钧拿着纸巾把自己的脸擦干净，愤愤地说，“以后说这种要紧事的时候能不能先通知我们一声！” “很要紧吗？”裴湛扬瞥了他一眼，反而埋汰他的不卫生，“还好没上菜，不然你的口水全喷菜上了。” 张元耀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陈瑞西竟然就是那个“粉色创可贴女孩”。他涨红着脸，果断钳住陈瑞西的脖子把人搂了过来，陈瑞西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差点打翻手边的杯子。 了解张元耀的人都知道其实他是一个又精又坏的人，他不像裴湛扬那样会把性格写在脸上。别看张元耀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的，真到了关键时刻他比谁都精。 最直接的例子就是每每裴湛扬跟陆泽豪打起来，张元耀总是能躲在人群里使阴招。有时他会带上一瓶辣椒水，有时他会带上一把小刀，当然小刀是没开过刃的，但并不影响他拿这把小刀吓唬人。 张元耀把自己的脸擦干净，凑在陈瑞西的耳边阴恻恻地问：“你跟裴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问过别人，初中你不是跟我们一个学校的，上学期你也没跟裴哥一个班。裴哥的生活跟你完全没有交集......”张元耀越看越觉得这个普通的陈瑞西没那么普通，“你不会是陆泽豪那边的人吧？” “裴哥上周被陆泽豪的人堵，不会是你去通风报信的吧？” 也不怪张元耀脑洞那么大，实在是陈瑞西过于可疑。他又无法从裴湛扬身上下手，所以只能把矛头指向陈瑞西了。 张元耀话说得很轻，他能保证陈瑞西听见，也能让裴湛扬听得没那么清楚。陈瑞西听着他的分析，余光注视着他，神情反而不像之前那么慌乱了。 “......我？”他语气非常认真，“陆泽豪？” “是。” “你想多了。”陈瑞西把目光收了回来，静静地看着面前那喝了小半杯的椰汁。他与他耳语，声音很轻很镇定：“我让陆泽豪揍我也不会让他找裴湛扬的麻烦。” 张元耀猛地怔住了。 “我说真的。”陈瑞西怕他不相信，还给张元耀作保证，“不然你们下次打架，你把我也带上，裴湛扬挨打我肯定挡在他前面。”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裴湛扬听着这两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注意到张元耀快把整个人都压在陈瑞西身上了，警告了一句：“张元耀，你是坐不直吗？” 陈瑞西如今的神情非常像上周那个时候，他站在后山上问裴湛扬“是不是剪头发了”。自打张元耀认识陈瑞西以来，他所有的表现都挺正常的，该害怕时候害怕，该腼腆时候腼腆。然而他偶尔表现出来对裴湛扬的熟稔与亲昵，很难让张元耀不怀疑陈瑞西是不是与裴湛扬认识了很久。 可是根据情报，陈瑞西又完全没有接触到裴湛扬的机会。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反正人在跟前，想知道的迟早都能问出来。张元耀大大方方地放开陈瑞西，凉凉地开口：“知道了——”服务员在此时敲响了门，饭菜陆陆续续被端上了桌。陈瑞西尽量无视掉那些好奇异样的目光，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就如裴湛扬所说的那样，他在场确实没有人会抓着陈瑞西不放。他们只会拐弯抹角地问，把话题全往他身上带。 “裴湛扬，他叫什么名字？” “陈瑞西。” “跟你一个班的？” “不是，他是一班的。” “你们学校的一班......不都是学霸？”本来程珂是开开玩笑，没想到陈瑞西还真是一个学习成绩好的。大家对视了几眼，都有点猜不透裴湛扬的想法。 “你真让他来帮你写作业啊？！” 也不怪这群人反应这么大，裴湛扬他们的圈子本来就是固定的这么几个人。不是说大家不能认识其他朋友，而是即使是认识，他们也不会把这些朋友带到这里来。 餐桌上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猛然间出现一个陈瑞西，大家不把他当成异类才怪。 “我什么时候作业不是自己写的了？”裴湛扬睨他一眼，冷漠地说，“程珂，真要算的话这里只有三个人是成和中学的，走到外面去别人还会觉得我是学霸。” “噗嗤——”张元耀没控制住，一下子笑出了声音。 “哈哈哈——”包厢里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嘲笑声。 陈瑞西低着头，手一抖，一块小牛排“啪”的一下掉进了他的椰汁里。 马子钧笑得脸都麻了：“裴湛扬！我数学都能考六十几！你呢！你上学期哪次考试超过了四十分？！” “你们学校的卷子跟我们学校的又不一样。”裴湛扬丝毫没有被伤害到，他振振有词地反驳，“要不然你来做做我们学校的卷子，我看你能考几分。” “你别嘴硬！”时俊阳一边笑一边给裴湛扬挖坑，“你做哪个学校的卷子都一样！” “你确实要找个学霸给你补补课！省得到时候连大学都考不上！” 裴湛扬丝毫没有被这些恶毒的言论中伤到，他注意到身旁在杯子里捞小牛排的陈瑞西，非常自然地说道：“那把陈瑞西的分数加到我头上，我就比你们高了。” “啪——”陈瑞西好不容易用筷子捞起来的小牛排，在裴湛扬离谱到不能再离谱的话语中，再度掉进了杯子里。 餐桌上的气氛第三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里，今晚张元耀等人受到了太多的惊吓，他们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了。 “裴湛扬……”马子钧的嘴角是扬起的，可是眉毛是皱起来的，“你什么时候脸皮这么厚了？” “他脸皮不是一直都很厚？！”时俊阳嚷嚷道，“裴湛扬！你怎么不把张元耀的分数加到你头上？！” “他跟我半斤八两，有什么好加的？”裴湛扬嫌弃的腔调，“你们不是看不起我吗？有本事你们跟陈瑞西比考试，我看你们谁能考得过他。” 没一会儿餐桌上的话题竟然从“裴湛扬是学渣”过渡到了“陈瑞西的成绩究竟有多好”。张元耀一边嘴里念叨着这是在干什么呢，一边把餐桌上那一整盘小牛排都端到了陈瑞西面前。 “你别夹了。”张元耀也搞不懂陈瑞西这是在干什么，他把他面前的那杯椰汁配牛排端了起来，给他重新换了一个新杯子，“我看得血压升高了。” 耳畔都是乱糟糟的说话声，程珂大声质问道：“裴湛扬！陈瑞西是陈瑞西，你是你，凭什么他的分数要算到你头上啊？！” “因为他是我朋友。”裴湛扬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椅子上，语气极度嚣张，“他又不认识你们，他的分数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陈瑞西拿着筷子，一直低着头，他在心底里跟自己讲要装作听不见千万不要参与他们的话题。张元耀听着听着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头一抬，开始跟裴湛扬对呛：“裴哥！陈瑞西不认识其他人，但他认识我啊！” “把他分数算到我头上也行啊！” 裴湛扬与张元耀之间隔着陈瑞西，那个张扬的男生越过陈瑞西的头顶，让视线轻飘飘地降落在了张元耀的脸上。 他哼了声，很轻，但坐得离他很近的陈瑞西听见了。 “你配吗？” 张元耀：“……” 这顿饭吃得闹闹哄哄的，吃完以后一行人从饭店里走出来，准备各回各家。大家临走前都跟陈瑞西打了招呼，让他下次再来一起玩。 显然这次吃饭没有吃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他们计划下次再继续套陈瑞西的话。马子钧与程珂很想把陈瑞西直接带回家，裴湛扬一人一脚，示意他们赶紧滚蛋。 张元耀离开前还问陈瑞西要不要送他回家，陈瑞西还没开口回答，裴湛扬也直接给了他一脚，让他快滚。 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两个人站在饭店门口，路灯把两人的影子割裂得斑驳。一阵寒风吹来，陈瑞西缩着脖子，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裴湛扬低头看着他的模样，说了一句：“走吧，送你回家。” 他的话语听上去太强势，陈瑞西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当然了，他也根本没有想过要拒绝。 陈瑞西的家离饭店大概是一刻钟的路程，两人沉默着走在路上。陈瑞西低头看着面前一高一矮的身影，思绪渐渐放空。 “他们很吵吧？”走在他身侧的男生忽然开口。 “......嗯？”陈瑞西愣了一瞬，而后回答，“没有没有！” “因为他们是第一次见你，所以才会对你那么好奇。”裴湛扬长得高，腿长，脚步迈得也开。陈瑞西快步跟着他，应着他的话：“嗯，我知道。” “你家在哪里？” “一直往前走，然后右转就到了。” 气氛安静了片刻，裴湛扬在如此平和的氛围里再度开口。许是这件事他考虑了很长时间，因此陈瑞西竟然从他的嗓音里听出了稍许的迟疑。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陈瑞西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没反应过来，差点被眼前的一块石头绊倒。 裴湛扬眼疾手快地拽了他一下，陈瑞西好险没有趴倒到地上去。 “小心一点。”裴湛扬稳稳地抓着他的胳膊，手臂上传来的力度让他感到疼痛而安心。 他见他站稳以后才松开了手。陈瑞西深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裴湛扬咳嗽了一声，一向高傲的男生此刻神情有些不自在，“你不是成绩很好吗？能不能帮我补补课？” 裴湛扬突然的亲近在此刻终于有了原因，陈瑞西发愣的表情很好地向裴湛扬传达了他如今的心情。 “上星期......就是我们在小卖部见面的那天，我不是又被通报批评了？然后那天晚上教导主任打电话给我妈，我妈挂掉电话以后跟我讲她打算把我送出国。” 入冬了之后夜晚的路上鲜少有行人，周围冷冷清清的。这些话在张元耀或者马子钧面前裴湛扬是绝对不可能讲任何一个字的，陈瑞西还没从裴湛扬让他补课的震惊中回过神，随即就得知了他要出国的消息。 “......出国？”陈瑞西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导致他说出来的话像破了音，“你要出国？” “我妈说我成绩太差了，所以她想让我换个环境。”裴湛扬偏头看他，目光幽幽，“但是我一点都不想出国......”裴湛扬还没把话说完，就被陈瑞西打断了。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生仰着头，语气急切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提高成绩的。” 裴湛扬听着他坚定的保证，忽然有些心虚：“也不用提得很多，比如数学能考八十几分......”陈瑞西却跟没听见似的，陷入了“裴湛扬成绩不好就要出国”的恐慌里。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立马制定出了一系列详细的计划。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 “补课。”陈瑞西看起来比裴湛扬还要急，“就明天吧？明天正好是周六。” 裴湛扬本来只想跟陈瑞西商量这件事情，没想到他直接拍板替他做了决定。陈瑞西一看裴湛扬脸上的表情就大致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他见裴湛扬没有回答，却兀自点了点头：“嗯，你同意了，那就这么决定了。” 这短暂的相处过程中裴湛扬不止一次产生过这样的错觉，陈瑞西仿佛非常了解自己，可两人之前明明没有任何交集。 裴湛扬到底是掌握主动权的人，很快他便把这个困惑问了出来：“怎么你像很了解我似的？” 陈瑞西一怔，下意识地说谎：“我没有......”说话声突然融进了这黑色的夜里，裴湛扬皱起眉凝视着他。陈瑞西故作镇定，屈起的掌心却渗出了一层冷汗。 裴湛扬看了半天却也没看出什么，他终于移开目光，陈瑞西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一刻钟的路程眼见着走到了底，陈瑞西指着不远处的小区开口：“到了。” 裴湛扬应了声，他双手插兜站在他面前，在陈瑞西离开前喊住了他。 “陈瑞西。” 这个身形瘦弱的男生转回了头。 裴湛扬静静地望着他，嗓音沉沉：“这件事不要跟别人说。” 不论是因为出国还是因为怕丢脸，补课这件事都不方便让裴湛扬的那些好兄弟们知晓。 陈瑞西迎上他的视线，路灯的光线掉进了他的眼里，显得他眼睛很亮。 他点了点头，抿嘴勾起了一个非常不明显的笑。他轻声开口，话语里的亲昵感更重了：“好。” 裴湛扬专注地看着他，接着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花纹精致的纯黑色盒子递到了陈瑞西面前。 “......这是？” “送给你的。”裴湛扬面对陈瑞西灼灼的目光，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比赛拿了一等奖吗？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第6章 “味道。” 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一支钢笔，黑色的笔身，很漂亮，看起来也很贵。这是裴湛扬中午出去跟张元耀吃砂锅的时候买的。 当然他做这件事的时候支开了张元耀，不然以他的敏锐程度，不出多久便会发现礼物的主人是陈瑞西。 陈瑞西进家门时母亲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她瞧见陈瑞西回来，关心地问他玩得如何。 他简略地回答了，然后便进了房间。台灯照亮书桌，陈瑞西简单思考了片刻，撕了张便利贴在上面写下明天的补课内容。 两人约好了明天的时间，裴湛扬会在早晨八点来小区门口接他。陈瑞西写着写着思绪便飘了，他注视着手边的那个显眼的黑色盒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天晚上陈瑞西像往常一般上床睡觉，只不过今晚的梦里出现了裴湛扬。 张扬帅气的男生站在他的教室门口喊他的名字，陈瑞西坐在窗边，疑惑地探出脑袋，问他有什么事。 他仍然是那副无精打采的神情，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我喜欢你。” 陈瑞西猛地睁开了眼睛。 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早晨七点半，陈瑞西愣愣地眨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呼出了一口气。 裴湛扬这个人的后劲太大了，陈瑞西消化了一晚上都消化不了。 他慢吞吞地掀开棉被，被窝外的冷气冻得他一个激灵，好歹是暂时把裴湛扬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陈瑞西洗漱完，整理好书包，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背着书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母亲在厨房倒水喝，她十分惊讶地问陈瑞西要去哪。他那向来乖巧的儿子回答说：“去同学家写作业。” 陈瑞西走到小区门口却发现裴湛扬已经等在那里了，今天是周六，不需要穿校服，因此裴湛扬里面穿了件白色卫衣，外面套了一件纯黑色的长款大衣。 黑与白的反差把裴湛扬衬托得格外显眼，陈瑞西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了半天，而后才把魂儿捡了回来，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裴湛扬见到他以后也没好奇为什么陈瑞西在那里足足站了一分钟，一分钟以后才走向他。他自然地问他有没有吃早饭，陈瑞西摇了摇头，哈出了一口冰冷的白雾。 “那我们一起去吃吧。” “好。” 裴湛扬也没有特别讲究，直接就问陈瑞西附近有没有早餐店，随后两人便并排走进了一家十分热闹的店面。店里开着空调，很热，陈瑞西在嘈杂的环境里问裴湛扬想吃什么，裴湛扬懒散地回答：“随便，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陈瑞西绞尽脑汁回想了一下昨晚裴湛扬吃了哪些，可突然发现他好像什么都吃了。进早餐店的人越来越多，陈瑞西没有时间再细细思考，很快便决定下来了两份小笼包和两碗豆浆。 早餐上桌以后裴湛扬也没有任何异议，陈瑞西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却发现他始终懒洋洋的，似乎还没有睡醒。 陈瑞西嗫嚅着嘴唇，轻声问他：“昨晚没睡好吗？” “嗯？”裴湛扬抬头看了他一眼，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给了一个笼统的回答，“还行。” 陈瑞西感觉到他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也不敢再多问，低下头认真地吃起了早餐。 店里一直闹哄哄的，两人吃完早餐从里面出来，裴湛扬偏头看他，突然问了句：“你很喜欢喝豆浆吗？” “啊......”陈瑞西下意识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还是懵的，“我......还好吧......”“哦。”裴湛扬迈开步子，随意地说道，“其实我以前不怎么喝豆浆。” 陈瑞西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裴湛扬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转头才发现陈瑞西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他抬高了音量，冲陈瑞西开口。 明明裴湛扬把那碗豆浆喝得干干净净，结果喝完以后跟他讲自己不喜欢喝豆浆。陈瑞西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他走到他身边，问他：“不喜欢喝怎么不跟我说？” “什么？”裴湛扬沉默了一瞬，无所谓地说道，“没有不喜欢，只是很少喝。” “想着是你点的，也不想浪费。”他站在他面前，不想跟陈瑞西在这个无意义的话题上纠结，“走了，否则要来不及了。” 直到陈瑞西跟着裴湛扬上了公交车，才从他嘴里明白过来他说的“来不及”究竟是什么意思。 裴湛扬告诉他自己有一场很想看的电影，而今天正好是周六，所以他想看完电影再学习。 “票我已经买好了，上午九点的场次，只有我们两个人。” 陈瑞西非常不理解事情怎么突然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了：“可是......”“看完再学习。”裴湛扬看着他，忽然软了腔调，带着点央求意味地问陈瑞西，“好不好？” 好不好？陈瑞西哪敢说不好？他已经被裴湛扬刺激到，精神放空，完完全全陷进他的“甜言蜜语”里面了。 公交车上有很多人，没有人能想明白为什么周六还有那么多上班族出来上班。裴湛扬与陈瑞西被迫挤在了车厢的后半节，裴湛扬长得高，看起来又非常不好惹。他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扶手，可陈瑞西就不一样了，他仰着头，头顶上全是别人的手。公交车停下以后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涌进来，陈瑞西被人浪挤来挤去。车厢里很热，他觉得胸口闷闷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裴湛扬站稳以后半低下头，他自然也发现了陈瑞西的窘境，于是一只手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抓着陈瑞西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上，示意他抓住自己。 两人靠得很近，裴湛扬背后全是人，陈瑞西的脸几乎贴上了他的胸口。裴湛扬说话的声音不重，呼吸喷洒在了陈瑞西的耳畔。 “你靠在我身上。” 陈瑞西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他的鼻息间全是裴湛扬的味道，陈瑞西忽然觉得心慌。 离电影院大概还有五站的车程，裴湛扬的姿势像是把陈瑞西整个人拥在了怀里。公交车的每一次起步与刹车都让车厢里的人跟着他前后运动，陈瑞西的脸颊无意识地摩擦着裴湛扬的外套，甚至直接磕上了裴湛扬的下巴。 “对......对不起......”“嗯。” “疼吗？” “没感觉。” 明明裴湛扬为他撑起了一方小小的空间，陈瑞西却觉得更热了。 而裴湛扬却因为下巴上细腻的触感失了神，他垂眸，陈瑞西白嫩的侧脸显映在他的眼中。他的睫毛很长，两人的距离让他能轻易看清他睫毛的长度。 他又闻到了那天在后山上熟悉的味道，温暖的，带着一点淡淡的清香，无声无息地萦绕在他的周围。 裴湛扬五官突出，他专心看人的时候非常具有进攻性。陈瑞西因为各种心理避开了他的目光，他只能感觉到裴湛扬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脸上，始终没有移开。 两人都心怀鬼胎，因此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越来越不对劲的表情。 五站的车程对陈瑞西来说就是一种煎熬，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车，陈瑞西找准机会，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下车之后赶紧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赶在裴湛扬下车之前让它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裴湛扬跟着人流下车，走到了陈瑞西面前。他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似乎被什么困扰着。 陈瑞西看着他，努力忽略公交车上两人的接触，佯装轻松的语气：“我们好像快要迟到了。” “你......”裴湛扬迟疑片刻，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陈瑞西没听清：“什么？” 外貌出众的男生却罕见地不敢看他，他低着脑袋，锋利的眉眼在此刻变得温和。裴湛扬很不明显地磕巴了一下，却仍然被陈瑞西捕捉到。 他的喉结动了动，是咽口水的动作——“你......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一阵寒风吹来，寒风里裹挟着裴湛扬身上的味道。和他强烈的存在感不同，裴湛扬身上的味道很淡，却又很清晰。 陈瑞西无声地张了张嘴，发现一切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最致命的是，陈瑞西竟然听见了自己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快要跳出来了。 全文完 第7章 “别怕我。” 冷风跟薄薄的刀刃一般，刮在脸上生疼。两人对视良久，还是裴湛扬先开口，生硬地岔开了话题：“我们先走吧，要迟到了。” 陈瑞西应了一声，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经被寒风吹僵了。他跟在裴湛扬身后，走出去老远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同手同脚了。 电影院楼下有许多店面，裴湛扬问陈瑞西想不想吃爆米花，陈瑞西摇了摇头，随即裴湛扬便站在一家奶茶店门口迟迟不肯走。 “喝奶茶吗？” 就如同裴湛扬不喜欢喝豆浆一样，陈瑞西实际上也很少喝奶茶。可既然是裴湛扬开的口，他也不可能会拒绝他。 “好。” “想喝什么？” “都可以。” 很快裴湛扬便提着两杯热的奶绿走到了他面前，两人上了电梯，一路走进了电影院。 时间卡得刚刚好，他们刚进去头顶上的灯光就统统暗了下来。陈瑞西眼前晃了一下，可见度瞬间变低了。 他怕摔倒，只能伸手扶住旁边的墙。陈瑞西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却没发现在前面带路的人已经侧过了身。 “陈瑞西？” “嗯？” 陈瑞西感觉到掌心一热，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裴湛扬牵着他，催促道：“走快点。” 有了裴湛扬的带路，两人很快落了座。裴湛扬买的电影票是中间偏后的位置，正好是绝佳的观影位。 陈瑞西不知道裴湛扬口中“很喜欢的电影”到底是什么电影，他只知道裴湛扬的手很热，松开手的时候把陈瑞西冰冷的手心也熨上了温度。 “你的奶茶。”裴湛扬把热奶茶塞进他手里，状似不轻易地提了一句，“你的手好冷，先暖暖手吧。” 陈瑞西仰起头，电影荧幕上微弱的亮光照亮了裴湛扬的侧脸。他的指腹微微用力，奶茶的温度顺着杯壁一直烫进了他的手心。 这是一部外国电影，似乎还是一个系列的，陈瑞西没看过前面几部，所以他在看的时候剧情有些衔接不上。可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就算他看过，跟裴湛扬一起看电影也会让他分心。 裴湛扬看电影的时候很安静，他们两人的交流也几乎为零。陈瑞西眼睛盯着荧幕，看着看着余光就放到裴湛扬脸上去了。 电影大约是两个半小时的长度，两人看完电影从电影院出来正好是午饭的时间点。 裴湛扬站在电影院门口，脸上似乎是很满足的神情：“你觉得怎么样？” 被点名的陈瑞西面上闪过一丝迷茫，而后才接上他的话：“我觉得挺好看的。” “我也觉得。” 两人看起来对吃的都不挑，因此午饭也是随便应付了一下就过去了。裴湛扬住在一栋非常高档的小区，他带着陈瑞西进门，跟他讲：“我爸妈都不在家，很迟才会回来。” 说着便踢了一双深蓝色的毛绒拖鞋过来：“你穿我的拖鞋，我穿我爸的。” 陈瑞西乖乖地应了声“好”。 裴湛扬的家很大，是中式的设计风格，看起来就很像那种富贵家庭。陈瑞西好奇地东张西望，触到裴湛扬的目光时又很快缩了回来。 “你看就看呗，躲什么？”裴湛扬大概能理解他的小动作，“是不是觉得很豪华？这都是我妈喜欢的，没办法，只能依着她。” 裴湛扬的脚大概比陈瑞西的大了两个尺码，他低头穿上，裴湛扬带着他走到了客厅。 陈瑞西眼睁睁地看着他蹲了下来，然后从电视柜里翻出好多东西；接着又看他站起来，轻车熟路地拿起了一旁立在墙上的物什。 裴湛扬手臂一扬，把手里这块卷起来的毛毯铺在了电视机前。他做完这一切又把头顶上的中央空调打开，陈瑞西瞧着他脚边的游戏手柄，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刚吃完饭，我们玩会儿游戏再学习吧？” 要不是裴湛扬提醒，陈瑞西差点就忘了自己今天见他的目的。 裴湛扬也没有等他的回应，脱掉自己身上的大衣，顺手把陈瑞西身上的书包也拿了下来。 他擅作主张，把陈瑞西的书包和自己的大衣都丢在了沙发上；接着手臂用力，强硬地把陈瑞西一起拽了下来。 陈瑞西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地毯很厚，摸上去也很暖和。裴湛扬转头看他，瞳孔很黑，语气非常认真：“你能不能陪我玩一会儿？” 在这样的目光下，陈瑞西心里想着拒绝，嘴上却说了违心的话：“好......”像裴湛扬这个年纪的男生玩的游戏无非是赛车或者是闯关游戏，陈瑞西盘腿坐在他身边，显得有些拘谨。客厅的电视机是60寸的，陈瑞西仰头看了一会儿，耳边都是电视里传出来漂移和刹车的声音。 裴湛扬自己玩了一会儿，很快便把手里的游戏手柄递给了陈瑞西。他凑过来，把手柄塞进陈瑞西手里：“你也玩。” 他随手拿起了另一个游戏手柄，于是单人游戏就变成了双人游戏。 陈瑞西并没有游戏天赋，游戏开始以后裴湛扬就一直领先他。这局游戏自然毫无悬念，裴湛扬跑完三圈的时候陈瑞西才刚刚通过第二圈的起点。 “我赢了。” “嗯。” 陈瑞西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胜负欲，裴湛扬对他消极的游戏态度有些不满。被迫接触游戏的陈瑞西正想开口与裴湛扬说点什么，就见身后的男生俯身靠了过来。 身后一热，裴湛扬从背后抓住了陈瑞西的双手。 “你不能这么玩。”裴湛扬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我教你。” 裴湛扬的手掌覆在陈瑞西的手上，他控制着他的双手，把双人模式又改成了单人模式。 身高和体型的优势在此时再次体现了出来，陈瑞西被轻轻松松地圈在了裴湛扬的怀里。电视屏幕上的游戏人物因为裴湛扬流畅的技术超越了一辆又一辆车，陈瑞西看着电视里一幕又一幕的游戏画面，却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在转弯的时候要这两个键一起按......”裴湛扬如他所说的那样，他真的有在认真地教陈瑞西怎么玩。然而陈瑞西满脑子都是裴湛扬温暖的怀抱和偶尔喷洒在他耳廓那灼热的气息，那些自我催眠般的劝诫如今已经完全说服不了他自己了。 认真解说的裴湛扬讲了一会儿，却见陈瑞西毫无回应。他偏过头看着陈瑞西，忽然问道：“陈瑞西，你有在听吗？” “......嗯？”陈瑞西反射性地回头，却没料到裴湛扬居然靠得这么近。他的嘴唇险险地擦过他的脸颊，两人齐齐一愣，陈瑞西猛地睁大了眼睛。 中央空调安静地吹着暖风，裴湛扬的存在感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陈瑞西困在这狭小的怀抱里。 气氛突然就变了。 陈瑞西艰难地别开头，他脑中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但是裴湛扬却敛下眉眼，径直从背后抱住了他。 沉重的实感从后背袭来，瞬间把陈瑞西包裹住。裴湛扬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他感受到他身躯的僵硬，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抱得更紧了些。 裴湛扬的脸颊贴着陈瑞西的脸颊，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细腻柔软的触感。他垂着眼睛，侧脸冷淡又懒散，可腔调又是软绵绵的。 “西西......”陈瑞西的眉心狠狠跳了一下。 裴湛扬蹭了蹭他的脸颊，语气闷闷的：“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第8章 “哄哄我。” 今天陈瑞西穿了一件深色的羊绒外套，灰色的，很普通的款式，也很厚。他进门之后并没有把外套脱下来，羊绒外套的拉链被他拉到了最上面，如今被裴湛扬牢牢实实地抱在怀里，他只觉得很热。 中央空调的暖风径直往下吹，陈瑞西感觉自己像是被丢进了一个火炉里，周围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而裴湛扬就是那个刚填进燃料的火炉，他甚至不用有任何动作，只要这么静静地抱着他，陈瑞西就觉得自己快要熔化了。 他的鼻尖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裴湛扬的气息平稳，呼吸散落在他的耳廓。陈瑞西口干舌燥，胸口忽然涌上来一阵窒闷感。 裴湛扬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陈瑞西的回答，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像是催促着陈瑞西，想要得到他的答案。 而不消片刻，陈瑞西便回应了他。 裴湛扬给他的惊吓大过惊喜，陈瑞西猛地向后仰，裴湛扬毫无防备，陈瑞西三两下就挣脱出了他的怀抱。 陈瑞西手是软的，腿也是软的。他觉得自己像只青蛙，而裴湛扬就用他的甜言蜜语和肢体动作慢慢地煮他，煮到他丧失理智，煮到他眼里心里只剩下他。 他手脚并用地往前爬，爬出了那块厚实的毛毯，与裴湛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游戏手柄被远远地丢在一边，陈瑞西不自觉地咽着口水，觉得嗓子里也疼。 “你......”裴湛扬看见了陈瑞西脸上的惊恐，他控制不住地靠近，却被陈瑞西结结巴巴的说话声喝住了。 陈瑞西费力地张口，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一把扯了沙发上的书包，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汗：“我......我要走了......”“西西......”陈瑞西仿佛没听见他的呼喊，他转身就想逃，却被裴湛扬精准地拽住了手腕。 “你......”陈瑞西甩了两下没把手腕上的桎梏甩下来，裴湛扬反而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陈瑞西被他拉得脚步不稳，差点摔到地板上。 裴湛扬扶了他一下，陈瑞西身形一歪便跌进了他的怀里。裴湛扬稳稳地抱住了他，顺势拿走了他手里的书包。 电视屏幕里的游戏人物被一辆又一辆车超过，裴湛扬这时才说起了两人今天要做的事情：“你还没给我补课。” 陈瑞西从他怀里站起来，他鼻尖上全是汗，裴湛扬垂着眼睛，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抹掉了那些汗。陈瑞西忘了躲他，很快他就感受到了裴湛扬干燥温热的指腹。 “西西。”陈瑞西被他叫得睫毛一颤一颤的，那种细腻柔软的触感再次袭来，裴湛扬便有点舍不得松开手，“你该给我上课了。” 这一天的课陈瑞西上得乱七八糟，前一天晚上制定的计划也全都没有用上。两人坐在书房里，裴湛扬坐在他对面，一直用那种专注的眼神望着他。 陈瑞西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坐在客厅里，她头一转就发现了陈瑞西奇怪的脸色：“怎么了？” 她注意到陈瑞西透着异常红的脸颊，问了句：“外面很冷吗？” 陈瑞西脸上的温度从裴湛扬抱他以后就一直都没有降下来过，他胡乱地应了声，很快就躲进了房间里。 回到熟悉的环境，陈瑞西躁动的血液逐渐冷却，终于感觉到了一丝真实感。他把书包丢在地板上，目光随意转了转，就看见了放在书桌上那个放着钢笔的黑色盒子。 是裴湛扬送给他的礼物。 他想到了裴湛扬把他送到小区门口，离开前与他说的一些话——他说陈瑞西，跟你在一起为什么总觉得很安心。 他说陈瑞西，你不可以忘记我今天的话，我还在等你的回答。 他说西西，你以后可不可以只跟我玩？ 自己一直喜欢的人有一天忽然对自己有了回应，陈瑞西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裴湛扬这来势汹汹的攻势。 陈瑞西捂住脸哀叹一声，沿着门板慢慢地蹲了下去。头顶上的灯光打在钢笔的黑色盒子上，印亮了上面的精致花纹。 向静茹，也就是陈瑞西的母亲，她循声走过来，站在他的房间门口恰好听到了陈瑞西的叹息。她敲了敲门：“陈瑞西？你怎么了？” 陈瑞西吓了一跳，他慌慌张张地回头，看见门是关着的才松了一口气。 “没......没事。” 向静茹总觉得儿子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上来哪里奇怪：“没什么事就早点休息吧。” “好。” 陈瑞西与裴湛扬再见面是在三天后，周二放学的时候。 三天的时间给了陈瑞西足够的缓冲，他把裴湛扬的言行举止翻来覆去地回味，从一开始的满脸通红到如今能够正视他的问题，期间陈瑞西不知道叹了多少声气。 同桌郑尧哲听着陈瑞西的叹气，问他怎么一个双休日没见，回来就变成小老头了。 陈瑞西前桌坐着两个女生，她们好奇地转过来问上周五他跟裴湛扬他们去做什么了。陈瑞西不愿意多说，仍然用“有事”搪塞了过去。 女生见陈瑞西口风那么紧，只好悻悻作罢。 周一是每周班级里最兵荒马乱的时候，因为作业太多，每个周一大家都会聚在一起互帮互助——要么对一下试卷答案，要么抄一下不会做的题目。陈瑞西给裴湛扬补课用掉了整个周六，昨晚他紧赶慢赶，好歹是在十二点之前把作业写完了。 今天的天气也很冷，陈瑞西以为今天裴湛扬会来班级找他。然而直到放学铃声响起，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第二天上课陈瑞西有些恹恹的，郑尧哲听他仿佛漏了风的呼吸声，问他是不是感冒了。 陈瑞西偏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精神的模样：“一点点。” 昨晚陈瑞西梦到了裴湛扬，梦到裴湛扬牵他的手，抱他，喊他的名字，这些因素导致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今早起来的时候陈瑞西觉得鼻子有点堵，向静茹在他的书包里塞了一盒感冒药，嘱咐他要记得吃。 午饭是在食堂吃的，陈瑞西想起上周五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裴湛扬，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感冒让他没有胃口，陈瑞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他总觉得这一切都像梦一样，裴湛扬接近他本来就像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陈瑞西却被困在梦境里迟迟没有走出来。 下午的放学铃声准时响了起来，陈瑞西收拾好东西从教室里走出来。感冒的症状让他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他低着头走到校门口，却发现校门口围聚了很多人。 “......打架？谁跟谁？！” “裴湛扬啊！” “又是跟陆泽豪啊？” “好像是欸！” 陈瑞西听到这个名字，反射性地抬起了头。四周的同学们都站在校门口，他们的目光都指向了不远处的小巷，大家眼神兴奋，可没有一个人敢往那里去。 说起来裴湛扬也蛮倒霉的，今晚他们几个约好了聚餐，马子钧在群里说好久没来成和中学玩了，于是几个人都跑来成和中学找裴湛扬与张元耀。可是陆泽豪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带着一群人把他们堵在了巷子里。 陈瑞西听一旁了解内情的同学八卦着：“陆泽豪是不是还惦记着他女朋友的事呢？可是我看裴湛扬也没跟他女朋友有接触啊......”“你懂什么？说不准人家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接触着呢！” 鼻子堵住的感觉并不好受，陈瑞西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脚控制不住地朝巷子走去。 比他早离开教室的郑尧哲也站在人群里，他发现陈瑞西，奇怪地拉了他一把：“陈瑞西，你去哪儿呢？” 而陈瑞西却避开了他的手，他回头看他，听见了自己沙哑的声音：“我去看看。” 其实巷子里的战局已经接近尾声了，马子钧一行人的好心情全被陆泽豪破坏。因此兄弟几个脸色一个比一个臭，统统下了狠手。 陈瑞西走到巷子门口，正好瞧见陆泽豪身边的小弟拿着一根木棍甩到了裴湛扬脸上；好在裴湛扬身形灵活，木棍堪堪擦着他的颧骨飞了出去。 程珂抬起腿，一脚把他踹出去老远。 解决完这些碍事的，马子钧皱着眉气急败坏地骂：“一次又一次！陆泽豪是不是真蹬鼻子上脸了！” “裴哥......”张元耀离他近，自然注意到了裴湛扬脸上的伤。其实那一棍子打到了裴湛扬，要不是裴湛扬躲得快，说不准他今天就要毁容了。 他眼睛一瞥，话没说完，却注意到了巷子口的陈瑞西。他顿了顿，语调瞬间拔高：“......弟弟？！” 众人听到张元耀惊讶的语气，齐齐朝巷子口望。陈瑞西背着书包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下半张脸埋进了校服里。 裴湛扬站在人群里，他眼神狠戾，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从脸颊流下来的血。他让他们先走，张元耀应了声，便从巷子的另一个出口离开了。 很快这条狭小的巷子便只剩下了裴湛扬一个人，陈瑞西抬脚往里走，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他跟前。 天气很冷，巷子里更是，阴冷的风卷起来，从裤缝钻进身体里。陈瑞西抬起头，看见了红褐色的血从他脸颊上滑落下来。 裴湛扬忍了三天，见到人终于没忍住。他伸手捧住了陈瑞西的脸，却忘了自己刚打过架，手心里都是墙灰。 墙灰把陈瑞西白净的脸也沾得灰扑扑的，裴湛扬的掌心粗粝，应该是细小的泥沙残留在了上面。陈瑞西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但裴湛扬却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在问他疼不疼。 裴湛扬稍稍用力，陈瑞西便跌进了他的怀里。他贴上他冰冷的脸颊，使劲蹭了蹭他。 那种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安心。 陈瑞西随即便感受到了脸颊上湿漉漉的冰冷，他想，大概是裴湛扬把那些血都蹭到了他脸上。 其实这些对裴湛扬而言都是一些皮外伤，只不过是陈瑞西问的，所以回答自然也不一样了。 “很疼。”比他高了不少的男生紧紧抱着他，陈瑞西被禁锢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他有些烫，也有些混乱的呼吸。 裴湛扬垂着眼睛，他的眉目在此刻变得温顺。陈瑞西被迫仰着头，他的视线不断向上延伸，看见了头顶上阴霾色的天空。 他默默抬起手，指尖碰到了裴湛扬的头发，然后是耳朵，最后是脸颊。 裴湛扬感受到他无声的动作，呼吸间满是熟悉温暖的味道。他闷着嗓子，竟然有些委屈地开口：“很疼的，西西，你哄哄我吧。” 第9章 “好喜欢你。” 陈瑞西仍然记得自己喜欢上裴湛扬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 高一刚开学，九月的天，热得像是把人放在火上烤。成和中学的开学典礼是在操场来进行的，太阳火辣辣地照在橡胶跑道上，把塑胶颗粒晒出了一种要融化的错觉。 陈瑞西低着头站在队伍中央，薄薄的夏季校服已经吸了不少汗了。身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大抵都在问这个开学典礼什么时候能结束。 汗水沿着脸颊无声无息地淌下来，他脚底发烫，小腿也酸得不行。陈瑞西体质差，晒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经头晕眼花。他仰起头，眯起眼看着主席台上讲得激情澎湃的校长，然后走出队列，朝队尾走。 班主任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接着虚虚地开口：“老师，我想去上厕所。” 陈瑞西性格安静，成绩又好，班主任瞧着他晒得发白的嘴唇，不仅点了头同意，还让他喝点水再回来。 其实早就有很多学生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偷溜出了操场。陈瑞西出了操场径直朝小卖部走，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时候的小卖部里已经站着不少人了。 陈瑞西瞥了一圈，去售货架上拿了一瓶矿泉水。身后时不时地传来打闹声，他听见几个男生在议论放学去哪里玩。 矿泉水是冰的，塑料瓶上浮着一层冰凉的水珠。陈瑞西把那瓶矿泉水放在收银台上，背后的吵闹声忽然变大了。 “两元。” 陈瑞西伸手在裤兜里掏硬币，他低下头，露出洁白光滑的脖颈。小卖部里没有空调，陈瑞西晒得有些发懵，导致他反应也迟钝了不少。 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声响，陈瑞西愣愣地回头，就见到有一只手稳稳地挡在了自己面前。 “你们要闹能不能出去闹？” 说话的男生语气很不耐烦，他捏着他们一不小心丢过来的矿泉水瓶，陈瑞西注意到里面还有大半瓶水。 假如没有这只手，现在遭殃的就是陈瑞西的后脑勺。 小卖部里的吵闹声蓦然消失了，男生把那半瓶水稳稳地丢了回去。而那几个男生面上讪讪，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男生就站在自己眼前，陈瑞西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见了他没有整理好的校服领口，完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还有冷冰冰的眼神。 有两枚硬币被丢在了收银台上，陈瑞西只感觉身侧吹来一阵热风，热风里还有汗味，很淡，很容易被忽略。 “同学......”小卖部老板看着发呆的陈瑞西，喊了他一声，“这瓶水两块钱。” 陈瑞西张嘴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词，这才慌慌张张地把裤兜里的钱掏了出来。 硬币砸在收银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小卖部很快便安静了下来。之前的那场闹剧好像从未发生过，但收银台上的那四枚硬币又在证明一切都发生了。 陈瑞西急忙追了出去，那个帮他的男生却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无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跟他道声谢。 后来陈瑞西在别人的嘴里听到了他的名字，裴湛扬，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也是很多女生心里的暗恋对象。 从出生起，陈瑞西仿佛就注定了他沉默内向的性格，所以当他得知自己的性向以后也很平静地接受了。他觉得这也是与生俱来的，既然避免不了，那也没办法了。 而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开始关注裴湛扬以后，他心想这也挺好的，不能被发现的性向与不能被发现的暗恋对象。陈瑞西忽然觉得有了裴湛扬，这枯燥无味的高中生活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灰色的天空印着几朵乌云，黑压压的，明天可能也不会是一个好天气。裴湛扬开学的时候剪了头发，现在鬓边的头发长出来一点，摸起来有些扎手。 陈瑞西被他抱了一会儿，心里惦记着那些在校门口看戏的人。他担心他们也会像他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摸着裴湛扬的脸颊，把他的脑袋朝外推。 “裴湛扬......”陈瑞西今天吃了两次感冒药，然而这不仅没有效果，反而使他的感冒症状更严重了。陈瑞西开口的嗓音沙沙哑哑的，听起来就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你先松手。” 显然裴湛扬也注意到了陈瑞西的声音，他听话地松开手，见到陈瑞西捂着嘴巴难受地咳嗽了两声。 “西西，你感冒了吗？”裴湛扬有些焦急地开口。他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额头，陈瑞西蹭了整张脸的墙灰，还有半张脸的血渍，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嗯。”陈瑞西的鼻音很重，他又推了一把，把裴湛扬推得离自己远了一些，“你离我远点，不要被我传染了。” 然而像裴湛扬这种把打架当吃饭，身体素质又特别好的人怎么可能听得进这种言论？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受伤，又不受控制地走了过来：“没关系的，我不会感冒的。” 喉咙里又痒又疼，陈瑞西蹙着眉看着裴湛扬脸颊上的伤——那根木棍上估计是有凸出来的木刺，伤口从裴湛扬的下巴到他的眼角，看起来不深，但血一直都没有止住。 陈瑞西眉头皱得紧紧的，哑着嗓子说道：“去医院。” 裴湛扬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摇了摇头。他的瞳孔很黑，看陈瑞西的时候总觉得里面盛着一丝笑意：“我不去。” “去。”陈瑞西大概也能猜到他的心理，“不麻烦的。” “我不想去。” “我陪你一起去。” “那你陪我去药店。”裴湛扬想起了那天后山上的创可贴，耍赖的腔调，“要么你就再拿出一个创可贴来。” 陈瑞西抿了抿唇，还真低下头开始掏口袋。他掏完裤兜掏衣兜，竟然真从右手边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粉色创可贴。 裴湛扬：“......”其实陈瑞西自己也挺惊讶的，他盯着手里的那个创可贴，手伸到了裴湛扬面前：“喏，给你。” 裴湛扬眨巴眨巴眼睛，没接：“你帮我贴上。” 陈瑞西瞅着他惨不忍睹的脸，说道：“你要先洗脸。” “那你陪我去洗。” 陈瑞西应了声“好”。 两人一前一后从巷子里走了出来，站在校门口的同学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两人。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惊恐，郑尧哲瞧着跟在裴湛扬身后的陈瑞西，舌头都捋不直了：“陈陈陈瑞西......”陈瑞西经过他身边，给了他一个平静的眼神。 郑尧哲想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口。 等他们走进校门以后，人群才倏地炸开。 “靠！这是什么情况？！” “你们看到裴湛扬的脸了吗？哇擦看着就好疼！” “跟在他后面的那个人是谁？不是张元耀吧？” “不是啊！张元耀跟我同班的！那个男的明显比张元耀矮！” “那他是谁啊！我以前好像从来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你们看到他的脸了吗？！都是血，看起来也好吓人啊！” “我没看清啊啊啊！他怎么低着头啊！” 高一现在是没有晚自习的，放学以后大家都不会在教室里过多地停留。一楼是四个空教室，裴湛扬与陈瑞西拐进一楼的男厕所，里面安安静静的，只有轻微的水滴声。 厕所里没有镜子，裴湛扬打开水龙头，俯身掬了盆水。他正想低头，陈瑞西却开口了。 “我帮你洗。” 水声很大，哗啦啦的，裴湛扬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陈瑞西却用动作告诉裴湛扬他确实没有听错。 冰凉的水淋在手上，陈瑞西觉得有点冻手。他飞快地把自己的手洗了一遍，然后冲裴湛扬招了招手。 “怎么了？” “你太高了。”陈瑞西轻声说道，“低头。” 于是裴湛扬乖乖地弯了腰。 实际上陈瑞西帮裴湛扬洗脸比裴湛扬自己洗脸更麻烦，陈瑞西是蘸了水把裴湛扬脸上的血一点一点地抹下来，血凝成小块，碰到水之后化成褐色。陈瑞西的动作很温柔，裴湛扬半阖着眼睛，只觉得脸上碰到水的地方很痒。 从眼角、颧骨、脸颊再到下巴，陈瑞西一直觉得裴湛扬的五官优秀得过分，虽然他也很难讲清楚当初吸引自己的究竟是因为裴湛扬帮他还是因为裴湛扬长得太帅。这个脸洗了好长时间，陈瑞西洗得很专心，尽量不碰到他的伤口。 “好了。” 水珠从脸颊滑到下巴，裴湛扬勾起嘴角，冷不丁地拉了陈瑞西一下。 陈瑞西轻声惊呼，两人身躯相贴，裴湛扬把陈瑞西困在洗手台与自己的胸前，与他讲：“西西，我也帮你洗脸。” “不要！”陈瑞西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裴湛扬翘起的嘴角顿时耷拉了下来。 陈瑞西也发现自己的语气好像太生硬了，他回头，注意到裴湛扬明显不开心的脸色，默默地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脸没有受伤，我自己洗更快一点。” 说着他便把校服拉链拉下来，露出了整张脸。他弯下腰凑到水龙头底下，三两下就把脸洗干净了。 裴湛扬沉默地站在他身后，陈瑞西抹掉眼皮上的水珠，只觉得腰上一紧，是裴湛扬从背后抱住了他。 陈瑞西前额的头发有些长了，如今被水打湿，一络一络地垂在额前。由于感冒，他的体温一直有些高，但脸色又很憔悴。裴湛扬的头埋在陈瑞西的颈窝，今天陈瑞西穿了一件低领的毛衣，因此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颈侧传来的温度。 “陈瑞西。”他听见裴湛扬喊他的名字，“你讨厌我吗？” 陈瑞西想也不想地摇头。 很快他就感受到了他滚烫的呼吸，裴湛扬开口，有些笨拙地解释着：“我还以为你讨厌我，所以一直都没来找你。” 陈瑞西想了一下，应该是上周六自己的反应让裴湛扬误会了。 ——他只是无措，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可在裴湛扬眼里他就认为陈瑞西讨厌他，并不喜欢自己的靠近。 他正想跟裴湛扬解释，又听到裴湛扬接着说道：“可是你今天又出现了。” 陈瑞西怔了一瞬。 “西西。”裴湛扬低低地开口，说话声像气音，陈瑞西要认真听才能听清楚，“你帮我洗脸，是不是怕我疼？” 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裴湛扬贴着他的耳朵，像是在亲吻他的耳廓。 被戳穿心事的陈瑞西尴尬地扭了下头，本来因为感冒而苍白的脸瞬间红了。 裴湛扬留意到他红红的脸颊，沉默了几秒钟，到底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他想陈瑞西，怎么办，好喜欢你啊。 第10章 “喜欢的人。” 裴湛扬对喜欢一词的界定向来都很模糊。 他一向我行我素，从小就浸泡在他人的偏爱里长大。上小学的时候家长偏爱他；上初中以后长歪了，变成了混世魔王，老师又拿他没办法；等到了现在，追他的、想跟他做朋友的又成群结队地排在他屁股后头。裴湛扬见到过太多的喜欢了，可他又只是一个个体，接受不了那么多的喜欢。 遇见陈瑞西是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 陈瑞西一看就是那种胆子很小的人，但是他又不怕裴湛扬。第一次见面就做一些强硬的事情，把创可贴摁到他的脸上，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裴湛扬还是第一次遇到像陈瑞西这样的人，然而他很快便陷进了陈瑞西对他的了解里。他喜欢与陈瑞西相处，因为那种莫名的熟悉，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带给他这种安心的感觉。 其实真说起来裴湛扬对陈瑞西的“喜欢”更难分析出一个所以然。而裴湛扬也只知道当他打完架，看见陈瑞西站在不远处沉静地望着他时，他会觉得很放松。 裴湛扬收到过很多情书，上面也五花八门地叙述着喜欢他的理由——喜欢他的长相，喜欢他的性格，甚至还有人捡到了他的试卷，在还给裴湛扬的过程中喜欢上了他。 他心想，既然自己越来越在乎陈瑞西，那应该也是喜欢了吧。 许是裴湛扬从小在溺爱中长大，所以他不在乎喜欢的是男生还是女生，他更在乎的是喜欢的这个人。所以他才会在两人第三次见面的时候，霸道无赖地跟陈瑞西讲“跟我玩”。 要跟我玩，要跟我做朋友，要喜欢我。 男厕所实在不是一个聊天的好地方，裴湛扬见陈瑞西尴尬得快要冒烟了，于是放开了他。 陈瑞西转过身，极力忽略耳朵两旁的热度。他的眼神在他脸上瞄了两下，然后撕了创可贴摁在了伤口最深的地方。 “嘶——”陈瑞西手一顿，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裴湛扬还觉得疼？ “疼？” 裴湛扬看他，直点头：“疼，你帮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陈瑞西：“......”他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不过陈瑞西也没有生气。他脾气好，基本不会生气，再加上对象是裴湛扬，他就更加不会生气了。 两人从男厕所里走出来，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裴湛扬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吃晚饭，陈瑞西摇了摇头，说他现在几乎是味觉全失的状态。 裴湛扬闷闷地“嗯”了声，冷不丁地说道：“你把脑袋伸过来。” “怎么了？” “让我亲一口，感冒就会好了。” 陈瑞西听着他认真的语调，快要被他吓死了。 裴湛扬想送陈瑞西回家，而陈瑞西一直说不用。他让裴湛扬赶紧走，他的那些好朋友们肯定都等急了。 两人在教学楼底下拉拉扯扯，好在这会儿高一这栋楼已经没人了，不然被有心人瞅见，陈瑞西明天必定要面对很多麻烦。 裴湛扬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勉强他了。他让陈瑞西把手机掏出来，然后加上了自己的微信。 “到家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好。” 裴湛扬的微信头像是一张黑色简笔画，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但感官上就觉得很酷，很符合裴湛扬给人的感觉。 陈瑞西回到家时向静茹已经等他一会儿了，她问陈瑞西今晚怎么回来得那么晚。陈瑞西沉默片刻，回答说因为一道题耽搁了。 “感冒好点了吗？” “好像更严重了。” 向静茹关切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担忧道：“没发烧吧？有没有头疼？” “没有，就是鼻子堵住了。” “药吃了吗？” “吃了。” “晚上睡觉前再吃一遍。” “好。” 陈瑞西在进家门前给裴湛扬发了消息，然而却一直没有收到回复。他暗想着这会儿应该是上菜了，所以裴湛扬没注意到消息很正常。 他把手机重新放进书包，也就不再继续等他了。 吃完饭，陈瑞西拿着书包进了房间。今天作业还挺多的，陈瑞西一整天状态都不好，课间都趴在课桌上休息。原本一天的作业他能在学校里写完一半，可是今天陈瑞西一个字没写，全带到家里来了。 台灯亮了起来，陈瑞西对着书桌上的四张试卷叹了口气。他仰起头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接着便拿起了笔。 陈瑞西的每一科成绩都很平衡，没有特别弱的短板，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优势。墙上的挂钟一圈一圈地转过去，他的书包放在地板上，自然也没注意到书包里时不时亮起来的手机屏幕。 当时间走到十一点的时候陈瑞西终于把作业写完了，他冲着写满字的草稿纸眯了眯眼，困得打了一个哈欠。 椅子拉开，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了轻微的响动。陈瑞西目光一瞥，这才注意到了书包里的手机。 他弯腰把手机拿出来，发现屏幕上有好几条微信消息了。 陈瑞西没有什么朋友，微信列表也很空。裴湛扬的头像在最上面，显示着有七条消息。 12　：03——刚刚在吃饭，没看见。 13　：03——你在吃饭吗？ 14　：49——吃完了，他们都回家了。 15　：17——你在写作业吗？ 16　：34——怎么突然感冒了？是因为衣服穿少了吗？今天发现你只穿了一件毛衣，以前你不是会在校服外面再穿一件羽绒服的。 17：01——有点困了。 18　：29——还没写完吗？ 裴湛扬的微信昵称是“PZY”，是他名字的缩写。陈瑞西给他加了备注，变成了“裴湛扬”。 陈瑞西看着一整页的聊天消息，回了最后一条——写完了。 消息回得很快，几乎是秒回：【好晚了。】 【是不是很困了？快点去洗漱吧。】 陈瑞西：【好。】 裴湛扬：【明天跟今天一样冷，记得多穿一点。】 陈瑞西：【好。】 裴湛扬：【吃药了吗？】 陈瑞西：【还没，洗漱完就吃。】 陈瑞西在网络上的发言与他现实里给人的感觉类似，话很少，看不出什么感情。他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两下，裴湛扬又发来了一句话——明天早上我来给你送吃的。 裴湛扬主动疏远了陈瑞西三天。眼下终于解除了禁锢，裴湛扬憋了三天，巴不得把所有好的都捧到陈瑞西面前。 陈瑞西连忙回他——不用！ 裴湛扬：【为什么不用？是怕别人看见吗？】 这的确是陈瑞西担心的，裴湛扬太惹人眼球，陈瑞西又不想跟别人聊关于裴湛扬的事情。一来二去，陈瑞西就变得很被动。 他可以对裴湛扬说谎，但一个谎需要很多个谎去圆，所以陈瑞西干脆坦白了。 陈瑞西：【嗯，他们老是问我。】 陈瑞西：【很烦。】 另一个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收到消息的男生拿着手机翻了个身。他瞧着屏幕上的“很烦”，脑海里忽然想象出了陈瑞西说这两个字的语气。 裴湛扬：【那我让别人给你送。】 陈瑞西像是有什么顾虑，多发了一句话过来——我不想跟别人讨论你。 裴湛扬：【好，知道了。】 陈瑞西：【我去洗漱了，晚安。】 裴湛扬：【我也睡觉了，晚安西西。】 第二天陈瑞西起得早，到教室的时候里面还没多少人。郑尧哲见到他进来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招手：“陈瑞西！快救救我！” 陈瑞西在他身侧坐下，问他：“怎么了？” “昨天的试卷好难啊！我昨晚写到十二点都没写完！”郑尧哲焦急地说道，“快把你的试卷借我看看！” “哦。”陈瑞西把试卷从书包里拿出来，然后递给他，又听见郑尧哲与他讲：“刚刚有人给你送了东西，我放在你课桌里了。” 陈瑞西想到昨晚他与裴湛扬的聊天内容，若无其事地反问道：“谁送来的？” “不认识，没见过，好像不是我们这层楼的。” 陈瑞西低头往课桌里摸，很快就摸到了一袋东西。他把这袋东西放在腿上，发现里面什么都有——煎饼果子，三明治，牛奶，饼干，苹果......陈瑞西把手伸进去，甚至还在袋子的最底下拿出了一盒感冒药。 感冒药上面贴着一张黄色的便利贴，上面有人用很丑的字写着：怕你忘记带药，所以提前帮你带了。 陈瑞西认得这个字迹，是裴湛扬的。 郑尧哲埋头抄作业，顺便抬头看了陈瑞西一眼。他注意到陈瑞西迟迟没有动作，奇怪道：“怎么了？这是什么东西？” “......嗯？哦，感冒药。” “感冒药？谁送来的？” 陈瑞西把感冒药重新放进袋子，假装不在意地回道：“一个认识的人。” 说到认识的人，郑尧哲一拍脑门，猛地想起昨天放学时陈瑞西的事迹。他突然凑近，对着陈瑞西白净的脸左看右看，语气激动：“陈瑞西！昨天放学我看到你了！你是不是也去打架了？！” “打架？”陈瑞西就知道自己逃不了，他把煎饼果子从袋子里拿出来，看郑尧哲的目光很淡定，“我能打什么架？” “你你你......你昨天跟在裴湛扬后面！我看你脸上都是血！” “那是裴湛扬脸上的，不是我的。” 陈瑞西话出口立刻就后悔了，自己一不小心把实话秃噜出去了。他心虚地观察着郑尧哲的表情，生怕他发现不对劲。 郑尧哲愣了一瞬，目光变了几变：“卧槽！原来裴湛扬打架真的那么凶啊！” 陈瑞西呼出一口气，暗想还好郑尧哲是个粗神经。他应了声，起身对他讲道：“我出去吃早饭了。” 郑尧哲还有一堆问题没问呢。眼见着陈瑞西逃之夭夭，他低头看着自己乱糟糟的课桌，连忙拿起了笔：“坏了坏了要来不及了！” 今天的天气确实如同昨天一般差劲，陈瑞西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吃早饭。 煎饼果子似乎是刚出炉的，有点烫嘴。陈瑞西小心翼翼地吃着，心想着他明明记得学校门口是没有卖煎饼果子的。 想着想着思绪又飘远了，裴湛扬找人给他送吃的，那就意味着裴湛扬今天比他更早到校。而裴湛扬昨天睡得跟他一样晚，陈瑞西想得有些出神，他今天上课肯定又要趴在课桌上睡觉了。 本来裴湛扬成绩就不好，上课又不听。陈瑞西突然开始愁了，他得想办法努力了，要是裴湛扬真出国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就在这时有人冷不丁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陈瑞西抬头，看见奚温婉站在了他面前。 奚温婉是他们班比较有人气的女生，长得漂亮成绩也不差，重要的是性格特别好。班里很多男生都暗恋她，陈瑞西觉得这也挺合理的，要是自己喜欢女生，说不准也会喜欢她。 “嗨！陈瑞西！”她身边还站着另一个女生，大眼睛齐刘海，长得也很漂亮，陈瑞西没见过她。 他把嘴里的早饭咽下去，冲她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奚温婉嗓音清脆，笑着开口：“你最近是不是跟裴湛扬走得很近？” 陈瑞西看了她身边的女生一眼，沉默下来，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朋友……”奚温婉看着身侧的女生，向陈瑞西眨了眨眼，把话说得暧昧，“所以想问你一点事情。” “问什么？” 站在奚温婉身侧，一直没说话的女生突然开口了：“裴湛扬是谈恋爱了吗？早上我来的时候听朋友说他好像在给别人送吃的。” 不得不说成和中学的信息传播速度确实快，陈瑞西眼皮跳了跳，忽然觉得手里的煎饼果子更烫手了。 “我……”陈瑞西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们的目光，“我也不知道。” 奚温婉听到回答也没觉得有多意外，她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女生，说道：“我就说他不知道的啦！你总是这样，一点风吹草动就觉得他谈恋爱了！” “不可能，这次他们都跟我讲是真的。” “那我们再去问清楚一点，好了吧！” 说完她便朝陈瑞西露出了一个笑容：“陈瑞西，谢谢你！我们先走啦！” 等人走后陈瑞西才重新吃起了手里的煎饼果子，他靠着栏杆朝下望，冷不丁地发现裴湛扬与张元耀正好站在楼下。 一层楼大约是三米的高度，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张元耀先注意到了陈瑞西，仰头朝他挥手，跟他打招呼。 裴湛扬看到他的动作也抬起了头，这个角度陈瑞西恰好能看见裴湛扬线条清晰的下颌线。两人视线相撞，裴湛扬的眼里是浓浓的戾气。陈瑞西静静地看着他，张元耀似乎喊了他一声，裴湛扬这才转回了头。 陈瑞西忽然就没了胃口。 他把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放回袋子里，然后把手放在栏杆上，撑着下巴望着下面谈话的两个人。 奚温婉和那个女生肯定怎么猜都猜不到，她们口中的那个“别人”就是陈瑞西本人。 他并不是有意要骗她们，只是很不巧的，她与自己喜欢的恰好是同一个人。 一楼的楼梯口贴着好多条成和中学的学生准则，蓝底白字，校方时常拿着这些准则来鞭策学生。陈瑞西每天上楼下楼好几次，他记得很清楚，其中一条是禁止早恋。 陈瑞西下巴放在掌心里，微微歪着头。仿佛是清楚裴湛扬这个时候无暇顾及他，因此陈瑞西打量他的目光变得大胆而肆无忌惮。 还是这样好，他想，看裴湛扬比吃煎饼果子有胃口多了。 第11章 “篮球赛。” 今天是周三，惯例是通告栏更新的日子。大课间结束，陈瑞西上楼的时候去那里转了一圈，看见了裴湛扬的名字。 这次倒不是因为处分，而是校方准备举办一场篮球赛，陈瑞西在十四班的后面看见了裴湛扬的名字。 上课铃很快响了起来，陈瑞西回到座位上，听到郑尧哲跟前座的两个女生在讨论这场篮球赛。 “什么时候的消息！我怎么从来都没听到过！” “上个星期吧？章老师上个礼拜开班会的时候不是讲过了嘛。” 章宁是一班的班主任，是一位教学经验丰富的女老师。 “是吗？！上个星期的班会......”郑尧哲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突然记不起来那会儿在干吗，“陈瑞西，上个星期的班会我在干吗？！” 陈瑞西奇怪地看着他：“我怎么知道？” 郑尧哲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竟然大言不惭地开口：“糟了！本来还指望着这次篮球赛能发挥出自己的实力！没想到连报名都错过了！” 坐在陈瑞西前面的女生叫李夏倩，人长得小小的，嗓门却特别大。她毫不留情地嘲笑郑尧哲，陈瑞西听着她的笑声，觉得四周的同学都在看着他们。 他提醒了一句：“老师来了。” 这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让大家把周一交上去的试卷拿出来。陈瑞西在课桌上翻翻找找，在最低下找到了物理试卷。 前桌的两个女生转了回去，郑尧哲似乎还有话想讲，于是放低音量问陈瑞西：“陈瑞西，早上我好像看到奚温婉找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瑞西装傻：“什么时候？” “就是你早上出去吃早饭的时候。”难为郑尧哲能把这件事记得这么牢，“我忘记问了，现在才记起来。” “她旁边的女生是谁？陶嫣嫣？” “哦......”陈瑞西表情淡淡，因为感冒还没好，说话声都带着鼻音，“我也不认识。” 奚温婉坐在第一组靠后的位置，离他们还挺远。郑尧哲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回头，八卦的口吻：“她们找你有什么事？” 陈瑞西粗粗看了一下自己的试卷，十五道选择题错了八道。这次的试卷难度有点大，大家的错误率都非常高。 他仰头看着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行龙飞凤舞的解析，拿起笔开始订正。郑尧哲见这个闷葫芦无视自己，用肩膀撞了撞他，重复道：“问你话呢！” “什么？”陈瑞西眼睛不离黑板，慢吞吞地说道，“哦，就问我一些事情。然后我说我不知道，她们就走了。” 这说了就等于没说，郑尧哲恨恨地盯着这个越来越神秘的同桌，愤愤地说：“你这人真是......”陈瑞西听出他的咬牙切齿，转头看着他的试卷：“听课吧，老师说这些题目考试的时候说不准会考到。” “知道了！”郑尧哲拿起红笔，瞧着他认真的侧脸，不满地嘀咕道，“陈瑞西，我感觉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你不会偷偷背着我在追奚温婉吧？不应该啊，人家也不可能会看上你......”他保证陈瑞西听见了这些话，可是郑尧哲这个内向的同桌只是笔触微顿，而后面色如常地继续抄着黑板上的答案。 郑尧哲：“……” 篮球赛被定在了今天下午的三四两节课，而一班的 第12节 课被数学老师借去，连着第一节课一起来了一场简单的数学考试。 尖子班的教学进度会比其他班快很多，虽然才开学没多久，但陈瑞西这学期的数学书快翻到最后一页了。数学老师拿着试卷进来的时候底下同学都在小声地抱怨，他听着这些抱怨声也不恼，和善地笑笑：“别紧张，就是一个小考试，检查检查最近你们的学习情况。” “好了好了，大家自觉一点，把桌子都挪开。不要想着看别人啊，题目都不难的，只要上课认真听都能做出来的。” 陈瑞西站起来挪课桌，郑尧哲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急了：“行了行了行了！你干吗啊！再远都要贴上别人啊！” “哦......”陈瑞西仍旧是那句非常单调的应声。数学是郑尧哲最差的一门课，他目测了一下两人的距离，稍微安心了不少。 然而老师口中的“题目不难”绝大时候都是骗人的，陈瑞西拿到试卷习惯性地去看最后两道大题。而他发现每道大题都有两到三百字的题干，凭借着陈瑞西的经验，这两道题要么是题干长题目不难，要么就是题干长题目也很难。 很快陈瑞西便得到了答案，他做完十道选择题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挂针，发现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因为时间关系，所以这次试卷不是标准的题型，只有十道选择题与四道大题目。一般陈瑞西做十道选择题的时间是二十分钟，眼下半个小时过去了，最后两道选择题陈瑞西还是连蒙带猜猜出来的。 他换了张草稿纸，眼睛瞥到身侧郑尧哲抓耳挠腮的动作。联想到每次测试郑尧哲跟他讲的话，他默不作声地把写完答案的那一面朝他那边推了推，方便他能看得到。 等陈瑞西着手第一道大题目以后，他才察觉到数学老师这次下了狠手。上个星期陈瑞西得奖的项目是数学竞赛，因此数学是他的强项。但是如今他看着试卷的第一道大题目便犯了难，陈瑞西知道怎么解，但解题过程太复杂，复杂到这种难度的题目平时应该放在试卷最后一大题而不是第一大题。 他思考了片刻，把题目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思路没有问题之后才开始动笔。教室的前门后门和窗户都关得牢牢的，玻璃上慢慢开始起雾，陈瑞西无意识地咬着嘴唇，疾笔如飞。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同学们却恍若未闻，下课时间加剩下的一节课仅剩五十分钟，陈瑞西试卷上的字都要飞起来了。 有人从他们教室窗户走过，只不过里面的人都在认真做题，再加上窗户上的雾气，所以没人注意到那个模糊的身影。 第一道大题目就把郑尧哲难住了，他抠着手指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跟挤牙膏似的在试卷上写下解题过程；他的眼睛东瞄西瞄，看见自己的学霸同桌眉头紧锁，用掉的草稿纸都快要从课桌上掉下来了。 对于陈瑞西来讲，五十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数学老师拍手让他们收卷时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恍惚。陈瑞西默默看着自己堪堪完成的试卷，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他感冒本来就没好，做完试卷以后才发觉自己的嗓子疼到冒烟。陈瑞西拿着保温杯去讲台桌旁接水，大半杯凉水下肚他才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数学老师走后教室里瞬间炸开，所有人都在抱怨说从来没做过那么难的试卷。郑尧哲脸上完全就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陈瑞西把课桌拼回去，郑尧哲仰着脖子问他：“做完了？” “嗯？”陈瑞西反应慢了半拍，片刻之后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嗯，做完了。” 李夏倩转过身，她正想问问陈瑞西最后一道选择题选什么，没料到竟然听到了这样的回答。 “做完了？！”李夏倩嗓门瞬间拔高，“我还剩两道大题没写你竟然做完了？！” 教室里本来就在议论这次试卷的难度，李夏倩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好些人的注意力。陈瑞西也为她的大嗓门头疼，他注意到同学们都在看他，连忙找个理由溜了。 “我先出去上厕所了。” 陈瑞西埋头往外冲，一不留神差点撞到了别人身上。 “欸欸欸！”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陈瑞西被人扶住，抬头就看见了张元耀的脸。 “等你好长时间了！”张元耀见到陈瑞西，眉头终于舒展开。他情不自禁地抱怨：“你们学霸就是麻烦，我在门口等了好久都没见你们班有人出来，我还以为你们还在上课呢。” “欸？你脸怎么这么红？” 陈瑞西还没想明白张元耀找他的原因，听到他这么说便不自觉地回答他：“我们刚刚在考试......”“考试啊？难怪呢......”张元耀拉着他往前走，“快点走啦，裴哥的篮球赛要开始了！” 陈瑞西也是考试考懵了，不过即使张元耀不来找他，三四两节课是自由活动时间，他迟早也会被告知即将到来的篮球赛。 “裴......”陈瑞西被他拽着，脚步凌乱，“裴湛扬呢？” “裴哥早就去操场了！他让我来找你，说不要把你丢了！” 篮球场上与教室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景象，成和中学一共有四个篮球场，高一的十四个班按照抽签来决定第一场比赛的对手。十四班抽中的是八班，陈瑞西跟着张元耀来到人最多的那个篮球场，四周全是闹哄哄的吵闹声，张元耀推着他向前，嘴里一直念叨着：“让一下，让一下，让一下......”整个篮球场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两人费了好大劲才挤到最里面。有人站在篮球架下冲他们招手，张元耀挤得汗都要出来了：“怎么回事？刚刚不是还没那么多人的吗？” “明知故问。”站在最前面的男生笑着回答了他的话，“这不都是来看裴湛扬的？” 眼前这些人陈瑞西都不认识，他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张元耀半个身子往前扑，趴在篮球架上找着什么。很快陈瑞西手里就被塞进了一瓶矿泉水，他还没来得及抬头，一顶帽子便扣在了他的头上。 “这是裴哥跟我讲的。”身侧响起了张元耀的声音，“说把他的帽子戴到你头上，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拧开矿泉水瓶“咕咚咕咚”地喝水，陈瑞西抬眸观察着出现在视线之中的帽檐。按照他的记忆，这顶帽子应该是黑色的，是个潮牌，帽子中央是一个字母。陈瑞西印象里好像见过裴湛扬戴过一次。 陈瑞西头小，脸也小，宽大的帽檐压下来，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 但有了帽子的遮挡隔开了那些陌生的目光，这终于他放松了许多。 他抬手微微抬高帽檐，正好看见有人朝他走了过来。 “来了？”裴湛扬站在他面前，声音听起来有点喘。 张元耀递给他一瓶水，迫不及待地喊道：“裴哥！八班那个6号是不是跟你有过节啊？！就是上次那个......他喜欢的女生喜欢你，是不是就是他？是不是！” 裴湛扬拿着矿泉水瓶，冲着他的脸丢了过去。张元耀嬉笑着接过，体贴地跟裴湛扬讲：“裴哥，你注意一点，我看他每个球都是冲着你的脸来的，你小心不要被毁容了。” 陈瑞西用力抬着头，他要这样才能看见裴湛扬的脸。一直留意他的男生似乎也发现了这个细节，陈瑞西费力仰着脖子，突然脑袋一重，帽子上多了一只手。 裴湛扬帮他把帽子往后抬了抬，帽檐抬高，陈瑞西整张脸瞬间露了出来。他低头对上陈瑞西的眼睛，自然地拿过了他手里那瓶没开过的矿泉水，问他：“下午 第一节 课你们在干吗？我给你发微信你没回，来你们教室找你发现你们都没有下课。” 陈瑞西没料到裴湛扬竟然来找他了：“我们在考试......”“哦。”裴湛扬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陈瑞西看见了他上下微动的喉结。裴湛扬的眉眼看起来很冷淡，张元耀听见他随意地问道：“考得怎么样？” “不知道，还行吧。” 听到回答，裴湛扬也没多大反应，仿佛根本不在意陈瑞西考得怎么样。 比赛好像快要开始了，有人在背后喊着裴湛扬的名字，张元耀大声地喊了几句“裴哥加油裴哥加油！”。四周的氛围被裁判的几声哨声调动起来，大家都跟着起哄喊了起来。 “八班加油！” “十四班加油！” “加油——加油！” 站在篮球架下的男生们似乎都是十四班的，他们都跟裴湛扬说好好打。裴湛扬喝了小半瓶水，突然间凑了过来。 陈瑞西猝不及防地贴上了他的胸口。 由于陈瑞西站在篮球架前，在外人眼里裴湛扬就是懒得绕过他去放手里那瓶水。陈瑞西一开始也以为他是懒得绕，于是正想识趣地往旁边挪挪，然而裴湛扬却死死地抵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 两人靠得很近，裴湛扬弯下腰，手里那瓶矿泉水晃晃悠悠的。陈瑞西听到他低低的嗓音在自己耳畔响了起来：“西西，你还没有跟我说加油呢。” “砰——”那么吵嚷的背景音里，陈瑞西竟然听清了矿泉水瓶被丢在篮球架上发出的一声轻响。 张元耀看着他们俩的姿势，不满地直抱怨：“裴哥你干吗呀？弟弟那么瘦小，你怎么还欺负他呢？” 裴湛扬站直了身，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聒噪的张元耀顿时不敢说话了。 不远处的催促声此起彼伏，可裴湛扬却迟迟没动。陈瑞西怔了几秒钟，忽然反应到裴湛扬是在等他。 陈瑞西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他踌躇着，一时间想不到好的加油词，因此只能向张元耀学习，像模像样地说了一句：“裴哥加油。” 裴湛扬抬起手，隔着帽子揉了揉他的脑袋。帽檐下滑，陈瑞西手忙脚乱地整理头上的帽子。 他扶起帽檐，在裴湛扬转身之际，捕捉到了他唇角的笑意——“好，知道了。” 第13章 “送水。” 裁判的长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今天阴云密布，呼啸的寒风吹在脸上生疼。然而篮球场上气氛火热，谁都没有被这糟糕的天气所影响。 张元耀口中的6号好像是校篮球队的，场上一共十个选手，大多数人都穿着校服，而那个6号又是护膝又是护腕，陈瑞西瞅着他亮眼到不行的篮球鞋，听到张元耀嘀咕道：“不是吧？那个6号真是校队的？！怎么还有校队来参加比赛的啊！这不是犯规吗？！” 篮球被高高地抛起，在空中停滞了一瞬，裴湛扬看准时机跳起来拨了下球，球便落进了十四班的手里。 震天动地的呼喊声响起，陈瑞西眼睛紧紧跟随着那个跑动的身影。明明大家穿的都是校服，可陈瑞西却总觉得裴湛扬比别人好认一点。 也是，本来裴湛扬就比别人耀眼，陈瑞西这样想着，所以也不能怪他跟花痴似地挪不开目光。 八班的那个6号果然和裴湛扬有过节，不仅单防他，还要处处挑衅他。裴湛扬不像他是专业打篮球的，眼见着其他人传给他的球被6号再次抢断，八班的同学们响起了一片呐喊声。 球被抢断之后6号便运球迅速跑向对面的篮球框，篮球以一个漂亮的弧度被扔起，然后精准地投了进去。 “哔——”裁判示意八班拿到了两分。 裴湛扬跑得有些喘，他被6号明里暗里撞了好几次，每次自己一拿到球八班就会有两三个人来防他。他跟夹心饼干一样被围在里面，球到他手里他都不能从正面突出去，只能想方设法用假动作把球传出去，一来二去，整个球场上就数他体力消耗得最快。 汗水沿着眉眼淌了下来，被冰冷的风一吹，又迅速失去了温度。现在十四班与八班的比分是17：20，十四班落后三分。 23号站在他面前，两人身形相仿，他突然伸手冲裴湛扬勾了勾手指，是一个极度鄙视的手势。 “靠！！！”裴湛扬还没有什么反应，站在篮球架下的张元耀倒是爆发了，“这个人什么意思啊！打球就打球！怎么还要恶心人啊！” “真是个傻逼！” 几乎不骂人的张元耀难得爆了一句粗口，陈瑞西见他反应那么大，有些担心他会直接把手里的矿泉水瓶丢到人家脸上去。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扯住了他的校服。 陈瑞西却不知道自己劝阻的动作更有火上浇油的意味，张元耀见那个6号那么得意，肺都要气炸了：“弟弟，你别拦着我！我寻思陆泽豪都不敢对裴哥这样！他算哪根葱啊！” 裴湛扬站在场上，把张元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十四班的人都被八班这么脏的打球手段恶心到，一旦比赛被加上私人感情，那么这场比赛便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篮球场上的气氛剑拔弩张，可裴湛扬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他回想起比赛前张元耀说的那些话，竟然认认真真思考起来这个6号究竟跟自己有什么恩怨。 表白的女生？裴湛扬脑海里略过一张张女生的面容，一时间还真掰扯不出来到底是哪位把这个6号伤害得那么深。 哨声响起，裁判示意上半场结束时间还剩一分三十秒。 球在几人手里转过，最后还是被传到了裴湛扬手里。6号防守他，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恨。 裴湛扬冷静地回视他，根本就没把他当一回事。 他运球做了几个假动作，趁6号分神的瞬间卡了个重心，从右侧突围了出去。 眼见着裴湛扬从自己身边跑过，6号竟然肩膀一挺，干脆撞了上去。 球在空中飞出了一个弧线，橘黄色的篮球撞上篮框，稳稳地掉进了篮网里。 “哔——”同一时间，上半场比赛结束。十四班与八班的比分变成了20：20。 周围顺便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喊声，裴湛扬站在三分线上，不远处是被他撞出去的6号。 虽然比赛过程不愉快，但上半场的结果至少还可以接受。队友们纷纷过来与他击掌，6号被他的队友拉起来，裴湛扬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转身想走，6号气急败坏地喊了他一声：“裴湛扬！” “你们十四班有你这种人就是一个耻辱！” 玩阴也就算了，还要说这么难听的话，即使是一个班的同学也看不下去了，有人扯了他一下：“你别说了。” 簇拥在裴湛扬身边的人都是十四班的，他们注意到裴湛扬的冷脸，有些惧怕。 裴湛扬恶名在外，他们担心这个6号今天要挨好一顿打。 然而裴湛扬只是平静地转过头，很冷漠很嘲讽地反问他——“你谁？” 裴湛扬回到篮球架下休息，今天打球大家穿的都是秋季校服，可仍旧很热。 他脱了校服，揉成团直接塞进了陈瑞西手里。张元耀捂着胸口，是一副快要昏过去的表情：“裴哥好帅！裴哥好帅！唔哇哇哇裴哥我是你粉丝！” 确实很帅，尤其是最后那个三分球，帅得他腿软。 中场休息时间有许多人见缝插针给裴湛扬送水，有些女生担心裴湛扬拒绝，还让十四班的其他男同学转交，这样裴湛扬就不会拒绝了。 陈瑞西默默把手里的校服拿好，自觉给打完球的同学让身位。裴湛扬今天穿了一件深棕色的卫衣，陈瑞西也有一件，同款不同色，是他好不容易知道牌子以后在网上买的。 他退到人群外，突然听见有人喊他：“陈瑞西？” 陈瑞西转头，见到了奚温婉与陶嫣嫣。前者看清他帽檐下的脸以后惊喜地笑了起来：“真的是你啊！我们站得远，你又戴着帽子，我还担心自己认错了呢！” “嗯。”陈瑞西留意着她身侧的陶嫣嫣，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能不能帮我朋友给裴湛扬送瓶水？”奚温婉糯糯地讲，语气听起来像撒娇，“那边人太多啦！我们根本挤不进去！” 果然。 通过宽大的帽檐，陈瑞西仰头看了她们半天，然后应了下来：“好。” 裴湛扬喝个水的功夫就发现陈瑞西不见了，他皱起眉，正想出去找人又发现陈瑞西艰难地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裴湛扬看见人放下心，陈瑞西把他的校服抓得皱皱巴巴的，一见面就把手里的水递到他眼前。 两人如今的位置是在人群中央，好在周围的人都在聊天，也没人注意到裴湛扬在跟谁说话。 裴湛扬看着面前的水，眉梢微挑，不仅没接反而还问他：“你去哪儿了？” “啊......”陈瑞西再把水往前递了递，示意他接过，“这里人太多了，我被挤出去了。” “这是什么？” “嗯？”陈瑞西不太明白他的明知故问，“水。” 然而裴湛扬经常经历这种事，早已知晓其中的蹊跷：“谁的？” 陈瑞西端详着裴湛扬冷淡的脸，确定他只是正常的询问才回答说：“别人让我给你送的。” “别人让你送你就送了？” 他冷不丁地被裴湛扬蛰了一下，仓皇抬头：“我......我不知道怎么拒绝。” “如果你不想喝就不喝，明天我再把水还给她们。” 裴湛扬垂眸盯着略显紧张的陈瑞西，不满地“嗯”了一声，说道：“我不想喝。” “好，那不喝了。” 裴湛扬忽然回头环视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各聊各的。他伸手，假装去拿陈瑞西手里的校服，实际上是在校服底下抓住了他的手。 陈瑞西表情一滞，瞬间愣住了。 裴湛扬的手很热，而陈瑞西的手又是冰冰凉凉的。他的掌心包裹着他的手指，陈瑞西下意识地蜷起手指，裴湛扬只觉得手心一痒，是陈瑞西挠了他一下。 他略微弯下腰，视线与陈瑞西齐平。帽檐下的陈瑞西呆呆地看着他，裴湛扬抿了抿嘴，明显不高兴的语气。 “西西......”他低了下头，唇抿成一条线，“我不喜欢你这样做，我从来不喝别人送的水。” 陈瑞西脑袋卡了下壳，道歉的话脱口而出：“对不起......”“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不在乎我。” “我没有！”陈瑞西瞧着他有些委屈的神情，急忙地解释，“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以后......以后我再也不帮她们了！” 裴湛扬耷拉着眉眼，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怜。陈瑞西又不太会说话，他支支吾吾了片刻，愣是没说出几个字。 “裴哥——裴哥——”不巧的是张元耀这时正好从不远处走过来，两人的对话被迫中止。裴湛扬松开抓着陈瑞西的手，慢慢直起了身。 “他们在叫......”张元耀嘴角的笑意霎时凝固，因为他察觉到了裴湛扬看他的眼神。 每当裴湛扬真生气的时候，他就会用这种冰冷而淡漠的眼神看人。 张元耀半句话还在肚子里，他有些害怕地迎上裴湛扬的目光，不知道他在生哪门子气。 怎么回事？他也没说错话呀？裴哥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第14章 “坏学生的表白和亲吻。” 篮球赛还有下半场，十四班在讨论之后一致决定不让裴湛扬上场。他们并不是不相信裴湛扬的实力，而是担心简单的篮球赛最后要演变成为流血事件。 裴湛扬也没什么所谓，不打就不打呗，不打他还能跟陈瑞西一起站在篮球架下聊天。 陈瑞西还在为刚才送水的事提心吊胆，他眼风不停地朝裴湛扬身上刮。可是眼下那么多人看着，裴湛扬神情淡淡，完全看不出来他现在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八班的6号下半场依然在场上，没有裴湛扬以后他打得也没那么凶了。裴湛扬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朝右边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 其实陈瑞西早就注意到了裴湛扬的动作，两人肩膀相贴，他听到裴湛扬问他：“感冒好点了吗？刚刚听你声音还有点鼻音。” 听到他这么问，陈瑞西也知道他不生气了。他小声地应他：“好多了。” “早饭吃完了没？” “没有，太多了......”他头向裴湛扬那侧偏，“我吃不完。” 裴湛扬眼睛注视着篮球场，心思全在陈瑞西身上：“多吃点，你太瘦了，每次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拎起来。” 事实确实是这样，陈瑞西曾经被裴湛扬拎过好几次。可是事实归事实，他听裴湛扬这么说总觉得自尊心有点受伤。 “哪有？”陈瑞西有些不服气地反驳，“我吃得很多的，就是长不胖。” 裴湛扬又不是没有跟陈瑞西吃过饭，他那点饭量跟猫似的，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了。 张元耀一直站在陈瑞西的另一边，他忽然抓住重点：“早饭？什么早饭？裴哥，你早饭不是跟我一起吃的吗？” 说着说着他恍然大悟地开口：“啊——那个煎饼果子！原来是买给弟弟的啊！” 裴湛扬瞧他猜出来了也就承认了下来，张元耀把事情理顺以后又觉得不对劲了：“裴哥，既然是买给弟弟的你直接说不就行了？干吗还一直藏着掖着，我还以为你要送哪个女生呢。” “哎呀——”张元耀手一伸，搂住了陈瑞西的肩膀，腻歪地说道，“弟弟，早上的煎饼果子好吃不？那应该是附近最好吃的了，你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帮你带。” “以后来不及买早饭就跟我说，我家附近有很多早餐店，保证不让你饿肚子！” 张元耀自顾自地说了一堆，裴湛扬突然抬手，狠狠地把他搭在陈瑞西肩上的手给拍掉了。 “嘶——！” 张元耀跟触电似地跳了起来，裴湛扬可没收着力，张元耀的手背立刻就红了。 “裴哥！”他痛得直甩手，“你干吗呀！” 裴湛扬虚虚地靠在陈瑞西的肩膀，这下他反而能搭着他了。他紧紧揽着陈瑞西，语调懒散地说道：“你别老是靠着他。” 张元耀死死盯着裴湛扬的举动，用眼神控诉他霸道无赖的行为。 下半场的局势还算平和，虽然少了一个主力裴湛扬，但十四班依旧稳扎稳打，以五分的优势进入了下一轮比赛。 比赛结束之后放学铃声刚响了没多久，大家嬉笑着，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他们临走前还不忘带走那瓶“多余”的矿泉水。 裴湛扬跟陈瑞西讲会在教学楼下等他，让他整理好书包下来。 “一起去吃晚饭。” 越是相处张元耀越是觉得陈瑞西有趣，主要是他们的圈子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性格的人。陈瑞西猛地闯入他们的生活，时间久了张元耀总是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张元耀听到“一起去吃饭”也挺高兴的，他雀跃地问道：“裴哥！今晚我们去吃什么？” 此时裴湛扬正在反省自己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逾越的动作，思索了片刻觉得自己表现得不错——既没有表现得特别亲密也没有特别疏远，在别人眼里他们俩顶多应该就是个“同学关系”吧？ 三人一起上楼，陈瑞西先回了一班。裴湛扬听见张元耀这么问，淡淡地反问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什么？” “吃饭。” “不是说好一起去吃晚饭吗？” “是我跟陈瑞西去吃。”裴湛扬看了他一眼，话都懒得讲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元耀：“......”陈瑞西进教室的时候里面还有一些人没有走，他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同班同学看见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陈瑞西，刚才数学老师来教室找了你好几次，他让你回来的时候去办公室找他。” 陈瑞西整理书包的手一顿，隐隐感觉到应该跟下午的数学考试有关。 裴湛扬还在楼下等他，陈瑞西没办法，只能翻出书包里的手机，偷偷跟他发了微信。 聊天框里左边一排全是裴湛扬发来的，陈瑞西来不及看，便急急忙忙地去办公室了。 教师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陈瑞西进门之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回应。 “进。” 数学老师见到他进来特别高兴，他招手让陈瑞西赶紧过来，指着办公桌上几乎满分的试卷说道：“陈瑞西，这次考得不错啊！” 陈瑞西垂着眼睛看试卷，十道选择题全对，而大题目只在最后一道的步骤上出现了一点小差错。其实答案是对的，只不过数学老师不能让他拿满分，所以象征性地扣了一点步骤分。 “这次试卷的难度确实有点高，我还担心挑不出人来。”数学老师乐呵呵地开口，“你跟我讲讲这道题的思路是什么？我改下来，这道题几乎没人选对。” 数学老师指的是最后一道选择题，答案是A。陈瑞西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也不会做，猜的。” “猜的，怎么猜的？” 他伸手指了指BC两个选项：“我只能判断出BC是错的，然后就随便猜了一个。” “主要是时间来不及了，不然我应该能做出来的。” 数学老师仰头看陈瑞西的目光里满是喜爱，陈瑞西安静的性格本就招老师喜欢，再加上优异的成绩。如果好好培养，以后肯定能为成和中学争光。 此时章宁正好整理好东西准备离校，离开前她跟凑热闹似地走了过来，笑着讲道：“陈瑞西，刚才沈老师一直在跟我们说你呢。” 陈瑞西这个班的数学老师教一二两个班，二班也是尖子班，只不过里面还没有像陈瑞西数学这么好的学生。 数学老师一边笑一边告诉陈瑞西：“下个星期有个竞赛，难度跟这张试卷差不多，回去以后记得准备一下。” “对了，上次那个市里的比赛，你是拿了一等奖吧？” “对。” “不错不错，这些天好好努力，争取再拿个好成绩回来。” 四班的班主任坐在数学老师后面，他看着陈瑞西，有些羡慕地讲：“要是我们班的学生都那么乖就好了。” 一旁的任课老师搭上话：“你们班又怎么了？” “这才开学多久就在班级里打架！哎呦我根本拦不住他们！我看迟早有一天他们连我都要打！” 眼见着办公室里的话题从“好学生”变成了“坏学生”，陈瑞西想到裴湛扬还在楼下等他，随即开口：“老师，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好好好，你先回去吧。” 似乎被这个话题所影响，章宁倏地喊住了他。 她脸上是笑的，开口的语气也很随意，像是师生的普通聊天：“陈瑞西，你最近跟裴湛扬走得很近？” 陈瑞西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章宁见他没说话，委婉地提醒道：“你自己注意点，还是要以学习为重。” 离开办公室前陈瑞西无意间瞥了一眼，办公室的墙上也贴着学生准则，上面一条是禁止打架斗殴，下面一条是禁止早恋。 木质的门合上时发出了一声轻响，陈瑞西低头慢慢松开抓着门把的手，很模糊地嗤笑了一声。 天色将晚，裴湛扬在楼下等了十五分钟终于等到了陈瑞西，昏暗的天把两人的脸都映得不太清晰。 两人走出学校，陈瑞西提前跟向静茹说了一声。他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像是有什么心事。 裴湛扬联想到他在微信里讲的“老师找他有事”，开口问他：“怎么了？被老师骂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陈瑞西又不是他，怎么可能会被老师骂？ 陈瑞西摇了摇头：“没有。” 然而陈瑞西的神情明显不是“没有”的样子，裴湛扬拉了他一下，皱了皱眉：“怎么了？谁让你不开心了？” 陈瑞西想到章宁说的那些话，其实班主任的提醒是善意的，毕竟裴湛扬在老师那里的风评极差。 他仰起头，忽然问裴湛扬：“裴湛扬，讨厌你的人多吗？” “嗯？”裴湛扬愣了一瞬，无所谓地回答，“应该很多吧。” “哦......”“陈瑞西，你不要话说一半。” “没有。”陈瑞西唇线平直，还是交代了，“有人说你不好，我不喜欢。” 他低着头，闷闷地讲。裴湛扬站在他面前，反应了几秒钟，忽然凑了过去。 陈瑞西只觉得鼻尖一痒，面前出现了裴湛扬放大的脸。 路灯亮了起来，萧瑟的风从他们脚边吹过。 “西西……”裴湛扬专心地看着他，“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所以你也不要为这种事不开心。” 男生的瞳孔很黑，陈瑞西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被他认真的语气蛊惑到，缓缓地点了下头。 “好。” 裴湛扬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陈瑞西的鼻尖，然后伸手摸了摸他冰冷的脸颊。他又闻到了陈瑞西身上的味道，暖洋洋的，像太阳一般的味道。 “西西。”裴湛扬突然悄声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亲你吗？” 然而没等到他的回答，一个温热的吻便降落在了陈瑞西的脸颊。 陈瑞西整个人都傻了，裴湛扬瞧他木木的表情，害怕陈瑞西反应跑了，于是去拉他的手。 他霸道又强势，把陈瑞西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闷闷地说：“陈瑞西，我真的很喜欢你。” 第15章 “主动权。” 裴湛扬不想让陈瑞西害怕，然而陈瑞西还是害怕了。 他第一个念头是裴湛扬亲他了，第二个念头是他们俩还站在大街上。 幸亏他们为了去吃晚饭，抄的是一条近路。如今四周都没有人，只有不远处的一条流浪狗静静地望着他们。 似是觉察到陈瑞西的目光，那条流浪狗冲着陈瑞西“汪汪汪”地叫了好几声。 裴湛扬循声望了过去，流浪狗缩着身子害怕地呜咽一声，接着便撒开腿跑了。 陈瑞西：“......”现在连狗都那么会看人眼色了吗？ 陈瑞西挣了两下，没把自己的手从裴湛扬的手里挣脱出来。他抬头看着这个在耍无赖的男生，气息不足却又坚定地说道：“你放开我。” 裴湛扬回望他，依然抓着他的手，假装没听见陈瑞西的话。 于是陈瑞西又把话重复了一遍，甚至还加上了明确的主语：“裴湛扬，你放开我。” 比他高了不少的男生眼神闪烁，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放开了他。 其实严格意义上刚才那个应该根本算不上吻，只是皮肤与皮肤之间的触碰。而且时间太短，等陈瑞西这个反射弧有点长的人反应过来，残留在脸颊上的温度已经被冷风吹散了。 裴湛扬观察着陈瑞西的表情，他咬着唇，面色纠结，却好像没有生气的意思。 “我们......”陈瑞西努力去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他轻声开口，“我们去吃晚饭吧。” “好。” 裴湛扬默默松了口气，只要陈瑞西不生气就行。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失望的，刚刚那个还是他的初吻，遗憾的是陈瑞西没有任何表示。 两人并肩向前走，可是走着走着陈瑞西便落在了他后头。裴湛扬停下脚步等他，一转头就看见陈瑞西左脚绊右脚，当着他的面来了一个平地摔。 “西西！” 裴湛扬三两步跑了过去，陈瑞西摔倒以后自顾自地爬了起来，脸上也没有疼痛的表情。 “摔哪儿了？疼不疼？”裴湛扬遑急地问他。 陈瑞西朝他伸出手，他两只手的掌心都摔破了皮。 裴湛扬打架受过那么多伤，从来没见他喊过一句疼。但是眼下他的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仿佛摔倒的是他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问道：“疼吗？” 陈瑞西看了他一眼，嗫嚅着唇回答：“不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裴湛扬把陈瑞西摔倒的画面看得清清楚楚，“刚刚在想什么呢？” 还能想什么？反射弧长的陈瑞西如今反应过来，想把裴湛扬亲他的过程从脑海里赶出去。可是越是想忘记什么越是能把什么记清楚，刚才那几秒钟的时间被自动分解成为一帧一帧的片段，被狠狠地钉进了陈瑞西的脑袋里。 裴湛扬遗憾陈瑞西没有表示，但他不知道这就是陈瑞西的表示。 陈瑞西的校服裤腿上沾了灰，裴湛扬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裤腿，顺势接过了他肩上的书包。 他用胳膊挡住了陈瑞西伸过来的手，自然地背在了另一边。 “走了。”天已经黑了，裴湛扬背对着路灯，显得他的眼睛特别亮，“带你去药店。” 离这儿不远处有一家药店，裴湛扬轻车熟路地带着陈瑞西，没多久就找到了这家药店。 玻璃门上贴着好多广告，大多都是进了什么保健药，价格实惠，欢迎购买。两人进去的时候药店老板正坐在收银台前看电视剧，他抬头见到裴湛扬，熟稔的语气：“来啦？” “嗯。” “这次又怎么了？”老板四十上下，身形偏胖，长相非常和善。他左右看了看裴湛扬的脸，没见到伤口：“这次是身上？” “没，不是我。” “那你来干吗？买药？感冒啦？” “也不是。” 两人一问一答，态度自然，一看裴湛扬就没少来。 裴湛扬把藏在自己身后的陈瑞西推了出来，平静地说道：“他摔了一跤，把手心摔破了，你帮他涂点药。” 老板这才看清了陈瑞西的脸，他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好长时间。陈瑞西一看就是那种乖学生，他仿佛很难理解这样的乖学生为什么会跟裴湛扬搅和到一起去。 “摔了一跤？”老板明显是不信的神色，“不会是你把人家打了一顿吧？” 说着他便摆了一个笑脸，冲着陈瑞西笑眯眯地开口：“同学，你不是摔倒吧？是不是这个看起来很凶的男同学打了你？你不用害怕，跟叔叔说实话。叔叔最讨厌校园暴力了，你跟叔叔讲，叔叔给你做主。” 陈瑞西显然没有料到老板竟然会与他说这种话，他扭头看着裴湛扬，发觉他脸上满是无语的神情。 “不是。”陈瑞西窘迫地说道，“是我自己摔倒了。” “真摔倒啦？” “嗯。” “怎么摔的？” “平地摔。” 老板：“......”裴湛扬听得烦了，催促道：“你能不能别废话了？” “我第一次看见他嘛，以前从来没在你的那些兄弟里见过他。”老板拿起背后的药箱，从收银台后面走了出来，“臭小子，还不是你天天打架，我都有条件反射了。” “来，同学——”老板招呼陈瑞西，“你坐在这里来。” 陈瑞西这一跤摔得挺狠的，右手还好一点，左手大半个手掌全被擦伤了。两人一路走过来，血迹都凝固在了皮肤表面，老板拿了个垃圾桶，打算用酒精给他洗手。 他拧开了一瓶新的酒精，倒之前抬眼提醒了一句：“忍着点，会有点疼。” 陈瑞西点了点头，明显对“疼”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26％的医用酒精很快淋湿了整个手掌，陈瑞西头皮一麻，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裴湛扬发现他瞬间变白的脸色，气得直接夺走了老板手里的酒精。他难得这么气急败坏地说话，恨不得冲着老板的脸给他来上两拳：“你能不能轻点！” 其实也不怪老板这么粗鲁，平日里他总是给裴湛扬马子钧这群人消毒，这群人平时疼惯了，皮厚肉糙的。不像陈瑞西，一整年受伤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酒精的效果刺激着陈瑞西的痛觉神经，他痛得嘴唇都在抖，张口想说话，反倒是呜咽了一声。 裴湛扬被他这声吓到，想帮他把手上的酒精都擦掉，可理智上又在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西西，是不是很疼？”如果可以，裴湛扬巴不得能替他疼。他放柔了语调，弯腰对着陈瑞西的手吹了吹：“我帮你吹吹，马上就不疼了。” 老板转身拆了包棉签，然后使劲把裴湛扬的大脑袋推开了。他看裴湛扬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不过随即确定了陈瑞西的身份：“这是你弟吧？看不出来你打架那么凶，对弟弟还挺好的。” 他半眯起眼，拿着棉签仔细地把黏在伤口处的血渍洗干净。这个时候陈瑞西已经痛得没感觉了，他惨白着脸，只希望老板的动作能快一点。 “还好右手没左手那么严重......”老板絮絮叨叨地讲，“不然你连作业都写不了。” 等两人从药店里走出来，早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点。老板没给他包纱布，只涂了红药水，说这样会好得更快。 明明应该是一次气氛很好的晚餐约会，却从裴湛扬的那个亲亲开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起来。裴湛扬与陈瑞西这个时候都已经没了吃饭的心思，两人随便找了店进去吃了碗面，然后裴湛扬便送陈瑞西回家了。 本来陈瑞西的感冒就没好，刚才在药店里又被折磨了一番。他耷拉着眼皮，很累的模样。 回家的路上陈瑞西没怎么搭理裴湛扬，裴湛扬把他送到小区楼下，把肩膀的书包背在了陈瑞西的肩膀上。 他似乎感受到了陈瑞西低落的情绪，好像也明白过来自己做错了事。裴湛扬看着陈瑞西，垂头丧气地跟他道歉：“陈瑞西，对不起。” 从表面上来看陈瑞西摔倒跟裴湛扬一点关系都没有，陈瑞西确实很累，但越累脑子反而越清醒。 裴湛扬一次又一次的举动都在给陈瑞西敲警钟——他是认真地在追自己。于是他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就是裴湛扬说的那句“真的很喜欢你”，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 陈瑞西和裴湛扬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裴湛扬长得帅，朋友又多，他身上有很多光环，而陈瑞西除了成绩好，其它好像一无是处。 所以陈瑞西喜欢裴湛扬是应该的，而裴湛扬喜欢陈瑞西，后面就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听到裴湛扬的道歉，陈瑞西下意识地摇头：“是我自己摔倒的，跟你没关系。” 陈瑞西真的很聪明，他的确喜欢裴湛扬，也很喜欢裴湛扬跟自己亲近。但假如裴湛扬只是跟他玩玩的，那他宁可跟他讲清楚，两人做朋友做陌生人都行，反正最差就是回到原点，自己再继续暗恋他。 裴湛扬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那你晚上好好休息。” “好。” 裴湛扬想了半天忽然词穷了，最后憋出了一句“明天见”，陈瑞西却叫了他的名字。 他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裴湛扬愣了一下，没想到向来内向的陈瑞西竟然这么直接。 他喜欢陈瑞西什么？裴湛扬肯定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他便回答了。 “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 “感觉”这个词是特别虚无缥缈的一种东西，很多描述不了的事情都可以用感觉这个词来代替。可同样的，用“感觉”来描述出来的“喜欢”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似乎是不能准确表达出自己想表达的意思，成绩不好的裴湛扬挠了挠头发，一时间居然开始嫌弃自己语文为什么这么烂。 “我感觉你很了解我，所以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让我很放松。我可以说自己任何想说的话，不用担心会产生什么后果。” 陈瑞西有点不理解：“你跟张元耀说也不用担心。” “那不一样。”裴湛扬果断地回道，“我可以直接跟你讲我喜欢你，但我不可能跟他去讲我喜欢陈瑞西。” “我也可以讲我不喜欢我们的班主任，因为她总是差别对待学生。但跟他们不行，他们会觉得我为什么要说这种废话。” 陈瑞西好像有点懂了。 裴湛扬注意到他似懂非懂的神色，有点想笑：“我说完了，该你了。” “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那你呢？” 陈瑞西好不容易掌握了一次主动权，却被裴湛扬轻易地反客为主。他对上裴湛扬的眼睛，忐忑地说道：“给我一点时间……” 裴湛扬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分别前裴湛扬叫住了他，他说：“陈瑞西，你不要觉得明天一到，今天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他也开始了解陈瑞西，以陈瑞西的性格，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他不允许。 裴湛扬的表白，裴湛扬的初吻，今天的一切，陈瑞西都不可以装作没有发生过。 第16章 “多看几眼。” 向静茹见到儿子回来，如往常一般询问了一下。陈瑞西说自己摔了一跤，把手心都摔破了。 “怎么摔了？！”向静茹看着儿子惨不忍睹的掌心，心疼地说，“摔得这么厉害啊。” 陈瑞西安慰她：“没事，已经去药店看过了，涂了药，过几天就会好了。” “那你平时自己注意点，不要沾水。” “好。” “感冒呢？好点了吗？” “好多了，晚上吃了药再睡一觉，明天应该就会好了。” 今晚陈瑞西又花了很长时间写作业，他的写字速度受到影响，试卷上的每一个字都变得奇怪起来。陈瑞西一边写一边感慨，如果作业也能语音输入就好了。 第二天起晚了，陈瑞西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教室的。早读是英语，郑尧哲见到他进来，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涂满红药水的手心。 “卧槽？！陈瑞西！你怎么了！”郑尧哲的惊呼声被淹没在朗读声里，李夏倩好奇地转过头，陈瑞西与她对上视线，静静地说道：“没什么，摔了一跤。” “摔成这样啊？”郑尧哲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哪里摔的？楼梯？” “不是，路上。” 陈瑞西从课桌里拿出英语书，郑尧哲忽然想起了什么：“噢对了！昨天放学的时候数学老师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我已经去过了。” “我看他挺急的，什么事啊？” “考试的事。” “昨天的考试？” “嗯。” “啊......考砸了？你不是说都写完了吗？” 陈瑞西偏过头去看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没有，就这样。” 上午 第二节 就是数学课，直到郑尧哲看见陈瑞西的试卷，他才醒悟陈瑞西说的“就这样”是哪样。 他看着那个分数，羡慕得不得了。陈瑞西担心他又大喊大叫，把试卷折了起来，正好把分数折成了两半。 考试的时候郑尧哲抄了一下陈瑞西的试卷，但一不小心抄漏了一题，导致整排的选择题都错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大家都是一班的，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呢？” 陈瑞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谨慎地回答：“你应该知道的，我就数学比较好，你化学拿满分的时候我也很羡慕你。” 郑尧哲被他夸得飘飘然，也不再说那些酸溜溜的话了。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说这次试卷的难度有些大，所以有些同学分数很低是很正常的。许是这次考试成绩的确有些糟糕，数学老师对于分数的事情只是一笔带过了，他甚至都没有提班级里有哪些人考得好。 “虽然试卷难度大，但每道题目都是我精挑细选挑出来的，所以等我讲完大家要回去好好消化。” 理科试卷一旦讲解起来整节课便会过得很快，数学老师刚讲完十道选择题下课铃声就响了。他再一次提醒回去要好好做错题才离开教室，郑尧哲哀叹一声，立刻抱着胳膊趴课桌上去了。 奚温婉趁着这个时间走到了陈瑞西的课桌旁，陈瑞西看见她才恍然想起昨天的事情。奚温婉笑着问他裴湛扬的反应，陈瑞西低下头，在课桌里左摸摸右摸摸，摸出了昨天她们给他的那瓶还没开封过的矿泉水。 陈瑞西开口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没喝，他说他从来不喝别人送给他的水。” “哎呀！怎么跟我猜得一模一样呢？”奚温婉有些遗憾地说道，但语气里的笑意还是蛮明显的，“他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啊，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他真的好难追啊！” 陈瑞西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他沉默着低头，假装没听见这些话。 “欸陈瑞西——”奚温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笑着追问，“昨天放学的时候我朋友跟我讲你头上那顶帽子是裴湛扬的。这是真的假的？” 陈瑞西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她：“啊......”奚温婉察言观色，陈瑞西脸上的犹豫被她捕捉到，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原来是真的啊。”奚温婉的语气里添了一丝羡慕，“裴湛扬防女生跟防什么似的，我有时候还挺羡慕你们男生的，能跟裴湛扬走那么近。” “对了，我还挺好奇你是怎么跟裴湛扬认识的。”她凝视着陈瑞西有些苍白的脸颊，既好奇又惊讶，“我看你每天都坐在教室里，他们也说你上学期跟裴湛扬不是一个班的......”“陈瑞西——有人找——”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陈瑞西抬头望去，一直紧闭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张元耀站在那条缝里，笑着朝他招手。 “有人找我。”陈瑞西立刻站了起来，逃一般似地从奚温婉面前离开，“我先出去一下。” 他跑出来的时候额前的头发都被走廊上的风吹散了。张元耀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陈瑞西着急忙慌的模样，笑道：“怎么了？后面有人在追你？” 陈瑞西抿了抿唇，想着刚才那一段咄咄逼人又信息量极大的对话，心想，还真有。 上课铃声快响了，张元耀也没时间跟陈瑞西多聊几句。他直接把手里一袋零食塞进陈瑞西手里，说道：“早上我跟裴哥一起来的，我们在路上买了一些吃的，这些是买给你的。” “裴哥他们班早上有考试，所以他让我送给你。” 陈瑞西迟疑地接过，张元耀注意到他的手，吃惊地说：“你的手怎么了？！” “哦......”陈瑞西应他，“昨天放学的时候摔了一跤。” “昨天放学？你不是跟裴哥在一起吗？” “对。” “以后当心一点。”上课铃声准时地响了起来，张元耀与陈瑞西告别，“我先上去啦！” “好。” 早上 第二节 是语文课，陈瑞西从后门走进来，迅速把那袋零食塞进了课桌里。 语文课是所有课程里最轻松的一门课，主要是语文老师人好，不太会管他们。有时候他们在语文课上补其它作业，被语文老师发现也只是被提醒把作业收起来。 郑尧哲还趴在课桌上睡觉，陈瑞西帮他注意着语文老师，心思慢慢飘到了那袋零食上。 他用余光瞥了一圈，发现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于是他默不作声地把手放在课桌底下，跟抽奖似地摸索起来。他随便摸了一盒，先用指腹描绘一遍，四四方方的棱角，陈瑞西猜大概是那种小饼干。 然后陈瑞西便把它拿到了课桌上。然而当包装盒上的“防水创可贴”清清楚楚映入眼帘时，陈瑞西一时间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表情去面对它。 郑尧哲冷不丁地抽搐了一下，“蹭”地抬起了头。他先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接着睡眼惺忪地转头，注意到自己的同桌在盯着一盒东西发呆。 “什么东西？” “......嗯？”陈瑞西睨了他一眼，轻声地说，“你醒了。” “嗯......差点起不来。”郑尧哲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眯起眼凑了过来，“防，水，创，可，贴。创可贴啊......不是，你的手不贴创可贴会好得更快吧？” “嗯，所以我不打算用。” “不打算用你买来干吗啊？” “放着看看。”陈瑞西忍不住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很微妙的笑。他把数学试卷抽出来，开始订正错题：“多看几眼手就会好得更快了。” 郑尧哲看陈瑞西的目光突然变得复杂，他忽然不想当学霸了。如果每个学霸都像陈瑞西这样学坏了脑子，他觉得这也太不值得了。 第17章 “难上加难。” 与一班上课就学习，下课也学习的氛围不同，四楼五楼完全是不同的景象。 十四班在五楼靠楼梯的位置，如今他们班正在进行数学考试。一般一个任课老师都教两个班，眼下数学老师坐在讲台上改十三班的试卷，讲台下的学生们眉来眼去，都想方设法把试卷上的空白填满。 裴湛扬坐在最后一排，他的同桌叫王永超，成绩和裴湛扬差得不相上下。两人上学期就是同班，这学期分班以后还是同班。裴湛扬拿到试卷以后竟然开始拿起笔做题，王永超愣了一下，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们的课桌也是拉开的，两人大概隔了半个胳膊的距离。王永超小声地喊道：“裴哥——你会做吗？” 裴湛扬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垂下眼继续做题了。 以王永超对裴湛扬的了解，他上课睡觉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要多。除了那种正正经经需要年级排名的考试，裴湛扬面对所有试卷都是拿笔在上面画上几笔，然后草草交卷。 而今天裴湛扬竟然认认真真地在做试卷，王永超瞧着他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惊讶之余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裴哥！裴哥！救救我！写完借我抄抄！” 裴湛扬置若罔闻，握笔的手丝毫没有停顿，写答案的速度又快又狠。 下课铃声很快响了起来，王永超最后还是抄到了裴湛扬的答案。等数学老师离开以后，他心满意足地开口：“裴哥！够义气！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保证帮你一回！” 裴湛扬很淡地瞥了他一眼，也没应他。似是被这场考试夺走了所有脑细胞和精力，裴湛扬随即趴在课桌上，闭目养神去了。 下午第三节 下课以后，有人从教师办公室里走出来，站在了十四班门口：“数学老师喊你们班的裴湛扬去办公室。” “裴湛扬——数学老师叫你——”本来王永超被上一节英语课折磨得昏昏欲睡，如今听到这样的话，顿时精神了：“裴哥！数学老师叫你？是不是因为早上考试的事情啊？你肯定考得很好！不然他不会来叫你的！” 裴湛扬面无表情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教室里走了出去。 王永超只猜对一半，数学老师找裴湛扬确实是因为早上的考试，但并不是因为考得太好。 裴湛扬垂眸看着桌上的试卷，听数学老师特别欣慰地说道：“开学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认真的态度。” “你也不用太在意这个分数，虽然一道题都没对，但起码让我看到了你的态度。现在你才高一，只要你一直保持这种态度，成绩迟早会上去的。” 裴湛扬抓着这份几乎全错的试卷出办公室的时候脸上仍旧没任何波动。他走进教室，王永超看见他手里的试卷，满脸雀跃地问他成绩，裴湛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盯到王永超脸上的笑容消失，怯怯地缩回了座位上。 他想起办公室里数学老师说的那些话就觉得非常无语，裴湛扬果断地把试卷揉成一团，直接丢进了课桌里。 王永超留意到他的动作，神色惊恐地闭紧了嘴巴。 这节课是自习课，没有老师。教室里闹闹哄哄的，有的人在聊天，有的人在看闲书，有的人戴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写作业。裴湛扬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被伤害得彻彻底底。 他从课桌底下掏出手机，给陈瑞西发消息。 陈瑞西在他手机里的备注是“西西”。 裴湛扬：【数学好难。】 陈瑞西消息一直都回得很慢，所以当裴湛扬收到对方秒回的消息时，还有些意外。 西西：【怎么了？】 裴湛扬：【早上考了数学，很难。】 西西：【我听张元耀说了，他说你们早上有考试。】 裴湛扬：【手好点了吗？】 西西：【很痒。】 裴湛扬：【痒的话也忍忍，千万不要挠。】 西西：【数学哪里难？不会的我可以教你。】 裴湛扬：【哪里都好难。】 他眼看着备注那栏变成“对方正在输入”，然而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好长时间，陈瑞西都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裴湛扬大抵也猜到自己的回答让不善表达的陈瑞西为难了，于是再主动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裴湛扬：【放学我把试卷拿给你看。】 这回陈瑞西回得可快多了——好的。 裴湛扬盯着那个“好的”看了好长时间，他竟然能从这两个字里想象出陈瑞西此刻的神情——眉眼乖乖地垂下来，嘴角耷拉着，他会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自己的眼睛里，然后传达给你。 可是他望过来的眼神又干净极了。 裴湛扬忽然有些遗憾，昨天应该再亲一亲他的眼睛。 他把手机放进课桌，再把那揉成一团的试卷重新翻出来。裴湛扬把试卷慢慢展开，瞧着那“29”的分数说不出话。 好难啊，数学好难啊。裴湛扬深深地皱起眉，有些惆怅，好难啊，为什么追陈瑞西比数学还要难啊。 放学铃声响起，郑尧哲整理好书包，发现自己的同桌依然坐在座位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陈瑞西，放学了！” “嗯，你先走吧，我做完这道题就走。” “那我先走了！” “好，明天见。” 裴湛扬并没有说具体的时间，于是陈瑞西就一直在教室里等他。班级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倒数第二个同学离开前还提醒了一句：“陈瑞西，你走的时候记得把灯关了。” 陈瑞西抬起头，回道：“好的。” 教室里很快就剩下陈瑞西一个人，等到他把一张数学试卷的客观题都做完，身后才传来不太清晰的脚步声。 陈瑞西愣了愣，转头的瞬间眼睛就被一只温热的手遮住了。 “真没意思。”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裴湛扬的小动作被发现，他收回手，低声地抱怨，“你写作业的时候不是一直都很认真吗？” 陈瑞西眨眨眼，垂下头看他的鞋，老实地回答：“听到你的脚步声了。” 裴湛扬注意到他课桌上的数学试卷，还没来得及头疼，陈瑞西竟然非常主动地往里坐，把自己的座位空了出来。 “给我看看你的试卷。” 裴湛扬对上陈瑞西真诚的目光，把手伸进校服口袋，然后把揉成一团的试卷掏了出来。 陈瑞西瞅着那一团废纸一样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试卷。” 陈瑞西：“......”裴湛扬上前一步，一屁股坐在了陈瑞西的座位上。他把那被蹂躏好几遍的试卷展平，陈瑞西凑过来，看见了上面的分数。 陈瑞西猛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去跟裴湛扬吃饭的时候，马子钧他们讲裴湛扬数学考试从来没有超过四十分的事情。 裴湛扬敏锐地感觉到陈瑞西想要说什么，他立刻开口，语气凶巴巴的：“不许笑。” “噗嗤”一声，陈瑞西还是笑出了声音。 他一笑起来就止不住，裴湛扬在一旁不停地凶他。陈瑞西头低得死死的，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裴湛扬见自己阻止不了陈瑞西，也就任他嘲笑了；陈瑞西的课桌还挺乱的，上面堆满了各种课程的试卷。 他随意翻了几张，突然翻到一张有红笔改过的试卷，因此好奇地抽了出来。 正好是昨天考试的那张。 成和中学的数学试卷一般都是150分的，所以他看着陈瑞西的98分，像是终于抓到了一个可以反驳的点，指着那个分数嚣张地开口：“你看！你也只考了98分！” “......嗯？”陈瑞西笑眼弯弯，想找个委婉的表达方式能不伤害到裴湛扬，可思考了半天，还是平铺直叙地讲道，“这张试卷满分是100的。” 裴湛扬：“......” 第18章 “你好乖。” 陈瑞西笑累了，靠到裴湛扬身边，拿了支红笔帮他订正试卷。裴湛扬在每道题后面都写了解题过程，看起来还挺唬人的，也难怪他们班的数学老师会跟裴湛扬说这样的话。 “你不要这么解，”陈瑞西尽量用简单易懂的方法去教裴湛扬，“你把x＋y看作是一个整体......”“还没回家呢？” 教室后门冷不丁地响起了章宁的声音。 两人都被她无声无息的动作吓了一跳，陈瑞西回头，见到自己的班主任站在那里，脸色有点不善：“早点回家吧。” 她说完这话便走了进来，陈瑞西回想起她对自己的劝诫，立刻把裴湛扬的试卷抽了过来。他拉了拉裴湛扬的校服，示意他站起来，接着迅速拿起挂在课桌侧边的书包，把课桌上的试卷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此时章宁正好走到了他们面前。 陈瑞西站在她面前，对上她明显不满意的眼神，面色如常地说道：“章老师，我们现在就回家。” 而裴湛扬早在章宁出现以后便冷下了脸，他瞧着陈瑞西脚步如飞地离开了教室，回头抓起他忘在课桌上的几支笔，慢慢悠悠地从章宁面前走了过去。 两人出了教室，一路朝校门口走。路上陈瑞西皱着眉，显然是不快的模样。 “怎么了？”裴湛扬拉了他一下，觉得他有些好笑，“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陈瑞西停下脚步，脸颊被风吹得有点红。他像小老头一般蹙着眉头，不悦地讲：“我们班主任，她管得很多，我不想看见她。” “她管你了？”结合昨天陈瑞西说的事，裴湛扬立刻就猜到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不让你跟我一起玩？” 陈瑞西沉默了片刻，应了一声。 “很正常的，我们班主任也这样，经常提醒我们班的同学，叫他们不要惹我。”裴湛扬见惯了这种事，自己反倒没什么感觉，“你成绩这么好，你们班主任多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陈瑞西难得牙尖嘴利了一回：“我的成绩是我自己学出来的，关她什么事？” “她不去管那些成绩落后的人，来管我干吗？” 裴湛扬被他尖锐的语调刺到，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哄着他：“不要生气了，你刚刚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我看她脸都青了。” 陈瑞西猛地仰头，语气缓和了些：“真的？” “真的。” “太好了。”陈瑞西憋在胸口的那口郁气终于吐了出来，“以后看见她我就绕道走，省得闹心。” 在裴湛扬的印象里陈瑞西就是那种老实巴交又非常内向的性格，即使别人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他可能就沉默着接受了，也不会去反驳。因此面对眼前这个跟小炮仗似的陈瑞西，裴湛扬还觉得有些棘手。 裴湛扬脑洞大开地思考，难道陈瑞西叛逆期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解决完章宁的事情，陈瑞西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照例给向静茹发消息说不回家吃晚饭了，然后脚步轻盈地从裴湛扬面前飘过。 裴湛扬瞧着他的背影，转念一想他也是为了维护自己才这么生气，也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他匆匆跟上陈瑞西的脚步，把手里抓着的笔放进陈瑞西的书包里。 “西西，你的笔。” “嗯？我没放进来吗？” “是，还好我看见了。” “谢谢你。” “不客气的。” 裴湛扬这次带陈瑞西去的是一家老字号砂锅店，离学校有两条街，裴湛扬讲以前读初中的时候经常来这里。 砂锅店的店面不大，但店里有很多人。裴湛扬让陈瑞西去抢位置，自己去门口点单。 “你喜欢加什么？” 陈瑞西仰着脖子看着应有尽有的菜单，迟疑地说：“我也不知道......”裴湛扬看他的表情就替他做了决定：“我帮你点吧。” “好。” 他们运气不错，陈瑞西抢的位置是在角落，没人会注意到他们。裴湛扬点完两碗砂锅坐在了他对面，说道：“老板说要等好久。” “没关系。”陈瑞西好奇地东张西望，“反正我也不赶时间。” 裴湛扬听他这么说就很想逗他：“可是我赶时间。” “......啊？”陈瑞西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他信了裴湛扬的话，犹豫地说，“那我们打包回家去吃？” “陈瑞西。”裴湛扬伸长手，用力揉了揉陈瑞西的头发，“你怎么这么好骗呢？” 他把陈瑞西的发型揉得一团糟，收回手以后也没见陈瑞西有任何反抗的意思。陈瑞西用力地掀起眼皮，瞧着自己额前的头发，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我好像要剪头发了。” 裴湛扬：“......”还真是个宝贝。 周围人声嘈杂，两人在这吵闹的环境里聊着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不过话题依然是由裴湛扬起的，陈瑞西只会回答他的问题。 “你有没有把那瓶水还掉？” “还掉了。”陈瑞西回道，“早上奚温婉来问我，我把水还给她了。” 裴湛扬听到这个名字皱了下眉：“谁？” “奚温婉。”陈瑞西抬眼看他，“我听她说，是她的朋友陶嫣嫣喜欢你。” 裴湛扬似乎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哦”了一声，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然而陈瑞西这时却主动出击了，他感觉到裴湛扬的欲言又止，把话题重新捡了起来：“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假如陈瑞西换个语气，声音大一点，稍微加一点点重音，就完全可以变成对裴湛扬的审问现场。可是陈瑞西问得太过小心翼翼，致使裴湛扬明明没做什么，却油然生出一种愧疚感。 “我？”裴湛扬的眼神忽然变得不那么真诚，“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好。”陈瑞西似乎也不指望能问出什么，他欣然接受了裴湛扬的回答，平静地说，“那不说了。” 裴湛扬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舌头，他急忙开口：“我说我说。” 陈瑞西怔了一瞬，不太理解为什么裴湛扬会有这么大反应。他点了点头，应他的话：“那你说。” 说什么？裴湛扬的求生欲促使他说了这样的话，可他根本就没做什么！要他怎么说？！ 此时他们点的两碗砂锅恰好上了桌，裴湛扬和陈瑞西的聊天戛然而止。两人拿起筷子，开始低头吃砂锅。裴湛扬一边吃一边注意着陈瑞西的面部表情，可是陈瑞西除了被砂锅烫到的时候微微皱了下眉，其它时间都表现得非常安静。 裴湛扬也非常纠结，他总觉得这种事说一半不好，于是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开口了：“陶嫣嫣初中的时候跟我一个班的。” 陈瑞西张口吃面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看他。 “然后呢？” 裴湛扬坦白道：“然后她从初中开始就一直追我。” “你没有拒绝吗？” “我当然拒绝了，可是她好像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哦。” 这个“哦”把裴湛扬噎得结结实实，他打了一堆的腹稿用来解释澄清，然而陈瑞西轻飘飘的一个语气词便让他无话可说。 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店里人多，阻挡了寒风，砂锅吃进肚子里又驱赶了周身的寒意。裴湛扬注视着陈瑞西，不依不饶，略有些耍赖的腔调：“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说什么？” 这个聊天的句式好像刚刚才发生过，陈瑞西拿着筷子，筷子上还有好些面，他的嘴唇被热腾腾的砂锅烫得通红。陈瑞西愣愣地看着裴湛扬，终于明白过来他想听什么。 “有的。”陈瑞西揣摩着裴湛扬的心理，放下筷子试探性地说道，“裴湛扬……你好乖？” 第19章 “见家长。” 裴湛扬从记事起听到最多的话应该就是“这个小孩怎么这么不乖”，如今冷不丁地听到陈瑞西说他乖，他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荒唐。 不过陈瑞西到底是夸了他，不管夸了什么样的话，结果就是陈瑞西在夸奖他。 这么一想裴湛扬心里就觉得美滋滋的，看陈瑞西的目光也变得愈发热切。陈瑞西被他看得口干舌燥耳朵红，脸都快要埋到碗里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店里的人越来越多，一些没有座位的人站在店里，就等着那些快要吃完的客人。即使裴湛扬与陈瑞西坐在角落，也不能幸免。 等在他们桌旁的是一位带着孩子来吃砂锅的母亲，小女孩似乎是等得太久了，语气焦急：“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呀？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你乖一点哈，说话不要那么大声。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等这两个哥哥吃完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陈瑞西听到小女孩脆生生的童音，抬头恰好与那位母亲撞上了视线。母亲也仿佛感觉到她们的谈话影响到了别人的就餐，所以抱歉似地对陈瑞西笑笑。 裴湛扬早就吃好了，一直坐在座位上等他。陈瑞西迅速吃完最后一口面，然后马上给她们让座位。 “我们吃好了。” “啊——太好了，谢谢你们。” 两人从她们身边经过，母亲抱着小女孩上了桌。小女孩瞧见裴湛扬，猝不及防地说道：“妈妈，这个哥哥长得好帅啊——”“嘘！我们说话要小声一点，好不好？” “可是他真的好帅，妈妈，我好喜欢他，我想跟他一起玩。” “你跟他一起玩，那另外一个哥哥就不能跟他一起玩了。他也很喜欢这个长得很帅的哥哥，我们不能让他伤心，对不对？” 童音尖而清脆，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裴湛扬早就习惯了别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他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冷了下来，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母女俩的聊天内容。 可陈瑞西就不一样了，许是被两人的关系影响到，他总觉得她们的话意有所指。虽然他清楚那位母亲只是在哄孩子，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有种做贼心虚的错觉。 他灰溜溜地跑出砂锅店，裴湛扬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眉梢都没动一下。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冷风吹散了店里的热气，把陈瑞西吹得稍微清醒了些。他转头，听见裴湛扬开口：“我送你回家吧。” 陈瑞西点了点头。 夜色无声而安静，它静悄悄地偷窥着所有发生的一切，把想隐藏起来的情感统统覆盖了起来。陈瑞西垂眸看着面前两道交织的影子，慢慢开始走神。 他想到刚才在店里裴湛扬告诉他陶嫣嫣是从初中就开始追他的。陈瑞西默默想着，其实这也非常合理，像裴湛扬这样的人，拒绝一次还真不能让人死心。 那拒绝几次会让人死心呢？三次？五次？陈瑞西把自己代入进去，却也没能找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眼看着陈瑞西想得越来越远，眼前的电线杆也离他越来越近。裴湛扬忽然伸手拉了他一下，把人拽到了自己身边。 “想什么呢想得那么认真？”裴湛扬不悦地捏了捏陈瑞西的脸颊，“人都要撞上电线杆了。” “陈瑞西，我发现你这个毛病得改改，有时候跟你说着话，你也会走神。” 裴湛扬下手有点重，陈瑞西被他捏得有点疼。他蹙着眉，抬手拍了拍裴湛扬的手背，裴湛扬想到他手掌上还有伤，随即松开了手。 被裴湛扬捏过的地方立刻起了一块红红的印子，陈瑞西张口想要反驳，然而思来想去，都发觉到是自己做错了。 “知道了。”陈瑞西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消沉。 裴湛扬以为是自己太过严肃，把陈瑞西吓到了。他冷酷的态度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便马上向陈瑞西道歉：“西西，对不起，我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其实陈瑞西压根就没生气，完全就是因为裴湛扬太敏感了。陈瑞西应他的时候正好迎面吹来了一阵风，他被灌了一嘴巴的寒风，才会显得他的语气不对劲。 “你怎么道歉了？”陈瑞西也不知道好端端的，裴湛扬为什么要道歉。他抬头看他，语气还挺认真的：“没有，我怎么可能会被你吓到。” 再转一个弯就是陈瑞西家的小区了，拐角处是小区垃圾分类的区域。向静茹吃好晚饭，正巧出来倒垃圾。 耳际突然传来陈瑞西的声音，向静茹抬起头，果然看见自己的儿子在不远处。 “陈瑞西？” 裴湛扬与陈瑞西双双愣了一下，陈瑞西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呆呆地喊了声：“妈。” “回家啦？”向静茹的目光很快被陈瑞西身侧的男生所吸引，自从陈瑞西上高中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身边的朋友。 裴湛扬听到那一声“妈”，当即把那股懒散劲收了收，规规矩矩地打招呼：“阿姨好。” 向静茹走上前，近距离让她把裴湛扬的长相看得更加清楚。她笑着颔首，和善地回答：“你好你好。” “你是陈瑞西的朋友吧？”她高兴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把朋友带回家。” “来来来，快进来吧。外面天冷，进去说话。” 两人都没料到向静茹竟然如此热情，陈瑞西焦急地阻止：“妈！” 裴湛扬也吓了一跳，他太清楚自己的那些恶习会让家长多么讨厌他。让他装一装他也许还能维持住自己的形象，但不出多久，他的本性马上就会暴露出来。 如今陈瑞西跟他恋爱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万一被向静茹发现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她肯定会制止陈瑞西与他来往。于是他转身就跑，拔腿开溜：“不用了阿姨我是送陈瑞西回家的现在我也要回家了谢谢阿姨阿姨再见。” 向静茹还没开口挽留，裴湛扬已经一溜烟地跑远了。她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开口说道：“陈瑞西，你朋友......”陈瑞西还没见过裴湛扬如此慌张的模样，他忍俊不禁，笑得眼睛弯弯：“妈，你随便说这样的话，人家会不自在的。” “是吗？”向静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也没觉得哪里有特别大的问题，“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腼腆？” “不过看起来挺精神的，挺好的......”向静茹一边嘀咕一边问陈瑞西，“他叫什么名字？” “裴湛扬。” “以后双休日的时候叫他来家里做做客。” 陈瑞西越听越觉得奇怪：“妈，你很喜欢他？” “喜欢啊。”向静茹觉得自己儿子问的完全就是废话，“多有活力一小孩，谁不喜欢啊？陈瑞西，你就应该多和这种人做朋友。你看你，整天呆在房间里，我都要被你烦死了。” 陈瑞西：“......”陈瑞西回到房间，很快把向静茹的话转述给了裴湛扬。 陈瑞西：【我妈很喜欢你。】 裴湛扬立刻就回他了——阿姨很有眼光。 陈瑞西被逗笑，继续打字——她说让你来家里做客。 裴湛扬：【下次吧。】 陈瑞西：【下次是什么时候？】 裴湛扬：【等我不打架的时候。】 陈瑞西“哈”了一声，顿时笑倒在了床上。 向静茹敲了两下房门，然后进来给陈瑞西送水果。她瞧着笑得快要喘不上气的陈瑞西，问道：“什么事呢笑得这么开心？” 陈瑞西笑得上接不接下气：“没......没什么......”然而向静茹还是敏锐地猜到了什么：“跟小裴在聊天呢？” 陈瑞西不清不楚地应了声，终于止住了笑。 向静茹看着儿子脸上的笑意，自己心里也高兴。陈瑞西那么内向的一个人，就连向静茹这个做妈的都很少见到他笑。 “儿子，跟他一起玩很开心吧？” 陈瑞西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裴湛扬发了一个狗狗撒娇的表情过来，他瞧着那个表情，嘴角一直向上翘：“嗯，开心的。” 他一语双关地开口，尾音上扬，丝毫不害怕向静茹会觉察出什么——“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很开心。” 第20章 “失控。” 作者有话说：提一嘴，不要打架不要打架打架不好打架不好　qaq裴湛扬惦记着陈瑞西的双休日，又拿着“成绩不好就会出国”这个理由去绑架他。 可是陈瑞西下周的数学竞赛看起来比裴湛扬的出国更加急迫。他委婉地讲这周不能辅导裴湛扬学习，但他们两个可以一起写作业，裴湛扬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他。 裴湛扬忙不迭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跟陈瑞西一起写作业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说不准作业写着写着陈瑞西就被裴湛扬拐出去玩了。 他只让陈瑞西好好准备考试，补课的事推迟一周也没有关系。 数学竞赛的考试时间被定在了周五，时间转眼来到了周四。陈瑞西去数学竞赛的事数学老师并没有在班级里说，一是因为一班二班两个尖子班只筛选出了陈瑞西一个人，二是即使是说了，除了让其他同学羡慕让陈瑞西压力更大，好像也没有更多作用了。 这天是语文早读，陈瑞西这几天每天晚上都复习得很晚，导致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 他到了教室以后把书包里的作业都拿了出来，然而今天跟试卷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花纹精致的黑色盒子。那个盒子被试卷带了出来，然后一不小心落在了郑尧哲的课桌上。 郑尧哲好奇地看着这个黑色盒子，问道：“陈瑞西，这是什么？” 陈瑞西哀叹一声，苦恼地揉了揉头发。他真是没睡醒，怎么把裴湛扬送给他的礼物也带来了？ 这些天他与裴湛扬几乎没有联系，裴湛扬知道他要考试以后非常懂事，除了每天给他发“早安晚安”，空余时间里都没有再出现。 他盯着盒子上面的花纹，暗想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到裴湛扬了，他的大脑已经比他更学会睹物思人了？ “钢笔。”陈瑞西回过神，把那个盒子拿了回来。郑尧哲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陈瑞西轻描淡写地说道，尽量不去引起他的重视。 然而郑尧哲还是被吸引了注意力。 “欸欸欸！你等一下——”郑尧哲拦住了陈瑞西的手，语气里充满了兴趣，“什么钢笔啊包装得那么好？我看你平时也不用钢笔写字啊。” “看看！看看！快打开让我看看！” 陈瑞西的私心令他并不想分享这独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郑尧哲把他架了上去，就连前桌的两个女生都被他的声音所吸引，纷纷转过了头。 在别人眼里，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支钢笔。假如陈瑞西不给他们看，反而会显得他很小气。 因此陈瑞西便在三人灼灼的视线下，把盒子打开了。 “哇——”郑尧哲夸张地称赞道，“这么好看啊。” 实际上郑尧哲根本不懂钢笔，不管多昂贵的钢笔在他眼中跟小卖部买的两块一支的黑笔没什么区别。他纯属只是好奇，好奇完了新鲜劲也就过去了。 “陈瑞西你赶紧收起来吧！”郑尧哲捂着胸口，一脸要昏过去的表情，“这钢笔一看就很贵，我怕我多看一眼就把它弄坏了。” 陈瑞西被他浮夸的颜艺弄得有些无语，他依言合上了盒子，把钢笔藏进了课桌里。 “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是别人送给我的。” 陈瑞西只是下意识地回答，却不知道就是因为这句话，导致本来可以结束的话题又被接上了。 “你不知道吗？”李夏倩奇怪地看着陈瑞西，眼神里透露着怀疑，“这个牌子的钢笔都很贵的，前几天我正好在网上刷到它的广告，你这支应该要两千左右吧。” 陈瑞西知道这支钢笔价值不菲，但他没想到竟然这么贵。郑尧哲听到这个价格，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好奇心又被提了起来：“什么？！两千！这么贵啊？！” “对啊。” “陈瑞西！你说别人送你的？谁送给你的啊这么大方！” 几人的说话声淹没在阵阵朗读声里，倒也不显得突兀。陈瑞西不露声色地睨了李夏倩一眼，诌了一个谎言：“我姑姑送我的。” 这个答案也不让郑尧哲觉得意外，他们现在都是没有收入的高中生，也没有多少人能送得起那么贵的钢笔。 “这样啊！你姑姑对你真好！” 女生的心思终究会比男生敏感一些，李夏倩总觉得有猫腻。既然是姑姑送的，那么陈瑞西一开始就可以说是姑姑送的，没必要多此一举，去说一句“别人”。 好在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太过牵强，说不准这些都只是李夏倩的臆想，陈瑞西只是顺口说快了，确实没别的意思。 大课间大家都下楼集合做操，短短的时间里郑尧哲和李夏倩这两个大嘴巴便把“陈瑞西的钢笔”传得全班都知道了。陈瑞西一边在心里直骂自己多嘴一边觉得他们两个人真的好闲，庆幸的是班里的大多数人听完最多就是惊叹几句，也没有人真到陈瑞西面前来问那支钢笔的事。 做操结束以后陈瑞西去了一趟小卖部，他困得不行，想去买瓶咖啡提提神。 回教室的时候发现很多人都聚在他的座位旁。陈瑞西脑中的某根弦突然就断了，他的心不安地跳动起来，猛地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他快步走了过去，果然看见那支本应该放在课桌里的黑色盒子被人拿了出来。 郑尧哲见到陈瑞西也有点尴尬，那支钢笔如今正被一个男生拿在手心里。那个男生叫彭哲，又高又壮，平日里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陈瑞西从开学到现在还没跟他讲过一句话。 “陈瑞西......”郑尧哲见陈瑞西明显阴沉下来的脸色，慌忙解释道，“他们好奇......你又一直没来，所以我们就自己拿出来了......”郑尧哲本来就是个粗神经，又不知道这支钢笔对于陈瑞西的含义，所以很不巧地踩上了陈瑞西的雷区。 少年人的恶很多时候都是毫无知觉的，他们借着玩笑的名义，去满足自己的欲望。 陈瑞西把手里的咖啡狠狠放在课桌上，瓶子撞击课桌发出了好重的一声响。彭哲瞧着陈瑞西的动作，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陈瑞西，不就看一看你的钢笔吗？这么小气干吗？” 说着他还拿着那支钢笔转了两圈，然而钢笔并不是他平时转的分量很轻的黑笔。笔身十分漂亮的黑色钢笔在彭哲手里转了一圈，转到第二圈的时候竟然从他指尖滑落，直直摔落在了地面上。 围在课桌边看热闹的人都没预料到这个局面，陈瑞西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低下了头。 事情的发展突然出乎了彭哲的意料，他看了一眼陈瑞西，结结巴巴地说：“我......”四周的议论声忽然停止了，陈瑞西在这死寂的氛围中弯下了腰。他捡起了钢笔，笔直的钢笔笔尖如今呈现出一个九十度的形状，显然是摔坏了。 “我不是故意的......”彭哲见大家都在看他，觉得有点下不来台，居然口不择言地说道，“谁让你这么小气的......”所有的怒火在彭哲说出这句话以后瞬间到达了顶点，陈瑞西倏地抬起下巴，捏起拳头就挥到了彭哲脸上。 “唔——”“欸——”陈瑞西知道自己力气不大，因此这一拳凝聚了浑身的力量。彭哲被他打得后退了好几步，撞上了一旁看热闹的同学们。 一阵乒乒乓乓的桌椅响动声又吵又刺耳，郑尧哲看着眼前人仰马翻的景象，反射性地劝道：“陈瑞西！冷静一点！” 他那个向来沉默安静的同桌骤然偏过头，发狠似地直盯着他。郑尧哲对上他的目光，瞬间闭紧了嘴巴，他毫不怀疑那一拳本来应该是打在自己脸上的。 彭哲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又被那么瘦小的陈瑞西当场揍了一拳。他面上挂不住，站稳以后立刻跟陈瑞西扭打在了一起。 “打架啦——打架啦——”“哪里哪里？” “一班！” “一班也会打架啊？！谁跟谁啊！” “我也不认识！不过有一个是一班那个数学成绩特别好的！” 走廊上吵吵嚷嚷的，来来往往都是跑来凑热闹的。裴湛扬与张元耀正巧走到了二楼的楼梯口，后者随手抓了一个人问道：“什么打架？谁跟谁？” “一班！那个数学成绩特别好的学霸跟人打架啦！” 裴湛扬跟张元耀对视一眼，双双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立刻推开了面前挡路的人，三两步冲进了一班。 一班果然闹哄哄的，人群的中心恰好是陈瑞西的座位。好多人都拽着彭哲劝架，张元耀强势地拨开人群，一眼就看见了十分狼狈的陈瑞西。 男生打起架来就容易上头，几个人都差点拉不住彭哲。两人真打起来陈瑞西肯定只有挨打的份，如今他脸上已经挨了好几拳了。 可是彭哲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拳，其它都只当是被不痛不痒地挠了两下。 陈瑞西用舌头顶了顶发麻的脸颊，眼见着又有冲上去的架势。张元耀眼疾手快，连忙抱住了他的腰。 “弟弟——你干吗呀！”张元耀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但现在的局势他一眼就能分析清楚，“几天不见你怎么都会打架了呀！” 听到熟悉的嗓音，陈瑞西分明怔了一瞬。他艰难地转过头，视线里出现了裴湛扬的面容。 裴湛扬站在张元耀身后，距离陈瑞西几步的距离。他微微地皱着眉，仿佛对陈瑞西脸上浮起的淤青非常不满。 陈瑞西见到他，那股顶在喉咙口的怒火陡然变成了莫名的委屈。他红了眼睛，拳头捏得紧紧的。 裴湛扬上前几步走到了他面前，他侧着身，很淡很冷地看了彭哲一眼。 彭哲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 “陈瑞西。”裴湛扬垂眼看他的拳头，静静地叫他，“你跟我出来一下。” 全文完 第21章 “算账。” 上课铃声在此刻响了起来，数学老师走到教室门口，看见里面雀喧鸠聚的景象喝道：“干吗呢干吗呢！是不是都没听到上课铃声！” 裴湛扬跟陈瑞西恰好从他身边经过，数学老师注意到自己心爱的学生，正想开口喊他，裴湛扬却先一步开口了：“老师，我带陈瑞西去一下校医室。” 数学老师愣了愣，只见陈瑞西慢慢仰起头，脸颊上的淤青慢慢明显了起来。 “怎么了？！”数学老师看着他脸上的伤，又惊又异，“打架了？” 裴湛扬不认识这个老师，也不想跟他多废话：“老师我们先走了。” 张元耀跟在这两人身后，轻声说了句“老师再见”，也跟着跑了出去。 校医室在后勤楼，三人下了楼，裴湛扬瞥了眼身后的张元耀，问他：“你干吗？” 张元耀没听懂他的潜台词：“什么？” “你跟来干吗？”裴湛扬开口的腔调非常冷漠，“上课铃响了，你不去上课？” “我陪弟弟一起去校......”张元耀对上裴湛扬的视线，后半句话自动变得小声。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裴湛扬的意思，原来裴湛扬在嫌他碍事。 “那裴哥......”张元耀不知道自己哪里碍着他们了，但还是识趣地开口，“你陪弟弟去校医室吧！我突然想起来这节是班主任的课！我要回去上课了！” 他找了一个拙劣的借口，很快消失在了楼梯拐角。裴湛扬目光慢慢转移到陈瑞西脸上，陈瑞西触到他情绪不明的眼神，突然就有些心虚。 “走吧。” “嗯。” 校医室在后勤楼的四楼，上课的时间点整栋楼都特别安静。裴湛扬带着他走楼梯，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透过窗玻璃照了进来，在台阶上晒成一个又一个的光圈。两人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陈瑞西垂着眸子，打架之后的后劲慢慢上来了。 他拧着眉头，觉得整张脸都好疼。 裴湛扬敲了两下门，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校医是一个三十岁左右，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她对裴湛扬有印象，因为这个看起来很帅气的男同学来过校医室好几次。 “医生。”裴湛扬沉沉地说道，“你帮他看看，他的脸被人打了。” 不知道是不是陈瑞西的错觉，裴湛扬似乎在“被人打”那几个字上加了重音。 陈瑞西慢吞吞地从裴湛扬身后走了出来，校医看清他脸上的伤时稍显讶异地扬起了眉。 许是因为陈瑞西生得白，又或者是彭哲真的下了重手。陈瑞西眼角、颧骨、脸颊、下巴都是深深浅浅的乌青，尤其是脸颊这块，乌青渗出紫黑色，看起来特别吓人。 校医看着陈瑞西低眉顺眼的乖乖模样，起身去药柜拿消肿的药水。 “谁打的？”校医抬眼看着陈瑞西，温声说道，“同学，碰到这种事要及时跟老师说，成和中学极力反对校园暴力。” 她示意陈瑞西坐在那边的椅子上，校医用镊子夹着棉球给陈瑞西涂药水。裴湛扬站在他身边，神色难辨。 虽然校医说话的语调很温柔，但她下手并不太温柔。陈瑞西被药水刺激得时不时蹙眉，可实际上不论他做什么表情，他脸上的伤都会让他很疼。 等她涂完药，一直沉默的裴湛扬终于开口了：“医生，他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去上课。” 陈瑞西疼得背上都是冷汗。他痛得意识模糊，猛然间听到裴湛扬说这样的话，陈瑞西愣了几秒钟，并没有戳穿他。 校医痛快地答应了：“可以啊，里面有一间休息室，你带他进去躺一会儿吧。” 休息室只有几平米大，里面放置着一张床，被子枕头一应俱全。裴湛扬合上门，见到陈瑞西脱力似地坐在了床尾。 陈瑞西不晓得裴湛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一间休息室的，他自然也没注意到，校医室是有监控摄像头的，而他们这间休息室——是没有的。 裴湛扬踱步走到他眼前，陈瑞西看着视线里出现的球鞋，听到了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解释一下。” 陈瑞西深深吸了口气，等脸上那阵痛熬过去之后，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干巴巴地开口：“他把你送给我的钢笔摔坏了。” 也就是在那一拳挥出去以后，陈瑞西终于能体会到裴湛扬打架时的心态——有些人确实不能用嘴巴沟通，有时候动手会比动嘴来得更方便。 “抬头。” 陈瑞西听话地仰起了脖子，裴湛扬低着头，漆黑的眸子紧紧攥着他：“陈瑞西，你的手刚好就把脸弄成这样，你还记得明天自己要考试吗？” “记得。”陈瑞西长长的睫毛颤抖了两下，他感受到了裴湛扬的怒气，没什么底气地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 “你也知道我生气？” 陈瑞西又不是傻子，裴湛扬看他的眼神就差把他生吞活剥了。要不是陈瑞西不怕他，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接裴湛扬的话。 “知道。” “你根本就打不过人家，为什么要去跟人家打架？” “我忍不住。” 陈瑞西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消气，只好伸手去拉裴湛扬的手。他拙笨地说着哄人的话：“所以你不要生气了，那支钢笔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礼物，换作你能忍得住吗？” 裴湛扬注视着他的动作，把陈瑞西冰凉的手裹进自己的掌心里。他听着陈瑞西委委屈屈地接着说道：“我一次都没舍得用呢，就被摔坏了。” “我再送你一支。” “不要了。”陈瑞西看他一眼，摇了摇头，“太贵了。” 裴湛扬抬起手，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陈瑞西的脸颊。他避开了那些骇人的乌青，心疼地问：“疼不疼？” 陈瑞西诚实地应他：“好疼，疼死了。” 无数灰尘在空气里浮动，太阳照了进来，看上去暖洋洋的。两人靠得很近，陈瑞西被裴湛扬过于专注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不太自然地偏过了头。 “西西。” 裴湛扬喊他。 陈瑞西抬起眼，裴湛扬忽然凑过去吻住了他。 一如想象中的那样，陈瑞西的唇柔软冰凉。裴湛扬手撑在床边，舌头去卷陈瑞西的上颚。 唇上的压迫感令陈瑞西瞪大了眼睛，他感受到了裴湛扬温热湿润的口腔，舌尖扫过了他的牙齿，鼻尖满是他身上的味道。 他们现在正在学校的休息室里，外面还有校医，裴湛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锁门。这几个认知刺激着陈瑞西，让他控制不住地发抖，可现实却是他被动地仰着脖颈，去迎合裴湛扬的吻。 分开的时候裴湛扬捧住了他的脸，两人气息交缠，陈瑞西被他亲得手脚发软。 他又吻住了他的嘴角，细细密密地亲。裴湛扬吻得有些用力，指腹摁着他下巴上的伤口，浓重刺鼻的药水味弥漫开，陈瑞西感受到了疼痛。 没人知道裴湛扬在看见陈瑞西挨打的那一刻是什么心情，理智与情感拉扯着他，他听着陈瑞西错乱的呼吸，暴躁的内心在此刻终于平静了下来。 陈瑞西抬眼，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我好像太喜欢你了，喜欢到每次看到你受伤，我心里都好难过。”裴湛扬说话的语气认真而低落。 指间是他贪恋的细腻触感，他贴着他的额头，舍不得松开，又去摸他薄薄的耳垂，放软了语调颇有些苦恼地质问他：“怎么办啊陈瑞西，我舍不得松手了。” 第22章 “还好你来了。” 休息室的窗户把阳光割裂得方方正正，显映在地面上。门窗关得紧紧的，房间里的温度完全到不了“热”的程度，但陈瑞西却觉得自己快要热死了。 唇间的感觉始终挥散不去，裴湛扬贴着他，与他耳语。 陈瑞西把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他很想让裴湛扬别这样。但由于裴湛扬实在擅长说一些戳心窝子的话，他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去拒绝他。 敲门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里暧昧而诡异的氛围。陈瑞西被吓到，惊慌瞬间浮现在了脸上。 “别怕。”裴湛扬镇定地直起了身，他把拇指放在陈瑞西的唇瓣上，揩去上面一层的水色。 他早就发现陈瑞西的唇线轮廓很模糊，眼下被裴湛扬蹂躏成一片红，看起来有些刺眼。 裴湛扬也忘不了亲上去的感觉，软绵绵的，像是涂了一层滑腻的润唇膏，一用力脂膏便漫了开去。 陈瑞西很小声地“嗯”了一声，可是因为裴湛扬的动作，他心里愈发慌乱了。 校医给陈瑞西倒了一杯温水，推门进来的时候裴湛扬正好转过身看他。校医撞上他毫无感情的眼神，扭头避开了。 她研究生一毕业便考上了成和中学校医的位置，虽然工作经验不算丰富，但好歹也见识了几年的高中生。像裴湛扬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的刺头儿，校医总是会格外注意他。 之前裴湛扬来校医室都是独自来的，他身上多半也是打架打出来的伤。校医曾经问过裴湛扬跟谁打的架，裴湛扬一声不吭，后来被问得烦了才勉强告诉她不是跟学校里的人打的。 她本能地把裴湛扬定在了“坏学生”那一类。所以当裴湛扬与陈瑞西一起出现以后，她第一个想法是这个组合特别奇怪，第二个想法是怀疑陈瑞西脸上的伤是裴湛扬打出来的。 有了这个想法以后，她在外面便有些坐立难安。于是寻了一个由头，进来看看。 她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陈瑞西脸上闪过惶恐的神色，校医脑洞大开，暗想着裴湛扬是不是在休息室里威胁陈瑞西，让他不准把自己被揍的真相说出来。 校医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她把手里的水端到陈瑞西面前，旁敲侧击地问道：“同学，你是哪个班的？” 陈瑞西还沉浸在裴湛扬那个湿湿热热的吻里面，他一向对裴湛扬没有抵抗力，但裴湛扬又特别喜欢亲近他。其实这个吻并没有什么技巧可言，但陈瑞西头一回被人这么亲，还是自己暗恋的人，他冷不丁地就回想起了那天的表白，思绪又飞远了。 校医见陈瑞西愣愣呆呆的模样，没忍住多喊了两声：“同学？同学？” “嗯？”陈瑞西被喊得回过神，毫无焦距的眸子对上了校医的脸，“什么？” “你是哪个班的？” “一班。” 校医恍然地点了点头，她倒是没想到向来事情最少的尖子班也会生出这样的事端。 裴湛扬看惯了陈瑞西这副样子，眼睛一瞥就知道他又走神了。如今他体内的暴戾因子被陈瑞西抚得平平顺顺，虽然眉眼依然冷淡，但整个人也少了那股阴沉沉的气息。 他借“休息”的名义完成了自己想完成的事，难得心思松泛了些，看校医也顺眼了许多：“医生，我们回去上课了。” 校医听他温顺的腔调失神了片刻，裴湛扬趁机拍了拍陈瑞西的肩膀，后者跳下床，听话地跟裴湛扬离开了。 两人前脚刚走，反应过来的校医后脚就拨通了院办的电话。她逻辑清晰地把校医室里发生的一切都描述了一遍，包括裴湛扬突然开口提议要去休息室的细节，最后严肃地推断：“谢主任，我担心那个一班的孩子被人身威胁了。” 谢国仁是成和中学的教导主任，快五十的年纪了，成天板着一张脸，好似从来不会笑。据说从他二十几岁开始便已经开始当学校的教导主任了，从乡下的小学层层向上，一直做到了市级的重点高中——也就是如今的成和中学。 谢主任当了快三十年的教导主任，教学生涯里最厌恶的就是校园暴力，因此成和中学对校园暴力这块管得特别严格——平日里男生之间手脚上的摩擦不算，裴湛扬和陆泽豪势均力敌的群架也不算。他对校园暴力这块有自己独特的认知：高中的男生都处在青春期，偶尔磕着碰着打起架来是很寻常的事，如果一味地压制，可能会出现适得其反的效果。所以班级里的同学打起架来一般只会被拉到办公室里教育几句，写一份检讨书就算过去了。 而像裴湛扬这种经常打群架的，谢主任竟然也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要还是因为裴湛扬只跟外校的打群架，自己学校的倒是从没见他动过手。因而他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裴湛扬写两份检讨书，比别人多一份，也勉强把事情掀过去了。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了。 裴湛扬同陈瑞西的组合很难不让人往那方面去想——强大的人以欺负弱小为乐，用言语和行动让对方从内心深处对其产生恐惧，让自己的扭曲的心理得到满足，进而让弱势的那方日日夜夜饱受折磨，却谁也不敢倾诉。 这是最可怕，也是谢主任最厌恶的校园暴力。 谢主任接到校医室的电话之后行动迅速，他立刻调取了监控。教室里的监控一般只会在年级考试的时候打开，所以谢主任只能看见学生们一群一群地围在一班的教室门口，不久之后裴湛扬出现，把满脸是伤的陈瑞西从教室里带了出去。 看完之后他松了口气，既然裴湛扬是后到的，那就排除了校园暴力的可能性。排除了可能性之后事情就好办了许多，谢主任当即拨内线给了章宁，喊她到校办来一趟。 章宁也头疼得不行，眼下正是上课时间，她不知道来龙去脉，只是听其他老师跟她讲你们班学生打架了。她正想找班长来问问情况，上课铃就响了。 校办在行政楼，章宁没一会儿就和谢国仁碰了面。谢主任调出监控给章宁看，指着上面的裴湛扬和陈瑞西说道：“这个我认识，另一个是你们班的学生？” 监控被放大，两个男生的面容被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章宁眼睛一刮就认出了陈瑞西，还有他身旁的裴湛扬。 她倏地皱眉，登时推测道：“陈瑞西被裴湛扬打了？！” 谢主任记下了陈瑞西的名字，他摇了摇头，沉声解释：“裴湛扬是后来的，校医告诉我他带着陈瑞西去了校医室。” 章宁联想到近期这两人走得很近，默了一默，到底是没说什么。 “前几天吃饭的时候老张跟我聊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老张是教十三十四班的数学老师。 “他说他们班的裴湛扬在数学考试的时候特别认真，试卷写得满满的，一看就是有学习的劲头。”谈到这件事时谢主任难得笑了笑，许是他鲜少笑，所以章宁觉得他的笑阴恻恻的，透露着一股子诡异的劲儿。 “这次的事情看起来应该是裴湛扬帮了陈瑞西，章老师，今天放学之前把事情理清楚，然后告诉我。” 章宁合上校办的门，颇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像成和中学这种特别注重成绩的学校总归对成绩不好的学生带着偏见，尤其章宁教的还是金字塔顶端的学生。她很难消除这种偏见，因此看裴湛扬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陈瑞西是踏着下课铃声走进来的，恰好与出教室的数学老师撞了一个脸对脸。 沈老师一只手搭在陈瑞西的背上，用了点力，把他推了出去。 教室里的同学都抬高下巴朝外面望，两人贴着走廊的栏杆，低声说话。 “怎么样了？”陈瑞西是沈老师最喜欢的学生，自然不会跟他计较没上一节数学课的事情。他拧了拧眉，关切问道：“没事吧？” “没事。”陈瑞西想冲沈老师笑，然而一牵动嘴角整张脸就疼。他嘴角的弧度堪堪凝固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沈老师瞧着他这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眉头皱得更紧了：“明天就要考试了，晚上回去的时候好好休息。” “知道了沈老师。”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老师相信你没问题的。” “好。” 章宁听到下课铃声便急匆匆地走到了教室门口，她看见陈瑞西，先过去问了伤势，然后开始询问事情的经过。 陈瑞西从心里抵触这个班主任，敷衍了几句便借口溜进了教室。 章宁走进教室，把班长叫走了。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谢主任接到了章宁的电话。电话里章宁把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了出来，谢主任用手指撑着太阳穴，听章宁讲完最后一句话，很短促地笑了一下：“挺好的。” 章宁没听清：“什么？” “我说挺好的。”谢主任伸手把不远处的黑色笔记本拿过来，“哗啦啦”地翻阅，然后在某一页上停了下来。他手指点着一行字，上面记录着三年一度市级优秀高中的评审日期。 “明天做完操我会在主席台上讲一下这件事，表扬一下裴湛扬助人为乐的品质。” “热爱学习，助人为乐......”谢主任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成和中学能把一个成天打架的坏学生培养成一个积极向上的好学生，家长看到这样的事迹应该才会更放心吧......”章宁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她反应过来，谢主任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紧着眉头盯着手里的电话听筒，怀疑他们学校的谢主任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好像疯魔了。 陈瑞西无所谓脸上的伤，也不太在意其他人探究的目光。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回家被向静茹看见之后，自己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他异想天开地思考着，自己带口罩回家不被向静茹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今天陈瑞西是准时到家的，向静茹正在厨房里忙碌。她看见儿子从客厅里走过，习惯性地说道：“还有十分钟开饭，去洗个手来吃饭。” 每当第二天有重要考试的时候，前一天向静茹总会做一桌菜给陈瑞西吃。虽然陈瑞西胃口很小，但这并不影响向静茹做饭的心情。 “陈瑞西——出来吃饭——”陈瑞西坐下来的时候尽量低着脑袋，然而头顶上的灯光明晃晃的，向静茹刚给他盛好饭，就注意到了儿子的脸。 “你脸怎么了？” “嗯？”陈瑞西眼神直飘，佯装轻松地回答，“没什么。” 向静茹压下眉，把筷子重重地叩在碗上，语气顿时变了：“抬头！” 陈瑞西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听话地抬起了头。 儿子五彩斑斓的脸瞬间出现在了向静茹的面前。 所有正常人的反应都是陈瑞西是不是被人打了，向静茹也不意外。陈瑞西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即使性子内向了点，但还没有到可以随便被人欺负的程度。 “你干吗了？！”向静茹攥着眉，怒气冲冲地问，“是不是被人打了？！” 向静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性格非常火爆的姑娘，生下陈瑞西以后才稍稍收敛了一点。等到陈瑞西长大，陈瑞西的性格又变成了她每天愁眉苦脸的事情，她一直想不通自己那么开朗的性格，儿子却跟她走了一个反面的极端。 但好在陈瑞西成绩好，这与年轻的向静茹倒是一模一样。 陈瑞西大概也幻想过母亲会有的反应，因此早就整理好了腹稿。他极其聪明，也擅长利用重点。 “上一次数学竞赛拿了一等奖，裴湛扬送了我一支钢笔。今天我一不小心带到学校去了，但是课间的时候有人把它从我的课桌里拿了出来，然后把它摔坏了。” “摔坏了也没有跟我道歉，还要反过来说我小气。我没忍住，就跟他打了起来。” “很漂亮的笔，我一次都没舍得用。” 陈瑞西模糊了裴湛扬对他的另一层含义，仅仅从友情出发，但这也足够让向静茹理解他了。 果然听完之后向静茹怒不可遏，她本就喜欢裴湛扬这个孩子，又格外替陈瑞西珍惜来之不易的友情。向静茹把餐桌敲得哐哐响，陈瑞西稳稳地端着碗，一脸见怪不怪的模样。 “哪个同学！这么没教养？！谁教他别人的东西能随便乱碰了？！”向静茹气得半死，还不忘问陈瑞西结果，“儿子！那你打赢了没！” 陈瑞西摇了摇头，显而易见的答案。 “没关系！明天妈带你去学校！把那同学的家长也给我叫来！谁家孩子不是宝贝！我就不信那个小兔崽子能那么嚣张！” 陈瑞西等她噼里啪啦发泄了一通，伸手夹了一块糖醋小排，轻声说道：“妈，我明天要去考试。” “噢对哦！”向静茹仔仔细细端详着陈瑞西脸上的伤口，终于冷静了，“儿子，疼不疼？” “还好，去校医室看过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 “那就好。”向静茹恨恨地说，“小兔崽子最好祈祷我儿子的脸赶紧好，要是脸上留下一点点疤，我就要把他的脸也弄成这样。” 陈瑞西低头吃饭，假装没听见这么血腥暴力的言辞。 这晚上陈瑞西准备好了明天考试的文具。裴湛扬在微信里问他考试地点和时间，陈瑞西答完之后便早早睡下了。 裴湛扬：【不要忘了涂药水。】 陈瑞西：【好。】 他要用最好的状态面对明天的考试，然而天不遂人愿，很快他便进入了梦境，并陷在了里面。 梦里是一个雨天，豆大的雨点拍打在门窗上，很重的声响。 陈瑞西梦见自己站在一家便利店门口避雨，他仰起头看着屋檐下的水连串似地往下淌。外面很冷，他忍不住拉高了羊绒衣领。 不远处是十字路口，陈瑞西一抬眼就看见裴湛扬在红绿灯的对面。他撑着伞朝他挥手，陈瑞西笑着回应了他。 红灯转绿，他向他跑了过来，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穿过停止线，也向裴湛扬冲了过去。 陈瑞西猛地睁开了眼睛。 闹钟机械地响了起来。 被窝里很暖和，陈瑞西却觉得莫名地冷。凉意从四面八方渗进来，从肩膀上压下去，沿着脊椎聚集到了身体里。 陈瑞西摁掉闹钟，深深吐了口气，慢悠悠地爬了起来。 昨晚涂的药水在他睡下以后就全部蹭到了枕套上，如今浅色枕套洇出一个褐色的圈。向静茹敲了敲门，从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 “儿子，起床啦？早饭做好了。” 今天是一个雨天，明明昨天的天气好得出奇，今天却下起了雨。 陈瑞西吃完早餐，在向静茹的叮嘱下多穿了一件衣服，这才出了门。 考试地点离陈瑞西的家大概要坐六七站公交车，去公交车站的路上有一家连锁药店，陈瑞西背着书包走了进去。 出门前向静茹问他感觉怎么样，他说了谎。陈瑞西买了一盒止痛药，并向店员要了一杯温水。 他脸上的伤很疼，头也很疼，浑身的骨头因为那个梦魇，也搅得他很疼。店员估摸着他的年纪，提醒他只要吃一颗就够了。 陈瑞西按着铝箔包装纸，三颗白色药片躺在了他的手心里。 店员来不及阻止，陈瑞西已经就着温水吞了下去。 他轻声道谢，临走前又买了一个口罩，把自己惨不忍睹的脸遮了起来。 成和中学的大课间因为下雨取消了，谢主任坐在广播室，播报着昨天裴湛扬见义勇为的消息。 像是欲盖弥彰似的，他把裴湛扬用“十四班某同学”称呼。然而昨天一班打架的新闻早传飞了，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某同学代入了裴湛扬。 彼时裴湛扬和张元耀正在去小卖部的路上，张元耀听着广播里谢主任的表扬，惊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裴哥！这这这是在夸你吗？！” 裴湛扬懒懒地掀了下眼皮，对广播里夸赞的话置之不理，很轻蔑的模样。 昨天他差点没控制住，要不是担心自己揍了人会对陈瑞西产生不好的影响，那个高个的男生肯定会被裴湛扬揍断几根骨头。 他看不上，也非常不屑，那些漂亮的假话包装在他的身上，像一朵漂亮的花掉进了泥泞的土堆里。 今天很冷，让人心情很差劲。裴湛扬看不见陈瑞西，心情就更差劲了。 陈瑞西今天的状态很差，准确地说应该是差到了极点。那些长而复杂的题干成了束缚他的枷锁，陈瑞西艰难地阅读着，太阳穴阵阵地疼。 好在止痛药的效果随即起了作用，陈瑞西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熟练而准确地画出一条又一条辅助线。 这次数学竞赛不知道是哪个协会举办的，考试时间安排在了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整整五个小时，还越过了午饭时间，美名其曰是为了锻炼考生的毅力。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的时候陈瑞西正好写完最后一题解题步骤，他抬起头，大脑长时间高强度的运作令他眼前晃了一下。 视网膜上的画面变成了碎片状，陈瑞西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伴随着不正常的热度。 监考老师收完了最后一张试卷，大家陆续从考场里走了出去。陈瑞西站了起来，腿下一软，连忙扶住了一旁的课桌。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天仍旧黑压压的，有下雨的征兆。 考场门口有很多家长，在看见自己孩子的一瞬间都呼啦啦地围了上来。陈瑞西的脑袋上像是套了一个玻璃鱼缸，所有的声音在他耳朵里都显得很不真切。止痛药的药效依然没有过去，陈瑞西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内壁，只感觉到一阵麻意。 人群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他站在一棵树下，个子很高，穿着成和中学的校服。他的眉骨极其出色，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冷峻的眉眼顿时变得柔和。 陈瑞西直直地朝他走了过去。 他的情绪在止痛药的作用下，好像也变得迟缓。疼痛，疲惫，迟疑，欣喜，这些不同颜色的情感交叉并行，最后变成了眼前的这个人。 裴湛扬身上一重，是陈瑞西把脑袋重重地磕到了他的肩膀上。 头顶上的树枝被风吹得歪七倒八，间或坠下来一两滴雨。 他听见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费劲，闷在口罩里，像是一只精疲力竭的小动物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哀鸣。 “还好你来了。” 雨还是落了下来。有人拿过他手里的伞，把他牢牢地圈进了怀里。22“高烧。” 陈瑞西发烧了，很高的温度，烫得裴湛扬心惊肉跳。 裴湛扬揽着他焦急地上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坐在后座，陈瑞西靠在他的肩膀上，听裴湛扬语气很冲地对司机师傅讲去最近的医院。 “最近的也要半个多小时嘞！你看这里还有这么多车！” “那您开快点！” 陈瑞西背上的书包被扯了下来，裴湛扬摘下他脸上的口罩，把人放倒在了自己的腿上。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裴湛扬迅速地脱下了自己的校服，折成枕头的形状垫在了陈瑞西的脑后。 裴湛扬摸摸陈瑞西湿润的掌心，又摸了摸他被烫得灼热的眼皮。他凑在他的耳边，担忧地喊他：“西西......是不是很不舒服？” 陈瑞西一侧头就能听见裴湛扬跳得过快的心脏，很不规律，像一阵雷，轰隆隆的。 他数着他的心跳声，露了一个很浅的笑：“我没事。” 其实陈瑞西的目光根本没有聚焦在裴湛扬的脸上，裴湛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经过一个晚上的时间，那些紫黑色的乌青更显眼了，丑陋狰狞地映在陈瑞西的脸上，像是没有洗干净的脏东西。 陈瑞西看起来很疲惫，没说几句就昏昏欲睡。裴湛扬抱着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他的手覆在陈瑞西的额头，注意到他干燥起皮的唇瓣。 “西西？”裴湛扬的呼吸喷洒在陈瑞西的耳廓，他问得很轻，像是怕打扰到陈瑞西，“你想不想喝水？” 不知从何时起，外面的雨势变得很大。前方路况不好，司机师傅时不时地刹车。裴湛扬稳稳地抱着他，陈瑞西闭着眼睛“唔”了声，难受地摇了摇头。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观察到裴湛扬紧张的神色，宽慰似地说道：“同学，别紧张，我看你弟弟没什么大事。” 裴湛扬抬起头，和后视镜里的司机师傅对上了视线，没说话，脸色臭得要死。 司机师傅：“……” 车厢里的窗户关得紧紧的，有点闷，但车上的两位乘客都顾不上这些细节了。裴湛扬的掌心下是滚烫的皮肤，头疼如有实质，一下一下敲击着陈瑞西的太阳穴，钝钝的痛。他意识模糊，下意识地抓皱了裴湛扬胸前的衣服。 面色差劲的男生被他的动作所吸引，原本注意路况的他立即低下了头。他慢而有力地把胸前的手指掰开，然后攥进了手心里。 “你睡一会儿。”裴湛扬仿佛感知到陈瑞西的不安定，他看着他皱成一团的眉心，低头哄他，“我在呢。” 司机师傅听着这个过分帅气的男生突然温柔的腔调，心想现在的孩子难道都有两副面孔？ 不过他刚被裴湛扬凶过，也不敢再随便乱说话了。 出租车开开停停，在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了医院。 裴湛扬把散落在车上的书包校服都抓了下来，另一只手牵着陈瑞西，先带他去急诊室的前台测了体温。 37度5，裴湛扬看着耳温枪上的数字，魂儿都要被吓飞了。 好在这个时间点的急诊室没什么人。急诊医生瞧着面前这个坐都坐不稳的学生，留意到他极具特色的面容，以为他是来看外伤的：“脸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身上有没有被打？哪里疼告诉我。” 裴湛扬搂着陈瑞西，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替他回答：“医生！他发烧了！” “温度测了没？没测先去外面的……” “测了！39度5！” 急诊医生敲键盘的手微微一顿，他从电脑屏幕上的病例挪到裴湛扬的脸上，接着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今天，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是从今天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裴湛扬愣了一瞬，陈瑞西却在这时开口了。 他的嗓音很沙哑，有气无力地说道：“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 “早上起床就不舒服怎么现在才来看？”急诊医生熟练地给陈瑞西开化验单，“体温那么高，很容易感染的。” “今天有考试，考完就来了。”陈瑞西抿了抿干燥的唇，他语言组织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吃了止痛药。” 很显然其他两人都没设想过陈瑞西会说这样的话。 “你先带他去验个血。”急诊医生冲裴湛扬喊道，“验完马上到我这里来。” 裴湛扬回过神，急急忙忙带着陈瑞西出门了。 验血结果很糟糕，陈瑞西的白细胞指数高到离谱。医生开完药，说了一大堆嘱托的话。 “先去打针，晚上看看体温会不会降下来，如果没降下来再来医院。” “温度太高了，这个抗生素我稍微加大了一点点量。家属在他打针的注意一下，可能打下去会犯恶心，他恶心的话马上去跟护士说。” 输液室里陈瑞西青白着脸，针头扎进手里时他连眉毛都没颤一下。护士问他们是想躺着还是想坐着，裴湛扬正想回答，病人却主动说道：“坐着。” 裴湛扬领着他坐到了输液室的最角落。 一般人烧到这个温度早已神志不清了，陈瑞西竟然言语清晰地同他们说话。裴湛扬心疼得不得了，摸摸陈瑞西滚烫的额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睡觉。 陈瑞西听话地靠了过来，裴湛扬肩膀往下沉，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不睡。”陈瑞西皱着眉，艰难地说道，“裴湛扬，我好饿。” 能不饿吗？陈瑞西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没吃多少，又连续考了五个小时，铁打的人这会儿也该饿了。 裴湛扬立马掏出手机点开了外卖软件：“想吃什么？” 陈瑞西垂着眼睛，咽了咽口水：“想吃麻辣小火锅。” 裴湛扬打字的手顿了顿，看着陈瑞西毫无生气的脸，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换一个。” “酸辣粉。” “再换一个。” “烧烤。” “陈瑞西。”裴湛扬仰头看着头顶上的五袋盐水，义正言辞地陈述道，“你现在是一个病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关系，陈瑞西难得显得有点任性。他瘪瘪嘴，呼吸滚烫：“想吃辣的，嘴巴里没味道，吃别的没胃口。” “不行。” 裴湛扬擅自做主，给他点了一份小米粥和小馄饨，然后叫了跑腿。点完之后他起身，倒了两杯温水回来。 陈瑞西耷拉着眼皮看着眼前的水杯，低低地说：“没力气。” “没事。”裴湛扬把一次性水杯贴到陈瑞西的唇边，“我喂你。” 温热的水滑进喉管，舒缓了干燥灼热的口腔。陈瑞西喝完一整杯水，把沾在唇瓣上的水渍一点一点舔干净，裴湛扬瞧着他的动作，问：“还要喝吗？” “不要了。” 输液室的空调开得有点热，但陈瑞西输液的那只手却是冰凉的。裴湛扬坐下以后把陈瑞西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上，小心翼翼地揉捏着：“护士说今天没有热水袋了，我们只能这样暖手了。” 陈瑞西的手心满是因为过高的体温而渗出的冷汗，裴湛扬掰过他的脑袋，让陈瑞西放松地靠在了自己的肩膀：“好了，先睡一下，等会儿外卖来了我再叫你。” 他们的位置偏僻，也没人注意到他们。陈瑞西歪着脑袋，眼前忙碌的护士变成了倾斜的人影，他确实已经困到了极点，但就是倔强地死撑着。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陈瑞西静静地开口，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梦到你了。” “梦到我什么？” 陈瑞西有些不高兴：“一个不太好的梦。” 裴湛扬帮陈瑞西留意着盐水，附和道：“那不说这个了。” “我起床的时候头很疼，然后去药店买了止痛药。药店的人跟我讲只要吃一颗就够了，我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就吃了三颗。” 陈瑞西好像一点都没有讲故事的能力，所有的事情到他嘴里都变得干巴巴的，但裴湛扬却听得很认真。 “还好我把试卷都写完了，交卷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好做完最后一道题。我们数学老师说只要你能做完题目，那基本上就能拿到奖。” 裴湛扬用脸颊贴了贴他滚烫的额头，感受到了他不正常的体温。他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像是有人把他的心脏泡进了柠檬水里，轻轻一挤就能挤出又酸又涩的汁水。 “陈瑞西，你是超人吗？” 许是没料到裴湛扬会这么说，陈瑞西愣住：“......嗯？” “数学竞赛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次，这次考不好下次再考不就行了吗？”裴湛扬并不想责备他，他只是恨陈瑞西一点都不爱惜自己，“你身后是有老虎在追你吗？你少拿一个奖它会从你身上咬块肉下来？” 陈瑞西听着他不痛不痒的埋怨，晃着脑袋去蹭他的肩窝。裴湛被他蹭得心痒，扶着他的头让他不要乱动：“头不疼吗？” “疼。” 陈瑞西黏他黏得紧，生病前和生病后完全是两个人。裴湛扬见他眼皮都糊在一块儿，好脾气地劝他睡觉。 他垂眼注视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瓮声瓮气地问裴湛扬：“睡醒你还在吗？” 裴湛扬暗想着快点退烧吧，他的西西那么聪明的脑袋，如今都被烧得问出这么蠢的问题了。 “会的。”裴湛扬把宽大的校服盖在陈瑞西身上，只让他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他捏了捏他薄薄的耳垂，亲昵悄声地与他耳语：“我一直都会在。” 第23章 “还没追到。” 陈瑞西睡醒的时候头顶上是亮晃晃的白炽灯，灯罩把灯光分割成四个方方正正的小块。陈瑞西盯着看了很长时间，直到眼睛发酸他才回过了神。 不知什么时候他被移到了病床上，一旁挂着五袋空荡荡的输液袋。陈瑞西偏过头，一眼就注意到了睡在床尾的身影。 男生长得高，手长脚长，屁股底下是一条很矮的塑料小凳。他趴在床尾，脑袋枕在臂弯，似是怕打扰到陈瑞西的睡眠，把自己蜷成一团，看起来别扭又怪异。 陈瑞西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湿闷的，很快消散在温暖的空气里。 不远处向静茹捧着一杯水走了过来，她对上陈瑞西黑白分明的眼睛，愣了几秒，欣喜道：“儿子！你终于醒啦！” 床尾也很快有了动静，裴湛扬被吵醒，扶着额头撑起了脑袋。他不适地皱着眉头，在撞上陈瑞西的视线以后便定定地望着他。 一双手摸上了他的额头，向静茹嘴里念念有词：“好了好了，烧终于退了！儿子你醒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裴湛扬慢慢站了起来，由于向静茹在场他又变得非常拘谨。他拿起挂在床尾的校服，眼神却始终没有从陈瑞西脸上挪开。 “阿姨，既然陈瑞西醒了，那我先走了。” “欸！”向静茹立刻挽留他，“走什么走！阿姨不是跟你说了晚上一起去家里吃饭！”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也才刚刚过七点：“小裴！晚上阿姨给你做一顿好的，你一定要尝尝阿姨的手艺。” 裴湛扬的目光不露声色的在陈瑞西脸上流连，接着转移到了向静茹脸上。他拘束地笑了笑，很有礼貌地说：“不用了阿姨，今晚我妈一个人在家里，她让我回家陪她吃晚饭。” 向静茹羡慕地看着裴湛扬，直夸他孝顺。 陈瑞西撑着手坐了起来，裴湛扬穿好校服，冲陈瑞西开口：“我走了。” “你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见。” 直到裴湛扬离开，陈瑞西还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向静茹拍了拍陈瑞西的肩膀，把他丢掉的魂儿给唤回来：“陈瑞西，人家小裴跟你说再见，你怎么连理都不理？” “哎呦我下午给你打了四五个电话你都没接，最后还是小裴帮你接的。”向静茹拍着胸口，回想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你这孩子！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跟我说！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高烧退下来以后整个大脑都轻飘飘的，那种混沌迷糊的不真实感终于从身体里抽离出去。向静茹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陈瑞西听她说十句，十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两人从医院离开前又去测了体温，37度2。那个急诊医生在开抗生素的时候顺带给陈瑞西配了一点治外伤的药膏，好好的一张脸被折腾成这样，急诊医生怪责地说道：“这个药膏每天睡前涂一遍，两三天就会消肿了。” “不要仗着自己年轻就乱来，很多病都是从小病慢慢变成大病的。” 医院门口灯火通明，雨停了，地面是湿的，带着冬夜雨后特有的湿气和寒气。向静茹伸手整理好陈瑞西的衣领，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要不回家给你煲粥吧？吃完就可以睡觉了。” “好。” 陈瑞西将近一整天没进食，早已经饿过头了。向静茹的手臂上拎着陈瑞西的书包，他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了里面的手机。 “怎么了？” 陈瑞西低头说道：“我给裴湛扬发个消息。” 向静茹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上车以后陈瑞西打开了微信。 陈瑞西：【我回家了。】 “嗡嗡”两声，下一秒就收到了回应。 裴湛扬：【好。】 陈瑞西：【你买的外卖呢？】 裴湛扬：【看你睡得太熟，我自己吃掉了。】 裴湛扬发了一个狗狗哭泣的表情过来。 陈瑞西垂着眼睛摩挲着那个表情，向静茹凑过来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陈瑞西也没遮着掩着，大大方方地让她看了。 “你要好好跟他说谢谢。”向静茹对于聊天记录里陈瑞西冷淡的态度很不满，“要不是没有小裴，你现在还躺在考场门口呢！” “人家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这态度？陈瑞西，你要好好珍惜这个朋友。” 夜晚寒冷，车窗上是一片已经凝结的水雾。路边的灯光融化成一片片色块，窗外的景色飞驰，最后定格成一张模糊的面容。 陈瑞西望着车窗上自己的影子，轻声应道：“我知道的。” 向静茹瞧他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就知道他并不在意自己说的话，但陈瑞西从小到大就是这样的性格，即便她跟他硬着来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她幽幽叹了口气，陈瑞西低头继续回消息。 陈瑞西：【今天谢谢你了。】 裴湛扬：【回家好好休息。】 陈瑞西：【好。】 裴湛扬：【不舒服了要告诉我。】 陈瑞西：【嗯。】 裴湛扬：【陈瑞西。】 陈瑞西：【嗯？】 裴湛扬：【你今天吓死我了。】 陈瑞西抿了抿唇，他甚至都能想象出裴湛扬说这句话的语气。他会委委屈屈地直视你的眼睛，拉着你的手或是揉着你的脸，然后说一些陈瑞西根本拒绝不了的话。 他抬起手覆住自己的眼睛，像是在医院里裴湛扬做的那样。 为什么会这样？裴湛扬对他的喜欢，比高烧带来的不真实感更加不真实。 裴湛扬到家的时候谢钰淑正好坐在餐桌前吃饭。 保养良好的女人今天穿了一件简约干练的黑色短款风衣，气质愈发出众。她见到裴湛扬回家，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班主任今天打电话给我了。” 裴湛扬穿上那双深蓝色的毛绒拖鞋，语调倦怠地问：“什么事？” “他说你最近考试考得挺好的，还帮助了同学。”谢钰淑一边说一边觉得不可思议，“儿子，你怎么突然变乖了？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要求我？” 裴湛扬走到餐桌前，扫了一眼她面前的一盆腌萝卜和一碗盆白菜，嫌弃地说道：“怎么就吃这些？” 谢钰淑眨眨眼，似是非常习惯裴湛扬的态度：“冰箱里就这些。对了儿子，你吃晚饭了没？” “没有。” 谢钰淑低头看着眼前的两盆菜，把不太喜欢吃的腌萝卜推到了对面：“那我分你一半吧，电饭煲里还有点饭，你去盛了吃。” 裴湛扬看都没看一眼，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谢钰淑瞧他爱搭不理的样子也没生气，又伸手把腌萝卜拿了回来。 “刚才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呢。”谢钰淑放下筷子，冲着厨房里的身影开口，“然后你们老师说你下午逃课了。” “这次逃课的理由又是什么？” 裴湛扬灌下一大杯凉水才觉得喉咙好受了些，他回身看着谢钰淑，淡淡地回：“我朋友生病了，我送他去了医院，现在才回来。” 谢钰淑点点头，象征性地追问：“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 “哦——”裴湛扬出了厨房走向玄关，谢钰淑瞧着他要出门的架势，喊住他：“你又去哪！” “吃晚饭。” “我也去！” 裴湛扬转头注视着餐桌上的两盆菜，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在吃？” “太难吃了！我不想吃了！”谢钰淑连忙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到裴湛扬面前，“儿子你带上我吧！你应该舍不得我吃那么难吃的小菜吧？” 一辆黑色越野车驶出高档小区，谢钰淑扶着方向盘，余光瞥着坐在副驾驶的裴湛扬：“儿子，你想吃什么？” 裴湛扬头向着窗外的风景，忽然说道：“火锅吧。” “火锅？火锅好呀！” 谢钰淑没有什么意见，打了一个转向灯，黑色越野车便朝着一家热门的火锅店出发了。 到了店里之后母子俩要了一间小包厢，两人落座以后裴湛扬冲着刚上的鸳鸯锅底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点了发送。 西西：【狗狗哭泣.jpg】 裴湛扬：【你怎么偷我表情包？】 西西：【因为可爱。】 裴湛扬：【我跟我妈在外面吃火锅。】 西西：【我也想吃，我妈只给我煲了粥。】 裴湛扬：【等你好了我们一起来吃。】 西西：【我现在就想吃。】 裴湛扬：【现在不行。】 西西：【狗狗哭泣.jpg】 裴湛扬：【这样吧，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吃给你看。】 西西：【好，那你开直播。】 裴湛扬被陈瑞西逗笑，没忍住扬起了嘴角。坐在他对面的谢钰淑注意到儿子反常的笑容，眼睛都快抽筋了，愣是一个字都没偷看到。 “儿子，跟谁聊天呢？” 裴湛扬抬起头，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朋友。” “哪个朋友？”谢钰淑忍不住八卦，“喜欢的人？” 裴湛扬直视她的眼睛，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谢钰淑就当他是默认了。她吃惊地睁大眼，像一个小女生一般捂住了嘴巴：“真的啊？” 裴湛扬依然保持沉默。 谢钰淑却没有轻易放过他：“儿子！我跟你讲！喜欢就要马上去追！想当年你爸上初一就追我了，那时候追我的人能从教室排到操场。要不是你爸那么主动，我们俩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关于他们家的父母爱情，裴湛扬已经听到耳朵生茧了。他听谢钰淑说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打断她：“知道了。” 谢钰淑愣了下：“知道什么？” “我在追。”裴湛扬言简意赅，“还没追到。” 谢钰淑被勾起好奇心，问题连珠炮弹似的：“叫什么名字呀？” “是你们学校的吗？” “哪个班的？” “性格怎么样？” 然而任凭谢钰淑怎么问，裴湛扬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了。到了后来谢钰淑气得威胁裴湛扬，说哪天如果他追到人了没有告诉她，她就要跟裴湛扬断绝母子关系。 第24章 “陈瑞西和别人的区别。” 昨晚吃火锅的时候谢钰淑还讲了一件事，那就是让裴湛扬今天出席一场聚会。 裴湛扬的父亲裴孟睿从政，并且在成和市有非常高的地位。裴湛扬从小就被带着参加各种各样的酒席宴会，等到长大了一些，裴湛扬叛逆了以后他出席这种场合的次数就少了许多。 谢钰淑告诉他这次聚会实际上是他们小辈的一个接风宴：“恒恒回国了，这次要回国住一段时间，你平时有空的时候多带他出去玩玩。” 裴湛扬听到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反应，谢钰淑给他报了一些明天会参加的人员，马子钧、张元耀、时俊阳等人都会出席。谢钰淑生怕裴湛扬不会去，还强调自己已经收到了消息，裴湛扬的小团体明天都会准时出现。 接风宴被安排在成和市郊外的一个别墅区，这片别墅区的主人是一个外国人，买下这片别墅区之后被他设计成度假酒店，专门用来给有钱人吃喝玩乐。 裴湛扬对这种聚会根本不上心，也没有特意打理自己，一双黑色马丁靴搭了件同色系的长款羽绒服就出门了。张元耀一直给他打电话，问他到哪里了。 “我们都到了！裴哥你在哪儿了啊！” “刚出门。” “什么？！你怎么才出门啊！就等你了！” “急什么？”裴湛扬不耐烦地说，“你们先玩呗。” 别墅区植被覆盖率高，空气异常清新。几千平米的草坪放置了许多游玩设施，远了是一个小的高尔夫球场，近了搭建起一处一处的躺椅，用来聊天打闹。考虑到这次来参加聚会的都是年轻人，近处还准备各式各样的甜品和饮料，身穿黑色西装和西裤的服务员穿梭其中，服务着每一位到来的贵客。 裴湛扬到达的时候是临近午饭的时间，谢钰淑一出现就被好久不见的好姐妹以叙旧的名义拽走了。今天来了很多人，裴湛扬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看见了张元耀在朝他招手。 “裴哥——裴哥——”昨日下了这么久的雨，今天竟然又放晴了。裴湛扬眯起眼睛，仰头直视着晃眼的阳光。 马子钧瞧他跟傻子似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发什么呆。他暴脾气上来不爽地吼：“裴湛扬！你干吗呢！赶紧过来啊！” 裴湛扬收回目光，双手插兜走了过去。 他们聊天的地方放置了一张餐桌，大概能坐五六个人。中间那个位置是空的，裴湛扬十分自然地坐了下去。 “我靠！终于来了。”程珂看着这尊大佛，咬牙切齿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场接风宴的主角是你，裴湛扬，你怎么比秦若恒还要大牌？” 裴湛扬伸手拿了一块餐桌上的点心，漫不经心地回答：“昨晚睡迟了，早上起不来。” “你......”时俊阳正想接话，看见突然出现在裴湛扬身后的身影，蓦地闭上嘴，眼里的笑意慢慢拢了起来。 裴湛扬正在吃点心，冷不丁的有一双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那双手不安分地在裴湛扬脸上游离，跟逡巡领地似的，把裴湛扬的五官仔仔细细摸了一遍。 周围的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神情，裴湛扬咽下嘴里的点心，狠狠捏住了他的手腕。 “嘶——”手腕的主人立刻收回了手，痛得大呼小叫起来，“疼疼疼！裴裴！松手！疼死了！” 张元耀乐得看笑话：“秦若恒，你怎么每次记吃不记打呢？” 裴湛扬依旧没有松手，秦若恒痛得弯下了腰：“错了！错了！裴裴我错了！” 程珂也笑：“秦若恒，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裴湛扬鬓边的头发长了许多，额前的刘海垂下来，整个人的气质不像开学时那么锋利。但还是嚣张，大概因为刚起床的缘故，他的目光懒懒散散的，眼皮在眉骨下抵出两道深刻的阴影，显露出一种很浓重的疏离。 乍一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神，感觉像温水一般，没有任何情绪。看久了又觉得像掺了冰，里面含着深深的戒备。 裴湛扬松了手，把人甩到了一边。秦若恒生了一副好皮囊，唇红齿白的，特别招人喜欢。但了解他的人都清楚他的本性，虽然和裴湛扬同岁，可他的私生活不是一般的精彩。 秦若恒的手腕上留下了很深的指印，他也不在意，痛过就忘了，笑嘻嘻地凑到裴湛扬眼前，吃惊地瞪大了眼：“裴裴！几年不见，你怎么长得越来越像我的菜了呀？” “你现在是单身吧？要不这样，我们两个谈恋爱怎么样？正好我们两家门当户对，你爸妈肯定会同意我们结婚的！” 裴湛扬懒得听他的疯言疯语，脚一抬就把人踹远了好几步。 “少来烦我。”裴湛扬语气很差地说道。 在张元耀眼里，秦若恒就是实打实的神经病。好看是真的好看，心也是真的黑。他也怵这个不着调的疯子真把裴湛扬惹毛了搞砸这场接风宴，于是迅速转移了话题：“秦若恒，听说你回国前找了一个跟你爸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包养你？” 秦若恒再度走近，他瞅着裴湛扬冷若冰霜的脸，终于学乖了，走过来靠在了张元耀的肩上。马子钧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八卦，觉得有趣：“真的假的？” “你说的是Ron吧——”秦若恒笑着回答，“我上飞机的时候他来机场找我，求我不要走。” 张元耀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啊！”秦若恒眉毛一扬，假装生气地讲，“谁不知道我出国前一天晚上他跟别的狐狸精在滚床单啊！” 程珂捂着嘴巴，差点把嘴里的饮料喷出来。秦若恒也不在乎别人把他当笑料，兴致勃勃地接着说：“后来我就甩了他，跟他的好朋友在一起了！” 时俊阳愣了下：“异国恋？” “不是，他的好朋友在国内。” “你不是昨天才回国的吗？” “对啊，我们昨天才在一起的。”秦若恒比了一个“1”的手势，压低音量，漂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们，“他活儿特别好，你们想不想听？” 张元耀赶紧把那个“1”折成了“0”，笑哈哈地阻止：“不用了不用了！这里的人都是异性恋……” 裴湛扬听着这些荒谬的聊天，觉得无聊至极。他拿着手机点开微信，最上面的聊天框静悄悄的，自己发过去的消息一直无人回应。 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现在都已经十一点了，陈瑞西还没有睡醒？还是昨晚说又起了烧？ 裴湛扬不放心，思考了片刻便打了语音通话。微信单调的等待音响起，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被人接起。 “......喂？”听筒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大概是被吵醒，他开口的每个字都黏在了一起，“怎么了？” 裴湛扬怔愣住：“我把你吵醒了？”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秦若恒像是发现了什么，自觉收了声，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裴湛扬看。 陈瑞西睡得太久，整个脑子都跟浆糊一样。他含糊地说了句“没有”，接着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十一点多了。”裴湛扬目光扫过面前这几张好奇的脸，语气显得有些冷淡，“十一点多了。” “啊——”陈瑞西怔了几秒钟，终于清醒了不少，“这么晚了啊？” “嗯，你睡了十五六个小时。” 陈瑞西懊恼地回答：“我妈都没有叫我......”裴湛扬听他软软乎乎的语气，觉得他过分可爱。然而这么多人在场，他只能拼命遏住嘴边的笑意，尽量把面上的形象维持住：“感觉好些了吗？还难不难受？” 张元耀听到裴湛扬这么问，眼前一亮，马上靠了过来。他语气雀跃，关心地问：“是弟弟啊？他怎么样了？不发烧了吧？” 裴湛扬瞟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眼神嫌弃。陈瑞西听到张元耀的声音，仿佛猜到了什么：“你跟张元耀在一起吗？” “嗯。”裴湛扬应了声，不咸不淡地说，“今天有个聚会。” 陈瑞西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哦。” “你呢？” “什么？” “看我给你发的消息。” “......啊？”反应过来的陈瑞西慌慌张张地把手机从耳畔拿下来，看到将近一整页的聊天记录，只来得及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我......我下午要去一趟学校，去拿这周的作业。” “嗯，好。” 通话到这里便结束了。张元耀见他挂了电话，连忙追问：“裴哥！是弟弟吧！” 裴湛扬淡淡地回答：“嗯。” “对了！”张元耀一拍脑门，突然想起了什么，“裴哥！昨天下午你翘课去接弟弟，我听我们班的人都在聊弟弟打架的事情！” “打架？”时俊阳陡然插了一句，“陈瑞西还会打架？” 马子钧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是吧？他真打架了？！” “应该是假的吧？就陈瑞西那个胆子，我看他都不敢正眼看我们！” 秦若恒一直都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他听着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跟打哑谜似的，急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弟弟是谁？陈瑞西是谁？裴裴！你不是从来不会给人发消息的吗！怎么现在都会主动了！你是不是喜欢这个陈瑞西啊？！” 秦若恒嘴巴说说也就算了，手上还不老实。他又想过来对裴湛扬动手动脚，被裴湛扬察觉，抬脚就把人踹了出去。 “啊——”裴湛扬这脚一点都没留力，张元耀听着秦若恒的惨叫声，心疼得直摇头。 “作孽啊——秦若恒，你是不是太久没被裴哥揍骨头都在痒？” 裴湛扬踹了人也没有丝毫愧疚，他太了解秦若恒的把戏，冷漠而嫌恶地开口：“再不老实我就把你的狗爪子统统掰下来。” 周围的人顿时笑作了一团。 第25章 “自卑。” 昨天20：37——吃完了吗？我刚吃完火锅。 昨天20：45——我妈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我说有，但没说是你。 昨天21：17——睡觉了吗？头还疼不疼？ 昨天21：23——好好休息！ 昨天23：57——明天要去参加一个聚会，很不想去。 昨天23：57——狗狗可怜.jpg11　：29——睡醒了！ 12　：05——你是小懒猪吗？怎么还在睡！ 13　：19——好吧，看在你生病的份上，能理解你。 14　：36——准备出门了！ 15　：01——今天有什么计划吗？应该不会出门吧？ 等陈瑞西认真看完这些聊天记录，他的瞌睡也完全清醒了。他挠了挠头发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给裴湛扬回了消息。 陈瑞西：【狗狗可怜.jpg】 裴湛扬：【怎么了？】 陈瑞西：【睡太久了，有点懵。】 裴湛扬：【不难受了吧？】 陈瑞西：【不难受了。】 裴湛扬：【快起床去吃饭。】 陈瑞西：【你的聚会不好玩吗？】 裴湛扬：【一般。】 裴湛扬：【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裴湛扬：【狗狗无语.jpg】 陈瑞西：【狗狗无语.jpg】 裴湛扬：【想你了。】 这条消息发出去以后却突然没有了后续，裴湛扬捧着手机等了好半晌，都没有等到陈瑞西的回应。 裴湛扬：【对了，突然想起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陈瑞西：【什么？】 裴湛扬看着这条秒回的消息，又好气又无语地笑了一声。 坐在一旁的时俊阳忽然听到他的冷笑，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了裴湛扬？又有谁惹你了？” 秦若恒被他们伤到，如今拉着张元耀去高尔夫球场疗伤了。裴湛扬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地说：“没谁。” 裴湛扬：【为什么故意不回我？】 陈瑞西：【没有，不是都回了吗？】 裴湛扬：【想你了那条为什么没回？】 聊天到这儿又中止了，正当裴湛扬以为陈瑞西又要装看不见的时候，手机在这时振动了一下。 陈瑞西：【狗狗可怜.jpg】 裴湛扬忍了好久，好歹是把笑给忍住了。时俊阳注意到他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总觉得心里毛毛的：“裴湛扬，你干什么呢？” “什么？”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裴湛扬瞄了他一眼，唇顿时抿成了一条线。他拿着手机静静回答：“没有。” 西西：【先不说了，我妈喊我吃饭了。】 裴湛扬不太高兴地回了一个“好”。 向静茹早就进房间了，她站在门口望着陈瑞西放下手机，看他有些苍白的脸色问道：“儿子，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了。”陈瑞西掀开被子，低头穿拖鞋，“妈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妈给你煲了汤，你刷完牙多喝一点。” “好。” 然而向静茹却迟迟没有离开，陈瑞西抬头看她，奇怪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儿子......”向静茹回忆着刚才陈瑞西玩手机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揶揄地开口，“刚刚在干什么呢？” “嗯？”陈瑞西反应过来，“哦，刚刚跟裴湛扬在聊天。”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向静茹终于满意地离开了。陈瑞西望着母亲离开前雀跃的脚步，有点想不明白她在高兴些什么。 即使是周六周日，成和中学的高二和高三也都是在上课的。陈瑞西进校门以后问门口的保安要了钥匙，打开了教室的门。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陈瑞西一眼就注意到自己座位上堆成小山的试卷。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打算今天下午就在教室里写作业了。 那天他从校医室回到教室以后，立马收到了各个角度的关心。陈瑞西和班级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熟，心想着他们看热闹的成分还是居多一点。但好在郑尧哲是真心愧疚的，他拉着陈瑞西不停地道歉，还让陈瑞西把钢笔交给他，他去找个店把笔头修好。 陈瑞西的性格注定了他不会跟别人结仇，但原不原谅就很不好说了。所有的事情一旦跟裴湛扬扯上关系陈瑞西就很难保持自己的原则，所以他看上去接受了郑尧哲的道歉，可是并没有把钢笔交给他。 “算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郑尧哲观察着陈瑞西温顺的神色，欲言又止。他的同桌依然用一贯平和的语调同他说话，但他隐隐感受到了他的抵触。 而跟陈瑞西打架的彭哲却丝毫没有道歉的想法，有些人的坏就是从骨子里坏出来的。彭哲把过错归结于钢笔的质量不好，并且拿准了陈瑞西不敢把他怎么样。 陈瑞西的确不敢把他怎么样，因此那天下午听到这样的言论，他只是遗憾当时没有多打他几拳。 他把课桌上的试卷按课程整理好，然后拿起一张英语试卷做了起来。这周的英语试卷难度有点高，陈瑞西看着完形填空，一行扫过去认识的只有几个助词。 书包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振动起来，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异常大声。陈瑞西疑惑地掏出手机，发现是裴湛扬给他打的微信电话。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非常嘈杂，混杂着各种各样的说话声。裴湛扬不知道冲着谁喊了声“闭嘴”，这才对陈瑞西说道：“你在哪？” “教室。” “我快到学校了。” “我在教室里写作业。”陈瑞西不知道裴湛扬想要做什么，有些犹豫地说，“你要上来吗？” 裴湛扬耳畔全是聒噪的吵闹声，他紧皱着眉跟陈瑞西讲：“我不打扰你写作业，给你送点吃的我就走。” 陈瑞西放下笔朝门口走：“那我下来吧，你进来还要去保安那里登记，太麻烦了。” 裴湛扬扫了一圈出租车里的牛鬼蛇神，正想说什么，陈瑞西已经先开口了：“我下来了，你在门口等我一下。” 所有人都跟来了，秦若恒第一次瞧见用这种态度这样跟别人说话的裴湛扬，一直嚷嚷着裴湛扬是不是找女朋友了。 张元耀受不了他，替裴湛扬解释道：“他找的是弟弟！” “弟弟是谁？” “弟弟是陈瑞西！” “陈瑞西是谁？” “陈瑞西是......”张元耀哽了一下，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的形容词。 此刻出租车在成和中学的门口停了下来，司机师傅望着车厢里满满当当的人，开口说道：“到了。” 程珂付了车钱，让司机师傅等他们一会儿，一群人下车的时候陈瑞西恰好走到校门口。最先下车的是张元耀，他见到陈瑞西满脸笑容地飞奔了上去：“弟——弟——”陈瑞西猝不及防，被抱了一个满怀。 张元耀瞅着他脸上刚刚消肿的乌青，关心地问：“你没事了吧？！裴哥说你考试考到发烧，你怎么这么拼啊！” “没事了......”陈瑞西有些局促地回应他。 裴湛扬从不远处走近，臭着脸揪住张元耀把人从陈瑞西身上扒拉了下来。他站在刚刚张元耀站过的位置上，十分不爽地开口：“谁让你抱他了？没看到他的脸吗？万一你一不小心碰到他的脸怎么办？” “嘿嘿嘿......”张元耀笑了几声，不经意地抱怨道，“哎呀裴哥！我又不是小孩子！当然会注意啦！” 他走到陈瑞西身侧，也没有特意放低音量，跟陈瑞西调侃：“裴哥总是这样，一碰上你的事话就特别多。” 陈瑞西小心翼翼地瞄着裴湛扬差到极点的脸色，打着圆场：“你别说了......”“我——来——啦——”秦若恒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他一蹦一跳地蹦了过来，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陈瑞西：“你就是弟弟啊？我听他们一直在聊你。” “嗯。”陈瑞西第一次看见这个男生，他看了他一眼，礼貌地回复，“我是。” “你好乖啊。”秦若恒又好奇又兴奋，“不应该啊，你这么乖的人怎么会认识裴湛扬？是不是他威胁你让你做什么事啦！比如让你帮他写作业，不写就打你。” “如果是的话你就跟我说！别怕，大家今天都在，我给你做主！” 陈瑞西瞧着这个异常热情的男生，摇了摇头：“没有，是我先认识他的。” 这些人始终不知道两人是如何相识的，这下纷纷来了兴趣：“快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裴湛扬打断他们的聊天，直接把手里的一袋零食塞进了陈瑞西手里：“给你买的，下午饿的时候吃。” “你晚饭回家吃的吧？” “嗯......”“那我先走了，晚上再联系你。” “好。”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出现，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临走前秦若恒拽着裴湛扬想套八卦，可裴湛扬走得飞快。他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从背后望去这两人亲密异常。 校门口很快冷清了下来，陈瑞西望着出租车的车屁股，一声不吭地往教学楼走去。 他重新回到教室，再次拿起笔，阅读着做到一半的完形填空。 五分钟以后，陈瑞西抬手把自己的头发抓成一团糟，试卷上的完形填空还是五分钟前的样子。 手机振动了两下，是裴湛扬发来的微信。 裴湛扬：【那个男的叫秦若恒。】 陈瑞西：【嗯。】 裴湛扬：【他就是这种性格，很不正经，你不要在意他。】 陈瑞西：【知道了。】 裴湛扬：【西西。】 陈瑞西：【嗯？】 裴湛扬：【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在意他？】 陈瑞西认真回想着刚才见面时那个男生的面容，特别标致的一张脸。与裴湛扬一样，都是走在大街上会有极高回头率的长相。 虽然穿上校服的时候大家都是普通高中生，被困在同样的学校里。可脱下校服以后，刚才那一群光鲜亮丽的人与灰头土脸的自己，陈瑞西总觉得他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尤其在看见那个漂亮的男生之后，他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哦，原来裴湛扬就算喜欢男生，也应该是那样的男生才能与他相配。 他无端端地觉得自卑，虽然被他极力遏制住，但这些阴暗的思想像附骨之疽，一点一点侵蚀着他本就不坚定的内心。 手机屏幕上的人还在等待他的回答，陈瑞西干巴巴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裴湛扬：【那他拉我，拽我，为什么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瑞西：【他不是你朋友吗？】 裴湛扬：【可是他喜欢男生！】 陈瑞西：【哦。】 裴湛扬：【我刚刚上车的时候看到你好像生气了。】 陈瑞西：【我没有。】 裴湛扬：【西西。】 陈瑞西：【嗯？】 裴湛扬：【你好像在嘴硬。】 裴湛扬：【狗狗害羞.jpg】 陈瑞西静静地注视着课桌上一直没做下去的完型填空，忽然抓起试卷，发泄似地揉成了一团。 难怪有些人每次不高兴就要揉试卷，原来揉试卷竟然这么爽。陈瑞西自暴自弃地想，裴湛扬为什么会这么优秀？要是他稍微矮一点，稍微丑一点，稍微内向一点，自己也不至于每天惴惴不安了。 第26章 “吃醋。” 时间慢慢从白天走到了夜晚，陈瑞西被裴湛扬打扰到，一下午的状态都不对，导致写作业的效率大打折扣。 他把剩下的作业放进书包，而放学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陈瑞西听见对面那幢楼渐渐响起的喧闹声，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阳光倾斜下来的影子在走廊投下深深浅浅的痕迹，陈瑞西锁好教室的门，向静茹不停地发消息催促他回家吃饭。 陈瑞西回到家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向静茹拿着筷子和碗，习惯性地责备他每次一写作业就要忘记时间。 “陈瑞西，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向静茹注意到他毫无血色的脸颊，苦口婆心地劝说，“你的成绩已经够好了，平时可以多跟朋友出去玩玩，不要每天就窝在房间里写作业。” “我今天在学校。” “你在学校教室里写作业！”向静茹高声反驳他，“不是一样的意思？” “作业太多了，不写就写不完。” “写不完就写不完呗。” “写不完老师就要找你。” “让他找！”向静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们最后的手段也就是找家长！让他们找，妈肯定帮你说话。” 陈瑞西实在不理解向静茹，别的家长都巴不得把孩子绑在书桌前从早学到晚。怎么到了他头上，向静茹竟然会成天盼着他出去玩？ “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色。”向静茹又气又心疼，“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苛待你，让你没吃没喝。” 陈瑞西接过筷子和碗，失笑着安慰母亲：“妈，我从小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想不通。”向静茹叹了口气，苦恼地说，“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越养越胖，我每天挖空心思给你做饭，还把你越养越瘦。” “哪有？”陈瑞西反驳她，“最近我还重了两斤呢。” “是么？那你再多吃一点，尽量重二十斤。” “好。” “头不疼了吧？” “不疼了。” “明天有出门的打算吗？” “应该没有。” “小裴不来找你玩啊？” 陈瑞西疑惑地看她：“他为什么要来找我玩？”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向静茹两眼放光，欣慰地说道，“昨天在医院的时候，我还跟他聊了好久呢。” 陈瑞西夹菜的手顿了一瞬：“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问问你在学校的情况啊。”向静茹伸手给他夹菜，“平时你在学校里做什么啊，有没有被人欺负啊......”说着瞥了一眼陈瑞西脸上的伤，意有所指地回答。 陈瑞西垂下眼睛，略有些不满：“在学校里还能干吗......不就是学习吗？” “打架是意外，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 “而且我跟他认识也没多久，他不太了解的。” “谁说的？”向静茹责怪地嗔道，“小裴很了解你的好不好！他跟我讲你就是不太爱说话，搞得每次他都要去猜你想说什么。” 陈瑞西被噎了一下，像是没料到裴湛扬竟然真的会跟向静茹认真聊上。 “不过这孩子看起来也挺内向的，跟我聊天的时候结结巴巴的，看起来好像很怕我。”向静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忧心忡忡的模样，“儿子，我看上去很严肃吗？” 陈瑞西专心吃晚饭，聪明地选择了避而不答。 吃完晚饭陈瑞西拿着书包进了房间，五分钟前裴湛扬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裴湛扬：【晚上一起看电影吗？】 陈瑞西放大图片，发现是一部最近很火的电影。他慢慢地在聊天框里打字——我不去了，你们去看吧。 裴湛扬：【没有你们，只有我和你，他们去打篮球了。】 陈瑞西迅速改口——好。 裴湛扬：【你在家里吧？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陈瑞西：【好，我马上出来。】 陈瑞西打开房门，匆匆忙忙地从里面跑了出来。向静茹追的电视剧正好在这个点开播，她刚把屁股坐热，就听见了陈瑞西的脚步声。 “怎么了怎么了！” 陈瑞西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我出去玩！” “跟谁啊！” “裴湛扬！” “你这孩子！刚吃完饭不要跑！” “他已经在门口了！” 来的路上出租车的电台播放着天气预报，通知各位未来的气温将开始回暖，计划旅游出行的市民可以开始做功课了。 寒冷的冬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裴湛扬站在路灯下，风吹来刺得他脸颊生疼。他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了头上，心想着现在的天气预报越来越不靠谱了。 不远处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陈瑞西转眼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 裴湛扬伸出藏在背后的手，把手里的一顶深蓝色毛线帽戴在了陈瑞西头上。 “什么......”裴湛扬走近几步，把陈瑞西乱糟糟的发型理顺，帮他把帽子戴好：“下午逛街的时候看到的。” 毛线帽是最简洁的款式，深蓝的颜色衬着陈瑞西白皙的皮肤，刘海整齐地压在额前，显得陈瑞西更乖了。裴湛扬认真打量着，十分满意自己的眼光：“果然很适合你。” 陈瑞西抬起眼，望着视线里出现的深蓝色毛线。他也不知道好看还是不好看，只是觉得多了顶帽子让他暖和很多。 “好看？” “很好看。” 陈瑞西踌躇了半天，开口：“谢谢你。” 裴湛扬用指节碰了碰他的眼皮，眼里盛满了笑意：“不客气的。” 电影院是在一家商场里，距离两人上次看电影也才过了没多久。然而今晚的场次却与上次不同，陈瑞西捧着爆米花和奶茶进了七号厅，却被里面满满当当的人惊到了。 裴湛扬在后面推了他一下，提醒他：“我们在最后一排。” 电影开始只剩下不到一分钟，最后一排也就靠近过道的那两个位置还空着。陈瑞西坐在了里面的位置，裴湛扬坐在了过道旁。 头顶上的灯光渐次熄灭，另一侧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陈瑞西不自觉地往裴湛扬那边靠。 他把奶茶递给裴湛扬，小声嘀咕道：“怎么这么多人……” 最后一排的位置都是两两的双人座，裴湛扬把拦在他们中间那个碍事的扶手抬到了身后。陈瑞西眨了眨眼睛，显然有些意外。 放映厅里开着空调，两人都脱了外套盖在了膝盖上。裴湛扬朝他这里挪了挪，两人的腿紧紧贴在了一块儿。他调整了坐姿，心安理得的把脑袋搭在了陈瑞西的肩膀。 “因为这部电影太火了，所有的场次都满了。”裴湛扬闻着陈瑞西身上熟悉的味道，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黑暗的环境放大了感官，温热的呼吸挠得陈瑞西耳朵发痒，他无意识地偏了下头，柔软的毛线帽擦过了裴湛扬的脸颊。 “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还有好多。” 裴湛扬回忆着下午陈瑞西的反应：“本来想着跟他们一起去打篮球的，但感觉你会不自在。” “嗯？”陈瑞西却想到另一层去了，“你想打篮球就去，我又没关系的。” “我不想打，我想跟你一起待着。” 陈瑞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就开始用爆米花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你什么？” “下午的时候你是不是吃醋了？”裴湛扬努努嘴，瞧着陈瑞西指尖的爆米花，自然地说道，“我也要吃。” 陈瑞西把爆米花桶推到了裴湛扬眼前。 裴湛扬摇摇头，没接：“我要吃那个。” 陈瑞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爆米花，迟疑着喂进了裴湛扬的嘴里。 刚出锅的爆米花又香又甜，耳侧细微的咀嚼声融合在电影的背景音里，听不太分明。 “我还要吃。” 陈瑞西把爆米花桶的边沿推到了裴湛扬唇边。 裴湛扬偏头避开，跟小孩子似地耍赖：“你喂我。” 身侧那个陌生的男人奇怪地看了他们俩一眼，虽然黑暗的氛围模糊了男人的神情，但陈瑞西还是觉得脸热。 他把爆米花桶直接塞进了裴湛扬手里，然后欲盖弥彰似的，把头上的毛线帽摘了下来。 “你自己吃。” 裴湛扬笑着接过，凑过去问他：“生气了？” “没有。” 裴湛扬伸手抓了一颗爆米花，喂到了他嘴边。陈瑞西抬起眸子，定定地望着他。 荧幕上的白光照映在男生的侧脸，裴湛扬把爆米花强硬地喂进了他的嘴里。电影在这时已经放完了片头曲，然而这两人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看电影吧。” 裴湛扬收回手，瞧着陈瑞西意味不明的表情，忽然说道。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却突然振动了起来。裴湛扬拿出手机看见来电显示，倏地皱起了眉。 他挂断，又响起；又挂断，再次响起。打电话的人仿佛很了解裴湛扬的脾气，锲而不舍地对他发出攻势。 而陈瑞西早在这个空档里看见了来电人的名字——秦若恒。 裴湛扬不胜其扰，最后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干吗？” “我在看电影。” “不去，你们去吧。” “也不吃了，你们去吃吧。” “嗯，别来，是，很忙，在忙正事。” “再说吧，有空再联系你们。” 裴湛扬每句话都说得干脆，陈瑞西眼睛盯着荧幕上的画面，心思早飘远了。 他余光注意到裴湛扬挂断了电话，沉默了半分钟，还是没憋住。 “是有什么事吗？” “什么？”裴湛扬一边点开群聊一边快速打字，他抬头看了一眼陈瑞西，平静地说，“没事，他们打完篮球了，打算去别的地方玩，问我要不要一起。” “秦若恒的电话？” “嗯，他刚回国，所以一天到晚想着去哪里玩。” 他点了发送以后立马把手机调整成飞行模式，然后才发现陈瑞西一直在盯着他看。 “怎么了西西？” 陈瑞西深吸一口气，胸口那种闷闷的感觉一直萦绕不去。他低头抓了一把爆米花，统统塞进了裴湛扬的嘴巴里。 “唔......”“看电影的时候专心一点。” 陈瑞西学着裴湛扬平时跟张元耀聊天的语气，恶狠狠地说道。 第27章 “我可以亲你吗。” 其实“看电影”是一件非常讲究的事情，从看的电影到看电影的人，都是有学问在里面的。 比如裴湛扬与陈瑞西第一次看的那场电影，上午九点，还是一部系列科幻片，那时候这两人才认识没多久，都藏着不一样的心思坐在彼此身边。而今天这场电影，周围坐满了小孩和家长，陈瑞西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竟然是一部喜剧电影。 放映厅时不时地传来阵阵哄笑声，氛围特别好。裴湛扬被陈瑞西凶了以后一直默默地吃着爆米花，陈瑞西被电影里的场景逗笑，无意识地把手伸了过去。 然而他只摸到了空空的爆米花桶。裴湛扬在一旁握住了他的指尖，两人对上视线，陈瑞西显得有些愣：“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你让我看电影的时候专心一点。”裴湛扬吃得口干舌燥，买来的奶茶也被他喝完了，“所以我只能专心地看电影了。” 陈瑞西揣摩着裴湛扬可怜兮兮的腔调，总觉得他有倒打一耙的嫌疑。他看他用力吸着空空的奶茶杯，突然把自己只喝了一口的奶茶递了过去：“你喝我的吧，把吸管换......”话音未落，裴湛扬已经就着陈瑞西的手猛吸了一大口。他心满意足地咽了下去，嚼着里面的珍珠含含糊糊地问：“西西，你这么嫌弃我吗？” 陈瑞西立刻回答：“怎么会......”“哦。”裴湛扬接过他递过来的奶茶，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嫌弃我呢。” 陈瑞西的手举在半空中，虎口张开，还是一个拿奶茶的姿势。裴湛扬吃完珍珠笑着凑了过来，死皮赖脸的用脸颊蹭了蹭陈瑞西的脸颊。 在认真看电影的陌生男人冷不丁地往身旁一觑，一不小心就发现了这个触目惊心的一幕。 陈瑞西被他蹭得脸上的伤隐隐作痛，他轻轻蹙眉，抬手把裴湛扬的脸推远了。 眼下真被嫌弃的裴湛扬又黏黏糊糊地靠了过来，陈瑞西大概也见识过了他的手段，连忙转移话题：“怎么选了一部这样的电影？” 果不其然，裴湛扬被转移了注意力：“你不喜欢吗？” “没，我以为你不爱看这种电影。” “这部电影太火了，我看很多电影院都在不停地加场次。”两人靠得近，裴湛扬说话也小声，“我看上次那种类型的电影你好像不太喜欢，所以就挑了一部喜剧片。” 实际上陈瑞西无所谓什么类型的电影，只要能跟裴湛扬一起看，所有无聊的电影都会变得很好看。 显然，裴湛扬也是这么想的。 这部喜剧电影时长是一个半小时，当头顶上暗下来的灯光重新亮起来的时候，放映厅里的所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由于他们坐在过道边，所以要最先站起来往外走。裴湛扬起身把两人座位上的衣服帽子都拿了起来，陈瑞西整理好吃下来的垃圾，急急忙忙地跟着走了出去。 裴湛扬选的电影场次比较早，结束的时候恰好是商场最热闹的时候。陈瑞西扔完垃圾，看见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生站在不远处等他。 和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些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女生，许是裴湛扬的外貌吸引了她们的目光，有一个胆大的女生不顾裴湛扬冷淡的神情，走上来与他打招呼。 “嗨！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裴湛扬仿佛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他垂头看着她的眼睛，很冷漠地拒绝：“不好意思，不可以。” 女生被拒绝以后也没露出多少失望的神色，似乎早就有心理准备。她笑嘻嘻地应了声，同朋友一起离开了。 陈瑞西一直等她们走远以后才迈开脚步。裴湛扬始终关注着他，等他走到自己面前，特别自然地把毛线帽重新戴到了陈瑞西的头上。 四周的人群还没散开，陈瑞西缩着脖子想躲，被裴湛扬拍了下脑袋：“躲什么？” 陈瑞西立刻不敢动了，抬起眼谨慎地嗫嚅道：“人好多......”“多就多呗。”裴湛扬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把陈瑞西额前的刘海整理服帖，振振有词，“我们两个男生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因为是两个男生别人才会看你啊，陈瑞西总觉得每个从他身旁经过的人都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可他的脸皮又不像裴湛扬那么厚，所以只能祈盼着裴湛扬能赶快把他的宝贝帽子整理完。 然而裴湛扬却好像跟陈瑞西杠上了，又或者说他十分享受在陈瑞西身上动手动脚的感觉。再怎么着一顶毛线帽戴个几十秒钟也该戴好了，但是裴湛扬这里弄弄那里弄弄，把陈瑞西的头发整理好再弄乱，弄乱再整理好，就是不肯松开手。 陈瑞西跟罚站似地站了一会儿，很快也感觉出了裴湛扬的异样。他伸手把自己的头发从裴湛扬的手里解救出来，愁眉苦脸地说道：“裴湛扬，你在干吗啊......”“帮你整理帽子啊。”眼见着陈瑞西抱着头连连后退，裴湛扬迅速跟了上去，“你跑什么啊？” 陈瑞西走得飞快，还难得开了一个玩笑：“再不跑我头发都要被你拔光了。” “怎么可能？你的就是我的，我怎么可能舍得拔自己的头发？” 陈瑞西听着他离谱至极的言论，又嘴笨地反驳不了他，只想着离他越远越好。 两人你追我赶的在商场里绕了一大圈，最后陈瑞西突然在一家店前停下了脚步。裴湛扬堪堪避开了他，好险没有撞在他身上。 “怎么了？” 陈瑞西抬高脖子，看了一眼店门口的招牌，然后偏过头，无言地看着裴湛扬。 裴湛扬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了这家店花里胡哨的招牌——成和市最美味的冰淇淋全部都在这家店里啦！ 只要二十元！满足！甜蜜！你统统可以拥有！ 路过不买或许会成为你最大的损失！ 快进店吧！我们在店里等你！ 这家冰淇淋店的店面并不大，门口摆放着一个很大的冰柜，四周围着不少人。冰柜里放置着各式各样的冰淇淋，陈瑞西眼巴巴地望着，裴湛扬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那是样品。” “哦。” “想吃？” “我口渴。” 那就是想吃的意思了。 在电影院的时候陈瑞西把他的奶茶给了裴湛扬，眼下说自己口渴也是蛮正常的事情。事实上这家应该算得上是成和市的网红冰淇淋店，以前陈瑞西在网上刷到过好多次，李夏倩跟郑尧哲也说起过好几次，在他们的口中这家店的冰淇淋是那种不吃要后悔终生的顶级美食。陈瑞西鲜少出门玩，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看着金灿灿亮闪闪的招牌，怎么也走不动路了。 不过裴湛扬在这家店里消费过好多次，他觉得也就是正常冰淇淋的口感，并没有像网上说的那么传神，而且排队的人实在太多，裴湛扬每次来都要被拉着排好久的队。陈瑞西的目光可谓是望眼欲穿，裴湛扬沉思了几秒钟，开口：“陈瑞西，你昨天还在医院里输液。” 陈瑞西据理力争：“我现在已经出院了。” “你的脸还没好。”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脸跟吃冰淇淋没有太大关系。” “现在是冬天。” “你夏天不会吃火锅吗？” 裴湛扬被呛了一下，随即便笑了起来：“陈瑞西，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 话说出口陈瑞西才发觉自己的语气有点蜇人，他被裴湛扬说得不好意思，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头一撇便冲进了店里。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今晚在店里排队的人却罕见的比平时少了许多，陈瑞西挑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兴致勃勃地看着菜单。 裴湛扬后脚就跟了进来，他仗着经验给陈瑞西推荐：“榛子巧克力跟鲜奶曲奇是他们店的招牌，芝士蛋糕和提拉米苏中规中矩，我觉得不太好吃。” “我觉得你还是点招牌吧？应该不会踩雷。” 陈瑞西听他叭叭地说了一通，手一指兴冲冲地说：“我要吃那个！荔枝玫瑰！” “你呢？你想吃什么？” 裴湛扬一听他这个语气，垂眼看他：“你要请我吃吗？” “嗯。”陈瑞西使劲点头，“总是让你请客，这样不太好。” “没关系，我愿意的。每次都是我喊你出来玩，也应该是我请客。” 陈瑞西看着他，欲言又止；就在这时店门外涌进来不少人，裴湛扬点了一份燕麦地球，让陈瑞西快点去排队。 店里的顾客多了里面就显得拥挤了，裴湛扬去店外等他。陈瑞西很快淹没在人堆里，高个的男生凭借着身高的优势，轻轻松松地捕捉着他的踪迹。 十五分钟后，差点被挤成肉饼的陈瑞西捧着两杯冰淇淋走了出来。他头顶上的毛线帽已经被挤歪了，遮住了一只眼睛，又因为腾不出手，陈瑞西只能用一只眼睛看路。 “来了来了！人一下子变得好多，我被人踩了好几脚。” 裴湛扬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滑稽的姿态配上陈瑞西焦急的语气，气氛忽然就向搞笑的方向发展了。 “呃……这个是你的！”陈瑞西把冰淇淋塞进他手里，终于能空出手整理自己的形象。 裴湛扬的冰淇淋是淡棕色的，上面配着一块小饼干；陈瑞西的荔枝玫瑰是两种口味混合在一起的，装饰精美的冰淇淋杯里呈现出两种不同的颜色。裴湛扬观察了片刻，第一勺就朝陈瑞西的杯里舀。 陈瑞西直愣愣地看着他，问：“好吃吗？” “还行。”裴湛扬用眼神示意他，“你自己尝尝看。” 陈瑞西挖了大大的一勺，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嘴里。精心制作的冰淇淋入口即化，浓郁的荔枝味瞬间在舌尖炸开，裴湛扬瞧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失笑：“有这么好吃吗？” “嗯！”陈瑞西迫不及待地开口，目标很快转向了裴湛扬手里的那个口味，“你的呢？” “你吃。” 陈瑞西吃了一口，评价道：“这个也好吃！” “少吃一点，太凉了，吃多了闹肚子。” 陈瑞西忙不迭地应好，手上的动作却比他违心的话诚实许多。 商场的内部走廊是按照圆弧设计的，屋顶以彩色灯泡错落布置点缀。两人倚靠在栏杆旁，裴湛扬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大多数的时候还是看陈瑞西吃。 “慢慢吃，又没人跟你抢，你牙不冷吗？” “嗯嗯！”陈瑞西胡乱应着，舌尖一卷把挂在嘴角的冰淇淋舔干净，他抬头看他，“知道了。” 裴湛扬看着他红润灵巧的舌尖，目光暗了暗，沉着嗓子忽然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 陈瑞西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什么？” “就是刚才在店里说请客的时候，我感觉你没有把话说完。” 其实那个时候陈瑞西只犹豫了一瞬间，可仍然被裴湛扬发现了。 裴湛扬也学聪明了，跟陈瑞西聊天的时候一定要认真，因为保不齐他就把哪句非常重要的话给咽回去了。 “哦……”反应过来的陈瑞西咬着勺子想搪塞过去，“没有啊，没有想说的。” 裴湛扬笑了声，很轻，几乎听不见：“陈瑞西，你应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撒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陈瑞西瞥了他一眼，咕哝着反驳：“没有。” “快说。”裴湛扬扯了扯戴在他头上的毛线帽，把他整理好的发型弄得一团糟，“你不说我晚上肯定要睡不着。” “没有。” “快说。” “真没有！” 裴湛扬今晚就跟他杠上了，他碰碰陈瑞西的手，又去抢他手里的勺子：“快点告诉我！” 陈瑞西很快就受不了他拉拉扯扯又任性的行径，没多久就投降了：“好好好，我说我说！” “嗯，你说。” 陈瑞西后退一步，让两人处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大概是性格的缘故，裴湛扬不说话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他有点冷。他仰头对上他的眼睛，轻声而快速地说道：“我也愿意的。” 跟你出来玩，我也愿意的。所以我也想请你吃东西，让你也开心。 听懂潜台词的裴湛扬微微弯下了腰，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光影错落间清晰地勾勒出他出色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漂亮得像副画。 他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面前的男生，很认真很郑重地询问：“陈瑞西，我可以亲你吗？” 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问他——我可以亲你吗？ 戴着深蓝色毛线帽的男生唇瓣上还黏着奶白色的冰淇淋渍。意识到什么的陈瑞西面色一变，把手里的冰淇淋杯一丢，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跑得飞快，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其实当时陈瑞西脑海中就一个念头——裴湛扬是一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假如他真在这么多人面前亲了自己，那么陈瑞西后半辈子都没脸出门了。 被他遗忘在原地的裴湛扬垂头瞧着打翻在地的冰淇淋，无奈而纵容地勾起了嘴角。 “不是说很喜欢吃吗？这个时候倒是跑得挺快。” 裴湛扬捡起地上的冰淇淋杯，然后走进店里向他们要了一些纸巾把地面擦干净。有一部分人好奇地望着这个蹲在地上的男生，裴湛扬擦着擦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熟悉的球鞋。 他抬起头，和去而复返的陈瑞西对上视线。 “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陈瑞西气喘吁吁地看着裴湛扬，脸上闪过一丝纠结的神色，最后还是诚实地回答了他：“回来找你。” 第28章 “偷亲。” 陈瑞西不爱说话，但他说出口的每句话可信度都非常高。他一句“回来找你”哄得裴湛扬心花怒放，裴湛扬心甘情愿地替陈瑞西收拾他留下来的烂摊子，还觉得自己赚大了。 只不过他稍稍有些遗憾，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是陈瑞西主动的。可是到了现在，他反而变成了那个越来越胆怯的人。 裴湛扬把陈瑞西弄脏的地板擦干净以后站起了身。两份冰淇淋如今只剩下了一份，两人面面相觑，裴湛扬把自己那份没怎么吃的冰淇淋递给了陈瑞西。 “给你吃吧。” 陈瑞西本想拒绝，然而表情却出卖了他。裴湛扬直接把冰淇淋杯塞进了他的手里，也不给陈瑞西拒绝的余地：“你吃吧，我不想吃了。” “哦。”陈瑞西接了过来，应道，“好。” 裴湛扬陪着陈瑞西逛了一圈，等他把手里的冰淇淋吃完两人才从商场里走出来。他们叫了一辆网约车，照例是裴湛扬送陈瑞西回家。 去的路上裴湛扬问陈瑞西明天的计划，后者回答说在家里写作业。裴湛扬沉默了几秒钟，说道：“我也要写。” “好。” “我想跟你一起写。” 陈瑞西回忆起第一次去裴湛扬家里帮他补课时的经历，心里发慌：“那......”裴湛扬听他犹犹豫豫的语气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他善解人意地说道：“我认识一个阿姨，她是开书吧的。那里也有自习室，我们明天去那里写作业吧？” 为了打消陈瑞西的顾虑，他还特意做保证：“我不会打扰你写作业的。” 裴湛扬都这么说了，陈瑞西哪能说不？他爽快地答应，还跟裴湛扬讲：“正好我还能帮你补习，你的数学成绩的确惨不忍睹。” 要是他不说，裴湛扬差点都忘了这一茬。当初为了接近陈瑞西编造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借口，如今自食其果，裴湛扬瞧着陈瑞西殷切的目光，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第二天早晨八点，裴湛扬准时出现在小区楼下。陈瑞西背着重重的书包，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说：“我今天带了好多上课时记的笔记，你今天看完才能回家。” 裴湛扬头皮一麻，能与陈瑞西单独相处的欣喜顿时被冲散不少。 昨晚回家以后裴湛扬跟谢钰淑讲了今天要学习的事，并让她跟开书吧的阿姨提前说一声。当时谢钰淑脸上的面膜都快要惊裂了，裴湛扬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跟她表示过有任何想要学习的意思。 “儿子？出什么事啦？” 谢钰淑总觉得裴湛扬最近有些邪门，联想到昨天班主任打电话来特意表扬了裴湛扬，今天他又主动提出来要学习。事出反常必有妖，谢钰淑一颗心砰砰直跳，担心裴湛扬是不是憋了个大祸给他。 她瞧着自家儿子一脸不想多说的神色，匆忙拦下了他：“儿子，明天自己一个人去书吧吗？” “没，还有一个朋友。” 谢钰淑脑筋转得飞快：“男的女的？” “男的。” 既然是男的那就排除了裴湛扬喜欢人家的可能性，那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你把他揍啦？” 裴湛扬皱了下眉，似乎对谢钰淑的问题很不满：“没有。” “那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谢钰淑紧张地推理，“你抢了人家女朋友？！” “没有。” “那……” “妈。”裴湛扬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我困了，我回房间睡觉了。” 谢钰淑早就习惯了儿子的冷脸，也不觉得他的语气有多伤人。她巴巴地跟在裴湛扬身后，絮絮叨叨地说道：“裴湛扬，如果你闯了什么祸一定要告诉妈妈。妈妈肯定站在你这边的，但是你也要给我一点准备的时间，不要……” 裴湛扬走到房间门口，转过身看她：“妈，我很老实，没有打架，没有闯祸，也没有得罪人。” “那……”谢钰淑就更加不能理解了，“那你怎么突然喜欢学习了啊？” 这让他怎么回答？别人家的父母看见自家孩子爱学习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到了他头上，自己母亲却一直用这种观察外星生物的眼神观察他？ 因此裴湛扬重重甩上了房门，也不打算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了。 书吧的地理位置离陈瑞西家并不远，两人沟通了几句一致决定步行。裴湛扬描述那家书吧的时候陈瑞西隐隐有些印象，等站在书吧门口时才恍然记起来自己曾经来过几次。 这家书吧因为其安静的氛围与精致的装潢，在附近还挺有名。陈瑞西见过书吧老板一次，是一个非常素雅的女人，此时她坐在店门口，看见裴湛扬笑着冲他直招手：“小裴来了啊，来来来快进来！” “早饭吃过了吗！” “吃了。” “我已经听你妈妈跟我说过了……”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黏在陈瑞西的脸上，笑意更深，“你们快进去吧！自习室里面没人的！阿姨都准备好了！” “谢谢周阿姨。”裴湛扬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是我朋友，陈瑞西。” 陈瑞西紧张地打招呼：“周阿姨好。” “好，好。”周漪琼这才大大方方地打量陈瑞西，心中有了估量。 自习室在书吧的最里面，并不算很大的空间，放置着一张六人座的方桌，深棕的颜色；四周放着几棵绿植，看起来被养得很好；光线明亮，空调被控制在一个适宜的温度，让人觉得很温暖。陈瑞西扫了一圈，把书包放在了方桌上。 随后周漪琼便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你们就在这里好好学习，这个房间隔音很好的，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她明显对陈瑞西很感兴趣，眼神上上下下一直观察着他。陈瑞西被她看得非常不自在，心里盼望着她赶快离开。 好在周漪琼放下水果就走了出去。陈瑞西狠狠松了口气，裴湛扬看他那模样，安抚他：“周阿姨是第一次见你，所以对你比较好奇。” “嗯。”陈瑞西摸过书包把里面的书一本本地拿了出来，“我知道。” 两人是坐在同一边的，这种位置更方便陈瑞西给裴湛扬补课。他今天不仅带来了上课的笔记，还带来了好多本习题册。 这是陈瑞西刚上高中的时候买的，后来觉得题目太简单，不适合他，也就搁置了下来。如今这些习题册终于遇见了合适的主人，陈瑞西先把一本厚厚的笔记推到裴湛扬面前，说道：“你先看数学，看完再做题目，不会的就问我。” “题目在这里......”他把习题册翻得哗啦啦地响，“1-12页，你先做这些，做完我看看准确率。” 裴湛扬拿笔的手微滞，若无其事地问：“这么多？” 如今到了陈瑞西擅长的领域，他不仅话变多了，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 “多吗？” “不多吗？” “平时我都做二三十页的。”陈瑞西凑过来翻了翻习题册，很寻常的口吻，“这不多吧？” 他思索了片刻，还是问了问裴湛扬的意见：“你觉得呢？” 裴湛扬：“......”裴湛扬认命地把这些东西扒拉到了自己面前，陈瑞西给他做的是高一上学期的数学题，裴湛扬基础没打好，导致看这些都有点吃力。 笔记本上的字迹有些潦草，陈瑞西的字倒与他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身侧响起窸窸窣窣翻试卷的声音，裴湛扬知道陈瑞西每次写作业都会很专心，因此即使苦涩从肚子里不停地往上冒，他还是握着笔低下头，认真地看起了陈瑞西精心给他准备的笔记。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阳光从窗户外漫了进来，映在地面上，变成一道道明黄的色彩。自习室安静异常，只剩下纸张偶尔翻动的声响。 裴湛扬看了一会儿便很难再集中注意力，他的坐姿慢慢开始变得懒散，左手撑着下巴，目光越来越飘。余光里陈瑞西仍旧是最开始时的姿势，也许是碰到棘手的难题，他微微蹙起眉，唇抿得很紧。 其实陈瑞西长相一点都不差，由于皮肤白，整个人就显得非常清秀。裴湛扬静静地偷看了一会儿，眼见着陈瑞西忽然抬起了头，他心里一紧，连忙装模作样地看起了笔记。 “看到哪里了？” “啊？嗯......这里。” “难吗？” “还好......”“看不懂的地方要问我。” “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裴湛扬猜测的那样，陈瑞西确实被难题缠住了。沈老师不知道又抽什么疯，这周发下来的数学试卷难度又是出奇地高。等到陈瑞西一道一道做下来，一整个上午已经悄悄地过去了。 他终于放下笔，终于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好像一直没有动静。他仰起头，轻声喊道：“裴......”叫喊声戛然而止，那个被他惦记的男生不知何时趴在了习题册上，陷入了酣睡。 陈瑞西愣了半晌，而后小心翼翼地贴了过去。习题册被裴湛扬压在胳膊底下，露出了一角，陈瑞西端详着上面的题目，发现准确率竟然意外得不错。 他凑得很近，能听出来裴湛扬呼吸绵长，显然是睡着了很久。陈瑞西用眼睛慢慢描绘着裴湛扬的五官，渐渐听见了自己擂鼓的心跳。 眼下自习室里连翻阅纸张的响声都消失了，静得出奇。陈瑞西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久，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 唇瓣相贴时的温度令人心悸，在那一瞬间陈瑞西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了。世界突然失去了声音和温度，他仅剩的感官都分给了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容。 他很小心，仅仅触碰了一下便胆怯似地逃开了。睡着的男生对一切都毫无知觉，闭着眼睛好眠。 陈瑞西直起身，慢慢平复着自己躁动的心跳。 他用指甲刮蹭着早已汗湿的手心，微微的刺痛提醒着他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刚喜欢上裴湛扬那会儿陈瑞西经常会做梦，梦里也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裴湛扬坐在他身边，问他不会的题目。梦里裴湛扬会喊他的名字，会很耐心地跟他说话，会跟他笑。 醒来以后他时常想，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梦了。 可是现实却比梦境还要美好。少年人的喜欢真挚而热烈，陈瑞西魂不守舍地盯着他的侧脸，像是攥住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第29章 “信任。” 周一的早自习前照例是乱糟糟的，陈瑞西刚踏进教室，就听见有人在那抱怨：“这数学是人做的题目吗？！一张试卷看下来，我连第一道选择题都不会做！要不是我每次数学都能考一百三十几，我都不知道我数学竟然那么差！” “卧槽！连你都不会做啊？那我放心了，我也不会做。” “你们谁做完了啊！借我抄抄呗！” “抄什么抄？我去网上搜都查不出答案！想抄都没地方抄！” “我哥高二，我拿着试卷去问他，他也只会做几道。” “沈老师什么意思啊？他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老是给我们发这样的试卷。” “我还没有从上次考试中走出来，太狠了，我第一次数学考那么差。” “你考了多少？” “四十几。” “差不多，我考了三十几。”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一个男生拍了拍陈瑞西的肩膀，说道：“同学......”陈瑞西转过身，发现是一张陌生的脸孔，长得很高，平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他从未见过。 “嗯？” “你能帮我叫下陈瑞西吗？” 陈瑞西本人愣了愣，回答：“我就是。” “啊！”那个男生似乎也非常意外，他飞快地瞥了陈瑞西一眼，这才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别人让我给你的。” 环保袋上印着便利店的LOGO，陈瑞西接过，发现重量还不轻。他道了声谢，男生离开前又好奇地看了好几眼。 王永超上楼回到了十四班，裴湛扬正坐在座位上等他。王永超走近，触到裴湛扬意味不明的目光，谨慎地说道：“裴哥，东西送到了。” “嗯。”裴湛扬淡淡地看着他，放松下来，慢悠悠地打了一个哈欠。他用困眼示意王永超没他什么事了，可后者观察着裴湛扬的神情，小心地提问：“裴哥......他是谁啊？” 王永超几乎不了解八卦，自然也不知晓上周陈瑞西打架裴湛扬帮他的事情。 裴湛扬无视他，把书包里的作业都拿了出来。昨天他们两个在自习室里泡了一整天，真的是整整一天，从白天到晚上，裴湛扬不仅把自己的作业写完了，还陪着陈瑞西，直到他把作业也写完。 一班布置的作业实在太多了，陈瑞西还用了一晚上跟裴湛扬出去看电影。他不得不加快速度把这吃喝玩乐的空闲补回来。也就是在昨天，裴湛扬才明白陈瑞西的时间究竟有多宝贵。 王永超见裴湛扬不理睬他，换了一个角度套话：“裴哥你好厉害啊，现在连尖子班的人都认识了。” 他瞅着他课桌上的作业，怔了一瞬，忽然醒悟过来：“裴......裴哥，你作业都写好了？！” 裴湛扬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他突然感觉自己接近了真相：“是不是叫那个男的帮你写的啊？裴哥！你......你能不能让他也帮我写写！那个袋子里是不是都是零食？裴哥！我也可以给他买的！” 昨晚裴湛扬十点多才到的家，长到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强制绑在书桌前学习了一整天。他的脑细胞不仅死了一批又一批，晚上还睡得特别不好。 裴湛扬梦见陈瑞西拿着他惨不忍睹的数学试卷，威胁他如果数学不能考满分自己就不能跟他在一起。梦里的裴湛扬心如死灰，惊醒以后面对着黑洞洞的天花板，也久久难以入眠。 王永超还在他耳畔聒噪地说着什么：“裴哥，不过我感觉学习成绩好的都不太好相处，那个男的也是，我把零食给他的时候他都不怎么理我……” 裴湛扬心想着何止是你，有时候他都不会理我。不过要抱怨也只能他抱怨，别人的抱怨听在他耳朵里，那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还有哇，我看他......”裴湛扬毫不犹豫地抬腿踹过去，幸亏王永超机灵。他险险地避开这凶狠的一脚，抬头就见裴湛扬直直地盯着他，眼神冷淡而倨傲：“你再多说一句，我保证你这一星期都不用开口说话。” 王永超不自觉地抖了抖，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 陈瑞西走进教室，他周五没来上课，郑尧哲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脸被打伤，所以请假了一天。现在郑尧哲正拿着李夏倩的数学试卷争分夺秒地抄写，他没注意到陈瑞西的出现，一边抄一边质问：“欸！李夏倩你这道题没写完啊——没写完我怎么抄啊！” “后面不会写了！爱抄不抄！” “抄的！抄的！我的好姐姐！你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然而下一道大题还是只有一半的解题过程，郑尧哲根本学不乖，嘴巴又不老实了，“欸！这道也没写耶！我好想念陈瑞西啊！他的数学作业每次都是完完整整的！” 头顶上方忽然出现一个模糊的黑影，郑尧哲猛一抬头，竟然发现他念叨的人就在他眼前。 陈瑞西与他对上视线，很寻常地反问他：“看什么？” “啊......”反应过来的郑尧哲慌忙低下头，如今他对陈瑞西的态度是既愧疚又尴尬，“没什么没什么......”陈瑞西压根不在乎郑尧哲对他的看法，在他看来，班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他对手里这袋零食的兴趣。 昨晚裴湛扬把他送到小区门口时与他提了一嘴，说是要给他送吃的。陈瑞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几乎每一天裴湛扬都在给他送吃的。 裴湛扬仿佛觉察出了陈瑞西有拒绝的意思，提前开口：“不许拒绝，你帮我补课，我给你送吃的，这很公平。” “那......”陈瑞西同他商量，“你少买一点，每一次我都吃不完。” “好。” 然而今天送来的又是满满一大袋，以前陈瑞西的课桌里塞满了试卷，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课桌里除了塞试卷，还要塞裴湛扬送来的零食。 他简单翻了翻，在塑料袋的最底下翻出了一袋饼干。这袋饼干大概是一只手的大小，用透明的玻璃纸包装着，并用深棕色的丝带扎紧。陈瑞西瞧着丝带系成的漂亮蝴蝶结，细细研究着玻璃纸上的一行行英文，最终发现这不是饼干，而是一袋巧克力。 陈瑞西对这种外国品牌的零食毫无了解，他看了一会儿便把它放了回去。他把要交的作业都整理出来，适逢化学老师从他们班级门口走过，敲了敲门提醒道：“化学作业 第二节 课上课前收齐交给我，课代表催一下，没交的名字记下来。” 等化学老师走后课代表便开始一组一组地收作业，陈瑞西在课桌里翻找早自习要背的书，课代表走到他身侧的时候他自发地开口：“试卷放桌上了。”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他课桌上的试卷，接着又伸过来把试卷放下了。课代表拿走他需要的，留下了他不需要的：“你把数学试卷夹在里面了。” 陈瑞西动作微滞，目光顷刻聚焦在了那张试卷上。试卷确实是数学试卷，可陈瑞西注视着上面并不难的题目，发现这居然是裴湛扬的数学试卷。 他仔细翻了翻要交的作业，果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数学试卷。 肯定是昨晚他们在自习室里整理书包的时候把试卷弄错了。现在离早自习上课还有五分钟，陈瑞西沉思了几秒，果断抓起试卷从后门出去了。 裴湛扬来过一班好多次，可陈瑞西还是第一次去十四班。他刚跑上五楼就被走廊上的场景震惊住了——几乎大半个班的人都聚集在走廊上吃早饭，混杂着嬉笑打闹的声音和早饭的香气，陈瑞西在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进了游乐园。 他局促地站在楼梯口，王永超见到陈瑞西默了一瞬，忽然喊道：“欸！你不是那个......你怎么来我们班了！找裴哥吗！” “可是裴哥现在不在教室欸——他去老师办公室了！” 因着王永超的大喊大叫，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那个突然造访的异类。陈瑞西顶着一众的目光，紧了紧手里的试卷，强装镇定地与王永超说道：“我知道了，那麻烦你帮我把他的试卷放在他的课桌上。” “好的！” 王永超转身正想进教室，一偏头竟然发现裴湛扬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喊住准备下楼的陈瑞西，欣喜地说道：“裴哥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陈瑞西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喧嚣吵闹的走廊上有两个特别出挑的人朝这里走来。左边的女生扎了一个丸子头，笑容灿烂地去拉右边男生的胳膊；而右边的男生比他高了不少，眉眼是陈瑞西所熟悉的。 王永超看着这养眼的画面，感慨道：“看来美女还是要配帅哥啊......”“你说，陶嫣嫣是不是早就跟裴哥在一起了啊？我问裴哥他总是说没有，可这明明就不是没有的样子嘛......”他自顾自地说了半天，却不见身旁的人有任何回应。王永超转过头，猛地觉察到这个不太好相处的一班男生眼神飘忽，似乎根本没有在听他在说什么。 裴湛扬对身旁的陶嫣嫣极度不耐烦，他很想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可陶嫣嫣跟狗皮膏药似地一直黏着他，而他又不可能真对女生动粗。于是一来二去，两人就变成了呈现在大众眼前，这非常和谐的画面。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为什么又拒绝我的邀请？” “你真的很忙吗？” 裴湛扬走得很快，陶嫣嫣几乎是小跑似地追着他。他语气不善，眼神也冰冷：“你能不能松手？” 陶嫣嫣不仅没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她仗着裴湛扬不会把她怎么样再次得寸进尺：“你答应我就松手。” 他不经意地一瞥，忽然注意到教室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裴湛扬目光微顿，等看清那个身影真是陈瑞西以后，两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王永超看见裴湛扬，又看了一眼沉默的陈瑞西，高声跟他解释：“裴哥！他说他找你！” 裴湛扬的一只胳膊还在陶嫣嫣怀里，他触到陈瑞西平静无波的视线，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心虚。 周遭的目光有意无意的都在他们身上转，在这么多人面前裴湛扬又不能失了气势，因此他用另一只手去拉陈瑞西，语调平静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陈瑞西也平静地回答他：“数学试卷拿错了。” 裴湛扬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那你等我一下，我进去拿。” “好。” 陶嫣嫣在此刻终于松开了手，她望着陈瑞西，明亮的眸子里满是诧异。 只消片刻裴湛扬便从教室里走了出来，这回他直接拽着陈瑞西的胳膊往外走。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王永超听到了裴湛扬情绪不明的声音。 “我有话对你讲。” 王永超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每当裴湛扬生气之前，他都会用这种腔调与自己说话。 他暗暗为这个一班的男生祈祷，希望他不会被裴哥揍得太惨。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两人从五楼一直往下走，陈瑞西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仿佛根本不在意裴湛扬要带他去哪。 实际上裴湛扬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跟陈瑞西讲话。他们径直走到一楼的楼梯口，裴湛扬左右瞧了瞧，发现没人之后终于转过了身。 此刻他脸上的冷淡与傲慢统统消失了，裴湛扬想到刚才陈瑞西看到的那一幕，非常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他斟酌着措辞，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怎么向他道歉。而陈瑞西垂头看着他手里皱皱巴巴的试卷，伸手拿了过来。 “西西......”“怎么了？”陈瑞西抬眸看着他，又迅速低下了头。他好像很清楚裴湛扬想说什么：“你讲。” 裴湛扬垂头丧气地开口：“你听我解释......”陈瑞西把自己手里写着裴湛扬姓名的数学试卷折好，然后塞进他手里。他做完这件事才应了他一声，裴湛扬揣摩着陈瑞西的语气，忐忑不安地说道：“我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然后陶嫣嫣正好也在里面。她是先走的，但是一直在门口等我......”“她说要请我吃饭，我没答应，所以她就一直缠着我。西西，你要信我，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你不要生气......”“我信你的。” 裴湛扬愣愣地看着他，像是被陈瑞西突然的回答吓懵了：“......啊？” 眼前这个向来腼腆的男生露出了一个笑，轻声地说道：“你之前不就跟我说过了吗？你说你不喜欢她，所以我信你的。” 裴湛扬看了陈瑞西好一会儿，确定他没有生气的意思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天知道他当时看见陈瑞西的时候有多紧张——他就怕他要跟他置气，就怕陈瑞西会不理他。 陈瑞西瞧着他如释重负的神情，莫名地有些心疼。就像裴湛扬舍不得让陈瑞西生气一样，陈瑞西也舍不得裴湛扬为自己费这么多的心神。 “裴湛扬，你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就算你是为了骗我说的谎话，我也会信你的。” 王永超那些美女配帅哥的言论并不是没被陈瑞西听到，相反的，陈瑞西不仅听了进去，还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他望着眼前这个众星捧月的人物，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陈瑞西，你现在连吃醋都不敢了，你好像真的已经完蛋了。 第30章 “保护。”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一班的例行班会，章宁惯常在班会上讲了一些老生常谈的废话，讲到最后她忽然说道：“上周我们班同学发生了一些嘴上的争执，我希望以后这样的事情可以不要发生。”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向了那两个肇事者，陈瑞西稳稳地拿着笔，好像毫不在乎章宁的劝诫。 明明都已经出拳头了，陈瑞西不屑地瘪了瘪嘴，怎么还能说是口角之争呢？ “期中考马上就要来了，这次分班以后的第一次期中考，希望你们能够重视。大家都要收收心，好好准备准备考试了。” “好了，我想说的就这些，接下来你们继续自习吧。” 章宁走后，教室里响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其实现在离放学也就只剩五分钟了，大家都开始收拾今天的作业准备回家了。 陈瑞西做完物理最后的一道大题也开始整理课桌，他静静倾听了片刻，发现他们讨论的都是期中考，并不是陈瑞西与彭哲的打架斗殴事件。 也是，一班本来就是这样的，再花边的新闻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大家听听过也就算了，与他们讨论谁跟谁在一起还不如跟他们讲有哪些方式可以考年级第一。 陈瑞西默默算了下时间，发现期中考在两周后。他并不担心这种全年级的统考，因为一般这种考试的试卷难度都不会很高，会更注重基础。只要陈瑞西发挥稳定，维持在年级前十应该不是问题。 考虑完自己他又开始担忧裴湛扬，裴湛扬的成绩好像并不是抱抱佛脚就能提高的。 放学铃声准时响起，各个楼层的走廊上顿时热闹了起来。陈瑞西正想起身走出教室，奚温婉却突然在自己的座位上喊了他一声：“陈瑞西！” 陈瑞西看向她，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事？” 奚温婉看着他，没头没尾地说道：“他们有叫你吗？” 陈瑞西沉默了几秒钟，回答：“没有。” “哦——”奚温婉仿佛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弯了弯眼睛，拿起书包站了起来，“我以为他们叫你了，还想着跟你一起去呢。” 陈瑞西不置可否，虽然他并不知道奚温婉说的是什么事，但他注视着她一贯灿烂的笑容，头一回觉得很刺眼。 他觉得奚温婉是在挑衅他，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在早晨看见陶嫣嫣和裴湛扬的互动之后，他下意识地也把奚温婉也归到了“讨厌的人”那一类。 陈瑞西很少讨厌人，彭哲算一类，陶嫣嫣算一类，都与裴湛扬有关。 奚温婉是从后门离开的，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上。郑尧哲也没走，他听到两人的谈话，非常好奇他们在聊什么。可碍于自己之前做的事，郑尧哲也不敢再多嘴了。 其实陈瑞西很想知道奚温婉说的是什么事，而他和奚温婉能重叠的只有裴湛扬。所以陈瑞西也很清楚，假如他问出口了，那等于他自己认输了。 他的手机始终安安静静的，裴湛扬没给他发任何消息。陈瑞西瞧着黑板发了一会儿呆，而后才迈步离开。 然而有人却早早在学校门口守着他了。 秦若恒跟陶嫣嫣聊了好一会儿，陈瑞西才姗姗来迟。 “陈瑞西——”秦若恒冲着他直招手，“你终于出现了。” 秦若恒今天穿了一件丰富多彩的高领毛衣，远远望去像是把颜料盘穿在了身上。陈瑞西粗粗一看，感觉他那件毛衣上至少有二十种颜色。 跟他一起出现的还有马子钧时俊阳程珂，他们穿着不同款式的校服，一看就是刚放学的样子。 陈瑞西走近，秦若恒自来熟地揽过了他：“哎呦——终于等到你了！一起去吃饭呗？” 陈瑞西的目光从奚温婉陶嫣嫣面前扫过，没拒绝也没接受。秦若恒见他不愿开口的模样，凑在他耳畔，暗示性地说道：“我叫了裴湛扬，可是他不肯来。听说你跟他的关系很好，所以我想试试，如果把你也叫上，他肯不肯来？” 在那一刹那，陶嫣嫣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陈瑞西没错过奚温婉脸上一丝扭曲的错愕，他当然听懂了秦若恒的暗示，可他没有把握，他害怕秦若恒并不是那个意思。 陈瑞西敛下眸，把所有情绪都藏在了眼睛里。他终于开口说道：“我不去了，今天作业太多了，我要回去写作业。” 秦若恒忽然诧异地反问：“欸？婉婉跟你一个班的吧？为什么她跟我说今天作业没多少啊？” 陈瑞西神情僵了一瞬，秦若恒笑意吟吟地安抚他：“没事的，这里的人都是很好相处的。只是吃顿饭而已，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他们这群人明显同成和中学格格不入，从校门口出来的人或多或少都要看他们几眼。 “对了，我们还没等到裴湛扬，你陪我们一起等吧？” 说话间马子钧猛地吼了一声：“来了来了！草！真是个大爷！每次请他都跟请尊佛一样！” 陈瑞西背对着校门，很快便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张元耀瞧见他们也有些吃惊：“不是说好在老地方等吗……” 裴湛扬走到他们面前，他看见陈瑞西跟秦若恒勾肩搭背，伸手把人从他怀里拉了出来。他拍开了秦若恒伸过来的手，镇定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秦若恒应得很快：“来喊你一起去吃饭啊。” “我不是说过了我不去？” “你不要这么扫兴嘛！” 裴湛扬看着这一圈朋友，拉着陈瑞西走远了：“我先跟他说几句话。” 两人走出去一段距离秦若恒才喊住他们——“欸欸欸！裴裴你去哪儿啊！弟弟都说好跟我们一起去聚餐了！” 他随着张元耀叫陈瑞西弟弟，而陈瑞西听着这不实的言论，小声解释说：“我没有答应他。” “嗯。”裴湛扬温和地回答，“我知道。” 陶嫣嫣在看到裴湛扬的那一刻就想凑上去了，然而人家一点都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在场的都是熟人，她可以在学校里对裴湛扬死缠烂打，可眼下这个局面她又开始矜持了——陶嫣嫣也有顾虑，在一众熟人面前裴湛扬反而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对她摆臭脸。越是熟悉的朋友越是要脸，陶嫣嫣到底还是丢不起这个人。 这两人默契地对秦若恒的呼唤置若罔闻，可秦若恒如果在这时放弃那他就不叫秦若恒了。先前裴湛扬就告诉过张元耀自己不去聚餐，眼下他见秦若恒那么执着，劝了一句：“裴哥说他不去了，不去就算了吧。你看裴哥脸那么臭，硬让他去说不准他会让我们都吃不下饭。” 秦若恒漂亮的眼睛在陶嫣嫣脸上转了一圈，又转到奚温婉脸上，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陈瑞西的后脑勺上，神秘兮兮地对张元耀讲：“那可不一定哦，我看他跑得那么快，是心虚了吧？” “你们等我一下，我也要跟他们说话。” 张元耀听得云里雾里的，秦若恒却不跟他解释，三两步跑了上去，追上了他们。 这个距离恰好能让他们三人的谈话不被其他人听见，秦若恒走上前，注意到陈瑞西明显抵触他的态度，笑容里掺杂了一丝兴味：“弟弟，干吗不去吃啊？我听说以前他们聚餐你也会去的呀？怎么——是因为陶嫣嫣也在？” 他朝着裴湛扬的方向努努嘴，轻描淡写地开口：“你也喜欢他啊？” 果不其然，秦若恒快准狠地抓住了陈瑞西的软肋。裴湛扬本不想同秦若恒纠缠，然而他怎么拉陈瑞西，他都不肯挪步了。 “陈瑞西。”裴湛扬皱着眉，抬高音量沉沉地喊他。 陈瑞西和秦若恒差不多高，然而气势却比他矮了一大截。裴湛扬不像陈瑞西，他一点都不惧怕自己跟陈瑞西的事被人发现会怎么样；可陈瑞西会瞻前顾后，裴湛扬不想他怕这个怕那个，所以才会听他的话，在学校里尽量跟他少接触，即使见面大多时候也都是避着人群。 秦若恒确实很厉害，两天的时间足够他琢磨出来裴湛扬跟陈瑞西不同寻常的关系。他一边好奇裴湛扬怎么会喜欢男生，一边又惊讶裴湛扬怎么会喜欢陈瑞西这种类型的男生。 “裴裴你干吗呀？”秦若恒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凶什么凶？弟弟都还没说什么呢。” 裴湛扬听秦若恒的语气听得太阳穴突突地疼，陈瑞西抿着嘴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毫无征兆地冲着秦若恒开口：“你也喜欢他吗？” 秦若恒愣了一下：“什么？” 陈瑞西重复道：“你也喜欢裴湛扬吗？” 秦若恒下意识地回答：“我当然不喜欢......”“你不喜欢管我喜不喜欢他干吗？”陈瑞西把话说得又尖锐又刺耳，“就算我喜欢他，那跟你有关系吗？还是说有什么法律明文规定我不准喜欢裴湛扬？” 秦若恒这回是真愣住了，他压根就没有那个方面的意思。然而陈瑞西这几天被弄得神经高度紧张，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惹炸毛。 “虽然你跟他认识得早，但那又怎么样？”陈瑞西开口，跟宣誓主权似的，“又不是说认识得越久关系就越好，现在我也是他的好朋友，你们跟他什么关系我也跟他什么关系，知道了吗？” 陈瑞西不爽地耷拉着嘴角，说完他还拽了裴湛扬一下，让他落后自己半步，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了他前面。 打架向来冲在最前头的裴湛扬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别人保护的一天，他侧着脑袋看着陈瑞西的后脑勺，看着他有一小簇头发被风吹得翘了起来。裴湛扬看了半晌，没忍住伸手揉了上去。 然后，他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很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 第31章 “偷偷。” 最后这顿聚餐陈瑞西还是点头了，因为秦若恒告诉他就是因为你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所以这顿饭才必须要去。陶嫣嫣是从初中就开始追裴湛扬的，以前裴湛扬吊着她还说得过去，现在有了男朋友还吊着人家，这就非常不厚道了。 “我没有吊着她。”裴湛扬皱着眉反驳，“我已经拒绝她很多次了。” “可是你没让人家死心啊。”秦若恒质问他，“你一直单身所以她会觉得自己有机会，可是你现在不是单身了，最好趁早把话讲清楚。” “嫣嫣好歹也跟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不要做渣男伤害人家女孩子。” 裴湛扬看了一眼陈瑞西，沉默了片刻，应道：“我知道了。” 聚餐地点依然定在了那家私家饭店，去的路上秦若恒一直叫嚣着国外的饭菜究竟有多难吃，他有多想念他们初中一起聚餐的日子。 陈瑞西是和裴湛扬分开走的，前者被秦若恒搂在怀里，后者不远不近地坠在他们身后。 之前那一通诘问让秦若恒对陈瑞西产生了浓浓的兴趣，他以为陈瑞西只是一只单纯的小白兔，没料到这竟然还是一只会咬人的兔子。 秦若恒像只树懒一样黏在陈瑞西身上，陈瑞西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人。自己明明说了这么重的话，但在秦若恒看来就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挠一挠很快就不痒了。 而陈瑞西的锐利好像也只是那一时的，现在他垂着脑袋，又变成了原来那种温温吞吞的形象。 “你什么时候认识裴湛扬的？” “喜欢他多久了？” “你表的白还是他表的白？” “我真看不出来裴湛扬竟然会喜欢男的，还是你这种类型的。” “我不是说你不好，而是他这种性格的，我以为怎么着也得找个辣妹，没想到居然是个三好学生。这难道就是物极必反？他自己那么叛逆，所以喜欢乖一点的？” “你们在一起多久啦？除了我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两人走在最前面，秦若恒喋喋不休地小声八卦。陈瑞西被他勒得脖子生疼，他默默地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还没在一起。” 秦若恒怔了几秒钟，而后突然大吼一声：“啊——？！” “发什么神经！”走在后面的马子钧被他吓了一跳，“能不能小声一点！秦若恒你迟早有一天要被我揍！” 秦若恒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马子钧你拽什么拽！现在不是当初你求我帮你追妹妹的时候了是吧？！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都他妈提了裤子不认人！” 马子钧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你......你瞎说什么！” 秦若恒哼了声，大声地质问：“我哪句话说错了！” 张元耀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他去劝马子钧，笑得整句话都在抖：“你跟他......跟他计较什么，他是疯子你也是？” “你嘴皮子有多利索，我看十个你都说不过他。” “我哪是说不过他......”马子钧不甘心地瞪了秦若恒一眼，“他喜欢拿人痛处，我又没像他那么刻薄。” 秦若恒冲马子钧扮了一个鬼脸，而后才转回头继续刚才的话题：“对啦！我们刚刚说到哪儿啦？” 陈瑞西被他的高分贝吼得耳朵疼，他艰难地偏了偏头，想离他远点。可秦若恒却误以为陈瑞西急着想回到裴湛扬的身边，于是把他搂得更紧了些，还安抚他：“急什么急什么！帮你看着呢！他身边没人，放心——”时俊阳走在裴湛扬身侧，他瞧着裴湛扬阴沉沉的脸色，疑惑地发问：“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怎么感觉秦若恒跟陈瑞西的关系比你还要好？” 裴湛扬觑着他，冷冷地回复：“别说胡话。” “你快回答我！” “回答你什么？” “你们没有在谈？你们真的没有在谈？你们都这样了还没有在谈？！” 陈瑞西不明白他在惊讶什么：“我们怎样了？” 秦若恒猛地靠近，两人的距离霎时缩小了一大截，陈瑞西惊恐地朝后仰，秦若恒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他：“你们没有在谈那刚刚为什么不否认？” 陈瑞西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若恒那张漂亮到失真的脸蛋上，他的睫毛扑簌簌地颤抖，明显非常不习惯这陌生的靠近。 “我想否认的，可是......”陈瑞西这话听起来很像是借口，“可是你们在聊陶嫣嫣的事。” 秦若恒笑着拆穿他的那点小心思：“你骗人！你明明想着你们迟早会在一起的，所以就不否认了！” 饭店事先给他们留好了原来的包厢，一群人一涌而入，秦若恒拉着陈瑞西硬是让他坐自己旁边，裴湛扬没办法，只能坐在了陈瑞西的另一侧。 张元耀本来是跟在裴湛扬身后的，裴湛扬落座以后他也顺势坐了下来。然而陶嫣嫣与奚温婉恰好站在他身侧，张元耀仰头冲她们笑了一下，非常自觉地站了起来，往外挪了两个座位。 两位女生很快便坐在了这两个空位上，张元耀身边坐的是奚温婉，两人说说笑笑的，聊着一些无聊的话题。 先上桌的是饮料，然后便是一道又一道卖相可口的菜肴。由于秦若恒在场，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餐桌上是那种可以转的玻璃转盘，陈瑞西回忆起他第一次被裴湛扬喊来吃饭的时候，于是顺手拿起了面前的椰汁，因为他记得那个时候裴湛扬喝的也是椰汁。 他跟裴湛扬的杯子是凑在一起的，陈瑞西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又有帮裴湛扬倒的倾向。陶嫣嫣注意到陈瑞西的动作，惊讶地说道：“你等一下！裴湛扬不喜欢喝椰汁的！” 陈瑞西收手不及，乳白色的液体沿着透明的杯壁缓缓凝聚在了杯底。反应过来之后他连忙抬起手腕，眼底浮现出淡淡的诧异。 其实整间包厢除了陈瑞西，所有人都知道裴湛扬不喜欢喝椰汁。连秦若恒都在一旁附和道：“没错，裴湛扬有点反人类，椰汁这么好喝的饮料他从来都不喝。” 陈瑞西张了张口：“可是......”可是那天他明明就喝了，还是自己拿的椰汁。 张元耀见陈瑞西明显愣神的模样，猛地也记起了第一次陈瑞西来吃饭的场景。那时裴湛扬拿起椰汁的时候大家都傻眼了，要不是裴湛扬后面提到“粉色创可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张元耀差点都要忘了这茬事。 陶嫣嫣把自己的空杯子跟裴湛扬的杯子对调了一下，还对着陈瑞西笑了笑，善解人意地讲：“别的都还行，他就是不喜欢喝椰汁。” 陈瑞西把大瓶的椰汁慢慢放回了原位，他看着裴湛扬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晓了。 这个小插曲过后众人又聊了起来，这个座位布置让裴湛扬很难能找到机会与陈瑞西亲近。其实刚刚陶嫣嫣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就很想反驳了，然而陈瑞西递给他一个“不许说话”的眼神，他才保持了沉默。 “对了，郑岚今呢？我从回国以后就没见过他，给他打电话也一直都是关机的状态。” “别说了，前段时间为了一个女生要死要活，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传到了他家人的耳朵里，现在被他爸关禁闭呢。” “啊？谁啊？哪个女生啊？” “我也不认识，他们学校的，我也只见过一面。性格特别好，关键是人家本来就有男朋友啊！” 秦若恒嘴里的可乐差点喷出来：“他要当小三啊？” 程珂也蛮无语的：“谁说不是呢？” “那不行的，我这辈子最讨厌小三了。”秦若恒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辈子碰到的所有磨难都是小三给我的，不行不行，假如郑岚今真上位了，我得想办法让他一辈子都不举。” 张元耀笑不可支，调侃着警告他：“秦若恒，你能不能收敛一点？还有女生在场呢。” “干吗！又不是什么外人！”秦若恒冲着奚温婉和陶嫣嫣灿烂地笑，“是吧是吧？” 奚温婉也绷不住笑：“是，我们早就习惯了。” “秦若恒，听说你找了一个男朋友，真的假的啊？”陶嫣嫣也接上了话茬。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那可不好说，每次我听别人聊你的八卦，十句话里面九句是假的。” “那你帮我把真的告诉他们。” “哪些是真的？”时俊阳不怕死的旧事重提，“你被戴绿帽子的事啊？” “哈哈哈——”包厢里的空调开得很热，这一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热闹得不行。而陈瑞西被隔绝在了这份热闹之外，他始终低着头，视线只在面前的菜和自己的碗之间来回穿梭。转盘不停地旋转，转到自己面前的是什么，陈瑞西就夹什么。 他一直在吃菜，没一会儿就觉得饱了。陈瑞西刚放下筷子，餐桌底下便伸过来一只温暖干燥的手。 那只手摸索着覆上了陈瑞西的掌心，五指轻而易举地扣进了他的指缝里。裴湛扬微微用力，陈瑞西便感受到了指骨之间细微的疼痛。 “为什么不让我说？”两人开始咬耳朵。 “没必要。”陈瑞西抬眼看他，轻声讲，“她......这么多人在呢，你这样会让她很尴尬。” 餐桌上秦若恒瞧着裴湛扬拿着筷子，老是伸手够他面前的一盘凉拌黄瓜，这个姿势会使他的身体倾斜，与身侧的人有所接触。 实际上也是如此，裴湛扬整个人都快要贴到陈瑞西身上了。 秦若恒看他那费力的样子，奇怪地问他：“裴裴，你这样不累吗？夹不到不会自己转一下？” 就这么一点的时间，两人相贴的手心都已经渗出了汗。可陈瑞西眼观鼻鼻观心，面上仍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而裴湛扬观察了这么久，终于心满意足地摸到了陈瑞西的手。他这会儿心情不错，灯光下眉骨优秀的男生懒懒地掀起眼皮，凉凉地回答：“嗯，不累。” “有什么好嘚瑟的？”秦若恒这时也发觉了两人的猫腻，他不屑地开口，话说得小声，“要不是弟弟脾气好，我看谁受得了你？” 第32章 “不好喝的椰汁。” 餐桌上的话题从秦若恒聊到了郑岚今又聊到了两个女生，事实上他们不太跟女生一起吃饭，可每次在一起吃，都会聊到恋爱的话题。 “欸！婉婉！”程珂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能找男朋友啊？！我总是听张元耀讲你们学校有多少多少男生追你，可也没见你带一个来给我们瞧瞧啊！” 张元耀捂着嘴咳嗽了一下，眉毛立马扬了起来：“时俊阳，你现在都会睁眼说瞎话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样的话了？！” “啊？不是你说的啊？那我大概记错了吧！嘿嘿！” “天天惦记着我干什么？”奚温婉不轻不重地剜了时俊阳一眼，撒娇似地责骂他，“也没见你找女朋友啊？怎么？没人追你啊？” “就是就是！”马子钧大声地笑，还要到处拱火，“时俊阳！也没见有人追你啊！” “你笑什么！”时俊阳气得怼了回去，“有人追你了吗！” “急了急了急了！破防了破防了！” 场面逐渐变得混乱，程珂没掺和进他们的战争，还算理智地问奚温婉：“说真的婉婉，这么多男生追你，就没有碰到一个喜欢的？” 奚温婉对上程珂的目光，然后不声不响地朝陶嫣嫣的方向瞥了一眼。她脸上带着笑，自然地反问他：“程珂，你怎么比我妈还急？还是说你一直喜欢我，想跟我谈恋爱？” “哈哈哈哈哈！！” “啊？真的假的啊——程珂，你小子不厚道啊！怎么还搞上暗恋那一套了！” 程珂快要被吓死了：“别别别！我的好姐姐！我不问了我不问了！你别污蔑我！” 时俊阳啃着一块排骨，一边吃一边笑：“嫣嫣！我早就跟你讲过了！如果需要我们，兄弟几个肯定帮你的！你真的要抓紧了，再矜持下去我们高中都要毕业了！” 陶嫣嫣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玩笑，她也附和地笑着，埋怨似地看了裴湛扬一眼：“我也想啊，可是他不给我机会啊。” “你们也帮我问问呗，问问他什么时候能跟我谈恋爱。”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裴湛扬脸上，而后者静静地望着他们，回答：“陶嫣嫣，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喜欢你。” 气氛忽然僵住了。 陶嫣嫣显然也没料到裴湛扬真会说这样的话，她咬着嘴唇，眼眶瞬间红了。她见裴湛扬冷淡的神情，随即站起身来跑了出去。 “欸——”马子钧喊她，“嫣嫣！” 包厢里的氛围变得诡异又尴尬，张元耀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早跟你们说别聊他们了，你们又不是第一次跟裴哥吃饭，每次说这个的时候他哪次不是说这样的话？” 如果说陶嫣嫣是那种直来直去的女生，那么奚温婉就属于八面玲珑谁都不会得罪的人。她看了裴湛扬一眼，也跟着站了起来：“你们吃，我出去看看。” 程珂应她：“好好好！” “话虽如此......”时俊阳呆呆地丢下手里的排骨，“我就是没想到他会当众让陶嫣嫣下不来台。” “还说！”张元耀气得想打他，“还不是你起的头！” 秦若恒也被惊到了，虽然是他开口让裴湛扬把话说清楚，但他也想到裴湛扬竟然会这么直接：“你......”他“你”了半天，惊讶地喃喃：“你还真是很懂该怎么伤人。” 陶嫣嫣给他换的那个空杯子至今没有倒进任何饮料，裴湛扬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了鲜明的态度。 “我只是在说实话。”裴湛扬开口，“而且我说了很多遍了，她早就应该死心的。” “明天去跟她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我哪句话说错了？” 马子钧听他那风轻云淡的语气，痛心疾首的表情：“我还记得嫣嫣跟你是在一个雨天认识的，她没带伞，是你把伞借给她的。” “嗯。” 马子钧和秦若恒持相同的态度：“既然你不喜欢人家干吗要去招惹人家！” “不是我招惹她的。”其实裴湛扬也很无辜，类似的话他已经讲过好多遍了，“那天是她自己来问我，能不能把伞借给她。那么大的雨，她又是一个女孩子，我不可能不借吧。” 裴湛扬说得都对，可是马子钧仍然觉得是裴湛扬的错：“可是你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嘛！” “不这么说她记不住。”裴湛扬自认为对陶嫣嫣已经很有耐性了，要不是大家都认识，他早就说更加难听的话了。 “看见了吧？”秦若恒在餐桌底下踢了陈瑞西一脚，把一直低头沉默吃饭的陈瑞西踢进了话题圈，“这个人就是这么冷漠无情，你看清楚了。看清他的真面目，不要再被他骗了。” 陈瑞西咽下嘴里的菜，小声反驳：“他又没骗过我。” “等到他骗你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秦若恒恨铁不成钢的腔调，“好多女生都是这么上当的！” “真的？” “真的啊。” 陈瑞西环顾四周，然后凑过去，在秦若恒耳畔轻声地讲：“可是我不是女生呀。” 秦若恒：“......”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张元耀一直在听两人聊天，他总觉得哪里别扭，可一时间他又没找到那个别扭的矛盾点。 没过多久奚温婉就回来了，她来拿她们的书包，跟大家说了句“先走了”。裴湛扬不愧是破坏氛围达人，几个人边吃饭边挑话题，好不容易把冷掉的气氛给暖了回来。 秦若恒开口：“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弟弟是怎么认识裴湛扬的。” “别说你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有一天吃饭的时候裴湛扬突然就带弟弟出现了！” 说到这个张元耀终于按捺不住了，这是他当初问了好多遍都没有解决的困惑，秦若恒旧事重提，正正好说到了张元耀的心坎上。 秦若恒暗想着裴湛扬可真会藏人，嘴上却说：“你们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呢。” “我记得......”时俊阳帮大家回忆起最初让他们震惊的那件事，“应该是刚开学的时候吧？我们约好在这里聚餐，裴湛扬来的时候脸上贴了一个粉色创可贴。我们一开始都在猜是哪个女生呢，结果后来才知道那个创可贴是陈瑞西贴的。” “要不是当时裴湛扬说得认真，我还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呢！” “我记得那时候裴哥是被陆泽豪阴了吧？” “对对对！我跟时俊阳还担心了好久，生怕裴哥被揍死。” 秦若恒听着这些内容，顺着这根线索开始满嘴跑火车：“创可贴？裴裴，你不会是打架逃跑的时候碰到了弟弟，然后弟弟英雄救美吧？” 此刻裴湛扬正和陈瑞西说完悄悄话，说是悄悄话也不算贴切，他只是在众人八卦起他们两人的事情时，凑过去问陈瑞西：“吃饱了没？” “嗯，吃饱了。” “有点晚了，回家写作业吧？” “好。” “裴湛扬！”马子钧大声地吼，“问你话呢！” 裴湛扬抬头：“什么？” “问你跟陈瑞西是怎么认识的！” “就这么认识了呗。”裴湛扬光明正大地糊弄，“跟你们怎么认识的就跟他怎么认识的。” 马子钧拳头顿时硬了：“你说的什么屁话！能不能别敷衍我们！” “那就别问。”裴湛扬抬眸看他，理直气壮地回，“明知道我不会说还问。” 裴湛扬总是三言两语就能挑起马子钧的怒火，张元耀赶紧去拉他，生怕这个暴脾气的人掀了桌子：“别问了别问了！裴哥不想说就不要逼他嘛！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道太多也不好，会折寿的。” 秦若恒听得哈哈大笑。 马子钧不服气：“裴湛扬，吃完饭，老地点老方法。输了你必须说，怎么样？” 裴湛扬看着他，很不屑地嗤了声：“我会输？” “你别太得意，今天我必须让你痛哭流涕。” 裴湛扬拍了拍陈瑞西的背，示意他跟自己一起离开。大家见到两人站起来，裴湛扬拿起陈瑞西挂在椅背上的书包，说道：“你们先吃，我送陈瑞西回家，送完就回来。” 张元耀喊道：“叫弟弟跟我们一起去呗！” “就是就是！大家一起去玩呗！” “他要回家写作业。”裴湛扬淡淡回答，“没时间陪我们玩。” 整个包厢都是差生，他们听到裴湛扬这么讲，都自觉噤了声。 两人出来的时候远处吹来一阵寒风，把他们周身的温度都吹散了。 陈瑞西拿过裴湛扬手里的书包自己背上，对他说道：“我自己回家就好了。” “我送你。” “不用了，你还是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陈瑞西抿着嘴笑了笑，他执意不让裴湛扬送，还给他留了作业：“晚上我会告诉你习题册要做哪几页，你不要偷懒，明天我要检查的。” 裴湛扬面容一僵，神色更加差劲了。 陈瑞西像是没有瞧见他控诉的眼神，话题一转：“陶嫣嫣......”裴湛扬打断他，郑重地说道：“没关系的，你不要担心。” 实际上让陶嫣嫣断了念头的最好方法就是让裴湛扬告诉她自己喜欢谁，毕竟喜欢男生和喜欢女生是性别上的不同，陶嫣嫣再怎么伤心也不可能让自己变成男生。可陈瑞西不敢公开，裴湛扬夹在中间，只能用这种方式去拒绝。 而这种方式自然会遭到那些朋友的嫌弃。 “都怪我。”陈瑞西自责地开口，“要不是我，你......”“跟你有什么关系？”裴湛扬抬手去摸他的脑袋，“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急着揽责任。” “可是......”“没有可是。”裴湛扬笑了笑，“陈瑞西，你现在只要做一件事就够了。” “什么事？” “喜欢我。” 陈瑞西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却仍旧小声应他：“好。” 临走前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裴湛扬，你不喜欢喝椰汁吗？” 裴湛扬望着他，没想到被揭过的事又被提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顿时心虚起来：“嗯，不喜欢喝。” “那为什么那天你喝了？”陈瑞西把细节记得很清楚，“面前有好多饮料，还是你自己拿的椰汁。” 浓重的夜色和背后饭店的灯光在脸上明明灭灭，陈瑞西仰头注视着裴湛扬脸上的光影轮廓，看他漆黑的眼睛到处乱转，就是避开了陈瑞西的眼神。 “因为那天太紧张了。”裴湛扬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羞赧，他见陈瑞西愣愣的模样，干脆去抓他的手。 陈瑞西被迫向前走了几步，裴湛扬把他有些凉的手抓在手里，又揉捏了几下，才感到安心。两人靠得很近，裴湛扬这才低头去看陈瑞西的眼睛，用可怜兮兮的腔调说道：“那是第一次跟你吃饭，我快要紧张死了，哪有心思去注意什么好喝什么不好喝。” 第33章 “起床气。” 这周三走廊的通告栏上，陈瑞西跟裴湛扬的名字竟然同时出现在了上面。 上周五的数学竞赛市里出了结果，陈瑞西获得了三等奖。 对于这个名次陈瑞西还是觉得蛮遗憾的，那天并不是他最好的状态。但一切尘埃落定，陈瑞西只能下次再努力了。 校方对裴湛扬的嘉奖不仅仅表现在口头上，谢主任特意弄了一份像模像样的表彰通知，在日期上盖上校方的公章，大力赞扬裴湛扬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陈瑞西站在走廊上看着这张奖状似的通知，想起第二天下午裴湛扬特意翘课来找他，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些荒诞。 通告栏上还提起了这周五要继续举办的篮球赛，不过没有了裴湛扬，陈瑞西也没了兴趣。 沈老师在课间的时候把陈瑞西喊到了办公室，其实他对于这个结果也有些意外。因为陈瑞西参加过那么多竞赛，拿回来的基本都是一等奖，鲜少有拿三等奖的时候。 他是知道陈瑞西试卷分数的，因此才会觉得吃惊。 沈老师不知道他是顶着高烧去考试的，于是对他说道：“如果对结果有异议，可以申请复核的。这次举办的竞赛协会里有一个是我的师兄，我可以托下关系，让他帮忙重新看看你的试卷。” “应该没什么问题。”陈瑞西回复道，“我那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发挥不太好。” 沈老师回想起前一天他打架的事情，皱起了眉：“是因为打架？” 陈瑞西摇了摇头：“不是，那天发烧了，考完就去医院了。” 沈老师看着陈瑞西一直不太精神的小脸，忧心忡忡地问道：“那现在呢？有没有好点？” “已经好了。”陈瑞西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谢谢沈老师。” “嗯，身体最重要，这次没发挥好下次再考就行了。”沈老师看着心爱的学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平时多吃点，我看你这么瘦，以后高三了体力都跟不上别人了。” “好。” “嗯，去吧，多注意身体，不舒服了要及时跟老师说。” 班级里有一些同学看见了通告栏上陈瑞西的获奖信息，都聚在一起讨论他什么时候参加了这个竞赛。 “他是自己报名的吗？还是沈老师让他报名的？” “我问了一下二班的，他们班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数学竞赛欸，我感觉是他自己报名的吧？” “是吧，不然沈老师只叫了他一个人，也太偏心了。” “三等奖......这不是也一般般嘛。” “我也觉得，他不是我们高一数学的顶梁柱？我看沈老师每次看他的眼神都跟看儿子似的。” “笑死，我看了一下他的分班成绩，除了数学特别好，其他也就是正常水平。” “看这次期中考呗，反正我看他挺不顺眼的。你们能懂那种感觉吗？就是看他的第一眼就很不喜欢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有点假清高。” “欸，算了，少说几句，背后议论别人不好。” 陈瑞西回到教室，那些簇拥在通告栏前讨论他的人早就散了。他从课桌里拿出一本习题册，然后翻到了昨晚他布置的那几页。 裴湛扬的字迹倒是跟他本人一模一样，龙飞凤舞的，陈瑞西庆幸自己没给他补语文。不然一行阅读理解看下来，说不准他都认不全几个字。 陈瑞西大概了解了裴湛扬数学基础在什么水平，而这几天的数学习题都被他加了点难度上去。他要求裴湛扬要把简略的解题过程都写在题目旁，眼下一整面习题册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笔字。陈瑞西一边看一边拿红笔改，如他所设想的一样，裴湛扬的准确率维持在了70%左右。 这是高一上学期的数学题，不算很难，而且题目都是那些考试必考的经典题目。陈瑞西一道一道改下来，改到第一道大题目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上面的一行字。 “解：现在是晚上十二点钟，还剩三道大题目，三十道客观题我做了两个小时。数学真的很难，希望我的补课老师能体谅体谅我，明天不要给我布置那么多的作业。” “陈瑞西！” 陈瑞西唇边的笑意还没蔓延开，就瞬间凝固住。他“啪”的一声合上这本习题册，猛地转头看向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人。 奚温婉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瞧着陈瑞西有些凶狠的眼神，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她有些尴尬地开口，“你怎么了？” 陈瑞西默默呼出口气，神情慢慢变得平静。他敛了敛眸，再抬眼时又变成了众人眼里那个谨慎小心的陈瑞西。 “有什么事吗？” 奚温婉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那本习题册上，可除了封面上的“陈瑞西”三个字，她也没察觉出哪里有异常。 那本习题册她也有，但她没想明白陈瑞西拿一本高一上学期的习题册是要做什么。 陈瑞西见奚温婉探究的目光，微微觉得不适。他把习题册收进课桌里，把话重复了一遍：“有什么事吗？” “哦——”奚温婉回过神，面上挂上笑，“我们想让你帮点忙，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 “你们？”陈瑞西琢磨着这句话，抓住了关键词，“你和谁？” “我和陶嫣嫣啦。”奚温婉有些为难地说道，“你知道的，那天聚餐......”“嫣嫣这个人很固执的，而且被拒绝那么多次，那天晚上伤心完马上就不死心了。我感觉你跟他的关系有点特殊，所以我们想着让你劝一劝他。都认识这么久了，可以试着谈谈看嘛，如果真的不合适可以再分手的。” 由于在教室里，人多口杂的，陈瑞西身旁的郑尧哲早在她出现的时候就竖起了耳朵，所以奚温婉并没有说出裴湛扬的名字。 陈瑞西不介意裴湛扬的那些追求者不代表他会心甘情愿地帮她们做任何事。虽然他与陶嫣嫣他属于后到的那一个，可是感情又不分先来后到。况且他之前帮过她们一次，那次裴湛扬还与他置气了。如果再让他去帮她们助攻，陈瑞西都觉得自己不用努力读书，明天就可以报名去当活菩萨了。 有些事可大可小，陈瑞西那么聪明，他肯定不能仗着裴湛扬喜欢自己就去消耗他对自己的喜欢。 “你们想多了。”他轻声开口，却果断地拒绝，“你们跟他认识那么久应该比我更了解他，别人的话根本左右不了他。” 奚温婉还在不死心地劝说：“哎呀！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啦！” “陈瑞西——”教室门口总能在恰当的时候传来呼唤，“有人找——”陈瑞西连忙站了起来，逃离了奚温婉对他的纠缠：“我出去一下，有人找我。” 来找他的是张元耀，张元耀见到陈瑞西之后跟做贼似的把他拉到了一旁。 “怎么了？” “弟弟，你知道裴哥这两天在做什么吗？” 陈瑞西以为裴湛扬出了什么事，语气顿时焦急起来：“他怎么了？” “欸不是不是！你别急！”张元耀赶紧解释道，“裴哥没事！他很好！就是这两天他每天都在睡觉，从上课睡到下课。今天我听他们的班人说昨天他睡到班级里的人走光了才醒，可这两天明明没什么事......所以我想来问问你，可是感觉你也不知道。” 他挠了挠脑袋，又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陈瑞西稍微动动脑袋就猜到了裴湛扬缺觉的缘由，他看着张元耀小声地回答：“我知道了，今天放学的时候我去找他。” 本来今天张元耀是想跟裴湛扬一起回去的，不过既然陈瑞西开口，他心想自己跟陈瑞西也没什么区别。 “也行，那你跟裴哥一起回家吧，顺便还能去叫他起床。” “对了弟弟，裴哥有起床气，你自己当心一点，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啊。” 放学铃声响起以后，陈瑞西坐在教室里改完了裴湛扬的数学作业。此时整个楼层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陈瑞西整理完书包，离开教室上了楼。 十四班的人在放学铃声响起的五分钟内就已经走完了。陈瑞西走到十四班的教室门口，果然在最后一排看见了那个眼熟的身影。 他站在窗边看了半晌，才抬脚走了进去。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落日的余晖投射在透明的窗户上，氤氲在脚下。陈瑞西踏着这些橘黄色的光晕，不声不响地走到了他面前。 裴湛扬的课桌竟然比陈瑞西整洁了许多，他把脸藏在胳膊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陈瑞西默了一瞬，不受控制地把手覆在了他乱糟糟的头发上。 如想象中的触感一样，裴湛扬的头发硬而扎手，也很符合他给人的感觉。陈瑞西摸了一会儿便撤了手，轻声喊他：“裴湛扬。” “裴湛扬，放学了。” “别睡了。” “裴湛扬。” 被吵醒的男生皱着眉抬起头，眼角眉梢全是不耐。 陈瑞西垂着脑袋，注视着他满脸的困意，很耐心地问他：“数学这么难吗？昨晚几点睡的？” 裴湛扬仰着脖子直直地盯着陈瑞西，他仿佛还在梦里，看陈瑞西的目光都是没有焦距的。 “你怎么来了？”他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困顿，又沙又哑。 “来找你。” “嗯......”他撑着手肘，迷迷糊糊地呢喃，“昨晚一点多睡的吧......”陈瑞西望着他眉间的褶皱，抬手轻轻抚了上去：“怎么不跟我讲？你跟我讲一声，我就不让你做这么多题目了。” 眉心冰凉的感觉让裴湛扬怔了几秒，他呆呆地描绘着陈瑞西熟悉的眉眼，失焦的眼神在这时才重新有了焦距。 他忽然笑了起来。 陈瑞西愣了一下，疑惑地问：“笑什么？” 暖黄的夕阳给陈瑞西的侧脸涂上了一层亮色的金粉，他生的白，整个人浸在这样的光线里，显出了一种异样的不真实。 裴湛扬伸长手，越过课桌去摸陈瑞西的脸。细腻柔软的触感熨在他的指腹，裴湛扬弯着嘴角，有些恍然地说：“原来我不是在做梦啊。” 第34章 “标签纸。” 回家的路交织着两道长长的影子，裴湛扬打了一个哈欠，没有精神地问道：“奚温婉找你干什么？” 陈瑞西侧过头看他，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她找我？” 裴湛扬睨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陈瑞西反应很快，立刻明白过来其中的猫腻。 裴湛扬瞧着陈瑞西若有所思的表情，问他：“怎么不说话？” “嗯？”陈瑞西应道，“哦，我在想我们班哪个是你的眼线。” 陈瑞西似乎长在了裴湛扬的笑点上，每次他讲这种不好笑的笑话总能引得裴湛扬发笑。 “我担心你被人欺负。”裴湛扬替自己辩解道。 陈瑞西小声嘀咕：“谁能欺负我？” 两厢对视，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上周的打架。裴湛扬把笑闷在嗓子里，愉悦地说道：“嗯，确实没人能欺负你，连我都只能被你欺负。” 裴湛扬睁眼说瞎话，陈瑞西瞥着他，不满地反驳道：“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舍得欺负你，当然了，后半句话被陈瑞西咽了回去。 “你怎么可能？”裴湛扬却没有放过他，“怎么不说下去了？” 陈瑞西生硬地岔开话题：“陶嫣嫣不死心，想让我在你这里说说好话。” “那你答应她了？” “没有。”陈瑞西颇有些烦躁地揉了把头发，“我怕你生气。” “嗯。”裴湛扬心满意足地看着他，“还好你没答应，不然我肯定要生气。” “要不我去跟她说吧？”陈瑞西也被弄得有了脾气，“就说我也喜欢你。” 裴湛扬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你确定？” “嗯。” “然后你准备被整个年级的人指指点点？”裴湛扬笑了起来，“西西，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一想到你会被那么多人议论，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晚上回去我跟她们说，让她们不要来烦你。”裴湛扬安抚他，“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分别之前陈瑞西答应裴湛扬今天的作业会少一些，但却被裴湛扬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马上就要期中考了，再不努力就没有时间了。” 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一个成天打架喜欢翘课玩耍的男生嘴里说出来的，陈瑞西知道最开始学习的时候会有一个兴奋期，过了这个兴奋期那种原本的惰性会再度侵蚀你。 而裴湛扬在极力证明自己不是三分钟热度。 陈瑞西见他那么严肃的态度，莫名觉得他很可爱：“可是你晚上熬夜上课睡觉，也没什么用啊。” “本来上课内容才是最要紧的，你少听一节课要做五十道题才能补回来。” 陈瑞西见裴湛扬略显震惊的神情，又好笑又有些残忍地说道：“裴湛扬，你不要本末倒置。” 因此到了最后，陈瑞西还是给裴湛扬减少了作业，让他至少能在晚上十一点前安安稳稳地睡觉。 由于即将到来的期中考，陈瑞西所有的空余时间都贡献给了复习，而他一学习起来就容易到达那种忘我的境地。裴湛扬为了能和他多说上几句话，也只能把自己所有的娱乐时间都贡献给了学习。 因为只有拿着不会的题目去问他，陈瑞西才会愿意与裴湛扬多说上几句。 裴湛扬安分下来以后他的那些朋友们却越来越不安分了，他们隔三差五地在群里约裴湛扬，却都被裴湛扬以“很忙”推辞；问他到底在忙些什么，裴湛扬又没声儿了。 马子钧实在没办法，就去找秦若恒，希望凭他死缠烂打的能力能把裴湛扬喊出来。可是自那次聚餐之后秦若恒却凭空消失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程珂推测也许是被哪个男人绑起来了。 作为唯一跟裴湛扬同个学校的兄弟，张元耀只能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任务。然而经过他几天的观察，裴湛扬照例在每节课下课的时候睡觉。除了没有翘课，一放学就回家这两点比较可疑外，张元耀也找不出更多异样了。 他也想过要不要找陈瑞西问问，可是随着期中考的临近，不论是上课还是下课，整个二楼都安安静静的，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氛围。张元耀这种学渣每次一靠近二楼，就觉得头皮发麻。 于是他也不再因为这种小事而打扰陈瑞西了。 两周后，对于高一学生非常重要的期中考终于来临了。早晨出门前向静茹叮嘱陈瑞西要仔细答题，不要犯一些低级错误。陈瑞西早已习惯了母亲的唠叨，每次大考前她都要跟背书似地把以前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陈瑞西听得都快会背了。 “对了，陈瑞西——”临走前向静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直忘了问了，小裴成绩怎么样呀？” 陈瑞西系鞋带的背影僵了僵，他回头看着向静茹好奇的表情，委婉地说道：“不太好。” “那你要帮帮人家呀！”向静茹急忙开口，“你成绩那么好，有空的时候帮他补补课！” “你们才高一！你现在帮他还来得及！小裴这孩子一看就怪聪明的，学习方法对了成绩肯定提升很快。”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陈瑞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妈，你的语气好像我们以后能上同一所大学一样。” “这不好吗！”向静茹一惊一乍地讲，“不是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城市也很好啊！陈瑞西，根据我过来人的经验看，你跟小裴在同个城市会让你……” “妈我先走了考试要迟到了！” “欸欸欸！我还没说完呢！你这孩子——路上小心点啊——”陈瑞西一路小跑着，他跑出去好几条街才慢慢缓下脚步。昨晚临睡前裴湛扬给他发了句加油，陈瑞西复制了他的加油，回复了过去。 【裴湛扬：数学真的很难。】 【陈瑞西：你每天都要说一遍，我已经知道数学很难了。】 【裴湛扬：西西，你真的好聪明。】 【陈瑞西：你也很聪明的。】 【裴湛扬：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陈瑞西：我是在说实话。】 【裴湛扬：谢谢你，今晚能美美地入睡了。】 【裴湛扬：希望今晚梦里不要出现数学。】 【裴湛扬：狗狗疲惫.jpg】 陈瑞西拍了拍有些烫的脸颊，脑海里闪过向静茹刚才讲的“大学”“同一个城市”这些莫名其妙的字眼。他暗想自己才高一，向静茹怎么就已经开始幻想大学的事情了。 况且他跟裴湛扬现在又没有在一起，他家里条件那么好，说不准以后就出国了。 陈瑞西一想到裴湛扬要出国，心里又止不住地难过。不知从哪天起天气毫无征兆地暖和了起来，道路两旁光秃的枝丫也渐渐恢复了生机。 再过几条街就到学校了，他一边想着时间过得好快，一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无厘头的事情。 还是先好好学习吧，在进校门前陈瑞西有些异想天开地想着，让裴湛扬去靠近他对他而言还是太不公平了，还是让自己去接近他吧。万一陈瑞西有机会申请到国外的学校，说不准也能离裴湛扬近一点。 把对方强制加入到自己的未来其实是一种很无赖的行径，可陈瑞西又毫无办法。毕竟在认识裴湛扬以前他希望能在那么枯燥的高中生活里多看他几眼；但在认识裴湛扬以后，他又奢望现在或者未来能离他稍微近一点。 太喜欢了，他觉得秦若恒有一句话没有说错，陈瑞西，好奇怪啊，你怎么能这么喜欢他呢。 高一期中考的考场座位是按成绩排的，而且是倒序排的。十四班作为第一考场，这回接待了整个年级成绩最好的人。 陈瑞西的学号是六号，排下来是第六个座位。托裴湛扬的福，他对十四班还算熟悉。 进了教室之后陈瑞西找到了贴着自己名字的课桌，第一门考的是语文，离考试开始还有十五分钟，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进了教室。 “大家把资料收一收，准备考试了。” 每个考场的课桌都是被要求清空的，里面不能留一本书。十四班的考场如今坐的都是他们班的人，陈瑞西随着他们把资料放上了讲台，回座位的时候不经意地朝课桌上瞥了一眼。 刚进来的时候他没注意，光顾着找座位了。如今他稍稍凝神，竟然发现那张印着自己名字的标签纸上写着其它东西。 标签纸是学生用胶水自己贴上去的，陈瑞西用指尖摁着那张标签纸，还没扒拉几下，它居然从课桌上掉下来了。 陈瑞西：“......”既然如此，陈瑞西干脆就把标签纸拿到了面前来。也难怪他一开始没看见，因为标签纸上的字是用铅笔写的，字迹很淡，又写得很小，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陈瑞西，考试加油。^＿^】 昨天排座位的时候裴湛扬特意把自己的课桌搬到了现在这个位置，目的就是为了能跟陈瑞西做一些“小动作”。 当然了，他肯定没跟陈瑞西说这件事。 陈瑞西垂着脑袋摩挲着这熟悉的字迹，看起来有些出神。直到考试铃声响起，前面的考生向后传试卷他才把目光从标签纸上挪开。 A3大的答题纸把这张标签纸严严实实地覆盖住，陈瑞西翻开答题纸，把底下的标签纸重新放回了原位。 “考试开始，大家注意考场纪律，不要东张西望。” 陈瑞西在姓名栏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写着写着眼神就飘到了那张标签纸的笑脸上。 他好像忽然找到了自己那么喜欢裴湛扬的理由。 第35章 “多付一个盘子的钱。” 期中考一共考两天，上午考完语文，陈瑞西跟着大部队从教室里出来，此时狭窄的楼梯挤满了人。他低头注意脚下，恰好跟从楼下上来的裴湛扬在楼梯口遇见。 两人视线交汇，却装得跟不认识似的。陈瑞西从他身边经过，裴湛扬好像忽然被台阶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撞进了陈瑞西的怀里。 “唔……” 陈瑞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肩膀，裴湛扬随即站直了身子。楼梯上人太多了，他道了身谢，很快便从他身边离开了。 落后他们几步的奚温婉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她留意到这个小意外，眼神闪烁。 陈瑞西始终低着头，他回到教室，把试卷和一些文具放进了自己的课桌。教室里已经有一些人在讨论语文试卷的选择题了，陈瑞西没有做片刻停留，迅速从教室离开了。 刚才裴湛扬摔在他身上的时候同他说了句话，陈瑞西不知道该夸他本事好还是该佩服他总是能抓住一切时机趁虚而入。 “中饭一起吃，我在门口等你。” 楼道里的学生都是朝着食堂跑的，下午考数学，他们要抓紧时间吃完饭回来多看几道错题。抱佛脚是一定要抱的，不管有没有用，求个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陈瑞西与他们正好是相反的方向，他跑出教学楼，一直跑到校门口才停下脚步。 那里早已有两个人等在了那里，张元耀见到他笑着同他打招呼：“哎呀！我们的学霸终于来了！” 站在他身侧的男生并没有开口说话，只不过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向来淡漠的眉眼顿时变得柔和。 陈瑞西走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地问：“等很久了吗？” “急什么？”裴湛扬很自然地抬起手，把他吹得一团糟的发型理了理，“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张元耀也学着裴湛扬的动作，伸手想摸摸陈瑞西的脑袋；裴湛扬耷拉着眸子，狠狠地拍掉了他的手。 “啪——”“哎呦——”张元耀的手背立刻浮起了几个清晰通红的手指印，他龇牙咧嘴地甩着手，抱怨道：“裴哥！你干吗啊！” 裴湛扬盯着他，语气冰冷：“乱摸什么？” “不是！裴哥！你不是也摸了吗？！” 直到整理出令自己满意的发型，裴湛扬才慢吞吞地放下手。一旁的张元耀瞅着他肆意的动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裴湛扬觑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说道：“那我不摸了。” 张元耀：“......”午餐是在一家面馆吃的，从学校到面馆大概要步行十五分钟。天气暖和了以后他们都不太乐意吃汤面，于是三人点了三份炒面，在店里坐了下来。 午饭的时间店里的人还挺多的，只不过这里离成和中学蛮远的，也没有多少学生愿意大中午的跑来这里吃。陈瑞西坐在里面那一侧，裴湛扬坐在他旁边，张元耀坐在裴湛扬对面。 张元耀一坐下就拉着陈瑞西聊刚考完的语文，他问陈瑞西选择题答案是什么，陈瑞西回忆了片刻，回答：“不记得了。” “你骗人！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听别人讲学霸会把每一道题的步骤记得清清楚楚！弟弟！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 “真不记得了……”陈瑞西话语里带着无奈的笑，“我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万一我把答案记串了，不是反而害了你吗？” 张元耀仍旧不信：“一共就五道选择题！你怎么可能会记串！弟弟，你这么讨厌我吗？连答案都不愿意跟我分享？” 陈瑞西嘴笨，说不过他，只能干巴巴地澄清着：“我没有......”裴湛扬见他犯难的神情，自动接过了这个话题：“你别问了，他说忘记了是真忘记了。除了数学能让他记得，其它课程他都不太上心的。” “不信你问他，三天前他做的数学试卷最后一道的选择题答案是什么，他肯定记得。” 裴湛扬的解释里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就是因为他如此平静的语气，才导致张元耀一脸震惊地看着陈瑞西，不可置信地问他：“......答案是什么？” 陈瑞西沉默了几秒钟，回答：“AC。” 在张元耀的交际圈里根本不存在“学霸”这样的角色，而陈瑞西作为他认识的第一个学霸，张元耀对于学霸的认知完全是从陈瑞西身上了解到的。 陈瑞西不知道的是，从今天过后，在张元耀的心目中陈瑞西的标签又要更新了。 内向，可爱，脾气好，张元耀看着陈瑞西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默默给他添了一笔——不走寻常路的奇葩学霸。 三个人聊天的功夫三份炒面便上了桌，陈瑞西给裴湛扬递筷子，而张元耀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陈瑞西给他递筷子。 “弟弟......”张元耀觉得很不可思议，“我的筷子呢？” “......啊？”陈瑞西抬头看着他一直摊开的掌心，反应了片刻，这才慌慌张张地又拔了双筷子给他，“我我我忘记了！” 张元耀静静地看着掌心里的那双筷子，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他想不明白，也一直都没想通，这双筷子像是一个导火索，最终还是把张元耀激怒了。 “弟弟。”张元耀拧起眉，很费解地注视他，“我们将心比心地说，我对你也很好吧？虽然你和裴哥是最先认识的，但现在大家都是朋友，你怎么能......怎么能！” 他憋了半天，脸都气红了：“怎么能总是差别对待呢！” 对于张元耀突如其来的控诉，陈瑞西有些不太能理解。他对裴湛扬好是因为自己喜欢他，可他又不喜欢张元耀，没必要对他那么好吧？ 况且他对张元耀的态度也就是对待普通朋友的态度，万一自己对张元耀特别好，被他误会怎么办？ 陈瑞西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他看不懂张元耀的怒火，却也明白这个时候要安慰人：“我没有啊，我没有差别对待。” “那刚才你为什么只给裴哥筷子！不给我筷子？！” “我忘记了。” 张元耀快要被陈瑞西气死了。 裴湛扬对陈瑞西的回答满意得不得了，他在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容。他用筷子的另一端轻轻敲了两下餐桌，沉沉地说道：“闭嘴，吃饭。” 一般刚考完试的学生都会很饿，这三人也不例外，一份炒面没一会儿就被消灭干净，连一向胃口不大的陈瑞西都把碗里的炒面吃得干干净净。 张元耀低头喝完最后一口紫菜汤，满足地叹息。他仰起头，还没来得及发表任何感想，店门口突然出现的身影瞬间让这些话卡在了嗓子眼。 “草！”张元耀的目光骤然变得凶狠，“晦气。” 站在店门口的人显然也发现了坐在店里面的张元耀。两人对上视线，来者先是愣了愣，而后便惊异地笑了起来。 他长得很高，前些天刚剪了一个很短很扎手的平头；嘴角到下巴边涂着深紫色的碘伏，伤口看起来很新。成和二中的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吊儿郎当这四个字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裴湛扬注意到张元耀的眼神，转过头便瞧见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陈瑞西拿纸巾擦完嘴，顺着裴湛扬的动作回过了头。 他瞳孔一缩，像是被这样的场景吓到，竟然吓出了一声很轻的嗝。 带头的人张元耀认识，裴湛扬认识，连陈瑞西也认识。 陆泽豪。 陆泽豪显然也没料到自己居然能和裴湛扬在这里遇见，两人上次碰见还是在开学，那次裴湛扬侥幸逃脱，陆泽豪恨得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可现在，他望着那一桌子孤零零的三个人，和自己身后的七八个小弟，陡然觉得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裴湛扬和陆泽豪有那么久的恩怨，一看他的眼神就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店里的气氛顿时像一根绷紧的弦，他转回头，很轻地对身侧的陈瑞西嘱咐道：“过会儿你跟张元耀先走。” 假如今天是他跟张元耀两个人，大不了就是打一架；可陈瑞西今天也在场，裴湛扬没有把握能让他不受伤。 陈瑞西也清楚自己拖后腿了，为了不让裴湛扬担心，他很肯定地应了下来。裴湛扬余光注意着陆泽豪，接着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机付饭钱，陈瑞西静静地看他扫二维码，冷不丁地开口：“你多付一个盘子的钱。” 裴湛扬疑惑地回视他，却也没问为什么，老老实实地多付了十块钱。 等到三人站起身，陆泽豪带来的人已经把他们那一桌围死了。裴湛扬递给张元耀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裴湛扬用脚勾着凳子，猛地朝陆泽豪的方向踢去。结实的凳子猝不及防地撞上陆泽豪的膝盖，他的五官扭曲了一瞬，张元耀趁机抬脚往人群里踹。 “弟弟！跑！” 陆泽豪刚缓过一口气，脸上就狠狠挨了一拳。裴湛扬把他往人群里揍，趁势给身后的这两个人腾空间。 然而那些小弟也不是吃素的，陈瑞西仓惶地离开，却被他们绊住了手脚。张元耀急得去帮他，身上也挨了好几下。 混乱中有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陈瑞西的手腕，他吓得抬头，正好对上了陆泽豪阴恻恻的笑容。 裴湛扬和张元耀一人好对付好几个人，到底还是没有防备住。陆泽豪看着面前跟小白兔似的陈瑞西，惊奇又刻薄地挖苦：“裴湛扬，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跟这种人玩一块儿去了，从良了啊？” 话音刚落，一个硕大的盘子便紧紧贴上了他的脸颊。陈瑞西趁乱抓过他们餐桌上的盘子并当作凶器，盛过炒面的盘子又油又冷，陈瑞西感受到手腕上的松动，三两下就挣脱开来。 他头也不回地朝外跑，盘子失去外力，直直地掉落，在地上碎裂开。 张元耀刚躲过眼睛上的一拳，脸颊就挨了一下。可他望着陆泽豪油光满面的脸和他眼角的碎菜叶，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哈哈哈哈！陆泽豪！你真他妈活该！” 陈瑞西跑到门口，听到了背后的说话声。他身形微微一滞，就听见了身后张元耀的责骂：“陈瑞西！愣着干什么——跑啊！” 他不甘心地回头，正正好触上了裴湛扬望过来的视线。他的目光冰凉而冷漠，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陆泽豪的小弟顺势踹了裴湛扬好几脚，其中一脚踹到裴湛扬的小腿，他的脸上浮现出疼痛，却绷紧下颌线，给了陈瑞西一个口型。 “跑。” 陈瑞西紧紧地咬着牙，越过了店门，以最快的速度向学校奔去。 第36章 “邀请。” 午后的阳光正好，晒在他的发顶，陈瑞西却觉得浑身冰冷。他像一只失控的小动物向前冲了好几十米，然后又猛地掉头，固执地往回跑。 身后袭来了一阵风，好不容易从混乱的局面中逃脱出来的裴湛扬与张元耀恰好迎面撞上了陈瑞西。背后陆泽豪气急败坏地带着一众小弟追了上来，裴湛扬跑得飞快，在经过陈瑞西身边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不是叫你跑吗？”这下多了一个人，裴湛扬逃跑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下来，他在凌乱的风中看了陈瑞西一眼，“怎么又回来了？” “我......”陈瑞西甫一开口，就被灌了一嘴巴的风。张元耀跟在他们屁股后头，他被打了好几拳，跑步的时候牵动五官，他疼得“嘶嘶”的直抽气。 不过痛归痛，爽还是爽的。尤其是陈瑞西甩的那个盘子，张元耀跟陆泽豪打过那么多次架，还是第一次见他吃这样的亏。 “别跑！” “站住——”“站住！裴湛扬！你给我站住——”不远处全是乱糟糟的呼喊声，张元耀一边跑一边笑，还要喊陈瑞西的名字：“陈瑞西！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说着他还转头对着身后那群人挑衅：“叫什么叫！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跑等着被你们揍吗！有本事自己追上来啊！” 陆泽豪果然被激怒，他深吸一口气，一马当先地冲在了最前头。 眼看着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渐渐缩短，张元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闯了大祸。他惊慌失措地大吼，跑得更快了：“裴哥——快跑啊——要被追上了！” 三个人里面陈瑞西的体力最差，即使裴湛扬拉着他，他也跑得渐渐喘不上气。他们从面馆一直跑到学校，硬是把十五分钟的路程缩短了一大半。 进了校门还是觉得不放心，裴湛扬担心陆泽豪硬闯，硬生生地把陈瑞西拖到了教学楼下才松开手。 他一放手陈瑞西就因为体力不支跌坐到了地上，张元耀上气不接下气地“欸！”了声，弯腰想去拉他，却被陈瑞西避开了。 “让......我......”陈瑞西跑得嗓子发疼，一句话都说不连贯了，“......坐会儿——”张元耀瞅着他张着嘴巴呼吸大口呼吸的模样就觉得很好笑，而他扶着膝盖调整呼吸，也是一副精疲力竭的神情。 三人当中最辛苦的裴湛扬反而看起来还好，他蹲到他面前，发现陈瑞西的手腕被自己抓出了一圈红印。 “没事吧？”裴湛扬捋了捋陈瑞西迎风飞舞的头发，问道。 “没事......”陈瑞西抬眼看他，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笑，“坐一会儿就好了......”其实一路跑过来，裴湛扬的发型也被风吹成了鸡窝。陆泽豪和他的小弟打架的时候总喜欢对着人的脸打，仿佛裴湛扬的脸多挨上几拳，他就能多丑上几分。 陈瑞西瞧着裴湛扬鼻梁右侧隐隐浮现出来的乌青，心疼了：“疼不疼？” 裴湛扬留意到陈瑞西看的是自己的脸，可他的脸完全没有给他传递任何疼痛。 “不疼。” 陈瑞西听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似也抓住了他的心理。他认真地询问：“裴湛扬，你是不是都不知道自己脸上哪里受伤了？” 裴湛扬好像感觉到了陈瑞西的怒气，但陈瑞西生起气来的样子又完全不像生气，所以他又怀疑是自己的错觉。裴湛扬有些小心地瞄着他，几不可闻地应了声。 陈瑞西伸出手指，在裴湛扬鼻梁右侧虚空点了点：“这里，有乌青了。” 裴湛扬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变丑了没，但碍于张元耀在场，这个念头在舌尖上滚了好几圈，最终落回了他的肚子里。 “很严重？” “没有，就一点点，几乎看不出来。” 张元耀在一旁终于喘匀了气，可他在喘气的时间里却没有等到一句关心。他的脸也被打伤了，虽然以前这种事也时常发生，但以前没人会心疼他们，可现在陈瑞西会心疼裴湛扬，张元耀自认为和裴湛扬有同样的“地位”，因此他也想要陈瑞西的关心。 “弟弟——”他死皮赖脸地凑了上来，指着自己的嘴角。他的嘴角破了皮，一说话就阵阵地疼：“我也受伤了，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呢？” “啊——”陈瑞西这才注意到张元耀嘴角的伤口，他仔细看了看，温和地问道：“那你疼不疼？” 张元耀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他想要的关心，瞬间觉得神清气爽。他“嘿嘿”笑了两声，摇头道：“当然不疼啦！这点小伤算什么！以前打架磕破脑袋，去医院缝针都不觉得疼！” 裴湛扬冷冷地听着张元耀吹牛逼，他觉得这人越来越会得寸进尺了。明明自己应该独享陈瑞西的关心，凭什么要分一点给他？ 他臭着脸把自己的好兄弟扒拉开，然后揪住陈瑞西的校服后领把人拎了起来。 “回教室吧，不要坐地上，地上太凉了。” 现在这个时间离下午考试还有不到一个小时，陈瑞西缓过来以后跟着他们慢慢上了楼。这个时间点所有的学生都坐在教室里复习，楼道里空空荡荡的，他们走到二楼，陈瑞西停下了脚步。 “我先上楼了，晚上再说。” 陈瑞西喊住了他：“你现在再把我昨晚跟你说过的复习一遍，时间应该来得及。” “知道了。” 他目送他们上楼，却迟迟没有进教室；张元耀走得快，很快拐进了自己的班级。裴湛扬落在了他后面，等到连裴湛扬的身影都快要消失在楼道里，陈瑞西忽然叫了他一声。 旋转的楼梯把空间分割成好几层，裴湛扬把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探出脑袋往下望。 两人大概有两层楼高的距离，陈瑞西高高地仰着下巴，嗫嚅着嘴唇，仿佛在考虑什么。 刚才他指着裴湛扬脸上的伤口，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一闪而过的犹豫和失落。陈瑞西那么了解裴湛扬，稍稍一想就粗略猜到了原因。 不过陈瑞西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所以在开口前一直在做心理建设。 两人之间的距离让陈瑞西眼里的情绪都变得不太分明，好在裴湛扬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挣扎，因此沉默着，耐心地等待着。 “你......”第一个字出口以后接下来的话就顺畅起来，陈瑞西坚定地望进裴湛扬的眼里，郑重道，“你真的很帅。” 无论是把加油写在标签纸上的裴湛扬，还是拉着他狼狈逃跑的裴湛扬，都足够把陈瑞西死死地拴在裴湛扬身边。 好像觉得这几个字过于单调，陈瑞西斟酌了片刻，添了几个字上去：“帅爆了。” 说完他才觉得不好意思，冲着那个始终盯着他的男生腼腆地笑：“裴湛扬，你考试也要加油。” 最后一门考完，高一整栋教学楼散发出一种躁动的气息。交完卷的学生急匆匆地从考场里出来，明天是双休日，被期中考逼迫了那么久，他们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好好放松放松了。 走廊上热热闹闹的，沈老师拿着答题卷回到办公室，颇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猛虎出笼咯。” 教三班四班的数学老师姓崔，正拿着红笔改试卷，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沈老师——你带的两个班平均分有多少？” 沈老师笑呵呵地回道：“我还没改完。” “唉——”崔老师听着办公室外闹哄哄的叫嚷声，也感叹道，“他们是有假期了，可我们还得加班加点改试卷，也不知道我们的假期什么时候能到来。”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听她的抱怨，玩笑道：“崔老师，你这思想可不对了。我们的责任是教育祖国的花朵，是要奉献自己所有时间的，你怎么可以只把它当成一种工作呢？” “你今天必须要把这个想法改正过来，不然是要出大事的！” 成和中学的每一次联考不仅学生有压力，老师的压力也是很大的。许是外头欢乐的气氛影响到了办公室里的一众老师，他们也齐齐放下了手头上的笔，难得放松地聊了起来。 “对了！章老师，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在楼下看见十四班的裴湛扬跟你们班的那个陈瑞西凑在一块儿。”开口说这话的是陈瑞西他们班的英语老师，由于每个教过一班的教师都大致了解陈瑞西的性格，所以他们都觉得这对组合特别神奇，“我挺好奇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章宁在听到裴湛扬的名字时脸色就变得不是很好看，她也很想知道这两个毫无联系的人是怎么认识的。而提到这两人，沈老师也按捺不住了：“中午我跟老张一起吃饭，他跟我讲这次裴湛扬数学考得特别好，他在算分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算错了。” “真的啊？有多好？” “不知道，他没说。” 沈老师倒是和章宁持完全相反的态度，这次期中考的数学试卷都被他藏在了抽屉里，而第一张试卷就是陈瑞西的。他笑吟吟地开口：“这说明什么？说明成绩好的跟成绩不好的一起玩，两个人的成绩都会变好。” 而此刻，两个“成绩变好”的人正在陈瑞西家的小区门口进行一场拉锯战。 “西西——”裴湛扬捏着两张游乐园门票，拼命拽着他，“陪我去嘛，你知道这个门票很难买的，我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两张。” 陈瑞西结结巴巴地拒绝：“......我不去！” “去嘛！” “不去！” 陈瑞西罕见的跟裴湛扬杠上了，主要原因还是裴湛扬邀请他去的游乐园有很大问题——这个游乐园是很有名，但它是以“惊险刺激”出名的。陈瑞西有恐高症，过山车、海盗船，很多游乐项目他根本玩不了。 裴湛扬当然不甘心这个结果，他低下头，跟小狗似的把自己的脑袋放在陈瑞西的颈窝使劲蹭。陈瑞西被他蹭得全身发痒，他双手扶住裴湛扬的脑袋，可怎么也推不开。 “去嘛——”“不去......”“去嘛去嘛去嘛！” “不去啦......”“去！”裴湛扬倏地抬起头，凑到陈瑞西面前。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弯了下眼眸，然后抽出一张门票强硬地塞进了陈瑞西的校服衣兜里。 “那就这样说好了！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找你！” 第37章 “过山车。” 昨日的天气预报讲今天会是一个很好的天气，陈瑞西出门前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 万里无云，阳光灿烂，果然是一个好天气。 裴湛扬等在小区门口，他今天穿了一件拼色的黑灰连帽卫衣，上面的插画印花是赛博朋克风格，看起来又酷又潮。他见到陈瑞西出来，看见他身上有些熟悉的墨绿色卫衣，愣了愣：“这件衣服......”他歪着头仔细辨别了一会儿，才确信道：“这件衣服我也有。” 之前篮球赛的时候裴湛扬曾穿过一件深棕色的，后来陈瑞西找到同款，拿着手机跟向静茹讲自己要买这件卫衣。裴湛扬的衣服都不会很便宜，向静茹望着手机屏幕上将近八百块的卫衣，第一个想法倒不是觉得贵不贵，而是疑惑陈瑞西为什么突然想买衣服。 要知道陈瑞西长到这么大，他出口要求买衣服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今天看到一个人穿着这件卫衣，觉得挺好看的。”这话也不是撒谎，陈瑞西说起来的时候底气还挺足，“所以我也想买一件。” “那不就跟别人撞衫了？” 陈瑞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校服，反问她：“我每天都穿校服，那不是每天都在跟别人撞衫？” 向静茹细细一琢磨，忽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难得陈瑞西想买一件衣服，她自然会满足他，还与他一起挑选卫衣的颜色。 “墨绿吧。”向静茹瞧了瞧颜色，又看了看陈瑞西，“你白，穿这个颜色也会很好看。” 不得不说知子莫若母，向静茹还是很了解自家儿子在外貌上的优势。墨绿的颜色衬得阳光下的陈瑞西白到透明，裴湛扬注视着他，夸赞道：“不过还是你穿起来好看一点。” 裴湛扬的彩虹屁吹得陈瑞西非常不好意思，可一想到今天的目的地，陈瑞西又笑不出来了。 “早饭吃了吧？” “吃了。” “嗯，那我们出发吧。” “好......”陈瑞西很明显地感受到裴湛扬今天的情绪异常高涨，裴湛扬叫了辆车，有些兴奋地对陈瑞西说道：“昨晚我都没有睡好。” “我已经做好攻略了，到时候我们把里面所有的项目都玩一遍。” 陈瑞西做不到跟他感同身受，昨晚他也没有睡好。因为他一直在网上搜索，企图能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 假如裴湛扬拿过陈瑞西的手机，打开他的搜索界面，能发现他的搜索栏几乎都是相同的困惑——【恐高症能治好吗？】 【如何在一晚上治好恐高症？】 【吃什么药能缓解恐高症？】 【明天要跟朋友一起去游乐园玩了，可是我有恐高症，有什么方法能避免内心的恐惧？】 【如何让朋友在一夜之间也得上恐高症？】 “西西。”裴湛扬注意到陈瑞西有些出神的表情，喊了他一声，“在想什么？” “......嗯？”陈瑞西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感觉你有点不开心。” “没有。” “真的？” “真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之后，裴湛扬才终于放下心：“那就好，刚刚我还在想，万一你真的不想玩，那我们就不去了。” “要去的。”陈瑞西反而去安慰裴湛扬，“你自己都说了门票不好买，如果我不去，那也太亏了。” 此刻陈瑞西想得也很明白，“跟裴湛扬一起去游乐园”的快乐远远大于“去游乐园坐过山车”的快乐，他的数学那么好，前后减一减也会发现自己收获的快乐是正数。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暗想，可能男生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吧。 过了半晌轿车到了小区门口，两人坐进车后座，司机师傅见他们的模样大抵猜出了他们是学生，于是热情地说道：“哎呦！这才几点钟！我已经拉了好几单去这个游乐园的客人了！” “都是跟你们差不多年纪的学生，你们最近是放假了吧，都跑出来玩。” 就如同司机说的那样，裴湛扬与陈瑞西下了车，游乐园门口已经是一副人山人海的光景了。 上次陈瑞西见到那么多人还是在电视里看见春运时的画面。他正想转头去看裴湛扬，却感觉到手腕一紧，身侧的男生已经拉住了他。 “人太多了。”他们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去检票，裴湛扬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你跟着我，不要走丢了。” 好在他们来的时间不算太晚，两人在通过检票口的时候听到有游客在说：“如何再晚半个小时，你今天一天的时间都会浪费在排队上面。” 裴湛扬来之前做过攻略，他很清楚游乐园哪几个项目最受欢迎。进了游乐园之后他拿着游乐园里面的地图扫了几眼，然后带着陈瑞西一路狂奔。 陈瑞西不知道裴湛扬想玩的第一个项目是什么，而裴湛扬也没有给陈瑞西太多心理准备的时间。他们一路跑到了过山车的检票处，顺着人群坐上了过山车。 当工作人员给陈瑞西检查完座椅安全问题之后，他还有一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 他们坐的是最后一节车厢，因为裴湛扬说最后一排是最刺激的。随着检票处关闭，陈瑞西屁股底下的矿车缓缓移动起来。 坐在前面的游客不约而同地伸长了手臂，陈瑞西死死盯着前面游客的后脑勺，默念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话——“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不要晕车，不要晕车。” “马上就会结束的，陈瑞西，别忘了，你身边坐的是裴湛扬。” “是裴湛扬，是裴湛扬，是裴湛扬。” 也只有裴湛扬能让陈瑞西乖乖地坐在这里了，换作其他人，他早跑得人影都看不见了。 矿车越爬越高，游乐园里的游客们变得越来越小。陈瑞西紧张地闭上眼，可眼前黑暗的感觉愈发加重了他的不安全感。 就在这时他的手背猛地一热，那个被他当作平安符的男生抓住了他的手。四周都是陌生人，而且他们坐在最后一排，也不用担心过于亲昵的举动会被人瞧见。 裴湛扬嚣张地笑着：“西西——”“起飞啦——”过山车的竖直立环是令许多年轻人沉迷这个游玩项目的主要原因，它的魅力在于能在短短的一段轨道中塞进丰富的元素。失重、超重、惊险、刺激，矿车直直地上升，直直地坠落，陈瑞西耳畔都是呼呼的风声，他控制不住地尖叫，抓紧了裴湛扬的手，狠狠地把指甲嵌进了他的皮肤。 一趟过山车大约是二十分钟的时间，等到了矿车重新回到原点，好多游客脸上都是意犹未尽的表情。 工作人员解开他们身上的安全压杆，裴湛扬离开座位，陈瑞西惨白着脸，目光呆滞地爬出了矿车。 他刚一落地，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裴湛扬没拉住他，只能看见陈瑞西像一滩泥一样趴在了地上。 这种景象在这个游乐园里时常发生，所以游客们的眼神也没有过多的在陈瑞西身上停留。 裴湛扬想拉他起来，可陈瑞西完全不配合他；他没有办法，只能略显粗暴地抓住了陈瑞西的卫衣帽子，使劲把他拎了起来。 陈瑞西只感觉到眼前天旋地转，然后下巴一重，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男生扶着他的腰，让他安心地靠在自己身上。 “陈瑞西？” 陈瑞西面前都是亮闪闪的星星，他有气无力地应了声，软骨头似地挥了挥手臂。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裴湛扬皱了下眉，“你是不是有恐高？” “没有……”陈瑞西嘴硬着呢喃，“我就是第一次坐，没适应……” 这个理由似乎也说得通，于是裴湛扬接着问他：“想不想吐？” 陈瑞西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不想”。 “头晕？” “……嗯。” 那说明症状不是特别严重，休息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本来陈瑞西趴在地上的时候还没多少人看他，可现在他靠在裴湛扬身上，四周探究的目光瞬间多了起来。 “陈瑞西，大家都在看你。” 陈瑞西费力地掀了掀眼皮，想从裴湛扬身上起来，却浑身提不起劲。 他这会儿哪哪都不舒服，也顾不上要不要脸了。陈瑞西把手挥到裴湛扬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很凶地警告道：“叫他们别看了。” 他语气很凶，可开口的效果是软绵绵的。就这么几句说话的时间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又涌了上来，陈瑞西难受地呜咽了声，裴湛扬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我去买瓶水。” 裴湛扬抱着陈瑞西，把他放在了长椅上。陈瑞西唇色都是白的，他弯下腰，用指腹摁了摁他的嘴唇，小声跟他讲：“我马上就回来。” 陈瑞西靠上长椅的椅背，阳光洒在他的眼皮上，他垂着眼睛，幽幽地看着不远处的海盗船。 他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竟然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陈瑞西开始找理由安慰自己，他好像能理解裴湛扬顶着困意在凌晨刷数学题的感受了。 陈瑞西用舌尖顶了顶发麻的口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他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陈瑞西！假如你在这里倒下了！那么下次裴湛扬来游乐园身边的人就不会是你了！所以你要争点气！不要把裴湛扬拱手让给别人！ 第38章 ＋1 裴湛扬很快便拿着两瓶水原路返回，不过沿着游乐园，一路都是好吃的好玩的。裴湛扬坚持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被一家甜品摊给绊住了。 这家甜品摊前围着许多人，那就说明味道肯定不会太差。裴湛扬凭借身高优势站在外圈看了一会儿，被菜单上的“杨枝甘露”吸引了。 杨枝甘露是这家甜品摊的招牌。这家甜品摊在游乐园里开了有一段时间了，几乎没有人对这款甜品有过差评。 裴湛扬本人对这种甜品类的食物不太上心，但他忽然想到之前自己陪陈瑞西去吃冰淇淋时的场景。在他看来，甜品类的美食大同小异。所以裴湛扬心想，既然陈瑞西喜欢吃冰淇淋，那么杨枝甘露应该也会喜欢吃吧？ 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慨裴湛扬的运气很好，为了提高知名度，每个月甜品摊都会搞活动，而今天恰好是这家甜品摊的活动时间。 活动内容是——杨枝甘露买一送一。 因为这个买一送一，陈瑞西足足在长椅上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裴湛扬回来。原本陈瑞西左等右等没等到人，还以为人走丢了。他拿出手机打电话，拨通的瞬间就听到裴湛扬那头嘈杂的背景音。 “西西！你再等我一会儿！我在买吃的，马上就回来了！” 如今陈瑞西望着裴湛扬手里的杨枝甘露，听他在自己面前讲：“我在排队的时候听游客说这个很好吃，你快尝尝看。” 半个小时足够陈瑞西把过山车的阴影从自己脑海里删除了。现在他的脸色好了许多，也能再陪裴湛扬进行下一项游乐项目了。 陈瑞西接过，问道：“排队的人很多吗？” “嗯，超级多。” 这家甜品摊的杨枝甘露是用一个玻璃制的瓶子盛装的，拿在手里能感受到杯壁沁出来的冰冰凉凉的水珠。裴湛扬把勺子递给他，陈瑞西在他期待的目光下舀了一勺。 “怎么样？好吃吗？” 入口满是芒果和牛奶的甜味，陈瑞西点了点头，对裴湛扬表示了肯定：“好吃。” 他抬眼瞧着裴湛扬迫不及待的眼神，忽然有些疑惑地问他：“裴湛扬，我好渴，你是不是没有买水？” 刚才在过山车上喊得太大声，现在陈瑞西的嗓子干到冒烟。 裴湛扬拿着勺子正准备自己也品尝品尝，听闻怔了一下，突然懊恼地惊呼：“我忘记把水拿回来了！” “你放在哪里了？” “……接你电话的时候正好排到我了，我没有多的手去掏手机，就把买的水放在了那里。”裴湛扬一边陈述一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付钱的时候我还记得要把水也带走的，结果付完钱就忘了。”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似乎在埋怨自己的健忘。陈瑞西望着他蹙紧的眉头，抿嘴笑了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这么紧张。” “况且也是我给你打电话才导致你忘记的，要怪也要怪我。”陈瑞西主动揽责，冲裴湛扬开口，“我们现在再去买两瓶吧？” “怎么能怪你，当然是要怪我……”裴湛扬不高兴地瘪了瘪嘴，颇有些苦恼地说道，“西西，大家都说数学好的人脑子特别聪明。可是我都做了那么多数学题了，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变聪明？” 这话说得幼稚又好笑，而陈瑞西果然被裴湛扬逗笑，但他害怕伤到裴湛扬的自尊心，所以也只是笑了一下。 “大家还说熬夜的人会变笨。”陈瑞西给裴湛扬找借口，“你昨晚不是睡得很晚吗？所以今天会忘记拿水也是正常的。” 两人一个怪自己一个哄他，就这样走到了便利店门口。 便利店是陈瑞西在休息的时候发现的，离他们就几步路的距离，却和刚刚裴湛扬离开的时候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店里也有很多人，十分拥挤，他们速战速决来到了冰柜前。冰柜的价格纸上贴着很多促销的标签，陈瑞西一眼就注意到了最下面一层的冰柜。 “裴湛扬，这个。”陈瑞西指了指某个牌子的矿泉水，“买一送一欸。” 矿泉水是陈瑞西请客的，买一送一，出来的时候陈瑞西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瓶。 吃饱喝饱，接下来便要继续玩了。就如同陈瑞西预料的那样，裴湛扬带着他来到了海盗船的检票处。不过到了以后裴湛扬告诉他如果不想坐可以不坐，但陈瑞西却倔强地非要跟他一起上船。 如今他排着队听着不远处一阵一阵的尖叫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再度紧张起来。 而排在他前面的裴湛扬满脸雀跃，还要跟他分享自己如今的心理活动：“西西，我好紧张。” 陈瑞西不知懂他在紧张什么，却还是附和他：“我也紧张。” “如果你还是害怕，我们上去以后你就抓我的手。” “好。” 裴湛扬留意着陈瑞西的脸色，用商量的语气试探道：“西西，如果海盗船好玩，我们能不能多坐几次？” 陈瑞西：“……” 他撇开头，无情地拒绝：“不行！” 作为同样热门的游乐项目，海盗船带给陈瑞西的痛苦明显比过山车少了很多——至少时间短了很多。 同样是最刺激的船尾，陈瑞西在上船前祈祷能一切顺利，但是在上船以后一切都不受他的控制了。 “啊——”“啊啊——”“啊啊啊——”下船的时候照样是裴湛扬拎着陈瑞西，陈瑞西脸色发青，身形摇摇欲坠。 裴湛扬这回是真心疼了：“西西，我们不玩了，现在就回家。” 陈瑞西抓住裴湛扬的手腕，奈何他手上没力气，所以呈现在裴湛扬眼里的就是陈瑞西想让他牵自己。 于是裴湛扬反握住了他的手，把他吓得冰冷的手攥在了手心里。 “不行……”陈瑞西无精打采地瞪他，“……来都来了，怎么可以玩一半回去？” 本来陈瑞西可以不用来游乐园的，但既然来了，也遭过罪了，中途回去不是显得他答应来游乐园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 况且裴湛扬明显没有玩尽兴，他可舍不得裴湛扬受这种委屈。 两人又找到一条可以休息的长椅，裴湛扬再度把陈瑞西放在长椅上，大概也猜到他在想什么。 “西西，没关系的，我们下次可以再来。” 裴湛扬显然也怕他自责，故意开口说道。 其实陈瑞西的不良反应在所有恐高症患者里应该是最轻的，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能继续活蹦乱跳。裴湛扬半蹲在他面前，这样的姿势能让陈瑞西毫不费劲地直视他。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刚才在海盗船上陈瑞西喊得喉咙疼，他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固执地说道，“说好玩一天的，怎么可以只玩半天？” 裴湛扬皱着眉踌躇道：“可是……” “没有可是。”陈瑞西模仿着之前裴湛扬经常做的动作，也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来表明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 陈瑞西态度坚定，裴湛扬拗不过他，最后也只能听他的话。现在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他们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等陈瑞西缓过来了两人便在游乐园里找了一家稍微不那么拥挤的便利店吃午饭。 吃完以后陈瑞西问裴湛扬下一个项目是什么，裴湛扬抬着下巴，顺势拐进了隔壁一家卖纪念品的店。 陈瑞西站在门口仰着脖子，看见了这家店的店名——1＋1。 裴湛扬做过功课，知道这家店的纪念品都是一对一对出售的，价格纸上也是两个物品一起结算的价格。他转头看着陈瑞西：“进去看看？” 店里同样有很多人，陈瑞西跟着裴湛扬走进去，入眼是琳琅满目的纪念品。 帽子、玩偶、文具……陈瑞西扫了一圈，忽然被货架上的一件物品吸引了。 “西西——陈瑞西——”裴湛扬在不远处喊了他两声，见他像是没听到似的，径直朝某个方向走去。 木质货架上摆放着许许多多做工精致的钥匙扣，陈瑞西目不转睛地望着其中一对。 裴湛扬走到他身后，心领神会地低问：“喜欢？” 这一列的钥匙扣是用木头雕刻成很多小动物的模样，陈瑞西看中的那对是一对猫狗。 钥匙扣不大，这些动物也被做得很小。小猫眼睛眯了起来，懒洋洋的神态，脸又大又肥；而小狗相比于小猫，做工却精致了许多，它龇牙咧嘴地张着嘴巴，眼睛却是圆滚滚的，很乖很可爱地瞪着你。 陈瑞西拨弄着那一只小狗，应了裴湛扬的话：“嗯，喜欢。” 他指着那只小狗，对他笑：“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不过这一对钥匙扣多少有一点“情侣”的意思，陈瑞西怕裴湛扬多想，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你不是说来游乐园一定要买点什么回去吗？那我们就买这个吧？” 然而裴湛扬不仅多想了，还越想越歪。他暗想着陈瑞西似乎有一点动摇了，他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再乘胜追击。 最后这对钥匙扣是陈瑞西买的单，结账的时候店里的工作人员却跟他们讲今天在搞活动，所有物品买一送一，因此他们只要付一个钥匙扣的钱就够了。 出来以后裴湛扬却指着那个慵懒又高贵的小猫，开口：“我想要这个。” 陈瑞西愣了一下，裴湛扬不等他反应，把这个钥匙扣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钥匙扣被他捏在掌心里，裴湛扬张口，笑得很开心：“陈瑞西，谢谢你的礼物。” 第39章 “生气。” 虽然裴湛扬答应了陈瑞西，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没有再选择那些能让人心脏骤停的游乐项目，转而选择了娱乐性更高的。 陈瑞西让他不用考虑自己，但这也是裴湛扬的固执——陈瑞西退一步他也退一步，这很公平。 然后他们就去玩了激流勇进，碰碰车，旋转秋千……游乐园在下午六点关闭，赶在关闭前陈瑞西还央求着裴湛扬去坐了一次旋转木马。 是的，是陈瑞西请求裴湛扬去坐的——“……一次，就坐一次，我都陪你坐了过山车和海盗船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去坐一次旋转木马？” 尽管在裴湛扬的认知里这个项目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但陈瑞西难得会提要求，裴湛扬不可能会拒绝他。 所以他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应下来以后陈瑞西绽了一个灿烂的笑，拿出手机对裴湛扬讲：“那你去坐，我站在这里给你拍照片。” 裴湛扬：“……” 裴湛扬这才惊觉自己上当了，而且是上了很大的当。 于是在下午五点四十分，在很热闹的游乐园里，有部分带着孩子来坐旋转木马的家长能看见有一个长得又高又帅但脸色很臭的男生也坐在上面。不远处有一个笑容灿烂的男生似乎与他同行，他冲他挥手：“裴湛扬——笑——你笑一下——”许是这样的景象实在罕见，裴湛扬的臭脸还吸引了不少来围观的女生。其中一个女生胸口挂着一台拍立得相机，她在一旁偷看陈瑞西拍裴湛扬，看了一会儿就凑过去拍了拍陈瑞西的肩膀，很自来熟地开口：“嘿！我帮你拍一张吧？” 陈瑞西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发现，下意识地摇头拒绝：“不用了，谢谢。” 然而在那个女生的眼里，陈瑞西就是在糟蹋裴湛扬那么帅气的一张脸。她锲而不舍地继续游说道：“你这样不行的，你看你，拍的每一张照片都是糊的，这样你拍一个小时都拍不出来好看的。” 陈瑞西嘴上说着不用，可实际上也被她三两句话说得心动。主要是他自己实在抓拍不出完美的角度，他也拍了好几张了，裴湛扬十分的脸在他的手机里只剩下三分了。 “怎么样？我又不收你钱！过会儿拍立得洗出来的照片也是你的！天底下哪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女生哼哼了两声，自夸道，“告诉你，我是专业的，别人约我拍还要排队呢！” 陈瑞西瞧着她的年纪和自己也差不多大，不太相信她的话：“那你为什么要免费帮我？” 女生给出的答案也非常实诚：“喏——要不是看他帅，谁愿意帮你拍啊？” 陈瑞西：“……” “那麻烦你了。” 陈瑞西最后还是妥协了。 女生扬了扬下巴，给了陈瑞西一个“看我表现”的眼神。她拿起相机，裴湛扬骑着的那匹马正好转到了他们面前。 裴湛扬早在女生凑到陈瑞西身边的那一刻就注意着他们了，眼下看见她举着相机对准自己，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嗯……就是这个表情！”女生略微调整了角度，嘴里念念有词，“笑什么笑，他的脸越臭反而显得越帅。” “咔嚓——咔嚓——”随着拍立得发出的几声轻响，女生把洗出来的照片接二连三地递到了陈瑞西手里：“给你。” “给你。” “给你。” 陈瑞西手足无措地接过，低头看着还是黑乎乎的照片，听她讲：“等一分钟就好了。” “嗯……”陈瑞西有些尴尬地回答，“谢谢你。” “不用谢——”女生冲他挥了挥手，显然是要离开了，“我也很久没有见过那么靓的帅哥了。” 女生走后，裴湛扬终于从煎熬的旋转木马上解脱了。他走到陈瑞西身侧，见他愣愣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 “哦——”陈瑞西抬起头，把照片递给裴湛扬看，“照片。” “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认识，说是要帮你拍照。” 女生果然没有撒谎，她的拍照技术和陈瑞西确实是一个天一个地。其实有时候拍立得很难把一个人的五官拍得很清楚，但她却把裴湛扬五官的优势都拍了出来。 陈瑞西对这三张照片满意得不得了，他像宝贝似地捧着，问裴湛扬：“你看，是不是很帅？” 而裴湛扬很不屑地瞥了几眼，反问他：“之前你自己拿手机拍的呢？给我看看。” “……啊？”陈瑞西翻出相册，把几张还算看得过去的照片翻给他看，“我拍得太烂了，都把你拍丑了……” 这几张照片是陈瑞西要求裴湛扬笑起来的照片。手机屏幕上的男生扶着木马的脑袋，望着镜头，无可奈何地摆出了一个个僵硬的笑容。 裴湛扬看完这几张照片，平静地评价道：“我觉得还是这几张好看。” “发给我，我要存起来。” 陈瑞西：“……” 这一天裴湛扬与陈瑞西一直玩到游乐园关闭才回家，回去以后两人双双发了朋友圈，裴湛扬在前，陈瑞西在后。 【PZY：我宣布这是世界上最好玩的游乐园。[图片]】 配图是一张游乐园的门票还有一只钥匙扣，裴湛扬的微信里有很多好友，他们刷到这条更新以后纷纷在底下评论。 【程珂：卧槽！裴湛扬！这个游乐园的门票不是很难弄到，你怎么会有的？！】 【马子钧：吃独食是吧？自己一个人去不叫兄弟？】 【张元耀：裴哥！我也想去！哪有一个人去游乐园的！以后带上我吧！！】 【时俊阳：确实挺好玩的，之前我也去玩过，不错。】 【郑岚今：叫兄弟给你弄票，自己玩爽了也不感谢兄弟一声？】 【王永超、奚温婉、陶嫣嫣、妈、爸等人觉得很赞】 谢钰淑女士甚至还直接敲响了裴湛扬的房门，问他能不能把那个钥匙扣送给自己。 “好可爱哦，你送给我吧，我正好缺一个钥匙扣。” 裴湛扬唇抿成一条线，直接把他母亲赶出了房间。 【陈瑞西：记游乐园。[图片]】 配图是那三张拍立得照片。其实陈瑞西每次发朋友圈都很“讲究”，这次也是，他为了这张配图，把这条更新设置成了“仅裴湛扬可见”。 此时裴湛扬正在挑选，把自己与陈瑞西的聊天背景设置成了今天他在旋转木马上的照片。他刷到这条朋友圈之后，很快点了赞。 点完赞以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评论了一句。 随后陈瑞西的微信里出现了一个小红点，他点开，看见了他的评论——下次也要给我拍照。 陈瑞西回想起今天他对自己拍照技术的高度评价，对着屏幕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这个双休日很快就过去了，时间来到万恶的周一，陈瑞西踩着点进教室的时候发觉大家都在讨论期中考试的成绩。 李夏倩见到他，转过来问他考得怎么样。陈瑞西疑惑地看着她：“出成绩了？” “听说是出了。”李夏倩努努嘴，望着班级里一簇一簇聚集起来讨论成绩的人，看热闹似地说道，“你来得晚，他们都已经去过老师办公室了。” “哦。”陈瑞西看她一脸“什么都知道”的神情，问了一句，“第一是谁？” 陈瑞西问的肯定是年级第一，李夏倩回答道：“高榆斐。” 高榆斐是他们班的一号，男生，坐在第一排，因为是第一名，所以他平时的存在感比陈瑞西稍微高一点，但也是被大家戏称为“书呆子”的一个人。 陈瑞西点了点头，接着问：“那你呢？” 李夏倩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不理解陈瑞西为什么没有问自己的名次。 “56。” “哦。” 上课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郑尧哲却迟迟没有出现。这人大概率是睡迟了，陈瑞西坐了下来，在课桌里翻找今天早读需要的书本。 李夏倩本来就是一共藏不住话的人，她见话题没了后续，反过来去问陈瑞西：“你不好奇自己考了多少？” 陈瑞西看着她，摇了摇头：“不好奇。” 因为对于陈瑞西而言，不是年级第一其它名次就没有意义。更何况刚考完他就对自己的发挥有了估量，陈瑞西也有信心不会掉出年级前十。 早自习班级里也闹哄哄的，大家都无心读书，陈瑞西到底还是被这种氛围影响到，偷偷在课桌底下拿出了手机。 微信提醒有一条新消息，是裴湛扬发过来的。 【裴湛扬：陈瑞西，我数学考了95。】 【裴湛扬：狗狗开心.jpg】 这个分数倒是有些出乎陈瑞西的意料。高一的数学并不难，知识点也不多，即使他在考试的前一天晚上给裴湛扬押了些题目，而这些类型的题目也在试卷上出现了，但陈瑞西给裴湛扬制定的目标是七十分，他没想到裴湛扬竟然会这么争气。 李夏倩忽然转了过来，把陈瑞西吓了一跳。他只来得及把手机藏进课桌，就听见李夏倩神秘兮兮地开口：“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过我也是听楼上的人讲的，不知道准不准确。” 陈瑞西默默地看着她，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是跟裴湛扬有关的。” 陈瑞西心里“咯噔”了一下，却仍然沉着气，不露神色地开口：“哦。” 李夏倩好奇地问他：“你不想知道吗？” “不太想。” “好像是说这次期中考裴湛扬作弊。”果然，就算陈瑞西不问，李夏倩自己也会说，“我朋友讲她是在老师办公室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裴湛扬期中考好像考得特别好，所以他们班主任怀疑他作弊。” 陈瑞西突然回忆起裴湛扬曾跟他讲过，他们班的班主任喜欢差别对待学生。 李夏倩一边说一边注意着陈瑞西脸上的神情：“陈瑞西，你怎么看？” “他考得好是因为他自己努力，一个不爱学习的问题学生突然开始学习，还考得那么好，要是我是老师我得把他当成祖宗好好供起来。”陈瑞西回应了李夏倩的问题，用刻薄，尖锐的语气，“她不但不表扬他还要怀疑他作弊，我看他们班主任脑子是有大问题。” 陈瑞西向来认为自己的脾气很好，也鲜少有生气的时候。但当那种憋屈愤怒的感觉瞬间占据大脑以后，陈瑞西才发现，原来生气的人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 他控制不住地生气，控制不住地替裴湛扬委屈。被情绪操控的感觉太糟糕，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他是裴湛扬啊。 第40章 “猫。” 陈瑞西从没正面表明过自己跟裴湛扬的关系，但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俩人绝对有猫腻。李夏倩也跟其他人一样，她十分想知道内幕，但苦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如今陈瑞西果然因为裴湛扬的事情被破防，她一边肯定自己的推断，一边惊异原来陈瑞西骂起人来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而他那一段话里暴露出太多信息，李夏倩随便抓一句话，就能把陈瑞西问到心虚。 “他自己努力？你怎么知道他在努力？”李夏倩笑了笑，但笑容假得不得了，“他不是考试第一天的时候还打架了？” 陈瑞西反应过来李夏倩说的是那天他们吃饭碰到陆泽豪的事情。他也挺奇怪的，按道理来讲这件事应该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怎么李夏倩每次都跟半仙似的？ “你怎么知道他打架了？”陈瑞西用问题回答问题，不仅没有正面回答她，还把话题重新抛了回去。 李夏倩睨着他：“那天下午我上楼考试碰见了张元耀，他脸上带了伤，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在路上摔了一跤摔出来的。” “谁不知道张元耀跟裴湛扬穿一条裤子？他打架裴湛扬肯定也打架了呗。” 陈瑞西似乎还在为裴湛扬班主任的事情生气，这导致他开口的腔调也硬邦邦的：“他打架又不是因为他想打架，还不是运气不好撞上了某些人……” 李夏倩眼睛一亮，在她的努力下陈瑞西终于交代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内幕。然而郑尧哲却在这时背着书包慌慌张张地闯进教室，章宁也正好走到了教室门口。 教室里的人见到班主任，统统捧起书本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郑尧哲今天也是挺倒霉的，明明昨晚设置好了闹钟，可早上偏偏没响。他一睁眼就已经七点钟了，等匆匆忙忙跑到学校又被班主任抓了一个现形。 章宁见到他，微微皱眉：“怎么迟到了？” “早上闹钟没响……”郑尧哲见到班主任，一副虚心认错的态度，“睡过头了。” 郑尧哲的成绩在班级中部，他的化学特别好，但其它科目就有点不够看了。他又不像陈瑞西，门门拔尖的同时还能有一个强项科目，考试毕竟看的是总分，这就导致他的名次一直上不去。 章宁也没真想为难他，偶尔迟到一次也能理解。 “进去吧，下次不要再迟到了。” 郑尧哲脚底开溜，立刻跑进了教室。 陈瑞西与李夏倩的话题也因为章宁的来到而中止。黑板上写着今天的课程，章宁画了两个箭头，把早上 第一节 课和下午的班会课对调了。 底下立刻响起了杂乱的议论声，章宁瞧了瞧黑板，严肃喝道：“认真读！我看这次你们考得一团糟，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章宁走后，陈瑞西捏着课本的某一页，听刚坐下来的郑尧哲满脸惊恐地开口：“完了完了完了，我听说这周有家长会，我妈知道我的成绩不会把我打死吧？” 这又是陈瑞西不知道的信息了：“这周有家长会？” 自上次钢笔的事情之后，陈瑞西鲜少会主动搭理他。此刻郑尧哲见陈瑞西愿意主动跟自己说话，有点惊喜：“对啊，前几天考试的时候章老师过来说的……哦，那时候是午休的时间，你刚好不在。” 陈瑞西应了声，不置可否。 李夏倩没套到八卦，多少有点不甘心。而陈瑞西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有些多了，愤怒果然会让人失去理智，他咬着唇瓣，一面生闷气，一面暗暗责备自己太不小心。 好巧不巧的郑尧哲在这时叫了李夏倩的名字：“李夏倩，你昨天发微信跟我说今天去问成绩，问出来了没有？” 李夏倩再次转了过来：“问出来了。” “我第几我第几？” “没问你的。” 郑尧哲“哈”了一声，不敢相信地大声质问：“你不是说会帮我问的吗？！” “早上办公室人太多了，没找到你名字。”李夏倩没好气地反驳，“前一百没找到你名字，谁还费那个劲再去往下翻？” 这个消息犹如晴空霹雳，原本还雄赳赳气昂昂的郑尧哲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靠……考完我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我考的真有那么烂啊……” 绕来绕去话题又绕回了成绩，陈瑞西没有再参与进他们的聊天。早自习结束以后章宁把班长喊了出去，不久以后班长便带着一叠排名的表格走进了教室。 “章老师说发到以后先看看自己的排名，看看你们的学号跟自己的排名差了多少名次。” 这张表面轻飘飘实则在每个人心里重达千斤的排名表格很快发到了大家手里，陈瑞西一眼就瞥见了自己的名字。 “高榆斐：语文110数学139英语130理综276文综258总分913班级排名1年级排名1”“陈瑞西：语文115数学150英语128理综255文综263总分911班级排名2年级排名3”成和中学是在高二开始分文理的，会分出一个理科班的尖子班和一个文科班的尖子班。而在那之前，任何联考都是文综理综一起考的。 一个年级只会有两个尖子班，所以现在还是普通班的学生可以努力，在下个学期冲进尖子班；而在尖子班的学生也不能放松警惕，因为一个不小心他们也许就被踢出尖子班了。 这就是成和中学一贯奉行的准则，只有在不断的竞争下学生才能被激发出无限潜力。 郑尧哲在班级25看见了自己，年级排名是116。他看见陈瑞西的排名跟分数，忍不住惊叹道：“陈瑞西——你数学满分啊？！” “嗯。” 陈瑞西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他的眼神下滑，注意到奚温婉的“年级排名89”，眼神闪了闪。 “你跟高榆斐就差两分啊？”郑尧哲不关注自己的成绩，反倒对陈瑞西的特别有兴趣，“好可惜啊就差两分。” “没什么好遗憾的。”陈瑞西看完自己的分数，平平静静地应道，“考不过别人就是考不过。” 要是别人说这样的话，郑尧哲肯定会觉得他在凡尔赛，可陈瑞西这种“老实人”说这种话，郑尧哲反而会去安慰他。 “哎呀你不要这么悲观啦！你考进来的时候是6号！现在第三耶！进步了！” 陈瑞西的想法一直都没变，如果不是年级第一那么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成绩是他唯一的资本，他对未来的设想都建立在这些冰冷的成绩上面。 但他还是接受了郑尧哲善意的安慰：“是的，进步了。” 不知何时外头飘起了雨，春天悄无声息地降临。等到了下午放学，外面已经下起了滂沱大雨。 裴湛扬发微信说自己在校门外的小巷子里等他，让陈瑞西一定要来。陈瑞西问他有没有带伞，裴湛扬回答说没带，但他拿了张元耀的，所以他并没有被雨淋到。 豆大的雨滴砸落在地上，溅起了一朵朵漂亮的水花。天空阴沉沉的，很多人都没有带伞，校门口停满了来接孩子的车辆。 陈瑞西也没有带伞，他从教学楼一直往外跑。离学校不远处的小巷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一个撑着伞的男生蹲在了角落里。 伞是黑色的，映着灰蒙蒙的天空，显得有些压抑。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巷子口的水坑被他踩出一个一个波纹，然后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了下来。 “裴湛扬。”陈瑞西气喘吁吁地望着面前的身影，“你在干吗？” 裴湛扬侧过身，正好空出了半个身位。陈瑞西愣了一瞬，因为他在那半个身位里看见了一只黄黑相接的小猫。 “喵——喵——”裴湛扬仰着脖子看着陈瑞西半湿的头发，他把伞举高，陈瑞西反应过来，连忙也蹲了下来。 这只小猫也被雨淋湿了，毛发都黏在了一块儿，看起来又瘦又小。裴湛扬把手里还剩一半的火腿肠塞进陈瑞西手里，陈瑞西显然也认出了这只小猫，他抿嘴笑了笑，冲着小猫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喵喵——”而小猫似乎只执着于火腿肠，它埋头苦吃，陈瑞西手里的火腿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灭。 “放学的时候突然在校门口看见它，我就把它带到这里来了。”裴湛扬把伞朝陈瑞西那边倾斜，“它好像比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胖了一点。” “嗯，好像脸胖了一点。”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后山那次的偶遇，裴湛扬与陈瑞西认识到现在聊过很多很多，可对于最重要的那天，他们却默契地没有再提及过。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在想这人怎么也猫似的，又瘦又小。” 陈瑞西琢磨了片刻，而后才反应过来裴湛扬说的是他。 “我才高一。”陈瑞西不满地嘀咕，“还在长身体呢。” 一根火腿肠很快就被吃完了，小猫用它那圆滚滚的眼珠看着面前的两个高中生，然后试探性地迈出一步，见他们两人都没反应，“咻”的一下从他们面前飞了出去。 “欸——”陈瑞西略带焦急地喊了它一声，然而小猫似乎对小巷的地形极为熟悉，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裴湛扬把人拉了起来，顺便把伞塞到了陈瑞西手里。雨下得越来越大了，他另一侧的肩膀已经被雨打湿了。 “它怎么跑了？” “可能怕生吧。” “我都喂过它两次火腿肠了......”陈瑞西遗憾地开口，“它怎么还不认识我呢？” 他举着伞，把伞朝裴湛扬的方向递了递。裴湛扬望着小巷的另一个出口，眼神幽幽，似乎有心事的模样。 陈瑞西看着他的侧脸，轻声问：“裴湛扬，你不开心吗？” “嗯？”裴湛扬把眼神收了回来，摇头，“没有。” 陈瑞西歪头盯着他：“你不要骗我，骗我也没用，我能看出来。” 裴湛扬失笑，索性也不装了。他挑起眉，有些凶地反问：“看出来然后呢？” 陈瑞西不怕他凶，他想得也很简单：“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一点？” 雨水顺着伞骨滴滴答答地向下滑，铅灰色的石砖被雨水染上更深的颜色，与天空变成了同个色系。裴湛扬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一下。 “你让我抱一下吧。” 话音刚落，陈瑞西便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费力地撑着伞，尽量让两个人都不要淋到雨。裴湛扬把下巴搁在他的颈窝，始终没有说话。 陈瑞西大概也猜到裴湛扬不高兴的原因，他用空出来的手拍了拍他的背，小声讲：“你以前跟我说过的，不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人不开心。” 话虽这么说，但事情真正发生以后，裴湛扬多少也会有一点情绪。 他很无奈叹了一口气，陈瑞西听着他的叹息，继续说道：“没关系的，如果老师真找你，你就跟她讲是陈瑞西教你的。陈瑞西这次考了年级第三，她肯定认识。” 少年人笨拙的安慰让裴湛扬那些负面的怨气慢慢消散，他闻着他身上的味道，附和他：“嗯，陈瑞西真的很厉害。” 陈瑞西搜肠刮肚，把那些能夸人的词汇统统拼凑起来：“没人规定打架打得好的人成绩必须要差，裴湛扬又会打架又是一个学习积极向上的人，这才叫魅力，你们班主任根本不懂年轻人的魅力。” 裴湛扬被他逗笑，陈瑞西注意到他的笑容，终于松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以前成绩不好的裴湛扬没有魅力咯？” “我没说。” 一顶黑色的伞撑开了一方小小的天地。裴湛扬心底的阴霾散去，在陈瑞西耳畔缓声说道：“陈瑞西，跟我在一起吧。” 话题跳跃得太快，陈瑞西反应不及，愣在了原地。 比他高了许多的男生低下头，侧脸看起来懒散而冷淡。他闷闷地开口，语气很软又很乖：“宝宝，你考虑好了吗？我都表白那么多天了，你可以答应我了吗？” 万万没想到裴湛扬会突然说这件事，陈瑞西毫无心理准备，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可是他不善言辞，长得也不好看，又不讨人喜欢，身上没有任何优点。 陈瑞西细数自己身上的缺点，数着数着就有些心灰意冷：“可是我还不够好......”裴湛扬不知道陈瑞西为什么会这么想，陈瑞西会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陈瑞西会在他不开心的时候让他开心。他觉得陈瑞西很好，太好了，没人比他更好了。 这么好的陈瑞西，他怎么可能舍得放他走。 他抬起头，捏了捏陈瑞西的脸，强迫他对上自己的眼睛。 “你很好，没人比你更好了。”裴湛扬漆黑的眼里盛满了陈瑞西看不懂的情绪，他无可奈何地说道，“陈瑞西，你数学都能考满分了，能不能给我这种真正不好的人一点活路？” 陈瑞西像是被裴湛扬一点点蛊惑，他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真的吗？” “真的。”他低头，慢慢摩挲着他的脸颊，有点委屈，又像是在对陈瑞西撒娇，“陈瑞西，不要拒绝我，你明明也喜欢我的。” “跟我试试吧，嗯？” 一辆轿车疾驰而过，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磅礴的雨幕隔绝了人群，两个少年趁机交换着最隐秘的心事。 小巷里陈瑞西略显难为情地去抓裴湛扬的手，几不可闻地说了声——“好。” 久等啦，喜欢的宝们投投海星吧！海星马上就要破30000啦呜呜呜！ 第41章 “秘密。” 裴湛扬回到家的时候谢钰淑女士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看见儿子回来，欣喜地问：“儿子——今天我收到你们学校短信，说是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还要开家长会。” 裴湛扬高冷地回复：“嗯。” “你考得怎么样呀？” 裴湛扬低头换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谢钰淑看他那个反应大概有了底：“又是倒数第一啊？” 裴湛扬换好鞋，经过客厅，他瞥着母亲，平静地纠正她的措辞：“考了30名。” 谢钰淑反射性地接上了他的话：“哎呀算了倒数第一就倒数……” 她呆了片刻，猛地拔高音量：“你说多少？！” “30。” “班级30？！” “嗯。” 谢钰淑连平日里最注重的形象都顾不上了。她直接踩上沙发，沿着沙发走到了裴湛扬面前，然后蹲下，骤然捧住了裴湛扬的脸。 “儿子啊——”谢钰淑不敢相信地惊叹，“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妈刚才没听清楚。” 裴湛扬的脸如今在谢钰淑手里，眉眼都被这个当妈的揉捏变形。 “我说我考了30名。” 谢钰淑当然知道裴湛扬这段时间天天往自习室跑，但是她一直以为裴湛扬只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没想到他真的有在认真学。 “裴湛扬你知道你从小到大考过多少次倒数第一吗？”谢钰淑激动地语无伦次，“就跟你外婆家院子里的那颗果树一样，它结了多少果子，你就考过多少次倒数第一！” 裴湛扬不耐烦地拍开了谢钰淑的手，而母亲不仅没松手，还兴奋地揉了两把他的脸：“晚上我要跟你爸说！让他也高兴高兴！” “对了，你那个朋友……陈瑞西？他考了第几？” 陈瑞西的名字是从周漪琼嘴里得知的，周漪琼告诉谢钰淑裴湛扬交的这个朋友看起来又乖又讨喜，跟那些金贵的公子哥完全不一样。她很喜欢陈瑞西，有机会谢钰淑一定要见上一面。 “考了年级第三。”陈瑞西没跟裴湛扬说自己的成绩，但裴湛扬对陈瑞西的分数了如指掌，“跟第一差了两分。” 谢钰淑瞪大眼，吃惊地说：“这么厉害啊？” “嗯。”裴湛扬不动声色地说好话，“这次我考得那么好，也是因为他一直在教我。” 哪个做家长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多交一些成绩好的朋友？谢钰淑拍了拍沙发，焦急地说：“哎呀儿子！这个周末叫他来我们家里吃饭呗！妈一定要亲自下厨给他做顿好吃的！” “我会跟他说的，不过要看他有没有空。”裴湛扬嫌弃地说道，“还有，要吃也是去外面吃。你的厨艺太糟糕了，连爸都吃不下去。” 说完裴湛扬便进了房间。房门合上，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裴湛扬一个人。 他躺倒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天花板。 几分钟以后房间里传来了一阵诡异的笑声，个子高大的男生手脚蜷缩起来。他像是遇见了什么好事，独自对着墙壁痴痴傻傻地笑着。 陈瑞西答应他了，陈瑞西答应跟他恋爱了，以后裴湛扬就是陈瑞西的男朋友了。 裴湛扬一想到以后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陈瑞西身边就止不住笑，他抱着棉被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校服被雨淋过，在床上滚究竟有多脏。 原来谈恋爱是这种感觉啊。他心想，难怪曾经那么多人想跟他谈恋爱，这种看墙壁像陈瑞西，看棉被像陈瑞西，看一切都像陈瑞西的感觉真的好美妙啊。 裴湛扬想着想着就有点控制不住，他起身从书包里找出手机，给陈瑞西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等待音响了几声后中断，陈瑞西轻声慢语的腔调响了起来。 “喂？” “你在干吗？” “没干吗，在房间里。”陈瑞西温吞地说道，“准备要吃饭了，有什么事吗？” 其实裴湛扬并没有什么事，因为见不到陈瑞西的人，所以他只是单纯地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他以前听别人说过，刚在一起的情侣每天都会有说不完的话。裴湛扬不知道陈瑞西现在是什么感受，反正他现在很想，特别想跟陈瑞西聊天。 暧昧期跟热恋期总归是有差别的。 “离吃饭还有多久？” “……嗯？”陈瑞西估算了一下时间，回答，“五分钟。” “那正好可以跟你聊两件事。”裴湛扬争分夺秒，脑子转得飞快，“小的时候我跟邻居家的小朋友一起去楼下的花坛里玩，那时候为了让他们觉得我很厉害，我就拔了花坛里的草全吃进了肚子里。” 假如他们打的是视频电话，那么裴湛扬就可以发现陈瑞西举着手机，脸上是懵逼的表情。 “上初中以后冬天特别冷，我妈每天早上抓着我逼我穿秋裤。可是我不但不穿，还偷偷去外面的店里改了校裤的裤腿，这样我就能露出脚脖子了。” 裴湛扬说完这两件事，手机那头却如同死一般的寂静。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喊陈瑞西的名字：“西西？” “……嗯？” “你怎么没有反应？” 然而陈瑞西始终没有想明白裴湛扬说这两件事的意义：“我……” “你不应该嘲笑我吗？” 陈瑞西更懵了：“……啊？” “这应该是我从小到大做过的最蠢的两件事。”向来很酷很帅的男生在遇见陈瑞西之后从未保持过自己一贯的形象，眼下也是，裴湛扬说这些的时候毫无心理负担，他甚至还期待着陈瑞西会笑话他。 “现在我全都告诉你了，以后我在你这里就没有任何秘密了。” “陈瑞西——吃饭了——”陈瑞西被裴湛扬一通真挚的演说搞得不知所措，恰好向静茹在外面喊他吃饭，他匆匆结束了话题：“我先去吃饭了……” 裴湛扬感到颇有些遗憾：“好，那晚上再聊。” “嗯嗯。” 陈瑞西火速挂断了电话，行为举止怎么看怎么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跑到餐桌前的时候面色惊恐，向静茹给他盛好饭，看见他的脸色，困惑道：“怎么了？” “没……”陈瑞西迅速调整好表情，“没什么……” 向静茹同样收到了学校的短信，两人相对而坐，向静茹不慌不忙地问起了陈瑞西的成绩：“考得怎么样？” 陈瑞西抬头看着她：“还行。” “第几？” “第三。” “年级第三？” “嗯。” 如果没记错，这应该是陈瑞西进了成和中学以后拿到的最好成绩，向静茹高兴得合不拢嘴：“哎呦！哎呦——真好！儿子！你们还要开家长会对吧？你真给妈长脸！” 可陈瑞西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现在他回过神了，也终于揣摩出来裴湛扬那通电话的深层含义。 向静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真好”，陈瑞西考得那么好，她非要奖励陈瑞西一点东西。 陈瑞西眼睛直直地盯着餐桌上的土豆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向静茹：“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不行！你一定要说点东西出来！妈必须要奖励你！” “真想不出来。” “什么都行！你今天没想出来我今晚就睡不着觉！” 在向静茹的威逼利诱之下，陈瑞西终于松口了。 “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吧。” “什么条件？” 其实这也是陈瑞西突然想到的，他看着向静茹的眼睛，开口：“如果我以后做了什么错事，你必须要原谅我一次。” 陈瑞西的语气根本不像玩笑，向静茹愣了愣，面上的笑容微微凝滞。 “错事？你做了什么错事吗？” 陈瑞西把目光从向静茹脸上挪开，他低下头扒着碗里的饭，平静地说：“没有。” “没有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以防万一。” 向静茹盯着陈瑞西的侧脸，盯了半晌才重新笑了起来：“可以啊陈瑞西，现在长大了，都会给自己留后路了。” 陈瑞西听着她的笑声，莫名地心虚：“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当然答应啦！”向静茹一口应了下来，“你从小到大都那么乖，就算犯错能坏到哪里去？” “妈肯定答应你的。” 得到向静茹的保证，陈瑞西也默默舒了口气。他无法想象自己跟裴湛扬谈恋爱的事情被向静茹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虽然不知道这种口头承诺到时候还算不算数，但多一张护身符也稍微能让自己心安一点。 “对了，小裴考得怎么样？” 陈瑞西从纷杂的思绪中抽离，想到裴湛扬告诉他的成绩，笑了笑：“挺好的，他从来没考过那么好的成绩。” 向静茹听了更开心了：“我就说小裴这孩子聪明吧！努努力肯定会上去的！” 吃完晚饭，陈瑞西回了房间。房门合上以后他呆呆地站在门口，很久之后房间里才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与裴湛扬这种想立刻马上跟陈瑞西“更进一步”的想法不同，直到现在，陈瑞西还笼罩在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当中。 首先就是这通电话，裴湛扬对他越坦诚陈瑞西就越无法跟他坦诚。裴湛扬愿意告诉陈瑞西自己的秘密，但陈瑞西不行，他拿着手机点开自己的朋友圈，除了最新的一条是“仅裴湛扬可见”，后面所有的都是“仅自己可见。” 陈瑞西的微信是在上高一之前注册的，而他的第一条朋友圈是从高一的开学典礼开始的。 【今天在小卖部碰见了一个长得很帅的男生，真的很帅，还很有礼貌。他帮我接住了矿泉水瓶，本来我应该向他道谢的，可我光顾着看他的脸了，最后他跑了以后我才反应过来，好气啊！】 往上一条——【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裴湛扬，听班里的同学说他打架很厉害。】 再往上一条——【今天大课间结束以后，在楼道里撞见他了。他好像又打架了，我看他脸上都是淤青，唉，也不知道痛不痛。】 再往上——【分享今日最开心：跟裴湛扬买了同款的卫衣——耶！耶！耶！开心！！！】 第一条朋友圈是关于裴湛扬的，后面所有的朋友圈也都是关于裴湛扬的。 说实话陈瑞西也很想与裴湛扬分享自己的秘密。换位思考一下，假如陈瑞西是裴湛扬，如果对方同样愿意说出自己的秘密，那自己一定会很开心。 陈瑞西想让裴湛扬开心，可是……他拿着手机捂住脸，他的秘密说出去还不如直接挖个坑把他埋了算了。 那就再藏一藏吧。陈瑞西咬咬牙，自暴自弃地自我催眠，反正都藏了那么久了，也不差现在这么一点时间了。 有一个很小的细节：西西的成绩是裴哥自己知道的，裴哥的成绩是西西当面问裴哥的。 第42章 “思维与存在。” 由于今天出了期中考试成绩，因此今天的课几乎都在讲试卷，而作业也几乎都变成了订正错题。“订正错题”这种灵活性非常强的作业基本都是看学生自己发挥的，像陈瑞西这种是有订正错题的习惯，可对于裴湛扬来讲，老师布置这种作业等同于今天没有作业。 陈瑞西把手机丢在床上，人坐在了书桌前。等他消化完这些试卷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而他的手机屏幕不出意外地被微信消息淹没。 裴湛扬早已习惯了陈瑞西不回消息的这个“毛病”，他也一点都不急，大多时候两人的微信聊天会变成裴湛扬的自说自话。 18：23——吃完了吗？我吃完了。 19：02——又不理我了，是开始写作业了吗？ 19：35——我妈知道我的成绩特别高兴，还问我能不能把你叫到家里来，她想做饭给你吃。 19：35——我觉得你是不愿意的，我妈话特别多，还烦人，所以后来我就帮你拒绝她了。 20：45——你知道我的秘密以后就没有任何想法吗？本来我还想逗你笑来着。 21　：13——我是不是太无趣了？ 21：58——陈瑞西，为什么别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轰轰烈烈的，我们在一起好像特别平淡？ 21：58——我知道了！是因为这件事情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22　：11——没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也挺好的，我自己偷着乐都来不及。 22　：18——陈瑞西！十点多了！你怎么还在写作业！ 22　：25——我好高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每次裴湛扬发那么多消息过来的时候，陈瑞西都会很机智地先挑一个最容易回答的问题。这次也是一样，他回复道：写完了。 陈瑞西等了一会儿，却发现裴湛扬始终没有回应。于是他再次把手机丢回床上，出房间洗漱了。 等他刷完牙洗完脸上床以后，聊天框上仍然只有自己那干巴巴的“写完了”。陈瑞西沉思了几秒钟，又发了一条过去——睡了吗？ 陈瑞西又等了五分钟，确定裴湛扬是真睡着以后便按灭了手机屏幕。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他钻进被窝，不消片刻那盏床头灯也暗了下去。 眼前是黑黢黢的虚无，陈瑞西把脑袋埋进被窝里，闭上眼睛睡觉。 然而他一闭上眼面前就浮现出下午放学以后的小巷，裴湛扬的询问，裴湛扬的怀抱，裴湛扬指尖的温度……陈瑞西像块面饼似的在床上来回翻滚，他想把这些画面从脑海里赶出去，但是他越想这么做，这些片段却愈发清晰。 慢半拍的陈瑞西终于在现在反应过来了，他跟裴湛扬在一起了，他跟裴湛扬真的在一起了。 深了的夜渐渐变得漫长，陈瑞西却一直没有任何困意。墙上的挂钟规律性地向前走，当走到凌晨三点时，陈瑞西“蹭”地一下从床上翻了起来。 “啊......真是......”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陈瑞西感受着脸颊上脆生生的疼痛，咬牙切齿地说道：“陈瑞西，你怎么就这点出息......”一觉睡醒出来起夜的向静茹猛然听到陈瑞西的房间里有轻微的说话声，她疑惑地凝神倾听，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听错。 “睡觉！睡觉！该睡觉了！” 其实向静茹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她轻轻叩了两下房门，低声开口：“陈瑞西？” 房门被打开，门外细微的灯光漏进房内。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压根就没有她听到的说话声。 向静茹迷瞪着眼睛望着床上鼓起来的一团，看了片刻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被窝里的陈瑞西紧闭着双眼催眠自己，然而今晚却注定不是一个安稳的夜。 第二天起床的闹钟伴随着向静茹的喊声：“陈瑞西——起床了——陈瑞西——起床了——”“你要迟到啦——”“怎么还没起啊？你今天是不想上课吗？不想上课也不行，不能因为考了年级第三就偷懒哦。” “陈瑞西——”“起床啦——”在向静茹无休无止的叫嚷声中，陷入梦境的陈瑞西终于有了意识。房门被粗暴地推开，向静茹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冲着床上毫无动静的人高声喊道：“陈瑞西！怎么还在睡！我都叫你十分钟了！快起床！我要收拾房间了！” 陈瑞西紧皱着眉，嘴里喃喃着什么。他的睫毛不住地颤抖，然后倏地睁开了眼睛。 好巧不巧的，向静茹正好也走到了他面前。母子俩大眼瞪小眼，向静茹眉毛倒竖，抹布都快甩到他脸上了：“发什么呆！快给我起床！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昨晚直到后半夜，陈瑞西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可是睡着以后也不安稳，他做了梦，梦里出现了裴湛扬。 裴湛扬带他去了海边，两人玩得很开心；然后场景切换，裴湛扬把他摔在了门上，梦里的裴湛扬冷着脸，不太温柔地吻住了他。 再然后......清醒过来的陈瑞西在此刻终于感受到了下半身传来的异样，向静茹不停地催促他，离开前还絮絮叨叨地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晚上睡觉不要蒙着被子睡。你看看你的脸，睡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陈瑞西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又钻进了被子里。 向静茹都走到门口，一回头发现陈瑞西竟然又睡回去了。她气得敲了敲房门，警告道：“还睡？” “等我一下......”被窝里传来细微如蚊蝇的回答，陈瑞西缩成一团，瓮声瓮气地说，“再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 向静茹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这团被子，哼了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真是的！到现在都还没睡醒！还说梦话呢！” 如同陈瑞西所猜想的那样，昨晚裴湛扬在等他消息的时候，一不小心睡着了。而在早自习开始前，两人竟然在校门口碰见了。 裴湛扬一眼就注意到了陈瑞西的背影，他三两步追上他，跟他打招呼：“陈瑞西，早上好。” “昨晚我睡着了，没看到你消息。” “吃早饭了没？我让张元耀带了零食，过会儿拿给你。” 因着那个荒唐的梦境，陈瑞西还深陷于巨大的羞耻心里。要说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人是谁，那一定是裴湛扬。 裴湛扬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话，可陈瑞西迟迟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怔了一瞬，看着陈瑞西的侧脸询问：“你怎么不理我？” 陈瑞西转过头，看裴湛扬的目光复杂又纠结。早自习的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在他们身后的其他人一窝蜂地朝教学楼冲，裴湛扬瞧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静静地等他的回复。 然而等了片刻，等到的却是陈瑞西紧紧攥住书包肩带，二话不说就跟着那群迟到的人一起往教学楼里冲。 裴湛扬愣了一下，喊道：“陈瑞西——”陈瑞西撒丫子跑得飞快，天知道他现在看见裴湛扬的脸就联想到他梦里不穿衣服的样子。他狠狠咬着唇，一边对背后的呼唤声充耳不闻，一边在心里痛斥自己。 陈瑞西！要点脸行不行！人家是要跟你正正经经的谈恋爱，你怎么能......怎么能做那种梦呢！ 裴湛扬没追上他，陈瑞西跑进教室，哼哧哼哧地跑到自己的位置上。教室里的朗读声已经响了起来，陈瑞西手忙脚乱地整理课桌，一不小心还把郑尧哲的课本撞到了地上。 他连忙捡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显然郑尧哲没有把这当一回事，他接过课本，瞧着陈瑞西心神不宁的模样，有些好奇：“你怎么了？怎么一早上就慌慌张张的？” 陈瑞西不愿意多聊：“......没什么。” 两节课上完是大课间的做操时间，做完操回教室的路上陈瑞西又碰见了裴湛扬。其实他们每天在学校里能碰见很多次，只不过今天的陈瑞西特别敏感，他一注意到裴湛扬的身影就开始东躲西藏。 裴湛扬和张元耀走在一块儿，张元耀眼尖，一眼就瞥见了往人群里跑的陈瑞西：“欸——裴哥，那是不是弟弟？” 实际上裴湛扬早就发现他了，本以为两人在一起后陈瑞西与他的相处模式会发生改变，但如今看陈瑞西看见他跟老鼠看见猫似的，这改变的方向似乎跟他想象的并不一样。 裴湛扬默不作声地加快脚步，率先追了上去。张元耀嘴里喊着“裴哥等等我”，也跟了上去。 “弟弟——”陈瑞西心里的算盘打得挺好，可架不住裴湛扬的猛烈攻势。人群中裴湛扬精准地抓住了陈瑞西的手腕，把人牵制在了原地。 “陈瑞西。” 陈瑞西挣脱了两下没挣开，裴湛扬看他的眼神太专注，像是要把他脑子里的那些黄色废料统统看穿。 他越挣扎裴湛扬反而抓得越紧，裴湛扬的脸色已经差到了顶点，却还是很耐心，也很认真地开口：“为什么不理我？” 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好离高一那栋教学楼不远，只要想进教学楼那一定会从他们身边经过。四周来来往往的都是同一幢楼的同学，眼下裴湛扬也管不着别人怎么看他们了，他还没有享受恋爱的感觉，陈瑞西阴晴不定的态度就快要让他破防了。 裴湛扬急，陈瑞西也急，他知道裴湛扬在等他的解释，但要他怎么跟裴湛扬解释？ 因为我昨晚做了一个与你有关的春梦，导致我现在看见你想到的都是那个梦？ 陈瑞西自己也快要羞耻死了，然而当务之急还是要安抚裴湛扬。于是他伸手摸了两下裴湛扬的手背，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讨好似地要求：“等我一下……再给我一点思考的时间。” “你要思考什么？” 陈瑞西概括了一下问题的症结所在，尴尬地说道：“......我要思考，思维与存在的关系。” 第43章 “理我。” 陈瑞西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裴湛扬紧紧蹙着眉，一声不吭地盯着他。张元耀在一旁感觉到这两人不同寻常的氛围，赶紧打圆场：“哎呀——裴哥！你干吗呀！弟弟不但没理你，他不是也没理我吗！” 裴湛扬嫌张元耀多嘴，瞥了他一眼，冷冷的，像是无声的警告。 好在张元耀早就习惯了裴湛扬的这个性格，只要裴哥真不揍他，他就有自信能安全地在他的雷区边缘蹦跶。 他稍稍用力，一根一根掰着裴湛扬的手指头。陈瑞西见形势愈发不可控制，趁着裴湛扬分神的瞬间，急忙转头跑了。 “欸——”原本张元耀是想让两人心平静气地聊一聊，眼下见陈瑞西一溜烟地跑没影了，他心里一咯噔，心想，糟了，坏事了。 果不其然，裴湛扬抬脚就朝张元耀身上踹，好在他机灵，不仅躲过了这一脚，还跟着陈瑞西一起跑了。 “裴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啦——”家长会被安排在了这周周五下午，通知下来的时候郑尧哲满脸愁云。他拉着李夏倩问有没有好一点的理由能为自己开脱，他昨晚回家以后已经被狠狠揍了一顿了。 “没有。”李夏倩事不关己的说风凉话，“又不是我被揍，关我什么事？” “你就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我们很熟吗？” 陈瑞西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他进来时还一不小心撞到了其他人的课桌，桌脚摩擦地面的时候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响声。 “......对不起对不起！” 他连忙道歉，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李夏倩见他回来，立刻把矛头对准了他。 “陈瑞西。”她把尾音拖得很长，脆生生地问，“刚刚你跟裴湛扬是不是在楼下？” 陈瑞西呼吸急促，很不走心地应了一声：“是......”李夏倩也想明白了，陈瑞西是个闷葫芦，用那种很传统的问八卦方式根本问不出有用的信息，她只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逼陈瑞西去回答是或不是。 “欸！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啊？”李夏倩在脑海里拼凑着她所知道的细枝末节，很不负责地推断，“我总感觉裴湛扬对你的态度跟其他人很不一样，我好几次看到他跟你在学校里拉拉扯扯的，可是我明明听别人说过裴湛扬很不喜欢别人碰他。” 李夏倩的话顿时让陈瑞西警铃大作，他回忆了片刻，自认为每次跟裴湛扬见面都很小心。陈瑞西看着李夏倩，心里打着鼓，嘴巴却很硬：“我一共就没跟他见过几次，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拉拉扯扯了？” “没有吗？” “没有。” “那上次你跟彭哲打架，他为什么要帮你？” 李夏倩旧事重提，搞的一旁的郑尧哲很尴尬。那支坏掉的钢笔如今还躺在盒子里，陈瑞西一直找不到一家店能修好它。 上课铃声恰好拯救了这暗潮汹涌的局面，这节是章宁的生物课，进教室以后她先是讲了几句关于这周家长会的事情。 “我看了一下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有些同学的文综理综分数相差的很大，有些同学却很平均，将近一年的时间也足够你们摸清自己的优劣势了。不要觉得还有很多时间，期中考过后就是期末考了，紧接着就是分班，这次分班认真、好好地思考，尤其是文综理综相差不大的那些同学。如果一直决定不了可以来找我，我可以给你们提提建议。” “这次家长会我也会跟你们父母说这件事，也可以让他们帮你们把把关。” “可能有些同学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己现在是尖子班的就一定会考上好的大学。可是我看了一下你们的排名——”章宁加重了语气，“有一半还要多的同学并不在年级前五十里面，我希望这些同学好好反思反思，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好了，现在开始上课。” 由于上课开始前的这席话，导致整节课的气氛都非常压抑。陈瑞西倒不纠结文理分班，虽然这次考试他的文综考得比理综好，但他肯定会选择理科。 下了课，章宁离开教室以后，班级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郑尧哲趴在课桌上睡觉，陈瑞西想到裴湛扬，看了一眼在睡觉的同桌，偷偷摸摸地拿出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未读信息，都是裴湛扬发过来的，最新一条的内容仍然是质问——【裴湛扬：为什么不理我？】 陈瑞西有些头疼地扶额，抠着自己的手指给裴湛扬回复：我没有。 对方回得很快，像是等待许久：你有。 【陈瑞西：我没有。】 【裴湛扬：为什么躲着我？】 【裴湛扬：为什么不理我？】 【裴湛扬：是因为昨晚没有回你消息所以生气了吗？我早上跟你解释过了，昨晚一不小心睡着了，并不是故意不理你。】 【裴湛扬：如果真是因为这件事我跟你道歉嘛，你不要生气了宝宝，对不起，以后在没有等到你的回复之前我绝对不会睡觉！】 裴湛扬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可这压根就不是裴湛扬的问题，而他的道歉更让陈瑞西无地自容。 【陈瑞西：不要道歉，是我自己的问题。】 【裴湛扬：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陈瑞西：我没有。】 两人说着说着又开始重复之前说过的话，裴湛扬问了半天没问出所以然，只能顺着陈瑞西说过的话去问他。 【裴湛扬：你说要思考思维与存在的关系，思考好了吗？】 【陈瑞西：嗯......快了。】 【裴湛扬：是什么事情？】 【陈瑞西：不好说。】 【裴湛扬：跟我有关系吗？】 【陈瑞西：有吧。】 此时王永超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去了一趟小卖部，把裴湛扬让他帮忙带的乌龙茶放在了他的课桌上：“裴哥，乌龙茶。” 裴湛扬头也没抬，烦躁地应道：“嗯。” 原本王永超没想偷看裴湛扬聊天的，然而他经过的时候一不小心瞥到了上面的备注。王永超愣了愣，瞬间被定在原地。 只见手机屏幕正中央的显示栏上是两个明晃晃的叠词——宝宝。 王永超不是一个大嘴巴，他反应过来以后马上弯下腰，偷偷地凑过去问：“裴哥，你谈恋爱了啊？” 裴湛扬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顿，然后抬眼，冷冷地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王永超被他那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替自己辩解：“裴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嗯。”裴湛扬懒得去猜他是什么意思，王永超打断了他跟陈瑞西的聊天，眼下他整理思绪，开始重新组织语言。 所有人在发现八卦的时候眼睛都会特别尖，王永超也是。这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瞄了几眼就把两人的聊天内容看了个精光，看完之后他也终于懂得裴湛扬为什么会这么暴躁。 “裴哥......”王永超十分上道地追问，“吵架了啊？” “没有。” 裴湛扬的神情不似撒谎，王永超挠挠头发，有些费解地嘀咕：“可是我看这个聊天内容，怎么感觉嫂子想跟你分手呢......”裴湛扬猛地仰起头：“你说什么？” 王永超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立马不敢乱说话了：“我没说什么......”然而裴湛扬凝视他，面无表情地命令他：“你再说一遍。” “我......”王永超支支吾吾地说，“我说你跟嫂子吵架了......”“不是这句，下一句。” “她......她想跟你分手。” “就这一次。”裴湛扬语气很淡，但任谁听都不会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下次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保证你出不了教室的门。” 王永超吓得捂紧了嘴巴，他不住地点头，表示下次再也不敢了。 春日降临以后成和市的天气也依旧没有变好，一周里至少有四五天的时间在下雨。今天也是，上午至少还看得过去的阴天，在下午还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下午最后两节都是自习课， 第一节 课下课以后张元耀拿着零食走到了一班门口。他把陈瑞西喊了出来，把手里的零食递给他：“这是裴哥让我买给你的。” 陈瑞西却没有接，许是昨晚没睡好，致使他午饭吃完以后胃一直不舒服。这些零食给他也是浪费，还不如给裴湛扬让他自己吃。 “我不吃。”陈瑞西摇头拒绝，“你给裴湛扬吧。” 张元耀见他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昨晚没睡好，有点困。” 张元耀大概也知道他们尖子班的学习压力，他点了点头：“那你今晚好好睡觉。” “好。” 他离开以后便上楼去找裴湛扬，而裴湛扬上午遭受了陈瑞西的冷暴力，又被王永超三言两语弄得心神不定，整个下午都陷在巨大的恐慌里。 他跟陈瑞西在一起的时间都没超过二十四个小时。裴湛扬东想西想，又把两人的聊天记录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一边觉得王永超的话都是放屁一边潜意识里又去相信他的话。 而张元耀送回来的零食成了压垮裴湛扬的最后一根稻草。 “弟弟说他不想吃。” 裴湛扬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那袋完完整整的零食，然后一言不发地朝楼下走。其实张元耀表达的意思和陈瑞西表达的有一点出入，但在这个传话人眼中，他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同。 张元耀叫了几声“裴哥”，却见人消失在楼道里。陈瑞西回到座位上，经过一整天的时间他终于把自己从那个梦境里解救了出来。 他想到被自己冷落了一整天的裴湛扬，心里十分内疚，因此计划着放学以后请他吃晚饭。虽然自己的胃不太舒服，但跟裴湛扬一起吃肯定会比在家里吃得多。 于是他翻出手机给裴湛扬发微信——裴湛扬，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与此同时，裴湛扬出现在了一班的走廊上。他擅自推开了窗户，坐在窗边写作业的同学都被他吓了一跳。 由于陈瑞西坐在第四组，所以裴湛扬的声音一定会经过一二三组的同学，再传递到陈瑞西耳朵里。 “陈瑞西。” 整个一班都看见了裴湛扬阴沉沉的脸，还有他冷冰冰的语气：“你给我出来。” 第44章 “美梦成真。” 陈瑞西怔愣住，听话地站了起来，他正想离开座位，郑尧哲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下。 郑尧哲惊恐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地说：“陈......陈瑞西，你自己小心点......”“他他他看起来......”郑尧哲余光望着裴湛扬阴云密布的脸，“他看起来好像要揍你......”陈瑞西静静地回望他，然后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薅了下来。 正巧这时奚温婉从楼上下来，她去了一趟五班，跟分班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聊了聊文理分班的事情。 裴湛扬和奚温婉在教室门口撞上，陈瑞西正好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三人面面相觑，裴湛扬冲着陈瑞西冷漠地开口：“走。” 陈瑞西觑着裴湛扬，一言不发地下了楼。裴湛扬跟在他身后，也走了下去。 两人离开以后奚温婉讶异地扬起了眉，仿佛不理解这是在演哪一出。教室里也在同一时间炸开了锅，纷纷八卦起来。 “裴湛扬不是跟陈瑞西关系很好吗！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有没有看到裴湛扬那个表情！我靠，我怎么感觉陈瑞西要被揍！” “上次我看到裴湛扬的臭脸还是他碰见陆泽豪的时候。” “然后呢？” “然后他们两个就打起来了！” “我就说吧！陈瑞西怎么可能会跟裴湛扬认识啊！” “可是他们两个确实是认识啊？” “那裴湛扬刚刚为什么那个态度？” “我怎么知道！” 奚温婉回座位以后加入了大家的讨论，她问了同桌，同桌把来龙去脉告诉她以后好奇地说道：“婉婉，你平时不是跟裴湛扬很熟吗！你知道这是怎么了吗？” “我也不知道。”奚温婉也纳闷，她对上同桌探究的目光，模棱两可地说，“可能吵架了吧。” 奚温婉期中考考得并不好，而之前因为考试的缘故她和陶嫣嫣的联系也少了些。她回想起两人离开前陈瑞西平静的神态，总觉得班里同学的猜测角度好像出现了偏差。 并不是揍不揍人的问题，而是……奚温婉手指叩着课桌，思绪渐渐飘远，那种奇怪的违和感又出现了。 因着上个星期的期中考，楼下的空教室被当成了杂物间，如今摆满了桌椅和书籍。陈瑞西摁着门把手打开了空教室的门，裴湛扬跟着进去以后顺手把门上了锁。 外头的雨下得并不大，空教室没开灯，光线并不好，有一股下雨天独有的湿润的气息，和桌椅书本木质的味道混合在了一起。 两人站在门后，裴湛扬看着陈瑞西自始至终平静的表情没由来地觉得委屈。所有人都认为无论他做什么都应该处在强势的那一方，可自己在陈瑞西面前，好像一直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不是觉得不公平，他喜欢陈瑞西，所以一直心甘情愿地享受着这不公平的待遇。只不过现在两人已经在一起了，裴湛扬已经是陈瑞西的男朋友了，因此他希望他不要再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他可以和自己讲，他又不是其他人了。 这场恋爱来得仓促又直白，裴湛扬太缺乏安全感了。而唯一能给他安全感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生。 雨天让教室里都变成了灰色，灰扑扑的光线描绘着裴湛扬分明的眉眼。陈瑞西见他没精打采的样子，和刚刚在教室门口盛气凌人喊他的模样判若两人。 “怎么了？”陈瑞西知道是自己理亏，所以主动迎了上去。他双手捧住裴湛扬的脸，迫使他弯下腰，把他完美的五官揉得微微变形：“生气了？” “我给你发了微信的，问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裴湛扬怎么可能生气？他最多只会觉得委屈，只要陈瑞西给他一点点好，他立刻就会把那些委屈抛之脑后，心情从阴转晴。 “什么时候发的？我一直拿着手机，怎么没收到你的消息？”裴湛扬脸颊被揉捏，导致他说话的时候像是嘟着嘴。 “刚刚发的。”陈瑞西觉得他如今的形象很可爱，他翘起嘴角，抿嘴浅浅地笑了起来，“就在你站在我们教室门口喊我出去的时候。” 裴湛扬嘟着嘴巴，致使他话都说不利索：“宝......为......什么不理我......”“没有不理你。”陈瑞西松开手，诚实地回答，“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了。” 裴湛扬思考了片刻，了然道：“是不好的梦吗？没关系的，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陈瑞西很聪明，但他很少用他的“聪明”去对待裴湛扬。但如今是特殊情况，坦白是不可能坦白的，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怎么蒙混过关了。 “不算吧。”陈瑞西歪着脑袋，假装自己在回忆昨晚的梦境，“醒来就记不得了，只是醒来以后感觉很糟糕，让我郁闷了一整天。” “哦。”裴湛扬果然相信了陈瑞西的鬼话，即使他的谎话漏洞百出，但不要紧，因为裴湛扬会去相信。 “这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为什么要躲着我？” 陈瑞西在心里一直谴责自己是个坏东西，嘴上还要继续忽悠裴湛扬：“我不想因为我的坏心情去影响你。” “可是你已经影响我了。”裴湛扬指了指自己始终萎靡不振的表情，“你看，你害得它一直打不起精神。” 他摸了摸陈瑞西的头发，又去摸他的脸，神情严肃地说道：“陈瑞西，我要你赔。” 这还不简单？陈瑞西弯起眼睛，指腹摁在裴湛扬的嘴角，然后用力，令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对不起嘛。”陈瑞西瞧着裴湛扬做作的笑容，真诚地道歉，“今天我脑子不太好使，你不要跟我计较。” 裴湛扬任由陈瑞西在自己脸上捣乱，他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是愿意笑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计较过？” “嗯。”陈瑞西使劲点头，印象里裴湛扬确实没有跟他计较过。 其实上课铃声已经响了好长时间了，误会解开之后两人也没有继续再浪费时间，临走前裴湛扬抓着陈瑞西的手让他承诺：“那我们说好了，晚上你请我吃饭。” “好。”陈瑞西一口答应下来，“放学以后我在楼下等你。” 最后晚饭定的是一家日料店，在一条非常热闹繁华的街区。 陈瑞西并没有去过这家店，他只是听班里同学们讲起过，说这家店物美价廉，环境又好，有机会一定要跟朋友一起去吃一次。 有了裴湛扬之后陈瑞西想做的事好像一件一件被实现着。那家网红冰淇淋，这家日料店，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以后陈瑞西不用再羡慕那些美食晒图、游玩打卡，因为这些地方终于有人愿意陪他一起经历了。 陈瑞西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在路上看见一家好吃的店或者是一棵长相奇特的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发给喜欢的人看，那你多半是大事不妙了。 日料店是裴湛扬翻阅两人的聊天记录，在一众链接里找到的。前几天陈瑞西发了好多吃的给他，两人大晚上的在被窝里列清单，筛选出好多评价很高的店，约定以后要把这些店统统去一遍。 陈瑞西一边给裴湛扬发链接一边想到了这句话，他也没想过要挣扎挣扎，因为自己早就已经完蛋了。 他们一放学就直奔这条街区，眼下时间尚早，店里也没什么人。服务员把他们领到了一间两人的小包厢，门是木质的推拉门，合上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 这间包厢大概只有五六平米的大小，里面是榻榻米的设计，中央放置着一张餐桌。桌上放着菜单，两人脱完鞋，陈瑞西坐下以后兴冲冲地翻阅起来。 其实稍微有一点名气的店裴湛扬曾经都光顾过，这家日料店也一样。他和陈瑞西仿佛处在两个极端，一个在吃喝玩乐上一窍不通，一个在吃喝玩乐上样样精通。 裴湛扬一直看着陈瑞西，瞧着他毫无头绪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像是什么都想吃，又决定不下来要吃哪一个。 他伸手扣住了菜单，熟练地往前翻：“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几个比较好吃，你可以尝尝看。” 陈瑞西愣了一下，抬头：“你不是说你没来过吗？” 裴湛扬理直气壮地偷换概念：“是没有跟你一起来过。” 陈瑞西：“......”他们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点餐，点完之后两人四目相对。这会儿包厢里的气氛正好，裴湛扬拿出手机，翻出了一些截图。 下午回去以后裴湛扬上网搜索了好长时间，把网上一些解读拼拼凑凑起来，如今正打算说给陈瑞西听。 “西西，你不要郁闷了，网上说做梦梦到男朋友不一定是坏事……” 陈瑞西神色微微凝滞，他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了，没想到裴湛扬竟然还抓着不放。 “你看他们说——”裴湛扬浑然不觉陈瑞西的心理活动变化，举着手机读道，“如果梦到男朋友不理你，预示着会和他相伴到老；如果梦到男朋友跟你分手，预示着近期的爱情运势很好……” 裴湛扬一边念一边问陈瑞西：“宝宝你是梦见了什么？现在仔细想还能记起来吗？” 陈瑞西强颜欢笑：“真不记得了。” “哦，那也没关系。”裴湛收回手机，安慰道，“我看网上说得都挺好的，所以你不要再担心啦。” 适逢门被推开，服务员端着寿喜烧进来。热腾腾的锅冒着热气，陈瑞西不露声色地瞅着裴湛扬，生怕等服务员走后他会继续这个话题。 他拔了两双筷子，伸手递给裴湛扬。可因为心里揣着事，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裴湛扬面前的茶杯。 滚烫的茶水沿着深褐色的餐桌往下淌，立刻打湿了裴湛扬的校服。陈瑞西急急忙忙站起来，慌张地问：“有没有烫到！” 然而越是匆忙越容易出错，餐桌与榻榻米之间的空隙很小，陈瑞西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期间一不小心左脚绊右脚，还把自己绊倒了。 裴湛扬的“没事”还没来得及出口，只见眼前一暗，陈瑞西朝自己迎面扑了上来。 “唔......”包厢里响起一阵杂乱的噪音，两人撞了一个脸对脸，陈瑞西捂着鼻子抬起头，眼前是裴湛扬皱眉疼痛的脸。 “裴湛扬！”陈瑞西也没注意自己现在是什么姿势，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男生，“是不是撞疼了！”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裴湛扬为了接住陈瑞西，眼疾手快地侧过身，把人稳稳抱进了怀里。 如今陈瑞西双腿分开坐在裴湛扬的怀中，屁股正正好抵在了他的下半身。 “宝宝......”裴湛扬一时间不知道是脸更疼还是哪里更疼，“你先起来。” “你——”陈瑞西的声音猛地一顿，他愣愣地对上裴湛扬的眼睛，感受到了来自屁股底下的坚硬。 裴湛扬见他一副呆傻的表情，半是疼痛，半是无奈地开口。 “陈瑞西。”裴湛扬抬起眸，眼神慢慢变深，似乎在善意地提醒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那个不可描述的梦境与现实倏地重合，陈瑞西脸颊一热，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陈瑞西羞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裴湛扬对上他快要哭出来的眼睛，果断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宝宝，你不要这么看我。” 橙光色的灯光下嚣张霸道男生眉眼张扬锋利，这个意外像是突然把平和的表象撕开了一个口子，裴湛扬扶着额头，无可奈何地坦白。 他的语气听起来软绵绵的，仿佛是在求饶，又充满着侵略性：“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人。” 第45章 “家长会。” 有了这样的开场，这顿饭自然不能吃得顺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陈瑞西全程都不敢抬头，脸都快要埋到碗里去了。 裴湛扬自然只是口头提醒他，有时候他也挺喜欢看陈瑞西局促不安的红脸。也许连裴湛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陈瑞西的纯情以后会成为让他欲罢不能的杀招。 吃完饭以后也是裴湛扬送陈瑞西回家，路上陈瑞西走得飞快，到了小区门口他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跟裴湛扬说，头也不回地逃进了小区。 裴湛扬目送他进了楼道，然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路灯拖出长长的影子，裴湛扬一边走一边毫无愧疚地反思，这次好像真把人惹炸毛了。 不过陈瑞西到底是做了什么梦？这个问题困扰了裴湛扬一整天，在自己无比细致的观察下，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算了，假如陈瑞西真不想说那就不说呗，裴湛扬也不强求，等他有一天愿意说了总会告诉自己的。 时间转眼到了周五，下午的家长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是那些考得好的，愁的是那些考得不好的。 一大早上谢钰淑便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部翻了出来，她硬是把要出门上学的裴湛扬拽了回来，指着床上那些衣服开口问：“儿子，今天不是你的家长会吗？你觉得妈今天穿哪条裙子最漂亮？” 裴湛扬扫了一眼，床上铺的都是去参加晚宴时穿的晚礼服。假如谢钰淑穿这些衣服去学校，那么裴湛扬也没脸再去上学了。 他在谢钰淑无比期待的目光下冷漠开口：“我上学要迟到了。” “哎呀——”谢钰淑拉着他的胳膊死活不肯让他走，“你不是总是迟到吗！又不差这一天！快点快点！快帮我选一件！你爸说这条黑色的好看，你觉得呢？” 谢钰淑说的那条黑色长裙是紧身露背的，裙身是鱼尾剪裁。裴湛扬也不知道自己这爹妈是怎么想的，他冷冷地问：“你不上班吗？” “我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来挑裙子！”谢钰淑笑得特别开心，“所以你快帮我选啦！我选不出来了啦！” 裴湛扬指着她身上那套粉色毛茸茸的睡衣，说道：“你穿这个吧，这个最适合。” “裴湛扬！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妈，我上学真要迟到了。” “那你快帮我选！” “不就是一个家长会吗？爸让你去参加晚宴的时候你都没这么隆重。”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儿子期中考考得这么好耶！我当然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去学校！” 裴湛扬这边兵荒马乱的，陈瑞西那边好像也是类似的情形。今早向静茹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快递。 正巧陈瑞西在门口穿鞋，他抬头看到快递，有点疑惑：“这么早就有送快递的？” “加急的。”向静茹急匆匆地蹬掉鞋子，把要去上学的陈瑞西喊了回来，“陈瑞西！你跟我进来！” 陈瑞西愣了一下：“妈我上学要迟到了......”“没事！迟到就迟到吧！” 快递盒子很大，分量看起来却很轻。陈瑞西跟着走进了卧室，向静茹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什么东西？” 女人在拆快递方面似乎天生就具备优势，至少陈瑞西做不到像他母亲这样五秒钟拆一个快递。 向静茹扬起脸，兴致勃勃地说：“你爸送的！” 陈瑞西的父亲陈健安是一位上市公司的员工，今年年初被公司派去市外的分公司出差。分公司是刚成立的，说是出差其实就是总公司派几个工作经验丰富的老员工去干活，等那边稳定之后再把人叫回来。陈健安刚过去的时候每天忙得昏天暗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自然就别提回家了。 好在辛苦归辛苦，奖金却是原来的好几倍。陈健安担心时间久了向静茹会东想西想，空闲之余就时不时地寄几个快递回家。 快递是属于向静茹的，衣服，包包，化妆品......夫妻多年陈健安非常了解向静茹的喜好，总能买在她的心坎上。 陈健安出差也有四五个月了，陈瑞西倒是从来没收到过来自父亲的快递。两厢对比之下，他这个做儿子反倒像是捡来的。 盒子里是一条白色长裙，一个月前陈健安在工作应酬的时候认识了一位设计师。设计师刚成立了一家工作室，和国外的几个高定品牌对接。陈健安为了捧场，让工作室给向静茹设计了一条裙子。 由于是在市外，工作室的设计师们还专门跑到他们家里来给向静茹量尺寸。如今裙子制作完成，正好在今天早上寄到。陈瑞西看着盒子里那条又闪又亮的白色长裙，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向静茹把裙子从盒子里拿了出来，一字肩的长裙能完美地凸显出女人的肩部线条。也不知道裙子是用什么材质设计的，光线照在上面竟然会闪闪发亮。 “怎么样！好看吗！” 向静茹转头看着他，眼里的喜欢快要溢出来了。 陈瑞西注意到她的眼神，艰难开口：“妈......”“陈瑞西！我打算穿这个去下午的家长会！你觉得怎么样！” 陈瑞西的预感成真，他动了两下嘴唇，无语到说不出话来。 “妈......”“哎呀！你这么考试考得这么好！我这个当妈的也不能给你丢脸！你说是不是？” “妈......”“你爸眼光是真不错，真的好漂亮哦！” 陈瑞西看她一直自说自话，急了：“妈！” 向静茹愣了愣：“啊？” 陈瑞西太阳穴突突地跳，却又只能用非常委婉的腔调跟向静茹商量：“你......你穿这样就很好看了。” 向静茹低下头，瞅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一套灰色的家居服，半信半疑地反问：“这样？” “对，就这样。” “你确定？” “嗯，这样就已经很漂亮了。” “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最后身心疲惫的陈瑞西踩着铃声进了教室。郑尧哲在座位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什么，陈瑞西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所以然。 前几天裴湛扬那么气势汹汹地来找茬，陈瑞西第二天竟然完完整整地出现，郑尧哲现在看他，眼里满是敬佩之情。 李夏倩看见陈瑞西出现，转过头来神秘兮兮地说道：“今天早上我碰到陶嫣嫣跟奚温婉了。” 这一听就是要跟陈瑞西讲八卦，而陈瑞西其实一直不太喜欢她这种语气——高深莫测的，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里。 “所以？” “下午不是家长会吗？”李夏倩笑道，意有所指，“陶嫣嫣今天穿得可漂亮了，估计想趁机表现表现自己吧。” 自上次的事情以后，陈瑞西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见过陶嫣嫣了。好像真如裴湛扬所说的那样，她们不会再来烦他了。 裴湛扬曾在自习室里和陈瑞西讲起过他的交际圈，除了奚温婉，其他人都是同一个初中毕业的。而他们又不仅仅只是朋友关系，因为他们的父母在生意上经常会有往来。 聊这些的时候陈瑞西一直是半懵半懂的状态，主要是这些事离他实在太遥远了。他的初中生活只有书本与成绩，裴湛扬说的这些复杂的交际网好像与他是两个世界的。 “陈瑞西，偶尔我也挺烦他们的，但是我也没办法。”裴湛扬也只会向陈瑞西袒露心声，“郑岚今他爸跟我爸是同一条船上的，程珂他们家又和我们家一直有合作，还有秦若恒……” 他很嘲讽地笑了一声：“他们总想知道别人的秘密，可是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可……那些不都是长辈的事吗？”陈瑞西无法理解，“跟你有什么关系？” 彼时裴湛扬撑着下巴望着他，他似乎觉得陈瑞西的天真特别可爱，于是捏了捏他的鼻子，笑了起来：“因为大人们都希望你和他们的孩子打好关系，这样以后孩子说不准就会变成他们维系关系的工具。” 奚温婉用一个学期的时间迅速和张元耀那一群人熟识。在对待异性这方面，裴湛扬从小就被谢钰淑教育得很好，一直以来他都和女生们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也不会在背后议论她们。而面对那些喜欢自己的女生，他也从来不会拖泥带水，不喜欢就不会给她们希望，干脆地拒绝。 “所以陈瑞西，你以后要离他们远一点。他们那些人看起来笨笨的，但是玩起心眼来一个比一个厉害。”裴湛扬默了一瞬，还是把这句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尤其是奚温婉。” 陈瑞西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她比我们任何人都要聪明。” 说这些时裴湛扬神色平静，但语气里含着不符合年纪的惆怅。在外人眼里裴湛扬风光无限，长得帅家里又有钱还有很多朋友，他好像什么都不缺了。如果能重新投胎，大抵也有很多人想投胎变成裴湛扬。 陈瑞西自觉已经很了解他了，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裴湛扬竟然会有这样的烦恼。陈瑞西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起身抱住了他。 那时两人还没在一起，光线飞进来，照得裴湛扬眼里浮金跃影。陈瑞西抚摸着他的脑袋，裴湛扬哭笑不得地问：“陈瑞西，你是在安慰我吗？” “嗯。”沉默寡言的男生安静地回答，“裴湛扬，你看起来好可怜。” 裴湛扬：“……” “陈瑞西？陈瑞西？”李夏倩见陈瑞西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微微皱眉，“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陈瑞西应道，猝不及防地问一旁的郑尧哲，“我今天穿得怎么样？” “什么？”郑尧哲看着陈瑞西寻常的穿着，下意识地回答，“挺好的啊。” “哦，那就好。” 李夏倩与郑尧哲对上视线，眼里都是相同的困惑。而陈瑞西想到昨晚裴湛扬发给他的微信消息，幽幽地叹了口气。 【裴湛扬：我妈说明天家长会结束她想跟你一起吃晚饭。】 【陈瑞西：......需要这么急吗？】 【裴湛扬：嗯，我妈看起来比我还急。】 【陈瑞西：我可以拒绝吗？】 【裴湛扬：好像不可以，她说要去你的教室找你。】 【陈瑞西：狗狗懵逼.jpg】 【裴湛扬：狗狗乖巧.jpg】 作者有话说：会慢慢把两人之间的不同体现出来，不过这些都是催化剂哈，也不会虐的，懂的都懂！ 第46章 “咬。” 家长会开始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十二点五十分的时候还有好多车堵在校门口。黑板上已经写好了欢迎各位家长的致辞，班长随着章宁一起在教室里维持秩序。按照要求学生都被赶出了教室，只留家长坐在孩子的座位上，每张课桌上都有一份期中考试的排名表格。 一些学生站在走廊上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下学期的分班上面。向静茹在几分钟前也来到了教室，谢天谢地她并没有穿那条白色长裙。 陈瑞西和他们一同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他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觉得无趣。恰好兜里的手机在这时振动了两声，陈瑞西偷偷拿出来看了一眼。 【裴湛扬：来一楼。】 陈瑞西掀起眼皮扫了一圈，立刻转身下楼了。 他和裴湛扬的尴尬于昨日才真正消失，说实话从头到尾尴尬也只是陈瑞西一直在尴尬。裴湛扬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尴尬？在他眼里日料店的意外不过是他们恋爱中的一个小插曲，那是用来增进感情的调味品，裴湛扬巴不得天天能出这种意外。 陈瑞西应该庆幸至今为止裴湛扬不知道他做春梦的事情，不然他可能不仅仅只是嘴巴上撩撩陈瑞西了。毕竟他的西西都在思考思维与存在的关系了，裴湛扬总得做出一点实际行动出来。 一楼也聚集着好多人，走廊上像开了盖的沙丁鱼罐头，陈瑞西站在楼梯上找了一会儿，发现人群最远处的张元耀在冲他招手。 他挤进人群，然后穿越人群来到了他们面前。裴湛扬倚靠在墙上，看到他出现，懒散的目光才清明了不少。 周围人实在太多了，闹哄哄的，还有不少打量他们的目光。裴湛扬嫌烦，语气听起来也有些暴躁：“来了。” 陈瑞西看着他不耐烦的模样，大概也猜到了裴湛扬心里的想法。他开口提议换一个地方，裴湛扬应了声，站直身往拐角的通道走去。 走出几步却发现那个人没有跟来，裴湛扬停下脚步，转过头去看陈瑞西。 陈瑞西反应了片刻，立马跟了上去；而张元耀比陈瑞西走得快了一些，裴湛扬抬了抬下巴，话冲着张元耀讲：“你别跟来。” 张元耀愣了愣，随即换上了一副哭丧脸：“裴哥——你们又要丢下我！” “陈瑞西。”裴湛扬越过张元耀的头顶去看后面的人，他的神色冷淡，话也说得简洁，“走了。” 两人拐出教学楼，径直朝学校门口走。陈瑞西以为裴湛扬要带自己去外面玩，结果离校门口还有十几米的时候，裴湛扬突然拉住了陈瑞西，带着他向右走。 一般在早自习前和放学的时候地下停车场才会热闹一会儿，如今是上课的时间，不仅没有车辆进出，连门口负责的保安都不见了踪影。 入口有两个车道，他们走的是偏窄的机动车道。拱形的地下入口隔绝了阳光，两人进入停车场以后裴湛扬拿出了校服口袋里的车钥匙。 “嘀嘀——”不远处有一辆黑色越野车亮起了车灯，陈瑞西看见他手里的车钥匙，觉得又惊讶又好笑：“哪里来的？” “我妈给我的。” 幽暗的环境显得裴湛扬的眸子愈发漆黑，他看着陈瑞西唇边的笑，糟糕的坏心情终于好了不少：“上车。” 黑色越野车的后座又高又宽敞，陈瑞西随裴湛扬一起上了车，然后“咔”的一声，车门上了锁。 在学校地下停车场约会这种事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陈瑞西坐稳以后裴湛扬便靠了过来，他皱着眉头抓起陈瑞西放在膝盖上的手，满脸不爽的样子。 停车场里光线很差，显得车厢里也非常昏暗。陈瑞西抬眼看他的焦躁和不耐烦，静静地询问：“怎么了？” 裴湛扬抵着陈瑞西的肩膀，整个人都向他压了过来。从车外朝里面望就是裴湛扬整个人都覆在了陈瑞西身上，后者承受着他的体重，仍旧是好脾气地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黏在他身上的男生沉默着不吭声，只是不停地蹭着陈瑞西的颈窝。 呼吸间热热的气流喷洒在耳廓，湿湿黏黏的，陈瑞西被他蹭得又痒又想笑。一只手被攥着，他认命般地用另一只手去扶裴湛扬的脑袋，裴湛扬的头发已经很长了，不像刚开始那会儿摸起来又硬又扎手。陈瑞西总是听他讲要去剪头发，可也不见他有所行动。 他摸着他乱糟糟的头发，发丝蜷在指尖，陈瑞西温吞地开口：“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生什么气？” 裴湛扬的声音闷闷的，融在昏暗的车厢里，牵动着陈瑞西的心神：“你不是很厉害吗？总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陈瑞西愣了几秒钟，哑然失笑：“我又不是神仙，你突然就生气了，我怎么能猜得出来？” “你知道你的表情有多糟糕吗？除了我都没人敢接近你了。”陈瑞西主动用脸颊去蹭裴湛扬的头发，亲昵地开口，“告诉我好不好？或者稍微透露一点点信息给我，我马上就能猜出来了。” 裴湛扬垂着脑袋，视线定格在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上。其实事情很简单，只不过刚才下楼的时候裴湛扬撞见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从楼梯上跑下去，身后传来其他同学的起哄声，裴湛扬朝上望，听到他们大声喊道：“今天家长会你还不悠着点啊！被她妈妈抓到我看你上哪儿哭！” “她妈妈早就见过我了！”那个男生在楼下高声反驳，仿佛根本不在意早恋被发现会有怎样的后果，“我看你们就是嫉妒！” 接着便响起了一阵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被老师赶出教室的学生聚集在楼道里打打闹闹，好不热闹。 裴湛扬木着脸在那一格楼梯上站了许久，直到张元耀不停地催促他：“裴哥？裴哥——我们下楼吧！这里人太多了！” “陈瑞西。”裴湛扬默了半晌，才幽幽开口，“我好羡慕别人。” 陈瑞西顺着他的话问道：“羡慕什么？” “羡慕他们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裴湛扬的嗓音像蒙在了玻璃罩子里，听上去沉闷极了，“不像我们，每次都要偷偷摸摸的。” 陈瑞西怔住了。 诚如裴湛扬所说的那样，以他如此张扬的性格让他谈这种地下恋爱确实有点为难他。不那么喜欢也就算了，见面的时候也不会暴露太多情绪；关键是裴湛扬那么喜欢陈瑞西，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能和他在一块儿，让他每天藏着掖着，时间久了当然会觉得委屈。 裴湛扬自己也矛盾，他一面觉得陈瑞西那么好让别人知道反而是他的损失；但那种“想炫耀”的心理隔三差五就蹦出来折磨他，导致他经常会钻牛角尖。 就像刚才那样，这种情绪是忽如其来的，被别人的恋爱方式一刺激，裴湛扬下意识地就想去攀比，想让别人知道他也有一个很好的男朋友，他也想他们用那种羡慕嫉妒的眼光去看他。 有人会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可裴湛扬既藏不住眼神也藏不住恋情。他捏着陈瑞西的手指，暗想自己原来是一个顶级恋爱脑。 陈瑞西成天担心有人知道他和裴湛扬谈恋爱以后会如何如何，但他应该从未设想过有一天当事人自己会先憋不住。 他明白他的意思，陈瑞西当然不想委屈他，于是小声问他：“你想怎么样？” 裴湛扬脑海里划过那个男生志得意满的神色，恶声恶气地讲：“我想秀恩爱。” “你想怎么秀恩爱？” 裴湛扬听着陈瑞西试探性的语气，立刻坐直身子掏出了手机：“我们先换个情头。” 陈瑞西微信里压根没几个好友，而且双方唯一有交集的张元耀也没有加陈瑞西的微信。因此即便他们换了情头，也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出来。 他自然没有异议，裴湛扬发给他一张图片，陈瑞西点开，发现是一只懒洋洋眯着眼睛的白色布偶。 陈瑞西换上，靠过去看裴湛扬的手机；他的头像也换好了，是一只又肥又壮的白色萨摩耶。 生气归生气，裴湛扬也特别好哄，一对情头就能收买他。陈瑞西抿嘴笑了笑，他还以为裴湛扬要去群里跟那些朋友公开自己恋爱的消息，本来他都开始准备给自己做出柜的心理建设了。 裴湛扬一眼瞥见陈瑞西的笑容，心神一动，冷不丁地凑过去吻住了他。 两人上一次接吻还要追溯到没在一起的时候，裴湛扬平日里爱和陈瑞西撒娇，但每当亲吻的时候本性毕露，变得霸道又蛮不讲理。他吻得很用力，缠着陈瑞西躲躲闪闪的舌尖，又咬着他的唇瓣吮，几乎要把他的嘴唇咬烂。 胸腔里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陈瑞西感到疼，勾着裴湛扬的脖颈呜呜咽咽地哼声。裴湛扬把他摁在真皮座椅上，一只手卡进座椅里，去摸他单薄瘦削的背脊。 期中考以后气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如今每天只要穿一件长袖T恤和一件校服就够了。裴湛扬的手沿着尾椎摸到了他的腰，陈瑞西人瘦，腰也很细，他的皮肤一直是裴湛扬贪恋的细腻柔软的触感，而隔着衣物去摸他的身体，那种刻在记忆里的感觉渐渐涌了上来。 裴湛扬有点控制不住。 因为缺氧，陈瑞西的脸颊浸上一层薄红。裴湛扬摸着他的后腰，陈瑞西怕痒，含糊地笑，不自觉地躲了一下。 这声笑把裴湛扬的神智堪堪拉了回来。 唇舌分开，陈瑞西的目光还有些呆，看裴湛扬的时候无辜又茫然；沉默的男生与他对上视线，然后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蓦然黑暗，使人的听觉灵敏了不少。裴湛扬嗓音低低哑哑的，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欲望。 “对不起啦宝宝。” 他的眸子漆黑，专注地盯着被自己咬到有些红肿的嘴唇，指腹摁了上去，陈瑞西没忍住“嘶”了一声。 裴湛扬拿开手，然后抱住了他，陈瑞西陷在他的怀里，裴湛扬贴着他白皙光滑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唔......”丝丝麻麻的疼弥漫开，裴湛扬松开牙，用舌尖轻轻舔舐着那明显的牙印。他贴在他的耳畔，同他撒娇，很没有诚意地道歉：“你会原谅我的吧？” 第47章 “他就跟我走得近。” 陈瑞西被裴湛扬提溜着后衣领下了车，裴湛扬锁好车门，牵着陈瑞西在地下停车场里找出口。 这里应该是有电梯的，两人在附近转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绿幽幽的安全通道和电梯。 电梯门打开，陈瑞西同手同脚地走了进去。裴湛扬摁下一楼的按钮，不锈钢材质的电梯门上反射出两人模糊的身影，昏暗车厢里的亲吻不仅停留在了陈瑞西的脑海里，还显映在他的身体上。 他的脖颈处有一个明晃晃的牙印，齐整，边缘泛着红，落在白皙的脖颈上，像是敲下一个嚣张又霸道的私人印章。裴湛扬咬之前用了狠劲，陈瑞西并没有喊疼。 如果要问陈瑞西为什么没喊疼，那他的回答多半会是这样的——裴湛扬咬的时候自己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裴湛扬已经跟小狗似地对自己又摸又舔，陈瑞西招架不及，自然而然就忘记了喊疼。 简而言之就是，被亲懵了。 裴湛扬伸过手，扯过陈瑞西胸口处的拉链向上拉，把他的校服衣领立了起来。泛红的牙印被掩盖，陈瑞西随着他的动作抬头，懵懵地问：“很明显？” “嗯。”始作俑者丝毫没有觉得愧疚，碍于电梯里有摄像头，裴湛扬也只是帮他拉上拉链，整理好衣领，然后便松了手。 微凉的拉链抵着下巴，电梯门里的自己半张脸埋在校服里，不禁让人回想起不久前的冬天，陈瑞西刚出现在裴湛扬的视野里时也常常是这副模样。 向上的电梯很快停了下来，陈瑞西揉了揉头发，整理好乱七八糟的思绪，才走了出去。 无论教室外头有多吵闹，教室里的家长会仍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谢钰淑已经把这张排名表格翻来覆去看了好些遍了，班主任在讲台上说着一些成绩分班的事情，她左耳进右耳出，十句话最多只能听进一句。 一直以来裴家对裴湛扬的成绩就不是很上心，他们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长大以后也可以自己选择事业。从商或者从政，裴家都可以成为他背后的大树。 至于假如裴湛扬真长歪了，长成了一个扶不上墙的二世祖也没关系。裴家的家底够厚，安安心心过几辈子还是可以的。 不过裴家只有一个儿子，谢钰淑到底还是希望他能多见见世面。所以即便每次都能看见裴湛扬把不情愿写在脸上，谢钰淑还是逼着他去参加各种各样的交际晚宴。 这其实违背了谢钰淑的教育方式，作为补偿，谢钰淑决定支持裴湛扬“自由恋爱”。她已经想好了，以后无论裴湛扬带怎样的小姑娘回家，只要是他喜欢的，谢钰淑都不会反对。 有失必有得，谢钰淑是商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这些都是裴湛扬不知道的事，谢钰淑没必要告诉他，做父母的良苦用心等他长大了自然会知晓。况且即便是现在告诉他，裴湛扬也不一定能理解他们。 十四班的家长会一直进行到下午四点多，结束以后谢钰淑拿着一堆资料出来，裴湛扬站在走廊上等她。 谢钰淑看见儿子，小声抱怨道：“裴湛扬，我发现你们班主任话特别多，一件事总能来回提好几遍。” 裴湛扬把车钥匙还给她，谢钰淑接过钥匙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裴湛扬开口。 “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 裴湛扬没什么兴趣，而就在这时教导主任谢主任正好要从五楼往下走。裴湛扬看着他慢慢走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层楼汇聚着许多调皮捣蛋的学生，他们看见谢主任都下意识地夹好了尾巴。本来谢主任就不是来找他们麻烦的，可当他从裴湛扬身边经过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一眼注意到一旁的谢钰淑，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次期中考考得不错啊，以后也要继续努力。期中考过后马上就是期末考了，要抓紧时间，你很有潜力的。” 谢主任之所以这么反常，还是因为市级优秀高中的评审结果已经出来了。成和中学成功被评上，校方上上下下齐齐松了口气。 裴湛扬看着他的笑容总觉得有些不怀好意，谢钰淑上学期见过谢国仁一次，所以对这个教导主任有点印象。 虽然裴湛扬不搭腔，但谢钰淑在，她肯定不会落了教导主任这个面子。她笑着开口，附和道：“裴湛扬一直挺闹腾的，还请谢主任以后要多多费心了！” “男生嘛，这个年纪爱玩也是正常的。”谢国仁笑呵呵地回道，“校长找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聊。” “好好好，您慢走。” 等谢主任离开后，裴湛扬望着他的背影，非常不满地评价了几个字：“老狐狸。” 谢钰淑笑着责备他：“怎么说话呢？你们教导主任关心你不是好事？” “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裴湛扬懒得算计这些，淡淡地说，“走了，吃饭去了。” 谢钰淑忽然想起了什么，拉住了他的胳膊：“欸——裴湛扬！陈瑞西呢！不是说好妈要请他吃饭的吗！” “他在楼下等我们。”裴湛扬掏出手机给陈瑞西发了条消息，“所以别墨迹了，快走吧。” 一班的家长会是在三点结束的，比十四班足足早了一个多小时。章宁特意留出足够的时间单独给家长们答疑解惑，如今还有很多家长围在讲台旁，让章宁分析孩子成绩和文理选择。 向静茹没什么想问的，她的儿子成绩跟她一样好，学文学理看陈瑞西自己喜欢。因此家长会结束以后她便离开学校了，临走前陈瑞西跟她讲要跟朋友们一起去吃饭。向静茹满口答应，高高兴兴地走了。 陈瑞西独自在教室里琢磨数学题，里面闹闹哄哄的，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直到裴湛扬给他发微信，他才拿起挂在课桌旁的书包，匆匆忙忙跑出了教室。 他出了教室就朝楼下冲，然而头顶上方倏地传来一个声音：“陈瑞西。” 陈瑞西急忙刹车，猛地抬起了头。裴湛扬看着他风风火火的模样，温和地说道：“我们在这里。” 陈瑞西一只手还搭在楼道的扶手上，谢钰淑站在裴湛扬身后，看见他热情地同他打招呼：“陈瑞西，你好呀！” “我......”本来陈瑞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看见谢钰淑以后又开始结巴。他紧张地抠着扶手，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我以为你们已经下楼了。” 谢钰淑怔了怔，裴湛扬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应着他：“不是让你慢慢来吗？” 陈瑞西眼风到处乱飞，每一个眼风都飘到谢钰淑脸上，但就是不敢正眼看她。 “怎么可能让你们等我......”谢钰淑见到陈瑞西的第一眼就认同了周漪琼的评价，陈瑞西果然长得很乖，看起来没什么心眼。从小到大和裴湛扬一起玩的都是一群人精，谢钰淑喜欢这种没有心眼的孩子。 “陈瑞西？”谢钰淑发觉自己被无视，笑道，“你还没有跟我打招呼呢。” “啊——”陈瑞西反应过来，感觉脸烧得厉害，他忙不迭地回应，“阿姨好！我是陈瑞西！” 谢钰淑只觉得他可爱，没忍住笑了起来。 裴湛扬见不得自己妈欺负陈瑞西，率先朝下走，领着陈瑞西下楼了。 晚饭是在一家茶餐厅吃的，陈瑞西局促地坐在裴湛扬身边，对面是谢钰淑。 谢钰淑确实是一个亲和力很强的家长，她跟陈瑞西聊的话题都是关于陈瑞西自己的，像极了朋友之间的聊天。两人一问一答，陈瑞西也慢慢地卸下了心房，反倒是裴湛扬独自一个人低头扒饭吃。 “小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 “我听裴湛扬说你数学特别好，没有去参加竞赛考试吗？” “有参加，经常参加的。” “那竞赛内容跟谁学？你们数学老师教你？” “没有，老师偶尔教，一般我都是自己看书做题的。” 谢钰淑惊叹道：“这么厉害啊？自己看书能看得懂？” “现在还看得懂。”陈瑞西诚实地回答，“但会慢慢变得吃力，我妈说以后看不懂了再去外面上课。” “我看了一下裴湛扬这次的数学成绩，是你教他的吧？” 陈瑞西看了裴湛扬一眼，有些尴尬地说道：“也不算是，主要还是他自己愿意学。” 谢钰淑像是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笑得合不拢嘴：“你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有多少吗？” “......什么？” “让裴湛扬主动学习的概率——”谢钰淑看着默默吃饭的儿子，给出了一个数字，“不到百分之一。” 说着谢钰淑笑得更欢了：“所以才说你厉害呀！别人摁着他的脑袋他都不肯学呢！” 大概是心里有鬼，陈瑞西听到这样的夸奖总觉得心虚。他含糊地“嗯”了一声，谢钰淑见他不好意思的模样，终于舍得换下一个话题了。 “对啦！陈瑞西我问你一个问题！”她饶有兴趣地问，“裴湛扬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这不问还好，一问陈瑞西愈发心虚了。默默吃饭的裴湛扬忽然抬头，不耐烦地开口：“他又不知道你问他干吗？” 谢钰淑瞧着裴湛扬的臭脸和他硬邦邦的回答，心里突然有了底。 “你好像知道？”谢钰淑笑盈盈地给自家儿子挖坑，“那你告诉我呗。” 裴湛扬一个不注意就被母亲套出了话，他的脸色更加差劲了。而谢钰淑趁势追击，央求着开口：“好儿子——你就告诉我嘛！你不告诉我妈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睡不着觉就会变老，你舍得妈变老吗？” 其实也没什么紧要的，谢钰淑又不会知道全部；只要裴湛扬回答“有”或者“没有”，这个扰人的话题就可以结束了。 “有。” 谢钰淑眼睛一亮：“真的有啊？” “嗯。” “谁啊谁啊！” 裴湛扬余光注意到脸快要埋进碗里的陈瑞西，轻描淡写地回复：“你又不认识。” “说出来我就认识了！”实际上谢钰淑敏锐得不行，她隔着餐桌拍了一下裴湛扬的手背，焦急地说，“你总是看小西干什么呀！” “他坐我旁边我还不能看他了？”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有什么好说的？”裴湛扬伸筷子给陈瑞西夹了一只大虾回来，随意描述道，“长得很白很乖，不过不爱说话，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 “是谁是谁！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你今天知道得已经够多了。” 谢钰淑不甘心地去问陈瑞西：“小西，你真的不知道是谁吗？最近他有没有跟谁走得特别近？” 他知道，他太知道了，几个小时前他还被裴湛扬又亲又咬，魂儿都差点没捡回来。 陈瑞西尴尬得浑身发热，关键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他抬眼看着谢钰淑，在餐桌底下轻轻踢了裴湛扬一脚，算是在发泄自己的怒气。 “阿姨……”陈瑞西脖颈上的那个牙印忽然隐隐作痛起来，他强装镇定地回答，“最近他就跟我走得近，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谁。” 作者有话说：不要小看裴妈妈的这个“自由恋爱”哦，后面几章要拉一下时间线啦！ 第48章 “分离。” 从茶餐厅里出来，谢钰淑开车送陈瑞西回家。到了小区门口以后裴湛扬坐在车里与他说再见，路灯明明灭灭，裴湛扬脸部的轮廓被勾勒出一个淡淡的边缘。 黑色越野车驶离小区，晚上这顿饭谢钰淑套出了不少内容，堪比敲定了一个上千万的大合同。她觉得高兴，车速也快了些。 裴湛扬稳稳地坐在车座上，和后视镜里的母亲对上了视线。 “裴湛扬——”谢钰淑看着儿子冷淡的面容，自顾自地说道，“我突然发现一个事情。” 裴湛扬沉默着，等她把话讲完。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喜欢话少的人呢？”谢钰淑笑道，“小西是，你女朋友也是，我还以为你喜欢那种活泼开朗的女生呢。” “不是女朋友。”裴湛扬冷漠地纠正她的措辞。 “不是女朋友还不快点去追？”谢钰淑嗔道，“你不会每天对着人家也是这个表情吧？那我跟你讲，你肯定追不到的。你不能总是让人家女孩子主动啊，主动得不到回应，她也会心冷的。” 谢钰淑按照过来人的经验把谈恋爱中要注意的事项都跟裴湛扬讲了一遍，然而裴湛扬压根就用不上这些，陈瑞西又不是女生，这场恋爱从一开始就与谢钰淑想象得不一样。 “哦对了，今天我还碰见嫣嫣了。”谢钰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孩子特别有礼貌，还跟我聊了好久呢。” 她感慨道：“嫣嫣长得也漂亮，性格也好家教也好，又是陶家千金。以后再大一点就是大美女了，我偶尔碰见她妈妈，她老是担心自己女儿被男人骗......”谢钰淑叽叽咕咕说了一堆话，车厢里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被忽视的母亲有些恼怒地喊了声：“裴湛扬！” 裴湛扬转头看着车窗外的夜色，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谢钰淑勉勉强强得到他的回应，不甚高兴地吐槽：“就你这样还喜欢人呢，我看谁喜欢你就是倒了大霉了！” “妈。”裴湛扬忽然喊了她一声，头转了过来，“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陶嫣嫣。” 谢钰淑表情微凝，车厢里和谐的氛围瞬间淡了下来。 “以前没有喜欢的人时没有喜欢她，现在有了喜欢的人就更加不会喜欢上她了。”裴湛扬自认为很了解母亲的说话方式，谢钰淑有时候喜欢装傻充愣，旁敲侧击地去猜他的想法。 刚才在茶餐厅里发生的事与如今的事串联起来，裴湛扬很奇怪地笑了一下，难怪谢钰淑要去问陈瑞西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 其实谢钰淑也没有办法，裴湛扬不愿倾诉，那她想知道什么就只能去猜了。并不是在利用陈瑞西，她是真的想见他一面，只不过陶嫣嫣也不小心凑在了这个节点上。谢钰淑只是趁着气氛正好，顺带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人们总有借口能自圆其说。在裴湛扬看来谢钰淑就是不光彩，他不喜欢这样的试探，可没办法，她是他的母亲。 裴家母子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算是相处非常融洽的。秦家先不说了，秦母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儿子；郑家的郑岚今天天跟家里刀剑相向，郑母每天焦头烂额，有时候都想把郑岚今塞回肚子里重新再生一个。 真要比起来谢钰淑这个母亲比他们任何人都当得称职，更何况母子俩多年来都有意去维持着这个诡异的平衡。谢钰淑知道裴湛扬脾气差，所以大部分时候会顺着他；裴湛扬也知道谢钰淑不到黄河心不死，所以偶尔也会把她想知道的告诉她。 而底下别别扭扭的暗潮汹涌，母子俩心知肚明。如果有一天真受不了对方了，就会挑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场合，把话摊开来说。 “她让你来问我的？” 谢钰淑被揭穿，也不觉得丢脸。下午碰到的时候陶嫣嫣确实跟她聊过裴湛扬，但她并没有直白地问，而谢钰淑这样的长辈，一眼就看穿了小姑娘的心思。 陶嫣嫣喜欢裴湛扬在他们的朋友圈里不是什么秘密，但在长辈面前还是头一次有那么鲜明的态度。谢钰淑也明白自己这次让裴湛扬不开心了，是她先理亏，因此主动道歉：“她就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我也不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我以后不问了嘛！你不要生气了啦！妈妈每次看见你生气都要吓死了！” “没生气。”裴湛扬眉宇间仍然是冷色，但语调平缓，“你可以直接来问我的。” “问你你会说吗？”谢钰淑敛了笑，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如果今晚没有朋友在场，你应该不会告诉我吧？” 裴湛扬沉默了一会儿，才一语双关地开口：“如果不是陈瑞西，我是不会说的。” 他笃定谢钰淑听不出另一层含义，事实上谢钰淑也的确没多想。母子俩揭过了这个话题，车厢里又变回了原来谢钰淑的自说自话。 裴湛扬手撑着下巴望着车窗外。就在刚才两人谈话的时候，他无端端地想起了下午在这辆车里发生的旖旎片段。 谢钰淑开的这辆车是几年前裴湛扬的爷爷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虽然裴湛扬现在开不了，但归属权总归是他。 所以在裴湛扬的车里亲陈瑞西，逻辑上好像并没有任何问题。 裴湛扬很喜欢看陈瑞西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总爱抿着嘴，眼神专注又纯粹。遗憾的是陈瑞西并不常笑，但是也没关系，因为大部分时候陈瑞西的笑都是冲着自己的。 陈瑞西身上有一股很神奇的魔力，裴湛扬找不出原因又总是被吸引。车窗外的光景被模糊成一条条虚线，裴湛扬有些出神地想着，他好像总在为陈瑞西心动。 一旦日子步入正轨，时间就变得快了起来。两周前篮球比赛尘埃落定，十一班获得了第一名。而伴随着炎热与汗水，夏天气势汹汹地来临。 就如谢主任说的那样，一个没防备期末考就到了。教室里的电扇卖力地旋转着，学生们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被这闷热的天气搅得心神不宁。 今天是期末考的最后一天，考完迎接的便是两个月的暑假。今天的气温将近四十度，皮肤暴露在空气里都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陈瑞西很难准确地描述出这种感觉，夏天应该是干燥的，可高温使汗水慢慢从皮肤纹理中渗出来，它又变得潮湿。极度的干燥和极度的潮湿，伴随着持续上升的高温和断断续续的雷雨，两者竟然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下午只剩最后一门了，大部分人到底还是没有沉住气，前后聚在一起讨论暑假要去哪儿玩。虽然章宁千叮咛万嘱咐期末考试影响到下学期的分班，但在放假的诱惑面前，只有极少数人能有这样的定力。 陈瑞西就是少数人当中的一个。 郑尧哲跟李夏倩聊暑假的行程，一边聊一边注意着复习的陈瑞西。他不得不承认学霸确实和普通人有区别，陈瑞西的认真是他永远都模仿不了的。 而事实上陈瑞西拿着复习资料，心思早就飞远了。他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暑假，就止不住地烦闷。 他大概是班级里唯一不想过暑假的学生了。一周前裴湛扬告诉他自己这个暑假要去探望居住在国外的外婆，而再往前推几天两人还在讨论这个暑假应该怎么过。因着这个消息，所有的计划都变成了泡影。 没在一起前陈瑞西肯定不会对这种漫长的假期有所期待，可在一起后他就会控制不住地被对方牵住心神。究其原因还是裴湛扬在很早以前就开始与他计划，说要去哪里哪里玩，去哪里哪里过二人世界。结果两人计划了好一通，最后他被告知二人世界的其中一个男主角跑路了。 本来要是裴湛扬不与他聊这些事，陈瑞西的那些小心思也不会被勾起来的。说难听点裴湛扬现在就是管杀不管埋，陈瑞西紧紧地捏着手里的资料，郁闷写了满脸。 裴湛扬是明天一早的飞机。听说老人家想他想得紧，谢钰淑便买了最近的一班机票，打包把裴湛扬送了过去。 李夏倩瞧着独自复习的陈瑞西，非要让他参与进他们的话题：“暑假打算去哪里玩？” “准备去上培训班。”这是陈瑞西突然做的决定，“要高二了，总要先预习起来。” “裴哥——”整个十四班早已沉浸在放假的快乐里，王永超看着一旁随意翻着课本的裴湛扬，问他：“暑假准备去哪里玩？” 裴湛扬看了他一眼，回答：“去看外婆。” 王永超本来想说什么，却突然注意到了裴湛扬的嘴角。他愣了一下，呆呆地问：“裴哥你嘴巴怎么了？” 裴湛扬摸了摸嘴角一个不太明显的伤口，淡淡地说：“一不小心咬到了。” 一个学期的时间足够裴湛扬把陈瑞西宠出一点小脾气，这是裴湛扬想要看到的。他愿意惯着陈瑞西，希望他能在自己面前把喜怒哀乐表现得更明显一点。 所以昨晚在自习室里的时候陈瑞西咬了他，张牙舞爪的情绪表现到最后也只是嘴角一个细微的伤口。裴湛扬想到陈瑞西勾着自己脖颈跟他讲要注意饮食注意安全，他很少讲那么多话，裴湛扬看着他不明显的唇线，心都被他说软了。 他的刘海已经遮住了眉毛，裴湛扬和陈瑞西约好今晚陪他去剪头发。马上他们就会存在八个小时的时差，沉默的男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露出凌厉张扬的眉眼。 昨晚直到最后他也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少年坦诚的爱意和热恋期的分离烧灼着陈瑞西的神经，裴湛扬害怕这句话会让他更加难过。 “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那里好冷啊，你要多带点衣服去。” “好。” “那里风也很大，动不动就要下雨，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伞......”裴湛扬突然打断了他：“要不我不走了吧。” “不行。”陈瑞西想也不想地反驳，“外婆很想你。” 可是裴湛扬也会很想你。 作者有话说：裴哥很快就回来了！嗯，真的很快。（看着存稿的我说道） 第49章 “想你。” 随着期末考试最后一门的结束，高一也走到了尾声。收卷铃声响起以后整栋楼都开始闹腾，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躁动的声响，陈瑞西走出教室，背脊上出了一层热汗。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阳光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空气里都是黏腻的闷热因子，陈瑞西挤在人群里下楼，热得头晕眼花。 一班也是闹哄哄的，大家都抱着书朝楼下走。下学期又要分班，有些人下学期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次的暑假作业整个年级都统一了，是一个书包都塞不下的试卷。陈瑞西进了教室，慢吞吞地走到了课桌旁。 郑尧哲抱着书包急哄哄地朝外走，他也清楚下学期自己多半不能再跟陈瑞西分到一个班了。于是笑着跟陈瑞西说再见，还祝他暑假快乐。 他到底做错过事，对陈瑞西一直抱有愧疚；而陈瑞西心不在焉的，没注意到他复杂的神情。 四周的人好像都在说再见，陈瑞西坐下以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课桌。他的课桌被他塞得满满当当，陈瑞西扯了一本书，没扯动；又拽了一下，“轰——”的一声，所有的书都从里面掉了出来。 李夏倩听到声响回头，看见陈瑞西手忙脚乱地接着课本。她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问道：“陈瑞西，你选了什么？” “理科。” “我也是理科欸，也不知道能不能分到一个班。”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 教室外已经有一个女生在等她了，李夏倩跟陈瑞西说了声“再见”，然后背着书包匆匆忙忙地走了。 又是再见，陈瑞西把掉在地上的课本统统捡起来，头一次对这个词产生了抗拒。 书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两声，陈瑞西翻出来，裴湛扬跟他讲收拾完在楼下见。 因为分班，所以课桌里的书都要被带走。校门口停满了来接孩子的车辆，谢钰淑今天没空，来学校的是她的助理。 助理是一个快要三十岁的女人，业务能力很强，跟了谢钰淑好些年。裴湛扬找到那辆黑色越野车，车窗降下，他把手里的书都丢进了后座。 “谢总让我送你回家。”助理察觉到裴湛扬并没有上车的意思，有些拘谨地问道，“你不回家吗？” “不回家，晚上约了人。” “她让我提醒你明天早上五点的飞机。” “知道了。”裴湛扬皱了皱眉，不悦地开口，“我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裴湛扬的飞机票是助理买的，所以她自然知道裴湛扬要出国的事情，而助理一直挺怵裴家这个太子的。她见过裴湛扬好几次，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一张不耐烦的脸。 向静茹也来了，她不常开车，车技不算好。校门口的车实在太多了，她害怕一不小心会蹭到别人，所以把车停得老远，陈瑞西抱着书找了好久才找到她。 陈瑞西额上全是汗，热得脸颊通红。他把书丢进车里，冲向静茹开口：“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向静茹应了声，今天开始放假，她以为陈瑞西会玩得很晚，于是叮嘱了一句：“自己注意安全，如果你回来得太晚我就不等你了。” 陈瑞西摇了摇头，没什么精神地开口：“我很快就回来了。” “怎么了？”向静茹这时才注意到陈瑞西的表情，“没考好？” “没有。”陈瑞西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找了个借口，“天气太热了。” 陈瑞西动作慢，等他收拾完学校里的人已经快要走空了。裴湛扬从楼上下来，陈瑞西在楼下等他。 不算远的距离能让裴湛扬一眼就看清陈瑞西脸上的神情，后者听到他的脚步声，转头望向了他。 “怎么这个表情？”裴湛扬伸手摸了摸陈瑞西的脸颊，他的脸上还沾着汗，陈瑞西躲了一下，没躲开。 他轻声开口：“都是汗，脏。” “嗯。”裴湛扬应了他，却用掌心抹掉了他脸上的汗。他的动作不算温柔，陈瑞西被迫半眯上眼，听到裴湛扬低声说道：“不脏。” 他的嗓音沉沉的，合着这个燥热难安的夏天。陈瑞西抿着唇，尽量朝他开心地笑。 两人都没什么胃口，随便找了家店便解决了晚餐。吃完以后裴湛扬带他去了一家理发店，进去以后穿着正式的前台问他有没有预约，裴湛扬报了一个数字，随后便拉着陈瑞西上了楼。 这家理发店一共有四层，私密性很好，装修得也特别奢靡。裴湛扬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四楼，很快他们身后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嗨，帅哥。”总监见到裴湛扬跟他打了声招呼，“来啦！” “哇哦——”他笑着打趣，“好久不见，你好像又变帅了。” “这次想剪什么发型？” 这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激得人的皮肤战栗。裴湛扬自己也没什么想法，于是转头问陈瑞西：“你觉得呢？” 陈瑞西侧过头，认真看了裴湛扬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觉得什么都好看。” 这话乍一听很像敷衍，但裴湛扬知道陈瑞西并没有糊弄他。既然两个人都觉得无所谓，所以到了最后总监只是单纯的把裴湛扬的头发剪短，露出了他锋利的眉眼。 从理发店出来是晚上八点，室内外的温差至少有十五度。裴湛扬问他接下来想去哪，陈瑞西看着十分热闹的夜景，默默地说：“回家吧。” “不玩一会儿吗？” “不了吧，你明天那么早的飞机，晚上要早点休息。” 这个回答好像有掩耳盗铃的嫌疑，裴湛扬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当陈瑞西瞥向他时，却没发现他脸上的笑意。 “好。” 裴湛扬经常送陈瑞西回家，但陈瑞西头一回很幼稚地希望回家的路能再长一点。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裴湛扬到底是先投降了，趁着周围没有人，他一只手捏住陈瑞西的脸颊，无可奈何地开口：“陈瑞西，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陈瑞西装了那么长时间，听到这句话终究还是没忍住。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个瞬间涌了上来，他耷拉着眉眼，很小声地开口：“舍不得你。” “所以晚上都不愿意跟我去玩了？” “嗯。”陈瑞西抬眼看他，眼里的难过都要溢出来了，“怕更加舍不得你。” 陈瑞西话少，也是一个很会藏情绪的人。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候，陈瑞西才会被逼得对他多说几句直白的情话。 裴湛扬去摸他的眼睛，弯下腰来低声安抚他：“好啦宝宝，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又不是不会再见面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这个暑假过完我就回来了。” 他们站在拐角的阴影里，裴湛扬亲昵地用鼻尖去蹭他的鼻尖，沉声哄他：“陈瑞西，你这样我就更加舍不得走了。” 陈瑞西伸手去抓他的手，小声地说：“明天不能来送你。” “到了以后我会自己小心的。”裴湛扬承诺道，“也会每天给你发微信，你不是说没有出过国吗？我每天给你拍照片，这样你就可以跟我一起看那边的风景了。” 裴湛扬宠他，宠得陈瑞西慢慢有了脾气，也学会了黏人。放在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陈瑞西绝对不会这么黏他，再怎么不开心也会藏在肚子里自己慢慢消化掉。 分别之前裴湛扬讲：“就不跟你说再见了，你应该不会想听。” “晚安，陈瑞西。” 陈瑞西到家的时候向静茹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头也不回地问：“回来啦？” “嗯。” “陈瑞西——明天开始放暑假了有什么计划吗？今天我看了几个旅游景点要不我们母子俩……” “我要去培训班。” 向静茹被打断，她倏地转身，不可置信的语气：“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去培训班。” “为什么！” 那些外泄的情绪已经被很好地隐藏起来，陈瑞西奇怪地看着母亲，平静回答：“我想学习。” 客厅里向静茹还在痛心儿子过于认真的学习态度，陈瑞西回了房间，慢慢合上了门。 没有开空调的房间闷得像一个蒸笼，晚风从窗户吹进来，吹起了窗帘，带着灼热的温度。 陈瑞西讨厌这样的夏天，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只有这样热到快要窒息的夏天，才能让裴湛扬残留在自己身上的体温消失得更慢一点。 凌晨五点，陈瑞西被闹钟吵醒。因为惦记着人，所以他睡得并不好。 微信提示有新消息，是十几分钟前裴湛扬发来的。他看完，然后把手机重新塞回了枕头底下。 【裴湛扬：很困，想睡觉。】 【裴湛扬：宝宝，我要走了。】 【裴湛扬：有点想你。】 房间里冷气充盈，陈瑞西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自己第一次见到裴湛扬的情景。 也是相似的天气，相遇和分离都在这样的闷热里。 与此同时，机场里一架飞机划破天空，逐渐消失在天际。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夏季。 作者有话说：突然发现自己上本周强推了！勤奋日更的卑微作者求求海星！ 第50章 “再见面。” 两个月后。 高二开学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暑热还未散去，树上的蝉声嘶力竭地鸣叫着。晚上七点左右，小区楼下热热闹闹的，都是出来散步消食的住户。 某一幢单元楼的声控灯亮了起来，有人急急忙忙地从楼上飞奔下来。因为过热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薄T恤和一条五分短裤，脚上的拖鞋被他踩出清脆的响声。而同一时间，一辆黑色越野车也开到了小区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下了车。他穿着合身的黑色衬衫，身姿挺拔，肩胛线笔直。他的神情倦怠而冷漠，像是才睡醒的模样。 两个月前剪的头发又长了许多，额发垂在额前，中和了他冷淡的眉眼。 陈瑞西已经整整两个月没见到裴湛扬了。虽然两人经常视频通话，但每次陈瑞西都只能隔着冰冷的屏幕去描绘男朋友熟悉的眉眼。 看得见摸不着，定力再好的人都得被磨出脾气。 “长高了。”这是裴湛扬见到陈瑞西的第一句话，他站在他面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冰冷的棱角在瞬间变得温和，裴湛扬低声开口，语带疑惑：“好像又瘦了？” “没有。”陈瑞西仰头看他，眼神直勾勾的，“长高了所以看起来瘦了点。” 车窗降下，谢钰淑坐在驾驶座瞧着这一幕，她笑着说道：“小西，好久不见了呀。” 陈瑞西听到这声唤，忽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多奇怪。他连忙把自己的脑袋从裴湛扬掌心里移开，然后慌张地跟谢钰淑打招呼：“......阿姨好！” 谢钰淑看见裴湛扬的动作也没觉察出不对劲，她只是单纯地认为两人的关系很好。裴湛扬难得认识一个品学兼优的朋友，还帮自家儿子补过课，送点礼物也是应该的。况且陈瑞西长得可爱，假如是她自己也会控制不住地想揉一揉他的脑袋。 “裴湛扬——”她提醒道，“你不是有礼物要送给小西吗？” 礼物是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的，裴湛扬拎起一个29寸的黑色行李箱，把它推到了陈瑞西面前。 陈瑞西看了看偌大的行李箱，又看向裴湛扬，呆呆地问：“这是什么？” 裴湛扬并没有告诉陈瑞西给他带了礼物，这也算是他给他准备的一个惊喜——“给你带的礼物，有些是外婆送你的，有些是我送你的。” 陈瑞西反应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一整个行李箱里都是裴湛扬带回来的礼物。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钰淑却张口催促道：“裴湛扬，我们没时间了。” 她略带抱歉地冲神情呆滞的陈瑞西说道：“小西，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了，下次有时间阿姨再请你吃饭哦！” 今晚长辈给裴湛扬准备了一场接风宴，来的都是裴湛扬的七大姑八大姨整整一大桌子的亲戚。本来他一下飞机就应该直奔酒店，中途还是裴湛扬强制要求要先去找陈瑞西。原本谢钰淑提议改天也可以送，但拗不过裴湛扬强硬的态度，还是开车过来了。 黑色越野车没停留多久便离开了，徒留陈瑞西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他一直望着越野车离开的方向，直到它消失在视野里才起身离开。 行李箱的滚轮摩擦地面发出“咕噜噜”的声响，陈瑞西拿到手了才发现行李箱究竟有多沉，身形单薄的少年拉着沉重的行李箱往回走。夏末高温未歇，今日的天气预报提醒市民会有降雨，晚风吹来带着一股湿漉漉的潮气。 好像快要下雨了。 裴湛扬倚靠在车座上，数小时的飞行令他疲惫不堪。他半阖着眼睛，为了调整时差，从昨天开始他就没有睡觉，如今他的太阳穴滋滋泛疼。 谢钰淑瞧着他疲倦的脸色，心疼道：“我妈也真是的，非要到最后一天才把人放回来。” “儿子，要不妈明天给你请假吧？时差都没调回来怎么上学啊！” 裴湛扬揉着眉心，拒绝了：“不用。” 手机振动了两声，他拿了出来，是陈瑞西发来的微信。 【宝宝：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裴湛扬：好多是外婆送给你的。】 【宝宝：都跟外婆说了不要送了。】 裴湛扬经常跟陈瑞西视频通话，有时候裴湛扬的外婆也会出镜，次数一多外婆对陈瑞西也来了兴趣。两人视频的时候陈瑞西常常会把整张脸怼到屏幕前，外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看起来特别乖的男孩子。 【裴湛扬：其实我只带回来一半，要是如果把外婆送你的全带回来，就没有位置放我送你的礼物了。】 【宝宝：狗狗惊恐.jpg】 【裴湛扬：都没有跟你说几句话就走了。】 【宝宝：很少见到你穿衬衫。】 【裴湛扬：嗯？因为晚上要去吃饭，所以要穿得正式点。】 【宝宝：哦。】 【裴湛扬：怎么了？不好看吗？】 【宝宝：没有。】 裴湛扬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回复，没有多犹豫，直接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陈瑞西的小区是父母结婚的时候买的，比较老的小区，没有电梯。此时他正在二楼的楼梯口休息，行李箱太重了，他要休息一会儿再继续扛。 楼道里很热，陈瑞西背上全是汗，裴湛扬的电话有些猝不及防。他接了起来，迟疑地“喂”了一声。 “怎么话只说一半？” 谢钰淑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儿子，见他神情淡淡，而且一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是在跟谁打电话。 “……什么？” 陈瑞西的声音有点飘，细声细气的，还带了点回音。 裴湛扬听出来了，于是问他：“你在哪里？” “楼道里。”陈瑞西喘了口气，甩了甩酸胀的手腕，“……太重了，我休息一下。” 裴湛扬说了句“小心一点”，接着又重新回到了刚才的那个话题：“把刚刚的话说完。” 谢钰淑没听懂裴湛扬在说什么，可陈瑞西听懂了。闷热的楼道有人上楼有人下楼，陈瑞西背对着他们，和行李箱一起站在角落里。 他抠着手指，自顾自地别扭了一下，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没有，很帅。” 车厢里很暗，道路两旁的路灯照进来，给车厢镀上一层朦胧的白。裴湛扬抬起下巴看着专心开车的谢钰淑，很模糊地笑了声：“那我以后多穿几次。” “......不要了！”陈瑞西慌张开口，急哄哄的模样。 “为什么？” “嗯……” 裴湛扬耐心地等待着：“嗯？” 陈瑞西脸颊烫得厉害，他紧紧握着手机，回答的声音轻如蚊蝇：“我不想给别人看。” 电话那头蓦然陷入安静，陈瑞西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摸不清裴湛扬的态度，踌躇良久又紧张地补上一句：“很想你。” 昏暗的车厢内，裴湛扬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的车况。他的整张脸都浸在了阴影里，谢钰淑听到身后没了声响，以为他打完了电话，因此开口问他：“儿子啊，我们好像真的要迟到了。你觉得妈的车技怎么样？应该还可以吧？我准备踩油门了。” 裴湛扬忽然出声：“我也是。” 谢钰淑愣住了：“什么？” 陈瑞西应了声，却热得用手背去给脸颊降温。他站在楼道里有些久了，整栋单元楼基本都是认识的邻居，陈瑞西担心再耽搁下去大家都会把他认出来，又仿佛因为这个理由，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去结束这场通话。 “我我我要上楼了！”他倏地转身，一把拎起了行李箱。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是在逃避，他把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也展示给了裴湛扬听：“明——天——见——”“你怎么这样？”裴湛扬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话语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怨念，“这个话题明明是你先挑起来的。” “嘀——”通话结束了。 谢钰淑踩着限速的阈值，喇叭摁得叭叭响。这会儿她终于察觉出了一丝猫腻，还分神出来跟裴湛扬聊天：“喜欢的人啊？” “妈。”裴湛扬皱起眉，提醒道，“专心开车。” “嘁！不用说我也知道！就你那个说话的语气！百分之一百万！是！” 裴湛扬不再搭理她，偏过头望着车窗外。这两个月的恋爱谈得着实辛苦，陈瑞西报了一个培训班，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下课还会留作业，强度几乎与一班的作业强度相同。两个人的时差导致陈瑞西起床的时候裴湛扬那边是深夜，等陈瑞西晚上做完了作业，裴湛扬又舍不得他熬夜陪自己聊天。因此真算起来两人每天只能聊上几句，甚至还没有没放假的时候聊得多。 即便是视频通话，有些话隔着冰冷的屏幕说出来就变味了。大人们常常会用一句话来调侃刚在一起的情侣们——小别胜新婚，虽然俗气，可不得不说确实有它的道理。 裴湛扬合着眼睛，眼前闪过刚才见面时的陈瑞西。他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白T恤，夏风吹来，薄薄的衣料包裹着他单薄的身躯，露出来的皮肤白到透明。 旖念是在一瞬间涌上来的。 他莫名地觉得遗憾，应该在走之前抱抱他的，他已经好久没有抱过他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现在他终于回国了。这两个月里陈瑞西欠他的，他得一点一点讨回来。 作者有话说：裴哥日记：这两个月里陈瑞西欠裴湛扬抱抱329个，“喜欢你”549句，亲亲132978473次。 裴哥：无语，宝宝太会欠债了，这是一个坏习惯，不能学。 第51章 “秋游。”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早上八点。 在不久前结束的高考中，成和中学的重点率又突破了新高，吸引了不少电视台和杂志争相来成和中学做采访。每年高考完成和中学都会成为家长们口中的话题，一年比一年高的重点率与之对应的是一年比一年高的分数线，这一届进来的新生比上一届的分数线足足高了二十分。 陈瑞西听到这些内容的时候正和裴湛扬一起进教学楼，他们从高一升到了高二，教学楼也离食堂更近了些。 时隔两个月张元耀再见这两人，他扒在裴湛扬身旁，声泪俱下地哭诉：“裴哥——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暑假究竟有多无聊？郑岚今离家出走了，程珂去一个孤岛上度假了，马子钧去乡下捉泥鳅了，时俊阳也跟你一样出国了！呜呜呜大家都抛弃了我！裴哥——我在家里整整宅了两个月！” 裴湛扬皱起眉，嫌恶地开口：“离我远点，口水都要喷到我脸上了。” “呜呜呜裴哥——”张元耀见裴湛扬不理会自己，转而扒到了陈瑞西身上，“弟弟——裴哥出国了难道你也出国了吗！为什么连你也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平时都不跟同班同学联系的吗！我找人要你的联系方式，结果他们都告诉我没有你的微信！” 陈瑞西愣了愣，转头去看裴湛扬：“裴湛扬有我的微信......”“他！”提到这个张元耀就更伤心了，“我在群里问裴哥！想把你叫出来玩！结果他就给我装死！我知道他有时差，我还特意挑他没睡着的时候问的！” 裴湛扬听着这铿锵有力的谴责，不满地反驳：“我不是告诉你了？他报了培训班，没时间陪你玩。” “我不是也说了吗！不能玩也没关系，你把他微信给我，我跟他聊聊天也行！” 裴湛扬觑了他一眼，沉默下来，懒得再跟他掰扯。 然而张元耀以为裴湛扬心虚了，嚷嚷着让陈瑞西给他主持公道：“弟弟你看！我没说错吧！都怪这个人！要不是他我们暑假肯定能见上几面！” 陈瑞西注意到裴湛扬冷冰冰的臭脸，担心张元耀真被揍，只能开口打圆场：“现在加也是一样的。” “不许加。”裴湛扬拉了陈瑞西一下，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他紧皱着眉头，硬声硬气地讲：“你别带坏他。” “裴哥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就带坏他了！” “你在家里天天玩游戏。” “你自己不也玩吗！” “我现在不玩了。” “我也可以不玩的！”说着说着张元耀又觉得委屈了，“裴哥，你误会我也就算了。可是你出国两个月竟然连一份礼物都没有带回来，时俊阳回来的时候至少给每个人都带了一盒巧克力！” “我给你们带了。”裴湛扬不耐烦地回道。 张元耀怔了一瞬，嚣张的气焰顿时少了大半。他面上一喜，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啊？在哪里呢？我怎么没收到？” “还在海关吧，再等几天。” “带了什么？” “特产。” “耶！”张元耀高兴地喊了一声，“裴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兴奋之余他冲到陈瑞西面前，想揽过他同他一起分享喜悦。然而却弄巧成拙，一不小心踩到了陈瑞西。 踩了人的张元耀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连忙开口道歉：“哎呀弟弟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没……” 他猛地收声，看着陈瑞西脚上那双崭新的画着涂鸦的黑白球鞋，自顾自地嘀咕起来：“我怎么总觉得在哪里——”这会儿功夫陈瑞西已经回过神了，如果稍微了解陈瑞西的人就会发现他脚上这双球鞋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张元耀根本没踩到他，只是他自己被陈瑞西的鞋绊了一下，如今他有些心虚地后退一步，朝裴湛扬的身后躲。 这不躲还好，一躲反而把裴湛扬推了出去。张元耀的目光瞬间定格在裴湛扬的球鞋上，他脑袋“嗡”的一声，终于意识到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 “裴哥！” 其实两人的球鞋还是有些不同的，陈瑞西是白色的底黑色的涂鸦，裴湛扬是黑色的底白色的涂鸦。这两双鞋分开来看完全看不出猫腻，但一旦一起出现，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两双是同款鞋。 然而裴湛扬一点都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他看着张元耀目瞪口呆的表情，理直气壮地质问：“看什么看？” “你怎么跟弟弟穿一样的鞋子？！” “我送给他的。” 一丝奇怪的感觉从张元耀脑海中倏地闪过，抓住它就能抓住真相了。可那种感觉消失得太快，张元耀只犹豫了一秒钟，关注的点立马朝另一个方向发展。 “是最新款的那双？” “嗯。” “限量的那双？” “嗯。” “你从国外带回来的？” “嗯。” “送给弟弟的礼物？” “嗯。” “裴哥！！”张元耀立刻抓住裴湛扬的手臂，激动地大呼小叫起来，“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时俊阳买了好久都没买到这双鞋！你是怎么买到的？！” 这个年纪的男生对鞋有非同一般的执念，尤其是越难买的，他们的执念就越深。 裴湛扬稍微用了点力就把张元耀的手从自己胳膊上薅了下来，他淡声说道：“你要什么？我已经回国了。” 既然裴湛扬给陈瑞西带了那么贵重的礼物，那么想必送给自己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张元耀已经迫不及待了，他讨好着开口，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裴哥！你给我带了什么！” 裴湛扬看他的目光好像是在看傻子：“特产。” “什么特产！” 实际上裴湛扬自己也记不清买了什么，当时他急着赶飞机，随便进了家店抓了几包东西就当是交差了。 “好像是鱼干吧，我在机场买的。” “还有呢！” “没有了。” 张元耀愣了愣：“没有了？！” 本来裴湛扬就因为时差关系精神状态一直不好，现在被张元耀的嗓门嚷得头疼。而后者还沉浸在裴湛扬的无情里，痛心疾首地喊：“裴哥——”裴湛扬一脚踹了过去。 “哎呦——”身体比大脑先一步行动，张元耀条件反射地躲过，脸拉得老长，“裴哥！你区别对待！为什么弟弟有鞋我只有鱼干？！” 昨晚陈瑞西费了好大劲才把那个行李箱抬回家，向静茹坐在客厅里惊讶地问是什么东西，陈瑞西回答说是裴湛扬带回来的礼物。 向静茹来了兴趣，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行李箱是母子俩一起开的，一开始陈瑞西去拉行李箱的拉链，他用了吃奶的力气却发现它纹丝不动。陈瑞西以为拉链坏了，还是向静茹让他坐在行李箱上，拼命摁着行李箱才跟他一起打开的。 “砰——”行李箱炸开的瞬间，陈瑞西还被里面弹出来的礼物砸到了脸。 也难怪这个行李箱不好打开，裴湛扬最大程度利用了空间，用一个行李箱塞了两个行李箱的礼物。向静茹瞧着这满满一箱东西，吃惊地说：“儿子.......小裴是不是在做代购？” 所以不仅有球鞋，裴湛扬还送了他衣服裤子书包帽子等等一系列的衣物，甚至还有十几双五颜六色特别好看特别贵的袜子。陈瑞西把行李箱拉到房间里，一边拆一边隐隐有了一个猜测——裴湛扬好像是一个购物狂。 后来到了临睡前，裴湛扬忽然给他发微信，跟他讲这些礼物全都是情侣款，陈瑞西有的裴湛扬也有，因此陈瑞西千万不要想着还给他。 【陈瑞西：可是要好多钱。】 【裴湛扬：陈瑞西，这些都是我用心挑的礼物。】 【陈瑞西：嗯......我知道。】 【裴湛扬：如果你想着要还，我可能会哭的。】 【裴湛扬：狗狗哭泣.jpg】 【陈瑞西：我知道了！我不会想着还的！】 【陈瑞西：你不要难过。】 陈瑞西被裴湛扬的花言巧语哄得团团转，开学第一天就被他骗得穿上了这双球鞋，就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裴湛扬。 今天上午是没有课的，这些时间用来熟悉新教室、发放课本、认识新同学。每层楼走廊的通告栏上都贴着年级的分班情况，三人上了二楼，看见通告栏前围着很多人。 他们都不急，站在最外圈听着周围的人讨论分班。然而听了一会儿却发现他们压根没在讨论分班，都在聊什么“三天”“秋游”“几个班”。 张元耀按捺不住好奇心，随便拍了一个男生的肩膀问：“你们在说什么？” 那个男生戴着一副眼镜，老老实实的模样，他不认识张元耀，但认识站在张元耀身后的裴湛扬。 “就......”男生似乎很怕风评不好的裴湛扬，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他了，“就是秋游......”“什么？”张元耀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秋游？” “校长说要在这段时间里给我们安排一次秋游。”男生语速很快，把自己听到的都告诉了他们，“秋游一共是三天，分批去，每次去三个班。” 张元耀和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学生一样，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疑惑。 毕竟成和中学从来没有过秋游的先例。 “为什么？” “听说是因为这次高考，上届高三不是考得很好吗？可是有些记者好像写了一些不好的内容......”“写了什么？” “说我们学校只会拼命地压榨学生，课余活动很少，学生根本没有自由。” “然后呢？” “然后谢主任就生气了，说这个年纪的学生都有惰性，不逼他们哪来的成绩。”男生接着讲道，“再然后就有了这个秋游。” 其实这个男生听到的已经换了好几个版本了，最早的版本应该是这样的——开学前几天，谢主任的老朋友发给他一个链接，链接里是一篇文章，从各个角度批判成和中学的不好。谢主任看完这篇文章，在家里的书房破口大骂。 “就凭那群懒狗！不摁着他们脑袋学习他们能给我把学校拆了！还玩！玩能玩到重点大学去吗！这群人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能写出这种狗屁不通的文章！！” 通告栏上不仅贴着分班情况，还贴着秋游的分组情况，张元耀这时才挤进人群去看通告栏上的内容。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看看。” 没过多久张元耀便回来了，九月的气温仍旧很高，张元耀被挤得一门脑子汗。 他一回来就冲着陈瑞西喊：“弟弟你好厉害啊！一班的二号欸！哇靠那不就是年级第二？！” “裴哥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学习了？！为什么你是九班我是十一班啊？！这是不是分错班了！” “噢对了，我记得第一组是一班七班九班，那裴哥你不是跟弟弟一起啦？！” “不对啊！那我呢？！我又被抛下了？！” 张元耀说了一大堆，裴湛扬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他看着张元耀问道：“上面有说什么时候去吗？” “有，第一组明天就要走了。” “哦。”裴湛扬应了声，然后拽着默不作声的陈瑞西，准备下楼。 张元耀“欸！”了一声，叫住了他们：“裴哥你们去干吗啊！” “有事。” “有什么事啊！” 他偏过头，从陈瑞西的角度恰好能看到裴湛扬的侧脸。如今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神色，陈瑞西反应了片刻，忽然意识到那好像是急迫。 裴湛扬静静开口，面上很镇定，但语气里含着难以发现的焦急：“讨论一下明天要带什么。” 第52章 “抱。” 不过裴湛扬的计划最后并没有实现，因为同一时间章宁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一班的教室门口让一班的同学进教室。 陈瑞西对章宁倒不觉得意外，虽然他对这个班主任有意见，但并不能否认她带出来的班级都有极高的重点率。 走廊上的人有点多，好在一眼望过去至少有一半是不太熟悉的生面孔。直到如今，陈瑞西似乎还存在一个误区——他认为只要别人不认出他，或者在学校里他故意和裴湛扬疏远，那么就不会有人去猜他跟裴湛扬的关系。可“裴湛扬的朋友”本就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标签，一个学期的时间足够让整个年级都知道一班有个学霸跟裴湛扬关系很好，裴湛扬还为他撑过场子。所以无论陈瑞西怎么躲，他早已经被划入到裴湛扬的圈子里面去了。 陈瑞西听到章宁的话，悄悄地拍了拍裴湛扬的手背，示意他自己要回教室了。 跟陈瑞西独处的时光再次被打断，裴湛扬的神色由晴转阴，胸口那团郁火又烧了起来。没回国之前算不可抗力因素，裴湛扬忍忍也就过去了；现在好不容易回国了，两人从昨晚开始就没能单独聊上几句，裴湛扬攒了一肚子话，现在一个字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临走前裴湛扬叫住了他，不大开心地说道：“中午一起吃饭。” “好。” 陈瑞西进了教室，粗粗扫了一眼，也发现大概只有一半是认识的。现在没有排座位，大家都自己随意找了空位坐下，陈瑞西低着头找了片刻，找了第一组偏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的旁边也坐着人，是高榆斐。年级第一的“书呆子”看见他坐下来只是小心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便避开了目光。 教室里很闷，章宁做了一个关门的动作，把走廊外吵杂的喧哗声关在了门外。 然而因着这个举动，头顶上电风扇旋转的声音突然被放大。薄薄的夏季校服吸了汗，紧紧地贴在了身上。 “各位同学，我是一班的班主任章宁，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章宁的自我介绍非常简洁，“想必有些同学已经认识我了，不认识我的同学也没有关系，接下来的两年我们将一起度过。” 可能是前面的话说得太过严肃，她停顿了一瞬，补了一句：“希望我能和你们愉快相处。” “大家都应该已经看过通告栏了吧？明天我们将和七班九班的同学一起去秋游，三天两夜，去的地方也不远。同学们晚上回家以后收拾几件换洗的衣物，带一些零食，明天早上七点半在校门口集合。” 她叫了上个学期班长的名字：“你喊一些同学去教务处搬书，今天上午没有课，发完书大家就自由活动吧。” 等章宁走后，教室的门被再次打开，外面的喧嚣瞬间涌了进来。高榆斐注意着身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陈瑞西，忽然主动开口：“我能跟你坐同桌吗？” 陈瑞西愣了一下，似乎非常讶异，他下意识地回答：“当然可以。” “你数学很好。”高榆斐很快就解释了原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所以我想着跟你坐同桌，以后碰到不会的数学题可以问你。” 如果陈瑞西没有听错，刚刚自己落座的时候听到前面的人说了句“年级第一跟年级第二”。既然自己是第二，那么谁是第一自然一目了然。 “我......”他有些受宠若惊地开口，“你别这么说！你成绩比我好，以后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高榆斐笑了笑，像是不想跟陈瑞西争辩“谁的成绩更好”。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有些厚的镜片遮住了他此刻的眼神，陈瑞西看着他的笑脸，无端端地觉得这个年级第一好像并没有别人口中的那么呆。 不得不说陈瑞西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就比如现在。 教室里的同学聚成一小团一小团地聊天，高榆斐见陈瑞西一直盯着他看，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没人关注他们，才猛地靠了过来。 高榆斐语出惊人，爆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其实是裴哥让我跟你坐同桌的。” 乍一听到“裴哥”这个称呼，陈瑞西还以为是张元耀在跟他聊天，可现在跟他讲话的明明是年级第一的高榆斐。 “他昨晚跟我说让我跟你坐同桌，因为上学期郑尧哲的事......”他看着陈瑞西，话只说一半，但陈瑞西肯定能听懂。 陈瑞西忽然想起了上个学期发生的一件事——那是聚完餐的第二天，奚温婉找他，裴湛扬却在同一时间得到了消息。那时陈瑞西还问他一班是不是有他的眼线，裴湛扬没否认，但他怎么猜也不可能猜到这个眼线会是高榆斐。 “嘿嘿。”这个秘密好似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高榆斐笑了两声，撞了撞陈瑞西的肩膀，偷偷摸摸地说道，“陈瑞西，你能不能帮我跟裴哥说说？我已经跟你坐同桌了，他能不能不要揍我？” 陈瑞西快要惊得说不出话了：“......他说要揍你？” “他没说，但是我怕。”高榆斐回忆了一下裴湛扬平时对他的态度，心有余悸的语气，“有时候他在微信里跟我讲话，我都好怕他冲出屏幕来揍我。” “......有这么可怕吗？” “当然有啊。”高榆斐使劲点头，“他对你跟对别人又不一样。” 陈瑞西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又担心是自己想多了，因此只是瞄着他，试探性地问：“你跟裴湛扬......是怎么认识的？” 高榆斐似乎早就料到了陈瑞西会问这个问题：“是裴哥主动来找我的，因为我成绩最好。” 他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可能他觉得我的性格跟你比较像吧，没有什么朋友，也不太喜欢说话，很适合当同桌。” 陈瑞西听他叭叭叭的一直在讲话，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不太喜欢说话”。 “对了！”说完这些无关紧要的，高榆斐终于说到了最后的重点，他紧紧盯着陈瑞西，猝不及防地问，“你跟裴哥在谈恋爱吧？” “咳！咳！咳！——咳咳咳！！——”陈瑞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四周在聊天的人都被这咳嗽声吸引，纷纷望了过来。高榆斐“欸！”了一声，赶紧去拍陈瑞西的背：“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激动干吗？” 陈瑞西涨红了脸，咳得汗都流下来了。 “你这人——”高榆斐无奈地开口，他收回手，干脆让陈瑞西咳得舒服。 陈瑞西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终于哑着声音承认：“是。” 高榆斐怔了怔，看了他半晌才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承认。” “你都看出来了，我否认也没什么意思。”两个聪明人聊天确实很省事，陈瑞西脑子转得也快，咳嗽之前还有被发现秘密的惊恐，咳嗽完就想明白了——高榆斐一定是确定了才会这么问他，即便自己否认，他多半也不会相信。 “不过你不要告诉别人。”陈瑞西慢慢等脸上的热度褪去，轻描淡写地威胁他，“不然我就揍你。” “哈？”高榆斐顿时笑出了声音，陈瑞西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也不比自己厉害多少。但是上学期他跟彭哲打架的场景给高榆斐留下了阴影——陈瑞西知道自己弱，所以他打起架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高榆斐要命，所以他肯定打不过陈瑞西。 因而他承诺道：“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高榆斐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就这俩人威胁人的神态和语气，全成和中学找不出第三个。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想到那个方面去，只不过有脑子的人并不多，他高榆斐算一个。 很快班长便搬着崭新的教科书回了教室，等发完书差不多也到了午饭的时间。裴湛扬提前给陈瑞西发了微信，他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让他在教室里等自己一会儿。 这一等便等到了将近二十分钟，裴湛扬终于从楼上走了下来。 整栋教学楼基本都没人了，陈瑞西站在楼梯口等了片刻，就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裴湛扬站在左边向上的台阶，陈瑞西站在右边向下的台阶。陈瑞西抬头看着他：“老师叫你干吗？” “没干吗。”裴湛扬回答，“就让我好好学习。” 陈瑞西应道，然后忽然叫他：“裴湛扬。” “嗯？” “高榆斐知道了。” 裴湛扬反应也很快，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哦，他问你了？” “嗯。”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如果他说出去的话我就揍死他。” 裴湛扬笑了起来，附和道：“西西真厉害。” 说话间裴湛扬已经走到了陈瑞西身后，两人仅隔了几个台阶。陈瑞西回想了一下刚刚威胁人的经过，忽然觉得自己又酷又帅，以后他也要一直这么保护裴湛扬。 想着想着他就开始膨胀了，竟然冲着裴湛扬大言不惭地开口：“上来，我背你下去。” 裴湛扬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瞧着他瘦弱的背脊，挑眉反问：“你确定？” 陈瑞西难得起了玩心，他转过头，瓷白的小脸上满是严肃：“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男子汉，放心，绝对不会把你摔了。” 裴湛扬静静地看着他，接着抬腿再往下走了一步，沉默着俯身，伏在了陈瑞西的肩膀。 一米八几的男生身高就比他高出一截，陈瑞西感受到背上的重量，一咬牙，一提气，把人背了起来。 然后就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陈瑞西身形一歪，两人双双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裴湛扬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在场面不受控制以前立刻把陈瑞西抱进了怀里。 “砰——砰——砰——”“嘶——”“唔——”几秒钟过后陈瑞西捂着脸从裴湛扬身上抬起了头，摔下来的时候裴湛扬给他当了人肉垫子，他摔在了裴湛扬身上，裴湛扬摔在了地上。 陈瑞西有时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最奇怪的就是他总是认为裴湛扬是很容易受伤的，所以需要他去保护裴湛扬。这种思想始终存在着，很早以前裴湛扬就发现了，可一直改变不了。 两人在一起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陈瑞西对他的喜欢，因为喜欢他所以害怕他受伤，因为喜欢他所以想要保护他。 所以当陈瑞西提出要背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无论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话，裴湛扬肯定会顺着他。 裴湛扬摔得浑身上下都疼，等缓过那一阵疼以后他才去看陈瑞西。这个角度正好逆着光，裴湛扬伸手去摸他的脸，疼得话里都带了颤音。 “也行吧……”他似是愉悦又像是疼痛地笑道，“好歹是抱到了。” “裴湛扬！”陈瑞西手忙脚乱地去拉他，“你你你......没事吧！” 其实裴湛扬的忍痛能力一直很强，以前打架的时候受过更严重的伤，那会儿他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只不过现在——裴湛扬被拉了起来，然后可怜巴巴地靠在陈瑞西的肩上跟他撒娇：“好疼啊，西西，疼死我了。” 陈瑞西急得去看他的胳膊，又去摸他的背：“哪里疼？” “哪里都......”冷不丁楼道里探出了一个脑袋，是一个男生，似乎是刚从楼上下来，他好奇地望着他们两个，目光里带着困惑。 裴湛扬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陈瑞西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面前闪过一道黑影，刚刚一直在喊疼的男生低头望着蹲在地上的他，神情倨傲地开口：“走了陈瑞西，去吃饭了。” 作者有话说：裴哥：只要我跑得够快，别人就会一直认为我是个酷盖。 第53章 “暗恋。” 裴湛扬确实没什么大事，他除了背痛以外就是胳膊肘那边擦破了一点皮。“一点”是裴湛扬自己认为的，而刚才陈瑞西在厕所里看着他胳膊外侧那一长条触目惊心的血线，心疼得不得了。 他让裴湛扬去校医室，裴湛扬不肯，跟陈瑞西讲这么点伤口贴个创可贴就好了。陈瑞西拗不过他，气得脸都红了：“你这个伤口，创可贴得要买一打！” “那我们去买。”裴湛扬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我要粉色的，还要画着涂鸦的那种。” 裴湛扬和陈瑞西的恋爱关系里应该有几个词是比较浪漫的——一个是“创可贴”，还有一个是“猫”。可是眼下陈瑞西听到这个词，不仅不觉得浪漫，反而头疼于裴湛扬的无理取闹：“那是我妈给我的，你让我现在去哪里买？” “哦。”裴湛扬瞧着陈瑞西怒气冲冲的小脸，发现人真生气了才答应下来，“好啦知道啦，我去还不行吗？你不要生气了。” 两人早出了教学楼，校园里的树木都折服于高温，被晒得蔫头巴脑的。猛烈的阳光照在脸上，陈瑞西深吸了一口气，额上已经晒出了汗。 裴湛扬抬手去摸他的脸，把他额前的头发都抹了上去：“你看你，气得一脸的汗。” 明明是裴湛扬自己蛮不讲理，怎么到头来却变成了他小心眼？陈瑞西以前怎么没发现裴湛扬有这种气人的本事，但是他又是因为自己才受伤的，陈瑞西要气也是要先气自己不自量力。 最后陈瑞西把怒火归结于这个天气，都是因为天气太热所以人才会那么容易生气。 “裴湛扬。”刚才有两句话吼得太大声，陈瑞西现在嗓子有点疼，“你好像学坏了。” “是吗？”裴湛扬捏了捏他的脸颊，也学着他认真的口吻回答，“陈瑞西，你好像越来越外向了。” 陈瑞西被捏得咧着嘴角，含糊不清地嘴硬：“......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内向的人。” 裴湛扬笑了起来：“那我本来也不是好人呀。” 陈瑞西说不过他，又心疼他，还要怪自己太废物连累了他。他拿他毫无办法，裴湛扬答应他去校医室以后还要提要求：“我们去外面的药店吧，正好明天去秋游，去看看要买点什么。” “嗯。” “不过要先去吃饭，我肚子好饿，我们去吃凉皮吧？” 陈瑞西没什么意见：“好。” 他们吃完了凉皮，然后按照计划去了药店。熟悉的玻璃门上一如既往贴着许多广告，裴湛扬推开门，里面开着空调，迎面扑来了一股凉气。 许多未见老板似乎又胖了，脸上褶子多了不少，又因为长相和善，一眼看过去跟尊佛像似的。他坐在收银台前看电视剧，抬头看到裴湛扬进来，愣了片刻才开口迎接他们：“好久没来了啊。” “嗯。” “这回是怎么了？”老板偏过头看见裴湛扬身后的陈瑞西，“你也来了？” 陈瑞西局促地笑了一下，算是跟老板打招呼。 “你也打架了？” “没有。”陈瑞西指了指裴湛扬的手臂，“是他，胳膊擦伤了。” “哦。”老板站起身拿了背后的药箱，他看了看裴湛扬的手臂，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事，就一点擦伤，消个毒就好了。” 老板一边拿酒精一边跟裴湛扬叙旧：“那么长时间没来，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了，没想到是我想多了。” 经过这么些时间，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凝固了。老板拿了棉球，蘸了酒精先把上面沾着的血渍擦干净，他的动作依旧和从前一样简洁粗鲁，裴湛扬也不觉得疼，跟老板在那儿闲聊：“我没打架？” “那怎么回事？” “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老板不太信他的话，一不小心手摁得更重了些。 裴湛扬不自觉地皱了下眉，一直在一旁观看的陈瑞西注意到他的表情，没忍住喊道：“你轻点！” 这一声把老板和裴湛扬都喊得愣住了，陈瑞西瞧着裴湛扬在酒精作用下微微泛白的伤口，蹙着眉说道：“老板，他很疼的，你轻一点。” “陈瑞西。”裴湛扬伸手去揉他的脑袋，安抚他，“我没事。” 被怪责的老板若有所思地看着陈瑞西，笑了起来：“上次你好像也是这么吼我的。” 他说到“你”的时候稍稍偏头，看向了眼前的裴湛扬。 老板说的“上次”是陈瑞西第一次来这家药店的时候，那会儿他平地摔把自己的手掌摔破了，老板给陈瑞西消毒的时候裴湛扬也是这么吼他的。 裴湛扬略微颔首，面上浮现出一丝很浅的笑意：“你记性很好。” 老板看了他们良久，感慨道：“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两人聊天的这些功夫足够让陈瑞西冷静下来，他懊恼于自己的失态，却依然死死盯着裴湛扬胳膊上的那点小伤，生怕老板又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男朋友弄疼。 “老板，我们明天去秋游，你帮我们看看需要备点什么药。” “秋游？去哪儿啊？” “不太清楚，学校安排的。” “你们俩应该都没有什么先天性的疾病吧？” “没有。” “行，那我看着办。” 第二天早晨七点半，成和中学停着三辆校车。按照要求，每个学生都要穿上成和中学的校服，方便老师认人跟清点人数。 大家都依次上自己班级的校车，每个班都有三位陪同的老师，一班是章宁，沈老师和谢主任。陈瑞西上车见到沈老师的时候还有些惊喜，上学期这个数学老师一直都很关心自己，以后说不准在学业上自己还能问问他的意见。 校车里的空调冷气很足，非常凉快。陈瑞西上车比较早，他挑了一个中间靠后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周围的同学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陈瑞西只背了一个书包，书包里是一些换洗衣物，由于规定要穿校服，所以裴湛扬的“情侣装”只能退一步变成了情侣鞋和情侣帽。昨晚裴湛扬问他需不需要带相机，陈瑞西回答说自己不会拍照。 裴湛扬：【没关系，又没要求你拍出摄影师的水平，随便拍就好。】 陈瑞西：【那我拍你。】 裴湛扬：【那我也要拍你。】 陈瑞西：【别拍我，我一点都不上镜，每次拍出来的照片都特别傻。】 裴湛扬：【信我，保证把你拍得又帅又可爱。】 裴湛扬：【狗狗骄傲.jpg】 除了这些，裴湛扬还跟他讲了两件事，一件是奚温婉去了文科重点班二班，就在陈瑞西隔壁；另外一件是陶嫣嫣要出国了。 裴湛扬：【她家在暑假里都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她好像必须要走了。】 陈瑞西：【她跟你说的吗？】 裴湛扬：【嗯，她想见我一面，但是我在国外。】 陈瑞西：【我还记得你以前骗我说考不好就要出国。】 裴湛扬：【怎么突然提这件事？】 陈瑞西：【嗯，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裴湛扬：【那是有原因的，属于不可抗力因素。】 陈瑞西：【嗯。】 裴湛扬：【狗狗惊恐.jpg】 书包里有一顶鸭舌帽，裴湛扬自己那顶是灰色的，而送给陈瑞西的是非常耀眼的蓝色，听裴湛扬说这个颜色是时下比较流行的克莱因蓝，走在路上有极高的回头率。 陈瑞西觉得裴湛扬是给错了，明明自己更适合低调的灰色，可裴湛扬一直说没有，还让陈瑞西今天就戴上。 戴上就戴上呗，他拿出帽子直接扣在了头上。反正他坐的是一班的校车，没人会发现他跟裴湛扬戴的是同款的帽子。 就在陈瑞西胡思乱想之际，身侧突然坐下了一个人。陈瑞西吓了一跳，抬起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女生。 “你好呀！”女生长了一张娃娃脸，单马尾，挺普通的长相。但陈瑞西却注意到了她笑起来时脸颊两侧的酒窝。 “我叫何遇茹。” “你好。”陈瑞西抬高帽檐仔细看着她，确定自己记忆里真的从没出现过这个女生。 何遇茹似乎有些激动，表现出来就是异常热情：“你可能不认识我！我以前是四班的！” “哦——”陈瑞西礼貌地接她的话茬，“我认识的人很少......”“没关系！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何遇茹冲着陈瑞西灿烂地笑，她靠了过来，离陈瑞西更近了些，然后骤然低了嗓音，开口，“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为了你才考进一班的——”陈瑞西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何遇茹两只可爱的酒窝在他眼前晃呀晃：“陈瑞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你.......”陈瑞西望着面前这个特别自来熟的女生，努力回忆着，“我真的没什么印象......”听到这样的回答，何遇茹似乎也没有多少失落的神情，反而还认真地与陈瑞西讲道：“就是上学期你在老师办公室的时候，那天正好是最后一节自习课，你来找沈老师问问题。可是办公室有好多人，你就站在最外面等他们先问完。正好我们数学老师不在，而你就站在我的旁边。” “我们都知道你数学成绩好，所以我就想着要不问你吧，省得在办公室里浪费时间。然后你就给我讲题了，是摸底考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题。你讲得特别清楚，我从来没有对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题理解得那么透彻过。” 陈瑞西听得目瞪口呆，第一反应是这个：“......你记得好清楚。” “当然啦！这是我们第一次有交集，我当然记得清清楚楚！”何遇茹弯着眼睛笑，“我说了我是为了你才考进一班的。” “你别......”“我喜欢你。” 陈瑞西呼吸一重，觉得自己快要心梗了。 何遇茹的表白与她的热情一样让人猝不及防，她好像也知道陈瑞西内向的性格，特别体贴地说道：“没关系的，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喜欢你就好啦。” 陈瑞西的目光从她的酒窝移开，然后慢慢对上了她的视线，很直接地拒绝：“嗯，我不喜欢你。” 陈瑞西明显能看见何遇茹灼热的目光迅速黯淡了下去，她垂下眼睛，再抬眼时眼里有了埋怨：“你也太直接了。” 陈瑞西也有些尴尬：“我......”“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是刚刚上车看到你的时候突然就没忍住。”何遇茹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语气，“算了，本来暗恋就是见光死，要怪也怪我自己不争气。” 陈瑞西看着她沮丧的侧脸，沉默了片刻才郑重开口：“不怪你，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所以不是你不够好，你不要觉得自己很差劲。” 何遇茹愣住了：“......你是在安慰我吗？” 陈瑞西抿着嘴，浅浅地笑：“我只是在说实话。” “所以是我来晚了一步？” “呃......我......”“谁？” “什么？” “你喜欢谁？” “他......”“算了我不想听！肯定是特别优秀的人！你不要告诉我，省得我一对比晚上更加睡不着！” 不知是陈瑞西的安慰起了作用还是何遇茹本就是一个特别想得开的人，表白失败的打击好像只伤害了她几分钟，几分钟过后她又变成了原本那个活蹦乱跳的何遇茹。 校车早就出发了，车厢里一直很闹腾，因此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人的聊天。何遇茹一会儿说陈瑞西是个负心汉一会儿又说他很会哄女孩子开心，接着又觉得自己的眼光确实不赖，陈瑞西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最后总结陈词，被陈瑞西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 “我能不能坐你旁边？” “当然可以呀。” “那你能不能请我吃饭？” “为什么？” “我都被你甩了，请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好吧，你想吃什么？” “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不远处有一个女生在喊何遇茹的名字，应该是上学期跟她同班的女生。何遇茹笑着应她，趁红灯的空档站起身来坐了过去。 “我马上就回来，这个位置是我的，你不许让别人坐。” 陈瑞西哭笑不得地答应她：“好。” 车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掠进来，陈瑞西掏出手机给裴湛扬发微信。 陈瑞西：【裴湛扬。】 裴湛扬：【嗯？怎么了？】 裴湛扬：【在呢。】 陈瑞西：【我真的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 裴湛扬：【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陈瑞西：【没怎么。】 裴湛扬：【快说。】 陈瑞西：【真没什么！】 裴湛扬：【不说去你们班抓你了。】 陈瑞西：【好啦好啦我说。】 裴湛扬：【嗯，你说。】 金黄的光线洒在屏幕上，蹭着陈瑞西温暖的鬓角，手机屏幕呈现着明晃晃的光亮，让人看不真切。 陈瑞西：【喜欢你！！！！】 裴湛扬：【狗狗惊讶.jpg】 裴湛扬：【撒娇鬼。】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今天晚了一点，在修文。 第54章 “目标。” 校方联系的是成和市的一块实践基地，是专门给初高中生提前体验社会生活的地方。很多学校安排校外活动都会来这里，用来提升学生的集体荣誉感和团体责任感。 这块实践基地的地理位置在郊区，环境很好，离成和中学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负责每个班级的老师坐在车厢里的第一排，章宁听着后面吵翻天的喧闹声，总觉得新的一班和上学期自己带的一班有些不一样。 “章老师——”沈老师跟章宁合作了一个学期，大概也摸清楚了她的脾气。他看着章宁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笑着宽慰她：“他们难得能出来玩，你也不要太严肃了。” 章宁看着坐在他们身侧的谢国仁，坐在他身后的是两个异常活泼的女生，此刻她们正抓着谢主任聊天。 “谢主任！我们都特别好奇，为什么你会突然组织这次秋游？” “嗯？”谢主任板着脸，严肃地问，“你们不喜欢吗？” “没有没有！当然喜欢啦！”她们笑嘻嘻地说，“大家都说你是最关心学生的教导主任呢！” “那我以前是什么？” “以前是……嘿嘿嘿！” 章宁的眉头越皱越紧，回想着分班的表格，不自觉地把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怎么感觉我接手的不是一班……” 沈老师笑道：“怎么就不是一班了？当初分班的时候你不是把每个人的名字都核对过了？” “可是……” “可是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太活跃了，跟上学期带的一班不太一样？”身后的男生不知道在聊什么，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章宁被他们吵得耳朵生疼，沈老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竟然欣慰地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章宁很奇怪地看着他，她觉得沈老师和谢主任好像都被眼前欢乐的场景蛊惑了。玩物丧志一直是最需要警惕的，上届高三的高考成绩越好给后面任课老师的压力越大。她暗暗地开始计划，打算回去以后好好治治这帮闹腾的家伙。 上午九点左右，三辆校车安全到达了目的地。他们下车的位置是实践基地的中心位置，很空旷的一片广场，搭建着各种各样的运动设施。陈瑞西望着广场中央那片无人的舞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遇茹同他一起下的车，两人站在一块儿陈瑞西才发现她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如今何遇茹望着陈瑞西出神的模样，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凑过来问他：“怎么？你想表演？” “没有。”陈瑞西还不太习惯女生过于亲密的靠近，反射性地朝外走了一步，“我在想晚上会不会有表演。” 何遇茹注意到他的举动，也朝他的方向走了一步。 “表演？哦——也说不准。我听别人讲每个学校来这里的时候这里都会有表演。” “是我们自己准备吗？” “应该不是吧，我也没听班主任讲要我们准备节目啊。”何遇茹盯着他，好奇地问，“你会什么才艺不？” “不会。”陈瑞西不动声色地后退，“我什么都不会。” 何遇茹见他如此抵触自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陈瑞西，你干吗？我能吃了你不成？” 陈瑞西戴着那顶显眼的帽子，帽檐下他的神色有一丝尴尬：“没有……我只是不太习惯……” 何遇茹抬手把他歪掉的帽檐戴正，然后仰起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熟稔的口吻：“没关系的，你不要怕，你都明确拒绝我了我不会再纠缠你的。” “嗯……” “那我能跟你做同桌吗？”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高榆斐已经提前来找我了。” “他这个年级第一还要同桌干吗！”何遇茹突然抬高音量，把陈瑞西吓了一跳。 陈瑞西觉得何遇茹说的话总在前后矛盾，而他快要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只能干巴巴地解释：“……年级第一也是要同桌的。” 九班是最后下车的，分班以后的九班也是比较活跃的一个班。班里很多人之前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裴湛扬的八卦，对这个三天两头就上通告栏的同学有着浓厚的兴趣。 裴湛扬下车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陈瑞西头上的那顶帽子，很快他也发现了缠在他身边的何遇茹。他定定地望着这个忽然出现在陈瑞西身边的女生，确信这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广场中央的广播忽然响了起来，老师要求三个班级的学生在广场集合。队伍列阵以后谢主任通知了今天的安排——今天是第一天，所以并没有安排特殊活动。同学们可以去宿舍放完行李之后熟悉熟悉实践基地，晚上这里安排了演出，大家吃完晚饭以后可以过来观看。 宿舍是六人间，名单在各个班级的班主任手里。高榆斐找到陈瑞西，要跟他一起去宿舍看看。 陈瑞西终于和何遇茹分开，高榆斐注意到他明显放松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他也和裴湛扬一样，留意到了何遇茹：“你认识何遇茹？” 陈瑞西听他有些别扭的语气，看了他一眼，直觉有些古怪：“你也认识？” “我当然认识。”高榆斐回过头，看见扎在人堆里特别受欢迎的那个女生，像是不太情愿地开口，“我跟她初中一个班的。” “啊？”陈瑞西吃惊地说，“好巧啊。” 难怪刚才提到高榆斐的时候，何遇茹是那副那么熟悉的态度。 聊到这个，高榆斐的语气变得有些不太好：“有什么巧不巧的？她能考进一班都是因为我在帮她补课。” “呵呵，我也是犯贱，明明知道她是个白眼狼还要答应她。”高榆斐睨着在发呆的陈瑞西，有点暴躁地说道，“还好你嘴巴严，你就听听过吧，别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陈瑞西反应了几秒钟，突然把脑中闪过的两根线索串了起来。 “你......”陈瑞西张口，结结巴巴地问，“......你喜欢她？！” 高榆斐嗤笑了一声，没否认：“她跟你说的？” “不是！”陈瑞西惊得差点咬到舌头，“我猜的。” “她跟我她想考进一班，因为一班有她喜欢的人。”那个在别人口中的“书呆子”此刻盯着陈瑞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又扎人，“她让我帮她，我拒绝不了。” 自从知道陈瑞西的秘密以后高榆斐似乎就把他当成了垃圾桶，那些憋了很久的心事终于有了合适的倾诉对象。 反正他笃定陈瑞西不会说出去。 “我问她是谁，她不肯说。” 陈瑞西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你喜欢她？” 高榆斐看着他，良久之后才应道：“嗯。” “初中的时候就喜欢她了，可是她一直对我没意思，只把我当朋友。”他看着满脸惊讶的陈瑞西，以为他是被“自己喜欢何遇茹”惊到，因此也没怎么在意，继续恶狠狠地发言，“我跟你说——要是以后被我知道那个男的是谁，我肯定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陈瑞西，到时候你会帮我的吧？” 陈瑞西眼皮一跳，头一次恐惧于别人的秘密。 演出是在晚上六点，章宁是按学号排宿舍的，所以陈瑞西宿舍的全都是学霸。除了高榆斐，五个人还有两个是以前的同班同学，大家稍微熟悉了一下，也顾不上外头的炎炎烈日，都各自跑出去玩了。 集合结束以后裴湛扬就被谢主任喊去当了苦力，说是让他带着同学们一起帮忙布置演出现场。因此陈瑞西一直待在宿舍里，一边吹着电扇，一边翻着一本习题册等他。 而直到演出快开始以前，陈瑞西才等到他的出现。 裴湛扬：【来广场。】 太阳下山以后的体感温度依旧很高。实践基地请来了一支乐队，舞台的音箱被调到了最大声，热场的音乐已经开始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聚集在了这里。 陈瑞西走到广场，竟然发现每个人手里都有应援的东西，有的人拿着荧光棒，有的人拿着充气棒，甚至还有人拿着口哨在吹。热闹的气氛融合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裴湛扬说在广场的一棵树下等他。 他根据他的描述，找了好久才找到那棵树。 其实那棵树并不在广场内，而是在离广场大约一百米的道路旁。这边几乎没有看热闹的人，舞台的灯光不断向外延伸，陈瑞西笑着朝熟悉的身影跑了过去。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夜风里吹来一股沐浴露的气息，陈瑞西仰起头，这才看清裴湛扬的发梢是湿的。 “下午搬东西的时候发现的。” “刚洗完澡？” “嗯。” 他们身后是路灯的光，面前是舞台的光，而两人站在了这两片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累不累？” “还好。” 裴湛扬伸出藏在背后的手，陈瑞西这才察觉他竟然带了相机。 也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让裴湛扬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懒散。他捧起相机，二话不说就对准了陈瑞西。 “欸——”陈瑞西连忙伸手去捂镜头，“你干吗！” 裴湛扬拍掉他的手，镜头继续对准他：“不是说好拍照的吗？” 陈瑞西急了：“我都说了我不上镜！” “没关系的，拍给我看又不是拍给别人看。” 陈瑞西一边挡裴湛扬一边躲，闹到后来认输的还是陈瑞西。他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的男生，而后者把相机拿低，露出了笑：“陈瑞西，游乐园欠我的，现在得还我了。” 陈瑞西不满地嘀咕：“你怎么还记得？不就拍了你几张照片吗？” “你拍了我，我也要拍你，这不是很公平？” “好嘛，你拍还不行嘛。” 广场上热场的音乐已经结束了，现在换成了一首抒情歌。树上的蝉不停地叫嚣着，裴湛扬也出了点汗，身上沐浴露的香气愈发浓郁了。 “你站出来一点，那里太暗了，看不清脸。” 陈瑞西听话地往亮的地方走：“这样？” 裴湛扬重新举起相机，镜头里的陈瑞西时不时地瞥向镜头，变得分外忐忑。 “嗯，头抬一点。” 陈瑞西抬了抬下巴。 “笑。” 陈瑞西扯了一个做作僵硬的笑。 “陈瑞西，看镜头。” 陈瑞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直直地对上了镜头。 今天一天裴湛扬帮谢主任干了不少活，下午休息的空档谢主任逮到了裴湛扬，与他闲聊了几句。 “裴湛扬，高二了啊，有什么目标不？” “老实说你的成绩还有救，人也不笨，努努力上个稍微好一点的大学还是可以的。” “要早点定目标啊，高二一过就是高三了。不要觉得还早，时间过得很快的。” 咔嚓——裴湛扬的目标是什么呢？他放下相机，陈瑞西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 “看看！快让我看看拍得怎么样！” 他的目标也很简单的——每天能和陈瑞西说话，能和陈瑞西一起吃饭，能和陈瑞西一起玩，能知道他的喜怒哀乐，能每天看见他就够了。 他就是想一直和陈瑞西做这些事，和陈瑞西维持现状。 可是陈瑞西跑得好快啊，高二之后就是高三，高三之后就是毕业。未来的诱惑太美好太让人慌张，他好怕自己万一追不上他，陈瑞西就不愿意回头找他了。 第55章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后来不知道是谁泄露了这个风水宝地，越来越多的人找到了这里，人多了以后裴湛扬便收了相机，和陈瑞西悄悄溜走了。 沿着这条道路一直往下走便是宿舍楼，宿舍楼下也有一簇一簇的人群凑在一块儿玩闹。天边挂着几颗星星，不甚明亮，闪了几下便黯了下去。 两人走在路边，陈瑞西低头看路，默默消化着拍照的不自然。 “我觉得挺好看的，真的。” 裴湛扬回忆着自己拍的那几张，打算回去以后把照片洗出来，然后拿个相框裱起来放在床头柜上。 陈瑞西觉得裴湛扬的审美有点奇怪，认真思考过后觉得他的审美实在是太奇怪了。 “早上那个女生是谁？” 话题转得太快，陈瑞西想了一会儿才反应他问的是谁：“何遇茹。” “是谁？”裴湛扬并不是单纯的只想知道她的名字。 陈瑞西面色纠结，今天一天他被迫知晓了太多的八卦。而对于裴湛扬的追问，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有三三两两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好像是急着去广场看演出。经过两人身边时陈瑞西感觉到他们的目光从自己脸上掠过，探究的眼神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便消失了。 “我看见她帮你戴帽子了。”裴湛扬不露声色地贴了过来，右手去抓陈瑞西垂在身侧的左手。他捏了捏陈瑞西的手指，带了点力度，只抓了一下就放开了。 陈瑞西偏过头，看见了他手臂上的创可贴。昨天消完毒以后老板还真和裴湛扬说了一样的话：“好了没事了，贴个创可贴明天就会好了。” 他想让老板再细致一点，那么大一块的擦伤，老板只在最严重的地方贴了一片创可贴。那创可贴才多大？根本就遮不住。 裴湛扬却压根不在乎，重点还在那创可贴上。他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上沾着的酒精，望着老板找创可贴的背影酷酷地问：“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粉色的创可贴？要有涂鸦的那种，我想买一盒。” 老板转过身，把市面上最普通的防水创可贴摁在了他的伤口处。接着和蔼地挥挥手，让裴湛扬快滚。 “是我帽子戴歪了。”陈瑞西的视线从他的手臂挪到了他的脸上，解释听起来有些苍白。 “你没跟她说吗？” “说什么？” “说你有男朋友了。” 裴湛扬趁周围没人的空档，又伸手去捏他的脸。陈瑞西被他捏得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滑稽的笑。 他很快就松了手，陈瑞西皮肤白，脸上立刻留下了两个红红的指印。裴湛扬瞧着又舍不得了，抬起手揉了揉。 两人相处了大半年，先不谈陈瑞西之前有多了解裴湛扬。就凭他如今的语气和动作，再迟钝的人都能品出一股醋味。 陈瑞西本来就没想瞒他，见他心里难受赶忙去哄他：“我当然说了，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裴湛扬眉毛一皱，觉得憋屈极了：“她真的喜欢你？” “......嗯？好像是吧，反正我已经拒绝她了。”陈瑞西含糊其辞地应了。他想把这部分揭过，让裴湛扬把重点放在另一个人身上：“高榆斐跟她是一个初中的，他告诉我自己喜欢她。” 不知不觉间两人便已经走到了宿舍楼下，陈瑞西抬起头，发现每层楼的走廊上都有人在聊天。他这会儿也顾不上计较会不会有人看见了，很认真地说道：“裴湛扬，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我不可能会喜欢别人的。” 谢主任好像真的是裴湛扬的克星，认识陈瑞西之前谢主任专门盯着裴湛扬，他一打架就抓他，一打架就把他贴上通告栏；认识陈瑞西以后裴湛扬的成绩也跟着提高了一大截，谢主任又盯着他的成绩开始表扬他。其实下午那番话是谢主任的套话，在逮到裴湛扬之前他已经跟十几个同学讲过了同样的话。只不过裴湛扬正好跟陈瑞西在一起了，而且陈瑞西的成绩又比一般人要好得多，谢主任很不凑巧地踩中了裴湛扬的弱点，令他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路灯交织出橘黄的光线，裴湛扬湿漉漉的发梢已经被风吹干了。灯光下陈瑞西伸手去揉他的头发，像他平时经常揉自己那样，话里带着笑：“你怎么还生气？不要生气了，楼上好多人都在看你，你要我在这里抱你吗？” 裴湛扬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模样。他抬眸看他，委屈巴巴地问：“那西西，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似乎觉得自己问得太过随意，他加重了语气，再重复了一遍。 “你会一直一直喜欢我吗？” 听起来更可怜了。 分班前陈瑞西的目标是一直保持一个很好的成绩，这样万一裴湛扬要出国自己也有机会能申请到与他邻近的大学。可在暑假的某天裴湛扬突然告诉他当初自己是以“补课”为借口接近他的，实际上他母亲压根就没他聊过出国的事情。 那么陈瑞西的目标就从“跟裴湛扬一起出国”变成了“跟裴湛扬一起上大学”。这个目标比原来的容易了许多，最差的结果就是他看着裴湛扬的志愿去填自己的志愿，挑一个跟他近一点的大学。 当然了，潜意识里他肯定希望裴湛扬也能考上好的大学，可情感上他又不愿意逼他去学习。偶尔临睡前陈瑞西甚至还会胡思乱想，要不然自己包养裴湛扬吧，把他绑在家里让他每天为自己洗衣做饭，这样他就哪都去不了了。 我当然会一直一直喜欢你，你那么好，在我心里只会变得越来越重要。 “当然啦。”陈瑞西弯了眼睛，轻声开口，“裴湛扬，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我也还是会喜欢你的。” 因为是我先喜欢上你的，所以就算说不喜欢我也想比你晚一步。这样如果以后发生了什么，我们回忆起从前，至少你会认为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一方。 陈瑞西知道裴湛扬一直缺乏安全感，之前不算太明显，可在回国之后这种不安全感愈发严重起来。 好像是被什么事刺激到了，接下来的时间里，裴湛扬会时不时地问他，不停地确认陈瑞西的心意。 晚上睡觉前——“陈瑞西，马上就是新的一天了，明天你会喜欢我吗？” “会的。” 早晨起床前——“陈瑞西，今天是新的一天了，你还会像昨天一样喜欢我吗？” “会的。” 这里有一所很有名的博物馆，坐落在整个实践基地的最里面。第二天的活动便是参观这所博物馆，然后参观结束之后老师组织了课外活动，是以班级为单位的乒乓球比赛和排球比赛。 小的时候陈瑞西体质不好，动不动就感冒。陈健安年轻时期是校乒乓球队的，他看着儿子一天到晚挂着两簇鼻涕回家，忍无可忍便拉着他去体育馆锻炼身体。 陈瑞西打了几年乒乓球，身体素质好了不少。不过上了初中以后就没有时间再练习了，陈瑞西唯一会的体育活动也就被搁置了下来。 如今看见近在咫尺的乒乓球拍，陈瑞西忽然就有点手痒。广场上一共有六个乒乓球台，而离他们最远的那一个还没有被占用。不远处有九班的男生喊裴湛扬去打篮球，裴湛扬问陈瑞西要不要去看自己打篮球，而他的男朋友指了指远处的乒乓球台，难得提了要求：“裴湛扬，能不能陪我去打那个？” 裴湛扬也学过乒乓球，但他学了一段时间发现打乒乓比打篮球难多了，并不适合他这种人。 “你会打？” “会一点点。” “我也只会一点点。” “没关系，你陪我打一会儿。” 于是裴湛扬便拒绝了篮球邀请，陪陈瑞西走向了乒乓球台。 当拿起熟悉的球拍时久违的记忆渐渐涌了上来。虽然这个乒乓球台位置最偏远，但由于裴湛扬和陈瑞西的组合太过独特，很多人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俩人，他们十分好奇，也都朝这边走了过来。 发球的是陈瑞西，裴湛扬一看他的发球姿势就知道他以前是学过的。陈瑞西的视线越过手里的球定格在裴湛扬脸上，示意他做好准备。 第一个球是快球，裴湛扬还没反应过来，橘色的球已经擦着乒乓球台飞了出去。 他抬眸，看见对面的陈瑞西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专注地提醒他：“裴湛扬，集中注意力。” 第二个还是快球，裴湛扬反应过来了，但由于球速太快，他并没有接到。 第三个依旧是快球，陈健安教陈瑞西的是快攻打法，因此他发出来的球又凶又狠，与他给人的感觉完全相反。 裴湛扬接到了，但球直接被他接飞了。 “好耶——”不知何时高榆斐跟何遇茹都出现在球台边，何遇茹兴奋地直鼓掌，“陈瑞西你好帅啊！” 球台旁围了不少人，裴湛扬放下球拍，眸色沉沉地望着他。 此刻陈瑞西还在找球感，他看见裴湛扬的举动愣了愣，有些呆地询问他：“不打了吗？” “你跟我过来。” 裴湛扬转身就走，陈瑞西望着他的背影，连忙丢了球拍也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去好远才停下来。裴湛扬回身一把抓住了陈瑞西的手腕，眼里的难过快要溢出来了。 “陈瑞西，你喜欢我吗？” 好吧，现在连“会”“一直”也没有了，从“你会一直喜欢我吗？”直接变成了“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你。”陈瑞西仍然耐心，依旧是那个回答，“会一直喜欢你。” 可能陈瑞西自己没什么感觉，他也没意识到刚才那三个球究竟有多帅。广场上有那么多人，大家都看着陈瑞西，裴湛扬感觉大家都在觊觎自己珍视的宝贝。 他焦躁且不安，又不知道该如何跟陈瑞西诉说。他的手心熨烫着陈瑞西薄薄细腻的皮肤，裴湛扬同样也没意识到自己正在用一种略显痴迷的目光注视着陈瑞西。 “陈瑞西。”他低声感叹，语气十分崇拜，“你好厉害啊。” “你怎么那么厉害呢。” 仿佛感受到了他压抑的慌乱，陈瑞西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背，捏了捏又拍了拍。 “裴湛扬。”陈瑞西用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脸颊，安抚他，“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你知道我以前很少说这种话的，我今天为了你都说了好多遍了。” 他歪头去看他的眼睛，笑了起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要不你亲亲我？嗯？” 作者有话说：呵呵，我先来！#裴湛扬撒娇鬼！# 第56章 “合照。” 哄人确实是一个技术活，但好在陈瑞西对裴湛扬永远有耐心。他一点都不会觉得裴湛扬烦，只是觉得这样的他又可怜又可爱。 按年纪算起来裴湛扬还比陈瑞西大了几个月，按长相看起来裴湛扬也比陈瑞西成熟了不少。可是私下里他偏偏是这么一个喜欢撒娇的性格，从前陈瑞西不希望别人知道他跟裴湛扬的关系，但如今快要瞒不住了，那他也退一步，现在不希望别人看见裴湛扬黏人的样子。 谁不会有私心？恋爱中的双方对彼此都会有占有欲，裴湛扬表现在明面上，而陈瑞西把占有欲藏在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亲是不可能亲的。不远处都是人群，地点不对气氛不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对，裴湛扬在陈瑞西的情话里终于平复了内心的焦虑，他低低地应了他，拉着人又往回走。 陈瑞西眼睛一亮，跃跃欲试：“你要陪我继续打球吗？” “没有。”裴湛扬果断地拒绝，“我们去看别人打。” 两人一来一去的时间各个班的老师们已经组织好两个项目的比赛了，两个比赛都是男女混合的。他们先去了排球场，陈瑞西发现何遇茹也上场了，高榆斐来得比他们还晚。如今被挤在人圈的最外层，正好跟陈瑞西撞上了。 他看见裴湛扬本能地感到害怕，而裴湛扬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陈瑞西看见他怀里抱着七八瓶水，有些好奇：“你是啦啦队？” “不是，是何遇茹让我给她......”高榆斐说到一半忽然换了种说法，“不对！是章老师让我去给大家买水。” “哦。”陈瑞西点点头，“辛苦了，那你快去吧。” 现在是下午两点，如今成和中学应该正在上下午 第一节 课。第一批来秋游的学生早在各个社交平台上传了在这里的各种照片，还待在学校里的人看着这些照片，纷纷发出了羡慕的呼唤。 而在这时，裴湛扬的手机不停地振动起来。他一开始以为是谁打来的电话，拿出手机一看竟然发现是张元耀在给他发微信。因为发得太快，导致手机一直“嗡嗡嗡”地振动。 张元耀发来的是几张照片，裴湛扬点开，发现是昨晚他跟陈瑞西在宿舍楼下聊天的场景。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偷拍的，恰好偷拍到了陈瑞西揉裴湛扬脑袋的画面。 张元耀：【！！！！】 张元耀：【裴哥！深更半夜！你跟弟弟在做什么！】 张元耀：【哈哈哈好多人都问我弟弟以后是不是高二的新老大！】 张元耀：【还有人怀疑你的把柄被弟弟拿捏住了，你被迫给他当狗！】 张元耀：【裴哥我好羡慕你们啊[哭泣.jpg]我也想跟你们一起玩！】 裴湛扬皱着眉，看微信里的张元耀胡言乱语；陈瑞西留意到他的表情，询问道：“怎么了？” 他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陈瑞西看着上面的内容，啼笑皆非：“他们好无聊。” “嗯。” “你打算怎么回复？” “不回了。”裴湛扬锁了屏幕，陈瑞西眼一瞟，忽然发现裴湛扬的锁屏有些眼熟。 他伸手拦住裴湛扬，然后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陈瑞西望着重新亮起来的锁屏壁纸，困惑地问：“这是什么？” 陈瑞西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张锁屏壁纸是他们去游乐园的那天——那天午饭他们是在便利店吃的，吃完以后裴湛扬随手拍下了他们吃完以后的餐桌。如今这张餐桌呈现在裴湛扬的手机屏幕上，那天午饭他们吃了很多，陈瑞西瞧着上面那张沾着紫菜的包装纸，还记得自己吃的是肉松饭团。 “你怎么把这个当锁屏了？”陈瑞西这会儿也猜不出来裴湛扬是怎么想的。 裴湛扬看着自己的锁屏，答得也简单：“回去以后突然发现挺好看的，所以就用了。” 陈瑞西思考片刻，最后遵循了心中的想法：“你好奇怪。” 他们站在排球场的最外边，有好些人都注意到了他们。尤其是站在他们前面一排的男生女生，他们的眼风直往身后飞，统统竖起耳朵听两人的聊天。 显然陈瑞西也察觉到了这些别有用心的目光，他聪明地闭上了嘴巴，开始安静地看比赛。 第二天的秋游是以九班大获全胜结尾的，七班和九班的男生打排球都很凶，每一个球都往对方的脸上扣。陈瑞西从头看到尾，看完以后觉得要是自己上场去打，第一个球就会被毁容。 时间转眼来到了最后一天，最后一天谢主任与大家商量是想要集体活动还是自由活动，大家纷纷选择了后者。谢主任在广场上注视着大家急不可耐的模样，也就随他们去了。 他们是在下午离开的，离开前三个班在广场上拍了集体照。头顶的阳光特别灿烂，陈瑞西站在人群当中，伸长了脖子看向了隔壁的九班。 高榆斐好像真的没什么朋友，自从认了陈瑞西这个同桌以后，有事没事就跟他凑在一块儿。当然了，他每次挑的都是裴湛扬不在的场合。 眼下他站在陈瑞西身边，看见他那同桌跟向日葵似的，难得也和别人一样起了好奇心：“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陈瑞西把目光从九班收回来，瞄着高榆斐，好像猜到了他想问什么，很直接地回复：“不能。” 高榆斐像是没听见他的拒绝，他凑在陈瑞西身旁，小声追问：“欸！我说，你跟裴哥......是不是裴哥先追你的？” 陈瑞西盯着高榆斐猛看，没点头也没摇头。而高榆斐仿佛从他的沉默里捕获了很多信息，赶紧捂住嘴，瞪大了眼睛：“别！别别别！我知道了！哥！大哥！是我多嘴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章宁在队伍前头清点人数，而陈瑞西听到高榆斐惊恐的呼喊，这才默默地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裴湛扬离他实在有点远，中间又隔着太多人，他想过去或者裴湛扬过来都不太方便。 “我什么都没说。” 他这么回答高榆斐。 每个班主任都数了好几次，确定自己班的人数正确以后才搭上了返程的校车。回去的路上高榆斐坐在了陈瑞西身侧，这次他察言观色，又跟做贼似地靠了过来，冲陈瑞西说道：“早上我拍了一张你跟裴哥的合照。” 陈瑞西正想给裴湛扬发微信，闻言抬起了头：“什么合照？” “就是你们两个早上吃完早饭，不是又去了博物馆吗？正好我在你们后面。” “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离得蛮远的，你可能没注意吧。”说着高榆斐就掏出手机翻照片，在给陈瑞西看之前还极力澄清自己，“事先说明我没别的意思啊，本来我就是要去博物馆的，并不是因为你们去了所以我才跟着去的。而且这张照片我没打算给别人看，就是想发给你的。” 陈瑞西听完他一长串的解释，高榆斐才把手机拿到他眼前——手机屏幕上有两个身穿校服的男生，他们站在橱窗前，讨论着里面珍稀的文物。许是大家都还没有起床，博物馆里很安静，他们讨论得也特别小声。似乎是聊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话题，左边的男生弯了嘴角，右边那个比他高了不少的男生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高榆斐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偷听他们聊天才偷偷摸摸地开口：“怎么样？我拍得不错吧？刚才上车之前你一直在看裴哥，是想跟他拍一张合照吧？” 陈瑞西看着他，高榆斐迎上他的目光，谦虚地说：“不用觉得我厉害，你刚才那个神情一眼就能看出来。” “什么神情？” “遗憾呗。”高榆斐十分善解人意地讲，“要是我也会觉得遗憾的，这可能是高中唯一的秋游了，总得留下一点回忆。” “好在托我的福，你现在不用觉得遗憾了。” 从上车前陈瑞西就用那种直勾勾的眼神对高榆斐行注目礼，眼下他仍旧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年级第一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可左思右想也没觉得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半晌之后陈瑞西才开口：“发给我吧。” 接着两人便加上了微信，高榆斐瞧着陈瑞西的微信头像，了然道：“你跟裴哥是情头啊？可是情头......别人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没人知道。”陈瑞西收到那张照片以后开始思忖，设置成锁屏壁纸太显眼，很容易会被别人看见。于是他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他跟裴湛扬的聊天背景。 “什么意思？”高榆斐看着他换背景，还称赞道，“挺好看的。” “只有你是我跟他的共同好友，所以除了你没人知道。” 高榆斐愣了一瞬：“你微信没好友的？” “很少，几乎没有。” “难怪——”这么一想高榆斐便想通了。不过想通一个问题紧接着他又开始好奇了：“陈瑞西，采访你一下，你跟裴哥这样的人谈恋爱是什么感受？” 可能高榆斐确实只是单纯的发问，又看在合照的份上，陈瑞西终于愿意透露出一点点内幕。他望着高榆斐身后的车窗，若有所思地说：“以前觉得他像天亮的星星......”高榆斐似懂非懂：“那现在呢？” “现在......”陈瑞西斟酌着，却一直想不出恰当的形容。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放弃了，只能给高榆斐描述了最直观的感受：“我也不知道，反正每天都要看到他。不然就会很烦，很暴躁，做什么事都集中不了注意力。” 高榆斐听得一头雾水，陈瑞西抿了抿唇，开口：“暑假那两个月他不是出国了吗？我每天都看不见他，去培训班一边上课一边在想他。” “但是培训班又不是普通的上新课，很多题目都很难懂，所以我又要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那时候我觉得我快要疯了。” 他注视着瞠目结舌的高榆斐，轻声总结道：“大概就是这种感受。” 第57章 “主动。” 有一句话这么说来着，知道的秘密越多，晚上睡觉的时候越要闭紧嘴巴，因为保不齐那些秘密就会以梦话的形式从你嘴巴里泄露出来。高榆斐一不小心窥见了陈瑞西的恋爱心事，而且他敢打包票，这件事裴湛扬绝对不知道。 陈瑞西说完就开始后悔了，明明自己是一个守口如瓶的性格，怎么突然就开始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恋爱故事了？ 他瞅着眼前的高榆斐，也没觉得他哪里特别。明明他和别人一样不怀好意，自己怎么突然就上钩了？ 而此刻高榆斐正在惊恐于陈瑞西的秘密。换作别人知道这种事早憋不住到处去说了，可是高榆斐恰恰和别人不一样——他心想着原来是陈瑞西追的裴湛扬，看不出来这种老实巴交的性格追起人来也如此热情。想着想着又止不住地慌乱，高榆斐注视着陈瑞西平静镇定的面庞，寻思着陈瑞西怎么这么淡定呢？他就这么信任自己？还是说他现在正在思考怎样让自己无声无息地死掉？ 陈瑞西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归结于暑假那段时间的负能量太大，自己过长的反射弧在此时才爆发。 “这些话你就当作没听到过。”陈瑞西生硬地终结话题，“ok？” 高榆斐看着他从容的脸色，连连点头：“okok！今天我就发了你一张合照，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嗯。”陈瑞西应他，这时才记起来道谢，“合照很好看，谢谢你。” “不用谢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回到成和中学的时候正值放学时间，今天是周五，各个班级的学生有序地回了教室。 由于他们这三个班级根本没上过新课，因此能布置的作业大多也都是预习。裴湛扬给他发微信邀请他明天晚上一起去看电影，陈瑞西一边想着最近好像没有上映好看的电影，一边爽快地应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电影是明天看而不是今天看，是因为裴湛扬今晚有事要做。 成和中学九班的班主任是一位十分年轻的男老师，姓俞，单名一个绅士的绅。之所以用“十分年轻”来形容，是因为像成和中学这种老牌的高校鲜少让年轻的老师来当班主任。不过这位班主任天天板着一张脸，并没有因为年轻而与学生走得很近。 裴湛扬上一个班主任天天看他不顺眼，分班以后换了一个班主任似乎也对他有意见。开学第一天俞绅就把他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了好些话——简单总结就是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再每天想着玩了，以后你要成为九班的榜样，带领大家一起学习。 “我看过你高一的成绩，高一上和高一下完全是两个人。你第二学期每门课的分数都比第一学期高了一倍多，裴湛扬，你是我们班进步最大的人。” 一开始裴湛扬听到这些言论的时候以为俞绅是被猪油蒙了脑子。他的成绩排在了九班靠下的位置，前面那么多人都比他优秀，俞绅偏偏要逮着他说这种话。 “俞老师，我是裴湛扬。” 言下之意就是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不是一号我是三十五号。 俞绅点头：“我知道。” “我分数高是因为我高一上学期考得差。”裴湛扬看着办公桌上的成绩单，直接拿数学来举例，“第一学期我数学考不到四十分，第二学期我能考九十分。可九十分也只是及格线，我们班有很多人都能考一百二十几。” 俞绅听到他这么说，严肃的脸上隐隐有了笑意：“你果然很有个性。” “我来接手这个班之前谢主任让我特别关注你。”他开口说道，“说你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学生。” 裴湛扬听到谢主任这三个字就头疼，后来俞绅还留他在办公室里聊了好多，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废话，适用于那些爱学习的不适用于裴湛扬。 不过这些都是秋游前的念头，这短短三天的时间，裴湛扬的想法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放学以后他先去了一趟照相馆，把相机里那些照片洗了出来。照相馆里的老板看着电脑里的照片，出于职业习惯感叹：“这几张拍得真不错。” “这是你弟弟吧？笑起来挺可爱的。” 照片洗出来以后裴湛扬又去了一趟精品店，买了几个合适的相框才回家。 谢钰淑同裴湛扬是前后脚到家的。母亲看着儿子手里提着精致的包装袋，十分好奇：“买了什么？” “没什么。” “秋游好玩吗？” “挺好玩的。” 裴湛扬走进了房间，谢钰淑跟在他身后，锲而不舍：“给我看看你买了什么！” “没什么。”裴湛扬也没打算瞒着谢钰淑，毕竟放在床头，母亲迟早都会看到了，“买了相框。” “相框？”谢钰淑反应也很快，兴致勃勃地问，“你拍了照片？” “嗯。” “看看！快给我看看！” 于是裴湛扬就把照相馆里洗出来的照片给谢钰淑看了。 照片一共洗了三张，谢钰淑看第一张的时候还挺高兴：“哎呦是小西啊！哈哈哈他笑得好傻好可爱。” 看到第二张的时候也没感觉哪里不对劲：“小西脸好小啊，也好白，儿子你平时让他多吃点，他太瘦了。” 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谢钰淑终于反应过来了：“儿子，一共就三张照片？” “嗯。” “你自己的呢？” 裴湛扬把照片从她手里拿了回来，随意说道：“我又没拍。” 谢钰淑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儿子拆开了三个做工精致的相框，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这三张照片放了进去。裴湛扬坐在床边，把相框摆弄出合适的角度。 摆好以后他站了起来，问谢钰淑：“妈，我原来那辆小电驴还在吗？” “在啊。”谢钰淑应他，“在车库里停着呢。” 裴湛扬站了起来：“哦，我现在去看看，我明天要用。” “你明天要去干吗？” “看电影。” 谢钰淑精神一振：“是跟你女朋友吗？！” 裴湛扬的声音从房间外飘了进来：“跟陈瑞西。” 谢钰淑愣愣地转过头，视线凝固在床头那三张照片上——她心想着人家谈恋爱不都是把女朋友的照片放在床头的吗？怎么裴湛扬放了三张陈瑞西的？她思考了一会儿又认为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陈瑞西真的很讨喜，所以才能让裴湛扬如此看重这个朋友。 周六的晚上六点半，裴湛扬准时出现在陈瑞西家的小区门口。 天边被深橘色的晚霞染成暖色，裴湛扬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把挂在前座上的另一个头盔丢了过去：“上来。” 陈瑞西呆呆地看着手里白色涂鸦的头盔，又愣愣地望着面前的黑色小电驴。 裴湛扬今天穿了一件烟灰色的衬衫，配了一条纯黑色的七分休闲裤。宽松的棉质衬衫隐隐勾勒出男生的身体线条，陈瑞西看着看着，眼睛都直了。 “怎么了？”裴湛扬低头瞧着自己的衣服，“不好看吗？” “没......”陈瑞西从呆愣中回过神，立马戴上头盔坐上了后座。他的声音被闷在了头盔下，连慌张都显得异常沉闷：“我刚刚在想事情......”裴湛扬看了他半晌，才应了声：“哦。” 很快黑色小电驴转过弯，便消失在了小区门口。 裴湛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骑过车了，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车技。即便陈瑞西戴着头盔也能感觉到裴湛扬开得超快，他傻傻地望着裴湛扬的后脑勺，小心翼翼地扶上了他的肩膀。 小电驴穿越无数的街道，最后在一家私人影院停了下来。 两人下车以后陈瑞西仰头望着门口不起眼的招牌，困惑道：“这家店......”“我朋友开的。”裴湛扬揉了揉陈瑞西被头盔弄得乱糟糟的头发，解释道，“好久没来了。” 可能是因为裴湛扬在陈瑞西面前总是表现得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久而久之，陈瑞西常常忘记他的家世背景和他复杂的交际圈。 这家私人影院的设计非常简约，裴湛扬告诉他楼上只有三个房间。前台并没有人，裴湛扬轻生熟路地在前台的某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把钥匙。木质楼梯盘旋向上，裴湛扬顺势拎起了放在桌上的一大袋零食，带着陈瑞西上了楼。 上楼之后沿着走廊走到底，裴湛扬拿着钥匙打开了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里面拉着厚厚的遮光窗帘，陈瑞西站在门口，就着门外的灯光看清了门内模糊的家具摆设。 “这个房间是我投资的，所以一般不会有人进来。”裴湛扬转头看他，示意陈瑞西先进去。 陈瑞西也不觉得裴湛扬的举措有任何问题，先他一步走了进去。 “咔嚓——”房门合上的一刹那，陈瑞西正想开口问裴湛扬灯的开关在哪，却忽然感到手腕一紧，是有人拽住了他。 “砰——”这是裴湛扬摔在了门上的声音，还夹杂着零食摔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功能良好的遮光窗帘隔绝了一切光亮，黑暗里陈瑞西摔在了裴湛扬怀里。他慌乱抬头，却听到裴湛扬靠着门，贴着他，低声地质问：“陈瑞西，刚刚在小区门口，你在想什么？” 反应过来的陈瑞西脸一热，顿时结巴了：“你怎么......”裴湛扬似乎是笑了，陈瑞西听着他隐晦的笑，觉得脸上的热沿着脸颊一直冲到了头顶。 “没关系的。”裴湛扬松开他，改而搂住了他的腰，他把人扣在怀里，与他耳鬓厮磨，“现在没人看得见，我就在这里。” 他循着感觉摸上了陈瑞西滚烫的耳垂，蹭了蹭他的脸颊，诱哄他：“宝宝，只有一次机会哦，如果你不想我就开灯了。” 黑暗模糊了羞耻感，裴湛扬等得很耐心。片刻之后他发现不清晰的视线里陈瑞西仰起了头，然后唇上一凉，是陈瑞西吻住了他。 没错，他就是想亲他，在小区门口看见他的那一刻就特别特别想了。 吻上去的那瞬间陈瑞西甚至还在想，如果有一天裴湛扬想要勾引他达到什么目的，那自己绝对会被骗得很惨。 陈瑞西仅有的吻技还是在和裴湛扬的实战中学来的，因此唇瓣相贴之后他也有点懵。凭着记忆他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去舔他的唇缝。 裴湛扬被陈瑞西的动作勾得脑袋一麻，他猛地按住了他的后脑勺，随即反客为主，立刻缠了上去。 房间里很闷，很热，陈瑞西被吻得晕头转向。他勾住他的脖颈，颤抖着舌尖去迎合他，裴湛扬的吻霸道又野蛮，几乎要把他吃下去。 不知是谁碰到了门旁的开关，头顶的吊灯一闪，房间随即亮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亮光把两人拉回了些许理智。唇舌分开，裴湛扬把头埋在他的肩膀，隔着薄薄的衣料狠狠咬住了他。 “嘶——”陈瑞西吃痛出声，灯光下他的脸是红的，眼睛湿漉漉的，“......干吗咬我？” 裴湛扬抬起头，指腹摁了摁他红肿的唇瓣，又去蹭他的脸，把陈瑞西蹭得浑身发痒。 “你别动了——”陈瑞西不自觉地笑，去挡他的脑袋，“痒死了。” “因为喜欢你。”裴湛扬用眼睛描绘着他的眉眼，话里带着笑，“西西，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所以我要给你奖励。” 第58章 “看姻缘！” 陈瑞西可弄不明白裴湛扬“奖励”的逻辑，他肩膀上的咬痕还在隐隐作痛。陈瑞西回忆着自己刚才大胆又羞耻的行为，几乎是从裴湛扬的怀里逃开的。 两人闹过之后陈瑞西才注意到房间里装潢。家居以米白色为基调，二十平米的房间有一整面墙是白色的幕布，投影仪在他们头顶上方；沙发的高度很矮，几乎与地面齐平，上面有好些同色系的靠枕和毛毯。陈瑞西望着那一张大到离谱的沙发，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为什么只有一张沙发？” 裴湛扬打开中央空调，再打开投影仪，最后重新把灯关上。房间里再次暗了下来，裴湛扬听到他这么问，大约也猜出了陈瑞西想表达的意思。 他忍不住笑，回答：“这一张沙发能躺四五个人，你在上面打滚都没问题。” “而且......”他注视着没忍住已经滚上沙发的陈瑞西，戏谑道，“只要你不对我怎么样，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这指的就是刚才陈瑞西强吻裴湛扬的行径。 刚刚那个场景无论复盘多少遍都是陈瑞西吃亏，他听着他的强盗逻辑，不服气地小声辩解：“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裴湛扬没听清他的嘀咕，疑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陈瑞西已经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了，他摇摇头，避开了这个话题：“我要看电影。” “好。”裴湛扬提着零食慢慢走了过来，他跪倒在沙发上，在沙发底下摸出了遥控机，“你自己点。” 从进门前陈瑞西就觉得这家影院非常神奇，如今他瞧着裴湛扬递过来的遥控机，问他：“你想看什么？” “都可以。” “那我随便看了？” “好。” 裴湛扬起身又拿了几个靠枕过来，然后调整姿势，躺在了陈瑞西身侧。 他是侧着身躺的，脑袋正好搁在了陈瑞西的肩膀上；陈瑞西被迫承受着他的重量，不得不调整出一个合适的姿势，让两人都舒服些。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幕布的白光洒在地板上，照亮了两人的面容。裴湛扬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合了合眼，低低地开口：“我们好像有很长时间没有单独在一起过了。” 陈瑞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歪头对上他的眼睛，然后重新转回头，继续把视线定格在幕布上。 “嗯，从你出国以后就没有约会过了。” 裴湛扬笑了一下，不知道是笑陈瑞西听懂了他的潜台词还是笑陈瑞西太过了解他。 “那你有想我吗？” 陈瑞西手指微顿，把目光凝在了一部电影上。这个问题几乎占据了他们整个暑假，他们好像总是绕不开这个话题。 不过不管裴湛扬问多少次，陈瑞西依旧会回答他。 “你是不是问得有点晚？”陈瑞西觉得有些好笑，“你应该在回来的那天晚上问我的。” 现在他们俩都待在一起都快一周了，再怎么样这一周的时间也足够陈瑞西消化这些想念了。 “那天也问了，只不过不是当面问的。”裴湛扬偏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我当面问了。” 陈瑞西点头，诚实地说：“想的。” “有多想。” 陈瑞西摁下了电影的开始键，幕布上的亮光消失了。趁着黑暗的空档他看了裴湛扬一眼，突然怀疑高榆斐是不是把他卖了。 可是他也不会骗裴湛扬，尤其在这种问题上面。 “很想。” 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那种平和的氛围忽然被打断，裴湛扬倏地皱起了眉。 他找到放在一旁的手机，发现是张元耀打来的。他二话不说地挂断，把手机重新丢了回去。 陈瑞西余光留意着他的举动，也没开口问什么。 然而挂断的一瞬间第二个电话便打了进来。电影已经开始了，陈瑞西调小音量，方便裴湛扬接电话。 第二个电话是马子钧打来的，裴湛扬仔细回想，确信他们今天并没有任何活动。 陈瑞西看出了裴湛扬的犹豫，开口：“接吧，万一有什么事呢。” 裴湛扬抬眸看他，划开了通话键。 “喂！”马子钧的大嗓门顿时响了起来，裴湛扬把手机放在耳畔，听他在那头嚷嚷，“裴湛扬你人在哪儿啊！你不记得了吗？嫣嫣是今晚的飞机！” 张元耀的声音也在一旁响起：“裴哥——我们都在机场了！你快来！” 裴湛扬这才想起来陶嫣嫣好像跟他说过自己是什么时候的飞机票，他只看了一眼，很快就抛之脑后。 “裴湛扬！嫣嫣这次出国下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大家好歹朋友一场，你不喜欢她送一送她总没有关系吧！” “裴湛扬！你有在听吗！” 陈瑞西瞧着裴湛扬面沉如水的神情，以为真出了什么事，不禁询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没什么大事。”裴湛扬站了起来，朝门外走，“你自己先看，我出去接个电话。” “好。” 房门打开又合上，裴湛扬轻轻关上门，终于对着电话那头开口：“陶嫣嫣在你们旁边？” “在啊！她说你一直不回她，你是不是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要走啊？！” 裴湛扬不理会马子钧的埋怨，淡然地说：“你让她听电话。” 手机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喂。” 裴湛扬倚靠在门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纹路。他思索了半晌，才淡淡开口：“一切顺利。” 陶嫣嫣的嗓音顿时染上了哭腔：“你还是不肯来吗？” 裴湛扬无声地叹了口气，很平静地说了一些关心的话：“自己在国外注意安全，有什么事记得要跟家里人说。” 陶嫣嫣似乎听出了他想结束这通电话，立刻喊了他的名字，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我喜欢了你那么久，出国以后你就再也不用看见我了。我就是想让你来送送我，你这都不愿意吗？” “陶嫣嫣。”裴湛扬把目光从天花板上收回去，然后转身，手虚虚握在了门把手上。 “我还是那句话，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 通话结束，裴湛扬直接把手机模式调整成了飞行模式。 他打开门，接着走了进去。房间里十分昏暗，陈瑞西拿着一个靠枕躺在沙发上。他眼睛盯着幕布，话是对裴湛扬说的：“来了。” “嗯。”裴湛扬朝他靠近，“什么电影？好看吗？” 陈瑞西觑了一眼裴湛扬，见他神色平静，也没有再去问那些多余的东西。 “好看，你快来看。” “好。” 谢钰淑是在第二天清早才知道陶嫣嫣出国的事，还是张元耀的母亲打电话跟她聊天的时候说起的。 “我也是听耀耀说的。”张母有些遗憾地开口，“昨晚他们都去机场送她了。” “虽然之前就听说了，可没想到动作那么快。” “耀耀说昨晚嫣嫣哭得可伤心了，也是，她可不愿意出国来着。” “欸？你不知道吗？昨晚裴湛扬没跟你说起这件事？” 裴湛扬当然没有跟她说，谢钰淑记得清清楚楚，昨天出门前裴湛扬跟她讲的是自己要去看电影。 她尴尬地跟张母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以后正想去质问裴湛扬——然而突然转念一想，陶嫣嫣喜欢自家儿子，但裴湛扬又对人家没意思。以裴湛扬的性格，不去送她好像也情有可原？ 现在是星期天的早晨七点，谢钰淑站在裴湛扬的房间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他的房门。 昨晚裴湛扬回来得挺晚，主要原因还是陈瑞西说的那部“很好看的电影”竟然是一个悲剧。又由于这部电影拍摄手法细腻，讲的内容也非常贴近现实，甚至很容易代入，陈瑞西被这部电影的后劲弄得郁郁寡欢。 裴湛扬哄了他好久，终于是把人哄好了。如今他蒙着被子正在呼呼大睡，谢钰淑站在他床头看了一会儿，看到床头柜上的那三张照片时，那种奇怪的怪异感忽然涌了上来。 一个不可能产生的想法猛地从脑海里掠过，谢钰淑突然抓住了它。她眼皮一跳，把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一点一点串起来，越串越心惊。 不会吧？他们裴家不会要经历这几十年来最大的灾难吧？ “裴湛扬！裴湛扬！”谢钰淑这时也顾不上儿子的起床气了，她隔着被子使劲拍他的背，“醒醒！醒醒！” “......嗯？”裴湛扬被吵醒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听到母亲慌张的呼喊，以为出事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给我起来！”谢钰淑不仅眼皮跳，心脏也砰砰乱跳，“你今天跟妈一起去！” “......去哪里？” 谢钰淑把人弄起来，慌慌忙忙地打开衣柜给他找衣服。 “去看大师！” 其实裴湛扬根本没有醒，他的问答全都是下意识的，谢钰淑后面的回答根本没有经过他的脑子。 “看什么？” 谢钰淑从衣柜里拿出一件T恤，吼得特别大声：“看姻缘！” 作者有话说：在连续迟到了五天之后，今天终于没有迟到！ 第59章 “大师说——” 前段时间谢钰淑的好姐妹给她推荐了一位特别有名的大师，说是这位大师远近闻名，什么都能算。好多人都在托各位关系，就为了能让他帮忙算算未来的运势。 好姐妹聊起这些时脸上都是佩服的神色，她拉着谢钰淑的手告诉她自己已经提前在大师那里预约了位置，过几天谢钰淑就能去拜访大师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谢钰淑越来越相信这种神佛之事，这仿佛成为了一种精神寄托。有时候谢钰淑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会去寺庙拜一拜，在那里喝上几盏茶，回来以后就会对那种棘手的合同有新的理解。再加上有好姐妹打包票，谢钰淑欣然答应，决定也让大师去看上几眼。 本来她是没打算带裴湛扬去的，然而眼下谢钰淑有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她必须要把儿子带上。 面对母亲无缘无故的行径，裴湛扬只是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困意：“我不去。” “你必须去！”谢钰淑把T恤甩在他床上，手指都快戳到他眼睛里了，“你今天不去我明天就把你扫地出门！” 裴湛扬见谢钰淑那么大的反应，迟钝的大脑在此刻终于运作起来。他晃了晃脑袋，目光缓缓凝在谢钰淑脸上：“为什么？” 谢钰淑果断出手，“砰砰砰”把床头柜上的那三张相框扣了下去。她扣得一声比一声响，也同时一声一声扣在了裴湛扬的心上。 裴湛扬低头瞧着床头柜上的相框，然后慢慢仰起头，对上了谢钰淑的眼睛。母子俩沉默着对视，良久之后裴湛扬拿起床上的T恤，很干脆地改口了：“行，我去。” 谢钰淑瞅着他冷静的面庞，好似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虽然裴湛扬跟她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但是好像从没回应过“女朋友”这三个字。谢钰淑本以为是儿子还没把人追到手，所以用“女朋友”显得不严谨；她现在才意识到敢情不是女朋友，竟然一直都是男朋友！ “你……”谢钰淑年轻的时候曾签过一份能让她倾家荡产的对赌协议，那会儿她拿着签字的笔手都没有抖一下，可是现在她的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认真的？” 裴湛扬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笑，可他肯定不敢笑的；谢钰淑好像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他不能火上再浇一把油了。 “妈。”裴湛扬镇定地转移话题，“那个什么大师，你约了几点？” “八点！” “那你快点去准备一下，不要让大师等我们。” 裴湛扬越淡定反而谢钰淑心里越慌，她慌乱地扯住了裴湛扬手里的T恤，强制自己镇静下来：“儿子……” 谢钰淑不是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他们这个圈子那么乱那么复杂，别人家的事情多多少少会流传到别人耳朵里。裴家因为裴孟睿的关系向来不会与这些花边新闻沾边，裴湛扬虽然经常打架，可在家长眼里这不过是青春期男生的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况且裴湛扬又在成和中学读书，就算作为谈资放到明面上来讲，他也比很多公子哥要优秀得多。 然而假如裴湛扬是个同性恋，还是一个有男朋友的同性恋，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裴湛扬大概能猜出母亲如今的想法，他表面上云淡风轻，但是手上却用了力，把T恤一角从谢钰淑手里拽了出来。 “妈。”他心平气和地安慰谢钰淑，“没事的，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钰淑是真的慌了，以致于她乍一听到裴湛扬温和的安慰，竟然真的把他的话听了进去。当谢钰淑从儿子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甚至还轻轻合上了他房间的门，她默默念叨着这是潘多拉的魔盒，只要她关上这个门，那些妖魔鬼怪就不会侵扰到她。 而等谢钰淑离开后，裴湛扬把床头柜上的那三个相框又扶了起来。他把它们摆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静静地看着上面的照片。 “你说她会说些什么？”裴湛扬伸手触摸着照片上的笑脸，十分苦恼地说，“不会要让我们分手吧？” “那不行的。”他又抬手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坚决道，“我会发疯的。” 母子俩是七点半出门的，谢钰淑根据好姐妹发给她的定位，发现大师住在成和市以外的一个村庄里，开车过去大约需要四十五分钟。 谢钰淑不喜欢迟到，尤其是这种如此重要的场合。裴湛扬坐在副驾驶，余光看着母亲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车速却到了一个有些离谱的数字。 “妈。”裴湛扬善意地提醒，“你开得太快了。” “嗯？是吗？”谢钰淑稍稍降低车速，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那我开慢一点。” 裴湛扬很明显能感觉到谢钰淑的焦躁，但是眼下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谈话场合；还有谢钰淑口中的“大师”，裴湛扬知道母亲比较相信这种神佛之事，因此他很担心这个从未碰面的大师会说出一些不识好歹的话。 越野车行驶了三十分钟，谢钰淑掐着点到达了目的地。这个村庄的居民住的都是自建房，上下两层，带院子的那种，两人最后在一栋写着“19-147”的铁门前停了下来。 一开始裴湛扬以为谢钰淑会带他去寺庙，没想到这次竟然来了别人的家里。这时有一个吃完早饭出来散步的老妇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她看见衣着光鲜的谢钰淑，仿佛已经很习惯了这种场景，十分自然地同他们搭话：“进去吧！” 谢钰淑正想按门铃，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阿姨......”“刚刚我还看见她在院子里扫地呢。”老妇人和善地笑笑，“你直接进去吧！她应该没有关门。” 仿佛是听到了门口的谈话声，一个年逾五十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穿了一件暗红色的短装旗袍，旗袍上衣领绣着一朵暗色的花，下半身配着一条款式十分过时的喇叭裤和一双布鞋。她看见谢钰淑，同刚才的老妇人是一个反应：“来啦，进来吧进来吧！我没关门呢！” 她的长相十分普通，也没有任何特点。谢钰淑笑着道谢，拉着裴湛扬进门了。 院子非常整洁，正中央摆放着一鼎香炉，上面还插着几炷还未燃尽的香，她跟谢钰淑解释早上几个村民来这里上过香。谢钰淑正想跟着点上几炷，她拦住了谢钰淑，笑道：“我已经帮你们点好了。” 裴湛扬看了她一眼，可能是因为她的打扮和给人的感觉与那些寺庙里的大师出入实在太大，裴湛扬看她总觉得她很像菜市场里买菜的那些奶奶外婆。 经过前院，她便领着他们进了一个房间。房间的面积不大，入眼是一座几乎和天花板齐高的佛像。佛像前放着好些贡品，地上摆着几个蒲团，裴湛扬进了这个房间，才终于觉得这个女人有了一点“大师”的感觉。 佛像两边放置着几张桌椅，她让他们落座，自己坐在了对面。 九月还未过半，气温一直很高，然而房间里却阴凉得紧。谢钰淑管她叫吴姨，今天想让她帮裴湛扬看看。 吴姨仍然是笑，她的目光在裴湛扬脸上逡巡，笑着点头：“好。” 接着两人便开始闲聊起来，裴湛扬听他们聊神佛，听得十分心不在焉；吴姨说今天哪路神仙的生日，裴湛扬也没有听清。 不久之后聊天的声音忽然停止了，裴湛扬抬眸，看见吴姨定定地看着门外，开口道：“来了。” 很快，诡异的一幕便发生了——坐在椅子上的吴姨猛地抽搐起来，嘴里发出咯吱咯吱无意识的呢喃；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声音愈来愈响，可随即这种令人心悸的声音变成了一种有规律的咏叹调，很快，这种咏叹调也停止了。 吴姨睁开眼看着他们，开口道：“哎呦，今天真热闹啊，大美女小帅哥都在这里呢。” 说实话裴湛扬还没从刚才那古怪的一幕里回神，他听到身旁的谢钰淑喊她“将军”，说今天想看看儿子的姻缘。 吴姨拉开身旁红木桌椅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烟，娴熟地点上，然后放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口。 裴湛扬这才发现她的坐姿特别豪爽。 “今天忘了给您带烟。”谢钰淑笑着说。 烟雾缭绕中吴姨的视线锁定裴湛扬的面容，跟谢钰淑讲：“把小帅哥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谢钰淑报了出来，吴姨一只手夹烟，嘴里念念有词地算着，她一边算一边问：“有对象了啊？” 裴湛扬怔了一瞬，发现吴姨问的是自己：“是。” “在一起不久吧？” “嗯。” “你追的人家？”吴姨抽了口烟，眯起眼睛笑，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人家不同意你还一直缠着人家？” 谢钰淑在一旁听得血压蹭蹭往上升，而裴湛扬还惊叹于大师的神奇：“是。” “他很内向吧。”吴姨盯着他，讲道，“你看起来很调皮。” 本来谢钰淑想说自己儿子的对象性别出现了问题，但又怕吓着将军，只能期期艾艾地插话：“将军……我儿子还小，是不是还不适合谈恋爱？” “挺好的。”吴姨吐出一口漂亮的烟圈，说出了自己的结果，“他们是天生一对。” 谢钰淑：“……” 他们一直在里面待了两个多小时，出门的时候陈瑞西正好睡醒了。他给裴湛扬发微信，说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他们两人的结局和昨晚看的电影一样。 大师算出来的所有结果都和谢钰淑相悖，她气得头晕转向，又不知道该拿裴湛扬怎么办。 裴湛扬掏出手机开始哄陈瑞西，告诉他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两人上车以后裴湛扬头也不抬地说：“你别想着换一个大师算，刚刚大师说了，我们是天生一对。” “你换个大师也是一样的结果。” “妈。”裴湛扬也能体谅谢钰淑的心情，难得温和地开解母亲，“又不是什么大事，想开点。” 谢钰淑：“……” 作者有话说：关于神佛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每一个人想法不同！本章关于算命的内容完全虚构哈！！ 第60章 “时间的改变。” 谢钰淑想不通裴湛扬为什么会喜欢陈瑞西，就像她想不通为什么大师会算出这样的结果。裴湛扬坐在副驾驶上低头玩手机，他很聪明地用手挡住了左边那侧的屏幕。谢钰淑用眼睛瞥了好几眼，目光所及却只能看见绿油油的一片。 全是裴湛扬发过去的微信消息。 谢钰淑暗想着裴湛扬一周都不会给她发那么多消息，怎么到了别人那里就完全换了一种性格？她自然知道屏幕的另一头是谁，开口的语气都酸溜溜的：“陈瑞西啊？” 裴湛扬听到这个名字抬起头，然后偏过去看了她一眼，也没否认：“嗯。” “什么事啊？” 裴湛扬重新低头，去看对方的回复：“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 “为什么啊？” 裴湛扬听谢钰淑每一个问题后面的长音，又想笑又不敢笑。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开口跟谢钰淑商量：“妈，跟你商量个事。” 谢钰淑想也不想地拒绝：“你还有事能跟我商量啊？” 裴湛扬仰头注视着谢钰淑的侧脸，缓缓说道：“不要找陈瑞西的麻烦。” 谢钰淑活了四十多年，终于意识到原来人是真的可以被气死的。 “你想把我怎么样都没事。”裴湛扬按灭了手机屏幕，认真说道，“但是别把火烧到他身上。” “你也知道他学习成绩很好，不要因为这件事去影响他的学习成绩。” 谢钰淑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倏地转头，怒气冲冲地瞪了裴湛扬一眼，恶狠狠地说道：“那你别跟他谈恋爱啊！你既要跟他谈恋爱又不想我去找他的麻烦！天底下所有的好事都被你占了是吧！” “你可以装作不知道的，我又没有告诉你。” “你这是怪我的意思？！怪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没有，你别这么想。” “你跟他分手。”谢钰淑手里的方向盘都要被她捏碎了，“只要你跟他分手，我就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裴湛扬无可奈何地喊了声“妈“，仿佛在埋怨母亲的无理取闹：“除了这个。” “我只有这个要求。” “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谢钰淑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裴湛扬？！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没有。” “我把你养那么大你就这点出息？！” 这些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台词有一天竟然也会发生在裴湛扬的身上，他实在很头疼这些大道理：“妈，我们能不能好好说？” 谢钰淑积攒的怒火在此刻统统爆发了，她冷下脸，恨生恨气地骂：“我现在就在跟你好好说！” 裴湛扬心平静和地反驳：“你冷静一点。” “敢情不是你儿子。”谢钰淑觑着他，嗤笑，“等你以后生了儿子，我看你会不会跟我一样。” 如今谢钰淑正在气头上，裴湛扬跟她吵最后也只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后果。所以他退了一步，安抚他母亲：“妈，要不这样吧，晚上等爸回来以后你问问他的意见。你看他怎么想，如果他也跟你持一样的态度，那我们再商量其他方法，可以吗？” 谢钰淑仿佛没听懂裴湛扬的话：“你在说什么东西？这还需要商量？你们裴家就你一个儿子，你敢让你爸知道？” 裴湛扬点头：“敢的。” 谢钰淑冷笑了好几声，她认为这个儿子挑衅了她太多次，一点都没有把自己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于是等晚上裴孟睿回家，她“哗啦”掀了他的被子，气急败坏地说：“裴孟睿！你儿子谈恋爱了！” 裴孟睿在外面忙活了一整天，好不容易能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了。结果冷不丁地被掀了被子，他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妻子，平和地开口：“你先别生气，慢慢说，你看你脸上的面膜都要掉下来了。” 虽然裴孟睿不知道儿子谈个恋爱谢钰淑为什么会暴怒，但先开口安抚总没错。 “他谈恋爱了！” “他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吗？我当年追你......”“他谈了个男的！” 裴孟睿一愣，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他谈了个男的当男朋友！”谢钰淑嫌面膜影响她发挥，干脆一把扯了下来，“裴孟睿！你儿子是同性恋！” 然而裴孟睿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只是惊讶了一瞬，很快就淡定下来。 “老婆。”裴孟睿微微皱眉，随即舒展开，“所以你想要我怎么跟他说？” 谢钰淑瞪着他，似乎非常不理解他的淡然：“你不生气？！” 虽然裴孟睿很少有空余时间能和裴湛扬相处，可是他在教育儿子方面有自己的心得。 “他才多大？能分得清新鲜感跟喜欢吗？”裴孟睿非常喜欢用长远的眼光看问题，他慢慢说道，“而且你也清楚他那个性格，我觉得最多就是一时兴起吧，他们谈不了多久的。” 裴孟睿不愧是一家之主，几句话就把谢钰淑的怒火给熄灭了。她沉下心神，呆呆地问：“......真的？” “应该是。”裴孟睿夺回被子，给自己重新盖上。他再次躺了回去，沾上枕头时舒服得喟叹了声。 谢钰淑却锲而不舍地追问：“可是老公......当年你是初一追我的欸？算起来你比我们儿子还小了三岁？” “呃......”裴孟睿翻了个身，背对着谢钰淑。他把被子往上拉，遮住了大半的头。 “他怎么能跟我比？我那是蓄谋已久！”男人的声音很闷，堪堪维持着最后的尊严，“你儿子天天被人追，那么多人——喜欢他，他想喜欢谁，哪用得着像我这样制定详细的计划？” 裴孟睿告诉谢钰淑青春期的孩子特别敏感，你儿子的叛逆期估摸着又比别人长。假如她不想家里鸡飞狗跳，那就顺着他，他敢保证，不出多长时间裴湛扬肯定会分手的。 于是谢钰淑便开始等了。她从高二上学期一直等到高二下学期，她等了整整一年，却迟迟没等到裴湛扬与陈瑞西分手。 而裴湛扬以为母亲想开了，默认了他与陈瑞西的恋情，还在心里感慨了好些天。 那天晚上裴湛扬没来送陶嫣嫣给群里那些人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大家都在谴责裴湛扬的冷血无情，而被谴责的那个人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压力，他照样吃好喝好，每天在意的只有如何让陈瑞西更喜欢自己。 秋游结束以后便有了晚自习，一开始大家还不习惯，教室里闹哄哄的像菜市场。一班二班这样的尖子班还有自制力，换作后面的班级，早把晚自习当成班级茶话会了。 然而随着课业压力的加剧，他们也失去了聊天的活力。作业从最开始的两三张试卷慢慢加到了六七张，等临近期末，老师们恨不得学生不睡觉，天天坐在课桌前写试卷。 如今离期末考还剩一周的时间，陈瑞西的课桌已经堆成了小山，下面是习题册，上面是试卷。高榆斐每天瞧着陈瑞西设计那座小山——如何最大程度地利用空间，在每一本书的缝隙里塞上试卷。 学习委员每天会在教室的黑板上写下今天有哪些作业，这天晚自习 第二节 课下课，高榆斐喊了陈瑞西：“陈瑞西，快帮我看看这道题的思路。” 陈瑞西抬起头，眼前模糊了一瞬。他握着笔眨了眨眼，喃喃道：“我看不清了......”“正常，我刚才抬头的时候也没看清。”高榆斐不以为意，催促道，“你快帮我看看！” 陈瑞西看了眼讲台上方的挂钟，接着就开始在课桌的小山堆里找试卷：“迟点，我出去一下。” 这已经成为了每天的固定环节，作为两人关系唯一的知情人，高榆斐每天也看得津津有味：“下午的理综他考了多少？” “186。” 这分数听起来有点惨，但高榆斐却高兴地庆祝：“裴哥又进步了欸！上周他才考了164！” 陈瑞西睨了他一眼，转回了头：“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裴哥好歹是我大哥！我关心大哥有什么问题？” 陈瑞西终于在一本生理习题册里找到了自己的那张理综试卷，他小心翼翼地拔了出来，然后翻出自己写好过程的几张草稿纸，站起了身。 “什么时候他变成你大哥了？” “自从他让我接近你开始，他就是我大哥了。” “我警告你别用那种语气聊他。”离开前陈瑞西冲高榆斐开口，告诫他，“他不是笨蛋。” 九班恰好是在一班的正上方，陈瑞西还没走几格楼梯就看见了裴湛扬的身影。他停下脚步，等他慢慢走下来。 其实楼梯上也有好些人，只不过经过那么长时间，大家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实在不知道陈瑞西是怎么认识裴湛扬的，所以就开始猜，学校里流传着好多版本，却没一个是靠谱的。 陈瑞西等人走到自己面前，把折得面目全非的试卷和草稿纸直接塞进了裴湛扬的裤兜里。塞完以后他也不做停留，摆摆手，飞快转身下楼了：“走了。” 高榆斐曾有幸目睹过这样的场景，他对两人这样的行为无语极了：“鬼才看得出来你们在谈恋爱！” 回到教室以后陈瑞西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只不过他被高榆斐缠住了，所以并没有看到这条消息。 裴湛扬：【西西，我好像快要生日了。】 第61章 “生日前夕。” 裴湛扬的生日是在期末考试的前几天，这个时间有点不上不下，更要紧的是这是裴湛扬的十八岁生日。 陈瑞西是在第三课快要下课的时候才看见这条消息的。他还有三张试卷没写完，而高榆斐跟一道数学题死磕上了，导致他还剩下来五张试卷。 下课铃声响起，安静的教室里渐渐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大家脸上都是疲惫而麻木的神情，高榆斐还没搞清楚那道数学题，依然趴在课桌上奋斗。 何遇茹悄无声息地从身后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开口：“陈瑞西——”陈瑞西把手机塞回书包，抬头看她：“怎么了？” “今天的数学试卷好难啊——”何遇茹抱怨道，“最后两个大题我完全不会写。” 自何遇茹表白失败以后，她与陈瑞西的关系反而愈发亲近——当然每次亲近都是何遇茹主动的。尖子班的课业压力实在太大了，大到他们根本就分不出其他心神去想别的东西。 何遇茹似乎也慢慢屈服了，把两人的关系停留在“比普通同学更亲密一点的朋友”上面；又或者她是在等陈瑞西放弃——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陈瑞西一直都没有同哪个女生走得很近过。所以她猜测陈瑞西是在暗恋别人，那既然是暗恋，她等陈瑞西自己放弃以后再去追他，这样总有机会了吧？ 况且像陈瑞西这样的人，以何遇茹对他的了解，让他主动去追别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此陈瑞西跟他喜欢的人谈恋爱的可能性也无限趋于零。 近水楼台先得月，大不了她先等月亮慢慢降落，自己再趁虚而入总没问题了吧。 高榆斐也同样猜不到何遇茹喜欢的那个男生到底是谁。而同样的，他也跟何遇茹想到一块儿去了——虽然何遇茹性格开朗，但跟她玩的几乎都是女生，她很少跟男生走得近。当时她说自己是为了那个男生才考进一班的，可考进一班以后也没见她有任何行动。高榆斐每天巴巴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就为了能抓到那个神秘的男生，然而何遇茹却只跟自己和陈瑞西两个男生聊天：自己就先不说了，陈瑞西是有男朋友的，高榆斐先入为主，想都没想过何遇茹会去喜欢陈瑞西。 因此他也笃定了何遇茹是暗恋。既然如此，那自己只要继续耐心地等，迟早也会给他等到机会的。 陈瑞西当然明白何遇茹的意思，他应了声，开始在自己乱得不行的课桌上找试卷：“你等我一下，我找找看......数学是白天做的，我有点忘记放哪里了。” 一直默不作声做题的高榆斐突然仰起头，在自己的草稿纸底下抽出了一张试卷。 “在我这里。” “......啊？”陈瑞西这才想起来高榆斐好像向自己借过数学试卷，“哦，在你这里啊。” 何遇茹笑着接过，很熟稔的语气：“高榆斐，晚上准备几点睡？” “不知道，还剩五张试卷，写不完了。” “你在干吗啊晚上写不完了别来骚扰我！” “何遇茹你这人怎么倒打一耙？不都是你在骚扰我吗？” 陈瑞西抓着自己没写完的试卷塞进了书包，然后火速开溜：“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欸——陈瑞西——”然而今天裴湛扬却比往常迟了许多。陈瑞西站在校门外的最角落，路灯的光影掉落在他的头顶，他出神地望着水泥地上的一个一个光圈，心里想着裴湛扬生日该送他什么礼物。 十八岁生日应该是与众不同的。那些寻常的物什慢慢在他心头掠过，陈瑞西思索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想出一个适合的答案。 一只手忽然捏住了他的后颈，陈瑞西仰起下巴朝后望，听见了熟悉的嗓音。 “被俞绅叫走了。”掌心黏腻，是陈瑞西脖颈上的汗，“等很久了吧。” 气温逐渐往上升，夜幕降临以后也丝毫没有让人感到一丝凉爽。陈瑞西也知道裴湛扬的班主任特别看重他，他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在意这个：“没有，没等一会儿你就来了。” “饿了吗？” “还好。” “我饿了。”裴湛扬说道，“想吃烧烤。” 于是陈瑞西便陪着裴湛扬去吃烧烤了，他们下课时间是九点半，等吃完烧烤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 陈瑞西带着一身烧烤味回家，在客厅里等他的向静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突然馋了：“你又去吃夜宵了啊？” “嗯。”陈瑞西从客厅经过，回答她，“去吃烧烤了。” “又跟小裴吗？” “是。” “我记得今天下午是理综考试吧——你考得怎么样——”“就这样。” 那就是稳定发挥的意思。 “那小裴呢——”“进步了。” 陈瑞西花了十几分钟洗头洗澡，又花了点时间吹头发，出来以后坐在了书桌前。房间里开着空调，陈瑞西把书包里的试卷丢在桌子上，急急忙忙地在里面找手机。 刚刚在洗澡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应该送什么礼物了。 他扒拉出手机，然后点开了“相机”；他把模式从“照片”调整成“视频”，最后把后置摄像头调整成前置，找了几本书支撑住手机，接着点下了录制按钮。 猛然间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自己的脸，陈瑞西与摄像头对视良久，才结结巴巴地出声：“呃......现在是6月17日晚上22：34分，再过三天就是裴湛扬的生日了......”前置摄像头的像素不是特别高，但至少能把陈瑞西脸上的尴尬录得清清楚楚。眼下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睡衣，像个小老头似地坐在椅子上盘着腿。陈瑞西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再加上他本身的性格，虽然视频时间越来越长，但陈瑞西说完刚才那几句话以后就一直在跟摄像头大眼瞪小眼。 好在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陈瑞西一边做心理建设一边拼命想词。 “......哦对了！”他合掌拍手道，“刚刚少说了一句，我是陈瑞西，裴湛扬的男朋友。” 他说到“男朋友”这三个字时自动降低了音量，然后偷偷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见门外没有任何动静才补充道：“我男朋友马上就要十八岁了，现在我正在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本来是想送他我精心挑选的二十几本数学习题册——”6.1英寸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陈瑞西放大的脸，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离屏幕太近，致使自己只有大半张脸入镜。 “但想了想好像太残忍了，我真的送他的话他可能晚上会睡不着觉。” “裴湛扬有太多朋友了，如果我要在他的一众朋友里脱颖而出，单纯地买礼物送给他好像显得很没有诚意。”陈瑞西慢慢开始习惯镜头，话匣子打开之后也不像刚开始时那么尴尬了。 “毕竟人家是朋友我是男朋友嘛，总归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打算亲手做个生日蛋糕，再拍一支vlog，把这些过程都记录下来，最后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 屏幕里的陈瑞西很白，因为即将来临的期末，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一个好觉了，眼睛下方是很明显的黑眼圈。 他揣着手，冲着屏幕挠挠头，露出一个十分苦恼的表情：“我第一次弄这个，也不知道能不能拍好......如果搞砸了我就干脆把那些习题册送给他！这样也能衬托出我的与众不同！” 这一段算开场白，陈瑞西觉得差不多了，迫不及待地按下了停止键。 手机微微发烫，留给陈瑞西的时间并不多。他把自己的存款整合起来，随即在网上找了那种可以自己制作蛋糕的私家店，准备明天放学立刻去学习。 其实刚才在吃烧烤的时候裴湛扬跟陈瑞西讲自己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这个成年的生日——不是双休日再撞上期末考，他也不想费太多心神。反正生日年年都有，跟陈瑞西在外面吃顿大餐就是他十八岁的生日愿望。 然而陈瑞西并不想让他将就，虽然自己是一个很没有新意的人，但给他准备一个小小的惊喜还是能做到的。 第二天正好是周五，从高二开始他们就分大礼拜和小礼拜了——大礼拜是可以双休，小礼拜是休息半天，而这周正好是大礼拜。 大礼拜的周五是没有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前陈瑞西喊了高榆斐：“帮我个忙。” 高榆斐见他十分严肃的脸，眉色一凛：“怎么了？” “周六周日我要去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不能让裴湛扬知道，所以我打算跟他讲我们两个被老师叫去竞赛培训了。” 不久之后高榆斐和陈瑞西的确有一场竞赛要参加，只不过是在半个月以后，裴湛扬也知道，因此这个理由合情合理。陈瑞西把每个细节都跟高榆斐讲清楚：“但如果是在老师家里，他肯定要问我几点结束，然后来接我。所以你得在赶在他之前来找我，我们一起去老师家门口等他。” “来之前记得背书包，不要多嘴。他看见你也不会问你什么的，到时候你静悄悄地离开就行了。” “来找你？”高榆斐越听越没底，“来哪里找你？” “明天我会给你发微信的。” “你确定他不会问什么？” “不会。”陈瑞西确信道，“他从你身上只想知道我的事情，可是我在场，所以他肯定不会问你。” 所以说陈瑞西很聪明，假如他不是这种性格，稍微会用一点点手段，在两人的恋爱当中裴湛扬就会完完全全处在下风。 “陈瑞西......”高榆斐听得心惊，他压低声音惊恐地问，“你不会出轨了吧......”“你不会看上别的男生了吧？！” 陈瑞西哭笑不得地看他：“想什么呢？还有谁能比裴湛扬更好？” “那你是要去做什么事？” “不好说。” “我现在就去告诉裴哥！” “那你永远都别想我教你数学了。” 高榆斐紧紧盯了他半晌，惶恐地说：“我觉得你好恐怖，我突然觉得裴哥好可怜！！” 陈瑞西抿嘴笑了一下，回道：“你不要乱说。” 第62章 “十八岁。” 放学以后陈瑞西跟裴湛扬说了这件事，后者果然去找了高榆斐的麻烦。 裴湛扬：【明天你跟陈瑞西去老师家？】 高榆斐：【对。】 裴湛扬：【哦。】 高榆斐：【裴哥……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裴湛扬：【明天早上去的时候带点吃的，他每次早饭都吃得很少，后面又会肚子饿。】 裴湛扬：【经过便利店的时候买点吧，花了多少钱告诉我。】 高榆斐：【不用不用！反正我自己也要吃的！而且也花不了几个钱！】 高榆斐发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想得是——不用，反正是骗你的，我压根就不用花钱。 他对陈瑞西欺骗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谴责，并且表示自己是百般个不情愿；但数学分数实在是太重要了，高榆斐只能昧着良心跟陈瑞西一起去骗裴湛扬。 裴湛扬的小团体同样也察觉到了他生日的临近，张元耀在群里问他要怎样的成人礼物，裴湛扬很简单地回了两个字：不用。 马子钧：【算起来好像还真是！过几天就是了吧？！】 程珂：【@张元耀你怎么记这么牢？】 张元耀：【不是我记得牢！是嫣嫣之前给我发了微信，让我帮忙捎一下生日礼物。】 时俊阳：【靠！陶嫣嫣这个傻姑娘！这都快一年了怎么还是不死心！】 张元耀：【@裴湛扬裴哥，她送你的礼物我在你生日那天给你。】 裴湛扬：【她给你了？】 张元耀：【给了，她不是在国外吗？快递寄回来也不知道要多久，所以就提前寄了。】 裴湛扬：【寄回去。】 张元耀：【裴哥！！这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裴湛扬：【反正我不会收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马子钧：【我不明白，裴湛扬真的有这么好吗？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一个女生这么对我，我估计这辈子都不想谈恋爱了。】 郑岚今：【哈喽兄弟们大家好呀最近在哪里发财呢？】 程珂：【@郑岚今裴湛扬的生日你总该出现了吧？】 郑岚今：【那当然！兄弟的十八岁生日我肯定出现！】 裴湛扬：【可是我没打算过。】 张元耀：【？】 马子钧：【？】 时俊阳：【那你想干吗？】 裴湛扬：【准备期末考试。】 程珂：【？】 郑岚今：【？】 时俊阳：【兄弟们，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陈瑞西跟蛋糕店约的是早上八点，第二天七点刚过他就急匆匆地出门了。蛋糕店离他家很远，陈瑞西要转两班公交车才能到达目的地。 他上车又下车，最后循着导航，在离蛋糕店还剩一条街的时候打开了“录制视频”的按钮。陈瑞西的下巴突兀地出现在了手机屏幕里，他一边走，镜头一边跟着他晃动：“我马上就要到蛋糕店了。我约了两天的课程，今天是学习，明天才是自制蛋糕。” 这个私家蛋糕店一天只接待几位客人。陈瑞西是今天的第一个顾客，蛋糕店老板是一位很年轻的小姐姐，穿着朴素，笑起来很温柔。她看见陈瑞西拿着手机录视频，见怪不怪的模样。 “我这里有手机支架。”她笑着，体贴地告诉陈瑞西，“你把手机架上去吧，这样拍起来的画面会更完整。” 陈瑞西计划是做一个6寸的蓝莓蛋糕，裴湛扬并不挑食，陈瑞西挑来挑去，最后决定了这款销量最好的。 其实做蛋糕的步骤并不复杂，老板也很有耐心，先教陈瑞西整个流程，再把每一步的细节都告诉他。 “蛋白霜分两次加入面糊中，翻拌的时候要注意翻拌手法，你要把整个底抄上来搅拌......”不远处的手机安静地录制着，屏幕里的陈瑞西穿着一条蓝色的围裙，站在老板身边，听得一脸认真。 老板不经意瞥了他一眼，留意到陈瑞西的表情，“噗嗤”笑出了声：“你别那么严肃，放轻松一点，你这样搞得我压力也好大，其实每个来我这里做蛋糕的顾客基本没有翻车的。” 陈瑞西却依旧蹙着眉，把自己的难处说了出来：“主要是我从来没做过这些......”“没关系的，大家都是没有经验的。”老板笑道，“是送给女朋友的生日蛋糕吧？” 陈瑞西不知道该怎么纠正她，含糊地说了句“送给朋友的”。 老板点头，以为这个看起来很内向的小男生是害羞，也不戳穿他：“送礼物最重要的还是心意啦，真做不好也没关系的，你朋友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陈瑞西忽略了前半句鼓励的话，似乎只听见了后半句。他肯定了老板的话，认真开口：“嗯，我只想让他开心。” 聪明的人学什么都很快，陈瑞西学了一整天，不仅把步骤背熟了，连最后一步的裱花都学得有模有样。 陈瑞西提前半小时告别了老板，和高榆斐在老师家门口汇合。和陈瑞西预料的一模一样，裴湛扬掐着点出现，他只看了高榆斐一眼，然后便同陈瑞西一起离开了。 第二天也是如此，裴湛扬的生日在周一，陈瑞西又不可能在周一腾出时间来去做蛋糕。所以他只能在今天把蛋糕做好，然后让老板在明天晚自习放学以后送到他们学校来。 vlog需要的素材也录得差不多了，陈瑞西找出几乎不用的笔记本电脑，打算把这些素材删减再拼接起来。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两个片段要录——“......现在是6月19日晚上7：10分，我已经完成其中一个生日礼物了，接下来是第二个。”陈瑞西有些紧张地说道，“也不知道这个vlog做出来效果是怎么样的，我刚才研究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把这个软件研究明白......”裴湛扬好似是真的不在意这个生日，自几天前提过一嘴后，之后陈瑞西问起他的生日计划，都被裴湛扬轻描淡写地带过。 陈瑞西的双休日全部贡献给了这个生日蛋糕，今天高榆斐来之前陈瑞西还让他把写好的试卷全部都带来。 “你要干吗？” “借我抄一下，我来不及写了。” 他花了两个小时把vlog剪了出来，只留下最后一个片段的空间。而这时裴湛扬给他发了好几张图片，上面都是不会的数学题目。 裴湛扬：【西西，救救我。】 接着裴湛扬便打了视频通话过来，陈瑞西连忙把电脑丢到地板上，才慌慌张张地接起。 “西西。”裴湛扬的声音很快响了起来，他烦躁地翻着笔记，跟陈瑞西讲，“这道题跟你前几天跟我讲的例题差不多，我按照你的方法去解，怎么就是算不出答案？” 于是陈瑞西又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给裴湛扬讲题。 讲完以后他看着屏幕里裴湛扬的苦瓜脸，冷不丁地开口：“裴湛扬，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裴湛扬愣了一下，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想？” 陈瑞西沉默了片刻，才笑了笑：“明天是你生日，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反应？” 裴湛扬也随着他笑：“要什么反应？只是一个生日而已。” “你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要你陪我吃顿饭。” “你想吃什么？” “烧烤吧，明天晚自习下课以后去。” “好。” 通话结束后陈瑞西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拿起高榆斐的试卷，埋头抄了起来。 这一抄就抄到了凌晨，本来陈瑞西还准备设闹钟，现在看来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23　：59分的时候陈瑞西拨了裴湛扬的手机号，等待音响了几声之后电话被接了起来。 裴湛扬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刚睡下不久：“......西西？” 陈瑞西静静地看着手机上23：59变成00：00，兴奋地喊：“裴湛扬！生日快乐！” 裴湛扬被他突然的大声吓到，而后才回道：“谢谢宝宝。” “你是睡觉了吗？” “嗯。” “那你快睡吧我也要睡了。” “好，晚安。” 转眼又是新的一周，这应该是他们高二生涯的最后一周了，过完这周，他们就是准高三生了。 晚上晚自习下课以后，蛋糕店的老板如约而至，陈瑞西担心在学校门口太扎眼，最后把地点定在了他们去烧烤店的路上。 裴湛扬是和陈瑞西一起去拿蛋糕的，他看到老板手里精致的蛋糕盒，有些惊讶：“你还买了蛋糕？” “对。” 而老板看见裴湛扬，自然也猜到了这是生日的主角。她冲裴湛扬说了句“生日快乐”，然后便离开了。 这个时间点的烧烤店有好多人，因为裴湛扬经常来这里吃，所以老板娘也认识他。裴湛扬提前让老板娘留了一个小包厢，如今两人穿过喧哗的大厅，走进了安静的包厢。 陈瑞西把蛋糕放在桌上，两人点完餐裴湛扬才开口：“西西，你怎么还买了蛋糕？” “不是买的。”陈瑞西把蛋糕盒推到他面前，“这是我自己做的。” 他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裴湛扬，今天是你的生日，你要开心一点。” 外观有些瑕疵的蓝莓蛋糕很快呈现在灯光下。裴湛扬脑子一转就联想到了前因后果：“你双休日去做的？” 然而陈瑞西却伸长手，越过餐桌把手指摁在了他的嘴角上。 他稍稍用力，裴湛扬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叫你开心一点啦！”陈瑞西有些恼怒地开口，“裴湛扬，有人要求你必须要考出一个好成绩吗？你干吗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连日积压在胸口的心事被猛然间戳穿，裴湛扬迎上陈瑞西的视线，看见了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今天是你的生日欸......”陈瑞西掏出手机，小声地说道，“我还准备了另外一个礼物。” “是什么？” “不想给你看了。” 裴湛扬终于有了一点往日的活力：“给我看看。” “不给了。” 裴湛扬直接站起身，走到了他身边。他跟陈瑞西挤在一条椅子上，去抢他手里的手机：“快点啦！” 随后裴湛扬就收到了第二个生日礼物。 vlog的时长一共有十几分钟，前面部分都是陈瑞西准备礼物的过程。直到最后的部分，昨晚零点准时的“生日快乐”被陈瑞西以音频的形式录制了下来，在这个音频过后，陈瑞西又录了一段话。 “这是我跟裴湛扬在一起的第391天，希望我能再陪他过下一个，下下一个，下下好多个生日。” 这段依然采取了音频的模式，陈瑞西的声音听起来很空，好像是躲在被窝里录的。 “裴湛扬是真的很讨厌数学，还有物理化学好多科目。可是他又很喜欢我，所以他一直在逼自己学。” “这种感觉应该就跟你一直逼自己吃很讨厌的食物差不多。” “其实他根本不用这么努力的，谢阿姨也没有给他定什么目标，但是努力学习本身又是一件应该的事。” “我们马上就要高三了，也许别人没感觉，可我很明显地感觉到裴湛扬很少对我笑了。” “所以我想了一下，假如开心是守恒的，那他学得不开心就让我来逗他开心吧。” “希望我能一直陪着他，高中，大学，还有以后很多时间。” 狭小的包厢里没有空调，头顶的风扇卖力地工作着。音频静了片刻，才响起陈瑞西偷偷摸摸带着笑的嗓音：“好奇怪哦，明明是裴湛扬的生日，为什么一直都是我在许愿。” “好啦好啦！生日快乐哦裴湛扬！” 随着这句话的结束，vlog也自动停止了播放。 包厢门被敲响，老板娘端着餐盘走了进来。她看到坐在一条椅子上的两个男生，调侃了一句：“兄弟俩感情真好呀。” 等老板娘离开后，陈瑞西尴尬地去捂手机：“怎么回事，昨晚录的时候没觉得这么尴尬的......”他捂完手机又发觉好像不对劲，应该捂自己脸的。 裴湛扬却比他果断许多，他搂着陈瑞西的腰把人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按着他的后脑勺与他接吻。 隔着一扇门依然能听见外面吵闹的喧嚷声，烧烤的香味沿着缝隙钻进人的鼻腔。高温渗进皮肤，变成了湿热的汗，再蒸发成密密麻麻的情欲。 直到陈瑞西喘不过气，呜呜地闷哼裴湛扬才放过他。眉眼冷淡的男生翘起嘴角，鼻尖抵着陈瑞西的鼻尖，很认真又很乖地道谢：“谢谢宝宝。” “现在不是装的。”他冲着他笑，去摸他的脸，跟他撒娇，“现在是真的很开心。” 第63章 “尊重，祝福。” 大概是在高二下个学期开始，裴湛扬逐渐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一周一次理综考试，两周一次模拟考试贯穿了整个学期。每次考完之后俞绅都会挑一些成绩变化特别明显的学生，把他们叫到办公室谈话，而裴湛扬也渐渐变成了办公室的常客。 ——他的成绩一直在进步，俞绅有时候会夸他的解题思路，有时候会批评他犯的一些低级错误。总体而言到底还是夸赞的多，俞绅经常会说他是一个聪明的学生。 然而裴湛扬心里清楚，其实他一点都不聪明，他的所有分数都建立在陈瑞西的基础之上。很多时候陈瑞西给他讲题，同一个类型的题目要讲三遍四遍自己才能听懂。 陈瑞西一直都很有耐心，他好像也能感觉到裴湛扬的焦躁，一直安慰他说题目确实很难，自己当初也是刷了很多很多题才完全搞懂的。 如今陈瑞西的时间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自己的作业考试和成绩，一部分是裴湛扬的作业考试和成绩，他花在后者的精力明显比前者多。可是大家的时间都是一样的，假如你分出了一部分时间，那么为了保持自己的排名，你必须要在别的地方把这些时间补回来。 所以陈瑞西已经很久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这些裴湛扬都知道，他总希望自己能够聪明一点，这样他的西西就不需要这么辛苦了。 压力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潜移默化地产生了。 裴湛扬一点都不喜欢学习，从小他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周围的朋友也都是学渣。就像如今，即使上了高二，张元耀每天也乐呵呵地到处玩，作业写不完就不写，成绩一直垫底也无所谓。他们的成长轨迹从出生起就已经被铺垫好了——不是接手家族企业就是按照父母的安排去做他们想让他们做的事情，因此考满分和考零分并没有多大差别。 裴家也是如此，裴孟睿和谢钰淑压根就没有对裴湛扬提过任何要求。而谢钰淑看儿子每天这么辛苦，甚至还会说出“不要学习”的荒唐言论。 “这周大礼拜，有什么计划吗？要不我们母子俩一起出门看个电影？再去喝个下午茶？” “跟陈瑞西约好了去自习室。” 事到如今，谢钰淑已经不在乎裴湛扬跟陈瑞西的恋情了。她只希望陈瑞西能高抬贵手，不要再拉着他的宝贝儿子一起学习了。 谈就谈吧，谈恋爱至少能让裴湛扬开心。但是谢钰淑掰着指头数，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儿子轻松的表情了。 陈瑞西的过于优秀反衬出裴湛扬的糟糕，真正在乎成绩排名以后裴湛扬才发现他与陈瑞西之间原来一直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潜藏在心底的自卑同这些压力一起，在暗处沉默地窥视，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天。 陈瑞西实在太了解自己了，裴湛扬在他面前根本隐藏不了任何想法。即便是保持沉默，他也能从你的沉默里读到很多内容。 恋爱确实会让人改变，裴湛扬是，陈瑞西也是。裴湛扬因为陈瑞西变得沉默内敛，而陈瑞西因为裴湛扬变得开朗活泼。 陈瑞西把裴湛扬碍事的脑袋推开，从他腿上站了起来。他把对面那条椅子挪过来，打算坐在裴湛扬身侧。 “该吃蛋糕了。”陈瑞西顺便把推过去的蛋糕又推了回来，“不然今天都快要过去了。” 他拿起切蛋糕的刀，偏过头问裴湛扬：“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多切一点？” 而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男生眼睛跟随着他的动作，顺势在背后搂住了他的腰。夏季校服很薄，陈瑞西手一抖，蛋糕就切歪了。他小声地惊呼，去躲那只作乱的手：“你别乱摸，痒。” 从体力上来说陈瑞西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裴湛扬一只手钳住他，另一只手去拿餐桌上的烧烤。炭火和孜然的香味，夹杂着食材本身的味道，裴湛扬随手拿了一串面筋，三两口就把它吃完了。 陈瑞西切下一块很大的蓝莓蛋糕，他侧过身，舀了一勺递到裴湛扬的嘴边；裴湛扬吃下，非常非常甜，是陈瑞西喜欢的味道。 “怎么样？” 询问里带着一丝忐忑的期待。 裴湛扬点点头：“很好吃。” 陈瑞西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那就好。” 说着他就着同一个勺子也吃了一口，细腻可口的奶油在舌尖化开，陈瑞西突然惊喜地说道：“怎么这么好吃？！” 裴湛扬没忍住，瞬间笑出了声音。陈瑞西听到他的笑声，煞有介事地跟他讲：“裴湛扬，你别笑。是真的很好吃，我之前做出来的都没这个好吃。” “嗯。”裴湛扬眼里盛满了笑意，“那你多吃点。” “我的意思是让你多吃一点啦！这是我做给你吃的。”他终于坐了下来，陈瑞西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好奇，“裴湛扬，今天是你生日欸，可是我怎么没看到有人给你送生日礼物？” 裴湛扬指了指餐桌上的蛋糕：“不是在这里吗？” 显然陈瑞西并不是这个意思：“除了我，我是说张元耀他们那些人。” 裴湛扬又拿了一串牛肉串，很随意地回答：“有送，不过我都没收。” “为什么？” “因为收了礼物就要请他们吃饭。”裴湛扬皱了下眉，似乎觉得吃饭很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我不如多做几道题。” 陈瑞西伸手去捏裴湛扬的脸，好笑地说：“裴湛扬，你现在脑子里是不是只有学习？” “差不多吧。” “考不好天是会塌下来还是怎么样？”陈瑞西认真地说，“裴湛扬，我说真的，就算你考不上大学，我也养得起你。” 两人绕了一圈又绕回了之前那个话题，裴湛扬看着他，陈瑞西用了点力，他被捏得很疼。 “我能考上大学的......”裴湛扬含糊地开口，对两人的未来发表了美好的畅想，“......我都已经想好了，我们大学要搬出去一起住。我绝对不会让你住学校宿舍的，你想都不要想。” 陈瑞西愣了一下，这回是真气笑了。裴湛扬抓住他的手，放到脸边蹭了两下，接着拿了一串四季豆递到陈瑞西的嘴边，生硬地岔开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两人在包厢里磨蹭了好长时间才从烧烤店里出来。裴湛扬提着吃剩的蓝莓蛋糕，告诉陈瑞西他要带回家给谢钰淑也尝尝。 “谢阿姨会喜欢吃吗？” 裴湛扬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你做的她一定喜欢。” 分别前裴湛扬到底还是问出了心中的困惑——“西西，其实我挺好奇的，你怎么每次都能猜到我在想什么？是我把这些内容写在脸上了吗？” “裴湛扬，没跟你在一起以前我就能猜到你在想什么，更何况我们在一起以后。”陈瑞西与他挥手说再见，“所以不要想着瞒我，也不要骗我。” 谢钰淑确实在家里等裴湛扬回家，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她也给儿子准备了生日礼物。 裴湛扬到家的时候谢钰淑正坐在自家的餐桌前，桌上摆放着一个草莓蛋糕，是她晚上下班的时候特意去买的。 “儿子！回来啦！”谢钰淑见到人，面色一喜，“来来来！快来吃蛋糕！” 她注意到裴湛扬手里的蛋糕盒子，怔愣了几秒：“你也买了？” “不是。”裴湛扬把自己手里的蛋糕放到她面前，然后打开了盒子，“你尝尝。” 谢钰淑瞧着盒子里面目全非的蛋糕，有些嫌弃地发问：“什么味道的？” “蓝莓。”裴湛扬继续怂恿她，“你尝尝。” 于是谢钰淑便尝了一口，她尝了一口以后眼睛一亮，又连续尝了好几口。 “怎么这么好吃！”谢钰淑惊喜地称赞，“裴湛扬！谁送你的蛋糕！快告诉我哪家蛋糕店！以后我也要去买！” “好吃？” “好吃！”谢钰淑连连点头，还强调了一遍，“真的好吃！” “不是买的，是自己做的。” 谢钰淑反应了片刻：“谁做的？” “陈瑞西。” “咳咳咳......咳！咳！咳！——”裴湛扬似乎是笑了一下，他从谢钰淑面前走过，淡声开口：“我去洗漱了。” “裴湛扬！” “哦对了，你觉得蛋糕好吃就多吃一点。”裴湛扬进房门前还多说了一句，“陈瑞西好像挺期待你的评价。” 谢钰淑捂着嘴巴，好歹是喘匀了气。她确信裴湛扬绝对是故意的，他故意挖了个坑等自己跳呢！ 她坐在餐桌前，冷静下来以后越想越气，那种想拆散他们俩的念头重新死灰复燃。 不过这次她学聪明了，她掏出手机先上网搜索了一些话题——“如何让同性恋分手？”“我的儿子是同性恋怎么办？”“儿子很爱他的男朋友，他还有救吗？” 谢钰淑按照这些链接最后点进了一个心理咨询师的聊天界面。她瞥了眼时间，暗想着晚上十点多了，这个心理咨询师竟然还在上班，真是太敬业了。 【系统提示：您好，请问有什么想要咨询的吗？前十分钟以内咨询免费哦。】 【你好，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咨询。】 【您说。】 【就是我儿子，他是同性恋，一年前找了一个男朋友。今天是他的生日，他男朋友给他做了一个生日蛋糕，他还带回家来给我吃了！】 【您好，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我想让他们分手！】 【其实同性恋是一个非常正常的现象，这也是人类多元化发展的一种具体表现。】 【你能不能帮我支几个招，我想让他们分手！】 【那您能不能跟我描述一下，您儿子跟他男朋友进行到哪一步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应该是很恩爱很缠绵的那一步吧！】 【他的男朋友曾经做过伤害您儿子的事情吗？】 【没有。】 【他的男朋友让您儿子不幸福了吗？】 【也没有吧......】 【他的男朋友让您儿子丢脸了吗？或者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了吗？】 【暂时......也没有吧？】 【那您为什么想要他们分手呢？】 【所以医生......你的建议是？】 【尊重，祝福。】 【系统提示：您好，十分钟的时间已到，如若还需咨询请先付费哦。】 谢钰淑：“......” 第64章 “宝宝。” 裴湛扬进了房间，他把书包丢在地板上，顺势自己也坐了下去。 那支作为生日礼物的vlog已经传送到了他的手机上。裴湛扬坐在地板上，又把这支vlog看了一遍。 其实刚才在烧烤店里，裴湛扬还有两件事没讲：一件是昨晚陈瑞西祝他生日快乐的那通电话。他的西西很聪明，知道如果打微信电话，假如有人在同一时间拨通裴湛扬的手机号码，那他的微信电话会被直接挂断，因此陈瑞西特意拨了裴湛扬的手机号。 果然，在23：59的时候有好多电话都打了进来。裴湛扬被吵醒的同时把那些人的来电统统挂断，只接起了陈瑞西的来电。 所以，陈瑞西并不是第一个打来电话的人，但无所谓，反正他是第一个祝裴湛扬生日快乐的人。 第二件是在一众送礼物的人当中，奚温婉也出现了。自从分班之后奚温婉同他们的见面次数也急剧减少，陶嫣嫣作为维系他们关系的唯一纽带，现下也与他们小团体分割开。 奚温婉送给裴湛扬的是一瓶香水，一个中等偏上的品牌，这其实是一个很暧昧的礼物，一般只有情侣或者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之间才会互相赠送。很久之前他大概就猜到过奚温婉的心思，只不过她没有明说裴湛扬也跟着装傻，可过了那么长时间，裴湛扬以为她会把这些情愫永远烂到肚子里，没想到她最终还是没沉住气。 礼物是托张元耀送过来的，张元耀还称赞奚温婉心思细腻，知道是裴哥的十八岁生日，所以特意买了礼物送来。 “裴哥，你不收我们的礼物总要收婉婉的吧？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不收感觉也不太好吧？” 裴湛扬觉得张元耀的脑子越来越有问题了。明明以前他在他们小团体里是最敏锐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对所有事情的感知度都下降了好几个档次？ 他肯定是不能接受的，裴湛扬跟张元耀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我不会收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跟陈瑞西在一起久了以后裴湛扬看待感情的眼光也发生了变化。以前他会觉得这样的企图很讨厌很烦人，可是如今他会换位思考了，他代入自己，假如他在追陈瑞西的时候陈瑞西也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那他估计会比奚温婉陶嫣嫣之流还要烦人。 所以这么一对比之后他也能稍微能理解她们，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裴湛扬只会觉得陈瑞西真好更好实在是太好了。 他点开微信朋友圈，把在烧烤店拍的那个有些丑陋的蛋糕传了上去。在“这一刻的想法”那一栏裴湛扬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写了一行简单的文字。 【PZY：18岁生日^＿^[图片]】 朋友圈发出的那瞬间就有很多人评论回复，大多数人都在嘲笑这个卖相差劲的蛋糕。裴湛扬暗想他们根本不懂自己的快乐，很快就丢了手机去洗漱了。 十八岁的第一天过得还有些梦幻，第二天就直接被打入了现实。暑热伴随着期末考试，每个学生都咬紧牙关，在“学习”的大海中浮浮沉沉。 高考在半个月前结束了，他们隔壁那栋楼如今空空如也。暑假的放假安排也出来了——只给他们休息一周，接下来的时间照常上课。 大家都哀声连天，裴湛扬倒是没什么感觉。在学校里的学习节奏更紧凑，反而更有助于他学习。 分班以后裴湛扬的同桌换成了一个成绩跟他差不多的体育生。这个人叫肖谨之，是王永超的好兄弟，特长是短跑。他的语文跟英语极好，理综的分数却低到发指，听他自己的意思是当初选文理的时候一不小心选错了，导致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学。 肖谨之和王永超一样，他们都很崇拜裴湛扬，因为他拥有普通男生所没有的一切，而对以前特别爱玩现在却热爱学习的裴湛扬就更崇拜了。肖谨之常常问裴湛扬学习的秘诀是什么，后者敷衍回答说自然而然就会愿意学了。可这个答案并不能让肖谨之满意，被问得烦了裴湛扬就会换个方式敷衍：“你去找个女朋友，等你找到以后你就会愿意学习了。” “我有女朋友啊。”肖谨之很奇怪地看着裴湛扬，“我初中就有女朋友了。” “你女朋友学习成绩好吗？” “还行吧，她在二中读书。” “那你们未来没有什么计划吗？” “有啊，我们肯定要上同一个大学的。”肖谨之笑着畅想未来，“我们要求都不高，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了。” 肖谨之不知道的是，听完这些内容，裴湛扬也在心里默默地羡慕着肖谨之——请问找了一个学霸男朋友是怎样的体验？ 谢邀，每次看排名分数的时候都异常痛苦。 过了几天就是期末考试，陈瑞西在考试前一天帮裴湛扬梳理知识点。向静茹发现儿子最近瘦了许多，等晚上陈瑞西回来抓着他上秤，看看他究竟瘦了多少。 陈瑞西又累又困，想回房间睡觉：“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刚才喝了杯咖啡！”向静茹看着体重秤上的数字，心痛得不得了，“儿子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你是不是在学校里都不吃饭的啊？！” “没有，我吃了。”陈瑞西挥挥手，跟向静茹说晚安，“可能最近期末考吧，考完就好了。” “妈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陈瑞西说困是真的困，他洗漱完头一沾到枕头就立马睡着了，连灯都忘了关，向静茹等他睡熟以后才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间的门。陈瑞西的书包被他随意地扔在地板上，向静茹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却没发觉书包的拉链是开着的，她一拎，里面的书本和试卷就从里面滑了出来。 “欸！” 好在向静茹反应够快，她手忙脚乱地把这些东西抓进了自己的怀里。躺在床上的陈瑞西听到声响，呢喃着翻了个身，却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向静茹长长舒了口气，她抱着这些书本和试卷走到陈瑞西的书桌前，帮他都整理好。陈瑞西带回来的都是一些以前联考的试卷，向静茹一边整理一边翻阅，翻着翻着突然发现一张写着“裴湛扬”名字的数学试卷。 这张试卷的分数是“103”，错误的题目旁用红笔写满了解题思路。其实向静茹对裴湛扬的了解并不多，不过她看着这张试卷，心想着小裴的确是一个学习态度很认真的孩子。 头顶上的灯光照在试卷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的视线一路向下，来到了试卷的最后一题——前面都是解答过程，可最后一排却写着一行字：宝宝说，这道题已经讲过五遍了。如果下次还做不出来，那以后每个星期要多加五页的练习题！！！ 这一行字写得很丑，向静茹认了半天才读通顺。她瞧着那三个特别醒目的感叹号，疑惑裴湛扬怎么会在试卷上写这么奇怪的话。 他在谁宝宝呢？总不会是在叫我吧？ 向静茹偏过头，目光不经意地一瞥，忽然顿了一下。睡得很沉的陈瑞西露出一小簇头发，向静茹愣了几秒钟，冷不丁的就把这个“宝宝”和自己的儿子对应上了。 她猛地瞪大眼，不敢相信地低头再看了一遍试卷——刚才她只是粗略扫了一遍，现在仔细一看，这些解题思路哪是裴湛扬的字迹，分明就是她儿子陈瑞西的！ 如果说陈瑞西的聪明是遗传，那绝大部分一定是向静茹的功劳。从前她是根本没往那个方面想，现下看着那一行字，向静茹只觉得太阳穴也跟她的心一起跳动起来。 难怪裴湛扬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时候就那么紧张，当时她还认为裴湛扬是害羞。现在她回过味来，只觉得胸口一团无名火蹭蹭燃起来了。 但是明天就是期末考了，向静茹肯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质问陈瑞西。她小心翼翼地把这张试卷放回原位，屏住呼吸离开了陈瑞西的房间。 期末考一共是两天，这两天里原本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突然变得有迹可循。陈瑞西依旧早出晚归，问他去做什么的时候都回答说是跟裴湛扬一起。向静茹细细观察儿子脸上的表情，陈瑞西越是理直气壮越能衬托向静茹的愚蠢。 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陈瑞西好像完全没有瞒她的意思，为什么他能如此大胆呢？ 在向静茹的强烈要求下，期末考试一结束陈瑞西就要马上回家。而陈瑞西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说自己回家放个书包，晚饭会与裴湛扬一起去吃大餐。 到家的时候向静茹还是和以前一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陈瑞西匆匆忙忙地经过客厅，随口问道：“妈有什么事吗？” 向静茹把电视的音量调成静音，严肃地喊他：“陈瑞西！” 陈瑞西放下书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怎么了？” “你给我过来。” 陈瑞西依言走到了她面前。 “妈，有什么事吗？”陈瑞西瞧着她有些渗人的神情，“我还要出门去吃晚饭。” 向静茹紧皱着眉，要求：“不许去吃。” “为什么？” 向静茹憋了两天，怒气已经憋到了一个最大值。她看着陈瑞西满脸急切的模样，直接把话挑明了：“陈瑞西，你跟裴湛扬现在是什么关系？” 陈瑞西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我让你认识新朋友没让你找男朋友！”向静茹嗓门瞬间拔高，“陈瑞西！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别吼我。”陈瑞西迅速冷静下来，准备安抚母亲，“我就是找了一个男朋友。” 向静茹却被他的轻描淡写挑衅，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还觉得自己有道理了？！” “妈。”陈瑞西皱了皱眉，有些头疼地讲，“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们沟通不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不能生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在一起了对不对？！分手！给我立刻分手！” “宝宝？什么宝宝！谁是他宝宝？！”向静茹一想到试卷上的那两个字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她已经被气糊涂了，竟然冲着陈瑞西气急败坏地吼，“我真是奇了怪了！你一直都是我宝宝！凭什么就变成他的了？！” 第65章 “学坏了。” 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展开。陈瑞西听着向静茹的胡言乱语，反应了片刻，困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大多时候裴湛扬喊他都是“陈瑞西”或者是“西西”，两人腻歪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喊他“宝宝”，可是这是小情侣之间的事情，向静茹是怎么知道的？ “前天晚上你房间灯没关，我就进来看看！你把书包丢在地板上，我想着帮你放到椅子上去！结果——”向静茹胸口急剧起伏，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结果就看到了裴湛扬的数学试卷！” 这么一解释陈瑞西就能理清事情经过了。裴湛扬确实有这个习惯，他喜欢在一些经典的题目后面写上提醒自己的话。前天晚上......那应该就是期末考试前一天，陈瑞西慢慢回忆自己那天晚上做过的事情，狐疑道：“可是昨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灯也没关啊......”向静茹站起身，一巴掌拍在了陈瑞西的肩膀上：“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陈瑞西接着说道：“既然那么早发现，那怎么憋到现在才说？” “你不是要期末考试吗！我这不是怕影响你考试成绩！” “妈。”陈瑞西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其实你心里是同意我们的，对不对？” 向静茹看陈瑞西的眼神感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陈瑞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陈瑞西点了点头，应道：“妈，你想让我们分手，然后分手以后呢？” “分手以后......”向静茹迟疑了几秒钟，随即大声说道，“分手以后给我去找个女朋友回来！”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是我先喜欢他的。”陈瑞西看着她，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第一个喜欢的就是男生。” “这是天生的，我自己也改变不了。我喜欢不了女生，我做不到。” “你让我分手，是想让我换个男朋友谈吗？” “他刚过完十八岁的生日，他许的生日愿望全部都是关于我的。你不是总是问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喜欢的东西吗？现在我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人了，你却要开始阻止我了。” “我从高一开学的第一天就开始喜欢他，我们确定关系的那一天我恨不得拿个喇叭告诉别人我们在一起了。”一下子说那么多话，陈瑞西也有些气急，“但是不可以，因为我知道我们是不会被人祝福的。妈，你是我最亲密的人，现在连你也要跟他们一样吗？” 向静茹呼吸滞了一瞬，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面前的儿子熟悉又陌生，面容是她熟悉的，可她好像从来没见过如此强硬的陈瑞西。 “我记得去年——我考年级第三那次，你答应过假如我以后做错了什么事，你必须要原谅我一次。”陈瑞西已经比向静茹高出好多了，如今他微微低头，静静地看着母亲。陈瑞西缓了缓语气，无可奈何地笑道：“这是你自己答应我的，虽然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想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些吧。”陈瑞西看了眼时间，与向静茹道别，“我要出门吃饭了，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等我回来我们再继续沟通。” 说完也不等向静茹反应，便从她眼前离开了。临走前陈瑞西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向静茹说道：“妈，你知道裴湛扬家里很有钱吗？他今年生日他爷爷又送了一辆车给他，他妈妈谈合同都是以千万为单位的，所以......”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所以用我们的话来讲，裴湛扬是正正经经的高富帅。真要用你们长辈的眼光去看家世背景，那也是他吃亏。” “所以你不要觉得我委屈，你儿子一点都不委屈。” “砰——”大门合上，所有声音瞬间消失了。客厅里的电视机在无声地播放着电视剧，向静茹呆呆地望着紧闭的大门，似乎还没从陈瑞西的那一段话里回过神。 假如说第一震撼她的是陈瑞西和裴湛扬的恋爱，那么第二便是陈瑞西刚才的反应。其实要是换作其他人其他事，陈瑞西也不会这样。只不过裴湛扬正好是陈瑞西的逆鳞，后者不想让裴湛扬受一点委屈。 反应过来的向静茹仍然窝火，她一面责骂儿子胆大包天，一面反省自己的窝囊——怎么刚才一句话都没反驳呢？还给陈瑞西反客为主了。于是她把这些症状都归结到裴湛扬的头上，暗想着以后如果有机会见面，她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 期末考试结束的大餐是火锅串串，裴湛扬事先预定了位置，两人到店以后直接进了包厢。 为期一周的暑假很快就要到来了，裴湛扬跟陈瑞西盘算要怎么利用这短暂的一周。然而坐在他对面的陈瑞西略带抱歉地对他讲：“可是一周后要数学竞赛了。” 还真是，裴湛扬高兴过头了，他都没想起来陈瑞西的数学竞赛。 “没关系。”裴湛扬倒不觉得有多失落，“毕竟这次你要拿第一名。” 他们点了一个辣锅，可实际上裴湛扬与陈瑞西都不太能吃辣。锅底烧开之后那种诱人的香味顿时溢了出来，陈瑞西吃了几串就被辣得“嘶嘶”直抽气，裴湛扬给他倒牛奶解辣，让他慢慢吃。 陈瑞西一口气喝了一杯牛奶，等辣劲过去之后又去拿串串。 “裴湛扬，如果我去培训，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裴湛扬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我当然只能在家里学习了。” 陈瑞西看着他：“要不你出去玩几天吧？不然高三以后肯定没时间再玩了。” “我不要。”裴湛扬守着锅里放下去的脆毛肚，回答他，“太热了，烦。” 裴湛扬当然不单单只是嫌热，陈瑞西也清楚他的意思，便不再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 吃完饭以后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不远的体育馆逛逛。听说今晚那里举办了市级的篮球赛半决赛，正好他们可以去看个热闹。 体育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裴湛扬和陈瑞西到得有点晚，里面基本都已经坐满了，陈瑞西找了好久，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两个位置。 这两个位置在倒数第二排，角度不好离得又特别远。两个队的队员已经在热身了，但是陈瑞西连他们的脸都看不清。 四周都是啦啦队整齐的加油声，可他们这个角落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陈瑞西睁大眼费力地辨别这些队员背后的数字，身边的裴湛扬把刚才买的奶茶拿了出来，戳好吸管，然后递了过去。 陈瑞西接过，眼睛却没挪开。他就着吸管喝了一口，淡淡的抹茶味，泛上来一丝丝苦。 “这是什么奶茶？” 裴湛扬看了一眼袋子上的小票，回答：“渣男绿。” 陈瑞西觉得这个名字还挺有意思，嘴里的奶茶味道也不错。裴湛扬见他兴致很高的模样，也喝了自己手里的奶茶，与他聊天：“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看我打篮球的时候，那时候我们才认识多久？” 他笑了起来：“我还让你跟我说加油......”陈瑞西下意识接过他的话茬：“那不是我第一次看你打篮球啊，我记得我们刚上高一的时候......”他怔了一瞬，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刻机智地转移话题：“那时候才认识几天吧？我还吓了一大跳，觉得你好自来熟哦。” 比赛的时间已经到了，场地中央的裁判吹哨，示意各位队员开始比赛。 他借用周围的喧哗声混淆视听，然而身旁的人依然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裴湛扬从未听陈瑞西讲过这件事，他一直以为两人的情分是从那天的后山开始算的，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裴湛扬往这边靠了靠，离陈瑞西更近了些；陈瑞西不自觉地绷紧身体，听裴湛扬言词清晰地问他：“你刚刚说我们刚上高一的时候？是高一上学期吗？你那时候就来看过我打篮球了？” 陈瑞西猛吸奶茶，眼神乱飞。他没有应声，用沉默拒绝回答。 裴湛扬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他直接伸手，把陈瑞西手里的奶茶夺走；陈瑞西惊呼了一声，去抢那杯奶茶。 他本来就比裴湛扬矮，陈瑞西站起来裴湛扬也跟着站了起来。后者把手举高，把属于自己的那杯奶茶递给了他：“你喝这杯。” “我不要。”陈瑞西小声囔囔，“你这杯肯定没加糖。” “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高一上学期就认识我了？” 陈瑞西强装镇定，嘴硬道：“不认识啊。” “不认识来看我打篮球？” “谁来看你打篮球了？” “你啊。”裴湛扬拿着手里的冰奶茶去贴陈瑞西的脸颊，“陈瑞西，你现在都会跟我说谎了？” 陈瑞西连忙去躲他的手，只好承认下来：“好嘛好嘛我说！” “你说。” “我就......”他瞥了裴湛扬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就来看过一次。” 裴湛扬挑眉，把奶茶还给他，顺势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脸颊：“几次？” 陈瑞西嘟囔道：“三......三次！” 裴湛扬手指微微用力，又问了一遍：“几次？” “一周一次！” “到底几次？” 似乎终于屈于现实，陈瑞西牙一咬，心一横，最后咬牙切齿地喊道：“我也数不清了！只要你去了篮球场我基本都会来看！”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裴湛扬也没料到竟然是这个答案。他控制不住地笑了一声，捏着他的脸颊，很无奈地批评道：“陈瑞西，你真的学坏了。” 第66章 “失而复得。” 陈瑞西对于暗恋的认知一直都很简单——也许是太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所以在别人眼里暗恋是甜蜜又痛苦的，而在陈瑞西眼里暗恋就跟吃饭睡觉没什么区别。 会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听别人讲他的八卦、会在偶遇的时候忍不住偷偷多看他几眼、会把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当作数学题目一样整合起来......陈瑞西时常在想，假如他能和裴湛扬一个班，那别人叫他名字的时候说不准自己会比他先抬起头。 他应该是所有喜欢裴湛扬的一众人里面最特殊的，所以他不能像别的女生一样去大胆地追求他。他要把自己藏得很好，不能被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大概是从未有过奢望，所以当裴湛扬主动靠近他的时候会觉得惶恐，在两人在一起以后会异常珍惜。 这独属于陈瑞西的秘密如今被撞破，不仅秘密的主人内心复杂，裴湛扬的脑海里也同样飘过万千思绪。篮球赛已经开始十分钟了，但两人都失去了看比赛的心思。 陈瑞西脑袋朝后仰，把自己的脸从他手里解救出来。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裴湛扬......看比赛啦。” 然而裴湛扬凭借地理位置的优势，抓着陈瑞西的肩膀把人按到了椅子上。他俯身盯着他，沉着脸严肃地威胁：“陈瑞西，如果你今天不把事情讲清楚，那么今晚你就别想回家了。” 陈瑞西顿时哭丧着脸，小声哀嚎：“我说完了呀！真的没有骗你的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嘛！” 裴湛扬沉默地看了他好半晌，然后直起身，拿起自己那杯奶茶，坐在了他身边。 “为什么来看我打篮球？” 仍旧是刚才那个问题，陈瑞西被他看得心里发虚，嘀咕着回答：“......我学习学累了，来篮球场逛逛不可以吗？” 恰好有一个队员投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场馆里立刻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裴湛扬皱了下眉，凑过来问：“你刚刚说什么？” 陈瑞西垂下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神色不变地换了一种说法：“因为那时候刚开学，你总是被大家议论，所以我也好奇。” 裴湛扬沉思了几秒钟，依然不相信：“陈瑞西，你会好奇别人？” “你什么意思！”陈瑞西略显不满地埋怨，“我怎么就不能好奇别人了！” “你高一的时候——”裴湛扬认真地质疑他，“你那个性格，让你好奇一个人的概率跟我考数学满分的概率是一样的。” 陈瑞西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裴湛扬的手背，裴湛扬顺势抓住了他的手，捏了一下就放开了。 “你不要避重就轻，也不要想着转移话题。”裴湛扬把陈瑞西的后路一个一个封死，然后把刚才说过的话又强调了一遍，“陈瑞西，以你的性格，如果不是有特殊意义的人，你是不可能会去在意别人的。” 身旁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一时间耳畔只有裁判吹响的哨声和断断续续的加油声。不知怎么的，裴湛扬突然就想到了他和陈瑞西那次后山上的偶遇，他依然记得，那天离开前陈瑞西问他是不是剪头发了。 一个猜想渐渐在脑海里形成，裴湛扬吸了一口奶茶，让抹茶的苦味弥漫自己整个口腔。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在喧嚣声停顿的片刻里，陈瑞西听到了裴湛扬的声音。 该来的永远逃不掉，要怪就怪陈瑞西太不小心。裴湛扬不动声色地靠近，嗓音沉沉：“宝宝，在我们认识之前，你是不是已经对我有想法了？” 陈瑞西垂眼看他，继续保持沉默。裴湛扬抬手去揉他的头发，疑惑地询问：“嗯？” 奶茶被陈瑞西吸得“咕噜咕噜”响，两人对视良久，裴湛扬见他消极逃避的态度，耐心开口：“还不肯......”就在这时，陈瑞西飞快地瞥了眼四周，然后趁裴湛扬说话的功夫，“叭”的一下亲在了他的侧脸上。 裴湛扬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对上陈瑞西的眼睛，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还耍赖呢？” “你明明已经猜到了。”陈瑞西看他，小声与他耳语，“为什么还要问我？” “猜到是一回事，听你讲又是一回事。”裴湛扬见他实在不愿意说，甚至还使出了杀手锏，考虑了一会儿也不再逼他了，“算了，今晚就不带你回家了，下次再问你。” 陈瑞西逃过一劫，还没松口气就听到裴湛扬说“下次”。他见裴湛扬真不纠缠他去看篮球赛了，有些焦急地埋怨：“裴湛扬，怎么还有下次啊！” 裴湛扬转过头，应了他的话：“那你现在说。” 陈瑞西又缩回去了：“我......”“你看，要么现在说要么下次说，你自己做选择。”裴湛扬指了指自己脸颊，那是刚才被陈瑞西亲过的地方，“我是看在这个的份上才让你选择的。” 陈瑞西瞥着他，听裴湛扬理直气壮地跟他掰扯：“不过这个也不是每次都有用的，假如你下次还来这一套，我可能就不会放过你了。” 陈瑞西：“......”裴湛扬与陈瑞西并没有看完一整场篮球赛，因为中途陈瑞西忽然收到了一条微信，这条微信让他瞬间坐不住了。他急匆匆地拉着裴湛扬，说老板给他发消息了。 “我知道了。”裴湛扬直接被他从座位上拽了起来，他踉跄了好几步才跟上陈瑞西，“你别急，它又不会跑。” 然而陈瑞西却根本听不进他的劝，急哄哄地往外走：“快点快点！我们打车去！” “好好好，我们打车。” 于是裴湛扬叫了一辆网约车，两人上车之后司机行驶了十几分钟，在一个胡同口停了下来。 这就是老板发给他定位的地方，两人下车以后在胡同口等了一小会儿，就看见有人从这个黑漆漆的胡同里走了出来。 来者五十岁上下，体型偏胖，他走到了他们面前，笑着说道：“本来是想让你们去文具店等的，可是文具店好像离你说的体育馆更远。” 他把一个精致的纯黑色钢笔盒递给陈瑞西，笑眯眯地开口：“喏，没辜负你的期待，总算是修好了。” “你先用着，如果以后有问题再来找我。” “谢谢老板！”陈瑞西接过，高兴地合不拢嘴，“太感谢你了！” 他们口中的这支钢笔就是以前裴湛扬送给陈瑞西的那支。这支坏掉的钢笔一直是陈瑞西的心病，这一年来他跑了好些地方，都没找到能修好它的人。后来还是向静茹偶然告诉他，她印象里有一家开文具店的老板副业是修钢笔，修了二十来年了，陈瑞西可以去问问。 后来陈瑞西便去了。老板果然是个匠人，拿着他坏掉的钢笔看了几眼就指出了问题所在——这支钢笔的笔头折得实在太严重了，老板的建议是换一个笔头。 这话与之前他找的那些钢笔店的店员说得一模一样，陈瑞西舍不得，他一次都没用过，换一个笔头就感觉不是原来那支钢笔了。老板见他实在坚持，只能同他讲，自己可以试试，但不能保证能完全修好。 “即便修好以后也可能会出现出水不顺利，笔头写起来不顺滑的情况。你确定吗？” 陈瑞西使劲点头，表示老板只顾修，之后的后果他肯定会自己承担。 这一修就修了一个多月，如今陈瑞西拿着那个钢笔盒，仿佛它是失而复得的礼物。 陈瑞西修钢笔这件事裴湛扬是一直知晓的。其实他有些不太理解陈瑞西对这支钢笔的偏执，即便是自己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但出发点肯定是因为“裴湛扬”，才会显得这支钢笔的特殊性；可自己明明就在他身边，他完全可以再送他一支一模一样的钢笔，或者其他什么礼物。陈瑞西没必要花费这么多的心思去折腾，而且自己送过他那么多东西，要是陈瑞西对待每一件礼物都是这个态度，那么裴湛扬以后都不敢乱买东西送他了。 两人告别了老板，回去的路上陈瑞西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裴湛扬瞧他那么宝贝那支钢笔，酸溜溜地问：“这么高兴？” 缺憾如今被填满，陈瑞西当然高兴。 “当然啦。” “我重要还是钢笔重要？” 陈瑞西觉得裴湛扬的问题很幼稚，却依旧认真回答了他：“当然你重要。” 裴湛扬也觉得陈瑞西很幼稚，明明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一直都是不假思索的，怎么回答那一个问题的时候能让他那么纠结。 陈瑞西的遗憾被填满，裴湛扬却在同一天有了遗憾——他一直认为是自己先喜欢上陈瑞西的，可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怎么就被他抢先了呢？他怎么都想不到陈瑞西竟然是“暗恋”的。裴湛扬越想越懊恼，陈瑞西怎么总是跟他耍赖呢？ 那假如没有后山上的偶遇，以陈瑞西的脾性，是不是直到高中毕业他们也始终都会处在陌生关系里？ 这么想的话裴湛扬就有点慌了，他连忙追上陈瑞西，把人一把揽进了怀里。 陈瑞西还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他兴奋地抬起头，鼻尖差点撞上裴湛扬的肩膀。 “怎么啦？” 裴湛扬摇了摇头，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在他的男朋友藏匿这个秘密两年之后——原来陈瑞西一直也是他失而复得的礼物。 第67章 “快了。” 伴随着盛夏的暑热，漫长的暑假在学校高强度的学习任务里过去了。 陈瑞西与高榆斐的竞赛成绩在不久前有了结果。陈瑞西参加的是数学竞赛，高榆斐参加的是物理竞赛，两人也特别争气，双双拿了一等奖回来。 高三开学的那天校方举办了一场高三座谈会，整个高三的学生都聚集在了大会议厅。高榆斐、陈瑞西，还有几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被要求上台，和同学们分享学习考试的经验。 于是高榆斐和陈瑞西便凑在一起讨论演讲稿，由于前者经常考年级第一，所以他有过几次演讲的经验。可陈瑞西又没有，他手里的演讲稿已经被改过好多次了，但是改来改去都没有改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高榆斐不知道他在不满意什么，在他看来陈瑞西的演讲稿写得又谦虚又有逼格，比自己每次上台吹牛逼的厉害多了。陈瑞西不自觉的跟他内卷，高榆斐被他卷得心烦意乱，连带着自己的演讲稿也被迫改了三四次。 座谈会被安排在了下午三四两节课，上午两人还在修修改改。高榆斐听陈瑞西一边轻声念演讲稿一边问他：“欸你说，我把这里改成‘学习数学的诀窍不外乎是做题和整理错题’会不会更好？” 高榆斐把陈瑞西的演讲稿抢了过来，恶声恶气地讲：“你会被我打死。” 有些学习好的人可能真的不会有这种认知——比如陈瑞西，在别人眼里很难学的数学在他眼里就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连高榆斐都要想方设法要用别的学科的成绩去弥补数学上的劣势，陈瑞西却每次都能轻轻松松地考接近满分的成绩。 陈瑞西以为高榆斐是认真的，还真听取了他的意见继续琢磨：“那我再想想吧。我总觉得我这里写得好敷衍，我怕他们觉得我是在装逼。” “你担心这个干吗？”高榆斐觉得他的脑回路蛮奇怪的，“老师让我们分享学习经验，你又没有骗他们，你自己本来就是这么学的，别人觉得你在装逼那也没办法了。” “这样吧，既然你那么纠结，我给你一个建议。”高榆斐瞧了一眼周围，发现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于是靠过来小声说道，“裴哥的数学不是一直都是你在教吗？不如你去问问他有什么感受？” 陈瑞西看着高榆斐，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 因此陈瑞西趁着中午放学，邀请裴湛扬一起去吃好吃的。裴湛扬一看他这架势大概就猜到陈瑞西有什么事要让他帮忙，于是欣然前往。 天太热，两人转了一圈决定去吃凉皮。卖凉皮的店离学校还挺远，等走到的时候陈瑞西已经热懵了。 店里开着空调，虽然不算凉快但总比外头的大太阳好。裴湛扬点了两份凉皮，还有两碗冰冰凉凉的绿豆汤。 绿豆汤是先上来的，陈瑞西猛喝了一大口，好歹是缓了过来。他的脸被晒得通红，看起来狼狈极了。 裴湛扬也热，他把半长的额头都撩了上去，皱着眉喝了口绿豆汤，然后跟被烫到似地开口：“怎么这么甜？” 陈瑞西抽了纸巾擦汗，听裴湛扬这么说又去喝了一口：“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到甜？” 这么热的天，这个时间点店里几乎没有客人。老板在后厨忙活，不多时两碗卖相极佳的凉皮便被端上了桌。 陈瑞西拿了两双筷子，一双递给裴湛扬。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也从店外冲了进来。 “老板——给我来碗凉皮！” 老板从后厨探出脑袋，问：“有忌口没？” “没有！给我多加点香菜和黄瓜丝！” 裴湛扬的位置是背对着店门的，因此他并没有看到来人的长相。而陈瑞西只是粗粗瞥了那个陌生人一眼，也低下头开始吃凉皮。 两人都不是对别人感兴趣的人，但是他们对别人没兴趣不代表别人对他们不感兴趣。来人看起来与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剪了一个很短的平头，穿着一件很个性的条纹T恤，每格条纹都是一样的颜色，T恤胸口处又画了一朵扎眼的大红花作为涂鸦；裤子是绿色的五分短裤，鞋左右脚也是不一样的颜色——左脚是紫色，右脚是蓝色。他好像把颜料盘穿在了自己身上，陈瑞西乍一看到他会想到秦若恒，可是他的穿着风格似乎比秦若恒还要夸张。陈瑞西无法描述这种感觉，不知道该说他是极致的潮还是极致的土。 店里除了他就只有陈瑞西他们这一桌在吃饭，这个男生走到他们隔壁那一桌，坐下之前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忽然吃惊地喊：“裴湛扬？！” 这一声喊倒是把裴湛扬和陈瑞西都喊得愣了一下。陈瑞西随着裴湛扬一起抬头，后者见到面前的人，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出来吃饭啊！” 其实这个男生的五官非常耐看，只不过别人在看他的时候很容易被他的打扮所吸引，从而忽略了他的外貌。陈瑞西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反正他刚才看完他，脑子里只剩一片花花绿绿的颜色。 听到他的解释裴湛扬颔首，也没有去好奇这里离他家至少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为什么他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吃饭。 “这人是谁啊？”男生指了一下陈瑞西，诧异地问，“你男朋友？” 陈瑞西被呛了一下，捂着嘴咳嗽起来：“咳咳咳......”“郑岚今。”裴湛扬叫了他一声，神情突然变得很差劲，“不会说话就闭嘴。” 原来他就是裴湛扬一众朋友当中那个始终没有露过面的郑岚今。 裴湛扬示意陈瑞西喝口绿豆汤，结果陈瑞西刚喝进嘴就听见郑岚今笑嘻嘻地继续说道：“干吗？你隐藏了那么久的秘密现在被我揭破，恼羞成怒了？” “咳——咳——咳——”陈瑞西涨红了脸，咳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郑岚今觉得陈瑞西的反应也蛮有意思的。他体贴地去拍陈瑞西的背，帮他顺气，还喊老板拿一杯水来。 “欸！我开玩笑的啦！”郑岚今笑着说道，“你不要那么害怕！放心，我以我的人格做担保，裴湛扬肯定是标准的钢铁直男，他绝对不会对你有意思的。” 陈瑞西终于止住了咳嗽，他用手背抹掉鼻尖渗出来的汗，尴尬地笑了一声。 老板端着水和一碗凉皮走到了他们眼前，他以为郑岚今是跟他们一起吃饭的，所以把那碗凉皮放在了他们那张餐桌的正中间。郑岚今也不觉得有问题，自己搬了条凳子坐了下来，刚才这么一打岔，导致他现在都还不知道陈瑞西的名字。 似乎裴湛扬的每一个朋友都会对陈瑞西产生浓厚的兴趣，郑岚今也是。他笑眯眯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裴湛扬觉得郑岚今的语气又肉麻又恶心，陈瑞西夹了一筷子凉皮，轻声回答他：“陈瑞西。” “原来你就是陈瑞西啊！”郑岚今惊喜地开口，“我还以为是谁呢！” 陈瑞西点头：“我是。” “好几次听张元耀说起过你。”郑岚今的腔调跟见到什么大明星似的，“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裴湛扬嫌他话多，让陈瑞西吃快点；陈瑞西应了声，也不再去搭郑岚今的话。 郑岚今见自己被无视，话题一转便朝向了裴湛扬：“裴湛扬，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我不想听。” “我突然想起来你好像从来没找过女朋友，可是像陶嫣嫣这样的大美女——你都不喜欢......”裴湛扬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打断他：“你还没被你爸打死？” “还没呢！”郑岚今以为裴湛扬是真关心他，真诚地回答，“我这不是逃出来了吗？” “哎呀——你别打断我！我还没说完呢！” “没人让你说。” 郑岚今恍若未闻，接着刚才的话题：“本来我是不相信的，但是刚才忽然那么一提，我现在开始怀疑了。” 裴湛扬用脚趾都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郑岚今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裴湛扬，你不会真是同性恋吧？” 裴湛扬也是非常真诚反问他：“郑岚今，你怎么就没被你爸打死呢？” “你怎么还咒兄弟啊？”郑岚今夹了一筷子黄瓜丝，放进嘴里嚼巴嚼巴咽了下去。他有很长时间没见过裴湛扬了，今天见到，第一想法是惊喜，而现在回过味来，他好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裴湛扬。”他皱了下眉，而后舒展开，“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 裴湛扬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我说真的……”郑岚今贴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以前我说十句你都不会理我一句，今天你看——你都跟我说了好多话了！” 郑岚今思来想去都只能想到一个原因：“裴湛扬，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了什么喜事？” “是不是谈恋爱了？” “大家都说恋爱会改变一个人！你看你现在变化好大！” “你肯定是谈恋爱了！” 陈瑞西闷头吃凉皮，头都快埋到碗里了。 郑岚今是属于那种直肠子的人，也比较单纯，一般他认定的事别人很难再改变他的想法。就好比现在，假如张元耀那一群人也在场，他们肯定会觉得郑岚今是在说疯话，但郑岚今觉得是，那就是了。 就因为他这样的性格，他才会不听劝，始终不放弃那个有男朋友的女生，才会被他爸天天追着揍。 他见裴湛扬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好奇得不得了：“真谈了？！谈了多久了！谈到哪一步了！抱过没？亲过没？睡过没？” 如果不回答，郑岚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因此裴湛扬吝啬地吐出两个字：“快了。” 然而郑岚今没听懂：“快了？哪个快了！快谈了？！” 郑岚今被牵着鼻子走，所以此刻没发现一个细节，可裴湛扬注意到了。那个在话题之外的男生一直低着头，不停地拿筷子戳同一根凉皮，耳朵都红透了。 第68章 “你要跟我一起睡觉吗？” 裴湛扬一直被郑岚今缠着，导致他都没吃几口凉皮。陈瑞西认真干饭，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一整碗。 眼见着郑岚今耽误了他们太长时间，裴湛扬警告他闭嘴，因为他们快要迟到了。 “裴湛扬！你谈恋爱的事情怎么都不跟兄弟们说一声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你现在知道了。” “我是第一个知道的是不是？！我要去跟他们说！” 裴湛扬快速吃完了凉皮，示意陈瑞西跟他一起离开。 “欸——裴湛扬！你去哪里啊！” 裴湛扬拍掉郑岚今伸过来的手，嫌恶道：“回去上课。” 外头太阳正盛，猛烈的阳光照射大地，似乎是想要把人身体里的每一滴水分都晒干。路边蓊郁的大树在地面上投下一圈一圈的光斑，阳光投射在裴湛扬的侧脸，描绘着流畅而完美的轮廓。 两人贴着街边的墙走，灰漆漆的墙也被晒得滚烫，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焦味。回学校的路上陈瑞西的脑海里始终飘着裴湛扬说的那个“快了”，他一会儿觉得裴湛扬真的很嚣张，一会儿觉得裴湛扬真的很自信，他就这么肯定自己会答应？ 想着想着陈瑞西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他越想越歪，黄色废料渐渐填满了他整个脑袋。 “陈瑞西。”裴湛扬冷不丁地叫了他一声，“你今天请我吃饭，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陈瑞西还有些出神，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什么时候睡觉？” 裴湛扬愣了愣，陈瑞西罕见的反应比裴湛扬快。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去捂裴湛扬的嘴巴，捂完以后又看见裴湛扬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两人对视几秒钟，陈瑞西松开手，转头就跑。 他跑得飞快，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裴湛扬并没有追上来，只是站在原地望着他奔跑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跑出去一条街的陈瑞西又跑了回来。天气太热，他跑得一头汗，陈瑞西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腕，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们要迟到了......”裴湛扬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陈瑞西嫌他的手太热，躲了一下。 “刚吃完饭不要跑步。”裴湛扬很淡定地提醒他。 其实陈瑞西是有点紧张的，表面上他顾左右而言它，实际上眼风也一直在裴湛扬身上转。然而裴湛扬似乎察觉到了陈瑞西的尴尬，他没有调侃他的口不择言，很轻易地放过了他。 裴湛扬重新问了一遍：“你有什么事要问我？” 被这么些事一打岔，陈瑞西差点忘记了下午的演讲。他拉着裴湛扬一起往学校的方向走，正色道：“你不是知道我下午要演讲吗？但是我又不知道要讲些什么，所以想来问问你。” “问我？” “嗯，我教了你那么久的数学，问问你对数学的心得。” 裴湛扬挑起眉，看他：“你要听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陈瑞西困惑地反问：“这还有区分吗？” “有的。” “不正经的是什么？” “不正经的是为了提高我的数学成绩。” “正经的呢？” 裴湛扬捏了捏他汗津津的小脸，笑着说道：“正经的是为了你。” 陈瑞西瘪了瘪嘴：“你故意的吧？你明知道这样说会让我更有压力。” 两人一边走一边讨论，好在裴湛扬后来还是给了他一些意见。到了教室以后陈瑞西又改了一遍演讲稿，最后终于是让自己满意了。 下午的座谈会校长也出席了，被要求上台演讲的几位同学安排在了会议厅的第一排。陈瑞西有些紧张，手里的演讲稿被他捏得皱皱巴巴的。 幸运的是紧张归紧张，上台以后陈瑞西反而淡定了下来。虽然他的演讲稿不是最出彩的，但他却是逻辑最清晰的。陈瑞西讲了大概七八分钟，下台以后高榆斐佩服地称赞：“我终于理解别人为什么说数学好的人聪明了。” “什么？” “我说你聪明。” “哦。” 高榆斐瞥了一眼陈瑞西，这才发觉这人失魂落魄的。 “你怎么了？” 陈瑞西伸手蹭了蹭裤腿，把掌心里的冷汗蹭掉。他默默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丢脸。 “我刚才很紧张。” 高榆斐：“......”会议厅里的座位是按班级排的，九班被安排在了中间靠后的位置。裴湛扬目光始终追随着陈瑞西，他看着他下台，听到身边的肖谨之跟他讲：“裴哥，这个学霸......是不是就是跟你很熟的那个？” 裴湛扬睨着他：“什么事？” “没事没事！”肖谨之觉得裴湛扬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恐怖，他慌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他很厉害！” “嗯。”裴湛扬面色稍缓，淡淡应了，“他是很厉害。” “裴哥我看你上学期期末也考得也不错啊，是这个学霸教你的吗？”肖谨之小声地说，“因为我看你每次晚自习出去都会带试卷回来，应该是他教的吧？” 裴湛扬沉默片刻，没否认：“嗯。” 两人聊天的间隙下一个学生上台演讲了。肖谨之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事，忽然略带伤感地感叹：“唉，有一个好朋友确实是要好好珍惜。我们只剩一年就要毕业了，毕业以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 然而这些顾虑从来不在裴湛扬的考虑范围当中，他和陈瑞西又不会分开，他为什么要去考虑这些？ 裴湛扬心里盘算着陈瑞西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接着他又默默思考着中午他说过的话——他总觉得陈瑞西应该不是故意的，但不管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陈瑞西总归是想到那个方面去了。 这么想着，他就觉得有点想笑。陈瑞西的脑回路一直和别人不同，即便是裴湛扬与他相处了那么久，有时候他也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宝宝，他叹了口气，幽幽地想，为什么你总是能这么吸引人呢？ 陈瑞西的生日过得有些曲折。 半个月前向静茹受到陈健安的邀请，说最近空了点，让她去自己出差的城市旅游几天。他洋洋洒洒给向静茹发了好些条微信，总结就是四个字——想老婆了。 收到邀请的向静茹二话不说开始收拾行李，给陈瑞西塞了点钱让他这几天到外面自己吃点，然后就甩上家里的大门，潇洒地离去了。 说好去几天，然而快半个月了向静茹还是没有回家，陈瑞西就这么成为了留守儿童。不过他也有裴湛扬这个男朋友，两人每天在外面吃完晚饭再回学校上晚自习，偶尔陈瑞西贪玩，双休日的时候陈瑞西就会陪他去商场逛一会儿。 高三的作业量比高二期末那会儿还要离谱，他们根本抽不出其他心思去想一些有的没的。到了十月天气依旧炎热，陈瑞西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出门上学依然只穿了一件短袖校服。结果晚上晚自习下课以后突然降温，陈瑞西回到家的时候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体质本来就不好，一冷一热第二天就感冒了。中午放学的时候裴湛扬给他去药店买感冒药，陈瑞西吃完一整个下午都昏昏欲睡，黑板上的题目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下午放学以后裴湛扬要带他去医院，陈瑞西不肯，说太浪费时间。后来两人就去了校外那个常去的药店，药店老板给陈瑞西量了体温，没发烧，告诉裴湛扬吃点药过几天就会好了。 晚自习陈瑞西是趴在课桌上写作业的，不知是感冒的缘故还是药的缘故，陈瑞西一整天都觉得很困。课桌上的试卷似乎成了助眠的用品，他看着看着，写字的速度变得愈来愈慢。 他头一点，晃着脑袋逼自己清醒。陈瑞西直起身，看了一眼同桌，接着便把他写完的试卷拿了过来。 高榆斐注意到他的作业，还没反应过来：“你干吗？” “抄一下。”明明陈瑞西没有发烧，可他的脸色却很差，“写不完了。” 高榆斐奋笔疾书，写了三节课的作业，陈瑞西就在他身边抄了三节课。放学铃声响起，高榆斐还剩一半作业没写完，陈瑞西浑身难受，收拾完剩下没写完的作业便去校门口等裴湛扬。 裴湛扬几乎是跟他前后脚出来的，他瞧着陈瑞西恹恹的脸色，抓着人的胳膊就拉着他往小区的方向走。这两年来这条路裴湛扬走过许许多多次，他们穿过熟悉的街道，走过小区门口的拐角，最后裴湛扬是和陈瑞西一起上楼的。 感冒让陈瑞西的反应变得非常迟钝。他看见同自己一起站在家门口的男生，一边掏钥匙一边轻声开口：“裴湛扬，我到家了。” 裴湛扬摸了摸他的脸，又用自己的脸颊去贴陈瑞西的额头。做完这件事他严肃地问陈瑞西：“阿姨回家了吗？” “还没有。” 陈瑞西打开家门，楼道里昏昏的灯光照映着他惨白的小脸。他的脸颊滚烫，但是手却是冰冷的。裴湛扬看他这状态，生怕陈瑞西半夜会发烧。 他拧着眉，担忧道：“陈瑞西，我不放心。” 陈瑞西思考了将近一分钟，才意识到裴湛扬的潜台词。他拖长音“哦”了一声，脸颊两侧浮着两团病态的淡红。 他转头看他，询问：“你是要跟我一起睡觉吗？” 裴湛扬呆了一瞬，而陈瑞西不等他的回答，便主动给他让了半个身位出来。 “进来吧。”感冒使陈瑞西的嗓音沙沙哑哑，他垂着头，抓住了裴湛扬的手牵他进家门，“正好我家里没人。” 第69章 “昨日今时。” 两年前，两人刚认识的时候，陈瑞西被哄骗着去过一次裴湛扬的家，但是今晚裴湛扬是第一次“登门拜访”陈瑞西的家。 玄关的灯被按亮，陈瑞西把自己平日里穿的那双白色拖鞋踢给了裴湛扬，开口说道：“你穿我的。” 他自然地蹬掉脚上的球鞋，自己穿上了向静茹的粉色拖鞋。裴湛扬的脚比陈瑞西的大了几码，陈瑞西的拖鞋穿在脚上，他的后脚跟全露在了外面。 室内的空间大约是一百二十平，装修设计是很自然的温馨风格。裴湛扬粗略地扫了一圈，陈瑞西把书包丢在沙发上，冲他摆摆手：“裴湛扬，我好困，我去睡觉了，你自己随便看看吧。” 裴湛扬听着他的胡言乱语，果断伸手扣住了他的肩膀，他眉头紧蹙：“你家药箱放在哪里？” “在电视柜下面吧……” 客厅里很闷热，裴湛扬顺手打开了手边的电风扇，叮嘱他：“你先回房间，不要睡觉，等我进来。” 陈瑞西只觉得脑袋很重，他含糊地“嗯”了一声，裴湛扬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陈瑞西——”裴湛扬看着他的背影，抬高了音量，“你除了想睡觉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吧......”陈瑞费力地思考着，半晌之后又回了一句，“我好热。” 陈瑞西的家并不像裴湛扬家里有那么多房间，因此裴湛扬想要找人也特别方便。他在药箱里找到了温度计和酒精，然后打开了陈瑞西的房门。 他的卧室并不大，整理得非常干净。床单和被罩是天蓝色的，上面印着可爱的Q版玩偶，像是小朋友才喜欢的风格。房间里亮着灯，把地板照得明晃晃的，但并没有看见人。 卫生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裴湛扬反应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陈瑞西是在洗澡。他还没在门口站一会儿，卫生间的水声就停了；过了片刻，房间里传来门锁响动的声音，洗完澡的陈瑞西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只穿了一件睡衣和一条内裤——说睡衣也不太准确，陈瑞西其实穿了一件很宽松的T恤，米色的，袖口处是纯黑色的刺绣。这件衣服是一年前裴湛扬出国带回来的礼物之一，不过因为实在太大，就被陈瑞西当成了睡衣。 卫生间里的雾气氤氲，陈瑞西拿着毛巾擦头发，他看见裴湛扬直愣愣地站在他面前，困惑道：“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由于刚洗过澡，陈瑞西身上的湿气很重，裴湛扬感觉那些雾气从卫生间一直晕到了自己的眼前。鼻尖满是浓郁的沐浴露香气，裴湛扬接过陈瑞西手上的毛巾，垂着眼帮他擦头发。 “怎么不吹干就出来了？”他的嗓音很沉，面前时不时晃过陈瑞西瓷白的皮肤，还有他T恤底下那一双笔直修长的腿。陈瑞西很乖地站在他眼前，脑袋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摆，呢喃着回答：“懒得吹，好累。” 裴湛扬擦着擦着动作就有些急躁，他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回卫生间把头发吹干再出来。 “去把头发吹干，不然明天起来你会头痛。” 此刻陈瑞西却突然机灵了起来，他就着裴湛扬的力道拉了他一下，顺带把面前这个板着脸的男生也一起拉进了卫生间。 动作间陈瑞西的T恤滑下去一截，露出胸口上方小巧精致的锁骨。卫生间里更热了，裴湛扬紧锁着眉，感觉那些热气钻进他的脑袋，让他的脑袋也突突地疼了起来。 “裴湛扬。”陈瑞西侧头看着他，感冒的缘故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好听。可他又软了腔调，跟撒娇似的，听在裴湛扬的耳朵里，就像是硌在他胸口的石头，硌得他浑身难受。 “你帮我吹。” 裴湛扬：“......”他还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遗憾的是裴湛扬到底是没那些旖旎的心思，陈瑞西也真不是懒得吹头发，而是他根本没有力气吹。裴湛扬帮他吹头发之前顺便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有点烫，似乎是真的发烧了。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裴湛扬速战速决，迅速地帮陈瑞西吹干了头发。两人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拿着温度计给陈瑞西测了下体温，38度2，一个不算很低的温度。 陈瑞西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迷瞪着眼睛自发地爬上了床，他翻了个身，还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裴湛扬走出房间，随即又走了进来。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样东西——感冒药和温水。 他走到床边，此时才发现房间里的空调被打开了。可自己刚刚明明出去了，所以能开空调的人只有这个躲在被窝里睡觉的陈瑞西。 裴湛扬忽然觉得陈瑞西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人家感冒都是无精打采的，他感冒却像是喝醉了酒，还时不时的在不该聪明的地方聪明一下。他啼笑皆非地喊他的名字：“陈瑞西，起来，吃完药再睡。” 被窝里的生物蠕动了两下，然后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陈瑞西的头发被裴湛扬吹得乱七八糟的，又因为在被窝里滚了两圈，现在活脱脱就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动物。 陈瑞西接过裴湛扬递过来的药和水，飞速吃完以后又睡了回去。裴湛扬关掉了房间里的大灯，按亮了床头柜上的一盏小灯，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而后才轻手轻脚地踏出了房门。 可是陈瑞西依然听见了那细微的响动，他猛地掀开了被子，冲着裴湛扬开口：“你去哪？” 裴湛扬被他突然的诘问吓了一跳，两人在昏暗的房间里沉默地对视。床头昏黄的灯光映衬着陈瑞西憔悴的脸色，生了病的人总会不自觉地依赖别人，裴湛扬好似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很平静地回答：“我出去喝杯水，马上就回来。” 陈瑞西就这么被奇异地安抚到了，他软绵绵地应他，没骨头似地重新钻回了他的被窝。 裴湛扬合上门，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给自己接了杯温水。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玄关和过道上亮着壁灯。裴湛扬拿起陈瑞西之前丢在沙发上的书包，然后自己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接着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谢钰淑接到儿子电话的时候正在回家的路上，今天她做了一个新的美甲，很漂亮，心情也很不错。 “喂，儿子呀——”谢钰淑走出停车场，对着听筒笑着开口，“你是不是刚到家？我已经到停车场了，马上就回来。” “妈。”裴湛扬喝完了水杯里的水，淡淡说道，“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呀？” “你现在回家去帮我拿一套换洗的衣物，还有明天的校服，然后送到陈瑞西家来。” 谢钰淑愣了一下：“你现在在哪？” “我现在在他家。”裴湛扬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他感冒发烧了，家里没人，我不放心他。” “发烧了？”谢钰淑下意识地多问了几句，“怎么不去医院？” 裴湛扬也有些无奈：“他不肯去。” “体温有多高？” “38度2，还行。” “药呢？” “刚刚吃了，才睡下。” 谢钰淑思考了一会儿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便答应了下来：“十五分钟，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好。” 谢钰淑做事一直都很有效率，说十五分钟便在十五分钟以后准时到达了陈瑞西的小区。裴湛扬拿了陈瑞西丢在玄关的钥匙，下了楼在小区门口等她。 车窗降下，谢钰淑递给他一包衣物。裴湛扬让她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谢钰淑与他挥手说再见，刚做的美甲在路灯下熠熠闪光。 裴湛扬瞬间就注意到了：“刚做的？” “对呀。”谢钰淑伸出十指展示给他看，“好看吗！” 他点点头，难得评价了一句：“好看。” 听到少见的夸张，谢钰淑脸上笑开了花。她喊裴湛扬晚上早点睡觉，黑色越野车离开小区好几条街，谢钰淑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眼下裴湛扬与陈瑞西仍然是情侣关系，现在自己帮裴湛扬，是不是就等于默认了两人之间的情侣关系？！ 裴湛扬才不管谢钰淑如今怎么想，他上楼，很快就回到了陈瑞西的房间。 空调在他离开之前就被调高了，陈瑞西侧身睡着，呼吸轻浅，俨然是熟睡的模样。裴湛扬进了卫生间，花了十几分钟洗漱完毕。 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了，他带着水汽走到了床边，然后弯腰，去摸陈瑞西的额头。 还是有点烫，裴湛扬皱了下眉，掀开被子的一角，也钻了进去。 陈瑞西的床不是很大，两个男生睡起来有点拥挤。好在有两个枕头，裴湛扬搂着陈瑞西的腰，稍稍使了点劲，让他睡到了里面一点。 他这才能在他身边躺下。 房间里很安静，裴湛扬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二点已经过了。 然后关掉了床头灯。 眼前蓦然陷入了黑暗，裴湛扬睁着眼睛望着面前黑黢黢的虚无，好一会儿才轻声叹息道：“宝宝，今天是你的生日欸。” “作业一多就感觉时间变得很混乱，都没来得及给你生日礼物。” 黑暗里忽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身边那个熟睡的人冷不丁地凑了过来。他侧身，摸索着揽住了裴湛扬的脖颈，然后模糊不清地回答他：“......那睡醒给我吧。” 裴湛扬歪了下头，侧脸碰到了陈瑞西的脸颊。黑暗放大了五感，发烧使他的皮肤有些烫，裴湛扬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笑道：“怎么装睡？还偷听我说话。” “没有......”陈瑞西喑哑着嗓音嘴硬，“刚醒的。” 裴湛扬伸手，半侧着身抱住了他，与他讲：“生日快乐宝宝。” “嗯......”然而陈瑞西好像对成年以后的第一个生日快乐并不关心。他的手在被窝里四处乱动，一会儿摸裴湛扬的手，一会儿摸他的腿，一会儿又去摸他的腹肌。 裴湛扬憋着笑，最后实在没办法，抓住了他作乱的手，低声警告他：“快睡觉，小色狼。” 陈瑞西闷闷地说：“睡不着。” 裴湛扬贴着他，感觉像是贴着一个火炉：“还难受？” “嗯。”陈瑞西跟他抱怨，“头疼。” “睡一觉就不疼了。” “裴湛扬......”陈瑞西呼吸的气息全喷洒在了他的耳畔，温温热热的，是会让人心痒的温度。 “睡醒你还在吗？” 陈瑞西一生病就很会黏人，裴湛扬一直都知晓他这个毛病。这个问题乍一听很熟悉，裴湛扬回忆了半晌，才记起来高一有一次陈瑞西考试考到发烧，自己陪着他的时候陈瑞西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会的。”他把陈瑞西抱进了怀里，亲昵地哄着他，和那天说了一样的话，让他安心，“我一直都会在。” 第70章 “倒计时。” 裴湛扬想象过很多次跟陈瑞西的以后，那自然包括了和他一起睡觉的场景。 第二天裴湛扬是被热醒的。 他记得昨晚睡觉前把空调温度调到了二十六度，这应该是非常适宜的温度，然而裴湛扬怎么都没有料到陈瑞西竟然会这么黏他。 清晨五点五十分，被折磨了一晚上的裴湛扬实在睡不着了。他睁开眼，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睛望着眼前的人。 其实陈瑞西的睡相并不差，可这“不差”的前提是裴湛扬得给他抱着。这“抱着”也不是简单的只抱着，裴湛扬被他抱着的时候还不能动，不能翻身，只要他想换个姿势，身侧这个黏人的家伙必定会哼哼唧唧地缠上来。裴湛扬没办法，最后也只能任他抱，如果想让自己舒服一点，那只能去反抱他。两人四肢交缠，裴湛扬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甜蜜的烦恼。 由于一整晚都是这种姿势，他也能最直接地感受到陈瑞西身上的温度。到了后半夜陈瑞西的烧基本已经退了，两个大男生抱在一起睡觉黏糊得紧，但睡梦中的陈瑞西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依旧睡得香甜。 裴湛扬被闷得背上出了一层汗，他甚至怀疑陈瑞西发烧时候的体温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如今离起床时间还有点早，裴湛扬琢磨了一晚上终于琢磨出了如何逃离的方式——他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起了床；然后趁陈瑞西皱眉之前，果断拿了枕头塞进了他的怀里。 抱到“柔软版裴湛扬”的陈瑞西满意地舒展开眉头，接着翻了个身，再次陷入了甜甜的梦境。 裴湛扬无可奈何地叹息，这一晚上，他已经不知道叹了多少气。 可是就在裴湛扬离开房间后不久，床头柜上的闹钟就准时响了起来。 还在做美梦的陈瑞西瞬间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房间里的某处，过了片刻才像是醒过神，他一低头就看见了手里的枕头，陈瑞西也没有多看它一眼，无情地丢开它，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此时裴湛扬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膝上枕着书包，也不知道在翻些什么。 “裴湛扬......”陈瑞西懵懵地喊他。 翻书包的男生动作一滞，抬头看向他：“醒了？” “嗯。” “过来。” 陈瑞西乖乖地走到了他面前。 裴湛扬把书包放到一旁，对着陈瑞西说道：“把手伸出来。” 陈瑞西依言伸出了手。 裴湛扬摊开掌心，一根细细的红绳躺在他的手心里。 红绳大约是手腕的长度，中央挂着一只十分小巧的装饰品，纯金的，看起来做工特别复杂。陈瑞西辨别了半天，才辨别出来那只装饰品是一尊佛像。 “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 烧退了的陈瑞西脑袋也恢复了往日的灵活，他静静地看着裴湛扬为自己戴上，询问他：“你信这个？” 细细的红绳衬着陈瑞西白皙的皮肤，裴湛扬似乎非常满意自己这份生日礼物。他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诚实地回答：“不信，但是心诚则灵。” 这话听起来矛盾极了，陈瑞西沉思一会儿，困惑道：“你有什么愿望吗？” 这个问题让裴湛扬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仰着脖子，伸手捏了捏陈瑞西的下巴，调侃他：“我的愿望是希望我的宝宝睡相能好一点。” 稍显沉重的氛围被一个玩笑冲散，陈瑞西怔了一瞬，脸顿时红了：“我......我的睡相很差吗？” “没有。”裴湛扬站了起来，笑着去捏他的脸，“我开玩笑的。” “真的？” “真的。” “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 “西西，我们该洗漱了，不然要迟到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我的睡相真的很差吗？” 两人笑闹着，陈瑞西费了好大劲才从裴湛扬嘴里套到实话。他对裴湛扬的描述进行了深刻的剖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都是因为太喜欢裴湛扬才会这样的。 “陈瑞西，你还记得昨晚对我做了什么吗？” “什么？不太记得了，我感觉那个感冒药副作用太大了，昨天一整天我脑子都是昏的。” “你这个小色狼，本来我还不觉得，现在我开始好奇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了。” “我把你怎么样了吗？” “你觉得呢？” 陈瑞西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实在是记不起来了。可裴湛扬看起来并无大碍，所以自己应该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 “想起来了没？” “没有。” 因此陈瑞西再次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得出了第二个结论——都是因为情难自禁才会这样的。 裴湛扬又气又好笑，把人摁着亲了好久才放过他。 高三以陈瑞西的生日为开头，然后兵荒马乱地开始了。 “高考倒计时”以醒目的红字，被钉在了黑板的固定一角。上面的天数每天都会被刷新，而今天正好从三位数刷新到了两位数。 高榆斐时常跟他讲，他感觉他们就像是一只只待宰的猪，只要时间一到，就会统统被丢进一个大锅里煮熟。 陈瑞西觉得他的想法挺有意思，于是把一张物理试卷推了过去，点着上面一道错题问他：“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做。” 高榆斐看了一眼就有了思路，他一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一边偷偷摸摸地跟陈瑞西讲：“昨天何遇茹心情不好。” “嗯。”昨天出了这周模考的成绩，何遇茹的班级排名掉了十多名，她心情会好陈瑞西才觉得奇怪。 “昨晚我安慰了她好长时间......”高榆斐唉声叹气地说，“她说她感觉自己就这些实力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没听懂。” “就是她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考这些分数了。”高榆斐也很头疼，“你别看她每天嘻嘻哈哈的，其实她脆弱得很。” 陈瑞西想了一下裴湛扬，又想了一下何遇茹，接着开口说道：“裴湛扬班级排名掉了二十多名。” 高榆斐大惊失色的模样：“裴哥？！他上次考了多少名？” “十几名。” “怎么一下子掉了这么多？！” “数学考试来不及，抄选择题答案的时候抄串了，数学只考了七十多分。” 高榆斐松了口气：“那还好，我还以为裴哥心态也出了问题。” 陈瑞西没吭声，默默地转移了话题：“女孩子心思都比较细腻，你耐心一点，不要刺激她。” 高榆斐感觉他在说笑话：“我敢刺激她？她是姑奶奶，我有时候还在想这样总憋着也不好，要不她打我一顿出气也行。” 陈瑞西探头去看他的解析，随口说道：“是吗？昨晚裴湛扬也挺恼火的。” 高榆斐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那你怎么开解他的？快教教我！” “我？”陈瑞西把视线从草稿纸转移到高榆斐的脸上，他看了他一眼，高深莫测地回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晚上晚自习放学，两人照常在老地方汇合。裴湛扬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跟在了陈瑞西的屁股后头。 做了太多的题目，裴湛扬现在的大脑就是一团浆糊。他可怜巴巴地喊陈瑞西的名字，想让他不要那么残忍：“西西——太多了，实在是做不完了。” 陈瑞西走在前头，听闻转头看他：“还剩多少？” “还剩三分之一。” “可是我让你做的都是以前做过的题目呀。”陈瑞西也很无辜地反驳，“昨晚是你自己说能做完的。” 其实昨晚恼火的并不只有裴湛扬一个人，陈瑞西更恼火。因为对他而言，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还不如直接告诉他自己不会做，至少后者更容易被接受。 所以陈瑞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本一模一样的习题册，有一百多页。这本习题册裴湛扬以前做过，陈瑞西撕掉了答案，要求裴湛扬在今天把这本习题册做完。 裴湛扬也知道考试里犯这种错误究竟有多蠢，他十分诚恳地做保证：“西西，我以后一定仔细，一定一定。” 陈瑞西沉默了几秒钟，才不确定地反问：“真的？” “真的！” “真的记住了？” “真的记住了！” “那行。”陈瑞西也十分大度地点了点头，“记住就好。” 裴湛扬忽然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那......”“那你在今天把剩下的三分之一做完，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裴湛扬：“......”估计等裴湛扬做完这本习题册，往后任何考试他都会把客观题检查三遍以上再交卷。 某人还想讨些好，然而陈瑞西先一步看穿了他的心思，在自己心软之前拔腿抛开了。 裴湛扬只抓到了他的校服一角。 陈瑞西边逃边回头看他，手腕上的红绳跟随着他一起晃动。陈瑞西板着小脸，义正言辞地拒绝：“裴湛扬，你别想着跟我撒娇，这件事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裴湛扬同样跑得飞快，嘴上也在服软：“西西，我真的做不完。” “我帮你算好的，按照你做题的速度，你晚上不用睡觉正好可以做完。” “西西——”“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路灯亮了下来，是饱满的淡金色，照亮了一整条街道。不远处是三三两两的行人，他们从他们身边经过，风呼啸着灌到天上，一轮弯月被吹到窗前，被吹上树梢，最后被吹到了天边。 夜深却不寂寥，少年们边笑边闹，映着一片人间烟火。 第71章 （完结）后山与猫 高考前一周变成了调整考生心态的一周，校方连课都停掉了，只让他们每天自习，这最后七天变成了查漏补缺的一周。 这一周说关键也不关键，说轻松也并不轻松。有人能拿这最后一周再复习几个知识点，而有些人——就比如马子钧张元耀之流，早已经提前结束高考了。 高考也不仅仅只是考生一个人的事情，向静茹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给陈瑞西调整心态了——她带他去看电影，带他去吃大餐，甚至还带他去买菜去跳广场舞。反正任何她能想到的事情向静茹都带着陈瑞西做了一遍，而陈瑞西在这一周里完完整整地体验了一遍“家庭妇女的日常生活”。 向静茹也是参加过高考的人，所以她担心陈瑞西高考的时候会紧张导致发挥失常。可陈瑞西都参加过那么多次竞赛了，该紧张的早就紧张完了。但他又不可能去违背向静茹的好意，因此只好把这些体验当成一次难忘的经历。 和裴湛扬相比，陈瑞西就显得幸运了很多。谢钰淑在这一周里不知道拜了多少庙，请了多少神仙，还在裴湛扬的房间里挂了好几个求来的护身符。裴湛扬也挺迷惑的，谢钰淑每天请神，难道神仙不要休息吗？他们没有节假日的吗？ 高考前两天的下午五点左右，谢国仁的办公室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先进来的是裴湛扬，陈瑞西跟在他身后，轻轻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此刻谢主任正在为一件事情焦头烂额，他见到这两人进来，微微有些惊讶。 陈瑞西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谢主任”，接着开口：“我们有一件事情想让您帮忙。” “什么事？” 谢国仁下意识地看向了裴湛扬：“臭小子你又打架了？” 裴湛扬非常无语，他明明已经很久没打架了，怎么谢国仁还把他当反面教材看待？ “我没打架。” “那有什么事？”还有两天就要高考了，现在的每一个考生都很金贵。谢主任只能好声好气地询问他们，给他们打强心针：“是闯了什么祸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没关系的，再大的事都比不过高考，有什么困难跟主任说，我尽量满足你们。” 陈瑞西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终于把前来的目的讲了出来：“谢主任，我们想要去一趟后山。” “后山？”谢主任愣了一下，“后山那么危险，去那里干吗？” 来之前两人都商量过的，因为陈瑞西成绩好，所以由他与谢主任协商；假如协商不成功再让裴湛扬跟谢国仁沟通。 “我们有一点事需要去那里一趟。”陈瑞西含糊其辞，“您能不能让保安放我们上山？” “不行。”谢主任想当然地拒绝，“马上就要高考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谁也承担不了后果。” “您如果不放心可以跟我们一起上山的。”陈瑞西连忙讲，“而且不需要很久，只要几分钟就好。” “不行就是不行。” 陈瑞西心思活络，立马戳中了谢国仁的软肋：“您不让我去会影响我高考心态的。” 这句话果然是杀手锏，高榆斐和陈瑞西可是如今的重要人物，今年成和中学能不能再红一把不仅要看平均水平，还要看他们几个拔尖的考生能不能争气。这个“影响心态”其实是一顶很大的帽子，谢国仁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改变了主意：“行吧，我陪你们去一趟。” “哦对了。”谢主任忽然想到手里的那个烫手山芋，问裴湛扬，“高二有两个男生每天打架，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不打架吗？” 裴湛扬挑起眉，有些讶异：“你问我？” “对。”谢主任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你不是比我有经验嘛。”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裴湛扬还真给谢主任出主意：“那让他们打呗，你把他们放到一个空教室里，跟他们讲不把对方揍到缺胳膊少腿就不能出这个教室的门。最好是断几根骨头，这样他们以后就不会想着打架了。” 谢主任：“......”临近放学，安静的校园渐渐热闹起来。后山仍然是那副光景，杂乱的灌木，曲折的小路，不同的是两年前入口处的木栅栏如今变成了大铁门。谢主任拿钥匙打开挂在铁门上的锁，身后的两个男生随即跟了上去。 陈瑞西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看起来分量不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后山这么大的面积，谢主任站在入口处，也不知道这两人打算去哪。 “你们......”在谢主任转头询问他们的同时，裴湛扬直接越过了他，大步朝某个目的地走去。 陈瑞西看了谢主任一眼，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你们——”回过神来的谢主任赶紧追了上来，“你们等等我啊！” 夏季的白天特别漫长，这个时间点太阳也没有下山。上山只有一条小路，两人遵循记忆，来来回回在这小路边转了好几圈，可始终没有找到想要找到的东西。 在谢主任眼里，裴湛扬与陈瑞西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地兜圈子。 “你们是在找什么吗？”谢主任望着眼前参天连绵的大树，也实在想不明白这里有什么。 两人无视谢国仁，自顾自地对话着——“果然不在这里。” “本来就没抱多大希望，找不到就算了吧？” “好。” 接着陈瑞西便客客气气地开口，微笑着冲谢国仁说道：“谢主任，我们可以下山了。” 谢主任：“？” 三个人上山下山也不过花了半个小时，回到学校以后他们两人同谢国仁告别。谢主任望着这一高一矮的背影，再闻着自己身上的一身臭汗，总觉得好像上了大当。 陈瑞西提着手里的塑料袋，塑料袋里是特意买的猫罐头。他跟裴湛扬出了校门，两人走在路边，陈瑞西略带遗憾地说道：“你觉得它会去哪里？” 裴湛扬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它会去哪。” “我特意给他买了好吃的——”陈瑞西举起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它这么聪明，知道有好吃的应该要出现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由于去了趟后山，耽误了吃晚饭的时间，于是两人决定去不远的便利店随便吃点。 天气太热了，陈瑞西出了不少汗，裴湛扬大概能猜到他想吃什么，先一步叮嘱道：“不要吃太多冰淇淋，不然又要闹肚子了。” “知道啦。”陈瑞西应他，“今天就吃两支！” “一支。” “一支半。” “剩下的半支我吃？” “嗯嗯！” 再转一个弯就到便利店了，然而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巧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跑过来。 陈瑞西愣在原地，确信自己没有看走眼。他结结巴巴地喊道：“裴......”那个黑影并没有在他们身旁多停留一秒钟，咻的一下跑远了。陈瑞西猛地转身，果断追了上去。 “你给我站住！” 两人追着跑了好几条街，直到追进一条死胡同，陈瑞西拿手里的猫罐头诱惑它，那个黑影才小心翼翼地向他们靠近。 “喵——喵——”眼前这只黄黑相接的小猫闻到猫罐头的气息，一脑袋扎了进去；它像是饿了好久，狼吞虎咽的。 陈瑞西蹲在它身侧，他也跑得精疲力竭。裴湛扬站在他背后，手贴上他的额头，把他前额的头发都撩了上去。 随后他也蹲了下来。 “终于找到了......”陈瑞西气喘吁吁地说，“还好找到了。” 胡同里没什么光线，比外头暗了许多。裴湛扬垂眼望着眼前这只猫，开口：“它好像又胖了。” “嗯。”陈瑞西回忆上次见到它的情形，笑着说道，“好像胖了一圈。” “它这么聪明，肯定不会让自己挨饿。” “裴湛扬。” “怎么了？” “下次我们再见到它的时候，”陈瑞西侧过头去看他，很认真地说道，“就把它带回家吧？” “好。” 胡同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好像吓到了这只潜心干饭的小猫。它抬起脑袋，趁裴湛扬和陈瑞西不注意，飞速向胡同口跑去。 “欸——”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这只脏兮兮的小猫便不见了踪影。 陈瑞西瞧着面前还没吃完的猫罐头，面露遗憾：“我还没跟它说再见呢。” 裴湛扬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他：“不是说好下次见了吗？” “嗯！” 陈瑞西把剩下的猫罐头重新放进了塑料袋里，两人站起身，慢慢朝胡同口走去。 背后突然吹来了一阵风，裴湛扬摸了摸陈瑞西汗湿的脸颊，低笑着凑过去说着什么。 再见或者下次再见，没有人不害怕别离，好在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人永远不会与他说别离。 跟陈瑞西在一起的时间总会过得很快，有时候裴湛扬在想，他到底是被这狡猾的时间蛊惑了。 他叫了他一声：“西西。” 陈瑞西仰起头看他，眼里映着笑，映着头顶天空的一角，还映着裴湛扬自己。 他冲他笑了笑，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可陈瑞西仍旧看懂了。 晚霞终于铺陈开来，地面上摇曳着长长的影子。陈瑞西悄悄捏了捏裴湛扬的手，把想说的话都藏在了这些小动作里。 故事在这里结束，却会重新开始于下一个转弯。 =END=作者有话说：完结啦！从2021写到2022，第一次尝试这么长的校园文，依然存在不足吧。但是我写得很开心，也希望各位能看得开心。番外还没定，看各位吧！也感谢一路追连载的可爱的你们！感谢大家！！！我太喜欢你们啦！！！！！ 本人微博：三厌在不在可以找我来玩！ 喜欢的麻烦点点作者专栏关注呦！我们下本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