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对,死不起 作者:貳叁 文案 ——这小孩儿是哪来的? ——门口捡的,他摔了我的牛奶。 ——我只知道有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现在跑出来个摔奶瓶的小男孩吗? 肖纯没有想过,送牛奶把自己送成了肖笑;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一步步走进娱乐这个怪圈。起初,他以为让他心动的是钱,是名利;最后,他才明白,踏进这片生死场,只是源于开始的那块创口贴,那副皮手套…… ——叔叔,你要疼我,我只有你了…… ——梁拾维,像我这种人,生下来就是不对的,可是连死,好像也对不起所有的人……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肖笑,梁拾维 ┃ 配角:方一哲 ┃ 其它:娱乐圈 ================== ☆、第 1 章 肖笑俯临马路,坐在露台的台沿上,两条大长腿不住地晃啊晃。 三月初的夜晚,还是有着相当的凉意的,即使穿着棉实的外套,肖笑捏着Harboe酒罐的手指还是冰得有些麻木。 三十三层的楼高,使他的视线能投射得极远。眼皮底下的小区公寓灯火零星,应该都已经睡了吧。只有对面十七楼左边第三个窗口的灯影忽明忽灭,隐约还是能瞧见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桌子正中间放了一个小小的蛋糕,插了两排蜡烛,约莫有二十来支的样子,应该是在给晚归的孩子过生日。 肖笑忽然想起来,似乎从未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 很小的时候,妈妈忙着应付生活,无暇顾及自己的儿子还要过生日;稍大一点后,和外公、外婆在一起,老人家也不兴这时髦的玩意儿。再长大些后,他就只有自己了,可就是自己,也总是不会记得一年唯有一次的这个日子。 肖笑凝目从窗口望进去,可又像是被烛火烫着了眼睛般,倏忽就转移了视线。 侧头向远处瞧去,小区外沿是一条马路。虽已夜深,但车流如龙,尾灯通明,一派热闹不休的模样。 肖笑不记得有多少次,自己坐在这里,会恍惚生出想飞身投入到这热闹之中的念头。 但肖笑知道,热闹是他们的,自己并没有。即使,肖笑刚从热闹中抽身退离。 今晚,是梁拾维大婚的日子。娱乐圈内NO.1的金牌经纪人结婚了,圈内数得上的,数不上的,谁不巴巴儿地赶来送上一份厚礼呢。 更何况,梁拾维是肖笑的老板。老板大喜,肖笑怎能不卯足了劲儿,唱歌,应酬,游走在觥斛交错之间,笑得脸颊都僵麻了。 好不容易在一众人的哄闹中脱身,此时一个人孤坐在失了烟火气取暖的城市森林中,肖笑心底生出了丝丝缕缕道不明的迷茫。 脑子似是也被这夜的凉意浸透,僵得意识都转动不起来,只是依稀地觉得自己将晚上席间的一幕幕过电影般一一回放。 新娘明艳,上翘的眼尾,丰满的嘴唇,说不尽的妩媚;可一笑起来,眼唇弯弯,又是道不清的少艾。 谁不说一声梁拾维好运气,这样一个好模样的女人,不久前还刚摘下视后的桂冠,竟为了一个梁拾维,甘愿卸去铅华,专心为他洗手烹羹汤,这是怎样的福气。 肖笑呷了一口酒,黑啤不像白酒,入喉冰凉,入了肚内仍是冰凉,激起一身的粟栗,反倒是将席间灌下去的那么些白酒的灼热压了下去。眼前清明了少许,脑子里的梁拾维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肖笑掰着指头算算,认识梁拾维也有不少年头了。初初见到他,彼时,梁拾维三十六,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一间经济公司打理得风生水起。 彼时的肖笑,也是十九的好年岁,嫩生生的小男生模样,是如今连梦里都不敢去回想的无忧光景。 那一年,肖笑还不是肖笑。 ☆、第 2 章 那一年,肖笑还不是肖笑。那一年,他还叫肖纯。 肖纯从小学起,成绩就不好,牢牢地将学渣的头衔捧着。但他却总是班里极受欢迎瞩目的男孩子,天生的一副好模样,天生的一副好脾气,总是笑么呵呵的,让人容易亲近。 从小学五、六年级,肖纯就是情思初绽的女孩子们梦中的常客。到了初中,更是有大胆的姑娘,将一封封或炽热或含蓄的情书递到肖纯手上。 肖纯呢,他总是把控着极佳的分寸,与所有的女孩子没有过密的交集,也不会给人冷漠的疏离。这样的不近不远,不冷不热,让女孩子们火热的心肠逐渐冷了下去。一些人求而不得后的流言,开始在彼此心照不宣的眼底偷偷滋生蔓延。 他们悄悄说,看,肖纯逗留在男孩子身上的目光竟比看女孩子要多。他们悄悄说,毕竟是没爸没妈的孩子,想法就是不一样。 他们悄悄说了很多,可肖纯始终反应如常。 慢慢的,他们对肖纯再没了议论的兴趣,慢慢的,肖纯也泯于众人间,不再有人关注了。 直到初三填写志愿,肖纯毅然在三栏志愿表中都填入北京一所职校的校名后,大家才又一次注意到了这个整天挂着轻浅笑意的男孩子。 初三,毕竟也就十四、五的年纪,谁会孤身一人,从南方的小镇不远万里漂向北方,只是为了上一所职校? 老师们找肖纯谈了一次又一次,肖纯柔软地笑着,始终没有解释,却也没有松口改填志愿的意思。 于是,在肖纯十五岁的这一年,他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揣着大家的猜疑不解,怀着外婆的不舍担忧,只身一人去了北京。 北京的职校属于大专的性质,得要读上五年。课程名目虽繁多,但老师们也知道没有人会真心向学,所有的科目考试也只是走个形式,混过了这五年,拿了个文凭,也就能出去找工作了。 学生在这闲暇之中,疯狂打游戏有之,甜蜜恋爱有之,打架滋事有之,倒也个个都过得忙碌充实。 肖纯也很充实。他打了两份工,清晨送牛奶,晚上咖啡店里收银。 他需要钱。 第一次见到梁拾维,就是肖纯送牛奶的一天早晨。 送牛奶得赶在户主们上学、上班之前,所以肖纯每天五点多就骑着自行车出门,挨幢挨户的一一投递好牛奶,也是要将将六点半的样子了。 十二月中旬,天是极冷了,天色亮得也晚,肖纯已经跑了两幢楼了。出了楼道抬眼,也只能见到灰气蒙蒙的一隙天光。 肖纯把手拢在嘴边哈了几口气,十根手指头早已冻得红通通的,像是十根小红胡萝卜。他又捏着耳垂暖了暖手,拎起几瓶奶进了楼道。 还剩最后一瓶奶要投递了,肖纯站在九层住户的门前,按了半天的门铃,却是没有人开。他耐下性子,不急不缓地隔一小会儿就按一次,终于听到了门内有拖鞋踢踏的声响。 门开了半边,探出一张极不耐烦的男人的脸,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肖纯看。 男人面相不善。贴着头皮的一层发茬,在透进门缝的晨曦中泛出一层青,细长的眼皮极薄,冷硬的唇线抿得紧紧的,棉质的背心露出一条纹满青黑色图案的花臂。 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此时一股脑儿地就冲肖纯兜面扑去。冷暖两股气一夹击,肖纯只觉一阵酥麻从脚底升起,一时失了劲道,手上拎着的玻璃奶瓶摔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响。 ☆、第 3 章 咣当一声响,在这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 肖纯一个机灵,忙俯身去拾一地的碎玻璃片儿,嘴里不住地抱歉:“对不起。” 白色的奶液没有了瓶子的束缚,毫无顾忌地四处漫溢。肖纯急着抹擦,想要尽快收拾了这一地的狼狈,一个不小心,被混在奶液中的碎片划破了手掌,顿时,鲜红的血液像红色的小蚯蚓一样,游弋在奶液之中。 肖纯更不安了,顾不上按住伤口将血止住,只是不停地挑拾着碎片。 头顶有低沉的烟嗓响起:“别弄了。” 声音清冷,藏着嫌弃。 肖纯无措,看着眼前红白交错的一摊液体,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收拾干净。 那男人再次开口:“叫你别弄了,多难看。” 声音里的嫌弃藏都不屑于藏了,□□裸地表露了出来。 肖纯内心的无措被这一句“多难看”粉碎的七零八落。一早挨冻的委屈,想着要被扣钱的心酸,一股脑儿地就涌上了眼睛。 男人却是没有再说话,转身进了屋内,没一会儿又踢踢踏踏走了过来,扔了一块创口贴在肖纯脚边:“别再弄了,过会儿保洁阿姨会来打扫,你贴上创口贴赶紧走。” 说完,“砰”一声就将门关了。 肖纯蹲着身子抬起头,眼底的泪终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肖纯在外人面前哭。 幸好,没有人看见。 肖纯没有想过会再见梁拾维,也从未曾想,再见梁拾维,他还是那样窘迫的境况。 北方的冬天不似南边小镇,虽然来了已有四年,但肖纯总是觉得不甚适应。 北京的冬天冷得刻进了骨头缝里,北京的冬天时不时就要下场雪。 下了雪,夜里一冻,隔天的路面便会冰得溜滑。肖纯总是小心又小心地骑车,却还是摔了。 一瓶牛奶都没来得及送出,齐齐摔在了地上。这一次,肖纯连想收拾一下,都无从下手。 他抱着膝盖蹲在一地碎奶瓶旁,茫然地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打电话回公司,重新领几箱牛奶?还是先挨家挨户去打个招呼? 正在肖纯犯难时,头顶有男人的声音,挺熟悉的沉闷烟嗓,大半个月前才听过:“又摔了?” 肖纯抬头,是九楼那个男人。他似是刚回来的样子,西装革履,披着一件纯黑的羊呢大衣,双手斜斜插在裤兜里,依旧匪气不耐的脸上,隐隐透着些些疲意。 肖纯并不答,只是瞪着眼瞧着他。 男人从裤兜中抽出手,手上还戴着一双黑皮的手套。他摘下手套,甩在肖纯膝盖上:“你的手冻得全是疮了,戴上。” 肖纯错愕地低下眼睛看着手套,手套口正对着他的脸,也许是才摘下,还带着热烘烘的暖意,往他的脸上沁去。 他抱着膝盖的手松了一只,慢慢摸上了手套。软软的小羊皮,细腻的纹理,因为触摸而感受到的真实的暖意,抚上去像是印象里久违了的妈妈的掌心,虽然肖纯和妈妈搀手的次数少之又少。 “戴上。”男人开口,命令的口吻,冷硬地让人不知道怎么拒绝。 肖纯听话地把手伸进手套,一只,两只。 肖纯的手比男人的手小一圈,手套松松地掩着他的手,不能被紧紧地包裹着,那手套中的暖意也就极不牢靠地溢了出去,空荡荡的让人生出一种不实在。 即便如此,肖纯阴霾了一清晨的心情忽然就明朗了起来,手指在手套中摩挲互捻着,他抬头冲着男人笑。 男人看着他:“我以为你又是要哭了。” 又是要哭?肖纯的手指倏忽一紧,抠着掌心。 上次竟是被他看见了? 肖纯忽然觉得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他迅速低下头,装着畏寒的样子,将脸半埋在膝头,隔着手套冲掌心哈气。 余光中那男人还在盯着他看。 肖纯只觉热气直往上涌,先是脖子,接着是脸颊,没一会儿,连耳朵都觉得生烫。他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你想做明星吗?”男人的声音在问。 ☆、第 4 章 “你想做明星吗?”男人的声音在问。 肖纯愕然,没有明白男人话中的意思,他侧头看向男人。 男人眼风朝一地碎渣瞟了瞟:“你想做明星吗?你不是需要钱吗?做明星赚的比送牛奶多很多。” 肖纯还是不明白男人的话,每一个字都直白浅显,可这些字连起来后,肖纯愣是解不出其中的意味。他茫然地瞪着男人。 男人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叫梁拾维,是一名经济,可以帮你成为明星。” 肖纯下意识地嗫嚅问答:“我?行吗?” “不知道,试试吧。”男人很坦诚,他依旧盯着肖纯的眼睛,“你想吗?” 肖纯这才慢慢有了些真实感,他在手套中捏了捏自己的掌心:“我……想想吧。” 你想吗?肖纯问自己。 怎么会不想,他都不用去了解,也能知道明星可以赚很多钱。 可是,他少得可怜的那丝骄傲还是让他违心地矜持了一把。 他想,至少,男人以后再想起这初初的相识,不会徒有他不堪的狼狈。 许多年后,肖纯缠着梁拾维问了一次又一次:“当初为什么你认为我能成为明星?” 可每一次,梁拾维都只是看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一句:“就当买彩票吧。” 肖笑又呷了口啤酒,马路上的车流少了许多,天边的星子亮了不少。 只当是买了一张彩票,只权做一次赌博。以为自己会有不同,可他肖笑和其他梁拾维签下的任何一个新人都一样,从无二致,从无特殊。 从头至尾,都是如此。 肖笑摇了摇罐子,将仅剩的半口酒灌下,捏瘪了铝制的罐皮,“嘁哩卡啦”一阵响,在夜里清脆分明。 灌得急了,有一道酒渍从嘴角溢出,蜿蜒而下。肖笑用拇指揩了,放在唇间吮着。黑啤很涩,还夹带着苦意,可回味又能觉到甘甜。 像极了他初涉娱乐圈的那些日子。 梁拾维帮肖纯办妥了休学的手续,问明了肖纯除了学校宿舍再无其他住处后,便将自己在边郊一套空置的小公寓给了肖纯借住。 三十三层,肖纯第一次住在这么高的地方。第一次站在露台向下张望时,他兴奋地不能自已。 “叔叔,你瞧我和天那样近了!” “叔叔,我要站在这露台边沿,你扶着我……” …… 梁拾维环抱着手听着肖纯又笑又嚷,看他真要蹬着脚上露台边沿,梁拾维伸手扯住了他:“这间屋子以后给你住了,你怎么折腾都随你,只一样,不许做爬露台这种危险的事。” 他抬手在脖间一抹,又说:“从这掉下去,摔死你。” 肖纯吐吐舌头,朝他笑,笑得“咯咯”有声。 安置好了住处,第二天,梁拾维就来接肖纯去公司。 梁拾维是开着一辆Harley883来的,黑色冷硬的车身,粗犷不羁的线条。肖纯刚走出楼道,猛然就被眼前这纯黑的“硬汉”吸住了目光。他快步走过去,围着883走了一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车身。 梁拾维跨坐在车身上,双脚驻着地,他扔了一个白色的头盔给肖纯:“坐上来。” 肖纯接过头盔,笑着说:“叔叔,你这铁皮家伙够酷,很搭你。” 梁拾维没接他的话茬,只皱着眉说:“到了公司,别叫我叔叔。” “好的,梁总。”肖纯乖觉地马上改口。 ☆、第 5 章 “好的,梁总。”肖纯乖觉地马上改口。 梁拾维还是皱眉,透过头盔的防雾镜片,他薄薄的眼皮半瞭着肖纯:“也别叫梁总,一本正经的,听不惯。” “那他们……你们公司的人都叫你什么?”肖纯好奇。 “叫梁哥吧。” 肖纯抱着头盔揉了揉鼻子,他想了想,对梁拾维笑笑:“叔叔,没有别人在,我还是叫你叔叔,行吗?” 见梁拾维的眉头更紧了,肖纯又补了一句:“叔叔……听着像亲人一样,除了外婆,我没有亲人了。” 梁拾维盯着肖纯,见肖纯瞪着一双热切的大眼睛也盯着自己,终是舍不下心肠,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反手拍拍后座,命令道:“上来。” 肖纯得了梁拾维的应允,喜滋滋地戴上了头盔,爬上了车后座。 肖纯是第一次坐机车,只感觉这车子看着粗野高挺,可一坐了上去,发现坐垫整个儿是向前下方凹陷下去的,一个没心里准备,他猛地整个人趴在了梁拾维的背上。 顿时,满鼻子满脑的都是梁拾维身上的味道。极淡的皮衣特有的皮草味,不知名的清冽的香水味,夹杂着焦苦的烟味,再被梁拾维的体热一浸,醺醺然地让肖纯鼻子微微刺痒。 经了冷风一吹,肖纯没忍住,贴着梁拾维的背就打了个喷嚏。 虽隔着几层衣服,可肖纯还是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梁拾维的后背僵了一僵。 肖纯窘迫,慌不迭地反手撑着身后的坐垫,努力坐直了身子,与梁拾维拉出了一定的距离。 梁拾维没打一个招呼,油门一拉,“轰轰”几声巨响,车子就飞也似的直蹿了出去。 肖纯在路上见到过许多次机车飞驰过街头的情景,每次都是艳羡地直勾勾地盯着车子驶出视线。毕竟是男孩子,哪个没向往过洒脱自在的飞驰人生? 可真当他如愿“飞”在了路上,肖纯发现这滋味真是难以言说。 梁拾维开得极快,即使戴着头盔,肖纯还是被肆意的风迷得睁不了眼。两只手早已经冻得麻木了,只是挣扎着不敢卸下一点劲,支撑着身子不会倒伏向前。 耳边尽是猎猎的风声和“突突”的发动机声,极嚣闹的嘈杂下,慢慢的,肖纯反倒觉出了一份静谧,似乎天地间再多的声响也没有了,无休止的轰鸣也渐渐远了,可胸腔里的心跳声和血管里的脉搏声,却伴着隐约的发动机声的节奏愈发清晰。 这样僵直着身子,也不知过了多久,梁拾维的车速慢慢缓了下来,最后停在了湖边一幢四层小洋房前。 梁拾维跨下车子,摘了头盔,撸了把头皮,回身去看肖纯。 肖纯忍着酸麻的手脚爬下了车子,摘头盔时,手实在冻得没了知觉,指关节连弯一下都听不了使唤,他努力用手指摁头盔束带上的锁扣,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梁拾维看他笨拙地一下一下戳着,半晌,终是耐不住了,上前一步,伸手在肖纯下颌处一摁,啪嗒,锁扣应声解开。 他帮肖纯摘下头盔,手指不经意拂过肖纯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 梁拾维问:“冷?” 肖纯拢了手在脸颊上捂了捂,对梁拾维笑:“不冷。” ☆、第 6 章 肖纯对梁拾维笑:“不冷。” 梁拾维瞥着他的手:“还说不冷,手都红成了这样。” 又拉开了肖纯贴着脸的手掌:“别这样捂着,小心脸上长冻疮。” 肖纯不以为意,笑着伸手在脸颊上使劲搓了搓:“没事儿,这样搓两下就暖了,生不了疮子。” 梁拾维一把拽过了肖纯的手,将他两只手合拢捏在自己的掌心。梁拾维手大,一只手握住肖纯的两只手毫不费力。 肖纯只觉自己的手被用力地钳制住了,想动也动不了,虽有些禁锢生疼,但却暖得很。 暖得舍不得动一下,只怕自己稍一挣,梁拾维就将手松了开去。 他面对着梁拾维站着,因手被握着,两人离得很近,能听见对方的鼻息。 肖纯笑着低低说:“叔叔,其实你不像长得那样凶,其实……你是……”犹疑吞吐了几次,肖纯声音更低了,不好意思却还是开了口,“你……很好。” 梁拾维先是静默了片刻,接着像听到极好笑的笑话,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够了,才眯着眼看着肖纯,脸上戏谑的笑还没退尽,他说:“小孩儿,你很可爱,你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评价我的吗?” 见肖纯茫然摇头,梁拾维松开了握着的他的手,拍拍肖纯的肩:“很快你就会知道的。”顿了顿,微俯了头,对肖纯说:“真希望你听到了别人的评价,还能说我一句好人,哈哈……好人……” 梁拾维比肖纯高出一个头,此时俯头和他说话时,一只手还挂在肖纯肩上,半边身子就这样半依半靠着,拖着肖纯往里走。 说是经纪公司,其实更像是一间工作室。令肖纯诧异的是,室内的装潢风格和梁拾维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原本以为会是黑白灰的冷淡简约风,没想到,入眼处处都张扬、明艳。 公司里人不多,大多穿梭在小隔间内,倒也显得忙碌的生机勃勃。见了梁拾维,都暂停了停手中的事,笑着和他打招呼,“梁哥”声络绎不绝,却没有人看肖纯一眼,似乎梁拾维这样带着新面孔进公司是常事。 被梁拾维半推半拽着进了一间工作室,一个男人正躺在宽大的沙发里补眠,他一条手臂遮着眼睛,掩去了半张脸,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一身红衫却极惹眼,映衬得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臂越发白皙。 梁拾维松开挂在肖纯肩上的手,走到沙发旁,抬脚用鞋尖踢了踢那睡着的男人的腿:“别睡了,起来,给你看个人。” 红衣男人咕哝了几句,移开了手臂,不情不愿地缓缓坐了起来,闭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太阳穴:“你就不能死出去,让我消停一天吗?我多久没好好睡过整觉了,你是真看不得我歇着。”特别干净的声音,每一句话的尾音都会微微的上扬,像拐了个小钩子一样,勾着听他讲话的人的心。 梁拾维问他:“昨晚又被叫出去了?姓叶的还是姓骆的?” “骆老佛爷。对了,梁,你前阵子逼逼叨叨说要拉的那资源,昨天跟骆老头说了,应该没问题。” “老色鬼,我和他谈了那么好几次,他都没肯松口……” 转眼见肖纯满是好奇探究地看着他,梁拾维停下了话头:“一哲,你看看我带来的这小孩儿怎么样?” 红衣男人停下在额间揉捻的手,抬眼向肖纯瞧去。 肖纯也终于看清了这男人。 ☆、第 7 章 肖纯也终于看清了这男人。 极漂亮的一张脸,还上着淡淡的妆,乍一看竟给人有些雌雄莫辨的迷惑感。尤其是他看人的眼神,跟他说话的声音似的,带着小钩子那样的撩人。只是眼下的一抹青黑,连粉底也盖不住,让他多了些颓意。 肖纯看得怔怔,梁拾维脱了皮衣,随意地扔在沙发上。他坐下,朝身旁那男人努了努嘴,对肖纯说:“方一哲,你应该知道吧?” 方一哲?当然知道。 肖纯虽不关注娱乐明星,但方一哲的大名还是知晓的。国民级偶像,热搜话题MC,偶像剧、家庭伦理剧永远的男一,只要是个在这片土地上吸气的人,都知道方一哲这个名字。 只是,眼前的方一哲和在荧屏上的方一哲竟不大一样。肖纯仍是有些发懵,他瞪着方一哲,不可置信地点头:“知道的……”随后又像是醒转了,忍不住地笑:“认识的……” 方一哲颇有兴味地站起来,走到肖纯旁边,扯了扯他的帽衫,又撸了撸他的头发,看着肖纯笑问:“梁,你从哪里拾来的这小孩儿?看着倒是让人觉得干净。” “楼下捡的,摔奶瓶的小男孩儿。”梁拾维从裤兜里掏了包烟出来,抽了一支点燃了,咬在唇间。 一星星火随着他讲话时嘴角的翕动上下颤着:“一哲,我想签了他。” 方一哲耸耸肩:“随你高兴,这种事干嘛也要问我?” 梁拾维吐了几团白雾:“你也是投资人。” 方一哲走回沙发边,伸手掐了梁拾维那支烟,使劲挥了挥萦在周身的烟雾:“别,你是我经纪人,带了我这么多年,你是知道的,梁,我只要能有几个钱使使,其他的,可都去他妈的吧。” 梁拾维笑,扔下那半截烟,站起身:“那就这样吧,我带他去做安排,你接着睡。”一边眼神示意着让肖纯跟着他出去。 方一哲躺回沙发上,懒洋洋地又问:“梁,这小孩儿叫什么?” 梁拾维停步:“肖纯。” 方一哲的手臂搭回了额头,他喃喃重复着:“肖纯……名字倒和人很像,挺干净。” 梁拾维回他:“我倒是想给他改个艺名。” 方一哲点头:“改了也好,换个身份,才能从头来过。” 后来,肖纯每每回忆起,都不免感慨,即将迈入二十的这个年底,自己和肖纯,这个南方来的穷孩子,这个只有外婆的穷孩子,在十九岁的最后几天里,竟然因为几个奶瓶,渐行渐远了。 再去公司,是过了元旦后了,梁拾维给肖纯微信留了消息,让他去公司。 肖纯原本以为就梁拾维给他布置些工作,没想到了之后发现人也不少,把个不大的会议室挤得挺满当。 除了梁拾维,其余人肖纯都不认得,推了门看到各道探究好奇的目光齐刷刷地向他投来,一时有些窘迫,握着门把的手都忘了松开,直挺挺地站着,瞧向梁拾维。 梁拾维向旁边的空位微侧了侧头,示意肖纯坐过来。 肖纯刚要挪步,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他转头,咫尺方寸间,方一哲的一双桃花眼冲着他笑意弯弯:“小孩儿,不进去么?” 肖纯也开心地笑,终于又有了一个认识的人。 他随着方一哲进去,在梁拾维旁边坐下。方一哲朝会议室四周瞟了一圈,又挪到窗下的沙发椅辗躺下来,长腿往前面的茶几上一架,懒散地挥挥手:“你们说你们的,别管我,我眯会儿。” ☆、第 8 章 方一哲懒散地挥挥手:“你们说你们的,别管我,我眯会儿。” 众人似是见怪不怪了,真没人理会他,只是朝着肖纯打量。 梁拾维扔了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并一支笔给肖纯:“你还没助理,自己先记着些事儿。” “哦。”肖纯应着,执着笔打开本子听梁拾维说话。 其实,开会的内容肖纯一早也就猜出个七八,无非就是为他出道定个操作,推出个营销方案。 可他没想到,原来各项安排竟如此繁琐,他要学习的事竟如此的多。 开始,他还认认真真地记着,服装搭配是跟×老师,注意事项1234;台词练习跟×老师,注意事项1234;形体表演跟×老师,注意事项1234…… 逐渐的,肖纯学渣的本质就显露出来了,笔记本上的字越来越少,字迹越来越模糊,只是下意识地执着笔在本子上勾画着,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梁拾维就坐在他身边,离得很近,他抖晃的腿不时会触到他的腿,每一次都让肖纯紧了紧心跳,像是怕被老师发现溜号的差生,装模作样地挥着笔杆子一通猛写,另一个手却掩着本子,担心被人瞧见了不知所谓的笔记。 梁拾维一直在说话,不紧不慢的,有条不紊的,方方面面一一规划布置。 肖纯从来没有听梁拾维说过那么多话。听得久了,竟觉得低哑的烟嗓悍气得好听。 每一个尾音都会有那么短短一小会儿的喑哑,像声音的小尾巴分了一个岔,让人会有莫名的遐想。 余光中是梁拾维的侧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咬着烟的时候会有明显的咬肌凸现。 肖纯垂着眼皮,偷睨着梁拾维,顺着下颌线往上,是那层泛青的发茬…… 猛然一只手勾起中指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嗒嗒轻敲两声,唬得肖纯一个机灵,啪一下合上了笔记本。 他转头,错愕惊慌地瞪着梁拾维。 梁拾维瞭着眼皮瞧着他:“都记下了吗?” 肖纯茫然:“哈?”随即又反应过来,“哦……” 窗边有笑声浮起,方一哲乐不可支:“梁,你得给他配个助理,这小孩儿太迷糊。” 梁拾维仍是瞭着肖纯:“凭他现在,没有用助理的投资必要。” 方一哲撇撇嘴:“资本家。”又问梁拾维,“身份做了吗?” 梁拾维点头:“基本都不改了,只一样。那学校太拿不出手,给他重新做了个影视大学的学籍证明,正好,他这年纪可以说是学校出来实习历练的。” 方一哲不屑:“谁来管你是哪个大学的?看得还不是身上的这张皮?”见梁拾维不理他,又问:“这小孩儿现在叫什么?” 梁拾维中指轻敲着桌面:“肖笑。” 方一哲咂摸着嘴:“啧,名字真喜庆。”转眼问肖纯:“小孩儿,你梁总让你天天笑脸迎人呢,你喜欢吗?” 肖纯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名字本就只是一个符号,更何况,想着他会叫他名字的人寥寥无几,肖纯也好,肖笑也罢,叫什么不都是一个样。 以后,他就是肖笑了吧。 肖笑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脑子里还在适应着他的新名字,全然不记得那本近乎与黑色大理石桌面融成一体的笔记本了。 走在过道里,想着那么好几位的老师要去一一拜见,才刚在会议室里就只是匆匆几眼点了个头,现下肖笑再去回想,哪个老师姓什么,教什么,他全然一头雾水了。 得要好好温习笔记。 笔记……笔记本呢?肖笑浑身上下拍翻了一遍,才想起被自己遗弃了的本子还在会议室里。 急匆匆赶回去,开了门,室内除了有个保洁阿姨在擦桌摆椅,其他的,一目了然得干干净净,哪里有笔记本的踪影。 ☆、第 9 章 会议室里一目了然,干干净净,哪里还有笔记本的踪影。 好了,这下可真是窘大发了。 想了又想,肖笑实在不敢去问梁拾维,他只得向方一哲的工作室走去。 敲了门进去,果不其然方一哲又躺在了沙发里,见是肖笑,他问:“笔记本?” 肖笑惊喜:“一哥,你看见了?” 方一哲朝旁边圆几上挥挥手:“自己拿。” 肖笑转眼,自己的笔记本果然躺在圆几上。他走过去取了,谢过方一哲,刚想退出房间,方一哲问他:“你对梁拾维倒是挺上心啊?” 肖笑不明白方一哲这句“挺上心”指的是什么,一时也不知道回什么。方一哲见肖笑不解,瞟了一眼笔记本:“我看了。” 肖笑脸色僵了僵,捏着笔记本的手紧了紧。他咬了咬下唇,垂眼瞧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一哥,你不可以随便看我的东西的。” “哟,生气啦?”方一哲却来了兴致,坐直了,探着身子凑到肖笑眼下:“这就生气了?小孩儿,你这脾气可待不得娱乐圈。” “那应该有怎样的脾气才待得?”肖笑的声音里含了些愠意。他不喜欢自己内心的隐秘被剖析在别人眼前。 “要怎样?要没皮没脸,要不怕露丑。怎么,梁拾维没和你说说这圈子吗?”方一哲的眼睛眯了起来,挑着眼角斜斜睨着肖笑,原本明媚的眼神,此刻透着危险的光。 肖笑摇头:“梁总没说过,但看一哥你,娱乐圈不是应该很好吗?” “你看我很好么?”方一哲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肖笑点头:“光鲜体面,一呼百应,不好吗?” 还有肖笑觉得更好的,他没敢说,怕方一哲说他市侩。 方一哲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替他说了出来:“来钱又快又多,名利双收。” 被戳穿了心中所想,肖笑有些羞赧。方一哲乐了:“这都什么年代了,竟还会有人对娱乐圈有这样的误解?小孩儿,你是打哪儿穿越来的吧?” 肖笑看着方一哲玩味的眼神,这几句话他听得明白,这是在嫌弃他老土。 肖笑脸都红了:“不管娱乐圈是怎样,一哥,你不该看我的私人东西的。” 说了半天竟又绕了回来,方一哲没想到肖笑如此执拗:“看你挺乖的样儿,脾气倒还挺冲。”方一哲正了正神色,收了玩笑的语调:“小孩儿,这事儿是你做错了。” 肖笑不解,怎么错的反成了自己? 方一哲起身,手插在裤兜里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窗下是片湖,大冬天的,湖边一个人影也无,空旷萧瑟的很。 “你记住,娱乐圈里没有什么是你私人的东西,哪怕是你脑中不想宣之于口的念头,如果藏不好自己的眼神,自己的脸色,那也不会只是你脑中心里的秘密。” 他顿了顿,背对着肖笑,一字一字,清晰地说:“记住,你想踏进这个圈子,只能把自己扒干净,泡透明。”方一哲回过身,盯着肖笑的眼睛,“你说,你今天是不是做错了?” 肖笑震动。他点了点头。 方一哲看了他半晌,才轻吁了口气,又走回沙发前躺下:“下次小心了,再小的野心也罢,不要像今天这样□□裸的写下来,白纸黑字的,怕是别人都瞧不出你的企图吗?” ☆、第 10 章 “另外,”方一哲捏了捏眉心,“我劝你少动梁拾维的脑筋,虽然他来者不拒,但也不会帮衬你什么。这个资本家,公的私的,分得门儿清。别说我没提点过你,小心被他吃的渣儿都不剩。” 肖笑辩解:“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在本子上写了一页的“梁拾维”?还是没有在页脚上画了一张梁拾维的侧脸?任谁看了都会认定,他,肖笑,是在勾搭自己的老板。 可他真没敢这么想过,只是那时那刻,入眼入耳的,都是梁拾维的人,梁拾维的声,他下意识间,画了下来。 “我没想要……”肖笑嗫嚅,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替自己洗白干净。 方一哲也没真想去探究肖笑的念头,他闭着眼睛笑笑:“哎,不过,你画得还不错,像极了那资本家的土匪气儿。” 肖笑讪讪,和方一哲道了别,飞也似的逃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之后的日子,肖笑格外的小心,小心地避着方一哲,也小心着自己的一言一行要注意好分寸。尤其是有梁拾维在的场合,他再没有容许自己神游出岔子。 梁拾维也不常来公司,每个星期至多也就来转个一两趟。填写一些合同报表之类的文件。每次“突突突”的机车轰鸣声越来越近时,肖笑都会练习得格外用心投入,他希望梁拾维走进来查看时,会赞赏地瞧他一眼,会说签了他,这笔买卖不亏。 可梁拾维一次都没有进来过,他总是来去匆匆,在公司里待不了多久,又“突突突”地远去了。 和公司几位老师熟了之后,他也问他们:“梁总总是这样忙的吗?” “也不吧。”形体老师指导着肖笑站着的各种姿势。抬下巴睥睨一切的贵族气质,插兜斜倚的玩世不恭,单手整理领带的霸气,手指抚顺额发的学生气。肖笑不明白拍个照,他怎么就要分化出那么多迥然的风格出来? “我看梁总总不在公司里。”他按着老师的要求,微微抬高了左肩。 “哦,一哥进组了,听说这次是带了自己的编剧过去的,和组里的编剧出了些分歧,梁哥应该去周旋了吧。而且,一哥今年要冲击「电视金剧奖」,梁哥也要打理好各路关系,要是一哥抱个视帝回来,那可真是太棒了。” “梁总对一哥真好。”肖笑艳羡。 “能不好吗?他都做了一哥这么多年的经济了。不过,梁哥有今天,也是当初一哥爆红,指名要了他,才有了今天的梁哥。” “梁总还做过谁的经纪人?” 形体老师笑:“谁还请的动他啊,也就是一哥吧,能使唤得了梁哥了。” “我还以为公司里的人都是梁总带着……”肖笑沉吟。 形体老师大笑:“你做做梦,想想就好了。” 肖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了妆的脸有些陌生:“那如果我红了呢?如果我比一哥还红呢?” 形体老师还是笑,她沁了沁眼角:“啊哟,你可逗死我了。肖笑,期待你有朝一日能红过一哥。”想想又乐开了,“真是小孩子想法,哪儿那么容易就红了。” 每天这样练啊练啊,不时从几个老师嘴里淘些梁拾维的旧闻,日子过得倒也快。 没多久,就是春节了。 ☆、第 11 章 没多久,就是春节了。 小年夜里,梁拾维来公司发了一通红包就宣布放假了。一年到头忙得跟狗似的,所有人听到自由了,没半天功夫就走得人影全无了。 肖笑回到公寓里睡了一整天,直睡得腰酸腿麻。他习惯了每天充实的快节奏,突然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反倒不适应了。想着台词老师临走前还叮嘱他咬字不清要多练习,肖笑一骨碌爬了起来,上了公司想去找台词本练练。 到了公司,一贯热闹纷乱的工作间现在黑压压、空荡荡的一大片,倒是方一哲的工作室开着门,亮着灯。 自从笔记本事件后,肖笑就没怎么见过方一哲了,偶尔碰上,他也是打个招呼就溜之大吉。他挺怕方一哲瞧着自己的那眼神,像是能洞悉什么似的,让他觉着心惊。 可现在整个公司就他们两个人,去拿台词本,势必得要经过方一哲工作室门口,不去打个招呼实在也是说不过去。 肖笑吸口气,走到方一哲门口,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乖巧地喊:“一哥在呢。” 方一哲刷着手机,抬眼见是肖笑,眯眼一笑:“你怎么来了?” 肖笑揉揉鼻子:“来拿台词本,想要练练。” 方一哲啧啧两声:“小孩儿,挺积极啊,怎么,喜欢演戏?” 肖笑老实回答:“不知道,没演过。” 方一哲乐了:“你倒诚实得有趣。换了个聪明人,得要表白自己多热爱演戏,顺便再求求我允他一个小角色。” 肖笑挠头:“一哥,你就不要笑我了,我不聪明,从小就是个学渣。” 方一哲今天的心情不错,他笑眯眯地瞧着肖笑:“我挺喜欢你的不聪明。上次笔记本那事儿,倒真是我想错你了。” 又提笔记本?肖笑脑袋都大了,连忙转移话题:“一哥,小年夜了,不回家吗?” “回去干嘛?过了年没两天又要进组,来来回回的折腾个什么劲儿。” “家里人不盼着吗?” “盼什么?盼我?算了吧,他们盼的是钱。瞧见了没?”方一哲把手机屏幕正对肖笑,是一个聊天界面,一个红通通的转账红包,“红包到了,谁还管我在哪里?” 方一哲这话说得如此直白,肖笑一时不知怎么接口才好。 方一哲瞟了眼肖笑,笑着低头摁手机:“怎么?一副死了爸妈的倒霉样儿?觉得我很惨吗?”话锋这样尖锐,偏又是带着笑意柔着嗓音说出来的。 肖笑试探地问:“红包是给你爸妈的吗?” 方一哲点头:“是不是很好奇?其实跟八点档的连续剧差不多,爸妈很早就离了婚,应该是谁也不想要我吧,可他们偏偏没想过,我年纪小小就被导演看中,演上了电视。为了争我的抚养权,十年里没少阴损过对方,终于,我成年啦,争不了抚养权,又开始争着要我赡养啦,哈哈……我说我怎么打小就挺会演戏,我这戏精的爸妈从小就给我上着课哪。” 方一哲笑得鼻子都皱了。 肖笑听他说得云淡风轻,却也知道其间的心酸。他清了清嗓子,同是天涯沦落人般地安慰了一句:“一哥,我也不回家。” 方一哲抬眼:“对,都忘了问你了,怎么不回家?” 肖笑咬了咬下唇:“家里就外婆了,其他人都不在了。” 方一哲点头:“死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总比活着天天扰人心神来得强。” ☆、第 12 章 方一哲点头:“死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总比活着天天扰人心神来得强。” 肖笑刚要解释“不是死了”,见方一哲忙着在手机上打字,脑子里不知怎么一抽,想到了梁拾维,顺口就问了出来:“梁总呢?他回家吗?” “他?他哪来的家?他和你倒像,你还有个外婆,他连姐姐也死了。” “哦。”肖笑心下恻然,想起了一事,又问:“我看见梁总背着包开车去了的,他是去哪里?” “随便开,随便逛,鬼知道他会去哪儿。每年春节他都要野出去几天。” “那梁总……” “管他干啥?小孩儿,你晚饭吃了没,要不要去喝一杯?” 肖笑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会。” 方一哲笑睨着他:“梁拾维真是捡了宝回来。那我送你回去,那么晚了,你住哪儿?” “不不不,不麻烦一哥了。”肖笑手都摇酸了。 “住哪儿?”方一哲起身披了外套。 “就梁总在外郊的那套公寓。” “三十三层那套?”方一哲转着车钥匙看他。 “嗯,一哥你认识?” 方一哲看着肖笑:“认识。梁拾维竟舍得让你住进去。” 取了台词本,肖笑坐着方一哲的车回了公寓。洗漱好刚要睡下,肖笑听见门钥匙转动的声音,他慌忙起身,随手抓起床头的一个金属摆件,又惊又惧地摸黑向门廊处走。 门开了半道,肖笑屏息凝气,刚要砸过去,“啪”,来人摁亮了玄关的灯。 竟是梁拾维。 肖笑举着摆件的手忘了放下来,愣愣地瞧着梁拾维。 梁拾维也愣了一瞬,然后将肖笑从头到脚瞟了眼,顺脚踢过玄关鞋架的一双拖鞋到他脚旁,命令道:“穿上。”又问,“没回家?” 肖笑连忙穿上鞋,方才因害怕倒没感到冷,现在一回过神来,只觉得赤着的脚在地板上冰得直打蜷儿。 他没回答梁拾维,反问他:“叔叔,你怎么来了?” 梁拾维换过拖鞋,往卧室走:“车子开到附近,没油了,就想在这里住一晚,忘了你会在。” “啊,叔叔你睡床吧。”肖笑指指沙发,“我睡这里。” 梁拾维点头,又问他:“没回家?” “嗯。”肖笑揉了揉鼻子,“家里就外婆一人,回去一个来回路费也不少,也待不了几天,还是算了吧。” “爸妈不在了?”梁拾维问,将脱下的大衣扔在沙发上。 肖笑想起方一哲说的,梁拾维的父母都去世了,他提醒自己不可以再像和方一哲说话那会儿,让人误会他父母去世了,添了梁拾维的伤感。 肖笑摇头:“在的……”想想又改口,“我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见梁拾维狐疑地看过来,肖笑忙解释:“外公说,我妈上学时未婚先孕有了我,后来无论他们怎么逼问,我妈也不肯说那男人是谁。后来,我妈因为这事,被街坊邻居指指点点,你知道,在我家乡那样的二线小城市,人们的思想是很守旧的。我妈受不了,就跑出去了。后来外婆偷偷告诉我,说我妈跑北京来了。” 肖笑手指绕着衣角打圈:“我不知道爸爸是谁,也不知道妈妈在哪里,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第 13 章 肖笑手指绕着衣角打圈:“我不知道爸爸是谁,也不知道妈妈是在哪里,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梁拾维在沙发上坐下,问他:“所以你来了北京?” 肖笑点头。 梁拾维拍拍身旁的位子,让肖笑坐下,他说:“想找她吗?” “想。”肖笑点头,可随即又摇头,“也不想。” 他抬眼望着梁拾维:“其实我很怕会见到她,小时候我肯定特别不可爱,她应该是特别不喜欢我,才会走了这么些年,连个电话也没打回去过。” 梁拾维在他头发上揉了揉,难得的柔声说:“你还能念想,总比我强。” 肖笑抿抿嘴,许是梁拾维的温柔壮了他的胆气,他问:“你想他们吗……还有你姐……” 梁拾维脸色黯了下去,沉声问:“谁和你说起我姐?方一哲?” 肖笑点头,忙解释:“不是特意说起,只是一哥说起他父母时,话赶话的顺口提了一句。” “嗯。”梁拾维撸了把头皮,“你倒是和他走的近,他连家里的事也肯和你说。” 肖笑揉鼻子:“一哥人很好。” 突然想起自己以前也对梁拾维说过“你很好”,他讪讪地又补了句:“没有你好……和你的好不一样……” 怎么说怎么错,梁拾维见他纠来缠去的说不清,截住了他的话头:“在这个圈子里,没有谁会很好,你别轻易就把自己交了出去。” “那叔叔你呢……”肖笑脱口问出。 梁拾维盯着肖笑看了半晌,起身扔了两个字:“睡觉。”就进了卧室,关了房门。 肖笑后悔地捶了自己脑袋一把,从橱里取了床被子枕头,躺下时发现沙发扶手上还扔着梁拾维的大衣,他拖过来盖在被子上。 衣服上都是梁拾维的味道。 肖笑想想,又开心了起来。他在黑暗里无声地笑,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小区楼下有早起的人声,才模模糊糊睡去。 再醒来时,被子上的大衣已经不见了。茶几上放着一碗粥,并几个蒸包,都已凉透了。 肖笑又笑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觉得屋子里都是梁拾维没有带走的味道。 过了年,开了工,肖笑意外地接到方一哲的电话,让他到剧组里去试镜头。 挂了电话,肖笑想了想,还是给梁拾维去了个电话,把这事和他说了。 梁拾维没有意外:“嗯,一哲跟我提过了,你什么时候去,我送你去。” 肖笑摇头,刚要解释,梁拾维似乎在电话那头看见了,没等肖笑的话出口,他紧接着说:“你又不熟悉路程,组里也不可能迁就你的时间。” 肖笑想想也是,就应了。梁拾维又嘱他回家收拾些替换的衣物和日用品。 肖笑刚打点妥当,梁拾维的消息也到了,简洁明了,就两字:下来。 肖笑背起背包蹦下楼,见到梁拾维驻着地,坐在883上,他笑嘻嘻地上前喊了声:“叔叔。” 梁拾维将头盔扔给他,拍拍后座。 肖笑跨上去,有了上次的经验,他双手往后用力撑住了。 梁拾维低头瞧了瞧,又向后侧方瞧了瞧,他说:“抱牢。” 隔着头盔,梁拾维的声音越发低沉得辨不清晰。 肖笑问:“哈?” 梁拾维反手抓住肖笑的胳膊,一拉,肖笑立即趴伏在了他后背上。梁拾维顺手拽过肖笑的手掌,环过自己的腰际。 肖笑愕然。 ☆、第 14 章 肖笑愕然,抱着梁拾维的手虚握着,不知该抓住哪里才合适。 “抱紧。”梁拾维命令。 这次肖笑倒是听清了,他纠结着如何下手时,梁拾维又抓住了他的手,塞进了自己两个衣兜里,完了还拍了一拍:“塞好了,别拿出来。” 883颤了两下,冲了出去。肖笑伏在梁拾维背上,手心里是梁拾维的体温,他觉得心也和883一起飞扬了上去。 直到上了飞机,肖笑还是觉得自己整个人是飘着的。 剧组在成都边上的一个小镇子里取景,梁拾维下了飞机,又张罗了一袋子的东西,和肖笑赶到酒店的时候,天已不早了。 方一哲带来的编剧在导演的房间里,正和剧组编剧争得面红耳赤。方一哲斜倚在沙发里,剥着指头上的死皮玩儿。 门铃响了几声,房间里那三个男人还在辩论不休,没人注意到门外的动静。方一哲的助理昊子听到了些响声,他问方一哲:“一哥,有人?” 方一哲眼皮都没抬,冲门口挥挥手。 昊子去开了门,见是梁拾维,喊了声:“梁哥好。”又转头扬声喊:“一哥,梁哥来了。” 方一哲倒还没接过昊子这话茬,付导听见了,起身走到门边,抓着梁拾维的手就要往里拉:“梁子,你赶紧的让你家一哥回去歇着,别在我这儿杵着,这都多晚了。” 梁拾维知道,铁定是戏多戏少的又有了龃龉。早就听到这次投资方塞了个半新不旧的人来做女一,就预备着借这部剧能翻红一把。打从开机,那女一是使了浑身解数要压方一哲的番,抱着投资人的大腿,在组里各种加戏加台词。 导演也是苦不堪言,那边是金主爸爸得罪不得,这边方一哲也是业内大咖,得罪不起,眼看这戏的进度一天拖过一天没个进展,资金却流水似的淌走了。 苦啊。 付导的苦全沉在了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梁拾维笑着拍拍他的肩:“付导辛苦。”递过袋子,“知道你挺难的,给你带了些补品。” 付导苦哈哈地拎过袋子,凑近梁拾维轻声说:“补不补的再说吧,你先把你家那位活宝支走,他坐这儿观虎斗可瞧上瘾了,惨了我,脑子实在受不了,要爆了。” 梁拾维笑笑,又拍拍他的肩,走进屋去。肖笑紧随在他身后也跟了进去。 走到方一哲旁边,梁拾维踢了踢他脚踝:“剧本谈妥了?” 方一哲瞧着手指,撇了下嘴角:“你不明知故问吗,我看是妥不了了。” 梁拾维见那编剧暂时偃旗息鼓了,他坐下来,问:“什么问题?” 方一哲耸了耸肩,没说话。 付导跟了过来解释:“投资方又塞了个人进来,说不要多重的角色,历练历练就行,这不得再加个人物进去吗?” 梁拾维懂了,多个人物多条线,也就意味着方一哲多多少少势必又会被压了些戏。 他沉吟着,想着怎么开口,这边方一哲倒是接口了,他调整了一下倚着的姿势,笑吟吟地看向付导:“导演,这可巧了,我们梁哥也带了个小孩儿过来,想在你这儿历练历练。你说,是不是大家都想一块儿去了?” 付导脸上的神色像是万花筒,变化莫定。他抱着些侥幸看着梁拾维,梁拾维但笑不语。 方一哲拽过了肖笑:“喏,这不人都带你这儿来了么,你瞧着怎么样?” ☆、第 15 章 方一哲拽过了肖笑:“喏,这不人都带你这儿来了么,你瞧着怎么样?”说着,还是笑吟吟地只管盯着付导。 付导感觉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他看看玄关处梁拾维带来的那袋补品,这下,是真要好好补补了。 他回头看看两个同样呆若木鸡的编剧:“怎么样,两位,我看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儿咱再重新写过。” 梁拾维见目的已达到,谢过了付导,又嘱了方一哲教着点儿肖笑,就连夜赶飞机回去了。 方一哲让昊子在他隔壁又登记了间房后,就带着肖笑开了房门打点一下。 方一哲看肖笑忙进忙出地收拾着,问他:“梁拾维没给你配个助理么?” 肖笑摇头:“我哪够得上这资格。” 方一哲对他说:“那你要有事就叫昊子吧,反正我这事儿也不多。” 肖笑感念方一哲,诚心诚意地冲方一哲笑:“谢一哥。” 方一哲摇手:“屁大点的事儿,谢什么。”想了想,又说:“小孩儿,现在是在剧组里,不比自家公司,你尽量跟着我,要有什么人欺负你了,也一定要和我说。” 肖笑笑:“一哥,我就一过过场的,谁会注意到我,来欺我呢。” 方一哲摇头:“你不懂,组里人杂……”看肖笑一脸懵懂,轻叹了口气,“算了,你只要记得,不要和其他人单独待一块儿,找你来试戏本是为你好,我不想反而出了乱子,到时梁拾维可要摆臭脸了。” 肖笑对方一哲不详的语意似懂非懂,他想着要真出了什么乱子,梁拾维肯为了自己和方一哲黑脸? 可能吧,毕竟买卖折了本,他是要怒的。方一哲不老说么,这资本家。 肖笑郑重地对方一哲点头:“嗯,我会注意的。” 两个多礼拜后,他发现组里的日子并没有像方一哲说的,这样需要时时防备。 剧组里的生活其实很简单,他的戏份虽不少,但台词不多,都不要多花什么功夫去背,每天无非也就是上戏,余下的时间,他就坐在矮椅上看其他人上戏。 昊子许是得了方一哲的交待,将他照顾得也很妥帖,凡是方一哲有的,吃的,肖笑也都照例会有一份。 唯一令肖笑感到苦恼的,就是自己的台词被一减再减。本就不多的几句几乎快要删没了,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演哑剧。 这天,他的那条戏过了,就坐在矮椅上休息。方一哲难得今天没戏也肯露面,躺在躺椅里喝着奶咖。 见肖笑坐在旁边托着下巴,有些发闷,方一哲逗他:“明日之星,演得不错啊,眼神里挺有戏。” 肖笑瘪瘪嘴,挺委屈的样子:“一哥你就别笑我了,我要演的好,导演能减了我的台词?” 方一哲挑眉,伸了腿踢了踢蹲坐在另一边低头玩手机的昊子:“昊子,你说,他演得怎么样?” 昊子头也不抬,指了指前面正在拍戏的那位:“比他强。” 还在拍戏的就是投资方那头塞进来的小演员,跟肖笑差不多的年纪,长得水灵灵的,尤其会说话,一张嘴甜得能腻死人。 ☆、第 16 章 还在拍戏的就是投资方那头塞进来的小演员,跟肖笑差不多的年纪,长得水灵灵的,尤其会说话,一张嘴甜得能腻死人。 方一哲瞄了那男孩子一眼,虽隔得远,也是搽了粉底,仍依稀可辨那人脖颈上的红痕。方一哲瞧得了然:“他那也叫演戏?那是个人都能做演员了。”语气里尽是瞧不上的不屑。 肖笑低眉耷眼:“一哥你就安慰我吧,他要不会演,导演还会给他加了好几句台词?” 方一哲有下没一下地敲着奶咖的杯子:“加台词靠的就是会演吗?” “那还靠什么?”肖笑不解。 方一哲从眼皮子底下看过去,盯着自己的脚尖:“靠豁不豁得出去自己这张脸,这身皮。” 肖笑怔怔,想了会儿,好像有点儿懂了。 他小心地问方一哲:“可是,一哥,这组里能说的上话的,不都是男的吗?” 方一哲嗤笑:“他金主爸爸也是男的呢,不靠着这些男的他进得了剧组?” 肖笑愣怔地更厉害了,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问:“一哥,你是说,他是同性恋?” “同性恋”这三个字他说得格外小心翼翼。 方一哲失笑:“你紧张什么?圈子里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肖笑问:“很多人都这样……都是……么?” 方一哲探过手揉了把肖笑的头发:“真是像个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小孩儿,圈子里没有什么男的女的,很多人看重的是你那张脸,那副身段。” 这话说得太过露骨了,肖笑脸刷的就红到了脖子里。 他迟疑了半晌,方才吞吞吐吐地问:“梁总……他……”一句简单的问话,断断续续的,却难以说出口。 方一哲倒是听得明白:“你是问梁拾维?”见肖笑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方一哲屈起一条手臂枕在脑袋下:“他可高级了,他,通——杀——”说着,伸了另一只手,在自己脖子里比划着抹了一下。 通杀?肖笑愕然。 方一哲见他愣住,又笑了:“哎,我可太喜欢和你待一块儿了,小孩儿,你就是我快乐的源泉。不懂通杀吗?” 也不顾肖笑作什么反应,方一哲自顾自说:“通杀么,就是男女通吃,双性恋,懂了吗?” 这下,肖笑愣得更彻底了。 双性恋?他还真是没想过还会有这么一类型的。叔叔可真是……高级。 这件事在肖笑脑子里盘旋了几天,也就慢慢释然了。再有一周左右,他的戏就要杀青了,虽说他这种小配角杀青,连声道贺都捞不到,可肖笑仍然感到雀跃。 他马上就能交上第一份成绩单了,不知道梁拾维会不会满意。 这么念着梁拾维,没想到竟把梁拾维念来了。 这天,肖笑下了戏,赫然发现和方一哲并肩站着的,竟是梁拾维。 他兴奋地小跑过去,喊:“梁总!” 方一哲嘘了他一声:“轻点,就不见你对我这样热情。” 肖笑吐了吐舌头:“我天天都见一哥,要老这么热情,你不还得热化了?” 梁拾维难得一见的露出笑模样,他对方一哲说:“倒是活泼了许多。” 方一哲挺得意:“那是,也不看是谁在□□他?” 梁拾维也逗他:“你那些个不三不四,不着五六的,就没教他点?” ☆、第 17 章 梁拾维也逗他:“你那些个不三不四,不着五六的,就没教他点?” 方一哲啧了两声:“资本家果真贯会抹杀别人的功劳。”他瞧肖笑欣喜的笑模样,接着说:“本也不是个沉闷的,打从开始就是被你震慑得拘谨了,现在这样多好。” 梁拾维也瞧着肖笑满意地点头:“是有些明星的样子出来了,刚看你演的不错。” 肖笑不好意思地揉鼻子,眼睛里的笑意都满得溢出来了:“谢梁总。” 方一哲环抱着手打诨:“梁总这笔买卖不折本,是不是得请我们吃顿好的?” 梁拾维比划了个“OK”,和导演请了假,等肖笑卸了妆后,一行四人就要出发。 昊子不知从哪里弄了辆小和平的踏板车过来,他抓着脑袋:“梁哥,这地儿偏,实在弄不到机车,你就将就将就吧。” 梁拾维瞧着这娇小的踏板车,很是无语。昊子凑上去问:“梁哥,你真不坐车吗?要不和我们一起得了,正好四人。” 方一哲绕着小和平转悠了一圈,夸奖道:“好看。昊子,你梁哥不会坐车的,你别再逼逼叨叨了。” 转到梁拾维身旁,拍拍坐垫,方一哲一脸坏笑:“梁,小心开车,别超速了。”又问肖笑:“你和我们坐一车吧?” 肖笑看看小和平,又看看方一哲似笑非笑的脸,最后看着梁拾维不辨喜怒的脸色,叹了口气:“不了,一哥,我喜欢坐摩托。” 肖笑是喜欢坐摩托,不过不是这种小轻骑。车身本就又窄又短,两个男人既不矮,又不小,团在一方坐垫上,真真是前胸贴后背,挤的心慌。 等小和平悠悠然飘到目的地,方一哲早倚着车门,等的花儿都谢了。 小镇上没有什么像样的酒店,他们只找了家看着还干净的饭馆,就坐了下去。所幸的是,小地方,没人认出方一哲,他们这饭倒也吃得清静。 方一哲要了瓶白的,和梁拾维两人慢慢喝着,也不怎么吃菜。昊子三两口的扒拉完了饭,吃饱了,就喊着回车里眯会儿觉去。桌上满满的碟盘,就只剩肖笑一个人埋头吃着。 方一哲斟了一小盅,在梁拾维杯子上磕了磕,一口抿了。他问:“梁,我演电影那事儿有眉目了吗?” 梁拾维点了支烟,摇头:“挺难,你虽然童星出身,演了挺久的片儿了,可一直也都是在电视剧圈里混,现在叫的上的那些电影的导演们,主演都是御用的,外来的和尚插不进那一脚啊。” 方一哲沉吟:“那我们这边要求自降番位呢?” “二番、三番可以找新人啊,方便□□,还不贵。” 方一哲点头:“也是。”想了想,叹了口气:“梁,这两年我是越来越慌,年纪摆在这儿,不可能老演些谈恋爱的小甜剧吧,想转战大荧幕,又是这样难,真是觉得累了。” 梁拾维呼了口烟气:“慌什么,你还有半间公司。” 方一哲想想,笑了:“也是,哪一天真混不了了,把我那一半股份卖给你,找个乡下地界儿过活儿去。” 梁拾维抖了抖烟灰:“放心,股份不会抢你的,钱也不会少了你。怎么说,公司也是你设计装潢的,哪能没了你坐牢半壁江山?” 肖笑夹了一颗椰菜慢慢咬着,心想难怪公司的装饰风格这样浮夸,果真不是梁拾维的手笔。 只听方一哲接口:“梁,幸亏我当初找的你做经济。” 梁拾维没有再说什么,拿过酒杯在方一哲杯上磕了磕,一口饮尽了。 一顿饭吃吃说说,临近半夜才结束。梁拾维喝了酒,但也不醉,只是微醺,坚持着仍然开小和平回去,一路歪歪扭扭的,倒也没出状况,却把肖笑担心得手心里攥出了汗。 回了酒店,也不高兴再多开一间房了,方一哲嘱咐昊子去肖笑那屋睡,让梁拾维睡他那屋。 走出电梯正要掏门卡时,方一哲那屋数过去第四间的门开了,三个男人半架半拖着一个男孩子走了出来。肖笑定睛看去,那三个男人正是他们剧组里的灯光老师和场务老师,男孩子则是和他一起进来的那人。 方一哲喝得有些上头了,他嘻嘻笑着,和那群人打招呼:“你们也喝大了?” ☆、第 18 章 方一哲喝得有些上头了,他嘻嘻笑着,和那群人打招呼:“你们也喝大了?” 那群人没想到半夜三更的还会遇上人,乍然见到方一哲,脸色都有些变了,他们哼哼哈哈,算是应了,拖着那男孩子更快步地向前走。 方一哲还要嚷什么,被梁拾维拽了一把:“别叫。” 肖笑直觉这事情似乎哪里不对,他定定地瞧着那群人的背影,却被梁拾维扳过肩膀,朝另一个方向推了一把:“进屋睡觉去。” 梁拾维反应虽快,但奈何肖笑还是看见了。 他看见了。 肖笑像是被点了穴般,僵得动都动不了,只是直直地站着,挪不开步子。 梁拾维对昊子说:“扶好你一哥进屋,刚才那事儿和谁也别说起。”昊子应了,刚要开门,梁拾维又交待:“今晚我不睡你屋,你也别动了。”昊子又应了,开了门,扶方一哲进去。 梁拾维走到肖笑面前,低下眼眸看他。 昏暗的廊灯下,肖笑的一张脸已惊得没了血色。 梁拾维叹了口气:“进去吧。” 肖笑木偶人般,任梁拾维拉着他进了屋,按着他的肩坐在床沿上,自始至终,眼珠子都没转过一下。 梁拾维看了他半晌,命令道:“睡觉。” 肖笑才突然惊醒般,他一把扯住梁拾维的袖子,惊恐不已,激动地喊:“你看见了没?看见了没?” 梁拾维反手抓住他的手肘,问他:“看见什么?” “血……”肖笑猛地又静了下来,眼神重归呆滞,看着梁拾维的脸,却又像什么也瞧不见,茫然空洞地大张着:“血……那是血吧?” 梁拾维也不骗他,冷静地答道:“是血。” 肖笑闭上了眼睛。 那么多的血,在那男孩子下身的裤子上蜿蜒,暗沉的,却刺目。 难怪他任人拖着,全然没有一点白天里的生气。 肖笑不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男人和男人之间能做什么,会做什么,他以前也偷偷查过。可他从没有想过,这种事会是这样惨烈的场面。 他突然觉得很可怖,那三个男人,白天里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竟会一起把一个孩子玩成这副模样。 而他身边这几个人呢,昊子,梁拾维,却都一副见惯了的淡定模样。 肖笑觉得自己疯了,他们疯了,整个世界都疯了。 他跳了起来,朝梁拾维嘶喊:“你知道是不是?你看见了是不是?你怎么会这样冷静?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 “闭嘴!”梁拾维低喝,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紧紧锢着肖笑的手臂,企图压制住他歇斯底里的疯狂。 捏得狠了,肖笑吃痛,不敢再挣扎,他瞪着眼珠,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喉间发出的“咕噜咕噜”声,是被竭力压抑着的低吼,像头小兽。 梁拾维知道他是被惊着了。他没想到,这样不堪的一幕,猝不及防地会被他们撞见。 付导的组里一向干净,这也是他会同意肖笑进组的缘由。 可思来防去,导演是干净了,却防不住低下人的肮脏糜乱。 梁拾维叹口气,松了一只手上的力道,抚上肖笑的后背,轻拍了两下。 也许,今晚被他撞见了,也不是什么坏事。早晚,他也是要走进这样光怪陆离的围墙中的。 “大惊小怪些什么?难道你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吗?” ☆、第 19 章 “大惊小怪些什么?难道你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吗?” 肖笑喃喃,眼神里充斥着不可置信:“准备什么?叔叔,你怎么能对这种事看得这样轻飘飘?” “这种事?什么事?无非就是你情我愿的交易游戏,只是今天他们玩脱了而已。”梁拾维的声音低沉。 肖笑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直要从眼眶里飞出一般。眼底有一道红渐渐洇出:“叔叔,娱乐圈里就是这样脏吗?必须是这样的吗?” 梁拾维的声音越发沉哑:“想要成为顶流,这就是捷径。谁真有泼天的才气,能靠自己一步登天?无非就是资本的运作罢了。” 肖笑似在消化这些话中的含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问:“叔叔,你也是这样的吗?”他瞧着梁拾维的眼睛一瞬不瞬,眼底有疑忧,有怕惧。 梁拾维盯着肖笑坦诚的眼,点了点头。他不想骗他:“但我不会强人所难。” 梁拾维答得坦白,却仍刺到了肖笑此刻脆弱的神经,他忍不住问,声音有些不稳:“不脏吗?” 梁拾维没想肖笑问得如此直接,近乎尖锐的这个问句竟让他有了刹那无措的慌乱与恼怒。 他咳了咳,抓着肖笑的手臂一贯,将肖笑掷在了床上,挑过被子,梁拾维沉声喝道:“睡觉。” 见肖笑听话地闭上了眼。橘色的床头灯投洒下柔和的暖意,却仍可见肖笑失了血色的唇瓣,发了寒战一样轻微簌抖着。 梁拾维心下不忍,毕竟才是二十的孩子,怎么可能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抬起手,想将肖笑凌乱翘起的额发抚平,手在空中停了半晌,还是没有落下去。 回转身进了浴室,洗漱好了再出来,见肖笑似乎睡着了,呼吸虽不绵长,但也还算平稳。 梁拾维关了床头灯,轻手轻脚走到沙发边,衣服也没脱,掖过一条毯子,躺下睡了。 屋内暖气开得虽足,但不知怎的,梁拾维还是觉得身上不暖和。 闭了眼睛,在黑暗里躺着,也不知道脑子里在转些什么,意识慢慢模糊之际,倏然觉得有人影站在身前。 梁拾维一惊,睁眼翻身坐起。 黑暗里,是肖笑的身影,他松了口气,问:“怎么了?” 肖笑没说话,低头看着梁拾维。房间落地窗帘没有拉起,暗得辨不清眉眼神气。 梁拾维重复:“怎么了?”声音有微不可闻的恼。他着恼今晚这场丑剧,也着恼肖笑反复的过激反应。平日里看着挺乖的一个孩子,疯起来竟执拗的有些极端。 感觉黑暗里肖笑的手拉住了自己的手臂,掌心冰凉,透过衣袖浸过来,梁拾维不自禁打了个战栗。 “叔叔,我还不脏,你……要不要?” 梁拾维心里一直抑着的怒气瞬间就喷发了,他哑着声音问肖笑:“你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夜风穿过窗户,拂起了帘子,透过一丝昏昧的晨光,依稀能看到肖笑的眼睛里闪过一瞬的清亮,随即又黯了下去。 他只是执着地问:“你要不要?” 梁拾维冷哼一声,一把拽过肖笑的臂肘,用力拉向自己。肖笑失去平衡,一个趔趄就跌进了梁拾维胸前。梁拾维翻身,压住了肖笑的身体。 ☆、第 20 章 梁拾维翻身,压住了肖笑的身体。 他欺身上去,与肖笑鼻尖仅一指距离,梁拾维逼视着肖笑,反问他:“为什么不要?送上门来的白来货谁会不要?”伸手捏住肖笑的下颌就往自己唇边强压过去。 仅一瞬,两人就唇齿相依了。肖笑慌乱中觉到了梁拾维的气息扑面而来,从唇间齿缝里,丝丝缕缕的蔓延开来,带着烟草的焦苦味,辗转压碾。 梁拾维的这个吻,吻得凶狠。似乎是在泄愤一般,咬着肖笑的唇瓣啃噬。 见肖笑死咬着牙关,怎么都不肯松口,他含糊不清地问:“第一次?嗯?”又轻笑出声,“还是个雏儿,就敢撩我。” 肖笑害怕,他没接过吻,他以为亲吻是和风细雨的缠绵,此刻却觉得似要被吞吃了般,任人予取予夺。他害怕,他想求梁拾维停下,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僵着身体,紧闭着唇口,任梁拾维在他身上越吻越凶悍。 起初,梁拾维只是想吓吓肖笑,想让他知难而退,想让他以后不敢随便对人说这种话。 可肖笑的倔强激起了梁拾维身体里的征服欲望,不能自持的,他的吻变得炽热,激烈,不再如开始那般的逗弄,他想要从肖笑身上攫取的更多。 他的身体竟有了反应。 意识里,梁拾维告诉自己,可以停下了。可身体像下了蛊一样,只觉得不够,只想要更多。 他奋力用舌尖去撬开肖笑的牙关,试了几次不行,恨恨地咬住了肖笑下唇吮吸,渐渐的,他尝到了血的味道。 腥的血气,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梁拾维的脑子里瞬间清明了,他这才感觉到了肖笑在自己身下抖得厉害。 梁拾维忽然就觉得懊恼,他停下了动作,伏在肖笑颈边低喘着气问他:“还做吗?敢做吗?”声音哑得不像话。 肖笑直挺挺地躺着,他感觉身上的梁拾维烫得像团火,可自己的手脚还是冰冷得麻木。他朝梁拾维贴过去了些:“叔叔,你要做吗?” 梁拾维在这一瞬猛地就觉得好没趣道,他翻身坐起,撸了把头皮,轻笑了声:“我不想做,对你这种嫩雏,我提不起兴趣。”说着,起身整了整衣服,就朝玄关走去。 开门的时候,他背对着肖笑问他:“你还想做明星吗?” 还想做明星吗?在知晓了这些污秽之后。 肖笑也问自己,他躺在沙发上,始终没有动一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这一句话。 他睁着眼,看着天光从微亮,到发亮,到大亮。直到化妆老师打电话催他去片场化妆,他才起身,洗了澡,换过了衣服,肖笑去了片场。 日子好像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仍是上戏,看戏,只是连昊子都说,肖笑沉寂了下去。虽说原本也不是个闹腾的孩子,可现在却是连生气都被抽走了,整个人无故委顿了下去。 肖笑变得不爱笑了,也不爱说话了。 不演戏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角落里坐着,盯着片场里每一个来来往往的人,似乎在找什么。 ☆、第 21 章 不演戏的时候,肖笑就一个人在角落里坐着,盯着片场里每一个来来往往的人,似乎在找什么。 方一哲今天的戏拍得挺顺,几条都是一次过,没半天功夫,就把戏份都走完了。他端着杯热牛奶,走到肖笑旁边:“喝点,我看你嘴唇都起了皮。”肖笑接过牛奶,端在手里捂着,眼睛仍在人群里寻着。 方一哲移了把靠背椅过去,反跨着坐在椅子上,头枕着椅背,他轻轻叹了口气:“他不会在了。” 肖笑一震,转眼看着方一哲。方一哲补充:“那男孩子,他不会在这个组里再出现的。” 肖笑愣愣的,半天才悠悠问:“一哥,你们不是说他背后有金主的吗?为什么他们还敢?” 方一哲喟然叹道:“像他这种小角色,金主手里抓抓一大把,又会看重得了他多少?” 肖笑指指在打光的老师:“他们就不会怕吗?” “你真以为那男孩无辜?若不是他主动,谁又真会强了他去。这圈子里没人无辜,谁出事了也只是咎由自取。”顿了顿,方一哲又低低补了一句:“谁让自己一心想着要冒头,要出人头地?” 肖笑微微晃着牛奶,低声问:“如果我不冒出头来呢?” 方一哲笑了:“不冒出头,谁都能做你的金主爸爸,如果成了顶流,你可以选择自己看得顺眼的金主爸爸。小孩儿,咱为鱼肉,资本为刀俎,懂么?” 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更何况,很多时候,命理由天不由人,你红或不红,还真不是自己能说了算。” 伸手揉了把肖笑的头发,方一哲嘱他:“明天一大早最后一条戏过了,你就杀青了。我已经让昊子订好了机票,你回去歇歇,调整一下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肖笑的脸,“别去想了,以后你会知道,这还真不算是个事儿。” 两天后,肖笑回了北京,先去了公司报备了自己的行程,协调组专门负责工作人员调配的曼姐带了个小姐姐过来,介绍给肖笑,说是公司配给他的经济。 经纪人叫Aling,看着比肖笑大,挺傲的样子。和肖笑互留了电话、微信后,她告诉肖笑,之前手上带出过几个热门的小流量,跟着她,只要听话,资源就不会虐人。 肖笑听着,没有不耐,但始终表情淡淡,也不置可否。 Aling姐挺会来事儿,给肖笑揽了不少广告、杂志的拍摄,有时还会有些剧目的配角,虽然都是些二三线的小杂志、小角色,但总是聊胜于无,怎么也能算一个比较明朗的出路。 可是肖笑一个都不接,任凭Aling姐再三责问,肖笑既不开口解释,也不顺从配合。 就这么沉默着,僵持着,任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两个月后,Aling姐终于还是跑去梁拾维那里,狠狠告了一状。梁拾维也没说什么,给肖笑又换了个经济,结果仍是这样。接着再换第三个,第四个……半年后,没有人愿意去做肖笑的经纪人了。 梁拾维终于找了肖笑,问他:“你想怎样?” “我不需要经纪人。”肖笑回答得冷硬。 “经纪人可以帮你联系剧本,联络资源。” 肖笑摇头,不说话。 “或许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要记住,和我签了约,你就要为我挣钱。既然拍片子这种好好的主流路线你不走,那你就去上综艺吧。” 梁拾维的这句话,断了肖笑所有演戏的路子。之后,再递到他面前的,都是些二三流的综艺节目。 ☆、第 22 章 梁拾维的这句话,断了肖笑所有演戏的路子。之后,再递到他面前的,都是些二三流的综艺节目。 肖笑奔走于各个电台的录制,有时装疯卖傻的抖机灵博笑点,有时奔跑追逐的做游戏卖激情,反正所有的综艺都有剧本,他跟着剧本走,不费脑筋,不花感情。逐渐的,竟也有了一些小粉丝的追随。 最新录制的这档综艺,要去往云南实景拍摄,签约的时候定好了两个月的摄制期间,随组出行,不可以更变自己的行程。 反正也没有戏约,肖笑无所谓,跟着节目组一路游览观光,倒也自在惬意。在这派自然的天地山水之中,似乎心境也开阔了不少。慢慢的,肖笑似又回到了之前的平和状态。 和方一哲视频了几次之后,方一哲也感慨肖笑的转变,连连艳羡肖笑打着工作的幌子游山玩水。 梁拾维也给肖笑发过几次消息,例行询问他在节目组的事宜,是不是要配个助理过去。 肖笑开心梁拾维没有真正冷了他,有时候想想剧组里的那件事,他会问自己,是不是太过偏激了些。他也常会想起方一哲说的那句话:命理由天不由人。 也许,他的命还不错。也许,有了梁拾维,他就不会向泥潭滑去。 他想着,这档综艺录完了,他该找梁拾维谈谈。他想接本子进剧组,他已经做好了踏进娱乐圈的心理准备了。 这天,录完了节目,肖笑回到酒店。翻看手机时,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肖笑没有助理,录节目时手机不方便随身携带,他习惯将手机留在酒店。 看来电都是同一个陌生的号码,肖笑心下狐疑,回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后,有嘈杂的人声。 “您好。” “请问是你打了很多电话过来吗?” “哦,你是肖纯?” 已经有许久不曾听到有人叫他肖纯了,肖笑一怔,才反应过来:“对,我是,请问,你是……” “这里是M市人民医院,你外婆突发脑溢血,老人家怕是坚持不住了,你得赶紧过来。” 肖笑脑子里轰一声响,愣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回:“好……好……” 挂了电话他似乎脑子都没转,打开联系人,摁了梁拾维的名字,就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了。 肖笑不等梁拾维问,就急急地说:“叔叔,我外婆病危了,我要回去,” 那头没有动静,一会儿之后,梁拾维才回:“不行,你签的合同还要半个月才能离组。” “可外婆撑不了多久了,我必须马上回去。” “说了不行,违约的钱你赔得起吗?”梁拾维沉着声音。 “叔叔,你帮帮我,我以后还你,行吗?你帮帮我。”肖笑的声音里已然有了哭腔。 梁拾维静默,最终还是回答:“肖笑,这次的综艺本就是我们欠了M台的,一哲谈下的电影,是M台投资。当时说好了,我们出人上他们的综艺……” 肖笑哭喊,截断了梁拾维的话:“是你们欠M台,不是我!我要回家!” “你不欠M台,可你是签了约的。”顿了顿,梁拾维咬咬牙,冷着声音说:“你外婆病重,即使回去了,你又能怎样?你放心,医院那边我会找人过去。”说完,不等肖笑再开口,就挂了电话。 ☆、第 23 章 梁拾维不等肖笑再开口,就挂了电话。 手机贴着肖笑的脸慢慢往下滑,咣当落在了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二天公司里竟派了个助理过来,说是来照顾肖笑的。 肖笑知道,这是梁拾维找了人来看着他罢了。他也就死了心,没和谁说起过要离组的想法。 只是,梁拾维三天后再打过来的电话,发过来的消息,肖笑一个也不接,一条也没回。 半个月后,综艺录完了,肖笑回了北京,连公司也没去,直接坐车回了公寓。 打开公寓的门,还没换过鞋子,入眼便看见客厅茶几上一个白色的釉质玉坛。肖笑走过去,蹲在茶几旁,轻轻抚上坛身。 入手冰凉。 他知道,这是外婆的骨灰坛。 毫无预兆的,眼泪成串成串地掉下来,肖笑紧紧抱着坛子,瘫坐在了地上。 外婆去世了,这世上,他再没有一个亲人了。 八点多的时候,梁拾维竟然来了。开了门,在屋里找了一圈,最后在露台上看到了肖笑。 肖笑坐在台沿上,两只脚荡在外墙边上,低头在一本册子上写着什么。已是入秋的季节了,入了夜,天就泛出了凉意,肖笑却仍穿得不多,更显肩头窄窄的,透着点单薄的少年气。 梁拾维揉了揉眉心,说了多少次,肖笑仍旧喜欢往这台沿上坐,每一次总让梁拾维感到心惊。 他走到肖笑背后,对他说:“下来。” 肖笑没动,晚风吹着他的头发,额前的刘海长长了,碎碎的盖住了眉,有几根被睫毛挑起,随着眨动的眼睛一颤一颤的。梁拾维插在兜里的手一动,随即握了握拳,没有将手伸出来。 肖笑轻声低语:“叔叔,你看,小区里的叶子又开始要调了,又要入冬了,时间真快啊。” 梁拾维皱眉,肖笑的声音很平静,但太平静了,反倒让他生了不安。 他右手摩挲了一下团在掌心的链子,中间那颗光润的珠子被握得久了,莹莹生出了暖意。 他握着链子,准备伸手递给肖笑。 肖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册子,忽的抬高了展示给梁拾维看。他半转着头,指着页面,兴趣盎然地问:“叔叔,你看我画得怎么样?” 页面上画着一幢小屋,两层的小楼房,风格很有些旧意的古朴,虽没有色调,仍能看得出小屋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虽老旧,但暖人心。 梁拾维看着画,又看看肖笑,把手里的链子放回兜里。他在露台与卧室相连的台阶上坐下,对肖笑招招手:“你下来吧,说给我听。” 肖笑一条腿跨过台沿,纵身就跳了进来。他抱着画,挤在梁拾维旁边坐了。 册子平摊在肖笑屈起的膝头上,他指着那老房说:“叔叔,房子这边上原本有一架梯子。小时候我常常爬着梯子上楼顶,外婆总会在楼顶晒好多东西。夏天吃了西瓜就将籽儿晒干了,放在锅里烘炒一下,特别香;冬天外婆就晒萝卜皮,把萝卜皮切成一条一条的,晒软了,泡在甜醋里,好吃极了。” 梁拾维看着画上空荡荡的墙面:“可你没有画上去。” 肖笑摇头:“后来就没有了。小时候我特淘气,总爱爬上去偷吃,摔了几次狠的,外公见我说不听,就把梯子拆了。” 梁拾维失笑:“难怪你现在也总爱往高处爬,看来我也得把这露台拆了。” ☆、第 24 章 梁拾维失笑:“难怪你现在也总爱往高处爬,看来我也得把这露台拆了。” 肖笑也笑,揉了揉鼻子。刚在风头里吹久了,现在声音有些囔囔的:“外公以为我贪嘴,其实他不知道,我是喜欢站得高高的感受,特别是起风的时候,衣服、裤子就被吹得鼓鼓的,像只大气球,总会让我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是飘在空中一样。” “那时候我总想,是不是会飞了,就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就能去找妈妈。即使飞不了,我这样站得特别高了,妈妈就能看见我,看见我在想她。” 他伏在膝头,侧过头笑着看向梁拾维,眼睛都笑眯了:“你看,我是不是特别笨?” 梁拾维看着他们紧靠着的腿,他顾右右而言他:“你的小时候让我羡慕。” “嗯。”肖笑点头,回转了脸,下巴埋在膝窝里,“现在想想,我也很羡慕。”他用下巴轻轻撞着膝盖:“叔叔,这几天我总会做梦梦到家,可醒过来就会想起,我没有家了。叔叔,我越来越不敢睡着。” 梁拾维伸过手环着他的肩,他看着册子上的老房,说:“家还是在那儿的,如果你想,可以回去看看。” 肖笑摇头:“连外婆都不在了,家也不在了,我没有家了。”他伸手摸了摸脚面,又转头看着梁拾维,“你忘了吗,叔叔,不是你冷着眼看着我没了家,没了亲人的吗?你甚至没让我回去见上最后一眼。” 梁拾维僵住,肖笑脸上是笑着的,可眼睛里有清冷的亮光,一丝温度也没有。他拢着肖笑肩头的手不知如何自处,只能虚虚地触着,放也不是,碰也不是。 肖笑还是怨他的。 梁拾维没敢再瞧着肖笑的眼,他转了头看着露台上方渐暗的夜空,问:“外婆的后事置办得用钱,要多少?” 肖笑没说话,埋着下巴望着自己的脚尖笑。 梁拾维收回了虚浮在肖笑肩头的手,从外套暗兜里掏出了钱夹,抽了一张卡出来,放在肖笑膝头:“你先用着,不够就说,给老人家选块风水好的地界儿。” 肖笑仍在笑,没有一点儿声音的,却笑得肩头都颤了起来。他捏过信用卡,翻着面儿瞧了又瞧,问梁拾维:“这里有多少?十万?二十万?”他将卡片在膝头轻轻拍了拍:“叔叔,这张卡能买得了你的心安吗?” 见梁拾维蹙眉,肖笑将卡片塞进衣兜:“放心,我不会不要的,我也想外婆住得舒服。” 肖笑拍拍口袋,他站了起来:“这几天我睡不着,就会记起你问我的,还想做明星吗?我想了想,还是不做了吧。我做不了,也做不起,我还是打打小工比较合适。叔叔,对不起,让你这次买卖折本了。” 梁拾维闻言,倏然发怒,他抓住肖笑的胳膊,也站了起来,盯着肖笑问他:“真不做了?” 肖笑点头。 梁拾维知道,肖笑是下了决定。他冷笑:“你想不做就能全身而退了?公司在你身上投入了多少,你清楚吗?” 肖笑被他抓疼了胳膊,他挣着手:“我会还你,连同这张卡里的,我都会还你。” “还?”梁拾维将他的胳膊一贯,肖笑一个趔趄,连退了几步,“你还得起吗?卖了你自己,你都还不了。肖笑,你听着,你不想出头,那我就换一个人捧,我无所谓是谁,但是,合约满期之前,你别想走。” ☆、第 25 章 “肖笑,你听着,你不想出头,那我就换一个人捧,我无所谓是谁,但是,合约满期之前,你别想走。” 肖笑瞧着梁拾维,并不争辩。梁拾维两步欺身到他面前,摁住他的头顶,逼着他将头垂了下去:“别这样看我。你不想做了,是吧?可以,下个礼拜你就给我滚到韩国去做交换生,在那儿待到满约为止。” 说是到韩国做交换生历练,其实公司里谁都知道,这不过就是将放弃了的废子雪藏的名目而已。 肖笑在公司里本就因为经纪人的事,惹了许多非议。现下公司将告示一出,更是没人再与他多说一句。 倒是方一哲,态度始终如一。离开北京的那天,方一哲特地从剧组请了假,送肖笑去了机场。 昊子开了保姆车等在肖笑公寓楼下时,肖笑犹豫着是否将外婆的骨灰坛一并带走。 最后,他还是将坛子装进了背包里。毕竟,这里不是他的家,放着外婆的骨灰,不合适。 钻进保姆车,方一哲见他将背包放在旁边的座椅上,背包鼓鼓囊囊,方一哲开玩笑:“你是挑了梁值钱的东西,一齐夹带私逃了?” 肖笑抚了抚背包,轻声回:“是我外婆。” 方一哲敛了笑,声音也正经了起来:“梁拾维给了你一个礼拜的时间,就是方便你回去置办老人的后事。听说你花了好多钱找了老家邻居代办了,为什么?” 肖笑黯然:“我怕对着那一方坟地,我总会揣测,外婆闭眼前是怎样的心情。医院告诉我,外婆撑了三天,像她那种突发性的脑溢血,能撑这么久,非常少见。” 方一哲慨然:“可是你这样,梁会不安。” 肖笑轻轻嗤笑:“一哥,我但愿他会不安。” 方一哲低低叹了口气:“其实,梁拾维对你是上心的,你那房子……”他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还是说了,“你住的房子,是他姐姐以前住的,每年梁拾维自己也只会在除夕时去住一晚。”他看了看肖笑,“小孩儿,他对你不错。” 肖笑默然,半晌方垂眼说:“他或许以为我能红起来,这是一种投资。一哥,你说过的,他是资本家。” 方一哲笑:“我诨说的话,你倒记得。小孩儿,你长得好,也有灵气,是天生的演员坯子,如果你不是那么犟,很有红起来的可能。”他喟然叹了声,“梁看人的眼光一向狠辣。” 肖笑笑着侧头看他:“一哥,你这是在夸自己吧,谁都知道这么些年,梁总只做你的经纪人。” “我?”方一哲哈哈大笑,“他最走眼的就是当年应了做我的经纪人。你瞧他现在,在我身上都赚不了钱了。” 压了压眼角笑出的一丝泪痕,方一哲接着说:“小孩儿,以后若是有机遇,一定要往大荧幕走。圈子里的人,拍电视剧的瞧不上拍综艺的,拍电影的瞧不上拍电视剧的。电影才是主流正道,拍电视剧,”他摇摇头,“只会慢慢耗损了自己资源圈的势力。” 方一哲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有些伤感:“我错就错在,最鼎盛的时期,一头扎进了电视剧的圈子里。” 肖笑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说:“一哥,你现在不正在拍电影?以后你会更好的。” 方一哲笑,拍了拍肖笑的手背:“但愿吧。”睨着眼遐想了会儿,他挑了挑眉,又失笑:“其实……以前我也接过一次电影。” ☆、第 26 章 睨着眼遐想了会儿,方一哲挑了挑眉,又失笑:“其实……以前我也接过一次电影,可导演说过,方一哲,你可千万别再演电影了,你就不是那块料。你还是在电视剧里用滤镜筛着当当傻白甜吧。 “哈哈,这事儿忒丢人了,我还谁都没说过。当年,梁总劝我别接电视剧了,我还是一意孤行。梁说我没有规划的头脑,他哪里知道,我实在是没有底气。” 方一哲又叹出口气:“如果梁早发现我不是一个值得投资的产品,不知当年还会不会应了我做经纪人?”啧了两声,方一哲又低声自语,“应该也是会的,毕竟还要为他姐姐。” 肖笑好奇,没有忍住,还是问了:“为他姐姐?” 方一哲点头:“他小时候家里人出了车祸,父母亡故了,姐姐也成了残废,所幸他不在车里。后来,姐弟俩寄养在叔叔家。梁很早就出来打工,机缘巧合成了经纪人,早年因为他姐姐的疗养费用,他被钳制得厉害,不然,以他的手段,他现在会发展得更好。” “他姐姐呢?”肖笑问。和梁拾维认识一年了,从没见过他还有一个姐姐的蛛丝马迹。 “死了。”方一哲回答得很感慨,“趁梁出差去国外的时候,自杀了。梁回来,人都有味道了。” “噢。”肖笑转头看着车窗外。车子在高速上开得极快,窗外的景物一闪而逝,都来不及看清。 其实在心里也是预测了这个结果的,但肖笑想不到的是这个过程如此惨烈。 是有多绝望了,才会心甘情愿放弃了自己?而梁拾维呢,看到他姐姐的尸体时,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肖笑不忍去想,他努力辨认着飞逝而过的路牌,问方一哲:“梁总……很想他姐姐吧?” “是吧,”方一哲顺着肖笑的目光也朝外看。“梁从来不说他姐,应该也是放不下。所以,”方一哲伸手撸了撸肖笑的头发,“小孩儿,别怨他了,没有人活着是容易的。” “嗯。”肖笑低声答。 无所谓怨不怨了,肖笑想,梁拾维已经放弃了他,他的心情,他的想法,对于梁拾维来说,还有什么紧要的。 梁拾维于他,从此只是隔了山重水复的梁总罢了。 在韩国的日子其实也没有多难熬,虽然训练的内容很多,要学语言,要学舞蹈,还有舞台礼仪,应对媒体,台风,也有一些影视方面的练习,但肖笑并不是真正的练习生,所以对他的考核也从不是很苛刻。 肖笑时时会觉得自己好像一个陪练,除了偶尔会有出演MV的机会,其余的每天都是在练习室里重复着和前一天没什么差别的流程。 渐渐的,他也就很习惯困在四四方方的练功房里了。这样的日子,枯燥,也简单。 团里的成员大都是韩国人,却有一个叫长宇的男孩会说中文,他告诉肖笑,他的妈妈是中国人。 因为交流起来没有障碍,所以长宇特意申请了搬去和肖笑住一个宿舍。日复一日的,两人关系格外得好。 长宇唱歌跳舞都很出色,可是长得不是很出挑。也不是不好看,只是他的好看没有什么特点,让人总也记不住他的脸。长宇只得更加勤奋的练习,他总会忧心忡忡地对肖笑说:“这次考核,我要是被降级降班,今年圣诞后的出道选拔,就轮不到我了。” ☆、第 27 章 长宇总会忧心忡忡地对肖笑说:“这次考核,我要是被降级降班,今年圣诞后的出道选拔,就轮不到我了。” 长宇是很喜欢肖笑的,喜欢的近乎有些讨好的意味。他常常表现出羡慕,他会说,肖笑长得真好看啊,那双眼睛能吸人一样的,里面藏着故事。 长宇虽然会说中文,但他的表达总是十足的书面文字腔,还是那种□□十年代的言情范儿。肖笑每次听长宇说话,总是会乐个不停。 不练习的时候,两个人也总凑在一块儿。长宇带着肖笑在首尔的街街巷巷里溜达转悠,尝尝长宇力荐的餐店。长宇很喜欢和肖笑谈自己的家人,毫不避讳地抱怨家里的那些破事。他也会八卦地探听肖笑为什么会来韩国。 开始,肖笑会一笑而过。禁不住长宇的死磨硬泡,后来,他就会告诉长宇,他在北京的生活,他在北京有一个亦师亦友的方一哲,还有那个总是皱着眉头没有什么表情的老板梁拾维。 再次说起这些事,肖笑都会觉得惊异,想来想去,好像他在北京这么多年,认识的人无非也就只有这两个。方一哲偶尔也会和他视频或通话的,而梁拾维,却是再也没有一次联系了。 如果不是和长宇说起从前的那点事,肖笑现在也不会常想起梁拾维。在首尔待的时间久了,他慢慢觉得以前的生活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些在片场的记忆,那些883后座上的回想,现在想起来竟有些不真实起来,变得陌生了。 慢慢的,他和长宇说起梁拾维时,肖笑发现,怨恨也逐渐淡去了。有时看着外婆的骨灰坛,他会为自己的心平气和感到吃惊。 时间一晃眼,就要到年底了。韩国娱乐圈会在每年的新年里推出一批新人出道,所以在新年前的圣诞左右,会有一场练习生们的综合考量。随着这一天的逼近,每一个练习生都卯足了劲儿地拼命练习。 长宇自然更是全力以赴。他苦思了几天,终于决定艺能表演演唱一首中文歌曲。 他颇为沾沾自喜地分析给肖笑听:“你看啊,笑笑,现在韩国媒体的目光会投放到中国去,你们中国市场是块大肥肉,容易赚钱。那我唱了中文歌曲,他们就会觉得以后冲击中国市场,我会更有筹码。笑笑,你怎么想?” 长宇的中文说得不是特别的地道,总把肖笑喊成笑笑。肖笑觉得笑笑像是在叫儿子似的。一开始总会反复纠正,可长宇固执得很,总也改不了,时间久了,肖笑也就随他去了。 既然长宇要唱中文的曲子,肖笑就推荐了时下比较热门的几首。长宇都不满意,自己抱着手机吭哧吭哧听了几天曲库后,终于眉飞色舞地指了一首:“笑笑,就它了。” 肖笑探过去看,没听过。点开放了一遍,倒是不错,是长宇擅长的缱绻曲风。 因为有些歌词的发音长宇总也咬不准。所以每次去录音室练习,他都带了肖笑同去。 这天,吃完了晚饭,长宇磨着肖笑又去了录音室。练了许久,一个“眷恋”长宇怎么都说得含混不清,时间长了,他不免有些泄气,和肖笑说一声,就去洗手间冲把脸提提神。肖笑一个人留在录音室里,百无聊赖地看着曲谱上的歌词。这阵子听多了,竟然不自觉地轻声哼唱了起来。 长宇回来,甩着手上的水珠子,他拉过肖笑,朝录音室的门一指:“笑笑,那里有个男人站着,你认识吗?” ☆、第 28 章 长宇回来,甩着手上的水珠子,他拉过肖笑,朝录音室的门一指:“笑笑,那里有个男人站着,你认识吗?” 肖笑转眼看向门边,透过一道玻璃,隐约能瞧见一个男人的半张脸,短短的发茬,细薄的眉眼。 肖笑心里一动,有些迟疑地走向门边。开了门,果然是梁拾维站在门边,有些失神地愣着,不知来了有多久,嘴上咬着的烟已经有长长的一段烟灰了,在昏暗的廊道里,一点猩红明明灭灭。 见肖笑出来,梁拾维神色不动,拿下烟夹在指间。烟灰一颤,飘散了下来,有一小撮落在了梁拾维的衣襟上。 肖笑看着他,挑了挑眉,不说话。这样僵了半晌,梁拾维竟难得的扯了一丝笑模样出来,轻轻咳了一声:“那个……我来处理些事儿,顺便……看看你。”声音有些不自然地嘶哑。 肖笑笑笑,借着录音室透出来的光又仔细瞧了一瞧,梁拾维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眼里都是血丝纵横,看着很累的样子。 一句“梁总”在喉间滚了几滚,最后肖笑在心里叹了口气,对梁拾维说:“叔叔,好久不见了,我们出去走走。” 进录音室和长宇说了一声,肖笑拿过包刚要走,长宇八卦的心又熊熊燃烧起来:“这人是谁?我听你叫他叔叔?”一边问一边偷偷瞧了瞧靠在门框边的梁拾维,“唔,好像不太好亲近的样子。” 肖笑回头也瞧了眼梁拾维,低低笑了声:“是不好亲近。”也不答长宇的问题,转身小跑着走了。长宇大跨一步,一巴掌拍在肖笑的屁股上,扬着声音喊:“早些回来,我等你锁门。” 肖笑举过手在头顶比划了个“OK”,推开了门,和梁拾维走了出去。 就要临近圣诞了,首尔的街道上十分热闹,各色灯光璀璨地挂在树上、店堂的门口,投射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在身边来来往往的脸上都蒙上了不同的色彩,像戴了一层面具似的。 肖笑没有预想今晚会在大街上晃荡,出门的时候帽子、围巾和手套一样都没戴,此时冷风一吹,他缩了缩脖子,把拉链直接拉到了顶端,又套上了帽衫上的帽子。 转头看见梁拾维的脑袋,几乎能看清头皮的那一薄层头发不晓得可以抵御多少冷风。 肖笑有种想摸一把的冲动,他握着自己的手掌绞了一绞,不禁有些失笑。 梁拾维瞥了眼肖笑嘴边露出来的一抹笑,问道:“这一年过得怎么样?” 肖笑耸耸肩:“就你看到的这样,无波无澜。”他侧了侧头,问梁拾维:“叔叔呢?” 梁拾维垂眼看了看两个人步调一致的脚尖,顿了顿,回:“还好。” 这样礼节性地问候了一下彼此,两个人就都不再说话了,空气中泛着沉默的尴尬。肖笑不自然的揉了揉鼻子,看着擦身而过的人,思忖着说点什么,肩头不经意地磕着梁拾维的胳膊,有一下没一下的。 梁拾维把手从衣兜里伸出来,在自己身边比划了这么一下,说:“你好像长高了些。” 肖笑放慢了脚步,也伸手在自己的头顶比划着,颇有些得意:“可不是,叔叔,我现在可只差你半个头了。” 梁拾维凝目瞧着他:“嗯,是长大了,五官也比之前清晰了。” ☆、第 29 章 梁拾维凝目瞧着他:“嗯,是长大了,五官也比之前清晰了。” 肖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将手拢在嘴边哈着热气:“这首尔的冬天比北京还要冷。” 梁拾维拉起肖笑的左手:“你只知道喊冷,从来也没见你戴了手套。”只是用几根指尖扯过肖笑的手掌,可肖笑仍然觉出梁拾维手上的热度,就顺着几根指尖,爬上了肖笑的皮肤,酥酥痒痒的发麻。 梁拾维看了看肖笑的衣服,并没有衣兜,就将他的左手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捂着吧,暖了再换只手。” 这样一来,肖笑只能紧挨着梁拾维的半边身子走,几乎是贴着了,梁拾维身上的热气袭了过来。 一瞬间,肖笑有些失神。周遭的人群本就说着他不是太熟悉的异国话,此时听来,更是一个字都听不明白的了,耳边只有近在咫尺的梁拾维的鼻息声。 今晚的梁拾维似乎是有些不同,也许是在异国他乡,也许是首尔街头的月色撩人,也许是甚久不曾见面,今晚的梁拾维竟让人有种温柔能亲近的感觉。 肖笑琢磨着,没有留心脚下有两级台阶,一脚踩空要跌下去,被梁拾维一把捞住。肖笑慌张之下,一把抓住了梁拾维的手。 梁拾维的手烫得吓人,像块烧热了的熟铁。肖笑这才惊觉,梁拾维是在发烧。 难怪他的声音这样喑哑,难怪他的气色这样疲累,自己怎么一早竟没发觉。肖笑心里有些懊恼。 顺着梁拾维手上的力度站稳了,肖笑仍没有放手的意思,梁拾维挣了挣,说:“走个路也不专心。”语气里有淡淡的斥责的意味。 肖笑将握着梁拾维的手紧了紧,问他:“叔叔,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肖笑要打车,梁拾维执意不肯,只说要踱回去。所幸,梁拾维的酒店并不远,没走多少路也就到了。 开了房门,梁拾维旋亮了床头灯,仅一盏,光线也很昏暗。半明半昧的光照下,梁拾维眼底的青翳更加浓重明显了。 肖笑问他:“叔叔,你要泡个热水澡吗?我小时候不舒服,外公就给我泡澡,热腾腾得很舒服,烧也容易好。” 梁拾维半躺在沙发里,用手背遮着眼睛,似是那么一点亮光他都觉得晃眼,他低低地答:“不用,我躺躺,你陪我会儿。” 许是累了,梁拾维的呼吸有些发沉,肖笑说他:“你就不该走回来,扑了一身的凉,更要烧得厉害了。”说着,伸手在梁拾维的额上探了探。 梁拾维抓着他的手,并不放开。他闭着眼睛低语:“汽车我是不坐的。” 肖笑愣了愣,回忆里似乎真没见到梁拾维坐过车,他总是一辆883来去如风,肖笑总认为那是梁拾维装逼耍酷的工具。 此时梁拾维这么一句,肖笑忽然想起了方一哲曾说过的关于梁拾维家里的事。他默了默,迟疑地问出了口:“因为家里人车祸吗?” 梁拾维似乎并不意外肖笑知道这段过往,他不接话,也不动弹,只是静默着。 暗沉的光线下,梁拾维周身都浸在了一片黑影中,那么长的个子躺着不动,竟会让肖笑觉着可怜。 “你是想你姐姐了吗?”肖笑脱口而出。 梁拾维眉头蹙了蹙,过了会儿,才回:“不想,想她干什么。”声音低沉,显得鼻息凝重。 ☆、第 30 章 “不想,想她干什么。”梁拾维声音低沉,显得鼻息凝重。 “一哥和我说过你姐姐的事。叔叔,人走了也不是坏事,至少她是解脱的。我们念着念着,也该要放下的。”肖笑停了停,又说,“你看,外婆走的时候我闹得这样凶,现在不也是能云淡风轻地说起她了吗?” “方一哲知道什么?你又了解什么?”梁拾维忽然暴躁。他从额上移开了手背,睁眼看着天花板,黑洞洞的,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我不想我姐,我从来就瞧不上她。她总会讨乖卖巧,仗着自己成绩好,在爸妈面前压制我。车祸?呵,车祸不是她自找的吗?原本一家都去游乐场,她非要拿出我藏在书包里的卷子,献宝一样的拿给爸妈看。很好啊,他们把我扔下了,他们一家出去玩,结果呢?哼,连新闻报道都是一家三口出的车祸,我从来都不是其中的一份子。” 梁拾维转眼看向肖笑,嘴边扯着冷硬的笑:“没有人知道,那天我一个人在家,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他们怎么不去死?结果,他们果真是死了。”梁拾维的笑意越来越深,肖笑却觉得心疼。 “他们的死是车祸,和你无关。” 梁拾维笑,先是低低的,抑制的笑着。慢慢的,越来越不加控制,直笑得发抖。他重又将手背摁在了眼睛上:“我也没觉得和我有关,死了就死了吧,车祸也好,自杀也好,我只当减了负担。” 肖笑不知如何接口,他瞧着梁拾维,好半天,只是说:“叔叔,其实……你是很好的。” 梁拾维移开手背,一把拉过肖笑,轻轻嗤笑了声:“小孩儿,你不会安慰人。” 肖笑猝然被他一拉,跌进了梁拾维怀里,心里倏忽一紧,像是有什么炸开了似的,他在昏暗中蹭上了梁拾维的唇,小心翼翼地压了过去,含糊不清地低喃:“这样呢?叔叔,你会不会好受些。” 梁拾维没想到肖笑会这么吻上来,先是一僵,想要推开肖笑,却被肖笑不管不顾地黏缠激起了反应。他反扑过去,将肖笑扣在身上,深深浅浅地吻了回去。 唇齿相依,肖笑青涩地不知如何回应。梁拾维在他上唇轻咬了一口,低声说:“张嘴,傻子。” 肖笑依言,一阵眩晕铺天盖地地砸下,模糊的意识里只留梁拾维越发的用力,掠夺般的,让肖笑舌间生疼。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 直至腰间一凉,肖笑方才惊觉,除了被手覆盖游走的方寸间是热的,余下的皮肤却是一丝温度也没有了,只留一阵粟栗。 肖笑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脑中有畏怕,更多的却是满足的颤意。肖笑紧紧抓着梁拾维的肩臂,抖着声音喃喃说:“叔叔,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以后你要疼我……” 梁拾维像是猛然惊醒了昏聩的神思,他停下了往下探的手掌,支起半边身子,看着肖笑:“你不怕吗?你知道接下来我会做什么?” 肖笑微不可见的点头,似乎有些害羞,瑟缩地往梁拾维怀里躲,他打着轻颤说:“知道。” “你能接受?”梁拾维抚着肖笑光洁的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锁了又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开。 ☆、第 31 章 “你能接受?”梁拾维抚着肖笑光洁的肩头。 肖笑仍旧点头,他看着梁拾维纹满了纵横交错的线条的那条手臂,隐约的灯光下,因为隔得近了,肖笑终于看清了。 手臂上是一朵硕大的花,花瓣妖异,扭曲,藤蔓缠绕其上,枝条长长的垂了下来,直延至手腕。 肖笑的手指顺着这些藤藤蔓蔓一路画下来,他盯着那朵花轻声说:“我本就和你是一类人,叔叔,我从老家出来,不全是为了找妈妈。老家是座小城,那里的人思想老旧得很,他们的脑子里,” 肖笑停了口,侧着头思索片刻,方才找到了合适的说辞,“他们脑子里住着怪物,却还以为我是怪物,他们……”肖笑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们将我说得很难听,所以,我逃了出来。” 梁拾维低低叹了口气,抚着肖笑的发顶,一下一下,很轻柔:“你老家的人只是脑子里装了怪物,这里,”梁拾维顿了顿,接着道,“北京,这样大的城市,人心却都是怪物。你是不是去了更错的地方?” 肖笑低低地笑,他贴上梁拾维的胸膛:“没有,我很庆幸会去北京。” 梁拾维抚着他的背,把头埋进肖笑的肩窝里,他又轻轻叹口气。 肖笑的脸就贴在梁拾维的耳边,他搔刮着梁拾维的耳廓:“叔叔,你今晚叹的气真多。” 梁拾维故意逗肖笑似的,又叹了口气,说话的声音里却是有浅薄的笑意:“最近烦心的事太多,一哲几部电影接连出了问题,要是还解决不了,怕是你得继续听着呢。” 肖笑刚想问他方一哲出了什么事,梁拾维像是预料到了,他在肖笑的脑门上拍了拍,又顺了顺他的额发,耍赖似的说:“别问,烦,不想说。” 低头在肖笑唇上啄了一下,问他:“刚在录音室里听你唱歌,倒是没有听过,唱的什么?” 肖笑“咯咯”笑,问他:“想听?” 梁拾维又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说:“你唱,我听。”说话的声音压得太低了,有些发哑。 肖笑看着梁拾维的眼睛,那双薄薄的眼皮底下有暗影浮动,肖笑觉得那双眼像深井一般,自己不自觉就想沉进去。 他低声唱: “你眷恋的 都已离去 你问过自己无数次 想放弃的 眼前全在这里 超脱和追求时常是混在一起 你拥抱的 并不总是也拥抱你 而我想说的 谁也不可惜 去挥霍和珍惜是同一件事情 我所有的何妨 何必 何其荣幸 在必须发现我们终将一无所有前 至少你可以说 我懂 活着的最寂寞 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 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当你不遗忘也不想曾经 我爱你 ……” 肖笑不知道梁拾维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睁开眼的时候,天已透亮,晨光从遮掩着的帘缝里探进来,是难得的放晴天。 肖笑抻了抻胳膊,伸了个懒腰,糊成一团的脑子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仍是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条珊瑚绒的毯子,裸露的肩头也没觉得有多凉。 肖笑抱着毯子坐起来,昨晚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越来越清晰的画面在脑子里不断被放大。肖笑咬着下唇笑得将毯子捂住了脸,珊瑚绒毛乎乎的蹭在脸上,心里都会跟着发痒。 ☆、第 32 章 肖笑咬着下唇笑得将毯子捂住了脸,珊瑚绒毛乎乎的蹭在脸上,心里都会跟着发痒。 梁拾维呢?肖笑放下毯子,在屋内环视着,发觉靠墙的行李箱不见了,他知道梁拾维是走了。 想了想,肖笑还是拿过了手机,给梁拾维打过去。 铃声刚响两下,梁拾维就接了过来:“醒了?” “嗯。”肖笑咬着嘴唇,“叔叔,这么早就走了?” “赶着回去处理些事。”梁拾维的声音听起来恢复如常了,又是那样冷硬的腔调,让人听了不敢亲近。 肖笑原本雀跃的心有些沉了下去,恍惚间竟然怀疑起,昨夜的一切真不是自己做的一宵春梦吗? 他咬着嘴角抿了抿:“是一哥的事儿吗?” “嗯。”梁拾维沉吟着,思索了会儿,他说,“你如果愿意回来的话,就回来吧,一哲一直想你回去。” “那你呢?”肖笑问,又急急地追了一句,“你想吗?” 梁拾维没有管他,沉吟了片刻只是说:“你自己决定就好。” 原来他并没有多希望自己能回去,原来昨夜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宵春梦。这一晚,于梁拾维来说,也许只是无人派遣寂寞时找的一番慰籍罢了。 肖笑握着手机,自嘲地笑了起来。 回到宿舍,不免被长宇好一番盘问,得知这男人就是梁拾维,长宇一脸夸张地惊呼:“笑笑,大老板是要来接你回去吗?你的演戏生涯是不是要回春啦?” 肖笑愣神,他要回去吗? “再看看吧。”肖笑低低说,随即又转眼瞧着长宇笑,“我走了,你还怎么练好中文?你赶紧求我继续留着。” 长宇嘻嘻哈哈地揽着肖笑的肩:“笑哥哥,你要罩我。” 肖笑笑着去推他的手:“可别叫我哥,你年纪比我大,也不害臊。” 两个人你推我搡的,打闹之间都不再提肖笑要不要归国的事了。 肖笑在笑着喘息的间隙,心里也在问自己,再等等,肖笑,你想要等什么? 圣诞节后就是考核赛,赛制十分严苛,赛程时间短,内容却多,每轮都会淘汰掉排分榜末尾的三人。几轮下来,留在榜单上的也就十个不到了。 长宇每天都绷着神经,吃饭走路都心不在焉,常常走着走着,就会停下来跳一段舞步,梦游一般,完全无视别人投去的眼光。 肖笑在旁边只是陪着也觉得紧张,一颗心每天都惴惴地吊着。 终于比赛全部走完,最后胜出的五人会直接组团出道,结果还没出来前,长宇除了倒头昏睡了两天,其余倒都如常地过,该吃吃,该闹闹,也不听他念叨一句和比赛有关的话,像是没有这件事一样。 出结果那天,长宇没肯让肖笑陪他,自己一个人去了台里,大半天后才回来。开了门,径直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两眼直直地看着肖笑,也不说话。 肖笑没敢问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背,思忖着怎么安慰他时,长宇幽幽地说:“我进了,第四。” 说着,他瞧着肖笑的眼睛睁圆了些,自己也有点不相信似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忽然就爆出了一声喊:“我进了!笑笑,我进了!” 肖笑真心替长宇高兴,这么些日子,他每天都看着长宇是怎样熬着过来的,他握着拳在长宇胸口捶了一下:“以后宇哥罩我。” ☆、第 33 章 肖笑握着拳在长宇胸口捶了一下:“以后宇哥罩我。” 长宇笑得开怀,眼里亮晶晶的,似有泪痕:“好说好说,宇哥不罩你还罩谁?” 直到出了新年,长宇一直就处于极度的兴奋中,一张嘴活跃得跟上了发条一样,停都停不下来。因为年后就要回公司忙出道的行程了,所以长宇打算过年回家去和家人小聚几天,以后想再随时回来探亲,那是不可能的了。 长宇执意肖笑和他一同回去,肖笑推拒不了,只得跟着长宇回家了。 长宇的家在釜山的扎嘠其,一个有着美丽的海滩和美味的海鲜的海港小镇。可惜的是,此时正逢隆冬,海边除了一股又一股的夹着腥味的海风,其他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但肖笑极喜欢长宇的家人。长宇家人口很多,爷爷辈的,叔伯辈的,兄弟姐妹辈的,全都住得相邻。每天一大家子的人总聚在一块儿,男的做工,女的晒洗,热闹得很。 肖笑从来没有和那么一大群人一起生活的经历,他觉得新鲜,原来爸爸是这样的假装正经,原来妈妈可以是这样的唠叨不休。 这样热热闹闹地围在一起,吵嘴也好,指摘也罢,哪怕长宇顶嘴顶得凶了,被他爸爸踹的那两脚,都让肖笑欢喜,羡慕。 有家人,真好。 这一年的新年,肖笑前所未有的觉得轻松。 除夕夜,长宇说要带着小侄子去放炮,肖笑嫌炮的烟气味儿太大,不去。等长宇走后,他就一个人往海边走。 海边的风很大,吹得肖笑头皮生疼。夜色太重了,只能隐约看到一点冲上礁石的白浪花。 先是接到了梁拾维的微信,字很少,就三个:“新年安。”肖笑盯着这三个字,看了许久,才回了一个憨笑的表情回去。 看着消息栏上那一框“正在输入消息”闪烁着,又停了,没一会儿又跳出来,肖笑心底有一簇火苗在往上蹿。他就直直地盯着那框字,直到它一直都没再弹出来。 梁拾维是要和他说什么吧?说什么呢?让他回去吗?肖笑失笑,自己都觉得自己未免想太多。 愣怔着发呆,没一会儿,方一哲的电话就进来了。 肖笑和方一哲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联系过了,此时,乍一听到方一哲的声音,肖笑惊觉他的声音竟喑哑了许多,没有以前那样的明媚张扬了,尾音还是会拐着小弯,却不是撩人的钩子了,现在的这个小弯只透着欲说却不能的惆怅而已。 寒暄互道了新年祝福后,方一哲那头就安静了下来。 肖笑斟酌了再三,还是试探着问出了口:“一哥……你还好吧……我是说,这一年多,你一切都还好吗?” 方一哲那边隐约传来“嗒”一声轻响,似乎是点烟的声音。肖笑记得方一哲是不抽烟的,他总说抽烟毁皮肤。 方一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就在肖笑以为他不愿接这个话茬,准备转个话题时,方一哲才开了口:“好啊,我能有什么不好?大明星方一哲,怎么可能不好?” 肖笑能听出方一哲语调中的不寻常,可他不敢刨根问底的接着问下去。他猜的出方一哲这一年多并不如意,不管是哪里出了问题,他都不愿意此时再去揭了他的疮疤,细细观察在鲜红的血肉下面,会有一个多深多大的伤口。 ☆、第 34 章 肖笑猜的出方一哲这一年多并不如意,不管是哪里出了问题,他都不愿意此时再去揭了他的疮疤,细细观察在鲜红的血肉下面,会有一个多深多大的伤口。 大抵方一哲也是不愿再提起的吧。 肖笑换了个话茬:“前不久梁总来首尔了。” “嗯,我知道,为我的事去的。”方一哲似乎吐了口烟,尾音长长地拖了出去。 原来梁拾维来首尔是为了他的事。什么事情竟要梁拾维跑这么一趟?公司里的公关组向来披靡,肖笑是知道公关组里那些老师的手段的。 再想起梁拾维那晚的神情,肖笑更是惴惴。他压了压心中的惊疑,故作平静地继续说:“梁总说你想让我回去?” “嗯,我是和他念过几次。你怎么想?” 这个问题肖笑最近一直都在想,他也不清楚自己想要怎样。 他是想要回去,不是因为回去可以重新踏进那片纸碎金迷的名利场。他想要回去,无非是想要日日都能见到梁拾维。 想日日看到他,时时看到他,仅此而已。 可他惶惑的是,梁拾维呢?梁拾维想他回去吗?那夜之后,梁拾维对他并没有热络的联系,也没有一句暧昧的肯定,他只是如常那样,淡淡的,冷冷的,离着自己十万八千里的距离。这怎能不让肖笑怀疑,所有的一切只是自己可笑的一厢情愿而已。 “我不知道。”肖笑沉吟,“也许吧……也许会回去。” 这一通和方一哲的电话打了很长时间。挂了电话,肖笑觉得自己被海风都已经吹得凉透了,可他和方一哲说上的话却是寥寥数句。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沉默着,肖笑只听得方一哲燃了一支烟,又燃了一支烟。 方一哲变得沉默了,以前虽也说不上健谈,但也总是谈兴甚浓,还总爱拿肖笑玩笑。现在的方一哲,连说得那少得可怜的几句话里,都透着惫倦。 过了新年,肖笑和长宇回了首尔。长宇进了团越来越忙,整天赶着行程飞来飞去。原本拥挤热闹的宿舍,空落落的就只剩了肖笑一人了。 因为心里总是存着方一哲的事,已经卸了一年多的微博又被肖笑重新安装了回来。每天关注着方一哲的动向,和频繁上榜的热搜新闻。 肖笑这才知道,方一哲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竟有这许多麻烦。拍了两部电影,第一部还未上映,就惹上了辱国的嫌疑,硬生生地被压了下来。后期制作剪了又剪,改了又改,却总也过不了审片,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二部电影倒是上映了,还很卖座,口碑、票房一路领先。可正当热映,竟有人发了通告,说方一哲能接这样的大戏,一个从未拍过电影的电视剧咖能当一番,还不是制片人、投资方这个金主爸爸的大腿抱的牢。 一句激起千层浪,本就眼红的各路对家纷纷出动,一时间,网上有关方一哲和制片人不清不楚的那点情谊也都纷至沓来,有图有文,真假难辨。 一时间,方一哲从全网捧着的影坛新贵跌至全网黑讽的群嘲对象。 捧高踩低,娱乐圈本就这样,肖笑并不意外。倒是那个姓骆的投资方,肖笑隐约听到方一哲提起几回。 这桩闹剧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第 35 章 这桩闹剧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肖笑的疑虑一天比一天重,终于,他打了电话给昊子,问了方一哲的近况。 昊子一接电话听是肖笑,声音里马上就染上了哭腔:“肖哥,你回来看看吧,公司里变天了,现在连一个刚进公司的新人都可以公然抢一哥的资源了。你回来看看,你会帮一哥的……” 昊子絮絮叨叨,扯来覆去的就是这么几句话,肖笑打断他,问:“梁总呢?不管吗?” “梁哥?”昊子竟冷笑了声,“梁哥见一哥没有啥商业价值了,现在也不怎么管我们了,他全心全力在捧那位新人呢。” 新人?肖笑心里一动,急急追问:“谁?哪个新人?” “还有谁,不就是那个只会拍马屁的周之……”昊子话没说完,肖笑听到那边有一道门被甩上的撞击声,只听昊子急着说了句,“不说了,一哥回来了。”撂下电话前,肖笑还听见昊子嚷着:“一哥,你又抽烟……” 挂了电话,肖笑心里翻腾得厉害。 公司里有了力捧的新人?梁拾维签了上心的新人? 肖笑的眉越蹙越紧,握着拳的掌心被指甲深深地掐出了印迹,他也不自知。 晚上,翻来覆去思忖了许久,肖笑还是爬起了身拿过手机,给梁拾维去了条消息:“叔叔,我要回去。” 一个礼拜后,肖笑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飞机着陆已是半夜了,没有人来接机,这也是肖笑意料中的事,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失落和怅然。 取了行李,出了机场大厅,肖笑拦了一辆出租车。坐在车子上,他给梁拾维发了消息:“叔叔,我到了。” 梁拾维可能是睡了,手机里一直没有回复的动静。肖笑靠着椅背,转头看着车窗外。 已经开春了,道路旁的绿化即使是在浓重的夜色里仍然看得出茁壮的长势。可春寒料峭,透过窗缝吹进来的风还是带着夜的凉意的。 肖笑搓了搓手,习惯性地又要去捂脸,想起梁拾维告诫过他的:“这么凉的手捂在脸上,小心长了疮子。” 肖笑抿嘴笑了笑,把手塞到大腿下捂着。 手机“叮叮”两声,是有消息进来。肖笑抽了一只手出来划开看了,是梁拾维回过来的微信:“嗯。” 就一个字。 真是小气。肖笑腹诽,听着出租车里播放的夜间电台里熟悉的中文,他心里又有了些许明快。 回来,还是很好的。 车子停在以前住的公寓楼下。当初走的时候,肖笑没有将钥匙还给梁拾维,也许,当时他就藏着那么些侥幸。只是不知道,这一年半,梁拾维有没有换了门锁。 怀着忐忑,肖笑开了门,“咔哒”轻响,门应声而开。肖笑有些欣喜的小得意,换了鞋,摁亮了门厅的灯。肖笑放下背包,从里面小心捧出一个白瓷罐子,走进卧室,把它放在了床头的柜子里。 “外婆,咱们回家了。”肖笑轻声说,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发现屋子里和走之前没有什么差别,他当时没有带走的好多东西,都还原封不动的放置着。 肖笑悬着的心到底是落了下来,他不自觉地挂着一抹笑,哼着歌洗漱去了。 一晚上没有睡得很踏实,迷迷糊糊,总是觉得心里惴惴,不知自己身在哪里,每次挣扎着强睁开眼睛,看清自己是在北京的公寓里,入眼的一切虽许久不见,但仍然熟悉,才会放心地闭上眼睛。如此几次折腾,天也就亮了。 ☆、第 36 章 如此几次折腾,天也就亮了。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肖笑索性起床冲了个澡,出了卫生间,见窗外春光正好,轻风微醺,就搭着块浴巾上了露台。 轻车熟路的跃上了露台边沿,跨坐在上面,肖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四下里眺望着。小区左前方原本挺空旷的一片场地,现在一幢高楼拔地而起,阻了视线,真正败了兴致。 肖笑拿过了手机,给梁拾维发了条消息:“叔叔,我今天来公司吗?” 梁拾维回得很快:“行,你去我办公室等。” 肖笑盯着这行字又看了看,心里有些期待的雀跃。上次首尔一别,肖笑也有小半年没有见到梁拾维了。 说不想念,肖笑无论如何也是骗不过自己的。 打车去了公司,在公司门口看见了那辆彪悍的883斜斜停着。肖笑走上前摸了摸车把,心里的小欣喜又多了几分,他紧了紧步子,小跑着进了大门。 公司里已有不少人在了,见到肖笑,都是一瞬的愣怔,从未听到有什么消息说他会回来。肖笑朝他们笑着点了点头,指指梁拾维的工作间,就过去了。 门闭着,肖笑轻轻扣了几下,听见里头有人应:“进来吧。” 听声音并不是梁拾维,这声音很年轻,带着点刻意的张扬,倒显得另有一种坦率的自信。 肖笑心中狐疑,推门进去,入眼便看见梁拾维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男孩子。 很周正的长相,鼻子长得尤其高挺,年轻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野心。 他也看着肖笑。 “你是哪位?我在公司里没见过你。”这男孩子问。说话的时候,左边脸颊上会有一个小涡浮现,与他的长相有些格格不入的孩子气。 肖笑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门口打量着他。那男孩子挑高了一边的眉,正要说话,梁拾维走了进来,见到肖笑,朝他望着,淡淡地问他:“来了。” 肖笑低低“嗯”了声,跟在梁拾维身后走了进去。 梁拾维见电脑桌后的那男孩子,皱着眉,声音里带着一丝的不悦:“谁让你坐这儿的?” 那男孩子撒赖:“哎哟,梁哥,我坐坐嘛,至于那么小气嘛。” 梁拾维走过去,拎着他的肩头。男孩子顺着他的劲道站了起来,像是没什么力气似的,站得歪歪斜斜的,一半身子靠在了梁拾维身上。 梁拾维指着一边的沙发,对那男孩子说:“坐那儿去。” 转眼看着肖笑仍站着,对肖笑也指了指沙发:“你也去坐。” 那男孩子晃晃悠悠地走到电脑桌前,瞟了一眼肖笑,转头对梁拾维半是抱怨半是撒娇:“哥,我问你的那事儿,你倒是有信了没呀?蔡编说可要叶总拍了板,他们才好出营销方案。” 梁拾维坐下来,顺手捞了水杯过来,发现是空的,又放了回去:“叶总那里是谈妥了,《嘉人》九、十两个月份的封面都给了我们,只是,”梁拾维抬了眼皮看那男孩子,“两个月份封面你都要吃下来,是不是有点贪了?” 这样露骨的诘问倒没有让那男孩子难堪,他依然张扬明媚地赖笑着:“都说金九银十,谁不想要这两个月的期封。哥,你就都给了我吧,你看,我那电影这就要上了,不正好做宣传嘛?这也省了咱自家花钱去营销啊,哥,我这也是为你省钱。” ☆、第 37 章 “都说金九银十,谁不想要这两个月的期封。哥,你就都给了我吧,你看,我那电影这就要上了,不正好做宣传嘛?这也省了咱自家花钱去营销啊,哥,我这也是为你省钱。” 说着,那男孩子用胳膊肘撑着,半趴在电脑桌上,探着身子,压低了声音,嗤嗤地笑了两声:“哥,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留一个期封给一哥,对吧?一哥他都已经糊啦,别说给他两个月的封面,就是月月都给他,他还能翻得了身吗?糊了就是糊了,你可不值当再去给他投资了。” 肖笑反感,内心里无端蹿起烦躁的邪火。他皱着眉,不耐地坐到沙发上,一只手在沙发扶手上状似无心地轻扣着,嗑嗑声一声紧似一声。 梁拾维看了他一眼,往后靠进了转椅中,和那男孩子拉开了些距离:“你既然开了口,就都给你。只是,一哥也是咱们这公司的老板,你以后说话注意着分寸。” 男孩子颇为不屑地耷了耷嘴角,低声自语,恰又能让每个人都听得见:“什么老板,也不见他做过什么事。” 见梁拾维脸沉了下来,立马讨好地笑:“知道啦,哥,那咱们说好了啊,我这就和蔡编定拍摄时间去。那我先出去,哥你忙,晚上我请你喝酒。”喜滋滋地直起了身,往门口走去。 拉开了门,又笑嘻嘻地回头,对梁拾维说了句:“谢谢哥,就知道你疼我。”说着,还不忘瞟了肖笑一眼。 “嘭”一声,门被甩上了,肖笑觉得这关门的声音都像那男孩子离去后延长的示威。他坐着没动,看着梁拾维。 梁拾维也靠在转椅里看他,半晌,问了句:“来了?”又重复了刚见面时的那句。 肖笑看着梁拾维翻衣兜在找烟,没有答,反问他:“是谁?” 梁拾维抽了支烟,叼在嘴上,嘴角朝门努了努,问肖笑:“他?” 肖笑点头。梁拾维将打火机凑到嘴边,燃着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周之易,公司签的新人,最近上蹿的势头挺好。” 周之易?肖笑想起来了,昊子在电话里说过这个名字,当时并没有机会把名字说完整,但肖笑知道,就是这个周之易,心中不禁又多了份恼意,他问梁拾维:“我看叔叔你很爱惜他,都不顾一哥了?” 梁拾维默了默,才说:“谁能给公司赚钱,我就爱惜谁。一哲现在状态不好,我让他休息一阵子,怎么,还要问过你的准许?” 肖笑听出了梁拾维话中的不悦,但他没有就此止住:“我总以为你和一哥是有不一样的情份的。” 梁拾维咬着烟笑:“有什么不一样的情份?还不都是为了买卖?生意场上没有那么多不值钱的情份。” 肖笑抢白,他不愿意看到梁拾维将自己说的那样市侩:“可你为了一哥赶去韩国买断了所有丑闻的后续通告,不就是为了撤去微博上那些中伤他的热搜吗?” 梁拾维冷哼一声,他吐出一口烟:“撤热搜是怕一哲的事会影响到公司其他艺人,他已经折了翼了,不可以也连累了所有人陪他一起沉下去。” 梁拾维的脸躲在愈发浓重的烟雾之中,肖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的到他低沉的声音:“我是个生意人,不想做亏本买卖。谁能给我利益,我就看重谁,别跟我提情份那种虚的玩意儿。” 梁拾维顿了顿,声音低沉:“也别觉得在我身边待过一晚,就有什么不一样。我的身边,床上没缺过人,如果个个都这样过来和我耍横,要情份,那我还真得去找找看,有没有那么多情份。” ☆、第 38 章 梁拾维顿了顿,声音低沉:“也别觉得在我身边待过一晚,就有什么不一样。我的身边,床上没缺过人,如果个个都这样过来和我耍横,要情份,那我还真得去找找看,有没有那么多情份。” 肖笑愣住,盯着隐约模糊的那张脸,被缭绕的烟气遮着,真是陌生。他怎么也没想过,梁拾维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诚然,经了在首尔的那一晚,肖笑对梁拾维是有了不同,他总会不经意地去回想,那些亲吻,那些拥抱,那些缠绕着彼此的心跳。 他以为,梁拾维也会如此。 原来,这样期盼着的,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只有他自己。 身边、床上从来没有缺过人,肖笑黯然。他知道梁拾维身边总有走得亲近的人,可他总是对自己解释,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梁拾维手上那么些艺人,那么多关系,免不了会和人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 可他忘了,从一开始,方一哲就警告过他,别招惹了梁拾维,他没有心,小心被他吃干抹净了却连渣也不剩。 肖笑颓然盯着梁拾维,心里深处却又一丝不甘在挣扎。 梁拾维瞟了一眼肖笑,摁灭了烟蒂,起身走到窗边,开了窗。 窗外和煦的风一涌而进,临着窗,可以遥遥看见湖边的一圈柳树已经抽了芽,绽着碧玉般的小叶,煞是清新喜人。 梁拾维倚在窗边,注视着窗外,说:“公司给你配了助理,小林,你认识的,之前一直在我身边做事的那个。” 肖笑敛了敛心神,他点点头。这人他认识,挺活泼的小伙子,做起事来也利落飒爽。 梁拾维接着交待:“以后他跟你,除非大事情,余下的你有什么事,他都可以解决。小林手上也是能拉些资源的,圈子里也有点小人脉,平时,你要多问问他。” “好。”肖笑低声答,站起身准备出去。 “还有,”梁拾维回头,“也给你配了经济,你……” “不要。”肖笑回绝得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我不要经济。” 梁拾维盯着他:“没有经济谁给你拉片约,排活动?你以为公司能事无巨细给你统筹好?” 肖笑仍坚持:“我不要经济。” 梁拾维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挥挥手,有些烦躁:“随你吧。你出去找小林,有部电影在试镜,公司安排好了,明天先去试试。” 肖笑点头应了,看梁拾维没有什么要交代了,就起身出去了。 小林就在隔壁的工作间,肖笑进去和他核实了一下第二天试镜的行程和准备,又问小林要了新电影的剧情大纲。 都交待妥了,肖笑对小林说:“你给梁总工作室多备点热水放着,还有,”他从背包里抓了一包糖出来,“这糖润喉不错的,你也拿了放梁总桌上,我刚听他咳了两声。” 想了想,又关照小林:“别说是我让你送的。” 小林一一应了,拿了糖出去了。 肖笑回到自己的工作间,放下背包,在椅子里坐下。一回来就觉得累得很,憋闷得很,他有些想念和长宇在首尔的日子了。 正呆呆地愣着,方一哲的电话打了进来:“听昊子说你回来了?” “嗯,一哥,我现在在公司呢。”听到方一哲的声音,肖笑有些高兴了起来。 “我不在公司,你来D.K,我发定位给你。” ☆、第 39 章 “我不在公司,你来D.K,我发定位给你。” “行。”挂了电话,肖笑给小林发了消息说了一声,就循着定位找了过去。 到了D.K,前台刚露出标准的营业笑容,昊子就已经迎了过来:“一哥在里面等着呢。” 肖笑点头,随昊子进了里间包厢。 包厢里乐声震天,四壁的灯全暗着,隐隐测测地看得见就方一哲一个人的轮廓身影。肖笑喊了声:“一哥”,见方一哲没有反应,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方一哲还是没有动静。 昊子摸黑关了音响,摁亮了壁灯,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方一哲乍然暴露在灯光下,被刺得眯着眼,不满地四下张望。 昊子讪讪笑着:“那个,一哥,肖哥来了。”说完,缩了缩脖子,人就闪出了门外。 肖笑走过去,低头见茶几上的烟缸里已经堆了满满一座小山了,有些烟蒂漫到了几上,带出了一小摊的白灰铺洒在几上。还有一瓶红酒,倒是没有浅多少。 方一哲用手背挡着光,冲肖笑笑了笑:“来啦,坐。”他拍拍旁边的位子,仍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里。 这么久不见方一哲,肖笑简直要认不得他了。难怪昊子在电话里急成这样,难怪梁拾维说起他时,欲言又止。方一哲,他变得太多了。 原本就爱着一些淡妆,现在越发浓厚了起来,脸色愈加的白,眉眼愈发的黑,唇色更加的红艳,猛然看着,竟让肖笑生出一丝骇意。 肖笑走近,挨着方一哲坐了。方一哲周身的烟味很重,焦苦的尼古丁连香水也是盖不住了。 方一哲指着茶几,问肖笑:“烟?酒?还是你自便?” 肖笑蹙眉,拂过几上的烟缸:“一哥,你抽太多烟了。” 方一哲又笑,声音粗砺尖锐,有些刺人耳朵:“我不敢喝太多酒啊,怕醉糊涂了,有些人又要作妖。” 肖笑心下了然:“周之易吗?” 方一哲移开了遮在眼前的手背:“怎么?你见过他了?” 肖笑点头,斟酌片刻,劝方一哲:“一哥,圈子里不就这样吗?有人上位做顶流,就会有人沉寂。这么多年,你还想不明白吗?” 方一哲吃吃笑:“小孩儿,你去了趟韩国,倒变得通透了。只可惜,想得明白是一回事儿,熬不熬得住是另一回事儿。”他止住了笑,问肖笑,“你想上位吗?” 肖笑皱眉:“我不想阻了别人的前程。一哥,我要是说我从来就没有过大红大紫的野心,你信吗?” 方一哲盯着他,缓缓点头:“我信,你一直都很干净。小孩儿,如果为了我,也只要去阻一个人的前程,你会帮我吗?” 肖笑看着红酒的瓶子折射出妖冶的光,他知道方一哲的意思,可是他不解:“一哥,其实这么些年,圈子里红过你的人也有,你都能平心静气,可为什么就容不下周之易?就因为大家在一个公司吗?” 方一哲摇头,头仰靠在沙发靠背上:“你不知道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如果他是真能耐,红了就红了,越过我去,我也心服。” “可是,”方一哲倏忽坐直了身,眼里迸出冷厉的光,他逼视着肖笑:“他的手段太下作,你知道我为什么成了「票房毒药」?” ☆、第 40 章 方一哲倏忽坐直了身,眼里迸出冷厉的光,他逼视着肖笑:“他的手段太下作,你知道我为什么成了「票房毒药」?” 肖笑迟疑地点了点头,可是那样的丑闻实在说不出口,他沉默着。 方一哲盯着肖笑的脸,冷笑:“你一个外人也觉得难堪吗?那你能想象当时全网的狂轰滥炸?我不敢上通告,不敢接受采访,不敢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下,甚至,我不敢打开微博……” 方一哲的声音越来越凄冷,肖笑只得截了他的话:“一哥,网络喷子知道些什么,营销号又知道些什么,他们只是炒作博眼球罢了,你又何必真放在心上?都是假的。” 方一哲笑,看着天花板上的霓虹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怕的是,它不全都是假的。假的我可以一纸诉讼告了他们,可是我告不了。真真假假的,我怎么摘得清?” 肖笑震动:“什么……是真的?” 方一哲睨着肖笑:“你真没看出来吗?像我这样没有真材实料的演技,凭什么这么些年大制作的电视剧全部捧到了我的面前?还都是一番?你真没听过这其中的风言风语?” 肖笑脑中闪过热搜上那个隐晦的投资方,他试探着问:“骆总?” “瞧,连你也知道。”方一哲笑,辨不出脸上是悲还是喜,“要不是他,我又怎么会是今天的方一哲?” 肖笑太讶异了:“一哥,你和骆总……你也是……” “同性恋,基佬,gay。”方一哲自嘲地撇嘴,“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我早告诉过你,圈子里没有性别之分,我是不是基佬有什么关系,我以前也有女朋友的,又有什么关系,被那些有钱有权只手遮天的禽兽看上了,我还有什么后退的余地?” 肖笑心下恻然:“可你为什么不找骆总护住你?毕竟,他也被牵扯其中了啊。” “他有什么紧张的。”方一哲冷哼,“他凭什么护我?那么些年早看我看厌了,如今有个年轻活泼的,他还会顾得上我?” “一哥你是说……周之易?” “不然你以为他能这么清楚,爆出来的料都直击我要害?” “是周之易爆的料?”肖笑惊骇。 方一哲取了烟燃了,自顾自一口口吸着,没有回答。 肖笑一时没有办法接受,大家同在一个公司,本是同根生,人心竟能险恶卑劣到这种地步? “梁总……他不管吗?” “梁?”方一哲烟吸得很深,几乎没有烟气吐出来,只有一丝一缕逸绕在鼻间:“周之易撕了那么多资源,带了那么大热度,给他老板赚得盆满钵满,梁拾维会管?宠着还不够。”又深深吸了一口,方一哲恨恨,“资本家。” 肖笑有些慌张,问得忐忑:“梁总……对他很好吗?” 方一哲朝他看过来,睨着眼吃吃笑:“怎么,你吃味儿了?” 见肖笑忙不迭摇头,方一哲似洞悉了一切:“别急着否认,你看梁拾维的那眼神,我还不瞎。只是小孩儿,这些资本家有毒,碰不得,听一哥一句,他们这些人,没有心。” 肖笑黯然,不再说话。 他的心意藏不住,连方一哲都看出来了,梁拾维还会不清楚?首尔那个晚上,梁拾维也会情不自禁,也曾温存软语,可是天亮后呢? ☆、第 41 章 他的心意藏不住,连方一哲都看出来了,梁拾维还会不清楚?首尔那个晚上,梁拾维也会情不自禁,也曾温存软语,可是天亮后呢? 天亮后,他还是那个硬邦邦的梁总,谁都不在他的眼里,心上。或许,方一哲说得对,他们这种人,没有心。 可自己的心呢,还在吗? 肖笑望着蜷在沙发里的方一哲,自己的心找不到了,它早已遗落在了首尔的那个晚上。 第二天,肖笑去了剧组,试过镜,也拍了定妆照。 这部电影的导演是业内赫赫有名的刑导,向来以识人很狠辣的眼神著称,没想到他挺满意,给了肖笑一沓分剧集的大纲台本,让肖笑回家先琢磨着。 回了公司,肖笑找梁拾维说了试镜的事。梁拾维难得的和颜悦色,还给肖笑找了一位表演老师一起带去组里。 肖笑也很开心,回了自己工作间,找了小林过来讨论进组的事宜。 小林问他:“肖哥,你是马上就回组里研究剧本,还是在公司里待一阵?你决定了我好报给公司出行程。” 肖笑翻看着台本:“都行吧,你看着决定。小林,梁总今天心情很好啊?” “可不嘛。”小林在行程表上勾画着,“肖哥,那我先定在公司歇两天吧,你刚回来,也好调调状态。” 肖笑点头,小林又接着说:“听说昨天梁总和周哥吃个晚饭,竟然碰上了骆总也在那酒店。周哥多会来事儿啊,一顿饭的功夫,哄得骆总高兴得不得了,给签下了一个代言。” 肖笑停下手中翻动的台本:“梁总和周之易一起吃晚饭?就他们两个吗?” “可不嘛,周之易总找各种名头找梁总吃饭喝酒的,公司里都见怪不怪的了。周哥这个人啊,”小林咂了两下嘴,还是那句评价,“太会来事儿。” 肖笑皱眉:“小林,不要随便议论别人,这话传了出去就变味道了。” 小林吐吐舌头:“知道啦,肖哥,我也就和你说说。” 肖笑低头看了会儿台本,抬头对小林说:“我还是回组里看剧本吧,你告诉老师一声,咱们下午就走。” 小林“哎”了一声,出去安排了。 肖笑又低头看台本,可盯着台本瞅了半晌,愣是一个字都没进脑子里,他把台本往桌上一扔。 好没意思。 肖笑接的这部戏是部清宫戏,讲述的是末代皇帝心酸耻辱的短暂一生。小时是被把持的傀儡少年天子,长成了又是弃国割地的废帝,是让人唏嘘的一生。肖笑演的就是这位末代皇帝的少年时光。 虽然试镜是在北京,也提前拍了些故宫的外景留用,可真正拍摄是定在了浙江的横店。肖笑和刑导知会了一声,就带着小林和表演指导老师一同飞去了横店。 进了组里,发现原来已有好多工作人员都在,服装道具组的老师在忙着改制戏服,早已忙的不分晨昏了。 和组里的众位老师一一打过招呼,相互认识了之后,肖笑一行三人就先回了酒店安置。 还没正式开镜,肖笑也挺悠闲,在组里和对戏的演员走走戏,表演老师也在旁边指导着,肖笑慢慢的倒也咂摸出些拍电影的乐趣。 虽然之前他也拍过一部电视剧,但电影和电视剧演绎起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电视剧的表演更讲究肢体上的表演张力,因为后期的磨光等处理,对一些细节的表现力,导演是没有很苛刻的讲究的。 可电影不同,刑导说戏的时候,会讲的非常细致,甚至会要求肖笑在一幕假笑的镜头中,脸上哪些部位的肌肉要颤起来,而嘴角和眼睛里是不可以带上一点笑意的。 很难,但肖笑却觉得过瘾。 ☆、第 42 章 很难,但肖笑却觉得过瘾。他常常会自己揣摩着,不自禁就沉入了这个故事中,好像自己真成了那个悲戚懦弱的皇帝。 暂时偷了别人的人生,自己心里那点隐秘的真实的忧和愁也就离得很远了。 兴致好的时候,肖笑也会在横店瞎逛。这片影视基地另有两个剧组也在拍电影,肖笑偷偷混在群演里看他们的拍摄,都是时下比较受欢迎的恋爱式电影,拍摄起来感觉也很轻松愉悦。 这天,肖笑又在其中一个剧组旁观,正看得有趣,有人轻轻拍了他的肩,肖笑回头看,竟是周之易。 周之易对他笑,递了一杯热牛奶给他。 肖笑接过来,挺讶异周之易不似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毕露的张扬,他问:“你也在这里?” “嗯,我是这个剧组的。”周之易笑得挺开心,脸颊上的小涡一显一显的。 “这两天倒没看见你的戏?” 周之易看着不远处摄像机内取景框里的人:“这两天拍的都是重头戏,没我这个配角什么事儿。” 肖笑默了一默,对周之易轻笑:“我也只是个配角,在旁边组里。” 周之易看着肖笑,脸上有艳羡:“配角和配角也是不一样的,你那是刑导的戏,是奔着拿奖去的。我们这部是什么戏,只希望票房好看些就满足了。” 一番话说得肖笑不知怎么接口,他只得低头啜着牛奶。 “哎,我看过你之前演的那部剧。”周之易用肩撞了撞他。 肖笑不习惯这种自来熟的亲热,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哦?放了吗?我自己倒没看过。” 周之易看着肖笑,不改艳羡之色:“你演的真是不错,难怪梁哥会给你撕了这部电影的资源,也难怪他会一趟一趟地跑去韩国找你回来,果然你是不同。” “梁总去韩……”看周之易一副探询的神情,肖笑停了嘴。去与他解释什么?梁拾维去韩国为的谁,终究和周之易无关。 他自谦地笑笑:“梁总哪里瞧的上我?公司里谁都知道,他现在最紧张还是你,连一哥都不顾了。” 周之易不笨,他听出了肖笑话里颇有微词,但也不加辩解,反而坦率地笑了出来:“ 一哥已经是强弩之末,我踩不踩上那么一脚,他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再说,我凭自己的本事拉到的资源,拿到的片约,有什么好背后议论的?”他不屑地啧了两声,“自己没有演技,又留不住靠山,怪得了谁?” 肖笑皱眉,低头看着手中握着的奶杯,没有说话。 周之易搭着他的肩,说得语重心长:“我知道你和一哥关系不错,但你看着也是个明白人,和谁交好不是只凭脾气性情的,强强联手才是聪明人的选择。更何况,就一哥那臭脾气……”周之易没有说下去,只是好笑地摇了摇头。 肖笑微侧了身躲开了周之易搭在他肩头的手:“不好意思,我从小脑筋就不好,一直是个学渣。我组里还要试戏装,我先回去了。”说着,举了举手里的杯子,“谢谢你的牛奶。” 说完,也不看周之易一眼,钻出了人群,就走了。走了没几步,看到一个垃圾桶,肖笑将没喝两口的牛奶扔了进去。 回了组里,小林正在找他,看到肖笑,忙迎了上来:“肖哥,你出去怎么都不带手机?” 肖笑没有随身带着手机的习惯,看小林着急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第 43 章 肖笑没有随身带着手机的习惯,看小林着急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刑导找了你好一会儿,现在脸色不太好看。你要留心的呀,刑导是出了名的脾气臭,不好对付。” 肖笑听了一边应着,一边连忙往导演临时搭成的工作室跑去。 工作室里除了刑导,还有两个人在讨论着什么。刑导见肖笑来了,沉着脸问他:“不在组里好好看本,跑哪里玩去了?” 肖笑羞赧,揉了揉鼻子说:“在旁边一个剧组看他们拍戏呢。” “有那个闲工夫不如把自己那点戏先琢磨透了,台词你顺了吗?小皇帝的心境你进去了吗?还想着去看人家的好戏?得亏梁拾维和我说,你特别用功,我倒要去问问他,就是这样用功的?” 肖笑不知梁拾维竟举荐过自己,心里顿时一暖,他忙说:“刑导,我不再出去瞎跑了,我会好好向各位老师请教学习的。” 刑导也不再斥责什么,对肖笑招招手:“快过来吧,今天特地请了Lee过来,把造型定一定。” 肖笑听说过Lee,蜚声中外的一流造型师,没想到刑导竟请了这样一位咖位的大神回来,看来是真下了血本。肖笑不禁暗中咋舌。 Lee对着肖笑看了半晌,又伸了根手指比划了一阵,回头和另一个造型老师低语了阵,又转头和刑导说:“这孩子的眼神很有优势,有天然的青涩气,很符合你戏里皇帝的少年时期不涉世事的天真。你和摄影组说,多注意他的眼部特写。” 刑导拍着Lee的手臂,哈哈笑:“我们的眼光还是很一致啊。我当时试镜,也是看中了他这双眼睛。” “其他的造型没什么问题。”Lee转身坐下,在一台电脑前摆弄着,“他的外形条件很不错,怎么拍都会很立体,很有质感的。你让做造型的老师先把他头发剃了,我看看他的头型,再给他定发套。” 啊,剃头?肖笑傻了,他可怜兮兮地问刑导:“是剃光吗?” 刑导眉毛一挑:“这不废话嘛,清宫戏不都是大秃瓢拖条大长辫嘛,怎么?你还想留发不成?” 肖笑抬手撸着自己的头发,还是傻愣愣地看着刑导。 刑导一副心烦不已的样子,对肖笑挥了挥手:“快去找造型组的老师,剃好了再来。” 半个小时后,肖笑顶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回来了。 刑导十分满意地摸了一把,就让造型师给他粘了发套,换了戏服,上了妆,正式地拍了宣传照。 等卸了头套,卸了妆,都打理妥当了,肖笑回到酒店已经挺晚了。小林买了外卖回来,等着肖笑。开门乍然见了肖笑的光脑袋,愣了片刻,就大笑了起来:“肖哥,怎么一个下午不见,你就秃了呀?” 肖笑仍没适应过来,习惯性地想去撸一把头发,手摸上滑溜溜的脑袋,心烦地对小林说:“你去旁边的商场给我买顶帽子来。” 小林嘻嘻哈哈地去了。肖笑进屋躺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捞过了手机,给自己拍了一张自拍照。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给梁拾维发了过去:“记事以后第一张秃瓢照,谨以此纪念。” 片刻之后,梁拾维回了过来:“不错,脑袋圆得很周正。” 肖笑看着手机,笑了。 ☆、第 44 章 梁拾维回了过来:“不错,脑袋圆得很周正。” 肖笑看着手机,笑了。 成了肖秃瓢后两天,剧组就正式开机了。 开机了之后,日子就过得飞快了,每天泡在组里,走戏,再一条条过,心无旁骛地潜着,倒也没觉得日子过得多快。 肖笑戏份不多,可为了少、青两任皇帝过渡无断层,刑导要求这两人每场戏都得在现场,没戏的那个也要在一旁揣摩对方的心理。 肖笑没有觉得这差事很累,他喜欢看那些前辈老师们走戏,在一旁观察着,能学到很多,肖笑觉得这过程很享受。直到刑导有一天颇为动容地感慨了句:“再有两条戏就要杀青了”,肖笑这才惊觉,竟已是八月盛夏了。 最后两条戏都是重头戏,一条是青年皇帝对着镜头哭,一条是少年皇帝初登宝座时的笑。 亡国后的哭,是对身世的愤,是对周遭的恨,也是自我解脱的悲凉,所以流着眼泪就笑了,这是整部电影的最后一幕。 初登宝座的笑,有对未知的希冀,有对脚下群臣叩伏的自喜,也有对王土整治的茫然,所以笑容里隐着恐慌,这是整部电影的第一幕。 刑导特意将这两场戏压到了所有拍摄的最后,他在说戏时颇有忧虑惆怅:“这两场戏是场面最小的,都只要拍一个脸部特写。可这两场戏是最大最复杂的内心戏,抗下来了,咱们就能问鼎今年的电影金像奖,抗不下来,你们陪我一起挨全国观众的奚落吧。” “哭”的那场戏拍了四天,刑导喊“过”的时候,演青年皇帝的那位演员直接躺在了地上,直哭出了声。 他那条过了,就只剩下肖笑这最后一条“笑”了。 肖笑每天对着镜头笑,回了酒店也对着镜子笑,他揣摩了无数种笑,笑了一个礼拜,终于听到了刑导喊了“过”。 那一刻,肖笑如释重负,可随即一阵茫然与空虚拢了上来,他知道了为什么青年皇帝杀青了会哭得不能自己。 这半年来,他每天浸在角色里,早已忘记自己是肖笑,每天脑子里想的也都是家国天下,恩怨悲愁。 被导演一声“过”,猛然拉回了现实,拽出了那久远的年代,剥离了那层假的身份,肖笑竟一时无法回归自己。 组里已经在大声互相道贺全剧杀青了,有人捧了一束花过来塞给肖笑:“辛苦了。” 肖笑抱着花,愣怔着,喃喃地重复:“辛苦了,辛苦了……” 虚渺的余光中,有人影走过来,停在肖笑身前:“表现得不错,祝贺你。” 肖笑被这低沉的声音惊醒,他抬眼望去,真是梁拾维。 他还是有些呆呆的,望着梁拾维,低低喊了声:“叔叔……” 梁拾维摸了摸他的头,没有了头发的阻隔,梁拾维掌心的温热毫无阻碍地传递了过来。 这份温热将肖笑完全拉了回来,他正了正神色,又规规矩矩地喊了声:“梁总,你怎么来了?” 梁拾维拿过他手里的花,递给肖笑一杯热水:“来看看你们戏都拍得怎么样了。” 是你们,不是你。 肖笑心下黯然,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刑导走过来,看到梁拾维挺高兴:“小梁来了啊,正好我们晚上杀青宴,一起呗。” 梁拾维伸手和刑导客套地握了握:“导演辛苦,晚上的宴席我请,还要感谢你对我们家肖笑的栽培,照顾。” 刑导也不客气,应了声,拍着梁拾维的肩膀说:“这孩子我挺喜欢,有灵气,是个天生能演戏的坯子,可也舍得花时间下功夫。不错,以后有合适的角色,还找你。” ☆、第 45 章 刑导也不客气,应了声,拍着梁拾维的肩膀说:“这孩子我挺喜欢,有灵气,是个天生能演戏的坯子,可也舍得花时间下功夫。不错,以后有合适的角色,还找你。” 梁拾维点头:“一定,一定。” 刑导看着肖笑感慨:“就只怕这以后成了腕儿了,就不肯上我的电影了。” 梁拾维忙说:“那哪能啊,推了其他人的戏,也得要上你的戏啊,你可是肖笑的伯乐。” 说着,转眼看着肖笑。肖笑心领神会,恭恭敬敬地对着刑导鞠了一躬:“谢谢导演。” 这一句“谢谢”,肖笑是真心诚意的。虽然刑导严苛凶蛮,有时甚至不讲理,可肖笑是真心感激这半年来,刑导的知遇与教导。 刑导也挺欣慰,拍拍肖笑的后背,走了。 肖笑问梁拾维:“梁总,你是和我回酒店休息会儿,还是……去看周之易?” 梁拾维看了会儿肖笑,回他:“去酒店吧,我有点累了。” 回了酒店,梁拾维叮嘱肖笑不用再开一间房间了,他第二天就走。 肖笑想着,自己那间留给梁拾维,他搬小林那屋去挤一晚上,就应了。 带着梁拾维回了自己房间,梁拾维说要冲个澡,肖笑问前台要了一套新的毛巾,浴巾,看梁拾维进了卫生间。他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打了几个呵欠,眼皮沉沉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醒来是被组里的老师一通电话震醒的。电话设了静音,就压在他身下,此时一一波波地震动着。 肖笑一边掏着手机,一边揉着迷糊的双眼,坐直了身体,看到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了下来,才想起梁拾维还在屋里呢。 他急忙睁了眼去找,梁拾维就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椅上,正看着他若有所思,手上夹着的一支烟已经快要燃到手指了。 肖笑大窘,忙坐好了,问梁拾维:“叔叔,你怎么不叫我?” 梁拾维像是被他的声音惊醒了,扔下了手中的烟头,对着肖笑手中的手机努了努嘴儿:“开席了?” 肖笑看了看已经停了震动的手机,点了点头,一边起身往卫生间走:“应该是吧,什么时间了?我睡了这么久了吗?” 梁拾维站起身:“睡得挺久,也挺沉。累坏了吧?” 肖笑在卫生间里冲着脸,模糊不清地回:“累倒还好,只是有些走不出戏来,心累得很。” 梁拾维没有接话,站在卫生间门口看肖笑在脸上一通搓揉。 杀青宴很热闹,也很动情。刑导应该是太开心了,喝得有些多,他直接举着一瓶白酒,每个人身边坐一阵,喝一通,侃一程。最后,他拎着酒瓶子坐到梁拾维旁边时,舌头有些大了。 刑导拿过一只空的酒杯,往里倒了大半杯,往肖笑面前用力一掷,几滴酒溅在了桌面上。刑导指着杯子对肖笑说:“喝……喝了。” 肖笑不喝白酒,啤酒、红酒都甚少沾,他为难地看着酒杯。梁拾维解围:“刑导,我们家这孩子还小,喝不了这度数的。” 刑导眯着眼睛看着肖笑:“小什……么,二十……十有了吧,是个……男……男人了。” 肖笑伸手去取杯子,被梁拾维摁住了:“刑导,你高兴,我陪你喝过瘾,跟个小孩儿喝,没趣。” 刑导眼睛一瞪:“我和……和他喝,你凑什么……什么热……热闹。”又瞪着肖笑:“来……来,喝了。” ☆、第 46 章 刑导眼睛一瞪:“我和……和他喝,你凑什么……什么热……热闹。”又瞪着肖笑:“来……来,喝了。” 肖笑轻轻拉开了梁拾维的手,跟他低语:“我就喝一口。”取了酒杯在刑导杯壁上磕了磕,肖笑笑着说:“刑导,我敬你,有很多感谢的话我都想和你说,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总之,谢谢你这半年里的包容。”肖笑说完举起杯子抿了一大口。 刑导挺动容的,他拉着肖笑对梁拾维说:“是个……个懂事……事的,小梁,你有……有眼光。” 又对肖笑说:“别……别叫刑导,叫叔……刑……叔。” 肖笑一愣,不知道刑导这喝的糊涂了的话他是不是要当真。梁拾维接过了这话茬:“刑叔说什么,就是什么。来,刑叔,我陪你喝,今天准让你喝痛快了。” 拿过肖笑手中的酒杯,梁拾维仰脖一饮而尽。这样的爽利劲儿让刑导更加开怀,哈哈笑着,拉着梁拾维又说又喝的,闹了挺晚。 宴席散了,所有的人七倒八歪地都被接回了酒店,小林也开了辆车过来接梁拾维和肖笑。但梁拾维硬是不要,说是要走走路散散酒气,让小林先回去,留了肖笑陪他往回走。 梁拾维今晚喝的挺多的,但从脸色上来看,倒真是看不出有几分醉意,只是偶尔虚浮的脚步踉跄了那么一下,才显出他是喝大了。 肖笑怕他撞了,跌了,几次伸手要去扶着,被梁拾维一把推开了,迷蒙着眼神说:“我能走。” 肖笑觉得喝醉了的梁拾维有了一种执拗的孩子气,倒是可爱了许多。他笑了笑,刚要收回手,被梁拾维一把握住了。 干燥的掌心,久违了的温热。肖笑愣怔的看着自己和梁拾维交缠在一起的两只手。 “冷不冷?我给你捂捂。” 肖笑忍不住失笑,他轻轻说:“叔叔,现在是大夏天,我不冷。” 梁拾维盯着他的眼睛:“是么?我见了你总觉得是冬天,总会想起你的手,是冻得通红的。”梁拾维的视线往下滑,落到了肖笑的手上,轻轻摩挲着。 肖笑内心震动,原来梁拾维都记得。 他紧紧抓住梁拾维的掌心:“叔叔,你真喝醉了,快回酒店睡下吧。” 梁拾维也不争辩,任肖笑拉着手,拖着他一路回了酒店。 回了房间,给梁拾维放好了热水,肖笑交待他:“我去小林屋里睡,你赶紧洗个澡上床睡觉,别睡在浴室里受了凉。” 梁拾维抱着浴袍,拉过肖笑:“别去吵小林了,他睡了。”他指指沙发,对肖笑说:“你睡这儿,我睡床上凑合一晚。” 肖笑啼笑皆非,梁总倒是真不客气,自己睡大床,还觉得凑合。 肖笑怕和他越说越掰扯不清,推着梁拾维进了卫生间。关了门,想想梁拾维醉成了这样,留他一个人自己也不放心,就从壁橱里取了一床被子出来,放沙发上。 梁拾维没泡一会儿就出来了,身上还淌着水珠子。肖笑连忙把空调调高了些,又抓了条浴巾出来,替梁拾维擦着。 大抵走了这么一程,又泡了澡,身子是真累了,梁拾维站在肖笑面前动都不动,任他擦着。 浴巾由背往上擦,没一会儿就擦到了头上。肖笑抓着毛巾在梁拾维头上抹了两把,心念一动,看梁拾维迷迷糊糊的样子,放下浴巾,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第 47 章 肖笑抓着毛巾在梁拾维头上抹了两把,心念一动,看梁拾维迷迷糊糊的样子,放下浴巾,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这一把肖笑早就想摸了,现在一旦得逞了,他有些得意,禁不住又摸了一把。 梁拾维偏了偏头嘟囔:“摸什么摸。” 肖笑轻笑:“手感真好啊,叔叔。” 梁拾维哼了声:“又刺又痒的,有什么好。”他突然也伸了手摸上了肖笑的头:“你倒是连一层发茬也没有。” 肖笑还是笑:“滑溜吧,是不是比你的舒服?” 梁拾维屈起手指在肖笑脑门上弹了一下:“我不喜欢你没有头发,快把头发留起来吧,和以前那样,摸着舒服。” 肖笑低低问他:“你喜欢?” 梁拾维点头。肖笑又问:“你还喜欢什么?” 肖笑似在思考,蹙着眉不说话。 肖笑轻轻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环住了梁拾维的背:“叔叔,让你说出一个喜欢来,真不容易。你喜欢的样子,我都会争取,只要……你别冷言冷眼……” 肖笑说话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咬着唇,抬眼看着梁拾维看了的眉,梁拾维的眼,梁拾维的唇,像是有无形的磁铁似的,他情不自禁贴了过去。 第一次的主动亲吻,在梁拾维没有意识的防备下,肖笑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偷,他吻得羞涩又慌张。 梁拾维被他激醒了脑子,也勾起了身体里的欲 /望,回应越发主动,热烈。他拥着肖笑,一路磕磕撞撞挪到了床边。 被梁拾维一把推到了床上,肖笑勾着梁拾维的脖子,有些瑟缩的颤抖。他咬着嘴唇,努力抑住要漫出来的声音,僵硬的身体终于让梁拾维察觉出了异样。 他抚着肖笑的嘴唇,哑着声音问他:“怕吗?” 肖笑点了点头,望着梁拾维的眼睛里有着掩饰不了的慌乱。 梁拾维停下了动作,手指仍抚在肖笑唇间,他低叹了声:“睡吧。” 肖笑愣住了,他不明白梁拾维的意思,颤着声音问他:“不做了?” 梁拾维抬了一只手搭在额上:“睡吧。” 肖笑执拗地翻身俯在梁拾维眼前,问他:“不继续吗?” 梁拾维不再说话了。 肖笑心里像是有什么坍塌了似的,他沉默良久,问:“叔叔,公司里的人都说你和周之易走得近,我想知道如果换了是他,你也会拒绝吗?” 梁拾维看着他,眼神慢慢冷了下来。他推开肖笑,掖过了被子,侧着身子沉声说:“睡吧。” 肖笑不依不饶,他抓着梁拾维的手臂:“你告诉我,你和他……做过吗?” 梁拾维背对着肖笑,不动,任由肖笑将他的手臂越抓越紧。 僵持了半晌,见肖笑仍是没有松手,梁拾维又低低叹了口气:“做过。睡吧。” 肖笑猛然听到这两个字,全身的力气一下子都泄了。他无力地松开了手,颓然地躺回了床上,瞪着天花板。 好半天,他幽幽问了句:“叔叔,既然你可以和他做,为什么我就不行?” 身边梁拾维的呼吸已经绵长均匀,肖笑对着虚空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是不是笑。 他竟睡了。毕竟这在他眼里也算不得什么问题。 为什么还有脸去问自己为什么不行?肖笑在心中对自己嗤之以鼻。他问自己,肖笑,别人舍得出一切讨这男人的欢喜,你行吗?你像块木头一样沉着,连动情的话也说不出口,你怎么有脸去问自己为什么不行? ☆、第 48 章 肖笑,别人舍得出一切讨这男人的欢喜,你行吗?你像块木头一样沉着,连动情的话也说不出口,你怎么有脸去问自己为什么不行? 对啊,哪里来的脸呢? 肖笑惨然地笑了笑,坐起了身,轻轻下了床,开了门,到旁边小林的房间去了。 第二天,梁拾维一早就走了。肖笑和小林收拾好了行李,又和组里各位老师一一告了别,直到下午,才坐了飞机回了北京。 之后的一个多礼拜,肖笑一直没去公司,只说在剧组里累了,想休息一阵。梁拾维也没多问什么,只叫了小林回了两趟公司,帮肖笑签了两档采访。 休息了一个多礼拜,方一哲忽然打了电话来,约肖笑晚上在酒吧里见。 按着方一哲给的地址,肖笑摸到酒吧。没想到的是,方一哲这次没要包间,竟然就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坐着。 舞池里的音乐声太嘈杂,DJ还在拼命地拔高音浪,震耳欲聋的声响搅得肖笑脑仁都疼了。他看着舞池里那群男男女女癫狂地甩头扭胯,大声地又笑又叫,头顶璀璨的射灯扫过了池内每张模糊不清又亢奋不已的脸。 肖笑径直走了过去,坐下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一哥。” 方一哲看上去兴致挺高,跟着节奏摇头晃脑。看到肖笑到了,也扯着嗓门喊回去:“来啦。” 肖笑挪移着凑方一哲更近些,喊:“一哥,怎么坐厅里?不怕有人认出你了,引起骚乱啊?” 方一哲左右看了看,对肖笑耸耸肩:“你瞧,谁还会注意我。”拉过肖笑,搭着他的肩,凑到他耳旁:“喝什么?” 肖笑看着桌上已经有七八瓶白熊的酒瓶子空了,知道方一哲喝得也不少了,他喊回去:“我不喝了,一哥,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方一哲勾着脑袋一晃一晃的,他注视着舞池:“啤酒喝不醉,你也来一瓶解解渴?” 肖笑摇头,方一哲直接起开了一个瓶盖子,往肖笑手里一塞:“又不是白的,怕什么,早晚你也得要被人灌,还不趁早练起来。” 肖笑无奈,擦了擦被泼出来的酒溅湿的手背,抱着酒瓶子喝了一口。 还不错,苦中回味着甜,冰冰凉凉的滑到肚子里,倒是挺爽快。他抱着瓶子又喝了一口。 方一哲看得直乐,贴着肖笑的脸笑得喘气:“还装纯情说不喝,小孩儿,你喝起来还挺猛啊。” 肖笑喝得也高兴起来,打了个酒嗝,揉着鼻子嘿嘿直笑。方一哲搂着他的肩,问他:“电影拍得不错?” 肖笑点头:“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哥,片场还是挺有意思的,那么多人,那么多机器,大家齐心协力去编一个故事。大家都知道这个故事是假的,可每一个人又都真情真意去感受着……一哥,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肯定懂这种感觉。” 方一哲靠着肖笑,脑袋半挂在他的肩上,垂着脸,他喃喃:“懂,太懂了。” 肖笑没听清,大声问他:“你说什么?” 方一哲抬头对他笑笑:“没什么。小孩儿,还想拍戏吗?” 肖笑雀跃:“想啊,不知道公司什么时候会给我排戏约。” 方一哲在他脑门儿上轻拍了下:“傻子,等公司排戏做什么,自己不会去争取吗?” 肖笑茫然:“怎么争取?” 方一哲从桌上拖了瓶酒过来,仰头喝了几口,才对肖笑说:“我认识不少投资老总,制片人,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第 49 章 方一哲从桌上拖了瓶酒过来,仰头喝了几口,才对肖笑说:“我认识不少投资老总,制片人,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肖笑心里有些打鼓:“这样不问过公司私自拉片约行吗?不要和梁总说一声吗?” 方一哲摇摇手指:“别去管他,凭自己本事拉到了片约,他有什么好责问的。再说了,你拉到了片约,片酬公司能提成,梁拾维不赚到了吗?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肖笑想想也是,再一想公司里好些个艺人都自己在外投综艺拉广告的,也从没见梁拾维说过什么。于是也就放了心,举着酒瓶和方一哲的碰了碰,笑着喊:“那就谢谢一哥了。” 本以为方一哲酒后也就那么一说,即使当真了,也得过个好一阵子。没想到两天后,就找了肖笑参加了个饭局。 饭局上人也不多,肖笑都不认识,不过一巡酒下来,他也看明白了,那么一桌人,全都巴巴儿地讨着上座那中年男人的好。 酒过三巡,他渐渐摸清了些其中的门道。那男人姓钱,手上有部正在筹拍的电影,看前期的准备和制作班底,倒是一部大成本的片子。 作为制片人,这位姓钱的老板在选角的问题上很是能说的上些话的。席上几个男男女女都卯足了劲儿在他跟前露脸呢。 方一哲在桌子底下踢踢肖笑,眼角朝着钱总的方向一瞟。 肖笑心领神会,可是实在做不来其他人那献媚的巴结样儿。尤其是看到钱总腆着的肚子颤啊颤啊,快要谢光的头顶在水晶灯下格外亮堂,肖笑就怎么也挤不出一个笑模样出来。 方一哲又踢了两脚,见肖笑只是端着水杯低头专心地啜着,没有一点反应。他端着酒杯笑嘻嘻地走到钱总身边,半俯着身子,一只手搭上了钱总的肩头:“钱老板,你手上既然有这么一捧仙水,是不是也洒点给我们这些个小兄弟啊?” 钱总歪着头瞧着方一哲,笑得满脸褶子:“哎哟,我这戏一哥也有兴趣?” 方一哲半个下巴都要搭在钱总的肩上了:“我哪有力气拍戏啊,我这把年纪的,也就只能在家蹲着了,顶多出来陪钱老板你喝个小酒。”说着,睨着上翘的眼尾瞟着钱总:“钱老板,你看我带来的这个小弟弟怎么样?” 钱总笑呵呵地一只手抚着方一哲垂在自己肩头的手背,转了眼看了肖笑一眼,又回过来瞧着方一哲,眼神尽在他的眼唇间流连:“样子是挺好,只是看上去不太活泛啊。” 方一哲笑着轻拍了拍钱总的肩:“他那不是和你不熟嘛,热络了就活泼了。小孩子么,没见过什么世面,到底会怕生的。” 钱总的手顺着方一哲的手背抚到了他肩上:“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好,不过懂事的我更喜欢。你放心,有合适的角色,忘不了你这弟弟。” 方一哲眉开眼笑,探身捞过了酒杯,递到钱总嘴边:“那可说好了。”又对肖笑说:“还不给钱老板敬个酒,以后多仗着钱老板惦记呢。” 肖笑从没见过这样的方一哲,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媚且腻。他不喜欢,也不适应。 尴尬敷衍地举着水杯,肖笑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谢谢钱总。”话还没说完,已经臊出了一脸血色。 ☆、第 50 章 尴尬敷衍地举着水杯,肖笑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谢谢钱总。”话还没说完,已经臊出了一脸血色。 钱总的注意力并不在肖笑身上,他随意地拿过了方一哲手上的酒杯,一双眼睛像是嵌在了方一哲脸上。 一顿饭吃得辛苦至极,肖笑几乎没有动过筷子,只是紧握着水杯,不时抿上一口。 他胃里翻腾得厉害,满桌精致的菜肴,满室飘香的人影,满耳虚假的恭维,满壁刺目的灯光,都让肖笑无所适从。那些虚情假意的笑脸,那些明目张胆的欲望,让肖笑反胃,他只能喝着水,压着这样不适的感觉。 好不容易熬到了散席,方一哲还攀着钱总的肩,热络地说着什么。肖笑低着眉眼,安静地跟在他们后面,一路向酒店大门走去。 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恍惚间,肖笑听到有人叫他,声音沉沉的。 他转头循声望去。 竟是梁拾维,在和一个男人并肩站着说话,身边还有周之易。 肖笑看着梁拾维满眼的狐疑,心里不由得突了一下。他站停了,低低喊了声:“梁总。” 前面的方一哲和钱总听到声音也停了下来,转身朝他们看过去。 梁拾维朝肖笑缓步走来,他盯着肖笑的眼睛,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肖笑嗫嚅:“和一哥来吃饭。” 正忐忑间,钱总笑着跨步迎到梁拾维面前:“梁总也来吃饭?真是巧了。”转眼看到随着梁拾维一起走过来的男人,颇有些夸张地惊喜:“啊呀,骆总也在,今天真真是头上悬着吉星了。” 姓骆的老总对他点点头,并没多说什么。梁拾维和他客套了一句,问他:“今天和我们公司约了吗?怎么,竟拐了我们公司两个人出来喝酒?一哲,你倒是兴致不错。” 话虽说得像是开玩笑,但连肖笑都听得出来梁拾维的诘问和不悦。 毕竟没有和梁拾维打过招呼,就私自联络了他旗下的人,钱总也自知有些理亏。他搓着手,寻思着要说点什么,缓缓这份尴尬。方一哲出了声:“梁,你不也好兴致么,带了个新宠和骆老爷子谈什么好交易?” 这声“骆老爷子”唤得情份很是不一般,肖笑脑子里打了个滚,突然间有些明白了这姓骆的老总是谁。 那初次和方一哲见面,他口中的“骆老佛爷”,那在微博上搜到的隐秘的花边新闻中,骆姓的神秘金主。 竟是他。 肖笑不由得抬了眼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位。颀长的身量,一袭略紧的衬衣倒是将紧致的身形勾得轮廓分明,浅棕色的短发在光照下泛着冷光,也不知是染的还是天生的,衬得一张脸也清冷了起来。这人五官分明,眉眼疏离,倒是看不出年龄。 肖笑听过几次方一哲叫他“骆老头”,一直以为是和钱总这样的油腻老男人,没想到这位骆总很是清俊养眼。 眼神正在骆总身上打着转,无意中瞥见梁拾维凌厉的眼风从自己脸上剐过,肖笑蓦然一阵心虚,缩了缩脖子,揉了揉鼻子,垂眼瞧着自己面前的一块大理石地面,不敢再乱看了。 骆总听方一哲招呼到自己了,他淡淡地回:“和梁总谈个合作。”他的眼神在方一哲攀在钱总肩头的手上转了转,又说:“有一阵不见你了,小哲。” 方一哲笑的手没有放下,他笑得很自矜:“是挺久不见了,骆爷。”说着,眼风在周之易脸上一瞟,问骆总:“听说骆爷最近在投资部大制作,瞧这架势,你这是瞧上了我们公司的周之易了?” ☆、第 51 章 方一哲眼风在周之易脸上一瞟,问骆总:“听说骆爷最近在投资部大制作,瞧这架势,你这是瞧上了我们公司的周之易了?” 骆总淡淡回他:“就是吃个饭,哪儿那么简单就把人定下来了。”他又瞟了眼方一哲的手:“怎么,你有兴趣?” 方一哲抿着嘴低头笑:“我现在哪里还入得了您的眼?”顿了顿,歪着头瞧了一眼肖笑,对骆总说:“不过我这弟弟倒是真不错,不像是那些个眼皮子浅薄,只有嘴上功夫的。前不久刚出演了刑导的那部新电影,反响挺不错。” 骆总在肖笑脸上,身上细细打量了一回,点了点头,似是自语:“我倒是听刑老说起过,一个孩子挺有灵气的。”又盯着肖笑瞧了几眼,转眼问梁拾维:“也是你的人?” 梁拾维点头。站在一边的周之易在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笑着走过去勾了肖笑的肩,挺热络地对骆总说道:“骆总,我们公司这肖笑可不得了呢,刑导喜欢得跟个什么似的。说到底,就又要夸咱们梁哥,眼力就是好,挖掘出的个个都是顶拔尖儿的,你就看……” 话还没说完,方一哲懒洋洋地抢白:“哟,刑导的想法你又知道了?周之易,我看你是最拔尖儿的那个,跟这个总那个导的,都熟的一家人似的。” 周之易被方一哲这两句话挤兑得脸上青红不定,他还要说什么,看梁拾维眉头皱了起来,只得恨恨地盯了方一哲一眼,不说话了。 骆总走到肖笑面前:“我手上这部戏,有个角色应该适合你,你要也有兴趣,过两天来试个镜?” 肖笑略一沉吟,抬眼问骆总:“不知骆总这一部是什么题材什么年代的戏?” 骆总挑一挑眉,回头对梁拾维笑:“你们家的一个个倒都不客气。”回转了头,又笑问肖笑:“这什么年代的戏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肖笑回他:“清朝的戏我就不接了。” 骆总的眉头挑得越发的高,他讶异地问:“哦?这是为什么?” 肖笑咬了咬下唇:“我不想剃发。” 说着,看了梁拾维一眼,发现梁拾维也在盯着他。 骆总瞧了瞧肖笑帽沿边露出的那圈薄薄的青色发茬,忍不住笑了:“倒很爱惜自己的形象啊。” 他掖了掖衣襟:“就是不知道你这样放不下偶像包袱,能不能受得了我这部军旅题材的战争片?成天吃土抹灰的,是不会好看的。” 周之易插嘴:“骆总这话实在。”边说边走到骆总旁边,搭着他的手臂:“像我之前拍的那部动作戏,导演就老质问我干什么要真枪实弹,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后期还要多花功夫修图。我就应该让他来听听骆总您说的。” 骆总不露声色地挣开了自己的手臂,方一哲瞥了他们一眼,放开了自己挂在钱总肩上的手,走过去,勾住了周之易的脖子:“我说周之易,他们在谈本子,你插个什么话。” 骆总瞧了这两人一眼,没理他们,继续问肖笑:“你行吗?” 肖笑点头:“什么苦条件都行,只要不剃发。” 骆总盯着肖笑没说话,梁拾维接上了话茬:“骆总,这事儿还得回了公司排查一下行程,我怕档期会有冲突。” 骆总点头,梁拾维嘱咐肖笑:“还是要先谢骆总能给这么好的机会的。” 肖笑乖觉,立刻谢了骆总。 ☆、第 52 章 梁拾维嘱咐肖笑:“还是要先谢骆总能给这么好的机会的。” 肖笑乖觉,立刻谢了骆总。 骆总浅笑着摆了摆手,问梁拾维:“那,我先撤?” 梁拾维点头,和骆总握了手。 见骆总的眼风瞟着方一哲,梁拾维问方一哲:“一哲,你不回吗?要不你送送骆总?” 方一哲踱回到钱总身边:“回是要回了,不过我得送钱总啊,他喝了酒,我可是不放心的。” 骆总说:“别这么麻烦,我司机等着呢。”说着,他从方一哲身边经过,淡淡地抛了一句:“早点回家吧,看看你那脸色。” 方一哲剥弄着指头,像是没听见一样。 见骆总走了,周之易觑着梁拾维的神色,笑着问他:“梁哥,我送你呗,我最近也在玩机车,你那辆我开得了。” 梁拾维没理他,问方一哲:“你回哪里?” 方一哲撇撇嘴,漫不经心地回:“说了要送钱总,你别管我了。”说完,对肖笑挥挥手:“走了。” 肖笑点点头,看着方一哲和钱总说说笑笑很是开心的背影远去,只听梁拾维对周之易说:“你回去,我还有点事。” 周之易应了声,问肖笑:“一起?” 肖笑点头,刚要抬脚,梁拾维皱着眉沉声说:“你留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周之易看看肖笑,又看看梁拾维,满腹狐疑地走了。 酒店门口就只剩了梁拾维和肖笑,两个人都不开口,肖笑沉默着随梁拾维朝停车场走去。 虽已入了秋,但还是有一丝暑热残留,不甘寂寞的蝉鸣在枝头此起彼伏。 走到883旁,梁拾维跨上车,看着肖笑。 肖笑站在车前,没动。梁拾维问他:“不上来?” 肖笑仍没动,他问梁拾维:“你要说什么?” 梁拾维撑着手把,一只手在白色那只头盔上弹了弹:“回去说吧。” 肖笑坚持:“现在说。” 梁拾维沉吟,两脚在地上驻踏实了,他掏了支烟,燃了:“骆总的戏,我希望你想清楚再接。” 竟不是为了他私底下自作主张地联系钱总?肖笑诧异,他顺嘴问:“为什么?这部戏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戏也是好戏,会爆的可能性很大。” “那又是为什么?”肖笑不解。 梁拾维咬着烟,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骆卿这个人,我摸不清他。我怕你会和一哲一样……折在他手上。” 肖笑心里一动,他看着梁拾维:“叔叔,你这是在担心我?” 梁拾维低头猛吸了两口,似是有些懊恼:“我担心公司再出一个方一哲那样的丑闻,实在是折腾不起。” 将烟扔在脚下,狠狠碾踩了两脚,梁拾维把头盔扔给肖笑:“上来。” 肖笑也不再说话了,戴上了头盔坐上车。一路,他伏在梁拾维背上,没有动弹一下。 到了楼底,梁拾维一句话也没有,肖笑刚跨下车站定,他就轰了油门直接开走了。 肖笑手里抱着没来得及还给梁拾维的头盔,看着越来越小的车影逐渐隐没在夜色中,半天没有动。 之后的几天,骆卿那边也没有一点动静,肖笑也没有主动联系骆卿。 倒是方一哲按捺不住了,找到肖笑工作室,问他:“骆爷那边的片约怎么说?” 肖笑摇头:“应该不接了。” 方一哲讶异:“为什么?多好的机会啊,这样好的条件,周之易想尽了方法来夺,你倒是洒脱。” 肖笑也不解释,只是摇头。 方一哲急了:“总该有个原因吧?你担心的是什么?” ☆、第 53 章 方一哲急了:“总该有个原因吧?你担心的是什么?” 肖笑有一瞬间的踌躇,想了想,还是没有和方一哲说是梁拾维的原因,他问:“一哥,你为什么比我还着紧?” 方一哲颇有些忿忿:“不想周之易捡了这便宜去,你不接,公司大抵是要把他推上去的。” 肖笑沉默,方一哲看了他半晌,无奈地叹口气:“这样吧,这两天我约一约骆爷,你再想想。” 肖笑看看方一哲,见他脸上隐隐透着恳求的意味,还是没有忍心拒绝。 这一次赴骆卿的约,肖笑没有和梁拾维谈起,他想,只是一顿饭而已,断了方一哲的念头后,他和骆卿终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何必再让梁拾维知道了,心里不痛快。 肖笑没有想到,骆卿没有约在酒店,他让方一哲和肖笑去了射击馆。 肖笑和方一哲到的时候,骆卿已经在了。宽阔的场地上就他一个人,四壁整齐的砖石都是灰色的,显得场内暗沉沉的。场地尽头的墙壁上嵌着枪靶图,骆卿戴着耳罩,正执着枪,眯着一只眼在瞄靶。 肖笑叫了声:“骆总。” 骆卿没有反应。方一哲拍拍肖笑的肩:“别叫了,他听不见。” 看了一眼骆卿,方一哲慢悠悠走过去,也不出声,只是用自己的肩肘轻轻撞了一下骆卿。 “砰”一声巨响,子弹射出了膛,威势极大的后坐力震得骆卿身子一颤,方一哲下意识地扶住了他的臂肘。 骆卿回头,摘下耳罩,对方一哲淡淡笑着:“来了。” “嗯。”方一哲松了手,脸上再没有多余的表情,转身走到一边的座椅上,翘着脚自顾自掏了手机玩着。 骆卿看了他一眼,朝肖笑走去。 “要不要玩一把?”骆卿笑问。 肖笑笑笑,摇头:“我可不会。骆总,您接着玩。” 骆卿抚着手背:“不打了,手都麻了。说起这打枪,还是你们梁总玩得好,什么时候让他教教你。” 肖笑还是笑着,没有说话。 骆卿引他坐下,斟了一杯茶,推到肖笑面前:“刚醒过的,已经出色了,尝尝。” 肖笑依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入口微涩,回味甘洌滑顺,十分清爽。他挺喜欢,又抿了一口。 骆卿瞧着他细细抿着茶,笑了:“你平时不太喝茶的话,可能会不惯。” 肖笑放下杯子,有些不好意思:“我真是难得喝茶,不会品,也不懂茶道。不过倒是觉得这杯茶虽然入口苦涩,但伴着香气,喝着很舒服。” 骆卿笑着摇头:“你比小哲老实,他第一次喝茶,在我面前夸得天花乱坠,趁我不注意全部倒了,狡猾得很。” 肖笑能够想见方一哲边倒茶边黠笑的样子,他笑着低头又啜了一口,看骆卿也不提他接不接本子那事儿,有些耐不住了。他看着沉在杯底碧绿的茶叶,试探地问:“骆总,那部片子……” 骆骆卿晃着手里的杯子,青玉色的杯壁是略透明的,隐约显出几根茶叶梗子随着杯子的晃动上下沉浮着。 他淡淡地开口:“我不喜欢目的性太强的谈话,难道谈不拢合作,就不能坐一起喝杯茶?” 肖笑闻言倒是有短暂的一愣,这样的一份坦荡荡,在他平时接触的人里面很少见。他抿着茶杯,一时没有说话。 骆卿将杯子轻轻放在桌上,轻笑:“我可能说得太直接,让你受拘了。真是抱歉得很,平时和小哲直来直去的,也惯了。” 骆卿说着,瞧着肖笑的脸说,声音里有丝丝困惑:“我看着你,总会想起从前的小哲。那时候,他没这样牙尖嘴利的矫情。那时候,他还是很简单的。” ☆、第 54 章 骆卿说着,瞧着肖笑的脸说,声音里有丝丝困惑:“我看着你,总会想起从前的小哲。那时候,他没这样牙尖嘴利的矫情。那时候,他还是很简单的。” 盯着肖笑,骆卿又补了一句:“和你一样。” 肖笑不知道以前的方一哲是怎样的,但他从没有觉得现在的方一哲有什么不好。他斟酌着开口:“一哥待我很好,他很真诚。” 骆卿微微摇了摇头,感慨了一句:“他变得太多。”随即看着手里慢慢转着的茶杯,沉默着没有说话。 肖笑也不好说什么,捧着杯子不时抿一口。半晌,骆卿似是回过了神,他低笑着自语:“尽说他干嘛。”抬眼看向肖笑,问他:“你方才是要说什么?那片子你有想法?” 肖笑沉吟着,这一番交谈,他倒是不好太干脆直接地回了骆卿。 骆卿像是看出了他的为难,拍拍他的肩,说了句:“稍等。”起身就走出了射击场。 方一哲见骆卿离开了,他走过来在方一哲旁边坐下,问他:“谈得怎么样?” 肖笑也不知怎么回他,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 方一哲诧异:“我在边上瞧你们谈得挺热乎,还以为在说本子。那你们这半天谈的都是什么?” 肖笑看着方一哲:“谈你。” 方一哲一愣,随即低了头抚着自己的手掌:“我有什么好谈的,只不过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嘟囔了这么一句,方一哲也不再开口了。 静了没几分钟,骆卿沉稳的脚步声就传过来了。方一哲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把椅子往肖笑那边挪了挪,拿了手机继续玩。 骆卿把手里的一叠文稿放在桌上,推到肖笑面前:“你连这个故事都没看过,我想是决定不了要不要接的。故事是个好故事,制作班底你也尽管放心。只是我也不强你,接不接的,你自己决定。” 肖笑打开台本,扫了一下大纲。一部有关于空降兵的题材,紧张冲突,悬念环生,倒是令人心动。 他沉吟着。 方一哲用手指勾过台本,瞄了几眼,问肖笑:“主流电影,政治色彩鲜明,有国家媒体保驾护航,小孩儿,你在纠结什么?你是剃个头发把脑子一起剃没了吗?”言辞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薄恼。 骆卿看了方一哲一眼,递了杯茶给他:“他的事让他决定,你恼什么?怎么越来越躁了。” 方一哲拂过茶杯,问骆卿:“我不喝茶,又苦又涩。骆爷,有酒没?” 骆卿放下茶杯,不再理会方一哲,他对肖笑说:“还是那句话,这会是一部好片子,但演不演的,你自己想好了。”说完,他将杯子里的水饮尽,站起身来:“行吧,就这样吧,我也累了。小哲,你们也早些回吧。” 肖笑也忙起身和骆卿道了别,目送着骆卿离开。 骆卿走了两步,回过身来,对仍倚在椅子里玩手机的方一哲交待了一句:“烟酒伤皮肤,涂再厚的粉也没用。”说完,回转身出去了。 肖笑转眼看向方一哲,只见方一哲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恨恨地低骂了一句:“老东西,只会揭人的短。” 肖笑不禁失笑。 回去的路上,方一哲似乎兴致不高,没怎么说话。肖笑有些不安,他总觉得方一哲不开心,与他接不接这部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 55 章 肖笑有些不安,他总觉得方一哲不开心,与他接不接这部片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想了一路,到了公寓楼底下,肖笑觑着方一哲的神色,问他:“一哥,要是我不接这戏,你是会怨我的吧?” 方一哲低头用脚尖蹭了蹭路面:“我希望你能接,但像骆爷说的,我不能勉强你。” 肖笑看着方一哲的脚,说:“一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重这部戏,不过,”他沉吟着,“我想,我应该会接下的。” 不仅是因为方一哲,肖笑想,其实,他对这部剧本是很动心的。 方一哲停了脚,看向肖笑:“我不是要勉强你。” 肖笑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得挺推心置腹:“一哥,我不觉得勉强,我挺喜欢这部剧本的,真的。再说,你看我这头发,等长出这么一茬来,正好入组,头发都不用重新造型了,多方便。” 方一哲盯着肖笑的脸,看他不似说谎,轻轻吁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肖笑的肩:“快上去吧。” 肖笑点头,转身进了楼道。 决定了,心里也就如释重负了。可也就踏实了那么一瞬,肖笑的心又揪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梁拾维交待。 没等肖笑想好说辞,梁拾维就接到了骆卿的电话。听得出对于这次的合作,骆卿看得挺重,他挺期待肖笑的演出。 放下电话,梁拾维沉默着吸了两根烟,看着没有开窗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他又沉思了会儿,拨了方一哲的电话。 方一哲像是在睡觉,被吵醒了,声音懒懒的,有些不耐烦:“梁?” 梁拾维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他:“听说你在让肖笑入骆卿的那部剧上,出了不少力。” 方一哲不解:“怎么?” 梁拾维又燃了支烟,也不吸,就夹在指缝间,看着它一点点燃着:“我没打算让肖笑接这部戏。” 那头短暂地沉默了片刻,方一哲才接话,恍然大悟地:“哦,原来是你的原因。”又默了一默,问梁拾维:“你不会看不出这是个多好的机会,不让肖笑上,你是准备捧谁?” 梁拾维没有回答,反问他:“难道你就是真心为肖笑设想?” 方一哲又沉默了半晌,他自嘲地笑:“我不纯粹,你也有私心。不过,梁,我倒是要劝你,为了一个周之易,他不值得。你不会看不出,他不是个定的下心思的。” 梁拾维看着长长的一截烟灰已经燃到了烟蒂,火星灼到了皮肤,可他竟不觉着烫,只是有微微的温热。 “一哲,我不会追究你的心思,同样的,我怎么打算,如何思量,你也少琢磨。肖笑既然已经签了约,那你和骆卿也多提醒提醒,那些污七八糟的事给我少些。我不想之前付导剧组里那些烂事再出现。肖笑经不起,周之易也不要错了心思。” “周之易?与他又有什么关系?”方一哲诧异。 “我和骆卿谈好的,要签就把这两个人一起签走。” 方一哲冷笑出声:“梁,你对周之易,到底是不同。放心,骆爷是个怎样的人,他的手段如何,你是清楚的,他不会让自己组里不干净。” 梁拾维低低哼了一声:“正是因为他,我才不放心。” 方一哲不说话了,两人在电话两头都是沉默。良久,梁拾维耳中传来了“嘟嘟”声,方一哲把电话挂了。 梁拾维也扔下手机,把手里的烟拋进了烟缸。手刚一动,烟灰就散在了桌面上,轻飘飘地脏了一大片。 ☆、第 56 章 梁拾维也扔下手机,把手里的烟拋进了烟缸。手刚一动,烟灰就散在了桌面上,轻飘飘地脏了一大片。 梁拾维烦躁地蹬了下椅子,低低骂了声:“操。” 转身扯下衣架上的外套,梁拾维开了门想要出去透口气。刚打开门,竟瞧见肖笑站在门口,一只手悬在胸前,踟躇地似乎正考虑着要敲门。 梁拾维问他:“找我?” 肖笑看看他,点点头。 梁拾维披上外套,反手关了门:“出去谈吧。” 肖笑跟在梁拾维身后往外走,没有说话。他看得出梁拾维的心情不是很好,直觉上他能猜出梁拾维已经知道他接了戏约。 走到公司门口,梁拾维径直拐到停车场,到了883面前才停下,看着车把上挂着的那个黑色头盔,梁拾维说:“白的那个不知道去哪儿了,你用我的。” 肖笑沉默地接过头盔,问:“咱们去哪儿?” 梁拾维跨上机车,回答得很不耐,他紧皱着眉,说:“你不是接了当兵的戏吗,不会打枪说不过去,我带你去学射击。” 果然,梁拾维是知道了。肖笑心里先是咯噔了一下,紧接着反倒释然了。 梁拾维带肖笑去的这家射击俱乐部,比上次赴骆卿约的那家规模小很多,私密性却更好。 梁拾维应该是常客,前台一句也没多问,微笑着把一包装备递给了他。梁拾维接过装备,带肖笑进入了场地。 场地上有近二十条不同的靶道,用一道道隔墙间隔了开来,每一条靶道就显得狭小了,堪堪两个人能并肩站着的空间,也是要肩与肩碰着了。 梁拾维在几条靶道上看了一巡,最终择了其中一道,让肖笑跟他一起过去,把装备包放在隔间平台上,从里面取了一把挺小巧的□□出来,递给肖笑:“这把是鲁格SR1911,体积小,长度短,玻璃纤维的把手执着也舒服些。你第一次用枪,应该能适应。” 肖笑接过□□,在手上摩挲把玩了一会儿,冷硬的金属质感让人手心发寒。他问:“这是实弹吗?” 梁拾维继续在装备包里掏着,瞄了一眼肖笑,他说:“不是塑料子弹的,所以你还像这样盯着枪口往里看吗?” 肖笑唬了一跳,忙把□□放在平台上。 梁拾维将掏出来的耳罩扔给肖笑,又挖出了耳塞,见肖笑已经把耳罩戴上了,他说:“拿下来,先把耳塞塞好。” 肖笑摘下耳罩,看着梁拾维手里的耳塞,很是疑惑,他说:“叔叔,上次我看骆总打枪,就只戴了副耳罩,为什么我还要再塞上耳塞?” 梁拾维走过去,将两只耳塞往肖笑耳朵眼里分别塞好:“他打了多少年的枪了,你要不塞耳塞,今天出了这射击馆的大门,应该就聋了。”检查了一下,两个耳塞位置都没有偏移,又命令道:“把耳罩戴上。” 肖笑依言戴好,看着梁拾维也将耳罩挂在了脖子上,他问:“叔叔,姿势该怎样?” 眼看着梁拾维的嘴皮在翕动,可肖笑一个字都听不见,只是呆愣愣地看着梁拾维。 梁拾维见他一脸茫然,也不再徒劳地解说了。他戴好耳罩,走到肖笑背后,拿起平台上的□□,塞到肖笑手里,又把他几根无措的手指一一扳正到位,他左手搭着肖笑的肩,右手握在肖笑的手背上,执着他的手,瞄准了就放了一枪。 正中十环。 ☆、第 57 章 正中十环。 肖笑被巨大的后坐力震了一下,下意识地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到靶子移向前来,中间的红点上赫然被射出的一个圆洞,他惊喜地欢呼:“中了!” 感觉梁拾维在他头上敲了敲,肖笑回头朝他看去,见梁拾维示意他摘了耳罩。 肖笑忙把耳罩拿下来,又把耳塞摘了,他喜滋滋地朝梁拾维又喊了声:“中了!叔叔!” 梁拾维检查着□□的子弹匣,回肖笑:“这是静靶,中了靶心有什么激动。你都叫两遍了,聋子都该听到了。” 肖笑吐了吐舌头,探头朝他们左右两道靶道的隔间窥了窥,才缩回头来说:“幸好,旁边没人。” “有人也没事,这是隔音的,听不着。”梁拾维将子弹匣装好,递给肖笑:“打枪关键要手稳,三点一线瞄准了,屏住呼吸扣动扳机,手指动作不要僵,越轻缓,后坐力就越小,你试试。” 肖笑应了声,在心里将梁拾维交待的这些要领过了一遍,右手执着枪,绷直了手臂,眯着一只眼瞄了半天,感觉三点在一条线上了,他扣动扳机。 刚梁拾维握着他的手一起扣扳机时,肖笑丝毫没有觉得费力。可现在自己操作了,却发现扳机卡得真死啊。 他又屏了屏气力,食指用力往下一扣,“嘭”一声,只觉一波冲劲把自己往后震退了一步。 这次肖笑没有闭眼睛,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枪靶滑过来,努力地在上面找寻着枪眼。 枪眼呢?肖笑更仔细地搜寻着,还是一个洞也没有,一张枪靶完完整整的,没有一点破损的痕迹。 肖笑不免泄气,他垂下胳膊回头朝站在他身后的梁拾维看去。 梁拾维的嘴皮动了两下,肖笑辨得出来,那是让他再来。 肖笑又将打枪的要领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再次执起枪,抬臂,瞄准,射击—— 还是脱了靶。 肖笑简直垂头丧气了,他把枪往平台上一放,就要摘耳罩。 身后有只手绕过了他的腰际,从平台上拿起□□,将它放入肖笑手中,然后左手扶上了他的肩,右手握住了肖笑执枪的手。 这一次,没了第一次放枪的兴奋、紧张与期待,肖笑觉出了梁拾维在他身后的气息。 隔间里的空间太小了,梁拾维整个人都是贴着肖笑的,那样温热的感觉,让肖笑一瞬间眼前就迷蒙了起来,心里像是有许许多多根小羽毛在搔刮着,痒极了。 没有任何声音的世界一片寂静,肖笑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紧似一声,还有自己吞口水的声音。每一次喉间呼噜滑动的一下,都透着隐晦的悸动。 梁拾维的手握了上来,掌心的皮肤粗砺,力道也显得粗蛮,大拇指紧紧地摁着把手,挤压得他紧扣着的肖笑的手一阵阵生疼。 可肖笑觉得开心,多久了,梁拾维没和他这样亲近过。 肖笑的眼睛不再盯着缺口上准星的上沿,他瞧着梁拾维和自己交叠在一起两只手,一瞬不瞬。 真好。 肖笑低低地满足地叹了口气,他似乎说了句什么,可又感觉好像没说。他费劲地想着,可眼睛所见之处,脑子所想之处,都是自己和梁拾维的那两只手。 两只紧紧交叠在一起的手,缠得那样紧密,像是再也不会分开了一样。 他恍恍惚惚地想:说了什么呢?是说了什么吧? ☆、第 58 章 肖笑恍恍惚惚地想:说了什么呢?是说了什么吧? 只觉手上有股力道一震,子弹射了出去,整个人往后一顿,他倚进了梁拾维的怀里。 梁拾维举着枪的手并没有放下来,他看着枪靶移到面前,十环。 梁拾维这才放下手,,挪开肖笑的耳罩,又取下了他一边的耳塞,说:“自己练吧,我在旁边的靶道。” 说完,又把耳塞给肖笑塞好,转身出了隔间。 肖笑看着挂在自己手上的那枪,神思一点一点地回来了。 幸好,不管说了什么,戴着耳罩,梁拾维也是听不见的。 肖笑怔怔地看着枪靶,愣愣地抬手举枪。 在射击馆待了大半天,肖笑的枪法并没有什么长进。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射击的姿势已经很能够唬住人了。 出了俱乐部大门,天已是透出些昏昧的暮光了。肖笑问梁拾维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梁拾维也没作什么反应,只是沉默着发动了车子,沉默着将肖笑送了回去。 在楼下停稳了,肖笑跨下后座,将头盔递给梁拾维。见梁拾维微皱着眉,手撑在车把上也不接头盔,像是有话要讲。肖笑抱着头盔收回了手,等着梁拾维开口。 像是思量的艰难,梁拾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懊恼地伸了一只手出来:“头盔给我。” 肖笑递上头盔,梁拾维也不戴上,往把手上一挂,发动了油门就要走。 肖笑不知梁拾维到底是什么心思,不好开口说什么,只能叮嘱他:“路上小心。” 梁拾维硬邦邦地“唔”了声,轰了两把油门,瞭了眼皮看了肖笑一眼,又轰了两把油门。 肖笑看着地上几片落叶被尾气冲击得直打旋儿,忽听梁拾维低低地开了口:“你既然想拍就去拍吧,不过,”他顿了顿,沉吟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离骆卿远一点。” 肖笑不解,梁拾维总是话里话外带着对骆卿的防备与质疑。他看着梁拾维阴郁的眼神,低低应了。 梁拾维又瞭了他一眼,轰着油门走了。 肖笑仍旧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看着车子直到不见了一点踪影,才回头进楼。 车子是开远了,可这油门的轰鸣声却始终在耳朵里嚣叫。 肖笑低笑,看来今天打枪,打出了幻听的后遗症了。 在家研读了半个月的台本,骆卿的戏就要举行开机仪式了。肖笑收拾收拾,带着小林飞去了腾冲。 到腾冲的第二天,就是开机仪式。人已经到的很齐了,连骆卿也在现场。肖笑没有想到的是,竟瞧见了周之易。 肖笑远远地对着周之易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周之易倒是热情地迎了过来,他摘下墨镜,对着肖笑笑得很灿烂:“师哥好。” 肖笑也对他报以浅笑:“什么师哥,别这么称呼,咱们差不多的岁数。” 周之易忙摇头,急切地说:“岁数是差不多,可师哥你的起点多高呀,第一部电影就是刑导的片子。听说刑导只剪了你的几个镜头做先导片,如今圈里圈外都在热议你的表演呢。现在骆总又力捧你,这部电影可是受瞩目的很,还没开拍呢,热搜都上了几回了,你又是一番,师哥,你说像你这样拍一部红一部的,不正是你有过人之处么,我肯定要向你多学习的啊。” ☆、第 59 章 “师哥,你说像你这样拍一部红一部的,不正是你有过人之处么,我肯定要向你多学习的啊。” 肖笑本就不喜欢这个人,现在听他恭维得厉害,语气越发淡淡:“只是运气好了那么一点,其他的,实在没资格多说一句。咱们只是同一个公司,现在又碰巧在同一个剧组,同事而已。” 周之易瞪圆了眼睛,一副造作的惊讶神情,他朝肖笑走近了一步,低头看着手上捏着的墨镜脚:“师哥你不知道吗?咱们在一个剧组,可是梁哥苦心安排的。听说骆总要签了你,就得再签一个咱们公司的其他艺人进组。你瞧,梁哥这样安排,摆明了是给我机会向你好好学习,你还不得是我师哥啊?” 肖笑盯了一眼周之易似笑非笑的脸,心里像是骤然塞进了一块石头,塞得实实的,堵得心里透不过气。 梁拾维竟然拿了他作筹码,去换周之易的一个前程。 导演欧阳走过来,塞了几支香给肖笑:“你们哥俩倒是感情好,有什么在公司里说不完,非躲我这儿来讲悄悄话。” 肖笑接过香,谢了导演,又看了一眼周之易。 周之易识趣地戴上墨镜,捏了捏肖笑的肩:“师哥,以后可要多帮衬着点弟弟啊。” 肖笑依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口。 随导演及一众剧组的人员上过香,请过诸事大吉的好彩头后,骆卿带着助理来发开机红包。 发到肖笑这里,骆卿从口袋里拿了一个红包出来,放到肖笑手里:“一切顺利。” 肖笑接过红包捏了捏,挺厚实的一沓。他笑着对骆卿说:“谢骆总,您不需要给我另备一个红包的,这样我反而不安了。” 骆卿揽着他的肩,往临时搭建的茶水室走去。他笑看着肖笑,回:“不是我一个人的心意,小哲反复提醒我不要亏了你。既然他到不了片场,我就连他的那份一起包了进去。” 其实早上肖笑就收到了方一哲微信上转来的一个红包,可他仍感念骆卿的心意,低声又谢了一句。 茶水室里一个人也没有,骆卿让肖笑在竹椅里坐下,转身去壁橱里拿了杯子,他问肖笑:“咖啡?” 肖笑看了看骆卿手中的茶叶罐子,忙回:“茶吧,倒是有些想骆总上次泡的茶香味了。” 这话倒不是在恭维骆卿,肖笑是真的挺喜欢茶味的浓香醇厚。 骆卿似是很高兴肖笑能喜欢茶,他夹着两个瓷杯走过来,放到肖笑面前的矮几上:“高黎贡山的腾冲茶很不错的,茶韵多味,也更甘甜些。我昨儿个刚从茶农那里收了两小袋顶好的乌龙过来,你尝尝。” 肖笑看着骆卿动作熟稔地冲泡着茶,因为没有整套的茶具,骆卿只是简单的温过茶,醒了一道之后就冲泡进瓷杯里了。 细长的壶嘴里由上而下泻出一道青绿色的水流,落入杯中,映衬着无暇的玉瓷,颜色很是干净清爽。 肖笑拿过杯子,抿了一小口。的确比上次喝的更香甜,他夸了一句:“好喝。”又抿了一口。 骆卿给自己杯里也注上了茶水,喝了一口,笑笑。他注视着肖笑,问他:“你心里有事,是为了这个角色担心吗?” 肖笑一惊,自己竭力隐藏好的情绪,竟然被骆卿三言两语就看破了,他不禁抬头看向骆卿。 骆卿看出了肖笑的惊疑,他笑了:“我好歹这么些年见过的人无数,比你会装模作样的多了去了,他们都瞒不了我,更何况你。”骆卿指指肖笑的眼睛:“肖笑,你有一双撒不了谎的眼睛,很干净,很坦诚。” ☆、第 60 章 骆卿指指肖笑的眼睛:“肖笑,你有一双撒不了谎的眼睛,很干净,很坦诚。” 肖笑释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撒不了谎可糟了,那演戏还不都是在骗自己,骗观众啊。” “不是,你的眼睛一对着镜头,会……”骆卿思索着该怎么形容,“会有许多内容藏着,但又藏得不深,让人会有想去挖出来看看的冲动。”骆卿说得不是很流畅,想想顿顿的说完,自己也笑了:“我不知道怎么说清这种感觉。肖笑,我前两天刚看过刑导剪出来的片花,我只能说,你很棒,未来可期。” 肖笑被骆卿这一番话说得更加不好意思了,他羞赧地挠了挠头:“我其实不知道怎么演戏,只是凭感觉这么演了。洛总,你把我说得太好了。” 骆卿笑叹了口气,在肖笑手背上拍了拍:“直觉最难得,表演只怕落了痕迹。”说完,又低低叹了声,拿了杯子,喝了口茶,似是自语:“做人也只怕落了表演的痕迹。” 肖笑并不懂骆卿最后感慨的这句话,他摩挲着茶杯,斟酌了会儿,还是问了出来:“骆总,刚在外面碰上了我们公司的周之易,听他说,梁总力荐他进了组?” 骆卿看了肖笑一眼,问他:“怎么,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对付?” 肖笑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只是之前没听梁总说起过,今天看到周之易,有些诧异。” 骆卿转着茶杯,点了点头:“这人是梁拾维介绍进来的,之前也谈过,这部电影你们公司要推个把自己人。当时也就在我面前这么一说,后来再找梁拾维签和你的合同时,他的态度倒强硬,非把这人塞进来。好在也不是个多重要的角色,我看这周之易的条件也还行,就让他演着吧。” 肖笑心下更是沉得发慌,他有些失神,低喃道:“梁总很少会这么积极地为公司艺人争取资源的。” 骆卿也说:“是呀,这么些年,我也只见他给小哲拉过片约。”顿了顿,他感慨着:“毕竟是商人么,小哲现在流量大不如前了,扶持个新人也好有钱可赚,能够理解。” 肖笑默默没有出声。他知道梁拾维万事利益当头,可这一次,梁拾维对周之易的态度,总让他觉得不安。 一杯茶喝完,肖笑借口要研读剧本,就躲回酒店去了。 新戏开拍得不是很顺利。由于电影中很多镜头都是在丛林中完成,所以摄制取景基本就集中在了腾冲边上一个叫瑞滇乡的云峰山脚。地势多山路,崎岖不平,才开拍两天,组里就已经有三位老师跌伤了。 肖笑要在这片林子里奔跑角逐,擦伤、磕伤更是避无可避,没两天身上青的紫的,已是斑斑点点一片了。再加上他很不适应当地的海拔,虽说也没有多高,但每次望向那状如竹笋,直插云霄的云峰山时,他都会觉得心悸腿软,头也跟着晕眩起来。 好在山里的气候还是舒服的,虽然已经过了12月,可每天仍只要披上一件薄薄的冲锋衣,就完全可以挡去寒气了。 小林见肖笑胃口一直不大好,就变着花样儿地给肖笑炖各种汤品。今儿麦芽淮山牛肚汤,明儿香椿蛋丝酸辣羹,肖笑倒也没见瘦下去一分。 ☆、第 61 章 小林见肖笑胃口一直不大好,就变着花样儿地给肖笑炖各种汤品。今儿麦芽淮山牛肚汤,明儿香椿蛋丝酸辣羹,肖笑倒也没见瘦下去一分。 吃惯了小林炖的汤汤水水的,再看到剧组发下来的快餐,肖笑是一筷子都不想伸进去了。他看着矮几上的几盒饭菜,挨着个儿扒拉了一遍,又抬着眼向后勤组的方向张望着。 小林说去热个汤,半天了也不见人影。肖笑一上午都在威亚上吊着,早饭也没敢多吃,肚子里早就翻江倒海地在折腾了。 好容易看到小林拎着保温壶的身影,他看到肖笑一脸焦灼,赶紧小跑着过来,快到肖笑旁边的时候,已经将壶盖旋开了。小林从矮几上拿了把勺子,放到肖笑手里:“肖哥等急了吧,今天用炉子的人巨多。” 肖笑直接抱了保温壶喝了几口,感觉热热的汤水慢慢滑进了肚子,一上午的疲累酸麻也消减了许多,他这才拿起勺子,捞着壶里的山药。边吃边斜睨着小林,很是有些鄙视他:“组里一共也就那么几个人,自己烧伙食的更是少之又少,你还人巨多?是溜到朵儿那里去了吧?” 朵儿是化妆组里的一个小姑娘,和小林是老乡,两个人特别聊得来。肖笑看的出来,小林挺喜欢朵儿的,逮着机会就巴巴儿地上赶着献殷勤。 小林被肖笑一怼,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肖哥就会编排我,我哪里溜过去了,正好在路上遇见了,就稍微多说了那么两句。” “嗯,稍微多说的那两句时间,就足够把你肖哥饿死了。”肖笑一边喝汤一边调侃小林:“也苦了组里那些个「巨多人」,一起给你做幌子。” 小林挠着头又嘿嘿乐了一阵,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左右看看,近旁没有别人,拉着凳子离肖笑坐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问他:“肖哥,你知道我刚在热汤时看见了谁?” 肖笑瞥了他一眼,用脚踢了踢他的凳脚:“坐远些,挨那么近,别人看了还以为咱们在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呢。” 小林蹭着屁股往后挪了些,不依不饶地问:“问你呢肖哥,你猜猜看是谁?” 肖笑没有兴趣探听别人的八卦,组里这么些个男男女女,每天也都只在这么一块巴掌点大的地盘上,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擦出点什么火花也是司空见惯的事了,只要不是动静儿太大,谁会去管这闲事。 肖笑淡淡地回他:“不猜,爱谁谁。” 小林撇撇嘴,嘟囔着:“没劲,难怪肖哥你连一次成功的花边绯闻都炒作不起来。” 肖笑不理他,只是低头喝着他的汤。 小林等了好一会儿,见肖笑没有一点要追问的样子,他按捺不住了,又凑到肖笑面前,故作神秘地告诉他:“是周哥。周哥也去热了壶汤,我还问他怎么也想着喝汤了呢。” 周之易?肖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这几天拍的戏份没有他俩的对手戏,在片场也几乎看不到周之易的人影,所以肖笑都快要忘了这人了。 小林见肖笑眉色间动了一动,知道这话他肖哥是听进去了,更加卖力地抖八卦:“周哥也不说那汤是不是他喝的,对我笑了笑就走了。肖哥,你猜怎么着,我看到周哥进了骆总的休息室去了。” ☆、第 62 章 小林更加卖力地抖八卦:“周哥也不说那汤是不是他喝的,对我笑了笑就走了。肖哥,你猜怎么着,我看到周哥进了骆总的休息室去了。” 骆卿虽然只是投资人,但他对这部戏挺上心的,不时就会到片场来巡视。为此,剧务组特地为骆卿留了一间休息室。 肖笑沉吟片刻,问:“今天骆总在片场?” 小林点头:“骆总昨天晚上来的,谁也没说,连跟着的人也没带一个,今天早上到了组里,也一直在休息室,都没出来过。” 肖笑点头。小林见他又不说话了,试探着问:“肖哥,咱要不要去跟骆总打个招呼?” 肖笑摇了摇头:“骆总既然都不和组里知会一声,说明他不想有人去打扰,咱们就不要去惹他心烦了。” 小林嘟囔:“可周哥不是去了吗?” 肖笑低低冷哼了一声:“ 他?不知道这么一壶汤能换回几个镜头。” 小林听懂了肖笑的言下之意,附和道:“也是,肖哥,我听说周哥这阵子在组里可欢腾得很,摄影,执导,监制几个组里的老师,都和周哥走得挺近。” 肖笑不耐烦,放下保温壶对小林说:“你去管他干什么?人家有高枝儿爬,你也想找一根吗?” 小林见肖笑恼了,忙安抚他:“ 我要那些个烂枝烂条的干什么,我眼前不就是一根挺粗壮的枝吗?”说着,嬉皮笑脸地抱着肖笑的手臂:“不过,肖哥,你现在的气势可越来越足了,刚那几句话,说得和一哥似的。” 肖笑一愣,回想着刚才自己说的话,说话的语气腔调,他不由一惊。那种尖酸凌厉,果真没有了肖笑的样子。 也就休息了大半个小时,片场又开工了。肖笑一整个下午还是被吊在威亚上,晚上回到酒店,已经话都说不出来了,动一动就恶心地想吐。 偏偏方一哲还打了电话过来。听到肖笑恹恹地“喂”了一声,方一哲惊讶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肖笑把手机开了外放,扔在了枕边,他躺平了,感觉脑子里的那团豆腐渣晃荡得没那么厉害了,他有气无力地说:“一哥,今天我吊了一天威亚,旋得我脑浆都散了,现在我不能动,一动就犯恶心。” 方一哲那头静了静,然后他羡慕地叹道:“我拍了这么多年戏,都不知道吊威亚是什么感觉。小孩儿,你真的好运气。” 肖笑知道方一哲心里不是滋味儿,忙转了话题:“一哥,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怎么,就不能和你唠唠啊,还是现在名气大了,说话要按时计费啦?”方一哲戏谑,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点笑意。 肖笑见方一哲的心情转了过来,放心了,顺着他的话茬开玩笑:“那可不嘛,现在可都说我星途璀璨着呢,连骆总也夸我出得了戏。一哥,咱熟归熟,赚钱的事儿可马虎不得。” 方一哲笑骂:“臭德行,跟你梁总没差别了。”笑了会儿,感慨道:“骆卿是真挺喜欢你的,在我面前,在梁面前,夸了你好多次了。” 方一哲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没了半点玩笑的意思,肖笑反倒不好接口了。他“唔”了声,不知再说什么合适。 ☆、第 63 章 肖笑“唔”了声,不知再说什么合适。 方一哲那边也静默了会儿,然后才说:“前几天,我去看了你的电影点映,就你前面那部,肖笑,你演得是真好。” 方一哲难得一本正经地喊他“肖笑”,肖笑更加不知道如何接口,讷讷答了声:“一哥……” 方一哲没等肖笑说下去,就自顾自地接口:“肖笑,你有这个本事演戏,可你想在这圈子里走得长久,还要有人脉资源。” 肖笑有些明白方一哲的意思,他试探着问:“一哥,你是想要给我介绍人脉?” 方一哲踟躇了下,回道:“其实骆卿是一个很不错的靠山。” 肖笑惊诧,他知道方一哲虽然嘴上不承认,但还是很看重骆卿的。现在他主动提出让肖笑依附骆卿,从骆卿那里和他同分一杯羹,他不是不感激方一哲的,只是…… 肖笑思量着怎么说不会伤到方一哲。他字斟句酌地回道:“一哥,你一心为我好,我知道。只是……我从没想过要给自己找一个……后台。” “金主”二字太犀利,肖笑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方一哲冷哼:“后台?你的意思我懂,你是看不起这样的交易。肖笑,你现实点吧,再有能耐,没人砸钱捧你,你又成得了什么?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们都瞧不起我,可活在这世上,谁又能比谁干净得了呢?” “一哥,我真没这个意思……” “肖笑,我是可怜你一路走来不容易,才会对你推心置腹说这许多,现在可好了,脸被打得啪啪直响。行,肖笑你牛逼,以后被人踩脚底下了,别来和我说。” “一哥,我真没这意思。”肖笑急了,坐起身拼命解释。 方一哲夹枪带棒说了一通后,喘着气不出声了,肖笑靠在床沿上,低声说:“一哥,我从来就没看轻过你。你一直都待我好,不管我是被公司冷落,还是被雪藏,你都一直待我很好。我去韩国,是你送的,我接戏约,是你带我认识的导演,就是这部戏,也是你在骆卿面前一力促成的。你对我好,我都知道。” 方一哲那头的喘气声慢慢平静了下来,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开了口:“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也有我的私心。只是,小孩儿,我不甘心,你看周之易有什么能耐,可资源不断,你就应该向他学学。” “学他的能耐?一哥,你是也让我端壶热汤上骆总的房间去?”肖笑这话刚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 他怎么能在方一哲面前提这一茬? 果然方一哲又不说话了,肖笑等了好一会儿,试探地叫他:“一哥……” 方一哲才像是回过了神,他低低说了声:“你再想想吧。”就挂了电话。 肖笑倚着床头慢慢滑了下去,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为什么事情一遇上周之易,他就会这样失态? 之后的两个月,肖笑基本上都是吊在威亚上度过的。在云峰山里荡来晃去,肖笑的腋下,胯间都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他现在已经很能适应旋在半空的感觉,有时吊着威亚调光源的间隙,他都能盹一小会儿。 终于,把飞机上的戏份全都过了,剧组转场去了山西的杀虎口。 在腾冲待了快三个月了,肖笑已经习惯了每天不冷不热的宜人气候,乍一到了山西,从大巴里下来,直被一阵阵的冷风吹得连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小林赶紧拿了件军用大袄赶过来给肖笑披上,一边嘴里还埋怨上了:“叫你披件衣服再下车,你倒好,自己滋溜就钻下来了。” ☆、第 64 章 小林赶紧拿了件军用大袄赶过来给肖笑披上,一边嘴里还埋怨上了:“叫你披件衣服再下车,你倒好,自己滋溜就钻下来了。” 肖笑哈着气搓着手心,两只脚不住地跺着:“真没想到会这样冷。” 小林帮他把大袄掖实了,接口道:“可不嘛,都要一月底啦。” 一直在腾冲暖和和地待着,也没穿棉衣,也没受到冻,肖笑都没觉着已经过了元旦这么久了,他不由地感慨:“又要过年了啊。” 小林也很感慨:“可不嘛,一年又过去了,肖哥,这一年一年的可真快啊。” 肖笑不禁有些失神,又要过年了,梁拾维又要在新年的夜里去哪里晃荡呢? 这几个月沉在剧组里,浸在台本里,肖笑很少这样想起梁拾维。有时候念及,也多半是看到了周之易,顺带着想起了梁拾维,每一次心里都不免憋闷。 自己似乎一直都尽力不去想起这个人,只要不想起他,这一天还是会觉得愉快的。 可此时一旦任念头开了闸,这几个月憋在心里的想念夹着些心酸的怨,都一齐涌了上来。 肖笑正出着神,被一旁嘀嘀咕咕的说话声惊醒了。正了正神色一看,是朵儿找了来,正在往小林手里塞着一包暖宝宝。 小林一个劲儿地往外推:“不要不要,我一个大男人的,用这个不被人笑话么?” 朵儿急了,硬往他怀里塞:“又不给你的,少自作多情。这些是给我肖哥的,你没看冻着了嘛。” 小林朝手里的暖宝宝瞅了一眼,神情委顿了下来,他耷着眉哀嚎:“原来是关心肖哥,还要劳我给拿着。” 肖笑轻踹了小林一脚,笑骂道:“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人给你的心意你就收好了。” 见小林还嘟嘟囔囔的,肖笑回头对朵儿说:“他真不需要,要不你受累拿回去吧,或者给摄影组的小赛,我看他也挨不住冻。” 朵儿见肖笑朝她狡黠地挤了挤眼,立马会意,上前就要将小林怀里的暖宝宝夺走。 小林一听,顿时急了,抽了一只手出来就护住了暖宝宝:“别啊,咱肖哥更需要呀,那小赛算个什么呀,伤风感冒了,剧组也不会停工。咱肖哥就不同了,他要是冻着了,组里上上下下就都跟着歇了,这不误了进度嘛。” 朵儿也不是真和他拿那暖宝宝,装腔作势了一番后,她笑着喝令小林:“那你还不赶紧帮肖哥拿好了。” 小林喜么滋滋儿地抱着暖宝宝,用肩头撞了下肖笑:“肖哥,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知道,林哥,我这都是托你的福,才有暖宝宝贴。” 小林一听更乐了,招呼着朵儿,一起回车上把东西归置好。 肖笑一个人站了会儿,看着四周广阔苍茫的大地,心境不由地也开阔了许多,好像吸进肺腑里的空气也特别顺畅绵长。 导演欧阳走过来,拍拍肖笑的肩:“怎么样,小肖,这里还冷得受得住吧?” 肖笑拍了拍大袄,笑着说:“还行,这衣服厚实抗冻。导演,这里的景真不错啊,气势够大。” 欧阳也很满意,他向前方遥遥虚指了指,说:“那里是雁北外,是长城最重要的关隘之一。”又朝西方指了指:“那里是大堡山。”又指指东面:“那是塘子山。这杀虎口就夹峙在这两山之间,前头又是苍头河纵贯,这样的地势,能不壮魄吗?” ☆、第 65 章 欧阳说:“这杀虎口就夹峙在这两山之间,前头又是苍头河纵贯,这样的地势,能不壮魄吗?” 肖笑顺着欧阳的手一一看过去,虽然看不见长城,也看不见那苍头河,只有两旁的山拔地而起,可听导演这么一说,也不由心神激荡,他问欧阳:“导演,你对这里很熟啊?” 欧阳哈哈笑,颇有些得意:“能不熟嘛。”又换了山西口音接了一句:“我可是山西人。” 肖笑恍然:“难怪呢。” 欧阳看了看布景的几个老师,嘱咐肖笑:“咱在杀虎口有几场大的爆破戏,你和机械组的几个老师多交流,一定要把爆破的时间节点掐死了,可千万别出了什么纰漏。” 肖笑一一应了,看欧阳还在留心着布景的状况,就对欧阳说:“导演,你先去忙吧,我也要去化妆了。” 进了化妆间,化妆老师已经等急了,看到肖笑进来,忙上前拉他:“哎哟,祖宗,你可算来了。你这两天的妆可不好上啊,这些疤啊,创口啊,得要一层层粘上去,仿伤妆也难化,这么一道道工序下来,也得三个小时,你明天可得赶早些。” 肖笑忙道了歉意,坐下由化妆老师折腾自己去了。 这脸上的妆倒还好,虽然耗的时间极长,肖笑也只能静坐着,不得动弹。可身上的妆化起来可就受罪了,必须把衣服都脱了,赤着上身。虽然室内有空调,可毕竟是临时搭出来的化妆室,墙角的边边落落都是缝隙,外面狂风一吹,室内也是小风阵阵,没一会儿肖笑就冻得手脚冰冻,知觉全无了。 小林进来的时候,肖笑的妆已经化得接近尾声了,化妆老师正在往他胸口缠绷带。小林见肖笑肩背、手臂没有上油彩血浆的地方,都泛出一层青白了,他急着捞过军大衣就给肖笑披了上去:“肖哥,你这不是胡闹吗?这样冻着不是要生病了。” 肖笑也着实冻着了,缩在大袄里不出声。化妆老师连声说:“就好了,就好了,小林,快去把你肖哥的戏服拿过来,给他穿上。对了,你有暖宝宝没,里面给他贴上几个。” 小林赶紧拿了衣服,又从包里掏了暖宝宝出来,一迭声地说:“有有有……”一边麻利地给肖笑贴好,穿上衣服,又把大袄披上了,小林着急地问:“肖哥,冷吗?” 肖笑感觉背上的几片暖宝宝热了起来,慢慢的,手脚也有了知觉,他对小林笑笑:“没事。” 小林从保温杯里倒了热水出来,让肖笑喝下去。肖笑正喝着水,化妆室的门开了,他回头去看,进来的是周之易。 周之易见小林神色焦灼,又看肖笑捧着杯热水喝着,他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林见化妆老师不在了,很是埋怨地低低说:“她竟然让肖哥光着上身在这里化妆,还化了好长时间,也不知道给肖哥披件袄子。” 肖笑拉了拉小林:“我又没事,你别背后说闲话,别人也是工作。” 小林忿忿地还要说什么,周之易凑过来,一脸紧张:“哎哟,师哥,你冻着了没?早点说啊,我那儿有小太阳,放在脚边烘着,还是挺暖和的,我马上就去给你拎过来啊。”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肖笑忙喊住他:“不用麻烦了,我没事,东西你留着自己用。” ☆、第 66 章 肖笑忙喊住他:“不用麻烦了,我没事,东西你留着自己用。” 周之易回头笑着说:“师哥你客气什么,小太阳是梁哥寄过来的,都是公司的东西,咱们谁用都一样。你等着啊,我去拿了就来,待会儿下了戏你卸妆也用得上啊。” 又叮嘱了小林一句:“如果化妆老师找来,你让她等我一会儿啊。” 小林应了,见周之易出了门,他也整理着一旁暖宝宝用过的包装袋、贴片,一边和肖笑说:“肖哥,周哥这人其实也不错啊,挺热心肠的。”听肖笑没有反应,小林回头看了他一眼。 肖笑愣愣地坐在那儿,下巴埋在大袄的毛领子里。他盯着化妆台上凌乱散放着瓶罐粉刷,看得出神。 小太阳是梁拾维寄过来的,原来他也知道他们转场了,原来他也知道这里很冷。 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只是周之易会不会挨冻。肖笑忽然想起那年冬天,梁拾维给他的那副羊皮黑手套,他的手在袖笼里下意识地紧了紧拳头,可是手套里残留的那样的温热,他已经感受不到了。 他握紧的手茫然地松了开来。 虽然有了小太阳,可上午肖笑还是被冻着了,第二天起床他就鼻子塞喉咙痛,头昏目眩地起了床洗漱过后,连粥都没胃口喝一口。 小林见他脸色发红,直觉不对,直接拿手掌贴上了肖笑额头。这一摸,可是被烫得缩了手,他惊呼:“肖哥,你发烧了。” 肖笑口干舌燥,嗓子又疼得难受,他对小林摆摆手,就要披了大袄出门。 小林急了,一把拉住了他:“肖哥你开玩笑吧,烧成这样了还去什么片场。你坐着,我给导演请假去。” 肖笑浑身无力,被小林一拉,一屁股跌坐回了椅子。他也没作挣扎,由着小林打电话去了。 没一会儿,医护组就派了人来,给肖笑检查了身体,留下了退烧药,叮嘱小林按时给肖笑服了,就走了。 小半天的功夫,组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来肖笑房间探视了一番,嘘寒问暖了一番,或真情或假意地关怀了一番,直到中午,房间里才逐渐安静下来。 肖笑脑袋本就烧的疼,一上午被这么一叨扰,脑子里更是像有成百上千条细丝在抽拉着,疼得一抽一抽的。他闭着眼想睡一会儿,无奈眼皮子是沉重的,可脑子里却混沌得清明。 只听小林和朵儿隔一会儿窃窃私语几句。 “肖哥得要吃点东西,才好吃药的吧?”是朵儿在问。 “他轴着呢,说不吃就不会肯吃。” “那不行啊,撬也要撬开来灌点进去,不然好得更慢。”朵儿像是很有经验。 静了一会儿,小林说:“要不你捏他的鼻子,他嘴巴一张,我把粥灌下去?” “我看是你脑子烧白痴了,这不得呛死啊。”朵儿的声音里满是鄙夷。 肖笑迷迷糊糊地听着这两人商量着怎么让他喝粥,越听心里越犯愁。这俩活宝怎么就凑一块儿去了。 怕他们琢磨出更新奇的法子,肖笑强迫自己睁开眼,用力撑着床,慢慢斜倚在床沿:“把粥端来吧。” 小林惊喜,忙端了粥递给肖笑,被朵儿在头上结结实实敲了一记:“肖哥手抖成这样,你瞎了呀。” 小林看看肖笑的脸,又看看手里的粥罐,懂了。他拿了勺子舀了一勺,在罐沿轻轻刮了刮,笑着递出去:“来,肖哥,我喂你。” ☆、第 67 章 小林拿了勺子舀了一勺,在罐沿轻轻刮了刮,笑着递出去:“来,肖哥,我喂你。” 肖笑被他笑得全身粟栗都站了起来,本就酸疼的肌肉,现在更像是过了一遍电流似的。他使劲瞪了一眼小林,干哑着声音说:“放下,我来。” 小林扫兴地放下勺子罐子,帮肖笑在床上支好板架,看着肖笑慢慢地喝着粥。 肖笑被小林盯得难受,可又实在觉得乏力,不想说话,就低着头喝着粥,不去看小林。 正数着米粒勉强地吃着,听见门铃响。 小林去开了门,招呼着:“骆总,您也来了。” 骆卿走进来,看见坐在一边的朵儿,问她:“怎么你在这里?” 小林抢着回答:“她是来找我的。” 骆卿见朵儿只笑不说话,也就明白了,他戏谑地开小林玩笑:“你下手倒挺快啊。” 小林挠了挠头,嘿嘿直乐。他对朵儿使了个眼神,对骆卿说:“骆总,我们还有点事,先出去会儿,您坐。” 骆卿点点头,小林拉着朵儿出了门。 骆卿走到肖笑床头,看他罐子里的粥还是满满一罐,并没有浅下去多少。 他问肖笑:“再吃点?” 肖笑摇头,努力地出声:“不吃了,本来就吃不下,被小林闹得不吃不行。” 骆卿也不劝他再吃点,回身到茶几上倒了一杯热水,走过来放在肖笑手里:“多喝点热水。” 肖笑两手捂着水杯,对骆卿勉力笑了一笑:“谢骆总。” 骆卿移了把椅子过来,在床脚处坐下,问肖笑:“和梁总说了吗?” 肖笑摇摇头,低声咳了阵,平稳了喘气,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吃了药,没两天就好了。” 骆卿在眉心捻了捻,说得有些感叹:“肖笑,你有时太懂事了,就不可爱。人要学会在恰当的时候示弱。” 肖笑苦笑,没接话。 骆卿问他:“怕你们梁总担心?” 肖笑心下黯然,脸上连苦笑都撑不住了,他垂眼看着杯里的热水,回答得艰涩:“梁总他……才不会为这种小事担心。” 骆卿在大腿上拍了拍,又抚了两下:“你们梁总外冷心热,只是善于隐藏情绪,你把他说冷血了。” 肖笑不说话了。 哪怕心热,也只是对在乎的人热吧。 只是这话说出口,未免显得矫情做作。肖笑沉默着,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缭绕盘旋而上。 骆卿见肖笑兴致低落,想他生着病,精神不济,他起身走到床头,扶着肖笑躺下:“不舒服就多睡睡,组里的事别担心,其他人的戏都拍着,误不了进度。” 肖笑点头,见骆卿看着他,就闭上了眼睛。感觉骆卿在床头又站了一会儿,才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带上了。 肖笑这一病,倒了足足有一个多礼拜。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生过病,连流个鼻涕也很少。他打小就知道,自己没有爸爸妈妈的照顾,是没有资格生病的。 难得病了这一场,倒像是把前面二十几年的病痛攒齐了一起发作了起来,退烧药一顿不落,热度反反复复的,怎么也退不干净。 其间,方一哲也打了几次电话来询问肖笑的病情。肖笑想,方一哲知道了,梁拾维应该也清楚他的近况。他总抱着一丝侥幸,可手机上的来电总不见跳出梁拾维的名字。 ☆、第 68 章 肖笑想,方一哲知道了,梁拾维应该也清楚他的近况。他总抱着一丝侥幸,可手机上的来电总不见跳出梁拾维的名字。 失望一天多过一天,却还总帮着梁拾维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可能他在国外,可能他忙得焦头烂额…… 直到热度全退了,身体也大好了,梁拾维仍没只字片语发过来,肖笑终于死了心。 哪来那么许多可能,只不过是漠不关心。 振作了精神,肖笑去了片场。片场上仍旧纷乱嘈杂,各条线上的老师都在紧张的做着调试准备。肖笑走到执行导演旁,问他:“上午走哪条戏?” 执行导演瞄了眼台本:“上午没有你的戏,导演交待了,把小肖你的戏全挪下午去了。” 肖笑“哦”了一声,想想也好,上午还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调换调换心绪,把自己沉到剧本里头去。 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休息,看着片场上不一会儿就打板走戏了。 今天恰巧是周之易的一组群戏,要拍他们一群人从飞机上迫降后落入湖水中的镜头。虽然天气很冷,但几个演员都不是什么有很大咖位的,导演一个要求,只能脱了外套长裤,浸到了池子里。 好在并不是泡在真正的湖水中,设备组的老师尽量将池里的水烧得热热的,可即便如此,几个人湿淋淋的爬上来时,仍止不住地跺脚蹦哒,两只手不停地搓着,想要搓出点热气来。 其他人的助理都拿着毯子纷纷围了上来,只周之易的助理小天不知野到哪里去了,人影也寻不到。周之易扬声喊了几声,只得自己往休息区走去。 肖笑看周之易狼狈,还是叫了小林拿了毯子去给周之易围上。毕竟是一个公司的,肖笑也不想周之易太难看。 小林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一回来就对肖笑说:“周哥可气坏了,骂骂咧咧了好半天。” 肖笑问他:“身体不会有问题吧?” 小林撅了撅嘴,说得挺无奈:“我看得病一阵子了,周哥的声音听着就不对了。这小天也真不是个东西,我去了那么一大会儿,他也没回来。” 肖笑瞟了他一眼:“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背后说人长短。” 小林吐了吐舌头,又对肖笑说:“肖哥,我刚看周哥身上有好些紫红的淤伤,你说不会有人打他吧?” 肖笑一怔,问小林:“紫红的淤伤?在哪里?” “身上都有啊,不过脖子里更多,还有……”小林好像有些难以启口,看了看身边没人,他轻轻地告诉肖笑:“大腿根那里也有。你说肖哥,谁打人会往那儿打啊,那不是要绝了周哥的命……” “闭嘴!”肖笑急喝。他心中了然,这些淤伤代表了什么。他低声喝令:“周哥身上的这些淤伤,你不要对别人说,朵儿那里也不行。” 小林难得见肖笑这么疾言厉色,喏喏地应了。 脖子里,大腿根……肖笑凝目盯了周之易几眼。他倒也真豁的出去,原本以为他只在梁拾维面前卖乖,看来,周之易的网撒得挺广。 肖笑收回视线,想起方一哲之前劝他的话,心里不禁有些恻然。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隔应别人呢?周之易不过是选了一条识时务的明路。那自己呢,这样故作姿态地不肖低头,为的到底是什么? 肖笑不禁有些愣神。 ☆、第 69 章 那自己呢,这样故作姿态地不肖低头,为得到底是什么? 肖笑不禁有些愣神。 周之易果不其然地感冒了,声音带着极重的鼻塞音,一双眼睛也病得通红。可他请不了假,组里不可能因为他一人就停了整条戏,更不可能为这样的小角色找一个替身来,所以再难受,周之易也只得忍着。 骆卿来片场的时候,看了周之易的一条戏,他问欧阳:“这人的台词不行啊,你们怎么过了?”欧阳很无奈,解释道:“他是感冒了,重来也是这样。” 骆卿问他:“这戏是现场收音的吗?还是后期配音?” 欧阳立即明白他的意思:“现场收音啊。老骆,我让编剧把他的台词再收一收吧。”骆卿点了点头,又看了会儿,回身去找肖笑了。 这事是小天和小林闲扯时说起的,小天还直抱怨,跟了这么一个倒霉的,要红起来怕悬。 小林回来后说给肖笑听。肖笑原本以为周之易得要闹上一闹,谁知组里始终风平浪静,之后几次再见周之易,他也言笑晏晏,没有任何不快的神色。 小林咋舌:“这周哥是心大呀还是傻呀,他也就靠那么几句词能让观众记住他的脸了,现在没了,也不争取争取。” 肖笑笑话他:“都跟你这样沉不住气的么,小林,我看你别做助理了,改行做娱记吧,这样八卦。” 过了两天,小林出去了一圈又回来和肖笑八卦开了:“我说呢,周哥这样沉得住气。肖哥,你知道吧,小天说梁总这两天要来。你说,梁总来,是不是因为周哥的事啊?” 啧了两下舌头,小林接着又说道:“我看就是周哥给梁总打小报告去了,梁总这才赶来给咱公司的人撑腰呢。” 肖笑看了小林一眼,这次,他没有嘲笑小林的八卦。 四天后,梁拾维到了杀虎口,也没到片场看一眼,只是约了骆卿吃了顿饭,就一直在酒店里,不见人影。 肖笑这几天下了戏总会在人群里先找一找,看不见梁拾维那贴着头皮的发茬,又心不在焉地握着手机。是不是该主动给他去个消息呢?肖笑犹疑着,看着这两天也很少在片场蹦哒的周之易的椅子又空着,心里不知怎么就又堵又恼。他把手机往矮几上一扔。 随他去吧。 第二天要拍一个大场面的爆破戏,需要赶在晨光微亮时取景,因为群演人数众多,每个人都得全身化好仿伤妆,所以工作量非常大。 化妆组的老师叮嘱群演们凌晨就都到化妆间上妆,抢个时间。 肖笑到化妆间的时候是半夜两点多,化妆间里人到的还不是很多,化妆老师惊诧肖笑竟来得这样早。 肖笑微笑着问她:“先化身上还是脸上?” 化妆老师取了一些皮胶和胶水等工具过来,说:“先身上吧,待会儿人多了怕不方便。” 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化妆老师不敢再怠慢,她把化妆间里所有的暖气设备都打开了,让小林帮肖笑掖着军棉袄挡着风。 正化着手臂上的枪伤,门打开了,周之易走了进来。化妆老师看了他一眼,说:“你今天也有个前胸的特写,现在一齐把身上的妆都化了吧。”扬声叫了另一个化妆老师一起帮忙。 周之易和肖笑打过了招呼,就去一旁脱了上衣。 肖笑关照小林:“把小太阳拨一个过去,给周哥烘着。” 小林应了,拎着一只小太阳放到周之易身旁。周之易连忙谢过了,就坐在椅子上让老师给他上妆。 ☆、第 70 章 小林拎着一只小太阳放到周之易身旁。周之易连忙谢过了,就坐在椅子上让老师给他上妆。 凌晨本就四下安静,肖笑和周之易都不说话,两个老师又都专心贴着皮胶,化妆室更是静得只有刷子刷着胶水的咝咝声。小林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了一番后,拿了手机蹲一边玩去了。 忽然听给周之易化妆的老师极轻地“啧”了一声,肖笑转眼朝她看过去。只见她蹙着眉,正盯着周之易脖子里的一块淤红上着粉底。 那淤红想来是刚形成不久,挺新鲜的嫩红色,在脖颈里异常扎眼。化妆老师换了深几个色号的粉底涂了,还是很明显,想了想,她转身从柜子里取了一瓶血浆,给周之易涂在了脖子上。 周之易抱歉地朝化妆老师笑笑,见肖笑从镜子里盯着自己,也透过镜子,朝肖笑笑了笑。 肖笑对周之易说:“既然知道今天有特写镜头,为什么不注意点?” 周之易忙谦逊地笑着:“师哥,我以后一定注意。”又低低嘀咕了句。 肖笑听不分明,似乎是“叫他轻点了,一来就搞得这样狼狈”。 肖笑猛然觉得周之易脖颈里的那抹红,就像一根扎进了他皮肉里的针,□□,针尖上还泛着血红的光泽。 他倏然转回眼神,闭上了眼睛。 五点多的时候,晨曦微露,执行导演拿着打板站在了摄像机前:“预备——” 肖笑站在苍茫的平野上,放眼是辽阔的疆土,身边是浴血的兄弟。他一只眼睛被血浆糊住了,看什么都是一片模糊的血红。余下的一只眼睛盯着前方,眼底是死寂的慨然。 他在心里默默算着,余光中留意着身旁一个一个的爆破点陆续炸开,他听导演喊着:“7号点注意。” 7号点是最大最猛的爆破点,也是离肖笑最近的一个爆破点。肖笑需要在弹片炸开的同时扑向旁边,晚一秒就有可能被碎弹划到。 之前,动作指导的老师和他反复走了好几遍戏,把几个关键的点交待了又交待。虽然走戏时一直没出什么岔子,可肖笑心里始终不是很踏实。就在导演喊“破”的同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动作指导老师。 人影憧憧中,却看到了梁拾维,抱着手站在后面瞧着,他似是瞧得很认真,眼睛一瞬不瞬。 因为隔了一段距离,肖笑判断不出梁拾维是在看自己还是周之易,他凝目再次瞧去,耳边只听导演一声惊呼:“肖笑!” 紧接着一声轰天的巨响,随之伴着腾起的尘土,断裂的木片,还有尖利的碎片,在肖笑周身砸下。 仓惶无措间,肖笑只来得及看到梁拾维的脸,瞬间就没了神色。 闭上眼睛的时候,肖笑还在想着,真好啊,他还是会为我担心的。 再次有知觉,肖笑是被疼醒的,脸像是斜着从鼻子到嘴被砍了一刀,呼一次气都疼得心口直抽抽。 他勉强把眼睛睁了一条缝向周围看去,入眼洁白一片,鼻子里也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肖笑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幕,他知道自己是在医院。 床边有个人趴着,肖笑小心地把脸侧了一点去看,这人头顶的发茬贴着头皮,是梁拾维。 肖笑觉得一颗心像是回归了原位,连那撕扯着心肺的疼痛也变得可以忍受了。 他努力够着手指,想去摇醒梁拾维:“叔叔……” ☆、第 71 章 他努力够着手指,想去摇醒梁拾维:“叔叔……” 梁拾维睡得很浅,肖笑的这一声唤得又哑又轻,他还是下意识就坐直了身子,睁眼看向肖笑,竟是满脸的紧张不安。 肖笑第一次看见梁拾维这样的慌张失态,他竟然想笑,嘴角刚一动,那股撕心裂肺的痛又涌了上来,不由地低低“咝”出了声。 梁拾维像是完全醒转了,他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他看着肖笑,脸上的神情严肃,低斥他:“一醒过来就不老实。” 可看到肖笑抽着嘴角吸着冷气的模样,声音又不自觉地放柔了:“你嘴边被弹片割得很深,缝了两针。说话慢慢说,多余的表情也不要有了。” 肖笑看着梁拾维,听着梁拾维,只觉心里十分欢喜。他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梁拾维又问他:“饿不饿?给你买了米粥汤,要不要喝一点儿?” 肖笑摇头,轻声问他:“我睡了多长时间?” “不长。”梁拾维掀着眼皮瞭了他一眼:“昨天早上被炸进医院的。” “叔叔一直在这里?”肖笑问得小心翼翼。 梁拾维低低“唔”了声:“我看小林也照顾不来,他看到你被炸得一脸血,吓得魂都没了。” 肖笑说:“让他担心了。” 梁拾维盯着肖笑,好半天才沉声说了句:“不是就他把魂吓没了。” 肖笑下意识想追问:“还有谁?”可又怕听到了不是自己喜欢的答案,他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了下来,还是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梁拾维看他脸色风云变幻,轻吁了口气,放松地靠着椅背说:“看来你是没什么问题了,医生说你脑震荡,我看也没多大影响,躺个几天,赶紧回剧组去。” 肖笑嘀咕了一句。梁拾维皱着眉问他:“编排我啥?” 肖笑一个字一个字咬清楚了,说:“资——本——家。” 梁拾维眯了眯眼:“跟着方一哲学了一身刺,说的话都让人不爱听。” 肖笑笑着哼哼:“不爱听还非让我说清。” 话说得多了,扯到了嘴边的伤口,肖笑吃痛,又“咝”了一声。 梁拾维淡淡地看他一眼:“活该。” 肖笑等着这一阵痛劲过了,有些担心地问梁拾维:“叔叔,我脸破相了吧?你把手机相机打开我瞧瞧。” 梁拾维扫了一眼肖笑的嘴角:“伤口不大,就是深了些。你现在看太也看不着什么,纱布遮着呢。” 肖笑“哦”了声,没再说话。 刚醒来看到梁拾维时,肖笑乍惊乍喜,慢慢平复了下来后,他反而有些无措起来,不知说什么才合适。 他不说话,梁拾维也静坐着没开口,盯着肖笑滴溜转的眼珠子,像在思考着什么。 肖笑觉得尴尬,不自然地咳了咳,梁拾维看着他,问:“以后还接这样危险的戏吗?” 梁拾维问得这样一本正经,肖笑一下子没转过来,他想了片刻,才郑重答道:“这次的意外是我的问题,是我不该在拍戏的时候晃了神,以后我会注意。” 梁拾维明白肖笑的意思,他沉吟着:“其实,就算是演戏,也不一定非这样辛苦……” 话还没说完,就被肖笑截了话头:“我喜欢这样类型的剧目。” 梁拾维看肖笑神色坚定,也没再说什么,他拍拍被角,说:“先把这伤养好了吧,也醒了这么会儿了,该闭上嘴巴歇歇了。” 肖笑望着梁拾维,问他:“叔叔,你要走了吗?” ☆、第 72 章 肖笑望着梁拾维,问他:“叔叔,你要走了吗?” 梁拾维给他掖了掖被子,又把吊着点滴的那只手小心地放进被子里,他说:“我不走,睡你的吧。” 肖笑喜滋滋地闭上了眼睛,他用耳朵留心着梁拾维的一举一动,知道他站起来倒了杯水,知道他去外面吸了支烟,知道他又回来坐在了床边。 感觉梁拾维有一会儿没什么动静了,肖笑悄悄眯了眼偷瞧了瞧,看梁拾维盯着手机,肖笑又闭上了眼睛。 他轻轻哼了哼,说:“挂水的手冷……” 只听梁拾维低声斥责了一句:“事多,快睡。” 可没一会儿,被子一角就被掀开了条缝,梁拾维温热的手伸了进来,在肖笑挂水的那只胳膊上轻轻缓缓抚着,一下,又一下。 肖笑在心里乐开了花。 第二天,导演和骆卿一起来了医院。他们到的时候,肖笑正倚坐在床头喝着米汤。 见骆卿和导演进来了,肖笑忙把手里的焖烧罐递给梁拾维,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 梁拾维垂眼看了看罐子里的米汤,问肖笑:“只吃这些?” 肖笑窘迫,小声回他:“过会儿再吃。” 导演见梁拾维没有理他们的意思,很是尴尬,他搓着手讪讪笑着:“梁总,这次真对不住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梁拾维把手里的罐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他回:“欧阳,你也别急,我不和你算赔偿的问题。我只问你,演员的安全,你们是怎么保障的?” 导演讷讷地解释着:“之前我们的确做了很多次排演,也定了许多应对的预案,这些小肖是知道的,真是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状况。” 肖笑也帮腔:“不怪导演,梁总,是我的疏忽。” 得了肖笑这一句的提示,导演忽然想起了什么:“小肖你也是,怎么好好的拍着戏,你就走了神,那时你在看啥?” 肖笑一时语塞,他飞快地扫了一眼梁拾维,低着声音回:“没看什么。” 骆卿在一边看他们争执了半晌,见肖笑在欧阳和梁拾维之间调停地艰难,他浅笑着说:“万幸没伤到要害,刚我去问过医生了,说脑震荡是轻微的,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嘴边那伤口养养,好得也快。” 肖笑抱歉地说:“再快也得有一阵子,骆总,导演,这戏要被我拖进度了。” 导演忙安慰他:“没事,后面没拍的都是远镜群戏,我让替身先拍着,等你好了,再补些特写的镜头。” 骆卿见梁拾维坐在一边刷着微博,问他:“怎么,是你在这里照顾着?小林呢?” 梁拾维淡淡地笑道:“小林太闹,我把他赶回酒店去了。” “你不回北京吗?”骆卿有些诧异。 “不急,先把这里的事解决了。”梁拾维看了一眼欧阳。 欧阳尴尬地哈哈了两声,转移了话题,他问梁拾维:“我可听说刑导那部电影送去展评了,成绩好得不得了,小肖入围了新锐奖和最佳男配两项奖项呢。” 肖笑惊愕茫然,骆卿问他:“你还不知道?” 梁拾维看着手机接口:“正要和他说这事儿。”他抬了头对肖笑说:“这趟来就是通知你参加颁奖晚会,可是出了这状况,你也是出不了席了。” 肖笑听梁拾维说了,还是不敢相信。他瞪着眼看看骆卿,又看看欧阳,最后把目光转回了梁拾维脸上,微张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 73 章 肖笑瞪着眼看看骆卿,又看看欧阳,最后把目光转回了梁拾维脸上,微张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欧阳又是哈哈一阵笑,他对骆卿说:“小肖是高兴傻了。”又转头对肖笑说:“小肖啊,前途光明啊。” 肖笑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这才有了一点真实感,欣喜一点一点在心里蔓延开来。 颁奖盛典的地点倒是离杀虎口不远,就在旁边的洛阳。可是肖笑的身体还不宜出行,梁拾维决定这一趟洛阳行他去。 整个颁奖晚会网上全程直播,小林端了把椅子凑在肖笑旁边一起盯着手机屏幕看。镜头不时会切换到台下坐着的一众嘉宾,偶尔晃到了梁拾维,小林感慨:“梁总这么一倒蚀,还真有气势。” 肖笑捕捉着屏幕上梁拾维的身影,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板板正正地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有他一贯的不耐烦的神色,倒能给人一种沉稳平和的错觉,偶尔会跟着别人一起鼓掌,轻轻拍那么两下,是很有气势的矜持。 肖笑微笑,他看着隔了一层屏幕的那人,轻轻“嗯”了一声。 晚会仪程一项一项地进行着,每颁出一个奖项,小林都免不了要评头论足一番,肖笑也不去理他,由着他在一旁自说自话。 终于,颁到了“最佳男配”奖,激动人心的音乐过后,颁奖主持故弄玄虚的布了一番迷阵,模棱两可的预测着能获奖的人选,似乎每一个入围的演员都能将这奖项纳入囊中。 小林紧张地握紧了拳头,不住地催促:“别叨叨了,倒是快揭晓啊。” 肖笑本来并不紧张,这次能入围对他来说已经是够惊喜了,能不能拿下这座奖杯他也没有看得那么重。可被小林这紧张的情绪一带,一颗心也不禁提了上去。 镜头切到了“最佳男配”入围的那排嘉宾席上,每个人脸上都浮上了或焦灼或不安的神色,只有梁拾维还镇定,依然翘着二郎腿,目视着前方舞台。 小林紧张之余还不忘赞叹一句:“梁总这心理素质,牛逼啊。” 肖笑盯着梁拾维的脸,镜头拉得挺远,只能看得清坐着那人的身形,脸上的表情却是辨不分明。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终于听见主持人宣布:“最佳男配——林羽!” 肖笑吊着的心猛然一松,他紧了紧拳头,听小林嘟囔了一句:“我操。” 镜头里林羽意气风发地微笑起立,向四下里点头示意。坐在他边上的人也纷纷站起身,与他拥抱道贺。梁拾维坐着没动,腰身依然挺得笔直,他带着丝浅笑向林羽鼓了鼓掌。 镜头拉近,肖笑看清了梁拾维眼底的那抹神色。水波不惊的脸上,眼底却染着不甘和不屑。 小林看肖笑一直没说话,觑着他的脸色小心安慰着:“肖哥,一次成败算不了什么,你第一次拍电影就能入围,已经很厉害啦。” 肖笑拍拍小林的手背。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肖笑也没有多难过。 两个人继续看着直播,错失了“最佳男配”,之后小林有些恹恹的,话少了很多。 最后颁出的“新锐奖”,毫无悬念的肖笑获得了奖杯。小林撇着嘴,很是有些忿忿不平:“咱肖哥都入围了「最佳男配」,新人里头还不是顶拔尖儿的那个?这奖再要丢了,可真是有黑幕了。” 肖笑横了他一眼,看着镜头里梁拾维起身,扣上了前襟上的一粒扣子,向四周微点了点头示意了一圈,迈着稳健的步子上了台。 ☆、第 74 章 梁拾维起身,扣上了前襟上的一粒扣子,向四周微点了点头示意了一圈,迈着稳健的步子上了台。 主持人夸了一通肖笑的表演成绩后,问梁拾维:“今天怎么肖笑没有到现场呢?”问得煞有介事,好像真不知道内情似的。 梁拾维简短地做了解释:“肖笑在片场出了些意外,受了些小伤,来不了现场。”看台下看台区有小声的喧哗,又补充道:“请肖笑的各位影迷放心,他没有大碍,也请大家关注他的下一部作品。” 小林情不自禁又夸上了:“梁总牛逼,都给肖哥你宣传起了新电影。” 肖笑微笑,听梁拾维又滴水不漏致谢了一通之后,主持人递上了奖杯,调侃梁拾维:“今天这个奖梁总亲自来领,看来梁总是很器重旗下的这颗新星啊。” 梁拾维接过奖座,看了看,一只手捏过了话筒调整了下高度,目视着台下,正色说:“我也是肖笑的经纪人,他能发展顺坦,也是我的希望。请各位前辈以后多多扶持我们肖笑。” 台下一片哗然。这么多年了,从没听梁拾维承认,他又成了谁的经纪人。 肖笑愣住了,盯着屏幕都忘了呼吸。 小林也怔了,他指着屏幕,问肖笑:“梁……梁……梁总刚……说什么来着?” 肖笑喃喃回答,像是梦游似的:“他说,是我的经纪人。” 两天后,梁拾维带着奖座回来了。肖笑也做了复查,除了嘴边那道伤过一阵子要上医院拆线,其余的都已经没有问题了。 他在酒店躺着,小林总是紧张兮兮地不让他起身,肖笑觉得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要躺退化了。 正无聊着,梁拾维回来了。他进了房间,他把大衣脱了,随手扔在沙发上,从包里拿了奖杯出来,放在肖笑床头的柜子上:“头还晕吗?” 肖笑摇头,他问梁拾维:“没有拿下「最佳男配」,你失望了吧?” 梁拾维站到他床头,伸手揉了揉肖笑的头发:“拿不到奖并不能说明你不好,这里面有太多的资本运作和营销手段,你不懂。” 肖笑咬了咬唇,抬头望着梁拾维:“是要找一个镇的住的投资靠山吗?” 梁拾维眉头一皱,手在肖笑头上轻轻一推:“都是谁教给你的这些污七八糟?又是方一哲?” 肖笑没敢说是,他扭头看着奖座,小声说:“我怕你会不高兴。” 梁拾维坐在床沿上,问他:“你会不高兴吗?” 肖笑对着他眯眼一笑:“不会,我很高兴,叔叔,你说你要做我的经纪人。” 梁拾维用手指轻轻揩了揩他嘴边的伤处,纱布已经拆了,缝针的针脚处有一点深深的圆圆的肉红色,像个酒窝似的。 梁拾维笑骂:“傻子。” 肖笑两个礼拜后回了组里,戏基本都已经拍完了,组里人不多,只留了些在补拍镜头,其余的都已经陆续杀青了。 肖笑要拍的镜头也不多了,需要拍摄全身动作比较大的戏都已经过了,只要再拍几组脸部的表情特写。 因为是特写,所以化妆老师在给肖笑脸部上妆的时候,上得格外仔细,怕出现穿帮镜头,所以皮胶黏得格外牢。 梁拾维一直跟着,见化妆老师还在往肖笑脸上糊皮胶,他皱着眉沉声问道:“够了没?这么多层?” ☆、第 75 章 梁拾维皱着眉沉声问道:“够了没?这么多层?” 化妆老师解释:“这镜头下可高清着呢,不做逼真点还真糊弄不过去。等下还得再打两层粉底匀一匀肤色。” 梁拾维指了指肖笑嘴边:“这里一块不可以再上妆了。” 化妆老师为难:“那岂不是太明显?” “你们再想其他办法。” 肖笑忙打圆场:“梁总,我这伤都好了,没问题。” 梁拾维只说:“你要是还想接戏,就好好护着自己的脸,真破了相,谁还用你。” 肖笑面上虽有些讪讪,但心里十分欢喜。 他在心里窃喜,虽然这么一炸挺疼,但炸得还真值。 化妆老师和欧阳商量了一阵后,决定让打光的老师把光再调暗些,拍的时候也尽量不拍到肖笑受伤的那一小侧脸。 梁拾维在场下看着肖笑上戏时,周之易也站在他身边。他不无羡慕地感慨:“师哥运气真好。” 梁拾维瞄了他一眼,没接口。 周之易又说:“这样受瞩目,怕是以后有很多人盯着他了。梁哥,你小心被别家公司撬了墙角。” 梁拾维眉间一动,低声喝问:“要不我把公司交给你打理?” 周之易笑笑,没再说话。 转眼就到了小年夜,导演给组里放了一个礼拜的假。肖笑身体虽然康复了,但梁拾维怕他来去赶飞机辛苦,再者两个人也都没有家人牵挂了,就决定留在组里不走了。 小林在肖笑旁边直打转,一脸欲言又止的为难。肖笑知道他的心思,笑他:“拐了人家姑娘预备上哪儿浪去?” 小林撅嘴:“肖哥你现在越来越为老不尊,什么浪,说得我像条饿狼。” 肖笑笑睨他:“林啊,你成不了狼,顶多一二哈。” 梁拾维插嘴:“小林是拐了化妆组的那姑娘?” 肖笑呵呵直乐:“看来这狼子野心果真包不住了。” 梁拾维一脸严肃地看着小林:“小林,这戏过了年就全部杀青了,你和人家姑娘现在再热络,出了组也只会劳燕分飞了。” 小林听得十分认真,谦虚地请教:“那梁总,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梁拾维一本正经地指点他:“挖个墙角,拐她跳槽到咱们公司来,近水楼台,小林,你懂的。” 小林“哦”了一声,声音拖得九曲十八弯,一副受教的顿悟模样。 肖笑嗤笑:“上梁不正,难怪底下都是歪瓜裂枣。” 小林嘟囔:“说得肖哥你不是公司里的一样。” 肖笑一愣,羞恼地笑道:“快走快走,走了我好清静几天。” “得嘞。”小林喜滋滋的,一溜烟跑得没了人影。 过了小年是除夕,一大早肖笑就在酒店里待不住了,嚷嚷着要出去走走。梁拾维想他这阵子不是在片场,就是在医院,也真是憋坏了。他问肖笑:“要不咱们去周边转转?” 肖笑皱眉,很不耐烦的样子:“我在这里都待了这么几个月了,还有什么新鲜?” 梁拾维问他:“那你想去哪里?” 肖笑转着眼珠子:“叔叔,咱去壶口瀑布吧,听说壮阔极了,我想看看。” 梁拾维想想,壶口瀑布也不远,就点了头。 肖笑见梁拾维答应了,喜笑颜开跑去准备。没一会儿功夫,背着一个塞得鼓鼓的背包,拉着梁拾维就往门外跑,被梁拾维拽了回来,又往包里塞了些毛巾进去。 出了酒店,肖笑却犯难了,他知道梁拾维不坐车,可一时半会儿的,他又从哪里去弄辆机车过来。 他正无计可施,梁拾维在旁边开了口:“叫车吧。” ☆、第 76 章 肖笑正无计可施,梁拾维在旁边开了口:“叫车吧。” 肖笑诧异地转头看着梁拾维,梁拾维瞧着往来穿梭的车流:“没事,不久前刚坐了车,发现对坐车没有那么重的抵触了。” 肖笑知道他为什么怕坐车,没有多说什么,他朝梁拾维笑笑,挥着手招呼计程车。 只是,不久前刚坐了车?这一阵梁拾维一直在组里和他几乎寸步不离,他什么时候坐了车,自己竟然不知道。 肖笑在心里琢磨着,可转念想到可以出去玩了,重点是和梁拾维一起,他又忍不住雀跃起来,心里的那点疑惑就被抛到脑后去了。 到了壶口瀑布景区,已近黄昏了,梁拾维在车上就订好了酒店,下了车就直接办好了入住手续,拿了房卡上了电梯。 肖笑跟着梁拾维找到房间,梁拾维在刷房卡时,肖笑问他:“一间房?” 梁拾维回头看着他:“你害怕?” 昏黄的廊灯下,梁拾维眼里有一簇光在跃动。肖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咯噔漏了一拍,他挠着头,故作淡定地笑着,着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俩大男人,我怕什么。” 梁拾维挑着眉笑了笑,开了房门走进去,摁亮了所有的灯,一时间房里亮如白昼。 没了那道暧昧昏沉的光,肖笑一下子就镇定了下来,他跑到窗边,拉开帘子,探着脑袋向外张望,一时欣喜地惊呼:“叔叔,你快来看,那边塔下的喷泉里在放动画。” 梁拾维站到他身后,朝外看了一眼,远处橘黄色的柔光从塔内一直延伸到整个塔身,塔前喷泉里正放着水幕电影,吸引了许多游客都围在喷泉前的广场驻足。 梁拾维伸出一条手臂,在肖笑的肩膀旁边指过去:“那是大雁塔。” 肖笑欣喜地转头笑:“这样的喷泉我第一次见。” 他不知梁拾维站得离自己那么近,此刻一回头,堪堪蹭过梁拾维耳朵和嘴唇。 梁拾维看了他一眼,收紧了手臂把他圈在自己胸前,俯了头就吻了过去。 没有激烈,没有纵情,只是一个十分平和而悠长的吻,在唇上轻轻的触碰,却让肖笑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悸动。 他扭着脖子努力去凑梁拾维的唇,这个姿势很酸,肖笑却全然不觉。 缱绻缠绵时,寂静中忽然有一阵“咕噜”声,梁拾维停了停嘴上的动作,低眼瞧着近在咫尺的脸。 肖笑也惊觉,他僵了僵,睁了眼睛偷瞄了眼梁拾维。 梁拾维移开了脑袋,问他:“饿了?” 肖笑羞赧地嘿嘿笑了声,他舔了舔嘴唇,拍了拍肚子:“我不饿,它可能饿了。” 梁拾维也在他肚子弹了弹,问:“出去吃?” 肖笑看看房间,他说:“不用了,叔叔,我们叫了餐在房间吃。”此时,他可舍不得离开这里。 梁拾维应了,打了客服电话,又要了一瓶红酒。 红酒很快先送到了,还额外赠送了一碟甜品。 梁拾维开了酒醒着,见肖笑吃甜品吃得欢,他走过去,把肖笑刚挖的一大勺子抿进了嘴里,对肖笑说:“少吃点甜的,老的快。” 肖笑不以为然,护着剩下的甜品挖着吃,一边嘲笑梁拾维:“没事,你比我老那么多呢,我不怕。” 梁拾维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取了红酒,倒了一杯,问肖笑:“喝点?” ☆、第 77 章 梁拾维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取了红酒,倒了一杯,问肖笑:“喝点?” 肖笑咬着勺子摇头:“不喝,不会。叔叔,这次在组里,骆总教我喝茶,我倒是觉得不错。” 梁拾维蹙眉,往另一只杯子里也酙上了少许,说:“跟着骆卿学那种假清高的玩意儿,今天不喝茶,喝酒。” 说着,把酒杯放进肖笑的手里。 肖笑拿着杯子,学着梁拾维的样子晃着玩儿,他看一眼梁拾维,问他:“叔叔,你不喜欢骆总。” “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小孩子话。” “你总是提防着骆总。” 梁拾维放下酒杯,从桌上拿了烟盒,抽了一支点了。他看着向上升起的薄烟:“他很危险。”看肖笑一脸探究,他吸了口烟,皱着眉说:“反正你离他远点。” 肖笑看着玻璃杯里嫣红的液体,小心地问:“因为一哥?” 梁拾维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他咬着烟点头:“一哲成也因为他,败也因为他,我不愿意再有第二个方一哲。” 肖笑沉吟了下,说:“骆总时常在我面前说起一哥,他应该对一哥是有情份的。” “情份?”梁拾维冷哼,“去年一哲出了这么些事,骆卿站出来维护过一句?这些情份,只是一时露水的情份,哪当得了真。” 肖笑默默地看了一眼掩在烟雾后的梁拾维,他想问一句,那我们呢?也是露水情份?还是你已经当了真? 他咬着唇,闷着一口气喝了口红酒,入口酸涩,他皱了皱眉,评价:“真难喝。” 梁拾维笑,扔下了烟,拿起杯子在肖笑的酒杯上碰了碰:“再喝一口,小朋友,你就继续吃甜品吧。” 肖笑也拿起了杯子,问梁拾维:“为什么还要再喝一口?” 梁拾维看着他:“因为要祝贺这个年,我们一起过。” 肖笑的心底一下子就软了,温热得一塌糊涂。之前因为骆卿消带引起的不安与不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他“嗯”了一声,仰头喝了一大口,笑着对梁拾维说:“叔叔,三生有幸遇见你。” 梁拾维看着他亮晶晶的笑眼,一口把酒都喝尽了:“小孩儿,新年快乐。” 这一晚,梁拾维隔了许多酒,最后醉意浓得眼神都迷离了。 梁拾维洗澡的时候,肖笑望着房间里仅有的那一张大床浮想联翩,他咬着手指,努力地给自己打气。肖笑,千万不能怂,一定不能怂,不要再像上次一样让梁拾维嫌弃你,该……怎么做呢? 肖笑换了个手指头咬,他使劲回想着以前偷看过的那些让人害羞的片子,调整着自己脸上的表情。 听到浴室门“咔”一声响,肖笑心下一阵发慌,他蹭一下就跳上了床,钻进了被子,躺着装尸体。 眼睛微眯了一条缝,他看到梁拾维擦着头发走到床前,梁拾维盯着他看了会儿,梁拾维勾着嘴角笑了笑,梁拾维把浴巾扔到了一边,梁拾维…… 他俯下了身! 肖笑顿时心里鼓声乱擂,他闭紧了眼睛,被子下面的手握得紧了又紧。 他屏息等待着,梁拾维气息的靠近。 等了半天却没什么反应。 他睁眼一看,梁拾维在他旁边侧躺着,含着点戏谑的坏笑看着他。 肖笑眨了眨眼睛,看着梁拾维,又眨了眨眼睛。梁拾维笑得更加狡黠:“你想多了。” ☆、第 78 章 梁拾维笑得更加狡黠:“你想多了。” “哦。”肖笑应了,垂下了眼皮,心里不知是解脱还是失落。 猛然回过味儿,抬了眼皮忙辩解:“我没有……我想什么?” 梁拾维一把揽住他,把肖笑圈到怀里,他笑着低声说:“想什么要我给你描述一下么?” 肖笑顿时窘迫,他咬了咬嘴角,低声哼哼:“不用。” 梁拾维又笑:“我不会勉强你,等你心里真的准备好吧。”他紧了紧自己胳膊,脸颊在肖笑的头顶蹭了蹭。肖笑的头发已经长长了许多,很柔很滑。 梁拾维满足地轻轻叹了口气,他对肖笑说:“给我唱个歌儿吧,就上次那首。” “《我爱你》?” “什么?”梁拾维问他。 “《我爱你》?”肖笑放高了些声音。 “嗯,我知道了。” 肖笑发现自己上了梁拾维的当,他张口在梁拾维耳朵上咬了一口,没舍得多用力,就松开了嘴。 他靠着梁拾维的颈窝,轻声哼唱: “你眷恋的 都已离去 你问过自己无数次 想放弃的 眼前全在这里 超脱和追求时常是混在一起 你拥抱的 并不总是也拥抱你 而我想说的 谁也不可惜 去挥霍和珍惜是同一件事情 我所有的何妨 何必 何其荣幸 在必须发现我们终将一无所有前 至少你可以说 我懂 活着的最寂寞 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 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当你不遗忘也不想曾经 我爱你 ……” 夜色寂寥,沉静,如水温柔。 肖笑一边哼着,一边在脑子里纠结,这么气氛美好的一晚,这么血气方刚的两大男人,就这样来共度良宵? 太不值了! 肖笑不禁为自己感到惋惜。 第二天,梁拾维和肖笑起了个大早,两个人各租了一辆单车,慢慢悠悠地骑去了壶口瀑布。 原本以为过年人不会多,可一路上还是人挤人的热闹。没骑多大一会儿,肖笑还没瞧见瀑布的一点水星沫子,就已经隐隐听到了轰轰声,闷闷的。他问梁拾维:“到了?” 梁拾维单脚驻地,刹停了车,回:“还有一段路的,要不要下来走走?” 肖笑点头,和梁拾维一起把车锁在了路边,两个人并肩朝前面慢慢走着。 慢慢的,瀑布的水泻声越来越响,转过一个槽口,肖笑赫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河水从河道上排排涌来,千军万马般地拥挤着,冲撞着,推推搡搡,撞向石壁。山是青冷的灰,天是寂寂的蓝,天地间好像只有这浑黄的河水的存在。 耳边已经尽是河水奔腾的呼啸声了,隆隆的,一阵一阵冲击着耳膜,震得心都荡了起来。 肖笑看得呆住了,他情不自禁地又向瀑布靠近了几步,溅落的水珠密集地砸了他一头一脑,他也浑然不顾。 梁拾维一把抓住他,在他耳边喊:“别往里去了,耳朵会受不了。” 肖笑回头,眼里全是惊喜和震动:“叔叔,咱们再往里走走吧。” 梁拾维没再拉他,越靠近瀑布,地面湿滑得越厉害。梁拾维看肖笑走得趔趔趄趄,抓了他一条手臂紧紧握着。 肖笑侧头朝他笑了笑,稍稍使劲挣脱了梁拾维,伸了手握住了梁拾维的手掌。 梁拾维愣了一愣,也带着笑意打开了手掌,让肖笑的手指一根根缠扣住自己的手指。 ☆、第 79 章 梁拾维愣了一愣,也带着笑意打开了手掌,让肖笑的手指一根根缠扣住自己的手指。 肖笑的笑意更深了,嘴边那受伤的一小道圆疤在脸颊上浮现。 周围的游客越来越少,很多只是驻足在外围观赏。梁拾维看没多大功夫,肖笑外面的那件羽绒棉袄已经被一层水雾罩住了,也就不顾肖笑乐意不乐意,硬拽着他往外走。 肖笑一路恋恋不舍地回头,和梁拾维抱怨:“我还想去瀑布下面的潭边看看。” 梁拾维拖着他越走越快:“你要不要再去潭里游一圈回来?” 拉着肖笑往回走了一大段路,直到再没有水珠会溅到身上,梁拾维从肖笑的背包里抽了条毛巾出来,兜在肖笑的脑袋上一阵猛揉:“明天头疼脑热的,别和我说。” 肖笑看着酒店里带出来的那条白毛巾,早上他还诧异梁拾维为什么一定要他带着,原来有这用处。他问梁拾维:“叔叔,你来过?” 梁拾维给他擦完了头,又把他衣服上的水珠揩了:“嗯,来过几次,现在是冬天,枯水季,水势还不够壮阔,你要喜欢,秋天我们再来。” 肖笑喜滋滋地直点头,他回头朝瀑布的方向望了望,有些意犹未尽。他问梁拾维:“叔叔,刚才在瀑布脚下,你想了什么?” 梁拾维反问他:“你呢?” 肖笑凝神想了想,才说:“ 我看见有的水流钻进了石缝,有的水从石板上淌过,有的夹在涧里流下来,有的挂着岩壁上冲下来。你看,同一道水有这么多的样子,因为遭遇不一样,可是,最后它们都一齐流进了潭里。”肖笑看着梁拾维,“叔叔,以前我总抱怨,生活对我不好,我从小没有爸爸妈妈,我总是被人忽视。刚刚站在潭前那一刻,我却觉得这一段一段的不如意又怎样?大家最后不都是一个样?” 梁拾维也看着肖笑,眼里有迷惑:“什么样?” 肖笑伸手比划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框:“不就一块碑嘛。”说着,叹了口气:“所以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又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他朝梁拾维坦然地笑了笑:“爸爸妈妈不来找我不是我的错,是他们不配,我不会再为难自己。” 梁拾维有些震动,他问肖笑:“放过自己?” “对,放过自己。”肖笑笃定点头,他看着梁拾维的手臂:“叔叔,背了这么多年的负疚感,也够了,哪怕你把他纹进了血肉,如果自己没有放过自己,又有什么用?” 梁拾维盯着肖笑,直直望进他的眼底:“你知道?” “嗯。”肖笑点头,“我查过,你手臂上的图样,那是罂粟吧,代表着救赎?” 梁拾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一瞬不瞬。 “你想要救赎,却永远不肯相信姐姐会原谅你,你父母会原谅你,叔叔,你这是作茧自缚。” 梁拾维低头不说话,伸手进口袋摸了一阵,才想起今天出门时肖笑没让他带烟,他的手在兜里停了,沉默着。 半晌,他说:“我不跟任何人说家人,其实一哲他也只是东拼西凑地听来了一些传言。大家都以为我姐自杀了,我消沉是因为我难过,我自责,可是我不是。” 他抬眼望着远方,神色间有些萧瑟:“我以为我讨厌我姐,直到看到她尸体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从小到大,我都在逃避付出情感。我以为他们忽略我,不在意我,所以我讨厌他们,我拼了命地忽略他们,我以为没了感情,自己就不会失望,不会难受。直到爸妈死了,我姐死了,我发现了,哪怕是讨厌,最后自己也会难受。” 他顿了顿,沉声说:“不想被伤害,就不要放任何感情在任何人身上。” ☆、第 80 章 梁拾维顿了顿,沉声说:“不想被伤害,就不要放任何感情在任何人身上。” “所以你和谁都淡淡的漠然,也可以和任何人都上床?” 梁拾维自嘲地笑:“是的,和谁都行,上了床你情我愿,下了床大家各取所需,谁都没有亏欠,有什么不好?” 肖笑垂了眼皮,他一直希望梁拾维能像此刻这样,与他开诚布公,毫无隐瞒。可他现在却又怕这样的坦白。这些话,这一个个的字眼,都太像一根根尖利的细刺了,扎得他心里生疼。 梁拾维看了肖笑一眼,转身拉着他往前走。他一只手揉捻着毛巾,继续说:“没了爱就没了畏怕,所以在射击场,你说「爱」的那一刻,我慌了,我怕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平静会破了功,我不敢对你有任何回应。” 肖笑震惊,原来那天自己说的,竟是长久以来藏在心里的这话。他咬着唇不敢作声,只听梁拾维继续说:“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因为失去而难过,我以为这样我就无敌了。可我发现,原来也并不是这样。” 肖笑触动,心底似有一星亮光在跃动,他抬了头,望着梁拾维的侧脸。 梁拾维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脚前那一方地,在视线中无休止地延伸,他说:“那天在片场,看到你满脸是血,嘴唇却白得吓人,那时我发现,原来我还是会为了「失去」方寸大乱。” 他侧过头望着肖笑:“肖笑,我不想再失去,这一次,我想试一试。”他停了脚步,回身站在肖笑面前,一只手抚上了肖笑的脸颊,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鼓励自己:“不管会怎样,这一次,我想试一试。” 肖笑动容,头一次听梁拾维说话这样动情,他心里又涨又涩。 肖笑吸了吸鼻子,说:“我喜欢你不想失去,叔叔,这一次,你放心。” 梁拾维顺着肖笑的眉毛、眼睛,到嘴唇,一路抚了下来,他眼睛里都是缱绻的笑意,却一个字也没有说。 肖笑说得他懂,让他喜欢的,让他放心的,他都懂。 两人相顾无言,路边有人却诧异地小声咕哝:“两大男人这是在干啥?” 一个小姑娘拉着小男朋友,狐疑地看了眼肖笑,随即探着脑袋又看了看,被他小男朋友一把拽住了:“干什么,你这样看,人家不尴尬啊。” 那小姑娘也不敢确定,她一脸怀疑地偷指肖笑:“你看那人,像不像演小皇帝的那个?你说演得特好的那个?” 小男友也偷偷地瞧过来,仔细辨着:“好像是他,应该是的,留了头发有些不敢认了。” 小姑娘雀跃地拉着男友的衣领:“哎哎,活的明星哎,要不要去弄个签名?” 梁拾维余光里见这一对小甜蜜跃跃欲试地越走越近,他从口袋里变魔术一样拿了个口罩出来,塞给肖笑。没等肖笑戴好呢,一把拉过他就猛一阵跑。 肖笑一只手被梁拾维拽着,一只手艰难地戴好了口罩。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想想好笑又吭哧吭哧不住地笑。 又笑又咳地跑了好一段路,梁拾维的步子才缓了下来,他拉着肖笑的手一齐塞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握着,问肖笑:“感受到自己出名了吗?” 肖笑还在笑,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格外晶亮:“出名还是挺吓人的,以后都不敢随便出门了。呀,叔叔,我头发顺吗?会不会乱糟糟的,刚才他们有对着我拍照吗?” 梁拾维也笑:“大明星,你很好看。” ☆、第 81 章 梁拾维也笑:“大明星,你很好看。” 肖笑隔着口罩,咯咯笑不停。 晚上回了酒店,已经挺晚了。肖笑在瀑布旁又淋了湿气,吃晚饭时多打了两下喷嚏。梁拾维叫了客服要了壶姜茶,等肖笑洗完澡出来,就盯着他喝。 肖笑怕辣,捏着嗓子喝得极艰难,趁梁拾维转身去换衣服,把碗里还剩大半的姜茶全倒进了茶几上的那只小花瓶里。 反正花瓶天天替换,而且瓶口窄细,梁拾维不会发现,肖笑很有些得意。 梁拾维换了睡袍出来,看了眼空碗,又在房间四周扫了一圈。他走过去,又倒了一碗姜茶,放到肖笑面前:“再喝一碗。” 肖笑卖乖:“叔叔,我喝完了,不能再喝了,喝不下。” 梁拾维把碗放在他面前:“你肚子里有夹层,刚才那碗流下去时,流歪了。” 肖笑有些气恼,看着那碗姜茶,坐着不动。 梁拾维在他身边坐下,尽量放软了声音:“喝了,喝完了有奖励给你。” 肖笑一听立马有了兴致,问:“什么奖励?” 梁拾维朝那碗姜茶努着嘴角:“先喝光。” 肖笑端了碗,咕咚咕咚就灌下了肚,姜茶太辣了,把眼泪都辣了出来,肖笑揉着眼睛,,哑着嗓子问:“是什么?” 梁拾维看了看空了的碗,很满意:“还记得你去首尔前,我们在家里露台上谈话的那一次?” 肖笑记得,那样的过往他一直不愿去回忆,他说:“我画老家房子的那次?” 他刻意避开「外婆去世」这几个字眼,他害怕勾起这段伤人的往事。他奇怪,梁拾维怎么忽然谈起了那天。 只听梁拾维继续说:“那天,我原本要给你送条链子,可是那天的气氛,我没有送出去的机会。等戏杀青回北京了,我把链子给你。” 肖笑好奇:“什么链子?”梁拾维知道,他从来都不爱这些缠缠挂挂的装饰品。 梁拾维伸了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在肖笑眼前比划了一个圈:“有粒这么大小的珠子。珠子是定制的,里面嵌了一小撮你外婆的骨灰。” 肖笑愣住了,他机械地重复问了一句:“外婆的骨灰?” 梁拾维点头,手放了下来,覆在了肖笑的手背上:“对不起,我没有和你说过,就取了骨灰。” 肖笑仍然震惊得有些反应迟缓:“你哪来的骨灰?外婆的骨灰我是带了去首尔的啊。”喃喃了这几句后,突然顿悟,他看着梁拾维,问他:“你去了我老家,外婆的骨灰是你带回来的。” 梁拾维轻轻拍着肖笑的手背,没说话。 肖笑望着他,眼里满是急切:“你看到外婆了吗?你看到了对不对?” 梁拾维伸手顺了顺肖笑的额发:“看到了,外婆走得安详,最后的时刻她没有清醒过,可能以为陪在她旁边的是你。” 肖笑愣愣的,好半天才答了声:“好。”又愣了一会儿,慢慢的,眼睛凝到了梁拾维脸上,他说:“叔叔,谢谢你。” 梁拾维把手插回了睡袍的兜里,他笑得有些苦涩:“是我没能让你见上外婆最后一面,我想有了这么一条链子时刻挂在身上,你会少些内疚,你会……少恨我一些。”最后几个字,梁拾维说得尤其艰涩。 肖笑站起身到梁拾维面前,他伸手抱着梁拾维的头,下巴在他的头顶轻轻蹭着。梁拾维的头发短硬得像丛钢刺,刺得肖笑下巴又痒又疼,他说:“谢谢你,叔叔。” ☆、第 82 章 梁拾维的头发短硬得像丛钢刺,刺得肖笑下巴又痒又疼,他说:“谢谢你,叔叔。” 后来,两个人是怎么亲上的,是怎么从客厅到的卧室,又是怎么跑到了床上,双双没了衣服的,这些肖笑都没有一点的印象。他只记得,在两人情动喘息,就要做到最后一步时,梁拾维却忽然停了下来,只是喘着粗气哑着声音一遍遍地说:“再等等,再等等……”像是不停地在催眠自己。 肖笑不知道再等等,究竟是要等什么。 满屋子的荷尔蒙的味道四下窜溢,他精疲力尽地趴在梁拾维的胸前,在寂寂夜色中看着他手臂上隐约的花纹,他脑子里一片昏沉。 他什么都不想去想,不愿去想。此时此刻,他在梁拾维的身边,枕着他的心跳,贴着他的温热,这就很好。 在西安又随意晃荡了四天,小林打了电话问肖笑要不要回剧组了,他们才收拾了行李赶了回去。 到了剧组,小林早他们一天已经到了,见了肖笑追着问他要礼物,还一个劲儿地埋怨着:“肖哥,你这样做事就不地道了啊,出去玩,也不带上我们。” 梁拾维看肖笑被小林闹得头疼,口袋里随手掏了个红包出来扔给他:“拿去,你肖哥给的压岁钱,赶紧的回你屋住,让肖哥歇一歇。” 小林一边义正辞严:“我是这样容易就被几个钱打发的吗?我是气不过肖哥这做法。梁总,你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一边喜么滋滋儿地瞄着红包的封口跑了出去。 屋子里总算安静了下来,肖笑揉着脑袋:“小林的年纪真的比我还大吗?怎么这么能闹腾?” 梁拾维笑,给他倒了杯热水:“年纪大也得叫你哥,当初就是看他活泛,才配了给你做助理,没事也可以解解闷。” 肖笑捧着杯水小口喝着,问梁拾维:“你怎么就会知道小林会问你要红包?” 梁拾维在他脑门上轻轻拍一记:“哪里要去猜,过年遇上个人不得随时拿个红包出来讨讨彩头。就你抠,你给我备红包了吗” 肖笑揉着脑门,不满地嘟囔:“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要这小孩子玩意儿。再说你也没给我红包啊。” 梁拾维又在他脑门上拍一记:“我有怎样一把年纪了啊?”说着,从口袋里掏了一个红包出来:“你的红包,早给你备着了,还想你给我红包的时候交换,算了吧,这笔买卖我就认亏了。” 肖笑喜滋滋地一把抢过红包,眉开眼笑:“谢谢叔叔,你很年轻,看着跟我差不多大,真的。” 一边捏着红包,疑惑地问:“怎么这么薄?”他探询地抬眼看梁拾维:“叔叔,你放了张支票进去?” 梁拾维直接一掌拍在了他脑袋上,笑骂:“财迷。”又对他说:“打开来看看?” 肖笑好奇地打开了红包,从里面抽了一叠纸出来。 是一张叠了又叠的纸。肖笑展开,纸上红红绿绿的线条勾画着一些或方或圆的图形。肖笑不解,仔细地看着这些图形,一张纸颠来倒去看了几遍后,他猛然抬头看着梁拾维。 梁拾维笑着问他:“看明白了?” ☆、第 83 章 梁拾维笑着问他:“看明白了?” 肖笑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他问:“是外婆家的那幢老房子?” 梁拾维点头,从肖笑手中拿过图纸:“我在边郊买了块地,让人设计了图纸,现在应该开始动工了。明年过年,我们可以在这座宅子里过年。” 我们,多么美好的两个字。 肖笑一个劲儿地盯着梁拾维,什么话都说不出。 梁拾维推了推他肩膀:“嘿,别傻,还要问你呢,需要哪边改改吗?我不知道有没有记全你那天说的话。” 肖笑点头,又摇头,他笑得眼睛里都湿了:“不要改了,很好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叔叔,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红包,谢谢你。” 梁拾维搭着他的肩,把他推到床边:“够了,今天说了多少个谢谢了,真要谢我,明年也给我备一个红包。” 肖笑乐呵呵地被梁拾维摁到床上,他攥着红包不肯撒手。梁拾维半强迫地把红包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命令道:“赶紧睡觉,明天还得进组。” 看肖笑睁着笑盈盈的眼睛直望着他,梁拾维俯下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又板了板脸,低声说:“闭眼。” 肖笑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可嘴角弯弯的,却怎么也放不下来。 梁拾维看着他,无声地笑着,伸手把他额发顺了顺,就出了房门找欧阳谈后期联动宣传的事去了。 第二天进组后,肖笑其实也没几个镜头了,每天的拍摄非常轻松,梁拾维不忙其他事的时候,也总会在肖笑身边陪着。时间一长,连朵儿都瞧出了些端倪,她私下里偷偷问小林:“肖哥和梁总是……啊?你懂的哇。” 小林笑笑,没说话。他不瞎,早就看出肖笑和梁拾维之间的关系。他平时虽然话多嘴贱,可真遇了事儿,什么能说,什么打死也不可以往外秃噜,这些底线他还是清楚的。 这样慢悠悠地晃到了三月底,肖笑终于杀青了。 和组里的一些比较重要的老师吃过杀青宴后,肖笑跟着梁拾维回了北京。 来的时候,只有他和小林,带着日复一日的平淡与麻木,辗转了云南到山西。 回去的时候,小林有了朵儿,他有了梁拾维,心里满是柔软的憧憬,和怎么都抑制不了的想要笑,想要大声呐喊的喜悦。 真好。肖笑在飞机上看着底下绵实的云层,他想,如果可以暂停,他愿意就停留在这一刻。 可转头看着坐在旁边看杂志的梁拾维,他又不禁跃跃欲试地想,以后会不会更好?会的,以后,他和梁拾维,都会很好。 回了北京,肖笑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自己是真红了。 出了机场,远远的就有大批的人潮水一样向他们涌来,肖笑目瞪口呆地看着,闪光四下里忽明忽暗时,他侧过头轻声问小林:“这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 小林比肖笑镇定许多,他挺嘚瑟地回道:“是呀,肖哥,你看那两边的都是粉丝,你有没有看见他们拉的条幅?还有他们手上那些礼物?哎,就我们四人,过会儿可拿不下啊。” 梁拾维看小林得意的犯着难,把他扒拉到了后面去。他从口袋里掏了个口罩出来给肖笑:“以后这个要常备在身上,除非有约好的街拍,其他时候只要出门,都要戴好口罩。” ☆、第 84 章 梁拾维从口袋里掏了个口罩出来给肖笑:“以后这个要常备在身上,除非有约好的街拍,其他时候只要出门,都要戴好口罩。” 肖笑一边戴着口罩,一边纳闷:“为什么要遮这么严实?”他有些没底气:“是因为我不化妆很难看吗?” 梁拾维瞟了他一眼:“你想打个呵欠被人拍到槽牙,还是想眨个眼睛被人拍到翻白眼?” “哦。”肖笑一呆,他没想到过这些,他小心地问梁拾维:“那我以后做什么都会被拍到了吗?” 梁拾维看看肖笑,他口罩一边的耳扣没有完全扣好,斜斜地耷在耳廓上。梁拾维给他把耳扣拉到耳后,他低低“嗯”了声:“以后你想要的自由、隐私,全都没有了,怕吗?” 肖笑摇摇头:“我又不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好怕的。” 梁拾维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你没做过,这脏水就泼不到你身上。你没经历过,说了你也不懂。肖笑,你只要记住,一定要护住自己的利益,不让自己涉险。如果,”他眼风扫过越来越近的人群:“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一定要告诉我。” 肖笑见梁拾维说得郑重,也严肃地点了点头。 “还有,”梁拾维继续交待,“他们送的礼物,你也不要收,什么都别收。” 肖笑讶异:“要小心成这样?” 梁拾维看着越发激动的人群,他语气沉沉:“你不知道谁会在背后给你一刀,小心些,总是对的。” 见肖笑“嗯”了声,情绪有些低落,梁拾维在他头上拍了拍,安慰他:“也别怕,习惯了就好,我会给你再多加几个随行助理。” 肖笑无声地点头。梁拾维回头问小林:“车子到了吗?” 小林答道:“到了,出机场1号门,在路口左边等着。” 梁拾维点头,招了小林到肖笑旁边:“过会儿人多,注意护着点你肖哥,这些记者都没跟我们提前约过,别去理会,带着你肖哥尽快上保姆车。记住,上了车,不要开车窗。” 小林连连点头应喏,他对梁拾维说:“梁总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梁拾维想了想,又唠叨了句:“一定不要和记者,和粉丝起冲突,不要去答他们的话。” 肖笑见梁拾维关照得这样细致,他问:“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梁拾维从行李车上拿过自己的包:“我的车在机场停车场,得要去交了管理费才能开走。而且,”他指指那群记者,“我在颁奖典礼上说做你经济,他们肯定要做文章,我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哦。”肖笑应着,捏了捏梁拾维的手,“那你路上小心。” 梁拾维停下脚步:“我这边从侧门走了,你先回家去,别急着回公司。” 肖笑应了,看着梁拾维转身走了,转过侧门,人影就不见了。 他看看前头不远处攒动的人头,对小林和朵儿说:“走吧。” 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急行而过,肖笑完全辨不清东南西北了,四周全是人,闪光灯直直地都怼到他的脸了,肖笑头也抬不了,只能在混乱的人潮里,盯着小林的鞋子,紧跟着他往外走。 好不容易上了保姆车,肖笑看着车窗外还贴着热情的粉丝,他惊出了一身汗,不可思议地对小林说:“他们可真疯狂。” “以后你会见识到更疯狂的。”小林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他招呼司机:“开车。” ☆、第 85 章 “以后你会见识到更疯狂的。”小林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他招呼司机:“开车。” 车子缓缓启动,肖笑看着车窗外还贴着车子跟着跑的粉丝,他急忙交待司机:“开慢些,别蹭了她们。” 朵儿看看窗外的粉丝,又看看肖笑,有些感慨:“肖哥,你刚才这话要是被你粉丝听到了,他们都感动的得哭死。” 肖笑笑笑,他指指自己,又指指车窗,说:“我们,他们,都是一样的,谁又比谁高贵些?他们既然愿意喜欢我,我也就应该多为他们想。” 小林立马狗腿子模样地鼓掌:“这格局,就是不一样。” 肖笑白了他一眼,没理他。小林又凑到朵儿面前,觍着脸问她:“是吧?”又被朵儿一记眼刀劈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先送了朵儿回家后,肖笑和小林才一路转悠到了公寓,帮肖笑把行李都搬上去归置好后,小林问肖笑:“哥,要不要给你叫晚饭?” 肖笑摇头,他想和梁拾维一起吃。小林看看没什么事了,就先走了。 肖笑洗了个澡,出来想给梁拾维发个消息,看见手机上有两条消息。一条是梁拾维发来的,说公司里攒了许多事急着要处理,今晚加班就不过来了。 肖笑扫兴地叹了口气。点开了第二条消息:“小肖,杀青没在片场,我都没有祝贺你。知道你已经回北京了,今晚一起约个饭吧?” 看联系人是骆卿。肖笑想着,他的信息倒是灵通,自己到北京才半天的功夫,他都能知道的这样清楚。握着手机,肖笑想了想,自己一个人也懒得再叫饭了,就回了一个“好的”过去。 没一会儿,骆卿就把酒店名称、地址、包厢,连同定位一起发了过来。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也不想让骆卿等着,毕竟自己是晚辈,肖笑换了身休闲的运动服就出门了。一只脚刚踏了出去,肖笑想起梁拾维交待的,转身回了屋里拿了口罩,又找了顶鸭舌帽,都穿戴齐整了,这才出了门。 到酒店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前台的小姐问过了肖笑包厢名字,就引着他往里走。 开了包厢的门,肖笑见已经有一人斜倚在餐席旁边的沙发上了。他以为是骆卿,刚想打招呼,再一看那熟悉的坐姿,肖笑试着喊了声:“一哥?” 方一哲回头,见是肖笑,神色也有一瞬的意外:“骆卿也喊了你?” 肖笑反手带上了门,高兴地走了进去,他摘了口罩和帽子,随手放在了一边的柜子上。 方一哲瞟了柜子一眼:“哟,这大明星的三件套也戴起来了?”语气里尽是冷言冷语的嘲讽意味。 肖笑一呆,不知方一哲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回:“是梁总提醒我要戴着口罩,说要被记者拍到难看的样子。” 方一哲冷哼,不知是不是抽烟多了,声音粗嘎地反而有些尖利:“当初,他也是这样提醒我的,不得不说,梁是个不错的经纪人,细心,周到,手段够狠。”说着,像猛然醒悟了过来,他急急刹住了尾音,故作姿态地长叹了口气:“唉,我都忘了,他现在是你的经济了,我怎么还在惦记?” 肖笑惶恐,他急着辩解:“梁总也是一哥你的经济,他看重的还是你,只是见我没人带,帮我一把。”一番解释说得语无伦次,肖笑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安慰不高明。 ☆、第 86 章 一番解释说得语无伦次,肖笑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安慰不高明。 果然,方一哲眉间戾气更重,他睨着眼角,斜斜地瞟着肖笑:“你在说什么大瞎话,谁不知道梁拾维已经放弃我了,看重我?哼,你们在背后还怎样的笑话我?” 肖笑越急越是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辩白:“没有,一哥,我没有……” “呵,肖笑,你本事挺大啊,一早就想找梁拾维做经济,这下总算如了愿了,怎么,得意吗?” 肖笑刚要摇头,被方一哲疾言厉色一句喝:“你敢说没有?” 肖笑怔住了。他的确打从一开始,就想梁拾维做他的经济,为了这个念头,他拒了一次又一次公司里给他安排的其他经济。 他怎么敢说没有,可是,他要梁拾维做经济,并不是想越过方一哲的地位去。可是,这又怎么才能说得清。 肖笑瞪着方一哲,说不出话。 方一哲看着他窘迫的模样,了然地歪了歪嘴角:“真是看不出,你有这么好的手段。我一直防着周之易,为了踩他,我还给你拉资源,找人脉,原来我该防的人是你。怎么,今天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嫌梁拾维手短够不着更好的资源了,来找骆卿了?” 肖笑看着方一哲,他震惊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样的方一哲,咄咄逼人,刻薄尖酸,狠戾无常,让肖笑陌生的害怕。 他呐呐:“一哥,你怎么会这样想我?” 方一哲瞅着他,从茶几上拿了支烟,点燃了吸了两口,他缓缓地问肖笑:“那我怎么想你?向你交流一下成名的经验?还是问问你获了大奖的荣耀感想?” 肖笑要说什么,这时门却开了,骆卿走了进来,笑着说:“你们倒来得都挺早。” 肖笑闭了嘴,没有接方一哲的话头,他站起身回头向骆卿问好:“骆总。” 骆卿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看方一哲还是斜躺在沙发上,眼皮子都没朝他抬过。骆卿皱了皱眉,他脱了大衣,走进去,随手扔在沙发上,上前夺了方一哲指间的烟,低声说:“跟你说不许抽了,怎么就没记性?” 方一哲看看空了的手指,他抓拳舒展了几下,站起了身晃到骆卿旁边,往他身上一挂,腻着声音笑着对骆卿耍赖:“骆爷,你不是说这男人啊,身上有那么一点儿尼古丁的味道才性感?” 骆卿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把方一哲一把拉扯立直,低喝道:“又发什么疯?没看到有旁人在。” 方一哲笑着瞟了一眼肖笑,又睨了一眼骆卿,他一边晃着身子走到餐席上,一边说:“原来你还把他当外人啊,那我就放心了。我饿了,先吃了,你们慢聊。” 说完方一哲就坐下自顾自地夹了菜吃了。 骆卿无奈朝肖笑抱歉地笑笑:“别理他,他最近心情不好,咱们也过去吃吧。” 肖笑应了,随骆卿一起入了席。 骆卿给肖笑倒了杯茶:“酒咱们就不喝了,我记着你喜欢喝茶。”肖笑连忙起身接了,骆卿又问方一哲:“你也喝茶吧?” 方一哲拿过自己的茶杯往旁边的空位上一扔,杯子“锵锵”地滚了几圈,被骆卿一把摁住了。 方一哲笑着说:“喝什么茶呀,跟个老头子一样,我喝酒。” 骆卿把杯子扶起放好,他还是往里面倒了大半杯的茶水:“又不谈什么正事儿,喝酒干什么。你看肖笑也喝茶,你也陪他一起品品?” 方一哲挑了一筷子凉菜吃了,漫不经心地看着桌上的另几道凉菜:“你爱喝茶,他当然得顺着你。既然有他顺着你了,干嘛还要多我一个?” ☆、第 87 章 方一哲漫不经心地看着桌上的另几道凉菜:“你爱喝茶,他当然得顺着你。既然有他顺着你了,干嘛还要多我一个?” 说完,方一哲扬声把侍立在门口的服务生叫了进来:“给我来瓶Martell干邑。” 骆卿看着那杯被方一哲冷落在一旁的茶,伸了手在眉心处捏了捏。 他转头看向肖笑,问他:“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听说你在组里受了些伤,现在都好全了?” 肖笑看了一眼方一哲,见他像是听不见自己和骆卿的谈话,肖笑眼神黯了黯,他勉强撑住了笑容,对骆卿说:“没事,可能拍戏累了,人还没调整过来。” 骆卿点头,喝了口茶:“这就好。”又看了眼肖笑,他笑着说:“你头发长得长了,倒是气质完全不一样了。认识你的时候,你留着个寸头,看着还挺英挺,现在这头发一长,多了许多……” 骆卿话还没说完,方一哲接口了,他伸着筷子在一盆色拉里挑挑拣拣:“温顺。” 骆卿看了方一哲一眼,没理他,继续对肖笑说:“多了许多乖巧干净,再穿着这么一身运动服,像个学生的样子。” 方一哲不屑地“切”了声,继续挑着他的菜。 肖笑又看了眼方一哲,笑得有些艰涩:“我原本一直是这样的造型,那次的寸头是为了拍刑导电影里的小皇帝。” 骆卿点头:“难怪你反复确认我这部电影要不要剃头发,果然这样的一头头发,我也不舍得剪了。” 肖笑抿着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骆卿指着桌上的碗碟,对肖笑说:“别只喝茶,也吃菜啊。今天找你来就是吃个饭聚一聚,没其他的事情,你别拘着了。” 肖笑“哎”了声,拿筷子夹着根油菜咬着吃。 骆卿问他:“之后有什么安排了没?” 肖笑摇头:“还不清楚,我今天刚到的北京,还没来得及回公司。” 骆卿点头,转手把方一哲的酒瓶拿过来放在自己手边,又夹了一块拉糕放在方一哲的盘里:“喝这么些可以了,这拉糕你多吃点,上次在南京不是说好吃的么?” 方一哲拿了筷子在软糯的拉糕上戳着:“真难为你了,还记得这些个鸡毛蒜皮儿,可惜了,那会儿爱吃,现在看着就觉得腻。” 骆卿看着那块被方一哲戳得千疮百孔的拉糕,静默了一会儿,才又回头对肖笑说:“我手上有些代言,也有几档黄金综艺,有没有兴趣挑挑?” “哟,骆爷这是在拋鱼饵啦?”他挑着眉凑到骆卿身边,“怎么,骆爷家的鱼塘又准备要开捕了?” 骆卿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他显然有些被激到了,沉声喝道:“疯够了没?” 方一哲看骆卿是真的恼了,他伸手在骆卿胸口抚了几抚:“动什么气呀,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压不住火。说个钓鱼就把你急成这样,那要说你钓人家小男生,你不得直接蹿天上去啊。” 方一哲说得痛快,可见骆卿冷厉的目光看过来,到底还是闭了嘴,撇了撇唇角,坐正了身子继续吃菜去了。 被方一哲这么一搅扰,骆卿和肖笑都有些不自在的尴尬,两个人都安静地夹着菜,不时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第 88 章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吃过饭,碗碟都撤下之后,骆卿也没有兴致再留肖笑喝茶聊天了,和肖笑交待了有什么想法和他联络,又嘱了肖笑回去小心后,就领了方一哲先走了。 肖笑一个人慢悠悠地晃出了酒店。 这顿饭虽然聚得不欢,但时间倒拖得也长,此时街上往来行人也不多了,只不时稀稀拉拉走过几个,还都个个行色匆匆地急着往前赶。 肖笑见夜色浓重,想想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就只戴了帽子,把口罩塞进了口袋里。 春末初夏交替的季节,晚风中有好闻的树叶香和花草香,空气吸进鼻子里不会太干燥,也不会太潮湿,一切都刚刚好。 可是,肖笑的心里却沉沉的,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着方一哲的脸,鄙视的,不屑的,嘲讽的,每一种表情都像在肖笑心上又压下了一块巨石。 他从没想过方一哲会对他这样的冷嘲热讽,极力挖苦。只是因为梁拾维成了他的经济吗?或者还有其他? 肖笑想不出,他的脑子里乱得像捆没理过的荆草,纷杂,还扎人。 肖笑低落地招了辆出租车,司机问他上哪里时,他想了想,压了压帽沿,报出了公司的地址。 此刻,他想见到梁拾维。 车子在公司门口停下,肖笑见里面暗影幢幢,他抬脚往里走,一路借着月光,肖笑顺当地走到梁拾维工作间的门口。 四下里都是黑的,只有这工作间里透着橘黄色的柔暖的光,顺着敞开的一道门缝,肖笑看得见梁拾维正坐在办公桌后忙着,一会儿皱着眉盯着几页文件,一会儿又转过了转椅,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肖笑也不出声,就站在门外,出神地看着,他没想过要告诉梁拾维他来了,他也没想过要让梁拾维开解一下自己糟糕的心情。 他只想站在这里,看着梁拾维就好。 第二天,肖笑很早就去了公司。一晚上没睡好,他神色倦怠得很。 去茶水间泡咖啡时,梁拾维也在,他看着肖笑的脸,有一丝惊异:“怎么成大熊猫了?” 肖笑看看梁拾维,笑话他:“还笑我,一夜没睡吧,自己不也成了国宝?” 梁拾维笑了:“能还嘴就说明精神还好。”他把肖笑的杯子拿过来,给他倒着咖啡:“怎么来这么早?” 肖笑看茶水间里没人,他凑到梁拾维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想你了,想早些见到你。” 梁拾维猛一俯头,动作迅疾地在肖笑嘴上啄了一下,把咖啡杯递到他手中,神情严肃地训诫他:“认真工作,别瞎撩。” 肖笑揩着嘴唇,啼笑皆非:“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梁总。” 梁拾维冲他笑笑,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端着茶杯出门去了。 肖笑端着咖啡小口喝着,咖啡里没加糖,也没加奶精,苦涩得很。肖笑却一扫昨天晚上的不痛快,呲溜呲溜喝得挺欢。 正低着头回味着梁拾维留在他唇上的余味,冷不丁听见有人笑意盈盈地和他打招呼:“师哥是又有什么好事呢,一个人偷着乐成这样?” 肖笑浑然未觉自己笑得欢实,此时听到人声,猛然一惊,赶紧收了笑容,正了正脸色。他抬头,轻咳了咳,看着倚在茶水间门框边上的周之易,和他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你也来喝水?” ☆、第 89 章 肖笑看着倚在茶水间门框边上的周之易,和他淡淡地打了个招呼:“你也来喝水?” 周之易懒洋洋地走了进来,冲了一杯热巧克力,晃着杯子,一脸无奈地冲肖笑苦笑:“师哥,你喝咖啡提神,有了精神好赶通告、采访、拍摄。我呢,只能喝杯热腾腾的巧克力,喝完了希望工作室里能踏实睡上一觉,不要醒着老是为自己的行程空档发愁?” 肖笑听得出这言下之意,他微微一笑:“你这不是在说笑么?谁不知道你周之易热门得很,十个电话九通得是和你约档期拍封面的吧。” 周之易看着杯子里蒸腾上升的热气,叹了口气:“唉,也就靠着这张脸还能混上几个杂志期封了,怎么能和师哥你比呢,拍两部电影,部部都是大热门。” 肖笑将杯中没有喝尽的咖啡倒了,咖啡凉了,就没了香醇,只有焦苦,难下喉得很。他把杯子冲洗干净放好,看了一眼周之易,对他说:“人心要学会满足,贪而无厌,只怕最后什么好也捞不到。你手上有那么些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资源了,就别再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果仍巴巴儿地想着不属于你的那一份,小心到头来吃不下撑坏了自己。”说完,肖笑又看了周之易一眼,走了。 走了两步,肖笑站住,他没有回头,只是又加了一句:“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还没落魄,就不劳你记挂了。” 扔下这么一句话,肖笑继续向茶水室门口走去。他从小性子其实都挺软,知道家里没有人可以护住自己,也就习惯了与人和气,从不会在言语上相争长短,更不会像今天这样咄咄逼人。 要不是周之易,要是换了别人,哪怕对他有些许冒犯,肖笑想自己也不至于这样一失常态。只因这人是周之易,只因他厌恶透了这人。 走到门口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周之易开了口,他仍然笑意盈盈,似是肖笑这些话与他并没有关系:“师哥说得都对,不过,师哥,”周之易停了口,顿了会儿,才又接着说:“这吃得下还是吃不下,总得要先吃了才知道,你说对吧?” 肖笑停了停,他回头又看了看周之易,见周之易笑得一脸莫测,肖笑没说话,转回了头走了。 回了工作室,小林捧着大大小小几个文件夹在等他了。肖笑指了指那一堆文件夹,问小林:“都有哪些安排?” 小林一边作着简单的说明,一边把文件夹一个一个放在肖笑面前:“这是下午的采访,是H台的,采访的主要内容和回答的纲要都在工作表后面附着的那张纸上,肖哥你马上就要看熟。” 肖笑点头,打开文件夹翻了翻,小林继续说:“这是明天的采访,是D媒体的,说是要网络直播,肖哥你今晚要熟悉流程。” 肖笑“哦”了声,听小林继续布置:“后天咱们要去欧阳导演的新电影宣传,第一站北京,接着是广州,长沙,南京,上海,还有……”小林翻了翻文件,“噢,对,还有一个厦门。” 肖笑捏了捏眉心,皱眉:“这么多宣传站?” 小林点头:“嗯,不过肖哥你放心,不是都挤一块儿的,前后两三个月,每一站宣传也就一两天,其余时间我们都作自己安排。” “行。” 肖笑点头,问:“还有吗?” ☆、第 90 章 肖笑点头,问:“还有吗?” “有。”小林又塞了一本文件夹到肖笑手里:“这是韩国电影盛典的邀请函,特意请你去参礼,地点在釜山,时间定在下周日。” 肖笑点头,他抬眼看着小林,问他:“还有吗?” 小林看看肖笑一脸的疲惫倦意,他有些不忍心,握着手里剩下的几叠文件夹没放下来,他说:“暂时就先做眼前的这些吧,还有两档综艺在洽谈,说要请你做几期飞行嘉宾。片约也有挺多拋橄榄枝的,不过都在梁总那里审过。” 肖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小林问他:“肖哥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先去安排下午的采访准备。” 肖笑靠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头,他对小林挥了一挥手:“你去忙吧。” “哎。”小林应了,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了些事,他问肖笑:“肖哥,梁总又拨给咱们两个生活助理,一个行程助理,一个化妆师,问我们还缺什么。” 肖笑摇头:“不要了,这样人也太多了,闹腾。” 小林又问:“那这些人怎么安排?” 肖笑想都没想:“你安排吧,我没意见。” “行。”小林又应了,转身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肖笑看着面前那一沓文件夹,疲惫地闭了闭眼。 以前只看见了明星们的风光与体面,却不知道他们背后竟也这样的负累不堪。 肖笑由这个下午起,就开始了连轴转的工作。他的名气越发的响,工作的量也越发的大。 经常性的要在各地之间辗转,飞机、动车似乎比酒店待的时间都要长,而郊区那套公寓,更是难得才能回去一趟。 肖笑忙,梁拾维也忙,两个人很难凑准了时间聚在一地,十天半个月的见不上面,也就成了家常便饭的事了。 刚开始,肖笑很不习惯,他总会找每一个机会,给梁拾维发消息,也没什么内容,说的最多的无非也就是“你在干什么”,“你在哪里”这些极没有营养的废话。梁拾维总不能及时回他,有时隔了挺长时间再回,肖笑都已经忘了之前自己发过去的是什么消息。 慢慢的,肖笑逐渐习惯了这样奔波的生活模式,给梁拾维发过去的消息也少了许多。不过每天睡觉前,例行的视频聊天,他们一天也没断过。 厦门最后一站的电影宣传结束了,这部电影前前后后宣传了快要三个月,每一站的内容、流程全都是大同小异,肖笑实在是厌烦了。好在这部电影的反响很高,听欧阳说,已经作为中国电影代表,送到了日本影展了,是夺奖的热门大选。 肖笑不在乎得不得奖,他只想着什么时候能歇上几天,和梁拾维一起在公寓里安安静静待上几天,什么也不做,从早上躺到晚上。 睡前视频的时候,他把自己这个宏伟的目标跟梁拾维说了,被梁拾维笑着骂了“没出息”。 肖笑趴在床头,拿着支笔在一本册子上勾勾画画,最近好一阵子了,每天视频时,梁拾维总见他在册子上画着什么,问他又不给说,梁拾维起初的那点好奇心也已经磨光了。 肖笑眼皮子也不抬,一个劲儿地盯着册子,撇着嘴角不服气地质问梁拾维:“你有出息,那你休息时可别巴巴儿的跑我那儿去。” ☆、第 91 章 肖笑撇着嘴角不服气地质问梁拾维:“你有出息,那你休息时可别巴巴儿的跑我那儿去。” “哟呵,小子你现在胆儿是肉眼可见的肥了起来啊,直接霸了我那屋子说是你的地界儿了?还有,现在一张口就你你的,多久没叫过叔了?” 肖笑瞟了他一眼,满眼的鄙视:“小气劲儿,你再说,我让小林立马给我买套房去,还不许你往里踏进去一步。” 梁拾维啧了啧:“出名了,有钱了,就是不一样了,说个话都霸气侧漏。”他见肖笑专注地画着,问他:“咱那屋再有个小半年的就可以完工了,你什么时候看看去,里面怎么布置归你啊,我可费不来那神。” 肖笑顺口问:“哪个屋?”听梁拾维“咝”了一声,马上明白过来:“哦,郊区那屋啊,行啊,我歇了就去瞧。” 他停下笔,看着手机屏,问梁拾维:“那屋都打点妥了后,是我住啊,还是我们一起住?” 梁拾维狡黠的一笑:“那得看你的态度了,如果你乖乖的呢,我们一块儿住。若是强头倔脑的么,哼……” 肖笑盯着屏幕眨了眨眼,问他:“怎样算乖?” 梁拾维装模作样“嗯哼”清了清嗓子,指点他:“一切都听我话,比如现在叫声叔来听听。” 肖笑又眨了下眼睛,看着横亘在屏幕里的梁拾维的脸,他乖巧地笑了笑:“叔……” 梁拾维得意地露出了上门牙,听肖笑接着说:“……叔你个老不正经的,少占我便宜。” 梁拾维一愣,已经释放了一半的笑意来不及往回收,他咬牙切齿地威胁:“小崽子,你等着,下一次见了面我不叫你求了饶我就不叫梁拾维。”一边恐吓着龇牙,一边恨恨的,只叹自己鞭长莫及。 肖笑对梁拾维挥着手:“老家伙,自个儿玩儿去吧,我可不陪你了,拜拜嘞您呐。”说着,也不顾梁拾维在那头干瞪眼,啪嗒一下就把视频关了。 想想也觉得好笑,肖笑发现梁拾维现在越来越会使诈耍浑,从前总见他一副见谁都不爽,和谁都没话说的性冷淡样儿,此刻想想合该都是装出来的。现在可好,破了功,原形毕露。 肖笑想着又要笑了,他把脸埋在枕头里,笑得直撞墙。 没几天,肖笑又接到了欧阳的电话,说日本影展那儿,导演、编剧、主演,并骆卿都需出席,届时几个人还要走个红毯。 肖笑收拾收拾,和小林又一起飞去了日本。 到了主办方指定的酒店办理了入住后,肖笑联系了欧阳,得知他们一行人还在国内,肖笑百无聊赖,约了小林一起在东京街头瞎晃荡。 没想到异国他乡也有他的影迷,一路上,肖笑不时被行人认了出来。不过日本的影迷并没有国内的疯狂,他们只是和肖笑远远地打着招呼,在肖笑回以微笑,鞠躬致意时,才会跑到肖笑身边,拿出个小本子,叽哩哇啦说上一通。 肖笑看着他们热切的眼神,知道是要签名,他问小林要了笔一一签过。又和影迷合了影后,在一通“阿里阿多”声中,拉着小林快步走了。 虽然在国外也有认可自己的影迷,这让肖笑很高兴,可他也怕再次被围攻,又要签名又要合影,还要被迫营业假笑,实在累的慌,最后,肖笑还是戴上了口罩。 逛了一圈,小林买了许多小玩意儿,都是开着视频在朵儿的指挥下一样一样斩获的,到最后,小林实在拎不了了,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肖笑。 ☆、第 92 章 到最后,小林实在拎不了了,他可怜巴巴地看着肖笑。 肖笑瞅着他:“怎么,让我拎?”小林看看肖笑空空荡荡的双手上,只有一个小小的袋子,这是肖笑今天买的唯一一样东西,小林记得好像是一副小羊皮的男式黑色手套。 他说:“肖哥,救人一命,他日江湖好相见。” 肖笑笑着白了他一眼:“我们最好相忘于江湖。” 小林贫嘴:“那之前,咱是不是得先相濡以沫一下?” 肖笑踹了他一脚:“少恶心我,找你家朵儿去。” 小林嘿嘿直乐,又问肖笑:“肖哥仗义,咱现在哪儿觅个食去?” 肖笑摇头:“不吃,饱了。” 小林诧异:“一下午就喝杯热牛奶,你怎么饱了?” 肖笑甩着手里的大包小包:“吃狗粮吃了一下午,能不饱吗,都快吐了。” 小林乐得哈哈直笑,他对着肖笑挤眉弄眼:“肖哥,你请我吃顿好的。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梁总,说你给他买了手套。” “那又怎么样?”肖笑睨着他。 “肖哥你不就想给梁总一个惊喜嘛,才会反复比划着自己手掌的大小给买了这一副大了一圈的。要不是为了惊喜,你可以直接问梁总手的大小啊。”小林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你说,要不要请我吃顿好的,堵堵我的嘴?” 肖笑瞅了他一会儿,最后笑骂了一句,跟着小林找饭馆去了。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是他不想提前透支了这份惊喜。家里的那副黑色羊皮手套是梁拾维带给他的最初的暖意,他记得。他相信,梁拾维也不会忘记,他希望自己买的这副,也能给梁拾维一分温热。 小林挑的饭馆里有传统的日本歌妓表演,肖笑看得兴起,又在小林的怂恿下,喝了不少的清酒。 清酒刚入喉感觉度数不高,可肖笑一走在街上,夜风兜头一吹,他就晕晕乎乎了,走路时脚步都有些发飘。 一脚深一脚浅地回了酒店,先进了小林的屋,把东西都扔在他屋里后,肖笑才转回自己的房门前。 掏了房卡要刷门,可感应器在自己眼前一会儿有三个,一会儿又有四个,影影绰绰的,每一个感应器都在飘,肖笑怎么都对不准。 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之后,肖笑气恼地捶了下门,没想到门竟开了。 肖笑摸索着进屋,喃喃自语着:“早知道……道,就直接上脚……脚踹开得……得了。” 还没摸到灯的开关,冷不丁屋里有人说话:“肖哥牛逼,开个门都直接上脚了。” 肖笑心里一悚,问:“谁……” 一个“谁”字尾音还没结束,就被屋里的人一把扯进了胸前。 肖笑闻着鼻间熟悉的味道,烟味中夹着冷香的气味,他心下又是惊喜又是不可置信:“梁……梁拾维?” 感觉头上被重重敲了一下,只听梁拾维低斥道:“越来越没大没小。”低着头在肖笑脸畔闻了闻,梁拾维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满:“喝了这么多?谁带你出去的?小林?” 肖笑嘿嘿直乐:“什么……么小林,爷……爷高兴就……出……去逛,爷……高……高兴就喝……喝一点,怎……怎么,不行啊……啊?” 黑暗里梁拾维没说话,也看不到脸上是什么表情,隔了会儿,他才开口,声音里有强忍的笑意:“行,爷高兴,什么都行。那爷,接下来让你接着高兴?” 肖笑挥着手,手上的手套袋“咔咔”响,他豪迈地招呼:“来,把你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看看爷满意不满意,能不能高兴。” ☆、第 93 章 肖笑豪迈地招呼:“来,把你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看看爷满意不满意,能不能高兴。” “行啊。”梁拾维压着声音说了句,弯腰猛地就把肖笑打横抱了起来,向内室走去。 一番撕扯,一番掠夺,满室的喘息,夹杂着梁拾维难耐的低吼,就要在进入的那一瞬,梁拾维听肖笑不住地低声唤着:“叔叔……叔叔……”没有意识的呢喃,还是初见时那样软着嗓子的小心翼翼。 梁拾维又一次强迫自己停下了动作,忍着身体里巨大的悸动,他催眠自己:“再等等……再等等……” 身下的肖笑仍然没有意识地轻颤着,裸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泛着一层潮红,在月光下格外燎烧着梁拾维的眼睛。 梁拾维轻轻叹了口气,在肖笑肩膀上深深浅浅地吻了过去。 第二天肖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围在了胳膊里,入眼的便是一条大花臂,他呆了一呆,心想,昨夜的春梦难道是真的? 微微抬了头向上一看,果真是梁拾维的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肖笑又是一呆,刚翻身准备逃下床去,转头看见满地凌乱的衣裤和一团团颇有嫌疑的纸团,又唬的一下钻回了被子里。 他抬眼讪讪地笑着打招呼:“梁拾维你怎么来了……” 梁拾维好笑地看着他:“真能耐,昨晚床上喊叔叔,现在还没下了床呢,就喊梁拾维了。”他凑近了肖笑:“你这脸翻得有些快啊。” 肖笑摸了摸鼻子,逞强着说:“昨晚……什么昨晚,我可不记得,全是你一个人在说,不作数。” 梁拾维睨着他:“那我给你提个醒?”说着,清了清嗓子,学着肖笑的样子挥着手:“爷高兴就出去逛,爷高兴就喝一点。”他眯着眼睛,在肖笑耳边,问他:“爷,那你昨晚高不高兴?”说着,朝地上的纸团努了努嘴角。 肖笑听得一愣一愣的,他舌头打着结一样的磕巴着问:“我……我真这么神气?” “哪儿是神气啊。”梁拾维摇头,“那是霸气,肖哥霸气。”说着,梁拾维在肖笑面前比划了个大拇指。 肖笑想象着自己那熊样儿,臊得整个头都埋进了枕头里。 梁拾维仰头躺平了,看着天花板直乐,笑得床都轻轻颤了起来。 肖笑恼羞成怒,猛地抬起头,虎着脸凶梁拾维:“梁拾维!”看梁拾维没理他,还是一个劲儿地笑,肖笑一把扯过他俩身上的被子,在自己身上裹住了就跑下床冲进了卫生间。 梁拾维看着肖笑的背影又笑了一阵,才起床穿好了衣服,听卫生间里有淋浴冲水的声音,梁拾维又挤了进去,和肖笑推着搡着一起洗着。一个澡拉拉扯扯,抱抱闹闹的,洗了老半天,两个人才湿答答地出了卫生间。 刚把衣服穿好,头发吹干,小林就来敲门了:“肖哥,起床了,欧阳导演他们来了。” 话还没喊完,门开了,小林刚要和肖笑打招呼,可一看站在门口的竟是梁拾维,他惊诧:“梁总……你怎么在这里?” 肖笑站在梁拾维旁边,没有好气:“这人昨天趁我们逛街的时候,溜进来的。” 小林还是诧异:“那梁总……你是怎么进去的?” 肖笑也是一怔,他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回过头也问梁拾维:“你是怎么进来的?” 梁拾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笑着回屋去了。 欧阳和组里的几个老师上午到的酒店,骆卿下午才到,人都聚齐了,晚上就在酒店的餐厅包厢里一起吃了顿饭。 ☆、第 94 章 人都聚齐了,晚上就在酒店的餐厅包厢里一起吃了顿饭。 席上免不了虚情假意地一番恭维,一番客套,这些肖笑已经是很熟稔了,虽然他不会主动去奉承迎合,可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时,也能游刃有余地一一应对,既不卑也不傲,算是得体自如。 酒席过半,肖笑想上厕所,他和桌上一众人道了声:“不好意思”,就出了包厢。 在卫生间洗手时,碰上骆卿也上洗手间,今天虽和骆卿打过了招呼,但都是在一众人间,纷闹得很。 此时,虽然是在洗手间这么个不太雅致的地方,可肖笑却能舒心地对骆卿笑一笑,诚心诚意地打个招呼:“骆总怕是赶飞机累了,瞧你气色不太好。” 骆卿也笑笑,透过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嗯,年纪大了,赶几趟飞机就吃不消了。” 肖笑宽慰他:“这和年纪无关,谁都受不了连着赶飞机。” 骆卿笑得温和:“真要谢谢你的体贴了,要是换了一……”话没说完,骆卿倏然停了口。 肖笑看着骆卿,小心地问:“一哥……最近怎样?” 骆卿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他叹了口气:“他还能怎样?左右不过是自己放弃了自己。”他看着肖笑,沉吟着开口:“肖笑,你要是回了北京得了空,就去陪陪他吧,不要总让他一个人憋着。” 肖笑想说,方一哲现在连他都不想见,可话到嘴边,又被咬住吞了回去,他对着骆卿郑重地点了头。 不管方一哲怎样看他,怎样厌恶他,他总是不能放着方一哲不管不顾的。 肖笑始终记得,那年冬天,是那个穿着红衣的男人一口一个小孩儿地招呼着他,帮助着他。那年的冬天,方一哲像团火一样,暖着他的心。 再回到席上,肖笑神情就有些恹恹的,听梁拾维在和席上几人周旋着,欧阳笑话他:“梁总,怎么老远的还赶到了东京?” 梁拾维笑着:“不是怕你们又要亏待了我们家肖笑么?” 欧阳哈哈大笑,指着梁拾维:“你呀你呀,就是不肯把片场那事儿翻篇儿。” 几个男人笑着举了举酒杯,肖笑也勉强打起精神,举着杯子抿了抿。 听得几个人又开始调侃开了,肖笑捏着杯口滴溜溜转着愣着神,忽然感觉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摸到了自己腿上,轻轻拍了几拍。 是梁拾维。肖笑抬眼朝他看过去,梁拾维没有回过眼神看他,还是在和其他人说着话,只是嘴角挂着一抹宽慰的笑,意味分明。 肖笑心里忽然就踏实了下来,他在桌子下伸过手,覆在了梁拾维的手背上。 东京影展是在第二天的晚上,肖笑一行五人在一个化妆室里休息。因为肖笑带了自己的化妆团队过来的,所以欧阳那边几个人也凑着一起化了。 趁肖笑去换衣服,化妆师麻利地给欧阳上底妆,欧阳看着粉盒,一再关照:“薄点,我不要好看。” 骆卿在一旁笑:“欧阳,你想要好看,也好看不了啊,你以为自己跟肖笑那年纪。” 梁拾维看了骆卿一眼,也对欧阳笑言:“担心什么,就让我们公司这位老师把你化得精神些,谁还没个风华正茂的当年啊。” 欧阳笑骂:“精神些是不行了,神经些我看你倒行。” 梁拾维笑:“我可不给你这机会,过会儿别给我上妆。哎,骆老,你上妆吗?” 骆卿赶忙笑着摆摆手。 ☆、第 95 章 几个人正说说笑笑,肖笑换了衣服出来了,惯常的黑色嵌金丝礼服,但因为内搭了一件半透明的丝质V领衬衣,再配上衣襟上一只Van Cleef Arpels的虎眼石的小狮子胸针,清纯中藏着些性感,又透着活泼气,倒让人眼前一亮。 欧阳看着不禁赞道:“年轻就是好看。”又对梁拾维说,“我得要画个皮,才能精神点了。”说着,几个人又哈哈笑了起来。 却听骆卿笑着评价了句:“这衬衣领子是不是太低了些?” 一旁的编剧插嘴:“没想到骆老还挺保守。” 梁拾维看着骆卿,眉间神色一动,他又转眼细细瞧了一下肖笑的衣领四周,然后对小林使了个眼色,他浅笑着对肖笑说:“骆总说得没错,这衣领是低了些。我记得还有件复古欧式的高领蕾丝边的衬衣,衬这身西服也好看,去换了那件吧。” 肖笑不明所以,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嫌弃这件衬衣?他嘟嘟囔囔地随小林进了更衣室,站在落地镜前仔细照看了一遍,不挺好的吗? 凑近了镜子再细瞧了几眼,肖笑这才发现衣领处锁骨边赫然露出半道淡红的印痕,一看就让人浮想联翩。 肖笑立马感到脸都热了,他伸手掖高了衣领,催着小林赶紧拿衣服来换了。 更衣室外,欧阳正对着梁拾维竖大拇指:“梁总,你这老板做得细致,连带了什么款式的衣服都门儿清。” 梁拾维扣着袖扣,笑得谦和:“应该的,我也是他的经济。”又转头对骆卿笑言:“还是骆老好眼力,看出这衣服搭得不妥。” 骆卿也回以浅笑,眼中有了然的精光闪过:“我哪懂穿搭,是梁总心细,能给自己的艺人找到适合的衣服。” 欧阳看着他们两人打哑迷的一唱一和,不明所以地和着笑了几声。 几人都打点妥了,又坐着闲谈了会儿,就有工作人员来催入场了。肖笑他们跟着工作人员到了会场入口外侧,五人分成了两排,骆卿、欧阳和编剧并排走在前面,肖笑和梁拾维跟在后面,他们随着引导小姐的指示走进了会场。 一踏上红毯,顿时闪光灯四起,咔咔声不绝于耳。肖笑面对着这些镜头挥手微笑,梁拾维没有什么表情,随着肖笑的步伐往前走着,听见一位中国记者朝他们喊:“两位凑近些,要出框了。” 梁拾维侧头看了肖笑一眼,胳膊稍稍屈着挽起。肖笑会意,立刻把手插进了梁拾维的臂弯中勾住了他。稍停了几秒,让记者拍了照,梁拾维刚要起步,感觉臂弯里肖笑的手沉沉地往下坠,他抬了臂弯,胳膊顺势垂了下去,肖笑的手指就自然地插进了自己的指缝中,两只手紧紧扣在了一起。 梁拾维又转头看了眼肖笑,见他笑得开心,也不忍心把手抽出来。他在肖笑耳边低声说:“胡闹什么呢?也不怕被拍到。” 肖笑笑嘻嘻地凑着他耳朵,一副做成了坏事的得志样儿。梁拾维笑着斥他:“偷摸的事儿现在也学会做了,不得了。”肖笑没理他,只是踌躇满志地笑。 没有射灯的路很短,哪怕肖笑故意放慢了步子,还是没一会儿就走过了。下一道射灯的光在前面铺出如昼的炽光时,肖笑和梁拾维倏忽一齐松了手,两个人对视着笑了笑。 在会场签名墙上签了名后,欧阳代表电影团队作了简短的发言,之后一行人就鱼贯入了内场。 在指定的席位上落座之后,肖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欧阳或骆卿聊着,不时还会跟其他的导演、艺人打个招呼,。正应酬着,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怀疑:“笑笑?” ☆、第 96 章 肖笑正应酬着,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怀疑:“笑笑?” 肖笑回头,循着声音看过去,竟是长宇。他激动地回转过身子,一把拉住了长宇的胳膊:“长宇,你也在?” “对呀,笑笑,我刚看着像你,可又不敢认。”长宇打量了肖笑一番后,说:“你变化真大。” 肖笑一把拉过他,隔着座席抱着长宇,在他背后轻捶了两拳:“我变什么?是你变了,现在洋气精致得哪里还是那个渔家的小儿子?” 长宇松开了肖笑,伸手也在他胸前捶了捶:“和从前比,我只是化了妆,可是你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肖笑问他:“哪里不一样了?” 长宇又打量了他一番,啧着嘴:“说不清,应该是你看上去开朗了,你现在的眼睛里有笑意。” 肖笑嘲笑他:“长宇你的中文还是停留在言情小说的水平上,这么几年没一点长进。” 长宇也笑:“你损人的本领倒是进步了很多。”还要在说什么,不远处有人在喊长宇的名字,长宇应了声,用韩语和同伴说了几句,又对肖笑说:“我队友叫我去后台准备表演了,我们找机会再聊。”说着,就匆匆走了。 肖笑直到看不清长宇的身影了,才坐回席位上,在首尔的那些日子一下涌到了眼前,他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梁拾维瞥着他:“怎么,还在回味?” 肖笑在出神,神思有些飘忽,他悠悠地说:“是呀,挺怀念在首尔和长宇待在一块儿的。” “哦。”梁拾维一个“哦”拖得七绕八拐。 肖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古怪,他定了定神,问梁拾维:“刚那人,就是长宇,在首尔你应该见过他吧?” “见过。”梁拾维语气挺沉:“拍你屁股那个。” “哈?”肖笑一怔,这拍屁股是怎么来的一个说法?他狐疑地看着梁拾维。 梁拾维目视前方舞台,伸了右手在虚空中拍了拍,沉声说:“早点回来,我等你锁门。” 肖笑瞠目结舌张大了嘴,这老家伙,竟然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记得清楚。 他看着梁拾维向上挑起的嘴角,无语地翻了翻眼皮。 欧阳的电影在这次影展中大获全胜,囊括了最优秀编剧,最优秀动作指导,最优秀美工以及最优秀男艺人。 这也是肖笑获得的第一个有含金量的表演奖项。影展结束后,中、日、韩几国的一些大小导演都纷纷前来祝贺,言辞交谈间,也流露出了有和肖笑合作的意愿。 肖笑只是微笑着,一个都没有许下应诺之辞,他相信,接什么戏,接谁的戏,梁拾维都会帮他安排好。 影展结束后,欧阳和编剧还要在东京停留两天,骆卿、梁拾维和肖笑国内还都有事,就搭了飞机赶回去了。 回了北京,纷杂的工作又都接踵而至,公司给肖笑送了几套剧本大纲,肖笑翻看了一遍,皱着眉问小林:“这次都是谁给选的本子?” 小林觑着肖笑的神色:“说是梁总那里先过了一遍的。” 肖笑不信:“梁总能看得上这样的剧本?” “听梁总办公室的说,这几套剧本虽然导演不是顶尖儿的,但是拍着都轻松。我估摸着,梁总也不想肖哥你再为了拍个戏涉险了。” 肖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其他本子了吗?” ☆、第 97 章 肖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其他本子了吗?” 小林想了下,回道:“好像被周哥要走了一部。” “梁总让他先挑的本?” 这下小林不敢吱声了,他支支吾吾地搪塞着。 肖笑也不为难小林,他让小林出去后,就准备去梁拾维工作室找他。可转念想到梁拾维一早飞澳门去了,他拿了手机给梁拾维拨了过去。 直到无人接听的提示语音响起,梁拾维还是没接,肖笑又接连打了几通,依然如此,他就给梁拾维留了信息:“这些剧本都是你选的吗?” 这天到了挺晚了,梁拾维才回了电话,说话的声音有些飘。 肖笑问他:“喝酒了?” 梁拾维低低“嗯”了声:“应酬,推不了。” 肖笑想起梁拾维是在澳门,心下难免有些忐忑。那样一个纸醉金迷的地方,梁拾维又从来不是一个吃素的主儿,他试探着问:“合作客户很热情吧,节目丰富吗?” 梁拾维先是没有出声,过不了两秒,他沉沉地笑了起来,揶揄道:“你这是在要求我守身如玉?很有正宫的气势啊。” 肖笑被他一调侃,脸都臊红了,他假装恼怒:“谁高兴和你掰扯这个。梁拾维,我问你,送过来的本子怎么都是那样的水准?小林和我说,这些本子都是经你挑了的。” 梁拾维反问他:“怎么?这些本子不好?运作的资金都充裕,合作的演员也都是叫得上号的。” 肖笑急道:“可这些都是肥皂剧,我不想浪费在这些上面。” “哟,肖老师开始有追求了。”梁拾维笑。 “我不和你开玩笑,说真的,我希望接的每部片子都是我喜欢的,是有厚度,有份量的,我不要拍些哗众取宠的东西。”肖笑一番话说得很正经。 梁拾维也收了调侃的语气,正了正声音:“我也没和你开玩笑。肖笑,你现在主流市场打开了,可是你想过自己流量怎么样呢,流量上不去,市场局面就扩不出去。更何况,这些本子轻轻松松就能完成,拍摄周期短,你为什么非要去受那份罪?” 肖笑辩白:“我不怕吃苦,你看之前那两部戏,哪一部拍得不艰难,可我从不抱怨过苦,因为我觉得值得,我觉得甘之如饴。” “可是我怕。”梁拾维的声音越发沉郁,“第一部戏拍完了,你苦恼出不了戏,走不出角色的苦闷心情;第二部戏,我也不想说了。肖笑,”梁拾维叹了口气,缓缓说,“我实在是怕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有什么危险。” 这样一番说辞情真意切,肖笑虽不能认同,却也动容。他无奈地说:“那行吧。”想了想,又问梁拾维:“周之易那里接了一部什么戏?” 梁拾维默了默,才沉声说:“我知道你担心的,我既然应允了你会努力试一试,就再也不会找别人,你就该信了我。肖笑,你要明白,我首先是一个公司的老板,我手下的艺人都要发展得好,我才能赚钱。” 肖笑没说话,他知道自己应该信了梁拾维的承诺,可他又实在怕,床上缠绵、脸酣耳热之际说的话,一转身,梁拾维是不是又会抛诸了脑后。 静默了会儿,肖笑才有些怯怯地迟疑:“我知道不该不信你,可叔叔,我从小就没有谁给过我安全感,我总会害怕、担心。” 梁拾维也没有马上接话,沉寂了良久,才缓缓说道:“你放心。” ☆、第 98 章 梁拾维也没有马上接话,沉寂了良久,才缓缓说道:“你放心。” 你放心。简单的三个字,让肖笑叹出了一口长气。 第二天在公司茶水间的时候,肖笑有意磨磨蹭蹭,注意着门口往来经过的人,终于等到周之易进来了。 周之易心情像是极好,哼着小曲儿,脚步也轻快雀跃着透出些得意。他看到肖笑,主动打招呼:“师哥也在?” 肖笑点头,端着杯牛奶慢慢地喝。牛奶已经冲泡好了许久,最上面的那层泡沫都因为冷了热度,变得稀而薄。 他看着牛奶上的那层浮沫,状似漫不经心地随口问:“听说你最近接了部本子不错。” 其实他本也不知周之易接了部什么电影,只是顺口这么一说,找个谈话的由头罢了。 周之易眉开眼笑:“都传到师哥那里去啦。”他看了看肖笑的神色,说得像是极诚恳、谦和,眼底却又瞟着一抹得色:“师哥你可别听他们浑说,我没去梁哥那里截了你的本子,这次真是梁哥直接将本子送到了我桌上。” 肖笑听得狐疑,心间一动,他看了看周之易,微点了点头说:“梁总也和我说起过选本的事儿,说是他挑的。” 周之易的得意又加了两分:“我也诧异,刑导的电影梁哥就便宜了我?师哥,”周之易凑近了肖笑一些:“你和梁哥是不是闹意见了?” 肖笑看着周之易促狭地笑,心下有恼意升起。刑叔的戏,怎么可能会绕开他找了周之易?说不是梁拾维从中转圜,他怎么也不相信。 肖笑冷了冷脸色,对周之易说:“既然接了刑叔的戏,就该多琢磨剧本去,怎么还有心思去打探那些个事不关己,你也真是心大,就不怕压不住刑叔的电影,他脾气可不好。” 周之易不改神色,仍是笑嘻嘻的一张脸,他瞟着肖笑手中的杯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无所谓样:“压不住戏怕什么,哪怕电影播出来,口碑、票房都不理想,又怎么样?”他凑在肖笑耳边,轻声说,“能压得住梁哥不就行了。师哥,我没有你的那些追求,所以刑导对我来说,永远只会是刑导,不会成为刑叔。但梁哥不同,我需要他,不管我是好是坏,只要梁哥还看得上我,我就能走得更远。” 他轻笑了声:“什么得奖,什么声誉,都有什么关系,我要的只有一样,更出名。”一番话说得隐秘又暧昧,肖笑不由皱了眉,怒意进了眼里。 周之易稍稍退后了一步,带着些轻视的嗤笑:“生气了?师哥,你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脸皮薄,喜怒都在脸上。还有一点,”他伸手顺了顺刘海,“你不会把握机会,我知道你和梁哥关系不简单,在片场那天,梁哥竟然会为了护你上医院急救坐了车。你别说你不知道,坐车对梁哥意味了什么。” 周之易顿了顿,似是看到肖笑乍然吃惊的神情觉得好笑,他笑得颇为玩味:“瞧,这么好的利用时机你竟然不知道。师哥,如果你能抓着这些机会讨好梁哥,我想也不会被我钻了空子,今天这本子会在我那里。” 肖笑被他一席话炸得五味杂陈,脸上青白交加。他心里又惊又疑,他没想到,对坐车这样抗拒的梁拾维,会因为他抛了这么多年的畏惧。可他又害怕,周之易钻了空子,钻了什么空子?怎样钻的空子? ☆、第 99 章 可肖笑又害怕,周之易钻了空子,钻了什么空子?怎样钻的空子? 他盯着周之易说不出话,只觉得周之易脸上挂着的那抹笑刺得他眼睛疼。 周之易感慨,他碰了碰肖笑手中的杯壁:“任何事啊,都要趁热,要等凉了,就怎么也捂不热了。” 周之易的话刚说完,斜刺里忽然冒出一阵笑:“我倒是从来没见不要脸的,还要去教别人怎么长脸。” 肖笑越过周之易的肩膀看过去,见是方一哲倚在门口,瞅着自己的手指阴阳怪气地奚落。 周之易也回过头看,鄙夷的神色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我当是谁呢,怎么,你不在工作室里躺着,今天倒还会有兴致出来露露脸,是担心我们会把你忘了吗?一哥?” 周之易故意将“一哥”二字咬得极重,嘲讽之色昭然若揭。 “别,你喊声一哥,我回头得要不消化几天。”方一哲朝手指头吹了吹。 “也是。”周之易走到他边上,笑着瞟了一眼,“你还以为自己真就仍是一哥?现在在公司里连二哥都轮不上了,这么叫是不合适。”周之易盯着方一哲又笑了笑,施施然走了。 方一哲停下了捻动的手指,一边眉毛挑了挑,自嘲地耸了耸肩,笑笑。他看了一眼肖笑,走进去倒了一杯水。 肖笑轻喊了声:“一哥。” 方一哲嗤笑:“还一哥呢。没听有人说了么,二哥都轮不上了,你就跟大伙儿一样,叫一哲吧。” 肖笑看着他,没说话。 方一哲自己琢磨了下,笑了,说:“一哲也不好,一哲一哲,跟打了个「一折」一样,难怪被人瞧着轻贱。” 肖笑知道他心里不是滋味,低声劝慰他:“一哥,何必跟那种人置气?” 方一哲挑眉:“那种人?哪种人?小人?”他笑哼了声,“他是明目张胆的小人,我是有心无力的小人,你呢?你是哪种小人?得志卖乖?” 肖笑被问得张口结舌,张了嘴不知该说什么,又把嘴抿紧了。 方一哲喝着水,将肖笑从头到脚瞟了一圈,问他:“听说咱们肖老师的戏被人抢了?” 肖笑垂眼辩解:“什么抢不抢的,本来也不是给我的本子。” “那我怎么听说刑导指名定的你,可被梁拾维再三婉拒周旋,最后才便宜了那人。” 肖笑震住,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方一哲。 方一哲像是没瞧见肖笑的神色,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可听骆老头说了,那可是部好戏,谁演都不会亏。只是不知道,那人为了拿到本子,在床上使了多少劲儿呢。”说着,瞟了肖笑一眼。 肖笑脑子里轰然炸开了,周之易在梁拾维身下嬉笑放浪的情景一副副涌到了眼前,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可以将每一个细节都想象得那样真实,宛若亲见。 周之易的笑,极尽迎合的身体,梁拾维的低吼,每一寸的游走探入,都在他眼前前赴后继地炸裂开来。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真恶心。 方一哲看着他,喟然长叹了声:“唉,靠人不如求己,如果你还是叫我一声一哥,那我还是愿意告诉你。”方一哲扳正了肖笑的肩,强迫着肖笑看着他的眼睛,“小孩儿,机遇是要抓在自己手里,也要会争取。梁拾维不给你本子,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你认识的导演、制片人,难道就只是让他们躺在联系人一栏里?” ☆、第 100 章 方一哲扳正了肖笑的肩,强迫着肖笑看着他的眼睛:“小孩儿,机遇是要抓在自己手里,也要会争取。梁拾维不给你本子,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你认识的导演、制片人,难道就只是让他们躺在联系人一栏里?” 看肖笑神情似有松动,方一哲继续劝道:“为什么梁拾维这些年离女人越来越远,还不是那些女人软弱,事事都要他费心去打点。如果你也一样,不会为自己绸缪,让他省心,那找你和找那些女人又有什么区别?”他顿了顿,似有感慨,“看周之易那样,虽然张扬讨巧得讨厌,但换了是我,也会愿意找他,毕竟不麻烦。” 肖笑听得怔怔,他问:“你也觉得周之易更好?” “若你只是个木偶线人,那当然没有会来事儿的有趣。”说完,方一哲拍了拍他的肩:“你自己好好琢磨。” 肖笑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端着杯子,也没和方一哲打招呼,就往外走,机械地拖着脚步,一下一下地,走得沉缓。 回了办公室,小林和他打招呼,肖笑也浑然未觉,他呆愣愣地在沙发椅上坐下来,呆愣愣地盯着茶几上的摆件。 这样愣怔了好半天,肖笑才慢慢恢复了些清明,脑子又开始转动了起来,他艰难地将茶水间里听到的所有前后联系起来。周之易的话,方一哲的话,都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放。 然后,他拨通了刑导的电话。 刑导可能在片场,四周的声音很嘈杂。他先开了口打招呼:“刑叔。”尽量热络了语气。 “肖老师啊,大红人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刑导的口气不是很和气,肖笑听得出不满。 他忙谦和地笑:“刑叔说什么笑话呢,我可一天也没忘过你的提携。” “不敢。”刑导语气冷淡,“肖老师现在多牛逼,我的本子连瞧都瞧不上,哪里还敢说提携,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肖笑知道刑导肯定是为了他没接戏心里不痛快,可又不能照实说,揭穿了梁拾维的说辞。他不知道梁拾维是以什么借口拒了刑导的本子,他只怕自己说多了,说错了,会让梁拾维坍了台,失了面子。 肖笑只能赔笑:“刑……导,最近手上的确太多活了,一点档期都调不开。” “所以我说呀,肖老师是大红人,别浪费时间给我打电话。” 说完,也不等肖笑有什么回应,就把电话挂了。 肖笑拿着手机,只听得“嘟嘟”的忙音,尴尬又茫然。 他握着手机缓缓地垂下了手臂,真是自取其辱,何必去打这一通电话求证。 可是,肖笑心下清醒地了然,至少他知道,刑导的确是找了他出戏。 梁拾维为什么要否了这部片子?刑导不是第一次合作,他的戏是什么质量,梁拾维也不会不清楚。 可他究竟是为了什么,都没和肖笑商量,哪怕是说一声,都没有。 肖笑又想起了周之易的话:“竟让我钻了这空子。” 他头痛欲裂地闭上了眼睛,将自己深深地陷进了沙发椅里。 不知是肖笑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沉默质疑让梁拾维冷了心,还是梁拾维真的忙得无暇顾及于他,不知怎么,两个人之间原本热络的贴心慢慢地就淡了下来。电话越来越少,消息可有可无,就连晚上的视频,沉默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第 101 章 不知是肖笑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沉默质疑让梁拾维冷了心,还是梁拾维真的忙得无暇顾及于他,不知怎么,两个人之间原本热络的贴心慢慢地就淡了下来。电话越来越少,消息可有可无,就连晚上的视频,沉默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肖笑奔走于剧组和电视台之间,接的戏拍摄周期都短,也不费劲,导演、同组的演员也都能安然相处,并不会为了番位撕扯彼此的脸面,当面更是客气地“肖老师”长,“肖老师”短。 可是肖笑丝毫提不起兴致,每天看着台本上的词句,他觉得索然乏味。 他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去接心宜的片子,可不知怎的,无论他私下里做得怎样隐秘,最后消息总会捅到梁拾维那里去。梁拾维找他问过几次,他也竭力争取了几次,可每一次都被梁拾维绝无转圜余地地驳了回来。争执了多次后,肖笑的心思也渐渐淡了下来。 半年里,他懒懒散散,竟也拍了两部片子。半年里,他没有再见过周之易,却也听闻他在刑导的片场的种种传闻。 人人都说他会是下一个肖笑,人人都惊羡梁拾维识人的能耐。 肖笑并不觉得讶异,刑导是很会□□人的,当年他从没接触过电影表演的这张白纸,刑导也愣是打造成了一块玉石。 更何况,周之易本也不弱。 方一哲在这半年里倒是时常会找了肖笑去喝酒,两个人话也不多,酒喝得也不多,更多的时候,只是自顾自地沉默。 手上的两部戏都拍完了之后,肖笑把其余的本子都往后延压了,为此,把小林折腾得辛苦,一个个的电话打给导演、制片,一遍遍地解释肖老师的档期撞了,肖老师的身体出了些小状况。 有部戏的制片对此不满,威胁小林说,如果不能按合同进组,那就换角了。 小林捂着手机,对肖笑说道:“哥,李制片说你要不能按时入组,就要解约了。” 肖笑挥挥手,斜靠在沙发里不动:“随便。” 小林对着电话讲了几句,又移开手机问:“哥,李制片说违约金可不少。” 肖笑闭着眼,说:“问他多少,马上就打给他,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小林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捂着手机出去了。 肖笑发现,有地位真好,别人会巴巴儿地赶着来求着自己。有钱更好,有钱就是有底气,自己不喜欢的,用钱统统可以摆平。 他这半年很累,心力交瘁,他不愿意再苦了自己。已经过够了委曲求全的日子,自己何必还要和自己过不去。 方一哲说得很对,求人不如靠己。 想到方一哲,肖笑就去掏手机,周身摸了一遍,转眼在茶几上看到了,他懒得起身动弹,努力伸长了手臂够到了手机。 他打开微信,给方一哲发了消息过去:“一哥,今晚聚一个?” 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肖老师这是在哪里?” 初听方一哲喊他“肖老师”,肖笑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多了别人没有的嘲讽意味。如今听多了,听久了,倒也没什么感觉了。 他发了语音过去:“在公司,沙发上躺着。” 方一哲也语音回了过来:“操,在公司里你发个什么劲儿的消息。”他笑骂,没两秒,又回了一条:“去哪里浪?” ☆、第 102 章 没两秒,方一哲又回了一条:“去哪里浪?” 肖笑发了个“老地方”过去,就把手机扔一边了。 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想了想,他又把手机捞了过来,打开梁拾维的消息框,最近的一条消息还是上个礼拜发的。 两个礼拜没有联系,梁拾维像是只挣开了绳索的野鸟,音讯全无。 肖笑诧异,他竟也慢慢的会对彼此的不闻不问无动于衷。 晚上,肖笑先到的酒吧,他走到常坐的席上坐下来,对跟着的侍应交代了声:“照旧。” 上这个酒吧的以圈里的人居多,外头不熟悉的找不到这个处所,所以肖笑也不担心会遇上粉丝、路人的叨扰,再加上他这个位子偏,吧里光线昏暗得厉害,即使偶尔会有相识的熟人过来打个招呼,大多时候还是很能躲清净的。 方一哲到的时候,肖笑已经一杯的Brandy快见底了。方一哲笑着在他身边坐下:“肖老师酒量见长啊。” 肖笑抬了眼皮看了方一哲一眼,在他面前空的杯里夹了几块冰格,把酒倒满了:“一哥,迟到了啊,罚一杯。” 方一哲也不多说什么,拿了杯子在肖笑的杯子上碰了一碰,一口喝尽了。 之后半晌,两个人都再没有什么话,沉默地看着四散的卡座里众人说笑晏晏。 方一哲执着酒杯朝左前方指了一指,看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忽然开口:“钱总,是不是去打个招呼?” 肖笑瞭着眼皮瞧了瞧,随口问:“哪个钱总?” 方一哲抿了口酒,笑得意味不明:“真是人红眼界高,人之前老约你上他投资的戏,你不都推了吗?” 肖笑凝神想想,问方一哲:“之前吃过饭的那个老胖子?一年前还是两年前?” 方一哲看着那钱总凝思了片刻,然后感慨道:“时间真快呀。” 肖笑的手指在酒杯上打着圈儿,也感叹:“是快,又要过年了。” 方一哲惊诧:“年底了吗?”掏了手机出来看了眼日历,他笑:“我是把时间都过糊涂了。” 肖笑看着杯子里的酒,在斑驳五彩的霓虹灯光下,泛着变幻莫测的诡异的光。他说:“一年一年的,记得那么清干嘛?” 方一哲问他:“过年怎么过?在剧组还是电视台录节目?” 肖笑摇头:“都推了,我有些累,准备歇歇。” 方一哲点点头,没再说话,隔了半晌,忽又朝那钱总努了努嘴角,告诉肖笑:“这钱总挺喜欢你的,之前遇上我,总和我说起你,后来你名头大了,大概他也不敢存了请你出演的念头,估计也请不动你了。挺实诚的一个人,真不过去打个招呼?” 肖笑摇摇头。是否喜欢他,实诚不实诚,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只是路人一个。 方一哲又叹息了句:“留个情份留条路啊。”之后,就再也没话了。 两个人干巴巴地对坐着,竟也喝到了凌晨。 可能肖笑的行程推得多了,梁拾维那里也得到了风声,他打了电话过来。 肖笑正躺在沙发上睡觉,昨晚和方一哲喝得太晚,今天就有些乏,脑子里晕得很。他拿过手机,眼睛都懒得睁,问:“谁?”睡得久了,声音有些哑哑的。 梁拾维问他:“身体不好么?怎么声音成了这样?” 肖笑清了清嗓子,回道:“刚在睡着,嗓子还没开。” “这大中午的,睡什么觉?”梁拾维的声音里有不满。 肖笑在眉心处慢慢揉着,他问:“什么事?” ☆、第 103 章 肖笑在眉心处慢慢揉着,他问:“什么事?” 梁拾维顿了顿,反问他:“该我问你什么事,怎么最近什么活儿也不接?” “累,不想接。”肖笑回得有气无力。 估计梁拾维也是被气着了,他声音有些冷:“我知道你累什么,半年多了,这样不依不饶,有什么意思?” 肖笑捶了捶额角,头疼得更厉害了,真是不能晚睡,他淡淡回道:“是没有什么意思,所以呀,我歇歇。” 梁拾维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语气软和了许多:“我知道阻了你的戏,你不痛快。肖笑,那个角色争议太大,再怎么隐晦毕竟是有同性的题材的,也许市场会讨巧,可是以后呢,为了这样的片子,演员被封杀,被抹黑的例子不少,你想过吗?” “周之易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是吗?”肖笑知道梁拾维的担心有道理,可正是因为对方是周之易,正是因为周之易的那句“钻了空子”,他无法释怀。 “他是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因此获利了许多。可是,万一呢?肖笑,你想过吗?万一呢?以后你在这圈子里如何自处?” 肖笑不说话了,梁拾维沉沉叹了口气:“肖笑,我总还是那句话,你放心。” “你放心”,还是这三个字,仍然温暖,有份量,可不知怎的,肖笑心里沉沉的,没了当初听到这句承诺时的悸动。 终是不忍心梁拾维失望,肖笑低声回了句:“我知道的。”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有什么纠缠,他转了话题,问梁拾维:“回来过年吗?” “回来。”梁拾维的声音里多了丝明快:“过年带你回家。” 肖笑有一瞬间的不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不由也有些期待的雀跃:“完工了?” “嗯,两层的小楼,虽然布置还简陋,但住几晚没问题了。今年除夕,我们在小楼里跨年。” 一席话让肖笑近来阴霾的心忽然就亮堂了起来,他不自禁地开始幻想起了除夕夜的画面,寂静的小屋,温馨的光线,会有远处传来的不分明的爆竹声,或许还能蹭上看着天空中的焰火绽放,一切都会很暖心,因为他和梁拾维在一起。 不自觉的,肖笑的声音软了下来,他带着笑意应着:“叔叔,我等你。” 虽然离过年已是极近了,前后没有一个礼拜,可肖笑却觉得度日如年,他从来没有发现,每一天都是那样难熬。 可他心里却始终涨得满满的,整颗心是扬着的,是春天里随意飘在空中的艳红的气球,不知自己会落足在哪里,却不会有顾虑。 小林觑着肖笑的神色:“肖哥,这两天心情很好啊?” 肖笑朝小林笑,没理他。 小林觍着脸凑到肖笑跟前:“梁哥要回来了吧?” 肖笑仍只是笑着,在小林头上轻轻拍了一掌。 小林揉着脑袋嘟囔着出了工作室的门:“男人的心,海底的金箍棒,一点都藏不住啊。” 中午路过方一哲的工作室时,见门开着,肖笑顺道绕了进去。 方一哲在打电话,一只手半掩着嘴,声音低低的,什么也听不见。 见肖笑进来,方一哲匆匆说了句,就把电话摁了。 肖笑瞟着手机问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方一哲瞄了他一眼,骂了句:“滚。”又问肖笑:“约酒?” 肖笑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帘子:“一哥,今儿天气多好,你还把个房间遮得那么暗。趁下午暖和,咱喝个茶?” 方一哲皱眉:“喝什么茶,没滋没味儿的。” ☆、第 104 章 方一哲皱眉:“喝什么茶,没滋没味儿的。” 肖笑笑着:“一哥,做人要有点品味,有点格调好吗?老是喝得一身酒气,有什么好的。” 方一哲瞥着眼角问他:“这么高兴,你梁总给了你什么甜枣啦?” 这次,肖笑笑着回骂了句:“滚。”一边转身往外走了,到门口了,还叮了一句:“下午我让小林把车开公司侧门边,你直接上车来啊。” 身后留下方一哲关窗拉帘子的声音,还有他不耐地嘀咕:“大冬天的开这么大的窗,操,这太阳还真刺眼……” 下午两个人选了家公司附近的咖啡馆,挑了临湖靠窗的位子坐了。小林和昊子嫌坐着无聊,留在了保姆车里联线吃鸡。 肖笑戴着顶线帽仍觉得有些冷飕飕的,他看着方一哲无遮无拦的脑袋,笑他:“过会儿就吹得你喊头疼。”看一眼方一哲架着的墨镜,又问他:“怎么,又没摄像机跟着,还凹什么造型啊。一哥,偶像包袱不要太重。” 方一哲靠在椅子里,躲着射到脸上的太阳:“我发现你这张嘴是越来越讨厌,怎么会有人说你和我像的。” 肖笑嘿嘿直乐:“可不就是像你嘛,说话当然也随你。” 方一哲哼了声,不去理他。 两个人盯着湖面都不再出声,湖面有些背阳的地方已经冻上了,但冻得不结实,偶尔有鸽子扑棱着落在冰面上,小心地踩了几步,发现并无危险,就大了胆子神气十足地“咕咕”叫着,趾高气昂地踱着步子,不想踩上了还没冻实的浮冰,一个趔趄急忙收住了要跌进湖里的身形,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肖笑看得有趣,听方一哲问他:“听说周之易最近的势头很猛啊?” 肖笑点头,伸着手指对不远处几只鸽子勾着,一边还“咕咕”学着它们的叫声,逗弄着。 他问方一哲:“一哥,你有没有想过养只猫啊狗啊,解解闷?” 方一哲皱着眉,嫌弃地看着那几只鸽子:“养这些干什么,还要照顾它们,多麻烦。”看了眼肖笑,又说了句:“你可别动这心思啊,梁拾维可不喜欢这些长毛的东西。” 肖笑收回了手指:“我就是这么一说,也没想要真养。” 方一哲伸手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敲了敲,问他:“跟你说周之易那人呢,别岔了。既然知道他的情况,你有什么想法?” 肖笑耸耸肩:“有什么想法,他风光他的,我过我的。”说着,看了眼方一哲:“不怕你难过,一哥,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谁还能一直风光下去,总有人会把他挤下去。” 方一哲瞧着他,看不出是什么神色:“也不知是说你简单呢,还是说你想的穿。周之易要知道你是这么个心思,估计得要疯。他拼死拼活地抢你的戏约,截你的代言,不就为了看你恼羞成怒又拿他没有办法的丑态吗?得,你这把人家这么大好的追求都给断了。” 肖笑笑笑:“简单些不好吗?一哥,你知道的,我脑子不好,算计不来那么多。” 方一哲看着遮阳棚下漏过来的太阳光,隔了层墨镜,成了没温度的暗淡的一点光斑:“骆卿总说你干净,或许他看中的就是你这份简单。” 肖笑惊讶:“骆总和一哥你谈起我?” 方一哲笑:“怎么,受宠若惊啦?骆卿常和我谈起你,谈你拍戏时的样子,说你……”方一哲看着肖笑只笑不说话。 肖笑问他:“什么?” ☆、第 105 章 肖笑问他:“什么?” “说你笨得认真。”方一哲一脸戏谑的坏笑。 肖笑微张了嘴愣了愣,随即回过味儿来,又朝方一哲撇了撇嘴:“骆总可不会像你这样嘴坏。” 方一哲又笑,他问肖笑:“骆卿常说起你是真的。对了,过几天我约了骆卿,一起吗?” “过几天啊,”肖笑沉吟,“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啊,我应该去不了。” “约了梁拾维?”方一哲瞟着他。 “嗯。”肖笑点头,嘴角不自禁有笑溢出来。 “我说你心情这么好呢。”方一哲了然地点头,他想了会儿,问肖笑:“你想过除了梁以外,再找一块跳板吗?” 肖笑怔了怔,看方一哲盯着自己,神态极为严肃、认真,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他咽了口口水,缓缓说:“一哥,梁总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跳板,也不是老板,他对于我来说,都只是梁拾维这个人。” “你是当真了?”方一哲的眼睛在墨镜后眯了起来,“你敢当真?在娱乐圈,和一个经纪人?肖老师,你这玩笑开大发了吧?” 肖笑问他:“娱乐圈里就不能有真心吗?” 方一哲摸着下巴,似笑非笑:“如果你敢冒这个险,你可以一试。” 一句话搅得肖笑高昂的情绪沉落了下去,他捻着茶杯的把手,沉默不语。 方一哲望着他,语气里有久违的真诚:“肖老师,其实我很羡慕你。”见肖笑不解地看过来,他笑笑,说:“你还有一份天真,不须直面惨淡的生活。” 肖笑盯着方一哲,半晌后,勉强挤出了丝笑意。 惨淡的生活,这个词语未免太过沉重不堪,他想着梁拾维说的除夕之夜,那栋小屋,他对方一哲说:“一哥,是你想的太多,你担心的太多。”劝的是方一哲,也是自己。 方一哲耸耸肩,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原本想出来晒晒暖阳透透气,最后两个人坐在回去的车上一声不吭。昊子和小林不明所以,彼此用眼神询问打探了好一番后,都摇了头。 第二天,肖笑去了M台录制台庆活动。即便他有多不愿意,可公司早就和M台签署的合作里,每年的台庆活动都是要出人上节目的。以前总是方一哲,现在肖笑当然推不掉。没想到,同去的还有周之易。 周之易连助理都没带,只带了个化妆师,站在门口等保姆车开过来的时候,遇到了下楼来的肖笑。 周之易仍主动打招呼,他招着手向肖笑问好:“师哥,你是去M台?” 肖笑点头,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向已经停在门口的保姆车走去。 周之易赶紧跟上:“师哥,我也去录节目,我们一起吧。” 也不等肖笑答话,就回头嘱咐化妆师:“给小文打电话,让他不用把车开过来了。” 肖笑皱眉,周之易站在他身旁,问他:“师哥,不麻烦吧?” 肖笑看他言笑晏晏,纵使心里一百个不痛快,也不想在面子上做得太难堪,他低低抛了句“随你乐意”,就钻进了车里。 周之易也紧随其后,钻入了车内。 保姆车内有三排座位,肖笑平日里习惯坐中间临窗那排,可今天特意拣了最后没有窗户的后座坐下。没料到,周之易也猫着腰穿过了一、二两排,径直走到最后这排,与肖笑空了一张座位坐下。 肖笑憋闷,不想和周之易有过多的交谈,他掏了手机出来,漫不经心地在上面翻翻看看。 ☆、第 106 章 肖笑憋闷,不想和周之易有过多的交谈,他掏了手机出来,漫不经心地在上面翻翻看看。 周之易瞟了肖笑的手机一眼,笑问:“师哥,刑导又上热搜了吧?” 肖笑没有抬头,“唔”了声,不置可否。 周之易继续说:“刑导真是鬼才,导一部红一部,让人不得不服气。想想我也是要感谢他的,不然哪有今天。” 看了眼肖笑又说:“师哥,你也挺感激刑导的,对吧?” 肖笑仍没抬头,权作没有听见。 周之易接着感慨:“拍他的戏也真是辛苦,累倒也算了,天天被骂得狗血淋头,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凑过去问肖笑:“师哥,刑导也这样骂你吗?” 肖笑瞥了他一眼,低头仍旧看手机。 周之易叹了口气:“你肯定要比我好得多,不然刑导也不会总在我面前数落,「要是用了肖笑,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学着刑导的口气,周之易自己也笑了,“只能庆幸我运气是真好,不然这么好的角色怎么会砸到了我的头上,你说是吧,师哥?” 小林听周之易的得色都藏不住了,又看肖笑的眉越皱越紧,他担心肖笑受不住,赶忙拿着水杯从副驾窜了过来,一屁股坐在肖笑和周之易中间的那个空位上,直嚷:“肖哥,喝水了,天气干,嗓子又要不舒服了。” 说着,用力地挪着屁股往周之易那边挤,转头笑着抱歉:“周哥,你坐中间那排呗,有窗还宽敞,我们仨这样挤着,不舒服啊。” 周之易了然地笑笑,他施施然起身,坐到了前排。 小林冲他的后脑勺做了个鄙视的鬼脸,肖笑拍了拍小林的大腿,对他笑了笑。 小林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肖笑低声说:“哥,梁总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他就又打给我了,让你有时间了回个过去。” 肖笑打开未接电话一栏,果然看见梁拾维有三通来电,他问小林:“梁总说什么事儿了吗?” 小林摇摇头:“就说让你回电话过去,不过听着也不像是有什么急事。” 肖笑刚按了回拨,抬眼看见坐在前排的周之易露出的一截发梢,又退出了电话页面,点进了微信:“什么事吗?” 没一会儿,梁拾维回了过来,肖笑也没留意是语音,顺手就点了,没想到手机音量没有调整到低音量,一时间,梁拾维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今天要去电视台录制的吧?我交待过了,让电视台给你和周之易每人拨了一个休息室,自己注意些休息,我这边的事就结束了,下周一一定能赶回去。” 这些话说得不免太过体己亲近,小林尴尬地看着肖笑,又瞄瞄周之易,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欢悦地问肖笑:“梁总要回来了,下周一……”他掰着指头算了算,“哥,下周一是除夕了,梁总这是赶回来给大伙儿发红包的吧?” 肖笑笑骂他:“你就这点出息了,回你前面坐着,别吵我了。”小林嘻嘻哈哈又猫着腰钻回了副驾。 肖笑看着周之易的后脑勺,见他像是睡着了似的,始终一动不动。刚才梁拾维说的话,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 他和周之易的关系,虽然彼此间都是心知肚明,可始终像是糊着一层纱纸,隔着虚假的太平。如今被梁拾维这通留言一下子戳破了,虽然肖笑并没有做什么不可明说的事情,可仍然觉得别扭。 他无声叹了口气,低头看到了梁拾维的头像,心情一下子又明朗了起来。 他屈着手指数了数,今天是周四,离梁拾维回来还有四天。 只有四天了。肖笑欢喜地咧开了嘴。嘴角还没翘起来,肖笑想了想,又长长叹出了一口气。 怎么还有四天。 ☆、第 107 章 肖笑欢喜地咧开了嘴,嘴角还没翘起来,肖笑想了想,又长长叹出了一口气。 怎么还有四天。 幸亏这四天里工作挺充实,肖笑也没觉得太难熬就过去了。礼拜一一大早,肖笑就发了消息问梁拾维:“上飞机了吗?”隔几分钟发一遍,直把梁拾维催得不甚烦扰,威胁他:“再问一次,我就改签航班。” 肖笑连忙收手,在家里躺着也不安生,坐着也不定心,终于盼到了梁拾维发了消息过来:“登机,先关机了,到北京了再联系。” 肖笑对着手机乐了一会儿,算算梁拾维到北京怎么也得要傍晚了,他又不能贸贸然跑去机场接机,这么长的时间该怎么打发? 睡觉显然是睡不着的了,昨晚上就是一夜没有睡着,虽然眼睛涩得生疼,可脑子里却像是有一只陀螺被不停抽打旋转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肖笑想了又想,还是打电话约了方一哲。 “一哥,今儿除夕,咱们出去聚一个呗。” 方一哲的声音懒懒的,像是没睡醒:“大冷的天,有什么好聚的。” “一哥,出来喝一杯,我可给你准备了红包。”肖笑亢奋地笑嚷。 方一哲静了会儿,说:“给什么红包,提醒自己又老了一岁?肖老师,你今天有点激动过了啊。” “有吗?哈……过年嘛,开心。”肖笑笑得像个傻子。 方一哲又静了会儿:“我知道了,梁拾维是今天回来吧?” 肖笑也不答,又是哈哈一通笑,还不忘交待方一哲:“赶紧换换衣服出门,别整天窝家里面,出来喝痛快了,不就高兴了嘛。”也不等方一哲再说什么,肖笑摁了电话,随手拿了件羽绒服,披上就奔出门去了。 到了他和方一哲常去的那间酒吧,因为还不是营业的点,吧内稀稀拉拉几个人四散坐着,没一点过年的气氛。 肖笑不想喝得迷糊了,就要了杯饮料,坐着听着音乐等方一哲。 正无聊间,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肖老师?” 肖笑回头,看到眼前的这个胖男人很眼熟,他习惯性礼貌地微笑,打了招呼:“你好。” 那胖男人问他:“一哲今天没和你一起?” 提起方一哲,肖笑猛然想起这人是钱总。他回道:“一哥就来,怎么,你找一哥有事?” 钱总笑着在肖笑旁边坐下来:“没事没事,我就是看见你和一哲总来这里玩儿,今天只看到了你,有些好奇。” 肖笑点点头,瞧着吧台上调酒师在显摆花式调酒的手法。坐了一会儿,见钱总仍没有要走的意思,肖笑看了眼钱总,问他:“还有事?” 钱总往肖笑这边挪近了些,笑着说:“肖老师啊,你也知道我一直诚心想和你合作,不知你肯不肯赏脸啊?” 肖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也挪了挪,客气地回道:“这得要和梁总商量一下,你知道的,他是我经纪人,行程都他安排。” 钱总又笑眯眯地黏过去,贴着肖笑说:“梁总多忙啊,再说你现在这身份,自己接个戏不就是点个头的事嘛。” 见肖笑微微皱了皱眉,钱总继续说:“肖老师啊,其实啊,你现在这种咖位,大可以自己出来开间工作室,自己做老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太自由噢,怎么样?肖老师,不考虑考虑吗?” 肖笑又往旁边挪了挪,声音冷了几分:“没兴趣。” 钱总凑过来,低声问他:“是不是资金上有顾虑啊?没事,肖老师,如果愁的是这个,你跟我说,钱嘛,我还是有两个的。” ☆、第 108 章 钱总凑过来,低声问他:“是不是资金上有顾虑啊?没事,肖老师,如果愁的是这个,你跟我说,钱嘛,我还是有两个的。” 一边说着,大腿有意无意地挨蹭过来。 肖笑心头怒气大炽,他倏忽站起来,冷着声音对钱总说:“钱总,我尊敬你喊你一声钱总,可你也注意好自己的身份,做事不要失了格调,没了底线,让我们这种没什么身份的人看笑话。” 这些话说得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四周的人听见声响,却又听不清楚内容。 钱总见已经有人回头张望,顿时恼羞成怒,他恨恨地起身,丢下了一句:“拽什么,不就是个做交际的。”说完,匆匆进里间包厢去了。 肖笑重新坐下,一口气将杯子里的冷饮灌下,还是觉得恼恨。正一个人气闷着,方一哲晃晃悠悠走过来,看看肖笑的脸色,有些诧异:“怎么了肖老师?不是电话里挺高兴的么,现在一张脸倒挂得挺长。” 肖笑咬着嘴角,没好气地回他:“遇上了一只没皮没脸的癞□□,还说我们是做交际的。” 方一哲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稍一想,也能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坐下来,轻声嗤笑:“咱们不就是做交际么。大家说得好听,才喊你一声明星。” 肖笑不以为然,正色道:“我凭本事演戏赚钱,我交际什么了?” 方一哲看看他,冷哼着笑了声:“好,肖老师你正气,我们没本事的才去交际应酬。” 肖笑在气头上,没多留意方一哲说的话,他看了看空了的杯子,问方一哲:“喝什么?” “Whisky。” 肖笑招呼了侍应给方一哲点了酒,又给自己叫了杯饮料。 方一哲笑他:“哟,肖老师今儿是从良了,酒都不喝了。” 肖笑撇了撇嘴:“怕喝了酒上头。” 方一哲又笑他:“也是,喝醉了,今晚可就浪费了。”瞟了一眼肖笑,又问他:“梁拾维还没回来呢?” 肖笑摁亮了手旁的手机,瞧了瞧时间:“快了。” 方一哲撑着额头,笑着看肖笑:“我说肖老师,从前总不见你拿个手机出来看看,今天倒是一部手机戳在眼前,像生了根一样。” 肖笑笑笑,看了眼手机,又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被方一哲这么插科打诨的,肖笑心里的恼意也慢慢消散了下去。 他问方一哲:“一哥,今儿电话里听你声音,怎么没什么劲儿啊?” 方一哲靠在椅子里,点了根烟,悠悠地说:“身体不舒服。” 肖笑这才留神去看方一哲的脸色,也不知是粉底搽厚了,还是真的生了病,脸色白得有些瘆人。 想想今天是除夕,估摸着方一哲的父母应该又来要钱了,方一哲该是为这事心里不痛快呢。肖笑问他:“给你爸妈把钱打过去了?” 方一哲点头,狠抽了一口,眯着眼看着烟雾:“今年怨我了,说给的钱缩水了,指不定自己偷偷享乐成什么样儿了呢,也不顾念自己老子的死活。” 方一哲那对父母能说出什么话来,肖笑也是想得见的。即使在方一哲的口中,他从不待见他们,可那毕竟是方一哲的父母,肖笑也不好多说什么。 肖笑只能尽量宽慰:“一哥,你对他们问心无愧了,就别去多想了。” 方一哲笑得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我管他们说什么呢。”看肖笑的眼睛不时瞟向手机,方一哲在桌上敲敲:“我说肖老师,你有劲没劲啊,你再这样三心二意的,我可再找个人来喝酒了。” ☆、第 109 章 看肖笑的眼睛不时瞟向手机,方一哲在桌上敲敲:“我说肖老师,你有劲没劲啊,你再这样三心二意的,我可再找个人来喝酒了。” 肖笑嘿嘿直乐:“叫吧,随你叫谁来,我反正马上是要走的。” 正说着,手机屏亮了起来,肖笑一把从桌上夺过。方一哲瞥着他,啧啧了两下:“快走吧,快走吧,别在这碍我的眼了。” 肖笑笑嘻嘻地点开手机,迫不及待地看过去。 “我有事,今晚赶不过来了。” 脸上的笑还来不及完全绽开,乍然看到这条消息,肖笑顿时愣在了原地,一张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方一哲看着肖笑,问他:“怎么了?” 肖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忽然急慌慌地抓住手机,点了联系人,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梁拾维接的很快:“我给你发了消息。” 肖笑不理会他说的话,问他:“你在哪儿?到北京了吗?” 梁拾维那边很安静,似乎还很空旷,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闷的回响:“嗯,到了,临时出了些事儿,我得赶紧去处理。” 肖笑追问:“就非得今晚处理吗?” 梁拾维没接话,隔了一会儿,他问肖笑:“你在哪儿?我听你那儿挺吵的。” “在酒吧,和一哥在一起。”肖笑回道,重复了又问了一遍:“必须今晚去处理吗?” “嗯。”梁拾维沉声回答:“很急,宅子那儿……我们以后再去。” “梁拾维,你说陪我跨年的。”肖笑低吼。 梁拾维又沉默了片刻:“对不起,我……” 话没说完,梁拾维忽然摁住了手机的话筒,肖笑耳朵里一片死寂。可在这死寂中,却隐约似乎有另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太低了,太模糊,肖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喊:“梁拾……” “维”字还没出口,就被梁拾维截断了,他匆匆地说了句“有事,再联系”,就急着挂断了电话。 肖笑握着手机的手还僵直地举着,他愣愣地看着桌上的饮料。 方一哲把他的手机拿下来放在桌上,问他:“梁拾维爽约了?” 肖笑木然地点头,轻声地说:“他有急事要处理。”似乎是在解释给自己听。 方一哲冷笑:“狗屁急事,肖老师,这样烂的借口你也会相信。” 肖笑垂下眼皮,不说话,隔了半晌,他幽幽的,不自信地说了一句:“一哥,我好像听到梁拾维那边有人,是个男人的声音。” 方一哲冷哼了声:“怎么,你还真以为梁拾维会为了你,放弃了外面大好的花花森林?肖老师,看清楚点,梁拾维不过就是玩玩儿而已。” “我没有和他玩儿,我才没那么贱!”肖笑突然爆发,他低声吼道:“我不会贱得用感情去讨资源,我也不会贱得用身子去换前程。我从来都是认真的,我从没有像你们这样。” 肖笑急怒之下,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就这样由着自己像泄了闸的山洪一样,全爆发了出来。 方一哲怔了怔,随后眯起的眼睛里有两簇火在跳动,他咬着嘴唇,盯着肖笑一字一字地说:“肖老师,我竟不知,你从头到尾都是这样看我的。”尖利的声音里有愤恨的颤意。 被方一哲这么凌厉地回了一句,肖笑的怒气像扎破了的皮球,一下子全都泻了。他双手撑着头,低低说着:“一哥,我没这个意思……” 方一哲也不再说什么,沉默着接连灌了两杯Whisky。 肖笑看着方一哲的酒杯,他闷着声音说:“一哥,也给我来杯酒吧。” 肖笑不知道这晚自己喝了多少酒,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起初辛辣的感觉还会灼烧的五脏六腑抽痛,慢慢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只是手脚身上被酒精烧得滚烫汗腻,可胃里心口却冰凉一片。 ☆、第 110 章 肖笑不知道这晚自己喝了多少酒,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起初辛辣的感觉还会灼烧的五脏六腑抽痛,慢慢的,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只是手脚身上被酒精烧的滚烫汗腻,可胃里心口却冰凉一片。 意识慢慢地也模糊了,不完整的印象中,好像方一哲也喝疯了,又笑又叫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好像后来还看到了骆卿的脸,铁青地板着,竟不似平时那样的云淡风轻。 肖笑想,自己是喝醉了。 慢慢的,仅存的那点意识也消失殆尽了,肖笑只觉得热,只觉得燥,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慌。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梁拾维,在对他笑,在拥吻他,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深深浅浅,一遍又一遍地探索。 肖笑在慌乱中又禁不住的悸动,他拼命地凑上去,想要贴着梁拾维更紧一些,他似乎能感受到自己全身在发颤,似乎能听见自己喉间难耐的低吼。 在梁拾维深入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疼,竟那样真实的疼,让他想狂吼,却又觉得释放了心里一直以来所有的委屈,满足地想叹气。 肖笑想,自己是真醉了,竟做了这样一场荒唐的春梦。 醒过来时,四周黑沉沉的,一样都看不清,借着一丝微弱的月光,肖笑勉强看出了房间里的布置。 应该是在酒店,肖笑伸了手去揉脑袋。酒喝得太多了,头里一阵阵的抽痛,嘴里焦苦得厉害,竟还有一丝像是血的腥气味儿。 神智稍微回复了一些后,肖笑感觉到了疼,浑身都疼。尤其是下身,更是像撕裂了似的,疼痛的感觉一波紧似一波,越来越明显。 肖笑伸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遍,蓦然一惊,猛地坐起了身,激烈的动作引得下身的疼痛骤然更甚。 肖笑定了定神,他拉开被子,朝自己看去,惨淡的月色下,丝缕未遮的身体上斑斑驳驳的到处都是红痕。 他惊的一个翻身跨下了床,只见四周到处散乱丢弃着自己的羽绒服,毛衣,长裤,T恤,还有……内裤。 肖笑忍着疼走过去,蹲下,一件件的捡起来,不经意间发现黑色的长裤上有一团团可疑的白色污浊,他心里直发慌,像擂了千百只鼓一样,耳朵里只听得到“咚咚”的声响,也不知是心跳,还是血管暴动的流淌。 他迟疑地回头朝床上看去,一片凌乱的狼藉中,雪白的床单上若隐若现的,有几点暗红。肖笑走过去,定着眼睛仔细瞧了又瞧。 是血。 他闭上了眼睛。 忽然就觉得这房间里涌上来一股糜乱的,令人欲呕的气味。属于男人的,荷尔蒙的味道,此刻,让肖笑胃里一阵翻腾。 他愣愣地站了不知多久,思维像是已经罢了工,脑子里什么也不想,身上也感觉不到温度,麻木地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一样。 忽然,他捡起了裤子,伸了腿就要穿,可目光一落到那团白色污渍时,他像是被烫着了一般,倏忽就缩了脚,把裤子远远地扔在了一边。 肖笑奔进了卫生间,从壁橱里取出了一条浴袍,在身上裹了又裹,一根腰带直系得不能更紧了,他才逃出了房间,鞋袜都没有,像有人在追着赶着一样,慌不择路地逃到了街上。 应该已是近凌晨的午夜,四周不时有爆竹的声响,天边偶尔也会闪过焰火的斑斓彩光。 ☆、第 111 章 应该已是近凌晨的午夜,四周不时有爆竹的声响,天边偶尔也会闪过焰火的斑斓彩光。 肖笑赤足狂奔在北京除夕的路上,满目惊惶。他的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浴袍,凡是裸露在外的地方,早已经冻的青紫,可他浑然不觉,只是拼了命地向前狂奔。 新年的夜里,天上也应景的飘起了雪片,鹅毛一样扑了下来。 肖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往哪里跑,等他停在一栋大楼前面时,才发觉这是梁拾维的家。 他初初见到梁拾维的地方。 肖笑似乎有了一些思考的力气,他一口气奔上了楼,在九层那扇门口停下,他急喘了几口气,还没等喘匀了些,就急急地去按门铃。 门铃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嚣叫,一声紧似一声,肖笑不停地按,不停地按,直到楼上有人骂骂咧咧开了门来查看,梁拾维家的门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肖笑感觉身上最后的那丝力气也游走了,他再没有力气奔跑。 肖笑拖着脚,一步一步地往自己住的公寓走去。 雪越下越大,慢慢的,地上已经薄薄的覆上了一层了。肖笑走在上面,感觉每个脚趾都会往下微微凹陷,有种极不踏实的虚浮感。 神智逐渐清醒的时候,肖笑终于恢复了一些感觉。 真冷啊,整个世界没有一点温度。 回到公寓时,天也已经有曙光亮起了,肖笑只觉得累,他什么都没力气做,穿着浴袍就往床上一倒,昏睡了过去。 肖笑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他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像是飘着一样,浑身热得发烫,疼得厉害。尤其下半身,疼痛像浪一样,一波一波地涌上来。有那么几次,尖锐的疼让他直想喊叫出来,可喉间火燎燎得像被烧干了一样,哑得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这样的难受,记忆中隐约是还小的时候,那一天,下了极大的雨,托儿所里的小朋友都被爸爸妈妈早早地接走了,只剩下他一个,在托儿所门口倚着门大哭:“妈妈,别的小朋友都回家了,你还不来接我吗?” 印象中后来是外婆撑了把大雨伞,趟着水赶到了托儿所,外婆告诉肖笑:“你不可以哭,妈妈听见你哭了,就更不高兴回来了。” 肖笑吸着鼻子肿着眼泡,很郑重地对外婆点了头。 那天到了家,肖笑还是淋了雨水,受了寒气,发起了高热。他小小的身子烧得滚烫,他浑身的肌肉酸痛地碰都碰不得一下,他哼哼唧唧地抱着外婆的大腿,小心地抽噎,不敢泄出一丝的哭腔。 这样的疼,这样的难受。 恍惚地煎熬着,肖笑似乎听到有电话的铃声响,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过的一样,微弱的几乎要疑心是错觉。他模模糊糊地想,会是谁给他打了电话过来?是不是妈妈终于要回来接他了?外婆说得真对呀,只要自己不哭,只要自己笑着,妈妈终究是会回来的。 恍惚间,他又听到了有人在敲门,咚咚咚的声音离他是很近的,那样的真实,肖笑欣喜地想,是妈妈来了!是妈妈来接自己了! 他真想一骨碌就爬起来,跑下地去奔到门口给妈妈开门,可自己浑身疼,疼得动也动不了,怎么办? 肖笑只觉得着急,一急身上的疼又加了几分。 真疼啊。 肖笑听到有人开了门,“咔哒”,锁扣打开的声音格外清脆,他听到有脚步声急匆匆地朝卧室里奔来,他兴奋的,仔细地聆听着。 ☆、第 112 章 肖笑听到有人开了门,“咔哒”,锁扣打开的声音格外清脆,他听到有脚步声急匆匆地朝卧室里奔来,他兴奋的,仔细地聆听着。 脚步声纷乱,不像是一个人的,肖笑听得更仔细了。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床边叫他,十分焦灼的口气:“肖哥,肖哥,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妈妈。肖笑心里一阵失落,他蹙了蹙眉,感觉有一只手摸上了他的额头,冰冰凉凉的,一下子让身上的烫热的灼烧感减了几分。他听到有另一个男人的身音,沉沉地在说:“他发了高热,怎么弄成了这样?” 第一个男人的手也抚上了肖笑的脸,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惊急的哭腔:“梁总,都烫成这样了,快送医院吧。” 肖笑没有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等了一会儿,只感觉身上的被子被人掀了起来。乍然涌进来的冷气,激得他瑟缩地团了起来。 没一会儿,身上的袍子似乎也被人翻动了一下,速度极快的,只一瞬,又妥帖地裹在了身上。 然后,肖笑听到了那个沉沉的声音低低地喝止了另一个男人:“别打救护电话,我给他找我的私人医生来。你去浴室里把热气全开起来,要开足,过会儿你肖哥可能得洗个澡。” 肖笑听到有脚步急匆匆地跑开,接着,他听到那男人似乎是走远了几步,低低地在询问吩咐着什么:“老袁,是我,你赶紧到我郊外那幢公寓来……对,我姐这里……不是我,你帮我来看个人……下半身出了挺多血……” 声音压的太低了,肖笑听得断断续续不分明,等他竖了耳朵想要听仔细时,那男人像是已经挂了电话,没有声音了。 肖笑听到有脚步声移到床头,之后,房间里就再没有了一丝声响。 他费力地思考着,挣扎着回忆。 谁?这人是谁?怎么会有这样熟悉的感觉? 妈妈呢?外婆呢? 忽然他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气,有一只手把自己紧攥着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小心翼翼地用着力,把手指交叉握进了自己的指缝间,然后肖笑的手被缠握在了另一只手掌心里。 那只手微凉而粗砺,有让人踏实的熟悉感。肖笑蓦然间觉得那磨人的疼减轻了些,他舒坦地咂了咂嘴,另一只手也顺着攀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不知是谁的手臂,安心地睡了过去。 不似之前的昏昏沉沉,这一觉肖笑睡得黑甜、冗长,梦也没有一个。 只觉得睡饱了,身上都睡得酸疼了,肖笑才满足的深吸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四周很暗,应该是入了夜。但还是能看出这是间布置得清冷的房间。肖笑有一瞬的愣神,接着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在他住的公寓里。 肖笑咽了口口水,只觉喉咙里干得发腥。没有多余的唾液咽下去,嗓子像是刀片刮过一样,几乎要撕裂了开来。 他想起身倒杯水喝,撑着手要坐起,却被下身突然爆出来的疼刺得瞬间失了力气,被重重地压在了床上。 “别乱动。”暗沉中有人在说话。 肖笑看不清人影,他对着声音的方向问:“梁拾维?你怎么在这里?” 有脚步声的响动,梁拾维走到床边,借着微弱的月光,肖笑能看清他的身形轮廓了,甚至脸上的阴郁也能瞧得几分。 梁拾维不答反问,声音里有极力压抑着的愠怒:“该我问你,你怎么成了这样子?” 这样子?肖笑诧异,接着突然清醒,脑子里所有的画面乱七八糟、铺天盖地地向他砸来。酒店里凌乱的床,满室污浊不堪的衣裤,浑身上下的红痕,还有漫天漫地冰凉的雪花…… ☆、第 113 章 肖笑诧异,接着突然清醒,脑子里所有的画面乱七八糟、铺天盖地地向他砸来。酒店里凌乱的床,满室污浊不堪的衣裤,浑身上下的红痕,还有漫天漫地冰凉的雪花…… 他僵直地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梁拾维,呐呐不能言:“我……我……” 梁拾维冷声质问:“为什么跑出去喝那么多酒?为什么不听我说的,离方一哲,离骆卿远一点?” 肖笑脑子里像海啸过了境一样,乱得理不出丝毫头绪,他哑着声音,结结巴巴地问:“一哥……一哥只是陪我喝酒,我不开心……喝了点酒……” 梁拾维猛然抓住了肖笑的手臂,喝道:“你喝的什么酒!你喝的是致幻剂!你就这样不知轻重的,别人给什么,你就喝什么!” 肖笑看着梁拾维,茫然地像是在呓语:“别人给我什么?别人给了我酒,我不开心……” 突然昏聩的神智抓住了一丝光亮,肖笑反手抓住梁拾维的手臂,用力坐了起来,他死盯着梁拾维的眼睛,问他:“说好的陪我过年,说好的带我回家,你为什么要食言?梁拾维,你有什么脸对我大呼小喝?” “你不开心就去喝酒?你不开心就去和些不三不四的人搅一起?难道你就这样……”梁拾维蓦然停了口。 室内乍然安静了下来,肖笑死死地盯着梁拾维,一瞬不瞬地盯着,只觉得眼底有滚烫的热意逼了出来。 半晌,他幽幽问出口:“我就是这样贱,不开心就找人喝酒,管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梁拾维,你只是我的老板,能给我换片撤戏,还想管住我的私生活?”肖笑冷笑两声,松开攥着梁拾维的手,他缓缓地躺了下去:“我的身体我自己作主,爱怎么糟践,只要能够爽,梁拾维,我贱不贱的,与你有什么关系?” 梁拾维看着肖笑,清冷的眼神里有晶亮的水波闪动。他深吸了口气,极力忍耐着,哑着声音说:“你现在不清醒,我不和你多说。你记住,这次就当是个教训,识人的时候要睁开眼睛。” 他伸手把肖笑的被子掖紧:“还有,你现在撕裂的地方要每天换药,我知道你不想时时看见我,但你也不会想让别人给你上药。这几天,我就睡在客厅的沙发,等你不需换药了,我会走。” 肖笑闭了眼睛,不以为然地轻笑了声:“你想走便走,何必勉强对着我恶心了自己?什么伤不伤的,只要死不了人,终归自己会好的。” 梁拾维看着肖笑那无所谓的样子,牙齿咬得紧了又紧,最终扔下一句:“我在客厅,有事叫我。”转身就出去了。 肖笑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虚无一物的黑暗。太暗了,什么都瞧不出来,肖笑心头一阵发慌,他转头看向露台,帘子没有拉严实,对楼的灯光还是能顺着帘缝钻了丝进来。 黑暗里,万物暗自无声,唯有那丝灯火透明。 肖笑盯着那星灯火,以前有多少次,他一个人坐在露台上,看着家家户户明明昧昧的灯火时,会想,梁拾维于他,就是黑夜中的火光。可是他却忘了,火光再亮,终究也是要熄灭的。 ☆、第 114 章 袁医生每天会带着新药上门来给肖笑检查,小林也每天准时准点地过来,帮不了什么忙,只是陪着肖笑说说八卦逗逗乐。梁拾维也如他所说,白天在公司里做事,晚上从不间断地过来给肖笑洗澡换药。 但也只是洗澡换药,多余的事,多余的话都是没有的。梁拾维又和以前一样的冷漠、疏离了,甚至比以前还要冷淡上几分。 他的话极少,表情也极少,连看向肖笑的视线也极少,偶然会有不经意的视线相撞,梁拾维都会皱皱眉,率先把视线转移了开去。 肖笑随着伤势逐渐好转,心里的怨念也慢慢消减了下去。他时常会劝自己,只不过是给狗咬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只要自己不再出这样的差错,梁拾维也会慢慢解开心结。肖笑琢磨着,毕竟跟过梁拾维的人,哪一个会是清清白白的?时间长了,忘了,就好了。 时间长了也许会有些用处,慢慢的,梁拾维的眉头开始松了,慢慢的,梁拾维的目光偶尔会在他身上停留了。 于是,肖笑更加努力地配合医生的嘱咐,按时吃药,按时换药,按时休息。 袁医生在又一次检查了之后,终于对肖笑说:“行了,明天开始不用再换药了,没什么问题。” 转了头对梁拾维神色复杂地嘱咐了句:“以后可一定要小心些,不能再这样恣意妄为了,你瞧瞧这罪受的。” 梁拾维没有答话,只是略点了点头。 肖笑谢过了袁医生,让小林把人送出去。 梁拾维插着兜站在床边,看着肖笑。 肖笑倚坐在床头,他问梁拾维:“今晚最后一次换药了。” 梁拾维看着他,没说话。 肖笑捻着堆在胸前的被子,他踟躇着说:“那个……这阵子,谢谢你……叔叔。” 已经许久不喊“叔叔”了,肖笑觉得这两个字生涩难出口。 梁拾维只点了点头,仍旧没开口。 肖笑斟酌着,看着梁拾维问得小心:“明天过后……你还会回来吗?” 梁拾维看着肖笑,眉间动了一动,半晌,终于点了头。 肖笑抿着嘴笑了笑,又斟酌了会儿,还是说出了口:“叔叔……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也许是自己不该在外大意喝了这么许多酒,失了防备。也许是他不该慌不择言指责梁拾维,把过失推给了他。 肖笑觉得有许多的对不起要说。他想,这一句“对不起”,梁拾维都会懂得。 梁拾维在听到这三个字时,眼神却黯了黯,他伸了只手,把肖笑靠着的枕头放平了下去,淡淡的交待了一句:“别多想,睡一会儿吧。” 看着梁拾维出了卧室门,肖笑滑躺了下去。 他想,慢慢的,一切都会恢复好的。 梁拾维倒也不诓肖笑,之后虽然不再天天来,但隔个四五天的,总会上来看看。 小林仍是天天报到,像是把工作的地点搬到了肖笑的公寓里。 肖笑看着小林熟练地削着橙子的皮,他问:“梁总这阵子在忙什么?我看他每次来精神都不太好。” 小林挑着瓤瓣上的筋络,答道:“你不知道,肖哥你病了的这阵子,公司里可是翻了天了。” 肖笑看小林停了话头卖关子,捏了一块橙子皮就朝他扔了过去:“说,怎么了?” 小林嘻嘻笑着把橙子皮扔到垃圾桶里,忽然收了笑意,老气横秋地叹了声:“唉,这公司啊,怕是要换血了。”他看看肖笑,神秘兮兮地凑过去说:“哥,我这也是打听好一阵才知道的,说是梁总压了低价,要把一哥的股权全买下来。” 肖笑一怔:“买一哥的股权?梁总要在公司里独大?” ☆、第 115 章 肖笑一怔:“买一哥的股权?梁总要在公司里独大?” 小林点点头:“谁说不是呢。”又叹了口气,颇为感慨地说:“可怜了一哥,现在没了名气,什么挣钱的路子也没有,全靠公司每年的分红了。听说啊,一哥这么些年挥霍的厉害,一点积蓄也没有,反而外头还欠着债呢。这下股份一贱卖,一哥可怎么过日子。” 肖笑皱了眉,思索着自语:“一哥从不管公司里的事,梁总要这么些股份干什么?” 小林耸耸肩:“不知道。”又觑了觑肖笑的神色,小心地说:“听说啊,只是听说啊,周哥私底下喝了酒说过,梁总答应了要给他些公司的股份。” 肖笑一愣,手里一紧,捏着的橙子汁水四溅。 小林忙抽了纸给他身上擦着,一边埋怨:“哎,都怪我这张嘴,瞎说什么,又不是真的。” 肖笑看着已经稀烂的那瓣橙子,他笑笑:“你又怎么知道不会是真的呢。” 本来还要再歇一阵子的,可自从听了小林这一番话后,肖笑的心里总不定心,没过两天,他就招呼着小林,送他去公司了。 到了公司,问过了梁拾维的助理,说梁总在外面应酬。肖笑再去找方一哲,方一哲的工作室也是空荡荡的,连他的一些日常用具都不见了踪影。 肖笑让小林联系了昊子,问明了方一哲家里的地址。 方一哲的家在比较偏远的城郊,倒是难得一见的老北京式的四合小院,就方一哲一人住着,显得寂寥。 穿过庭院,走到正房门口,肖笑轻扣了几下门环,里面有人说:“门没上锁,进来吧。” 肖笑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屋内古色古香的布置典雅不俗,肖笑轻笑着:“一哥,你这屋子不像是你的风格,不过是真别致。” 方一哲横躺在屋侧的长榻上,见肖笑进来,也不起身,只随意地伸手朝旁边一个小隔室指了指:“那是储酒的,你随意。” 肖笑闻言,脸上的笑滞了滞,说:“我不喝酒。” “怎么,喝怕了”方一哲眯着眼瞧着肖笑。 肖笑不想谈这个话题,他在长榻旁的圈椅中坐下,直截了当地问:“一哥,梁总要买你的股份?” “什么买?”方一哲冷哼,“那是明抢。” “那你卖吗?”肖笑问。 “干嘛要卖?卖了我喝西北风去?哼,梁拾维这个资本家,当初说了钱不会少我的,公司股份也不会要我的,如今呢?资本家的话就是放屁,不能信。” 肖笑沉吟:“是不是梁总有什么原因,才会要你的股份?” “什么原因?”方一哲的声音陡然尖利,“只有一个原因,钱。” 他斜着眼角瞟了肖笑一眼:“肖老师,你倒还肯替梁拾维说话?不怪他放了你鸽子?” 肖笑黯了黯神色,轻轻说了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方一哲嗤笑了声:“这次又是怎么把你哄好的?给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糖,肖老师,这样反反复复几次了?你要什么时候才明白,他只是没你想的那样在意你。” 肖笑笑得有点惨淡:“我知道,一哥,或许从前我还有争的底气,现在我只愿梁总能对我还有顾念。” ☆、第 116 章 肖笑笑得有点惨淡:“我知道,一哥,或许从前我还有争的底气,现在我只愿梁总能对我还有顾念。” 方一哲满眼诧异地看着肖笑,竟不自禁地大笑了起来,他笑得不能自遏,拭着眼角喘着气说:“肖老师,没想到在这圈子里浸淫了这么些年,你竟还保持着天真到愚蠢的境界。梁拾维只是在玩儿你,玩儿够了,没意思了,他就会头也不回地走掉。肖老师,你还不想清醒吗?你不会是梁拾维的最后一个,他又何曾顾念过谁?” 肖笑看着笑得近乎有些疯狂的方一哲,他有些混乱:“为什么,你和梁拾维都以最大的恶意去揣猜彼此?你们明明就是亲近了十多年的兄弟。一哥,你说过,你们成就了彼此,怎么现在会是这样?” 方一哲止了笑:“为什么?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因为我们都清醒着。肖老师,从头到尾,是你没有活得明白,看得透彻。我早告诉过你,这圈子里没有一个干净的人,这里面的都是怪物。” “那你呢?一哥,你是什么怪物?”肖笑问,他执拗地盯着方一哲。 方一哲挑挑眉:“想知道?”他眯着眼又看了看肖笑,伸脚把榻边一张矮几下的一个盒子踢了出去,盒子骨碌碌一阵翻滚,正好落在肖笑脚边。 方一哲对着那盒子瞟了瞟眼风:“自己看。” 肖笑捡起来,翻着个儿将盒子看了一遍,都是英文,肖笑努力辨认,可惜他这个学渣认不全这些密密麻麻的字母。他问:“这是什么?” “致幻剂。”方一哲语气轻飘飘的,似乎这只是一盒极普通的感冒药片。 肖笑呆愣,他低头又朝那盒子看去,有一道透明的膜纸下可以看到盒子里面五颜六色的小圆药丸。 肖笑心里像是有一个角忽然被撬开了条缝,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可又不敢去想,他艰难地开口:“给我看这个干嘛?” “肖老师,除夕夜的事没有印象了吧,你只是喝了些度数不太高的酒,怎么至于醉的这样人事不省,任人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肖笑呆滞地喃喃:“你怎么会知道?” “知道这一粒小小的药丸,有多大的效力吗?它能让你□□,面对着再恶心不过的人,也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心心念念的那一个。说,肖老师,那一晚,你看到了谁?梁拾维吗?嗯?” 方一哲说着坐起身来,从肖笑手里拿过了药盒,捏在手指间瞧着,笑得媚眼如丝。 肖笑大震,他盯着方一哲颤着声问他:“那晚是这药丸……是你……”他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方一哲点头,翘着二郎腿把玩着药盒:“这药可贵,怎么样,还过瘾吗?” 肖笑蓦然站起,两步走到方一哲面前,一把摁握住他的脖颈,死死嵌在长榻的软垫上,一双眼睛直瞪得目眦尽裂:“梁拾维果真没防错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方一哲,我从来没亏待过你,你怎么能这样?你坏成这样,怎么不去死?”颠来倒去,肖笑不知要如何质问,才能将一腔的愤怒与惊惧都倾泻出来。 方一哲脖颈处已经被摁得泛红,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上跃动,他憋得双眼猩红,嘶哑着声音语不成句:“不是你想知道我是什么怪物的吗?告诉了你,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第 117 章 方一哲憋得双眼猩红,嘶哑着声音语不成句:“不是你想知道我是什么怪物的吗?告诉了你,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他在肖笑的禁锢下竭力地笑,喉间发出的“嘶嘶”声让人不寒而栗。 肖笑看着这样的方一哲,突然觉得陌生得茫然。他缓缓地松开了手,只是不停地低问:“为什么?为什么……” 乍然挣开了肖笑的束缚,方一哲握着脖子低着头一阵猛咳,直喘得鼻涕眼泪一齐流了下来。 他随手在脸上一抹,抬起血红的眼睛,逼视着肖笑,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狰狞地可怕:“为什么?因为我不甘心!凭什么,你能这样好,步步青云,左右逢源。骆卿说你像我,哼,他是瞎了眼了吗?我哪里有你的半分运气?你演电影,你获奖,你是人人口中的天才演员,你是未来可期的影坛新贵。我呢?我是什么?过了气的方一哲,谁还记得?就是我努力去拉资源,也被人说是下贱。” 他凑到肖笑面前,几乎是贴着他的眼睛:“肖老师,还记得吗?你,是你,说我贱!” 肖笑脑子里直发沉,他努力地回想,印象中他在那夜的酒吧里,在失态愠怒下,对着方一哲说过,我没有你那样的贱。 他是说过,所以怪不得方一哲给他下药。 这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各有各人的皎洁与隐晦。他们,谁都不无辜。 他无力地往后靠进了圈椅里,闭上了眼睛:“一哥,是骆总吗?我有印象,那晚我看见过他。” 方一哲退回了长榻坐着,他剥捻着手指,悠然回道:“不是他。” 肖笑无力去争辩,他问:“为什么不是他,骆卿不是你叫来的吗?你不是想用我去讨好他吗?” 方一哲惊讶地抬眼看了看肖笑:“一直以为你迷糊,原来也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没错,我是叫了他来,也劝他把你带去酒店,可这老东西突然和我假装正经,他来了没多久就走了,哼,倒是便宜了其他人。” “那是谁?”肖笑颓然问道。 方一哲对着指尖吹了吹:“不知道,我也走了,怎么会知道。左右不过是那夜酒吧里的那些人,你要有兴趣,一个个地查,总能有个眉目。” 肖笑笑得凄惨:“你给我下了药,你就走了?一哥,你知道那晚下了多大的雪,我在雪地里走了有多久?那种刀割一样的冷,你知道吗?” “你走去哪里?去找梁拾维吗?”方一哲瞟着肖笑。 肖笑沉默不说话。 方一哲吃吃笑,边笑边说:“肖老师,看来你还不知道?哦,对了,周之易是不会把这样的照片传给你的。” 肖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做多余的思考,多余的表情了,他问得麻木、直接:“什么照片?一哥,今天你索性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齐都说尽了吧。我想,这辈子,我们应该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方一哲笑意不减,他从矮几上拿过了手机,点了几下,把屏幕对准了肖笑。 肖笑看过去,是一张周之易的自拍,可能凑的太近了,周之易入镜头的半张脸有些模糊,反而在照片一角出现的一条手臂,清晰异常。 手臂上纹满了青黑色的图样,妖冶的碗口粗的花,交缠萦绕的藤蔓,肖笑认得,那是梁拾维的手臂。 ☆、第 118 章 手臂上纹满了青黑色的图样,妖冶的碗口粗的花,交缠萦绕的藤蔓,肖笑认得,那是梁拾维的手臂。 他问:“周之易有没有说,是什么时候拍的?” 方一哲有些诧异肖笑的平静,他辨着肖笑的神色,回道:“截图发的朋友圈,日期是除夕那夜。” 肖笑点点头,他淡淡回了句:“知道了。”站起身,又对方一哲说:“我要走了,一哥,多谢你今天告诉了我这许多。”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室外,阳光正好,过了元宵,天气一天暖似一天,屋檐上结的老厚的冰凌已经开始慢慢消融,滴滴答答的,落在石阶上。肖笑一个没留意,有几滴冰水直直落进了他的领子里,顺着脖颈一路滑了下去。 肖笑被冻的一个机灵,缩了缩脖子,他自己也惊诧,为什么能这样平静无澜,他不该失望吗?不该愤怒吗?可是,这些情绪好像统统都已经溜走了。 肖笑只觉得乏,累得连眼皮都不愿意再多睁开一些,他机械地往外走。 耳朵里蓦然飘过一句话,“你放心”,沉沉的声音,从前让肖笑觉得有莫名的安全感。 你放心,放心什么?原来只是一句甜言蜜语的哄骗。 恼吗?恨吗?心疼吗? 肖笑在胸前抚了一抚。 还好,身累了,人倦了,心就不疼了,自然就放下了。也就只有两只手,能拿住的又会有多少呢? 他给梁拾维发了条消息过去,简简单单,就三个字:“算了吧”。 算了吧,在梁拾维面前,他总把自己摆放的太卑微,总在妄求梁拾维多一时的另眼相待。 他明明那样没有安全感,明明想要一个拥抱,可他渴求开口能求取些什么,凝于指尖的,却只能艰难地打下这三个字。 算了吧。 看着总也没有回复的屏幕,肖笑终于摁灭了手机。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成群呼啸而过的鸽群,开春了,又是万物复苏的一年,多好。 第二天肖笑挺早就到了公司,小林看见他一愣,问他:“哥,今天你没活动啊,这么早来干嘛?” 肖笑问他:“你跟艺人部熟络,去帮我想想办法,把接下来公司里的各项活动契约调出来我看看。” 小林狐疑地问:“哥,你看这些干嘛?你不是一向对这些都不上心的嘛。” 肖笑皱眉,有些不耐烦:“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的话。” 肖笑向来和颜悦色,小林见他此时略显凌厉的神情,不禁唬了一下,赶紧出去办事去了。 过了中午,肖笑倚着沙发正喝着茶出神,小林鬼头鬼脑地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在肖笑身边,掏了手机给肖笑,一边说:“肖哥,以后这事可少让我做,太为难我了。艺人部的人都盯着我问,要看这些有什么企图,我都不知道说什么。” 肖笑在他大腿上拍了拍:“辛苦你了。”又对小林说:“把拍的图发过来吧。” 小林按肖笑的要求操作好了,肖笑点开了图片,放大了,细细看着。小林瞧着肖笑微蹙的眉头,心里总觉得怪异。今天肖笑给他的感觉似乎有些异样,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依然是再熟悉不过的眉眼,可他却觉得有些陌生。 小林想得出神,丝毫没有听到肖笑喊他的声音,直到肖笑连喊了几声后,才恍然惊醒了过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2019最后一更啦,谢谢小可爱们的陪伴,愿所有的人2020都能被温柔以待,么么哒????? ☆、第 119 章 小林想得出神,丝毫没有听到肖笑喊他的声音,直到肖笑连喊了几声后,才恍然惊醒了过来:“啊?” 肖笑神色间的不耐又多了几分,他指着手机屏上的几个名字,吩咐小林:“这几个老总你去探探底,摸一摸他们的喜好。” 小林喏喏地应着,凑了头过去看。仔细看过一遍后,他忽然发现了问题:“哥,这几个老总投资的项目不都是周哥在参与吗?” 肖笑喝道:“不随意打听,这是艺人助理最基本的操守,要我来教你吗?” 小林怔怔,第一次见肖笑如此疾言厉色,他觉得不适应,憋着口气,他抛下句“不用”,就出去了。 肖笑看着小林甩门的背影,心里生了懊恼的颓丧。他使劲地扒拉了两下手机,觉得无趣,就把手机扔到了一边,闭上了眼睛。 原本以为昨晚上会睡不着,可出乎意料的,一夜睡到天明,一个梦也没有。很久没有睡得这样黑甜了,一觉醒来,肖笑感觉所有的事,方一哲的背叛也好,周之易的明争暗夺也好,甚至是梁拾维的欺骗,他都觉得轻如草芥,好像他并没那样在乎。 可是,他却又害怕。自己对小林的态度,那样张牙舞爪,似是成了一只随时都扎挲起硬刺的刺猬一样,没有了一点点的柔软。他不想皱眉,不想硬邦邦地说话,可他都做了。 肖笑从头到脚充满了无力感,他咬着牙根直到发酸,发颤。他想,既然周之易都能做的了,自己又为什么不可以? 小林的办事效率极高,傍晚的时候就把肖笑要的资料都发过来了。但除了公事公办的资料,连一句“哥”都没有。 肖笑知道小林心里窝火,他盯着手机半晌,打了句“对不起”,犹豫再三后,还是一个字一个字撤销了。 叹了口气,肖笑揉了揉眉心,照着资料上的电话拨了过去。对方刚有人接听,肖笑立马换了口气:“我呀,肖笑呀……”一副极熟稔热络的样子。 一个礼拜之后,梁拾维找了上来。他到肖笑工作室的时候,肖笑正在打电话,一只手捻着自己的衣角,笑得很是开怀:“好的呀,明天晚上我有空,肯定要陪你的……” 印象中,梁拾维很少听到肖笑这样的语气讲话,带着点南方人特有的软糯的娇憨,听得人心里会发痒。 梁拾维皱了皱眉,关门的声音大了些,肖笑看了他一眼,继续捻着衣角讲电话:“行的,行的,说好了的,肯定不会有变化。” 挂了电话,肖笑伸了腿驾到茶几上,问梁拾维:“找我有事?” 梁拾维盯着肖笑看了眼,问他:“你化妆了?” 肖笑瞟了他一眼,笑着:“晚上有应酬,提提气色。” 梁拾维追问:“什么应酬?” 肖笑掸了掸裤腿上的褶子:“私人的应酬,梁总,也要向公司报备吗?” 梁拾维眉头越发得紧了:“阴阳怪气,好一阵子不见,连好好说话也不会了么?” “好好说话?怎么说?梁总,你教我啊。”肖笑笑得像是诚恳,可语气里却冰冷。 梁拾维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接口。 肖笑又问他:“你来为了什么事?” 梁拾维默了默,才说:“你把周之易的几个活动全挖走了,这事做得过了。” 肖笑噗嗤笑了出来:“原来梁总是来兴师问罪了。怎么,我截了他的资源,你是不舍得了?” ☆、第 120 章 肖笑噗嗤笑了出来:“原来梁总是来兴师问罪了。怎么,我截了他的资源,你是不舍得了?” 梁拾维有些耐不住了,他沉声喝道:“发什么疯!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和周之易断了瓜葛。” 肖笑笑得止不住:“那么梁总,大年三十的,你光着身子跑人家家里去,又是为了什么?” 梁拾维一愣:“大年三十?”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乍然变了,他一把抓住了肖笑的胳膊,问他:“谁和你说的?周之易?” “瞧瞧。”肖笑啧啧笑叹道:“这不是想起来了嘛,梁总,下次再要行风流找快活呢,就要做得隐秘些,省得被人拍了照片,传得全世界都知道。” 梁拾维看着肖笑紧咬的脸颊上有肌肉突了两下,他解释:“那晚我下了飞机,周之易说有对家黑他,拍了之前他……上我家过夜的视频,他找我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 “然后呢?”肖笑像是听得饶有趣味,“梁总就跑人家家里去脱衣服了?” 梁拾维没理会肖笑的冷嘲热讽,他接着解释:“换衣服是被他家的狗扑了一声的泥,也不知放到哪里去野的,进门就扑我身上。” “哟,和他家的狗都这样熟啊。” 肖笑抚着腿看得有趣。 梁拾维气结,也不再说什么,他在茶几上放着的几本文件上敲了敲:“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想,我也无话可说。肖笑,给别人留条路,也是给自己留条路。”又看了眼肖笑:“但凡做事都别太绝。” 肖笑垂着眼,笑着:“我凭自己本事拿到的资源,还要给有些人分一杯羹吗?眼热的话,来拿呀。” 梁拾维盯着肖笑,问他:“怎么截的资源,我不知道吗?肖笑,真不觉得恶心?” 肖笑耸耸肩:“还好啊,一开始恶心,后面就还好,跟生活差不多。” 梁拾维沉默着看了肖笑一眼,再没说什么,走了。 肖笑半路截了周之易资源这事,没过多久,公司里几乎就人尽皆知了。当着肖笑的面,没人敢露出什么话,可背后早已经说得沸沸扬扬,一时间,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小林很是担忧地提醒过几次,肖笑都置若罔闻。可传出来的闲话越发的难听,小林还是坐不住了,他觑着肖笑的脸色,小心地说:“肖哥,咱们是不是该发个什么声明,不能总让人这样说三道四啊。” 肖笑刷着手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随口问着:“他们都说什么了?” 小林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那些话着实让人难堪,他不想肖笑听了恼火。 肖笑瞥了他一眼,接着问:“你也觉得我做得不地道吗?” 小林略有迟疑,斟酌了挺久,他说:“周哥有时候的确是过分,可现在咱们把他所有的路子都断了,是有点……” 小林没说下去,他不知道怎样说才算委婉不扎肖笑的心。 肖笑笑着接口:“过分?阴损?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小林看了肖笑一眼,没说话。 肖笑又问他:“梁总那里有什么说法吗?” 小林摇头:“梁总最近不经常在公司,周哥这事他似乎也没有要插手的样子。” 肖笑挑眉:“哦?梁总这么忙么?都在忙些什么?” “不知道。”小林还是摇头,“我有几次看见梁总,他总是在打电话。”觑了觑肖笑神色,又低低地补了一句:“看着心情很不爽快的样子,脸色沉得很。” ☆、第 121 章 小林还是摇头,“我有几次看见梁总,他总是在打电话。”觑了觑肖笑神色,又低低地补了一句:“看着心情很不爽快的样子,脸色沉得很。” 肖笑凝神想了想,好像公司里除了他和周之易这明争暗夺之外,其余也没什么大事,那梁拾维是在忙什么呢? 正出着神,小林踟躇着好像有话要讲。 肖笑看了看他,说道:“有什么事就讲,吞吞吐吐的,一点都不像是你的性格。” 小林咽了咽口水,又咬了咬下唇,才鼓了勇气说道:“肖哥,我知道你和一哥现在关系不是很好,之前几次三番的提到了他,你都不太痛快……” “既然知道,那你还说下去干嘛?”肖笑截住了小林的话头,质问他。 小林又咬了咬嘴唇,也不顾肖笑的诘问,继续说:“昊子和我说了几次了,他说一哥最近病了,情况……”小林的声音低了下去:“不太好。” 肖笑蹙眉:“什么叫不太好?” 小林垂了垂眼皮,回得有些迟疑:“说是一哥已经不怎么肯吃东西了,一直在家躺着。” “怎么不去医院?”肖笑的声音里还是听得出有焦急,他也以为自己能对方一哲做到漠不关心,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容忍,原来还是会有放不下。 小林也听出了肖笑口气的变化,他微微迟疑了下,说:“一哥这病,怕是上不了医院见不得光,要是泄出了丝毫端倪,娱乐圈里又要热闹了。” 肖笑狐疑:“怎么……” 话还没问完,心中已有些了然。见不得光的病还会有什么? 果然听小林低声说道:“昊子偷偷跟我说,一哥是……艾滋。” 肖笑还是震动,方一哲虽然常混迹于酒吧,gay吧,可是玩起来很讲究分寸,从不去招惹那些野路子,怎么竟会染上这种病? 他问小林:“谁在照顾一哥?” 小林有些黯然:“没有人,一哥不许昊子过去,昊子求过梁总,说是被骂了回去。” “骆总呢?” 小林摇头:“也不见人影。”叹了口气,有些愤恨地低骂了句:“没一个好东西,资本家,没良心。” 肖笑看了他一眼,训道:“别学一哥,他可以这样说,你说不得。” 小林咬了咬唇没说话。 半晌,看肖笑有些愣怔,小林问他:“肖哥,你去看一哥吗?我问过几个医生了,说这病……如果隔着些距离,是不会传染的。” 肖笑愣愣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他揉了揉眉心,淡淡回了句:“不去。” 小林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对肖笑点了点头,悻悻然地出了门。 肖笑又愣愣地发了会儿呆,他突然觉得房间里气闷,走过去推开了窗。窗子推开到一半,脑子里蓦然闪过方一哲被阳光刺到了眼睛的嫌恶神情,肖笑似乎也被阳光刺到了一般,倏忽就缩回了手。窗子没有闩好,被风一吹,哐当又关上了。 肖笑看着窗户,没来由地开始心慌。他其实很想去看一看方一哲,生了这样重的病,身边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肖笑能感受到方一哲的害怕和绝望。 可他不敢去,他怕自己看见的是方一哲死寂的没有生气的脸,也怕在方一哲眼里看到同样没了生气的自己。 肖笑深吸了两口气,觉得心里的不安和焦躁止不住的越发强烈,他拿起了手机,给小林发了消息:“收拾一下,下午我们就去剧组。” ☆、第 122 章 肖笑深吸了两口气,觉得心里的不安和焦躁止不住的越发强烈,他拿起了手机,给小林发了消息:“收拾一下,下午我们就去剧组。” 这部电影是从周之易那边截下来的,不是肖笑感兴趣的题材,所以他拿到剧本也有一个多礼拜了,还只是漫不经心地就翻了个大概。 轻喜剧的都市恋爱,典型的无脑肥皂下饭剧,演起来也不会有太多的困难。最令肖笑满意的是拍摄地点就在承德,离北京很近。 搭档的女一是新近蹿红的小花,并不是表演科班出身,所以演戏的时候全靠瞪眼鼓嘴来表现全部的喜怒哀乐。肖笑每每看到她的脸,忍不住都会笑场。几次三番之后,导演就有些不满意了,可碍着肖笑的咖位在这里,也不好多说什么。 女一也是个机灵的,知道肖笑很是看不上自己,就使足了全力拍肖笑的马屁,一逮着机会就跟在肖笑屁股后头“肖老师长,肖老师短”,叫个不停。 肖笑不甚其烦,盛夏的天本就炎热难熬,常常一条戏走下来,衣服已经半湿,身上黏糊糊得腻的难受,再被这女一故作娇嗔地一迭声唤着,更是黏腻得发慌,肖笑想死的心都有。 好不容易躲过了女一的围追堵截,肖笑在取景点的附近寻到了一处十分隐秘的蔽阴的地方,他忙使唤了小林,搬了两张折叠椅过来,一人一张坐在树荫里躲清凉。 头顶的知了叫得欢畅,小林拿着只小型风扇对着肖笑吹:“哥,我刚在酒店过来的路边看到有水果店,过会儿轮到你拍戏了,我去买个西瓜,回酒店先冰着。” 肖笑点头,问小林:“这戏快要杀青了吧?我都不知道还有几幕了。” 小林算了算:“快了,哥,我估摸着顶多也就一个多礼拜的事了。”他瞧了眼肖笑,问他:“哥,你是想回北京了?” 肖笑摸着下巴缓缓摇头:“没什么好想的,在哪儿不都一个样。” 小林嘴快,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这哪一样,北京不有梁总嘛。”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觑着肖笑的神色,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肖笑倒也没恼,他凝神望着远处,似是微微晃着神,他问小林:“前两天咱们在菜市场拍的那条戏,你记得吗?” 小林不知肖笑怎么会问这个,他疑惑不解地点了头。 肖笑抬眼看着半空,出着神低缓地说着:“小时候,外婆总爱让我陪她去菜市场买菜,可我就是不爱去。那时候的菜市场没有现在管理的这样规范,菜贩子们在地上铺些塑料袋,成捆的菜就直接码成一畦一畦的放在上面。菜市场里的人太多了,又挤又脏,还吵得很,那时候真是讨厌透了这地方。” 说着,肖笑轻轻叹了口气:“前两天拍戏,看到了菜市场,突然感觉那些五颜六色的菜,那些鲜艳又亲切的色彩,才是我以前过的市井生活,才是生活原本的颜色。我以前怎么竟会讨厌这样一片人间烟火?” 小林听得也有些出神,他悠悠接了话:“最平常的生活,哥,对咱们却是十分遥远的奢望。” 肖笑低了头,把下巴磕在膝盖上,他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那时候多好。”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正默默地各自发着呆,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小林被唬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了两部手机出来,一看,对肖笑说:“哥,是你的手机。” ☆、第 123 章 小林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了两部手机出来,一看,对肖笑说:“哥,是你的手机。” 肖笑拿过手机,见是陌生的号码,他问小林:“这阵子也和哪位老总约了吗?” 小林摇头:“怎么会,哥你在剧组呢,我把所有的邀约都推后了。” 肖笑狐疑地又看了眼号码,摁下了接听。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昊子火急火燎的叫声就炸开来了:“肖哥,你赶紧快来一趟吧,一哥不行了。” 肖笑脑子里嗡一下懵了,他下意识地问:“怎么不行了?” 昊子的声音听着像是随时就能哭出来了:“我给一哥打电话总没人接,我心里不安定,就去他家看看。开了门,在浴缸里……浴缸里……一哥……就要没气了。” 肖笑耳朵里像是有无数电流嗤啦嗤啦闪过,他呆滞地问:“死了?” “没,还没,可是……我看,不好了。” 肖笑握着手机,嘴唇翕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小林劈手夺过了手机,朝昊子吼:“打急救电话啊!你哭什么!” 昊子“哎哎”地应着,慌里慌张地挂了电话。 小林看着肖笑迅速失了血色的脸,担心地喊他:“哥?” 肖笑猛然惊醒,他飞快得对小林说:“叫司机准备车,我马上回去,导演那边你去打个招呼。” 小林听肖笑的声音发着颤,他抓着肖笑微凉的手使劲捏了捏:“哥,会没事的,别慌。” 肖笑也不知听进了没有,胡乱地点了几下头。 也没心思收拾什么,肖笑连妆也没卸,戏服也没换,赶了车直接一路飞驰到了方一哲家门口。 推开了四合院的大门,肖笑径直冲进了正房,昊子还在客厅里来回走着,看见了肖笑,像是捞到了救命的稻草,他急奔过来,一把抓住肖笑的胳膊,就往卫生间走去,一边喃喃地说着:“肖哥,你快救救一哥……” 肖笑刚跨进卫生间,猛然就止住了步子,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惊骇得瞳孔都放大了。 血,一地的血,由浅而深,四处蜿蜒。浴缸里还有浅红色的血混着水溢出来,方一哲就躺在这浴缸里,身上仍穿着衣服,脸上没有一丝难受的神情,极安详舒适地闭眼躺着,就像是他以前常常躺着躲懒那样。 只是,躺在这炽热的红色中间,方一哲的脸白得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像是要和墙上贴着的白瓷砖融成一体。 肖笑突然就想起了那年,第一次见到方一哲,他就是这样穿着一身夺目的红,衬得他肤色如雪。 脑子里霎时迸出方一哲调侃他的话: “这是哪儿捡来的小孩儿?” “我只听说过卖火柴的小女孩,今天这个倒是个摔牛奶的小男孩。” …… 肖笑的眼睛里能看到小林疯了一样地冲过去,摇着方一哲,也能看见昊子蹲在一边哭着,他能看见他们的嘴巴张大了,他们应该在叫,在喊,可他的耳朵里却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除了方一哲的声音,一句一句的在脑子里炸开,其余的,他什么也听不到。 他也想上前去,把方一哲摇醒。可他的脚像是被塑化了,一步也动不了,他只能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肖笑感觉有人在摇他,用力地猛烈地摇着他。他觉得脑子像是被摇散了,混沌一片。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模糊的意识告诉他,这人是梁拾维。梁拾维在对着自己吼,吼什么呢,肖笑无措迟钝地想着。 ☆、第 124 章 梁拾维在对着自己吼,吼什么呢,肖笑无措迟钝地想着。 逐渐的,耳朵里方一哲的声音被梁拾维摇晃散了,慢慢轻了下去。梁拾维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了过来:“你看我,肖笑,看我,只看着我,其他的别去看,肖笑,看我……” 一迭声又一迭声,嗓子是哑的,是撕裂的。 肖笑呆滞地看着梁拾维,呆滞地眨了眨眼睛,呆滞地点了头。他听见了小林的声音,小林是什么时候从方一哲身边折返回来的?他在对自己哭什么? 肖笑又听见了梁拾维的声音,带着恼恨的怒气,是在骂小林吧:“谁让你带他来的?” 肖笑模糊地想着,自己来了哪里?他们怎么都这样激动? 眼皮无力地垂了下去,肖笑瞥见了小林的身上有片片的血迹。肖笑顺着这些血迹一路看过去,小林的手上也有,鲜红的手掌让人看了眼睛疼。小林伸手抓着自己的手臂,肖笑又看向自己的手臂,上面也蹭上了一片红,很淡,在灰色的衬衣上看不分明,像是被水洇湿了一小片。 可肖笑闻到了血腥味,血的腥味。他突然惊骇地一掌拍开了小林的手臂,浑身不能自已地哆嗦着,像抖着的筛子,他骇怕地拉了梁拾维的衣角,喊着:“血,血……” 梁拾维死命地握紧了肖笑的手,一连声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别看,肖笑,你只要看我……” 肖笑仍兀自抖个不止,眼珠瞪得直要飞出眼眶一般:“血,血……” 梁拾维一把把肖笑抱进了怀里,紧紧扣住了他的背脊,他伸了一只手不住地抚着,在肖笑耳畔沉声地哄着:“没事了,没事的……” 昊子突然间迸出了哭声,似是压抑久了,他哭得肆无忌惮:“梁总,一哥死了,怎么会没事,一哥死了!” 肖笑被昊子的一声哭喊,乍然就震醒了。 是了,方一哲死了! 那满地刺目的红是方一哲身体里流出来的血,他竟选择了割腕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在这人间走的一遭。 他为什么要自杀?他是以这种方式在告诉自己,酒吧那夜,那一粒小小的药丸,他的悔恨吗?还是泄出了照片的歉疚?亦或还有其他? 是不是自己在无形中逼死了他?方一哲的声音又出现在肖笑的耳朵里,还有自己对他说的那句决绝的狠话,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反反复复的尖利的嚣叫: “肖老师,还记得吗?是你,说我贱……” “一哥,这辈子,我们该是不会再见面了……” “方一哲,你怎么不去死……” 一语成谶,自己说出的话就如蛇的毒牙,淬上了狠戾的汁液,涂满了恶毒的诅咒。 是不是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就真实地期许过,这辈子,方一哲与自己死生不复再见。 肖笑的脑子里疼得发慌,刀劈斧砍般的直要炸裂,他死死地攥着梁拾维的前襟,洇红一片的眼底空荡荡地望着梁拾维,视线却又茫然地找不到一个焦点,像是透过梁拾维的脸在焦灼地寻找着什么。 他的嘴唇不能自抑地翕动着,喃喃地反反复复地在说着:“我错了……我错了……” 梁拾维惊急,他更加猛烈地摇撼着肖笑,想要把他震醒:“你错了什么?什么也不是你做的!肖笑,你醒过来,我告诉你所有!” ☆、第 125 章 梁拾维惊急,他更加猛烈地摇撼着肖笑,想要把他震醒:“你错了什么?什么也不是你做的!肖笑,你醒过来,我告诉你所有!” 肖笑终于凝聚了视线,幽幽地看了一眼梁拾维,抓着他前襟的手慢慢松了力道,整个人也随之绵软地往下滑落。 梁拾维急怒交加,他伸手紧紧锢住了肖笑的身体,吼着:“小林,快去开车!死了吗!愣着不动!” 婆娑一梦,梦中尽是黄梁。 肖笑沉沉睡了一觉,醒来后,整个人无端就消沉了下去,不怎么开口说话,也怕见到亮光,跟以前的方一哲似的,把屋子里的帘子拉得密密实实。 剧组里也收到了方一哲的讣告,体谅肖笑的心情,给他放了一周的假。肖笑每日里在家中也就坐在帘后,从偶被风吹起的帘缝中,看着楼下小区里其他人的活动。 小林天天都会来陪着肖笑,有时朵儿也会来,两个人故意地插科打诨,小林甚至特意给肖笑八卦了周之易被梁拾维踢出了公司的八卦,可肖笑始终懒懒的,多余的表情也很鲜见。 这天,小林开了屋门,就颇为兴奋地跑到肖笑面前,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捧到肖笑的眼前:“哥,你瞧我在楼下捡到的。” 肖笑仔细看去,是一只小狗,很丑,又瘦,背上有好大一块癞皮,光秃秃的,一根毛也没有,只露着斑驳的紫红交杂的皮,被嶙峋的骨头戳得凹凸不顺服。 肖笑接了过来,拎着小狗脖颈上的一层褶着的颈皮,端详着,他问小林:“肯定不是别人养的吗?” 小林不放心地双手虚虚地托着狗的两条挣扎着的腿:“你看它这样子,哪像是个家养宠物?哥,这肯定是条野狗。” 肖笑想想也是,屈了手臂把狗抱进怀里,轻轻地抚着背上的那块癞皮。这狗像是怕生得紧,身子不住地打着微微的颤,发出“呜哩呜哩”的低唤。 小林赶紧将狗抱了回来:“哥,这狗不干净,你等我送去检查过,洗了澡,没问题了再抱。” 肖笑又盯了小狗几眼,嘱咐小林:“快去。” 难得肖笑有这样主动积极的情绪,小林很是兴奋地抱了狗出门了。 没多大一会儿,就有人开门锁的声音。肖笑仍望着楼底下,也没高兴回头看一眼,随口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检查得怎么样?” “什么检查?你去医院了吗?”进门的人声音沉沉。 肖笑这才转眼,原来是梁拾维。 他也不回答梁拾维的问题,看着他进屋换了鞋,脱了外套,又去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 把一杯水放在了肖笑手里,梁拾维颇有微词:“小林呢?野到哪里去了?怎么连水都不倒一杯给你。” 肖笑把水杯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我不渴。” 梁拾维皱了皱眉,语气里带上了不耐:“我看小林被你惯野了,助理的本份也全忘了。” 肖笑不知怎么生出了恼恨烦躁:“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梁总如果要立规矩,去其他人那里。” 梁拾维没提防肖笑会这样回怼过来,不由一愣,动了动嘴皮,却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沉默着,梁拾维抿着茶杯里的水,思量着说个什么话题,缓解一下这份尴尬。 却听肖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对不起,梁总,我心情不好。” 梁拾维抬了眼看他,问:“这屋子里也没其他人,你叫我梁总?” 肖笑垂着眼皮,半晌才回他:“我现在的身份只能这样称呼你。” “身份?你现在什么身份?”梁拾维生了些怒气,却又说得有些犹豫:“那晚的事……其实你不必太在意。” ☆、第 126 章 “身份?你现在什么身份?”梁拾维生了些怒气,却又说得有些犹豫:“那晚的事……其实你不必太在意。” 肖笑轻笑了声,捻着手指:“以前你曾和我说起过,圈子里的糜乱,我记得清楚,你说起那些脏事,神情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嫌恶。”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如今,我不也成了这样。” 梁拾维皱眉:“这又并不是你自愿,是方一哲……” 肖笑抬眼看向梁拾维:“你知道?” 梁拾维点头:“我找人查过。” 肖笑看着他许久,缓缓闭上了眼,他问:“那你也知道,酒店里……那夜……到底是谁?” 梁拾维抿了口水,沉声回道:“你放心,我总不会让他好过。” 肖笑闭着眼一动不动,也不再追问。梁拾维走过来,将杯子放在桌上,回身走到肖笑旁边,穿过帘子将窗开大了些。温煦的风涌进来,吹动起帘子,拂过肖笑的半边身子。 梁拾维抽了支烟出来,点上了吸了一口:“你需要时间,把这段时间的事慢慢淡去,我不逼你。肖笑,你说算了,可我不愿意。你只要记住,我总是在这里,你要是把自己逼紧了,扛不住了,你回回头就行,其他的我会来处理。”吸了口烟,又补了句:“你要放心。” 蓦然,肖笑的眼里涌上了一股酸涩的湿意。他颤了颤濡湿的睫毛,嘴唇翕动了一下,可还是将“叔叔”咽了回去。他侧了侧身,避开了拂动的帘子,问梁拾维:“一哥的后事办的怎么样了?” 梁拾维咬着烟头,把窗子关了些,他皱着眉:“不太顺利,一哲的父母在闹官司。” “为了什么?”肖笑凝神想起方一哲曾经讨论过他的父母,他问:“遗产吗?” 梁拾维点头,伸手取下烟,在桌子上找到了烟缸,捻灭了:“现在这事闹得很凶,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我没想到,一哲走了,也仍是不太平。” 肖笑瞧着那半截烟,还有一星微弱的火星在垂死挣扎着,忽明忽灭:“一哥的遗产很多吗?” 梁拾维也瞧着那烟缸:“看着挺多,但郊区那大宅子是骆卿的,公司的股份……法律上也不是他的了。他父母就在为了这些打官司。” 肖笑微微点头,这阵子他都避免上微博,他不知道现在网络上就方一哲这事已经热化到怎样的程度,但他也能想象会有多少不堪的言语。 城郊的那套大宅子,骆卿的房产,为什么给了方一哲?梁拾维公司合股的股份,为什么哪怕走了法律的程序,梁拾维也要夺了去?这里面有多少真真假假,明明暗暗的交易勾当。 而这样的不堪,本该随了方一哲一起或被掩埋,或将消散。可现在,却是由他的生身父母,一一揭了开来。方一哲哪怕已经死了,他们仍毫无避忌地将他剖示于众人之前。 肖笑沉缓地吁了口气,他对梁拾维说:“你能帮就多帮帮吧。” 梁拾维垂眼凝目:“公司要扩展,最近在看楼,也在花重金挖角一些流量大的艺人,我实在满足不了一哲父母的狮子大开口。” 肖笑咬着嘴唇又默了会儿:“一哥生前做得恣意随性的事情,也就是公司里的装饰了。以后搬了新公司,这最后一点的任性也是再也不能见了。” 梁拾维接口:“你倒是和骆卿说得一样。” ☆、第 127 章 梁拾维接口:“你倒是和骆卿说得一样。” 肖笑抬眼问他:“出事后你见过骆卿?” 梁拾维点头:“见过一次,我想问问他对一哲墓陵选址的意向。” 肖笑又问:“预备葬在哪里?” “城外的鹤园。” 这一处公墓肖笑拍戏时路过,印象中是一处幽静的地方,依山傍水,是个好去处。他问:“骆卿定的?” 梁拾维摇头:“我选的,骆卿倒是都随意。” 肖笑微不可闻地低哼了声,骂了句:“资本家。” 梁拾维皱了皱眉,要说什么,门外有人敲门,砰砰有声。 梁拾维看了看肖笑,肖笑起身向门口走去:“是小林来了。” 开了门,小林也不辨清屋内还有人,就兴冲冲地把狗塞进肖笑怀里:“哥,都查过了,就是有些斑癞,其他可健康着呢。刚洗了澡,你闻闻,香不?我还给它买了些日用品和狗粮,这就去车里拿来。” 小狗许是刚和肖笑接触过了一阵,没那样怕生了,它耸着鼻子在肖笑手背上嗅着,又伸了一小截舌头舔了舔。 肖笑抱着狗刚转身要往里走,跟过来的梁拾维一把拎起了狗的脊背,问小林:“哪里弄来的脏东西?不怕有病吗?” 小林见梁拾维的眉头拧得紧紧的,顿时一腔兴奋都泄了,他讷讷回道:“梁总,这狗检查过了,没病。” 梁拾维朝着被自己拎在半空中,蹬着四条小短腿的小东西睨了一眼,嫌弃地往小林手里一扔:“没病也脏,好端端地养这干嘛?去扔了!” 小林慌忙接住了小狗,张口结舌地看看梁拾维,又看看肖笑:“这个……梁总……” 梁拾维不耐烦地指了指门,小林又看了看肖笑,却听肖笑淡淡地说:“没听见梁总说了么,它脏,不配入上梁总的眼,你下去扔回路边吧。” 小林又迟疑地看了肖笑两眼,还是抱着狗出门了。 梁拾维听出了肖笑语气里的不高兴,解释道:“这些猫狗都脏,养着又费事。” 肖笑慢慢悠悠坐回了窗边,低着头重又捻起了手指:“是呀,多脏呀,怪我不好,忘记了一哥叮嘱过我,梁总你不爱这些小畜生。” 梁拾维听肖笑的语气又冷淡了下去,知道自己说话又无意间刺着了肖笑,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精神也没完全恢复好,多休息吧。” 肖笑知道梁拾维这是要走了,也不多留,点点头,淡淡回了句:“过两天我也要回组里了,梁总,没事你也不用辛苦跑来跑去的了。” 梁拾维也不置可否,取了衣服穿上了,又叮嘱了句:“组里肯定会有多事的人探听一哲的事,你不用去多理会。” 见肖笑闷着声音点了头,梁拾维抬了抬手,想要抚一抚肖笑的发顶。手动了动,还是插进了衣兜里,转身出了门去。 肖笑回了组里后,开始大家倒多有顾忌,并不在他面前多言。看肖笑神情并无太大异常,逐渐的,好奇的窥探欲望终是压抑不住,有人会在拍戏的间隙里,九曲十八绕的套肖笑的话,想要竭力拼凑出方一哲自杀的内幕原委。 肖笑厌烦至极。这部戏本就拍得不顺他的心意,组里搭档的一众人又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份子,肖笑忍了又忍,终于在场记意味深长的笑容里爆发了出来。 ☆、第 128 章 肖笑厌烦至极。这部戏本就拍得不顺他的心意,组里搭档的一众人又都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份子,肖笑忍了又忍,终于在场记意味深长的笑容里爆发了出来。 他拿过场记手中的场记板,“咔哒咔哒”一下一下地开合着:“方一哲怎么死的,又是为什么死的,我也只是个旁人,哪里会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过你要是有这么大的兴趣的话,我倒是有个好办法可以探听得详实。” 场记意外地惊喜,他搓着手,凑近些肖笑,神秘地问他:“什么办法?” 肖笑睨了他一眼,继续摆弄着手里的板子,慢悠悠地开口:“方一哲还没落葬,你大可以去一趟殡仪馆,坐他脚边上,细细地问问他,问明白了,回来还可以卖给那些娱记一个好价钱。”说完,又睨了眼场记:“怎么样,这方法好不好?” 场记一愣,随即脸色一变,快速后退了一大步,瞪着肖笑骂了一句:“变态!说得这么阴损,不想讲就别讲,少装得和那死人情谊深重的样子。谁不知道你们公司里,老板艺人的,四分五裂,关系有多僵。” 肖笑冷哼一声,随手把场记板往地上一扔,瞥了场记一眼,边说边往片场外走:“僵不僵的,也是你们求着我们公司来签约要人,谁犯贱,你看不出来么?” 只听场记在身后叫骂:“你是个什么东西,客气点喊你声老师,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要不靠着那些见不得人的买卖,你算个什么?” 肖笑回转了身,瞅着场记:“我从来就不算个什么,不过,你相不相信,只要你再多说一个字,也许你真可以去陪一哥了。”说完,也不管场记气急败坏地连声骂着,也不管周围的人投递过来的纷杂不一的眼神,只顾自己施施然地向休息室走去。 走了没几步远,有人叫他:“肖笑。” 肖笑停步循着声音找去,竟然是梁拾维。 他朝骆卿笑了笑,指了指休息室,问他:“去坐坐?” 骆卿浅笑着点头,在肖笑身后几步远跟着,一起往休息室去。 进了休息室,小林急忙迎了过来,问肖笑:“哥,今天下戏怎么这么早?我刚准备上片场去。” 肖笑脱了戏服扔给小林,嘱咐他:“去还了。” 小林“哎”了声,转眼看到跟着进来的骆卿,呆了一呆,随即又马上问了好:“骆总来啦。” 肖笑又嘱咐了句:“去烧壶茶来吧。” 小林又应了,转身出门去了。 骆卿在沙发里坐下了,笑得很是感慨:“以前都是我请你喝茶,今天倒是反了过来。” 肖笑在内室里取了件运动衫披上了,也在沙发上坐下,说:“总要给我个孝敬骆总的机会的呀。” 骆卿抬眼看着肖笑,眼神里有一丝意外和疑惑:“肖笑,你和之前不一样了。” 肖笑笑着抚掌:“骆总,我经了这么多事,如果还没有一点变化,那可太说不过去了。再者说,”肖笑眯了眯眼,似是在回忆:“你从前不是说过么,我太乖,就不讨人喜欢了。骆总,现在你看我是不是要招人疼些了?”说着,肖笑自己“咯咯”笑了起来。 骆卿也笑了,却有些怅然:“以前看你柔顺得没一点脾气,总觉得你少了些锋芒,失了点魄力。可刚看你尖牙利齿,倒又怀念起从前那个温和的少年了。”他凝目又瞧了瞧肖笑:“可你穿着这身打扮,要是不说话,分明就是以前的那个样子。”说着,骆卿自己笑着摇了摇头:“人真是复杂,再熟悉也仍旧看不清。” ☆、第 129 章 骆卿自己笑着摇了摇头:“人真是复杂,再熟悉也仍旧看不清。” 肖笑眯着眼也瞧着骆卿:“谁说不是呢。我一直以为骆总虽是生意人,可仍重情重义。我不瞎,之前你和一哥的种种,我还是能看得出你对一哥的心意。只是没想到,一哥死了,你却是这样无动于衷。听说,他父母为了抢争遗产闹的满城风雨时,你还特特发了声明,说清了那宅子的产权归属问题。骆总,你是怕一哥的流言蜚语还不够精彩纷呈吗?” 骆卿听着肖笑一番□□裸的嘲讽指责,倒也不急不恼。等肖笑停了口,才慢慢地出了声:“那处宅子若是被他父母拿了去,还会怎样?左右不过是卖了分钱罢了。我不顾惜那处宅子,也不顾惜那些钱,我只是想着,还能留下些小哲痕迹的,也就那处宅子了。” 他看了看肖笑,接着又说:“你也知道,梁拾维把公司迁移了。好歹我也和小哲认识了这一场,不想他走了,真的就如烟如云,消散得干净。” 肖笑嗤笑:“我不懂你们的真情假意,一哥曾经劝过我,你们这些生意人,资本家,个个都是有口无心。” 骆卿笑:“小哲讲话总是这样难听,却又让人反驳不了。”还要说什么,小林推了门进来,捧着茶托笑着嚷:“骆总,我可不会泡茶,糟蹋了这么些茶饼,你将就着喝吧。” 骆卿笑着接过了茶杯,吹过了浮在面上的茶叶沫子,啜了一口:“不错。” 小林兴高采烈地拿了余下的一杯递给肖笑,又将茶壶放在几上:“哥,骆总,我在外面,有什么事招呼我就行。” 肖笑点头,看着小林走出去,带上了门,他低眼瞧着碧绿的茶水,低叹了句:“骆总,我是真看不穿你,我只希望,你能对一哥有那么些真心。毕竟,他活着的时候,能对他真心的人太少。” 骆卿双手捧着茶杯,淡然地开口:“肖笑,你还是太年轻。成人世界里哪来那么多激烈的情绪,但凡还能够值得记住的事情,偶尔回忆起来,也不过只是遗憾罢了。” 肖笑侧头回他:“那你留下宅子,就是为了少了一些遗憾?” 骆卿沉思了片刻,点头:“是吧。” 肖笑重又低了头,嘴角带了些讽刺的笑:“说来说去,也只是为自己有个心安而已。” 晃了几下杯子,看着叶梗在水里上下漂浮了一圈,肖笑问骆卿:“都忘了问骆总了,今天怎么想起上我这儿来?” 骆卿轻啜了口茶,把杯子放在几上,才说:“也不和你说什么客套话,想找你谈个戏约,不过片酬不高,而且全程都在摩洛哥,拍摄条件比较艰苦。” 肖笑沉默着想了想,问骆卿:“什么片子?” “缉毒的片子,扶持国家项目,所以片酬不会很高。不过,导演你熟,刑导。” 肖笑又斟酌了一番,想着上次推了刑导的戏已经过意不去了,就点了头:“那我和梁总说一下再签约。” 骆卿看了肖笑一眼,笑着说:“这事我和梁拾维说过了,他那边没问题。周之易刚跳了槽,梁拾维现在忙着签人,估计你找了他,他也没太多闲暇。” 肖笑疑惑:“签谁要梁总这样费心思?” 骆卿轻敲着大腿:“你还不知道?梁拾维签了个女艺人,沂蒙,你听说过吧?” ☆、第 130 章 骆卿轻敲着大腿:“你还不知道?梁拾维签了个女艺人,沂蒙,你听说过吧?” 肖笑点头:“是壹星公司的吧,挺有影响力的,我还想着以后有机会合作。” 骆卿抚着大腿笑:“以后都是一家的了,要合作还不容易。” 肖笑诧异:“她肯签我们公司?壹星各方面可都比我们胜出一筹啊。” 骆卿笑得意味深长:“沂蒙欠我个人情,我去说了,她哪会不答应?” 肖笑更惊诧了:“骆总你牵的线?你怎么愿意趟这趟水?” 骆卿垂了垂眼,嘴边的笑意淡了些:“我也想梁拾维的公司能发展得更好,毕竟小哲在这里待了这么许多年。” 肖笑不说话了。也许,骆卿对方一哲还是有那么些真心的吧。他轻轻叹了口气,对骆卿说:“合约什么时候签?这部戏结束了,接下来的档期我都行。” 骆卿沉吟了片刻,问肖笑:“要不要再考虑下?毕竟算不上个合算的买卖。” 肖笑轻笑:“我欠了刑导的情,什么买卖不买卖的。” 骆卿又沉默了片刻,最终拍了拍大腿,站了起来:“好吧,合约拟好,再给你带来。” 骆卿行事效率一向高,没过几天,他就带了合同过来了。肖笑也没细看那些个密密麻麻的条款协议,拿了笔就要签。 骆卿拦下了他的手:“不仔细看看?就不怕有霸王条约吗?” 肖笑笑着,拂开了骆卿的手:“骆总要是存心诈我,哪是这些个条条框框就能拦得了的?” 骆卿看着他一笔一划写下了名字,只是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在片场把最后一条戏过了,肖笑连杀青宴都没高兴留下,直接回了酒店收拾了东西,就和小林回了公司。 新公司搬到了怀柔区,离影视基地不远,肖笑第一次去。公司里的布置一改之前的明丽张扬,都是极简约的风格,能看到刻意裸露着的钢筋,给人一种冷硬的感觉。 肖笑回想起座落在湖边的那幢小洋房,房间不宽敞却总是熙攘热闹,会有方一哲的笑斥,会有周之易的逢迎。现在,公司变了,人也散了,就只剩了自己。 肖笑有些兴致懒懒,问过了自己工作间的位置,也不搭理公司其他人的招呼,沉默地往里走。 进了工作间,里面的一应布局倒是和之前几乎一致,小林感慨:“还是梁总心细,知道哥你习惯了原来的环境。” 肖笑走到窗边向外张望,楼下是条马路,没有了临窗的小湖,他对小林说:“你又知道这是梁总布置的了?他现在可忙,哪会有心思管这些小事。” 小林点头,把手里的东西一一放置好,接口道:“也是,我刚去打听了下,梁总现在一心捧着新来的那个女艺人,都不怎么过问公司里的事。”他挠了挠头,很是疑惑:“哥,你说梁总这么些年,公司里签的基本都是男艺人,他也说过女人麻烦,事情太多。可这次怎么签了个女的,还捧的这样厉害?” 肖笑临窗而立,看着外面:“你操这心干嘛,捧她肯定有捧她的道理。” 小林点头,自言自语:“我看梁总是伤了心,签的男艺人一个两个的都太会来事儿,一哥自杀了,周哥也跳槽了……”意识到再说下去,就要说到自己主子头上了,小林急急刹住了话头,讪笑着,看了一眼肖笑,刻意地八卦着:“哥,我刚看到那女的照片了,可美了,也难怪梁总捧得这样急。” ☆、第 131 章 小林急急刹住了话头,讪笑着,看了一眼肖笑,刻意地八卦着:“哥,我刚看到那女的照片了,可美了,也难怪梁总捧得这样急。” 肖笑眼神滞了滞,问小林:“很美吗?” “美啊,那照片就是素颜吧,可也让人过目……”正说着,小林忽然想起肖笑和梁拾维之前那些暗测测的暧昧,他再一次刹住了话头,心里直想扇自己,怎么总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肖笑回眼瞧他:“怎么不说了?” 小林揉了揉鼻子,尴尬地嘿嘿笑了笑:“过目一看吧,也就那么回事儿,女明星嘛,好看的多了去了。” 肖笑瞧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窗外:“你去报备一下摩洛哥的行程吧,其余的闲话少说些,总是改不了这毛病。” 小林讪讪笑应着,退出了房间。 肖笑望着楼下接连不断的车水马龙,也许小林说得对,最近接二连三的出事,梁拾维是厌了。只是不知,换了个新人带着,他又会有多少的新鲜和欢喜? 肖笑把头抵着窗户,玻璃冷硬,硌得额头又凉又疼。 肖笑在公司等了三天,仍没见到梁拾维回过一趟,他也没了给梁拾维留消息的念头,直接带了小林飞去了摩洛哥。 都是熟悉的合作班底,无须过多的客套,彼此间都很熟稔。 刑导因了上次梁拾维推了他的戏,误以为是肖笑摆架子,所以刚开始的几天,对肖笑总有些爱搭不理的。可过了一阵子,看肖笑虽然处事说话世故了不少,但对他还是尊敬有加,对待拍戏也仍一如既往地上心,慢慢也就淡了芥蒂。 这部戏不是刑导擅长的动作片,所以拍摄起来进度极慢,常常是一幕镜头走了三四天仍过不了,刑导斟酌再斟酌,总说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肖笑是真感受不出来,不过剧组里每天的资金像流水一样哗哗的流逝,他倒是感受得真切。虽说这和他也无关系,可肖笑还是心疼。 这天的戏仍是拍得不顺,刑导躲在监控器后面,也不知在沉思什么。肖笑见场记打了板后,刑导也没什么指示,他对周围打光、收音的几个老师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去休息。 他走到刑导身旁坐下,看刑导在发愣,就轻轻喊了一声。 刑导一惊,醒过了神,看到肖笑时,脸上有一瞬茫然的紧张,但随即就恢复如常。 他问肖笑:“怎么了?” 肖笑看着刑导一贯的一本正经,疑心刚才在刑导脸上看到的那丝不镇定是一时晃眼的错觉,他笑着回道:“刚看到刑叔你一直没出声,就寻思着是不是戏走得有问题。叔,你把刚才那条回放下,我看看是哪里不对。” 刑导随手关了监控器的显示屏,他站起来捶了捶腰:“没问题,我是在想接下来的几组戏怎么安排。你也知道,现在分了AB两个组在赶戏,两组怎么协调一致,这是个麻烦。” 肖笑也颇有些好奇:“叔,说是两组一起在拍,可怎么不太见到另一组的场面?” 刑导许是坐久了,他揉着膝盖,垂着眼没接话。揉了会儿才说道:“另一组不赶戏,基本都是些群演的过场戏,副导压着场呢,在另一处景地。” 肖笑点头,这也是剧组为了节省资金经常实施的方案,他叹了声:“这部戏是费了不少资金了。”觑了一眼刑导,肖笑又接着说道:“叔,我知道你向来严谨,不过,这次是不是对自己太苛刻了,很多戏我看着没啥问题呀,您还反复地抠,现在咱这进度这样慢,怕是骆总有意见了。” ☆、第 132 章 肖笑又接着说道:“叔,我知道你向来严谨,不过,这次是不是对自己太苛刻了,很多戏我看着没啥问题呀,您还反复地抠,现在咱这进度这样慢,怕是骆总有意见了。” 刑导直了腰,看着前方的片场,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工作人员在场里穿梭着,他沉吟着:“骆总那里你放心,他经常来片场探询,知道进度到了哪里,他也没说过什么。” 肖笑讶异:“骆总常来吗?我一次也没有见过。” 刑导又有些发愣,默了会儿才说:“你没留意吧,过两天他应该又要来了,到时你和他打个招呼去。” 肖笑点头,看刑导似有什么心事,估摸着他在为拍戏的事发愁,也不去打扰他了。肖笑和刑导说了声:“行吧,那我再去把那条走一遍。” 刑导默默地点了头,看肖笑转身往片场走。走了几步,刑导喊了声:“小肖……” 肖笑回头,刑导看着他,嘴皮子蠕动了两下,最后沉声叹了口气,对着肖笑挥了挥手。 肖笑转了头继续往片场走去,刑导的表现总让他狐疑,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自己在不安什么?肖笑找不到那个点。他自嘲地笑笑,或许,来了这异国他乡,太久没有和熟悉的人联系过了,他心里有些惆怅难安吧。 熟悉的人……肖笑眼前闪过梁拾维的脸,也不知他这么些日子在忙什么,自己到摩洛哥也要两个多月了,可梁拾维一个电话也没有,一条消息也瞧不见。 起初,肖笑还总是把手机揣在身上,时不时地拿出来看看。下了戏,问小林的第一句也总是“有什么消息吗?电话呢?电话也没有?”小林每次都是摇头,肖笑也怀疑过是不是手机坏了,是不是国外信号不好,可看到身边的人都能通信无碍,他也就逐渐淡了这心思。 哪里有这样那样的借口,只不过是有心无心的结果。 梁拾维不联系他,肖笑也憋着一股气,犟着不发一条消息给梁拾维。 肖笑仍在组里潜着,慢慢地磨着。每天睁眼总会有微弱的希望,盼着今天会有想看到的消息过来。 没想到,这样盼着,盼着,梁拾维的消息仍然杳无踪迹,倒是盼来了他意想不到的人。 肖笑下了戏,天色还是挺早的。今天刑导一整天没个人影,都是副导在镇着场子,肖笑一边走出片场,一边在琢磨着,刑导是不是去了另一组的片场。 迎面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肖笑忙退了一步,道了声“不好意思”,却听那人笑着:“师哥,怎么都不留心着路是不是好走了呢?” 肖笑抬眼,竟是周之易。 许久不见了,周之易一如往常的言笑晏晏,比之从前,还添了几分意气风发。 肖笑淡淡笑着,和他打过了招呼:“看你这样子,换了家公司,发展得该是不错。” “还可以吧,片约倒是接得紧,只是没什么自己的空间了。” 周之易说得谦和,却也掩不了三分得意。 肖笑看着他:“有没有私人空间,本也不是你在意的,是吧。” 见周之易颇为赞同地耸了耸肩,肖笑又问他:“今天特意过来,为的什么事?” 周之易眉头一挑,嘴边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哦?师哥,你怎么知道我是特地来的?” ☆、第 133 章 周之易眉头一挑,嘴边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哦?师哥,你怎么知道我是特地来的?” 肖笑低头捻了捻手指,浅浅笑着:“这儿不是北京,如果你非要诓我,说是在这摩洛哥偶遇的话,那我也只能叹一句,这世界真是小。” 周之易抚掌大笑:“师哥,你比从前犀利多了,可也有趣多了。” 肖笑静静地看着他笑,待他慢慢止了笑声,问他:“说吧,什么事?” 周之易舔了舔嘴唇,右手慢慢抚着下巴,他瞧着肖笑,说道:“我还真不是偶遇,但也不是千里迢迢地赶来找你。师哥,你在摩洛哥的这几个月我也一直都在。”他眼睛微微眯了眯:“我们其实一直都离得并不远。” 肖笑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念头在他脑子里逐渐清晰起来,可他却不敢深想,他镇定了一下心神,问道:“你也在这里拍戏么,这倒是真巧了。” 周之易勾了勾嘴角,说得像是极随意:“要说巧的话,咱还真是巧。”他凑近了一步,压低了些声音:“师哥,咱还是同一个导演在导着戏。” 肖笑心中的惊疑越来越大,他强自按捺住心神,直直地向周之易看去。 周之易也不卖关子,笑眯眯地接着说:“刑导有没有和你说过,这戏他分了AB两组一起在赶戏?” 见肖笑不作声,周之易了然地点头:“你以为的AB两组,实际上真是两条不同的线吗?师哥,把你的台本拿出来和我的比对比对,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肖笑的脑子里一阵轰鸣翻腾,周之易脸上的意味太分明不过,那种扬眉吐气的骄矜,怎么可能会是在这部戏中被自己压番还沾沾自喜。更何况,剧中的几个搭档自己都知道,从来没听说过会有周之易的加盟。 肖笑的脑中不住地转着,这一切的答案只有一个可能。 “刑导人呢?在你那片场?”肖笑冷着声音问,随即又摇头,像是在自语:“不对,刑导也没这本事。”他抬眼逼视着周之易:“骆总呢?你既然敢来拆穿了这事,肯定是他点了头的,他在哪里?” 周之易抚着下巴:“师哥,真是个聪明人,不愧骆总夸你。他在你那家酒店楼下的咖啡店等你。” 肖笑举步就要跑,周之易拦了他一把,笑着劝道:“师哥,别跑急了,又看不清脚底下的路。” 肖笑冷冷瞥了他一眼:“这句话你得要留给自己,别以为踏了块浮冰就当踩稳了地基。”拂过了周之易的手,肖笑向酒店奔去。 一口气奔回了酒店,透过临街的落地玻璃,肖笑一眼就看到了靠窗坐着的骆卿,他也看见了肖笑,朝他露出了惯常的淡笑。 肖笑没有急着进去,他站在外面,直直的盯着骆卿,直到喘匀了气息,也平息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他才沉稳地推开了门。 走到卡座前,也不待骆卿招呼,肖笑就自己坐了下去。跟过来的侍应放了张饮品单到他面前,肖笑把它移开了说:“给我一壶茶。” 骆卿微笑着看着他,侍应颇有难色地说:“先生,我们店里不卖茶。” “那就来杯清水吧。”侍应应了,转身走了。 没一会儿功夫,就把清水送了过来。肖笑也不喝,伸了手指沿着杯口一圈圈地划着。 骆卿仍是淡淡的笑着:“你倒是专一,跑咖啡店里也惦记着喝茶。” ☆、第 134 章 骆卿仍是淡淡的笑着:“你倒是专一,跑咖啡店里也惦记着喝茶。” 肖笑看着杯口:“专一不好么?骆总,你今天倒有兴致试试咖啡了?” 骆卿搅着咖啡杯里的小匙:“茶也好,咖啡也好,都是水,解渴而已。” 肖笑点头:“生意人的脑子就是清楚,不会被身外物拖累。只是骆总,你想赚钱我能理解,可弃了我用了周之易,你就认为这会是笔合算的买卖?即使我一怒之下违约了,那些赔偿金,就一定能抵得过我给你赢的票房?” 骆卿笑着,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这笔买卖我本就不是奔着盈利去的。周之易能扛得住票房,那么皆大欢喜,如果惨淡收场,我没有所谓。” 肖笑有疑惑:“你投资了这么许多,难道只是图个乐意?” “不是乐意,是为了少些遗憾。”他抬眼看着肖笑:“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成人的感情世界里,多的是遗憾。”他叹了口气:“我希望闭眼的那天,遗憾会少些。” 肖笑眉间一跳,刹那间,他想清楚了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是为一哥?” 骆卿的眼神黯了一黯:“小哲看重的人不多,但我知道他一直向着你,我以为他会开心我也另眼待你,没想到他却会错了意。小哲给你下药是不该,可你却矫情地一直冷言冷语,肖笑,这是什么过不了的坎吗?值得你这样紧紧逼着他?” “所以……你这是来给一哥出口气?你也觉得他的死,我有责任?”肖笑的声音有些发抖。 “也觉得?原来不是我这样认为,还有人也这样认为,谁?”骆卿一反温和的常态,眼睛里有凌厉的光闪过:“是你自己吧?肖笑,你也一直对小哲心有歉意?” 肖笑咬紧下唇,没有出声。 “以前,梁拾维的姐姐自杀时,小哲和我说过,这样主动放弃生命的人太卑鄙,抛下了活着的人无尽哀思,自己一个人躲起来解脱了自己。他日后再痛苦不堪,也是绝不会踏上这样的路的。可是如今呢,他也成了个卑鄙的人,我一直在想,你该是给了他多少难堪,才逼他走上这条路,他这样看重你,你为什么不肯放了他。” 肖笑咬着唇,瞪着眼看着骆卿,仍是一声不吭。 骆卿放下小匙,往后靠着,他又恢复了淡淡的笑:“不过,小哲解脱了也好,只是苦了我,有太多的遗憾要弥补。” 他看向肖笑:“肖笑你也别怕,我不会太过逼你。只不过是让你破了些财,损了些声誉,让小哲出口气而已。” 肖笑初初想明白了骆卿的心思时,心里的确震动混乱,可听着骆卿的一番剖白,他脑中反而清明了起来,他看着骆卿,问他:“骆总,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一哥出气,难道不是为了弥补自己的愧疚不安吗?对,我的确是对一哥说了狠话,我为此耿耿于怀。可骆总你呢,一哥最后的日子里,你去看过他几次?现在不惜费钱费力布下这样一个局,只是为了让我难堪吗?或者只是图个心里安定?” 骆卿单手抱着胳膊,另一只手在眉间揉了揉,好像有些疲累:“不管为了什么吧,你都已经入了套,再去争个谁的不安更多些,有什么意义。” 肖笑摸着水杯,他问骆卿:“你就笃定我会自行离组?如果我只当没有这事,继续留在组里,你又能拿我怎样?” ☆、第 135 章 肖笑摸着水杯,他问骆卿:“你就笃定我会自行离组?如果我只当没有这事,继续留在组里,你又能拿我怎样?” 骆卿抬眼问他:“你大概还不清楚国内娱乐界的动向吧?也难怪,你向来不关注这些,现下又身处国外,不知道也正常。” 他拿了手机出来,点开了微博,放在桌面上,推到肖笑面前:“这是我随手收藏的几篇。” 他一篇一篇地扫了过去:“这篇曝的是你在组里戏霸,这篇曝的是你泡gay吧,这篇曝的是你约炮出入酒店的照片,这一篇,”骆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这粒药丸眼熟吧?” 肖笑看着图片,他自嘲地笑:“曝我磕□□?” 骆卿笑着点头,肖笑又将这几篇报道扫了一遍:“骆总,你明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骆卿舒适地往后靠着,舒展了下眉眼:“谁又在乎呢?大家只是想要有个议论的谈资,真真假假的,没有人会去较真。” 肖笑凝目:“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说句真话吗?” 骆卿摇头,浅笑。 肖笑垂眼:“我又忘了,娱乐至死的规则,这是娱乐圈。”他又抬眼,直视着骆卿:“不过,骆总,我向来对这些不上心,名声臭了就臭了吧,我不在乎,这不足以让我主动违约。” “那么这个呢?”骆卿似是了然这几篇报道没有什么杀伤力,他又伸手在手机上摁了几摁,打开了一个录音文件,他将音量调试了一下,笑着对肖笑说:“你听听看。” 肖笑看了一眼骆卿,捻着手指看着手机屏幕。 一阵轻微的嗤啦声后,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今晚还走吗?”软糯的撒着娇,让人不禁心神荡漾。 这声音肖笑并不认识,他狐疑地看了眼骆卿。见骆卿兀自浅笑着,示意他继续听。 肖笑又凝神听着,一阵模糊的轻吮,像是在亲吻,几声闷哼后,是个男人沉沉的调笑:“还走什么?魂儿都全勾你这儿了。” 肖笑大惊,他哪怕是聋了,也知道这是梁拾维的声音。他的手不自已地握紧成拳,咬着嘴唇继续听着。 只听那女人的声音又响起:“你这可有半年了,天天跟条狗似的黏着,就不怕别人闲话吗?” 男人低喃:“闲话什么?” 女人娇媚地学腔:“你可是别人的经济,成天巴巴儿地跟着我,是个什么意思?” 男人低笑:“经济又不是贴身丫鬟,还要二十四小时跟着么?” 女人娇笑地喘气:“有你这样彪的丫鬟吗?”静了片刻,那女人说得神秘:“哎,我可听说,你和那人之间很是不清不楚,是不是有过什么不可说的……嗯?” 男人也静了静,再说话的语气里有些不耐:“你今晚老提他干吗?是玩过那么几次,没劲,跟个傻子似的。” 女的吃吃笑着:“傻子不好吗?说明他玩的还不多,这样干净的,圈子里可稀缺。” “干净什么?”男的嗤之以鼻:“早被人玩过了,却傻得被谁玩了也不知道。” …… 那女人吃吃笑着,又说了些什么,可肖笑耳朵里的轰鸣声越来越响,他听不清楚。 肖笑觉得脑子里飞速地空白了下去,全身的血液都像被抽干净了似的,冷得牙关都咬不住。 他瞪着手机屏幕,脑子里一迭声的都是梁拾维和那女的抱怨的鄙夷的笑声。 ☆、第 136 章 肖笑瞪着手机屏幕,脑子里一迭声的都是梁拾维和那女的抱怨的鄙夷的笑声。 他不是让自己放心的吗?反反复复,说了一次又一次,原来就是这样的放心。 肖笑闭了眼睛,任胸口的狂乱呼啸而过,逐渐的,耳朵里的轰鸣轻了下去,逐渐没了声音。 他笑笑,放心,这下自己是彻底放心了。 肖笑放开了攥紧的拳头,看着掌心掐出来的鲜红的印迹,他平静地说:“骆总,多谢你给我备的这份厚礼,我刚就在疑惑,你想要整我,怎么就跟个孩子过家家似的,损我一点钱财名声就完事了呢?原来,压轴的大戏在这里。” 骆卿倒是惊讶肖笑的波澜不惊:“客气,这还要多谢你们梁总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肖笑惨淡地笑:“我一厢情愿的奢望他大抵会有两分真心,所以卑微的像条狗一样,他给点骨头就高兴地上窜下跳,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却从来不去想一想,他把骨头上的肉都给了谁。” 骆卿看着肖笑,半晌,似有不忍,劝他:“或许他待你确有过真心。” 肖笑嗤笑:“骆总,你这是可怜我吗?刚给了我一记闷棍,又立马要给我喂颗糖?我再笨也该知道了,如果待我是真的还有几分真心,我怎么还能一次又一次地走开?除非是有意的放我走罢了,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说是吗,骆总?” 骆卿眼里有哀戚一闪而过,随即被笑掩了过去:“的确,容易被辜负的都是天真又心软的人,这世上,赢得多半还是薄情人。肖笑,你能明白最好。” 肖笑扯了扯嘴角:“明白,所以也不奇怪了,那么多不尽不实的传闻,他竟没有为我辩驳过一句。” 骆卿又默了默,问他:“接下来呢?什么打算?” 肖笑耸耸肩:“什么打算?回国赔钱,难道还赖这里等着你每天给我发一段这秀恩爱的录音吗?” 骆卿盯着肖笑:“要不是出了小哲这事,我还真心想助你平步青云。这么些年,圈子里我瞧得上的,也就数你合我眼缘。” 肖笑笑,他摸了摸鼻子,叹道:“骆总,这算是我的荣幸呢,还是不幸?” 当晚,肖笑就收拾了东西,让小林买了最近一班的航班,直奔了机场。 小林不解,慌里慌张地跟在肖笑后面一通忙乱,直到上了飞机,还在不停地问肖笑:“哥,咱们这样突然一走了之不好吧?你那戏还没拍完,就这么走了,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肖笑看着舷窗外航道上的指示灯在闪,他低声说:“本就是个假合同,可笑我每天还真情实感地琢磨着人物。” “啊?”小林没听明白,看着乘务员要来关照关闭通讯信号了,他急急地又问肖笑:“哥,要不你赶紧给梁总打个电话,你们好好商量下?” 你们?肖笑静静地看着飞机开始了滑行,航道旁的岗亭从眼前由慢而快,逐渐飞逝了过去。在飞机昂着头呼啸着升上了半空,在肖笑一阵紧似一阵的耳鸣声中,他想,哪里还有我们。 山南水北,天上地下,从此也只有你我,再无我们。 意兴阑珊地掏出手机准备关机的时候,肖笑看到有条消息未读,他滑开来一看,是刑导发过来的,硕大的留言屏上就三个字:“对不起”。 ☆、第 137 章 意兴阑珊地掏出手机准备关机的时候,肖笑看到有条消息未读,他滑开来一看,是刑导发过来的,硕大的留言屏上就三个字:“对不起”。 肖笑笑了笑,随手删去了信息,关了手机,扔给了小林。他把舷窗的挡板拉了下来,靠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回北京没两天,网络上就又有各种声音甚嚣尘上,大多都是肖笑耍大牌,不满剧组拍戏严苛,中途离组的。与此同时,周之易的名声也一跃而起,很多的报道都肯定了他临危救组,也不考虑片酬高低的有情有义。 小林看了很是忿忿不平,他指着手机问肖笑:“这些人都在瞎说些什么,好像他们都是当事人一样。” 肖笑随意地瞟了一眼,并不上心。这只是骆卿的小动作,让他声名扫地,肖笑无所谓,他刷着手机:“你去管他们呢,又没指到我们鼻子上来骂,瞎激动。” 小林仍是生气:“哥,为这破事,你都掉了好几个代言了,你怎么还不急?” 肖笑仍是云淡风轻:“急什么,正好趁这机会歇一歇,之前一直赶着拍戏,我都累了。” “你就任他们这样无中生有地编排?” 肖笑瞥了一眼小林:“他们爱怎么编就怎么编呗,咱听听乐乐不就行了嘛。哎,小林,我跟你说,这还不算离谱的,之前还有人传我老去gay吧泡着。” “哥!”小林急了,拉着脸:“你都不想想自己的名声吗!” 肖笑笑着搂过小林的肩,没理他,继续问着:“你说这gay吧是个什么样的?要不,咱找一家去见识见识?” “哥!”小林气极,又无可奈何。 肖笑咯咯笑个不停,他拍拍小林的背:“算了,不和你说了,真没劲,我自己玩去。” 小林以为肖笑也就是说着玩,没料到他真的钻去了gay吧。 肖笑第一次彻夜未归,小林焦急地等了一晚,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可肖笑始终没有接。小林实在担心,念头转了无数,发现没有谁可以求助,最终还是把电话打给了梁拾维。 梁拾维倒是接了,问小林:“有事?” 小林着急,说得飞快:“梁总肖哥一直没回来这天都要亮了他电话也不肯接。” 梁拾维听他说得颠三倒四的,却仍抓住了重点,他问小林:“说说清,你肖哥怎么了?” 小林深吸了口气:“我等了肖哥一晚上了,他一直没回来。” 梁拾维默了默,问他:“知道他上哪儿了吗?” 小林吞吞吐吐:“应该去……吧了。” “吧?什么吧?” 小林有些慌,迟疑着回:“gay……吧。” “谁带他去那种地方的?”梁拾维的声音里含着愠怒。 小林嗫嚅着解释:“前几天肖哥也不知怎么说起网上讹传他常出入gay吧,就说要去见识一下。” 梁拾维不说话了,小林听着“叮”的一声,应该是拨开Zippo的盖子,然后是梁拾维长长吞吐了一口,静了挺久,他才开口:“他最近怎么样?” 小林也不知该不该照实说,思量了片刻,还是鼓了鼓胆气说道:“不怎么好,网上诋毁的言论太多了,很多原本签了的广告、代言,还有一些活动全撤了回去……” 梁拾维截了他的话头:“这些我都知道,他呢?精神怎么样?” ☆、第 138 章 梁拾维截了他的话头:“这些我都知道,他呢?精神怎么样?” 小林也不知突然从哪里来的脾气,回了梁拾维一句:“知道怎么都不见你来个电话问问?” 话说出了口,才惊觉莽撞,忙停了下来,听梁拾维并没有出声斥责,只是静默着不出声,才咬了咬下唇,接着回梁拾维的话:“肖哥看着就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照样有说有笑,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装的。” 梁拾维又不出声了,小林等的都快没了耐性,他才低低说了声:“我知道了。” 小林也不知道梁拾维这句“知道了”意味着什么,仅仅表示一下知情?还是会关心一下肖笑的状况? 他犹豫着还想问个准话,斟酌了几次,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行吧,梁总,那就先这样吧。” 挂了电话没多久,肖笑就回来了。 一副兴奋不已的模样,脸颊醺红,衬得施了淡妆的脸更是唇红齿白,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关系,嘴唇尤其水润鲜妍,眼风飞扬着迷离的神采,在已经微微遮住了眉眼的刘海间闪着时隐时现的光。 他进门看到小林,嘻嘻笑着指着小林问:“你怎么……在我家?” 小林瞧他摇来晃去站立不稳的样子,忙上前扶住了,把他往房间里带:“哥,你出去玩好歹也和我说一声啊,这么一大晚的,你看现在天都要亮了,我都要急死了。” 肖笑伸长了手臂搭着小林的肩膀,整个人都几乎趴伏在他的身上了,他凑着小林的耳朵,神秘兮兮地笑着问他:“知道我……去哪……儿了吗?” 小林只觉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看肖笑的身子就要滑下去了,忙搂紧了他的腰,使劲地往上提着,艰难地往房间里挪动。 好不容易进了房间,小林把肖笑扶到床上,刚给他脱了鞋子,肖笑就失了重心,身子向后一倒,躺下了。 小林费力地把他的腿往床上搬:“哥,你配合一下,把脚放上去。” 肖笑没理他,直挺挺地躺着,眼睛呆愣愣地盯着屋顶:“我以前一直……直以为这是多么……么龌龊……龊的事儿,可现在我知道了,原……原来我就是个……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乡巴佬,这有什么,大家……你情我愿的,有……有什么不干不净,不就……就是凑在一起图个乐……乐呵嘛。” 小林把被子掖过来,搭在肖笑身上,嘱咐他:“哥,我去打盆水给你洗把脸,醒醒神儿,你看你都在胡说八道些啥。” 肖笑仍盯着屋顶喃喃自语,小林看他挺老实地躺着,就麻利地冲到卫生间打了盆水,试了试水温后,端到了房间里。 把毛巾浸湿了,捞起来搅干后,小林把毛巾敷在肖笑脸上:“哥,捂会儿,这就要入冬了,夜里凉,你不要受了寒气,身子不舒服。” 毛巾的热气兜脸向肖笑扑去,他不舒服地晃着脑袋,躲着小林往他脸上捂的毛巾。 小林只得取下了毛巾,在肖笑额上、脸颊边轻轻擦拭着:“哎,你说你这妆都没卸,我都不知道怎么擦。哥,以后那种地方咱别去了啊,玩过一次就够够的了。” 肖笑转眼看小林:“为什么不去?那么一个让人开心的地方,为……为什么不去?” 小林看肖笑此刻就像个任性耍赖的小孩,他只得好言相劝着:“那种地方太乱了,哥,咱们现在本就是众矢之的,那些娱记多少的眼睛都盯着咱们呢,何苦自己再往枪口上撞?要是再闹出几个热搜来,怕是梁总要真不高兴了。” ☆、第 139 章 小林只得好言相劝着:“那种地方太乱了,哥,咱们现在本就是众矢之的,那些娱记多少的眼睛都盯着咱们呢,何苦自己再往枪口上撞?要是再闹出几个热搜来,怕是梁总要真不高兴了。” 肖笑满脸的笑意滞住了,他失神地看着屋顶,说:“梁总?他还会记得有我这人吗?”侧过了头,肖笑竖了手指对着小林嘘了一声:“轻点儿,别让梁总听到了,要不然,他的眉毛又得……”说着,伸手在自己眉毛上比划了一下,“又要这样竖起来了。” 小林看着肖笑孩子气的样子,哭笑不得:“可是哥,梁总刚打过电话来,他……” “他怎么打电话来了?”肖笑猛然提了声音问小林。 小林被他唬了一跳,磕磕巴巴地回道:“我见你那么晚也不回,急了,就打电话问问梁总……” 肖笑瞬间坐起了身,甩开了脸旁的毛巾,他问小林:“谁让你打电话给他的?你问过我了吗?” 小林看肖笑情绪激动,脸色涨的通红,他不免有些委屈,替自己,也是替肖笑:“我看我们回来这一阵子,梁总怎么也不理睬咱们……” “谁要他理睬了?谁稀罕他理睬了?”肖笑气冲冲地一步跨下了床,逼视着小林:“怎么,你是看跟着我也没啥出路了,想找梁拾维谋划谋划?还是准备要重新找个人跟跟?” 小林急了,他一个劲儿地辩白:“怎么会呢?哥你又瞎琢磨,我那不是担心你才找的梁总吗?” 肖笑一挥手:“少装模作样,你们这一个个的,在我面前假模假式的还不够吗?骗我骗得还不过瘾吗?我跟你说,想重投门路,没那么容易。”肖笑冷哼,在小林肩上重重地拍了拍,“你看看昊子就知道了,那还是一哥已经死了的情况下,都没人用他。更何况你,”肖笑又在自己胸口用力拍了拍,“我还没死呢!” 小林本就担了一夜的心,焦虑不堪,现在又被无端端的劈头一顿斥责,心里顿时气恼不过,他看着肖笑,嘴唇都禁不住有些抖:“肖哥,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这样看我的。这么些年,我是怎么对你的,即使你不清楚,我也从来都是问心无愧。今天你喝了酒,脑子糊涂,你说的这些,我不往心里去。如果你真厌弃我了,那等哪一天,你清醒的时候,再和我说,我不会赖着你不走。” 说着,小林弯下身子将地上的毛巾捡了起来,甩了甩,语气缓了几分:“说真的,哥,这么些年在圈子里待着,我也是真厌了,要不是放不下你,这鬼地方我早跑了。” 看肖笑像是没听他在说话,眼神空蒙地像是梦游一样,小林低低叹了口气,扶了肖笑重又躺回了床上,帮他把被子盖好。小林在被子上轻轻拍了拍:“睡吧。” 肖笑闭了眼睛,小林把水盆和毛巾放回卫生间,一切都整理妥当了,才背了包走了。 关上门的一刻,肖笑听着门被轻轻的阖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静极了,小林大概怕即将射进来的晨光会扰了肖笑睡觉,所以将窗户帘子都拉得密实,肖笑睁眼所见,都是模模糊糊的暗影轮廓。 视线里寻不着一样清晰的物件,那样的昏沉,像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虚渺。 肖笑愣了半晌,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 140 章 肖笑愣了半晌,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睡到下午,肖笑醒来只觉得头也疼,嗓子也疼,爬起来喝了杯水,他拿过手机翻了翻,有几条陌生的联系人发的微信,暧昧不清的问他什么时候再上吧里去。 肖笑皱着眉回忆了一下,隐约记得是昨晚在吧里一起喝酒的人。 再往下翻,梁拾维的一条消息赫然跃入眼中。肖笑怔怔地看着这个名字,隔了好久,才缓缓点开了消息框:“回我电话。” 肖笑退出微信,打开通话记录一看,里面除了有小林打来的许多电话,还有梁拾维的几通未接来电。 肖笑忽然觉得好笑,他无声地扯着嘴角,重又打开微信,看到小林给他留了条消息:“哥,我给你桌上留了张外卖单子,你醒了自己叫粥喝。” 早晨他和小林的争执,肖笑不是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过分的话,他清楚。此时看着小林不计前嫌,仍顾念着他的一饮一食,肖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 他踟躇片刻,拨了小林的电话:“林啊,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一起吧。” 半个多小时后,小林就赶了过来,一进门,他就问肖笑:“哥,你吃东西了没?” 肖笑一句“对不起”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沉默地摇了摇头。 小林叹了口气,拿了手机出来就打了外卖的电话,点了份鱼片生滚粥并几个清淡的小菜,挂了电话,他埋怨肖笑:“都跟你说了要吃东西,你这是要把胃磨穿啊,哥,你就是不让人省心。” 肖笑看着小林絮絮叨叨一副婆婆妈妈的样儿,他笑了笑。 大概是喝酒喝多了些伤了嗓子,肖笑觉得这咽下去的每一口都像混了刺似的,戳着喉咙疼。他不想小林担心,勉强喝了大半碗,就借口说饱了不吃了。 换了衣服,又戴好了帽子、口罩,肖笑带着小林下楼去了,也没有什么目的,他们沿着小区外围的一圈步行街慢慢踱着,看着身边或行色匆匆,或悠闲自得的人群,肖笑不时和小林说几句。 身边有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袋子急急地赶路,肖笑微侧了侧身,让了让,视线随着那人手中的袋子移动着,若有所思。 小林顺着肖笑的视线也看了看那袋子,见没有什么异样,他疑惑地问肖笑:“哥,想什么呢?” 肖笑的目光又在那几个袋子上流连了几眼,他微垂了眼皮,盯着自己脚前方的那一小块地面:“想家了。” 他轻轻吁了口气,抬了眼睛看着前方。暮色四合,雾霭昏黄,肖笑似是已浸在了久远的记忆里,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些轻飘:“老家有一个天井,你们北方人没见过天井吧?就是那种没有顶棚的院子,是在前后两进屋子中间的。到了差不多这个时节,天井就要飘雪了,外公在天井中放个小暖炉,炉上温着茶,炉灰里面还滚着几个红薯和芋头,外公抽着烟,外婆就坐在老旧的梨花木圈椅上缝缝补补。 有时赶上外公傍晚会出去买菜,回来时手上就大包小包拎着。开门的间隙,偶尔能传来几声小孩子摔炮仗的声音,隔着远也能隐约看见那些袅袅烟火,还没来得及消散便被冷在了半空中。 我总想钻出去和他们一同玩,可外婆说炮仗危险,每次总用几个红薯、芋头哄着我留在屋子里。” 肖笑絮絮说着,唇边有轻笑浮现,平和从容。 ☆、第 141 章 肖笑絮絮说着,唇边有轻笑浮现,平和从容。 看着远处迷蒙的街景,静了一会儿又低了头轻轻说了句:“日子是怎么过去的,外婆也过世四年了,林,我想回家了。” 小林默默,他听得出肖笑话中的落寞,故意逗肖笑开心些,小林指着路旁一只颠儿颠儿地扭着小圆屁股努力跟紧主人步伐的柯基:“哥,我小时不想着那些炮啊枪啊的,我喜欢小动物,狗啊猫啊的都喜欢,哪怕是小龟,我都喜欢。可惜,家里人嫌脏,不许我养。” 肖笑看着那只柯基,微微笑着:“那样巴巴儿地想要粘着人,是可爱。” 小林眼睛一亮:“哥,要不咱们去买只养养吧,我知道前面有家宠物医院,也卖小宠物。” 拉着肖笑兴冲冲地往前赶了几步,小林忽然停住了步子,有些懊丧地说:“算了,梁总不喜欢,上次那只狗就让他不高兴了。” 肖笑继续往前走着:“梁总不喜欢,又有什么关系,他反正也不来。林,我也想养一只了,你陪我去挑挑。” 小林想想也是,又恢复了兴致,引着肖笑去了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里各类动物品种倒也多,但主要还是以狗和猫为主。 小林一个笼子一个笼子地看着,不时还伸了手指逗弄着里面的小家伙:“哥,咱养什么呢?猫吧,狗太黏人,咱时常也不在家,而且,猫也干净。” 肖笑点头,他在猫舍区看着,脑子里不由就浮出了方一哲曾经告诫过他的话:“梁可不喜欢那些长毛的东西。” 他指了指一旁笼子里一只没有毛的猫:“就它吧。” 小林兴奋地转过来,看着猫时却傻了眼:“哥,你要养这个?” 肖笑点头。 小林又转眼去瞧那只懒懒地伏在窝里的猫,这也太丑了点吧,光溜溜的身体上都是皱巴巴的褶子,小小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大的惊人,耳朵尖尖的竖着,像个外星人似的。 小林暗暗啧了啧舌,叫了店主过来。店主见他们相中了这只猫,一连声地介绍了起来:“眼光独到啊,一般来的客人都不喜欢这斯芬克斯,嫌弃它难看,可他们是不知道这猫的好,不掉毛,和人容易亲近,只是吧,”他瞟了眼小林和肖笑,“这猫血统纯净,价格可不便宜。” 小林有些瞧不上店主的眼里的势利,他问肖笑:“哥,买了?” 肖笑点头。 小林扬了扬头,问店主:“多少?” 店主伸了两根指头:“两万。” 小林点了头,骄矜地不再说什么,直接把钱转了过去。又给猫配了猫粮,猫砂,猫碗,水盆和猫窝,小林又随手拿了些小玩具,林林总总都打点好了,再出门的时候,小林的两只手上都已经挂满了。 肖笑抱着猫走在旁边,不时用手指轻轻在它身上抓挠几下。猫倒不怕生,伸了一截粉色的小舌头在肖笑手掌心舔着。猫舌头上的倒刺搔着肖笑的掌心,痒得他直乐。 小林见肖笑心情好了许多,自己心里也放松了下来,他看着猫问肖笑:“哥,叫它什么?” 肖笑想了想:“阿纯吧。” 说得声音低,小林没听清,他嘟囔:“蠢?” 肖笑又说了遍:“阿纯。” 小林“哦”了一声,俯了脑袋凑近那猫,笑嘻嘻地喊了它一声:“阿纯。” 阿纯耳朵一竖,抬起头,瞪圆了眼睛,警惕地盯着小林。 ☆、第 142 章 阿纯耳朵一竖,抬起头,瞪圆了眼睛,警惕地盯着小林。 小林被那双溜圆硕大的眼睛一瞪,唬得往后跳了一步:“哎哟我的妈,这小模样真是能吓死人。” 回了家,小林见天色也不早了,把阿纯安置好了之后,又叮嘱了肖笑:“哥,饿了的话,把剩下的那粥热热吃了。” 肖笑逗着阿纯,也没留意去听小林说的,胡乱点了头,就催着小林赶紧回。 逗了好一会儿的猫,肖笑才起身洗了手,准备洗澡上床。 昨天一晚上没睡,上午睡得也不实,肖笑的脑子里晕晕得发沉。 刚从柜子里拿了套睡衣,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肖笑警觉,可转念随即就反应了过来。这屋子除了他以外,也就只有梁拾维有钥匙。 他抱着睡衣站在原地不动,直直地盯着门口。 梁拾维刚推开了门,就看见肖笑杵着,也不动,也不言语,脸上淡淡的,像是并不讶异他会来。 梁拾维换了鞋走进来,问肖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有回个电话给我?” 肖笑施施然从梁拾维身边擦过,把睡衣扔在卫生间里的架子上:“又没什么要紧的事,麻烦梁总干嘛。梁总,我要洗澡了,你是不是要一起?” 梁拾维皱眉,走了几步把肖笑一把拽出了卫生间,往沙发上一贯:“少阴阳怪气儿的,我问你,一个晚上去哪儿了?” 肖笑跌坐在沙发里,抚着被梁拾维握疼了的手腕。阿纯乍然看见肖笑的趔趄,一跃而起,直接蹿上了肖笑的膝头,对着他“呜呜”叫唤了几声。 肖笑抚着它温软的身子,柔声安慰它:“没事,别怕。” 梁拾维看着这从天而降的小怪物,拎着它脖颈上的皮提溜起来:“这又是哪里来的?” 肖笑伸手去接了过来,护在自己的怀里:“买的,没有毛的,碍不了你。” 梁拾维看着肖笑,虽然说话声音不大,但透着明显的倔强。可看着那丑猫的眼睛里,却有久违的柔和。 梁拾维不由得心软了下来,也不再去纠结那猫了,他重又追问着:“昨晚去哪儿了?” 肖笑睨着他:“我去哪儿,干了什么,难道你会不知?梁总,咱们也就心照不宣,我不想解释,你也别再问了。” 梁拾维盯着他,声音里夹了些愠怒:“那种地方你竟然也光顾上了。” “那种地方?什么地方?梁总,难道你做的,和那种地方的人做的,有什么差别吗?”肖笑抬眼直视着梁拾维。 梁拾维没想肖笑回得犀利又干脆,他一时语塞,只是恼怒地看着肖笑。 肖笑盯了梁拾维一会儿,又低了头去抚着阿纯的背脊,他说:“我昨天去那种地方看了看,反而觉得那里的人坦诚得可爱,想要什么,贪馋什么,都□□裸地写在了脸上,无非就是些欲望而已,简简单单的,又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梁拾维盯着肖笑的眼睛,牙关紧了又紧,最终恨恨地从牙缝里挤了两个字出来:“别贱。” 肖笑失笑,抬手掩着眼睛:“你不就是喜欢这样投怀送抱的犯贱吗?又要装什么假正经。” 他俯身把阿纯放在地上,看它一溜烟钻进了自己的小窝,肖笑站了起来,拉了梁拾维一条胳膊:“梁总,我要洗洗睡了,你要有兴致,今晚留下来?”一句话说得又腻又滑,像条涂满了粘液的蛇。 ☆、第 143 章 肖笑站了起来,拉了梁拾维一条胳膊:“梁总,我要洗洗睡了,你要有兴致,今晚留下来?” 梁拾维拂过肖笑的手臂,冷眼看着他:“你不如意我不怪你消沉,可你自甘下流,就没有人可以捞得动你。” 肖笑笑吟吟地看着他,也不接话。梁拾维又看了他一眼,含着威胁的狠戾:“你给我在家好好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说完,转身大步就出了门,“砰”一声,甩门的声音震得整间屋子似乎都颤了颤。 肖笑耸耸肩,又笑了会儿,才悠悠地转身进了卫生间。 小林原本以为有了阿纯后,肖笑会留在家里多些时间照顾。他没想到,肖笑像是被迷了心智一般,反而越发频繁的夜不归宿,白天哪怕在家,也是拉实了窗帘昏睡。 微博上频频爆出肖笑流连夜店的热搜,甚至有几次都被拍到了与某大佬深夜归家,留宿到天亮,才蓬着头发离开,一脸宿醉后的迷蒙神色,惹得网上吃瓜不止。 粉丝哗然,心痛地指责肖笑私生活竟是这样的糜烂,每天脱粉回踩的帖子在微博上的点击量居高不下。肖笑也毫无所谓,依然玩得满城风雨,也不避讳得戴上个口罩掩人耳目。 这天肖笑难得在家也不睡觉,刷着手机自个儿乐呵个不行。 小林给阿纯喂好了粮,蹲在猫窝边上看着它舒适地四脚朝天仰躺着,微眯着眼睛任小林在它肚子上揉着,一副惬意不已的模样。 小林觑着肖笑的神色,问他:“哥,乐什么呢?” 肖笑咯咯笑着把手机转过来,对着小林:“你瞧瞧,这些网友脑洞真是大得可以,竟说我一个晚上约了NP,他们怎么不上天呢,我就是有这份心,也没这体力啊。” 小林隔着段距离看不太清,只能模模糊糊地辨出是肖笑妆容甚浓的脸,看背景炫目的一片五彩霓虹,应该又是在夜店被拍到了。 他心里顿时有些发沉:“昨夜的?” “嗯。”肖笑仍在兀自笑个不停,他收回了手机,评价着:“这拍的照片也太磕搀了点吧,也不说打个光,把我拍得跟个鬼似的。” 小林垂眼看着阿纯,斟酌着说:“哥,梁总昨天又打电话来了。” 肖笑也不问梁拾维的电话是为了什么事,只是撇着嘴角,很是不屑地嘟囔了句:“惺惺作态。” 小林辩解:“梁总是真担心你,哥,夜店那种地方,过过瘾就好了,就不要常常去了。” 肖笑忽然移开了手机,一脸玩味的对小林说:“你说起夜店,我倒想起前阵子吧里的人都在议论钱总不知怎么得罪了梁拾维,竟给生生逼得破产跑路了,只差没去跳河寻个干净。” 看小林一脸茫然,肖笑提醒他:“钱总,那个浑身冒着肥油,脑袋也秃得差不多了的那人,记得吗?” 见小林回想了会儿,点了头,肖笑又接着说,极感慨地叹了声:“所以啊,你看,趁还能乐呵的时候赶紧乐呵吧,谁又知道明天会有什么等着自己呢。” 小林沉默不语,他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肖笑回到从前那样的积极淡然,他也怕现在的肖笑喜怒无常,会因自己一句无心的话生了恼恨,又发一通脾气。 肖笑也沉默着又刷了会儿手机,像是随意地嘱咐了小林一句:“我那药丸快没了,你再去给我买点来。就上次那人,他的货纯度高,后劲舒服。” ☆、第 144 章 肖笑也沉默着又刷了会儿手机,像是随意地嘱咐了小林一句:“我那药丸快没了,你再去给我买点来。就上次那人,他的货纯度高,后劲舒服。” 小林一瞬间不知从哪里来的火气,他蹭的站了起来,把没防备的阿纯唬得往后退了步。 小林沉着声音回肖笑:“那药买不着了,几个人的联系电话我都给删了。” 肖笑从手机上沿看了小林一眼,漫不经心地答道:“删了也没事,这些人想尽了办法要出货,你去吧里随便找个人问问,他们都有门道。” 小林梗着脖子:“我不去,这药,我不会再给你买了。” 肖笑放下手机,看着小林:“为什么?你今天抽的哪门子的风?” 小林突然爆发了出来,他几步走到肖笑面前,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你不清楚那是什么吗?那是毒品!你还不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吗?哥,你现在风评也不好,你说什么活动也不接,我知道,你不愿被人指点编排,行,我帮你把活动都推了,行程全撤了。你心情不好,你要上夜店宣泄,也行,我不拦着你,只是希望你玩够了能收心回家。你说晚上睡不好,怕做噩梦,要吃那「九代水」,我知道是借口,也知道「九代水」是迷幻剂,你需要它只是为了让自己在酒店玩的更嗨,可我仍没有阻拦你。我总想着,你只是迷失了,有一天你会醒悟过来。可现在,你吃的那是什么?你就不怕被人端出这是来吗?哥,私生活乱只是风评不好,可这事,你是可以任着性子再乱来的吗?你就不想想你那些粉丝的感受吗?她们现在还天天在网上反黑控评,为得就是你这样作贱自己?” 这些话憋在小林心里已经很久了,他没想到自己竟不管不顾地全说了出来。 肖笑看着小林颤抖着的下唇,他揉了揉额头,说得仍旧云淡风轻:“粉丝是什么?她们愿意喜欢我,愿意相信我,是我逼她们的?她们还不是为了自己私下里的一厢情愿的意淫?弄得谁又认识了她们似的。” 小林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肖笑这样的无所谓,让他挫败的很无力。他没了力气和肖笑叫嚷,放低了声音说:“哥,我还记得那年从杀虎口拍完戏回来,在车上你看着粉丝追逐着车子,舍不得让她们有一点可能受伤的隐患,那时候,你说,她们既然愿意喜欢我,我肯定也要多想着她们一些。哥,那时候我想,我真是跟对了人,哪怕你以后红不了,赚不上很多钱,我也要跟着你。可是,今天,你的话太伤人。” 肖笑失笑:“我竟说过那样的蠢话?看来当时太年轻。”他又看着小林:“你也别觉得自己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你不过是个助理,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他捻着手指,看着指尖:“要是想走,那就走,不用找冠冕的理由。” 小林怔住了,看着肖笑半晌,缓缓说道:“这阵子我是想过要走,不是为了其他,只是不想再看见你这样下去。可是,我总是不舍得,既然你现在这样说了,哥,那我也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了,回去我会把你后续的工作安排和公司做好交接。你放心,出了你这里一步,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你的情况。” 肖笑冷笑:“哼,难道你还想继续在这圈子里待着不成?你让我怎么放心以后看见你站在其他人后面?我可不想日日有把刀悬在自己头上。” 小林不可置信:“你是要我退出这圈子?” ☆、第 145 章 小林不可置信:“你是要我退出这圈子?” 肖笑不语。小林惨淡一笑:“也好,这破地方我也真不想再待了,都不是正常的人。肖哥,你放心,以后你也见不到我,也不必日日害怕担心。” 肖笑点头:“既然你肯这么仁义,那我先谢谢你。你等等再走,我把你的东西收一收。” 小林扯了扯嘴角:“都不再做这一行了,留在你这里的也都是些工作上的东西,不要也就不要了。” “不行,放我这儿我还得收拾,麻烦。你留着也是个纪念。”肖笑坚持,转身进了房间,一边像是喃喃自语:“留着吧,也好提醒自己,别对人随便掏心掏肺。” 小林不语,愣愣地看着阿纯,没一会儿,肖笑拎了个背包出来交给小林:“拿着,都是你的东西。”他在背包上轻轻拍了拍,盯着小林:“收好了,你尤其宝贝不过的那些,我都帮你放在夹层里了,自己好好留着。” 小林接过背包,默默地背在肩上,一言不发地转身到了玄关,换了鞋,开门的一刹那,他还是低低嘱咐了肖笑一句:“别不吃饭……阿纯饿得快,你别忘了给它喂粮。” 肖笑点头,看着小林打开了门,他最后低声说了句:“出去了,就别再回头,和朵儿好好过日子去。” 也不知小林听没听到,肖笑看着门“砰”一声在自己眼前关上了,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肖笑愣愣地站了会儿,才慢悠悠地转到阿纯旁边,蹲下身子轻轻抚着它的背,笑着说:“好了,以后就只有我照顾你了,你可要听话。” 阿纯“呜呜”叫唤了几声,伏在肖笑脚边舔着自己的爪子。 没了小林在身边念叨,肖笑玩的更是肆无忌惮。 夜夜荒唐,日日黄粱。 夜店里已经是混得极熟了。肖笑才踏进门,就立刻有小弟迎了上来,夸他:“哥,今天这妆化得是真绝了,连那些个漂亮姐姐都给生生比了下去。” 肖笑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脆生生地笑着:“就数你这猴嘴儿甜。”伸手掏了张红票子扔给了那小弟,问他:“今天都有谁到了?” 小弟得了钱,眉开眼笑地掰着指头说给肖笑听,末了,拉着肖笑的衣袖示意他附耳过去。 肖笑知道肯定是药丸的事儿,就凑了过去,果然听小弟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哥,今天来了新货,你要不要试试?” 肖笑问他:“有现货?” 小弟忙不迭点头。肖笑看看身边扭动的人群,他凑着小弟的耳朵:“还是那间包厢,你先给我把东西准备好了,我过会儿就来。” 小弟应了,转身小跑着就忙去了。 肖笑掖了掖紧贴在身上的短短的小皮衣,穿过拥挤的人群往里间包厢走。 熟稔地和各路老总打过了招呼,调笑了一番后,肖笑把杯子里的Whisky一口饮尽,他笑嘻嘻地道着歉:“不好意思,我先有点事,很快就回来,你们先玩。” 一众人也都知道肖笑是要干什么去,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笑着,直催他快去快回。一个姓冯的老总勾着肖笑的腰问他:“弟弟又要去嗨一口?要不我和你一同吧。” 周围的人都起哄:“老冯,这么点时间你都等不及了,还要巴巴儿地跟着?还是想过会儿趁着兴头上,啊?就地立马爽上啊?” 肖笑也媚笑着斜睨着姓冯的老总:“哥,这几口可费钱,我辛苦挣得那么几个可怜巴巴的钱,你也要来分一杯羹不成。” ☆、第 146 章 肖笑也媚笑着斜睨着姓冯的老总:“哥,这几口可费钱,我辛苦挣得那么几个可怜巴巴的钱,你也要来分一杯羹不成。” 姓冯的老总收了收手里的力道,揽在肖笑腰间的手紧了紧,他贴着肖笑的脸,用手指刮着他的鼻子:“小气样儿,哥会白吃了你那两口不成?今晚你买的量,全算我的帐。” 肖笑笑眯了眼睛:“还是哥疼我,走吧。”他伸手轻轻拽着那老总的衣领,在一阵哄笑中就往定好的包厢走去。 小弟早就候在门口了,肖笑进了包厢,看桌上一应器具都备好了,又抽了张红票子给小弟,对他挥了挥手。 小弟会意,待肖笑和那老总进了屋里,就把门关上了。 姓冯的老总指着桌上一包五颜六色的药丸,问肖笑:“就这个?” 肖笑也不答,只是悠悠地晃了过去,开了封口,捏了一粒药丸出来,放进了旁边的一杯清水里。 药丸迅速地下沉,溶解,一阵细密的气泡后,便消失不见了。肖笑拿起杯子晃了晃,他笑嘻嘻地看了眼冯总,自己喝了一口。 这新药的性子极强,才一口,肖笑不多时就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飘飘然,像是浮了起来。他看见姓冯的老总的嘴巴在讲话,可又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肖笑嘻嘻笑着又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也不吞下,径直走到冯总面前,把他按到了沙发上,贴着他的嘴就把水喂了过去。 冯总趁着这个档儿,不老实的攥住了肖笑的双臂,就急不可耐地啃上了肖笑的嘴。 肖笑难耐地低哼了几声,一条腿跨过了冯总的膝盖,直接就跪坐在了他的腿上。 因着药性,肖笑越发神思不清,只图释放着心里的那些欲望。他感受着自己脖颈上被人啃咬的酥麻,颤栗地一声声低喃:“叔叔……你要疼我……” 正神魂飘渺间,肖笑忽然感觉身上的那人被扒拉了开去,他迷蒙地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地有个人影正对着之前趴在他身上那人拳打脚踢。 没几下,那人嘴角就有鲜红的血渍溢了出来,像开了花儿一样。肖笑只觉看得有趣,他咯咯笑个不停。 打人的那人却突然停下了手,转身朝肖笑走去。肖笑隐约听见他像是在大声喊着什么,他笑嘻嘻地看着眼前那人,看着他又喊了几句,看着他抓过了桌上的一只酒瓶,在桌沿上敲掉了瓶颈,看着他抬手将满满的一瓶酒全泼在了自己的脸上。 冰冷的液体兜头泼下,混着刺鼻的辛辣气息,肖笑瞬间就清醒了大半。他抬手抹着脸上的酒渍,定睛向站在面前的人看去。 竟是梁拾维。 肖笑顿时敛住了笑意,冷着声音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梁拾维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赤红得可怖,他咬着牙说:“应该是我问你,你到底想干嘛?” 肖笑拖过了一边沙发上放着的软枕,抱在怀里:“我想干嘛是我的事,即使我要翻到天上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梁拾维怒极,他一把扯下肖笑手里的软枕,拽住他的手腕就将肖笑从沙发上拎了起来,“我今天就让你看看,和我有没有关系。” 扯住肖笑的手,梁拾维就将他往门外拖。肖笑死命地挣扎着,地上的冯总估计被揍得狠了,拉了下肖笑的裤脚,颤巍巍地求了句:“帮我叫个人。” 被梁拾维抬脚又踹了下,肖笑看着冯总嘴里又是一口血流了出来,他怕真闹出了人命,也就不敢再多做挣扎了,踉踉跄跄地随着梁拾维往外走。 ☆、第 147 章 肖笑看着冯总嘴里又是一口血流了出来,他怕真闹出了人命,也就不敢再多做挣扎了,踉踉跄跄地随着梁拾维往外走。 开了门,梁拾维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拖着肖笑又折回了屋里,将桌上那包五彩的药丸揣进了兜里。 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走了多久,肖笑在包厢里鞋都没顾得上穿,此刻赤脚踏在冰凉的地面上,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蔓延了开来。逐渐的,也就麻木地没了什么感觉。 回到公寓,开了门,梁拾维把肖笑一推,贯进了屋里,反手摁亮了灯。 肖笑全身又冻又麻,没了知觉,被梁拾维这样一贯,整个人就扑倒在了地上。 墙边本已睡熟的阿纯被这样大的动静一吓,窝在自己的窝里动也不敢动一下。 肖笑半伏在地上,努力挣扎着要爬起来,额前刘海上的酒渍已冻成了薄薄脆脆的冰片,此时被屋子里的暖意一熏,又慢慢化了开来,顺着脸颊、眼角往下淌。 梁拾维看着肖笑一脸的狼狈怒不可遏,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包药丸,扔在肖笑身上,厉声问他:“这是什么?” 肖笑拿过药丸,轻笑:“好东西。” 梁拾维气极,他走过去一把抓着肖笑的前襟,把他提了起来:“你还有脸笑?你长脑子了吗?你再怎么玩怎么闹,我都随你,你怎么有胆子碰这些?” 肖笑睨着梁拾维:“你怕什么,又没让你吃。哦,对了,”肖笑一脸恍然大悟,“梁总,你是怕我把钱吃光了,要问公司借吧。”他嘻嘻笑着:“你还真猜对了,梁总,我最近手头紧,要不你支援支援?” 梁拾维盯着他,咬着牙问:“支援你买这个?” 肖笑斜斜瞟了他一眼,拂开了梁拾维抓着自己的手,闲闲地说:“这本来就该找你负责啊,你看啊,本来今天那冤大头都说要帮我付钱了,你这么横插一脚进来,我的如意算盘全打了水漂。你说,你是不是要负责?” 梁拾维紧紧盯着他,他低语:“好,我负责。” 肖笑气定神闲地笑看着他,却没料到梁拾维额上青筋跳了跳,他猛然抓着肖笑把他拖进了卫生间,按着他的脸对着镜子低吼:“你说,我怎么负责。” 肖笑蓦然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酒渍淋漓,头发一绺一绺地挂在眼前,满脸的色彩都已经挪了位,眼角的黑斜斜飞了出去,唇边的红已是一路蔓到了下颌。看着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肖笑不自禁打了个机灵。 梁拾维也感受到了他轻微的战栗,他问:“你也怕?这副样子,是不是自己都陌生?” 肖笑闭了眼睛,他深深吞吐了几口气,胸口起伏稍稍平定了之后,才又缓缓地睁开双眼。他从镜子里直直地看向梁拾维:“我怕什么?左右不过是个鬼。梁总,是你觉得污了自己的眼睛了吧,是不是认为我现在这样子,值不了那包药的钱。没关系,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马上就能给你倒蚀出来。” 他转过身,凑近了梁拾维,咬了咬他的耳垂:“梁总,你要不要试试,现在他们可都说我的功夫好呢。” 梁拾维盯着他,问:“谁说?谁?”他猛然一个巴掌甩过去,又将肖笑推转了回去,拿起水池边的喷头,开了开关,就朝肖笑脸上、头上喷,另一只手在他脸上使劲蹭着:“化得这样不人不鬼,作贱给谁看?今天,我非把你这层脸皮撕了。” 肖笑吃痛,眼里都是水,睁不开,他挥舞着两只手,想要挡住梁拾维粗暴的揉搓。 ☆、第 148 章 肖笑吃痛。眼里都是水,睁不开,他挥舞着两只手,想要挡住梁拾维粗暴的揉搓。 一个用力过猛,手腕直直甩到了水池的尖角上,只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疼,肖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身边的梁拾维也突然停下了动作,肖笑趁着他手上的劲道松了,忙挣开了自己的手,伸手抹了一抹眼睛。 勉强睁开了一条缝,肖笑看见手腕至手肘,一条长长的血痕蜿蜒了开来,细细的血珠渗了出来。 梁拾维像是被这鲜血震醒了,他呆呆地伸了手,想碰却又不敢碰,他问肖笑:“疼吗?” 肖笑疼得心尖都在打颤,他咬着下唇,死死地看着梁拾维,一声不吭。 梁拾维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脖颈,他问肖笑:“怎么抖成这样?”顺着视线,低头看见肖笑赤着的脚,又问:“鞋子呢?冷不冷?” 不知怎的,梁拾维突然软下来的声音,让肖笑满心的疲累像洪水一样倾泻了出来。没有一点防备,大颗的眼泪肆无忌惮地就滚落了下来。 梁拾维伸手去揩,可越擦越多,他像是哄小孩儿似的,拍着肖笑的脸颊,软着声音说:“哭出来吧,哭过就没事了,都会没事的。” 肖笑只是死命地咬着嘴唇,咬的嘴唇都破了,也没让一声呜咽溢出喉间。 梁拾维见肖笑慢慢止住了眼泪,可浑身仍抖得止都止不住,他急急地在浴缸里放了热水。没一会儿,卫生间里就蒸腾起了白色的雾气,梁拾维轻轻解着肖笑的扣子,帮他把衣服都除了,半扶半抱着让肖笑泡进了浴缸里。 热水猛地漫过了全身,肖笑冰冷的身体承受不住,抖得更加厉害,牙齿都颤得“嗑嗑”作响。梁拾维取过浴巾,在他身上轻搓着,不小心碰到手上的伤口,梁拾维猛地一个哆嗦收回了手,可抬眼看肖笑的表情仍是木然地,像是浑然没有知觉。 梁拾维小心地继续擦拭,擦到脚的时候,这才发现,肖笑的脚底尽是长短、深浅不一的划伤,他知道这是被自己一路拖行,赤脚跑回来的“证明”,不由得懊恼地皱紧了眉头。 肖笑忽然抬手,伸了食指抚到了梁拾维的眉心,他轻轻按了按,说:“别皱眉,你一皱眉我就会害怕,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又让你失望了。” 有水珠顺着肖笑的手指滑到梁拾维脸上,梁拾维看着眼前瘦的嶙峋的身体,他低声说:“咱们去……戒了吧,我陪你去戒。” 肖笑摇头,他看着梁拾维,忽然笑得明媚:“不去,我死也要在你身边看着,你是怎么把她,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放弃了,就像放弃我一样。” 梁拾维眼神黯了黯,想说什么,可还是没有说出来。 肖笑的手臂伤了,脚掌伤了,他哪儿也去不了,只得在家里好好养着。 梁拾维经了这一晚后,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不安,天天晚上都会来陪肖笑,夜深了也不走,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 肖笑赶了他几次,也冷嘲热讽了他几次,见梁拾维不为所动,仍然夜夜来报到,也就随他去了。可这样一来,即使身上的几处伤口都愈合了,肖笑晚上也不方便出去胡闹了。 慢慢的,肖笑的作息、三餐都恢复了正常,可他却落下了失眠的病症。其实也算不得是失眠,肖笑白天、黑夜都睡不着。 白天还好,逗逗阿纯,玩玩手机,时间打发得也快,可一到晚上,屋里寂寂无声,梁拾维就在客厅里,肖笑想做什么都不成,他只能夜夜躺着,睁着眼睛看着天光由黑到亮。 ☆、第 149 章 可一到晚上,屋里寂寂无声,梁拾维就在客厅里,肖笑想做什么都不成,他只能夜夜躺着,睁着眼睛看着天光由黑到亮。 肖笑怕极了天色将暗,也怕极了四周都沉静无声的夜深黎明。 可这些他都没有和梁拾维说起过。现在的梁拾维待他总是格外的小心翼翼,之前还会劝他去戒了瘾,可肖笑闹了几回之后,梁拾维也不敢在这问题上再刺激了肖笑,只是像打游击战一样找寻四处藏匿着的肖笑的药丸。 肖笑对于这样忍让地没了脾气的梁拾维感到不适,也觉得陌生。 转眼就到了年下,过年前公司里是照例的繁忙,梁拾维日日都说晚上要过来,可临了又总是发过来一条要加班的消息。 肖笑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加班的借口有几个是真,几个是假。有时梁拾维半夜赶回来,身上藏都藏不住的那些香水味,肖笑也是心知肚明的只作不知。 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梁拾维身边有女人也好,有男人也罢,与他都没有任何的瓜葛。 大年夜里,肖笑正盘腿窝在沙发上刷着手机,梁拾维发了个消息过来:“等我。” 肖笑瞄了一眼消息,随手就删掉了。没过多久,就隐隐能听到,寂寂的小区楼底有机车的轰鸣声。 不一会儿,梁拾维就开了门,肖笑只觉门外一股冷意直逼了进来,他皱着眉说:“快关上。” 梁拾维换了鞋进来,看看桌上空荡荡的干净,他问肖笑:“吃了吗?” 肖笑点头,继续刷着手机。梁拾维又走到阿纯窝边,看看它的饭盒和水盆都是干干净净,他叹了口气,蹲了下来,倒了些猫粮,又拿了水盆去放了半盆水,看着阿纯吃得狼吞虎咽,梁拾维说:“明明就不想照顾,非买回来干什么?多个累赘。” 肖笑看着手机,随口接道:“你这是在说自己吗?” 梁拾维又皱了皱眉,站起来走到肖笑身边,扒拉了一下他的手机,问:“在看什么?” 肖笑仍目不转睛地浏览着手机页面,他笑着回:“你不知道吗?周之易获最佳男主了。” 梁拾维默了默,说:“没什么好稀奇,有点背景,什么奖买不到。” 肖笑啧啧笑叹:“梁总,你可真是薄情,好歹你也和人家好过一阵。” 梁拾维额间的青筋暴了暴,他转身进卧室,换了身家居服出来:“今晚除夕跨年,我不想和你闹。” 肖笑又啧啧了两声:“这么有意义的日子,梁总怎么舍得来陪我?是又把那位玩腻了不成?” 梁拾维不语,转身进了厨房,开了炉火,烧了一锅水,拿了四个蛋出来磕了,用筷子在碗里搅着:“我晚上没吃什么,现在饿了,你陪我吃点吧。” 肖笑没理睬梁拾维,任他在厨房里忙着。梁拾维平日里也不太煮菜、烧汤,简简单单一个水铺蛋,也是烧的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出锅了,厨房里已经乱的像战后一样了。 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水铺蛋出来,梁拾维把其中一碗放在桌子对面,招呼着肖笑:“趁热快吃。” 肖笑懒洋洋地起身,在桌子前坐下,看到碗里乳白的蛋白裹着隐约的嫩黄,他不禁一怔:“你怎么想到吃这个?” 梁拾维舀了一勺子汤喝了,皱了皱眉:“怎么这样淡。”他看了看肖笑,回答他:“以前和小林聊起过,知道在你们南方老家有过年过节吃这种蛋的习俗。” 肖笑用勺子缓缓搅着碗里的蛋:“他记错了,我告诉他的是,生日才吃水铺蛋。” ☆、第 150 章 肖笑用勺子缓缓搅着碗里的蛋:“他记错了,我告诉他的是,生日才吃水铺蛋。” “哦。”梁拾维咬了一口,“不管它是过年还是过生日,都是好日子就行。”又问肖笑:“我好像忘记搁鸡精了,吃着有些蛋腥,要不我去重做一碗来吧。” 说着,伸手就要来端肖笑的碗。 肖笑赶忙护着自己的碗,大大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不用不用,很好吃。” 梁拾维看他吃的香,也就不再坚持,他看着肖笑一口口吃着,问他:“你在老家过生日也吃这个吗?” 肖笑看着碗里的蛋,吃得极为专心致志:“从小我就没过过生日,没人会记得,自己也就慢慢忘记了生日的意义。” 梁拾维看着肖笑不作声了,半晌,他对肖笑说:“认识这么久,还从来没注意过你的生日,什么时候的?” 肖笑抬眼看了眼梁拾维,笑了笑:“今年的已经过了,明年吧,明年我会提前和你说,让你给我备一份大礼。” “嗯。”梁拾维点头,又问他:“去年说好的,今年过年上城郊那所宅子去,去吗?” 肖笑默然,停住了手中的勺子愣了会儿,他失神问道:“是去年说的吗?我怎么感觉过了好些年了。” 梁拾维也没接口,空气凝滞了片刻后,肖笑才又恢复了轻松的语调,他探着头看梁拾维碗里还有一个蛋,也不问他还吃不吃,伸了勺子就从他碗里舀了过来。 梁拾维看他吃得欢,也很有些高兴,他说:“早知你爱吃,我该多烧两个。” 肖笑咬着勺子,笑嘻嘻地看着他:“不用,你碗里的这个就好。” 梁拾维也笑:“小时候,我看我姐吃东西,总觉得她碗里的比我的要好吃,原来你也这样隔锅香。” 肖笑笑着没吭声。 其实,这碗水铺蛋没加鸡精,也没加香油,也没加青葱,这蛋不仅腥,煮的也老了。 可是,肖笑就是觉得香极了。 梁拾维以为肖笑爱吃水铺蛋,从年初一开始,每天早晨都会给肖笑烧好。他总是烧三个蛋,盛起来的时候,自己碗里两个,肖笑碗里一个,然后再看着肖笑喜滋滋地从他碗里抢了一个去,止不住的小得意。 明明是很幼稚的举动,可梁拾维仍是乐此不疲。 这些天,肖笑的心情都不错,吃得也多了些,脸上的气色慢慢红润了起来。只是时不时要发作的瘾头,会搅得他头疼,夜里还是不能睡。 睡不着的夜里,肖笑会屏着呼吸听一墙之隔的梁拾维的鼻息。明明是什么也听不见的,可肖笑每晚都听得专注。 梁拾维常常躺下不多久就会发出极轻微的鼾声,像是那种比较凝重的呼吸一般,搔刮着肖笑的耳膜。每每肖笑都会不能控制的,赤着脚,踮着脚尖轻轻走到沙发边。 梁拾维可能是担心睡沙发容易滚落到地上,所以总是紧紧贴着沙发的靠背睡的,沙发外沿还空着一片地方。 肖笑看着这一片空着的沙发,不能自抑地就侧身躺了下去,尽可能地紧挨着梁拾维,可又怕闹醒了他,总是极小心地不去碰着梁拾维。 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在自己眼里放大到失真,每一个毛细孔都能看得真切,肖笑这才觉得心里的没着没落都消散不见,那种稳稳的踏实让他安定下来,让他能够安心地闭上眼睡上一小会儿。 可这样的睡眠也是极轻极短的,就像是偷来的一样,肖笑的潜意识里总在留心着一丝一毫的声响,每次天光刚一亮,他都会无端惊醒,看看仍沉睡在身侧的人,轻轻起身回到屋里。 ☆、第 151 章 每次天光刚一亮,肖笑都会无端惊醒,看看仍沉睡在身侧的人,轻轻起身回到屋里。 所以梁拾维每天睁眼,看到肖笑还赖在床上,上去扯他被子的时候,肖笑总会在心底满足地叹气,这样隐秘的快乐,他不知能够持续到多久。 每过一天,他的贪恋便会重燃一分,肖笑常常想,要不自己就一直这样不死不活地拖着,赖着,不去戒了瘾,梁拾维也就不会扔下他不管。 这样直到过了正月十五,小区里重又慢慢热闹了起来,肖笑坐在露台边沿上看着楼底下往来的人群,他对梁拾维说:“这一个新年是真正过去了。” 梁拾维从客厅走过来,抬眼看了看肖笑,走过去揽着他的腰,把他拖回了露台上:“跟你说了多少遍,别在这露台沿上坐着。” 肖笑顺着梁拾维的力道跃了回来,他看梁拾维穿得正式,问道:“今天要出去?” 梁拾维点头:“公司里今天开工,我去发一圈红包。” 肖笑问他:“晚上回来吗?” 梁拾维想了想:“看吧,有没有应酬。” 肖笑没说什么,跟在梁拾维身后送他到门口。眼看着梁拾维就要跨出门去了,肖笑没有憋住,他问梁拾维:“我的红包你还没给。” 梁拾维浅笑:“早给你备着了,就等你开口问我要。”他朝房间里指指:“茶几下摆着呢,快去数数吧,我走了。” 肖笑笑嘻嘻地点头,刚要关门,梁拾维又回头,犹疑了一会儿,还是嘱咐肖笑:“在家好好待着,别跑出去。” 肖笑知道梁拾维这话是信不过自己,怕自己又出去找人买药,他的笑意滞了滞,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梁拾维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走了。” 肖笑又点了头,看着梁拾维进了电梯才关了门,转身走回客厅。 在沙发上坐下,伸了手要去够茶几下面的红包,肖笑眼角无意瞟到放在茶几角上的手机。 是梁拾维的,肖笑咬了咬唇,看着那部黑色的手机,伸了伸手,还是又缩了回来。 手机屏幕反射着莹白的一片亮光,这样俯侧着看过去,屏幕上一道明显的“L”字样的灰白印迹,像个钩子一样勾着肖笑的心。 他又咬了咬嘴唇,还是没有忍住,伸了手就把手机拿了过来,沿着那道“L”的印迹滑了手势密码,“嗒”一声,屏幕瞬间就被解开了锁。 肖笑看着满屏的图标,紧张地握了握拳,他伸出食指,小心地点开了微信的图标。 置顶的第一条消息的联系人是“沂蒙”,肖笑心里有些发慌,可还是咬着牙点了进去。 倏忽跳出的页面上最后两条消息直直刺进了肖笑的眼里。 ——你要什么时候送他去戒瘾?这都拖了多久了? ——我在和他谈,你放心。 肖笑脑中轰然作响,那手机像是烫着了手般的被他扔回到了茶几上。 原来,梁拾维待他这般迁就温顺,只是为了要把他送去戒瘾。自己明知不可能,偏偏还执拗地存着那么点可笑的自作多情,竟会以为那是梁拾维对自己还有一点真心。 你放心,你放心,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的这三个字,原来,在梁拾维的嘴里,不值一分,逢人可说。 肖笑自嘲地笑了笑,脑中却迅速地清明了下来。他佩服自己,这一次竟能克制得这样理性。 大抵被伤的多了,自我愈合也就成了本能。 ☆、第 152 章 大抵被伤的多了,自我愈合也就成了本能。 他拿着手机,起身走到门边,等着。 果然,没多久,就有人开门锁的声音,肖笑伸手把门打开,看见梁拾维正拔着钥匙,有些错愕得看着他。 肖笑笑笑:“回来拿手机?”也不等梁拾维点头,就把手机拋到他手里:“快去公司吧,别让人等急了。” 梁拾维惊异地看着肖笑,他直觉肖笑的表情不太对,可又看他一脸平静,也不像有事要发生的样子,梁拾维伸手要抚一抚肖笑的发顶,被肖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快去吧。” 肖笑又催了一声。 梁拾维再次盯了肖笑一眼,转身走了。 肖笑看着梁拾维等在电梯前的背影,缓缓把门关上了。 晚上,梁拾维没回来,只给肖笑留了个消息,说是有应酬,抽不开身。 肖笑简简单单回了他一个“嗯”,也没多说什么。 入了夜,肖笑瞪着漆黑一片的虚空,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可就是没有一点睡意。 瞪的时间久了,他脑子开始有些犯疼。肖笑习惯地屏息去听客厅里的鼻息声,可骤然想起梁拾维今天没有回来。 脑袋疼得越发厉害,这觉无论如何也睡不成的了,肖笑索性爬了起来,摁亮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干什么呢?有什么可以做的呢?肖笑环顾着四周,突然有些怀念起小林在的时候,常常给他八卦的热闹。 肖笑无声地长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打开了手机,微信里也没有人可以联系,他打开了微博随意逛着。 漫无目的地刷着各路话题,不经意就看到了有自己粉丝在评论里说的一句:“好久没有看到哥哥的近况了,他也不出来营业,哪怕就是直播个五分钟,也是好的呀。” 漫漫长夜反正也无事可做,肖笑想了想,索性就开了直播出来,他把手机架在自己面前的桌上,看着屏幕上方一小块自己的影像,不自然地朝着镜头笑笑。 即使已经挺晚了,可直播间里没一会儿就呼啦啦涌了好多人进来。粉丝的留言飞快地刷着,肖笑都来不及看清,屏幕下方又已经换过了一批留言。 肖笑第一次一个人直播,没有人和他对话,他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不时地揉着头发缓解着这份无措。 不期然看到粉丝在下面留言:“哥哥,你头发留长了这么多,好好看!” 肖笑抓着刘海,笑嘻嘻地看着屏幕,问:“你们喜欢这头发?” 屏幕下的留言顿时更热烈地滚动了起来,一片“啊啊啊啊”的字样不停地在闪烁。 肖笑想了想,对屏幕说:“等一下。” 他转身出去拿了把剪刀,又坐回到手机前,拎直了刘海就一剪刀剪了下去,握着一手的碎发,肖笑对屏幕说:“既然喜欢,我就送给你们好了。”说着,又拎直了一丛头发剪了下来,往屏幕上一扔:“说,你们还喜欢什么?” 屏幕下方的留言瞬间就静止了,隔了几秒,有人发了条:“操,他这是疯了吧?” 肖笑笑得不能自抑,他怼着屏幕喊:“是疯了,你们不就想看我疯吗?” 屏幕下方的留言又像潮水一样的滚动了起来,可这一次,不再是一片“啊啊啊啊”的雀跃欢呼,取而代之的,每一条都是满满的猜疑和嫌恶。 ☆、第 153 章 屏幕下方的留言又像潮水一样的滚动了起来,可这一次,不再是一片“啊啊啊啊”的雀跃欢呼,取而代之的,每一条都是满满的猜疑和嫌恶。 肖笑看着脏话不断地冒了出来,他正看得有趣,谁知手机“滴滴”叫唤了两声,屏幕就黑了下去。 手机没电了。肖笑扫兴地把手机充上了电,甩到了桌上,重又躺回了床上,瞪着屋顶继续发呆,直到天亮。 天亮了以后,楼下渐渐就有了人声和往来的声响,在这样不太明显的嘈杂中,肖笑反倒生了一些睡意,朦朦胧胧地眯着了。 正似梦似醒地睡着,肖笑猛然间觉得手腕一阵疼,他陡然睁开了眼,看见梁拾维正拽着自己的手站在床前。 梁拾维的脸上有明显的怒气,他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子的冷硬着眉眼了,肖笑不禁瑟缩了一下。 梁拾维见肖笑醒了,一把把他拉扯坐起,他沉着声音问肖笑:“大半夜的,你又在作什么死?” 肖笑睡得糊涂,不知梁拾维说什么,他迷茫地看着梁拾维。 梁拾维问他:“你手机呢?”也不等肖笑回答,就在屋内扫视着,看到桌上的手机,梁拾维一把捞了过来,打开微博,就重重地一顿猛按,操作好了,他把手机扔到肖笑面前:“微博我删了,肖笑,你给我老实点,该吃吃该睡睡,其他什么也别做,什么也别想。” 肖笑看着手机,他这才反应过来,昨夜的直播梁拾维定是看见了,他笑着:“是她们说我头发好看,说喜欢我的头发。” 梁拾维看着肖笑一头参次不齐的头发凌乱地长长短短,他更是怒不可遏:“你在家里发疯就够了,为什么要丢人丢到全网上去?” 肖笑还是笑,他瞟着梁拾维:“嫌我丢人了?现在是不是特想把我塞到哪个旮旯里去,眼不见为净啊?” 梁拾维咬着牙,恨恨地说:“我就不该由着你,不想去戒瘾也得把你送进去。” 肖笑笑得冷厉:“这么些日子,你还是后悔了吧,梁拾维,你现在想把我塞进去了?告诉你,想都别想。” 梁拾维抓着肖笑的肩,喝问:“你为什么不去?说!你有什么资格选择!” 肖笑肩膀疼得受不住,他挣着,大声地喊:“早跟你说过了,梁拾维,我就要在你身边,看着她,他们被你一个一个甩掉,被你一个一个嫌弃,哪怕到死,我也要看着!” 梁拾维的声音也陡然拔高了:“你有什么权利说死!你的瘾没戒掉,你错的这么离谱,还想着以死解脱吗?” 肖笑被梁拾维这么一喝骂,愣了,他静了下来,半晌,怔怔地问梁拾维:“我错的有多离谱?我是伤害了谁了吗?梁拾维,像我这种人,出生就被自己的妈妈嫌弃,好像生下来就是不对的。可是连死,都对不起所有人吗?梁拾维,活着不容易,难道死了还不简单?” 梁拾维气到极致不怒反笑,他问肖笑:“你要看着我抛弃她?好,肖笑,你不用去死,也不用忍着瘾熬着,你永远也看不到我抛弃她的那一天。” 肖笑笑,脸上的血色却迅速退了下去,他的眼睛晶亮晶亮,含着些不可置信:“梁拾维,难道你要娶了她?” “对!娶她,并且这辈子不会和她离婚!”梁拾维一字一字说得坚定,他咬着牙问肖笑:“你还等吗?” ☆、第 154 章 梁拾维一字一字说得坚定,他咬着牙问肖笑:“你还等吗?” 肖笑颓然跌坐在床上,他抚着额头,手遮在眼前笑得寂寂无声。 直到再也笑不动了,肖笑放下了手,他轻声对梁拾维说:“你大婚之后,帮我安排进院戒了吧。” 梁拾维猛然间松了口气,他抬手揉了揉眉间,在肖笑面前蹲下身,拍着肖笑的手背,梁拾维低声说:“肖笑,好好地过下去,咱们不要再闹了,好吗?” 肖笑垂眼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梁拾维,那样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现在蜷得矮矮的一个,他眼睛里的乞求那样卑微,什么时候,梁拾维的悍匪气已经荡然无存? 肖笑伸手摸着梁拾维的脸颊,喃喃低语:“不闹了,再也不闹了。” 经了这件事,肖笑真正地平静了下来,他不会再对着梁拾维阴阳怪气地说着含沙射影的话,也不会偷摸着找人买药。有时瘾头上来,实在忍不住了,他也只是把自己困在房里床上,独自熬着。 肖笑偶尔也肯下楼,抱着阿纯在太阳底下晒晒,看着阿纯卖着萌却仍是丑的毫无可爱之处,肖笑总会沉静地微笑。 他也会每天给梁拾维发几条消息,很琐碎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还会每天固执地问梁拾维一句:“婚期定下来了吗?” 这样一天天的,日子倒像是流水一样,飞快却了无痕迹。 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月末了,肖笑早晨起来,仍是每日一问,他给梁拾维发了消息过去:“早,今天太阳真好,下午我想出去走走。梁拾维,婚期定了吗?” 不同于以往的避而不谈,这次梁拾维给了明确的答复:“早,睡得好吗?早晨记得烧蛋吃。另外,婚期定在后天。” 肖笑浅笑着收了手机,转身进了厨房,他一边烧蛋一边盘算着,后天?三月底的最后一天,正好是春分,真好,春天了,万物复苏,是个好日子。 下午的时候,肖笑抱着阿纯出去散步。他看小区里那片人造的假山小瀑布前很是热闹,不少小区里的老头老太趁着太阳正暖,都出来活络活络筋骨了。 肖笑忽然就有些怀念起了公司旧址前的那片湖。他揉了揉阿纯的脖颈,问它:“跟哥哥去湖边坐坐吧。” 打了车到了公司旧址门前,肖笑抬眼看着面前的这幢小洋房。洋房依然还是那幢洋房,红墙黛瓦,一壁上还有爬山虎枯残的藤蔓存留。可楼里寂寂,没有一丝人声,紧闭的楼门旁贴着一张醒目的招租广告。 肖笑似乎能穿过墙面,看到里头张扬媚俗的装饰。他垂了眼看着阿纯,对它介绍着:“这是哥哥之前工作的地方,还有一哲叔叔也在这里。” 又看了眼二楼的两排窗户,窗帘拉得密实,就像方一哲还在时的那样。 肖笑低了头闭了闭眼,对阿纯说着:“走吧,咱们去湖边坐坐。” 大概不是休息日,现在湖边几乎没有什么人,肖笑择了一处没有树干遮蔽的地方坐了,脚下是败了的枯叶,抬头远山绵绵。 肖笑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致,阿纯也不叫唤,乖乖地趴伏在肖笑膝头,任由肖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它的背脊。 天一点点暗下来,肖笑仍是舍不得走,湖那边的几家酒吧已经开始有隐隐的歌声飘来。 ☆、第 155 章 天一点点暗下来,肖笑仍是舍不得走,湖那边的几家酒吧已经开始有隐隐的歌声飘来。 肖笑不由叹了口气,北京真是好神奇的一座城市,山水辽阔,恣意舒展,仅是坐在这里,都让他觉得天地都旷远地不像话。 肖笑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向前伸展的两条腿,他问阿纯:“哥哥像不像一个颐养天年的老人家,陪你坐在微波的水边上看飞鸟,吃饱了喝足了,翘脚吹吹斜风,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很好?” 不期然手机铃声响起,肖笑掏出来看,是梁拾维打来的。 他按下了接听,梁拾维惯常的低低的嗓音响在了耳边:“在干嘛呢?” 肖笑轻笑,食指轻轻刮着手机背面,他回道:“在公司前面那片湖边坐着呢,梁拾维,以前总没多余的闲暇心思来看一看,原来这里竟也这样美。” 梁拾维静了片刻,问他:“原来的公司?” 肖笑回他:“嗯,今天忽然就想来这里看看了,梁拾维,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最近总爱回想以前的事情。” 梁拾维截了他的话头:“别瞎说,你才26,正年轻。”顿了顿,又嘱咐肖笑:“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肖笑又是一阵轻笑,乖顺地答道:“嗯。” 挂上电话的前一刻,肖笑忽然急急喊了声:“梁拾维。” 梁拾维不作声,等着肖笑说话。 肖笑似是沉吟了会儿,才开口:“梁拾维,明天你陪我去边郊那宅子看看吧。” 见梁拾维仍旧不作声,肖笑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这两天为了婚礼会很忙,我们晚上去,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好吗?” 肖笑问得恳切又小心,梁拾维终于点了头:“嗯,明天晚上你在家等我,我来接你。” 第二天,肖笑一整天的心情都极好,他甚至给阿纯洗了个澡,最后看看实在无事可做,肖笑打开了衣柜,专注地挑起了晚上要穿的衣服。 之前有各路活动的时候,重要的场合会有专门的服装造型的老师安排好,即使是一些比较私人的行程,小林也会帮肖笑把衣服备好。 后来小林走了,肖笑也没再出席什么活动,连门都很少迈出去一步,穿什么衣服对他来说都一个样。 现在他看着满橱五颜六色、款式各异的衣服,不禁有些犯了难,穿什么好呢? 扒拉了好一阵子,肖笑从衣橱的角落里拉出了一件卫衣,是那种学生装的运动卫衣,非常老土的款式,手肘上都已经磨出了泛白的细小的毛球,是自己上学那会儿常穿的旧衣,不知怎么的,这么些年竟一直也没被扔掉。 肖笑摩挲着这件卫衣,想起从商店里买回它的那个时刻,那个时候,自己还没见过什么世面,能看到的天地就只有那么大,攒了好一些时日,才有闲钱给自己添置一件新衣,却是由衷的快乐。 又土又快乐。 肖笑把卫衣展开来套上了身,又找了件绵实的棉衣穿上,肖笑走到露台上,跃上台沿,盯着楼底下络绎不绝的人来人往。 等了许久,暮色四合,身上都坐得沁出了凉意,楼下的人群也都归家没了踪迹,肖笑才听到熟悉的轰鸣声在楼底响起。 他兴奋地转身跃下台沿,等不及梁拾维打电话告诉他到了,就开了门直冲向楼梯间。 三十三层的楼梯,即使是下行,待得出了楼道大门,站在梁拾维面前,肖笑也是喘得说不清楚话了。 ☆、第 156 章 三十三层的楼梯,即使是下行,待得出了楼道大门,站在梁拾维面前,肖笑也是喘得说不清楚话了。 梁拾维跨坐在883上,看肖笑喘成这样,伸了手在他背上抚着,一壁柔声斥责他:“又没有重要的事情,跑这么急做什么?” 肖笑喘着气,脸颊都跑红了,他睁着晶亮的眼睛笑看梁拾维:“我……我是怕……你会等……急。” “傻子。”梁拾维伸手帮他把竖起的头发抚顺,直播时剪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已经重新修理过了,因为有两丛实在被剪的太短了,所以修理的时候只能迁就了那两丛,把头发全部都剪短了。 梁拾维看着他:“急什么?我总会等在这里。”说着,把黑色的那只头盔给了肖笑:“戴上。” 肖笑接过头盔,看了看梁拾维的头:“你不会冷吗?我衣服上有帽兜,头盔你戴着吧。” 梁拾维拿过头盔,侧过身子扣在肖笑头上,又给他系着颌下的扣子:“我习惯了,不冷。” 梁拾维的脸凑的极近,就在肖笑的眼皮子下方,连短短的眼睫都能看得根根分明。肖笑屏着呼吸,不敢吐出一丝大气。 摁实了扣子,梁拾维如以往的每一次那样,拍拍后座:“上来。” 肖笑摸了摸头盔,笑着跨上车身,他伸手抓住了身后的铁架,被冰冷的金属冻得一个机灵缩回了手。 梁拾维似是感受到了肖笑的颤栗,他问:“冷吗?” 肖笑点头,梁拾维拉过肖笑的一只手往自己口袋里塞:“冷就捂着,两只手都伸进来。” 肖笑依言,伏在梁拾维背上,伸了双臂环抱住了他的腰,把手深深地藏进了他的衣兜里。 衣兜里都是梁拾维的温度,熟悉的温热,让肖笑四肢百骸全放松了下来。 城郊很远,从公寓开过去,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肖笑不知开了有多久,只觉得耳边猎猎的风声像是要这样绵绵无绝期的呼啸下去。 就这样一路飞驰下去也不错,肖笑隐约地想,只是有点冷,让他不自禁就想向梁拾维贴得更紧。 神思飘渺间,听得梁拾维说:“到了。” 机车地突突声乍然就在耳边停了,肖笑定了定心神,跨下车子,向眼前望过去。 空旷的场地上,左右也有些房子正在建造中,但隔的比较远了,夜色中也看不分明那些轮廓。肖笑没看见宅子,三面围墙遮挡着,隐约可见围墙中有棵很高的树。 梁拾维从裤兜里掏了把钥匙出来,扔给肖笑:“去把门打开。” 肖笑紧握了钥匙,走到围墙前。院门是那种老式的铁门,似乎还有些斑驳的锈迹在上面。他伸手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咣啷啷”,老式的铁门应声而开,肖笑跨了进去,一座两层的小楼映入眼帘。 小楼的层高不高,虽然有两层,可站得远些,也能看见平坦的楼顶上,有几只圆匾随意放着。 楼旁有一架竹梯子,靠着小楼,长长地攀向了楼顶。 肖笑欣喜地跑过去,攀伏着梯子几步就爬了上去,他站在楼顶,对着还站在院门外的梁拾维笑嚷:“赶紧上来!” 梁拾维笑着把883推进了院子,又关上了院门,才爬上了屋顶。 他站在肖笑身边,侧目看着他,问:“还像吗?” ☆、第 157 章 梁拾维站在肖笑身边,侧目看着他,问:“还像吗?” 肖笑点头,点得十分用力,他指着院角的那棵树:“连这棵石榴都像极了。”说着,肖笑在楼沿边坐了下来:“到了夏天,满树榴花,红艳艳的一片,热闹得很。” 梁拾维挨着肖笑也坐了下来,他笑看着肖笑,不发一言。 肖笑看也看不够的四下里张望,他指着那几个圆匾问梁拾维:“怎么放些空的在这里?” 梁拾维也转了头去看:“想着你过来住时,爱在里面晒什么,就晒什么,像……”梁拾维回忆着,“夏天里的西瓜籽……” “还有冬天里的萝卜皮。”肖笑咯咯笑得开怀。 梁拾维在肖笑膝头轻拍了下,笑叹口气:“你喜欢就好,等你……好了之后,就搬这里来住,也不要再去理会圈里的那些纷纷扰扰,流言蜚语了,就在这里,好好地过下去。” 肖笑侧着头看着梁拾维,听着他勾画着将来的日子,他问:“那你会来看我吗?” 梁拾维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了头看着前方:“你有什么需要跟我说。” 肖笑笑了,他屈了一条腿,把脸伏在膝盖上,似是在缅怀着什么。他叹了口气,问梁拾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梁拾维点头:“肖纯。” 肖笑又笑:“外婆叫我阿纯,梁拾维,你能像外婆那样叫一次我的名字吗?” 梁拾维看着他,低低开口:“阿纯。” 肖笑咯咯笑,他摇着头:“你叫的不好听,北京人说话太硬,没有我们江南那里的人叫着柔软,听着凶巴巴的。” 梁拾维也笑。 笑了一会儿,肖笑又静了半晌,再开口时,悠悠的语气里有怀恋:“梁拾维,有时我会突发奇想,如果那些年,没有方一哲,没有那一夜,如果我们能像在杀虎口时那样,一天一天的爱下去,是不是就成了一年?然后一年一年的爱下去,是不是就成了一辈子?” 他转眼看着梁拾维,梁拾维眉间微动,似乎要说什么。肖笑没等梁拾维的话出口,他又接着说下去:“如果就是如果,又哪来那么多的如果。可是,叔叔,你要记得,”肖笑凝视着梁拾维的眼睛,语气柔软:“我爱你。” 梁拾维神色一滞,他太久没听到肖笑叫他一声“叔叔”了。 肖笑又笑着转回了头,望着院里的那棵石榴,低声说:“叔叔,我爱过你,我尽力了,你也放心,我爱你,会淡的。过了明天,这话我再不会说起。” 梁拾维看着肖笑的侧脸,他沉默了会儿,低低地应他:“好,我会记得。” 肖笑笑笑,他收回脚,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低了头对梁拾维说:“走吧,回家吧。” 梁拾维诧异:“你就待这一会儿么?我以为你会在这里住一晚。” 肖笑最后又恋恋地往四周看了一圈:“这里很好,太好了,我怕再多待一会儿,就会舍不得离开。” 梁拾维点头:“好,等以后,等你好了,想在这里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 肖笑没有再接口,他只是笑着爬下了梯子。 一路上默默无语,到了公寓楼下,肖笑解了头盔给梁拾维:“回去路上戴着吧,小心吹得脑袋疼。” 梁拾维接过头盔抱在怀里,他柔声对肖笑说:“快上去吧,夜里凉,记得洗个热水澡再上床。” 肖笑看着梁拾维手里的头盔,沉默了会儿,问他:“明天……我能参加你的婚宴吗?” ☆、第 158 章 肖笑看着梁拾维手里的头盔,沉默了会儿,问他:“明天……我能参加你的婚宴吗?” 梁拾维眼神凝滞了一下,他问:“你想来看什么?” 肖笑伸手在头盔上弹了弹,他笑:“想看你做新郎官的样子,梁拾维,你连喜帖也没发给我一张。” 梁拾维盯着肖笑看了半晌,最终只是低声说了句:“要是真想来就来吧,喜帖就不送了,地址我回头发你。” 肖笑点头,又在头盔上拍了拍:“走吧,夜了,路上小心。” 梁拾维点头,戴好头盔,转动了油门。 肖笑往后退开了一步,看着排气管里的浓烟喷射而出,耳边发动机的轰鸣越来越响,他低低说了句:“梁拾维,别忘记,我爱你。” 他知道,梁拾维不会听见,看着883呼啸而去,肖笑沉默地笑着,转身上了楼。 梁拾维的婚宴在晚上八时半,没有很隆重的排场,看着更像是一场小型的私人聚会。 圈里的人七七八八都到齐了,有脸的没脸的全都济济一堂,众人团团围簇着,或站或坐,都姿态逸雅得很。 肖笑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太久没有在公众场合露面了,各种有关他的传言却都不胫而走,不论什么版本,都透露着他糟糕透顶的近况。 可此时看来,肖笑依然红润俊秀,温和平淡,走在人群里,别有一种超然的优越感,哪有一星半点的落魄癫狂。 肖笑浅笑着一路向众人点头示意走来,他知道众人心里怎么想,也看得懂他们眼里或惊讶或猎奇或鄙夷的目光。但他只当统统不知,依然浅笑着和擦肩而过的人淡淡的打着招呼。 周之易是第一个迎上来的,他执了一杯香槟走到肖笑面前,意态闲闲地笑:“师哥,好久不见了,听说这阵子你身体不太好?看着倒是清瘦了许多。” 肖笑也站定在他面前,淡淡笑着回他:“是不太好。不过,现在都好了,谢你牵挂。对了,还没恭喜你获了最佳男主的殊荣。” 周之易笑得骄矜,他抿了一口香槟,对肖笑谦逊地说:“还不都是师哥你身体不好,才让我捡了这个漏?这么整些年,要说我哪点及得上师哥你的,大概也就是「捡漏」这一项了吧。” 肖笑还是淡淡笑着,周之易话中的挑衅他全然无意去理会,他对着周之易道了声歉意:“我还得去给梁总道个喜。” 周之易侧身微微点头示意:“那我们有机会了,再好好坐下来聊聊。” 肖笑点头,又对着周之易笑了笑,继续往厅里走去。 眼角余光瞥到刑导也瞧见了他,肖笑刚想致意,可刑导立即装作没瞧见一样,转了头,肖笑知道他仍放不下骗合约那事儿,也就轻轻叹了口气,装作也没留意到他的样子。 好不容易在人群里寻到了梁拾维,他正和几位老总热切地说着什么。肖笑也不急着上去打断他,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梁拾维。 梁拾维今天是标准的新人打扮,熨帖的白色衬衣,笔挺的黑色西装礼服,只是他那茬泛青的头皮,和全身的装束有了一些违和感。 肖笑不禁有些怀念起那年在楼道口第二次遇见梁拾维的情景。黑色的休闲西装,披着同样是黑色的羊绒大衣,顶着那层短到让人觉得痞气十足的发茬,这才是悍匪不羁的梁拾维。 梁拾维也注意到了肖笑,他和周围几人说了几句,就抛下了他们,在餐桌上端了杯水,朝肖笑径直走来。 ☆、第 159 章 梁拾维也注意到了肖笑,他和周围几人说了几句,就抛下了他们,在餐桌上端了杯水,朝肖笑径直走来。 在肖笑面前站定,梁拾维把水杯递给肖笑:“喝些热的吧。” 肖笑接过杯子放到鼻下闻了闻,他轻声嗤笑:“梁总好小气,这么大喜的日子,竟然只给我喝白水,连杯酒也不舍得吗?” 梁拾维也轻笑:“酒有什么好喝,我知道你从来也不爱。我这里没有茶,你就喝水将就将就吧。” 肖笑低笑,端了杯子喝了一口。 梁拾维上下打量着肖笑:“你今天气色倒好,也难得看你衣服穿得这样艳。” 肖笑也低头看了看自己通身的打扮,像是挺满意:“梁总的好日子,我再不知好歹,也是知道要挑个红色,讨个吉利的彩头的。” 梁拾维赞他:“你穿红色,很好看。” 肖笑笑,忽又凝了笑意,他低低叹了声,说:“可是这红色,让我想起了一哥,他才爱这颜色,穿着也好看。” 梁拾维也沉默不语,肖笑凝了会儿神,转头在四周搜寻着,他问梁拾维:“我好像没见着骆总?” 梁拾维也在人群里默默看了会儿,才说:“他没来,他去国外定居了。” “哦。”肖笑挑了挑眉,像是也没有多大的意外。端起杯子又喝了口水,肖笑正要开口说话,看见梁拾维旁边有个女人袅袅挪挪地走了过来。 她递给梁拾维一杯红酒,极亲热地挨着他:“梁,和谁聊的这样开心?” 肖笑凝目看去,极美的女人,糅合了女孩的天真和女人的娇媚,一笑一颦之间风情顿生。 肖笑知道,这人就是沂蒙,哪怕不认识她的脸,他也能听得出这就是骆卿给他听的录音里那女人的声音。 他微笑着看着她。 沂蒙也转眸看向肖笑,她眼里有了悟,惊喜地说:“梁,这是肖笑对吧,你不说我也能知道。” 她转向肖笑:“我看过你的照片,只是你真人比照片要好看许多,也年轻许多。” 肖笑笑着微微点头表示谢意,他说:“不打扰你们了,我也饿了,得去找点吃的。梁总,新婚快乐。” 梁拾维点了点头,他看着肖笑,嘱咐了句:“婚宴结束会很晚,你早些回家。” 肖笑笑着点头,转身到其他席上去了。 随后倒是络绎不绝地有人来和肖笑打招呼,都半真半假地向他嘘寒问暖,也频频关照肖笑一定要赶快养好了身体,才好有合作的机会。 肖笑淡淡地应付着,可即便如此,没多长时间,他也觉得脸颊上的肌肉都笑得有些僵了。他在心里思忖着,眼前这些人散了,他就回去。 耳朵里却听周之易在台上起着哄:“我表演什么呀,我又什么也不会。找肖笑吧,他唱歌可好听,又是梁总一手带着的,怎么着也得给梁总表演一个贺贺喜啊。” 有人看向肖笑,有人随着周之易起哄:“肖笑来一个……” 肖笑想着自己只在梁拾维面前唱过歌,周之易怎么会知道?肖笑的视线不禁穿过人群,直直望向梁拾维。 梁拾维也正看着他,眼神似在示意他先走,不必为难。 肖笑朝他笑了笑,朝台上落落大方地走去。 站在台中央,肖笑执了话筒,他朝四下里浅笑示意:“要说我今天也是惭愧,空了手来,连贺礼也没备一份。要不,就以歌当礼,还望梁总不会嫌弃。” ☆、第 160 章 站在台中央,肖笑执了话筒,他朝四下里浅笑示意:“要说我今天也是惭愧,空了手来,连贺礼也没备一份。要不,就以歌当礼,还望梁总不会嫌弃。” 看着台下,肖笑像是在思索:“唱什么呢?我会的歌也不多,要不,我就越权代新娘子献歌一曲吧,祝愿新人能百年好合,永世不弃。” 有乐队的人上来问肖笑曲目名字,方便他们找伴奏。肖笑轻声回他们:“不用,我清唱两句就行。” 周围窃窃的人群慢慢静了下来,灯光老师也极配合地关了场内的所有灯光,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光影射在肖笑的身上。 暗影幢幢里,肖笑也能辨得清哪双眼睛是梁拾维的,他直直地注视着那一点微亮,浅笑吟吟地低唱: “你眷恋的 都已离去 你问过自己无数次 想放弃的 眼前全在这里 超脱和追求时常是混在一起 你拥抱的 并不总是也拥抱你 而我想说的 谁也不可惜 去挥霍和珍惜是同一件事情 我所有的何妨 何必 何其荣幸 在必须发现我们终将一无所有前 至少你可以说 我懂 活着的最寂寞 我拥有的都是侥幸啊 我失去的都是人生 当你不遗忘也不想曾经 我爱你 ……” 歌曲唱停的一刹那,也不知灯光老师是不是有意营造气氛,厅内的灯短暂的暗了几分钟,在全场再一次亮起灯光的时候,台上已经没了肖笑的踪影。 回到公寓,肖笑开了门,摁亮了灯。阿纯窝在自己的一方小窝里,已经睡得酣沉,灯光乍然亮起,它被惊得霎时瞪圆了眼睛,待看清进来的是肖笑后,舔了两口爪子,又枕着前腿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席间喝了酒,回来的路上在计程车上又吹了些风,肖笑只觉身上凉津津的,他随手从沙发拿了件外套穿了,站在客厅中央百无聊赖地环顾了一圈。 实在无事可做,睡觉也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的,肖笑想了想,从冰箱里拿了罐Harboe,走去了露台。 露台上晚风阵阵,三月底的天气不似凛冽的寒冬那样肃飒,拂在身上虽也凉意沁人,可也是挺惬意的。 肖笑跃上露台,在边沿上坐着,垂着眼睛看着脚下的一切,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小区里还亮着灯的人家不多了,那仅有的几窗透着昏黄的橘色灯光的窗口,在此时黑沉沉的夜色中显得分外温暖。 肖笑遥遥望着其中的一户人家在切着蛋糕,他似乎也能感受到那份融融的天伦,肖笑笑得满足。 他忽然想起小林,他不由揣测,小林现在会在哪里?他如今在做着什么工作?不知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在他包里藏着的那张支票,还有那张画? 肖笑又呷了一口酒,太凉了,滑到肚子里,全身都跟着颤了颤,起了一身粟栗。他不由晃了晃腿,想要驱走这份寒意。 一个没坐稳,身子晃了晃,肖笑连忙伸手摁住了露台边沿,稳住了身体。 梁拾维一再叮嘱他,别在这台沿上坐着,危险。 可是梁拾维又怎么能体会到坐在这样高高的地方,俯临一切的感觉,那种失重却又激荡的愉悦。 肖笑扶着台沿,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迎着夜风,张开了双臂。夜风灌进了衣服里,将衣服吹得鼓鼓的,他觉得自己成了一只氢气球,连心都是轻飘飘的,温柔得像是就要化成了水。 肖笑满足地无声地笑,他想,梁拾维现在在做什么呢?大抵春宵一刻,梁拾维是没有时间想起自己的。 肖笑忽又觉得惊异,好像这是第一次站在高高的地方,他没有想起妈妈,没有想,妈妈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自己,会抬头找一找,自己有个儿子一直在等着她? 会吧?不会吧? 他们睡前会不会在心里对他说一句“晚安”?是了,夜夜睡前发给梁拾维的“晚安”,今夜还没有发呢,此刻发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肖笑思量再三,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打开微博,进了梁拾维的账号登录。 按下“晚安”两个字,肖笑想,明天梁拾维打开微博,看到了就会明白的,这大抵也是自己最后一次有资格能在睡前和他暧昧地道一句:“晚安。” 晚安,是呀,整个世界都是这样寂静,每个人都在做着或开心或悲伤的梦吧。 若日日是梦,却能夜夜醒来,那该有多么好。 肖笑憧憬地望着远处,夜,太静了,夜风也越发地大了,他能听到衣角扑打在身上的“嚓嚓”声,还有楼底的树枝摇曳的声音,喑哑的,像是小时候外婆哼唱的老掉牙的摇篮曲,在勾着他的心魂。 肖笑不期然打了个呵欠,脑中升起了一些熟悉的混沌睡意。他下意识地想,今天临出门前明明是吃足了药量的,就为了怕在梁拾维面前失了态,怎么现在才这么几个小时,就又开始犯了瘾? 他又打了个呵欠,果然梁拾维是骗他的,他的瘾这样深了,怎么可能治得好?肖笑低低笑骂了句:“骗子,总是骗我。” 又是一记呵欠,肖笑想,困了,是该睡了。 睡吧,睡吧,他留恋地转头望了望亮如白昼的卧室,又回头看了看远方,视线的尽头,已有微亮的晨曦泛起了鱼肚白,肖笑闭上了眼睛。 晚安, 全世界。 ☆、(番外一)别回头 人间烟火气(小林) 小林早晨起床,习惯性地打开微博,先跳出来的是梁拾维发的一条内容,很简单的两个字:“晚安。”也没有任何配图。 小林觉得奇怪,再看时间,是凌晨三点多,他心里有不安,越来越强烈地在突突冒着头。 打开热搜,置顶的第一条是“梁拾维大婚”。 小林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他的视线下移,看到了第二条热搜的标题“肖笑夜半坠楼身亡”。 小林愣住了,心里有些怀疑,可又觉得似在意料之中。他静了静心神,转身去叫朵儿起床。 朵儿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此时又值春天暖日,不免有些起不来床。 她哼哼唧唧地赖在床上,小林劝她:“懒猪,起来,陪我去市场买些菜,你多走动走动,也好生产。” 朵儿问他:“美容院今天谁看着?” 小林拉着朵儿的手,搀着她慢慢坐起了身:“你就别操这份心了,美容院里我都关照好了。你当这么些时日瘦猴那崽子是白□□的吗?现在做得有模有样,训起店里那些小弟一套一套的,你这徒弟可没白收。” 朵儿笑得得意,伸了手撑着后腰站起,她问小林:“今天炖什么汤给你儿子补补?” 小林抚了抚朵儿滚圆的肚子:“麦芽淮山牛肚汤吧,他爱吃。” 朵儿笑着啐他:“还在肚子里呢,你就知道他爱吃了?吹牛也不先打打草稿。” 小林也笑,失神地揉了揉鼻子。 等一切打理妥当,小林扶着朵儿去了市场。 市场上如常的热闹非凡,小贩的叫卖声,客人的询问声,还有一些老太太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吵得耳膜里直嗡嗡。 朵儿站在蔬菜区的中间,环顾着左右两边的各色蔬菜,纠结地选择着:“吃什么呢……” 小林也举目看向身边的菜摊,红的甜椒,绿的长豆,黄的花菜,紫的洋葱,他不设防地就想起了肖笑留在他包里的那张画。画上也是如眼前这般的斑斓市场,鲜艳又亲切的色彩下方,还有肖笑留给他的话: “这市井的颜色才是生活原本的颜色,去过这样的市井生活,别回头。” 小林心里骤然疼了起来,疼得不可抑制,疼得膝盖都失了力道,他直直地跪了下去,在人群里放声哭了出来。 给肖笑送灵的那天,小林和朵儿一起去了灵堂。他们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听着身边前来吊唁的人窃窃唏嘘不已: “多好的前途呀,自己竟然会想不开。” “谁说不是呢,这么高的起点放着,又天生是个演戏的胚子,模样也生的好,怎么还会走上这条路?” …… 小林沉默地听着,世人大都善忘,活着的时候,看到的都是这个人的缺陷,一旦人没了,怎样的错误也都成了未尽的遗憾,透着点残缺的美好。 朵儿听着旁人在说下葬的墓园,她回头轻轻拍了拍小林的背,低声劝慰:“还好,肖哥也在鹤园,和一哥一起有个伴,也不会寂寞。” 小林点头,扶着朵儿要走。朵儿忽然指着一旁排放着的一个花篮,惊诧地说:“怎么这上面不是肖哥的名字?” 小林顺着朵儿的手指望过去,一众的挽联上名讳都是“肖笑”,只有朵儿指着的那条上写着“阿纯”。 小林低声说:“可能阿纯也和肖哥一起去了吧。” 一路默默无言回到家门口,小林低了头正要掏钥匙开门,无意瞥见门墙角落里有一个盒子。 小林看看对门禁闭,他寻思着这层楼里也就只搬进来他们家一户,就走到门墙角落里,开了盒子的顶盖。 “呜呜”几声轻唤,一双硕大的眼睛朝小林看过来,看着那光溜得一根毛也没有的粉红色身体,小林低呼:“阿纯!” ☆、(番外二)倾心相遇 安暖相知(方一哲) 老油条通常会栽在什么人手里呢?直白、热烈、莽撞,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什么花招迂回对方都看不懂,也不会接,只会眼巴巴瞅着你说一句:“喜欢。” 方一哲遇上骆卿前就是这样一个冒着点中二气的少年。那时候,他还算不得红,只是仗着一副好皮相在圈子里挺吃得开,一些有钱有势的女大佬、男大佬都挺吃他这种少年气一卦的,所以资源方一哲是不缺的。 那时,他还有一个女朋友,是圈内的一个女子组合的成员。两个人秘密交往了有快一年了,女朋友知道方一哲的长相是他们感情中的最不稳定的因素,也知道方一哲还是孩子脾性,不能定下性子来,所以防着方一哲身边各种路子的女人,防得滴水不漏。 可她千防万防,没有想到会栽在骆卿手里。 方一哲第一次见骆卿,是梁拾维攒的一个局子。当时,梁拾维找了各种野路子,托人从中撺掇着,请了好些个有合作可能的投资方。 在赴宴前,梁拾维还指着手机上搜出来的照片,关照方一哲,“这人贪酒,可以多敬上几杯;这个人好吹上几口,那就要捧足了他的场面”,等等等等,絮絮一通。 方一哲滑到骆卿的图片,指着他问梁拾维:“梁,这人长得最顺眼,他有什么讲究?” 梁拾维沉吟:“这人你别去多费神,他难相处得很,听说手段特别阴损,咱们别去招惹了。” 方一哲奇道:“那你还找了他来?” 梁拾维苦笑:“我也没想他肯答应,估计是和中间人交情挺深。一哲,总之你别去招这人就对了。” 方一哲低头又将那张挺儒雅和气的脸记了一遍,点了点头。 席间自是觥斛交错,谈笑风生。方一哲也是久经这样的场面,对付起来熟稔又不失热情,哄得一帮人都挺高兴。 骆卿来晚了,进包厢的时候,酒已过了大半巡。骆卿进门摘了围巾,脱了大衣,扔给在一边的侍应。 那好酒的施总不乐意了,他端着酒壶起身走到骆卿面前,往他手里一塞,数落他:“老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十次吃酒十次迟到,次次要兄弟们等着,怎么,你是挺享受这瞩目的感觉啊。” 骆卿把怀里的酒壶轻轻放到桌上,他淡淡地笑着,淡淡地说:“酒有什么好喝?我收了些好茶,正好今天便宜了你。” 说着,招呼着侍应从他大衣口袋里取了一个小塑料包,又关照了去取来茶具,这才落了座。 方一哲看向那一小塑料袋中的茶叶,不多,青绿绿的一撮在袋子里瘪瘪地灌着,他不禁有些好奇,侧过身贴着梁拾维评价了一句:“这老头真小气。” 说得极小声,恰好是梁拾维才能听清的音量。梁拾维咧了下嘴,随即收住了笑,斜着眼睛横了方一哲一眼。 方一哲知道梁拾维这是在警告他,他嘟了嘟嘴,收回了斜倾着的身子,一本正经地坐好了。 那姓施的老总看着侍应端着一框茶具进来,放在桌席旁边休息的茶几上,他不屑地抱怨:“好好的吃个酒,你非要泡什么茶。得,泡了你自个儿喝,哥儿几个可不奉陪。”说着,回头招呼席上的其他人:“别去管他,咱们继续。” 骆卿不以为意,淡淡笑着继续摆弄茶具。 方一哲实在是好奇,不免转头看了骆卿几眼。 也许是方一哲多瞧了几眼,在他又一次偷偷把视线转到骆卿身上时,骆卿笑着问他:“小朋友,你喜欢喝茶?” 方一哲偷看被人逮了个正着,不免有些心虚。他讪笑着,脑子都没转一下,眼巴巴地看着骆卿,顺口就答了出来:“喜欢。” 声音透着直白又热烈的少年人特有的活力,骆卿一怔,细细看了方一哲几眼,笑笑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煮茶。 方一哲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冒犯了骆卿,又嘟了嘟嘴转回了头,却发现梁拾维的眉毛攒在了一起。 随后席上一众人像是真忘了还有骆卿这一号人物,继续喝酒、吹牛,侃着一些少儿不宜的段子。正在大家淡笑得正欢时,方一哲的耳侧伸了一只手过来,端了一小杯的茶水放在他面前:“尝尝。” 方一哲回头看去,骆卿浅笑着看他,手里也捏着只小茶杯慢慢抿着。 他一愣,自己也没说要喝茶,怎么骆卿别人都不给,单单给自己端了来? 他懵懂地想着,拿了茶杯就往嘴里送。 茶杯实在是小,杯里的茶水也实在是少,方一哲都没感觉茶水浸过舌尖,就咕咚一声全吞了下去。 骆卿看着他笑问:“好喝吗?” 方一哲看了看茶杯,回:“好喝。” 骆卿笑了笑,走回到茶几旁,又端了一杯来,放在方一哲面前:“像你那般牛饮,还吃得出茶味?喝茶要慢慢抿,一点一点品。” 施总在旁边起哄:“小方,跟喝白酒一个样儿。” 方一哲拿起茶杯,小心翼翼地照着骆卿说的抿了一小口,苦涩至极,什么茶香茶甘的,他都没尝出来,只觉从舌尖到齿背,都被带着丝青草味的焦涩气味刺得发麻。 他端着茶杯放在唇边,装模作样地闻着茶香,余光中密切留意着骆卿注视着他的目光。 怎么还不走开?方一哲心里直嘀咕,他实在不想再喝上第二口。 骆卿瞧着他,好一会儿才笑着问:“好喝吗?” 方一哲赶紧堆出了笑,答得似乎很是享受愉悦:“好喝。” “喜欢吗?”骆卿又问,目光始终停留在方一哲脸上,一眼都没有移开。 “喜欢。”方一哲笑得更加情真意切,一副知己同好的模样。 骆卿的笑意加深了些,他点了点头,回转身朝茶几那边走去。 方一哲趁他刚一回身的档儿,就将杯中几乎还满着的茶水往手边的烟灰罐里一倒。 放下杯子,方一哲得意地对着梁拾维挑眉,却听骆卿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紧不慢:“小朋友不老实,这茶才泡了第一道,只有苦涩,哪会好喝?第二道会甘香,第三道会浓醇,第四道是清冽,怎么说也不会是第一道的茶味好喝。你说,你是不是不老实?” 席上一众人都是一怔,骆卿这话虽说得云淡风轻般的无关紧要,听着只是在品论茶道,但接连两次的“不老实”,不免让方一哲失了颜面。 方一哲敢怒不敢言,只得垂了眉眼只作没听见,一张脸皮却是臊得连脖颈都红透了。 梁拾维打了个哈哈,施总会意地转了话题,一众人才又就新一轮的谈资展开了唇枪舌剑,似乎骆卿插进来的这一番意外早被拋诸脑外了。 席后,梁拾维少不了指摘方一哲行事莽撞。方一哲倒无所谓,本来攒了这饭局也就没指望骆卿能提供什么资源,更何况自己也没得罪他,至多是个不讨喜罢了,反正席上有合作倾向的两位老总都信誓旦旦,拍着胸脯定下了资源项目,方一哲想,管那个骆卿高兴不高兴呢。 没想到等了许久,那两位老总也不见有动静,梁拾维打了电话去,两方都不约而同地支支吾吾,不用明说,梁拾维也知道,这合作是全泡汤了。 他又打了电话询问了中间人,得到的回复说是那两位老总都不敢得罪了骆卿,明知道骆卿不喜欢方一哲,谁还敢硬捧了他去? 梁拾维苦恼,却意外接到了骆卿助理的电话,说是骆总想约方一哲见面,有部投资的电视剧要找方一哲去演。 梁拾维惊讶,细细思量后又觉得并不意外。骆总喜好男风,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方一哲生得唇红齿白,明媚阳光,被骆卿看上了,也没什么好讶异。 梁拾维找了方一哲来,把这事和他说了。末了,思量了几番之后,还是没和他说明骆卿的取向问题,只是嘱咐他:“自己去小心,别随便喝别人家的东西。” 方一哲也不是第一天混娱乐圈,这些阴损的伎俩他听说过,他雀跃地说:“放心吧,梁,我知道轻重。” 方一哲只身一人寻到了骆卿的公司。公司很大,中式的布置显得沉稳典雅,助理引他到了骆卿的办公室。 骆卿不在,助理送了杯水后,就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方一哲看着那杯水,舔了舔嘴唇,从沙发上起身,在房间里四处看着。 办公室里有一整面的格子橱窗,除了中间两排放置着几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茶具外,其余上下几层全是一包包的茶饼、茶罐。方一哲凑着橱窗玻璃辨了辨,标着的标签上标注的年份都不算近了。 方一哲腹诽:“这老头不仅小气,还怪,留着这么些陈茶,也不知图个什么讲究,反倒显得这房间里灰突突的。多了一股陈腐气味。” 正想着,骆卿开了门进来,见方一哲攀附在橱窗玻璃上,问他:“对茶这么有兴趣?” 方一哲唬了一跳,忙站直了,刚想回:“感兴趣啊。”随即又想到那天席上骆卿对自己的评价“不老实”,他张了张嘴,讷讷地一个字也没出口。 骆卿瞧着他笑了笑,应该也是想到了那天方一哲出的糗,但脸上却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神气。 他对着方一哲招了招手,让他坐到圈椅中去。 方一哲从没坐过这样的中式圈椅,椅子的座面很大,全坐实坐满了吧,整个人就窝陷进了椅子里,不体面也没礼貌;若只搭着一点屁股坐了,背后没依没靠,没着没落的,又实在难受。 他别别扭扭地坐着,尽量挺直了腰板,让自己显得精神些,他笑着和骆卿打招呼:“骆总,您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明知故问的开场,骆卿看着方一哲讨巧的笑,也不和他迂回,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想签你演部剧,也想后续捧你,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方一哲一呆,梁拾维只告诉了他骆卿有片约合作的意向,却没说过后续发展也肯出力,他受宠若惊,绷直了上半身向骆卿微倾了过去:“真的吗?骆总,你不是在诓我吧?” 骆卿笑,摇着头说,语气中很有一些对孩子那般的宠溺:“说什么孩子气的傻话呢,我骗你图个什么,真是小朋友。” 方一哲得了肯定的允诺,喜不甚收地嘿嘿直乐。 却听骆卿接着说:“我可以保你资源不愁,也能担保你济身一线顶流,但是,”他顿了顿,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几口,才又悠悠地接着说:“万事都会有代价,我出钱出力,费尽心思捧你,不就为得你一个「好」字。”他抬眼看着方一哲,神色中颇有几分玩味,“你懂吗?” 方一哲当然懂了,圈子里好男色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更何况他身边的梁拾维就是个荤素不忌的主儿,方一哲不止一次地看到过他和小男孩儿在一起过。 可是他仍然觉得生了薄怒,他感觉自己被冒犯了,看着骆卿,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抱歉,骆总,我们不是同道中人,看来这合作是做不成的。” 方一哲起身要走,骆卿也不拦他,手指在茶杯上叮叮当当地轻敲着,问方一哲:“你不再考虑考虑吗?多好的机会,多少人想着各种法儿都想挤我身边来呢,不可惜吗?” 方一哲看着杯里琥珀色泽的茶水,他说得坚定:“骆总,或许你想错了,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骆卿也不再说什么,笑着看方一哲走出了办公室。 后来,骆卿便再没有了任何联系,好像之前的一场相交都是泡影,眨眼之间就消失殆尽。 与骆卿的联系一起消失了的,还有方一哲的女朋友,团里的队友只说她突然被送出了国,去哪里,去干什么,却是怎么也问不出来了。方一哲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与所有可能知晓女朋友行踪的人一一确认,可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与女朋友一起消失的,还有方一哲的各路资源。原本虽也说不上有多好,但代言、期封、一些二三线的配角还是不会断的。可如今,却像是有把刀,把这些资源生生从方一哲身边切走了似的,各方商家媒体制作方都纷纷来解了约,有些甚至不惜赔上违约金。 方一哲再笨,也知道这中间都是谁在使猫腻,他有些惶惶,不知该怎么应付,只能找了梁拾维商量。 梁拾维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听方一哲将前因后果这么一说,直感慨:“骆卿真是好手段。”他问方一哲:“你怎么想?” 方一哲咬着指头想了又想,最后咬牙说道:“梁,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至少,我不想她为了这事牵连遭罪。既然骆卿看得上我,我陪他就是了,他能新鲜得了几年呢?等他腻了,我也就自由了,又损失得了什么?” 说得潇洒,可方一哲还是忐忑,他不住地给自己打气:“熬几年,方一哲,熬几年换一个前程,不是笔合算的买卖吗?” 熬几年。 没想到这一熬,就熬了十几年。从十八到三十,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骆卿教着的青葱年岁,到了应对老道,进退游刃有余的中年。 十二年的时光尽在骆卿身上蹉跎了。 早先的几年,骆卿待他是好,总要时时看着他,陪着他,纵着他。无论他是故意发作,还是借故耍浑或是装傻卖乖,骆卿总是淡淡笑着,任由他作天作地。 可再怎么喜欢,时间长了也是会厌弃的吧。 方一哲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骆卿找他的时候越来越少,骆卿对着他笑的时候越来越少,骆卿主动和他谈话的时候越来越少。 方一哲总会劝慰自己:“不来见面拉倒,这么些年总算是自由了,谁又在乎他来不来呢?” 不在乎吗?方一哲自己也骗不了自己。 十二年的相伴,那么多的第一次,都刻着骆卿的印迹,说不喜欢,不在乎,怎么可能没一点真心呢。 方一哲开始找小男生,开始主动应承那些觊觎他的老总们的邀约。他故意行事高调、张扬,唯恐这些消息传不到骆卿的耳朵里。 可骆卿仍是无动于衷,有时方一哲故意在他面前漏了些端倪,骆卿也只是淡淡嘱咐:“自己小心些措施,别染了病。” 方一哲慌了,也颓了。他开始无意于在酒吧或其他男人间的流连,他慢慢会主动找了骆卿,两个人什么也不做,大多数时间只是坐在一起,他喝着酒,骆卿品着茶。 像极了两个相处多年的老朋友。 直到有一天,骆卿抿着茶,看着手机里导演欧阳传过来的几张剧照,貌似无心地感叹了句:“小哲,你来看,这肖笑真像从前的你,尤其是一双眼睛,有干净的少年气。” 方一哲凑过去看,镜头里的肖笑一头利落的短发,即使满脸贴着污渍的人工皮胶、血浆,也掩不住那份明朗。 方一哲忽然内心惊恐不安,他借口肚子不舒服,匆匆逃去了卫生间。对着墙面上硕大的镜子,他看见的是自己苍白厚实的妆容下,盖也盖不住的细纹和黯淡。 他知道,骆卿眼里的光彩不再是为了他,骆卿口中的美好少年也只是逝去了的曾经。 他回到桌旁,笑着向骆卿提议:“骆爷既然喜欢肖笑,那我想想办法,让他来陪你?” 骆卿从手机上收回视线,抬眼看了看方一哲:“小哲,我的事什么时候要你操心?我喜欢谁,要谁陪,自己能安排好。” 方一哲一瞬间也不知哪里来的怨气,他吃吃笑着,坐到骆卿的扶手边:“是呀,骆爷对想要的人从不手软,不择手段也会弄了来,我犯什么贱,操什么心?” 骆卿看看方一哲,拿了茶喝了一口:“好好的,又犯什么毛病,我也就是说了句肖笑像你,你又不阴不阳说那么多。” 轻轻在方一哲手臂上推了一把:“去,把这壶茶倒了,已经没味道了,得重新泡。” 方一哲起身,拿了茶壶,径直走到厨房,往垃圾桶里一贯,他冷着声音笑:“我是犯病了呀,我可病了不少年了。骆爷,你是嫌弃我了?嫌我不年轻了呢?还是嫌我不干净了呢?” 方一哲说着,走到骆卿身后,伸了手臂绕着他的肩膀:“可是骆爷,我要是跟个小男孩一样干干净净的,那床上怎么能让你满意得了,你说是吧?” 骆卿不动,静静看着方一哲,淡淡说:“别贱。” 这两个字像是烫着了方一哲,他猛地抽离了手,盯着骆卿怒吼:“我怎么会贱?是谁逼我犯贱?骆卿,要不是你当年一再苦逼,我用得着如今来虚以委蛇?”他逼近了骆卿,问他:“我们,谁贱?” 骆卿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冷声抛了一句:“滚回去。”转身就出了门。 事后,方一哲让昊子打听,那夜骆卿去了哪里。昊子过了许久回来说:“骆总哪儿没去,只是去了片场。” 去了片场,片场有谁,方一哲心里当然明镜似的清楚,他冷哼:“犯贱。”说的不知是骆卿,是肖笑,还是自己。 大抵这世间,最冷不过是人性,最凉不过是人心。 方一哲想,自己又何必多存了一丝侥幸。 方一哲开始又频繁联络了肖笑,如果之前给肖笑拉拢和骆卿的合作,与肖笑的密切往来是为了能让骆卿有多遇上自己的机会,那么这一次,方一哲只是好奇,骆卿究竟喜欢上了肖笑哪里? 他拉着肖笑喝酒,拉着肖笑泡吧,听着肖笑絮絮叨叨拍戏的不易,还有话意里难以察觉的和梁拾维的种种。 失落也好,心酸也好,愁苦也好,欢愉也好,肖笑虽不会明说,但透露出来的所有情绪的背后,却都彰显着有底气的少年情怀。 他有什么底气?方一哲想了又想,能想到的无非就是肖笑还有个干净的身子。他想,正是有了这副干净的身子,肖笑才能肆无忌惮地一路追着梁拾维不放手,才能对梁拾维有允诺的要求,而不需要躲在暗夜里反思自己配不配,能不能,够不够得上这个资格? 他又想,或许骆卿喜欢的不是肖笑干净的眼睛,而只是他干净的身体? 方一哲忽然就不好奇了,他心里只有嫉恨,他嫉恨肖笑能得了梁拾维的承诺,也嫉恨肖笑能得了骆卿的另眼青睐。 他从兜里掏出一粒小小的药丸,他想,有了这好东西,他就可以不用再这样辛苦地嫉恨了。 看着肖笑眼神一点点迷蒙,放空,方一哲打了电话给骆卿,让他赶紧来酒吧。 他以为骆卿看到昏迷不醒的肖笑,会对他赞许的笑。可当骆卿赶来酒吧,看着伏在桌上喊也喊不醒的肖笑,再看看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吸着烟的方一哲,他明白了。 骆卿的脸色变了,他一把夺下方一哲手里的烟,狠狠扔在桌上的酒杯里,冷冷丢下一句“疯子”,就走了。 方一哲从没见过骆卿会有这样激动的神情,十二年里,无论有什么事,骆卿总是淡淡的表情,哪怕是在他最动情的时候,低低的喘息声也平和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外露。 可此时,方一哲却从骆卿的脸上看到了震惊,愤怒,还有……厌恶。 方一哲慌不择路地也随着骆卿追了出去。 可酒吧门外,除了是张灯结彩,满树霓虹的新年光景,哪里还寻得到骆卿的踪迹? 方一哲想,这下可好了,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遭了骆卿的嫌弃,怕是这一次没了转圜的余地。 方一哲昏昏沉沉的,怎么回的家,他也不清楚,当然更不可能想起,酒吧里还有一个被下了药的肖笑。 直到肖笑一直没上公司去,方一哲才觉出了事情不对。他让昊子打听了,知道肖笑病了。昊子说,肖哥是从大年初一开始病的,怕这一年是不大吉利了。 方一哲模模糊糊地能想清楚肖笑是为了什么病的,可又拒绝去想彻底。他安慰自己,哪会那么巧,骆卿和自己都走了,谁会知道肖笑被下了药? 直至肖笑找上了门来,言辞之间也只是担心他在梁拾维公司的股份问题,方一哲不禁惊怒,凭什么,他装好人装到了自己跟前,就是为了来告诉自己,方一哲,你不仅身子脏,心更脏吗? 原本不想给肖笑知道的那张照片,方一哲也毫无顾忌地点了开来。他知道,只有这张照片,才是压得垮肖笑的那一根稻草。 他听说肖笑夜夜泡吧不归家了,他听说肖笑游走于各路老总间乐不思蜀了,他听说肖笑夺人资源,断人前程被众人诟病了。 方一哲觉得畅快极了,什么干净不干净,都是被逼的,他不相信肖笑经了这一切,还能心思纯良到哪里去。 他知道梁拾维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早在梁拾维给他传了法院传单,逼着他贱价卖了自己的股权起,他就知道,这一次梁拾维不会放过他。 果然,梁拾维找了过来,他满身戾气,眼睛里能迸出血来。进了门,直直闯到方一哲身前,一把死命揪住了他前胸的衣襟,将他提拎离地,他恨声问:“你已经给他下了药,为什么还要给他看照片?” 方一哲也不惧,他抓着梁拾维的手背,问得挑衅:“你生气了?你也觉得不舍得?可当初骆卿要了我去时,你为什么没有拦住我?你为什么会舍得我这么贱的去拿身子作交易?” 梁拾维没提防他会扯出从前的旧事,他一愣,把方一哲重重贯在榻上:“当年是你自愿的,我怎么拦你。” “你当然不会拦我,梁拾维,你扪心自问,当年靠着我得了骆卿多少资金上的援助?就是那间公司,也是我问骆卿讨了钱,付的另一半的资金,不然你会那么好心让给我一半的股权?梁拾维,你敢说这不是你心里有亏吗?” “我是欠了你,可你为什么要把怨气撒到无关人身上?” “无关人?他哪里是无关人?我讨厌他,恨极了他。他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卖乖?他和我又有什么不同?撕去了表皮,底下的血肉一样难堪!梁拾维,你说我贱,你们都说我贱,我就要撕掉那层伪装,让你们看看,他肖笑和我一样,都只是个贱胚子。” 方一哲叫得疯狂,梁拾维反倒敛了怒气,他眯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既然你要作贱,那就满足你。”说完,再不看一眼方一哲,走了。 方一哲声嘶力竭吼了这么一阵,周身力气都泄尽了,他疲软地瘫在榻上,想,很好,一个一个的都来过了,一个一个地把债都清了。 还只剩了一个,骆卿。 方一哲看了看帘缝外明媚的春光,他盘算着自己都憋在家里多久了,应该要出去透透气,浪一浪了。 方一哲又开始了丰富的夜生活,频繁出入在各色俱乐部中,流连于不同的男人身边。 他认识了一个男人,眉眼间颇有些骆卿的味道,不露声色的自矜冷淡,偏又披着层温柔的皮。 方一哲挺喜欢这男的,他除了有一副讨自己欢喜的脸,还有惺惺相知的默契。 这男人像是极了解自己,每一次都能迎合得恰如其分。和他在一起,方一哲觉得舒心。 于是,方一哲不免越来越多地联系了这个男人。 直到有一天,这男人事后指着方一哲的胳膊对他说:“哥,你身上好多这样的疹子,你得去瞧瞧。” 方一哲颇不以为意地挠:“皮疹吧。挺痒,没事儿。”可还是留了个神,上了医院做了检查。 检查的报告很快就下来了,方一哲看着单子上一串英文字母时,不禁笑了。 艾滋病。 或许早在他意料之中,他没有太大的惊疑。 方一哲又开始了躲在家里的日子,他天天躺在榻上,没日没夜地睁眼看着帘外的天。 亮了,暗了,黑了,亮了。 一天又一天。 他身上的红疹越来越多,他开始发热,呕吐。常常一觉醒来,身上都盗汗得湿透。 慢慢地,他身上开始一阵阵地痛,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没日没夜地啃噬着他的神经。 方一哲忍耐着,他给自己鼓劲,再忍忍,忍过今天,骆卿明天就会来的。 可他实在忍不了了,太疼了,疼得他连眼睛都没力气睁开。他终于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小哲?”骆卿还是如常的温和平淡。 方一哲努力放松牙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异样。他乖巧地一如当年:“骆爷,我想你了,就打个电话听听你的声音。” 骆卿有一瞬的失神,再说话时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不牙尖嘴利的,这样多好。” 方一哲“嗯”了声,没急着说话,他听着骆卿微不可闻的呼吸声,那样熟悉,像是能感受到温度一样,暖暖地拂过心头。他缓缓开口:“骆爷,最近我常会想,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倒着活一回。第一步就是死亡,然后就把它抛在脑后,在榻上睁开眼,身体会一天比一天感觉好,直到太健康了,就跳起来,奔到外面,然后开始工作,从没落到爆红,十二年后,够年轻了,和那个熟悉的人,从冷战开始,越来越恩爱,直到第一次见面,他瞧着我笑,说我不老实,然后各自转头,从此没有瓜葛,再无牵挂。骆爷,你说这样的一生,是不是很好?” 骆卿在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不安,他问:“小哲,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方一哲依然说得轻柔:“我病了,治不好的那种,还是很下贱的那种。” 骆卿问得焦急:“你在医院吗?哪里?我来找你。” 方一哲听得出他语气里有慌张,他满足地叹着气:“你别来,我现在不想见你了。”顿了顿,他喘匀了气,又说:“骆爷,前阵子我天天盼着你来,现在,我满身满脸的红斑,你见了是要吓着的,你别来。” 最后三个字,方一哲说得委屈,又可怜。含着乞求地卑微,骆卿听着心酸。 他应了:“好,我不来。”又艰难地问方一哲:“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我会帮你实现它。” 方一哲想了想,他问骆卿:“这么些年,你对我有过真心吗,骆爷?” 骆卿沉默着,半晌只是沉吟着出口:“小哲……” 方一哲打断他,笑了起来,起先是轻柔的浅笑,慢慢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好了,我知道了,既然说得辛苦,何必要强求。”他止了止笑声,又说:“我第一次去你的办公室,看到那满墙的陈茶,总以为你是个念旧的人。后来每次念及,总会奢望,你对人会和对茶一样。现在,我才明白,旧人其实是和泡过了的失了甘香的茶一样,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如滚烫的水沏到茶杯里,茶味是越来越浓的。但总免不了,喝掉之后要再重新倒。” 骆卿唤他:“小哲……” 方一哲仍旧打断了他,他闭了闭眼睛,感觉胸口憋闷得发慌:“你别说话,听我说,可能马上我就没力气说这么流畅了。骆爷,刚才你问我,还有什么想做的,如果我还有力气,如果我还会留半条命,我会找梁拾维,我不甘心,我要问他,凭什么就决定了我要以这样卑辱的方式离开。” 一口气说得太急了,方一哲有些喘不上气来,他努力深呼吸了几口,竭力平稳了气息,他轻轻笑着,又回复了开始的那份轻柔:“骆爷,我说不动了,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骆卿沉默了良久,轻轻“嗯”了声。 方一哲又叮嘱了一句“别来找我”,就挂了电话。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是梁拾维找了人来,染了他这恶心磨人的病。他犹豫过,却又想着何必连累骆卿一直得不了安生的日子。 可是,骆卿既然从没真心待过自己,又怎么会为了自己伤神忧心。方一哲不甘,自己这十多年究竟算是什么?是不是自己死了,骆卿很快就会把自己忘了,若干年后,可能会在某一则娱乐新闻中看到“方一哲”这个名字,他会淡淡地说:“方一哲?听着似乎有些耳熟?” 方一哲不甘,怎么可以让骆卿这么容易就将自己忘了,哪怕是死,也要在他心上插一根刺。 他想,这么多年来,骆卿就是绑在自己脚上的石头,一点点把自己带入与氧气隔绝的水中,自己怎么挣脱?不如干脆一同沉入水底! 方一哲满意地笑了,他好久没觉得这样放松过,他扯了扯衣领,刚多说了话,起了一身汗,腻得心慌,该泡个澡了。 方一哲在诺大的双人浴缸里放了满满一池子的水。他用手搅着就要满溢出来的浴水,觉得触手温暖。如果整个身子都泡进去,是会很舒服的吧?那满身无休无止的瘙痒是会减轻许多的吧? 方一哲爬进了浴缸泡着,任由笼头里的水不停地放出来,任由浴缸里的水溢得满地都是。 泡久了,太热了,出了一头一脸的汗,热气蒸腾着,熏得方一哲呼吸有些滞缓。他咳了几声,大口地喘了阵。热得实在受不了了,他想,把身体里的热气放出来,是不是就会舒服了? 方一哲拿起放在旁边洗漱架上的刮胡刀片,看着闪着寒光的刀刃,薄薄的一层,泛着没有一点温度的光泽。 方一哲没有一点犹豫,他伸出满是红斑的手臂,有些已经溃烂,结痂了,只留下深深浅浅的红。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腕间的皮肤,泡久了,热乎乎的,起着软软的褶皱。 方一哲用刀片划过手腕,看着嫣红的血喷涌而出,那一刻,他觉得浑身都舒坦了,身子轻飘飘的,心也轻飘飘的,他好像飘到了半空,低头就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时,他那样年轻,又那样天真,对未来有那样多明媚美好的期许,和那个眉眼神色淡淡的男人牵着手走在午夜无人的街头,以为会这样一直走到岁月苍老。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方一哲恍惚地想着,自己这一生求的,到底是什么? 左右不过是一场倾心相遇,安暖相伴的痴心妄想罢了。 可是,多难。 ☆、(番外三) 到底意难平(周之易) 后来,周之易总是会想,什么才是成功?什么才是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周之易从来都知道,自己永远不是人群中最出挑的那个。论样貌,他及不上方一哲;论天赋,他差肖笑很远。 他有什么?周之易想,他无非就是有着强大的内心。强大到别人怎么羞辱,践踏,都仍能笑脸相迎的内心。 他知道背后那些人对他的嗤之以鼻,也清楚方一哲鄙薄的嘲讽,可他不在乎,他总是不断说服自己,那是他们羡慕他的一种表达方式。 是呵,他们都会羡慕他,羡慕他没有任何背景,依然能够资源接到手软,羡慕他年纪轻轻,已经坐拥两座影帝的奖杯。 每每想到这里,周之易总不免骄矜的笑,可随之而来的,总会是唏嘘的感慨。 人人都羡慕他,都觉得像他这样子在人世间走一遭,才不枉此生的精彩,才没有遗憾的完满。 是吗?他是吗?他果真没有遗憾吗? 周之易心里偷偷地会怀想,这么一路走来,他羡慕方一哲,也羡慕肖笑。即便连他自己都不肯承认,可是,他知道,自己羡慕他们。 羡慕他们什么呢?样貌?性情?天赋?不是,都不是,羡慕他们的只是一点,他们有人珍而待之。 是像无价之宝那样的珍视着,而不是虚浮于表面的浓情蜜意,骨子里却垂着涎水的欲望。 这样的羡慕就像是钻进皮肉里的小虫子,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每时每刻都在幻想着,没有了这两个人会是怎样的愉悦。 终于,这两个人一个一个从眼前消失了,可周之易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愉悦,心里留下的,只是涩涩的遗憾。 是的,遗憾,为他们,也在自己。 可是,也只是遗憾罢了,顶多只是完满的光环上,有了那么一个小小的豁口而已。站在人生巅峰的,终究还是他,是他周之易。 什么矜持,什么尊严,什么骄傲,什么脸面,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还有什么是拋不开的,这些不名一文的累赘,可都去他妈的吧。 成功,他周之易只要成功。 打开珍藏的笔记本,浏览着一页又一页各路资本家的癖好,周之易的手指在这一个一个的名字上划过,最终,择了其中一位的电话打了过去。 清了清嗓子,调整出最温顺无害的声调,周之易瞟着笔记本,笑着唤出了声:“喂,我呀……” 有轻微的穿堂风拂过,吹动着笔记本,页面唰唰地向后退,眼风无意间掠过第一页的顶端,那是周之易郑而重之记下的第一个名字:梁拾维。 周之易的目光不由得有了些许凝滞。 到底还是不完满的,到底还是会意难平。 ☆、(番外四) 65万个小时后,我们终究会在一起 进了鹤园大门,就有管理员和梁拾维打招呼:“梁先生,你今天来得挺早啊。这天像是要下雨,你可留神着些啊,别淋着了。” 梁拾维对管理员笑笑,又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熟稔地拐过三个拐角,又一层一层地拾级向上走去,心里默默数着,……一百二十五,一百二十六,一百二十七,还有五级,就到了。 跨上最后一级石阶,梁拾维不由得有些轻微的气喘,他在墓碑旁坐下,撑着膝盖休息了会儿。 片刻之后,梁拾维才回头看了看墓碑上肖笑的照片,他轻声笑骂道:“你还笑,住在这样高的地方,每次都爬得够呛。” 盯着照片看着,梁拾维伸手轻轻揩了揩,手指在肖笑的眼睛处流连着。半晌,梁拾维拿过放在脚旁的一个保温壶,在碑前的一个空杯子里灌了半杯水,他把杯子朝墓碑移近了些,对肖笑说:“喝吧,今天给你泡了乌龙,你喜欢的。” 像是看到了肖笑喝得高兴,梁拾维满意地笑了,他又伸手把碑前的一个小匣子擦了擦,打开了匣子,看着里面放着的链子,梁拾维伸手拨了拨坠着的那颗珠子,里面有灰白的一撮细尘在珠子里滚动。 “昨晚上做梦,竟梦到这条链子被人偷了,你急得直哭,死乞白咧地说我从不曾给过你,说我骗了你。” 梁拾维说着又笑了:“真是个小孩子脾气,喏,这不好好在这儿吗?苦了我一大早就赶过来瞧。” 笑着笑着,梁拾维忽然怔怔地,有些失了神,他低低叹了口气:“阿纯,在梦里你把我骂成那样,可是我却好欢喜,我知道都是假的,可还是觉得欢喜,欢喜到醒来时,都不敢睁开眼睛。” 梁拾维又叹了口气,从兜里抽了烟盒出来,取了支燃了,叼在嘴上,梁拾维眯着眼睛,看着向上升腾弥散的烟雾。 “阿纯,昨天公司里面试了几个小孩子,挺小的,比你那会儿还小。艺人部的说现在这种养成系的团体流行,咱们公司也得包装一支出来。我看了他们的表演,明明还是那么幼稚的,可非装出性感撩人的姿态,我就说了他们几句。也不晓得是不是说重了,竟把其中一个孩子说哭了,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劲儿。” 梁拾维说着,自己也笑了,他撸了撸头皮,接着说:“估计艺人部的看不下去了,就安抚了那小孩儿几句,又劝我说,慢慢□□,来日方长。” 梁拾维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他怔怔地看着前方一座座整齐划一的墓碑,茫然地又重复了一遍:“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一开始的时候,总觉得来日方长,什么都有机会。所以肖笑怀疑疏离的时候,所以肖笑说“算了”的时候,所以肖笑被骆卿算计的时候,所以肖笑因沂蒙难堪的时候,梁拾维总是劝慰自己,来日方长。他以为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等待,去弥补,去偿还,所以他总会告诉自己,再等等,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他苦苦按捺,等来的究竟是什么。 梁拾维怎么可能会忘记,每晚每晚入夜闭上眼睛,脑子里总像上了发条一样,不自主地就浮出那一晚的肖笑。前一刻还在自己眼里低吟浅唱,后一刻却软绵绵地趴伏在地上,除了脸是白的,余下的灿红一片,不知是衣服的红艳,还是鲜血的浓烈。 他明明是那样怕冷的一个人啊,这一刻贴着冰冷的地面,却连眉也不皱一下了。 梁拾维是怎么上的楼,事后他全然没了一点印象。记忆的碎片从看到肖笑的那一眼,直接就跳到了公寓卧室的床上。 卧室连接着露台的门大敞着,猎猎的风一阵阵的灌了进来,床上有一本册子在风的鼓动下,唰唰地自行翻着页。 像是放映着一场连续的卡通片,页角上的柴禾小人在无声地讲述着多年前的一个清晨,蹲在门前的偷哭的少年,从门内半探着脑袋,一脸不耐烦的男人…… 梁拾维失了魂魄般地走过去,拿起册子一页一页翻看着,过去的一幕幕全在眼前活了起来。他突然恼怒,扔下册子,颓然地垂了眼皮。 床上有一个红色的信封,比普通的红包要大上许多,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的,但做的不够精巧。信封上有一行端端正正的字,是梁拾维再熟悉不过的字体:“新年红包,喜乐顺意。” 信封旁边,还有那只不见了许久的白色头盔,还有一双半旧了的黑色羊皮手套。 梁拾维摸摸头盔,又摸摸手套,这么长长的七年,自己留给肖笑的,能给肖笑的,竟然就这寥寥几件。 也是从那一夜,梁拾维才想明白,人生是减法,见一面少一面,伤一分失一分,来日从不方长。 从不习惯在白日里想起这些,此时梁拾维只觉眼睛生涩发涨,他揉了揉太阳穴,自嘲地笑:“阿纯,我总是坐在这里,也不说话,你会不会又埋怨我。阿纯,我总觉得,说多了你会嫌啰嗦,说少了,你又会担心,搅得我不知怎么办才好。”梁拾维看着肖笑的眼睛,“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才这样患得患失?你在笑,你肯定嫌弃我老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伸手在墓碑上拍了拍:“好了,今天也陪了你这么些时候了,你也该累了,歇会儿吧。”凝目又看了眼照片,梁拾维低低地说:“阿纯,我明天再来看你。” 收拾好了保温壶,梁拾维向石阶下走去。刚走了几步,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梁总。” 梁拾维转头,竟是骆卿。许多年不见,骆卿的发间已有银丝乍现,可眼神依然矍铄。 梁拾维向他点头示意,问他:“你怎么会来?” 骆卿一手插着口袋,仍是那副意态闲闲的模样,他朝梁拾维走近几步:“离开五年了,也没回来过一次,有些想了。” 梁拾维轻笑:“去看过一哲了?” 骆卿点头:“也来看看肖笑,当年那事,毕竟是我做得太狠绝。本也不关他的事,为了报复你,竟找了他作饵,生生逼他到了这般田地。” 骆卿看着梁拾维的眼睛,问得坦荡:“梁总,这五年里,你恨我入骨了吧?” 梁拾维默默思索了会儿,也回得坦诚:“恨,恨你,也恨一哲。”他盯着骆卿,眼里有着近乎微不可见的不甘,“当我看到肖笑被人糟践得半身是血迹,身上到处是青紫的□□过后的痕迹,我怎么能不恨?我一直都努力护着他的干净,哪怕是我自己,都没有越过底线,可就因为一哲……” 梁拾维没有说下去,他深深吸了口气,眼神倏忽黯了下去:“怎么能不恨?但更恨的,却是我自己。” 他幽幽出着神:“要不是我找人害了一哲惹上那身病,你也不会做到这份上。要不是我存了侥幸,以为你看我对沂蒙上心,无视于肖笑,就能放过了他,肖笑也不会因我的决绝死了心。” 他收回了视线叹了口气,笑得萧瑟:“凡事有因才有果,骆总,你说呢?” 骆卿默然无言,回头看着肖笑的碑,他再回头时,脸上的晦涩已然消失殆尽。他张了张口,看了梁拾维一眼,终是没忍住,笑着问他:“我知道不该这样问,梁总,你……和沂蒙离了吗?” 梁拾维摇头,倒像是也无多大关系,答得淡然:“离不离的,也就是个形式而已。这段婚姻摆在那儿,对她对我,都有益无弊。” 骆卿笑,也不知是不是真心夸梁拾维:“你还是这么直接通透,绝不做让自己折本的生意,哪怕心里再不愿意。” 梁拾维也笑:“资本家么,没有心的。” 骆卿也笑:“小哲就爱这样说我们。” 梁拾维笑叹了口气:“我想离,沂蒙也不会答应。骆总,她是你塞到我身边来的,你该了解她,多么现实的一个女人,当初肯签到我公司来,是为了你的资源,后来肯答应和我结婚,是为了我手上的人脉圈。她的脑子比我们算得都清。” 骆卿也感慨:“当年她能想到骗你说了几句话,剪辑重制了一段音频给我去骗那小傻子,我就知道这女人不简单……” 梁拾维插嘴:“什么音频?” 骆卿抬眼看着梁拾维,似是意料之中的感慨:“果真他没有告诉过你。”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你也不必去弄明白了这些,毕竟也都只是过去了的事。不管沂蒙做了什么,这么些年,毕竟也是蹉跎在你身上了。” “蹉跎什么?”梁拾维冷哼,“她和那些小鲜肉打得火热,什么时候浪费过一天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骆卿笑得别有深意。 梁拾维眯了眯眼睛:“她于我也只是个陌生人罢了,又有什么好介意的?无非就是她过她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大家彼此相安无事就好。” 骆卿感慨:“一直以为你冷漠不会爱,不懂守护,原来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梁拾维闻言,眼神凝了凝,似是在琢磨着骆卿的话,半晌,他抬头撸了撸头皮,又对骆卿挥了挥手:“好了,骆总,我得走了。你要不嫌烦,就多陪他一会儿吧,他会高兴的。” 骆卿问他:“这么早就去公司?” 梁拾维一边往下走,一边手举过头顶挥着:“回家,今天车子停在院子里没开出来,这边地界儿偏,又不好打车。屋顶上还晒着地瓜条儿呢,看这天阴的,怕是要下雨,得赶紧回去收了。” 骆卿笑了:“赶紧回吧。”又低声笑着嘀咕了句:“这都什么癖好,地瓜都晒起来了。” 看着梁拾维转了两个弯,身影就不见了。骆卿回转了身,半蹲下来,又低头看了看碑前的那杯茶水。骆卿举起杯子放在鼻端闻了闻,笑意渐深:“他竟也泡出这样的一手好茶了。” 低低叹了口气,骆卿慢慢凝了笑意,他伸手抚着墓碑上几行浅浅的凹下去的小字,没有涂抹上其他颜色的油彩,若隐若现的,和碑面几乎融成一体。 骆卿轻轻念出了声: “Whatever we are You and I will always Collide”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即使有再多的不舍,故事说到今天,就全部结束啦。 感谢亲爱的你们一路的陪伴,和我一起经历了这个故事的种种,更感谢可爱的你们能留言给予我鼓励,让我每一次在写文写到头秃的时候,仍甘之如饴地继续。 写下这个故事,起源是听闻了一个又一个娱乐圈里自杀的新闻,让我总会揣测,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会在经历着什么。 可写着写着,却发现偏离了原本的想法,我不想再去窥伺这个圈子里的种种阴与暗的一面了。我更想写一写,在同性的背景下,在不能有隐私的背景下,人与人间因敏感多疑和不屑解释后的误解与错过。 梁拾维和肖笑也好,骆卿和方一哲也好,他们都是有情却也无情的,曾经都会为了抓住爱苦苦经营,可最后的结局却只能让人唏嘘。我不想写死肖笑和方一哲,尤其是方一哲,我太喜欢这个人了,可想了又想,试着写了许多的走向,发现似乎这样的结局最真实,可能对他们也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心疼这两位被我写死的亲爱的们,原谅我,我也不想的╯﹏╰ 好些亲爱的和我说这个故事悲伤了,我也觉得是。 下一个故事,绝对要让自己欢乐一些(?????)下个故事准备讲一对兄弟年下市井的沙雕生活,希望我们能在下个故事中重逢。 最后,再次感谢追文的各位,你们的鼓励是我的动力,感恩(/-(?)-\)小年快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