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生存游戏 作者:冷淡性格 文案: 蔺苌从房间醒来,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几度出生入死之后。 神情冷淡的段翎把蔺苌按在了墙上,问:“为什么救我?” 蔺苌说:“你是我的chūn梦对象。” 段翎:? 蔺苌说:“我只记得你。” 段翎:…… 蔺苌鼓足勇气:“我怀疑我喜欢你。” 段翎沉默不语,正在蔺苌垂头丧气之时…… 一枚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顶,耳畔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 “少了一个也字。” 【——就算忘记了一切,我也有爱你的本能。】 【——我亦然。】 CP:双qiáng,和你一起活下去。 内容标签: qiángqiáng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大冒险 搜索关键字:主角:蔺苌,段翎 ┃ 配角:待定 ┃ 其它:待定 ================== 第1章 醒来 墙上的复古式挂钟滴滴答答地转着,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仿佛分外缓慢。 时针刚指向六点时,钟的上方小木窗弹出一个小格子,格子上本该屹立一只报时的布谷鸟,不知为何,空空如也。 只是挂钟本身的动静也不小,足够打破这一室的寂静。 这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忽然传出chuáng板嘎吱嘎吱的响声。 与此同时,单人chuáng上的被子里拱起一个人形物体。这个人才醒,还有些惺忪,钻了好几下,才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 是个很年轻的女人。 女人的头发很柔顺,即使乱得跟顶了个狗窝似的,依然能看得出来她底子很好,垂在肩后的部分光滑的如同一匹绸缎。 女人却没什么自觉,随意抓了抓头发,搓揉了一会儿自己cháo红的脸颊,然后用了一分钟来使自己清醒过来。 心里默数到第六十秒时,她眼神清明,已经完全醒了过来。清醒意味着可以思考,她看着屋内漆黑一片,迷茫了一瞬。 然后,她准确无误地把脚伸进了chuáng下的拖鞋里,径直地走向西北方向的墙处,摁开了电灯开关。 “啪嗒。” 刚出现、还有些刺眼的亮光驱逐了黑暗。 女人不适应地闭了闭眼。 在习惯光明的期间,继对自己默数六十秒的行径感到困惑后,她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先前那么黑,按照常人的视物特点来说,多少会有些受制,她却好像完全不受影响? 是自己对这里太熟悉,还是夜视能力极佳?女人眯眼思忖其中的可能性。 为了取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摁灭了灯。 室内复又黑暗。 单人chuáng、薄被、枕头,拉得紧紧的窗帘、挂钟、头上的吸顶灯……统统一览无余。 看样子,她的夜视能力的确很好。 女人迅速判断出了这个结果,冷静到仿佛不是在分析自己的能力,而是在探究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神秘事物。 “我得找个东西。”她用修长的手打开开关,如是说道。 话一出口,女人又蹙了蹙眉。 这清澈又娇软的声音……是她的? 女人歪歪头,不再磨蹭,拐去了房间里的厕所小间。 房间本身面积很小,所以厕所占地也不大,仅仅只有一个蹲坑和一个洗漱台,洗澡用的花洒挂在冲水按钮的上方。 女人想象了一下,要是想洗澡,要么两腿跨在坑的两边,要么靠在边墙。 与能够舒适地淋浴和躺在大浴缸里泡澡的人相比,显然说不上富裕。 女人把目光投向了刚才起就想寻找的东西——洗漱台上方,能够映照人面容的镜子。 反光的圆圈里,浮现一个披散着栗色长发,五官jīng致、皮肤白皙如同象牙一般的年轻女人。虽然是刚从chuáng上爬起来的,身上穿的却不是睡衣,而是松松垮垮的短袖体恤与浅色的七分裤,很简单大方的搭配。 不是睡衣,内衣也有好好地穿着。 她一哂。 说实话,女人也不想这样厚颜无耻地夸赞“自己”,只是她对镜子里的人,第一眼就是这样的印象。 她仔细端详着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容貌,情不自禁地抚上镜子,问了一句:“你是谁?” 镜子里的人当然也和她一样,嘴唇上下开阖,做出了同样的嘴型。 于是,问题顺理成章地变为了:我是谁? 显而易见,女人自清醒后有这一系列的举动,都代表着她完全不认识自己了。这不是变傻,只是记忆里空空dàngdàng,像是被格式化的电脑,除了基本的系统,也就是常识,其它半分不剩。 她是谁? 她为何出现在这里? 她是怎样的人,她叫什么名字,她的父母是谁,她是不是穿越到别人的身体里了? 女人的反she弧比较慢,一系列问题思考无果,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的事情后,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恐惧起来。而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她往四周随意一瞟,看到镜子右边的墙体,贴着一张有些奇怪的东西。 女人伸出手按着边角,把那个薄如纸片的东西从墙上小心地揭了下来。 那是一张被刻意涂成墙纸颜色的信笺,贴得很紧,乍一看,都不会发现那是一张薄薄的信笺,而是会把其错认为是墙体的一部分。 她的观察力也不错。 女人耸耸肩,毫无自傲地想着,把信笺翻了个面。 上面的几排字映入眼帘,最上面一排的是七个方方正正的现代简体中文:【和她一起活下去。】 这字迹……有些熟悉。 她霎时闭上眼,拿手在纸上虚勾。半晌后,她睁开眼,把刚才想象中的字与这七个字相合,果然……挑勾的方式一模一样,活字下面的口都会出一小点。 bī仄的空间里,女人喃喃自语:“这是我写的。” 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指纹,也没有完全相同的字迹。就算是技艺高超的模仿大师,最多写出以假乱真的字迹,骗骗别人可以,却绝对不可能欺骗字迹真正的主人。 女人很确定,这是她写的,而且字迹比现在潦草,似乎是在心情急迫的情况下写的。 “和她一起活下去”? 她为什么会写这个? 是专门留下来告诉自己的吗,还是……要告诫别人呢?假如是前者,难道说,她预示到了自己的失忆? 而这个“她”,又是谁呢? 女人摸着下巴,看向了下一排字。 【活下来】 为什么是同样的内容? 女人费解。 她摩挲着早已gān涸的字迹,迅速判断出第二排字不是她写的,而是另有其人。 拿开右手,右下角一个后缀露了出来:【段翎】 段翎? 这又是谁? 女人隐隐有种预感,这个名字并非是她的,而是别人的。但她的名字是什么,她想不起来。 这感觉,就像是属于她的一切记忆以及相关信息,都被橡皮擦涂掉了。她回想起一个经典的动漫,忍不住拍了拍脑袋,自嘲了一句:“我应该不是柯南吧。” 说完她又愣了愣,眼神迅速犀利起来。 动漫?她是什么时候看的? 思考良久……自然也是无果的。 女人叹息一声,在镜子里看了又看自己的模样,确认记住了,才把信笺揣进兜里,开始翻查整个房间的每一寸。 从洗手间到chuáng头,包括窗帘、chuáng下……连墙上的挂钟、吸顶灯的灯罩里面,她也没有放过。 那张奇怪的信笺应该不只一张,她猜测。 然而,事与愿违。 忙活半天的结果是蹭了一手的灰,也没再找到新的线索。倒是窗帘外的窗子,打开之后,扑面而来一股凉风,chuī得她一个哆嗦。 因为雾太大,她看不清外面有什么,只能从风速与温度简单判断出这个房间所在的高度很高,应该处于那种高楼中的某一楼层。 收获也不是完全没有。 枕头下,有一把小刀。 那把小刀不同于平常使用的水果刀,刀身略长,边缘有内凹的刺槽,靠近刀尖还有一段斜Z形的四段咬合,至于小刀的尖端,有微微的弧度,看上去锋利非常。 这种造型绝非平日防身需要用。 因为,这把小刀,是军用的。 女人来回摩挲了一会儿小刀,忽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那就像是老猎手摸到自己惯用的枪管一样,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扣动扳机。 她定了定神,用手心握住安全柄,拇指与中指几个翻转,挽了个刀花,然后一个利落的甩刀。 刀背跌到手背,再往下滑入刀鞘里,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流畅得很。 刀鞘是皮革制的,还有个吊环,她正要把军用小刀别在腰际,忽然凝住视线,望向刀鞘锁扣上的一叶装饰。 那小叶子形状的装饰很不起眼,以至于她刚才完全忽略了它。 她把小皮叶翻到背面,上面写有一个“DL”的字样。字母旁有皮革被划开的边絮痕迹,还有颜色很深的黑垢,都证明了这是人为造成的,且时间还不短。 DL……署名吗? 她所知的信息极少,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掏出兜里的那张信笺,又看了看唯一出现过的名字。 段翎。 DL,是段翎的名字缩写。 女人蹙眉。 只是这DL是字母,信笺上是中文,无从判断这字母是否是写下面那排字的人写的。 唯一能确定的,这不是她本人刻的。 就在女人敛眉思索的当口。 “咚咚咚!” 三声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第2章 女人 门外是谁? 女人一听这声音,顿时警惕起来。她微微弯了弯身子,踮着脚尖猫到门边,然后拿出了小刀。 毫无记忆的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但自己写下的“活下来”,让她有理由相信,这里十分危险。 她得从这里出去。 门口的人,正是最好的“导游”。 女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门是最普通也最脆弱的木门,不能完全阻隔声音的传播,那摇摇欲坠的门锁也间接说明,它极不结实。 好在掩护自己的存在,还是没有问题的。 待门外的人以为没人,走远背对她的那一瞬,就是最好下手的时机! 安静持续了不过三秒,一道低沉的女声传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这声音泠泠如溪水,女人却无心欣赏,反而大骇: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她失了先机了! 她一边勒令自己冷静,一边又寻思解决方法,眼睛掠过门底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几乎和对方的声音同时领悟到bào露的原因:“出来吧,你开了灯的。” 女人立马有了新的决定。 就在这一刻,门忽然打开,一道身影似猎豹般迅捷,径直扑向门外的人。 如果是常人定然反应不及已被制服,门外的人却在听到门响的一刻就做了应对之策,脚下一滑躲过了bī近颈部的一击,然后准确地自旁边握住女人的手肘,一个巧力按在对方的麻xué上。 “啪嗒。” 随着一道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锋利的刀刃掉在了地上,冰凉的刃身上闪着寒光,映照着两个人近身搏击的场景。 武器被击落后,她迅速对眼前的人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这人的战斗能力恐怕不输于她,一个不好动辄就是落败,甚至是惨死! 然而这个严峻的事实并没有让女人生出一丝怯懦,她反而开始兴奋起来,平静许久的热血沸腾了。 她轻喝一声,用另外一只手顺势一拉,缩短了两人的距离,膝盖同时一屈,就要借着半拥的冲劲,靠膝骨撞进对方最为脆弱的下丨身…… 反正这招,对于男女都有效果。 没想到对方反应更快,柔韧的身子一旋,把她曲起的膝盖就势顶下,两只手一边一个,扣住了她的手腕,上下一齐束缚,把她压在了墙上。 这个场景,是一个qiáng势的壁咚姿势。 只是,她作为被压的那一方,心情就不太愉快了。 女人正想一脚踢开面前的人,这人就用膝盖顶住她不安分的腿,凑近她道:“蔺苌,我们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 这句话,暂时制止了她下一个动作。 对方并不想让她死,至少目前是这样。 “蔺苌是谁?我的名字吗?” 女人几番挣扎未果,这才抬起头,满脸警惕地打量这个近在咫尺的、比她还qiáng的人。 刚才的碰触和声音让她知道对方是个女人,但真正看到对方的一刻,还是有些愕然与惊艳。 出乎意料的,这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长发如瀑,身后似乎用什么束带一类的物事把垂至腰际的黑发稍微扎起,自然倾斜的发丝下,是疏淡正相宜的一字眉。 狭长的凤眸,高挺的琼鼻,淡色的薄唇,无一不完美。 若说这是上苍最完美的艺术品也无可厚非,但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还是一件有特色的艺术品。 陌生女人的右边唇角有一小块颜色明显深点的唇瓣区,看上去像是吮吸过的吻痕,又像仅仅只是咬破了而已,莫名勾动着人心底的蠢蠢欲动。 可能是她的视线过于灼热,黑发女人留意到她盯着自己的胎记不放,不由皱眉仰头。 她却顺着黑发女人的动作,把视线顺其自然地从唇角,过渡到对方仰头后露出的白皙颈窝:“……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羞涩什么?” 闻言,黑发女人顿了顿,扣住她手腕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表情有些难以言喻:“我是让你跟着我看上面。” 上面? 她抬头,看到一个纯白的门牌孤零零地立在上头,门牌上写了两个字:蔺苌。 黑发女人能知道她的名字,显然也是托这个门牌的福。 蔺苌:“……” 这个羞涩可以撤回吗……有些尴尬。 虽然自我认知的时间很短暂,但她自认应该不是一个耽溺美色的人,更不是个看着美丽同性就挪不开眼的花痴…… 之所以失态,着实事出有因。 即使这个原因,不便为眼前这人道也。 黑发女人见她窘迫地沉默,唇角似有似无地勾了一下,松开了束缚她的双手:“这应该是你的名字。” 蔺苌很敏锐地提取了“应该”这个表示不确定的词语,眼神锐利起来:“你好像对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没有感到奇怪。” 黑发女人后退几步,捡起地上的军用小刀,把它递给了蔺苌:“无须奇怪。” 蔺苌看对方毫无防备,不,或许说是不曾惧怕地把刀递过来,有些被小觑的不慡,正要再度开口问,对方又补充说:“因为我和你都是如此。” 蔺苌有些奇怪地看向黑发女人:“仅仅我和你么?你的意思是,还有许多人在这里?” 她的重点其实是前面那句话。 黑发女人颔首,并没多想:“稍后你就知道了。” 她转身,往走廊的深处走去,蔺苌毫不犹豫地跟上。 见蔺苌没有追问,也没有犹豫地跟上自己,女人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黑发女人自然不知道,蔺苌紧追不舍的原因实在有些羞于启齿,于是她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没有聒噪的追问,没有该有的解释,两人心照不宣,又在下一瞬对这说不上是默契的默契,生出了异样的心思。 蔺苌不动声色地把愈发深厚的疑惑按下,观察起了打开门后的新天地。 四处都是纯白的墙壁,安静的有些压抑。 整条走廊很长,她的房间似乎只是位于其中的一间。 带路的黑发女人行走的朝向反方向显然就是来时的方向,也可以理解为经过了的房间。 至于是否是这个同样失忆的女人的房间,尚不知晓。 在要走到下一个房间时,蔺苌忽然拉住了身边人的衣角。 黑发女人察觉到这份“默契”被打破,悄悄舒了一口气:“怎么了?” 以至于这声疑问,比先前的平淡口吻多了一些人情味。 蔺苌姑且把这人情味理解为温柔。 她舔了舔嘴唇,不经意舔过和黑发女人胎记相同的位置:“我总不能一直称呼你为‘你’吧,还是说,我每次都要拉住你,才可以?” 女人眨眨眼睛,在反应过来意思之后,冷清如墨的眸子忍不住波动了一瞬:“你用这么长一句话,就是想告诉我,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蔺苌:“……” 黑发女人轻轻勾了勾嘴角。 蔺苌收回手,轻咳了一声,眼神飘忽:“我没有这么说。” 言下之意,是你自己脑补的。 黑发女人挑挑眉,道:“段翎。” 段翎?! 蔺苌愣住,心头猛地一跳:“你的名字?” “嗯。” 蔺苌的手滑到裤兜里,摩挲着那片纤薄的纸张,开始冒汗:“段是段誉的段,翎是有羽毛的令狐冲?” 她下意识讲了一个刁钻的说法,这说法是她的潜意识行为,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她也不明白。 段翎一时不察,下意识地点头:“对。” 见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蔺苌眼皮微耷,掩下眸中一闪而逝的jīng光。 线索果然对上了,这个人很有可能和失去记忆前的她认识! 那么,这个人就是纸张上那句话的主人? 段翎不是一个笨人,自然也迅速察觉到这个问题的猫腻,一面心惊自己的陌生反应,一面敛下眸子,对蔺苌提高了警惕。 “你的问法很古怪,一般不是会问,段落的段,翎羽的翎?” 蔺苌却仿佛没察觉到她的戒备一般,淡淡一笑:“我也是突然想到的。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的事情,却记得看过的小说、动漫和电视剧,你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见段翎很认真在听,蔺苌继续道:“更奇怪的是,我想不起我是在哪一年、哪个地方,和谁看的。所以,我想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两个人物,假如你知道,那你就和我一样了。” 乍一听,很有说服力。 段翎像是信了,点点头:“我同你一样。” 一样吗? 或许,并不完全一样。 蔺苌不再言语,默默等待段翎的下一步行动。 段翎深深望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走到一扇和蔺苌之前那个木门差不多的门前,停下步子,叩了叩门。 头顶是一个新的门牌:施不语。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蔺苌见着这一幕,登时就想起了刚才大打出手的误会光景,连忙小声提醒:“你友善一点说一句话,就不会引起误会了。” 段翎瞥她一眼,同样小声地回:“嗯,我不会再提示灯了,免得对方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 咦,这人还倒打一耙? 蔺苌不满地撇嘴:“谁叫你说我的灯光的,那一副我看穿你的模样,岂不是让人很惊慌?” 段翎面无表情:“那我假装相信,悄悄走远,是不是还能逮着一个对我背后下手的小贼?” 原本这么打算的蔺小贼:“……” 段翎见她哑口无言,眸子淌过一抹笑,不再逗她,而是对着门里稍微加大了音量:“我们和你一样,是房间里的人,现在正在汇合,准备一道设法出去,找寻来到这里的理由。就算你对外界不好奇,总不能不吃不喝,我们找到很多方便面,不妨分你几桶。” 这段话对于没有食物、没有冰箱的房间中人,诱惑力十足。 果然,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一道将信将疑的男声:“我怎么知道,你们没有骗我?我们素不相识,你们有那么好心?” 段翎言简意赅:“面多。” 一桶面都没见着的蔺苌:“……” 她悄悄看了看面不改色地说谎的段翎,忽然有些好笑。 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里面的施不语听了,思考了一会儿,又迟疑道:“那,那你们把方便面留下,你们先走。” 这还是不放心她们。 蔺苌抱着手臂,看段翎怎么处理。 岂料段翎故意大力踩了些脚步声出来,声音冷冷淡淡的:“你要用冷水泡面也行,我把开水拿走了。” 这人一本正经地做着这些事,让蔺苌想起了一个形容词。 蔫坏。 施不语吞了吞唾沫,连忙阻止:“哎哎,别走啊,再聊聊呗。” 段翎说:“不想送和聊,走了。” 然后又是一段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摩擦的表演。 施不语心里焦急,越来越意动,却还是忍着没开门:“别别别,我就是好奇……就算面多,也不至于好心给我吧?大灰láng骗小白兔把门开开的时候,也是说些天花乱坠的谎话,你、你真的没有骗我?” 大灰láng和小白兔?还把门开开? 这人是个才断奶的小孩儿么?蔺苌差点笑出声。 段翎比她淡定多了,理也不理前面那句话:“那你是小白兔么?” 施不语:“……” 施不语:“嘤嘤嘤,你们欺负人。” 门开了。 蔺苌闻言撇嘴,她可没有欺负人,欺负人的始终是这个人。 梦里也是。 第3章 主意 里面的施不语出来了。 “……你好。”蔺苌率先打破了微妙的寂静。 她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施不语的装扮和造型着实有些雷人。头上顶了一个刺猬……不不,是huáng色爆炸头,穿着无袖白色背心,手腕上还有左青龙右白虎的刺青。 但是任她怎么看,去掉这些杀马特的壳子,施不语分明还是个半大的少年。 施不语好奇地看了看她们俩,呵呵一笑,还有些腼腆:“啊,早说你们是这么好看的人,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出来了。” 段翎没理会这句话,直白地问道:“记得你的名字吗?” 蔺苌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 施不语一脸懵bī,转而笑道:“当然了,我叫施不语啊,我自然记得咯!怎、怎么这么问,是电影看多了吗?这位好看的大姐姐,我教教你,那句原话是‘我已不记得你的名字,却还记得喜欢你’,哎呀,这部电影真不错啊……” 蔺苌默默听完施不语一大堆废话,得出两个结论:一,这人是个话唠,二,他记得自己的名字。 段翎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也没有在意施不语偏离了重点,进而追问:“除了名字以外,其他事记得吗?” 蔺苌分了点神听着这边,一边把目光投向施不语的房间。同样是普通的单人房间,从门打开的有限角度里,她看见了如同批发一般的chuáng、被褥、挂钟、灯、窗帘。 施不语没有注意到蔺苌这边,有些疑惑地说:“什么意思啊,其他事指的是什么?难道说,大姐姐你对我很好奇,想了解我的一切?哎呀,现在的人可太直白了……姐姐,你放心,别看我这样,我是妥妥的小奶狗,嗷呜!” 这人可真能掰…… 蔺苌扯了扯嘴角,给段翎做了个眼神示意,表明自己要进去看看,段翎明了,继续用言语分开施不语的注意力:“嗯,说说你自己吧。” 施不语眼睛一亮,他就知道,总有人能透过他别具一格的外表,看出他赤诚的内心与纯洁的灵魂! “啊,爱情,你悄悄地来了,就不要悄悄地走了,我……” 段翎揉揉额角,有些不耐:“说重点。” 蔺苌忍笑,猫着步子从施不语的身后滑进了房间里。 她先是走到chuáng边,把枕头拿了起来,发现下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几根huáng色的细丝,应该是施不语的头发。 蔺苌又摸到挂钟旁,三两下把中间的钟盒拉了出来,发现里面的布谷鸟还在。她记得没错的话,自己的房间里,这个布谷鸟是没有的。 施不语有记忆,只有段翎和她是失去记忆的。 她的房间里没有布谷鸟,施不语的房间里有布谷鸟,那么…… 蔺苌的脑中浮现了一个想法。 要实施它,她得找个机会甩开所有人,尤其是那个人。 蔺苌把布谷鸟又戳又掰,翻来覆去半天,确认没有藏东西后,她把挂钟复原,蹑着脚走向了卫生间。 然而,施不语又给了她一个新的惊喜。 这卫生间臭的实在是,难以描述。 明明水龙头也没坏啊,为什么能臭成这样? 蔺苌压下恶心感,捏着鼻子,终于在看到洗漱台下面的时候,明白了臭气熏天的原因——一盆混在一起的各色袜子,还不洗,能不臭吗?! 也不知道是攒了几周的臭袜子了……嗯?蔺苌思及此,忽地瞪大眼睛,转而更加奇怪。 为了确认这个想法,她翻了翻房间里所有的垃圾桶,包括厕所与chuáng边的。但让她不解的是,所有垃圾桶里,都没有任何食物的痕迹! 外卖袋、方便面桶、饼gān袋……一个和吃的能扯上关系的垃圾都没有! 蔺苌站在原地,紧锁眉头。 施不语明显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不短了,为什么没有任何食物的痕迹?他是怎么在这个房间里活下来的? 应该是出去吃的饭?否则,根本说不通……那假如说,施不语真的在这里生活很久了,那她自己呢?段翎呢?她们也是吗? 她们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蔺苌陡然惊起一身冷汗。 她搓了搓手上的jī皮疙瘩,迅速镇定下来。 yīn谋越大,疑点就越多。自她清醒后才多久,就发现了这么多端倪,难道还不能查出幕后黑手么? 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蔺苌缓和了情绪后,继续轻轻敲打着房间的每一寸可以看见的地方,然后确认,并没有和那个信笺一样的线索。 果然,施不语的房间没有太多异样。 看样子,她之前那个想法必须要实施一下了。 蔺苌轻手轻脚地回到门口,发现施不语这货还在和段翎侃侃而谈,浑然不知她做了什么:“……我二婶就说,哎呀你出去闯闯试试看,年轻人别怕跌跟斗。我一想,是这个理,于是我就出去开始gān事业。最开始,我没钱又没学历,只能去打工。关键是,许多公司的人都嫌弃我学历低,我没办法,就去跑销售。” 段翎见她出来,与她对了对眼神。 施不语抖抖一头huáng毛,颇为骄傲地继续说:“哎,事实证明,销售这行,确实是一个很了不得的行业,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鱼、鱼跳什么门……” 蔺苌提醒道:“鲤鱼跳龙门。” 施不语一拍大腿,转头就想再拍拍蔺苌的肩膀,蔺苌一想到他那袜子,躲得更远了。施不语也不尴尬,呵呵一笑,接着道:“只要肯跑单,肯去磨客户,这不就能签下客户。后来,我大赚了一笔,本来下个月就要签管理层了,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破地方……” 重点来了! 蔺苌赶忙问:“你怎么来的这里?还有,你来了多久?” 施不语抠了抠手上的刺青。 刚才chuī水半天,任他再迟钝,也知道这两位好看的女人对他其实不感兴趣。 但不要紧,做朋友也可以嘛! 他回忆了半天,老实回答了朋友的问题:“嗯……这事儿我真没印象了。” 蔺苌反问:“没印象?怎么会没印象?失忆了?” 施不语这次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嗯,刚才你问的这两个问题,我确实无法回答你。打个比方啊,我记性很好的,从小就好,其他事儿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就是来到这儿的原因、时间,像是被一把刀给切了……” 段翎沉吟片刻,高度概括:“记忆断层?” 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大部分人只能想起某个片段或者几个细节,无法回忆起全部,是为记忆断层。 施不语靠在墙上,思考了一会,然后含糊地说:“我不太明白这个词儿的意思,不过看字面意思,大概就是这样。” 蔺苌皱眉,觉得施不语这种情况不算记忆断层。他分明只记得来了这里,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来了之后做了什么,一概不知。 这根本是有选择的失忆好吗? 蔺苌想了想,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有了清楚的意识?就是,能回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最后一天。” 这次施不语很笃定:“今天。准确时间我刚好看了挂钟,下午六点整。” 蔺苌倒吸一口凉气。 她醒来的时间,也是下午六点。 太巧合了。 蔺苌又望向段翎,还没来得及说话,段翎就像知道她的疑问一般,主动回答:“我也是六点醒来,然后在这个房间的正上方房间里待了十分钟。六点十分时,他们来敲我的门,简单和我jiāo流了一下,让我去敲你们的门,他们继续寻找出去的方法。” 蔺苌眼睛微眯,暗自记下关键信息。 施不语听到这些,惊叹一声:“wow!好像我看过的电影啊,一群主人公被困在了一个岛上,然后开始挨个死,最后发现,他们中藏了一个凶手,为了当年的事,要报复每一个人。哇,太刺激了吧。” 说完他又想起一本早年看过的书,“对了对了,还有一本书,火车上的谋杀案,所有人都被困在火车上,然后有人死掉了,最后发现凶手竟然是火车上的一群人,啧啧啧,那本书可jīng彩了,可惜我英文不好不能看原作……” 蔺苌扶额,为这位杀马特少年没心没肺的程度感到惊叹:“那你反应过来了吗,我们就是主角!” 施不语大惊,好像才意识到这点,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呜呜呜呜,我上有老,下有小,没gān过亏心事……呜呜呜也不是,我曾经偷了奶奶的钱买了个溜溜球,这不会也算吧呜呜呜……” 蔺苌:“……” MDZZ。 她往走廊深处探了探头,发现没有房间了,对段翎说:“这层楼的人都找完了,我们先回去和其他人汇合吧。另外,你刚才说的出去,我们是被困在了这里吗?” 段翎嗯了一声:“具体不好形容,你等下去看了就知道。” “那走吧。” “嗯。” 两个人迅速达成一致,段翎走在前面带路,蔺苌紧跟其上,理也不理那个爆哭的小huáng毛。 施不语委屈了半晌,发现两个人都走远了,心里后怕得很,连忙一边哭一边跟着追。 真是好不可怜。 走廊的反方向尽头,是一个紧急出口。而旁边的两个电梯,停在11楼,一直没有动。 出口旁标有一个“12F”字样,代表这层楼是12楼。 这证明了,她之前的高层猜测果然没有错。 “电梯不能用么?”看段翎毫不犹豫地往紧急出口的人工扶梯走,蔺苌指了指两个停在11楼的电梯。 段翎停下迈开的腿,解释道:“嗯,从我过来的时候,它们就停在11,一直没动。” 段翎在13楼,她这层楼是12楼,段翎下来找他们,显然还没来得及去11楼看看电梯的情况。 蔺苌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她蹲下来,用手挡着两人的视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了勾系好的鞋带,带子便松开了。 她装作重新系鞋带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动作,声音有些飘忽:“等下在哪里集合?” 段翎察觉到蔺苌没跟上来,回了头:“六楼。” “哎……”蔺苌慢悠悠地站起来,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痛得脸色发白。 她捂着肚子,叫住了施不语和段翎,“我肚子好疼,似乎是来那个了……我先回我房间去拿东西,可能比较久,你们在六楼等我吧?” 这一变故把旁边的施不语吓了一跳,他走到蔺苌身边,关切地问:“小姐姐,你没事吧?要不我们跟你一块儿过去,在门口等你?” 蔺苌歉疚地摇头:“不用,你们先下去吧……”她脸上浮现一抹艳色,似有羞赧,“这种事怪不好意思的,你们别等我啦。这样吧,我知道你们也是好心,你们先去11楼看看电梯出什么情况了,我解决好就下来和你们一块汇合,好吧?” 施不语一听,还要再劝,段翎却忽然开口:“这样也不耽误时间,可以。” 蔺苌抬头,段翎神色淡淡的,还对她点了点头,表明了同为女性,十分理解的意思,蔺苌这才把提起的心缓缓放下,勾了个浅浅的笑容。 两个有主见的人都表达了意向,施不语只好放弃,对蔺苌挥挥手:“等下你快点下来哦,这边情况不明,一个人很危险的,有情况就大声喊,我们那么近,能听到的。” “谢谢了。”蔺苌捂着肚子,勉qiáng答了谢。 这个人虽然啰嗦,人倒也不坏,她暗自想。 “不客气,你快去吧。” 施不语示意她别目送了,随着前面的段翎,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 见他们走远,蔺苌松了口气,故意在原地踩踏了好几声,做出脚步声渐远的样子,然后屏息听了几秒。 下面两个人杂乱的脚步声先是清晰,后渐渐模糊,最终归于无声。 蔺苌默数六十秒,然后往下看了看,确认无人后,踮着脚尖几下跨上楼梯。 目标,13楼! 第4章 被抓 一个栗色长发的女人,鬼鬼祟祟地来到了一间房门口。 她试探性地拧了拧把手。 “啪嗒。” 门顺利地开了。 她走进房间前,仰头望了一下门牌,谨慎地确认没有走错房间——段翎。 OK,没走错。 她进入房间,把门关上。 可能还是施不语先前的话起了作用,她现在总有种恐怖电影或者恐怖游戏的错觉。而无论是哪类,随手关门都是个好习惯。 可惜不能上锁。 也罢。 蔺苌呼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扫视了一圈段翎的房间。房间的设施以及布置,与她的房间如出一辙,当然,也包括施不语的。 段翎的chuáng上薄被叠成了一个豆腐块,枕头也不偏不倚地摆在正中央,十分gān净整洁,连根头发也没有……嗯,与她的凌乱狗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蔺苌自己都没发现,她嘴角微微扬起。 枕头下面没有小刀,也没有其他武器。蔺苌没翻到也不气馁,毕竟就算有,以段翎这严谨的性格,怕也不会放在这里,而是带在身上,或者放在什么保险的地方。 可是,对于失忆的她们来说,还有什么比自己更保险呢? 蔺苌仔细回想,段翎的上衣,好像是一件薄外套吧?那藏在外套内侧,有没有可能? 应该……还是有? 对方的身材……她不太确定是否藏了东西,于是决定晚些时候找个机会摸索一下。反正嘛,假摔啊,跌到怀里这样,一下就摸出来了。 蔺苌理直气壮地做了这个不要脸的决定,走向墙上的挂钟。 她怀着期待按了一下中间的孔槽,发现……咦,怎么弹不出来? 她不死心地又摁了一下,发现那一块严丝合缝,像是卡住了。这下,她没法看到里面是否有布谷鸟了。 “这批发的玩意儿怎么质量这么不好?”蔺苌嘀咕了一句,然后准备摸出身上的小刀。 她没留意到,背对的大门早已无声打开了。 但小动物对危机的直觉尚在,几乎在对方刚走到背后的一刻,她浑身的寒毛就炸了,打了个激灵,什么也不想,原地就是一滚。 对方就跟能预料到她所有动作一般,一个轻松的猴子捞月,她这颗月,就滚到了馨香的怀里。 连还没拔鞘的手也给拘住,小刀再次扑向大地。 “怎么着,又想给我来上一刀?”熟悉的香味让蔺苌懵了,紧接着,悦耳的低沉女声就在她的耳畔响起。 蔺苌眨巴眨巴眼,有些呆萌:“怎么……是你。” 段翎半揽着她,意味深长地说:“这是我的房间,我才该提出疑问吧。蔺小贼,解释下?” 刚才那一出太吓人,蔺苌足足缓了半分钟,才缓下了几欲跳出胸膛的心脏,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说我走错房间了,你信吗?” 段翎刚才只是怕蔺苌摔着,见她不再乱动,就松开了她,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蔺苌离开那个香软的怀抱,心里竟然生出几分不舍。 她蹙眉,压下身体对这个人产生的不自觉反应,想到一件事。 完了,刚才就顾着其它,没有摸段翎的身上有没有别的东西了! “你的房间在12楼,我的房间在13楼,你说,我信吗?”段翎拍拍身上的灰。 蔺苌连一大段混淆视听的话都扯不出来了,只能勉力辩解:“……那我说,你信吧。” 段翎有些意外地挑眉,好脾气地顺着诡辩走:“行,我信了。” 蔺苌:“……” 好吧,自欺欺人是不对的。 但是,她还没有信任段翎,她相信段翎亦然。刀鞘、信笺的事,在没有确定段翎可以信任前,并不适宜告诉对方。 眼下她擅自闯入段翎的房间,还被段翎当场捉住,段翎一定对她心生怀疑……但她又必须跟着段翎这个活线索,该怎么消除对方的芥蒂呢? 看了看段翎沉静的脸庞,蔺苌计从心来:“我想,我和你都是失忆者,我们接下来应该是伙伴。” 段翎神色不变,等着她的下文:“然后?” 蔺苌想着之后的话,骤然有些紧张:“然后,然后,我们需要保持一定的相互信任。” 段翎抱着手臂,不置可否:“嗯。” 蔺苌掐掐手心,语气平和:“我翻你房间没有别的用意。首先,据你所说,只有你我二人完全失忆,我对你房间感兴趣,这很正常吧?我想找到我们俩第二个共同点。” 段翎歪歪头:“所以,找到了吗?” “暂时没有……不过假如你在房间里发现了什么,不妨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 说这一句话时,蔺苌有些心虚,好在段翎也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道:“一无所获,你呢?”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对方这句话颇有深意。 再三斟酌后,蔺苌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也没有。” “那,我们算是没有第二个共同点了吧?” 这么明显要撇开关系的话语,让蔺苌听得心里发慌。 她心里着急,直视着段翎的眼睛,努力使目光更加诚挚:“其次,我也隐瞒了一件事。” 段翎扬眉:“哦?” 蔺苌一咬牙,涨红了脸,正要说话,周围遽然响起极为刺耳的警报声。这声音就像一把锯子划开了寂静的环境,两人一惊,同时望向了房间右上角。 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小警报器,此时正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在这样的心境下,显得有些妖异。 像极了,鲜血的颜色。 “这是怎么了?”蔺苌压下心下的不安,问道。 段翎脸色也不好看:“不知道,我们先下去和他们集合!” “好!” 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人,当下就离开了房间。刚至走廊,警报声变得更响了,嘈杂得双耳欲裂。 蔺苌一昂首,蓦然发现整片天花板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类似的警报器,正在尽职尽责地工作。 怪不得声音这么大。 两人步履匆匆来到了紧急出口,蔺苌随意一瞥,电梯依然停在11楼。来不及再多想,两人加快速度,一前一后下了楼梯。 12、11、10…… 昏暗的楼梯间,蔺苌匀口气,想起了某个小huáng毛:“对了,施不语呢?” 段翎头也不回,像一只灵活的猫,长腿一迈就飞离了好几级台阶:“我让他先去六楼和大伙集合了。” 蔺苌不由有些忿忿:“所以,你一开始就怀疑我在说谎?” “当然,蔺小贼。”段翎动作不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假扮脚步声我比你擅长。” 这人……她倒是忘了,之前这人还用同样的手法捉弄了施不语呢。 啧,果然坏透了! 定是连她默数的那段时间都被算计在内! 蔺苌气极,脚下一跌,差点摔了个狗啃泥,被背后仿佛长了眼睛的段翎扶了一把,才勉qiáng站稳。 “还想摔我怀里么?” 楼梯间没有警报器,段翎极为缓慢的声音稳稳压制了远处急促的噪音,带旋儿的尾音勾得蔺苌耳朵发软。 她被这句调侃给弄得红了脸,嗫嚅道:“谁,谁想摔你怀里了……” 浑然忘记了,是谁先前说要借着假摔的机会,摸段翎身上有没有藏武器。 段翎轻吁,鼻尖沁了一层薄汗,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蔺苌莫名有些慌张,挡了挡眼睛:“那个,你之前认识我吗?” 段翎健步如飞,淡淡道:“不认识。” “哦。” 蔺苌放下心来,接着又开始忐忑,万一段翎问她之前是否认识她,她该怎么回答? 真正的理由太羞耻,她绝对说不出口。 好在,段翎没有再说话。 9、8、7、6。 两人终于抵达了六楼。 蔺苌在赶来的路上还曾想,为什么偏偏是在六楼集合。直到她真正来到六楼,才明白集合地点定在这里的原因。 第一,六楼非常宽阔。 从楼梯口往六楼大厅走,呈细颈拓宽型,最大的部分就是中央处,蔺苌目测了一下,估摸着能容下几百个人。 而现在,厅中人数已过半。 这层楼的警报器不知为何,集体哑火,以至于大厅熙熙攘攘,比上面几层还吵。 第二,六楼的楼梯口无法再往下爬。 简而言之就是,没路了。刚才她们走到六楼的楼梯间,发现下面的路全被砖墙封死了,表面还浇筑有混凝土。 蔺苌用手背敲过那堵墙,回音较闷,实心厚度应该不小。估计凭其坚实的程度,恐怕只有大剂量的炸丨药才可以炸出一条路。 还无法保证下面都是楼梯,可供人攀爬……另外,炸丨药造成的影响太大,可能会有垮塌。 安全问题无法保障,也没这么多烈性炸丨药,此路是彻底行不通了。 关于这点,段翎跟她解释过:“你去中央大厅后面看过就知道了。” 等她一路向北抵达中央大厅,再绕过吵吵闹闹的人群,就看到了一道横亘在通道间的铝合金卷帘门。 那道门类似于银行的防盗卷帘门,只是更加坚固。幸而,其没有完全封闭,还露了几块用作通风的带孔玻璃片,早已被人敲碎了。 从玻璃片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前方的通道末端,是新的紧急出口。绿色的人形奔跑标志,让人一看就安心。 也就是说,只要过了这道卷帘门,她们就能从那边的紧急出口抵达一楼,然后离开这座奇怪的大楼。 蔺苌回头望了望人头攒动的大厅,很是不解地问段翎:“为什么都这么多人了,还弄不开这个卷帘门?” 段翎还未开口,站在卷帘门旁边的小huáng毛就看到了她们,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很是高兴道:“呀,你们俩来了!我还以为你们掉坑里了呢,谈恋爱都没这么慢!” 段翎皱眉,蔺苌更是瞪了乱说话的施不语一眼,冷声道:“别瞎说。” 就算是在她做的chūn梦里,她们也是单纯的……关系,怎么可能还谈恋爱? 绝对不可能。 第5章 行动 施不语垮下脸,他身后走过来一个刀疤脸男人,段翎看到他,方才缓和了刚才经过人群时的冰冷脸色。 蔺苌暗中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刀疤男人。 男人的刀疤穿过了右眉,跨越了鼻梁,直直断在了上唇边缘,虽早已结痂,看上去却很是狰狞,应该是多年以前的旧伤了。 他穿着一身迷彩短袖和迷彩长裤,眼神平和却暗藏锐意与杀气,就像一个军人。 蔺苌观察到他踏步的距离几乎每次都一模一样,手臂也会下意识抬起一下,然后又放下。 军人的严谨作风与习惯,即使是放在平时生活中,也早已根生蒂固,非一朝一夕所能更改。蔺苌很快确认,这不是像,而是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军人。 段翎等刀疤男人在她面前站定,才问道:“程霄,怎么样了?” 名为程霄的男人摇了摇头,冷笑着说:“还不是如你所见,毫无进展。一群人被一个门困在这里,真是好笑。” 段翎看刚才的情形就猜到了,转而问:“其他几个人呢?” 程霄知道她说的是当初找上她的另外几个人,他指了指中央大厅最前方的一个小平台,努努嘴,表情十分淡漠。 段翎和蔺苌都往那个方向看去。 那里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在做什么。这时施不语顶着一头飞扬的huáng色头发,及时冒了出来。 “姐姐你问的是程哥身边的几个人吧?我记得没错的话,他们一个是浓妆艳抹的……” 段翎没工夫再听他扯淡,直接道:“沈菲菲、曹昔。” 施不语搭着程霄的肩膀,有些愤愤:“对对对,就是他们俩。沈菲菲让我们继续等你,还yīn阳怪气地说,保不准就等不到你们回来了。你说,这女人多可气啊,啧啧,最毒妇人心,此话不假!” 程霄的表情也是越发不屑,段翎心知这话应该是基于事实,点点头:“嗯,继续。” 施不语见他们让他说,愈发眉飞色舞地打小报告:“曹昔那男人就更恶心人了,他知道那边的郑丰在人群里说得上话,就狗腿地叫人哥,跟狗皮膏药似的跟在别人身后,笑死人了。” 程霄补充:“刚才我提议,先把门破开再说,郑丰却跟大伙说他有更好的办法,不像我这么野蛮,就知道破坏,所以……” 他耸耸肩,表示无奈。 可那人更好的办法,就是让人在这里商量来商量去,左右就是耗着。 蔺苌默默听着,迅速从字里行间摸清楚了这一行人的关系。先前段翎说有一群人找上门来,应该指的就是程霄、沈菲菲、曹昔这三个人。 程霄、沈菲菲和曹昔找了段翎后,就回到了六楼。段翎在那段期间,找上了她和施不语。后来,施不语先来到六楼找程霄,段翎中途折回来寻她…… 这几个人的关系也并不和睦,至少现在明显分成两半。 她刚才经过人群的时候,发现很多人也是五六个、七八个围成一团,看样子,所有人都可能是以一、两层楼作为单位,抱成各自的小团体。 事实上,蔺苌已经猜的八丨九不离十了。 段翎沉吟片刻,想起了一件更为要紧的事:“警报声响起和这里有关吗?” 程霄和施不语惊讶地望向她:“警报声?” 这下,蔺苌和段翎的脸色齐齐一变。确实,刚才她们经过这里时,完全听不到警报声。 蔺苌凝重道:“我们从上面急忙下来,就是因为其他楼层的警报器都在疯狂地响,唯独这里的警报器跟坏了似的,没有一点反应。刚才这里发生过什么,说说看!” 施不语胆子小,听到蔺苌这么说,也有点慌了,但还是安慰众人道:“也许,是你们想多了?火警的那种警报器,不也很容易被弄响吗?飘点烟雾上去还喷水了呢。” 程霄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白:“不对,警报声……难道说?” 他来不及解释,拔腿就往中央大厅跑,蔺苌三人见状,只能先行跟上。 “程哥,你别说话说半截啊,我害怕,到底怎么了?”施不语体力不好,跟了没几步就开始喘气。 程霄没有搭理他,跑到大厅靠西南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高高屹立的台子,蔺苌等人围上去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可以触屏使用的查询系统。 摆在首页的,就是一张整栋大楼的立面缩略图,结构一目了然,还附有一句“FN研究机构欢迎您!”的字样。 FN研究机构? 蔺苌思索半晌,对这个词没有半点印象。她看了一眼段翎他们的表情,显然也是一样的茫然。 但程霄不同,他拿刀都不曾颤抖的手现在却在一刻不停地发抖。 他紧绷着脸,迅速放大了15层以上的楼层。缩略图放大之后,没有出现建筑图上特有的尺寸,而是浮现了详细的结构布置以及作用介绍。 几个人看他那样严肃,也不敢打断他,只跟着一起迅速浏览。 很快,程霄找到了他之前无意翻看的某一楼。放大之后,上面出现了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名称。 40楼是个明显的分水岭。 从40楼起,就不再是单人房间,而是各种研究室的名字。 40楼从左到右,分别是蛇房01、蛇房02、蛇房03……还有各种和蛇有关的研究用房间,譬如蜕皮集中室、蛇尸处理室……每一个,都看得几人头皮发麻。 很难想象,这个研究机构到底有多少条蛇。 一个冷腻的东西忽然放上了蔺苌的肩膀。 蔺苌心里还在想象着各种扭成麻花状的蛇,察觉到肩膀一塌,惊悚不已,下意识就是一个过肩摔。 “啊!”一道杀猪般的惨叫传出。 大厅安静了一霎。 所有人都好奇地望了过来,目光集中在摔在地上、láng狈不已的施不语身上。 见状,蔺苌也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有些讪讪:“呃,你刚才这一下,我以为是……” 小huáng毛揉着屁股瓣,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眼中含着泪花指责:“姐姐,我的手哪里像蛇?” 蔺苌舔舔唇瓣,心道:小朋友,哪里都像。 冷汗糊了一手,跟蛇的触感像极了,虽然她没有碰过蛇。 她安慰性地拍拍小委屈的肩膀,半是哄半是告诫道:“下次大人正在想事情的时候,小孩子不要随便动手动脚,知道了吗?” 小huáng毛更气愤了:“你才是小孩子呢,你是不是怕了?” 蔺苌哼了一声:“我会怕?笑话。” 施不语还要抱怨几句,段翎制止了他们的胡闹:“好了,说正事。” 她表情严肃起来,“这种研究蛇的机构,这么多警报齐响,一定是出大事了,最有可能的就是……蛇被放出来了。” 闻言,蔺苌等人都是一凛,就像蛇已经出现了似的。 段翎与程霄对视了一眼,程霄接着分析:“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如果真的有蛇,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比如蛇马上就会出现。六楼人这么多,放着不管都得死。而且,我们不清楚这些蛇的习性,是否有毒,速度有多快,放出了多少,我们一概不知。” 蔺苌突然明白程霄为什么刚才这么慌张了。 作为军人的他,绝对的信条之一就是为人民服务,甚至不顾自己的生死。 现在这里这么多人…… 蔺苌想了想,和一道女声异口同声道:“我们必须马上破门离开这里。” 她望向一字不差的段翎,挑了挑眉。 施不语害怕地扒住程霄的手,一边试图用起哄引开自己的注意力:“哈哈、哈哈,你们好默契哦。” 两人齐齐看向他。 施不语顿时弱了气势,小声地嘟囔道:“本来就是嘛,这看过来的速度也是差不多的,说不默契,谁信呐?我跟你们说,平时一个字异口同声的可能性如果是百分之一的话,你们十二个字都重合了,那概率得多小啊?” 蔺苌揉揉额角:“……是不是还想来一下?闭嘴,说正事。” 蔺苌嘴里这么说着他,心里却生出了一个很荒诞的念头。 难不成,一起睡过的人,就是不一样?哪怕是在梦里睡过? ……怎么可能。 小huáng毛蔫了:“那怎么办嘛,先告诉大伙这些发现?” “不行!” 这次是三个人的异口同声。 蔺苌顿了顿,压低声音:“你直接上去告诉大家,这里有很多蛇,还要跑下来了,会造成恐慌的。” 程霄望了望四周,眉头紧锁:“对,而且这里人很多,一旦恐慌,发生踩踏,蛇还没下来,恐怕就要先折几个人。况且,这件事只是我们的猜测,并非是事实。” 那该怎么办?几人沉默下来。 没几秒,段翎打破了僵局:“程霄,这里话语权最大的人是郑丰吧?那我们去找郑丰谈谈。” 蔺苌沉思,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而且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一行人达成一致,找到了被人群簇拥的郑丰。他们挤开了其他人,径直围上了郑丰。 郑丰见到他们的动作,脸上的微笑挂不住了:“gān嘛呢你们?” 他不屑的目光扫过蔺苌和段翎时,又变成了惊艳与垂涎:“哎呀,这两位陌生的美女,不知道郑某有幸认识你们吗?” 变得有够快的。 程霄捏了捏拳,施不语也是有些嫌恶地皱眉,唯有蔺苌和段翎却还算平静。 段翎压下眼底的晦色,淡淡道:“可以,换个地方认识一下?” 郑丰闻言一喜,呵,倒是个上道的。 他肆无忌惮地往段翎身上乱瞟,暧昧地笑:“行啊,美女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段翎一言不发,就要把郑丰引到查询系统那边。 忽然,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郑哥,你要去哪儿啊,菲菲刚才等了你好久呢!” 几人回头,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勾着郑丰的手臂,正挑衅地望向段翎。 第6章 耽误 这世间,总有人莫名其妙地对你抱有恶意。 可能是出众的容貌,可能是不俗的才情,也可能是不逢迎的性格,更甚至是,兼有。 沈菲菲对段翎就是如此。 她看不惯段翎长得比她好看,也看不惯段翎眼高于顶的模样,更看不惯对方那平静如水的姿态。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吸引了身边所有男人的目光,连冷淡的程霄也对段翎欣赏有加。 这让她很不慡。 程霄不近女色,她无法做什么小动作,但曹昔和郑丰这种男人,她最擅长拿捏。 眼下,不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么? 沈菲菲笑得越发妩媚,假装脚滑一个趔趄,娇呼了一声,把胸前的丰满都蹭在了男人的手臂上。 这下,不只是郑丰,连段翎、程霄、施不语,以及那个新来的陌生女人,都把视线投向了她。 呵,她果然是上天的宠儿,天生就该在众人的目光中生存的。 沈菲菲掩嘴,把唇边扩大的笑容压制下来,看向郑丰,娇滴滴地致歉:“哎呀郑哥,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摔到你怀里了,对不起啊……” 郑丰感觉到手上温软的触感,顿时停住了脚步,装作绅士地扶正沈菲菲,实则是在女体上又流连了一番。 当着众人的面,他自然不会做的太过分,假惺惺地关切道:“没事没事,你还好吧?” 沈菲菲的小心机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享受被其他人众星拱月的感觉,更对女人的投怀送抱习以为常。 他是A城的政府官员,这些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了。 沈菲菲欠了欠腰,尽情展露着自己的风情,等旁边的郑丰身不由己地看过来时,才勾了勾嘴角,望向对面越发不耐的女人:“段翎,你好像有事要找郑哥,我是不是打搅了你们呀?” 段翎不欲与她绕弯子,径直点了点头:“是。”然后看向色眯眯窥探身边人的郑丰,微微蹙眉,“郑丰?” 郑丰被她清冷的声音一喊,回了神。 “啊,对,刚才我们是有事情要说。”他清清嗓子,作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菲菲你晚点再来找我吧,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聊聊……” 程霄和施不语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蔺苌却盯着沈菲菲,没有放松下来。按照这种妖艳贱货的扭曲心态,不可能不继续搞事。 肯定还有后招。 果不其然,沈菲菲听着段翎毫不给面子的“是”,又眼见郑丰在段翎与自己两人间,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前者,不由怒火中烧。 没等郑丰走远,沈菲菲就发出“哎哟”一声痛呼,然后整个身体依向郑丰:“郑哥、郑哥,我的脚,好像扭了……” 小心机耍多了就没意思了。 郑丰有些烦躁,但看着沈菲菲楚楚可怜的脸庞,他又心里一软:“扭了?那我把你扶到那边的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沈菲菲眼泪汪汪地应了是,又挑衅地看向段翎:“哎,耽误你们的事真是对不起啊,要不然,你扶着我一块过去吧?” 对方的用意昭然若揭,段翎彻底冷下脸。 还没待她发作,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站了出来。 蔺苌挤进众人中间,左手捏捏自己的耳垂,右手放进兜里,洒然笑道:“这种小事儿,就不好麻烦郑哥了吧?既然段翎有要事要找郑哥,郑哥就先和她过去,我来照顾这位脚扭伤了的阿姨就好。” 她长相偏柔,乖巧的模样很具有欺骗性,嘴巴又甜,一口一个郑哥,直把郑丰叫得心花怒放,连最后一个阿姨的称呼都没多想。 更何况,一群女人围着他争风吃醋的事儿还少了么? 郑丰忽略了沈菲菲那陡生不满的眼神,呵呵一笑:“看样子段翎这边确实是有事啊。行,那就正事要紧,就麻烦你来照料她了。对了,之前没见过你,你是才下来的人吧。怎么称呼你呢?” 段翎缓缓收紧拳头,眸色深深。 蔺苌掐掐手心,缓解自己胸口的那股闷气。实际上,她已经快想把这个满心色丨欲的狗男人给两刀剁了。 哦,还有这个没事儿找事儿的女人。 纵然反胃,表面功夫还是要做齐全的,她言笑晏晏道:“我的名字有点拗口,叫做艾莎碧。” 再拗口也是美女的名字,有什么要紧。 郑丰一心要得到蔺苌的好感,努力捋直舌头:“艾、艾莎碧是吧?挺好听的,应该是外国名儿吧,一股子洋气,我很喜欢。” 蔺苌笑而不语,几步跨到欲要揭露她的沈菲菲身边,虚扶住沈菲菲,实际钳住了对方:“好了,郑哥先过去吧。” 郑丰颔首,松开沈菲菲的胳膊,没再理会沈菲菲的娇呼,跟着段翎走向查询系统。而段翎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瞟了蔺苌一眼。 蔺苌知道段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耸了耸肩,飞了个wink过去,然后把一根手指竖在嘴唇前,示意对方假装无此事发生。 这俏皮的反应让段翎愣了愣,旋即眼里满是笑意,领着郑丰和施不语他们离开了。 做完这个动作,蔺苌抓抓头发,对身体这下意识的反应也是有些无语……段翎不会觉得,她是在卖萌吧? 天地良心,这是这具身体自己做的反应,跟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身旁的女人还要叫唤郑丰,蔺苌心里没来由就是一股鬼火冒起。她一手扶着对方的肩膀,一手抄起兜里的东西,借着身位挡住了接下来的小动作。 这陌生女人粘过来的手力气很大,沈菲菲推了好几次也没推开,当即就恼了,作势要大声喊回郑丰。但下一刻,她就察觉到腰间有一硬物抵了过来,然后是一道冰冷的女声。 “我劝你最好安分点。” 话毕,尖端又戳了戳她的腰,威胁之意十分明显。 沈菲菲身体一僵,顿时停住了所有动作,语气也弱了几分:“这位姐妹……我和你素不相识,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至于动刀动枪吗?” 她想了想,既然这艾莎碧和段翎是一起的,难不成对方和段翎很熟悉? 想到这儿,她又补充道:“你千万别误会,我对段翎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我挺喜欢郑丰的,所以难免有点吃醋……这都是小事情,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法治社会要讲道理,对吧?” 蔺苌掏掏耳朵,对此很是漠然:“别跟我说这些,我不关心。” 沈菲菲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以为有机可乘,连忙道:“这个你可能不关心,但接下来我要谈的,你可能就关心了。我跟你说,段翎这个女人看似高冷的很,但刚才你看她对郑丰那么热切,其实啊,她……” 坏话还没说出口,身后的锐器一个用力,哪怕隔着皮革,也让她有些吃痛地嘶了一声。 “你可以试试再说她一个字,我保证下次是真刀。”蔺苌语带寒意道。 沈菲菲连连摇头,彻底安分了:“我不说了,不说了。等下,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蔺苌不耐:“你闭嘴就行!” 沈菲菲瞪了瞪眼,安静了。 蔺苌这才清净下来,开始观察四周。 不远处的人群分成一个个小团体,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自己的事情,竟无一人看到沈菲菲和蔺苌这边的情况。 沈菲菲只能暗自祈祷曹昔能从厕所早点回来,好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手里救下自己。 查询系统那边。 程霄速度极快地划着屏幕,放大缩略图,对郑丰演示了40楼层以上的各项研究室的名字及其作用。 郑丰被那一连串的蛇字吓得后退几步:“这、这是一个研究蛇的地方?” 程霄点点屏幕,眼神示意身旁的施不语不许插嘴,然后肯定了郑丰的话:“就这上面的描述来看,确然如此。” 郑丰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冷汗,qiáng自镇定道:“所以,你们叫我来,是想如何?” 段翎抱着手臂,表情疏淡:“马上打开卷帘门,疏散人群,离开这个研究机构。” 郑丰虽位居高位,却从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先是吞了口唾沫,再是有些迟疑道:“可是,一般来说,这种地方不是会严格管理那些蛇吗?就因为这里是研究蛇的机构,就着急要离开,未免也太……” 程霄脾气急,恨不得打死磨磨叽叽的郑丰,段翎拉住他,耐着性子道:“刚才我们下来时,上面所有楼层的警报器都在响,我们有理由相信,可能是出什么事了。你也说过,这种机构最需要防范研究物,那么你说,那么多警报器,是为了提示什么?” 郑丰看着他们,眉头一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警报器?我怎么没听到?” “这层楼的都坏掉了。” 郑丰摇头:“哪有这么巧?我得上去看看,再决定是否马上破门。” 程霄一把攥住他的手臂,急怒道:“我们要离开,只能通过这道门,反正迟早要破开,还不如现在破开!你想过吗,万一楼上的蛇真的被放出来了,万一它们有办法下来,万一它们带毒,这里会死多少个人!” 程霄狰狞的刀疤随着话语间的怒气越发栩栩如生,郑丰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文员哪里敌的过他的力气,手被拽得生疼,只能嗷嗷直叫:“放开我!” “程霄!”段翎拍了拍程霄的手。 程霄咬牙,喘着粗气松开了郑丰。得到解救的郑丰匆忙退开好几步,捂着手,怒道:“你都说了,万一万一万一,这么多万一,哪有那么巧?再说了,那门是那么轻松就能破开的吗?” 程霄再也忍不住,一把揪住郑丰的衣领,把他整个人像小jī一样提了起来:“如果这些万一全部成立,你赔得起这么多人命吗!你别管我们怎么弄开卷帘门,只要你别碍事就可以,等下我自然会找人想办法!” 郑丰的脚蹬不到地面,脸涨得通红:“你,咳,放下我!咳咳,我告诉你,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要做什么,都得考虑周全!在外面的话,要实施一条命令,需要层层人员通过,我需要和其他几个人商量商量,再……” 连旁边的小huáng毛都看不下去了,截断郑丰的话头:“再商量就晚了!你这人,也不看看实际情况!你之前看过末世电影吗?我们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很奇怪了,还法制个屁啊法制,你当命令还要盖章呢?” 郑丰拼命挣扎,不肯松口:“你们,你们……咳,无视规定,太野蛮……” “你!”程霄气得不行。 见郑丰这般冥顽不灵,段翎心里越发不安,已经开始考虑和程霄先行解决门的问题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女性的尖叫:“啊,有蛇!” 段翎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最糟糕的万一,发生了。 第7章 杀戮 接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传递开来,打破了女人的厉声尖叫后造成的短暂沉寂。 “啊!蛇!” “救命,救命!” “快跑啊!” 霎时间,男人的怒吼、女人的悲泣都混杂在一起,把整个大厅都搅成了一锅乱粥。 最远离卷帘门的人群都作鸟shòu散,拼命往门的一边挤,而原本靠近门一侧的人都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往门跑。 刚才还稀稀落落的门边一下子拥挤起来,甚至有人忙不择路之下,撞上了卷帘门,发出“哗哗”的撞击声。 人群翻涌,大厅整个乱了起来,地面沉沉地震动,前端呈一个凹面空了出来。 蔺苌处于不前不后的中间位置,她站在原地,眯了眯眼,这才从跑来的人群身后,看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一个个鼓大的黑环与白环,宛如粗壮的绳索,正从先前她下楼梯之处,一截一截地移动过来。 一条普通的蛇还不足以让人害怕成这样,但很多条,且体型还如此之大,就让人胆寒不已了。 尤其是,最前面的一条蛇,椭圆形的头部正在尽情舒展,蛇身反复吞吐,而它的嘴边还有一半尚在微微挣扎的人形物体,赫然是最前端的人之一! 看蛇身上的花纹与颜色,很符合蔺苌知晓的一种蛇类:银环蛇。但银环蛇一般身长也就一米到两米,不会像面前这些蛇,不需丈量就知道绝非仅仅一两米。 尤其是宽度,并非她在百科全书上看到的一手可握,而是得两手伸展开来环抱才可以合成一个圈。 但其他特征目前还是符合的……也就是说,这种蛇多半也是带有剧毒的么? 蔺苌用眼尾粗略一扫,起码已经有十多个人陷在蛇群中了。 以那条蛇为首的好几条蛇开始享用嘴边的美食,剩下的蛇越过它,吐着腥长的蛇信子,用冰冷的蛇瞳望向疯狂后退的人们。 显然,它们已经开始观察猎物了。下一步,或许就是捕食…… “我不想被吃,放过我吧!”蔺苌身旁的沈菲菲哪儿见过这场面,被这些蛇吓得一动不敢动,只能恳求着蔺苌放走她。 蔺苌没说话,直接松开了沈菲菲。 沈菲菲大喜,看着蔺苌的背影并没有一丝感激,反而是流露了一丝怨毒之色……但眼下保命要紧,她立马跟着窜进人群,消失不见了。 蔺苌压根没注意沈菲菲,深吸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 涌动的人群,都在往卷帘门那边挤,乍一看,人头攒动。 这片区域,说宽不宽,说窄不窄,还数中间最是宽敞。 人群无力抵抗蛇群,开始撤离中部大厅,卷帘门通道那边人数一下bào涨,又被门拦着过不去,等蛇群从大厅穿过来,就是瓮中捉鳖。 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选择相信他人,一旦破门,就可以离开这里;二,不跟人群,另辟蹊径。 第一个选择还有一个问题,这么多人,那个紧急通道那么窄,能跑得了几个?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再说了,她并不信任那群人…… 蔺苌摸出兜里的军用小刀,手心的温度比和段翎对战那次还要滚烫。 她慢慢往大厅边缘挪走,尽量不吸引所有大蛇的注意力,暗中积蓄力量。 这一招并非是无用的,跑动的人群与不停的尖叫是大蛇们的主要关注点,它们耐心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这群手无寸铁的“猎物”对它们不能造成任何伤害后,终于耐不住饥饿,驱动黑白条环jiāo替的蛇身爬向了中央大厅,准备越过这里,捕食自己的猎物。 “开门啊!” “你们是废物吗?蛇过来了!” “我他妈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蛇,而且看样子,这是银环蛇吧?这蛇好像是有剧毒的!你们看到老闾怎么被吞的吗!” “变异了,变异了,我们要被吃掉了!” 人群见状,越发惊惶,男男女女都自发撞向了卷帘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最先抱着侥幸心跑过来的人,现在都被压在卷帘门上,在施压的人群与坚固的铝框间做着夹心饼gān,苦不堪言。 而蔺苌这边,也平静不下去了。 大部分的蛇爬向人群,靠近她这边的三条蛇却侧过头,盯上了她。 它们一边吐着蛇信子,一边像是一段流动的黑白河,自大厅中心分流而出,扑向角落的蔺苌。 先前那无力挣扎的几人被吞食的惨象尚在眼前,蔺苌很清楚,这银环大蛇块头虽大,却不是像蟒蛇、巨蚺那样依赖身体缠绕使之窒息的捕食方法,而是它确实带毒。 毒性怎样,是否如同真正的银环蛇一样qiáng,她还不能确认。只是,尽可能的不要受伤,是最好的。 考虑的几秒内,最前头的一条银环蛇已经爬到了几米开外,那毫不起眼的椭圆脑袋犹如箭矢一般甩了过来,沾染着腥臭毒液的嘴仿佛就在眼前! 蔺苌用余光瞥了一眼剩下两条蛇的位置,一个侧身翻滚躲过扑面而来的腥风,再纵身跃起,握紧刀柄,一刀斜掠,斩断了蛇的七寸! 蛇的七寸位置会因蛇的种类、大小、长度有所差异,为确保这条蛇彻底死掉,她下了狠力,借助小刀尖端处的弯钩,折断了蛇头与蛇身的连接。 这下,无论七寸在哪里,都无关紧要。 刀芒一闪,这条银环蛇因为惯性,还冲了一段距离才身首分离,于致命处喷溅出了鲜红的血液,蛇头重重滚落在地。 一击得手,蔺苌并不恋战,脚下错步一滑,躲开了右边那条蛇的蛇尾抽打,双脚一蹬,跨坐上其冰凉滑腻的蛇身,用小刀自上而下狠狠贯入蛇腔,把银环蛇的舌头搅成了碎末。 银环蛇吃痛,上下颌又被蔺苌一齐钉在原地,无法移动,只能疯狂抖舞蛇尾,卷起了黑白的小型旋风,把左边扑过来的银环蛇也打飞到一边去了。 这蛇毕竟不是真正的银环蛇,体型和蟒蛇有的一比,受伤的反应比蔺苌想象的猛烈许多,她被晃得很难受,宛如乘坐过山车,只能一手紧紧抱着蛇身,一手握住扎进蛇头的小刀不放,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甩出去。 他们正在僵持,旁边被打飞的那条银环蛇却缓了过来。 在意识到两个同伴都栽了之后,它转动着冰冷无情的蛇瞳,不再莽撞进攻,而是伺机在旁,等那条蛇和蔺苌稍露疲态之时,才一口咬了上去! 这个时机选择的极好,蔺苌被晃的脑袋晕晕沉沉,就要呕吐了,哪还能有之前的反应速度,最多也不过是微微挪开了最为致命的部位。 就在她被迫选择牺牲的右手要被毒牙咬穿之际,一道残影倏至。 只听得一声皮肉被穿透的嗞啦声响,那条飞扑过来的银环蛇陡然顿住,然后从背部到尾部,被一把利刃从中一分为二,伤口迸出一蓬血雾。 来人把淌出滚滚热血的蛇尸往旁边随意一甩,向愣在一旁的蔺苌伸出了没持武器的白皙玉手,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放松:“这样呆傻坐着,是晕车?” 来人正是段翎。 明明才做了戮蛇这样血腥的事,偏偏这人还能镇定自若地调侃她一句,蔺苌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有呆傻……刚才是我一不小心。”她小声地辩解了一句,“还有,谢谢你。” 段翎瞥了蔺苌一眼,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到段翎这个反应,蔺苌莫名有些别扭,她也不是喜欢解释的人,只是累及对方来救自己,总归是有些……失落与尴尬。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牵住了段翎的手,借助着对方的力气摆脱了扭动的“蛇车”。 段翎拉蔺苌起来后,才握紧她钉在银环蛇上的小刀,补了一击,彻底断绝了它的生机。 不久,最后一条银环蛇也停止了动弹,蛇眼归于黯淡。 战斗暂休。 蔺苌想起之前段翎还和程霄、施不语他们在查询系统那边,就有些奇怪。 查询系统距离卷帘门极近,按说他们应该在通道前沿,段翎不应该过来才是。 她想到这,也就问了:“你怎么出现在了这里?门那边呢?” 段翎回答:“同你一样,牵制。” “牵制?” “对。” 蔺苌不解,然后顺着段翎的视线,望向了大厅与通道口的jiāo界处。 这些蛇游走的速度很快,前面几条都已经快到通道口,有不少蛇因为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又转头看向了她们,bào躁地发出咝咝的气声。 看样子,它们也不如普通的银环蛇一样性情温和,反而易怒、好战和嗜血。 那么,这个牵制…… 难道说的就是以自己为饵,吸引蛇群过来吗? 蔺苌有些明了了。 看样子,段翎是过来牵制蛇群的。为人群争取更多时间,还以为她也是吧? 但她不是,她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已。 她们果真不一样。 蔺苌沉下没有太多意义的情绪,看着转向她们这里,准备游走而来的蛇,问旁边的人:“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回答她的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字眼。 “跑。” 蔺苌一呆:“跑?” 段翎似是觉得她的反应有趣,有些玩味地说:“你不会以为,我们要把蛇群全部吸引过来,然后都宰了吧?” 蛇的数量那么多,全部宰了,怎么可能? 况且,这蛇反应敏捷、力大无穷,有一定智慧,还带毒,完全不弱好吗。 蔺苌gān巴巴地提醒:“我们只有两把刀和两个人……恐怕,不太可能。” 这时,她还在思索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段翎歪头,继续道:“或者……发出很大的响声,吸引所有蛇过来,然后溜圈圈。” 溜圈圈…… 要不是对方一脸严肃,蔺苌差点就被最后几个字给萌到呛住:“你以为我们脚力那么好,能跑得过没腿的蛇?再说了,你当蛇都那么傻,只知道在后面追,不知道一半追,一半截啊……” 段翎扬眉:“那么,我们除了跑,还有什么办法吗?” “……没了。” 如果听到这里,蔺苌还不知道这人绕了一个大圈子在逗自己,她就真的是一枚傻瓜了。 有些气。 段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旋即更加正经地说:“况且,你要是再一不小心,我怎么办?” 啧,她就知道这人憋着坏呢。 蔺苌没好气道:“那你别管我啊。” 段翎摇头否决:“你不是说,我们是伙伴吗?伙伴怎能见死不救?” 蔺苌:“……” 行吧,没想到你还挺擅长活学活用的。 第8章 牵制 六楼大厅。 大部分蛇依然朝人群前进,只有少部分蛇改变了方向,朝着血腥味很重的三具蛇尸席卷而来。 蔺苌和段翎所在的地方是大厅的左下角,游走过来的蛇选择了直线穿插,眼下已至大厅中心。 两人没空再说话,并肩往先前来时的路折返。 蔺苌本意也是要回到楼梯口的,那里空间很窄,银环变异蛇要追她们也不能一拥而上,于她们逃跑十分有利。 唯一的缺点就是,无法保证路上是否存在其他没有下来的蛇,但怎么说,也比困在那个拥挤的通道要好。 更何况,段翎本身是以引走蛇为目的来行动的。 两人全速在平地上跑,比先前下楼梯还要快,眨眼间已经到了靠近楼梯口的细颈处。 段翎忽然转向左侧,动作麻利地翻开旁边一个消火栓的箱盖,抱出其中的拖车式灭火器,然后放在地面上,抬高脚一踢推把。 她几乎是使了全身最大的力气踢出去的,推车携带灭火罐像滚出去的保龄球一样,飞快地朝着预估的路线——终点是一道墙壁,撞击而去。 “哐!” 金属撞击的声响极大,把正游走过来的银环变异蛇都吓了一大跳,连忙躲到一旁,和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大了一些。 这巨大的声音,也让卷帘门那个方向的蛇群停了一停。当然,这不过是暂时的,在它们看来,就算有人挑衅,去的蛇也已经足够了。 蔺苌还在观望呢,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背,催促她道:“这里很危险,先跑!” 或许是手心太烫,而段翎微凉的手能够降温,蔺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在被拍了一下之后,下意识反手握住了那抹清凉。 像是沙漠里的旅人,久逢甘露后会做出的挽留举动。 察觉到蔺苌这一动作,段翎面上登时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蔺苌一下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竟然如此唐突与冒昧,像被蜇伤般地,手缩了缩,就要松开段翎的手。 下一瞬,原本被握住的手又反过来包住了她的,还更坚定,更有力,然后不容抵抗地捎带着她,踏上了楼梯。 这一幕让蔺苌的心狠狠一跳。 就在她恍惚之时,“嘭!”身后遽然传出一声响彻大厅的爆炸声。 无形的气làng往四面扩散,楼梯这边的地面颤了几颤,扶梯上层的灰扑簌扑簌地落下。 这动静不同寻常,蔺苌一惊:“你做的?” 声响太近,段翎拉走她的动作又不同于只是逃命而已,她不得不这么猜测。 段翎脚步不停:“嗯,算是。” 蔺苌想了想,问:“难道是……灭火器?怎么做到的?” 段翎另一只空闲的手一直握着刀,感知着周围的细微响动,一边耐心地回答道:“那灭火器的位置处于阳光能够晒到的地方,长期如此的话,里面的成分可能会发生化学反应,一个轻微的磕碰也许都会引起爆炸。” 蔺苌仔细回想刚才那灭火器的位置,确实,左右两旁都是无遮挡的透明玻璃窗,无论哪一边都能照到,长期bào晒,里面的东西不出问题才怪了。 而且,她还想起了一件事。 “就算bào晒没有出问题,按照之前查询系统上写的FN研究室成立的时间来看,这里已经建成好几年了,假如灭火器没有及时更换,就过期了……”蔺苌摸着下巴碎碎念,“我记得,灭火器过期也挺危险的,会造成爆炸。你,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个?” 如果真是这样,段翎也太厉害了吧?这份观察力、判断力、知识储备,都非常人能比。 岂料,段翎回头看她一眼,仿佛被她满眼的震惊与崇拜给逗笑,摇头道:“不是。” 蔺苌不信:“那就只有先前那样?” 段翎目光柔和,含笑道:“是,你比我聪明的多,还能帮我补全情况。” “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不像夸我呢,”蔺苌并不生气,也跟着笑,“你就损我吧,明明你都想到了。” 段翎带着她跑得飞快,连大气也不喘一口:“这些都是猜测,所以不能确定是否能够实现。也就是说,还是运气好。” 这一点,蔺苌无法否认。 “刚才这个爆炸,说不定还能炸死几条蛇……声音也能吸引不少蛇过来,希望能帮人群争取时间。” 同时,也是帮她们逃命争取了时间。 蔺苌冷静下来,继续仔细分析现在的形势,“你牵制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她刻意只说了段翎的任务,而非她们的任务,虽然段翎应该不会注意到这微小的字眼差别。 段翎顿了顿,抬眼看向楼层的数字标识:“我们去11楼。” 11楼?那里有什么? 她还以为是40楼以上…… 蔺苌瞪大眼睛:“难道,是冲着电梯?” 段翎颔首:“嗯。” 蔺苌心跳如鼓,隐隐有些兴奋。 的确,除去破开卷帘门后,从紧急通道下到一层的路线,就只有电梯了。 六楼的电梯就在她们先前经过的紧急通道旁,她有看过,电梯门外侧有往下摩擦的痕迹,也有往上摩擦的刮痕,说明这电梯还能通往下面! 下面,自然就是一至五楼,也就是说,电梯也能通向出口! 段翎见蔺苌明白了,才说:“但在那之前,我们顺路去九楼看看。” 蔺苌疑问:“九楼还有什么?” 段翎沉声道:“据说,还有一个叫做方徊的女人说身体不舒服,停留在九楼的房间里。” 蔺苌更疑惑了。 段翎是十三楼的人,她怎么会知道九楼的事?一定不是之前知道的,不然那时她就会找上对方,一起来到六楼。 那么,是先前她们分开的那一小段时间? 于是蔺苌问:“谁跟你说的?” 段翎回答:“曹玉。” “曹玉?不认识……你认识?”蔺苌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 假如有人发现段翎要回去,肯定会觉得她在送死,那为什么还要告诉她九楼有人呢? 难道因为知道段翎厉害,就信得过她? 段翎摇了摇头:“不认识,所以我们顺便看看就好,能救就救,不能的话,我们就及时离开。” 蔺苌同意下来:“好。” 及时止损是明智之举。 虽然蔺苌不是一个无私的圣母,却觉得在自身能力范围之内的救助,是作为一个人该有的善意与温柔。 再者说,那个方徊如果一直在房间里,很有可能还是安全的。毕竟,先前那警报齐响的嘈杂环境里,它们应该感知不到这小小的热源。 就在蔺苌思忖之时,段翎忽然停住了前往九楼的步伐,还轻轻握了握蔺苌的手。 这动作甫一做出来,蔺苌就用曲起的手指顶了一下段翎的手心,表示明白。 两人无需言语上的任何jiāo流,只在这几个简单的动作里,便知晓了对方的意思。这份默契仿佛是她们俩天生就有的东西,无需任何磨合,就油然而生了。 蔺苌心里一动。 但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再深想这份默契。因为就在两人的头顶上方,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沙沙……沙沙……” 像是有什么粗糙的皮革拖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碾磨尘粒的细微声响。 那密集的警报声早已停止,因此这让人极不舒服的声音就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让人头皮发麻。 两人对望一眼,自然地分开了手,一左一右地弯下腰,开始等待那越来越大声的声响接近。 但那制造声响的存在似乎察觉了什么,安静了下来,两人暗道不好,就要先退到八楼再作打算。 谁料,靠右边扶梯的蔺苌往下随意一瞥,眼睛一凝。 黑白环jiāo替的光芒一闪,就在楼下! 那些蛇追来了! 这下,她们二人进退两难了。 另一边,卷帘门那头。 “救命啊!” “不要吃我,啊!救我!救救我!” “破门啊,再不过去,我们都得死!” 外围的一堆人鬼哭láng嚎,却都敌不过银环变异蛇那迅疾的速度,反而因为叫喊,加深了蛇群的bàonüè情绪。 它们一边大口吞咽着喉部的食物,一边用粗大的蛇尾把企图反抗的人扫飞到一旁,再用蛇身覆于其上,慢慢把人扼杀。 有进食速度快的,都开始了第二轮捕食。 手无寸铁的人们,面对这些敏捷的怪物,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外围的人在绝望之下,要么原地等死,要么丑态毕露,把身旁的人挤给蛇群,自己却也逃不了蛇口…… 飞快减少的人数、沦为腹食的人形、悲惨惊惶的哭嚎、被随意撕扯的血肉残肢、弥漫的铁锈味…… 这样人间炼狱般的惨景,让剩下的人都肝胆欲裂,恐惧地只能拼尽全力撞击着卷帘门。 “哐哐哐……” 肉体与金属的撞击声,成为新的战场号角之曲,死亡的yīn影充斥在每个还活着的人心中,他们唯一能做的是——求生。 或许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会在处于绝境时,才爆发属于自己体内的极限力量,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历尽千辛万苦后,程霄把拆卸下来的铁杆递给施不语,施不语接过,难得的一言不发。 他不是瞎子,那铁杆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痕啊! 看到程霄那血流如注的伤口,他忍了又忍,还是嗫嚅道:“程哥,你的伤……” 程霄揉了揉酸麻的手臂,对他安抚性一笑,然后摇摇头,不再耽误时间,迅速脱下上身的迷彩短袖,把衣服盖在铁杆上,拧紧衣服。 以铁杆为杠杆撬动了好几下,卷帘门下端被艰难地抬起,露出一道很窄的缝隙。 施不语连忙大喊:“准备!” 他这尚且稚嫩的少年音,在此时无异于绝境逢生的天籁之音,没有人对他提出异议,所有人都屏息等待下一条命令。 “三、二、一……抬!”小huáng毛的手指紧张地蜷缩,声音却镇定的很,一抖也不抖。 在施不语的命令下,所有人在话音刚落之时,就一齐合力抬起了沉重的卷帘门! 门拉高的一瞬间,等候在旁的人就地一滚,就从那不高的缝里滑了过去。 那一道瘦小的、还顶着一头huáng色爆炸头的,赫然是刚才还在发布命令的施不语! 他以手臂撑地,站了起来,然后小跑到右侧的备用开关那里,拉下了使用中的握把。 卷帘门颤了一下,旋即开始缓缓升起,露出了深处那意味着生机的一抹绿。 “跑啊!”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率先嘶吼道。 还困在那边的许多人,被这一声喊醒,都跟疯了似的,开始拔足狂奔。 而其中,尤以沈菲菲、曹昔,以及曹昔身后的曹玉为首,跑的最快。 第9章 游戏开始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但身后的银环变异蛇不知还有多少,她们是耗不起的;所以比起受到前后夹击,两人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进。 段翎和蔺苌猫着腰,一步步地顺着楼梯挪步上去。 段翎在靠左的外沿,她的视野比蔺苌的宽阔,无声爬到八楼一半的阶梯时,就在九楼的电梯门口,看到一道背对她们的人影。 那人影身形很瘦,还有披散在后的黑色长发,应该是一个女人。 可这女人很古怪。 她背离段翎、蔺苌这个方向,蹲在地上,两手飞快地动着,像是在吞食着什么……而地上,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汩汩流往台阶这边,血腥异常。 随着黑白色的环形尾巴在原地抽搐,鲜血流得更欢,那腥臭的蛇血味直扑鼻间,令人作呕。 “沙沙……”那让人汗毛立起的声音再次响起,段翎这次终于能够分辨,这声音到底是从何而来。 竟然是由那蛇躯在地面挣扎,蛇皮与地面摩擦产生的! 可想而知,这女人是在吃什么。 段翎面色一冷,把正要凑过来探看情况的蔺苌拉到身边,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这动作太过突然,蔺苌差点吓飞掉魂,完全不知道段翎这么做的原因,却又不敢发声,只能不停眨巴眼睛表达自己的疑惑。 她的睫毛似扇,有着不堪弯折的柔软,一下下撩拨着段翎手心最怕痒的部位。 那部位连接着人最嗜痒的一寸神经,偏生蔺苌还在拼命眨眼示意,小扇子就听从主人的指令,勾呀勾,勾得段翎抿了抿唇。 一片温热的黑暗中,一抹淡淡的馨香极具韧性地冲散了浓郁的蛇血味,像它的所有者一样让人难以抗拒。 蔺苌忽然就忆起,那个旖旎的梦境里,某个缠绵的片段,似乎也是在黑暗中进行的…… 两个画面无缝拼接,臊得蔺苌的脸瞬间就烧红了。 要死,她怎么这么痴汉…… 不对,不怪她,都怪这身体,好像对段翎太过着迷了! 蔺苌无声哀怨,足足深呼吸了三次,拼命在心里默念“chūn梦不是现实”,把这作为了新的清心诀。 冷静下来后,她握住了段翎的手,把对方挡住自己眼睛的手掌,轻轻拉了下来。而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背对着她们的女人,在满地血水中,用手生生挖出了鲜血淋漓的蛇心。 女人的手指极白,蛇血又分外粘稠,颜色jiāo替间,有种妖异的美。 凉意自脚底升起。怪不得,段翎不让她看呢。 这个诡异又血腥的场景,确实让人心底发怵,但蔺苌不过是神情肃穆许多,手中的刀已然握紧,面色却还算平和。 只是她眼中不自觉倾泻而出的杀机,已被段翎准确捕捉到了,两人又自发地握紧了彼此的手,屏息思索下一步应该如何行动。 “悄悄观看别人进食,你们……是不是有点恶趣味?” 背对她们的女人,捧着表面还在微微起伏的蛇心端详了许久,因为没能等到她们的反应,幽幽地开口道。 她的声音极其yīn柔,有种飞扬的棉絮纷纷落地的绵软,只是发声之人慢条斯理地又挖出了蛇胆,手心淌下的鲜红血珠,砸在血河旁边的蛇身表面,溅起一朵妖艳的赤花。 这绝对算不上是温婉的画风。 或许是楼下的银环变异蛇就要上楼了,蔺苌不知为何有些焦躁,率先出言:“那我们不打扰你进食了,只是友情提示你,楼下还有更多的蛇要上来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便要拉着段翎,从女人的背后拐入有着单人房的走廊。 女人闻言,轻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 蔺苌看着毫无防备,实则女人刚一动作,她就挟着段翎后退了好几步,打量起这个奇怪的女人来。 女人的长相与她的声音一样温婉可人,只是肤色白得有些过头。她的嘴唇上面还沾染着湿润的血液,这抹赤色把唇瓣点缀的十分妖艳,宛如苍雪上的红梅,越发衬得她的肤色白似纤纸。 “退什么?害怕吗?”无名女人伸出舌舔去嘴唇上的血彩,饶有兴趣地问,“如果我说,我不愿好自为之呢?” 蔺苌哼笑一声:“在这样的场景下,你抓着蛇心蛇胆,说害怕不太准确,应该说是戒备吧。至于你愿不愿,与我们有什么gān系?” 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她不想耽误时间了。 无名女人呵笑,转向她身侧默然不语的段翎:“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段翎略略思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是方徊?” 女人听到这句话,眼中猛地绽放出了夺目的光彩,一时间整个人都有生气多了:“你……你,你记得我?” 蔺苌一惊,这个女人竟然就是那个困在九楼的方徊! 段翎蹙眉,言语之中有探究之意:“记得?” 蔺苌有些明白过来,看样子段翎不是认识这个女人,而是推测出来的名字。 方徊看到段翎的反应,眼神复又黯淡下去:“你不记得我了,阿翎……你为什么不记得我,只记得她?” 她指着蔺苌,声音幽怨,仿佛段翎做了什么千不该万不该的错事。 蔺苌耸耸肩,松开了段翎的手,莫名的很。 阿翎?这算什么? 别告诉她,她还误入修罗场了? 段翎摇头:“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和蔺苌?” 方徊冷笑连连:“段翎,你真是好样的,你永远不会选我,你永远不会记得我,纵然我……” 她止住话语,捏碎了蛇心与蛇胆,任由一手的血水与胆汁肆意流淌,一边又勾起嘴角,笑说:“但是没关系,阿翎,没关系。你忘记我,我就让你想起我来;你选她,我就让你后悔选了她。” 段翎沉下脸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 方徊歪头,掏出口袋中的长笛,眼里闪过疯狂之意:“你们现在有机会可以杀掉我,不考虑看看么?” 蔺苌皱紧眉头:“说什么鬼话?” 她对蛇可以下狠手,对人却不行,虽然这个女人给她的感觉越来越不舒服了。 段翎看到那根白色的玉笛,心下不安,几步上去想要夺过它,却被方徊轻巧地闪过。 “那就,开始我们的游戏吧。输了也没事,我会保得阿翎你的性命;但蔺苌你,绝对不行。我要你死无全尸,我要你永远困在这里,哈哈哈哈哈!” 方徊疯狂地大笑,动作却一点也不慢,两三下就退到了走廊中,一边把手指按在了玉笛的笛孔上。 “这位方小姐,我和你素不相识,你同段翎的纷争,做什么要拉上我?还这么恶毒,神经病!”蔺苌很无辜。 她气不过,质疑完方徊后,还狠狠瞪了段翎一眼:“你和她……?” 段翎同样很无辜,低声道:“蔺苌,我和你一样,别轻信他人。” 蔺苌转念想,也是,万一这真是个神经病呢? 无非就是一句疯言疯语,她迁怒段翎做什么。 方徊见此,语带嘲讽:“素不相识?呵呵……” 见段翎还要再追,她不再犹豫,chuī响了玉笛。玉笛传出的声音婉转而悠长,笛声从九楼,渐渐传到了其他地方。 也就是在这一刻,蔺苌的不安几欲掀顶。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曲子,连曲调都很奇怪,根本不像是本土的音乐,倒像是什么苗疆的曲目…… 等等,苗疆,蛇…… 不会吧? 蔺苌跨过蛇尸,急道:“段翎,别让她chuī,那些蛇……!”段翎却陡然瞳孔一缩,没有顾得上其他,用手一抓,把蔺苌从地上的蛇头处拉开,厉声喝道:“小心点,别靠过去!” 蔺苌一个趔趄,收力不及,撞到了段翎的肩膀。她连忙低头,发现她原本的落脚处,那本以为已经死掉的蛇的蛇头出现在了那里,大张的蛇口也已经阖上。 也就是说,刚才假如不是段翎的反应快,她就被咬了一口了! 蔺苌心有余悸,追人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刚才她想追方徊,一时情急就欲从蛇头直接过去,却忘了死掉的蛇头两侧有感应热信号的器官,从旁靠近,仍然会触发蛇的防卫机制…… 还好有段翎在。 “走,快拦下方徊,她可能有办法能控制那些蛇!就算不能,她的笛声也会引来那些蛇的!”眼见方徊跑远,蔺苌赶紧催促。 段翎却皱紧了眉头:“来不及了。” “什么?” 还没得到段翎的回答,走廊里的第一个房间就发出轰然巨响,然后那墙体猛地破了一个大dòng。而大dòng的位置,正处于她们和面带笑容chuī奏笛曲的方徊之间。 墙体的碎片簌簌而落,滚滚白尘中,一道黑白色的硕大身影迅速钻出。 两人尽管还看不清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也有对危机的本能感应,段翎当即就喊:“不好!跑!” “嗯!” 她们距离紧急通道口不远,刚一转身,就听得后面的咻咻破空声。 间不容发,蔺苌大喊:“右!” 好在段翎能领会她的意思,同她一齐向右躲闪,然后两人就发现左前方的地面,已被几团毒液腐蚀成黑色,发出了“咝咝”的声音。 没有空闲回头,两人几步转回通道,发现楼下的银环变异蛇已经赶到,只是由于楼梯里空间狭窄,好几条挤成一团。 一条稍微苗条一些的,从同伴的挤压下钻了过来,把前半截蛇身高高立起,大大的蛇眼里满是bào戾之色,对着两人就张开了毒牙,欲要一口咬住近一些的段翎。 段翎眼神一凝,袖间小刀滑落入手,不退反进,左手以刀反刺贯入下颌,刀尖从下至上穿透蛇头,把它插成了一个糖葫芦。 “嘶!” 银环蛇乍然受到重创,就要反身抽尾,蔺苌自左边把段翎拉到身侧躲过这一击,然后翻身从阶梯上跳到护栏jiāo汇的那一小段平台上,一个凌空飞踢把蛇头整个踹倒在墙上,顺手把段翎的小刀抽了回来,稳稳地落在地面。 “走!” 段翎好像总能知道她要做什么,和她配合无间,一双手适时地在其落地时刻递了过来。 这感觉太过舒坦,蔺苌嘴角不自觉上扬,一只手甩刀收刀,另一只手牵上了对方的手。 从她们拐进楼梯口,到击杀一条蛇,整个过程所用时间不过半分钟。 两个人一拉一跟,迅速上了一半台阶。 就在此时,悠扬的笛声蓦地变调。 第10章 滑梯 如果说先前的笛声还是铿锵有力的战曲,现在就是舒缓的休憩,平和的延续中,又有隐隐的诱导趋势。 笛声一变调,楼梯口还在相争的几条蛇纷纷软化,像是遵守规则的士兵,相互纠缠的蛇体全然分开,一条先,一条后,挨个往上爬。 它们块头大,这么乖巧地一前一后滑动,从扶手往下一探,这堪称诡异的一幕实在让人震撼。 “方徊那笛声果然能控制蛇群!”蔺苌面沉如水。 即使现在她还不完全相信方徊的话,也对方徊所说的“游戏”有了一定的认知了。 这哪里是游戏,明明动辄就要命! 想到这里,她就后悔刚才没有一刀宰了方徊那女人…… 段翎颔首,沉声道:“她是控蛇人,我们夺不了她的笛子,现在只能跑。” “嗯,我知道。”蔺苌撇嘴,“刚才,方徊不是说让我们杀了她?早知道她是控蛇人,说不定这些糟心玩意儿都是她弄出来的,我就后悔我没动手了。” 段翎神色一动,淡笑道:“你不敢杀人,现在是在马后pào么?” 瞧瞧,这位主是真的不会说话。 蔺苌翻了个白眼,却并不否认前面一句话:“这位段翎段小姐,请注意,这位控蛇人是为了她的阿翎才发疯的,你不该对现在我们的境遇感到内疚吗,还对我冷嘲热讽,这算什么?” 段翎挑眉,自然是没有一点内疚的:“嗯,苌苌这么叫我,很是好听。” 蔺苌:“……” 这人,真是好不要脸。 段翎捏捏蔺苌的手,乘胜追击道:“而且我不内疚,是有原因的。苌苌说过,你是我的队友,亦是伙伴,可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绝对没有冷嘲热讽之说。” 蔺苌小声嘟囔:“……只有前者。” 段翎耳朵很尖,听得一清二楚,当即含笑道:“那好吧,有福我同你享,有难唯有我当,可好?” 段翎不说话时挺冷淡的,但她一笑,莫名就会有种千树万树梨花开的芳华。 偏偏,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每次段翎笑,多半是在她们相处的时候。 蔺苌虽然吐槽的厉害,心里却是高兴的。 有这样的队友,还算不赖。 她不承认自己是个颜控,最多是……受到梦的影响? 蔺苌哼哼了一声:“那你下去当啊……对了,你真的不认识方徊吗?我感觉,她可能真的认识你……也可能认识我。” 说到后半句,她稍微认真了一些。 对于失去记忆、整个人一片空白的她来说,探寻回忆的线索,找到来到这里的原因、时间等等真相,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也是她不得不做的事。 否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来。 段翎顿了顿,忽然看了她一眼:“你真正想问的,是她吗?” “……什么意思?” 段翎展颜,一针见血:“我以为,你真正想问的是我和你。” 蔺苌沉默。 当她想要隐瞒自己真实的意图时,往往喜欢绕个弯,或者用大段无关紧要的话来掩饰,但是这不是头一次被段翎察觉了。 被不太熟悉的人屡屡识破,这感觉……有点微妙,不太让人愉快。但她旋即又自嘲地想,不太熟悉? 她……可有熟悉的人? 段翎见蔺苌不说话,静静看着她道:“等你愿意,再告诉我吧。反正,我命在你手。” 这句话含义颇深,蔺苌听到后不由一震,这才想起自己的手心里握的是段翎的刀,对方没有讨回来的意图,而自己的刀,一直在兜里。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在会用刀的情况下,会愿意把武器放在她手上,也算是把命jiāo托在她身上。 这,代表了绝对的信任。 就如同,她不会愿意把仅有的武器给予对方,是出于不信任一般。 先前的搏击是她输了,所以武器短暂落入对方手中,而非是她愿意。 可现在,段翎是在告诉自己,哪怕自己不信任她,她依然信任自己…… 手里的刀柄突然灼烫起来。 蔺苌深深看了段翎一眼,把属于段翎的小刀还给段翎,似真似假地说:“呐,给你,把下面的方徊宰了吧。” 这当然是她别扭之下说的玩笑话。 段翎接过,嘴角轻轻上扬,顺着她的话道:“这么狠心么?别忘了,有一个会发she毒液的大块头还在下面。” 蔺苌自然没忘。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腐蚀地面的黑色毒液效果有多qiáng,她毫不怀疑人身碰触到那毒液,会是怎样的悲惨下场。 蔺苌神色严肃起来:“我们在这里只能被这些家伙追杀……得下到一楼才行。可电梯,还能用吗?” 如果她记忆没出错的话,之前好几次她都看见那电梯停在11楼。先前说是要借着电梯下到1楼,但实际上,这电梯真的能用吗? 先前就想着电梯了,没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真是失策。 段翎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看看就知道……没用,也不要紧。” “嗯?”蔺苌奇道。 段翎却不答了。 说话间,两人也没停下脚步和动作。每经过一层,段翎都会顺手把楼梯口的灭火器滚到楼下,试图阻止那些蛇的追击。 而这一举措,还是有一些效果的。 可能是因为之前六楼灭火器的爆炸给它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灭火器滚下去后,蛇半天都不敢再追,一边嘶嘶地吐舌,一边躲得很远,两人趁机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但好景不长,楼下的笛声持续奏响,又过渡到激进部分,后面追来的蛇都越发bào躁,最后不顾那“可怕”的灭火器罐,纷纷绕过灭火器,游走上楼。 等第一条经过了灭火器没事后,剩下的蛇们就放心大胆地追上楼了。两人能判断这些,不只是因为能从扶手那边看到楼下的情况,还在于能够清楚地听到,那蛇皮摩擦的声音愈来愈近。 转眼间,两人赶到了电梯所停的11楼。来到这里,她们才知道了电梯停在这里的原因。 这两个电梯坏了。 一个电梯的门不停开合,一个电梯的门卡了一半,两个电梯的门口都摆了维修中,请勿使用的标志,还用警戒线封了一圈。 刚才料想的最糟糕情况出现了。 蔺苌沉吟几秒,道:“我们得换条路了……上到40楼去看看?那里都是蛇类的研究地,或许有什么对蛇特别有效的武器。” 段翎却摇头:“来不及了,它们速度很快,灭火器已经没用了。” 像是要验证她的话,下层楼梯口已经传出了“沙沙”的摩擦声,那些蛇追上来了! “怎么办?赶紧走吧,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啊!”蔺苌急道。 段翎却仿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神色始终不变,抬高脚一步跨越了huáng色的警戒线,转头望她:“蔺苌。” 蔺苌见她一点不着急,心想难道对方有办法,狐疑道:“怎么?” 段翎不言,抓着蔺苌的手一扯,把蔺苌整个人拽了过去,然后拉着她一齐跳向那个门卡了一半的电梯上方。 “段翎你,想做什么?!”蔺苌qiáng装镇定地问。 段翎轻笑,吐出两个字:“殉情。” 蔺苌:“……哈?” 段翎不再回答,动作不停,先一步翻过身,再把蔺苌也拉了上去。 两个成人的重量,让处于维修中没有锁定的电梯剧烈摇晃了一下,紧接着一阵腥风chuī过来,后面的蛇追了上来,好几条一拥而上。 银环变异蛇一条重量就不轻,何况扑了好几条过来,段翎割断锁定绳,摇摇欲坠的电梯便猛地往下一沉,电梯门忽然合上,整个电梯直直往下坠落。 蔺苌在一旁简直欲哭无泪,这人怎么都不打个招呼呢? 谁要殉情了,她恐高啊! “你想gān……嘛……啊!” 蔺苌的声音被猎猎风声冲成零零碎碎的音节,她却还记得乘客不只她们俩,和段翎一人一脚把一条蛇踢出电梯顶。 两条黑白色的银环蛇一下就消失在了漆黑的电梯井里,几秒后,于底下发出了两声撞击的残响。 剩下一条蛇也被这突然的失重给吓懵了,等反应过来,同伴都飞下去了两条,它当即就是发狠地用蛇身抽打过来,想要效仿她们的行径,把她们击打出去。 “拉我!” 段翎只丢下两个字,手一勾上面的吊绳,拉起蔺苌短暂离地躲过了这一横扫,然后跳下来,一把抓起短小的蛇尾,使出浑身力气把它往外面一扔! 蛇飞下去了,段翎自己也因为惯性和电梯的晃动而往前一跌。 好在蔺苌听到那两个字就什么都不做了,只紧紧盯着她,连恐高和高速下坠也顾不上,一把揽过段翎的腰,及时止住了段翎往外面扑出的趋势。 却不料用力过猛,段翎反压过来。 “唔!”蔺苌不防,脚下一个趔趄,两人一块滚到了电梯顶部的中心处。 当然,是她被压在下面。 这一下磕的极狠,蔺苌的眼泪花子都痛出来了,摔的那叫一个头晕眼花。 蛇是都除了,但电梯还在下坠,她们所在的楼层本就不高,再慢一步,她们就要步了那三条蛇的后尘了! 眼见不过只剩五层楼的距离,段翎无法,只能拉起仍在晕眩的蔺苌,对她说:“我数到一的时候,跟我一起抱住电梯滑道!” 蔺苌晃晃头,勉qiáng应了一声好。 “三!” 还有四层楼! “二!” 还有三层! “一!” 两层的时候,两人一上一下抱住了电梯边角上的滑道。 电梯径直往下坠落,最后撞击地面,发出一声惊天绝响后,四分五裂。 第11章 痣 吊在滑道上的感觉太刺激,蔺苌一点都不敢往下看,生怕看了之后,就没了力气再撑下去。 “别怕,别往下看,跟着我一点一点往下滑,只有两层楼。” 担惊受怕之际,下面有一道温和的声音传过来。 先前变故频频,有其他事分心,蔺苌的恐高还没这么严重,但现在单人吊在滑道上,下面是无尽深渊,她不怕同那蛇和电梯一样粉身碎骨,反而怕这样悬在半空,永远没个落脚处。 虽然理智尚在,还告诉她现在的位置并不算高,但她的腿肚子还是忍不住发软,抖了起来。 心里怕极,蔺苌的口气也不好了:“谁说我怕了?我就是,我就是……你突然这样,还说殉情,我一下子没缓过来!” 段翎的声音再次适时响了起来,十分任劳任怨:“嗯,都怪我。” “现在……现在下面是不是很高?”蔺苌抱住滑道不敢撒手。 “不高,相信我,”段翎的声音在冷风中格外温柔,“你在凝视我的同时,我也在凝视你。不然,你跟着我往下滑就知道了。” 蔺苌绷紧肌肉,不动:“你等我,等我一会……” 段翎知她还是怕,索性又换了个方法:“苌苌,我们来问答游戏好不好?” 蔺苌一边发着抖,一边哭笑不得:“段翎,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在哪里,谁有心思跟你来问答游戏?” 段翎却坚持:“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完了,就奖励你滑一段,好不好?” 蔺苌心里一暖,段翎这是在帮她克服高处的恐惧吧,才提出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游戏来。 她心里高兴,面上却还是绷着回答道:“gān嘛啊,你把我当小孩子吗?我告诉你,我不怕,我就是紧张,让我缓一会儿,我就……” 段翎打断了她,居然开始真的提问:“圆周率是多少?” 圆周率?π? 蔺苌黑着脸回答:“……3.1415926,后面记不住了。” 段翎轻笑一声:“乖,快滑三段,我在下面接着你,不怕。” 这人,好幼稚…… 蔺苌十分不情愿地下滑了三段,直到脚被段翎拍了下,她就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记不住?” 段翎很认真地跟她背起了圆周率:“3.1415926535 8979323846……” 哇,这人真的有毒。 蔺苌连忙喊住了段翎:“哎哎,够了啊,我知道你会背了,停下!” 段翎笑,又念:“噫吁嚱,危乎高哉!” 这耳熟能详的诗句,蔺苌就算失忆了,听了开头也能背诵全文:“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 待她一字不差地背完,段翎才夸奖道:“苌苌好厉害,这次多下滑五段,好不好?” 蔺苌也忘了之前评论的幼稚一说,骄傲地笑:“那必须的啊。” 下滑了五段后,她想到一直是自己在被为难,心里不平衡了,对段翎说:“不行,我也得考考你。” “哦?说说看。” 蔺苌想了想,故意搜刮了一个脑筋急转弯出来难为段翎:“在什么地方说的话最不可信?” 答案是飞机上,因为是空话,所以不可信。哈哈哈哈,段翎一定想不到的。 毕竟,脑筋急转弯的魔力就在于,一个再聪明的人,也无法从真正的逻辑上推断出这些堪称诡辩的答案。 段翎思考了几秒,很严肃地说:“chuáng上。” 蔺苌万万没想到段翎会这么回答,脸一红:“……瞎说什么呢你?” 段翎一本正经:“我听说,无论男女,只要在chuáng上说的话,就不可信,苌苌觉得不对?” 这人,看着正经得很,却出乎意料的流氓啊…… 蔺苌咳咳:“我,我不知道,别问我。” “那你总要告诉我,答对了么?”段翎不依不饶。 蔺苌翻了个白眼:“答错了,不准滑!” 段翎轻笑,倒是乖乖地没有下滑,“我再问两个问题,之后的问题都归你,行吗?” 这波不亏,晚点她要问些刁钻的,非得回敬一回不可…… 蔺苌慡快答应了:“那你问。” 段翎:“小明给小聪写了一个字母L,问小聪这是什么。小聪回答他说,这是L。小明却摇头,说他写的是一个数字7。这是为什么?” L、7? 别说,这两个真像,这道题很简单嘛。 蔺苌极快地答:“因为倒了啊。” 段翎拍拍她的腿,温声重复:“嗯,到了。” 蔺苌以为这是肯定自己的答案,再次下滑,却滑不动了——脚跟一伸,触到了实地。 她们居然真的到了? 蔺苌有些恍惚,又听见段翎说:“有个司机才领驾照,不小心把人的车给撞了。被撞的车的车主很气愤,说你又不是熟手,为什么不贴实习标志。你说,熟手的反义词是什么?” 蔺苌呆呆地看向段翎,喃喃道:“生手……” 段翎对她伸出了手,含笑望着她:“这呢。” 蔺苌愣神。 说实话,这个伸手的场景真的谈不上多好。 周围还有碎裂了一地的电梯残骸,冒着白烟,隐隐有电路短路的滋滋声;鲜血到处都是,那三条蛇的尸体已经不成完形,此刻碎尸还在微微颤动,显得无比惨烈。 漆黑的电梯井里,容貌姣好的黑发女人像唯一的神祇,又是唯一的皓月,对自己伸出了白皙又颀长的手。出口的光投过来,女人嘴唇上那抹瑰丽的深痕,美的不可方物。 饶是蔺苌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从她们上滑道的那一刻起,段翎就在想方设法地安抚她,让她不再恐高。 尤其是最后两个问题,真是……有段翎的风格。 她牵起嘴角弧度,郑重地伸手握住段翎的手,轻声道:“谢谢你……同伴。” 这声同伴,是蔺苌叫的最为真心实意的一刻,段翎显然也明白这个称谓的全新含义,淡淡地回应了她一抹笑容。 两人都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此地不宜久留。 “我们虽然出来了,六楼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蔺苌有些担忧地说。 银环变异蛇的数量这么多,以当时的情况,假如卷帘门打不开,恐怕所有人都得填了蛇腹。 段翎点头:“这种卷帘门一般会有一个备用临时开关的,我们得回去把卷帘门打开。” “嗯,走吧。” 电梯井是直达所有楼层的,研究所为了方便工人检修,负一楼、负二楼都有相应的出入口。两人没怎么费功夫,就从负二楼的出口离开了电梯井。 电梯井外是停车场,此时自然一个人都没有,仅剩了一堆各式各样的铁皮车停在车位里。 两人都不是路痴,再加上停车场也算亲切,标识出口的箭头到处都有,很快她们就出了停车场。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 尽管蔺苌觉得,这新鲜二字有待商榷,但毋庸置疑的是,她们确实从这个困住她们的大楼逃出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抬头望天,环顾四周。 天空,没什么不同。至少,在她理解的常识里,天空,便该是蓝色的,是宽阔无际的,还有着各种形状的飘忽白云。假如是白天,该有明亮的灼日;而夜晚,该有清冷的月。 前面那些东西都有,且天色渐晚,红灿灿的夕阳隐于云后,这便是近huáng昏了。 她身旁的人同样在打量周遭的一切,冷静地分析道:“我们穿着短袖都不冷,应该是夏天……夏日昼长夜短,距离我们醒来的六点也过去了不少时间,现在应该是七八点左右。” 蔺苌同意:“我也这么想。对了,你对这附近有印象吗?”她对周围努努嘴。 段翎摇头。 停车场出来之后,正前方是FN研究所大楼,左、右、后方只有很多面高高的围墙。 她们原本打算直接从正门上楼,毕竟人命关天,不容耽误,却很快发现,大门是处于锁定状态,只能从内部开启。 可负一、负二楼与研究所一楼以上的部分是分割开来的,没有任何通道,所以她们即使回去也无法再进入研究所内。 除非她们爬上电梯滑道,再跨越将近五米的空中距离,破开坚实的钢门,才能回到紧急通道…… 显然,这是做不到的。 停车场就更别说了,所有上楼的地方统统上了锁,两人无法上去。 确认了研究所一楼的大门是钢化门之后,两人再次打消了bào力进入的想法,只能在旁边寻找起了其他进入研究所的方法。 雪白的围墙映入了她们的眼帘……不,准确说,高高的围墙上并非全是一尘不染的白,不少地方都有被涂鸦的痕迹,一面连着一面,没有任何一面是空白的。 “涂鸦作为户外艺术行为,常常追求的是以艳丽的颜色来写实、描绘,用qiáng烈的视觉盛宴来表达自己的各类情绪或者只是为了宣传……这里,怎么会有涂鸦?”蔺苌震撼不已。 这里的涂鸦很是特别,每一面都分成了两半,左半边是涂鸦,右半边只写了几个字母。左边满满当当,右边空空dàngdàng,这极大的反差吸引住了两人的目光。 是安静,也是疯狂,更是无法调和的矛盾与冲突。 段翎若有所思:“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蔺苌沉吟片刻,说了一个新的答案:“现实在左,虚妄在右。” 两人隐隐有种感觉,这会是很重要的线索,因此她们开始仔细看起来。 左边的涂鸦有一定的逻辑顺序,从左到右连起来看,应该是一整个故事。第一面墙画了两个人,这两个人的关系应该很好,因为连续用了五面墙都在画他们的日常生活。 比如一起出行、一起吃饭、相拥入眠……蔺苌本来还以为这两个人是家人,直到第四面墙看到两人亲吻在一处,她才恍然大悟,这是一对情侣啊。 亲吻的那一面墙,甜蜜的气息几乎化为粉色的泡泡,在每一抹qiáng烈的色彩里咕噜咕噜地冒。 连蔺苌都不由感慨爱情的魔力:“他们好幸福啊,为什么研究所的前面要有这样的狗粮涂鸦。” 段翎却盯着其中几个地方,一字一句道:“是他们,不是他们……” 他们不是他们?什么乱七八糟的。 蔺苌不明所以。 段翎并不深入解释,摇摇头,示意她继续看。 然而甜甜甜的涂鸦并没有一直甜下去,在最后一面墙,画风突变了。 其中一人躺在血泊中,似乎是死了,另外一个人跪倒在地,无声落泪,连眼泪都是红色的。 涂鸦到此就结束了,蔺苌莫名有些难过。最后这面涂鸦的色彩并不浓烈,基本都是淡淡勾勒,却反而更加牵动人心。 “唉……”蔺苌叹了口气,正想找段翎说点什么,忽然她的视线一凝。 所有墙的涂鸦都没有直接描绘两人的正面形象,性别、年龄、面貌一概不明,以至于她之前还误会他们是家人,毕竟那些场景也可能是家人的亲密所致。 但她刚才随意一瞥的那一面涂鸦,有一个被她忽略过去的重要东西。 这个东西,就是镜子。 在这面涂鸦里,那对情侣此时正在chuáng上拥吻,而那块镜子被放在一个角落的高处,其上竟然绘有两人的身体部位。最上面一点是亲吻在一起的嘴唇,靠下面那个人的嘴角,有一抹深色的痕迹! 这个特点连涂鸦者都舍不得放过,何况蔺苌?她的心像是被一个人狠狠揪住,让她几欲忘记呼吸。 她吞吞唾沫,继续仔细观察镜子里余下的色彩。 那镜子很宽,剩下的部分因为背景色彩太过斑斓,有些模糊不清。 蔺苌费了好大劲,才勉qiáng辨认到一个新的特征——那嘴角有着深色痕迹的人,衣衫半褪后,腰上…… 好像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这个人,难道是…… 第12章 拖累 “苌苌……苌苌?”耳畔一道女声唤她。 “啊?”蔺苌手忙脚乱地转头,才发现段翎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侧,眼中有一些担忧之色。 段翎问:“怎么了?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 随着猜想不停发酵,蔺苌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状似无意地扫过段翎的嘴角,几乎要控制不住再去瞄段翎的腰,好在理智让她收回了一切异样。 她从镜子上移开视线,舔舔嘴唇:“就是有些感慨这些涂鸦,没事。你喊我做什么,有新的发现?” “这些字母,我拼出了一句话,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别的想法?”段翎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瞟了蔺苌一眼,淡淡问道。 蔺苌一惊:“你拼出来了?” 每一面墙都有几个字母。 第一面是Es,然后接下来是laF、Si、gNi、Ht、Yr、Eve。这些字母看上去都不是一个单独的单词,因此蔺苌先前还以为只是署名或是宣泄情绪一类的东西。 这也符合现实与虚妄之说。 段翎点头:“嗯。刚才我们走入了一个误区,那就是我们先前觉得,涂鸦的顺序是从左到右,但其实不一定。” 蔺苌反应很快,皱着眉头又从右往左阅览了一遍涂鸦,惊讶地发现,这确实说得通。 “从左到右来看,就是一对恋人很相爱,一起生活,然后其中一方死掉了,另外一个人很伤心的故事。”蔺苌说。 段翎嗯了一声,说:“现在,我们调换顺序,从右往左看。这样看的话,就是一对情侣的其中一方死掉,另外一个人在怀念他们的过去,这是比较làng漫的说法。” 蔺苌知道她的言下之意。 不làng漫的说法就是,活着的这个人,可能疯掉了,产生他们还在一起的幻想。只是这样想,不只背后发凉,也可悲的很。 这么一想的话,蔺苌一下就理解了段翎之前没能解释完的东西:“所以你的意思是,既然涂鸦可以调换顺序,那么字母也可以?” 段翎挑眉:“嗯,苌苌真聪明。” 蔺苌撇撇嘴,不理这人明褒暗贬的打趣,把字母从右到左重新拼了一下。 顺序一倒,就变成了Eve、rY 、tH、iNg、iS 、Fal、sE。把所有大写改为小写,合理拼在一起后,便是Everything is false。 蔺苌摸着下巴问:“一切都是虚妄?这是什么意思?” 段翎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想不通,就不想了。 比起这句意味不明的英文,蔺苌更在意的是,段翎到底是不是涂鸦上其中一个主角。 她对段翎借口说思考英文的含义,又一点点地把所有涂鸦看了一遍,连边边角角的细节也不放过。 最后,在某一面墙上,她又发现了一个极容易被忽略的线索。 那是两人去逛街的记录,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涂鸦者用寥寥几笔勾画了两人的身影,因为背景色太浓烈,所以大部分都看不清,唯有两人脖颈处能够辨认。 两个人都没有喉结…… 蔺苌惊疑不定,再次观察了许久两人的身形,终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两个人物,应该都是女的。 这个结论让她心头狂跳,又想起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片段。 她不敢再深想,也不敢再让段翎去看涂鸦,只好挠着微微红了的脸颊,指向停车场FN研究所右侧:“那个,这个也许就只是单纯的涂鸦而已,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吧。” 闻言,段翎把视线从涂鸦挪到了蔺苌身上:“你很热?” 蔺苌不敢看她,眼中闪烁:“嗯,毕竟是夏天,刚才不热,现在忽然觉得有点热。” “哦……那就走吧。”段翎没有多问,淡淡道。 蔺苌默默松了口气,还好先前看涂鸦的时候她打岔多,段翎没发现那些细节,否则总觉得怪怪的。 两人一前一后往先前蔺苌指的方向走去。 蔺苌步子稍快,走在前面;段翎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某人停留的涂鸦墙之后,就一直沉默,不时盯着身前人的背影,像是在思索什么。 很快,她们就在停车场出口旁的一堵公告栏处站定。 一走近,蔺苌就差点为自己的机智决定而高兴地跳起来,连段翎也被公告栏吸引了注意力。 无怪她们反应这么激烈,着实是因为这个公告栏信息量略大。 它的左边,贴着一张地图,不是之前查询系统那里的FN研究所的地图,而是这一片区域的地图! 地图的北边,是她们所在的FN研究所的位置。地图的中央,是一个圆形区域,西边、东边、南边各有一片区域,加上FN研究所的区域,算是把圆形包裹在中间,呈四方拱中的布局。 圆形区域中间标了几个字“物资房”,东边的区域是“医院”,南边是“机械库”,西边是“加油站”。 四个区域与中央圆形区域的jiāo集是四条短道一样的东西,蔺苌辨认了半天都不太确定,有些疑惑地说:“这是路,还是桥?” 段翎也很无奈,对整张地图做了一个评价:“简陋至极。” 没错,虽然这是她们心心念念的地图,但是实在是太过简易了,除了知道还有几片另有作用的区域外,她们一无所获。 “不过,还是知道了点东西。我们这里是研究所,”蔺苌闭上眼睛比了比方位,把右手抬起,“地图是以北为研究所,涂鸦墙封锁了后面,说明医院、机械库、加油站应该都在FN现在背面三个方向。” 段翎点头,刚要继续看右边的FN研究所介绍,忽地背后传出一声巨响! 两人转身。 先前她们怎么打也打不开的研究所大门,现在已经从内部打开了。 只见一群人摩肩接踵,纷纷从大门处涌出,各个面带惊色,像是恨不得再多生几条腿来跑。 距离有些远,只能勉qiáng听到几个“快跑”、“蛇”、“活命”等字眼。 但不用去听人们的对话,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很快,四散的人群身后,就出现了一条间距极宽的斑马线。 最前端几根线游走到末尾的人身后,一口就是一个人软倒下去;它们的尾巴也没闲着,一卷可以扇飞好几个人。 显然,它们的策略已经从吃人变成了伤人。这并非是好消息,反而代表蛇群懂得思考,准备把他们一网打尽! 此时,人群中跑在最前面的人中,有她们的老熟人沈菲菲一行人。垫后的人,更是蔺苌都无比熟悉的——那一头飞扬的爆炸小huáng毛,不是施不语又是谁? 施不语的身侧,是光luǒ着上身的程霄,程霄手中还提了一个人,看身形,是之前那个耽误时间的郑丰! 施不语个头小,虽然不如身旁的程霄能打,但是他灵活的就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后面没几步的银环变异蛇愣是好几次都没咬着他。 倒是程霄,凭借军人的体魄与能力,代表他本应该是这里最能生存下来的人之一,但郑丰好歹是个成年男人,程霄拖着他跑,也不由满头大汗,几次都差点被后面的蛇追上。 施不语回头看了程霄几次,目光移到他手上提的人后,又抿了抿嘴,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程霄那坚毅的表情他看的懂,他劝不动,也不能劝。 郑丰捂着右手,脸色苍白如纸。 “程、程、程霄……”郑丰上下唇翕动着,努力调动麻痹的舌头,把对方的名字艰难地念出来,“放、放下我、吧,我被咬、咬,活不下来了,不、不必……” 程霄绷着脸,置若罔闻。 施不语在心中叹口气。 就算他之前对郑丰再怎么厌恶,现在也厌恶不起来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没有想到在程霄垫后,为了救人差点被蛇咬伤的时候,居然是那个好色又一事无成,紧急关头上耽误时间的郑丰救了程霄。 但他也因此被蛇咬伤了。 银环蛇的毒素发作很快,郑丰浑身麻痹,完全丧失了逃命的能力。 这一路上,前半程都是程霄把郑丰扛在肩上跑的;后来,因为有一次狡猾的银环蛇差点一口把郑丰的脑袋咬下,程霄就把他放下,拖着他跑。 这样安全一些,速度却也大大降低。 一条蛇一直瞄准着他们,见到程霄的速度越来越慢,加速上去就是拦腰甩尾。 “小、小心!”郑丰大骇,挤出了几个字提醒程霄。 破空声就在身后,程霄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般,拽着郑丰就是一个侧跳,拿在手上的消防斧往后纵劈,齐根切断了银环蛇的尾巴。 “嘶嘶嘶!”尾巴落地,那条银环蛇痛地往后一缩,神态颓靡,再不敢追赶了。 经此一击,程霄的身形一顿,其他蛇与他的距离终究再次缩短了一些,他不得不消耗更多的体力加快速度,拉着郑丰逃跑。 施不语自顾不暇,也没有太多能帮忙的机会。 郑丰眼见程霄的额边有滚滚汗珠落下,再次努力开口:“求、求你了,放、放下我……” 他很清楚,自己于程霄是个累赘。 他也很清楚,要是程霄丢下他,就不会陷入危机。 他更清楚,程霄放下他后,他一定会死。 可是…… 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活不了。 第13章 牺牲 程霄看了郑丰一眼,冷声道:“闭嘴。” 郑丰忽然笑了。 尽管连笑容他也需要费劲去牵嘴角,才能勉qiáng有个笑的样子,但他还是笑了。 他觉得程霄挺有意思的。 不像他自己,半生沉浮官海,除了权欲就是女人,辜负妻子、辜负家人,不孝不忠占了个齐全。 他年轻时就讨厌那些一板一眼,还总是对他不屑的军人。到现在,依然讨厌。 真是讨厌啊…… 因此,虽然程霄是他一直以来最惧怕也最厌恶的军人,但程霄是个合格的军人,不枉他用命相救。 “先前、先前,是我错了,所以,我拿命相抵……”郑丰低声喃喃,积攒着为数不多的力气,“程霄,我救你、你,不是为了让你死。” 程霄握紧拳头,抬着沉重的双腿,往前跑的快一些,再快一些:“就算是你错了,我也不会让你死。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当我程霄是那等láng心狗肺之辈?闭嘴,别让我还要花力气在说话上!” 郑丰动容,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倒是施不语忽然惊叫一声:“程哥,是段姐姐她们,她们还活着!” 身后是夺命的蛇群,人们都在各自奔逃,尖叫声、怒吼声以及临死前无力的呜咽声…… 让人发自内心的害怕。 唯有两个人,与众人背道而驰,直直朝着他们奔跑。 像是没看见他们身后的怪物,宛如英姿飒慡的女将,携着惊世无匹的义勇而来。 就在此刻,好几条蛇冲了过来。它们早已对人群末尾的程霄和郑丰垂涎欲滴,先前同族的受伤非但没有遏制它们的贪婪,反倒激发了它们骨子里的bàonüè因子。 三条蛇拾起了合作策略,从三个方向卷向程霄与郑丰,封死了程霄所有的躲避路线,势必要一雪前耻。 “小心,程哥!”施不语一边闪躲着身后的大蛇,一边大声提醒程霄。 此时三道yīn影已临程霄头顶,情况极为不妙,连还有一段距离的蔺苌和段翎都看出来程霄力有未逮,眼看就要和郑丰一起葬身蛇腹! 那个积攒了好半天力气的人,终于动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把程霄往前一推,而他自己,在反推力的作用下,决然后退,撞进盘过来的一条蛇的蛇身上。 “我、我不是个好人,却也不是一个累赘……” 郑丰惨然笑着,把僵硬的手臂卡进满是涎液的蛇口,借助咬合瞬间的疼痛恢复了一定的知觉,再一脚横踢另外一条蛇高高扬起的蛇腹,最后扑出去以身拦截了最后一条蛇。 程霄不防郑丰还有这一手,被推的向前一个趔趄,还没站稳就被施不语扶住。 他惶然抬起头,正好就看到了郑丰奋不顾身以一拦三的场景。 “郑丰!” 人高马大的汉子眼圈一红,当即就要再去拉回身陷蛇群中的人,却被施不语死死箍住手腕,qiáng行拖动着他继续跑。 “程哥,你清醒点!郑丰都说了不让你送死,你怎么还要过去送死啊!”施不语也急了。 “你他娘的……啊!”郑丰瞪大眼睛,忍痛发出生前的最后一声怒吼,“快滚!” 银环变异蛇的牙齿很锋利,有撕扯猎物的能力,只是比起咬食,它们似乎更爱注毒与吞食。 但塞入嘴边的食物,又另当别论了。 那条蛇一口把郑丰的手臂生生咬断,另外两条蛇很快也跟着缠绕上去,三条蛇共同享用起猎物来。 “不!” 程霄眼睁睁地看着这惨烈的一幕,悲愤至极,跟行尸走肉一般被施不语拽着跑,青筋bào起,几乎握不住手上的消防斧。 同样的惨剧,不只在此时此地发生。人群四处分散,蛇群也跟着分散,连跑到涂鸦墙那边的人,也有被卷入蛇口的。 原本鲜艳的背景墙,如今又多了一种新的颜色,比起那些旧色还要更加明艳,让人胆寒。 “段姐姐!”施不语粗喘着气,喊着已经跑到他们身边的段翎。 他体力本就不好,刚才还拖着一个比他还沉的成年男性,要不是落后一步就要死,他早已瘫倒在地了。 段翎颔首,一记飞踢,把施不语身后的蛇头踹远:“还好么?” 小huáng毛这才有机会稍微松一口气:“没事,我没有受伤。” 段翎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蔺苌也是一刀切断觊觎程霄的蛇头。 看到失神的男人还不加快动作,蔺苌沉下脸,低声叱道:“你还要搭上施不语的命吗?!” 她同样目睹了先前郑丰牺牲的场景,不得不说,她也有些震撼。 一码归一码,纵然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局面与郑丰耽误时间有关系,但他终是良心未泯。 比起只顾逃命的沈菲菲等人,郑丰还算条汉子。 程霄闻言,像是才回神一般,又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施不语,有些愧疚:“对不起,小huáng毛……” 施不语听到后面三个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果断炸毛了:“喂喂,叫什么小huáng毛呢!爷也是有名字的,叫施不语,听到没!” 他看着黯然的男人,又心软了:“算了,小huáng毛就小huáng毛吧,我们能活过去,再谈其他。” 施不语说的没错。 在混乱的现在,活下去就是最要紧的事情。 程霄握紧手中的消防斧,眼神复又坚定:“好,我们一定要活下去,连带着他的份。” 另外三人都知道程霄说的是谁。 几人说话间,自然没有停下脚步。 他们三人脚力都不错,施不语虽然体力差点,但胜在胆子小和年轻,也算勉qiáng能跟上。 整片区域的人与蛇各跑各的,都彻底乱了,段翎一直有意识带头在往一个方向跑,施不语发现了这点,就很好奇地问:“段姐姐,我们现在往哪儿去?” 段翎说:“物资房。” 她一个回旋踢,把身后追上的蛇踢走,然后蔺苌再一把把她拉近,帮她解释道,“我们看过地图了,FN研究所以外还有几个地方,中央是物资房,物资房以南是机械库,中央以东是医院,以西是加油站。” 程霄也插话道:“所以,你们是想先拿物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遭逢这些变异蛇,他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想方设法地活下去。 FN研究所除了蛇什么也没有,他们要活下去,需要武器,还需要各类生活用物资。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也需要吃喝拉撒。 只有保障了基本的生活,才能生存下去,不然在蛇找上门以前,他们就先饿死和渴死了。 “是,不只是物资房,机械库我们也要走上一遭。”段翎顺手握住了蔺苌的手,继续解释,“不然仅凭我和蔺苌的两刀,再加上你的一柄斧头,我怕蛇数量增加之后,我们就无法敌过了。” 施不语兴奋起来:“啊,那机械库有没有热武器啊?就是那种机枪,一排架起,只用biubiubiu扫she就可以了!” 噗。 蔺苌无声嗤笑,还真当是游戏和电影呢? 程霄沉吟一会儿,问:“还有一件事。你们怎么确定,这地图画的地方是真的?” 段翎很坦然:“完全不确定。” “那……” “不确定也没法子,我们现在还能去哪儿?”蔺苌瞥了一眼程霄,随意道,“这也是我们没告诉那些人的原因……因为我们自己,就是小白鼠。” “也是。” 程霄打消了告诫其他人的意图,沉默下来。 施不语看了看蔺苌,又看了看段翎,忽然开口道:“段姐姐,蔺姐姐……我也有一个问题。” 蔺苌直觉不是什么好问题:“什么?” 小huáng毛盯着她们俩相牵的手,嘿嘿笑道:“你们俩是不是认识啊,一唱一和的,默契得很。” 蔺苌:“不认识。” 段翎:“认识。” 蔺苌:“……” 果然不是什么好问题…… 施不语眨眼:“咦,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段翎很淡然,甚至还记得再往身后探看有无银环蛇追上:“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蔺苌自认脸皮没有段翎那么厚,所以在小huáng毛指出这一点时,她就想松开段翎的手,不料段翎抓得很紧,不让她松。 她只好先瞪了一眼施不语:“你还有闲心管这个,是不是嫌我们跑慢了?要不我们三个提个速?” 施不语连忙摇头:“不问了不问了,我要跑不动了,就这个速度吧!” 话毕,他便调整着呼吸,老老实实地追上程霄了。 “松开我。” 眼见两个人都和自己和段翎有点距离了,蔺苌才小声地嘀咕。 她可不想被误会和这人太过亲密。虽然她几次三番告诉自己,女性和女性亲密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但做过的chūn梦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她和段翎是同伴,可以亲近,但得有个度。 段翎也跟着凑近,低声道:“松开你,岂不是显得我们很心虚?” 蔺苌一呆:“心虚?” 段翎一本正经:“嗯,你越是装我们不认识,越显得我们认识,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们认识。” 蔺苌被绕的有点晕:“等下,我们本来就不认识啊……” “苌苌不是都叫我同伴了么,用完就说不认识?”段翎轻叹,隐隐有些委屈的意味。 蔺苌:“……” 她怀疑段翎在逗她。 还有,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叫她苌苌的? 第14章 铁索桥 按照地图的方向,蔺苌四人径直朝着中央圆形区域行进。 当他们距离FN研究所越来越远,追上的蛇也越来越少了。 那些银环变异蛇不傻,比起这几个硬茬子,它们自然更喜欢靠近研究所那边的人。 其他人宛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在又死了一批分散的人后,剩下的人也学会冷静了,纷纷聚集在一起,靠路上拆卸与捡起的东西充作武器,勉qiáng抵御了数量不多的蛇。 沈菲菲也在一个小团体中。 她躲在曹昔的身后,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拖把,看着涌来的蛇群,焦急道:“越来越多了,你们倒是想点办法啊!” 团队里为首的鹰钩鼻男子一刀剁下蛇头,很不耐烦地说:“想办法想办法,就知道让我们想办法!要你有什么用,不如把你丢出去喂蛇,我们趁此机会跑掉好不好?” 沈菲菲闻言脸色煞白,再不敢说话。 被她推搡的曹昔瞪了她一眼,才讨好地说:“黎大哥,别生气,这娘们就是太害怕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她计较。” 黎逆哼了一声,面色yīn沉:“若我说一定要计较呢,你又怎样?” “这……”曹昔被黎逆的态度给弄得心惊胆战,一时语塞,只得咬咬牙,狠心把沈菲菲扒住他的手甩开,立马变脸,“如果黎大哥看她不顺眼,那不如就把她喂蛇了吧!反正,也没什么用……” 沈菲菲不敢置信曹昔竟然如此轻易就把她抛弃,后退一步:“曹昔,你这个王八蛋!” 曹昔却不理会她,一副撇清关系的模样。 沈菲菲气急,可看着黎逆那yīn鹜的眼神,她也怕了,只好看向团队的其他人。 但其他人都以黎逆为首,哪会有什么意见?更别说沈菲菲态度蛮横,早让人心怀不满,没盼着她死就不错了。 发现沈菲菲看过来,其他人都漠然地撇开视线。 沈菲菲见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心底发凉,qiáng自镇定地思考要怎么办。 从黎逆先前一路果断凶狠的手段来看,他这句话不像是开玩笑而已。也就是说,假如她不能表现出她的作用来,对方真的可能会把她丢出去喂蛇…… 她怎么能死在这里! 对了,作用! 沈菲菲忽然振作,看向段翎他们离开的方向,对黎逆说:“黎大哥,你注意到之前那四个人没有?就是段翎他们……” “段翎是谁?那四个人又是谁?这么多人,你让我来猜?”黎逆把刀上的蛇血甩了沈菲菲一脸,冷笑道,“看样子,你除了抱怨和尖叫是没什么用了……” 沈菲菲眼皮一跳。 腥臭的蛇血顺着睫毛滑落下来,几乎要碰到嘴巴,她却连擦都不敢擦,还得赔笑道:“黎大哥,你别急啊,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那四个人里,对了!先前打开卷帘门的不是一个光着上衣的男人和一个huáng头发的瘦个儿么,他们俩往那边去了,我刚才看到的!” 她指了指段翎四人离开的方向,语速很快:“其他人都在找安全地儿,他们却跟知道哪儿安全似的,直接就往那边跑了,依我看,他们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东西的!” 黎逆眯了眯眼睛,他对那打开卷帘门的人有点印象。虽说跟着对方不一定靠谱,但眼下再留在此地太过危险,与其去停车场与涂鸦墙那边找新的路,不如跟着他们跑。 正在思忖间,旁边又有一个长发男人出言道:“黎大哥,那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好像是个军人……” “哦?”黎逆眼睛一亮,下定了决心,“那他们肯定是以他为主的……我们跟着他们去看看!” 其他人当然没有意见。 沈菲菲见到黎逆接受了她的建议,暗松了一口气,还没完全放下心,又被黎逆睥睨过来的目光给吓得只能假笑:“黎大哥,我……” 黎逆打了个响指,冷漠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你还是去喂蛇吧。” “是、是……”沈菲菲低下头,隐去眼中的qiáng烈恨意,一副唯唯诺诺的顺从模样。黎逆满意地一挥手,领着所有人突围,开始追赶蔺苌她们的路线。 他遥遥的视线尽头那边。 蔺苌四人已经停下,在原地暂时休息。这种紧急关头需要休息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施不语已经跟不上,二是抵达新的地点了。 先前的道路最先还是普通的,后来四周的墙体往一边偏移,宽敞的道路渐渐变窄,最后成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道,跟都市里常见的小巷子一样。 好在距离并不长,他们通过狭道后就豁然开朗了。眼前的场景陡然一变,从几级不高的台阶下去,就是一条屹于空中的铁索桥。从这头望过去,隐隐有一个椭圆形岛屿的轮廓。 见到此景,施不语是直接惊叫了一声:“卧槽,吊桥?还有岛?这里不是城市里吗?怎么回事啊……” 其他三人虽没失态到这个程度,却也难掩震惊之色。 不只施不语,连蔺苌也以为这里是都市的一角,但岛屿、吊桥等存在,显然不符合她对城市的认知。 蔺苌抹去鼻尖沁出的汗珠,回想着那个简陋的地图,镇定下来:“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一个好消息。” 程霄问:“是什么?” 蔺苌没有卖关子,回答道:“地图上,物资房处于一个圆形区域里,其中还有一节短短的道路一样的东西,连通了FN研究所方向和圆形区域方向。当时我们不能理解这些,现在就很明显了。这个圆形区域,就是眼前这座小岛,而这个铁索吊桥,就是连通两个区域的道路。” 施不语眨巴眨巴眼,呆萌地歪头:“那,那又说明什么呢,好消息就是地图没有骗人吗?” 段翎点头,指向岛屿中心处:“还说明了,我们要找的物资房很有可能就在这座小岛上。”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蔺苌用手指比了个手丨枪:“bingo。” 段翎微微勾了勾嘴角,没说什么,只是朝她无声张嘴做了一个“棒”的嘴型。 蔺苌:“……” 这是告诉她,自己中枪了么? 蔺苌轻咳一声,非常后悔刚才的动作,赶紧转移话题道:“好了,快休息一下,我们准备过桥。” 施不语还要说什么,被她瞪了一眼,只能撇撇嘴,不吭声了。他确实是很累了,先前在FN研究所六楼折腾了半天,后面又与蛇群斗智斗勇,几乎力竭。 他也知道自己体力最差,三人是在照顾他,索性不再说话耽误事情,直接坐在地上修整。 程霄想了想,“在这之前,我们还需要确认一下这个桥是不是安全。”然后他走到铁索桥的桥头,和段翎、蔺苌一块查看了一番。 这座铁索吊桥,一个桥头是在蔺苌他们这边,另外一头是在岛屿南方的陆地上。因为两边不属于同一高度,而他们这边位于高处,所以桥体呈一定倾斜角延伸,斜向下越过了岛屿旁的水域。 先前之所以将其称之为岛,就是因为椭圆形区域四周并非是实地,而全部是由幽蓝色的大片水域覆盖。 “这座桥可以说是唯一过去的方法了,水域距离太长,纯粹靠游的话,恐怕在半路就得抽筋。”程霄在悬崖边眺望远处,简单目测了一下两地的距离。 施不语听到这里,一脸惊恐:“游?不行啊,我不行的。” 蔺苌打趣:“哟,你还是个旱鸭子呢?” 施不语涨红了脸,嘴硬道:“不啊,就……狗刨我还是会的……” “噗,还狗刨呢。你刨的到岛上么,小huáng毛?”蔺苌毫不掩饰自己打击报复的心。 小huáng毛一听这称呼,果然炸了:“不许叫,不许这么叫我!”他在几人中年纪最小,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像一只小huáng狗,有些笨,又有些可爱。 不得不说,他也许就是每个队伍中都必备的开心果,或者说,是吉祥物,蔺苌默默想道。 程霄听了此话,先前一直紧绷的表情也稍微松动,难得开了一句玩笑:“不是你先前说,活过来就随便我们叫?” 施不语一听就蔫了,只能委屈巴巴地抗议:“不要,我一个大男人,叫小huáng毛,这,这……这也太不中听了嘛。” 听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蔺苌把视线转向了一旁没有说话,专心致志地察看铁索的段翎。 都说认真的人最好看,此言不虚,蔺苌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虽然他们一路上各种折腾,段翎却一点也不láng狈。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仍然飘逸,那薄薄的发带束住了她的发,缚不住这只纯白的蝶。 一阵风chuī来,贴在表面的衣服鼓动,这只蝶几欲振翅,翩跹而去,回到那自由的风里,飞往没有自己的那方天地。 就像在某个梦里,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就有这样诀别的场景。 蔺苌忽地心里一痛,伸出了手挽留:“不要走……” 段翎忽然被拉住,有些惊讶地回头,却发现蔺苌呆呆地望着她,又像是看着虚空某处,纤长的睫毛上挂着一串晶莹的泪珠。 她不知为何,也开始难过起来。 “哪儿也不去,我就在你身边。” 蔺苌泪眼朦胧间,耳边有温柔似水的女声传来。 第15章 刻碑 蔺苌想,若非是自己失忆,定然会怀疑,自己是否有前世,而自己的前世是否又认识段翎。 不然,她怎么总在对方面前失态? 自苏醒后,她第一次质疑自己的决定。 跟着段翎探寻真相,究竟是对是错?根据自己的众多反应,以及那个旖旎的梦境……有很qiáng烈的预感告诉她,段翎是解开失忆之谜的一把重要钥匙。 尽管随着段翎出现,那种自清醒以来就伴随自己的不真实感越来越淡,她却依然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可是让她绝望的是,这具“躯体”对段翎确实是不一样的。 对方的触碰,对方的微笑,对方的每一句话,对方的每一个眼神……都让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在雀跃,在兴奋。 她忍不住想,段翎该不是对她的身体下了chūn丨药吧?才会让她明明只把这个人当成线索,却每每忍不住想要亲近段翎,也想要被亲近…… 连段翎此刻反握她的手,都会使她的每一寸毛孔舒服地伸展开来。 “不要哭了。”段翎以gān净的手背帮蔺苌拭去泪痕,一边轻声哄她。 温热的肌肤相贴,接触的湿痕让蔺苌愣了一下,直到看到透明的水渍,她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 “我怎么哭了……”蔺苌困惑,方才的情绪似是捉摸不定的风,等回过神来,发现根本没有由头,她茫然地反驳,“不对,段翎,我没有哭,只是风太大,迷了眼。” 段翎定定瞧了她一会儿,看她止住了眼泪,才幽幽道:“真的么?是因为风?” 蔺苌莫名有些害臊,自己怎么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人了,突然哭是闹哪样?但她自己吐槽是一回事,让段翎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张开手臂,拂动自己随风飞舞的发尾,视线飘忽:“没错,你看,这儿风很大吧。” 段翎敛下眸子,低声笑了一声:“这样啊……” 蔺苌挑眉:“怎么?你不信?” 段翎摇头:“倒不是不信,就是有些失望。” “失望?” “嗯。我还以为是看我,才迷了眼,谁想我一个大活人,还比不上一阵风呢。”段翎大言不惭地说,眼中满是打趣的笑意。 蔺苌倒吸一口凉气,为这人的自恋程度感到震撼:“……才不是。”她不欲再被段翎捉弄,马上转移了话题,“刚才在看什么,这么专注?” 段翎知道蔺苌有意引开话题,也就顺其心意说起了正事:“你看这里。” 她让开自己的位置,站在一旁指着铁索吊桥桥头的一处。蔺苌凑上前去,先是看到了白嫩颀长的手指,就有些难以移开视线了……她竟然生出了想要吮吸一下的想法? 是甜的…… 等下,她在想什么? 蔺苌立马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痛地醒转过来,在段翎温和的注视中,不动声色地再次看向了手指旁的铁索。 铁索吊桥以铁索连通,中间的通道以整齐的木板相铺,差不多可以同时容两人通过。旁边的铁索吊绳很高,也有护栏的作用。 段翎指着的铁索表面有一些锈蚀的痕迹,还有……嗯?几道白色的划痕? “这是……”蔺苌睁大眼睛,走近了几步,仔细摩挲了几下那白色的划痕,确认并非是不小心蹭到,更像是有人刻意而为。 说到正事,段翎也严肃起来,以指甲盖比对了一下旁边的锈蚀与划痕所在的位置:“有人曾经企图砍断铁索。你看,锈蚀这边是正常的,划痕这边没有锈蚀,铁层也比旁边都要薄一些,可见是利器多次劈砍所致。” 蔺苌摸摸下巴,说:“也就是说,有人来过这里……还比我们都要早。对了,那是什么?” 她朝着桥头右边,一座如同孩童身高一般低矮的石碑走去。 那石碑通体由一方黑石所铸,与铁索呈一个颜色,十分不起眼。但当蔺苌走过来,却又发现这石碑的不一般来。 它表面被磨得很是平滑,走近才能发现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刻了几个宋体大字:HY吊桥。 由于石碑本身是纯黑色的,那暗红色的字很不显眼,以至于离远了还看不清。贴近了之后,冰凉的石壁与这暗红色,又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像是以几近凝固的血液书写而成。 “HY吊桥……这个吊桥的名字,好奇怪。”蔺苌喃喃自语。 看到这两个字母,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那答案就盘旋在她的手边,她却摸不到。 “FN研究所,HY吊桥……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格式吗?”正在她冥思苦想之际,段翎低声问道。 蔺苌右手成拳,轻轻锤在左手掌心,恍然大悟:“对,我就是想说这个!先前一路上,我一直在想,我们在哪里,研究所的蛇被放出来,是人为还是意外……现在,又出现了同一格式的吊桥。我觉得,这一切多半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特意策划了一切。” 段翎迅速领悟她话语里潜藏的另一层意思:“你是说,方徊?” 蔺苌点点头,又摇摇头:“也许是她,也许……不只她。我们逃跑的路线,想必也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段翎皱眉:“地图也是故意放在研究所门口的么?” “不排除这个可能。” 假如真是这样,他们无疑陷入了一场极大的yīn谋之中。意识到这个可能,明明是夏日,两人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自脚底升起。 蔺苌晃晃脑袋,让自己不再沉迷于猜测中,而是仔细端详起了石碑上的字。她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方石碑不仅仅只有这几个字而已…… “怎么了?”段翎见她紧锁眉头,轻声问道。 蔺苌虽觉得这只是自己的直觉,但也不介意分享出来:“这个石碑,应该还有什么……只是,除了HY吊桥以外,确实没看到其他字了,背面也没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段翎并不赞同:“既然你有这个直觉,不妨再研究研究。而且,既然有人劈砍过这铁索,再做些其他的手脚也不是不可能。嗯,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这倒也是……”蔺苌肯定了段翎前面的话,疑问道,“什么话?” 段翎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说:“小动物的直觉,往往惊人的准。” 蔺苌一时语塞:“……” 你才小动物,你全家都小动物! 这人,怎么找着机会就要调笑她两句? 段翎见她吃瘪,眉宇升起一弯愉快的弧度:“苌苌不这么想么?” 蔺苌没好气道:“不这么想,大尾巴láng。” 对,段翎这个人,看着正正经经的,实则满肚子坏水儿,可不是大尾巴láng嘛。 平时装的跟谪仙似的,某些时候就原形毕露,啧啧啧。 段翎像是听到了她的腹语,眼中的笑意隐于心底,面上淡淡的:“嗯,你是小白兔。” 蔺苌可还记得之前她对小huáng毛的调侃呢,当即就反问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也说施不语是小白兔。” 段翎十分平静地接话:“我当初跟施不语的原话是‘你是小白兔么’,这是疑问句,并不是肯定句。所以,我的意思是指他不是小白兔。我讲这么多,没有炫耀我记性好的用意,而是……” 蔺苌心想这不就是说她健忘,倒要看看这人还能掰出什么花来,随口接道:“而是?” 段翎说:“láng族进食亦有取舍,并非来者不拒。”说完,她也不等蔺苌反应,挽了挽耳发,弯下身子,抚摸石碑的表面。 蔺苌愣怔,段翎这话是什么意思? láng族进食亦有取舍?láng…… 等下,刚才她好像怼了一句段翎是大尾巴láng,所以这个láng,指的是段翎自己?那对方说自己是小白兔,还提到了进食、取舍…… 大尾巴láng要吃小白兔?! 她忽然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脸一下就红了。 幸好,此时有救星赶到。 那边休息的差不多的施不语走了过来,“两位姐姐,你们在这边嘀嘀咕咕什么呢?” 程霄也跟着过来了。 蔺苌还没回答,段翎就喊住了施不语:“小huáng毛,正好需要你,过来。” 施不语听到自己有用武之地,也忘记了自己不喜欢这个称呼,一脸兴奋地凑过去:“真的吗?段姐姐说说看,需要我做什么?” 段翎思量了几秒,吩咐道:“你先捧点土和灰在自己手上,越多越好。” “啊?”施不语挠挠头发,一脸懵bī,“怎么,你要吃土啊?” 这笑话很冷,另外三人无动于衷,段翎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呵呵了一声。 施不语秒怂:“好吧好吧,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小爷的重要性了,我要让你们心服口服地叫我其他称呼。” 段翎很配合:“嗯,你做了我就换其他称呼。” 程霄和蔺苌都不知道段翎要做什么,只好安静旁观。但蔺苌联想到段翎面前的石碑,隐隐有一个猜测。 “好!一言为定!”施不语颠颠跑到一边又是敲墙又是拍砖,蹭了满手的白灰,才回来对段翎展示战果,“行了吧?” 段翎满意地颔首:“可以。” 她指指身前的石碑,继续说:“把你手上的白灰抹到石碑上,要保证全部抹涂上去……不够的话,再跑一趟。” 话音刚落,蔺苌眼中就jīng光一闪,她明白段翎想做什么了。 施不语对这一系列行动完全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抹着白灰,嘴里不停嘟囔:“难道你看这个石碑不慡,想给它染个色?或者,是FN研究所惹到了你?啊,难不成你不喜欢黑色,喜欢白色?但也不对啊,你自己头发也是黑色的,你怎么不染个发?哦,我懂了……你是不是担心别人对你有看法,不敢染发?哎哎,你应该学我……” 他就跟一个机关枪一样,突突地吐出一大堆话来,还完全不卡壳,蔺苌听得很头疼,怀疑要是没人阻止,他真能叭叭叭一个小时。 好在,段翎及时喝止了他:“安静点。” 她气场本就偏冷,不笑时威慑力十足,旁观的两人都笑了,施不语撇撇嘴,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还是老实抹灰去了。 中途,他又去蹭了两次灰。 未几,整个黑色石碑的正碑面都被涂了一层白灰。 蔺苌脸色一变,视线凝于碑面靠左的地方——那里,由于白灰的存在,渐渐浮现了一行潦草的小字。 “她不在,没有意义了。”蔺苌低声念了出来,瞳孔一缩。 这行字…… 竟然是她写的! 第16章 再遇 “她不在,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是她的笔迹? 又是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写这样的话? 蔺苌疑问重重。 四个人同时沉默了半晌。 这几个字,虽极为潦草,但字里行间难掩深深的痛楚,令见者也心生不忍。 段翎蹲下身子,用手碰了一下头一个“她”字,白色的灰被蹭掉了一些,字糊了。她顿了顿,不再动作,而是安静地以目光描摹那行字。 蔺苌莫名有些慌张,戳戳施不语的后背:“你、你休息好没有?我们赶快走吧,万一,万一后面有蛇追过来了……” 施不语反应过来:“我好了啊,刚才不是跟你说了?”他摸摸头发,好奇地嘀咕了一句,“这是谁写的啊?” 蔺苌沉默了一秒:“不知道。” 程霄没看出来什么门道,移开了视线,转去摸索吊桥:“挺结实的,我们先过去吧。” “好。” 蔺苌和施不语一后一前走上了吊桥,落后一点的蔺苌听见身后有人轻声呢喃:“这是谁写的呢……” 似是在问,又似只是重复着疑问。 蔺苌动作一僵,因为背对的缘故,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同时,她的表情也不会被看到。 这个认知让她有瞬间的安心。 “无关紧要的事,还是不要在意了,快走吧。”最后,蔺苌这样催促道。 段翎没有回答,但蔺苌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知道对方跟上来了,不由松口气。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写下这样的话,但她难得的,不想去探究。 至于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四人上了铁索吊桥。 刚一踏上去,吊桥就颤动了一下,蔺苌把手放在一旁的铁索上,努力不把视线往吊桥下方看,走的也比较慢。 段翎并没有催她,很有耐心地紧跟其后,只轻声问了一句:“要牵手吗?” 蔺苌无奈,又怕前面两人知道自己恐高,就极为小声地说:“不牵,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段翎答:“我牵的是怕高的女孩子。” 怕高的女孩子不由噎住。 良久,还是站在高处的恐惧战胜了其他,蔺苌妥协道:“……那,本熟手就给你这个实习生手一个机会吧。” 段翎淡淡笑了,把对方空闲的那只手牵住:“生手要说谢谢么?” 蔺苌没忍住,被段翎逗的噗嗤一笑:“不客气。” 前面的施不语听见了,转头过来一脸探寻:“对了,刚才想起一件事……为什么段姐姐要让我去抹灰啊?” 段翎瞥了他一眼:“天将降大任于你。” 施不语高兴道:“也就是说,我看上去很像担当大任的人?” 段翎笑而不语。 蔺苌见那傻孩子一脸兴奋,不由扶额。以她对段翎房间的gān净程度来看,段翎肯定只是嫌脏,才让施不语来的…… 傻孩子乐呵地问:“啊,你们刚才说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蔺苌不愿他们知道太多,就收起笑容,回答道:“哦,我说后面看你的头发,别有一番乐趣。” 施不语呵了一声,故意抖动自己的爆炸huáng毛:“我现在发现,你们都挺爱逗我的啊。怎么着,把我当小队里的宝贝儿是吧?哎,又得男人爱,又得女人爱,真是让我困扰。” 蔺苌这下是真绷不住笑了:“不要脸。” 施不语这人挺乐天的,俨然忘记之前的生死逃亡了,继续调侃道:“你们不就爱我这不要脸的样子么?以后别叫我小huáng毛了,叫我小王子吧!” 这句话一出,连最前方的程霄都摇摇头,很是无奈了。 蔺苌身后的段翎倒是慢悠悠地开口了:“小王子,你不如回头找蛇,看它能不能送你回地球。” 施不语一脸懵bī:“啊?啥意思啊?” 蔺苌笑望段翎一眼,乐不可支地帮忙解释:“埃克苏佩里写的《小王子》那本书里,主人公小王子来到地球后遇到的第一个活物是蛇,然后,蛇用它的毒液帮小王子回到他自己的星球了。” 施不语:“……” 他一脸无语:“我懂了,所以段姐姐是让我回头送死呢?我看那些蛇不能送我回地球,反而是送我见上帝……不是,难道只有我觉得这笑话很冷吗?” 蔺苌哈哈大笑,很不给面子:“不,我也觉得冷,哈哈哈哈。” 程霄也默默点头。 段翎面无表情。 施不语第一次觉得难以接话:“而且,万一别人都像我这样听不懂这话里的梗怎么办?” 段翎说:“不会。” 她把最冷的指尖放在蔺苌的手心里,感觉到对方下意识的瑟缩,不由愉悦地牵起嘴角:“这不是就有人听懂了?还觉得冷吗?” 啧,幼稚。 蔺苌翻个白眼:“总有我听不懂的时候,到时候就不是这种冷,是严寒。” 段翎笑而不答。 过了好久,就在蔺苌以为话题到此就中止时,她听见身后有低低的女声传来:“那我定然四季如chūn。” 蔺苌一怔,旋即失笑。 她自己都没有信心能听懂别人的所有话语,段翎倒好,对她的信心比她自己的还qiáng? 真是,哪来的自信啊。 蔺苌这么想着,表情却还是柔和了些许。 四人一边说话,脚上动作也没停。 这座铁索吊桥垂直距离较高,尤其是桥头。越到前面,高度越低,是以蔺苌起先还有些害怕,到了中间部分后,已经平静如常了。 让她有些奇怪的是,虽然吊桥上风很大,却不像海边一样有咸湿的感觉,而是纯粹的大风。 蔺苌沉浸在凉风拂面中,一阵悠扬的笛声忽地划破寂静,从前方传来。 笛声? 蔺苌一个激灵,大喊:“小心!” 发现情况不对的程霄早已停下,施不语跟得很紧,一下撞到了程霄的后背,痛地捂住鼻子:“卧槽,什么情况啊?” 蔺苌和段翎松开彼此的手,几乎是同时沉声道:“方徊!” 笛声停下,那边的桥头一个女人缓缓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长长的白色玉笛。她肤色极白,身形瘦弱,这里的风呼呼地chuī,有种随时都会掀飞她的错觉。 来人不是方徊又是谁? 蔺苌瞳孔一缩,和段翎一同把各自的刀拿了出来。她想不明白,方徊分明还在那研究所的九楼,就算她后来跟着人群或是她们的路线,离开了FN研究所,也不该在她们的前面啊? 难道说,这里还有什么秘密通道? 蔺苌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幽蓝色海水,心道这秘密通道莫不是在海水里? 方徊抚摸着玉笛,把几个人的神态尽收眼底,笑道:“你们怎么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可还没怎么样你们呢。” 施不语和程霄是不认识方徊的,但他们看到蔺苌和段翎的样子,心里就知道,这陌生女人定不像她表面一样无害,否则蔺苌二人何以变色。 蔺苌没有搭理她,对剩下三人说:“先过桥再说!” 另外三人都默然点头,四人加快了速度跑过去。由于他们的动作,吊桥桥身剧烈晃动,很后面传来一道大声的怒吼:“妈的,你们跑什么,不让我们上桥怎的?” 因为太远,这句话有些飘,但不妨碍他们四个人听见。 蔺苌大吃一惊,居然还有其他人? 她一回头,石碑那边的桥头处站满了人,除了沈菲菲,其他人她一概不认识。但显然,他们是之前那批研究所里跑出来的人,似乎还是悄悄跟过来的。 形势紧急,她无心追究这些,也没工夫再和那些人扯淡。自己等人所在的位置还有几步就抵达岛屿这边的桥头了,制服方徊后,一切好说。 方徊自然也明白他们的意图,冷笑着说:“真是狠心啊……老朋友见面,非要打打杀杀么?” 蔺苌嗤之以鼻:“你不也是一言不合就叫蛇?” 方徊不理她的嘲讽,看向段翎,眼睛似水般温柔:“阿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这次选了我,我就带你离开这个牢笼。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方徊把手指放在笛孔上,又威胁道:“你应该明白,我的耐心有限……不想像之前一样折腾,就听我的话吧!否则,哼哼……” 段翎还没说话,蔺苌就翻了个白眼,怼了上去:“我说这位姐姐,您是有病吗?平白无故的,选什么选,你当你是人民币吗,人人都选你呢?” 她暗自祈祷,希望段翎能懂自己的意思。 方徊一听这话,脸色一沉:“蔺苌,你也只有嘴皮子功夫厉害了!我真是不明白,为了你这种人……” 她皱眉思索,忽然莞尔一笑:“哦,差点上当,你原来是想拖到你们过来?” 不好,方徊反应过来了!蔺苌心里着急,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除了因为全力冲刺,气息有些紊乱:“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话说半截。怎么,有什么秘密不敢告诉我?” 段翎如她所愿,始终保持沉默,只默默加快了步伐。 方徊神色冰冷,兀自chuī响了玉笛。这次的笛声很是急促,像是在急切地召唤什么过来。 还有十多步!就算是跑在前面的施不语与程霄,也仍有七八步!然而,方徊已经不会再给他们时间。没两秒,她身后就钻出来一个东西,把方徊顶在了高空。 “卧槽,这是啥玩意儿?”施不语惊叫一声,连程霄都面带惊栗。他们总算知道,蔺苌她们为何这么戒备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 这哪里是柔弱,动辄召条蛇来,能是柔弱吗? 方徊的身下,盘旋着一条极其粗壮的巨蛇。冰冷的鳞片上,黑白色的斑纹jiāo错,像是一条移动的大型斑马线。由于盘起来的缘故,看上去不长,但它蛇身十分壮硕,最短的部分也有小臂长短。 能轻松顶起一个大活人,其力量显然也不容小觑。 它的蛇瞳中毫无感情,像出鞘的鱼肠剑一般yīn冷又致命,似是在找寻雷霆一击的机会。 有它在,方徊也从容许多,在高处俯瞰四人:“怎么办呢,它很想吃了你们。但假如你们向我求饶的话……” 施不语眼珠子一转,很果断地求饶:“姐姐呀姐姐,饶了我们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还很害怕蛇……这种求饶可以吗?” “噗。” 虽说有些破坏气氛,但蔺苌三人也难掩笑意。 方徊愣了一下,然后说:“……不可以,我要听她们俩的求饶。”她把下巴对准蔺苌和段翎,扬了扬。 闻言,蔺苌脸色一沉。 无缘无故被针对这么久,蔺苌心里一直憋着的火气也越来越盛,直到此刻,她再也忍不住。 “就这么想听我求饶?”蔺苌冷笑一声,眼中光芒万丈,“方徊,那我只有一句话给你。” 方徊低头,睥睨她道:“什么?” 蔺苌深呼吸一口,从程霄与施不语身后闪身超越,踩过桥头的实地,一个鱼跃。 “白日做梦!” 她说。 第17章 激战 蔺苌看似莽撞地冲过去,也不仅仅是因为一时之气。 她很清楚自身的能力,应对多目标时,她会偶尔有顾及不暇的缺点;但如果是单一目标,她的容错率是极低的。 再者是,一拥而上的话,会给方徊带来危机感。方徊用笛声叫出大蛇,本身也是因为他们四人在全速接近,想必方徊自己知道,以个人来说,再qiáng也无法在四人进攻时还能保证全身而退。 那么,方徊是否还能召唤出更多的蛇来呢? 这是一个未知数。 但显然,方徊对此处的了解肯定比他们要深。 正如他们以为蛇都在桥的那边、研究所那个方向时,方徊能够忽然出现,那这里有蛇,也不算奇怪。 现在她独自出击,假如方徊对她确实有针对性的恨意的话,顾及不到其他是很有可能的。 夺下笛子,他们便能变被动为主动! 蔺苌在做出这个举动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些。实地上速度可以完全爆发,她疾步向大蛇与方徊冲了过去,也就清楚地看到,方徊先是愕然,而后满是轻蔑与杀意。 笛子被方徊搁在左手上,似乎没有再使用的打算。 想来也是,一条如此qiáng大的蛇,再加上方徊自己,就算蔺苌再如何qiáng大,也翻不了什么水花。 “来得好!正巧我的宝贝儿饿了,我还没合适的食物给它呢。”方徊肆意大笑,拿起笛子,在蔺苌的凝视中chuī了一个单音,然后蛇就吐了吐腥长的蛇信子,锁定了她。 蔺苌放下心来,看样子她单独迎战,果然不会让方徊担心,就算要用笛子,也是指挥大蛇的。 再者,对方的动作也验证了她的一个猜测,那就是方徊控制蛇的方法,还是需要依靠笛子。 蔺苌完全没有看玉笛,右手一弹,刀身穿出,宛如黑夜里的一缕晨曦,一面是黑暗,一面是光明。 她微微下压身子,在大蛇放下方徊,整个游走过来之际,爆发出最快的速度,像蓄势已久的猎豹一样扑了出去,闪躲开了巨蛇的锤头下击。 “轰!” 锤击砸在地面,泥土翻飞,出现了一个小型的凹坑。 蔺苌高高跃起,轻点足尖,凌空踏上巨蛇的头顶。巨蛇哪能容忍这等羞rǔ,bào怒地嘶了一声,猛地一甩脑袋,想要把她甩飞出去。 “我劝你还是乖乖当饲料,人力岂有无穷时?”方徊在悬崖边观战,很是悠闲地嘲讽道。 按照她的想法,即使巨蛇靠本能,也能轻松碾压蔺苌一个人。不过其他几人,她并没有放松戒备,时不时扫过去注意他们的动向。 那两个男人好像比较着急,但段翎对他们附耳说了什么之后,他们就不再有帮忙的意图,这让方徊还是很满意的。 看蔺苌还算游刃有余,方徊心意一动,道:“蔺苌啊蔺苌,阿翎他们是你的队友,但看他们,似乎没有帮你的意思?真是可怜啊,蔺苌……” 蔺苌听到这些话,并不平静,状似恼怒地低喝道:“闭嘴!”却因为说话,动作晃了一晃,差点被巨蛇甩下去。 方徊见她中计,掩嘴轻笑:“呵,我就说,你们不过才认识不久,能有什么深刻的jiāo情?瞧瞧你那被踩到痛脚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疼啊。” 蔺苌yīn沉着脸,一刀扎进蛇身,贯通了伤口,把自己整个人挂在其上,让巨蛇无法甩下她,一边得空道:“方徊,有种你自己过来和我打,别在那边说大话!” 方徊被引去注意力,继续冷嘲热讽。蔺苌嘴里不停怼回去,动作一刻不敢停。巨蛇被扎了一刀后血流如注,吃痛下改变策略,不再准备甩下她,而是自己往地上一砸,就势要碾死蔺苌! 蔺苌识破了它的意图,沉着地抽回小刀,一个翻滚从巨蛇滑不溜秋的蛇身上转了一圈,刚好坐在没有被碾压的那一面。 虽躲开了碾压的一击,却避免不了巨蛇的振动,眼看就要滑出去,她咬了咬牙,再一刀狠狠插进去,溅了满身的鲜血,终于依靠血肉的阻塞,卡在了蛇身边缘。 眼看巨蛇被蔺苌耍得团团转,方徊也恼了,骂了句废物就拿起了笛子,chuī奏起来。笛声被刻意转进高cháo部分,跌宕起伏宛如战曲,巨蛇一颤,顿住了身体。 蔺苌心叫不好,拔刀后就要滚离蛇身,却被巨蛇早有预料般地一卷,拦下了她撤离的路线。同时嘴里喷出毒液,把四周的地面全部腐蚀。 蔺苌知道这是方徊在控制了,更加谨慎地行动,连一丝一毫的破绽也不敢留。方徊笛曲再变,节奏愈发紧凑,巨蛇扭来扭去,宛如没骨头的大虫,好几次蔺苌都险些被压住。 泥土的焦臭味满溢鼻间,蔺苌越发受制,不敢贸然再离开蛇身。被bī到这般境地,她也发了狠,见哪儿扎哪儿。 军用小刀一扎进去,豁开了层层蛇皮,弯钩倒刺勾起一大片血肉,留下多处孔dòng。再硬的皮肉之躯也遭不住这样的伤害,蛇身没一会功夫就多处血肉模糊,从黑白色变成了红色。 蔺苌在血河上蹦跳翻滚,自然也免不了鲜血的洗礼,衣服裤子满是蛇血,整个人就像是在血河里泡过一样,狰狞又bào戾。 方徊见到蔺苌那样疯癫的模样,也有些发憷:“疯子,我看你就是一个疯子!” 心惊胆战之际,方徊也坚定了不放过蔺苌的决心,索性一个转调,把笛曲推向了终末。 这个信号使巨蛇哀鸣了一声,它疯狂地扭动了几次,身上鲜血奔涌,爆出血箭,只听得某个部位一阵咔嚓,蔺苌后背一凉,被直接箍住。 “唔!” 蛇身火速内卷,这缠绕的力量太qiáng,甫一束缚,蔺苌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要被碾碎了,痛地叫了一声,又迅速把那痛呼遏制在喉咙里,不叫那三个人更加担心她。 她相信她们的默契,但她怕自己的痛呼会让那人改变主意。 然而,计划跟不上变化,方徊发狠让巨蛇以自残式袭击来困住了她,再耽误下去,她可能会被生生给挤压到窒息! 蔺苌本质上是一位疯狂的战士,意识到死亡就在眼前,她不但不惧,反而涌上了极致的兴奋感。 这极致的兴奋中,还含有极致的冷静,这两种情绪少有的不矛盾,她沉浸在这样的状态下,舔了一口嘴边腥臭的蛇血,跟饿死鬼一样大口咬上了近在咫尺的蛇躯。 越是窒息,她越是咬的发狠,大口撕咬着蛇肉,像是进食中的恶shòu,在破碎的血肉中抢到一丝微薄的空气。小刀也不知道被甩到哪儿去了,不见踪影,除了一口银牙,她再无武器。 方徊看着大蛇,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终是不再犹豫地chuī奏了绝响,巨蛇一抖,不欲僵持,卷着蔺苌就往旁边的悬崖滚去! 它要和她一起跌下! 蔺苌没有心思也没有气力再去反抗,眼看就要跟着一起滚落深渊。 就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一个人影在另外两个人的帮助下,助跑加跃起,一个倒勾踹飞了方徊手中的玉笛。 玉笛飞往悬崖外,和蔺苌、巨蛇一起往下面跌去! “苌苌!” 蔺苌被勒的呼吸不畅,耳边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叫喊,然后于血色与黑色的jiāo界处,见到了一个极速接近的熟悉容颜。 对方一向淡然的眸子里,盛满了自责与后悔,还有一些看不分明的情绪。 蔺苌忽然就有些心疼,自那嗜血的bào戾状态中抽身而出。她想说,没事的,她们还是很默契。 是她不好,没能全身而退,还要害得对方倾尽全力相救…… 那纤瘦的人影动作连贯,停也不停,踢飞玉笛的同时,惨白的刀光一闪,卷住蔺苌的蛇身就被分割开来,露出里面大口喘息的蔺苌。 此时已经过了悬崖,蔺苌刚觉双脚一空,有些失重,一双手就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被她拉往深渊。 “不要!” 要和巨蛇搏斗,蔺苌不曾害怕。 要被巨蛇箍至窒息,她不曾胆怯。 纵然要和巨蛇一起葬身海下,她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但看到段翎顺着她一起往下滑,她一下子就迸出了眼泪。 她从未这样痛恨重力的存在。 “段翎,放开我!你想和我一起死吗?!” 巨大的蛇身滚落下去,听不见任何回响,而蔺苌自己贴着崖壁,手那端的人顺着她在一点点往下滑,她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对方温柔的眼神与和自己一般挂在半空中的身躯。 眼下局势刻不容缓,蔺苌毫不犹豫地开始掰自己的手指。她的信条很简单:自己能活的时候,哪怕自私也要活下去;但自己不能活的时候,绝不自私。 尤其,段翎是她失忆的空白里,唯一有些色彩的同伴……她绝不想拉着对方一起死。 段翎意识到蔺苌的动作,急道:“别动!” 蔺苌拒绝,怒吼道:“放开我!你上去!” 段翎还要说话,她身后忽然有人喘着粗气出声:“我去,你们,你们……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在这里上演泰坦尼克号的剧情啊?我真是服了,一个个的不要命啊?还放开,你当你是Jack还是她是rose啊?想过我的感受吗?” 随着这男声出现的,还有之前被挡住的部分——先是边缘处段翎被拽住的脚后跟,再是一头飞扬的小huáng毛。 ……是施不语。 果然,在施不语吐槽之后,蔺苌和段翎下跌的趋势开始反转,两人被一点点地往上拉。 原来,是段翎和施不语同时在救她…… 蔺苌有些尴尬,特别是对上段翎那又是好笑,又是复杂的目光,更是连蛇血都无法遮掩其脸红。 她刚才是真的没看到施不语,否则给她再大的勇气,她也不想说那几句话,想那些东西啊! 无言间,不远处一道女声幽幽传来:“看来,无论是哪次,你都不会选我……” 同样处于半空中的方徊握住玉笛,看着她们,神色十分落寞。 第18章 变故 在最后一刻,段翎拉住了蔺苌,而施不语拉住了段翎。 而那边,玉笛刚一飞出,方徊就瞪大双眼,不要命一样往笛子处扑。笛子接是接到了,她人也落了下去,程霄在这时赶到,拉住了方徊。 两方都开始拖人上来。 蔺苌与巨蛇搏斗,吸引方徊的注意,他们几人伺机而动,控制方徊——这是在蔺苌擅自出动之后,他们临时商议的行动方针。 只是到了后面,局势不受控制,三人直接冲了过来,却不防方徊下了狠手,以笛曲命令巨蛇与蔺苌一同坠落悬崖。 程霄还是救了方徊。 段翎捉紧了蔺苌的手,看向方徊,有些困惑:“其实,我始终都不认识你。你说的哪次,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失忆之前么?” 方徊看着她,神色越发苦涩:“段翎,如果我说是呢?蔺苌她是个疯子,所以我也做了一个疯子。可你,为什么还是不选我?难道,只是因为她出现得更早吗?” 蔺苌无语,怎么又扯上她了…… 好吧,浴血奋斗,她也许真是个疯子。但她们一个是同伴,一个是来历不明的敌人,傻瓜也知道怎么选吧。 要是段翎去救方徊……蔺苌的嘴里还遗留腥臭的蛇血味,她咂咂嘴,很是嫌弃地吐了吐舌头。 呵,要真是那样,她巴不得这两个人一块儿掉下去,别碍她的眼。 段翎显然也觉得实在难以回答,索性沉默以对。 方徊用脚抵住崖壁,不让程霄把她拉上去,一边对段翎继续道:“你知道吗?我很怕蛇的,可这样会比较像疯子,我就做了……可惜,你看到我的第一眼,眼里就是警惕与戒备。你想不起来我,无论我做什么,你也不会改观……” 她也不管段翎回不回答,慢慢絮叨着,然后把玉笛展示在段翎面前,有些欣喜地说:“这是你送我的,所以我好喜欢……你想不起来我没关系,你想的起来它吗?” 段翎茫然地看着她,回忆半晌,摇摇头:“就算你那样说,我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方徊眼眸黯淡下来,程霄极不耐烦地拖她:“你先上来再说行不行?” 方徊再轻也是一个成年人,程霄都快撑不住了。 那边段翎已经被拖了上去,她看着蔺苌,不假思索就和施不语开始合力拖蔺苌,没有选择和程霄一起救方徊。 方徊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绝望地闭了闭眼。 “你永远不会选我……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要是想让人印象深刻,除了爱,还有极致的恨。” 她洒然一笑,以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奏响了玉笛,再猛地掰开了程霄的手指,随着下坠chuī奏了真正的“绝响”。 另外三个人都动作一顿,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至方徊最后一句话,顺着笛声飘dàng过来:“那就恨我吧,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声音越飘越远,他们才意识到,方徊掉下去了。 段翎和施不语把蔺苌拉起来后,四个人都往下一望。方徊坠落的地方,似乎溅起了水花,又似乎没有。 这么高的地方,即使下面是水,也没有幸存的可能。 方徊死了。 施不语揩下脸上的汗珠,傻眼了:“她,她真掉下去了?” 程霄握了握空空dàngdàng的手掌,表情有些微妙:“是,她松开我,掉下去了。” 一条生命从他手上逝去……第二次了,还都是自愿,他不得不有些难受。 蔺苌见到一个人乍然死去,不是没有想法的,但这一路上死的人这么多,她多少有些麻木,因此见到方徊死了,她没有太多的感觉。 也可能是她本心就比较淡漠,除了活下去和找寻到失忆的真相,她似乎没有太多欲求。 蔺苌努力忽视她在活下去与段翎之间,选择了谁。 地面某处银光闪闪,蔺苌走过去,发现是自己的小刀。她有些庆幸它没有遗失,捡起来收好,又把脸上的蛇血抹掉,看向剩下三人。 一边的段翎难得有点恍惚。 蔺苌不由想,段翎真的不认识方徊吗?那根方徊视若珍宝的玉笛,又真是段翎赠予的么? 假如是段翎送的,她们是什么关系,她们发生过什么?难道说,涂鸦墙上的情侣,是方徊和段翎?! 蔺苌自知自己毫无立场去想这些可能,但她忍不住。特别是最后一个联想,让她感觉到了比先前巨蛇箍住她还要凶猛的窒息。 施不语看气氛尴尬,不由搓搓huáng色的头发说:“那个……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蔺蔺苌回过神,有些无jīng打采:“什么事?” 施不语弱弱地说:“她chuī了笛曲啊……而且她最后不是说不会放过我们嘛,你说是要gān什么?我在想,她不会是要召一大堆蛇来报复我们吧……” 说到这里,他觉得有些好笑,努力调节气氛:“啊哈,怎么可能嘛,我瞎说的,哈哈,看你们都一脸肃穆……她是自愿掉下去的,你们也别太内疚,而且她差点害死我们几个,看开点吧……” 三人都默默看向他。 小huáng毛越发紧张,挠挠脸颊,开始反省自己的没心没肺:“怎么了啊,你们这样看我,宝宝害怕。难道我现在该痛哭流涕,表达我对生命逝去的悲哀与痛心吗?可是,我不认识她,而且努力救过她,我觉得就够了啊……” 蔺苌指向他身后,面无表情道:“小huáng毛,以后叫你乌鸦嘴算了,你这张嘴,什么时候封起来比较好?” 施不语一脸懵:“啊?” 他不禁顺着蔺苌手指的方向转身一看……然后惊呆了。 岛屿前方的树林涌出了无数黑白条纹,像是有很多条斑马线在往他们脚下铺。这熟悉的颜色与花纹,显然是他们熟悉的老朋友——银环变异蛇。 “卧……槽……”施不语彻底蔫了,暗道那方徊的确是个láng人。 “愣着做什么,跑啊!”蔺苌摇头,随意抹去眼皮上的血水,对三人道。 程霄跟着蔺苌跑,一边问:“我们现在是往哪儿跑?” 紧随其后的施不语提建议道:“回桥那边?” 轻松追上的段翎否决道:“不可以,且不说那边也有蛇可能会追过来……更关键是,你们猜他们会怎样?” “他们?”施不语疑问。 蔺苌同意段翎的想法,遥遥望向研究所那边的桥头。 那边。 沈菲菲一行人正在观望蔺苌那边的战况。由于距离远,他们看不太清具体的情况,只能大致推断是那四人小队赢了。 因为,一条巨大的蛇已经掉下悬崖了。 沈菲菲暗自咬牙,这该死的蛇也太弱了吧,连四个人的小队都没法覆灭?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至少他们就不用面对那条巨蛇了。 就是可惜段翎他们还活着。 曹昔看他们在这儿磨蹭了半天也不打算过去,就问为首的黎逆:“黎大哥,我们啥时候过去啊?” 黎逆扫他一眼,踢了一脚石碑旁边的瘦竹竿:“小易,你眼睛尖,那边怎么样了?” 易水青踮起脚,一边看,一边恭声回答:“黎哥,好像有点不妙啊……” 黎逆眯眯眼睛:“怎么?” 易水青搭上旁边一个胖子的肩膀:“嘿,我看到了黑白色的东西在涌过来,你看看,是我看错了还是怎么着?” 旁边那个胖子同样视力不错,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没看错……好像是从树林那边涌过来的。这颜色,恐怕和刚才那地方的东西是一个类别的啊。黎哥,我们现在咋办啊?” 黎逆知道他们说的是研究所的那边的蛇,其他人也明白,一时只能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先看着吧,暂时不要过去了。”黎逆迅速决定下来,一边吆喝那几个壮汉,“去看下那铁索结不结实。” 其中一人有些困惑:“黎哥,你担心我们过去的时候桥塌啊?” 黎逆难得没有生气,也没有说话,只静静打量着铁索吊桥,似乎在思量什么。 沈菲菲在一旁倒是听懂了。 呵,这男人好狠的心。他担心段翎四人把蛇全都引过来,所以一旦对方有过桥的打算,他怕是登时就会命令其他人砍断铁索。 不过……她还挺喜欢和这样的人同行。 因为时机到了,她会比黎逆还要狠。 沈菲菲悄悄瞥了一眼黎逆和曹昔、曹玉两兄妹,隐下眸中的算计,继续旁观起对岸的战局。 “卧槽,你们是说,他们会把桥给断了?”因为跑的太多,施不语的爆炸头都被chuī成了柔顺的huáng毛,在头上飘啊飘,看上去颇为喜感。 段翎长腿一迈,跨过一个浅滩,淡淡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想想,这么多蛇追着我们,我们回到桥上,把蛇带过去了怎么办?他们为了保全自己,弃掉我们非常有可能。” 蔺苌也是这么想的。 她之前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曹玉会告诉段翎,方徊在九楼。但先前她问过段翎,知道那曹玉就在那个曹昔身边,再加上这个姓氏…… 不难推测,曹玉和曹昔就是兄妹。 他们都认识的话,曹玉可能是听从了沈菲菲的话,对段翎那样说的。当然,也不排除是曹玉本身想要搞事的可能。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方徊有问题,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她还不清楚,但那也不重要。 总而言之,那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现在不是好鸟的一堆人凑在一块,她能对其他人有所期待么? 那么,回桥是不能考虑了。 蔺苌往后瞥了一眼,黑白河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她沉声道:“不行,我们这个速度,很快就会被蛇群赶上的。不能上桥的话,我们还得想其他办法。” 施不语抓着耳朵避过呼呼的风声,头疼地说:“哈、哈……好累……要不,去海里避避吧?” 蔺苌叹气,这是什么没常识的小孩儿啊。 她无比嫌弃地说:“绝对不可以。这海我看着总觉得怪怪的,太安静了,海风也不是腥咸的,这不符合常态,我有理由怀疑,这不是简单的‘海水’。” 段翎也这么认为,补充道:“这里不是大自然,所以非常有可能是人工设置的。再说,大部分蛇都会游泳,流线型的身躯也适合游泳,速度肯定比人快……最重要的是,我们几个人,好像不是每个人都会游泳吧?” 跑步对段翎来说很轻松,游泳也是,她似笑非笑地瞅瞅施不语,意思很明显。 施不语这个旱鸭子憋了几口气,气的涨红了脸,差点没喘上来:“我,我……啧,你们都针对我。好吧好吧,游泳这件事我承认,我确实不太行……” 程霄适时接了一句:“男人不能说不行。” 施不语:“……” 蔺苌:“哈哈哈。” 她不得不感慨,他们四个人真是臭味相投,没心没肺到了一堆。连这样危急的时刻,还有空插科打诨。 然而,他们也不想死。 段翎和蔺苌对视一眼,说:“我们现在在岛屿边缘,它们追上是时间问题。想要活下去,又想要去机械库,只有一个办法,才能比蛇群快。” 施不语翻白眼:“快说啊,急死个人了,我真的要跑不动了!” 蔺苌用手比比脚下的开阔地带,又指指不远处的树林,露出一口白牙:“我猜你说的是蛇林,对吧?” 段翎赞赏地拍拍手:“bingo。”她也把手比作一个手枪,棒了一下蔺苌。 蔺苌笑,没有作任何回应。 倒是一旁的施不语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两位姐姐,你们有没有意识到我们在逃命啊,我可求求你们别互动了!” 蔺苌扬眉,率先改向往蛇林那边拐去。 “好吧,那就逃个不一样的命吧。那片黑黢黢的蛇林看到没?” “不要命,就跟我来吧。” 她笑眯眯道。 第19章 描摹 选择入蛇林,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反正不能更糟,四个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再加上,蛇林看似危险,却不是没有一点活路。 身后黑白线波澜壮阔,恰恰说明方徊死前的笛声,恐怕引得所有蛇都来追击他们了。蛇的眼睛基本不能视物,主要靠蛇信子来捕捉气味与热源,当距离远时,热源感知就会难以进行。 更别说,蛇林里全是蛇本身的气味,也能掩盖他们身上的人味儿。 这样一看,蛇林反而相对安全。 这也许就印证了那一句,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吧。 蔺苌考虑到了这些,才决定前往蛇林。 岛屿边缘距离蛇林不远,他们没走多久,就已经路过了第一棵树。蛇林的树与寻常树木没什么差别,若非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路上多了一些东西。 知道这件事的代价,就是某小huáng毛的尖叫。 刚入蛇林一会功夫,施不语就“啊”了一声,一边跑一边惨叫:“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没命了!” 另外三人都是一惊,蔺苌问:“怎么了?” 施不语抱着腿嚎:“我被咬了,刚才有蛇,虽然它不动,但是我还是被碰到了,呜呜呜……” 蔺苌蹙眉。 有蛇吗?她明明很注意了,路上没看到啊? 疑惑间,听到段翎悠悠道:“小huáng毛,那是蛇蜕。” 施不语继续哭:“嘤嘤嘤,蛇腿?那是什么鬼东西啊?我没有被咬吗?” 蔺苌笑了,这人是蠢萌吧。 程霄也忍俊不禁,帮忙解释道:“蛇蜕,就是蛇身上脱下来的皮,不是真的蛇,别害怕。” 施不语这才松口气,摸着胸口说:“妈呀,吓死我了……还有这种玩意儿呢?我以为人不要脸是真的,没想到蛇不要脸也是真的。” 蔺苌听着他的叨叨心里好笑,一边提醒他:“等会儿路上小心点,这蛇林的树有点高,上端树叶厚重,我们进来没多少,就yīn下来了。” 她有些担忧地抬头望向高处。 此处蛇林的树木高耸入云,偶尔有几棵截断的树墩,上面的年轮粗略一看,也是树龄不知凡几的老树了。大部分老树上端分出的树枝、树叶,覆盖面积极广,能从这一棵树,伸到另外一棵树上去。 一片片像是天然的屏障,把上空与下处分割开来,越往里跑,光线越是暗淡。再加上时间本就到了晚上,到说话时,他们视物十分勉qiáng,受限可以说是很大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入了蛇林后,身后追来的蛇也不见踪影了。但好景不长,又走了十分钟左右,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哐!” 一个重物落地,还在几步之外,蔺苌暗惊,结果下一时刻,就听到了施不语压低的呻丨吟:“我的妈,撞树上了……好疼。” 蔺苌把刀放下,回头一看。原来,那是施不语撞在树上然后跌回地面的动静…… 虚惊一场。 程霄把施不语拉起来,面色严肃:“太黑了……不只是他,连我也有些看不清方向,这下怎么办?” 段翎沉吟片刻,说:“这里环境偏yīn冷和cháo湿,火源难寻……而且,我们也不能点火。本来蛇群因为味道无法锁定我们的位置,点火之后,就不一定了,到时候只会更麻烦。” 施不语叫苦道:“那怎么办?我们一路撞过去么?对了,方向是对的吗,别绕回去了。” 蔺苌摇头,示意他别多想:“方向我和段翎一直有注意,不会偏的。我们今晚肯定不能睡在这里,太危险了。” 见到众人陷入愁绪,她又说道:“嗯……其实我夜视能力不错,这样吧,我们一个牵一个,我带你们出蛇林。” 另外三人都很惊讶。 虽说蔺苌在房间里就测试过自己的夜视能力,但真正到了这片蛇林,她才知道,她的夜视能力根本不是普通程度的那种好。 完全就是跟白天一样的清楚。 无论是树枝、落叶,亦或三个人的面貌、此时的惊讶表情,她一概无压力。 施不语跳到她面前,稀罕极了:“真的假的呀?你夜能视物?哎哟,这感觉好像特异功能啊……不行,你别是逞qiáng吧?” 蔺苌无语:“我逞qiáng有什么好处,把我们一群人都带到树上去?” 施不语撇嘴:“哼,晚点指不定还有人撞树呢……那你证明一下吧,也让我们安心点?” 蔺苌看到施不语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在心里吐槽:我看你不是想安心,只是觉得好玩吧。 “怎么证明?”蔺苌懒得折腾,直白地问。 施不语正要说话,段翎开口了:“我有办法。” 蔺苌满脸无奈,怎么连段翎都要跟着凑热闹? 施不语问:“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呗?” 段翎定定望着蔺苌,要不是蔺苌知道段翎夜视能力一般,差点都以为对方看得清自己。 段翎淡淡道:“我说一个地方,苌苌就触碰那个地方,这样我就能判断对错。” 触碰…… 蔺苌有种不祥的预感。 施不语眼睛一亮,起哄道:“我也要我也要,感觉很好玩的样子诶!是不是就是盲人摸象,或者是闭眼摸福字那样?真有意思哎!这个地方yīn森森的,就需要来点乐趣嘛。” 蔺苌头上青筋bào起:“……玩什么玩,我拒绝。我看你就是害怕了,还拿我说笑。” “我哪有……”施不语还要争取,被凭声音判断位置的程霄拉了过去,“程哥你gān嘛?” 程霄摸着光luǒ的上身说:“有点冷,把你外套给我一下。” 施不语一噎,才想起来这茬,老老实实脱下外套,递给程霄。 见程霄拖走施不语,段翎才靠着蔺苌的方向走了一步:“小huáng毛和你男女有别,不方便测验,还是由我来吧。你说是吗,苌苌?” 这理由很说的过去,蔺苌无言反驳。 只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有,段翎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叫她苌苌的? 思考无果,蔺苌无意多耽搁,叹口气妥协道:“好吧,你说。” 段翎颔首,说了第一个部位:“眉。” 蔺苌准确无误地把手伸过去,触及到了段翎的眉毛。甫一接触那弯黛眉,蔺苌的心就狠狠一颤。 段翎的眉毛生得极美,眉形属于形细长而色淡的青黛眉,似一帘瀑布的最上方边沿,倾泻无尽妩媚。 手下的触感与羽毛相似,轻柔又易碎,蔺苌屏住呼吸,甚至不敢轻举妄动。 “苌苌很紧张?” 段翎任由蔺苌抚住她的眉,像是借此找到了蔺苌的方向,一步步走过来,缩短两人的距离,直至蔺苌的手往后扬到几乎与手肘形成了九十度夹角,方才停下,“别担心,此处的确是我的眉。” 蔺苌确实紧张。 手下肌肤太过灼烫,她一时不知对方是否是踏在她的心上,渐渐连心跳都与那鞋底摩挲落叶的声音一致。 最后……相贴至此。 “哦、哦,我、我当然知道我没错、错啊。”话一出口,蔺苌几欲扇自己一个巴掌。 这是谁?都紧张到结巴了! 段翎倏地一笑,似乎很是愉悦。 蔺苌只恨自己视力太好,连对方嘴角那微微牵起的弧度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有些恼羞成怒道:“你笑什么?我就是咬舌,不行么?” 段翎扩大笑容,眼里是纵容的温和:“咬舌,自然可以。但是谁说我笑了?我没笑。” 蔺苌火大:“我都看到你笑了,还扯谎!” “是吗?”段翎挑眉,开始动作。 “哪里看到我笑了,是眼睛?”段翎拉着蔺苌的手滑到眉毛下面的眼睛处,然后闭上了眼,乖顺地把脆弱又柔软的眼皮展露给蔺苌。 手指微凉,隔着薄薄的眼皮,蔺苌触摸到了段翎的眼睛。都说眼睛是承载灵魂的器具,这一刻,她是否触及到了段翎的灵魂? 和她一样纯粹,gān净的如同一张白纸,不知过去,亦不明未来。她们有不同,可她们也是一样的…… 纵眸中深邃如星河,如今星河却被她握在手中。是臣服,亦或是……认同? 思绪万千,真正停留的时间却极其短暂,段翎的动作在继续,蔺苌的手很快便随着眼泪会流淌的轨迹,抵达上端鼻根。 她不由紧张地屏住呼吸,等待剩下的“测验”。 “还是,鼻?” 段翎清冽的声音回dàng在耳畔,没有一□□惑的味道,却偏偏更拨动人的心扉,如同古老希腊神话里的海妖塞壬,让人为之倾倒,为之失神。 手指航行之途一路柔软,行进到了鼻根,才仿佛触礁一般,抵达了实地。段翎继续牵引着她登山越岭,从笔直的鼻梁滑下,翻越了小巧的鼻尖,落入了凹陷的鼻唇沟中。 人中峡谷总是幽深,蔺苌拂过此处,不由心绪浮动。段翎却不打算停止,依然引领着她,来到了最为绵软的嘴唇上。 段翎眼神灼灼,低声问:“或者……唇?” 说话间嘴唇翕动,蔺苌只觉这块果冻太过烦人,让人心里恐慌,又不得不粘在上面,不愿分离。 不过简单的勾勒,就让她失魂落魄。 她想,自己失忆前也许是一个画家,或者是旅行家,否则,不过是伊人容颜上的跋山涉水,怎么就让她如此魂牵梦萦? 再不能用那个旖旎醉人的梦来解释一切,再无法掩饰,从第一眼见到这个人,她就开始在意对方。 蔺苌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段翎的唇瓣,最后停在了那处颜色稍深的唇角,等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后,她才惊觉,段翎早已放开了她。 段翎含笑,意有所指:“看来,是这里bào露了我的笑。” 蔺苌:“……” 她收回手,脸上滚烫,心下慌乱之际,不知道问了一句什么:“这里颜色有点深,是,是吻痕吗?” 段翎闻言,难得怔愣了一瞬。 蔺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捂住脸,差点想打死自个儿。 吻个鬼的痕啊,蔺苌你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 就算是吻痕,这么直白地问出来,是闹哪样…… 蔺苌自闭了。 第20章 穿越蛇林 暗无天日的蛇林中,气氛一度尴尬。 当然,只有蔺苌这么想。 段翎的面皮抽动了好几次,才把那笑意给忍下。她完全不知道蔺苌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只好摇摇头,啼笑皆非道:“不是,是天生的胎记。” 蔺苌沉默,扑面而来的尴尬几乎要没过头顶。 段翎虽然看不清,却也知道蔺苌此时肯定羞愤欲死,不由又调侃了一句:“吻痕……嗯,看来,苌苌很懂其中奥妙。” 蔺苌:“……” 天啊,来一条蛇咬死她吧。 蔺苌拍了自己的额头两下,才勉qiáng振作起来解释:“不是的,我没有,你相信我,我不是很懂……” 段翎似笑非笑:“巧了,我也是。” 蔺苌仗着段翎看不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哦……” 谁爱信就信,反正她不信。 一旁帮着程霄穿好衣服的施不语等的不耐烦了,在对面催促道:“哎,你们俩gān嘛呢,悄悄嘀咕了一大堆话,不知道在gān什么,我们衣服都换好有老半天了!快过来,开始测试了。” 蔺苌心里正窝火呢,用手指戳戳段翎的手,示意烂摊子jiāo给她,自己不想管。 段翎没忍住又笑了笑,轻咳一声,对施不语说:“不用了。” “啊?搞什么幺蛾子?”施不语一脸懵圈。 段翎很平静:“测试完了,所以不用了。” 蔺苌听到这,忽然有点后悔让段翎帮她代言。这么说,施不语肯定要问啊,要是问到内情,无异于公开处刑。 果不其然,施不语好奇道:“啊?你们啥时候测试的啊?刚才吗?具体说来听听啊。” 段翎果断无视:“拒不告知。” “哎,别啊……你们俩怎么老这样啊,跟小情侣似的,还有小秘密啊?”施不语不满地嘟囔。 蔺苌差点想给这熊孩子一巴掌了,段翎却很淡定:“既然知道自己是个电灯泡,那就别问。” 小情侣主角之一的蔺苌:“……” huáng色电灯泡:“……” 施不语噎住,他当然不会相信这话,只是话是没法接下去了。但好奇夜视能力的他,怎能甘心此事揭过? 于是他想了想,又说:“好吧,我不问。不过你们得再测试一下,我想看看嘛。是吧,程哥?” 程霄摇头,意识到其他人看不见后,才慢吞吞地说:“我不是很好奇。” 施不语:“……程哥你真不给我面子。” 段翎抱着双臂,冷哼道:“我们就是测试了,你那小眼睛看得见么?” 施不语:“……” 蔺苌:“哈哈哈哈。” 在欢声笑语中,没心没肺的四人再次启程。 要不是蛇林黑咕隆咚,他们还不敢在这里停留这么久。说是测试,但实际上也算是中途休息一下。 蔺苌夜视能力最好,按照先前安排好的方法,她一马当先作为开路前锋;蔺苌身后是牵着她的手的段翎,段翎又拉着施不语,垫后的是程霄。 俨然是一节四人小火车。 起初,施不语和程霄还有些担心蔺苌逞qiáng。后来,他们发现一路避开了所有树,就很安心地跟在后面了。 这片蛇林面积很广,蔺苌估摸着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却还没看到尽头。前面是yīn森森的树林,后面、左边、右边也是,满目皆为带着yīn冷气息的丛木,似乎连植物本身也感染了蛇的特点,让人无比压抑。 蔺苌越来越不舒服,压着烦躁,话越来越少,更别说天生胆小的施不语了。 好在施不语拎得很清,并没有抱怨太多,只偶尔叨叨两句,靠着和他们说话来抵御恐惧。 他见到队伍越发安静,一手拉着程霄,一手拉着段翎,小声地回忆过去:“要是在过去这时候,我肯定在陪我妹妹呢。我妹妹可喜欢我了,总是张着手臂要我抱抱,还奶声奶气地说‘哥哥跟我玩’……哎,你们是不知道,那声音听得我心都要化了。” 程霄嗯了一声,问:“你还有亲妹妹?那你妹妹现在在哪儿?” 小huáng毛得意道:“那可不嘛!我不是独生子女,我爸妈说我一个男孩子太皮,想要个小棉袄,就有了我妹妹。唉,别说,真的是一棉袄,我好想她啊……” 他叹了口气,“她现在肯定在家嘛,不会在这个鬼地方的。而且她那么小,我父母带着呢吧。对了,你们有兄弟姐妹吗?” 程霄思考了一会儿,说:“我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 施不语哈哈大笑:“那程哥你是不是很羡慕?略略略,羡慕也没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咯。” 程霄笑,打开了话匣子:“羡慕啊……有一点点吧,毕竟要是我有个妹妹,肯定想把她宠上天。不过,也不要紧。” “啊?” “虽然我没有兄弟姐妹,但有个未婚妻……”说到这里,程霄眼神很是柔和,尽管除了蔺苌无人能够看见,但从他的声音里,也能听到缱绻的意味,“退役后,本来就要回去和她结婚的。” 施不语炸了,怪叫道:“卧槽!程哥,你才是隐藏最深的啊!看上去一副老光棍的模样,结果居然已经有未婚妻了!” 蔺苌默默听着,也有些惊讶。 程霄抖了一下拉着施不语的手,笑骂道:“小兔崽子,去你丫的,什么叫老光棍,有你这么说哥的么?” 施不语嘻嘻一笑:“哎呀,那还不是惊讶嘛……对了,程哥,你刚才说退役?难道你是在退役路上,过来的?” 程霄说:“不是。我记得,我是要执行最后一次任务……任务过后,我就到期退役。” 段翎忽地开口:“冒昧问下,大概是什么样的任务?和这里的事有关吗?我知道你们军人有保密的规定,但现在我们急缺线索,任何和这里有关的线索,我觉得都不应该放过。” 蔺苌附和道:“我同意。我们经历了这么多了,却还对这里一无所知,这太被动了。我们整合一下线索,说不定,就能有什么收获……你们说呢?” 她本来一早就想和几人摊开来讲,但一路惊险频发,也没有合适的机会;再者,之前几人的关系并不密切,说白了就是临时搭伙的陌生人,彼此不信任的情况下,有保留、有欺骗的jiāo流,还可能会混淆她的判断。 几度出生入死后,不能说有多信任,但至少是比较信任的。而且,他们无人能在危机面前幸免于难,就代表他们都属于“参与者”,而非方徊那样的“操控者”。 须臾,程霄坦诚道:“可以。那么,由我先大致jiāo代一下情况吧。”他回想了一会儿,继续说:“很抱歉,虽然我想告诉你们,但这个任务,我确实没有任何印象。” “不知道这样说你们是否能理解,我只记得,我做完最后一个任务,就能退役。而任务内容是什么,任务如何开始……不,准确说,我根本不知道任务是否有开始,就已经到了这里。” 程霄有些苦恼,他讨厌不确定的事,可从他醒来之后,一切分明都是不确定的。 蔺苌心里一沉,怎么又是关键处模糊呢。难不成,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吗? 那这个jīng心设计的圈套,手笔未免也太大了。 她问:“你醒来也是下午六点?” 程霄愣了一下,反问道:“你们都是下午六点?” “对。”三人挨个回答道。 都是六点……难道说,这个时间是什么特殊的关键点吗?蔺苌暗自思量着。 等下,不太对劲! “不对!”蔺苌话一出口,就发现段翎和自己再一次异口同声了。 “哎哟,我发现你们俩,啧啧啧……”施不语yīn阳怪气地笑,“程哥,你数过没,这俩人默契几次啦?” 程霄很老实:“你提起默契的时候,有两次了。一次是一起说十二个字,一次是牵手……” “打住,打住!小huáng毛,你八卦不八卦啊,无聊不无聊?”蔺苌朝施不语甩了一记白眼,赶忙拦住了程霄下面的话,“程霄,我知道你记性好,您可闭嘴吧。” 程霄很听话:“好的。” 小huáng毛撇嘴:“八卦?无聊?你们社会姐妹情,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行,连社会姐妹情都扯出来了。 蔺苌问:“我紧张了?” 施不语答:“啊。” 蔺苌呵呵一笑,又望向段翎:“我紧张了吗?”她的视线凶狠,大有段翎敢说是,就立马炸毛的意思。 段翎黑暗中什么也不能看见,只能跟从心意笑着说:“没有。”她贴近蔺苌,小声补充道:“毕竟,我们可不止两次默契。对吧,苌苌?” 蔺苌:“……” 她想骂人了。 段翎似乎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继续火上浇油道:“我还挺喜欢的。” 蔺苌咬牙切齿,嘴硬地回答道:“哦,我又不喜欢。” 段翎莞尔,意味深长道:“我说的可不是默契。” 哈?不是默契,那是什么? 等下,某人这个断句…… 蔺苌彻底噤声。 她转动着自己突然生锈的脑子,勉qiáng推断出了一件事:段翎这腹黑鬼,似乎、大概、也许在撩她? 不不不,应该是她的身体又受到那个梦的影响了。对,一切都是幻觉,肯定、必然、绝对是幻觉。 社会姐妹情,没毛病。 好在,被冷落的小huáng毛忍不住嚷嚷:“嗨,嗨,你们怎么又说起悄悄话了?考虑过我和程哥两个大男人的心情吗?” 蔺苌从未这么感激过施不语的不着调,她不动声色地加快步伐,在行进过程中拉远了和段翎的距离,然后说:“没啊,不是在跟你说话嘛?而且,我不介意你们两个说悄悄话啊。” 程霄一脸嫌弃:“不要。” 施不语:“???程哥你再说一遍。” 程霄丢了一句十分时髦的话:“我拒绝和你说悄悄话,gay里gay气的。” 施不语:“……程哥,你失去我了。” 程霄更加嫌弃:“没有拥有过。” 蔺苌:“哈哈哈哈!” 这两人真好玩。 施不语挑眉,很委屈地说:“得了,我们俩哪里gay,程哥不是有未婚妻吗?说起gay呀,我觉得某两个人才gay。” 蔺苌问:“你还认识其他人?” 施不语哼哼:“哎,程哥,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研究所六楼那儿的事不?就是我们被人丢下的事儿?” 程霄还没来得及说话,段翎忽然抬起相握的手,拍了一把施不语,冷声打断:“小huáng毛,闭嘴。” 施不语要是听话了,就不是施不语了。 他做了一个鬼脸,对蔺苌拖长声音道:“哎呀,蔺姐姐,你都没好奇过,六楼你们怎么……嘶,痛,痛!别拧了!” 蔺苌一脸茫然:“六楼什么?你们gān嘛呢?” 段翎收力,面不改色地说:“什么也没有,苌苌看路,别撞树了。” “怎么会撞树……”蔺苌说着这话,还是转身回去判断了一下路线,以免把几人真带到树边去了。 结果她一看前面,惊喜地叫道:“走快点,马上出蛇林了!” 众人jīng神一振! 第21章 再生变故 yīn森cháo湿的环境,豁然开了一道口子,深处有一丝亮光透进来,虽然只有那缝隙的宽度,也依然让人振奋不已。 蔺苌四人加快步伐,朝那亮处走去。因为出林在即,他们也暂且搁下了先前的话题,专心赶路。 很快,四人眼前的光亮扩大,从一道缝隙,渐渐变宽。周围的植物也不再yīn郁,yīn冷腥臭的蛇味似乎也在逐渐变淡。 “终于,走出来了!” 蔺苌踩在稀泥上,率先走了出去,面上满是疲惫。 但是,还没来得及感受倾泻而下的月光,一道腥风就直直朝着她的脑袋卷来! “小心!” 这时正是她所有紧绷情绪刚刚松懈的一刻,纵然反应够快,依旧敌不过对方埋伏在先。 耳畔是段翎的高声呼喝,蔺苌愣神不足一秒,果断一个翻滚。只是,这不足一秒的时间,已经难以躲避就在左耳旁的袭击!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紧握的手用力一带,把她拉往后方,一声低不可闻的闷哼声后,蔺苌才察觉是段翎救了她。 “没事吧?”蔺苌焦急地问。 段翎摇头,把右手置于身前。 “怎么又来一只?”事出突然,身后施不语的惊叫现在才传入耳际。 蔺苌眼中,白衣在前,衣袖翻飞间,一泼猩红的血液喷溅在段翎不染尘埃的衣服上。段翎表情凝重,侧脸的轮廓与冷清的月光融为一体,显得越发凛若冰霜。 近在咫尺的巨shòu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叫,响彻耳际,把四人都震得耳鸣。 形势危急,没有空闲再想是哪里冒出来的巨蛇,蔺苌眼神一冷,对另外三人厉喝道:“散开!” 危机当头,她可以慢一次,绝不能再慢第二次! 蔺苌手中小刀一旋,与段翎同时松手,两人从左、右一齐一个飞鹰踏空,踩上甩来的巨大蛇尾。 蛇尾飞速移动,两人根本站不稳,蔺苌见残影再扑段翎,用力一蹬,一脚自下而上踹倒蛇头,剩下一只手把段翎往安全的另一边推去。 仿佛推演过许多次一般,段翎借势往地面一跃,然后立马站稳接住紧随其后跳下的蔺苌。 完成这个高难度过程时,段翎的动作还是僵了一僵,显得有些勉qiáng。只是因为蔺苌的注意力都在巨蛇身上,尚无人发现这点。 蔺苌手一勾,环住段翎,还没从她怀里离开,巨蛇上身已经砸了下来,段翎余光一瞟,深吸了一口气,携住蔺苌一起移开。 “嘭!” 一击不中,巨蛇愤怒地吐出狭长的蛇信子,欲要再追击两人。另一侧,程霄踩上作为人梯的施不语,一斧头纵切下来,砍断了巨蛇甩过去的尾巴。 血光四溅,这下可以说的上是齐根斩断,大蛇吃痛,“嘶嘶”叫个不停,巨硕的身躯在地上打滚,掀翻了还来不及跑开的程霄与施不语。 两人被巨力打到不远处的地面上,闷哼一声。 那头的蔺苌与段翎自然不会làng费队友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等发狂的巨蛇前力未殆、后力未至的节点,两人一个眼神jiāo汇,无须多余的话语,同时再上蛇躯,轻盈似雨点落地,再以雷霆万钧之势把手中武器贯入蛇头。 “哧!” 两股血雾喷出,嵌入的小刀被陡然紧绷的血肉给箍住,两人都不恋战,果断松手放弃武器,各自一个飞鹰掠地的姿势跃下蛇身,再借着冲力与速度翻滚到巨蛇身鞭不及之地。 果不其然,才安静下来的巨蛇再一次发狂,顶着无尾之躯与鲜血四溢的头部,径直奔赴最为可恨的蔺苌与段翎二人。 虽然看不见,但它的竖瞳还是紧紧地盯上了蔺苌,大有宁死也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意思。 虽然蔺苌和段翎在同一个方向,但蔺苌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条蛇是为她而来。 先前的埋伏也是……但,就算是这样的巨蛇,也该与先前那些追击的蛇一样,无差别攻击才是啊? 蔺苌伏在地面,大口喘着气,心思急转,再一联想这巨蛇与之前那条坠崖的蛇如出同源的模样,忽地就明白了。 它,是来复仇的。 血雨飞洒,巨蛇瞬息而至,它临死前的反扑太过疯狂,两人才拉开的距离根本毫无作用,巨大的yīn影就已经覆盖了天上的皎月,追上了两人。 蔺苌心里发凉,清楚巨蛇不过qiáng弩之末,但眼下她们最缺的便是时间!她目测了两人距离以及巨蛇最后一击的范围,发狠推开了身边的段翎,然后猛地一个变向! “你!”段翎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大变,却因为被蔺苌推开,已经来不及再阻止一切。 巨蛇见状,管也不管一边的段翎,直接张开满是毒液的蛇口,对着狂奔中的蔺苌发出了最后的拦腰截击。 jīng疲力竭之下,再难以闪躲这范围极广的攻击,死亡毒牙渐渐bī近,蔺苌却忽然轻松了。 人死灯灭,不过如此。她失去了一切记忆,把自己的父母、姓名、过往忘得gāngān净净,连死前回忆的播放都难以进行。 身如浮萍,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些人生苦涩,对她来说都是奢望。 想想也是好笑,世人总希望逃避苦难,可像她一样空白到这种境地,竟觉得拥有这些痛苦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她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意义,只是稍微可惜,还没找回记忆就要死了…… “蔺苌,我不许!我答应过你,我会在你身边,那你呢?你要丢下我吗?”恍惚间,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从耳边传来,蔺苌茫然望过去,忽然就看清了那张跌落在地也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庞。 那张脸,有她刻骨铭心的旅途痕迹,有她亲手膜拜过的风景,是最圣洁的世界屋脊……可眼下,是谁造成了那一行烟雨? 是她吗? 她要丢下和她一样孑然一身的人了…… 一想到这,蔺苌悲从心来。或许,没有生存意义的她,也该寻个借□□着。 比如,见证一下段翎的诺言吧。 短暂的时间里,蔺苌的思绪仿佛经历了天堂与地狱。她一无所有,因此失去什么,也不再惧怕了。 腥臭蛇口就在眼前,她沉下心,毫不犹豫地伸出左手对上毒牙。她已想好,等巨蛇咬伤或者咬断她左手的那一刻,就是她补刀的时机。 至于毒液……没有手,哪里有机会扩散? 蔺苌冷静地注视着蛇瞳,骨子里的疯狂因子再次弥散。 “嘿,天空一声巨响,老子闪亮登场!” 眼看蔺苌要血溅当场,一声吊儿郎当的男声从巨蛇身后响起。与此同时,还有被投掷过来的消防斧。 斧头准确无误地奔着巨蛇的头过来,刚好卡入之前蔺苌与段翎小刀所在的位置,宛如切豆腐块一样,把整个蛇头砍断了。 蛇口还没咬上蔺苌,就随着蛇头一起飞出,再次溅了蔺苌一身蛇血,把她整个人浇成了一个血人。 身首分离,本就是死前反扑的巨蛇蛇头终是滚落在地,蛇瞳渐渐涣散,只留下浓浓的不甘。而失去控制的蛇身,宛如崩塌的山体,朝着蔺苌砸去。 蔺苌正要侧身躲开,被一道赶来的白色倩影牵住右手,重重一拽,她就跌入了对方的怀中。 一声巨响,巨蛇彻底无力倒地,只有身体残留的抽搐与地上弥漫开来的鲜血,才代表这场战斗终于画上了休止符号。 而惊魂未定的蔺苌,窝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急剧的心跳声,才像是刚回到港湾的làng子,真正暂时放下了不曾安稳的心。 淡淡的幽香醉人,蔺苌眨着血红一片的眼睛,戳戳段翎的后背,有些迟疑地说:“段翎,你先放开我吧,我身上脏,你不是很爱gān净吗,我……” 脸上、身上都是臭烘烘的蛇血,她简直佩服段翎还有拥抱自己的勇气。不过不得不承认,认知到对方的不嫌弃,佩服还是其次,她更多生出的是难以抑制的欢喜。 心跳声恢复如常后,段翎松开了紧紧环着蔺苌的左手手臂。 “蔺苌,原来没有记忆,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段翎垂了垂眸子,低声说。 “我……” 蔺苌的眼睛血红一片,像是烧灼着熊熊火焰,极不舒服。只是这火焰不及段翎话语里的半分灼烫,她想要揉眼睛,看清楚段翎隐藏在yīn影下的表情,却被段翎拦下。 “别动。” 喝止声很轻,里面夹杂有淡淡的不满、恼意,或者还有什么,蔺苌一时分辨不清,就感觉一块柔软的布料覆上她的眼。 模糊的世界里,夜空中挂的一弯月都是浑浊的,眼前的人却是最后一块净土,种着遗世独立的竹,润着温柔清绝的玉,是她生存的唯一理由。 蔺苌放慢了呼吸,感受对方小心翼翼的擦拭动作。她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对方捧在手上的稀世珍宝,连一点重,都舍不得。 她不禁忆起了那最纯粹的泪珠,心尖微疼。 段翎那时究竟在想什么,是为她心疼,还是感恩于她?又或者,是如同自己一般不舍…… 随着污血被一点点揩去,gān净的手帕渐渐染红。触碰不再,这个信号意味着结束,蔺苌迫不及待睁开眼睛,反握住段翎攥着手帕的左手。 她发现,段翎的左手在抖。 “抱歉。”蔺苌一边说,一边望向段翎,试图寻找些什么。 可段翎没有伤心,也没有愤怒,只是淡淡地回望她,脸色有些苍白,“你为了什么道歉?” 蔺苌摸不透段翎的心思,张了张嘴,又吞回那句害你落泪的字句。以她对段翎的了解,对方应该是不会愿意这样láng狈的一幕被她提上口头的。 她斟酌着言辞,说:“害你担心,对不起。” 段翎脸色越发苍白,眼中痛色一闪而逝,蔺苌几乎觉得自己是眼花了。 “你对自己足够狠心,对别人当然更甚……”段翎小声呢喃,嘴角挑起一抹似哭似笑的弧度,“但也没什么不好,真的。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之后的事了,蔺苌……” 蔺苌不解:“啊?你在说什么?” “……” 染血的手帕从段翎手中滑落,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往蔺苌身上一跌,就倒了过来。 蔺苌瞳孔一缩! 第22章 中毒 突生变故,蔺苌吓得头脑一片空白。 “段翎!段翎!”仅有的本能使她扶住倒向自己的人,一边担忧地唤对方的名。 但是,一向或温和或带着淡淡捉弄意味的清冷声音不再出现,段翎紧闭双眼,脸色煞白,面皮还在不自然地抖动。 “你别吓我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蔺苌再没面对危境的从容与淡定,彻底失了分寸,捏捏段翎的手,想要得到一丝回应。 但显然,失去意识的段翎不能给她任何回应了。 蔺苌越发无措。 怀里的人刚才还在和她说话,现在却像安静的睡美人一样,靠在她胸口,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起伏,她甚至以为…… “段姐姐怎么了,难道是太过感动我的这一救,都吓晕了?”不远处,由着程霄攀扶的施不语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嘴里开了一句玩笑。 他们与蔺苌段翎在两个方向,自然看不到这边发生了什么,战斗一结束,两人放松许多,这才互相扶着过来寻她们。 “别开玩笑了,她忽然晕了,我现在没心情和你扯淡。” 蔺苌拍了拍脸,忍住心里顿生的狂躁不安,qiáng制自己冷静下来,半跪在地上,把段翎整个人拉到膝盖上,开始翻找对方身上是否有外伤。 先前还好好的,如果没有外伤,根本说不过去……等下,不对! 蔺苌把那所谓的“好好”的战斗过程再想了想,迅速发现了一些细微的不对劲。 从出蛇林之后,无论是用刀,还是拥抱,亦或是最后的擦拭眼睛,段翎用的都是左手! 可是,从之前的相处来看,段翎并不是左撇子啊?再结合段翎的脸色……难道说? 蔺苌把段翎的右手拉过来,凝神仔细观察,果不其然,在其右手手腕处,有两个并排的小孔。孔dòng不大,伤口处的血早已凝固,在皓白的手臂上毫不起眼。 蔺苌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怪不得,段翎一直在用左手。 怪不得,段翎的脸色这么难看。 “她怎么了?”程霄见蔺苌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 蔺苌攥紧拳头,一字一句道:“之前刚出蛇林那儿,她救了我,但是被蛇咬了。” “什么!那时候就?”程霄皱眉,加快速度走过来,然后也看到了那一排小小的伤口。 一旁的施不语也捂着嘴惊诧不已:“从那个时候起,到现在都多久了?而且,她一个字都没提过,还瞎折腾半天……” 蔺苌咬牙,耐着性子道:“现在别说这些了,银环蛇毒性很qiáng,这个变异蛇毒性不知道会不会更qiáng,之前那些人的样子你们也看到过,段翎她……” 那些曾经漠然相对的生死画面,都在这一刻替换了主角,蔺苌轻咬舌尖,压制着说话时不由自主的颤抖,继续道:“总之,她现在耽误不得,我要救她!” “嗯,现在都先别急,冷静下来才能救人。”经历了之前的事,程霄的眼神坚毅许多,军人素质凸显无疑,“蔺苌,银环蛇剧毒无比,它的血清,恐怕只有两个地方才有。” 蔺苌心知程霄说的没错,假如她都慌了,还能指望谁来救段翎? 她驱赶了那个茫然无措的自己,不自觉把指甲陷入肉里,眼神清明许多,点头道:“你说的是FN研究所和医院?” 程霄颔首:“对。” 的确,按照常理来说,可能存有血清和蛇毒解药的地方只有医院与研究所。研究所既然研究银环变异蛇,就肯定存有解药,以防不时之需;至于医院…… “桥那边回不去了,而且原路返回风险太大。虽然从方徊,也就是之前那个控蛇女的行动来看,研究所到这个小岛屿之间应该有什么秘密通道,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找它。” 程霄赞同地点头,跟着分析道:“所以,我们只能去医院!你们之前说的方向,你有数吗?我没看过地图,听你们形容也只能有个大概印象。” 蔺苌的方向感绝对不差,她从机械库的方向转到一侧的医院方向,“放心,我记得很清楚,那边就是医院的方向!” 施不语忽然插了一句话:“那个,我听说银环蛇的蛇毒属于神经毒,不同于血液毒,但是……” 后面的话他犹豫了一秒钟,还是说了。 “一般来说一两个小时,先前耽误的时间算半小时,我们现在顶多还有一个半小时。蔺姐姐,我们……” 蔺苌面色一沉,她当然知道这些。 况且,蛇毒进入人体,最忌剧烈运动加快血液循环,先前段翎却全程都在参与斗蛇,蛇毒侵入她身体的程度,用时间来算或许都已经不准确了。 所以对她来说,想要救段翎,必须分秒必争。 她先是不发一语地一刀割裂自己的T恤,把那块还算gān净的布撕成布条,然后捆在段翎右手手肘下方靠近后臂处。 蔺苌用劲很巧,结扎不松不紧。她心道可惜没有火,否则用火柴爆灼法能使这类蛇毒的酶类蛋白质变性而失去活性。 伤口处没有毒牙残留,所以不必去除毒牙。 能做的都做了,眼下要做的只剩解毒。 “去医院,你们俩脚上有伤,我背。”蔺苌说,“帮我一下。” 她的表情分明代表不容置喙,程霄和施不语只好保持缄默,任由她换了个方向背对段翎跪下,帮忙把人放到她背后。 蔺苌把段翎的双脚绑在自己腰际,用手轻拉着段翎的手圈在自己脖颈处,站了起来。 “走吧。” 蔺苌说完就背着段翎跑了起来,施不语几次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和程霄一齐移动着疼痛的脚踝,跟了上去。 四人要么带伤,要么带人,速度实在快不起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只需赶时间,不再需要躲避蛇的追击。 蔺苌一边保持身后的人不受震动的影响,一边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医院。没多久,她就大口喘息,汗如雨下。 微凉的晚风chuī拂她的脸庞,只听得见三人沉重的脚步声。脚上重若千斤,每一步抬起都越发艰难,蔺苌不禁第一次感激起身体的麻木来,这让她至少可以暂且无视疲劳。 这没有让她高兴起来。 她还应该更快点,更快一点。 “你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幽幽的女声贴着蔺苌的耳朵响起,像是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她屏住呼吸。 “先前那样狠心,现在怎么不狠心了?”背后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刚醒的困倦。 大半天没有进食,也没有喝过一口水,还一直在剧烈运动,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蔺苌喉头滚动,咽下涌上嗓子口的腥甜,嘶哑道:“段翎,你混蛋。” 混蛋听罢,低低地笑了一声。 一只冰凉的手同时抚上蔺苌汗津津的额头,把蔺苌吓得几乎是心脏骤停:“你别摸我!” 讲真的,她快被这个人给搞疯了! 段翎慢慢揩掉蔺苌沁出的汗珠:“你怎么,这么凶啊,还不能摸……”她声音虚弱,说着话像是委屈的小猫咪,在控诉主人的恶劣行径。 蔺苌听得耳根发软,但想到之前这人的不作声,还有手上的伤口,她不由怒道:“你手被蛇咬伤了你不知道吗?你以为你能瞒我们到多久?你还摸我,加速蛇毒侵入怎么办?” 段翎抿抿失去血色的唇,眉眼柔和了些许:“还是好凶……我用的是左手,别担心。” 蔺苌越听越气,尤其是段翎这副不上心的语气,瞬间引爆了她这一路上的担忧与烦躁:“我能不担心吗?你……你一边说话,一边就倒我怀里了,你知道我有多慌吗?你先前说我不对,你以为你又好到哪去,你是不是也觉得失忆就可以为所欲为?” 如果这是段翎的报复,她只能说,太完美了。 她招架不住。 段翎抬眼。 背着她的人呼吸急促,小脸被迎面的风chuī得泛红,因为缺水,嘴皮都起了gān壳子。 自己再轻也是个成年人,身后两个大男人脚上有伤,为了尽早救治,蔺苌肯定背了她一路。 现在,眼圈这么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真的伤心了。 段翎心里愈发柔软:“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蔺苌沉默。 段翎又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先前形势危急,如果我说我被蛇咬了,你该是自责的,他们俩也会自乱阵脚。到时候,死的就不是我一人,还要搭上你们三个。” 听到前面蔺苌还有所认同,后半句却直接炸毛了:“死什么?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段翎,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段翎拂去蔺苌下巴不停滴落的汗珠,眼中的柔光几乎要满溢而出:“好好,不说了。有你在,我一定会没事的。” “必须的。” 蔺苌调整了呼吸的频率。不知为何,明明疲惫该是累加的,她却感觉她的极限又长了一截,还能撑下去,还能跑得更快。 “段翎,之前那里,我本来是等死的。你和我一样没有记忆,所以你应该很能体会我的心情。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无牵无挂,就算真的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 段翎知道蔺苌很累,想要跳下来,却浑身无力,手脚隐隐有麻痹之感。她只能贴着蔺苌的脖颈,轻声问:“那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她记得,蔺苌后面是把手迎了上去的,那分明就是以伤换命的姿势。 虽然是做好坦诚jiāo流的准备,但临到开口,蔺苌嘴边的“因为你”三个字又说不出来了。 她们见面这才多久?把对方作为生存意义,这听上去不是一般的难以置信,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我那时候想起了一件事……嗯,你不是说过,你会在我身边吗?难得有个……这么知心的朋友和同伴,实在很不容易。想着这点,忽然就不想死了。折一只手,毕竟还有你们嘛,也没什么,对吧?” 最后蔺苌扯了一大堆似真似假的话来。 段翎耐心地听完,才慢慢说:“哦,朋友和同伴啊……怎么又是一大段似是而非的话?” 蔺苌愣了一下:“什么?” 段翎不答,清浅的吐息chuī到敏感的脖间,蔺苌忍住了苏苏麻麻的痒意,不自在地转开脸。 说话的功夫,新的铁索吊桥就在不远处,穿过这个吊桥,就是医院的位置!蔺苌眼中驻留的喜意还不长久,忽然反应过来段翎的意思。 她每次心虚或者想要掩饰什么的时候,总会掰扯一大段话来混淆视线……所以,段翎这是在告诉她,她又被识破了? 蔺苌拿这个中毒的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憋了半晌,最终只能转移话题:“你……怎么不叫我苌苌了?” 说完她又后悔,转移话题怎么不找一句更合适的话,自己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段翎闻言也是呆了一下,扑哧一笑。 “我还以为,苌苌没发现。” 第23章 医院 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恐惧的事。 克服恐惧其实不难,只要有更要紧的事,恐惧也能暂时压下去,尤其是注意力不在上面的时候。 比如现在,蔺苌在铁索吊桥上背着人跑,再生不出一丝多余的心思去想,这儿有多高,距离下面的蓝海有多远的距离,是否会腿软等。 “段姐姐,你还好吗?”身后紧跟着的施不语喘着粗气,qiáng撑着加快步伐跑到了蔺苌身侧。 程霄也露出关心之色。 段翎淡笑:“不要紧的……谢谢你们了。” 施不语摇摇头,欲言又止:“那……蔺姐姐,我与你换换吧?”他们两个大男人跟在后面,让蔺苌一个人背段翎,实在说不过去。 这么长段时间了,他很担心蔺苌的身体撑不住。 程霄附和道:“轮换。” 段翎收敛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蔺苌瞥了两人一眼,再次拉长距离,坚决反对:“别小看我,你们两个还嫌脚伤的不够重是不是?” 程霄和施不语对视,有些无奈,他们知道蔺苌是好意,说的更是事实,只是…… 蔺苌嘴上这么说,实际一点不敢松懈。她知道现在自己全凭一口气来透支体力,这口气中断了,她就再也跑不动了。 感觉气氛僵硬,蔺苌不由打起jīng神,深吸了一口气道:“到医院之后,一切就靠你们了,这下总行了吧?哎,段翎,你觉得我现在像不像猪八戒背媳妇儿,之后怎么报答我才对得起我这么努力啊。” 带着自黑意味的调侃,希望能缓解三人的紧张情绪。还有几步就到医院了,之后说不定真的只能指望程霄和施不语。 段翎没说话。 程霄深深看蔺苌一眼,说:“好,一定护你们周全。”这句话虽简短,但掷地有声,这是军人的许诺,蔺苌相信它的重量。 施不语也拍拍胸脯,坚定道:“对,之后有我们呢……即使我可能不太可靠,不过稍微依靠依靠我们也是可以的。” 蔺苌嗤笑:“你也知道?” “哎?这么说就伤人心了啊……”施不语带着笑意抱怨。 蔺苌不答,加快了速度,又把两个人给甩在了身后,“我背个人,你都追不上,心里没点数?” 施不语一口气呛喉咙里:“……咳咳!” 行吧,算你狠。 程霄咬牙忍住脚上的疼痛,跟了上去,还轻飘飘丢下一句:“她说的没错。” 施不语哇哇大叫:“怎么程哥你也这样啊,过分!”然后还是老老实实跟紧了队伍。 双脚如铅一般沉重,气息每一次都越发粗重,为了不让段翎听到,她有意识降低了喘息的力度,但那破风箱一般刺耳的声音还是没完全憋住,段翎隐忍了半天,终是忍不住了。 “别忍了,喘出来。” 蔺苌闭眼眨掉滑入眼睛的汗水,不甚在意地说:“没事儿,你看……我还能和你说话呢。说起来,你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怪,哈、哈……” 段翎面无表情:“苌苌,你不知道你不擅长讲荤话么?一点也不好笑。” 她注意到了蔺苌的动作,用左手替蔺苌把眼睛上方的汗水都擦掉,避免它们再滑落下来,至于其他地方的汗水,她都擦不完了。 或许是太累了,蔺苌也懒得辩解:“所以你是想说,只有你擅长咯?” 段翎反问:“我擅长吗?” 蔺苌怼回去:“我看你调戏我挺行的。” 段翎很不要脸:“这我认了,谁叫我是你媳妇儿呢。” 蔺苌:“……” 行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谁让她刚才嘴贱说那句话。 苦哈哈地背这位大爷,还要被大爷调戏和怼,越想越委屈。蔺苌决定控诉一下:“所以……呼,怎么报答我?” 段翎一本正经地秒答:“以身相许。” 蔺苌笑,嘴里满是铁锈味,但她竟然觉得这也挺好。有血来湿润,总比唾沫都要gān了好吧。 况且,她现在很开心。 开心的她宣布了结果:“丑拒。” 过了一会儿,害怕段翎不能理解这个玩笑,她才小声地补充说:“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活下来了,不是不能考虑。” 段翎顿。 接着,有异常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蔺苌的脖颈。 接触的部位在大脑的眩晕下失去了一贯的敏感,她甚至都没有下意识地一缩,只是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僵硬不动,任那软软的嘴唇落下轻吻。 吻是咸的。 蔺苌甚至想逗一逗段翎,问她这么洁癖,怎么不知道避开汗水。可蔺苌自己也忘了,她此时就像开水里捞出来的鸭子,哪处不是汗水。 经过亲吻的洗礼,那一处,比其他地方都要灼烫。 “记住你的话,我当真了。”埋在她颈窝的人如是说道。 蔺苌差点又要笑出声了。 好莱坞电影里,男女主角总是在携手度过了各种危机后,就会jiāo换一个kiss,意味着危机落幕,迎来甜蜜的全新人生。 可她们怎么就完全不一样,危机还没落幕,在路上……一个跑断腿,一个中蛇毒的情况下,就做了类似告白的事情,还接了个吻? 哦,虽然没有嘴对嘴。 她不承认自己有点遗憾,但她想,段翎这么闷骚的人,该是遗憾的。 “你现在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吗?”蔺苌转移话题。 段翎把下巴搁在蔺苌肩上,忽略了四肢失去知觉的麻木感:“没有。本来还有点不舒服,和你说说话,好像就没有了。” 蔺苌哪能不知道段翎在哄她?她清楚记得,那些中毒后动弹不得,最后毫无反抗地被蛇一点点吞下的人。 她忍住鼻酸,平静地说:“我还不知道,我有这样的功效。你难道是想说,我是你的药?” 段翎轻笑:“这么了解套路,是不是意味着你渴望我对你这么说?” 蔺苌眼眶微红,嘴上却说:“呸,我一点也不渴望。” 段翎故意叹息:“那可惜了,我本来还想说,蛇毒的解药不现实,失眠的解药却未尝不可。” 蔺苌:“……挺会泡妞啊你。” 段翎脸色苍白,困得眼皮子上下打架,好几次都又要睡着,却还是qiáng迫自己继续和蔺苌说话:“你是妞么?” “……” 真是没法聊天了!可蔺苌又舍不得沉默……因为她真的不知道,段翎到底能不能撑到医院。正因如此,现在这有来有回的一字一句才那么珍贵。 “看到那医院了没?”蔺苌问。 段翎勉力抬头,望着还有几步远的医院。这栋建筑物整体呈白色,看上去年代不久,门口挂了一个大牌匾写了三个烫金大字:“E医院”。 医院没有研究所那么高,估摸只有四分之一的高度,除了名字有点古怪,安静的异常以外,没有任何地方与正常的医院有差别。 就像FN研究所一样,不进去一看,怎么知道里面是研究那种奇怪变异蛇的地方? E医院,又是字母署名。 HY、FN、E……这些字母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蔺苌一边思索,一边跳上台阶,冲进了医院大厅。不同于正常医院里大厅总是喧闹的景象,这里的大厅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唯一的声源还是蔺苌、段翎等四个不速之客。 “呼、呼呼……” 从剧烈的、漫长的跑动中忽然停下来,蔺苌腿脚一软,几乎要跌在地上。但念及身后的人不宜有任何碰撞,她还是忍住缺氧的眩晕,咬牙走到挂号处一排蓝色板凳面前,把段翎小心翼翼地扶上去。 压弯的背一轻,那口一直支撑她的气也随之消散,像是解放的信号升空,蔺苌的小腿跟筛糠一样打着抖,整个人差点就跪趴下去、以头抢地了。 “苌苌!”段翎无力地唤了一声,四肢却没有一点知觉,更别说上前帮忙。 好在跟在身后的程霄与施不语跌跌撞撞地过来,一人抬一个胳膊,把蔺苌架了起来。 “没事,别担心……”蔺苌推动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挤了一个微笑,试图安慰她。 段翎定定看着蔺苌,脸色苍白如雪。 “姑奶奶,你也好不到哪去,快休息一下吧!”施不语一脸焦虑,“程哥,段姐姐这也耽误不得,你先去找血清和解毒剂,我来照看她们。” 他拎得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怕耽误事情,所以还是把找药这样的大事托付给程霄。 程霄刚要答应,蔺苌就重重地咳了一下,冷声道:“不用管我!段翎现在动不了,我怕一会儿她从凳子上跌下去,我来不及扶,你们把段翎放在那边的医用推车上,之后就都去找药,我在这儿休息,顺便照看她。” 小huáng毛有些担心:“可是就你们两个的话,会不会太危险,这里我们毕竟不熟悉。” 蔺苌很疲惫地往后面靠:“现在首要任务是解毒,她耽误不起。假如还有什么变故,我体力透支,她中毒,大不了就殉情……呃,我是说大不了一起死。这么大个医院,你们两个人分散找,效率更高,懂我意思吗?” 真是脑子不清醒了,学段翎说什么殉情……蔺苌暗自发愁。 好在程霄和施不语没察觉其中内情,程霄想了想,嘱咐施不语道:“蔺苌说的有道理。这样吧,等下无论我和你谁先找到解毒剂或血清,就直接下来一楼大厅找她们,晚点汇合。” 施不语点头:“好。” “对了,还有就是如果你们分不清药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全部拿下来再说。那边有楼层介绍,你们先看看,别乱跑làng费时间。”蔺苌指着不远处挂在墙上的通知栏,补充道。 “好!” 两人把段翎扶上一旁的医用推车后,就跑远了。 蔺苌看着段翎躺在推车上,只能趴着默默望过来,不由笑道:“我们两个现在都动不了了,想想这个画面还有点搞笑……只能依靠他们了啊。” 她不习惯依赖别人,即使是她的队友。只是事已至此,她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段翎眸色温和:“本来还想说你渴,让你喝点水。” 蔺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在询问台里……好像有个饮水机? 蔺苌坐着不动:“比起渴死,我现在还不想动……对了,你渴吗?” 段翎很诚实:“有点。” “……” 蔺苌奇迹般地站了起来走向饮水机,摇摇晃晃的跟一只小企鹅似的。 段翎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可很快,她再也笑不出来,用口鼻拼命呼吸,脸色涨得通红,像一条上了岸后缺氧的鱼。 第24章 信笺 原本应该坐着护士的询问台,此刻也是无人在内的。 询问台靠里的桌面上,摆着一台工作用的电脑,旁边有相应的键盘、鼠标、纸笔以及可滑动的办公椅。蔺苌按了开关,电脑开始启动。 为了不让段翎久等,她拿了一个一次性塑料杯,接了半杯水。 饮水机的开关没亮,水流看上去还算gān净,蔺苌心里感慨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水,喝了一小口。 嗯……味道还好? 用自己当小白鼠确认暂且没问题后,蔺苌才放心地接满水,准备走回去喂给段翎喝。 管它是不是过期的水,能喝就行。 蔺苌抓了抓自己汗湿的头发,随意瞟向那个乖乖等她的人:“我知道你有洁癖,这水还算gān净,你……” “嗯……” 段翎没说话,但她挺直了腰,呈虾形一样从推车上弓起,不自然地挣扎着,还能听到她喉咙里极其压抑的低吟声。 “你怎么了?!” 蔺苌大惊失色,把水杯一扔,急忙跑过去。 段翎憋得脸色青紫,眼睑下垂,瞳孔也开始散大。因为呼吸不畅,额头上全是冷汗,嘴角也有垂涎。 当她看到蔺苌出现,涣散的意识猛地收拢,下意识别开脸,想要把自己láng狈的模样给遮掩住,一边想要呼吸,一边又摇头不让蔺苌看她。 蔺苌这才反应过来,段翎一向体贴,怎么会在她疲惫的时候还主动提出喝水?分明就是已经撑不住了,想打发她过去,然后……! 银环蛇毒可能会导致呼吸困难,甚至是呼吸衰竭,是她大意了。但这个人瞒着她又算什么? 骗子! 瞬间迸发的怒火与心疼,烧灼的蔺苌嗓子发疼,先前跑动太久的铁锈味还未散去,又加重了几分腥。 “以后有的是机会和你计较!”蔺苌恨恨地骂着,心里快速过了一遍如遇呼吸不畅的患者,要如何急救的各个步骤。 她先是抬起脚跪上医用推车,避开了段翎的身子,只占据右边一个小小的角。再用一手压着段翎的额头,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使她的头部呈充分后仰的姿态,把膝盖卡过去撑住。 做好一系列准备工作后,蔺苌深吸一口气,捏住段翎通红的鼻子,对准她的嘴唇压过去。 下一秒,两唇相合。 段翎陡然睁大眼睛。 蔺苌神色冰冷,谨记急救的步骤,没生出一丝旖旎的心思,径直把气chuī入,然后起身松开捏鼻的手,按压段翎的胸,帮助其呼吸。 这样的人工呼吸方式,她只记得是一分钟要做十多次,但具体多少次,她记不清了。为保证氧气足够,她只能一次尽可能地多吸口气,然后全部渡过去。 持续这样的循环几分钟后,段翎的呼吸困难明显有所好转,脸上憋出的青紫色渐渐褪去,转而是一朵一朵的红晕浮上。 蔺苌担心自己一停下,段翎又呼吸不上来,看她没有反对之色,只得多做了几次。 待感觉身下呼吸节奏先是平稳了几秒,然后又开始紊乱起来,蔺苌气急败坏:“难道是我记错了?怎么没效果,还从紫色变成了红色?真是奇了怪了!” 看着段翎的脸都憋成了一个红苹果,她越发忧心忡忡,一个低头继续渡气。 又是几分钟过去,蔺苌停下动作,感觉自己的肺活量都快被掏空了。可是让她焦虑的是,段翎的脸依然红通通的,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按说要真是没用,这么几分钟过去了,都该憋死了;要说有用,这脸怎么还那么红呢? 蔺苌纳闷了。 她喘着气,试探性地问段翎:“你呼吸困难好点没有?” 问完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白痴,哪有呼吸不顺畅的人还能回答问题的? “如果我说还没好,你继续么?”没想到,呼吸不顺畅的人下一秒就回答了她的问题。 回答堪称字正腔圆。 蔺苌:“……??” 身下的人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寒山里最暖的那口温泉,汩汩冒着把人溺毙的水波。 白玉般的脸庞染满了红霞,把那惯是清冷的眼尾烧的很是妩媚,因喘息还在不停开阖的嘴唇不复苍白,宛如艳红欲滴的玫瑰。 手下随呼吸起伏的柔软不堪一握,先前救人的时候没注意到,现在…… 蔺苌吞了口唾沫。 这幅美景似曾相识,比梦里还要清晰,还要真实。唯一的不同,也就是她们彼此的衣物还是完好的而已…… 等下? 她突然把头抬起来,因为生气声音有些颤抖:“你、你,你别告诉我,你早就好了?!” 几番折腾,段翎确实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看着蔺苌反应过来,不无遗憾道:“嗯,也不算早。” “所以到底是有多早?”蔺苌咬牙。 段翎无辜地眨巴眨巴眼:“你说怎么没效果的时候吧。” 蔺苌:“……” 那不就是最开始? “好、好你个段翎,呼吸一平稳的时候你就好了对不对?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害我一直……你!” 蔺苌要气死了。 段翎眼里满是笑意:“一直……什么我?” 蔺苌像一只河豚一样,气鼓鼓地瞪她:“你这个人好烦!我拒绝回答!” 段翎笑,唤她名字道:“苌苌。” 蔺苌根本不想搭理这个人,凶巴巴地问:“gān什么?” “以后有机会了。” 蔺苌愣住。 ——以后有的是机会跟你计较! ——以后有机会了。 这个以后,是不是还代表她们这两个没有过去的人,也可以有未来? 蔺苌心里一酸,先前的自责、慌张、愤怒、焦急都化为此刻的庆幸。不想过久沉溺于消极的情绪,蔺苌抿抿唇,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段翎还没回答,一滴清泪就砸在她的脸上,像是寺庙清晨的撞钟,让她的心颤了几颤。 “不要总是骗我,老实回答我,好不好?”蔺苌一向沉着、无甚所谓的脸上,难得地涌上一些疲惫与落寞。 蔺苌都这样了,段翎不由自责,心软得一塌糊涂,全然答应道:“好,都告诉你。” “我四肢没什么感觉,应该是蛇毒的原因,导致有些部位神经反应被阻断了。还很困,一直想睡觉。另外,就是先前你看到的呼吸不畅了。” “先前为什么不说?你是不是想避开我,悄悄死?”蔺苌并不好哄。 段翎看了看她,挪开了视线,算是默认了。 蔺苌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她其实理解段翎的做法与想法。她们失去了记忆,在接踵而来的危机中苟延残喘,还想要追求真相,都做好了随时身死的准备。 就如同她之前想的,没什么欲求,自然就没什么遗憾。 后来,她于生死间意识到了新的生存意义,段翎呢?段翎那时流泪,是因为想法和她一样吗? 蔺苌把手撑在段翎的头侧,低声道:“这次,我原谅你了……知道为什么吗?” 段翎茫然地摇头,像是一头小鹿斑比,有些呆呆的。 蔺苌注视着段翎如墨的眼眸,缓缓说:“之前我推开你,是因为我想要放弃,你很生气……而现在,是因为你想要背弃你的誓言,我也很生气。你来我往,所以算作抵消吧。” 她俯下身,重重地咬了一口那处颜色本就偏深的唇瓣,疼的段翎闷哼一声。 “我是个不吃亏的人,我有生存意义,你也必须有。除了那个誓言,你还得记住这个。不管它以前是不是胎记,以后这就是烙印了。” 蔺苌若无其事地抬头,耳尖却红的像小樱桃,充分bào露了她的羞涩。 段翎看的喉头涌动,原本因为蛇毒有些困难的吞咽动作,显得越发艰难。 “我知道了。” 段翎眉眼缱绻,她喜欢蔺苌这少有的霸道。 蔺苌重新去接了两杯水。 经过询问台的时候,她顺便扫了一眼打开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Windows的桌面,必须要输入正确的密码,才能进入正式操作页面。 因为没有任何提示,蔺苌只能先试着输入常见的12345678与八个八,然而都是错误。 哪会这么简单呢,蔺苌倒也不失望,不再深思,端着水走回推车这边。 段翎由着蔺苌喂了半杯水,才感觉身心都被滋润,舒服一些了。望着蔺苌喝水,她想起一件事来:“苌苌,摸我兜里。” “嗯?” 蔺苌放下空杯子,往段翎的兜里摸。口袋不深,才摸了一下就摸到了一张薄薄的物体。 蔺苌蹙眉,这熟悉的触感,像是纸张一类的东西…… 纸张?难道是?! 蔺苌赶忙把那东西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张信笺!她几乎是颤抖着手,把自己贴身存放的那张信笺也拿出来,和这张信笺放在一起。 段翎那张信笺上,也有几排字。第一排是:【和她一起活下去】,字迹和自己这边的【活下去】、【段翎】一模一样,看得出是一个人写的。 而下面一排,是和自己一样的内容:【活下去】。右下角同样的位置,是后缀【蔺苌】。 这笔迹……是蔺苌她自己的啊。 蔺苌拿着两张可以说是对称的信笺,一时说不出话来。段翎本来看段翎也拿出一张信笺还有些吃惊,不过观望蔺苌的脸色,她一下就猜出了另外一张信笺的内容。 “苌苌,我好像还没有明确说过……” 蔺苌眉毛轻抖,“嗯?” 段翎眼神坚若磐石:“找到你、再次认识你、保护你、和你一起活下去,就是我的生存意义。” 她倏尔一笑,“无论失忆与否,这都是我的本能。” 第25章 受rǔ 本能,是和吃饭喝水一样的本能啊。 蔺苌动容。 她摩挲着两张薄薄的信笺,声音柔和:“嗯,我也是。” 不过,这信笺…… “信笺哪来的,放在房间的吗?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你说没什么发现啊?” 这是要事后算账了。 段翎很淡定地说:“是在房间里。不过,我记得你也是说你毫无发现的。”她望向不属于自己的那张信笺,意思不言而喻。 蔺苌轻咳一声:“哎,抵消了,抵消了。对了,房间的哪里?” 段翎随意回答道:“布谷鸟里。” 布谷鸟?! 看蔺苌瞪大眼睛,段翎又笑着补充:“就是你之后来我房间找到的挂钟,里面布谷鸟是被挖空了的,放了这张信笺。” 蔺苌明白了。 “所以,为了防止有人发现里面的信笺被取走了,是你封起来的?” 段翎点头:“嗯。你看,我这不就有所收获?你说对吗,蔺小贼?” 蔺苌:“……” 心机,太心机了。 “本来之前我不知道你的楼层,那句话你本来也没必要说的……你是不是故意说的你楼层,好引诱我上去?”之前被抓到,蔺苌就有些怀疑,现在仔细想想,发现了一堆盲点。 段翎很坦然地扬起笑容:“谁叫你这么配合。” 蔺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冷笑连连:“看不出来啊,真是个敬业的演员。” 怎么办,想打人。 她一个不算笨的人,被耍的团团转,光是想到当时的情况,就觉得窝火。 虽然她理解段翎,易地而处,她那时不也对段翎挺防备的么?但是理解归理解,生气归生气。 段翎知道蔺苌心里不舒坦,被讽刺了也不生气,好脾气地说:“剧情不走心,感情走心,可以原谅我吗?” 这句话很真诚,还隐隐有示弱的意味,一下子安抚了蔺苌那根敏感的神经,把她炸起的毛一点点抚平了。 “行吧,那我勉qiáng原谅你。”蔺苌傲娇地哼了一声。 段翎轻笑。 “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都差点要为你们的感情感动了。” 忽然,有一道粗犷的男声传来,打破了两人和谐的氛围。 “谁?!”蔺苌一惊,收起信笺,先把推车护在身后,才看向声音传出的外面方向。 来人并不少,浩浩dàngdàng一群人,服饰各异,有男有女。蔺苌眯了眯眼,这些人她略微有点印象,似乎是FN研究所之前幸存的其中一个小队的人。 其中有几个很熟悉的身影——沈菲菲、曹昔……原来,还是之前铁索桥那头的人。 为首的鹰沟鼻男子,也就是黎逆,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蔺苌暗忖,刚才的话应该就是他说的。 来者不善。 蔺苌一边脑中思虑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一边往后伸出手摸住段翎软软的耳朵,用温柔的力度安抚对方。 她打量着对面一大堆人,问道:“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 随着问话,一大堆目光投向她。虽然因为几番战斗,她的模样有些láng狈,但一身暗红色的血,反倒衬的她有种奇异的美。 目光里,有探寻的,有好奇的,有惊叹的,也有一些恶意的,yín邪的。蔺苌平静地接受了所有注视,微微挪了挪位置,把段翎挡在那些令人不慡的目光之外。 其他人默不作声,把目光又投向黎逆。 明明人这么多,却还算有组织有纪律,没一个贸然发言,看来这个男人在统领方面,有两把刷子。 是qiáng势还是人格魅力?蔺苌的心微微一沉。 黎逆昂头,饶有趣味地盯着她说:“之前你斗蛇的模样,因为太远,我没看清。不过你能赢,够狠,我喜欢。” 蔺苌稍微松口气,只是冲着她来么? 她面色不变,镇定自若道:“所以呢?” “我黎大哥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还不主动报上名来?怎么,等着我们主动求你?”黎逆身边的曹昔冷笑一声,率先发难。 蔺苌挑眉,不屑道:“你算哪根葱,演什么大哥小弟的角色,你当这是黑丨帮剧本呢?狐假虎威我可瞧不上。” 曹昔被她的一连串话嘲得脸色铁青:“好你个……” “闭嘴,我和人说话,曹昔你多什么嘴?”黎逆一脚踹向曹昔的膝盖,面色不愉。 曹昔被踢到后面,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恨恨地盯着蔺苌,得了沈菲菲一个毫不吝啬的嘲笑。 黎逆抱着手臂又望向蔺苌,语气轻佻:“不过他有句话说的不假,那就是我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伶牙俐齿,够野,带劲,我越来越喜欢了。” 蔺苌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你的喜欢值几分钱?我又需要你那点福分么?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帮你们开了道,一句感谢不说,现在还想趁人之危?” 众人闻言,脸皮薄的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就算是脸皮厚的,也多少收敛了肆无忌惮的目光。 但黎逆不同。能在这样混乱的形势里,当一群人中的领袖,他必然不可能仅仅靠着和人讲道理。 当混混出头的他,最相信的就是绝对的实力。其次嘛,就是抓住对方的弱点。 “如果我说,我就是趁人之危,你又如何?”黎逆猖狂地大笑,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狠戾,“有实力的人,都很有傲气。我喜欢你的傲骨,所以我很想知道,当你傲骨尽碎,不得不屈从我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蔺苌心里一紧:“怎么,群殴?” 她现在所剩力气不多,全身还发软,身体状态很差;段翎又身重蛇毒,四肢无力……对方这么多人,且男性居多,她们哪里是对手? 这该怎么办? 黎逆摇摇食指,越发愉悦:“不不不,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有基本的风度,群殴太无聊了。让我感兴趣的地方是,你这么傲,但你好像很在乎你身后的人嘛?” 蔺苌攥紧拳头,面色平静,但段翎用脸蹭了蹭她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一颤。 “威胁我?” 黎逆一早就看到蔺苌挡着一个女人,只是对方躺在推车上没有怎么动,也没有怎么说话,他推测对方现在一定受了伤,并且还不方便移动。 从她们的话来看,感情也很好。 那么,这就是他想找的弱点了。 黎逆扭了扭脖子,有些兴奋地舔舔牙齿:“刚才我也说了,我想看你屈服的表情。现在你跪下,朝我一路跪过来,并且求我带上你,我就放过她,同时,你也得到我的护佑。否则……” 他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一胖一瘦向推车方向走近几步,“我倒要看看,你护的住她吗?” 黎逆的话激起了蔺苌心中的熊熊怒火,她眼神彻骨冰寒,像是看死人一样扫过黎逆,天生不服输与疯狂的本性让她就要说出试试看的话语。 “休想!” 段翎像是自己受了侮rǔ,比蔺苌还要生气,语气冷的像是结了冰。可就是这么一句为蔺苌说的话,把她心里的滔天怒火都给浇灭了。 疯狂不怕死的野shòu,冷静了下来。 刚才已经衡量过敌我双方的力量差距,她现在是护不住段翎的。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根据症状也可以知道,蛇毒已经深深侵入段翎的身体,她绝不能再战斗一次了。 否则,就算程霄他们找到了血清,恐怕也无力回天。再一个是,段翎确实动不了了。 跑也不行,打也不行。 “苌苌,你听我说,你先跑,和程霄他们汇合后再来找我。我中毒很深,他们也拿我没办法,多半会丢下我不管的,到时候你们救我就可以了。”段翎又蹭蹭她的手,小声地建议。 蔺苌知道,段翎说的是对的。 在黎逆等人不狠的情况下,再加上主要关注的是她,她这个主要目标跑掉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可黎逆这个人能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还提出如此卑劣恶心的要求,她还能指望对方不狠心吗? 有沈菲菲这个害过段翎的人在,其他人里难保不会有李菲菲、王菲菲,万一还有男人趁此机会…… 思来想去,这些结果她都赌不起。 也不敢赌。 踌躇了好一会儿,蔺苌说:“你对我感兴趣是吧,那放过她吧,我跟你走。” 引开所有人,段翎安全不说,她独自一个人,到时候反而方便。 只是,还是要把段翎一个人丢在这里……但总比段翎的主意好。 “苌苌!”段翎压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黎逆却哼笑一声,压根不接受:“不行,你们感情那么好,就算是友情也膈应到我了。我对自己的所有物呢,从来要求都是很高的。要么全部属于我,要么一分不剩,你懂我意思吧?” 也就是说,除非她做到对方的要求,否则无论如何也不放过段翎吗…… 她好笑地摇摇头,自嘲道:“我怎么就没想过把桥给断了呢,平白让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过来捡了便宜。更没想到,我们以为最大的危险是蛇群,现在却发现,输在了人心诡谲上。” 对面的人群里,少数人不忍地转身,而更多人选择了漠视。 蔺苌心里冷笑,那些本就模糊的良知彻底被黑暗碾碎,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念头。 可为了段翎,她暂时……不能。 “行了!”黎逆不耐烦地挥手,只想看到对方的臣服,“事实上,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绝对的道理可讲。我现在拳头比你硬,还对你很有兴趣,所以你只能屈服。再怎么不甘,你也得认,这是你自己的错,知道吗?” 受害者理论么?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这句话果然不假。 蔺苌已经无话可讲。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她心中杀意沸腾,在对方越发不耐的bī视下,面无表情,曲起膝盖就往地上一跪。 因为膝盖太硬,用力太狠,段翎甚至能听到那声跪响。 这响声与心里脆弱的水瓶共鸣,她勉力撑起头看过去,目眦欲裂,水瓶猛地炸开,碎片落了一地,只剩下血肉模糊的创口。 栗色长发的女人跪在冰凉的地面,把背挺得笔直,像是桀骜不驯的小shòu,无论怎样,也不会折了傲骨。 一身衣服与裤子都被蛇血浸成了红色,风gān之后,像是暗夜里的玫瑰,虽动人心魄却是带刺的。 段翎的心几乎被一双大手给生生掰碎了。 蔺苌是骄傲的天鹅。 即使蔺苌很少表现出傲气,但段翎知道,这个人是无比骄傲的。一个人游走在蛇群里,从没求救;方徊咄咄bī人,也没有选择过忍让;那么吓人的巨蛇,招呼也不打就冲了上去,窒息了就反咬巨蛇,哪怕跌下悬崖,也浑然不怕。 这个人不怕死,她比谁都清楚。 除了偶尔和自己相处时bào露一些柔软,其他时候都是坚qiáng的、随意的。 现在这个人跪了。 因为她。 “哈哈哈哈哈!”黎逆随着身后的人一起放声大笑,向跪下的人走去,“说话啊,还差说话,不然我照样不放过她哦。” “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说?”身后的瘦竹竿猥琐地笑。 黎逆yīn沉的小眼睛眯起:“真没办法,那我教教你吧。跟我念,求、您、带、上、我。或者仰慕我也可以哦,哈哈哈哈!” 第26章 疯狂 蔺苌沉默。 听到这句话,段翎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人世间,最可怕的不是鬼怪,也不是凶shòu,而是心怀恶意的人。 女人下跪的画面太过熟悉,一时之间,她脑中画面快速闪过,虽然完全看不清,可心底的悲伤不停发酵,酿成了再难入口的苦艾酒。 她宁愿死,也不愿蔺苌再受rǔ。 或许是情绪太激动,她渐渐又喘不上气,呼吸不畅起来,发出呜咽的声音。 蔺苌对段翎那边一直留心,一听到动静,立马慌了,跳起来跑过去就照之前的步骤做起了人工呼吸。 这个变故让一群人看的是目瞪口呆,黎逆感觉被打脸,脸色难看起来:“你他妈玩我呢?” 蔺苌不理会他,专注稳住段翎的呼吸。 黎逆不知道段翎是中了蛇毒,只以为对方在侮rǔ自己,见状彻底怒了,一脚把旁边的竹竿和胖子踹到前面:“艹你大爷的,给我办了那娘们!她不是喜欢被亲吗,你们满足她!” 他yīn着脸就要过去按住蔺苌:“跪都跪了,恶心给谁看啊?” 竹竿和胖子嘿嘿一笑,只当是难得的福利,被踹了也一点不气,乐颠颠地开始取裤子上的皮带,就要趁着蔺苌和黎逆纠缠,过去动段翎。 而这个动作,彻底引爆了蔺苌的怒气值。 谁也不能侮rǔ段翎! 感觉段翎呼吸稍缓,蔺苌蓦地抬起头,眼里满是血丝,额头青筋bào起,早已藏在袖中的军用小刀滑出袖子。 心里的火山轰然爆发,她看着那两个猥琐的男人,神情狠戾,怒吼一声:“给我滚!” 本来下跪是为了引黎逆过来,然后再动手胁迫的……现在,这份心思她已全然不顾。 兔子被bī急了也要咬人,她天生就是个疯子,没有三观,杀人又如何?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她先是一个扫堂腿bī退谨慎的黎逆,再轻飘飘地移动到瘦竹竿和胖子面前,手中小刀挽了一个旋转的刀花,锋锐带齿的尖角就穿刺过去了。 两人的战斗能力完全和黎逆、蔺苌不是一个水准,见到蔺苌宛如一个地狱修罗冲过来,心生畏惧,只来得及一个低头避过朝头划来的武器。 极快的刀锋从他头上掠过,几截短发代替脑袋落在了地上。 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冰冷感让两个人吓出一身冷汗,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刚才是真想杀了他们的! “这个人是疯子!她想杀人!”瘦竹竿大喊。 “我的妈呀,刚才差点就死了!”胖子也大叫。 趁着两人闪躲刀锋,蔺苌冷笑一声,左手一把夺过两人拿在手上的皮带,对准空扣一抖,一根皮带就像针线,乖乖穿了过去,与另外一根皮带串在了一起。 为防两两脱离,她把皮带往上一甩,接住卡扣的地方,准确地把上面那条皮带的钩子挤入下面那条皮带的dòng里,成功套住了两根皮带。 这皮带是真皮的,十分方便使用,也很结实……包括现在。 蔺苌神色漠然,左手串在一起的皮带堪称皮鞭,舞舞生风,一卷就套上了刚准备跑开的瘦竹竿脖颈,伸手一拽,瘦竹竿就不由自主地被拉了过来。 胖子也在逃跑,哪里顾得上拉住瘦竹竿。 瘦竹竿被拉了过去,只能拼命挣扎,却不防脖子上几圈皮带越箍越紧,憋得他伸出舌头,像狗一样艰难地呼吸。 “我还以为你挺喜欢它的,刚才不是很想过来么?”蔺苌眸中含冰,勾了一寸弧度轻笑,只是笑容不达眼底,显得越发瘆人。 “呜呜呜,放、放我、我……”瘦竹竿张大嘴巴,词不达意,口水顺着嘴角流出,因为缺氧,脸色有些青紫。 “你!放开他!” 黎逆还算镇定,虽然有些气恼自己在对方的气势下后退,但终究有着领袖的临危不惧,当即就喊着身旁的人,一块冲了过去。 人多力量大,他可没有什么真正的风度。 即使瘦竹竿和胖子方才那么说,他还是不大信蔺苌会杀人。 杀蛇与杀人是两个概念,何况蔺苌还是个女人,刚才迫于形势都会下跪,哪有杀人的胆量? 蔺苌看他过来,笑容愈盛。 在她看来,这三个人是主要目标。 瘦竹竿已经被拽到身侧,还在奋力挣扎,蔺苌收回驭鞭的力气,没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右手持刀,径直送入了肚腹中。 “啊!”瘦竹竿刚呼吸到新鲜空气,还没来得及迎接新生就被捅了一刀,惨叫一声后失了力气,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赤色的鲜血涌出,染红了衣料,像一朵开在huáng泉路上的彼岸花。 蔺苌握着刀柄,轻轻一个旋转,在瘦竹竿加剧的惨叫中恶作剧地笑了笑,然后一脚踢开了男人。 她的小刀她最了解,她有多愤怒,那锯齿状的刀尖就有多疼。一跪抵一跪,一伤换一rǔ,此处医院,对方也不是活不成。 只不过,她不会帮忙就是了。 死了,也活该。 刀柄上滚烫的鲜血一滴滴自边沿落下,震慑了所有要过去动手的人。更让人胆寒的是,行凶者此时的表情。 那根本不是人。 分明是一头淡漠、狠戾的白láng,在毫不犹豫地伤人之后,用一种介于疯狂与冷静之间的微妙表情,注视着他们! 跟láng一样凶狠,却比蛇还要yīn冷,众人脚步一顿,心中有了计较。 胆小一点的几个女人,纷纷后退,沈菲菲也不例外,一边退,一边小声嘀咕:“疯子,疯子,她真的要杀人的,你们想要制服她,你们去,我不想搭上命……” 看到瘦竹竿捧着伤口流了一地鲜血的时候,沈菲菲才意识到,那会在研究所六楼,蔺苌对自己已经算得上是温和了。 有了第一个人退却,就有第二个人,再难收场。毕竟,人群中从众现象是十分常见的。 见到身旁几个男人都有犹豫,黎逆大怒:“你们这么多人,她只是一个女人,这你们都怕?怂蛋!” 他说话后一向无人敢回嘴,但不知道人们是被吓到了还是怎样,人群中有个光头男人撇撇嘴,小声地说:“女人又怎么了?你没见她都捅人了,你不怂你上啊?好不容易活过了那些恐怖的蛇,谁想把命丢这儿啊,真搞笑……” 这话引得很多人暗自赞同,又有一个穿着huáng帽衫的女人忍不住了,抱怨道:“还不是你管不住下半身,想要趁机糟践别人,才引出这些祸事的。被捅的人又不是你,你倒好,一个劲叫我们去送死,算盘打的挺好啊,黎逆?” 沈菲菲掀掀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段翎她挺讨厌,蔺苌她也很讨厌,但总体来说,她更讨厌差点把她丢去喂蛇的黎逆。 已经抵达医院,这个心狠又恶心的男人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她隐藏在人群里,掩着嘴适时加一句话来带动节奏。 “就是说啊……” “啧,刚才我就觉得,他们给我们开路,我们就算不感谢,也不至于趁火打劫吧。” “那大妹子还挺可怜的,要我有刀,我被bī成这样,我也动手啊!都下跪了,还bī人说那些龌蹉的话,不得了不得了。” “哎,怕是拿自己当皇帝了……” 这下,qiáng权控制下积压的不满整个浮上水面,跟随黎逆的人一边不愿送命,一边开始数落起他的不是来。 反正么,看热闹不嫌事大,蔺苌捅一个是捅,捅两个也是捅,他们怎么着也是不愿意过去送命的。 蔺苌垂眸,隐去自己眼里的嘲讽之意。 这些人可真是有趣,先前她们受rǔ的时候,他们未加阻拦,甚至助纣为nüè、幸灾乐祸;现在动手流血了,他们倒怕了,还帮起自己说话。 果真是谁最狠,谁才活得下去。 无比扭曲。 黎逆忽然被拥戴他的众人质疑,一时骑虎难下,不由大声咆哮:“你们这些胆小鬼!呵,刚才我是没动手,我要是动手,她算个屁!你们看着吧!” 他急于立威,一跺脚就冲了过来。 “来得好!”蔺苌勾起笑容,任由胸膛里的嗜血欲望喷涌,迎着对方的砍刀不退反进。 “喂!他们打他们的,我们快跑啊!”看戏的人群中有人大喊。 随即,像是水中投了钠,人群沸腾了。 “医院一般有小卖部,我们先去找吃的!” “走走走,组个小队!谁来,报名!” “我来!” “快,别让他们抢先了!” 人群迅速分成几个小队,一块跑出大门,作鸟shòu散。 “卧槽,你们回来!王八蛋!” 黎逆没想到自己立威的下场会是这样,气血翻滚上涌,差点吐出血来。而他完全忘了,面前还有个煞神。 蔺苌从不轻敌,一鞭卷住黎逆的手,一拉一扯间,“叮!”他手上的大砍刀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蔺苌手中的刀还沾着要人命的鲜血,在反光之下锋利异常,黎逆大惊,生怕自己步了瘦竹竿的后尘,当下也顾及不了失去砍刀,拽住扯落他武器的皮鞭,借皮鞭的拉近一个蓄力,就要踹飞小刀。 蔺苌虽杀意滔天,但她终是一个力竭之人,先前几次看似轻松的动作,实际都差点脱力。 她再能伪装,也不能在激烈的对战中完美伪装。 再拖下去,同样不弱只是心绪不稳的黎逆,一定会在jiāo战中察觉出来,那时就完了! 她稳住发软的脚后跟,在眩晕之下重重咬了一口舌尖,用疼痛来jiāo换清醒与力气,决心以伤搏命! 来不及思考这样残忍的自己会让段翎怎么想,她把带刀的手往后一撤,也抬起脚来,迎向黎逆全力之下的飞踢。 qiáng弩之末的她,怎么也是敌不过对踢的,所以她的目的仅仅只是贴身。 黎逆一愣。 他还以为对方有大范围攻击的鞭子,肯定会避开与自己贴身肉搏。 没曾想,下一刻蔺苌松开皮带,用脚勾住他的脚,拉近了两人的身体距离,硬生生用柔软的腹部,吃了他下意识应对的重重一拳。 “唔!”蔺苌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丝丝缕缕的鲜血,不惊反喜,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黎逆眼角一抽,还未生出对方为什么要笑的疑问,就觉得胸口一凉。 他低下头。 白皙的手贴在他胸口上,刀柄没入了一半。 “你……” 近处的蔺苌再不掩饰满脸疲态,含着血沫努力推进刀柄,一点点的让它没入,连旋转的力气都没有了。 黎逆看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对方已经撑不住了,是在用伤换命? “你……疯子,骗、骗……” 他想要还手。 但他好冷啊。 所有气力都随着流淌的血液消逝,只能用残余不多的力气把对方推开,想要再踢一脚,却颓然倒在地上,连挣扎都不行。 他知道,自己可能要死了。 然后他忍不住想,自己为什么要招惹这个煞星呢? 想着想着,他就后悔了。 “苌苌?” 段翎一直在呼唤蔺苌,只是先前她的声音太小,微弱的除了蔺苌再无人听见。 现在一切归于宁静,蔺苌心中那些疯狂的杀意与怒意,已经随着战斗的落幕如cháo退去。剩下的,便是在一声声焦急的呼唤里,一层一层叠加的不安。 蔺苌躺在冰冷的大厅瓷砖上,终是不忍段翎不间歇地唤她。 “段段,别怕我……” 意识沉入黑暗前,她依稀听到自己低声的祈求,像是在做一个卑微的梦。 第27章 蔺苌番外:你的名字 黑暗中,我睡得很香。 对我来说,人生四喜只有三件事:金榜题名时、dòng房花烛夜,还有个就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不过我总是很难达成第三件乐事。小时候有我妈管我,后来有上学闹钟管我,再之后就是和她在一起的人工闹钟。 “苌苌,再睡要成猪了。” 有一道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皱皱眉头,翻了个身,继续睡。 你看,我没骗你吧,我的人工闹钟来叫我了。 那人叹息了一声,然后下一刻,我的鼻子被揪住了。 几下喘不过气,我恼怒地睁开眼睛,握住拧我鼻子的手,一个虎扑,把对方压倒在软软的chuáng上。 再大的起chuáng气,在看到身下的美人时都烟消云散。 一向由一根白色束带扎住发尾的长发,此刻没有绑发带,因此披散在白色的chuáng单上,像是在宣纸上泼了一大盏徽墨,拈来轻、嗅来馨,一点如漆、万载存真。 墨中央挂着一幅美人图,其上佳人眉眼如画,肤如凝脂。我独爱她温柔的双眸,而此刻我的独爱正凝视着我。 “早安。” 我双手撩起她的发丝,撑在她两侧,轻轻亲了一下她颜色较深的唇角。这个地方,我才认识她不久的时候老以为是吻痕,后来她跟我解释说那是胎记。 比起吻痕,胎记好像要好听一些,但是如果是我的吻痕又另当别论了。 心里这么想,话却不敢这么说。为防她收拾我,我很机智地换了个说法。 当时的我说:“上帝在第六日造人的时候,把造出的人分成了两类,一类是普通人,一类是完美的人。为了方便区分两类人,上帝给予了完美的人一些天生的烙印,也就是你这里了。” 她很困惑:“照你的说法,我明明属于完美的人,却有这么一个不算完美的烙印,这是为什么?” 我:“因为,上帝原本的区分方式为灵魂是否完美。” 她听懂我在夸她的本质,遂莞尔一笑:“这么会说话。” 会说话的我继续道:“但是我和上帝的区分方法不太一样。” “哦?你哪里不同?” 我说:“我还觉得,神之痕也很美。” 一语双关,她愉悦地挑眉,那天允许我多吃了一个冰淇淋,可把我高兴坏了。 哎,我是不会告诉她的,我坚定地认为那就是吻痕。所以,神之痕实际上是我在自夸呢,嘻嘻。 回忆结束。 亲完唇角,她微微一笑,用手环住我,把我往她身上按,我知道她想做什么,赶忙制止了她:“不要,我还没刷牙呢。” 她停住动作,有些无奈:“那你还亲我?” 我趴在她身上笑:“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亲你是蜻蜓点水,你亲我就不是了,大坏人。” 她揉了一把我的头发,似笑非笑:“我亲你怎么就不是了?说清楚,小东西。” 我咯咯笑着下了chuáng,并不理她,还挤眉弄眼做了一个鬼脸,跑去洗漱了。 才不要解释清楚,这样显得我很受哎。再说了,深吻谁不会啊,前前前前前天,我还壁咚了段翎,把她按着亲呢。 不要问我后续,嗯。 经过洗漱,我清醒多了。打了一个哈欠,走回房间,她果然不在房内了。 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麦片香味儿,我嗅着味道走下楼,段翎正把煎成金huáng色的蛋用碗端了过来,然后在吐司上放了我爱吃的培根。 “辛苦女朋友了。” 我殷勤地把她的椅子拉开,牵住她的手走回座位。她由着我的动作,一边状若不经意地说:“就算今天这么乖,一会儿也得吃药。” 我苦了脸。 唉,我之所以这么犯愁,是因为喝的这药呢,并不是什么一口咽下去的胶囊,而是最为苦涩的中药。 我经期紊乱,她亲自带我找了医生,誊写了药方,还为我熬煮中药来调理身子。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所以哪怕很烦中药难喝,还是次次乖乖喝完。 只不过这个过程嘛,就比较艰难了。 吃完饭去洗了碗,看她在看书,我也随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来看。我们各翻各的书,并不说话,只是安静靠在一起,像是大学一起泡在图书馆那样。 约莫一个小时后,她把熬好的药端给了我。我喝了四分之三,还剩最后一点,愣是喝不下去了。 不是装的,就真的喝不下去。毕竟中药这个东西,喝到人吐,我都信。 今天为了对付它,我用上了老战术——碎碎念。 她看我视死如归碎碎念的模样就很好奇,问我:“念什么?” 我:“书上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可能是我表情太认真,她忽然噗嗤一笑:“像个背书的学生。” 本来这句话是调侃,但学生这个词儿,莫名戳到我一个兴奋点。以前看过学生和老师的小说,我还挺喜欢这种CP的。 嗯……有一种莫名的禁断感? 捂脸。 然后,我可能就是被禁断上脑,或者是中药喝断片了,一时脑抽,竟然对着段翎喊:“段老师……” 她表情有点变了。 我想,可能是我的声音有点……不可描述的缘故? 她盯着我半晌,抚摸上我的嘴唇,语气诱惑,像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再喊一次。” 我:“……” 这个眼神,和每次扒了我衣服前的眼神一模一样。不止如此,这个场景,也莫名有点色丨情。 我一下子皮不起来了,还有点慌。 刚吞了口唾沫,想跑,被她一手拽住,勾回来。她用力有点大,我一不小心跌到沙发上了。 她覆身过来,声音低沉:“跑什么?” 我:“……锻炼下身体,哈哈。” 呵,我又不傻,再不跑就要被大尾巴láng给吃掉了! 我这个随便瞎扯的理由太不靠谱,她一脸不信,我紧张的要命,以为要不可描述了。 结果,事实证明我太年轻。 段翎凑到我耳边,特别温柔地说:“不给叫老师,那就给我背书吧。” 我:“???” 讲道理,我裤子都要脱了,你让我背书?这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败坏? 对不起,我是个有骨气的人! 所以…… 在她的注目礼下,我老老实实地背了《蜀道难》和圆周率。 她夸我背的好,还说:“下次你恐高,就让你背噫吁嚱和3.14159吧。” 这是假女朋友吧? 我很不满:“你要分散我注意力,能不能换个高明一点的方式?” 她想了想,又问:“那要不然,我给你说脑筋急转弯?” 我呵了一声:“不是我说,你的脑筋急转弯,就跟‘生手等同于伸手’、‘倒了等同于到了’一样,又像冷笑话,又像土味情话,简直了。” 她挑眉,不说话了。 哎呀,我是不是伤害某人的玻璃心了。 为了弥补,我赶紧抱着她撒娇:“话虽如此,我还就喜欢这个调调!” 她淡淡地看我,还是没说话。 我一咬牙,又说:“不只喜欢这个调调,还喜欢这个人!” 她依然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开始翻书。 哎,这小气鬼,我心里腹诽。 段翎这个人吧,在外面和其他人相处的时候,就是这样冷冷淡淡,又不失礼貌的模样。实际上只有我知道,她私下里压根就是一个大腹黑,大坏蛋,蔫坏蔫坏的。 于是,我决定使出我的杀手锏——把她摁着亲,亲到老实,亲到腿软! 良久之后…… 我已缴械投降,她仍然攻城略地,我实在受不住,推着她软声求饶:“不要了,不要了,喘不上气了……” 她餍足地舔舔嘴唇,低声问:“喊我什么?” 我迷离地看她:“段老师……” 她笑:“还有呢?” 我平复着呼吸,神志不清地回答:“还有,还有……女朋友?” “嗯,再说一个。” 老婆这两个字,我就算石乐志也喊不出来的。 “段段……” 她满意了,捏着我的耳垂道:“乖。”她知道,我因为羞涩的关系,平时很少这么叫她。 所以每次我这么喊她,她表面云淡风轻,实际内心肯定是鞭pào震天响的。 “好了,我们去看电影吧。你不是等待《你的名字》很久了吗?今天陪你看。” 啧,瞧瞧,段翎这个色魔,每次我割地赔款,哄到她满意之后,她都会特别好说话。上次我说让她陪我看,她挺不乐意,现在被哄高兴了,什么都说好。 我哪有那么好说话? 我:“好的呀,走走走。” 唉,都怪太期待电影,我才这么不争气的。 真的。 我们俩都是说走就走的人,下午就跑去看电影了。这电影还可以,虽然我觉得更棒的是和她一起看电影…… 呃,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没有罗曼蒂克的细胞,实际上是她亲手喂我吃爆米花最棒。 很甜。 和一堆情侣一起走出放映厅的时候,我咂咂嘴,问:“哎,你看,他们当时都喜欢对方,却还是忘记对方了。我突然想到,万一有一天我们也失忆了,那怎么办啊?” 她用纸擦掉我嘴边的油渍,漫不经心地回答:“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难得固执:“万一呢?” 她看着我,思考了一秒钟:“那我就跟别人谈恋爱去了?” 好哇,让我套出了真心话了吧? 呵,女人。 我很生气,瞪着她,非常凶地说:“你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她就很高兴地笑。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虽然笑的确实好看,但是我生气,是绝对不会中美人计的。 我鼓着脸颊补充:“哼,你跟人谈恋爱不算什么,像我这么抢手的,说不定还跟人结婚了呢!” 她眯了眯眼,一副算计的模样:“嗯?再说一遍?” “我……”都怪我太宠妻,我踌躇了一下,还是怂了,“红本本上的那人姓段!” 她哼了一声,摸摸我的头,“乖。” “乖什么乖?这是你刚才抓爆米花的手!”我嗷嗷直叫。 她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我给你洗。” 我翻个白眼,谁稀罕啊?我什么东西她没洗过? “别转移话题,万一我们失忆了,你怎么找上我?快说快说!”我还是很在意这个问题。 不得不说,谈恋爱的人都这样,爱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爱在意一些十分神经病的假设。 她说:“跟电影里一样,把名字写你手心上?” 我:“不行,糊了怎么办。” 她:“那……我们各写一封信吧。现在高科技虽然发达,但我更喜欢那种一个字一个字的信笺、书信之类的留言。” 在这方面,她总是懂我的。 即使各类电子产品的通知与聊天更方便,我也偏爱那种透着墨香味的纸上jiāo流。 我:“那你记得写上你的名字,我也会写的。” 她轻笑:“怎么,你真会忘记?” 这个送命题我当然不会回答,睨了她一眼,跑走了。 …… 后来的我,总是后悔当时没有明确地回答她。 ——当然不会忘记你。 因为…… ——除非我连自己都忘记了。 第28章 英雄 意识模糊间,蔺苌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 她几度试图醒来,只是这个梦似乎不是噩梦,还很甜很幸福,所以混混沌沌的,她又陷进了睡乡。 梦的内容她记不清了,只有那份棉花糖一样的余味还回dàng在心里某个角落,又甜又窝心。 忽然,她有些饿。 沉重的眼皮比不上肚里的空虚,蔺苌缓缓睁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这和游戏、电影一样标准的开头,让她不由小声嘟囔一句:“我猜这是医院。” 无人应答她。 她用手撑起身子,刚想坐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正在输液……哦,没有输液。 一动弹,还有腥臭的蛇血味钻进鼻子。蔺苌低头一看,她全身都是暗红色的,以至于这雪白的chuáng单上都沾染了一些凝固的血块。 她晃了晃睡晕的脑袋,揉揉钝痛的胸口,昏迷前的记忆渐渐如落叶般浮于水面。 受rǔ、战斗、伤人、鲜血、中毒…… 对了,段翎! 银环蛇毒耽误不得,她一个昏迷,万一有人过来,万一程霄他们没有找到血清,万一…… 恐惧与不安瞬间取代了蔺苌脸上刚醒时的茫然,她丢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chuáng。 等下…… 她之前昏迷是在大厅地面,现在却是在chuáng上。 蔺苌稳住心神,开始打量房间四周,这才发现她的chuáng位旁边,还有一个chuáng位。 这是一个双人chuáng位的病房,自带一个厕所与洗漱台,房间门此时是关上的。 那边chuáng上有一个人形的小鼓包,因为脸侧在那边,她看不清面貌。因为呼吸的缘故,被子中央在微微起伏。 是段翎吗? 如果是,那就没事了…… 蔺苌心里多少猜到了这是谁做的,却还是没有彻底放心,下了chuáng,趿拉着chuáng下的拖鞋,朝那边的chuáng位走过去。 “段翎?”她小小地喊了一声。 仍然无人应她。 蔺苌走到chuáng边,借窗外的亮光,看清了chuáng上的人——的确是段翎没错。 只是对方紧紧闭着眼睛,脸色很苍白,还没有醒过来。 蔺苌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段翎的手,在chuáng沿坐下,轻轻抚平段翎睡梦中都深深蹙起的眉。 是做了一个噩梦吗,才这副表情?蔺苌暗自猜测。 她把段翎脸庞上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被其他部位吸引了注意力。 象牙般白皙的右手手腕上,还看得见细细的青筋,旁边有好几个针孔。之前的毒蛇牙痕位置只剩一两个小红点,不认真看根本注意不到。 之前是晚上,现在外面却亮如白昼,怎么说都不只一两个小时了。 看样子,她睡的时间不短,段翎应该也得到血清等解毒物的注she了,否则活不到现在。 肌肉还是酸疼的,浑身都像是被车碾过一般,动一动还能听见骨头喀嚓喀嚓的脆响。 蔺苌静静看了一会儿段翎的睡颜,忽然才生出几丝劫后余生的欢喜来。 段翎活下来了,她也活下来了。 真好。 这是一个美好的梦境吗? 尽管四周的场景都符合逻辑推断,感知也很清晰,但蔺苌就是觉得…… 有那么一些,不真实。 她轻轻抚摸段翎的脸,注视着那嫣红的嘴唇,有些渴。 真实感是什么,不就是碰触吗? 蔺苌觉得,自打最早在研究所房间醒来,意识到和段翎做了一个唯美的chūn梦后,自己就变得相当流氓了。 嗯,不是因为她流氓,而是chūn梦洗脑深。 蔺苌安慰完自己,再也忍不住,抽了一张chuáng头柜上的纸巾,本想直接用它,后来踌躇了几秒,又把一张纸上面两层给扒拉下来,只剩了最后一层。 三层原生木浆的纸,去了两层,已经薄如蝉翼了。她既满意,又心虚地把这层薄薄的纸覆在段翎的嘴唇上。 接下来,是给自己做行动前的思想工作。 她不是欲图不轨,她还有这么厚这么厚一张纸隔着呢。不能惊醒病人,只是找找真实感,就算之后段翎因为她先前的残忍讨厌她,她也可以安慰自己不亏了。 而且她们之前……那算是互通心意了吧? 蔺苌怂怂地把纸放了几次,保证它绝不会滑落,才缓缓低下头,把自己的唇小心地贴在段翎的唇上。 唇间隔了一层不是很厚的纸。 这纸到底薄到什么程度呢,其实也没那么夸张。也就是蔺苌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唇瓣的柔软与温度而已。 甫一接触,她就找回了缺失的真实感。那种丝丝缕缕的安心感与满足感,一瞬间汇成了浩浩汤汤的长河,几乎把她淹没。 够了,流氓也有个度。 蔺苌在心里叱责自己,依依不舍地抬起头,才发现身下本该闭上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 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紧紧盯着她,眼中还有浓浓的倦意,生成影影绰绰的雾气,叫人看不清其中的含义。 比如,被偷吻的含义。 “在做什么?”嘶哑的声音从那抹吻过的唇瓣里吐出,莫名有些性感。 蔺苌:“!” 性感归性感,她已经石化了。 这世上,还有偷亲别人,被别人当场逮到还要尴尬的事么? 蔺苌吞口唾沫,企图解释:“你嘴上好像有只虫子,我把它拍死了,为了擦掉它的血,就拿纸、纸……擦血。” 段翎面无表情:“是吗?还真是一只讨厌的虫子,专往我嘴上飞。” 蔺苌:“……呵呵,是挺讨厌的。” 段翎把嘴上的纸拿开,一边摩挲,一边看了一眼放在旁边被剥了两层的纸,意味深长道:“这张纸也挺讨厌的,还比别的纸都要薄。” 完了,段翎肯定发现那纸里的奥秘,也意识到她的龌蹉想法了! 蔺苌低头,窘迫地不知道往哪儿瞧:“……呵呵,是挺讨厌的。” “现在的人工呼吸都这么讨厌了么?” 蔺苌脑中一片空白,脸上红的要滴出血来,几乎是下意识复读道:“呵呵,是挺讨厌的。” 段翎笑了一声。 等下,人工呼吸……? 蔺苌的脸再次爆红:“我……那个……不是……” 段翎一本正经:“不是什么?你是想说你讨厌吗?” “我……” 如果有一块豆腐,她想撞死。 糟糕的结果就算有再低的概率,也有发生的可能,墨菲定律诚不欺她! 段翎见蔺苌羞得不敢看她,终是心软了。 “确实讨厌。”一声悠长的叹息后,蔺苌短袖被人一拽,毫无防备之下,径直就跌了过去。 昳丽的容颜同她越来越近,她一个紧张,闭上了眼睛。 轻轻颤动的睫毛,像是引诱画家描摹的墨笔,怀着女孩心中那不可捉摸的情思,等待她前去勾勒。 诱人是诱人,但更让人怜爱。 紧张地屏息半天,也没有等到对方的吻,难道是她会错意了?蔺苌心里一慌,就要睁开眼,却忽然被一张纸巾擦拭着眼角。 这动作极其温柔,带着女人一贯的用心与体贴,连近在耳畔的声音也格外动听起来:“做贼就做贼,为什么要哭?” 蔺苌一动不动地反问:“什么贼?” 段翎轻笑:“偷香窃玉,你说是什么贼?” 蔺苌一噎:“……” 咳。 她不说。 段翎好像也知道她不会回答,转而问:“还没说为什么要哭?” “我哭了吗?” 段翎把打湿的纸摊开在手心里:“喏。” 蔺苌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哭了。 这总不会是偷香窃玉之后,欣喜若狂留下的眼泪吧?哇,蔺苌,你可真是太他喵的丢人了! 想了想,一定不能bào露这些表现,蔺苌qiáng自镇定道:“或许是之前做梦的时候流的。” 段翎完全没有想到蔺苌的小脑袋里装了什么奇思妙想,看样子是相信了,还有些担忧:“梦?什么样的梦,噩梦吗?” 噩梦吗…… 蔺苌摇头:“虽然不记得内容,但应该不是噩梦。也许还是一个甜甜的美梦,可惜我想不起来了。” 段翎疑惑:“既然是美梦,为什么还会哭?” 蔺苌顿了顿,也有些不解:“我不知道。” 她并非是瞎说或者糊弄段翎,只是心里没有缘由的,就是这么感觉。 她也不知道原因。 “或许,正是因为只有梦里才那么好,有些伤心吧。嗯……听起来好像挺奇怪的?大概我这个人就比较奇怪,你别介意。” 想到了之前搏斗的事,蔺苌的情绪低落下来。 段翎望着她,忽然说:“我不会怕你。” “什么?” 段翎斟酌好言辞,一字一句地认真回答:“你昏迷前要我别怕你,现在才有机会回答你,我不会怕你;你刚才说你比较奇怪,让我别介意,我也一起回答你,我不怕你。” 蔺苌睁大眼睛,有些惊讶。段翎是有读心术吗?怎么她才想到,就被发现了…… “我伤了人。”蔺苌说。 “我知道。”段翎淡淡地回。 “我还可能杀了人。” “我知道。” “段翎,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吗?杀人和杀蛇不一样,你难道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就算我们失忆了,就算我们不知道这是哪儿,就算现在混乱的可以说是一个乱世,也不代表我可以……” 蔺苌看着自己的手。 就是这双手染了鲜血,就是她杀了人,可奇怪的是,杀意与怒意退去之后,她依然没有后悔。 她看着这双全然陌生的手,像是在审视这个全然陌生的自己:“我的意思是,我是一个不知悔改的杀人犯。” 段翎视线仍然平和:“我知道。” 蔺苌咬唇,有些生气。 她觉得段翎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是个怪物,不明白这些事的严重性,不明白刚才这个怪物还悄悄偷吻了她。 因为如果真的明白,肯定不会允许自己的亲近,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僭越,更不会温柔相待、捉弄自己。 所以隔着纸亲吻,一是自欺欺人,二是害羞,三是……她好像生出了一些她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情绪。 那或许是自卑,又或许是另外一种意义层面的胆怯。 病房里,一时安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段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只知道,你是我的英雄。你保护我,我被你保护,仅此而已。” 她摸摸蔺苌的膝盖,似乎是在覆盖那里的屈rǔ与疼痛,眼里全是无言的怜惜。 蔺苌不由动容。 是了,这才是她不后悔的理由。 这就够了。 第29章 失踪 “咔哒。”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拧开。 蔺苌与段翎同时转向门那边。 或许是她们的注视太热情,小huáng毛刚打开房门,愣了一下。 “哎哟,两位姐姐总算醒了啊?你们这注目礼,让我心里有点慌哎……” 后面跟着的程霄把站着不动的他往里推,“我觉着,她们是被你吓到了。” “哈?程哥你瞎说什么呢,本公子风流倜傥,帅气潇洒,不说要联系方式就算了,还吓到?” 施不语翻了个白眼,颠儿颠儿地提着两个食用塑料袋走到两张病chuáng中间。 蔺苌状若无事地从段翎chuáng上下来,回到了自己的病chuáng上,她可不想再被八卦。 然后,顺带皮了一下:“这位公子,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们确实被你吓到了。” 施不语一脸心碎:“我给你们捎吃的,你们还能被我吓到?难受。” 蔺苌笑,一边把包的严严实实的袋子拎过来:“还不是你自己之前说,什么恐怖游戏恐怖电影,这种病房忽然打开不是最像恐怖设定了吗?对了,这什么,好像还是热的?” 听到这个问题,施不语笑得不怀好意,程霄也耸耸肩,有些无奈:“你一闻就知道了。” 闻? 蔺苌和段翎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怀揣着对某种黑暗料理的猜想,打开了包裹在外的层层报纸。 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这是连失忆都不会遗忘的味道。 “方便面?!” 蔺苌震惊了,“闻这味道,哪怕我还没看到最下面的包装,也知道这应该是红烧牛肉味道的。” 段翎的鼻子显然也不比蔺苌的差:“酸菜牛肉。” “你们这是狗鼻子吧?”施不语啧啧称奇,用手学着之前两人的模样比了一个手丨枪,一人一枪,“哼哼,我也会。” 不怕不接梗,就怕不说话。 蔺苌和段翎同时无视了这位朋友的互动,一齐打开了最后一层包装,露出了方便面桶。 两人揭开冒着热气的盖子,方便面的味道便毫无争议地霸占了整间病房。一半是酸菜味,一半是红烧牛肉味,混在中间的施不语和程霄感觉有点迷醉。 蔺苌从袋子里摸出叉子,搅拌了几下就开始吃起来。泡的软不软都不算问题,她是真的饿了…… 饿到想把汤水都给喝了的程度。 “对了,说说之前发生了什么呗。”饿死鬼投胎的蔺苌一点不愧疚地压榨队友。 小huáng毛傲娇地别开脸:“刚才对我爱搭不理,现在让你们高攀不起。” 蔺苌不理会他,滋溜滋溜吃的挺乐呵。 那边的段翎虽然没这么忘我地吃面,却也懒得分一点眼神过来。 连面都比不上的施不语心里很苦。 程霄拍拍他的肩膀:“既然蔺苌问了,你就大发慈悲地告诉她们吧,正好话唠是你长项。来,开始你的表演。” 意识到身处队伍食物链底端的施不语一脸绝望:“好吧好吧,我决定还是要发光发热。咳咳,我来描述一下之前发生了什么。当时,我和程哥不是上楼去了嘛,然后……” 据他所说,事情是这样的。 施不语和程霄在一楼告示栏上找了找血清可能会有的位置,最后锁定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十楼的药房区,一个是二楼的急救区,本来施不语还考虑有十三楼的外科,但程霄说外科覆盖太广,这个医院既然距离蛇林这么近,真中蛇毒多半是需要急救的,所以就否定了去十三楼。 他们是两个人,程霄体力好,所以他去了十楼的药房,施不语去了二楼的急救区。 然而二楼也没有施不语想的那么简单。那里基本都是急诊室,房间里基本都是病chuáng和各类乱七八糟的急救用器械,这些东西肯定用不上。 他转悠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急得不行,又苦于无法及时联系程霄,只能跟个qiáng盗似的到处翻翻找找,结果还真被他翻出来一些药剂和瓶子。 可惜,每个瓶身上面都是英文居多,好不容易有几个中文也是这个酚那个素,没写药理作用,他完全不知道是拿来gān嘛的。 小huáng毛想了一会儿,索性全部揣兜里了。正在发愁装不完的时候,程霄就下来找他了。 十楼药房那边并没有血清类的东西,但专门标明血清类药物是在二楼急救区的冷藏室中,所以他赶紧下来,拖着无头苍蝇一般的施不语去了冷藏室,在里面顺利找到了银环蛇的抗毒血清。 这里把银环蛇毒作为重点治疗方向,最多的抗毒血清就是银环蛇的。似乎是为了防止有人取量错误导致làng费和害人,血清的说明用打印纸放在桌上供人阅读,内容也体贴多了,全是中文不说还简单易懂,明确写了注she量与使用相关提示。 他们毕竟不是医护人员,注she血清前必须要做的过敏试验他们完全不会,那说明上也没有写相关内容,两人只好硬着头皮先下楼,准备把段翎带上来先注she血清再说。 结果,就发现一楼大厅两大滩鲜血,段翎和蔺苌昏迷过去了…… 蔺苌吃完面,喝完汤水,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她很快找回重点:“血和我们?你们……没看到其他人?” 她不打算隐瞒自己动手的事实。 施不语挠挠头:“没啊,我们猜你们是和人动手了,因为你没外伤,那血肯定就是别人的呗。但只有血在那里,我们还觉得奇怪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蔺苌三言两语地概括了一遍,略去其中一些不重要的细节。 程霄听完,问:“照你这么说,那两个人是死了吗?” 蔺苌摇头,表情有些淡漠:“谁知道呢。” 施不语和程霄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蔺苌却一脸无所谓。 那两人的同伴有那么多,这里又是医院,只要不是当场断气,都不容易死…… 蔺苌动手的时候,真的是抱着杀了对方的决心,但最后还是留了一些余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段翎在旁边。 只是她也没想到的是,后面对方的队伍会溃散的那么快,说乌合之众都算夸赞。 不过这些事,她不打算作为自己动手的借口,所以她也不打算说这些。 倒是段翎优雅地用纸擦掉嘴唇上沾到的油,开口道:“应该没有的。她动手的时候,我全程看着,还是比较清楚的。那瘦竹竿她避开了要害,只是流血量比较大,看着吓人罢了。她身旁那个男人,因为她当时身体状态已经很差了,伤口不深,应该还有的救。” 蔺苌看了段翎一眼,不置可否。 施不语稍稍松口气:“唉,那种趁虚而入的人渣,死了也就死了吧,就当为民除害。” 蔺苌知道,施不语这个人虽然看着没心没肺,但实际上算是个心肠很好的人,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见得这么想,不过是想宽慰她一二。 更别说一身正气,对之前郑丰的死一直耿耿于怀的程霄了。 实际上,死在蛇的嘴里和死在人的手上还是有区别的。大概只有段翎是真心不畏惧她杀了人,只是这真心里有多少是感激又值得商榷了…… “哟,小huáng毛,什么时候这成语能用的这么溜了,连着两个都没用错,真是难得。”蔺苌在气氛僵硬前打趣道。 小huáng毛很气:“喂,不带这样损我的吧。你可以理解为我厚积薄发,也可以理解为我在危机中觉醒了力量!” 蔺苌笑。 “得了,别贫了。”程霄面带忧色地拉回正题,“如果把我们的情况拼合上,那奇怪的事儿就来了,那两个重伤的人去哪儿了?” 施不语说:“这还用说吗?肯定是被人救走了啊,他们之前那些同伴虽然不靠谱,但不排除他们去搜完物资顺带过来看看,然后救走人的情况啊。” “不太可能。”段翎动了动反应迟钝的手臂,并不赞同施不语的说法。 注入血清成功排毒后,命是保住了,但这几天身体还是会受到银环蛇毒的残留影响,在行动上别说敏捷,不让人帮忙就算好的。 她不愿让三人看出来,所以吃面和拿纸巾都靠自己一手完成,愣是装的跟正常人一样。 “假如是那两人的同伙,也就是之前那群人,他们救回人后,肯定要上楼救治人的,那动静不小,你们不可能听不见;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地方,如果你们是他们,回到大厅,发现苌苌与我都失去意识了,你们会做什么?” “这……”施不语皱眉,“不一定吧,现在大家都在逃命,他们不一定想杀人,你们俩都昏迷了,来人属于心善的,放过你们也说不定……” 蔺苌冷笑:“心善?真的心善的话,不会放任之前的事发生而不发一语。别说什么人微言轻和这样那样的原因,既然能够默认这样的事发生,还能够一时丢下这两人不管,就算是心善,也是伪善。” 没有死于蛇,却差点栽在了人的手上,这足够让她警醒了。 从之前的事情她就意识到,要活下去,不只是要在危机里存活,更要提防人心。 蔺苌叹了口气,不打算在这个地方qiáng制改变他人的观念:“而且就算你说的事情发生了,还有一点你想过没有?” 施不语问:“什么?” 蔺苌刚想回答,段翎就说:“血迹。” “你们来找我们的时候,血迹有往外面或者往里面滴落的痕迹吗?你之前的原话是‘两大滩鲜血’,按照那两个人的出血量,以及你们下来找我们的时间间隔不长,都说明你们并没有看到相应的痕迹,才会毫无反应。” 施不语和程霄脸色变了。 施不语吞了口唾沫,感觉有点冷:“卧槽,段姐姐你要不要这么聪明……程、程哥,你看到其他血迹了吗?我好像确实没看见。或者是血迹太小,我没注意到?” 毕竟他们也是匆匆忙忙的。 出乎意料的是,程霄没有附和他,神色还有些复杂:“关于这点,其实我刚才就想说……我看到血迹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追踪血迹的来处和去向。在你去喊蔺苌的时候,我就仔细看过了,血迹和蔺苌、段翎无关,是其他人的,从你们的话也验证了我的想法没错,但去向……无论是大厅向外,还是向内、楼梯间都没有一点血迹。” 蔺苌一惊,表情凝重许多:“血液gān涸不是不可能……难道,连拖动痕迹都没有吗?” 程霄笃定地点头:“我和你想法一样,所以很仔细地看过,确实没有任何痕迹。” 两个大活人,怎么会没有任何痕迹就不见了?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走,过去看一下。”蔺苌说。 第30章 假摔 四个人都是行动派,当即就打算去一楼大厅再看一下。 程霄和小huáng毛打前锋,蔺苌不动声色地走到段翎的chuáng边,伸出手:“需要伸手这个冷笑话吗?” 段翎扬眉,把手放到蔺苌的手中,任由对方握住她:“不用也给。” 蔺苌笑,轻托着她跟上程霄和施不语。 “什么时候发现的?”段翎问。 “啊,就不能是因为知道蛇毒会有什么症状嘛?”蔺苌托着她,没有完全让对方靠着自己,而是互相支撑,“非要说的话……擦眼泪的动作吧。” 段翎有点惊讶。 蔺苌得意地露出小虎牙:“是不是觉得我观察力很qiáng,还能一心多用?” 段翎睨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难得膨胀一下呗。” “嗯,那张纸有三层,不仔细看还不好发现,观察力很qiáng;能三两下把纸剥掉两层,还不弄破,说明苌苌手很巧;还有……” “……行了行了,你还是别夸了。”蔺苌耳朵微红,连忙制止了段翎继续说下去。 手很巧,不知道是她想多了,还是段翎这个人话里有话惯了,她实在是忍不住想歪。 四个人来到了一楼大厅。 大厅地面只有两大团暗红色的血迹,那两个原本躺在血泊中的人都不见了。如程霄所说,其他地方没有血滴,也没有任何拖拽过的痕迹。 那么,这两个大活人跑哪儿去了? “我都要怀疑我们不在真实世界里了。”施不语抱着手臂,怂怂地说。 段翎摇头,示意几人过来:“来这里。”她缓缓蹲下,指着其中一块血迹位置,“你们看,边缘上的血迹有点奇怪。” 几人围了上来。 蔺苌眯眯眼睛,的确,这一块边缘的血迹很奇怪。按说血流过去,在坡度一定、没有障碍物的情况下,边缘不该是被截断的。 但这个地方,血流到右边某个位置时,就全部停下,被截在了一条“看不见”的线上。 “要么,曾经有什么边缘整齐的东西放在这里,要么……”蔺苌敲了敲地面,指骨与地面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 施不语着急:“你倒是说完啊,吊人胃口呢?” 蔺苌无奈,她不是吊人胃口,只是她觉得这个想法太可怕。程霄摸摸下巴,领会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这下面有秘密?” 蔺苌点头,也跟着蹲下来:“嗯。大厅地面比较光滑,当时我们打斗的时候,我记得这里没有可以遮挡的东西。所以,尽管后面那个想法有点神奇,却是最符合眼下情况的。毕竟,两个受伤的大活人总不会不翼而飞了吧?” 她的脸几乎要贴在地上:“之前方徊突然出现,我就怀疑过是不是还有其他通道。如果这下面真的有通道的话,那可就好玩了。想想看,研究所到中央岛屿,跨海有一个秘密通道,现在医院这边也有通道了,那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 其他人都听得头皮发麻。 程霄思索了一会儿,说:“那大蛇体积那么大,假如真的存在通道,恐怕这通道也不窄。” 段翎冷笑:“岂止是不窄?” 蔺苌倒吸一口气:“你是说,这通道可能本来就是为蛇准备的?等下,我刚才想到一件事……段翎,你还记得那个涂鸦吗?Everything is false的那个。” 段翎眉头一挑:“记得。” 施不语和程霄不知道涂鸦,所以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蔺苌解释说:“FN研究所门口,有好几面涂鸦墙,你们当时忙着逃命,可能没有注意到。那涂鸦内容嘛就不说了,总之……上面所有字母拼起来,就是Everything is false这句英文,意思是一切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施不语更懵了,“假个P啊假,那蛇都吞人了,段姐姐不也中了蛇毒吗?” 蔺苌笑了:“你这个分析,是建立在这句话对我们有提示上。实际上,当时的情况,我们都没想到这可能是提示……FN研究所、HY大桥、E医院……这几个字母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仅仅只是署名?但刚才我忽然想起,之前我们拼这句英文,就是靠着每面涂鸦墙上的英文拼出来的。” 段翎记性很好:“Eve、rY 、tH、iNg、iS 、Fal、sE。” “对。HY、FN、E都是其中的大写字母。如果我们猜的不错,那么其他地方的字母署名,必然也是其中的大写字母组成。” 施不语晃晃头,赶紧叫停:“等下,等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句英文,指的是所有地方?” 蔺苌默认了。 没错,她之前一直没想到,那涂鸦可能就是提示。所有地方都是假的,所有的事都是假的,这个假并不是说其存在的真实性,而是说,他们看到的都是假的而已。 “一切都是假的……无论是研究所、大桥,还是医院,都没有一个人在。这些人去哪儿了,你们想过吗?” 施不语头上冒出冷汗:“死、死了?哈,不太可能吧……这让我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些东西,什么幽灵船啊,魔鬼三角区啊,东西都在,只是人不见了……” 蔺苌扶额:“你说的那些,都是世界未解之谜了。然而我们这个不一样,你不觉得人为控制的可能更大一些吗?” 她用脚尖抵地:“想揭开秘密,我们得打开这个。” 施不语一脸看白痴的表情:“姐姐,就算这下面真可能有通道,我们也弄不开啊。你看这像是有按钮或者机关的模样么?” “我又不瞎,当然知道。再说了,这通道要是由我设计,我肯定不会设计里外都可以打开的样式,我只要保证里面可以单向出去就能实施一切,还保险。” “那我们……” “你喊兔子乖乖,把门打开,看有没有效果。” “哈?”施不语不明所以,“要是那些人在下面,他们哪会直接打开,你在逗我呢吧。” 蔺苌耸耸肩,看向段翎:“所以,别想用正常的方法。现在暂时可以确定,此处是通道之一的位置。我们要用不正常的方法打开通道,得先去一个地方。” 段翎没有让她失望,接口道:“机械库?” 蔺苌嗯了一声:“对,bào力拆迁吧。只要有武器或者工具,我们就送他们一个礼物。” 还有一个考虑蔺苌没说。 既然这个通道有可能是为蛇准备的,那么他们打开这个通道后,到底会面临什么? “呃……我们现在就去吗?”施不语问。 蔺苌摇头:“等一下,你们去找下有没有趁手的武器,我得换下衣服。” 不然这蛇血引人注目不说,更可能会因为蛇血的浓烈味道,引来一些不好的东西。 施不语嫌弃地看着她这一身血:“那可不是嘛,我和程哥把你丢上chuáng的时候,差点没被臭死。” 蔺苌被噎住:“……” 闻言,段翎扫过去一眼,施不语忽然觉得有点凉飕飕的:“gān嘛,我说的是事实嘛。” 段翎面无表情,只吐出一个字:“丢?” 施不语:“……抬,像伺候佛祖一样供上去的。” 段翎这才满意了,拉住蔺苌的手:“走吧。” 蔺苌看施不语一脸吃瘪的表情,不由在心里闷笑,段翎这个人,真是又护短又可爱。 施不语和程霄去别处找武器了,蔺苌看着他蹦着走的背影,一度担心他去手术室摸几柄手术刀过来。 两人到处逛了一圈,最后在某间值班室里,翻到了两件还没剪衣牌的全新衬衣。 医院的人工作十分辛苦,常常有人在这儿将就睡了,所以靠里的位置,还有几个房间。 里面有卧室和浴室。 蔺苌看到不只一个浴室的时候,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她拿着gān净的衬衣就要往其中一间走,忽然想到,段翎的蛇毒…… 她看向默默盯着她的段翎,gān巴巴地问:“你,能自己洗吗?” 段翎点点头,幽幽道:“能的,不就是四肢麻木,无法使力么。” 蔺苌一脸问号:“……这不是根本没法洗吗?” 段翎很懂事:“能的,手能吃面,当然也能开水。苌苌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因为无法控制身体而滑倒,也绝对不会因为手臂僵硬而无法抹沐浴露那些东西。” 蔺苌:“……” 这人是故意的吧。 但不可否认的是,蔺苌还是心软了:“算了,我、我、我,那个……” 段翎叹了一口气,撇开视线:“苌苌是想帮我吗?不过你这么勉qiáng的话,还是算了,我不会麻烦你的,我自己能行。” 蔺苌:“……” 套路啊套路,段翎这货要是没有演戏,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但是……算了。 蔺苌摸摸鼻子:“没有勉qiáng,我帮你放好水,你去洗。我……在门口等你,你要是有哪里不对,你就喊我。” 心软归心软,要真让她帮段翎洗,不如当场去世。 段翎也知道这是蔺苌的极限了,不再难为她,轻轻笑道:“好。” 于是,一个人在里面洗,一个人在外面靠着门。蔺苌听着里面的水声,吞了口唾沫。 都说人的想象力最可怕,她明明听到的只是水声,却已经脑补到美人洗浴的画面了。 结合梦里那些旖旎的场景,她赶紧仰头按住鼻子,顺带拍拍脸,勒令自己不许再想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越来越小,蔺苌估摸着段翎要洗完了。就在此时,里面传出一声轻呼,还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蔺苌一惊:“怎么了?” 这人笨死了,还真摔了? 让她心急的是,里面的段翎没有回答。 蔺苌担心出事,也顾及不了其他,拧开没有锁的浴门,直直闯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水雾扑面而来,雾气里若隐若现的胴体也再无阻碍,渐渐在她的视线里清晰…… “你你你,还还、还好吧?”蔺苌看得动也不敢动,一个紧张,结巴了。 但很快,她的视线凝在了段翎细瘦的腰身上。 水珠从没有一丝赘肉的腰上滚落下去,一颗痣像是在一片雪原里独自盛放的红梅,显眼又明艳。 这个位置,和涂鸦上的痣一模一样……段翎竟真的是那个人! 那另外一个人又是谁? 蔺苌有点酸。 第31章 段翎番外:当年 “一碗土豆……”我刚把钱递给老板,话还未说完,老板就笑呵呵地接话。 “酸辣味,土豆要软软耙耙的,不加折耳根是吧?” 我顿了顿:“对。” 说话的老板是个笑容慡朗的大叔,在学校做了很多年láng牙土豆的生意,因为分量足、价格公道、味道不错,很受学生的喜爱。在我看来,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优点——老板笑起来很和蔼,和他说话会很愉快。 当然,他的记忆力也不错。 “又是给那个栗色头发的妹妹买的吧?”老板熟练地把土豆舀到调料锅里,手挑了几下,除了折耳根以外的调料就到了锅里。 我点头:“嗯。” 老板笑的眼睛都陷在一条缝里:“我比较多事,你别见怪。只是我有点好奇,你自己不喜欢吃吧?” 锅里的土豆和调料搅拌在一起,等完全入味后,老板才把它们倒出来。一根根长条形的土豆很听话,乖乖地滚进了碗里,不淌出一点汁料。 如此技艺的老师傅,该是不愿意听到别人说不喜欢他的食物。我这样想着,于是说道:“没,喜欢的。” 老板去拿签子,有些吃惊:“那不好意思,我误会了。” 我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谢谢您,再见。”然后拎着做好的土豆离开了。 其实,老板没有说错,我的确不喜欢吃láng牙土豆。可是她喜欢,被喂多了,久而久之觉得也不赖。 卖土豆的地方距离寝室不远。我刚回到寝室门口,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迎面是一个穿着可爱的熊猫睡衣,笑容灿烂的女孩儿。 “你好慢啊,我都要饿死了!”蔺苌娇嗔着,一边抱紧了我空闲的手臂,顺带把我拽了进去。 我问:“这么热情,室友不在?” 她嘴里漫不经心地嗯嗯,满眼都盯着我……手里的土豆。说来很无奈,我一个大活女朋友,竟然经常都比不上区区食物。 我故意把土豆放到身后,板起脸:“想吃?该说点什么?” 我生气的时候都是不说话的,所以她一听,就知道我只是想逗逗她,gān脆就着姿势抱住了我的腰,撒娇道:“段同学,段小可爱,段大美女,土豆要冷啦!” 我淡淡道:“少来,我从小到大是被夸大的好么?不说对,你就吃冷的吧。” 她很震惊我的不要脸:“咦惹,我以为夸奖我的女朋友会有特殊加成,结果和别人的一个效果啊?” 我同样很震惊她的不要脸,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好像老学我不好的地方,一点正经的都没学。 可是这样的她,太可爱了。 我qiáng忍着笑意,严肃道:“好像是一个效果,怎么办?” 她眼珠子转了转,然后一个踮脚,在我脸上响亮地吧唧了一口,得意洋洋道:“这个效果如何?” 她平时傲娇居多,这么乖巧很难得,虽然可能是看在土豆的面上。 我终于绷不住了,把土豆袋子递给她,带着笑说:“嗯,勉qiáng过关。” 接下来,又是我们的日常喂食时间,不再赘述。 她贪吃,胃口又不大,所以每次买了吃的,几乎都得落我肚子里去。 我不爱积食,因此总要拖着她跟我出去散步消食。好在秋冬天,她的睡衣都既可爱又保暖,出去溜一圈我也不用担心,就由着她了。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其中一天,也是许多天的模样。这样温馨又幸福的生活,使我从未想过会失去她。 毕竟那时的我,还很天真,总以为只要我喜欢她,她喜欢我,我们就不会分开。即使要面对毕业、工作、生活中的各类烦恼,我都没有动摇过我的想法。 可我忘了,有一件事能分开我们。 那就是死别。 最初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是我们毕业那年,学校周年大庆。 那段时间学校张灯结彩,又是邀请早先毕业的学姐学长,又是大力鼓励学生们开办各式各样的活动,甚至学校的人自己都办了活动,热闹极了。 我和她是学生会的成员,她还身兼辩论队的队长,因此那段时间都很忙。某天下午,我好不容易办完了学生会的事情,偷摸着去辩论队所在的顶楼找她。 她在台上意气风发地辩论时,是我最爱的模样之一。我喜欢她那样自信,那样从容,好像什么困难,什么敌人都不足为惧。 可这样qiáng势的她,在我面前又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要我宠,要我管,要我爱。 当然……我是非常愿意的。 上楼路上,学生很多,不少认识的人沿途还跟我打了招呼。我一一回完,像是有着某种默契一般,抬起头,对上了那个熟悉的视线。 果然,是蔺苌。 最高的顶楼,她在对我笑。 我不喜欢吃甜食,可是她此刻的甜美,是我难以释手的马卡龙。纵然要把我甜死,我也甘之如饴。 我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还没完全绽放,忽然看到她站的位置——是顶楼栏杆的边缘处。 我不喜欢这样危险的地方。 我曾经还跟学生会的会长吐槽过我们学校这栋楼的布置。高处是很危险的,学校的人大多又是成年人,身高再矮也矮不到哪里去,顶楼的栏杆这么低,不怕人摔出去么? 以前我跟她说过,让她小心这种地方,最好在顶楼的时候远离这处栏杆。她跟我说她并不恐高,还嘲笑我太老gān部,操心一些有的没有的事情,都成小老太婆了。 这小没良心的……我拿她是真的没有办法。 她跟我眨了眨眼睛就收回视线,和身边的人继续攀谈。我仔细一看,这个人还是我认识的一个女生。她叫方徊,辩论队的一个新成员,算是我和苌苌的学妹。 不过,我认识方徊倒不是因为她是我的学妹,而是因为她曾经给我告过白,被我拒绝了。这件事我没告诉苌苌,一么,她是个小醋坛子,怕她不开心,不想提这一嘴;再一个是我觉得也没必要。 虽然不愿打搅她们说正事,但她站在高处,我不在她身边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就还是加快了步伐。 可能我真是操心太多的劳碌命吧。 上了顶楼,我并没有过去,准备安静等待她们谈完再说。苌苌好像正在和方徊嘱咐辩论表演赛需要留意的地方,也没再分心看我了。 “王八蛋!给我站住!” 走廊那边传来一声女生的大吼,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把回完消息的手机放回兜里,心里猜测这估计又是一出幼稚的打闹。 看来,无论是什么年纪,追逐狂打都是学生最爱做的事。唔,我和苌苌在家或者寝室的时候,偶尔也这么闹腾。 想到了过去嬉闹的画面,我不由一哂。 那边打闹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一个不停回头看的男生从走廊冲出来,嘴里不忘挑衅:“过来啊,追到我就把手机还给你,哈哈哈!” 很快,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孩儿追了出来,由于心急,她猛地提速,追上了没有认真躲闪的男生,扒住他的手,想要抢过对方手里的手机。 “还我!你好烦啊!” 女生身高算是矮的,男生把手臂举高,女生就完全没有办法了,踮着脚尖也抢不到。 男生见状直乐,由着女生扒他手:“我可没动啊,你自己矮怪我咯?” “你!” 两个人推推搡搡,距离苌苌那边越来越近。我终于从旁观者的身份脱出,皱了皱眉。 太近了,一会儿撞到人不是不可能。我准备走过去,把蔺苌拉开。 “你长得高了不起啊!”就在此时,那个女生跳了半天也没抢回手机,心里一气,猛地推了一把男生。 这一动作完全没收力,男生一下就跌了过去。他的背后是专注在说话的蔺苌与方徊,两人都没留意这出突发的事故,直接被撞了个正着。 “啊!” 栏杆很低,两人惊叫一声,一齐朝后倒去。我脑中一片空白,眼中只有即将翩跹而去的她! 不可以! “抓住我!蔺苌!” 我听见自己几乎破音的呼喊,因为距离很近,手臂下意识抱住了她的腰身,还没来得及庆幸,旁边一道人影就滚了下去。 从高高的顶楼上。 我伸出的另外一只手,终究慢了一步,停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救救我,段翎!”随着这一句绝望的嘶吼,一道破沙袋一样沉重的响声从楼下传来。我一阵晕眩,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木然地抓着栏杆往下看。 很多人和我在做一样的事。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只剩这一方窄窄的灰色大理石地面。一个穿着表演赛西装的人头朝下趴着,身下是汩汩流出的赤红鲜血,很快便在地上雕刻了一朵无比凄艳的红花。 我从未认真看过方徊,按说应该对她的印象不多,但不知为何,我脑中不断播放着她最后满是惊惧、不甘、绝望与恨意的脸庞。 我似乎是在凝视深渊,身体越来越冷。 即将窒息的时刻,有温热的液体在我的脸上奔涌,还有熟悉的触感落在了我的额头、眼睛以及嘴唇上。 我茫然地望向我怀里的人,她脸色苍白,眼里满是惊慌与担忧,嘴唇上下翕动,好像在跟我说话。 我耳中嗡嗡作响,着实听不见任何声音,有些着急地想知道她说了什么,所幸还能从唇语辨认一二。 她说的是:“段翎,段翎,你别吓我,你先看看我,看看我,好吗?” 我盯着她,有些奇怪,我不是一直看着她么?这个人啊,总是那么爱吃醋,我才看了别人一眼,她就醋了。 她抱着我,想把我拉离栏杆那边,但与其说是拉,不如说是我们互相搀扶。我从不恐高,也不怕高处,她亦然。 可她居然腿软了。巧的是,我的腿也软了。我们一起跌在一旁,谁也不敢再说自己不恐高。 还没来得及嘲笑,她就扑了上来,把我狠狠抱住。她用力很大,我的头被紧紧嵌在她的怀里,却再也拾不起过去那种安心感。 紧贴的衣料很快湿润。 我这才慢半拍地意识到,原来,流泪的是我,不是她。 咦,我为什么要哭? 这个疑问出现的同时,所有声音终于归位了。我听到很多人在高声尖叫,还有人在报警,在奔走找老师,在救人…… “啊啊啊啊啊妈妈,死人啦!” “快救命啊,那人还活着吗?是不是已经死了?”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怎么就掉下去了……” “……” 感受着与刚才极致的安静截然不同的喧闹,我愣住了。纷乱的念头一并涌了上来,统一汇成了两句话。 方徊死了。 就在我和她的面前。 第32章 通道 洗澡的事,在一个主角láng狈逃走之后,被迫划上了句号。私事都是小秘密,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虽然她们的心态不太一样。 蔺苌是臊得慌,加上乍然知道真相后不知所措,段翎却是心知不能把傲娇的猫咪逗得太狠,故有意缄默。 两人很有效率地拾掇好,就去与施不语、程霄汇合了。四个人离开了医院,径直往机械库走去。 在出发前,蔺苌特地向两人询问了方便面的来源,以及那些人的去处。 不出她所料,方便面是在医院的小卖部捡的。小卖部没有人,一群又饿又渴的不速之客,纷纷进去抢了个慡。 程霄与施不语确认蔺苌没有大碍后,先替段翎注she抗毒血清,然后把两人安置好。为了防止有人趁虚而入,施不语留在病房守着她们,程霄去找食物和饮用水。 在经过某层楼的窗台时,他无意识看到了小卖部。可惜的是,等他过去,小卖部已是一片láng藉,物资都被收刮的差不多了。 好在他并不泄气,仔细翻翻找找,最后找到了店主人一个小型的储物柜,在里面翻出了一些快要过期的方便面、饮用水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得知其中有巧克力等高热量食物,还有压缩饼gān这类管饱又方便携带的东西,蔺苌彻底放下了心。至于快要过期这种小事儿,在这种时候根本不算事儿。 “那你碰见过其他人吗?”蔺苌问。 程霄摇头:“没,小卖部他们到的早,拿完东西就不知道去哪儿了,沿途上一个人都没看到。” “希望他们别都去机械库那边了……”蔺苌喃喃自语。 施不语安慰她:“应该没事儿,不是只有你们看过地图么?他们没可能知道这些地方的。” 蔺苌叹气:“希望如此。” 她不希望那些人都死,但她也不希望再和他们撞上。人被bī急了,什么事都可能做,而一旦有了武器,欲望更是无法抑制。 这一点,她和段翎都深有体会。 好在这次施不语的flag再没成功,去机械库的整段路程,都没遇到银环蛇,也没遇到任何一个人。 蔺苌庆幸的同时,也对接下来进入医院的地下通道计划,更加谨慎。她有很qiáng烈的预感,地下通道一途不会很安全,只是,也并非毫无所获。 四人回到了医院大厅。 来回全靠步行,工具和武器也挺沉,四人还是有点累的。为了以最好状态进入通道,蔺苌建议还是休息一番。 另外三人同意了。 每个人吃了一些压缩饼gān和火腿肠的混搭组合,又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开工。 机械库十分给力,他们要找的锤子、电钻、铁镐等工具都有。 四人带上了必要的铁镐等物,又把武器分装在背包里,现在放在两边,等打开通道,他们就会带着轻便的背包直接下去。 “我说,这下面真有通道啊?”施不语还是有些犹疑。 蔺苌反问:“不然人还能不翼而飞?” 她扫向大厅的边边角角,确认没有看到某些东西还挺失望:“你们看过蔡骏写的《天机》吗?” 程霄茫然:“那是什么?” 倒是段翎和施不语点了点头,尤其是施不语,他一听书名就蹦了起来:“我可喜欢这个作者了,他写的书超级好看啊!《天机》算是我最爱的一本,脑dòng忒大了。” 看程霄一头雾水,蔺苌就挑了重点来讲:“这本书中,有一个设定。里面无人的城市和一切诡异的布置,其实都是一个人特意策划的电视真人秀,城市很多位置都放置了隐藏的摄像机,就为了拍摄最真实的杀戮游戏和人性考验。” 程霄一惊,听得jī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忍不住向四周看去,好像每个地方都藏了一个摄像头。 “你是说,我们现在也可能在一场真人秀里?” 段翎否认了他的猜测:“我们很早就怀疑过,但无论在哪里,我们都没发现摄像头。” 蔺苌凝重道:“不只如此,连应该有监控的地方也没有监控。我仔细观察过,也找过,研究所、医院、机械库,都是如此。所以,在明知道有幕后黑手的情况下,我最好奇的就是目的与手段。” 施不语问:“手段?” 蔺苌朝gān涸的血迹努努嘴:“就拿眼前这个血来说,你们来找我们,距离我们昏过去,时间并不长,准确来说应该极短。但这两个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被‘处理’掉了,没有摄像头的情况下,怎么做到的?” 见程霄和施不语思索,段翎补充道:“另外,研究所的蛇被放出来,也肯定是有预谋的。否则,六点我们苏醒之前怎么不放蛇,偏偏是在我们汇合到六楼大厅的时候才放?这未免太巧。” 蔺苌冷笑:“方徊找上我们的时间也很巧,感觉她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那……”程霄摸了摸脑袋,困惑不已,“没有摄像头,他们怎么做到的?” 蔺苌摊手:“我也想知道,所以这一处通道可能存在的位置,我们不能放过。就算赌,也要试一试。大不了就白忙活一场,也不算太亏。” 段翎沉吟片刻,还是问了一个久藏的问题:“可是,既然他们能够知道我们的行动,为什么还要犯这么明显的一个错误,引起我们的怀疑呢?涂鸦墙那边也是,没有那涂鸦的提示,不是更好?” 这个问题,也是一直困扰蔺苌的。 她想了想,最后道:“也许,他们是在故意引诱我们下去。又或许,背后操控一切的真的不只一个人,而且他们心思各异……可能有人怀有其他想法。” 看着段翎望向自己的眼神,蔺苌心头猛地一跳。 她好像一直选择性忽略了一个可能。 她和段翎这么默契,那个亲热的梦境又太过真实,会不会,涂鸦墙的另外一个人,就是她自己? 她吃自己的醋?这可能吗? 可是想要验证这一点,她又不能直接问段翎,你和我睡过没有? 更别说,还要去问那梦里一些羞耻的细节!万一段翎以为她对她居心不良,甚至猥琐到需要脑补这些的程度,才是真正跳进huáng河都洗不清。 晃了晃脑袋,驱逐出一些带颜色的对话,蔺苌正色道:“好了,蛇林我们都走过了,还怕这龙潭虎xué么?” 施不语大笑:“就是这么个理!以前还没gān过这么疯狂的事儿,现在就来实现一下破坏的愿望吧!” 四人动手。 铁镐和其他工具十分好用,没一会儿工夫,四个人就把地面敲了个粉碎。砖石、混凝土的碎渣到处都是,还有不少飞散的白灰,渐渐露出了下面一个方形的盖子。 蔺苌并不吃惊。 既然需要上来或者打开,这通道必然不是深层,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的猜测竟然是真的。看样子,先前经过的很多地方,说不定短短几米的地下,都有相应的惊喜。 “好家伙,还真是内有乾坤!”程霄沉声道。 段翎眼尖,她一眼就看到那方形的盒子上,有一小团不显眼的暗红色血迹,上面的白灰深浅不一,浅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拖拽过的擦痕。 “他们确实是被拖到了通道下面。”段翎说。 施不语拉了拉那个方形盖子上的小把手,原以为肯定拉不动,没想到刚一拽,盖子就打开了。 “卧槽,没关啊这玩意儿!”他怪叫一声,赶紧跳开。 打开盖子后,下面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dòng口。 dòng口下方有一个可供人攀登的梯子,血迹有几滴落在了梯子上,和铁锈呈一个颜色,不仔细看,还难以辨别。 程霄站在dòng口处往下望,因为太黑,看不到尽头是什么。 他凑上前,动了动鼻子,面色不变道:“有风,虽然味道有点怪,但不像是尘封很久的。” 蔺苌点头,从旁边随意拿了一块砖石往下一扔。段翎侧着耳朵,听完动静道:“此处的通道还不算太深。” 施不语一脸惊叹地看着他们,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很狗腿地把四个轻便背包拿过来,递给三人,自己也背上一个。 程霄背好包,问:“那我们现在就下去吗?” 段翎和蔺苌同时点头:“走!” 施不语见三人跃跃欲试,吸了口气,努力克服对不明通道的恐惧,问道:“所以……谁打头,谁垫后?” “我在前面吧。”段翎赶在所有人前面说道。 蔺苌睨她,似笑非笑:“我说大英雄,您是不是忘了您现在不太方便?” 施不语一抖:“什么不方便,难道是……” 段翎不敢凶蔺苌,凶施不语还是敢的,她冷冷看过去:“小huáng毛,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施不语只得委屈巴巴地把生理期几个字吞回去。 蔺苌抱着手臂,不容拒绝道:“打头和垫后的人只能由我或者程霄来。” 她望向程霄:“你前我前?” 程霄拉好背包的带子,手扶上了爬梯:“我前。” 他摸着短短的发茬,不由感慨道:“说来羞愧,瞧着你和段翎比我年纪还小,总让你们顶在前头算怎么回事?要是让我昔日的战友知道了,非得笑话我不可。” 此话一出,蔺苌就不好再劝了。 “小心。”她说。 程霄表情坚毅,哪怕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也没有让他显得可怕,更不会破坏他带给人的安全感。 “放心吧,我媳妇儿还等着我呢。” 第33章 教室 四人开始下到通道里。最前面是程霄,其次是施不语,第三段翎,最后蔺苌。 蔺苌留了个心眼,把铁镐等不便带走的东西都卡在盖子合上的缝隙处,防止他们撤回到这里的时候无路可走。 但假如有后来者,又是另一码事了。 越往下爬,空气越是cháo湿,隐隐的,蔺苌好像听到了水声。段翎也留意到了这一点,害怕打滑,连忙提醒下面两人抓稳梯子,别光顾着速度。 因为身旁还有三个人在,身处黑暗间的恐惧很小,施不语握紧一节滑梯,随口问:“段姐姐,你怎么不提醒蔺姐姐啊?” 段翎淡淡道:“她摔了,我接着就是。” 施不语:“啧啧。” 程霄:“啧。” 蔺苌:“……” 这人真是……她有心敲打一下这位嘴花花的朋友,故一脸正经道:“不是我打击你,你现在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施不语幸灾乐祸。 段翎同样一本正经地回:“下面不是还有两个人吗,人肉垫子是够的。” 施不语:“……我们输了,姐姐你拉稳,别手滑了。” 蔺苌笑了。 小插曲很快过去,四人谨慎之下,没出什么岔子,很快最下面的程霄就触到了地面。 “滴答。” 某处有水滴一直在落下,四人都下来踩到了实地。 他们知道是下到通道,所以一早带好了照明设备。机械库备有很多手电筒与电池,蔺苌四人选走了最好以及最结实的几个。 最先抵达的程霄早已打开了电筒,照亮了这一方天地。蔺苌一看,就知道空气cháo湿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里的通道很宽,约莫同时能容四五个成年人,只是像是漏水一般,地面很湿滑,墙上也有水珠。因为这种环境,铁管等金属制物表面统统有一层厚厚的锈蚀面,不少地方还有青苔。 蔺苌打开自己的手电筒,照向前路。他们所在的通道旁边是死路,唯一可以行走的就是正前方。 暂时还没有任何岔道。 “小心点,这个地方不太对劲。”段翎提醒道。 施不语胆子小,立马拉住了程霄的衣角,一脸惊恐:“怎么了?” 蔺苌把右边铁管旁一个不起眼的东西踢了出来,施不语凝神看去,刺眼的白光下,那赫然是一整块蛇蜕! “卧槽,又是之前那个蛇蜕!这里有银环蛇!”施不语脸色发白,几乎都要哭出来了,“怎么这玩意儿到处都有?它们不是在研究所和蛇林吗?” “嘘!”整个通道说话声音稍大就会传的很远,蔺苌示意施不语放低音量。 段翎低声道:“之前那大蛇不是就随着控蛇女一起出现的吗?而且现在有蛇蜕,就说明我们的猜测不错,这通道可能不是给人用的,而是给蛇。” 蔺苌点头:“所以,他们才敢大剌剌地不关通道,想必他们觉得,这里的蛇本就是最好的屏障。但这同时说明,这里一定有了不得的秘密。” 程霄:“嗯,都小心点,保命为先。” 四人有了心理准备,放慢步子,无声地往前走去。哪怕是最害怕的施不语也闭紧了嘴巴,沉默又小心地前进,生怕哪里忽然冒出一条蛇来。 大约走了十分钟,一路相安无事。蔺苌按照通道延伸的方向推断,此处地面上的位置,该是医院门口了。 这条地下通道很是安静,除了偶尔的水滴声,再无别的声音。路上没有别的东西,除了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大管孔,其他都没有异处。 蔺苌望着那些黑咕隆咚的孔dòng,总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如果这真的是蛇的通道,那么蛇从这样的孔dòng钻进钻出,不是再方便不过了么? 是谁修的呢? 疑虑间,走在前面的程霄突然停了下来,还挥了挥手:“教室。” 教室?这么不科学的布置? 蔺苌懵了一下,和其他两人一起,把手电筒的光同程霄手电筒照到的方向重叠,彻底照亮了高处那一块薄薄的牌子。 牌子上写着:教室。 “这是学校的教室牌子吧?做的可真是bī真啊。”施不语小声点评。 可不是呢吗?假如不是在地下通道,而是在某间学校,蔺苌一定不会怀疑这块牌子的真实性,但现在,他们可是在未知的地下通道啊? 段翎照向更前方。 在前面,还有一个门,像极了教室的后门。此刻两扇门都关着,像是无声的邀请。 “进吗?”程霄压低声音。 “进。”蔺苌和段翎异口同声道。 小huáng毛怂怂地阻拦:“两位姐姐,你们可别玩了。恐怖电影和恐怖游戏里,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进去了,绝对是作死啊!” 见两人无动于衷,他又苦口婆心道:“你们想想,我们现在可是在危险的地下通道啊,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正常的教室呢,你们醒醒啊!这种地方一看就有问题,你们还……” 蔺苌蹙眉,打断了他:“我知道,小huáng毛。可是,我觉得这间教室很熟悉,我……仿佛来过这里。再危险,我也要进去看看,你们在门口等我吧,也免得我们被一锅端了……” 这间教室很诡异,却像是潘多拉魔盒一样吸引她。这种熟悉感,难道她失忆前来过这里么? 段翎不知何时拉住了她的手:“我也是。” 蔺苌眉毛轻舒:“嗯。” 如果她们两个都有这样的反应,那这个地方更是不能错过了。 施不语叹了口气:“哎,服了你们了。果然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程哥,我们俩舍命陪君子吗?” 蔺苌摇头:“你们在门口等我们就可以。” 段翎也是一脸不赞同。 程霄却不顾她们,对施不语说:“不是君子,是陪两位胆大的队友。” 施不语也无视了两人的拒绝,挑眉回应:“哎呦,很懂嘛!走着!” 蔺苌一呆,旋即轻笑。 看样子,她们有两个很好的队友。 不想再矫情,蔺苌轻吸了口气,和段翎对视一眼,拧下了教室前门的门把。 门没有锁。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教室。 最靠近门把的右边,是黑板和讲台,上面还用粉笔写着一些高数的计算式。讲台上有一个黑板刷、一本高数课本还有一支红外线的教学笔。旁边的投影仪呈关闭状态,什么也没有显示。 左边是一排排的桌椅,不少桌上还留有演算的草稿纸,就像是才下课一般。 这种小教室,无疑是大学里最常见的。 “哇,还真是教室哎……”施不语瞪大眼睛,东看看西看看。 程霄也难掩惊色。 段翎和蔺苌却分外安静。她们走进教室,同时走向第三排,然后在中间两个位置坐下。 桌椅板凳都很gān净,没有一点灰尘,以至于那些痕迹那么鲜明,让人无法忽视。 蔺苌手指抚向课桌上一处,有些怔忡。 “长长love短短”,清隽又熟悉的字迹,和最初那张信笺出自同一人。这排字的后面,还用红色的马克笔画了一个心心,稚嫩又真诚。 她目光移向段翎身前的桌子。在对称的位置上,也有人用马克笔写了字:乱涂乱画罚款。 噗。 这字真熟悉啊,这句话的风格也真熟悉。 蔺苌伸手,从课桌里摸索,没一会儿,就摸出了一本高数教材。书的扉页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两个大字:蔺苌。 不用再看段翎那边,她也知道对方是哪两个字。 经由这样直接的刺激,她空白的记忆区域终于散开了一些白雾,像是电影一样播放起了某些过去的片段。 她像是一个第三者,旁观着尚显稚嫩的少女千种模样。其中有上课时哈欠连天的,也有期中时奋笔疾书的,还有期末时嚷着让人帮忙补习的……各种各样的姿态,娇俏又鲜活。 而这个少女,无论做什么,始终都围绕着另外一个少女。她们是情侣,她们在谈恋爱,她们很幸福,这毋庸置疑。 两人的样貌都太熟悉。原来,她们真的很早就认识,那个梦不是假的。 “段翎,大骗子。”记忆里的景象太温馨,也太戳人的心,蔺苌捂住眼睛,缓缓道。 “嗯。”她听见身旁有人应了一声,心蓦地一酸。 两人沉默了片刻,蔺苌又自言自语:“蔺苌也是大骗子。” 段翎又嗯了一声。 两个人的气氛太古怪,程霄和施不语一脸茫然,根本不敢说话,只能大眼瞪小眼,试图推一个人出去询问。 最后,程霄先撑不住,眨了眼睛。 他踌躇半晌,打破了两人的沉默:“段翎、蔺苌,怎么了?这里你们真的来过吗?” 来过?岂止是来过? 蔺苌捂住眼睛的手染上了一抹湿润。 她们在这里上过课,各戴一个耳机一起听《易燃易爆炸》,老师讲无趣的概念时共用一个手机看美剧,期末考试临近一个从头教起一个从头学起…… 欢笑、打闹、聊天,甚至用衣服挡着悄悄接吻。 这里,不,不只这里,整座校园有她和段翎最美好的青chūn,也有她们最难舍的爱情。 可是她们忘了。 段翎把蔺苌揽入怀里,神色同样复杂,有隐忍也有悲伤。但她最后只垂了垂眸子,轻声哄道:“想起来就可以了,再晚也没关系。” “有关系……”怀里的人呜咽。 段翎眸色温和:“没关系的,我没有和别人谈恋爱,你也没有和我以外的人结婚,没关系。” 她抚摸着蔺苌软软的发顶,看向一脸惊诧的程霄和施不语,淡定地说:“我们来过这里,另外忘记说了,我和她是校服到婚纱的关系,虽然最后还没结婚。” 程霄、施不语:“哈?” 第34章 恢复记忆 施不语琢磨半天,震惊了:“我靠,我粉的cp居然是真的?” 程霄很接地气:“什么,你是粉头?” 施不语斜乜了他一眼:“废话,不然我就是腿断了也不让蔺姐姐背段姐姐啊!” 程霄:“……” 本来还挺伤心的蔺苌差点笑出声,就着段翎的衬衣擦gān了眼泪,抬起头笑道:“我差点信了,你们俩就扯淡吧,伤残人士还装粉头。” 小huáng毛十分气愤:“嗨,你怎么就不信呢,你看我以前给你们助攻那么多!只有程哥这个直男才什么都不懂,要不是在蛇林听到他有媳妇儿了,我一度担心他横刀夺爱。” 程霄无辜地歪头:“哈?” 蔺苌:“哈哈哈哈哈小huáng毛,戏太多了你。” 段翎没插话,嘴角轻扬,牵起了淡淡的笑意。 就算两人知道,程霄和施不语有插科打诨,让她们不那么尴尬的嫌疑,但两人也是真心开心的。为失而复得,为此刻相拥,也为四人之间一如既往的和谐。 施不语看气氛很好,才松了口气,问起了正事:“对了,你们这是想起了过去的所有事吗?” 蔺苌摇头:“没有,只是想起教室的一些事,还有一些日常的碎片。空白区域依然很大,而且我感觉,我来这里的原因就在缺失的那一片记忆里。” 段翎合上手上的书:“嗯,我也是这样。除去教室以外的事,我都没有一点印象。” 施不语说:“哎,没事,说不定后面还有什么线索。” 程霄若有所思:“这里肯定不是你们真正的教室,特意在这里设置这间教室,难道就为了唤醒你们的记忆?” 这个问题,自然无人能够解答。四人离开了教室,继续往未知的前方走去。 接下来,又出现了新的地方。 这次,是蔺苌和段翎的寝室。 它再次唤醒了两人遗失的部分记忆,蔺苌想起了她和段翎在寝室的日常生活,像是她们躺在一张chuáng上相拥而眠,一起吃段翎买回来的土豆,一起背英语六级的单词…… 蔺苌已经很淡定了,就看着这里还能出现什么。 离开和她们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寝室之后,通道延展出去,分成了三个岔道。 几人都停下了脚步。 施不语指着最左边的岔道,话都抖不利索了:“那、那是我的家!我父母,妹妹都在那里,我的家……” 蔺苌连忙拉住他:“等等,你冷静一下!这里的岔道,感觉是故意设置的。” 她望向凝视中间岔道的程霄:“是和部队有关的地方,还是和你未婚妻有关的?” 程霄有些恍惚:“部队的。” 蔺苌并不意外:“你之前有说到,关于来这里的理由不清楚,还有你执行的最后一项任务,也是模糊不清的。所以那就是你缺失的记忆,如同我和段翎之前的教室、寝室一样。” 程霄点头。 那最右边呢?蔺苌顺着段翎的视线望过去——是一个奇怪的入口。从这里可以看见,里面铺着灰色的大理石地面,没几步就是往上延伸的楼梯。 正常情况下,在没走到最高处的时候,是不知道上面有什么的。可她不同,她仿佛知道楼上有什么。 “一楼是大厅,二楼是教室和音乐部,三楼是教室和读书室……”她不自觉走了过去。 “顶楼是教室、老师办公室和辩论演讲室。”段翎跟在一旁,衔接着说完剩下的布置。 楼梯旁有不高的栏杆,一层层上去之后,中间有一个方形的空间。两人同时望向最高处的顶楼方向,又像是遵循某种飞行的轨迹,落回了一楼某处。 她们再回头,入口已然合上,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她们和施不语、程霄失散了……不,准确说,他们各自都到了应该去的岔道。 按照他人的安排。 像是所有开关都已经打开的通路,蔺苌想起来了。 关于她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包括她和段翎失忆的缘由,施不语、程霄他们的出现,这些危机等等。 她都明白了。 “段翎,你猜接下来我们会如何?”时间不允许蔺苌去震惊和消化,她苦涩地笑了一声,伸出手。 她才发现,除了失去段翎,其他都没什么值得恐惧的。从醒来之后就能遇到这个人,即使是一早就被安排好的,亦是幸运的。 过去的她是这么想的,如今的她也是。 段翎一脸茫然,第一次不能默契接上蔺苌的话:“我们会怎样?我只记得这里是学校。” 段翎凝视着地面,感觉那里好像不该是灰色,而该是红色,鲜血一般的红。刚才好像有说,顶楼是辩论队所在的地方,苌苌是辩论队的队长,对了,方徊是辩论队的队员,也是她们的学妹…… 然后,方徊死在这里了。 到这里的事,段翎都想起来了。后面的,感觉更重要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苌苌,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了?你想起来了?”段翎忽然有些慌张,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是哪里呢? 大概就是找回部分记忆后,她发现,蔺苌和她记忆中的模样不太一样。 准确说,从房间里醒过来之后遇到的蔺苌,都和她记忆里的不太一样。先前蔺苌为拾回记忆开心时,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所以大多时候保持了沉默。 不想让蔺苌不安心,因此当着蔺苌和施不语他们的面,她还是说清楚了两人的关系。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无措和慌乱。 蔺苌以前是不恐高的,因为方徊的事,恐高了,这很正常。可是其他方面,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差别呢? 蔺苌仍然保持着手伸出的姿势,段翎难得犹豫了一下,才把手搭了上去。 蔺苌一点也不生气,拉着她往上走:“我知道这里是哪里,我想起来了。段翎,你其实没想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怕我了。” 段翎蹙眉,对这个词略感不适:“怕?苌苌,我从来没怕过你。” 蔺苌手一紧:“那你刚才为什么犹豫?” “因为你看上去太伤心了,我不知道原因……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想知道你的心事,我在等你告诉我,就像从前一样。” 蔺苌顿了顿,转身俯瞰段翎。段翎没有看过蔺苌这样的表情,很悲伤,同时又很高兴。 这两个矛盾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她看不透蔺苌。 如果说以前的蔺苌是一张白纸,现在的蔺苌则是涂满山水的画卷,她不知哪一处才是对方真正的沟壑。 “我只要你记住不死这两个字。”蔺苌拾级而上,最终只是这样说道。 “不死?”段翎追问。 蔺苌深吸一口气:“段翎,别丢下我。千万,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死掉了。同样,我也不会死!” “什么……” 段翎话才说了两个字,顶楼一声巨响,一条比之前的巨蛇还要宽的黑蛇就撞烂了高处的围栏,直接从上面卷了过来,蔺苌只来得及推开段翎。 巨型且身带白色条纹的银环蛇从中间扑过了过去,将将要撞到墙壁时,又及时收住,一个旋转又朝两人勾了过去。 两人一左一右分开,没空再悠闲说话。银环蛇似乎更在意段翎,头偏向右侧,露出了尖尖的毒牙。 段翎身在楼梯靠墙侧,实在不便躲避,好在蔺苌伸出手,段翎借势握住蔺苌的手,就势抱住蔺苌,两人几个踏步,跃上三楼平台,暂时脱离了楼梯。 “小心!还有!”段翎眉色还未松,蔺苌就像有所预料一般,指着从三楼走廊钻出的巨蛇,大喊道。 不好,这下棘手了! 段翎心知一条巨蛇都够呛,何况还两条。而且这个地方很狭窄,巨蛇力大无穷,可以破除一切障碍,她们却受限于此,无法展开。 “我楼下那条,你走廊,随时jiāo叉!”蔺苌急急道。 “好!”段翎回。 好在她四肢不再发麻,情况有所缓解,不然遇上现在的状况,她不仅不是蔺苌的帮手,反而是拖累。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各自摸出身上的小刀,段翎率先往左一拐,灵活地一躲一跳,引着走廊的蛇打了个结,钻进走廊,避开了被楼下那条蛇包夹的可能。 楼梯间的巨蛇转而感应蔺苌的方位,由于蔺苌知道蛇视力极差,几乎只能靠腹部感知振动,就故意停住不动。巨蛇失去了振动的回馈,一时茫然,只能下意识吐出蛇信子,想要捕捉蔺苌的位置,被她瞄准时机,一个早就捏在手里的手术刀飞了出去,准确无误地切掉了猩红的蛇信子。 “叮!”手术刀落在了地上,与其同时还有一截带着血沫的舌头,在原地蠕动了几下,不动弹了。 银环巨蛇乍然吃痛,狂躁地抽打着四周,刷刷刷破坏了好几根栏杆,其身形与动静太大,蔺苌不得不躲闪开来。巨蛇再次感受到了她那极小的步子,长着满是鲜血的嘴就撞了过去! 蔺苌原地一滚,躲开了蛇首,然后马上爬起,往更高层跑去。 失去一大感应器官的巨蛇多少迟钝了很多,撞破墙壁之后,察觉到猎物仍然活跃,不由大怒,直接冲破中间看似牢固的围栏,绕着边缘就游走过去。 这半是切直线的行进方式,肯定比还要绕楼梯跑的蔺苌快。 好在她心里已经想好了之后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冷静地助跑蹬上左边的扶梯,在蛇口还有几步之远时,一个起跳。 重重踩上蛇头之后,她从两侧背包原本放水瓶的地方,抽出机械库搜来的两把□□,充作双刀,gān脆利落地砍进蛇头处。 □□好歹是廓尔喀士兵永远的荣誉象征,为十大冷兵器之一,两刀下去,虽比不得《生化危机》里女主Alice大杀四方,但对上血肉之躯的蛇首尚还算好用,利刃所向披靡,几乎一左一右切到了中间。 蔺苌双手甫一jiāo叉,两刀相触,蛇首就是一僵,旋即掉落在地。 整具蛇身也如无根之肉,无力地瘫倒。 蔺苌松口气,刚要下去帮段翎,就被一个忽然飞上来的黑影给咬住,整个人都被拽了起来! “苌苌!”下面摆脱了巨蛇,还没正式动手的段翎瞳孔一缩,厉喝出声。 倒是当事人十分淡定,尽管整个人被束缚,却对新出现的巨蛇身上的人报以冷笑。 “方思晨,同样的招数用多了就不稀奇了。我死了多少次,你当我毫无长进么?” 第35章 缘由 站在巨蛇身上的男人约莫不惑的年纪,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身形瘦削。尽管巨蛇动作很大,他却站得很稳,只是表情有些yīn沉。 “不该,你这时候不应该想起一切的,蔺苌。”方思晨脚轻轻一踏,巨蛇乖乖停下动作,只用冰冷的蛇瞳注视着蔺苌的方向。 “还是说,之前的你在死前做了很多小动作?”方思晨似乎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 蔺苌淡淡道:“那你猜一下吧,我有义务给你解答么?” 方思晨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背着手道:“是我大意了,没想过你还有那个力气能做那些手脚。我还以为,段翎一死,你就失去一切求生的意志了呢。” 一旁的段翎动作一顿,心里掀起滔天巨làng,差点被绕过来的巨蛇给绑住。 她死了?苌苌也死过很多次? 怎么回事? 蔺苌脸色一沉,嘲讽回去:“毕竟,方徊一死,你就变成了一个疯子,见谁都咬,哪还有功夫去研究我那些微不足道的提示?” 她挑衅地勾勾手指:“是吧,费尽心机的方爸爸?” 她向来知道怎么去踩人的痛脚才会最痛,她也在恢复记忆之后,做好了所有的打算。无论是战斗的,还是…… 方思晨果然脸色一变,大怒:“闭嘴!你当年好运被段翎救了,就敢嘲笑我?若不是你,若不是你,我的女儿就不会……” 蔺苌很怜悯地看着他:“你明知道,当年的事是一场意外,与我和段翎本来毫无关系,偏偏恨上我们,我真同情你,方思晨。” 她是段翎的女朋友,假如当时是她,她也会先救段翎而非方徊。她们也是受害者! “所有人都听到了,阿徊生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段翎救她,为什么不救她?!她那么喜欢段翎,还说过段翎对她很温柔……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方思晨面目狰狞可怖,全无理智地咆哮,“既然如此,我也让你体验这么多遍失去挚爱与至亲的滋味!况且,蔺苌你要记得,你是自愿的!” “自愿?”蔺苌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角却有晶莹闪过,“是我不该轻信于人,自愿,你说的可真是不要脸。” 方思晨忽然冷静下来,眼里是疯狂的神采:“自愿也好,不自愿也好,你们永远无法摆脱这里,永远都要怀着内疚和痛苦……对了,你是不是觉得不甘心?别怕,还有人陪着你呢……” 蔺苌更加警惕。 方思晨打了个响指,示意她抬头。蔺苌往上一看,顶楼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巨蛇,嘴里还衔着两个人。她眯了眯眼睛,这两个人是——先前跑掉的曹昔和沈菲菲? “救命!救救我!”沈菲菲不停挣扎,尖声求救。 一旁的曹昔也脸色苍白,对方思晨求饶:“我,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放过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 方思晨笑容yīn冷:“放过你们?当牛做马?不用……你们杀了我的女儿,一辈子赎罪不是应该的吗?你看你们这么垃圾,我还专门让蔺苌她们和你们一起,让你们活到最后,你们是不是该感激?” 沈菲菲一脸疑问:“谁?谁杀了你的女儿?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抓错人了吧,大叔?” 曹昔同样瑟瑟发抖,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只有蔺苌暗自叹息,方思晨没有说错。 沈菲菲和曹昔……就是当年那两个在走廊玩闹的同学。他们不小心把蔺苌和方徊撞到,恰巧学校栏杆不高,两人从顶楼摔了下去,蔺苌自己被段翎救下,而方徊则从高空坠楼,当场死亡。 若非涂鸦墙和信笺、大桥石碑留言等种种提前留下的讯息,她也会像曹昔和沈菲菲一样,不能这么快想起一切。 这些东西,曾经是她给自己留下的“心理暗示”。当看过这些东西后,一旦来到教室、寝室、楼梯这边,就会触发她当年默写几百遍的真相回忆。 这也是为了未来再一次重启,能够赶的上。 方思晨听了沈菲菲的话,对这两个直接凶手更是恨意难消:“抓错?你以为你们是无辜的吗?当年,我女儿正是青chūn最好的年纪,你们两个,却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菲菲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感受男人刻骨的恨意,不由嗫嚅道:“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记错人了……” 曹昔连忙跟着说:“对对,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都是被抓到这里来的,我以前没有来过这里,真的!” 方思晨死死盯着沈菲菲和曹昔,眼圈红了:“沈菲菲、曹昔,我永远记得你们俩的脸,就是化成灰我也记得!我绝不会原谅你们!就是你们,在杀了我的女儿后,还仗着所谓的意外、不谙世事的学生等理由,逃脱了罪责,在她的头七还吃香的喝辣的……” 他平复着急促的呼吸,缓缓勾起一抹yīn森的笑容:“呵,没关系,当初你们不是在悼文里说,恨不能以身相替吗……才二十次相替,想必你们觉得还不够吧?真的没关系,我们还有更长的时间来一一偿还……” “你要gān嘛?!放过我啊,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的女儿!”两个人背后升起一股凉气,有不祥的预感。 方思晨不再说话,叼起脖子上的哨笛,以某种旋律chuī出,顶楼的巨蛇脑袋一动,把嘴里的两人往高处一抛。 沈菲菲和曹昔在重力的作用下,飞速坠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救我!” 两道撕心裂肺的喊叫,随着一前一后的沉重落地声,戛然而止。 方思晨望着地面涌出的血河,畅快地大笑:“阿徊,阿徊,我替你报仇了!这样牵累无辜的人,就该这样受到惩罚!学校护着他们,社会护着他们,没关系,爸爸永远不会让你失望,爸爸永远爱你,爸爸永远记得你……” 男人一边高兴地手舞足蹈,一边又捂着脸颊泪流满面,看上去就像是个疯子。 “你别怪你妈妈不在,我知道她是去陪你了,你们母女俩都看着我的是不是?别怕,我一定会帮你们报仇的,看着吧,我会长命百岁,折磨他们到死……” 他擦gān眼泪,把自己生出的一缕白发扯掉,又看向默然的蔺苌:“轮到你了,蔺苌。” 蔺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知道方思晨为什么要这么做。方家的事,当年她略有耳闻。 方思晨是一个可怜的父亲,也是一个可怜的丈夫。 当年方徊的意外发生后,方思晨和方徊的母亲余玉柔突闻女儿的噩耗,伤心欲绝,余玉柔更是当场昏厥。方思晨安置好妻子,勉qiáng收拾心情,独自过来送走女儿的遗体,却在看到方徊凄惨的死状时,忍不住心里的悲痛,一个大男人哭的像个孩子。 难以接受好好的女儿突然香消玉殒的事实,方思晨夫妇前来学校讨要说法。过失者曹昔和沈菲菲,因为年龄不大还是学生,又不是故意杀人,就在有钱有权的父母造势下,最终逃脱罪责,打感情牌卖惨,草草了事。 因为是在校园内出的事,再加上护栏设计的问题也是造成意外的原因之一,多方压力下,学校揽下主责,把曹昔和沈菲菲的锅一并接了过去,赔偿完事。 方思晨夫妇不甘心这个结果,更无法接受养了几十年的女儿,就只换来这些无用的金钱,而导致这一切的凶手却逍遥法外。他们在学校哭闹、烧纸、放哀歌,却没有什么作用。 方徊的家人们,渐渐意识到一切无法挽回。心灰意冷之下,方思晨夫妇二人决定去找曹昔和沈菲菲,只要两人是真的为方徊难过,他们……也不会为难两个孩子。 毕竟,无论曹昔和沈菲菲的父母是不是有钱有势,但他们是和他们一样的父母,人死不能复生,除了算了,还能怎样呢? 都说这是一场意外……他们俩认了。 结果,当他们找上门去,却发现沈菲菲和曹昔正在和朋友吃烧烤,一边吃,一边还在喝酒。 曹昔拿过烤串,一口咬下上面的肉,酒气冲天道:“烦死了,那货自己掉下去的,关我什么事,我看到有些人的眼神就贼他妈烦!” 这和读悼文时的诚恳姿态截然不同,方思晨和余玉柔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曹昔的一个哥们拍了拍他的肩膀:“哎,还是挺可惜的。” 曹昔推开他,把酒瓶按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可惜你妈啊可惜,我爸砸了多少钱把这事儿压下的你知道吗?敢情花的不是你家的钱,你不心疼是吧?” 他端起杯子,烦躁地说:“不过,好在用钱就能打发。我爸还说,因为我惹事,要扣我两个月的零花钱。老子真是日了狗了,这方徊死就死吧,还给我惹这么多烦心事!” 沈菲菲坐在曹昔对面,闻言啐了一口:“还不是怪你抢我手机?不然哪儿这么多事?前两天那哀乐放的,我课都听不下去。” “得了吧菲姐,您啥时候认真上过课呢?不是都逃课吗?”沈菲菲旁边一个打着耳钉的女孩子娇笑。 沈菲菲噗嗤笑道:“别揭我老底哈!前两天那不是为了装个面子,才去学校呆着嘛。一会儿去唱K?” “今天好像是方徊的头七吧?你们不过去看看?” 沈菲菲撇嘴:“怎么,坟头蹦迪?” 曹昔几人哈哈大笑。 后面的话再不用听,方思晨夫妇几乎是qiáng忍着眼泪回的家。当天晚上,余玉柔就病了,送到医院去,医生诊断不出病因。 方思晨知道,余玉柔是心病,心病无药可医。 当下,他只得忍住滔天的愤恨与悲伤,悉心照顾妻子。哪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余玉柔因为痛失爱女,又发现害人者全无内疚,情绪反复,心结难解,最后抑郁过度、jīng神恍惚,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不到一个月就撒手人寰。 蔺苌自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方家挺惨的,方母因失去爱女,伤心过度很快离世。而沈菲菲和曹昔是同级校友,想不看到他们都难,况且这两人跟没事儿人一样,蔺苌对他们很是不喜。 接下来几年,蔺苌再也没看到过方思晨,也没听到方家的任何消息。 第36章 反杀 虽然愤怒曹昔和沈菲菲的所作所为,但只是一个普通学生的蔺苌,又能如何呢?况且那时候,她忙于工作,还忙于安抚、照顾段翎的心情,已经jīng疲力竭。 这些过往如此复杂,蔺苌很同情方徊一家的遭遇。但同时,若说蔺苌对方思晨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从头到尾,她和段翎同那方徊一样,也是无辜的。 蔺苌静静注视方思晨:“我一直不明白,你仅仅因为段翎救的是我,就对我和段翎如此仇恨?” 方思晨耸耸肩:“都说送人上路,也要让人做个明白鬼,那我不妨告诉你,还有别的理由。” 他望着底下仇人的鲜血,心情仿佛好了一些:“你既然恢复记忆,就该知道,这是我的世界,我能操控一切。所以阿徊,我让她也出现了。可是,无论重启多少次,你们都不曾爱她一点。当年你们没有救她,这次,你们不也bī死她了吗?” 他神情颓然,喃喃自语:“假如不是知道她不会想我gān预,我一定不会看你们欺负她……” “当年,我有想救方徊,只是距离方徊太远,我没有救下,非常抱歉。”一道女声传来。 蔺苌眼睛一亮,是段翎! 那边解决了巨蛇的段翎走了过来,蔺苌暗松一口气,她刚才很想去帮段翎,又怕贸然行动激怒方思晨,故而只能拖延时间。 现在还不是那个时机,段翎不能出事。 方思晨听到段翎的话,不屑道:“别拿这些借口糊弄我!你能救蔺苌,为什么不能救阿徊?别忘了,这次,你也有救阿徊的机会,但你还是救的蔺苌,阿徊是因为被你抛弃,才放弃一切的!” 段翎淡淡道:“你不要拿这些事来绑架我,且不说方徊一副敌人的姿态,光以我和蔺苌的关系,就决定了我会先帮亲。你既然这么想,那么你只需恨我即可,这和蔺苌没有关系。” 蔺苌一窒,既高兴又心酸。 这个人永远都会护着她,那么她,又何尝不是呢? 方思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不要跟我演这些深情戏码。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哦,我倒是忽然想到了报复你的好方法。” 他不怀好意地看着两人。 蔺苌想到了什么,心下一惊:“方思晨,先对付我!” 她再不打算拖延时间,很有经验地以刀直接划烂箍住自己的蛇肉,在巨蛇痛苦地扭曲时,借助巨蛇长长的躯体,直奔方思晨! 方思晨朗声大笑,对她的来袭一点也不在意:“蔺苌,我告诉过你,我是这里的主宰!” 他再次chuī出一声短促的哨响! 又是一道黑影从下面一层楼飞出,一口咬穿了来不及躲闪的蔺苌的肩膀,叼着她就往顶楼爬。 “苌苌!”段翎担心地大喊,当即就要往上追去,却被方思晨以及巨蛇拦下。 “滚!”段翎红了眼睛,加快速度跳上扶手,一脚把蛇头踢歪,就想冲过去。 方思晨不知用什么办法控制住了巨蛇,巨蛇尾巴一抽,阻截了段翎追上去的阶梯。 “这么着急?要是我告诉你,蔺苌已经为你死了二十次了,你是不是更痛苦?”方思晨笑道。 段翎知道这就是方思晨想好的报复方法,本不想听,可她不傻,从之前的对话、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句话的真实性应该很高。 她不由心里一痛,动作也慢了半拍。 方思晨看到这招果然有效,心里又是舒坦又是嫉妒,一边指挥巨蛇拦住段翎,一边继续道:“你以为只有这些?哈,我告诉你,我当初报复你,你倒入血泊中,她哭的可惨了。” 段翎彻底停住动作,咬紧了牙关,心里很乱。 涂鸦墙上画的是真的,那是她和苌苌的故事?! 方思晨似乎不打算杀段翎,只命令巨蛇拦住段翎,段翎不动,巨蛇也不动了。 “你们第一次来这里,她替你被蛇咬死。” 段翎握拳! “第二次,她推开你,死在阿徊手上。” 怪不得,苌苌有些讨厌方徊…… “第三次,HY大桥被人砍断,你在桥上一起落入酸海里,她目睹一切,痛不欲生,跟着跳了下去。” 怪不得,那块石碑苌苌会写那句话——她不在,没有意义了。而看到那句话的苌苌,当时还哭了。 当时的蔺苌,想到了什么? “第四次,你们进入蛇林,因为没有一人能在黑暗中看清事物,你们迷路了,有的人被饿死,有的人被蛇追上咬死。她很幸运,没有饿死也没有被蛇追上,但她疯了,她回到了蛇林,不停找你,最后看到你的尸体自杀。” 原来,苌苌的夜视能力是这么来的……那么,记忆里原本手无缚jī之力的苌苌,现在打斗能力变成这样,又该是发生了什么? 想想也是,性格上、能力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区别,没有量变,怎来质变。 她竟让她的女孩,受了这么多苦…… “方思晨,你的目的达到了。”段翎心里滴血一样的疼,摸出自己的小刀,脚尖一踮,冲了过去。 巨蛇不敢用头直接撞过去,就用尾巴抽段翎。 残影掠过,段翎闪过,跳上巨蛇,然后在巨蛇甩飞她时,拿出早就藏在手背的钩锁,套向顶楼的护栏,借着巨蛇撞破了部分围栏的机会,从中间dàng了过去。 “想救她?”方思晨冷哼一声,一个踏步,巨蛇就跟着缠了上去。 段翎理也不理后面的巨蛇,飞快地沿着绳索爬了上去。本来她所在的楼层就是最接近顶楼的那层,这一连串动作很快,几乎要翻进顶楼了。 方思晨不满地冷下脸,旋即有了新的想法:“你上去吧,也让你知道,最重要的人坠楼是什么感受。” 他哨声chuī响,叼住昏迷的蔺苌的巨蛇就松开了嘴巴,蔺苌直接掉了下去。 像是方徊那样,像是先前的沈菲菲和曹昔那样。 段翎心猛地提起,却正在攀爬,哪有那个力气去接人?那一瞬间的绝望涌入心底,她仿佛明白之前那么多次,蔺苌的心情了。 即使有那所谓的重启,她也不想看到蔺苌死在她面前!况且,她根本还没明白,这重启的原理是什么。 来不及多想,她扑了出去,正好接住飞落的蔺苌。蔺苌一身鲜血,她怜惜地抱紧她,只能在那短暂的几秒钟,把自己换在了下面。 “傻子。” 段翎好像听到了一句轻声的叹息,身形调转,最后一刻,上下又调转回去。 令人牙酸的破碎声,就在段翎耳畔响起。像是易碎的玻璃,落在了地面,碎的四分五裂。 段翎听不见任何声音,连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晕眩。她陷入比之前那次坠楼更可怕的幻觉里,再也找不到真实的感觉。 除了湿热的触感。 就算蔺苌护住她,她也不可能毫发无损。她忽然感激重力,至少这次,她们能死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能感同身受了?这就是你们舍弃阿徊的报应。” 不知何时,方思晨下来了,站在段翎不远处,蔺苌的身前。他看着蔺苌的惨状,眼里跳动着疯狂的火焰。 “你也快要不行了吧,段翎。要不,好心的叔叔我帮你一把?”方思晨朝段翎走过来,连脚上沾了带着余温的鲜血也不甚在意。 “……”段翎不想理这个可怜的疯子,她动着手指,想要触碰不再动弹的蔺苌。 方思晨的手就要摸上段翎的脖子之际,忽然身体一僵。 他不可思议地往下一看,一把染着血的尼丨泊丨尔军砍进他的体内,而握着这把刀的人,是原本躺在血泊里的…… 该是死的不能再死的蔺苌? “为、为什么……” 方思晨想要退后,那握住刀的手却狠狠推入,旋转着锋利的边端,不停绞碎他的生机。 “你,你早就知道关键是我?你是、是故意坠楼的……” 他跌倒在地,有些无力地闭上眼睛。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死了,都不要紧,因为可以重启。 因为一切都是一场游戏。 唯独他不可以。 ——因为他是现实与游戏的枢纽,亦是连接现实世界的桥梁。 血泊里的人收回手,并不理会喃喃自语的方思晨,而是抱住段翎,轻声道:“段翎,你又要丢下我么?” 就像之前的二十次重启一样……不,加上现实对方的沉睡,是二十一次。 拥挤的记忆让她有些疲倦。 已然绝望,正在等死的段翎动了动。 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本该摔死的苌苌,怎么可能叫她? “Everything is false。还记得之前我叮嘱你的话么,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熟悉的嗓音带了些缱绻的味道,因为疲惫和无力,还有些慵懒。 “你以前总是聪明的,沉稳的,坏坏的。这次,总算是我比你厉害了,小傻子……” 段翎感觉有一抹温软贴上了她的唇瓣,小心地、怜惜地舔舐她。 假如这是一场梦,未免也太真实了……连接吻,都有鲜血的铁锈味。 变故连连,段翎反应不及。 温热的呼吸chuī拂在她的脸庞上,蔺苌仿佛根本不介意她的默然,再次开口:“你知道,自从你出事变成植物人后,我做的最频繁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唾沫洗刷了鲜血的味道,这个吻变得甜蜜起来。 “我亲吻着你,低声问你,王子吻醒睡美人,仅仅只用了一次……段翎,你要让我吻你多少次,才肯醒来?” 不知是谁的泪滴滑入嘴中,亲吻又变得酸苦。 段翎也想起来了。 她以前,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有一个人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 最初,她头疼欲裂,意识模糊,完全是一片混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有了一些微弱的感知力。 有一个人把纯白的梨花,放在了chuáng头柜。料峭chūn寒,于风中,她闻到了并不浓烈的花香。 那个人是个女人,对方亲吻她额头的动作十分温柔,像是梨花花瓣,微凉中又有一丝甜。 她听见对方的耳语:“第二个chūn天了……都说chūn天万物苏醒,你,怎么还不醒?” 她想说她是醒的,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不知睡了多久,下次清醒一点,是一个炎热的酷暑。 尽管很热,身边却不时有一阵微风,把她的燥意也带走了。 她听见对方小声的咕哝:“段翎,以前夏天可是你给我扇风的。是不是仗着我喜欢你,现在要全部报复回来?” 对方笑了一下,又沉默了。 “那你醒过来,我给你扇风,我绝对不会再中途睡着了。我喂你吃西瓜,特别特别甜,当然,比不上我,不过还是很甜的。你醒过来,我给你尝尝?”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曾经说,苌苌是尝尝的意思,我以后再也不傲娇了,我让你尝,好不好?” 她说了千万次的好,可对方,怎么也听不见。 她想,这个女孩子,该是她放在心上宠的,否则她怎么会这么心痛。 丰收之秋,这次对方带来的是枫叶做成的书签。 每一天晚上睡前,对方都会用好听的声音给她读书,像一个乖巧的学生。对方读的书有点杂,但是很巧,都是她知道的书。 有些书的内容很沉重,她还觉得奇怪,以这个女孩子的性格来看,该是不喜欢这样的书的。 但某一次对方又抹着眼泪读完书后,终于解了她的疑惑。 “说起来,我以前只喜欢看傻白甜的小说,不过和你在一起后,想和你有更多的话题,就悄悄看你的书。” 原来如此。 对方继续絮叨。 “你看看你,看的小说多沉重。《人间失格》我不喜欢,大庭叶藏把一副好牌硬生生打的稀烂;房思琪的事,让我想去台丨湾把那个老师打死;嫌疑犯x我都要哭了,这是什么绝美爱情啊呜呜呜……” 她差点笑出声,真是个容易代入的小傻子。 “最近我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看盗墓小说都不会怕了。你说,天真要等小哥十年,殿下要从古代等到现代……我,要等你多久?” 她顿住,再也笑不出来。 下着鹅毛大雪的深冬,她不冷。因为有人会用热毛巾擦她的身子,还会挤上chuáng暖她。 那人就像个小太阳,而她自己是顽固不化的坚冰。太阳虽然能融化冰,却非一日之功。 她对她的陪伴,chūn夏秋冬,从不间断。 她很想醒过来,很想抱抱她,亲亲她,但她怎么也动弹不了。 让她更为痛苦的是,身边人的变化。这个人一天天的,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坚qiáng,越来越沉稳,越来越冷静。 期间,还有其他人也来照顾过她,看过她。但他们都不如那人细心和耐心,经常还会对那人说辛苦了,注意身体,你还年轻不要等待了云云。 那人只是听了答谢,却从来不应好。 有些话不好听,段翎很生气,但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 别等了,小傻子。 又过了一段时日。 某一天,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段翎知道,是那个人。 那人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满是喜悦地握着她的手道:“有办法了有办法了!我有一个实验的名额,那边好多人啊,都是和你一样在昏迷的!我考察了好久,没有问题!” 好久没听到这人元气满满的声音,她也高兴起来。 那人开心地语无伦次,用了几分钟整理思绪,才又说:“你放心,我认真考察了很久,确实没有问题。那边的科研手段,人力物力,安全系数……都是很好的。” 她有些困惑。 那人继续道:“你一个人会害怕,我陪你。我已经和你爸妈商量过了,他们同意了。至于我爸妈……他们同意了,你放心,我已经签订了协议,我自愿加入,他们会优待我,让我和你一起。我们很快,很快就能在游戏里见面了!到时候,到时候,你肯定能醒过来的!” 对方说的最多的就是你放心,但她哪里能放心?她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可是对方……她才不放心。 自愿?协议?游戏?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且凭借她对那人父母的了解,这时候的他们,绝不可能轻易同意。 她在骗她? 为什么? 怀着担心与疑问,不久之后,段翎彻底失去了意识,沉入了游戏之中。 与此同时,她进了一间新的病房,而她的旁边,还有一个chuáng位…… …… 段翎明白了。 对方的转变,发生的事情,都让她心痛如绞。 她抬起头,吻住蔺苌的眼,虔诚道:“我太贪睡,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等了,就这次,只能是这次。” 话毕,整座建筑物都开始摇晃,像是地震一般,地面撕裂一道大口子,开始垮塌。 柱子倒下,无数白灰簌簌飘落,最上面的楼梯撑不住了,摇摇欲坠,位置正对两人。 段翎背对着她流下眼泪,压下哭腔,带着浅浅的笑意问:“怕么?方思晨死了,这个世界的枢纽一断,这里应该要毁灭了。” 蔺苌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不怕。最怕的已经过去,现在有什么好怕?只是,我更想在现实里和你拥抱。” 段翎明白她的意思,安抚她道:“我会醒来的,相信我。” 她不会再让她苦等了。 “嗯。能不能,说点更好听的话来哄我?我真的,好累好累了……这种死亡的感觉太真实,我一次次告诉自己没死,但还是很怕。” 段翎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她缓缓抚摸蔺苌的后心,轻声哄道:“以后,衣服我洗,饭我做,碗我刷,双方父母我养,钱我挣,孩子我带……” 蔺苌笑了:“噗嗤,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讲情话。” 段翎说出自己睡梦时最想做的事:“你听不出来,我在跟你求婚么?” “……” 一切化为废墟,世界崩坏了。 第37章 解密篇【结局】 一家口碑很好的火锅店,每到饭点,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包括刚应聘过来的陈小黑,手里一个大盘子,里面放了土豆片、鸭血、豆皮、huáng鳝等一堆菜,外加蒜末、香菜、葱花等调料碟。 “来几瓶啤酒,小哥!”一个一头huáng色头发的杀马特喊住了陈小黑。 “好嘞!”他应了一声,顺带把视线从杀马特转移到桌上的其他客人身上。这么一看,不得了,两个大美人和一个刀疤脸汉子! 一个刀疤脸社会哥,一个杀马特,两个大美人,这是什么组合?他心里暗自吐槽,一边把盘子放下,去拿啤酒了。 而他眼里的杀马特,把菜倒进锅里,对三人一脸滑稽道:“你们看到刚才那服务小哥的眼神没?嗨,依我看,他保管觉得我们四个是两对!” 蔺苌乜了他一眼:“我也这么想,一对百合一对基,还有一个是火锅。” 段翎低声闷笑,程霄很嫌弃地推开身旁的施不语:“别啊,我跟你们说,千万别凑我和他的cp,一会儿你们嫂子过来,就是一对百合一BG,剩下一个是苦bī。” “哈哈哈哈哈哈,程哥你现在很幽默很懂嘛!”蔺苌把调好蘸料的油碟放在段翎面前,乐不可支道。 程霄笑说:“那没办法,退役了,暂时没事儿做,最近除了想求婚的方法,都没别的事了。” 施不语本来想嘤嘤嘤,听到求婚,眼睛亮了:“哟哟,是不是缺主意,要不要问问机灵鬼施不语呀?” 程霄呵了一声:“问你个苦bī单身狗,那我怕不是要被拒绝。” 施不语:“……” 扎心了,老铁。 蔺苌笑:“那提前恭喜你,之后记得发请柬哦。” 程霄接过陈小黑送上的啤酒,在对方诚惶诚恐的目光中道谢后,毫不在意地笑笑:“必须的。” 他迅速斟满几人的酒杯,又感慨道:“这么快就一个月了。” 施不语也跟着叹息:“谁说不是呢?我都没想过,原来我一直在全息游戏里……回去找我父母和妹妹的时候,他们都哭了。哎,这方思晨,真是个王八羔子。” “可恨之人未免没有可怜之处,方思晨这人蛮可怜的。” 程霄给旁边女朋友的碗里捞了一块熟透的火腿肠,在三人打趣的视线里难得有些腼腆,“但是牵扯这么多无辜的人,确实是他的错。而且段翎你当初,是被他打伤的吧?” 段翎点头:“嗯。” 也正因如此,蔺苌才受了这么多的苦。 程霄唏嘘地摇摇头:“你们俩真的不容易。” 段翎垂眸,握住了桌下蔺苌的手:“我还好的,苌苌不容易,辛苦她了。” 蔺苌紧紧回握,故意逗笑道:“知道我不容易,等下牛肉和肥牛都是我的,捞到也请放我碗里,谢谢。” 段翎看着蔺苌,心里一软。 蔺苌知道她对植物人时期、全息游戏重启时期十分愧疚和难过,所以总是会想方设法去调节她的情绪。 她明白,亦感动。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施不语哪能知道段翎心里的九曲十八绕,听到蔺苌这玩笑话,嗤笑道:“呸,蔺姐姐真不要脸!” 几人都莞尔。 一个月前,方思晨被警丨察逮捕。 当方思晨这个虚拟人物死亡之后,由于现实与游戏的枢纽消失,游戏世界崩溃。 所有深陷全息游戏的人,同时醒来,包括那些在最后一次游戏里死掉的人。但因为死亡意识侵蚀,影响了他们的jīng神状态,所以那些人都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之后,其他人大多都康复了,迅速回归了正常生活。 唯有沈菲菲与曹昔,因为方思晨给他们两人佩戴的全息游戏仪是最为特殊的,两人分不清现实与游戏,天天都在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高处异常恐惧,现在仍在家中接受治疗。 一个月匆匆过去,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回首过去那些游戏里的场景,四人都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对了,一直很好奇,那么短的时间里,蔺姐姐你怎么发现不对的?你又是怎么想到,方思晨就是关键?”施不语夹了一块土豆片,问道。 蔺苌咬住段翎夹到她碗里的嫩牛肉,满足地眯起眼睛:“啊,这个嘛……其实破绽蛮多的。首先,蛇不该能听到笛声,那些印度的舞蛇人都是靠脚上打节拍,但方徊当时没有,方思晨也没有,这不科学。” 施不语差点笑喷:“啊?哈哈哈哈哈,绝了。但是,我们都失忆了,万一这个地方就是不科学呢?” 蔺苌把不爱吃的香菇扔进了段翎的碗里:“这件事本身科不科学不重要,关键是都围绕姓方的人,这就怪了。” 段翎淡淡看着她。 蔺苌只得怂巴巴地夹回来,乖乖吃掉:“嗯……还有,当我最后在学校那边的场景恢复记忆后,我就知道方徊这个人早已死去了。死去之人不该复生,我也不该能重启二十次,说明当初那句留言是真,一切都是假的。” “那涂鸦墙的英文,是谁留的?”程霄问。 蔺苌说:“我。我和段翎在挂钟的布谷鸟里放了信笺,由于担心一切被发现,只敢留活下去的字样。” 她从段翎碗里夹走一块牛肉,段翎放任她夹,还笑了笑。 她继续说:“当初我还没发现其中的问题,只想着要和她一起活下去。后来重启了几次,我又悄悄做了更多的事,比如涂鸦墙。” “涂鸦墙这个很明显,方思晨为什么放过了?”施不语不解。 蔺苌解释道:“因为图案内容是我和段翎的事,有唤醒我们记忆的作用,和那地下通道的教室、寝室作用一样,所以方思晨乐见其成。当然,也是由于他没看懂我那句隐藏起来的英文。” “厉害了,我的姐。”施不语啧啧称奇。 程霄想了想,其中一些关节还是不太明白:“那他为什么要让我们失忆,又让我们想起来?” 蔺苌在吃藕片,段翎开口道:“准确说,他是让我和苌苌失忆,让我们想起来,好报复和折腾我们,你们想不想起来没什么意义。” “怎么说?” 段翎:“你们和我们的事完全没有关系,方思晨……应该是真心想帮你们的。你们不是很多人都是出了意外昏迷吗,现在能苏醒,也和生存游戏刺激你们的神经有关。我记得,程霄你是执行最后一次任务时出的意外,小huáng毛你是车祸。那个实验计划,本身是没有私心的。” 两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蔺苌吃完嘴里的东西,悄悄看了段翎一眼。 其实方思晨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借此才骗到了蔺苌。 当初,方思晨打伤段翎,然后跑了。段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蔺苌天天照顾她,想尽了方法唤醒她。 试了很多方法都没效果之后,蔺苌渐渐绝望。之后,却有人告诉她,现在还在悄悄研究的一款全息游戏,是为了唤醒植物人而制,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试。 蔺苌听到这个消息大喜,又担心这个游戏来历不明,对段翎有害,于是悄悄去实地考察。 后来发现很多人都在一处医院进行游戏,还有人全天守护,以免实验者出现意外,防护齐全。 这个实验的核心原理是,要用生存游戏来刺激人的神经,从而唤醒病人。 恐惧是最容易让人惊醒的。 同时,为了安全,全息游戏仪专门有设定,研究人员可以随时监测每个病人的情况,避免因恐惧等情绪使人崩溃。 假设有这种可能,本次游戏的记忆就会重新消除。 蔺苌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去找段翎的亲人商量,最后一致决定,让段翎参与该项研究。 蔺苌担心段翎一个人孤单,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与研究方达成协议,自愿亲身参与实验,只要求和段翎一起。 这与方思晨的想法不谋而合,研究方慡快答应了。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只有她一个人是自愿参与。 沈菲菲和曹昔是被方思晨绑架过来的,在经受了一系列折磨后,方思晨用对付段翎的方法,把他们砸了个半死不活,然后给他们用上全息游戏仪。 再之后,就开始了一次次游戏的循环……所有人每次参与游戏的过程都十分惊险,结局也多以死亡收场。 尤其是蔺苌、段翎、沈菲菲和曹昔四人。 时间一长,蔺苌与段翎的家人一直没见到自家孩子,开始着急,前来该医院找人,却发现人去楼空,竟然找不到人了。而他们去医院的时候,发现了许多和他们遭遇相同的人。 不知道方思晨和研究机构背后的人用了什么方法,这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连警方也查不到任何踪迹。 半年后,警方接到一个虚弱的女人拨打的电话,迅速确定这个人是“生存游戏特大失踪案”的受害人之一的蔺苌,该案终于有了突破点。 …… 四人和稍后来的程霄的女朋友一起举高杯子:“gān杯!” 小huáng毛一口饮尽:“珍惜当下。” 蔺苌含笑望向段翎:“当下,你好。” 段翎也笑了:“未来,你好。” 兜兜转转,好在我终于醒来。更幸运的是,你一直在我身边。 【正文完】 第38章 治肾亏,不含糖的番外 近来,蔺苌很苦恼。 事情是这样的。 有一天,蔺苌为了打发时间,趁着段翎还没回家,去翻了一本古早的言情小说。这种小说不少人都看过,当初迷的不要不要,现在一看,就会嫌弃太狗血和雷人。 这本当然也是其中标杆。 书里的男主角因为车祸,很不幸失忆了。当他和女主角第一次见面时,女主角就对他说,他们是订了婚约的。男主角就说不可能,他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总裁,他冷酷,他无情,他不会爱上别人的。 然后,在一天天的套路相处里,男主角渐渐发现女主角非常善良,宛如那世间唯一的莲花,阿qiáng就爱上了阿珍……哦不是,男主角就爱上了女主角。 这样结局后面就没得写了,所以出现了pào灰女二。女二告诉男主角,她才是以前和男主角订婚的人,女主角骗了他。 男主角将信将疑,和女主角来了一段nüè心且nüè身的过程,在其中,感情越发深厚。最后男主把女二狠狠抛弃,告诉她,他们才是当初的真爱。 大结局的时候,男主深情地对女主角说,哪怕他失忆了,身体还记得女主。 蔺苌看的哈哈大笑,身旁忽然有人问:“笑什么?” 她想也不想,回答道:“失忆了就是失忆了,哪里记得住?更别说身体了,当然,像我这种做chūn梦的例外。” 那人又问:“chūn梦?” 蔺苌张嘴就答:“对啊,当初我从房间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做了一个chūn梦,对象是……” 等下,家里不是只有她在吗? “嗯?是谁?”那人继续问。 蔺苌回过头,猛地发现段翎已经回来了,还在她身后不知道看了有多久。 天哪,她刚才说了些什么? 蔺苌把手机扔在一边,拙劣地转移话题:“回来了啊,等一下,我给你盛饭。” 这个糊弄太明显,段翎挑眉,把蔺苌拉回怀里抱住:“怎么没说过这件事?梦到了谁?” 耳后吐息灼热,蔺苌有些晕眩,但她是绝对不可能当着段翎的面,承认对方是自己的chūn梦对象的,打死都不可能。 真说了的话,还要不要脸了? 于是在段翎的美人计里,她艰难地保持清醒,想要溜到厨房。然而段翎今天好像很关心这个,愣是不放开她,她就跟带了根小尾巴似的,抵达了厨房。 “放开我。”蔺苌扒拉着段翎的手,嗔道。 段翎动也不动:“谁?” 蔺苌:“……” 这人。 她无可奈何,戳了一下对方脸颊的软肉:“大家好,我是段翎的脸,她不要我了。” 段翎声音闷闷的:“嗯,我和你是一体的。” 蔺苌一噎。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那个chūn梦的缘故,她总觉得这句话吧,怪怪的。 叹了口气,她又挠挠段翎光滑的下巴:“你是连体婴么?好了,快放开我,你怎么这么黏人呀。” 段翎被挠得舒服,眯起眼睛,像一只慵懒的波斯猫:“我是一块拉丝糖。”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蔺苌忍俊不禁,故作凶巴巴道,“给我起开!” 段翎才不怕她,蹭了一下纸老虎道:“你告诉我是谁,我就放开你了。” 得了,又绕回来了。蔺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女神,行了吧。”她打死都不想说段翎,用女神带过应该不算犯规吧,虽然有点羞耻。 但是对方的反应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段翎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蔺苌,紧锁眉头:“嗯?你做了和刘亦菲的chūn梦?不对,你女神很多,是哪个领域的?动漫的,小说的,明星的,漫画的,还是……” 蔺苌:“???” 段翎的表情越来越复杂:“你好几个女神都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你做这个不合适吧。” 蔺苌:“……” 段翎:“哼!” 不欢而散。 蔺苌本来以为段翎只是闹着玩,哪知道这人还真闹起了别扭。虽然段翎也不是不理她,但她就是知道,对方在闹别扭。 比如吃饭。 段翎喜欢吃蒜苔,蔺苌就给她夹,哪知道这人瞟了她一眼,把蒜苔炒肉的肉都夹到了自己的碗里,堆成了小山。 剩下的都是蔺苌不爱吃的绿色蒜苔。 蔺苌:“……” 段翎也不吃碗里的肉,最后还是蔺苌忍不住,直接从碗里抢肉。 折腾完,这人还幽幽地来了一句:“你女神给你肉吃么?” 蔺苌装作诧异地到处嗅:“哪儿的山西醋打翻了,快来人收拾一下。” 段翎闷笑。 再比如洗完澡。 蔺苌从浴室出来,直接坐到了段翎面前。段翎很自然地拿起放在一旁的chuī风机,打开了中热风,一点点地帮她chuī。 段翎颀长白皙的手指穿梭在栗色的发丝中,像是奶白色的泡沫飘过麦田,动作温柔如己,抚平了蔺苌每根神经,她眼皮耷了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哈欠。 段翎知道她困,用手把她扶到自己身上,让她枕在腿上,再慢慢地chuī。 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chuī风机早已停了,蔺苌坐起来,顶到了柔软的肚腹,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段翎圈在怀里。 “还困吗?我陪你睡?”段翎放下手里的kindle,轻声问。 蔺苌摇摇头,揉了揉眼睛:“不了,睡饱了,想做点别的。在看什么?” 段翎淡淡:“看你女神。” 这小气鬼。 蔺苌嗤笑:“我大部分女神kindle上可没有,你看书就看书吧,还要逗我。说吧,是不是在看不健康的内容?” 段翎侧头看她,眼里是意味不明的光。 蔺苌才发现,段翎今天穿的是一件新买的睡裙。这件睡裙颜色很淡,和段翎的肤色有的一比,穿上去就像没穿似的,锁骨若隐若现,下面的风光更是半遮半露,蔺苌残余的瞌睡虫一下子全跑光了。 说起来,她们脱离游戏之后,好像还没有…… 段翎凝视着她:“如果我说是呢?” 蔺苌愣住:“咦?” 段翎不说话了。 chuáng头灯的亮度极低,暧昧的光打在段翎的侧脸,把那抹yīn影的轮廓映得越发妖娆。今夜无月,亦无竹柏,唯有眼中能拾起一点星子,恰似情人烟火,不给人准备的时间,划破黑暗,霎时绚烂。 不知是谁先动作的,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温柔的脉络,平铺在手指间,它的每一寸都需要品尝。gān涸的土壤,可以汩汩;沾露的溪水,可以汹涌。闸门的开关在段翎的手中,她掌控一切,却又任其随波逐流。 渐渐的,蔺苌受不住了,嘶哑道:“不要了……”中间空白的时期太多,虽说不是习以为常的事,但卯榫结构太久不用也会腐朽的。 段翎舔去蔺苌眼角的泪水,再一次问道:“苌苌做梦梦到的是谁?” 蔺苌:“……” 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翻了个面,根本不想搭理这个又坏又烦的人。 半晌,身后环上一只手,还有委屈至极的声音:“苌苌用完就甩,甚是无情。” 蔺苌的脸瞬间就红了:“说什么呢,什么用完就甩,真是不害臊……” 安静不到一分钟,那个不害臊的人蹭了蹭,手又不老实了,蔺苌连忙喝止她,拍拍她的手:“还来?” 她本意是制止她,没料到这人脸皮忒厚,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还来。” “来你个大头鬼,你……嗯……”之后的话,消弭在绵软的呻丨吟中,背对一切,到底是方便了某个流氓的行动。 不知过了多久,蔺苌终于有机会从chuáng上跑走,却因为腿软,差点跪在地上。段翎一边笑,一边把她抱起来,带到浴室去清洗身子。 可能是太久没开荤的缘故,刚抹泡泡没几分钟,又擦丨枪走火,除了水声,还出现了一些多余的伴奏。 蔺苌最后是以醉虾的形态被段翎抱回chuáng上的。至于是几次,现在是几点,她统统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段翎这个人贼坏,她膝盖都疼了,这人还要瞎折腾。而且贼小气,她都求饶了,还不放过她,一次一次地凑在她耳边问:“和谁做的梦?” 蔺苌不理她,只咬着嘴唇承受。但这个坏人,在快到巅峰之时,居然停了下来,把她揽进怀里,吐气如兰道:“和谁?嗯?” 蔺苌气得开始咬段翎的肩膀:“不告诉你!不继续就走开,你好烦!” 然后这个烦人jīng,一点不辜负烦人属性,一点点地煽风点火,到处流连,各种撩拨她,但埋在深处的部分始终不动,蔺苌都快被bī疯了! “说不说?” “不说!” “说不说?” “不说,段翎你这个王八蛋!” 段翎一点不生气,依然好脾气地复读:“说不说?” 不上不下太痛苦,蔺苌终于无法忍受,带着哭腔哀求道:“你,你,是你,行了吧……呜呜,快点……” 第二天。 醒过来的当事人回忆某些片段,表示后悔,非常后悔。于是,段小姐破天荒的在卧室外睡了半个晚上。 至于为什么是半个晚上,因为后半夜某不愿透露姓名的长小姐,还是心软了,悄悄去客厅把对方抱回了卧室。 可喜可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