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狗血八点档 作者:薪尽自然凉 简介:宁钧的未婚夫许窦逍高大英俊、温柔多金,是婚姻生活的不二人选,只是他从来不提过去,直到订婚的第三天,宁小姐才见到了他的朋友们,在欢乐的氛围里,宁钧发现,他们都守着同一个秘密——关于许窦逍过去的十年。 第1章 、一对新人 宁钧,女,28岁,不高但身材匀称,不算美人,但白皙耐看,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外企工作,勤勉认真又细致体贴,颇得同事的好评,人生中唯一一次做的破格的事是和公司合伙人搞办公室恋情。 未婚,正在前往婚姻的路上,这条路虽然开端甜蜜却异常的坎坷,在接下来的故事里我们会讲个明白。 宁小姐醒来的时候快十点了,如果是往常,她一定会翻身接着睡。但今天不同,今天是她的大日子。 三天前,她照旧和男友许窦逍一起吃晚饭,地点是她选的,老胡同里的一家私房菜,二环里的四合院布置的颇有后现代风格,摩登的当代抽象画和明代的花插摆在一处,喜欢的人赞主人有古今融合的趣味,不喜欢的则说这里的大家长毫无品味,只有铜臭。 宁钧倒对这一类的装饰秉承着开放的风格,她只觉得这里菜好吃,人又少,服务人员客气又冷淡,累了一天是个极好的去处。 她爱吃,许窦逍也由着她,米其林三星大方买单,苍蝇馆也甘之如饴,荤素皆可,冷热不忌,实在遇到许先生下不了筷子的,也绝无意见,从不阻拦,只笑着看她吃,称她「馋宝儿」。 二人大部分的假期都花费在美食探险上,有时宁钧摸着自己腰间软软的一坨,觉得不出一本美食书,都对不起这涨起来的肉和许窦逍瘪下去的钱包。 那天吃到后半截,大菜的盘子撤了,两个人面前各摆了一份小巧的苏式点心,许窦逍拿出一个盒子来,孩子的手掌大小,浅色绒面,上面打了个少女粉的缎带蝴蝶结。 许先生爱送礼物,不分年节,看见就买,想起来就送,宁钧也不意外,开开心心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去解那个绑的歪扭扭的蝴蝶结,她解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完美主义者许窦逍虽然自己手不巧,但从来要求销售人员把礼物包的漂漂亮亮,这个倒像是他自己的「杰作」。 果然缎带大有玄机,上面一行酒红色洒金的墨迹——“你愿意吗?”——是许先生规规矩矩的楷体字。 宁钧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脸上冲,她当然想过这么一天,他们就是朝着这样一天在发展的,但心脏就是会扑通通的急跳,她控制了一下拼命上翘的嘴角,眉眼弯弯的看着对面明显紧张起来的许窦逍。 “你知道答案的。” 许窦逍握住了她的手:“答案需要你说出来。” “那你该先问问题。” “你说得对。” 许窦逍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推开身后的椅子准备倾身下跪,却被宁钧扶住了手臂。 “不用这样,亲爱的,你只需要问问我。” 许窦逍有点难为情的笑了笑,像个腼腆的孩子一样,他坐回自己的位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愿意嫁给我吗?宁钧。” 这下子她无法控制的不仅是嘴巴了,还有眼里的泪,它们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滴到他们交握的双手上。 “我愿意。” “我会好好照顾你。”许窦逍倾身过去,吻了吻她的眼睛。 等这对新晋未婚夫妻欣喜的情绪平复下来,宁钧打开了自己的礼物,和常理中的戒指不同,一对三角形的珐琅釉耳钉,绚烂的红色填充着金色的叶脉,角落里点缀着明亮的蓝色,色彩跳脱质地沉稳,是她喜欢的样式。不过,不是求婚该有的样子。 “上次去洛杉矶出差的时候看到的,我想你会喜欢,这只是个礼物。” 许窦逍一边解释着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的盒子——所有美少女都喜欢的那种蓝色,他打开它,里面是一枚璀璨的六爪经典款,够简约,够闪亮,也够讨人欢心了。 宁钧笑着伸出手去,让自己的未婚夫温柔地把这枚意义非凡的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她欣赏了一会儿,又开了口。 “如果我不答应你怎么办?”宁钧把粉色的缎带一圈圈的往手指上缠——就在那颗钻石上面一点点。 许窦逍沉吟了半晌:“我都想好了,如果你看到的时候脸色不对,我会问你愿不愿意再要一份甜点。” 宁钧大笑,越过桌子去吻他。 “我真爱你。” “我也爱你。” 他们最后也没有把桌上的苏式点心吃掉,爱情的甜蜜让他们的胃里满满的,暖暖的,他们开车回了许窦逍的公寓,开了一瓶红酒,喝光它,做了一些快乐的事情庆祝这件喜事。 然后,今天,是宁钧的大日子。 她要去见许窦逍的朋友,在订婚的第三天,他们交往一年之后,第一次去见他的朋友。 这很奇怪。 宁钧的好友童玲不止一次提醒过她:“你该见见他的朋友,了解一个人要从了解他身边的人开始。退一万步讲,他品行端正,他的朋友们也非常的正派,可他不把你带到自己的圈子里算什么呢?不认可你,还是说他另有情人,你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秘密?” 许窦逍的品性她很了解,毕竟在交往之前他们已经做了四年的同事,他的朋友…… 她也不算全都没见过,只是,认识的场合有些尴尬,就连许窦逍都不知道罢了。 不管怎样,他们订婚了——好结局,她马上就要见到他的朋友们了——程序不对,不过还是发生了。 宁钧挑了一件永不出错的小黑裙,露出她漂亮的肩膀和锁骨,一双让她显得高挑却不会用力过猛的中跟鞋,画了淡妆,让头发柔顺的垂在肩头。最后,带了那对珐琅釉的耳环。 十一点的时候许窦逍来接她,他们一起吃了顿便饭,许先生提前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免得见面时尴尬。 “蓝盾的公子古越是你的大学同学?”宁钧大吃一惊,“你居然从来也没说过。” “他们家主要做的是地产和酒店,和公司业务没有交集,没有提的必要。” “会这么想的只有你,如果换了别人早就把他挂在嘴边了。” “我不喜欢这样,古越又不会给公司项目投资。”许窦逍撇撇嘴,“我不想难得出去跟朋友喝个酒都要谈工作。” “那倒也是。”宁钧赞同的点头,“不过你为什么也不和我说?” “古越他,他有点玩世不恭……我不想让你觉得我也是这样的人。” 蓝盾集团的独苗少爷岂止是有点玩世不恭,宁钧回忆了一下这些年自己无意间读到的消息,古越自己的花边新闻都能养活一群狗仔队了,没消息? 去看看古公子。如果他和许窦逍是挚友,确实会影响许先生的风评。 他在意自己的印象。 宁钧的心里甜丝丝的。 交往一年,订婚第三天才见到许先生的朋友,显得不这么重要了。 许窦逍的朋友小聚定在古越的店里,寸土寸金的二环,声色犬马的酒吧一条街里面古公子有个两层的餐饮生意,一层九点之后才算正式开张的酒吧,二层是会员制的私房菜。 他们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一层尚未苏醒,二层开始休息,坐在入口吧台的姑娘倒是精神奕奕,墨绿色的长裙垂在膝盖下面,一条浅白的腰封束着,衬得她像朵娉婷而立的莲花。 “下午好,许先生。”她站起来,声音和动作一样的利落,职业的微笑里是一点恰到好处的亲切。 “你好。”许窦逍点点头,“这是我的未婚妻,宁钧。这是古越的助理郝尚云。” “宁小姐,久仰大名。” 宁钧拉着郝助理的手握了握,偏过头来对着许窦逍笑:“你常常提起我吗?” “也不算。”许窦逍摸了摸鼻子,耳朵尖上泛起了一点红色。 “刚刚好是让我们都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得到许先生戒指的程度。” 郝尚云引着他们往里走,“古总倒是天天念叨,许先生把您藏得太好啦,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肯引荐。” “他就是想拿我开心。”许窦逍牵着宁钧的手晃了晃,“他最近又在搞什么?你们的风格又变了。” “古总最近在追一个独立品牌设计师,春季秀的衣服包了场。” 郝尚云翻了个克制的白眼,“日常点的变成了我们的工作服,最近的酒会我一直在穿这个牌子,业界还以为我转型了,总是发些琴棋书画的邀请函给我。” 宁钧这才明白一见她时的违和感在哪,原来是穿错了衣服。 再看看周围,或坐或站的男人女人,一水儿的怡然淡雅、飘飘欲仙,不由得暗自感叹古越的风流。 “你穿也很合适。” “谢谢,让老板开心也是我们的本分。” 谈话间他们走到了古越的办公室,郝助理打了个招呼,自觉退场。 古越的办公室,比起一般的来更像是个会客厅,沙发、茶几、吧台一应俱全,香茶烟酒样样皆有,先锋雕塑和上个世纪的意大利沙发堆在一处,八扇屏前面放着老式的黑胶唱片机,博古架上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其风格之混搭,让宁钧想起了19世纪的法国沙龙,随时会有一位女主人从屏风后面摇着扇子转出来。 第2章 、一位老友 古越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大概是为了以身作则,他穿着月白胡领的上衣、麻裤底下蹬了双靸鞋,手里拿着把文人扇。 这种打扮宁钧也没少见人穿,总有些不伦不类的酸劲,古越嘛,身姿挺拔,长得好看,眉宇之间常带笑容,这么穿反而平添了几分倜傥风流。 怪不得会有这么多风流故事。 风流的古公子一见许窦逍,仿佛见了失联十年的知己,一个健步上前,揽过来就是熊抱。 “老许,想死我了。” “行了吧,上个星期才喝过酒。” “我要不显得热情点,许夫人哪能知道咱俩的关系有多铁?” 古越从善如流的被许窦逍推开,对宁钧眨了眨眼,“都到了这光景才介绍,你怎么不等孩子两岁了才通知啊,仿佛我只是你生命里的路人甲,太伤人心了,你说是不是啊,嫂子。” 宁钧被他逗得发笑:“恐怕许先生一直在考察我,要一切合格了才能见人。” “我看他是怕我把他的糗事都抖出来,现在戒指也套上了,故事也该讲起来了。” 古越挥了挥手,引着她见从沙发上站起来的男女,“苏睿、田宇还有他老婆程浅,我们可是看着他长起来,什么事问我们就行了。” “什么叫田宇他老婆程浅,我认识老许可比他们都早。”娃娃脸的程浅怒怼古越,“咱们才是革命战友,他们俩是后辈。是不是,主席。” “对对,您是革命队伍里的宣传骨干,田宇只能跟着学习,学习着学习着,就学一块去了。” “那是因为我们田宇聪明能干有才华。” “你就是看上他好看了。” “好看怎么了?那些小姑娘难道不是看上你的脸了?” “呸,胡说八道,明明是因为我的财富。” 长得好看的田宇傻笑着看他俩逗嘴,许窦逍趁着空闲问坐在一边的苏睿:“你今天怎么也有时间过来?” “见嫂子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错过,昨天晚上的飞机,行李还扔在地上没收拾呢。” “就是,老许的终身大事最重要,在这城里的革命战友们必须都到场。” 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天生敏锐,古越的那句「必须都到场」似乎触动了什么,室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不过一两秒,很快又被其他话题带的快乐起来,事后她想,或许沉默是她的错觉,但许窦逍一刹那的不自然是肯定的。 接着,他们喝了茶,吃了主厨的拿手菜,许窦逍大学时代的故事一个接一个的被抛出来,他是学生会主席,古越是体育部长,程浅是和他们同届的宣传骨干,苏睿和田宇则是晚一届的学弟,那些故事无一例外是有趣的,也是古怪的,仿佛经过了刻意的裁切,少了一些情节,少了一个人。 宁钧听着他们自然不自然的划过那些漏洞,简直想要替他们喊出那个名字。 他们不知道我知道,我是一个人成年人,不能在初次的聚会上让我的未婚夫难堪。 整个晚上,宁钧一直这么提醒自己,直到古越建议他们到楼下去喝一杯。 一切就像老天爷的可以安排,他们从楼梯下来,宁钧一眼就看到了吧台边上站着的男人,白衬衣牛仔裤,细眼弯眉高鼻梁,昏暗空间里的一束光打在他的脸上,想不注意都难,鉴于宁钧想了他一晚上,这一刻有点怀疑是自己过度思虑之后的错觉。 男人动起来了,把一杯酒推给旁边的漂亮姑娘,她身边的人都停住了,他们也都看见了他。 不可能是错觉了。宁钧肯定,无论是心里的猜测还是这个人,晚餐时的红酒控制住了她,她是要做许太太的人了,可以为许先生的人际关系推泼助澜一下的。 宁钧走了过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嗨,袁本。” 袁本回过头来看了她一会儿才认出来:“哦,是你,宁,宁钧,真巧啊。” “是挺巧的。”宁钧心想,还有更巧的在后面呢,“老许,快过来。” 这一声喊在袁本的耳朵里仿若炸雷,一句「我请你喝杯酒」险些变成「我还有事先走了」吐出来,要不是身后青梅竹马的王晓晓用两根指头掐着他的肉,闪电侠也跑不过他。 对面的许窦逍也不好受,他人偶一样走过来,木头一样被宁钧挎着,只想问问老天爷为甚么要这样整他。 “古越真会说话,这样重要的日子,在城里的人就该都到场。” 宁钧笑眯眯的挽着许窦逍,“我正想还差了你,这不就遇见了。” “老古一直都是乌鸦嘴。”袁本皮笑肉不笑,幸好灯光不够亮。 “你们怎么认识的?”鉴于许窦逍三魂去了七魄,古越只好代劳。 “那年嘛,老许胃穿孔住院,我去照顾他,正好袁本来看他,我们就认识了。那个时候我太惨啦,糗样都被看到了。” “我们那个时候都挺惨的。”袁本注意到她手上的戒指,“不过你还是渡过难关了,恭喜你。” “恭喜你们。” “谢谢。”宁钧暗暗捅了一下许窦逍,总算从他那捅来了一句道谢。 “一起喝一杯?” “我们还约了人。”袁本忍着腰眼上的痛回绝。 “om还在路上呢,老友重逢不喝一杯怎么行,你说对吧,田宇。” 一直站在袁本身边的漂亮姑娘开了口,话头却甩给了最边缘的田宇。 和这二位有着世交关系的田宇一边在心里感慨两面人难做,一边笑着打起了圆场:“对对,虽然都在一个城里面,不过大家平时都忙,难得聚的这么齐,是该喝一杯。” 话说到这,确实没什么选择了,修罗场中响起了成年人的尴尬笑声。 在古越引着大家往沙发座走得时候,苏睿小声「表扬」田宇:“可以啊,没看到老袁脸色都变了吗?你还敢张罗。” “我哥武力值再高也没有我姐可怕,你没看他被掐的不敢反抗吗?这么多年了,其实我一直在心里演练这一天。” “这就是你演练的结果?” “你哪懂两面人的辛苦。今天晚上我要多喝一杯。”说完转头请示领导,“亲爱的,多喝一杯行吗?” “只要你不多说话,喝多少都行。”程浅大方放行,“今天这关也是不好过啊。” 身处修罗场的众人心中同时出现了一句话:人生就是这样,关关难过关关过。 宁钧想着要让未婚夫重拾友情。 其他人嘛,只想让这个晚上平安无事的度过。 但这个晚上注定不能太平,否则故事不能成为故事。 众人在沙发座落座,一打啤酒打开摆上,诸位先是尽显成人风范的讲了些场面话,接着共同举杯喝了一轮。 田宇谨遵妻训,在角落做一棵安静的树,苏睿独善其身,王晓晓只算半个圈子里的人,只留古越一个人死撑,眼看着尴尬要实体化,扑杀众人,袁本站了起来。 他问宁钧: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古越的酒吧常常搞些主题活动,今晚正上演20世纪初美国的纸醉金迷,请了乐队爵士、蓝调、乡村民谣交替演奏。 宁钧学生时代起便喜欢跳舞,这时顺水推舟,把手递给了袁本。 “我一直想要再见见你。”宁钧随着袁本的脚步起舞,“没有你的鼓励,我恐怕坚持不了。” “这和我没有关系,因为你爱他,爱总能让人跨过难关。” “我可不相信,爱是荷尔蒙的作用,化学作用总是易逝。” “你这么说我可有点担心许窦逍的未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出现的时机不算磊落……你懂吧,那时候老许太惨了,我总怕他……” “别这么想。”袁本打断她的自白,“爱里面哪有这么多规则,你心疼他照顾他,陪他走出来,再磊落不过了。老许也不是什么软弱拎不清的人,不会因为几顿病号饭就以身相许的。” “你说的对。”宁钧叹了口气,“我可能有一点婚前恐惧。” “宁小姐美丽端庄、温柔体贴,舞又跳得这么好,他怎么舍得不爱你。” 袁本露出整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萨克斯风的独奏之后,音乐随着密集的鼓点加快了节奏,“高潮来啦。” 与舞池的和谐相比,沙发这边的气氛显得糟糕多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古越阴着脸问王晓晓,余光捎带着扫了一眼「两面人」田宇,暗示他通风报信的嫌疑。 王晓晓毫不示弱:“笑话,您这是开门迎客的地方,我们怎么来不得,说实话,要是知道这是古少爷的买卖,我才不会来。”说话间眼风扫过田宇,暗示他背叛者的罪名。 田宇被左右夹击,有口难言,关键时刻还是程潜主持大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重要,关键是怎么渡过今晚。” “他去医院看过我,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今晚的男一号领衔主演许窦逍终于说了一句整话,却被所有人无情的忽略。 “许窦逍,我求你了,这都什么光景了。”古越急得直拍他,“你给我打起精神来!宁钧回来啦!挺起腰!笑起来!别琢磨过去的破事了!” 王晓晓难得的附和他:“就是,往事如烟,您还是把握好当下的幸福吧,给大家都留个道走。” 许窦逍还没来得及消化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宁钧一个人走了回来。 “袁本说要接个朋友。” 众人见她神采飞扬,又听说袁本确实有朋友相聚,都松了口气。 “我们再跳一支舞?”许窦逍示意,“这曲子刚好合适。” 宁钧仔细听了听,低沉的男声正唱着《letmecallyousweetheart》,她脸上一热,欣然应允。 “袁本的舞跳得非常好,而且很体贴。” “亲爱的,我有点担心了。” “长得好看对艺术还有品味,如果先遇到他,我恐怕不会爱上你。” “只是一支舞。” 许窦逍注意到袁本,也是因为一支舞。 第3章 、舞!舞!舞! 许窦逍上大学的时候,微博尚未出现,谈情要发信息,如果你的朋友使用的是有「喂喂靠」之称的小灵通,想要找到他,只能靠缘分。 使用什么样的通讯设备,大学生的快乐生涯都差不多,要军训、要参加社团和学生会的招生,等到了十月底,除了性格特个性的,基本都找到了组织。 许窦逍的生活也不例外的展开了,唯一差别是比别人都灿烂。 首先凭借比别人都闪亮刺眼的成绩,在开学典礼上以学生代表打开局面,然后凭借比别人都扎实的学生工作经验成了班长。 最后,凭借强大的油画功底进了校学生会的宣传部。虽然只是个基层小干事,跑腿居多,可主席闵姗姗看他的眼神,瞎了都知道是器重他,以后在学生组织里混出名堂顺理成章。 组织找到了,接下来就是人际关系,他长的好,人又温和体贴,懂得说话,就算有分歧,他温和的笑笑也不发火,事实道理比谁摆的都清楚明白,这有分歧也就变成了没分歧。 几个月下来,人缘也就处的风生水起了,他和每个人的关系都不错,除了同属宣传部的袁本。 袁本也是大一新生,人长得精神,也画了一手的好国画,又学的是历史,比旁人多出了那么点古典气质来——虽然他穿衣服的风格潮的和古典完全不搭边。值班的时候往办公室里一坐,安静看书的样子不知道让多少女生在心里尖叫。 照理说也该是朋友不断仰慕者如云的,可惜他太冷,从来不多话,事也不多,分内的干完了,除了特感兴趣,分外事一律不插手,和许窦逍的交友广泛成鲜明对比。 许窦逍直觉他不喜欢自己。他们平时交谈不多,除了工作仅包含礼貌性用语,而这不超过三句的礼貌性用语发起人总是许窦逍,袁本向是点个头或发出单个词汇,脸上连笑容都难牵出来。 即便他在学生会是出了名的冷淡不合群,但许窦逍仍从他们不多的交谈中嗅出了什么——他不喜欢自己。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人可以让全世界喜欢自己。许窦逍这样想。 这一天许窦逍跑到图书馆写作业,自习生活一般很无趣,尤其是在夏秋交际,炎暑退却秋风袭来的时候,广场上某个社团在搞活动,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勾得人心里痒。 许窦逍也不例外,他伸着懒腰站起来,准备到天台抽支烟放松一下。 许窦逍上天台时刚好看到袁本趴在护栏上,风吹着他桀骜不驯的头发招摇飞舞。 他心里默念了一句,这个人的头发还真是精神奕奕啊,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虽然他没有让全世界人民都喜欢自己的野心,但在空旷的天台和不喜欢自己的人一起吹风实在尴尬。 许窦逍不想和这个带着耳机的人打招呼或是其他,而明显,他也不会因为对方站在那就放弃抽烟休息的打算。 他权衡了一下走向了另一边,反正这地方大的很,只当没看见就是了。 他后来还是看着袁本的,因为这个常常抱着古籍在学生会值班的人正在跳舞。 没多少技巧,只是随着音乐的随性而为,动作简单有力带着一点不经心的痞意,轻松洒脱到了让人羡慕的地步。 许窦逍眯着眼看他,直到他用一个前空翻结束了曲子然后慌乱的检查从口袋里掉出的3是否有问题。 袁本被许窦逍破坏形象的大笑引得看了过来,肤色相对较深的脸上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情绪波动红了一分,一滴汗顺着他高挺的鼻子滴了下来。 “笑什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很,恩,很有风格。”许窦逍组织语言,“出乎意料。”抖落的烟灰烫了他的手。 看他呲牙咧嘴的样子袁本笑了一下。捡起挂在栏杆上的衣服下楼去了。 此时的许窦逍没想到,自己生活里将会出现越来越多的让人出乎意料的袁氏风格。 他又在天台待了一会儿,接着写作业去了,直到天黑下来,他才走出图书馆,门口有人拍了他的肩。 “够勤奋啊!” 他回头,是体育部的古越。同样,大一,学得是建筑,阳光外向的太阳都羞愧。 托他自来熟的福,许窦逍同学以最快的速度有了一块出去疯的哥们。 “还行吧。”俩人宿舍楼挨得近,也就一块往回走,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诶,你快看。”古越碰着他的肩膀往路口一指,只见一人以最快的速度从一小黑点变成一小人,五官快速清晰——袁本。 袁本滑直排轮的速度简直像飞,古越一惊一乍:“我还以为这哥们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呢,还有这狂野的一面。” 许窦逍没接话,心想,你还没看见他前空翻呢。 说话间袁本就到跟前了,和他一块到的是从路口转来的车,袁本对身后的危险完全没察觉,许窦逍察觉了,下意识的手一伸,拉着他的背包带往后一带,飞速行驶的人毫无防备的倒他怀里了。 时间一刹那跟静止了似的,许窦逍就听见袁本耳朵里耳机传来的摇滚,想,怪不得听不见了,开这么大声也不怕耳朵坏了。 袁本莫名的被人拉倒,愣了一下就直起身来,心里的小火苗那叫一个高,回头想看是谁那么二百五,头还没回全呢,就看见车子擦着自己过去了,火苗熄了,心里有了感激。可回全了再看救命恩人,他的内心活动就一个字——靠。 袁本保持着他的官方脸,说了声谢,没等人家回又飞也似的跑了。 被甩在原地的俩人互看了一下,都能从对方脸上看见黑线。 “他可真够怪的。”古越总结,然后开始三八,“你说他跑这么快干嘛?” “赶时间呗,他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时间。” “那肯定是约会,佳人有约。” “福尔摩斯……” “切,能让一个男人不顾自己生命赴约的,八成是一个女人,要么特漂亮,要么特彪悍。” “对了,我听师兄说槐南路新开了家酒吧,晚上你没事我们就去看看。” “行啊,吃完饭我去找你。” 许窦逍和古越都喜欢酒吧,这是他们能成为兄弟的原因之一。 喜欢的理由也一致,一是这种热闹的地方可以释放压力,一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化了妆的姑娘们基本就像是天仙。 他们到酒吧的时候还没到热闹的点,许窦逍和古越找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一人要一瓶啤酒视线满场的飞,没一会儿古越就瞧见目标,跟看见花的蜜蜂似的飞走了。 许窦逍从来不在酒吧搭讪,一是酒吧的姑娘们如狼似虎,他一个穷学生玩不起,二,也是他一直不理解古越的地方,天仙姑娘们的粉那么厚,卸了妆能成另外一个人,他怎么受的了这种虚假。 他听着嘈杂的音乐冥想,没一会儿就发现舞池热闹起来,刚站起来准备瞧瞧,古越就撞了过来。 “许窦逍,那有俩人跳舞特好!走走,咱们离近点看看。” 他们刚挤进围观人群就惊了,一方面因为对方炫到惊人的舞技,另一方面,因为其中一个人的脸。 “是我眼花了么?我怎么觉得这男的这么像袁本呢?”古越好不容易收起下巴,碰了碰许窦逍。 “应该没,除非我的眼睛也花了。” 古越脸部肌肉抽搐:“你说这家伙是不是双重人格啊……” 许窦逍没说话,算是默默同意了好友的观点。 舞池里的袁本穿着贴身的恤和浅色的牛仔裤,嘴角勾着,带着那么一点慵懒和那么一点狂野,和他漂亮的女伴热舞,氛围热烈的能带动最冷静的人。 一曲终了,有着一双美腿的姑娘在一片口哨声中在袁本的脸上印了个吻,然后袁本就牵着人家往吧台去了。 “这还是内冰山么?”古越从震惊中走出来问,“别是他双胞胎兄弟吧。” “你这么关心问去啊。”许窦逍显得比他平静的多,随口一答准备回自己的位子。 可他显然忘了古越是个标准的外向型青年,他话刚说完,古越就往吧台走了。 许窦逍拉他:“你真去?我们又不熟。” 古越不以为然:“谁和谁一生下就认识啊,不都是从不熟到熟的嘛。” 许窦逍无言以对,自己总不能说,他不喜欢我吧。这种完全没根据仅凭第六感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跟过去。 “嘿!”古越热情洋溢的拍了一下袁本的肩,“挺巧的啊,你也来玩。” 袁本明显吓了一跳,他回头看了看来者,眉毛不著痕迹的皱了一下,淡淡的点了下头:“是挺巧。” 许窦逍感觉到他的不快,敏锐的自己都诧异了,他礼貌的笑了一下就准备拉古越走。 “亲爱的,这俩帅哥是谁啊。”美腿姑娘下巴垫在袁本肩上冲着他们笑了一下问。 刚才离的远没看清,现在许窦逍发现这姑娘小脸大眼睛高鼻子的,长长的卷发披着,带着蓝调的慵懒风情。 “学生会的同学。古越、许窦逍。”袁本介绍,“这个是……” “我是他发小,王晓晓。”她俏皮的眨了下眼睛,“青梅竹马呀。” 得,这俩人就是从一生下来就认识。 王晓晓和古越一样的活泼开朗,两个自来熟凑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四个人一起找了个位子坐下一块玩。 许窦逍和袁本坐了个对角,属于随时可以来个视线交流的角度,万幸的是袁本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来,一直看着舞池不说话,不知道是发呆还是干嘛。 古越和王晓晓两个人聊得欢,许窦逍偶尔插个一两句话,气氛也没他想象的那么尴尬。 “打火机挺好看的啊。”王晓晓指了指许窦逍无意识玩着的火机,“你抽烟?” “偶尔。” “这家伙抽的是女士烟。”古越在一旁说道。这引起了王晓晓的兴趣,非要他拿出来看看。 许窦逍倒不觉得抽女士烟有什么问题,他把烟递过去,笑:“这烟味道比较好。” 他递烟的手半空中被人摁住,袁本说了这么长时间里的第一句话,还是对着他发小:“王晓晓。”警告意味十足。 许窦逍心里不舒服,你不喜欢我可以,整个晚上不理人也可以,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给我难看?当下语气也没了和善:“我这烟可没问题。” 袁本愣了一下,说:“我没别的意思。” “他是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杜绝我一切吸烟的可能。事儿多。” 王晓晓不以为然,“我要是想抽你能管得了?你还24小时跟着啊。” 袁本松开手,笑:“最少你在我眼皮底下休想。” “事儿!”王晓晓转移话题报复他的多事,“诶,他这人在学校是不是特冷,特能装?我告诉你们,其实他心里波澜壮阔的很,这叫什么,这就是闷骚。” “王晓晓!” “你有本事别喊,我说的不是事实啊,你本来就是这种人。” …… 许窦逍和古越看着他们俩连小时候的破事都翻出来的斗嘴,一致肯定了王晓晓的发言,袁本这人的确是冰山下的火啊,闷骚。 这次偶遇总得来说还算圆满,时间差不多了,几个人准备离开,在街口分开,袁本送王晓晓回学校,她是隔壁街大学的学生。 “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许窦逍。”王晓晓问。 “你怎么知道?” “这还能不知道,你周身散发出的敌意能杀人。” “是不喜欢。” “他是不是学习特好,特会来事儿,不管是老师同学没一个不说他好的。” “他还是那种表面看着谦和,其实比谁都心高气傲,目标明确,手段不计,而且,还被你撞见过。” “你怎么不算命去呢?” “我不会算命,我会算你。”王晓晓哼了一声,“你自打小学被你们班长阴过之后就讨厌一切好学生,这么多年也没长进,人家碍着你了? 你不是心高气傲?你能比人家耿直多少啊?这么大了谁为了达到目的不耍点小手段啊?你能少因为心理阴影树敌么?” 袁本被她的一系列反问击倒,丧失了站起来的能力,语言无能。 “杨同学,黄同学是位好同学!为了克服你的臭毛病,先从和他做好朋友开始,好吧。” 王晓晓站在她们寝室楼下叉着腰总结道,然后把高跟鞋往肩上一搭,身手敏捷的顺着消防栓爬进了二楼的窗户,末了不忘对他摆手道别。 “好朋友……”袁本忽然想起了开学典礼时对他声音的惊艳,“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第4章 、一个意外 成为好朋友这事袁本没往心里去,本来么,首先许窦逍已经被规划进非好感了。 其次,他这个人不善交友的程度用王晓晓的话说已经是空前绝后了的。 所谓的顺其自然也不过是随口一说,除非许窦逍主动伸出友好的橄榄枝,否则这辈子他俩就形同陌路了。 许窦逍没有的兴趣,自然不可能主动伸手给摆明了讨厌自己的人,可如果就任他们这样下去,这故事到第二章就可以完结了。所以,上天派出了天生热情的自来熟。 袁本一大清早就在食堂里被每个人类生存圈里都有的炮灰级女同学缠住讲些闲七杂八的琐碎话,令人厌烦程度让一贯遵从教导「女性第一位」的他都忍不住抓狂。 说完正经事就走开啊,就算我不在乎出勤也不想因为你而迟到啊!!不要靠这么近,我喜欢的是神仙姐姐啊神仙姐姐!! 以上是袁本冰山脸下的独白。 就在他被女同学过度的热情逼迫的步步后撤几乎栽进稀饭锅的时候,古越出现了。带着救世主般光芒的出现了。 “袁本你怎么还在这磨蹭,闵学姐让你在第一节 课前把策划给她交过去呀。” 袁本立即就坡下驴,道了声再见就走,虽然看起来如常,但古越能从他略快的脚步上看出他的落荒而逃。 所以说哦,怎样的冰山底下埋藏的也是一颗人类的心。 古越这样想着,给了炮灰同学一个灿烂笑容紧赶了几步追上了袁本。 “你该怎么谢我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孙少侠之恩没齿难忘,不知有什么赐教?” 袁本对古越的热情洋溢还是有好感的,况且刚才这人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回答里也带了几分笑意。 古越急退,捂住胸口表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你,你,你,你居然跟我开玩笑。” 袁本挑眉反问:“我难道不能?” 古越见他这等表情,禁不住的捶胸顿足,大呼上当:“学校的八卦水区是再不能去了,骗人,太骗人。” “说我从血液内脏到面部表情都冻住的那些?水区本来就不能轻信啊,我又不是冰箱。” “靠,你居然也上校论坛。”古越简直要把手里的包子甩出去以示自己震惊万分,“你不是该日日守着线装书追思无缘的情人,写些催人泪下的小诗,然后用万年的冰川封印你的爱吗?” 袁本把头发都变成黑线都无法表达此刻的心情,他嘴角抽搐的拍了拍古越的肩:“笑倚琼楼你也少去吧。” “啊啊啊,袁本,你居然连文区也去!!” 笑倚琼楼是大校论坛下设的文库,长年累月的有文思泉涌的人在上面发酸文,以舒被埋没之文采。 最近两年同人文块大放异彩,甚至流行起了真人同人,天见那些二维动画偶像明星已经无法满足人们可怕的情怀,触手伸向了身边的人。 半真半假的写些身边那些闪亮生物的故事,到一时是风生水起,连总管理组都控制不了,只能任其发展。 古越在论坛上除了灌水最喜欢的就是同人文区,看人写自己和身边的人有一种微妙而扭曲的快意,曾被许窦逍指为变态。没想到,没想到袁本居然也看。 “兄弟,你是我的兄弟啊。”他遇到组织一般的握住袁本的手,“什么都不说了,晚上一块喝酒,到时我给你打电话。我到教室了,晚上见。” “啊,可以啊。”袁本笑着答应了。 这就是自来熟的力量,在短短的十五分钟的路程里,感化了冰山,邀约成功。 许窦逍刚下晚自习就被古越一个电话叫出去宵夜,他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为什么还有袁本。 “袁本人不错,挺好接触的,谣言不可尽信,许窦逍你不能被谣言蒙蔽,让我们一起做好朋友吧。” 古越在烧烤摊子旁边守着一瓶啤酒这么对面容略显扭曲的许窦逍说,他旁边坐着没什么表情的袁本。 许窦逍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梦。特别是这个前两天还周身散发着「老子讨厌你」的男人此刻还要十分和善的对他展颜一笑,说:“是啊,许窦逍我们做好朋友吧。” 他真的用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特别的疼。 他真是越发的搞不懂这个叫袁本的家伙了。 袁本其实很好懂,晓晓建议他抛开成见勇于走出第一步。于是,刚好有这个机会走一次,他就走呗。 反正他闲得很,也无聊得很,大把的青春年华等着他挥霍,何况古越很有意思,许窦逍应该也不会无趣。 合得来,就相处;合不来的话,就不交往。 交朋友能有多难。 袁本如此爽快,许窦逍就算有疑问也不能显得小家子气了,这顿宵夜算是愉快,三人推杯换盏,海阔天空的闲扯,直到古越接到一个电话。 他正在追求的,女生的,召唤电话。 于是,他撤退。 古越一走,两个就沉默下来,尴尬的气氛蔓延起来,仿佛刚才的欢声笑语是假的一样,袁本沉默了一会儿,喝完最后一口酒,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许窦逍点头,二人前后起身。 两个人就这么稍微错开半步一前一后的走在夜市之上,许窦逍打量着插着口袋走在前面的袁本,他有些高,比183的自己还高这么一点点,背挺得笔直,稍长的发尾堪堪扫到他的脖子,他的头发胡乱的翘着,有点桀骜,又有些懒散。 他没来由的就想到了那天在天台上的舞,也是这样,明明是那么张狂的舞,却是这么一个沉默的人。 “你不喜欢喝酒。”袁本突然出声,吓了许窦逍一跳。 “恩。” “男生不喝酒的人很少啊。” 许窦逍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调侃,反唇相讥:“男生讨厌香烟的人也不多。” “我妈说抽烟对身体不好。” 许窦逍没料到他这样看起来就满身叛逆气息的人会说出这样乖宝宝的发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今天面对这家伙已经有了太多的没料到。 没料到他来,没料到他会和自己喝酒,没料到他们会这么要死不活的尴尬着一起回学校。 许窦逍有些懊恼。 袁本没得到许窦逍的回应也不在意,反正他是绞尽脑汁伸出聊天之手,充分表示打破僵局的诚意,对方不接就怨不得自己了。 两人各怀心思,拐进一条小巷。 大和夜市隔了一个居民区,回校有两条路,一条大路,一条小巷,眼下时间已晚,两个人都不想被舍管唠叨,又是两个大男人结伴没什么顾忌,于是选择抄近路回去。 然后,他们在这个暗黑的巷子里碰上了传说中的打劫。 “世事无常。”袁本在被人逼迫掏钱包的时候叹了一句。 “相当狗血。”许窦逍冷笑,踢翻了对方手里的刀子。 在暗黑的巷子,被三个持了小匕首的人抢劫成功,不需要传扬出去都能让这两个心高气傲的刚刚跨进成人区的大学男生丢脸的想去死。 混战简直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许窦逍把跆拳道散打相结合,奋力发泄整个晚上憋闷的情绪,抽空见袁本也是游刃有余,暗叹了一声,想起这家伙的档案里父亲一栏写着「军人」,结合军训时他那打得虎虎生风的军体拳,什么都不需要解释了。 故事到这个地方,似乎预示着两位将要完美摆平小混混一扬大学男生的志气,可惜在结束的时候有了点纰漏。 许窦逍看见有人悄悄自巷子另一头潜入,企图偷袭袁本。许窦逍起脚,准备发挥同学爱。 哪只袁本反应雷霆撂倒了偷袭者把自己暴露在黄同学的攻击范围内。 于是,他听到了「卡」的一声,左手臂剧痛,右手本能反应挥在了来人的脸上。 暗战自此终结,袁本左手负伤,许窦逍疑有一颗牙齿脱落,一世的英明神武毁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袁本愣了一会儿看许窦逍捂着腮帮子皱着眉有苦难言的样子,一下子忘了手臂的疼,大笑起来。 许窦逍骂道:“你还笑,老子都破相了。”骂完也不由的笑起来。 他们俩就这么互相指着对方笑了一会儿,相互搀扶着往外走,前一刻的隔阂尴尬被完全遗忘了一样,走进巷子前,他们疏离,走出巷子却成了认识了几年的好兄弟一般。 不打不相识。 “现在怎么办?”许窦逍扬了扬手里的表,过了门禁时间了。 “去医院。”袁本呲牙,“你那一脚可不轻,我怀疑自己骨裂了。” “我可是使了十成的力啊,都是为了救你。” “我谢谢你了。”袁本想起了什么,问,“你带了多少钱?” “不多,但是看急诊还是够得。”许窦逍摸口袋,脸色一青。 “怎么了?”袁本好奇。 “没了……” “没了?” “没了。”许窦逍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打死也不想承认的推测,“估计是刚才打的时候掉了。” 袁本的视线在他青白的脸色上流连了一会,狂笑起来:“你说说我们这是为什么啊。把抢劫的打趴下了,结果自己把钱包丢了。” 为了,让你们变成朋友啊。吞噬了许窦逍钱包的小巷如是说。 第5章 、一个论坛 “有奸情。”古越一脸探究的说出了房间内所有人的心里话,“你们俩发生什么事了?” 被问的人是许窦逍和袁本,他们早上开会一起出现,坐在一起,并且脸上都带着可疑的淤青,袁本甚至左臂还打着夹板,这都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他们在交谈,并且,甚欢。 “做好朋友啊,不是你昨天说的?”许窦逍笑,露八颗牙的标准笑,刚笑开,眼前就被一本书遮的严严实实的。《中国史纲》,所属袁本。 他偏头,不解:“干嘛?” “注意形象。”袁本答,空着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脸。 “注意什么形象啊?”古越十二分的好奇,“还有,袁本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许窦逍的杰作。” 许窦逍不忿,哼了一声:“你也没手下留情啊。” 古越心惊:“你们打架了?” “没有。”答得异口同声。 “那?” 许窦逍不想提昨日里的乌龙,摆了摆手,结束这个话题:“别提了,哎,总之别提了。” 古越是多知情识趣的一人啊,人家不提他也不问,就算这俩人真的干了一架,现在能成哥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当即就逆转了话题,三个人扯起别的闲篇了。 他不提不问不怀疑,不代表别人也这样,更何况他们当时的这些异变这番交谈是发生在学生会的大办公室里,是在全员到齐准备开会的前夕,最关键的是,他们是多么亮闪闪备受女同学关注啊。 所以一个星期后古越照例上论坛潜水点开一直好奇满点但苦于威望不够而不能进去的弄风月小版块时,望着被刷屏的论坛一口水全喷在了显示器上。 弄风月是笑倚琼楼的子版块,比后者更嚣张也更神秘,据说管理这版块的是学生会和团委高层的联盟,入此版者有两条路,一是私信版主回答问题,一是拿到可怕的高威望。 古越怀着一颗无法满足的好奇心私信过,可彼时他太过年少社会经验太少,面对着满篇的「攻德无量,万受无疆」看的云里雾里,还心里腹诽对方的错别字。只能靠灌水和发帖积累威望。 古越不知道弄风月是什么地方,但各位看客一定十分了解。 今天他终于积攒够了威望,怀着一颗颤抖的心点开了此版,然后被满屏幕的,红果果的,刺瞎狗眼啊啊啊!! 冰山攻和温柔受啊【有图有真相】 …… 诸如此类的标题闪到了。 古越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今天如果点开这些帖子,自己的人生会走向一个奇特的方向。 他犹豫了一下,但终究是好奇占了上风,在深吸一口气之后,点开了置顶飘红的帖子。 「灌水」时光温柔,岁月惊艳(图)——发帖:青春无限好10.21.最近回帖:人生了无憾22:37;呵呵,标题文艺了哈。 我本来一直都是潜水的,但实在是被这一对萌的心肝乱颤,鼻血横流,不拿出了和众姐妹(兄弟)们分享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了。 话说,大家都知道学生会大一的三个闪亮生物吧。大家都以为许窦逍和古越是一对吧,灭哈哈哈,你们都错了,让小爷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真正的萌。 【图】 难以置信吧,不可思议吧。是那个冰山哦,如假包换的冰山哦,他在笑哦,对着许窦逍笑哦。 【图】 打情骂俏,真的是打情骂俏……看那下手的位置,看那微笑下的深情,我受不了了!! 【图】 这是今天的偷拍结果,各位,有什么感想什么线索不要命的贴来吧。哈哈哈。 --------------------------------青春无限好杀,兰州神勇。这都被你发现了。 ——其实我一直也看好这一对,看见那天他们俩开会时带的一身伤么,呵呵呵,有;——什么伤,什么伤?求详情。 ——看到了呀……多么令人遐想啊————人间何处不啊,我圆满了。 ——伦家不要,伦家的古越怎么办,伦家(打滚)(哭) ——就是那天他们身上都有可疑的淤青,还一起来开会,关系一下子变得特别好,难不成前一天晚上……呵呵呵,亲,你懂的。 ——啊啊啊,受不了啦(鼻血)(鼻血)(鼻血) …… 古越又震惊又迷茫的把这高高的水楼爬完,明白了三件事。 弄风月里的人是要把男人和男人放在一起的地方。 自己的两个好兄弟,现在是弄风月最火的。而自己是许窦逍的原配,后来被悲戚的抛弃,却为了能看着心爱的人留下强颜欢笑。当然,另一种观点是他们三个纠缠不清。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他默默的把电脑关掉,默默的掏出手机编辑短信。 收件人:双重人格;你去过弄风月吗? 发件人:双重人格;没有,我一直潜水来着,威望要求太高了。怎么你去了?有好玩的? 收件人:双重人格;随便问问,明天周末什么安排? 发件人:双重人格;和黄约了去图书馆。 古越一时没有从刺激中醒来,猛然从当事人那听来了他和当事人之间的约会,颇受冲击,默默的发了个晚安过去,破天荒的熄灯之前就睡了。 当然了,我们要敬佩的是,古越同学的神经粗壮的已经到达了一个喜感的地步,第二天他已经全然渡过了昨天的崩溃状态,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一新生事物,并且经常性的去弄风月闲逛,此为后话。 按照时间轴发展的是,这个周末。袁本和许窦逍的图书馆之约。 说是相约,也不过是两个人提起了周末安排,发现都没有安排,然后哀叹:难道要泡图书馆? 心想一个人去也是去,两个人也是去,不如一起,中午一起吃饭的话还能多两个菜选。 到了图书馆一个自习,一个钻进阅览室看书看报,十分的两不相干,只为拼饭。 袁本用了整整三个小时读完了两章《秦汉史》,一闭上眼睛就满脑子的飞古文,昏昏沉沉的想睡觉。 他把书插回原位,溜达出来,想着去天台吹吹风好清醒,顺带着就看了一眼许窦逍在干什么。 许窦逍在睡觉。 他一时兴起,存了逗弄的心情,恶作剧之前不忘看了一眼对方压着的作业本,密密麻麻的数学题。 袁本心想,可不睡觉了,搁我,都能昏过去,理科生真是了不起的生物啊。 也就是这一心想,他收了恶作剧的心,觉得许窦逍活得的这么不容易,再折腾人家挺不好的,倒是忘了自己恨数学入骨不代表别人也这样。 他再望了一眼准备走,就瞧见许窦逍瑟缩了一下,不太舒服的嘟囔,十月底的时候南方还是夏天的尾巴,图书馆的空调开得猛,醒着读书还会觉得冷,何况入眠。 袁本顺手拿起许窦逍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帮他披上。感觉到温暖的许窦逍心满意足的蹭了蹭衣领,发稍擦过,有了凌乱。 袁本的心动了一下,不深刻,不粉红,只是想起了小时候家里养的猫,想起软软的毛,温热的触感,心里有些难耐的痒,很想很想去摸许窦逍柔软的头发。 他念随心动,伸出手去,离目标还有几厘米的时候察觉了不妥。 他和许窦逍并不是那么熟的关系,许窦逍好像也不会喜欢被人当做小动物似的摸头。 可是,真的很软啊,看着就很好摸,啊,真的很想摸,就一下。不行,不行,会生气,绝对会生气。这是怪人的行为啊。 袁本兀自神游,手就悬在半空,眼神也没离开许窦逍的头顶。 他挣扎的很投入很尽心,围观的人也很投入很开心。一个个假装用功眼睛却往这边飘啊飘的,带着几分炙热。 那么漫长的30秒后,袁本相当失落不甘心的收手,往天台去了。 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要许窦逍心甘情愿的让自己摸摸头。 在三排桌子外目睹了全过程的古越也目睹了周围女性同胞的倒吸冷气和尽力压低的兴奋交谈,很上道的想今天弄风月肯定特别热闹。 哎,有点孤独呢。我这个被抛弃的原配。 第6章 、一类喜欢 闷骚的袁本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杯喝了三分之一的特调鸡尾酒,衬衫扣子解了两颗,眉眼弯弯、嘴角带笑、发尾翘起了一点,以王晓晓过往的经验,他刚刚一定喝了一份威士忌。 他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宽肩猿臂蜂腰,一看就是健身房的常客。 “这是我的朋友homashen。” “这边是我的老同学,今天老许许窦逍带着未婚妻宁钧过来聚会,刚好碰上了,这位是这的老板古越,学弟苏睿,田宇你见过,这是他爱人程浅。om是三代移民,普通话说的很勉强,随便交流一下就行。” 陈先生和他们挨个握手,许窦逍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充满兴味。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田宇扎到角落里和自己媳妇嘀嘀咕咕,“老袁等的朋友怎么是他啊。” “什么意思?你以前还见过他?” “见过啊,你记得前两年老袁的单位有个和国际友人合作的项目吗?他当时被安排接待对方的负责人。” “所以呢?” “所以……”田宇犹犹豫豫,在对爱情坦白和对兄弟忠诚之间摇摆不定。 他还没说出个所以然,程浅的注意力就被袁本吸引走了,或者说所有人的注意力从来也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你要喝什么自己去点呀,kitty。”袁本把自己扔到王晓晓身边,长手长脚的占满了剩下的空间,酒精把他从尴尬的情绪中解救出来,他享受着身体里慢慢升起来的暖意,轻飘飘、懒洋洋,甚至毫不在意的叫着陈先生的花名。 “kiity?”宁钧看了又看,陈先生英俊潇洒得仿佛英伦模特,和粉色动画角色没有半点共同点。 被叫的人很开心的用他很勉强的普通话解释:“homas,om,tomandjerry,猫和老鼠,所以是kitty。” “还,还蛮合理的。” “是吧。”袁本得意洋洋。 “eissocute,right?”确实很可爱,宁钧想不通许窦逍为什么要和他闹矛盾,也没注意许窦逍听到这个昵称后难看的脸色。 袁本是个很没创意的人,同龄的女孩是姑娘,小点的女孩是妹妹,大点的是小姐姐,他喜欢谁,谁就是猫。 他再了解不过了。 十二月的第一天,学生会的女王陛下闵姗姗说:“我已经大三了,学生工作太繁重,承受不来,该换届了。” 这当然是场面话,闵姗姗,大的第一美人,也是第一强权,美的凌厉张扬,做事雷厉风行,只可远观,凡近前者皆被强大气场分尸。 正因为此,闵美人双十年华虽有少女的情怀却没有少男近前,只能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把手下折腾的要死要活。 前些日子终于铁树开花,谈了大学里的第一场恋爱,为了陪这位勇敢的青年,同时也是学生工作做无可做再没有挑战,于是决定卸甲归田,找人禅位。 “你们都知道我的规矩。丛林法则,优胜劣汰,能者居高位。” 闵姗姗环视在场的各位,拿出一个纸箱子,“这里面有我出的试题,难度等级相同,有兴趣的可以挑战一下。” 围坐在场子里的各位安静下来了。 说起来,大学的学生会么,就如同鸡肋,说是有权,却是个空架子,我党起家给北洋添麻烦的时候,最喜欢动用学生组织,等自己成了权威,就不太喜欢放权给学生了。 可说是没权吧,大事小情鸡毛蒜皮,打个开水不热这样的事情都能找上学生会,累是累了点,可荣誉头衔也是率先顶上,毕业之后简历上一片金光闪闪,谁不喜欢呢。 还有哪个能比学生会主席更金光闪闪呢? 哦,对了,团委主席。 可惜追求完美简历的许窦逍同学对资本主义国家充满向往,没有做好投身党委建设的准备,所以说学生会主席才是首选。 军旅家庭的袁本同学倒是被父亲大人三不时的教育要争取政治上的进步,可他天生懒散讨厌麻烦,就连加入学生会也不过是惊鸿一瞥闵姗姗的耀眼风姿一时兴起,让他竞选,实在,呵呵,不可能。 古越么,古越是异世界生物,没人清楚他的思维。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他们不是主角诶。 总之,事情的结果是,许窦逍把手伸进了闵姗姗的纸盒子,抽出了试题。 为十二月底的元旦晚会拉赞助。 纸盒子转了一圈回到闵姗姗手里,女王大人很满意的微笑:“手段不计,自由搭档,我看好你们哦。” 人是社会动物,想要成事单干的不行,许窦逍率先想到了古越,可是这位平时都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义气青年却比谁都跑的快,拒绝的相当干脆,却死也说不上个理由。许窦逍也不好为难,转而询问新结识的好朋友。 袁本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后者软软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金棕色的光,他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点了点头:“可以啊,不过事成之后记得报答我。” 很自然的把报答归结为请客吃饭大不了代写作业的许窦逍很爽快的应承了,然后转首问同部门的程浅有没有兴趣加入。 程浅其人,性别女,年方十九,佳人不绝代。 宣传部基本技能:漫画。 高等技能:演员。 其他:?? 以上,是许窦逍的脑内表格。其他不论,单看程浅以话剧社新人身份成为演员一梯队的能力,她的综合素质和为人处世都可以算是上乘了。 “程浅,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组?”许窦逍微笑着叫住准备收拾东西去上课的女生。 “你们?”程浅反问,“你和古越?” “不,我和袁本。”许窦逍指了指角落里发呆的同伴,程浅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玩着发尾来来回回的看了他们俩一会,点了点头:“算我一个。” “明天休息,下午两点钟我们碰头商量一下。” “ok。” 许窦逍目送程浅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离开,心里有几分愉快,最少他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 当然,如果他知道程浅的内心活动的话,一定会把这些愉悦都埋进深海。 啊啊啊,果然被我猜中了,袁本和许窦逍才是王道啊,虽然有点对不起古越。 不过,阳光健气不是我的菜呀,冰山最高,温柔最萌。说来,他俩谁攻谁受呀? 呵呵呵,我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观察观察,闵女王,感谢你赐给我的机会,阿门。 谁攻谁受?我们都很想知道呢,程浅同学。 程浅闲暇时间喜欢玩玩养成游戏——耽美向,深知恋爱成功与否关键在于好感度,好感度在单机游戏里往往通过事件培养,以彩色柱状体表示,一个失手很容易造成悲剧。 说这么多不是普及知识,看官们不需要普及。这是为了铺垫,铺垫程浅同学内心的咆哮。 你们够了啊啊啊!!是要闪瞎我的钛合金眼吗吗吗!!好感度要爆表了啊啊啊!! 此时此刻,程浅正和许窦逍袁本同坐一辆公交,她坐,他俩站在汽车中段后门附近,他们刚刚顺利结束了外联活动,在回学校的路上。 许窦逍着粉色衬衫外套白色针织开衫,袁本着灰色毛衣配以黑框眼镜,二人着装朴素大方,在活动过程中言辞得当,举止有度使人信赖,程浅觉得和这两个人共事放心舒心,唯一的缺点就是会被闪瞎眼。 配合默契很好啊,可你们这种心有灵犀一点通是怎么回事啊? 眼神交流正常啊,你们给我解释一下那个基情四溢的会心一笑好吗? 程浅面目表情的看着窗外,默默的谴责着自己的腐细胞,责骂它们侵蚀了大脑的百分之九十九,只留百分之一的理智控制自己不把内心所想喊出来。 这种自我反省一直持续到她在镜面反光上看到袁本把爪子搭在许窦逍的脑袋上,并且揉了揉。 “你干嘛?”(许窦逍你娇嗔个什么!) “说好了你报答我啊。” (袁本你这种风流少爷的语气是从哪里淘换出来的?!) “啊?” “跟我们家三花一样,来喵一声听听。” 艹。程浅的头磕在了玻璃窗上。大神,真的不是我腐,是他们太没下限了! 同样是面对非常理破格飙升的好感度,不同人有不同的反应。 王晓晓周末的时候和袁本一起出现在电影院里,为了消磨掉后者班级发放的圣诞节礼物——免费电影票两张。 “真不该和你一起看。”袁本把爆米花放好对青梅选择的爱情故事不屑一顾。 王晓晓则直接秒杀了他的不屑:“以你可怜的交际圈,能找到其他人吗?” “我本来想找许窦逍的,可惜他要打工。”袁本喝着热巧克力不无遗憾的说道,最少他和自己一样倾向于喜剧片。 “你要和那个好学生一起看电影?”王晓晓表示诧异,“虽然让你和他做朋友的人是我,但你们发展到这一步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他很有趣啊。”袁本很自然的说着,英挺的侧颜在电影院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分外的柔软,也许不是因为光线,也许是因为他的笑容,眉眼半弯,唇角温柔,一个当事人也没发现的微笑。 可王晓晓发现了,她张了张嘴,刚巧开场的音乐响起来了,微妙的时间点让她错过了继续交谈的时机。 这绝对不是一个通常和「很有趣」搭配在一起的笑容,通常的那个是充满了戏谑的,通俗的说就是欠抽的。 而这一个,比较像他谈起他那只三花胖猫——他最喜欢的姑娘——的表情。 王晓晓被这个非常规笑容梗的够呛,电影都没认真看。一散场就拉着袁本问:“你说许窦逍有趣,是哪种有趣?” “啊——”袁本想了想,笑道“很像花花。”他把空纸杯扔进垃圾箱,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补充道,“触感很像。” 王晓晓只觉得脑袋里著名竞猜节目主持人甩出手里的问题卡晃荡着他的方便面头吼着:恭喜你答对了。可她没心情进行下一关,当下她虽然知道答案还是想要一博。 “你摸过了?” “当然。不然我干嘛要帮他做学生会里的那些麻烦事,这是劳动所得,等价交换。” 完了。王晓晓扶额,就他的表情分析,许窦逍现在的地位已经和三花无异了,但愿,她是说但愿,许窦逍能够忍受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维持他和袁本的友情。 如果采访三花,它很难明确的定义袁本是好主人还是坏主人。 他可以为了倚着自己胳臂睡觉的三花一下午不挪动,也会心血来潮的把它扔到半空中做三周半转体。 会事无巨细的细心照顾它,也会把它当面团一样死揉。总之,他会把宠物宠上天,但与此搭配的是他三五时的「欺负」。 用袁本自己的话说就是:因为我喜欢它啊。 于是,宠爱+欺负=袁本的喜欢。 他现在,喜欢许窦逍。 可怜的许窦逍。王晓晓默哀。 第7章 、一株萌芽 “他可爱?你们是不是对可爱有误解?” 古越实名反对,“他可是出了名的自私冷漠没人性。上学时哪个不怕你。” “我要不压着,就老许那温柔劲,你那个不着调,早乱套了好吗?” “我不着调?大哥,你忘了大一那年时谁在众人群殴中就你一命的?” “老许啊。” “你不是人。” 大一结束的暑假,许、古、袁经过一年的相处已然勾肩搭背情比金坚了。 市每年暑假都有一个传统节目,名为「市大学生球类竞技联盟杯」。 内容包括三大球:篮球、足球、排球,三小球:乒乓球、羽毛球、网球。 这也是大没有在放假的第一天万径人踪灭的原因。 身为该节目的大组织者,参与者。 主席许窦逍说:“辛苦学生会的各位了。等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出去玩,学生会负责一半费用。” 体育部长古越说:“我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身后散发着绚烂的红色火焰。 宣传部长袁本说:“哪个神经病批准的活动?还起这么土的名字!我的假期啊。” 不管他们怎么说,活动照旧进行。时间迈进七月底六大球类完成其二,还有一个正在决赛中。 在这个夏季难得清爽的早上,刚刚抱得网球冠军凯旋而归的主席接到了个让人恼怒的电话。 许窦逍是个在假期也会起早床的规律青年,他喜欢清晨可以清醒大脑的微风,但并不喜欢清晨接到让他用清醒大脑处理群架事件的电话。 时间向前调整半小时。 青年是热血的。 尤其是在被迫清晨6点30在操场进行常规训练的青年。 围着400米的跑道跑个两三圈之后,他们的热血几乎可以燃烧地球,这个时候发生争执会怎么样呢?答案只有一个;爆发吧!小宇宙! 迟到了的热血青年袁本到达现场时看到的是一群正在互相用语言侮辱夹杂肢体接触的圣斗士。 他的第一反应为“今天天气真是好,现在回去还可以睡个回笼觉。” 可惜他不能将想法变为行动,因为队长将这周实习期间的篮球队交给了自己。他仍然记得队长上车前拍着自己肩膀说的一席话。 “袁本啊,这个星期球队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它正常运作,否则……” 袁本认为省略号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符号,它是不可预知的,包含了无穷的含义,也正是由于这种不可预知性,让它具有了简明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威胁性。 袁本很怕队长的威胁,所以他把背包丢在一边走向了热血之源。 “好了,好了,大家有话好好说,有什么是言语无法解决的……靠,他妈的哪个混蛋打我?!” 厌恶训练,厌恶起早床,厌恶一切麻烦的热血青年甲终于还是挥起了拳头。 与此同时,原本在50米外进行常规训练的热血青年乙正以非常人的速度飞奔而来。还真是一派祥和的校园清晨。 一日之计在于晨。 当主席带着学生会的壮丁们赶到现场时,正在发泄起床气的低气压青年袁本和打的兴致高涨的青年古越让他20年来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生物钟。 “还站着干嘛,把他们拉开!”许窦逍觉得自己一定面色不善,因为他的太阳穴跳的厉害。 壮丁们闻声而动,他也没闲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向正对着一个人猛捶的袁本,拎住领子向后拉。 “住手!” 回答他的是迅猛如风的拳头和左脸的刺痛,接着就是鲜血喷涌了。 袁本见了血才知道自己打了谁,呆愣愣的看着对方被自己戒指破了相的脸一时手足无措。 “你没事吧?”他胡乱拿了纸巾就往许窦逍的脸上摁,一副伤你还不如伤我自己的悔恨样子。 主席大人不太习惯被同性在脸上摸来摸去,他退了一步,自己处理伤口。 “一边呆着!” 自知理亏的袁本乖乖的拿了纸巾坐到一边清理自己的伤口,临了还盯着许窦逍的脸完全的不放心。 有些人不需要发火就能展现完美的压倒性的气势,比如许窦逍。 他站在被壮丁拉开的两拨人中间,冷着他那帅气的脸:“有意思么?陈淼,把他们的名字学院都记下了。都去医务室。等会在会议室集合。” 操场离医务室路程十五分钟,足够许窦逍了解来龙去脉,本着「帮亲不帮理」的原则等他坐在大夫面前上药的时候已经有了打算。 他翻着手机的电话簿,清闲惯了的大夫手脚绝对算不上温柔,酒精直愣愣的往伤口上招呼。 “嘶,疼。”他下意识的后躲,被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大夫摁住头:“知道疼就别惹祸。” 学校的公费医疗并不是这么好看的。被人牵扯的许窦逍想。 与感慨学校公务人员服务态度的许窦逍不同,袁本看着他倒吸凉气的往后躲,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又疼又痒。 后悔呀,后悔,还不如我自己受伤呢。 袁本觉得自己的心之表层产生了龟裂,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紧接着,一个身穿工装裤的小人背着铁锹凭空出现,一边嘀咕着,想太多,一边用土把裂缝填满,顺便在上面盖了个古典建筑物——玛雅金字塔。 柔弱的绿苗苗毫不留情的被沉重的建筑掩埋了。 等他们到达会议室时,相关学院的干部们把不大的会议室塞了个满,主体成员是精明的女生和不太爱管闲事的男生。 大家团团坐之后,许窦逍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袁本你说说。” 很自然的把最先发言权交给了自己人。 袁本很好的利用了这次机会,在把大部分错误推给对方的前题下承担少量责任,不失时机的撩开上衣展示自己身上的青紫,完美的博取女性同学的同情。 许窦逍躲避着他横飞的唾沫心里很是感慨,文科生的嘴啊,无坚不摧。 “看来,这件事双方都有责任,我看不如就握手言和吧,这种事闹大了怎么都不好。” 许窦逍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后总结性发言。 对方阵营站起一位,满满的不服气:“就这么算了?那我的牙怎么办?” 无怪乎对方不满,学校的公费医疗已投保险独独不管补牙一项,他们认为这属于美容…… 许窦逍不着痕迹瞥了一眼罪魁祸首,心想着,你还真是喜欢打别人的牙。 左手看似无意的覆上自己受伤的脸,笑道:“同学,你下手也不轻啊。” 一瞬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那举着的右手食指上的华丽丽的戒指上,如果目光有温度,那么他的戒指已经被熔化成金属液体了。 袁本仿佛听到了空气中的声音。 原来是你伤了主席的脸。 是你呀,是你呀,罪无可恕。 全校女生的敌人,敌人,敌人。 他脊背发凉的在口袋把上面有着干涸血迹的戒指褪了下来。 跳进黄河只会更脏的某人投降了,退缩了,妥协了。 既然没有人炸刺了,既然大家都不想闹到学校上层惨遭处分,那么共识达成握手言和。 留在最后关灯锁门的袁本关心病号。 “诶,你怎么就贴个邦迪就跑,大夫没给你裹纱布。” “没,太丑。” “丑?等你烙了疤就美了,小心没人要你。” 事件完美解决的许窦逍心情愉悦,破天荒的调戏友人,他把手搭在对方的肩上笑得暧昧:“反正有你负责,怕什么。” 察觉到对方的僵硬笑意更胜,可某人下一刻爪子就揽上了他的腰,低低的笑着:“好啊,你让我怎么负责。” 许窦逍立即察觉了不对,果不其然余光扫到了在门口呆立的女生,他猛地推开袁本,笑得不知道有多尴尬:“咳,同学,有事?” “哈,啊,恩,我东西,东西忘了。” “哦,我们先走了,你关一下门。” 走出一段距离,他抬脚就踢身边一直窃笑的袁本:“你明知道有人还胡闹!” “啧,没人的话我能看到主席大人难得的不好意思吗?而且,是谁挑的头?” “喂,我说,你的脸还是裹纱布的好。” “你内疚啊。” “算吧。” “那就补偿我,从今天开始到我好,中饭都你请了。” “好……但,你还是裹纱布的好。” “等下。”许窦逍停的突然,袁本差点撞在他身上。“你不觉得从刚才开始就少了点什么吗?” “恩。” 沉默…… “古越……” 完美诠释了为朋友两肋插刀的热血青年古越成为此次群殴事件受伤最重的人,此时此刻正躺在医院里被人遗忘。 当年的往事被古越掐头去尾,袁本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古少爷嚷嚷着让人评理。 程浅作为当年事件的见证人,不得不说句公道话:“确实是老许摆平的。” “好,我不跟老许争功,但你把我忘在医院里头是不是事实?你是不是没良心。” “我不是陪老许去上药了嘛。”袁本理直气壮。 “我没受伤吗?我不需要上药啊。” “老许伤的是脸呀,万一有闪失怎么找对象。你这么阔绰,就算毁了容也不影响的。” “你们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我有钱。”古越和他越逗越凶,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不着四六的时候,指着他的鼻子凶,“你就是……” “我就是怎么样?”袁本定定的看着他,眼底清明哪有一丝喝醉的样子。 第8章 、再来一杯酒 古越这才想起来他们早就不是大学时代的浑小子了,不再搭腔,站起来张罗着再叫一轮酒。 袁本喝光自己的那杯,一边说着:“啤酒我可喝够了。”一边摇摇晃晃的往吧台走。 他酒量不错,酒品嘛。见仁见智。 许窦逍决定是时候和他聊一下,两个人,私底下,趁他还清醒。 于是他尾随袁本进了洗手间。 聊什么呢? 在酒吧的厕所里。 上一次他们在这个场景当中,情况可是有点微妙。 南方的夏天一向热情如火,八月中旬的市热情的像个巨大的烤箱,在路上走个五分钟就能闻到烤肉的香味。 袁本以天气炎热,身体柔弱,工作众多为由,逃避了篮球队的常规训练,拿了本书躺在学生会里吹空调,在墙角桶里泡了个西瓜等着开瓢。 “挺美啊!”古越拎着足球进来,满身的汗被冷风拍回毛孔,害他抖了个激灵,“不训练?” 不等袁本回答,跟着进来的许窦逍笑道:“我们体弱多病的杨同学哪经得住这酷暑的摧残啊。” 体弱的宣传部长认真的点头,指了指墙角连话都懒得说,古越立马把冰镇西瓜抱出来大卸八块。三个人围着桌子啃西瓜,汁水弄得满手满脸的。 “你们篮球队还有三天决赛,明天放假整修,有安排吗?” 被问道的人看了一眼外面似火的骄阳说:“躺这。” 运动派阳光少年不满他的回答:“你也太不珍惜青春了。” 完全的安逸派不以为然:“知了都叫不动的日子,你让我出门才是谋杀吧。” 然而,想谋杀他的并非体育部的友人,而是他的手机。 在袁本手里的西瓜皮以一个完美弧线降落在垃圾桶里的后一秒,摆在桌上的手机传来了略显疯狂的小提琴曲目「e'sapirate」。 手机的主人就着一手的汁水接通,许窦逍通过观察判断,能让缓慢袁如此迅猛的只有两个人——他妈和他的发小王晓晓。 鉴于他和母亲大人讲话一向是带着和形象不符的轻微撒娇状态,许窦逍认为,这种不想同意又不得不同意,很想发火又不能发火的状态,对面必然是王晓晓。 袁本挂了电话后的无奈表情证实了这一推论。 “好了,我现在有安排了。” “哦?”古越好奇,“美女邀约?” “妖女夺命。”他抽了张纸巾擦手机,“晓晓让我陪她去酒吧,今晚。” “去哪?加人不?”古越显然对美人和酒吧都有兴趣。 “她的确叫我务必带个男生,恩,是去……”袁本皱着眉回忆,“estiny。” 他抬眼就发现两位好友表情如遭雷劈,差别只在烧焦程度。 “你确定是estiny……” “虽然我英文很烂,但一个单词也不那么容易弄错。” “不是那个意思。”古越维持着他的雷公脸,“你对夜生活不感兴趣可以说是生活品质好,可你对它一无所知就有点……” “不可思议。”许窦逍接着他的话说,“那是ayar。” 现在换成袁本如遭雷劈了。 “那个疯女人……还让我务必带个男生。” “做你的男朋友。”许窦逍很乐于看他不知所措的愤恨着,“你完全可以拒绝。” “那不行。”训练有素的王晓晓贴身保镖回答,“她一个人去太危险。” “她可以不去。” “她一定会去,如果她出事,我一定会被我妈分尸。” 古越和许窦逍沉默,内心深处很默契的得出结论:她会有今天的无法无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的一味退让。 袁本挣扎了一会儿开了口:“你们俩……” 古越在他提出可怕要求之前率先拿着东西往外冲,“我还有事。” “我也……” “许窦逍。”袁本在他逃脱前出手,抓住他的手腕要多可怜又多可怜,“老许,你不会狠心把我丢下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老许。” 许窦逍站在estiny不远处时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心软,他很想立即调头,离这个彻底颠覆性取向的地方要多远有多远。 “我还是回去吧。” “许窦逍。”袁本紧紧的抓住他,许诺道,“只要你陪我挨过这一天,我包你一个星期的午饭,亲自送到你面前。” “这不是午饭可以解决的心里障碍啊。” “最少你是1。”袁本因随时会被抛下独自面对未知世界的恐慌而语无伦次,“我可是连眼线都被逼着画了呀!你不能在这种时候抛下我。” 那倒也是。许窦逍打量了一下他的装扮,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袁本从来的精神奕奕的头发乖乖的趴伏着,细碎的留海甚至被临时挑染成暗紫色,关键是他留海下面的眼线,硬是让他立体的五官柔和下来,染上了几分妩媚。 妩媚…… 许窦逍因为自己的形容词而笑神经崩溃,扶着袁本的肩笑到抖。 “我很高兴自己的眼线取悦了你。”他自暴自弃的说,“现在你能陪我进去了吗?” “恩,别忘了我的午饭。”许窦逍努力调整表情,“你还真是敢,居然同意她给你画眼线。” “如果我反抗。最后一定会被贴假睫毛涂口红。”袁本说这话时有着看穿命运的平静。 “我衷心的同情你。” “谢谢。” 他们两个人说着话往酒吧门口走去,王晓晓和一个女生已经等在那了。 许主席对王晓晓的印象只在一年前的酒吧偶遇,她和袁本在舞池跳舞,热烈的像朵盛放的玫瑰。 接着,他在她今天强势的给袁本往娘里装扮的时候明白了一个道理。 美丽的花都是有刺的。 “你可真慢。”王晓晓抱着胳膊皱着眉,挑着的嘴角带着同龄人少有的风情,“比女生还慢。” “你把我搞成这样,难道我不需要心理建设吗……” “我以为你什么衣服都敢穿。” “不包括眼线。” 在这对青梅竹马斗嘴的时间里,许窦逍已经和另一位女生方芳互通姓名礼貌问好了。 “你们是?” “好朋友。”他礼貌微笑,“我们是来做两位女士的护花使者的。” “哦。”女生说不出是遗憾还是什么的叹了口气,“你们那么帅。” 许窦逍从她的发言里听出了端倪,想起了学校里某些对他和袁本指点窃笑的神奇生物,背后生风。 estiny和许窦逍去过的酒吧没什么不同,一样的热闹喧嚣,混沌的欢愉,除了这里拥吻调笑的都是同性。 四个人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点了酒水,许窦逍对面的女生一脸兴奋的靠在一起低声交谈,旁边的袁本拿着酒百无聊赖的看着舞池中狂欢的人群,用脚打着拍子。 “你不跳?”他对他的舞技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不了,我没有和男人热舞的爱好。” 许窦逍往灯火阑珊处看了看,的确是些挑战他们神经的场面,他有点不自在的往里面靠了靠。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看两位小姐的兴致了。”袁本平静的喝了口酒,“反正你也有寝室楼的钥匙。” 他叮嘱要去跳舞的女生们:“别离开我们的视线。” 晓晓挥了挥涂了亮红色甲油的手,拉着方芳去狂欢。 “我怎么觉得你完全适应了呢?”许窦逍视线转了一圈回到袁本身上,好奇于他不同在门外的焦躁。 “如果你把它看成一次社会考察会坦然很多。”袁本随意的往他身上一靠,放松的说,“说不定回去可以写一篇观察报告。” “我学的是程序设计。”他推他,平时自然的肢体接触在这种大环境下让他尴尬,“坐远点。” “拜托。”袁本把他推拒的手固定在自己的肩上,“这是,我们坐这么远是相亲吗?你敬业点。还是说你想被搭讪?” “你可真敬业。”嘴上说得不甘愿,手却没有拿开。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开始放一首很老的慢摇,躁动的人群随着音乐平缓下来,两两相拥的缓慢晃动,暧昧一下子随着曲子流淌出来,让人迷醉。 其实他们也没什么不同。许窦逍想,无非爱的人是同性,没什么不对的。 他微微低头就看到了袁本的发旋,他几乎是躺在自己的怀里,低声随着旋律哼唱着,带着慵懒的惬意。 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完全放松下来,慢慢的喝着酒,开始享受酒吧的氛围。 晓晓和方芳在他们左边不远处搂抱着跳舞,看样子在低声交谈这什么。正对着的吧台调酒师把调酒壶扔得花样迭出,右边…… 许窦逍的视线顺时针看过去,然后触电式的避开。 他必须得承认,他对于看两个男人接吻这件事没那么快适应。 还是不一样的。他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是红了,他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完全把他当靠垫的袁本欠身起来问:“怎么了?” 袁本的头发扫过他的下巴,这让他更不自在了:“我要去厕所。” “哦。”袁本跟着他站起来。许窦逍疑惑的看他:“你也去?” “不是,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你等会儿我和晓晓说一下。” “我一男的还能出事啊。” “这儿会出事的基本都是男的。你别动啊。” 许窦逍没法反驳,只能等在原地。 estiny的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门口的拐角处是吸烟区,许窦逍叼了跟烟站着,等袁本出来,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个熟人。 网球决赛时的对手。 许窦逍很庆幸自己站在拐角处,这让他先发现对方,然后他就闪进厕所了。 “怎么?”袁本正在洗手,看他进来问。 “有熟人。”许窦逍咬牙切齿面容扭曲。谁能信一个男生来这儿是陪女生来社会调查的? 反正他不信。反正他看见熟人的时候就认定了对方的性取向不普通。 “和我熟吗?” 没等许窦逍回答,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袁本以球场突破的速度和爆发力把他压在墙上,隔着一根拇指覆上了他的唇。 许窦逍挣扎推拒的手在洗手间门打开的时候搂着袁本的腰。 “真狗血啊!”许窦逍努力把自己藏在袁本的影子下面哀愁的想。 我们要说,主席大人,这个场景已经颇有新意了,最少不是你把一个女人压在墙上,而是被一个男人压在墙上。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熟人推开洗手间里的小隔间,放下心来,神经一松懈,人的注意力范围自然扩大。比如当下,他就觉得自己和袁本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近到对方的五官越过清晰的极致变得模糊,近到他被对方湿漉漉的右手覆盖的脸开始红得发烫。 他推他,可压在他身上的人只是把下巴靠在他肩上,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你……”许窦逍疑惑的看他,却见他笑得眉眼弯弯不怀好意。 “老许——”袁本的鼻尖贴着他的耳朵,低低的声音满是调侃之意,“你心跳的好快。” 许窦逍只觉得一股热流以迅猛之势从他的耳朵爆发出来,刹那覆盖他整张脸,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脖子也红得厉害,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挥拳,然后冲出洗手间。 对「调戏」主席相当有经验的袁本早就料到了他的暴力相向,轻松躲过之后,跟着出去,并且相当没心没肺的进一步攻击。 “你脸红的样子相当纯情,以前那……么多的女朋友都是谈假的啊。” 俗语有云:见好就收。袁本如果贯彻祖先的智慧,就不会被许窦逍贴着「恼羞成怒」标签的一脚踢中小腿了。 “许窦逍!你踢坏了咱们学校的主力,过两天决赛的时候输了你就是罪人!” “等你能把整场比赛都坚持下来再说吧。” “我是技术性的!是三井啊!三井!” 在袁本目前生命中地位仅次于其母亲大人的女性王晓晓看到他一边瘸着一边和许窦逍斗嘴的样子,只说了五个字。 “孽缘,活该死!” 让我们在此剧透的鼓掌,为女王大人的真知灼见。 第9章 、曾经有梦 古少的酒吧,厕所都比别人家多了几分奢华,整理区、休息区、吸烟区样样俱全,一次性的洗漱用品比照着他家七星级酒店的标准,许窦逍很怀疑酒鬼们能不能分出这其中的差别。 他拿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站在吸烟区门口,心里有些恨自己还顾忌着袁本对烟味的厌恶。 袁本出来看他站在门口,微微一愣,刚才人多,他还能谈笑风生,现在剩两个人面对面,他只觉得刚才的酒喝得不够多。 “你为什么来看我?”许窦逍酝酿了一个晚上,开口还是这句话,刚分手的时候他想过很多次,袁本会从任何一扇门后面出来,他想得太多了,以至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住院的那次,恍惚在梦中听见了袁本的声音,他来看他,却没人告诉他。 “你姐姐来找我,她说你病得很重。她说你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让我去劝劝你。” 袁本自嘲的笑了笑,“苏姐姐太高估我了,宁钧把你照顾的很好,是我嘱咐她不要告诉你我来过,因为我们之间关系很,很不好。她是个好姑娘,温柔善良靠得住,恭喜你啊,老许。” 许窦逍看着他,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哪怕一点的虚情假意,可一点都没有,他坦率真诚,发自内心的替他高兴。 许窦逍此刻发自内心的恨他,恨他的坦率真诚,也恨自己,这么多年也改不了情绪要被他牵着走。 十年前…… 许窦逍做了个梦。 时间是昨晚,地点是estiny的洗手间,人物是他和袁本,事件……他们在接吻。 前情提要和事实一致,为了躲避熟人,许窦逍被袁本压在墙上,只是本该横在两人之间的拇指……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相当亲密的,深入的,两厢情愿的,激情四溢的,名副其实的吻…… 在这个逼真到当事人都不好意思的梦里,主席大人没有一点厌恶,反而心情愉快,像是得到了什么觊觎已久的东西。 于是,从各种意义上都认为自己身心健全的许窦逍,醒来时的惶恐是很值得理解的。 许窦逍坐在床上沉默了大概一分钟,然后相当自欺欺人的干笑几声,决定把这个梦同以往的梦同等对待扔进回收站,顺便清空。 可他低估了这个梦的实力。 他分别在洗漱、穿衣服、收拾东西的时候回想起这个梦,并最终在吃早饭的时候把整个梦重头来过,补完细节,并再一次体会梦中的愉悦心情之后,他绝望的发现,他根本忘不了。 “去一次ay吧,就变成ay,我的立场未免太不坚定了吧。” 现年20岁,过往人生堪称完美,未来人生也逃不脱顺利的优秀青年,在这一天的清晨遭遇了思想上的危机。 “嗨,想什么呢?面都干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许窦逍被梦中主角的突然出现吓得站了起来,袁本看着他不自然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被隔开的手,很无辜的说:“大早晨的你发什么疯,我手可干净了。” 心里有鬼的许窦逍回了个「热」字,拿着书包往外走,也不管就吃了两口的早饭。 快到学生会的时候他问一直跟在身边的袁本:“你今天不用值班,过来干嘛?” 袁本喝着冰豆浆举起手里的书:“吹空调啊。” “你不是总是心静自然凉吗?” “吹你一个不是太浪费资源了?” 袁本进去没来得及吹空调就被宣传部的人拉住,他一边抱怨着你们怎么来这么早啊,一边被押着画海报。 构图,起草,描边,袁本一气呵成,等到了上色的步骤把笔一扔,跑一边看书去了。 干事对着颜料盒墨迹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最佳方案来,端着盒子凑到袁本面前「请教」。 袁本打量了他一下,眯起眼睛:“你今天是不是特无聊啊,拿我消遣,我是色盲你又不是不知道,找程浅去。” “副部长不在,她出去前特意吩咐,有问题,找部长。” 袁本沉默,他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欠了程浅刨冰没还。至于吗,女人真是小心眼。 他长了张过于凌厉的脸,不笑不说话的时候颇有压迫感。干事基于他平时的淫威,开始心虚,也是不说话。 大办公室里的气压一下子低迷了。 许窦逍恰巧出来拿东西,看着这场面心里多少明了,袁本绝对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用沉默气场让对方妥协。 他叹了口气拿起干事手里的画笔,托着颜料盒刷刷点点,把黑白海报色彩化。 “果然还是主席厉害。”干事闪着星星眼,“其实程浅还说,如果部长沉默了就要找你,我刚才以为你不在。” “我敢肯定。”袁本望着干事捧着海报欢天喜地的出去贴,站在许窦逍后面说,“那女人无非想要破坏我一天的好心情,不过是一碗刨冰罢了。” “你还她一碗不就得了。” “她那是诈赌。凭什么啊!” “那你就克服自己的色彩无能,不要让她总是用这个理由整你。” “用不着。”袁本豪情万丈的搂过许窦逍的肩,“不是有你了吗?” 许窦逍因身体接触引发脑海中的关键词,昨晚的梦境汹涌澎湃的占据他的大脑。他下意识的往前猛跨一步,逃了。 跨出去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板着脸又丢了句「热」钻进小办公室去了。 “看来是挺热的,瞧你那脸红的。” 许窦逍听见袁本在门外接的话,一瞬间恨不得撞死。 许窦逍接下来的一天就在雷同的状态下度过的:袁本靠近,他逃,袁本诧异,他尴尬。 “完了。”他在楼道吸烟的时候想,“我这是魔障了。”他最终决定,在忘掉这事之前,他都要离袁本远远的。 于是,袁本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一直遥望着主席的背影。看他为联盟杯忙进忙出,喝着蜜桃多无限感慨,真是敬业啊,这么怕热的人,为了公事连空调都不吹了。 事实证明宣传部长的迟钝,真是百年如一日啊…… 曾有位仁兄说过深得女同胞之意的言论。 “那样的都去打篮球了,我们这样的也就只能踢足球了。” 何谓「那样」和「这样」?一切不言而喻。 并非歧视足球运动,也不是说踢足球的都「那样」了。只是,对于并非体育爱好者的女性来说,漫长而寂寞,高潮稀少的90分钟足球自然比不过高潮连连的篮球调动情绪。 说的更通俗的话,足球场太大了,距离太远了,连脸都看不清。 这就是个一切先看脸的世界……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大的篮球馆会有这么多女生了。 本月是高校联盟杯的月份,「女人们的盛宴」。今天是这场盛宴最后的狂欢,篮球决赛之后,联盟杯也就要结束了。 场上的男儿们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充分愉悦了场下的女生们。 如果没有那个毫无经验,无聊沉闷的解说,这该是多么完美的午后。 解说员小陈是从广播台临时抽调过来的专门主持18:30-19:00的校园爱情散文故事会的,可惜她的柔情完全不适合今天的场所。 “十号传给了十一号,十一号传给了五号,五号带球突破禁区,好漂亮的上篮,球进了。” 一直默默站在场边的许窦逍认为,不会有比这解说更糟糕的了。直到袁本带球奔跑时由于对方的防守犯规倒地不起。 小陈的声音被彻底点燃了:“袁本倒地了!是谁!是对方的十三号!天啊!他防守犯规!袁本还站得起来吗?!他站不起来了!他被架下场了!大换人!” 再温柔的女子在理想型受伤的时候,声音也有了几分歇斯底里。 许窦逍在他倒下的一刻迅速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群往前冲,全然忘了他有多想避开他。 他把袁本扶下场在一边坐着,后者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因为姿势原因声音小得像呜咽。 “疼……” 许窦逍立马往这位甜食爱好者嘴里塞了块水果糖麻痹痛觉,然后对周围的人说了声:“谁去买瓶蜜桃多。”接着就低头查看袁本的情况。 和他的担心成鲜明对比的是校医的不急不缓,他按按这捏捏那得出结论。 “缺乏锻炼,抽筋了,真是,年纪轻轻。”校医一面说着一面下手整治,突然的出手让袁本突然一震,基于形象考虑他把尖叫咽回肚子,闷哼一声双臂用力狠狠勒住许窦逍的腰,在心理学上,我们叫他疼痛转移法,我痛,你也痛,那我也就没那么痛了。 许窦逍就这么做了武侠小说主人公疗伤时嘴里的树枝,基于同样理由没有喊出来的他心里有两个念头:一,以后一定要强迫他进行体能训练,二、自己大概可能真的是喜欢他的,以恋爱的心情。 如果用文艺的说法来烘托主席大人的内心世界,可以说是:袁本倒地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明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依然心慌的要命,见不得他受一点伤害的,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呢? 可惜主席大人是理科生,所以他的心里只有一句话:我大概可能真的是喜欢他的。 可明白又怎么样呢?除了发现自己不仅喜欢女人也可能喜欢男人这一新技能之外,对现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帮助。 该苦恼的只会更苦恼罢了。眼下以待机状态靠在自己身上的袁本,足够让他觉得体育馆里热得让人坐立难安。 他推了推袁本,不意外的接收到了他抱怨的目光,而他解释也是千篇一律的「热」,然后把果汁塞到他手里往厕所去了。 热情洋溢的体育部长过来关心(嘲笑)好友的伤情,瞧见他有些不满又有些疑惑的坐着,手里抓着个瓶子看着许窦逍离开的方向。 “怎么?人形靠垫走了?来,哥哥借你个肩膀。” 袁本看了他一眼,抽了抽鼻子把目光移回球场。 “汗臭。” 古越不服:“许窦逍就香了?” 袁本停了三秒,答:“确实。” 其实袁本并不是个喜欢身体接触的人,他长得冷,会主动接触他的人本来就少,让他主动去碰别人更是难得的很。 可许窦逍身上的薄荷味却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清凉寡淡,有种抱起来一定很舒服的感觉,于是他顺从本能总是凑过去,于是成为了习惯。 王晓晓见了两次他的行为,私下对好友说:简直就像只大狗喜欢对着冷情的主人撒娇,真不知道我家的冰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第10章 、激情表白 篮球赛最后还是大摘了桂冠,在场下休息够了的袁本也还是上了场,杀气十足,凶猛无比,最后还不忘来个让全场女性尖叫的零秒出手,一心一意的洗刷了运动不足抽筋的屈辱。 至此,闹腾了整个暑假的高校联盟杯算是结束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是更折腾人的扫尾工作,要系统、要全面、要交各种材料写各种报告,经过一场兵荒马乱,学生会才算尘埃落地,清净了。 大学里有组织的地方就有饭局,有饭局的地方就有酒,打了一场胜仗的学生会也不例外的组织起所有人杀到校外饭店庆祝一番,少不得搬上一两箱脾的开两三瓶白的,菜还没上齐,酒已经过了三轮。 许窦逍对这种大型餐饮活动其实相当的头疼,一是观赏性大于实用性,另一个是他实在不喜欢喝酒。 几杯酒下去,许窦逍已经可以体会酒精的威力了,晕乎乎的坐着,反应有点迟钝。 可上来灌酒的人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誓要把他拍死在沙滩上。 “主席,来来,您辛苦了,干一个。” “许窦逍,我们喝一个,不干不行,不干你和我没感情。” …… 就在他状态几近边缘,决定借酒发火的时候,一位英雄挤了过来。 虽然用「挤」这个动词对英雄来说稍显低廉了些。但实际上,作为英雄出现的袁本,的确是越过重重关卡才来到他身边的。 “行了,行了,别灌他了,没看他不行了么。” 宣传部的二把手程浅晃荡着半杯啤酒指着他的鼻子奸笑:“hia,hia,hia。你心疼了哈——”袁本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见她脸色发红指尖发晃也不想和个醉鬼计较,抄起许窦逍面前的酒杯一口干了,微微侧头,笑:“对,我心疼了,不行?” 周围的一众女生被他这个又帅又傲又带着点小温柔的笑电的身心酥麻,萌的天翻地覆,半响没了反应,最后还是程浅一拍桌子,抽了手里的啤酒:“靠,不愧是我们部的老大,真攻!来,就冲你这样子,我们放过主席,来,来,来,我们这边桌子喝。” 一刹那,酒桌因为她的豪情寂静了,下一刹那,女生们尖叫了,男生们瀑布汗。 程浅,是真真切切的醉了。或者说,是的的确确的开始借酒装疯。 没有一个男生会想和一群喝大了的女疯子为敌。所以,程浅说放过许窦逍我们灌袁本的时候,主席安全了,安全到可以静静的待在饭桌一角想吃饭吃饭想吃菜吃菜想喝可乐也没人换成啤酒的地步。 正在他觉得也许自己就这么走了也没人知道的时候,古越咕咚一声坐在他旁边,胳臂搭在他肩上,一身的酒味,跟从皮肤里窜出来似的重。 “你还好吧。” “没事。”古越挥了挥右手,豪迈的很,就是口齿不清使他的气概打了折扣,“我不是他们的重要攻击目标,现在整个连队的火力都集中在袁本那,他还没倒呢,真英雄,真汉子。” 许窦逍把杯子碗的往旁边挪了挪,一群醉鬼已经够丢人了,他可不想再砸了人家的器具,听了他这话往另外一桌看,袁本的脸红到了脖子,眼睛亮的发光,正拉着一个干事嬉笑着划拳,也就这个时候,他那从部队里长大带出来的酒量和豪爽劲才盖过了冷气场,整个人像个小太阳似的发亮。 “真是个好男人啊。” 许窦逍一惊,程浅已经咕咚一声坐在他的另一侧往嘴里填着椒盐玉米。 “又帅又有才华,虽然冷了点但该温柔的时候从来没少过,啧啧,好男人。你说是吧。” 要是几天前程浅这么说,他肯定立即要开开玩笑,调侃一下,问问这位大小姐是不是对袁本同学青眼有加,若想搭桥牵线他可以略尽薄力。 可他现在明白了自己对袁本的心思,基于:我不能出手的人,也没大方到可以介绍给别人。就只能点了点头,不接话。 程浅不介意,喝醉了的人一般都是自说自话不在乎别人的。 她塞够了玉米把筷子伸向椒盐土豆:“可惜再好的男人也不是酒窖,等一会他倒了就交给你了,不用担心古越,有人负责。” 许窦逍应了,虽然他现在和袁本间隔低于三米就会不自在,可人家替自己挡酒都挡到挂,再拒绝也就没心没肺出圈了。 酒局直接喝到上十点,要不是惦记着明天还要为旅游采购,学生宿舍还要关门,一群人不定要喝到怎样的天昏地暗。 饭店的小老板一边笑着送客一边吩咐伙计紧着打扫他们留下的残局,望着一群人歪歪扭扭的背影,算着这顿饭自己挣了多少酒钱。 蛇形行军是要的,引吭高歌是少不了的,一群醉鬼几乎横占了整个校园主干道,作为少数清醒的学生会主席,许窦逍庆幸,多亏是放假没人,不然学生会的脸得丢到月亮上去。 一群人七送八送的,到了最后还在路上走着的就剩下许窦逍和袁本了。 夏末的晚上少了白日里的粘腻多了凉爽,窝在草里,藏在树上的各色昆虫也趁着这点凉爽叫的欢畅,可拖着袁本的许窦逍一点也不欢畅。 袁本几乎是趴在许窦逍身上的,温热的呼吸夹带着酒味全然不浪费的喷在他的脖颈上,刺激得他脖子后面的汗毛直竖,脑袋瓜子晕晕乎乎的,最开始喝的那几杯酒被召唤了似的开始折腾他。 这不是折磨我么。许窦逍苦笑,我现在要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这算是我厚颜无耻还是他存心诱惑啊。 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和彼此的友谊,他拉大了步子往前走,可袁本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反而彻底的把重量全部压上,嘟嘟囔囔:“许窦逍,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啊,老躲着我。” “谁躲着你了。”许窦逍的反驳很心虚。 心虚的连醉鬼都听出来了,袁本不走了,扳过许窦逍的肩膀面对自己。 “许窦逍,我是迟钝,但不傻,你到底为什么躲着我。” 因为老子喜欢你。许窦逍心里吐槽,面色如常的拉他:“行了,瞎闹什么,你不看看几点了。” 醉鬼能管几点了就真的见鬼了,袁本现在是直线思考,就一个目标,非要知道许窦逍这段时间是因为什么处处躲着自己。 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干脆坐旁边的草地上开始耍无赖。 “你不说,我今天就不走了。” 我说出来你能给我解决吗?我喜欢你,你能和我谈恋爱吗? 许窦逍一肚子的烦恼变成了烦躁:“爱走不走,我先回去了,没工夫陪你喂蚊子。” 许窦逍要走,袁本急了,上来就是个扫堂腿,连小擒拿的技巧都用上了,把人箍在怀里往草地上骨碌。 许窦逍被他压在底下简直要崩溃了,想挣扎又挣不开,急得直吼:“袁本,你耍什么无赖。” 无赖袁比谁都委屈,对着许窦逍眨巴眼睛,许窦逍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神经病,要不然怎么觉得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可爱。没错,就是个神经病,他还喜欢这个人呢。 想到这一节,他就不光觉得袁本眨巴眼睛可爱了,他还觉得那薄薄的嘴唇特诱人。 “你,你给我放开。”许窦逍挣扎,再不放开自己可能就要犯错误耍流氓了。 “我哪耍无赖了。”袁本英俊的脸上写满了「你冤枉我」,低下头往他脖子那蹭,跟家犬似的撒娇,“许窦逍,我那么喜欢你,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啊。” 许窦逍觉得夏日夜空一道惊雷直直的劈在自己天灵盖上了,一点也不夸张,就跟做了电击手术似的,以为死透了的东西活过来了,还不相信活过来了。 “你你你说什么啊。”瞧瞧,话都不会说了。 “我说我喜欢你。”袁本的鼻子成瘾似的就是不肯离开他的脖子,“我喜欢你,许窦逍。” “喜喜喜欢。” “对。”家犬挪动了一下头部,鼻尖对着他的鼻尖,笑,墨石似的眼睛里都是温柔,又软又柔的望着他,好似他是个傻小子,连最简单的话都听不懂。他低头,亲吻傻小子的嘴角,“我喜欢你,许窦逍。” 他的声音犹如午夜蓝调,和银色的月光融为一体。揉碎了理志,沉淀了冷静。 冲破躯壳嵌入灵魂。平抚了许窦逍内心所有的波澜。他此刻仿佛要沉浸在这温水中溺死,危险却幸福。 许窦逍连哄带骗总算把袁本送回了宿舍,自己却因为一个醉鬼的吻和告白辗转难眠,他躺在床上,隔着脏乎乎的纱窗盯着月亮,仿佛嫦娥能给他答案似的目不转睛。 我该怎么回答他呢? 我喜欢他吗?喜欢…… 可他是男的啊!我岂不是弯了?! 我喜欢姑娘啊!前凸后翘,盘正条顺,香喷喷软绵绵的姑娘啊! 不过袁本腰也是挺软的,皮肤看起来就滑滑的…… 妈啊!! 许窦逍扎进枕头里,简直没脸再和月宫仙子对视。 我他妈的是个变态吗? 不过,许窦逍被枕头挤变型的脸上偷偷划出愉快的弧度,他说他喜欢我,吻了我,所以算是半斤八两吧。 我该怎么回答他呢…… 第11章 、我有一个朋友 许窦逍在漫天飞舞的思绪中沉睡,等到他再醒来,早就过了吃午饭的最佳时机,枕头边的手机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电量,等他插电唤醒。 他翻身起来,一边凭借肌肉记忆洗脸刷牙,一边惯性梳理一天的安排。 很难说什么让许窦逍更纠结了。 是刷牙时猛然出现的昨夜经典场景回放,鉴于最近一段时间的梦境他花了不少时间去分辨真实与想象。 还是一直安静的手机,古越是给他发了不少信息,包含着一系列对酒精的抱怨,可他又没和自己接吻。 亦或是袁本空荡荡的宿舍。 空荡荡的意思是,属于袁本的硬板床上连凉席都卷好了收在床尾,乱七八糟的书籍整齐的码在架子上,桌上的水杯老实的顶着自己的原装盖,肚里空空。 许窦逍这才想起来,袁本的火车票是今天,十分坚定的选在了活动结束的第二天,拒绝了所有的邀约。 他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未接来电未读信息仍旧是零。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后悔了?跑了? “袁本一大早就走了,跟逃难的一样,睁开眼抓起行李就往外跑。”室友一号如是说。 因为尴尬还是世俗的眼光? “还真像,一直叨叨着,完了,完了什么的。”室友二号如是说。 所以就是跑了啊…… 许窦逍点点头,退了出去。没听见从厕所出来的室友三号的发言。 “袁本居然把充电器插在了厕所,他是手机狂魔吗?” 性向认同危机警示灯未灭,人际关系危机指示灯又亮的学生会主席从宿舍楼出来买了杯奶茶,沿着湖边小道一路向南,准备把书拿去还给图书馆。 午间的太阳大大方方的透过树丛往下照,湖水和树荫根本抵挡不住它的如火热情,没走一会儿,许窦逍的恤就湿了一片,他无精打采的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盯着奶茶杯子上的水珠一个接一个的往下滑。 “老许,发这么多信息都不回我,大热天的在这入定呢?” 因为放假的缘故,古越彻底放飞了自我,粉色老头衫,菠萝花裤衩,澡堂子拖鞋武装全身,手里还拎着烤鸡架和冰可乐。 他大大咧咧的往许窦逍旁边一坐,拧开可乐就灌。 “有点事想不通。” “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有一个朋友……” 古越听着这老套的开头叹了口气:“我说老许啊,咱俩什么关系,至于还这样吗?你这个朋友不就是你嘛。” 许窦逍:“不是。” 古越:“那就是袁本。” 许窦逍:“也不是,跟我俩都没关系。” 为了防止对方恼羞成怒,古越决定让步:“好好好,是我,行了吧。” 许窦逍瞪了他一眼,决定秋后算账:“总之,我有一个朋友,你不认识,是个老朋友。” 古越:“恩,一个老朋友。” “他最近遇到了一些感情上的问题。” 古越撕鸡架的手都停了下来,用自己最真诚的眼神催促他说下去。 许窦逍一鼓作气:“他最近喜欢上一个人,本来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感觉,但是最近那个人亲了他表了白,结果第二天就失去联络了,你说对方到底什么态度啊。” 古越:“我觉得她既然能做到这一步,肯定是喜欢你的。” 许窦逍:“不是我!” 古越又叹了口气:“好,应该是喜欢你那个朋友,是不是你……你那个朋友当时表现不好让人家误会了?” 许窦逍又回想了一遍:“没有什么啊,就直接把人送回去了。” “什么都没说?” “说什么?他喝多了啊。” “就送回去了?什么表示都没有??”古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许窦逍你初恋啊?” “这个和以前不一样嘛。我都说了不是我!” “行行行,不是你,你这个老朋友做得太不地道了。你想想人家小姑娘,好不容易借着酒劲真情表白了,都主动亲上来了,行动言语一点让人误解的地方都没有,他却毫无表示,直接把人送回去了,姑娘想什么?想自己被拒绝了呗。还怎么联系,脸都没啦。” 许窦逍慌了:“我以为,不是他以为对方喝多了啊。这事,这事也不能这么快就定下来吧。” 古越翻了个白眼:“不然呢,先互换庚帖再过彩礼吗?老许,你是当代大学生,遇上个互相喜欢的谈个恋爱还想过什么流程啊?一切尽在不言中好吗?” 许窦逍彻底懵了:“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古越一脸严肃:“喜不喜欢人家。” 许窦逍一脸认真:“喜欢啊。” 古越:“喜欢就去追,去挽回。” 许窦逍:“我没追过人呀。” 古越洋洋得意:“那没关系,哥们教你。她是哪种类型?” “类型?” “对症下药呀。哪种型?活泼可爱、温柔知性、潇洒泼辣、冷血无情?” “看起来冷漠,但挺好说话的。” “外冷内热啊。喜欢什么呢?吃的喝的玩的乐的什么都行。” “恩,喜欢甜食。玩?舞跳的不错,呃,好像挺宅的。” “这人设听着有点耳熟啊。” 许窦逍又慌了,难道暴露了? “会……会吗?” “我见过没有?” “大概?” “嚯,藏的还挺深。行吧,等你成功了总要告诉我的。” “我都说了不是……” “打住打住,已经掉码就不要强行挽尊了。”古越压低声音,“最后一个问题。” 许窦逍为了配合他靠了过去:“什么?” “漂亮吗?” 许窦逍想起袁本笑起来弯弯翘翘的眼,又粉又薄的唇,偶尔露出来的腰,不由得涨红了一张脸,磕磕巴巴:“挺。挺好看的。” 古越哈哈大笑:“你算是栽了,哥们儿。” 栽就栽了吧,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总不能因为误会让人给跑了吧。 许窦逍求知若渴的向他进一步咨询,吃了鸡架喝了可乐听够了八卦的古越一脸满足的告诉他自己还要准备一些材料,晚点发他邮箱。 “这资料可是不外传的法门,你好好领悟。” 等许窦逍打开邮箱看见里面所谓的情感九阳神功之后,只看到了一排txt文档,什么《宁静的夏天》、《微微一笑》、《图书馆天台的你》、《温柔会长冷漠女》,在速读了一篇题为《(强推、甜)投桃报李》之后,许窦逍有理由怀疑古越脑子坏掉了。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 “古越,你发我的都是什么玩意?” “你已经看了?可以啊,求知若渴呀。” “不是,你发我这些干嘛?” “让你学习呀,特别是我标注出来的,你一定要反复阅读领会精神活学活用。” “你有病吧,我跟着狗血小说学什么啊。” “你懂什么?艺术虽然高于生活但它来源于生活啊,小姑娘最喜欢看这些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且这些小说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对无限接近人物性格。” “这人物的名字起的也太敷衍了吧,杨笨笨,徐豆豆……而且这38个故事都是这俩人。” “我这不是方便你连戏吗?38个故事里近百的套路,够你用的了。” “谢谢你。” “别客气,等大功告成请我吃饭就行了。” 古越确实是为朋友操碎了心,那天他听完许窦逍「朋友」的故事,反复琢磨他心上人的人设,越想越觉得像袁本,外冷内热,嗜甜如命的死宅,有借酒强吻表白的心机和勇气。 不由得感叹了一下许窦逍择友品味的单一,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喜欢个自己这种类型的姑娘。 找到突破口的古越认为事情很简单,他在弄风月里面输入「许袁」「现实向」,把校园背景下许窦逍和袁本从暧昧不清到相亲相爱的故事全扒下来,接着俩人名字一改,袁本性别一换,大功告成。 许窦逍永远想不到在学校里会有这么多人安排着他和袁本的爱情生活,他硬着头皮又点开了一篇文档。 【徐豆豆是在图书馆二楼的期刊浏览室里找到杨笨笨的,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拿着纸笔认真的写着什么。 徐豆豆想快点走过去和她说说话,又想躲在一边多看她一会儿,看阳光落在她头发上的样子,看她抿着薄唇读书的样子。 刚刚在路上碰到陈峰,他又在打趣两个人的关系,他知道学生会里有很多他们的八卦,杨笨笨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不透她是真的没放在心上还是乐见其成。 徐豆豆也不敢问,怕戳破了窗户纸连朋友都做不成。这些摇摆的念头让他生了病,走了神,连杨笨笨走过来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杨笨笨拍了拍他的肩,眉眼弯弯的笑,她向来是冷的,但在他的面前总是笑。 徐豆豆愣愣的看着她,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想你真好看。” 杨笨笨细长的眼睁的大大的,耳朵间染色一样红。 “你又是怎么想的?”徐豆豆轻轻的问她。杨笨笨笑了。”我在想你总算是说了。“她吻了她】 许窦逍的脸比看教学片的时候还红,暗自佩服古越的能力,他确实常去二楼借阅室找袁本,他也确实曾经躲在一边看着袁本发呆,可惜没有后来的吻。 也许我该试试。 在洗手间用凉水洗过脸的许窦逍完全被古越的理论说服了,顺手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准备通宵苦战,反复阅读领会精神,以便活学活用。 第12章 、套路没有用 许窦逍把暑假剩下的全部时间都投入到了古越发来的狗血小说里,他甚至专门做了个小程序,将所有套路按照触发时间、触发地点、触发条件、触发结果进行了整理,方便他随时输入关键词便能得到整套方案。 古越看到这个程序的时候除了佩服说不出第二个词来,都说爱情使人癫狂,但他的这种创造力和执行力也是不多见。 古越:你这个太厉害了,完全可以做一个恋爱策略游戏了。 许窦逍:只有一个可攻略人物能有什么市场? 古越:你不懂,专一有专一的魅力,你把这个程序给我,我找人做一个,咱俩挣点饭钱。 许窦逍:随你。 古越找了个人根据许窦逍和袁本的形象做了立绘,制作了一个完整的校园恋爱策略游戏《乌托邦》放到弄风月里面,每人收取10元费用下载,定期更新5元剧情包,卖得风生水起,月月往许窦逍卡里打钱,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许窦逍当下还体会不到出卖自己感情生活的价值,正一心苦恼着袁本的失联。 在对套路了如指掌之后,许窦逍试图联系过袁本,然而对方手机关机,qq头像黑了一整个假期,他试探性的留言全部石沉大海没有回信。 许窦逍的心一直七上八下,脑补的故事越来越奇葩,从袁本害羞到他其实得了绝症,一路在狗血的康庄大道上肆意奔跑。 直到学校的一个通知拦住了他。 作为学校社会服务的中坚力量,学生会被赋予了迎接大一新生的光荣任务,这意味着他们要早几天到校,布置工作,准备迎新。 许窦逍一进会议室,就看见袁本坐在古越旁边打哈欠,他两鬓剃得短短的,显得头顶上自然卷的黑发像是一团柔软的巢穴,随时能钻出小鸟的那种巢穴,好看的那种。 我可真是没救了。 明知道对方更大可能的事懒得打理的许窦逍一边唾弃自己,一边过了一下自己的剧本。 不要表现的过于明显,就自然的打招呼,像是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但注意,要表现出自己和对方独有的亲密。 “老许,好久不见啦。”袁本一见他过来,自然而然的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我这个假期可是受罪了,刚下火车就被我爸压着扔到部队里去了,昨天直接打包上火车。抱歉啦,一直没回你信息。” “啊,没,没事。” “给,南门的奶茶,无糖加冰不放珍珠。””谢、谢谢。“许窦逍一脸懵的接过冰奶茶。坐在旁边看他俩秀恩爱的古越受不了了:“老袁,太偏心了吧,怎么不想着给我带杯奶茶呢?带瓶矿泉水也行啊。” “还喝奶茶,你不是嫌自己胖要戒糖吗?” 袁本懒洋洋的指了指会议室角落,“矿泉水那有的是,自己拿去。” 古越嘟囔着差别待遇起身拿水,许窦逍嘬着奶茶一言不发,在心里光速跑程序。 所以,他这是想当没发生过? 是他误会我拒绝他了还是他后悔了? 还需要更多的数据才能判读。 认真思考的许窦逍没有注意到袁本在一边疯狂的发短信。 收件人:女魔头;晓晓,没用,还是不爱理我。我就说老爸这次害死我了。 发件人:女魔头;你解释清楚了吗?谁能想到叔叔来这么狠的,家里有特殊情况也没办法啊。 收件人:女魔头;我解释了啊,还给他买奶茶了。没用…… 收件人:女魔头;你说我到底是做错什么了,都两个月了,从联赛开始就对我不冷不热的。 收件人:女魔头;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发件人:女魔头;差不多得了,不行就别一块玩了。 收件人:女魔头;胡说什么呢?做人怎能这么轻言放弃,花花刚来家里的时候也挠我,要不是我契而不舍,她能这么软萌吗? 发件人:女魔头;……你还真把许窦逍当宠物猫啊;收件人:女魔头;……没有。 发件人:女魔头;你摸着良心说。 收件人:女魔头;…… 发件人:女魔头;哎,我们再过一遍计划,要自然,不要夸大你们之间的隔阂,要适时的表现出你们之间独有的亲密。 收件人:女魔头;——k——发件人:女魔头;我怎么觉得自己是在帮你追姑娘呢。 收件人:女魔头;胡说!姑娘哪有许窦逍难搞。 发件人:女魔头;服气。记得明天老三到啊,你去火车站接他。 收件人:女魔头;放心吧,正说这事呢。明天见…… 发件人:女魔头;明天见…… 在袁本向青梅求助的时候,许窦逍也没闲着,拿水回来的古越换到了他旁边,偷偷的八卦。 古越挤眉弄眼:“你那个朋友怎么样啊?” 许窦逍唉声叹气:“不怎么样。” “见着人没有啊。” “见着了。” “然后呢?” 古越见他没言语,猜到是出师不利,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还没进展呐,我跟你说太温吞了也不行,有时候就得快刀斩乱麻。” “不是那么回事。” “哎呦喂,老许,编号26那篇是怎么说来着,男人就是该强势一点,把她约出来,壁咚她,强吻她。她能亲你你就能亲她。” “谁亲谁了?”袁本发下手机刚好听见一个尾巴,自然的发问道。 本来在当事旁边就尴尬的要死的许窦逍被古越的亲来亲去搞得满脸涨红,再被袁本这么一问,只想消失在空气里。 “没谁……” “是老许……”古越瞄了一眼许窦逍的大红脸,体贴的接了一句:“的朋友。” 袁本一针见血:“那不就是老许吗?” 许窦逍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这都是什么题,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听见了没有? 我跟古越商量这件事他会不会不高兴?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事实证明,在感情这件事上,预演多少遍都没用,心上人随便一句话都够你琢磨个三天五天的,更别提机敏而得体的应对了。 许窦逍也不能幸免,做出个小程序有什么用,该卡壳还是要卡壳的。 古越义正辞严:“不是,是许窦逍的一个老朋友。” 袁本露出个「看你们接着编」的表情:“哦,他老朋友怎么了?” “感情上遇到了小挫折,这不请教请教我们,主要是我。” 袁本愣了一下,但很快表示了对古越自信的鄙夷。 “请教你?我认识你也不过一年,已经看你被人甩了十五次了。你能教人家什么?失恋后的自我安慰?” “那也比你强吧。”古越输人不输阵,“最少我还有经验。失败的经验也是经验。” “我那是宁缺毋滥。”袁本懒得和他再争,转过来问当事人……的朋友,“遇到什么感情小挫折了?” 许窦逍愣愣的看着袁本真诚而亲切的笑容,转的更快了。 我遇到你了。 难道你要我在此时此刻当着古越说吗? 这又是什么题? 看我有没有公开出柜的勇气? 有就值得,没有就算了? 不是,我为什么要被你考验来考验去啊,借酒表白的是你,主动亲过来的是你,失联的是你,我怎么就得被你牵着走啊。 许窦逍生气了。 其实,许窦逍对袁本的种种心态分析懊恼误会都无法成立。 喝醉酒的袁本就像是被病毒侵入的计算机程序,酒醒后的他就如同一键恢复之后的盘,记忆这类东西那叫一个干干净净了无痕迹。表白啊,吻啊,已经被名为酒精的黑洞吞噬了。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和许窦逍说过了什么。但,是什么呢?他想,如果是很重要的话他会和自己说的吧。 的确是很重要的事,只是,已经不是许窦逍可以当面和他坦言的事了。 许窦逍是不可能了解他这种奇怪的酒品的,所以只能在百般纠结之后一脸冷淡的回答他:“没什么,一点小事。” 一句话,亲疏立判,能和古越商量的,却不能告诉他。 袁本再喜欢小花猫也受不了被一直挠,当下连个笑脸都懒得装,接了句:“哦,是吗。”便再也不说话了。 古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俩人又犯什么病,有心想说两句调节调节气氛,又看见他俩闹意见也仍旧挨在一块的大腿,立刻什么都不想说了。 怎么会出师不利?你要是能拿出对付袁本三分之一的功力来,保证姑娘手到擒来。 不论如何,学生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许窦逍惦记袁本天一热就懒得动的脾气,有心安排他在校内统筹,谁知人家根本不领情,第一个报名当先锋官去过车站接小崽子,其态度之积极明确让古越忍不住拿他开心。 “老袁这么积极,是想割第一茬的麦子吗?”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袁本,跟我们留点活路行不行?” “没事,老袁也就脸能看,就他那脾气,哪个小姑娘受得了。” “完了,袁本开窍了,古越你要悬了。” “我跟他不是一挂的好吗?” “我觉得此处应该开盘,看看这次迎新之后谁收到的电话号码多,我坐庄。” “别忘了还有主席。” “对对,还有主席。” 工作会议开到最后,为了赌局的公正性,许窦逍、袁本、古越都成了一线迎新人员。 第13章 、国王游戏 许窦逍极度怀念自己当初做的小程序,包含三十八个故事一百余种套路,输入关键词就能显示应对方案。虽然当年并没有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但最少能让他产生做好了万全准备的错觉。 他拿着一根被揉皱的香烟站在酒吧厕所门口,手足无措,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初秋,他搞不懂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希望他伤心?(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希望他放下?(他看起来已经放下了,可这让他感到难过) 希望他回头?(这是最天方夜谭的一件事) “谢谢你。”到最后,他也只能真诚地道谢了。 袁本低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像是所有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走吧,再不回去就该有人来找了。” 等他们回到自己的位置,发现多了几张生面孔,几个二十出头盘正条顺的姑娘俨然已经和他们的朋友打成一片了。 “什么情况?”袁本扫了一圈被姑娘们重点照顾的古越和苏睿,笑呵呵用英普和宁钧交流的陈小猫,几乎隐身在程浅背后的田宇,“我去个厕所怎么变天了。” “古少难得一见,姑娘们怎么能不扑,”王晓晓对这种局面见怪不怪,更关心竹马的心理健康“你怎么样?” “我觉得自己还能再来一打吧。” 王晓晓本来也有让他正面刚一轮彻底走出来的意思,眼下见他脸色如常还有开玩笑的余韵,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这边王晓晓刚推给袁本一杯马丁尼,那边古越的新朋友们就张罗着玩国王游戏。美人在前就毫无原则的古越立马让人拿来一副牌,摆出个都给老子玩的架势。 两轮酒过后,人际关系地雷没有爆炸的迹象,修罗场分分钟转成快活林。 短发高个的姑娘成了第一个国王:“恩,我想想哦,刚开始不要太刺激,这样吧,黑桃3向红桃9讲一个自己从来没说过的关于对方的秘密。” 长卷发的姑娘提出抗议:“哎呦,这不好,要是两个人第一次见怎么办?” 古越坏笑:“没事啊,可以表白呀,一见钟情也算是秘密。” 新认识的姑娘们被他蹩脚的笑话逗得花枝乱颤,算是认可了这个要求。牌面一翻开,是许窦逍向田宇倾诉心中关于对方的秘密。 “恩”许窦逍想了一会儿,“其实我最开始的时候不太喜欢你。” “诶?”宁钧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他,“为什么呀。” “呃,他太好看了。”许窦逍有些不好意思,“像个姑娘。” “没看出来呀,老许,你是这样子的人。” “后来交往起来发现是我狭隘了,这不一直都不好意思说嘛,对不起啦,田宇。”许窦逍举杯道歉。 “哈哈哈,没事,”田宇和他碰杯,也喝了一口,“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是不知道。” 才怪。 田宇很早就知道许窦逍不喜欢自己。 因为他太好看了。 十年前。 学生会铁三角因为一个玩笑般的赌局站上了迎接新生的第一班岗,旅游大巴上除了司机只有三个男孩子,话题很自然的要围着女孩子转。 古越:“希望能接到漂亮的学妹。” 许窦逍:“你不是在追文院的院花。” 古越苦着脸:“她太文艺了,我恐怕不行,每次和她聊天,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文盲。而且我认为她和我聊天的目的并不单纯。” “干嘛?她让你帮她写高数作业了?” “不是,她老旁敲侧击地打听老袁,我怀疑自己只是个情报站。”古越捅了捅坐在旁边的袁本,“诶,你们的院花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谁?”袁本一脸的迷茫。 “杨思琦啊。你们院花都不知道?” “杨思琦?她不算好看吧。” “她还不好看?”古越震惊,“世上的美女类型很多的,不是只有王晓晓那种野玫瑰才是好看。” “晓晓也不算好看啊。她是会打扮。”长年磨练出来的求生本能让他补充了一句,“有艺术家的品味。” “我天,老袁,你什么标准啊。”古越拉来盟军,“老许,杨思琦你见过的吧,难道不好看吗?” 许窦逍见过杨思琦,为数不多的几次会面足以留下深刻的印象,她五官清秀,留着海藻一般的及腰长发,总是穿着各式各样的连衣长裙,完全是男孩子初恋的样子。 许窦逍客观评价:“是好看的。” “你不能用明星的标准来衡量,就看咱们周围的人,杨思琦绝对是好看的了。” “我是按身边人来衡量的。” 古越用一个白眼表示了他的怀疑。 “只要你能举出例子来,晚上我请你去南二三楼吃小炒,随便你点。” “一言为定啊。” “从从网上照片用PS精修过的那种不算啊。” “那肯定。” 为了显示自己的大方,古越愿意给他七天的时间,袁本表示没有这个必要,两天就行。 等到了火车站,支上摊位摆上水,古越明白袁本哪来的自信了。 他们刚把一切安排妥帖,就有个男孩过来报道,浅蓝衬衫、九分水洗牛仔裤配板鞋,比一般男孩子长的头发扎成了小啾啾,在S市的高温下,他仍旧坚持带了个黑口罩遮住大半的五官。 “请问F大新生是在这集合吗?” “对。你是?”许窦逍露出自己最和蔼可亲的笑容。 “师兄你好,我是文院马哲的田宇。”田宇一边在签到单子上找自己的名字,一边试探的问,“师兄,袁本没来吗?” “能不来吗?”袁本从后面一把揽住田宇,接着把一个巧克力圣代塞给他,“大热天的带什么口罩,当自己大明星呐。” “没,有点感冒。”田宇把口罩一拉,对着袁本抿嘴笑。 古越彻底服了:“老袁,我输了,你晚上想吃什么随便点。怪不得你标准高,确实该高。” 他不得不服,这世上的好看大多能划分出类型来,比如说王晓晓是野玫瑰,杨思琦是初恋脸,她们的好看多少要和言行举止穿衣打扮挂上钩。田宇不是,田宇就是好看,他穿衬衣牛仔裤好看、穿运动服好看、穿老头衫好看,就算他剃了光头,你也会想:这哪来的这么好看的秃子。 他的好看,是一种客观存在,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只想问一声,小神仙你是从哪片云彩后面下的凡?。 袁本揽着田宇洋洋得意,跟炫耀大宝贝似地介绍道:“这是我弟,田宇,这是许窦逍,这是古越。” 古越:“看着不像有血缘关系啊。” “我爸和他爸是老战友,跟我亲弟一样。”袁本懒得接他话茬,把田宇的行李往车里塞,“小宇,你要是热就去车里坐着去,有空调,晚上咱们和晓晓一块吃饭。” “我不热,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还真有。”袁本指着一个凳子,“你坐这把圣代吃了。” “哦。”田宇扇子一样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乖乖坐下吃冰,“哥,你不能老这样,我能干活。” “你能干。”袁本迅速肯定他,“可现在没活啊,等会儿有小姑娘来你帮她放行李,行吗?” “没问题。” 袁本拍了拍他的头:“没剪头发?” 田宇委委屈屈:“晓晓姐不让我剪,她嫌我没品位。” “她也嫌我没品位,对了,明天还要跟她一块去逛街,给你买衣服。” “我把卡给她,她去买不就行了吗?我的意见又没有用。” “她要看效果嘛,明天我也去。” “那还成。” 这边厢哥俩讨论明天的行程,那边厢古越和许窦逍闲聊。 古越:“没想到啊没想到,老袁能有这么好看的弟弟。要不说好看就有优势,老袁什么时候对着男的能这么和颜悦色照顾有加啊。” 许窦逍:“恩。” 古越想了想:“对了,也就是对你还行。不过嘛,天降能不能干的过竹马,还是要看颜。”他不自觉的把弄风月的那套理论往外搬,“老许你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啊。” 许窦逍双手环胸看着古越:“你懂挺多的啊。” 古越:“那是,我毕竟博览群书……也不是,就瞎说,瞎说。对了,老许吃不吃圣代,我去给你买。” 许窦逍挥了挥手,算是饶他一回。 古越的话虽然是信口胡说,却恰好激活了许窦逍的小程序。他的大脑飞快搜索着竹马天降,很快有了完整的故事线。 所以假期不回消息是因为有美人在侧,装傻装的这么彻底是因为竹马也要来这所大学读书啊,可以啊袁本,左右逢缘啊,我到底要看看你有几个好弟弟,心里装的到底是谁。 已经被狗血小说彻底洗脑的许窦逍完全忘了现实世界不同于网络文学,并不是人间处处有基情。 并不知道自己性向被安排的田宇吃完了圣代还跑过来跟他聊天:“师兄,我可是久仰大名了。” “怎么讲?” “我哥,就袁本,一直讲你的事啊,说你脾气好长得帅学习更是厉害,以后还要请你罩我啊。” “好啊。”许窦逍露出了一个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可我不能先撕破脸的表情。 第14章 、再来一局 后来,田宇才明白,人人称道的温柔学生主席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严格,可怜见的他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看好他。 总而言之,那也是十年前的往事了。 国王游戏还在继续,他们轮流做国王,心照不宣的玩着一些不温不火的游戏,直到被长卷发的姑娘抽中了国王。她似乎觉得整个晚上不够火爆,决定来点刺激的。 “好……我决定了……方片5给红心1来个贴面热舞。” 一时没人说话。 “别害羞啦,只是跳个舞啦。” 袁本把牌面一翻开,正是方片5,他一站起来,姑娘给了一个捧场的欢呼:“哇,我们的dancer好帅的。谁是红心1啦,你可是赚到啦。” “是我。”许窦逍举起了他的牌。 快活林分分钟又变回了修罗场。 玩游戏就是这样,谁也不能预测它的走向,这一点他们比谁都清楚。 十年前…… 迎新之后是军训,军训之后很快就到了国庆,许窦逍还是没搞清楚和袁本的那点事情,不仅没搞清楚,他发现自己看见袁本的时间都少了,除了例会,私下里他们居然没有约过一次。 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不对,和田宇比起来,他才是新人。 无论许窦逍如何安排自己的位置,无论他们的关系有多么的复杂,一块出去旅行已经摆到议程上了。 由于工作优异,学校拨了一笔活动费用让学生会自行安排,一块出去玩是7月就定下来的,为了保证学生们的安全,甚至还专门配了老师,不去是不可能的,不和袁本住一起,也是不现实的。 主席和宣传部长,就是暖瓶的瓶子和瓶塞,那是绝不能割舍的一套。 许窦逍想一间就一间吧,反正是标间又不是大床,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吗? 可这里我们要说,不是怀疑主席大人的自控能力,只是和他关在同一空间的是袁本,以迟钝和自我著称的人型生物。 时间滑过二十点,名为大学生的疯狂族群吃过闹过被老师哄回旅馆,一向不善于大规模群体性餐饮活动的许同学身心俱疲歪在床上玩,排在袁本后面等洗澡。 哗哗的水声比较能够扰乱人心,许同学更专注于小人在屏幕里面跑跑跳跳杀杀杀,以至于某人鼻尖和自己额头近在咫尺才反应过来。 “玩什么呢?这么专心。” 许窦逍如同遭遇危险的兔子,被温热气息包围的一瞬间全身僵硬,顺从动物学本能企图装死。 四肢僵硬,但感官敏锐,淡淡的香味缠着鼻尖打转,惹得他不由得吸吸鼻子想要扑捉其具体属性。 薄荷么? 然后在察觉自身行为的下一秒感觉冷气一下子温度调的太高。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推他,意外的接触到的是冰凉的肌肤而非料想中的棉质布料。 他被烫伤似的避开,脸上微红带着薄怒。 “没事靠这么近干嘛?!” “看不清啊。”袁本无辜的指着自己的眼睛,暗灰变成了深棕——他刚刚取掉了眼镜。 许窦逍撇过头去:“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 “没拿毛巾,不就没穿上衣么。”他翻找行李把毛巾盖在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上,笑道,“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胡说。” 反驳的很是干脆利落义正严词。 然而,是不是胡说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许窦逍收拾东西准备以洗澡跳脱尴尬,可旅馆并不年轻的门被拍的山响,伴随而至的是别号飞侠的豪迈随行老师罗。 她极为彪悍的将半裸的袁本和意外的许窦逍一手一个拖至妖怪们狂欢的洞穴,可怜二人一个手里抓着上衣,一个光着一只脚,狼狈至极的感慨终究没有躲过和这些精力旺盛的妖怪一起共度夜晚。 “老师,你总不能让我们这样见人吧。” 袁本挣脱了魔掌在门口处抵死不从。就算要被丢到洞里被妖怪分食他也不想当个窝头,怎么也得是块蛋糕吧。 罗飞侠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点心袁言之有理,于是放窦点心回去把奶油挤上,并威胁。 “走一个留一个,敢逃,杀人质!” 等窦点心穿上拖鞋,拿好游戏机回来,袁本已经被拉在妖怪群中打牌了。他乐的没人注意,窝在外间的沙发上自娱自乐。 打牌总是要赌点什么,单纯的你输我赢实在单调,赌钱是不行的,好歹也是在受高等教育的;贴条又太过单调。最后选定娱乐性极高的真心话大冒险。 一开始还只是问问感情罗曼史,玩过几轮之后似乎晚饭时的那点酒精蒸腾出来,玩笑开的满天飞。 不知第几轮,中招的是袁本身边的女生,有几分懊恼的等着惩罚,他只知道她是生活部的干事,人很腼腆,其他什么一概不晓。 赢得是程浅,开玩笑向来没分寸,喝了酒更是如此,她有心逗人,于是指着外间说。 “等下你出去,从背后给许窦逍一个温柔拥抱。” 小干事果不其然在众人的哄笑中红透了脸。 “怎么?不干?抱他你可不吃亏啊。” 她笑,周围的人也笑。 袁本没有笑,他心里像文火慢煎的焦灼,不上不下,不生不熟,只是酸涩微疼,说不出的难受。 他一点也不想让这个女生抱许窦逍。 或者说,他不想让任何人抱许窦逍。 在他还没明白这种感情叫做独占欲,并且是很危险的那种时,身边的女生已经在众人的怂恿下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 他的身体比思维更先行动,拉住女生说:“你不愿意就算了,我替你。”然后他看赢家,“行吗?” 袁本不知道是运气还是技术,整个晚上都不输不赢,让在这桌打牌的人很是不甘,现在他主动送上门来岂有放过的道理。程浅当即点头。 “英雄救美呀,可以,记得把下巴温柔的靠在主席的肩膀上呦。” 他面无表情的答应,推门出去,身后是一群扒着门框看热闹的男男女女。 作为惩罚游戏另一方的许窦逍一无所知的从厕所里出来,正弯腰捡沙发上的。 然后身后被一片温暖覆盖,再熟悉不过的温暖,不用回头也知道属于谁。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晚上,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如同梦呓“许窦逍,我喜欢你啊,许窦逍。” 窦点心一瞬间化身草莓布丁,红粉透亮,但在一下刻的尖叫声中,可以肯定他脸上的红色是因为愤怒而非羞涩。 “袁本!你够了啊!!” 这么,一次次的折腾我好玩吗?好玩吗? 万年好好先生毫无征兆的突然爆发,场面之冷堪比北极。许窦逍离开,从各种意义上都是点燃火药桶的祸首尾随其后,心里是委屈的。 不就是抱了一下么?不就是不想让别人抱么?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么? 他在楼梯转角拉住他。 “许窦逍,发这么大的火干嘛?不就是开个玩笑么?” “玩笑?”黄姓火山只剩了灰,灰凉,灰凉,“袁本,我不开玩笑。” 他下楼去,袁本没有动,觉得他刚才的样子让他联想到凄凉,心里闷闷的,很难受。 许窦逍下楼去,很恶俗的买了几瓶啤酒——借酒消愁,更恶俗的愁更愁。 他越喝越生气,越喝越窝火,凭什么他若无其事自己提心吊胆,凭什么他谈笑风生自己借酒消愁。 他是个混蛋!这是得出的最后结论。 完全醉了的许窦逍完全愤怒,摇晃着回去心想,打他一顿也是好的。 旅馆不再年轻的门再一次被砸的山响,如果它会说话,一定会要求这些客人注意素质。 一直没睡的袁本慌忙的开门。 “这么晚你跑哪去了?诶,还喝酒?” 许窦逍不理,推开他往屋里走。 袁本心里的敏感间歇性发作,晚上的事加上对方最近的冷淡疏远让他的委屈泛滥成灾。 “许窦逍,我到底怎么你了!” “怎么我了你不知道么?” 酒鬼愤怒的突袭,把袁本摁倒在床上。 好了,好了。这时候他还在想,有什么意见打一架就好了。 可某人不知道,有些问题真不是暴力可以解决的。 正常人一般拼不过醉鬼,袁本也不例外的被压得挣脱不能,他认命的看着许同学双眼赤红很是凶猛的瞪着自己,等他酒后真言把自己大骂一顿以了解真相,大不了挨顿打,等他清醒了在要求补偿好了。 等来的真言实在没有他想象中乐观,应该说完全超出了想象。 许窦逍说:袁本,我和你要么是恋人,要么是陌生人,你选吧! 然后他就起身拿包去隔壁了,留下袁本一个人盯着天花板大脑短路思考不能,直到古越嘟囔着倒在他旁边的床上也没反应过来。 恋人、恋人、恋人。往复循环重叠出现在袁同学的人脑屏保上。 所以说,真相往往让人难以接受。 隔壁的许窦逍也没痛快多少,第二天醒了对着厕所镜子,脸色差得好象海藻面膜没洗干净,绿得不均匀。 算了。已经搞不清是余怒未消还是自暴自弃的他把牙刷扔进杯子。反正说也说了。还能怎样? 第15章 、两情相悦 许窦逍的陌生人行动进行的相当到位,坚定的实行三不政策「不看、不理、不靠近」。 别说坐一块了,袁本这个没心肝的现在在他眼里比空气还透明。就这么着,旅游的前三天过去了。 “我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古越推了推看窗外的许窦逍,他一向不管这俩人的恩怨,但这次事态严重得他得关心一下了。“他又怎么招你了。” “没事。” “没事?那你和我换房间?没事你不理他?三天了!大哥。我觉得自己快被他的眼神杀死了。你看他一脸弃妇的样儿。” 那又怎么样呢?自己总不能拉着他的手说,那天我喝醉了,你当没发生过,我们还是好兄弟。哈哈。吧…… 没法把他只当兄弟,从明白自己的心情那天起就没法当兄弟了。不是恋人就是陌生人。 问题已经抛出,无论结果如何都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许窦逍是满肚的苦闷言情没地方抛,拉上帽子耳机一带,100%的拒绝交谈。 古越只能无声叹息的瞄了一眼后三排的低气压制造中心,念叨了一句:爱莫能助。 古越往嘴巴里塞一把虾条,想,老子又不是方糖有约心理咨询处的知心姐姐,爱咋地咋地吧。 古越不是,程浅是。作为校方为了解救众多苦海中的大学生们;降低自杀率;创建人文校园,和谐校园而组建的方糖有约心理咨询处现役打下手一名。 看出了许袁二人之间的隔膜,并且十分看不惯本部门老大的退缩。 于是,在大家解散于夜市随便吃喝的时候,她左手一瓶蜜桃多,右手一个肉夹馍的接近了持续放射冷空气的袁本。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我一直以为你们学历史的最好这口。” 倚着白玉栏杆发愣的袁本回过头来,恩了一声接过程浅递来的饮料。 “那你还在这傻愣着?秦淮夜游,80一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学生证拿来,我看看能不能打折。” 没等他闹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已经被拉着坐在游秦淮的乌篷船上了,程浅东摸西看一个劲的自拍,等船开起来才郁郁寡欢的叨咕了句:这破像素。安安静静的听解说,看风景。 袁本也很安静,只是他心里烦得很,他那心底憧憬的美人桥红袖招大红灯笼乌篷船没有一样能进到眼里的,他眼前就是那黑乎乎的流水和许窦逍冷了吧唧的样子。 “我说,你和许窦逍是怎么回事?”船行到了桃叶渡,程浅觉得沉默的够久了,自己也酝酿了够久了。 “没什么。” “你当我瞎了?”程浅的声音低低的,有点轻,又带着点温柔抚慰,言辞虽嫌刻薄,语气倒是很舒服。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君子之交了?淡的连话都不说?你,是不是又招他了。” 从这个问句我们可以看出,杨黄二人的相处模式已经达成了共识,如果有错,错一定在袁本。 可怜他一冷面冰山系的帅哥,活生生的留下了个招猫逗狗二小子的印象。 “我没有。”袁本不耐的回了一句,三个字的话到了第二个字就显得心虚了。 回想起许窦逍那副「老子现在这样子都是你的错,现在你自己想怎么收场吧,想不好你这辈子就滚远点,思想有多远你就滚多远」的架势,不由得心虚气短自我检查,结果,当然是未果。 “是不是因为打牌那天的事?”程浅同学凭借女性的第六感和推理能力提出了一种可能,并且和真相相当接近,虽然她后来的猜测偏离了轨道,“许窦逍脸皮多薄啊,那天那么闹了他一下是有点,你肯定回去之后又逗他了吧。” 袁本无语问苍天,我哪逗他了?那是他逗我好吧,逗得我都秀逗了! 可对着对方「休想反驳,我已经掌握真相」的脸,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把饮料瓶子盖开了关关了开。 又沉默了。 “我说,你喜欢许窦逍吧。”程浅的声音合在解说里飘了过来,一点都不大,可到了袁本耳朵里险些把他震聋了,手里的准头一偏,黏糊糊的饮料撒了一手。 “喜喜喜欢?你搭错筋了啊。”他对着程浅呲牙咧嘴。 “想歪了不是,我是说,你们俩搭档默契又合得来,这样的朋友你不喜欢呀!” 程浅义正言辞的说着递给他一张纸巾,偏了偏头,又放柔了声音,“人生在世想要找到合拍的人不是这么简单的,茫茫人海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没能找到深入灵魂的默契,既然有了更该珍惜,我看得出来,许窦逍也是很喜欢你的。” 袁本把手里的纸巾团来团去折腾成了个烧卖,额头抵着窗户不说话,丝丝缕缕的凉渗了过来,高速运行了三天的脑袋有了冷静。 他是很喜欢我。不是勾肩搭背笑傲江湖的兄弟,而是柔情似水缠绵悱恻的爱情,是更细腻更甜蜜也更动人的喜欢。 能够那样魄力的对着同性好友的我表白,他,还真是喜欢我啊。 我呢?我喜欢他么? 这真是个世纪难题。有多难?让我们听听和袁本同学一起走过二十年人生路的王姑娘的回答。 清高洁癖自恋迟钝冷感这种人会知道什么是喜欢?他有这种人类感情吗? 这个答案虽然包含这一定的夸张和主观因素,但也和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袁本的恋爱经验和他的长相极端不符,虽然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被古越嘲笑,但真相是:零……0。 主动追求他的也不是没有,毕竟现在男女平等恋爱自由,姑娘们追起小伙来是毫不逊色的,可他就像个忠贞的教徒,坚决不和自己不喜欢的姑娘谈恋爱。 王晓晓曾经以一种流氓的语调劝他:“你管喜不喜欢呢,先搞着啊,搞着搞着说不定就喜欢了呢。那姑娘多水灵啊——”袁本一本正经的反驳:“佛教五戒之一,禁淫邪。” 王晓晓喷:“下作,谁让你淫邪了啊。” “人要学会举一反三,严格要求自己,和不喜欢的人交往是一种欺骗行为。”佛教家庭的独生子这样说。 王晓晓一边心里吐槽,架不住人家姑娘愿意,一边问:“那你喜欢哪样的?” “神仙姐姐。” “那你不如去搅基。” 袁本当然不可能去,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喜欢男的,虽然他也没喜欢过女的,不过他认为这是因为缘分没到,那个能让他心动的,心软的,发自内心感到欢喜的,会为失去感到惶恐的人还没有出现罢了。 会因为头发的触感心动;会因为一个微笑心软;会因为彼此的默契感到欢喜;会不由自主的撩拨;会因为对方的拒绝而惶恐。 这个人出现了,与他不过咫尺,三天前主动表白了。 只不过是个男的。如果王晓晓知道,大概会扇自己一巴掌,为早年间的信口胡言。不过袁本本人不在乎,他只在乎自己喜不喜欢。 “喜欢……”他喃喃的低语没逃过耳尖的程浅,心理学大师决定再接再厉,她掏出手机狂翻照片,一边翻一边说道:“这就对了,好朋友没有过不去的坎,许窦逍肯定也想和好来着,但他脸皮薄啊,你,你心胸开阔又有错在先,道歉总是没错的,那,先对着照片练一下,免得等下尴尬。” 递到袁本面前的粉红色触屏手机上是全屏的许窦逍的笑脸。 他看着他的嘴角勾起的弧度,柔软清淡,春日暖阳的温度。 不舍得呀。 疯了也好,傻了也罢。他不想把这个笑容从身边放开。 兄弟也好,恋人也罢。他只是不舍得他。 会焦躁,会担心,会想要靠近,会舍不得离开。 喜欢吗?这还用说吗? 这样想着的袁本笑了起来,淡淡的静静的却很温暖的笑了。 程浅在一旁也很开心,她知道他已经过了这道坎,玩笑的心情占据了主导,把手机凑到他鼻子下边奸笑:“来,跟着姐姐说,老许,我错了,我最喜欢你,我们和好吧。” “老许,我错了,我最喜欢你,我们和好吧。”袁本一字不落的重复,只是多了深情也多了温柔。 那副深情表白的情圣样子让毫无准备的程浅红了脸,沉默了三秒才想起尖叫,却也是飞快的捂住嘴,只是万分不甘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然后恶狠狠的白了袁本一眼。 “你现在是不是特后悔没有录下来。”疑问的句子肯定的语气。 “我好心坐你的知心姐姐,你就这么回报我?” “我乖乖的做了你的心理辅导实验对象,又给了你福利,你还不满足?” “靠,袁本,我诅咒你这辈子被许窦逍压的翻不了身!” 谁压谁?能不能翻身? 佛语:不可说,不可说。 前文已经说过,袁本这个人的代表性格和迟钝相并列的,是自我。 他一但决定了,就不会管别人怎么想。既然他决定不和许窦逍作陌生人,那两个人的性别是否符合传统意义上的恋人要求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于是。袁本在回到旅馆的第一件事就是拉住往隔壁房间走的许窦逍拖到自己房间认真无比的表白。 “我选好了。”他说,“恋人就恋人。” 许窦逍也认真无比的看着他,确定对方神志清醒态度端正。 袁本被他看愣了,心里发毛。“诶,你别说你那天是酒后胡言,这几天不理我是不好意思。” “不是吧,你要真是这样我可没脸活下去了。” “我去死好了……” 许窦逍能让他死去么?能么?这是清醒版的告白呀。 已经开始往窗户走的袁本被拉住了,被抱住了,被吻了。 是认真的,是心意相通的。 青春真好呀。 “啧,你怎么咬我。”许窦逍退缩。袁本舔了舔沾在自己唇上的血,一脸顿悟后的理所当然。 “理论和实践果然是不同的。还是要练习呀。” 服了,许窦逍完全服了。他转过身去整理衣服,免得自己在互通心意的第一天打人。 但有人很不自知的压上。 “老许,你可以用舌头把樱桃梗打结吧。真想告诉古越他的猜测是对的。” “你随意。” 某人想了想说:“算了,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了。” 很好,算他识相。 “老许,你到底有过多少经验才能这样啊。” 收回前言,有些人是至死也不知道识相是怎么写的。 第16章 、致凯恩 古越一直认为自己是心胸开阔的好少年,思维跳跃的好学生,神经粗尺度大的好奇葩。 然而,事实证明,他不过是个天真的小鬼,不知人间险恶。 古越的日常十分的规律,有课上课,没课的时候躺在学生会里刷手机。 这个周五,古越没课,于是他躺在主席办公室里把空调调到18度低温,裹着空调被蜷曲在角落的躺椅上,举着手机开始了自己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 他首先有序的浏览了校论坛的几大板块,在掌握了校内所有重大事件,奇闻异事,八卦流言之后,满足的换上小号,手指头流畅的戳开了弄风月的小图标。 果然。他扫了一眼满屏的「许袁,袁许」。他的两位至交好友仍旧横扫一切独占着界的鳌头。 他傻笑两声点进首页飘红置顶的热门讨论帖,准备甩两条「内幕」消息好让坛子里的姑娘们鸡血一番,最近日子平淡,好些个姑娘没有动力填坑,害得他在坑底躺着发霉,备受文荒之苦。各位看官休要说他变态,古越说了,这叫娱乐精神。 娱乐小达人看见了一个新帖,他进去了,他看了,他哭了。 文章是这样写的“他用手抵着许窦逍的嘴唇把他的头往后推去,然后在他的颌线上留下湿漉漉的吻,一路向下来到他喉边的敏感地带,在他的颈窝深处用力声地吸了口气。 后者喘息着以让自己保持平静,袁本开始用足以留下一个吻痕的力度吸吮他的喉边——一个他的衬衫领子遮不住的吻痕。” 事实就是,古越的娱乐精神仅限于看看等级在福尔摩斯探案集的程度,boromandic,可以;romandic,啊啊啊,我的老天爷。简单的说就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可以,但如果他的两位好友脱了裤子——无论是小说还是现实——他都要尖叫着落荒而逃。 虚幻世界的魔力就在于,古越哪怕扔掉手机尖叫着冲出大楼,也不能治愈看好友小黄文的心灵伤害。于是他化悲愤为力量,谴责了作者。 有的姑娘该说了:难不成我们辛辛苦苦的萌,写文,画图是为了喝水的么? 不是说古越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深知小黄文的存在意义及重要性,他悲愤的是为什么这个作者不给个警告,他从来都是绕而走,徜徉在「清水」世界里的呀。 于是乎,当天的弄风月有了这样奇趣的一幕。 标个警告会死么!!考虑一下我们这样的清水党啊!!(╯‵′)╯︵┻-┻——那一块钱是我的发表于12:44:30只看该作者——是不是搞错了?作者姑娘标了啊? ——喵哈哈发表于12:46:37只看该作者——哪里有写?!(╰_╯)#(╰_╯)#(╰_╯)# ——那一块钱是我的发表于12:47:00只看该作者——╮(╯╰)╭「截图」明明标了17好吧。一块钱你怎么了? ——今天也很累发表于12:50:21只看该作者——__"……什么意思? ——那一块钱是我的发表于12:52:04只看该作者——古越的一个__"……引来了弄风月的一场科普小风潮,主掌大权的版主这才知道,有人混欧美圈,有人混国内,有人混日韩圈,每个圈圈对「少儿不宜」都有着不同的表达方式。 斑竹大手一挥,分分钟科普贴置顶飘红,古越这才知道何为「17」、万幸自己没有一时手欠点击。 接受了知识洗礼的古越同学只觉得身心俱皮,嘟囔着「学无止境」退出论坛,将空调被从头裹到脚,企图以深度睡眠来格式化自己的思维空间。 古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朦胧之间听到开门声,紧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喘息的对话,他迷迷糊糊的从被子的缝隙望出去,只见得袁本用手抵着许窦逍的嘴唇把他的头往后推去,然后在他的颌线上留下湿漉漉的吻,一路向下来到他喉边的敏感地带,在他的颈窝深处用力声地吸了口气。 后者喘息着以让自己保持平静,袁本开始用足以留下一个吻痕的力度吸吮他的喉边。 古越只觉得火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他不过是失手上了兄弟的云霄飞车,用得着追到梦里让他看真人秀么? 用得着么?!睡前的懊恼挫败促使他掀开被子从躺椅上蹦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袁本!你搞什么啊!你不知道这个位置领子挡不住啊!!把你的爪子从许窦逍的衣服里拿出来!!” 被斥责的宣传部长仿佛被电击了一样从慌乱的学生主席身上起来,后者在整理衣服的途中碰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壶冰水,玻璃壶合着凉水一块砸在了体育部长穿着拖鞋的光脚丫子上。 伴随着冰凉与疼痛,古越的神识彻底归位。义正言辞的他这时候才意识到所见一切毫无半点虚假,他最好的两个朋友真的像弄风月里的那群姑娘说的一样黏黏糊糊的亲到一块去了。 我的老天爷!啊啊啊!! 古越抑制着自己冲出大楼仰天长啸的本能,原本大义凌然的右手食指哆哆嗦嗦的保持着指责的姿态在两位好友之间摇摆。 “你、你、你们、你们俩。” “对啊,我们俩。”袁本揽过许窦逍的肩膀,冷冽的看着古越,仿佛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他就能扑过来咬他。 许窦逍倒没有他那么张狂,但也没挣开,他安抚似的把手覆上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皱着眉看过来,困扰但坚定。 古越看着这一对鸳鸳鸟,觉得他俩的表情好像自己是某些故事里的反派设定——下一秒会怒斥他们的性取向并且和他们绝交甚至把这点事搞的全学校都知道——当然他坚决不认同这些故事对他的设定,他怎么能是那种邪恶角色,他永远是爱和正义的使者好吧。 “冷静。我不恐同。” “你先冷静下来。”袁本斜睨了一眼他持续颤抖的食指。古越这才发现自己可笑的状态,他收回手抹了一把脸,双手叉腰深呼吸,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梦境照进现实,可吓死我了。” “没事,我有心理准备的。” 许窦逍:“哈?你哪来的心理准备。” 袁本轻笑,在他耳边低语,古越依稀听到了「弄风月」、「文学创作」两个关键词。 许窦逍仿佛看变态一样的看过来:“古越,你什么毛病?不是,袁本,你也看过?” 袁本不置可否,古越突然间恍然大悟,奋起反击:“老许,你也看过啊。” “我怎么可能看……”许窦逍忽然想起了那三十八篇故事一百个套路,想起了自己阅读时的那些似成相识,“你,我,你发给我的都是?我服了,真服了你了。” 古越的鼻子都翘起来了:“你是个该服我,人设找得多准。诶,说说吧,你俩是怎么搞到一块去的?” 许窦逍的脸又红了,袁本笑的一脸不怀好意:“你确定自己想听?” 古越顶着一张「告诉我全部细节」的八卦脸:“当然了,你俩可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弄风雨里最红的cp;“真的?你的接受度比表现出来的高多了。” 袁本的手顺着许窦逍的肩膀往下滑,堪堪停留在他的腰上,他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着,炙热又深情的视线黏在许窦逍的唇上,他开口,声音比平时还低上三分,带着意味深长的暗哑。”那天晚上……“古越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已经站在车门扣了,清水警报线蜂鸣,立刻表现出彻底的臣服:“我错了袁哥,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俩高兴就好,祝你们幸福。” “不过,袁本,你可不能欺负许窦逍。” “我不会的。” 许窦逍看不过他俩老丈人见女婿的氛围,问道:“怎么是他欺负我?你怎么不担心我欺负他?” “你不会的,你是个情圣。” “是啊,亲爱的,你是个小情圣。”袁本亲了亲他发红的耳朵。 古越想,原来自己磕的cp成真,是这种愉快的心情。 当年古越有多为他俩开心,现在就有多为许窦逍难过。许窦逍这个情圣,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去维持这份感情,最后却被抛在了原地。 他见证了他们的开始,吵架,合好,分手,见证了许窦逍的低落消沉,也看着他一步一步的从阴影里走出来,找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开始一段平凡幸福的新人生。 怎么就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呢? 刚才就该把他轰出去。古越看着许窦逍跟被人点了穴似的坐在那,他比谁都清楚袁本对他的影响力,老许的婚怕是不好结了。 喝高了的国王显然看不出场面下的暗流涌动,一个劲儿的催促:“来嘛,来吧。也不要你们很激烈,就贴着来一个动作就好啦。” 她甚至还拉着自己的朋友做了个小示范,脸对着脸,腿贴着腿,还有一双手顺着肩背往下滑。 袁本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他的老朋友们都踢了一口气,他们太熟悉他敢想敢干的性格了,从来没有袁本不敢玩的大冒险,也十分清楚他喝了就浪荡起来的酒品。 他看着许窦逍,带着三分酒意、三分调笑、三分深情还有一分的怀恋,他往前走了两步,把阴影里的许窦逍拉了起来,他们脸贴着脸,腿靠着腿,袁本的手虚搭在他的肩上。 国王和她的朋友们发出了快乐的尖叫声。 而许窦逍却没有听到,他在袁本站起来的时候就丧失了对自己的控制,他们脸贴着脸,腿靠着腿,袁本的手虚搭在他的肩上。 他能感到对方身上源源不断的热量,能闻到对方身上掺杂了酒味的薄荷香,是他们一直用的味道,是他最熟悉、最怀恋的味道。 “这就是个游戏。”袁本的声音低而柔,带着酒后的沙哑。 许窦逍紧紧的握住拳头,指甲陷进肉里,防止自己推开他,更怕自己抱住他。 「我的心狂喜跳跃。」许窦逍想起多年前的一个秋后的晚上袁本曾经为他读过一首诗,「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他还记得袁本穿着一件最平凡的白背心,柔软的旧睡裤服帖的包裹着他的腿,他靠在出租屋的阳台上,手里拿着一瓶啤酒,他的声音里有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声音里总是带着笑,他念着普希金的情诗:‘有了神往,有了灵感,有了生命,也有了爱情 第17章 、暂且如此 袁本是被冰凉的小手弄醒,迷迷糊糊的睁眼就瞧见娘亲举着手机站在床头微笑,他下意识的翻身,想要用无赖行径逃避冬季的冷空气,却被身边人香甜的睡相阻止。 会吵醒…… 老实的起床,接电话,一大早上扰人清梦的正是王晓晓。 女王殿下说,你的手机落在我这了,即刻来取。 袁本一边刷牙一边说,就搁你那呗,能有谁找我?找我的你谁不认识。 女王殿下不为这种信任度满点的革命友情感动,口气生硬的下达最后通牒。 “老娘让你即刻来取!” 即刻就即刻呗,他挂电话,漱口洗脸穿衣一气呵成,一边围围巾一边亲了亲还半梦半醒的许窦逍说:“魔女召唤我了,王子殿下,睡醒了有我妈做的馄饨,三鲜的。” 许窦逍嗯了一声往被子里钻,模模糊糊听见袁本说,不用吃早饭了,晓晓找我呢,她肯定等着我请她。诶,诶,我知道了,牛奶我喝了。 袁本八点半就站在晓晓楼下摁门铃,上楼第一件事就是抱怨:“你知道我多长时间没这么早起过床了呀。你也不是早起的人,今天发什么疯啊。” 晓晓没理她,三分钟搞定妆容,裹起红大衣指示下一步行动,。 点了餐人做好,王晓晓开门见山:“你和许窦逍怎么回事?” 惊得袁本一口咖啡呛在喉咙里差点气绝:“你说什么啊?我俩挺好的啊。” “我看见了,你抱他。”多年的情谊交往让王晓晓说话直白的像是把剑,装饰完美的手搅着蛋花粥,美甲亮片晃得他眼晕。 她绝对察觉了,袁本心知肚明,可同性恋这事和他最近和校花在交往不一样,就算是面对她,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坦白的,于是他挣扎了一下。 “不就抱一下吗?”抿着咖啡故作镇定。 “少跟我来这套,你跟他搞对象了吧。你脑袋被门夹了啊?什么不好玩,偏偏玩这个? 你那旺盛的好奇心烧得你找不到北了是吧,青春多得不知道怎么挥霍了是吧,你疯了啊!” 王晓晓的手仍旧很温柔的搅着蛋花粥,语气却凌厉的能把周围空气都劈散了。 袁本不高兴,不做半点假的不高兴,他不喜欢别人质疑自己的感情,哪怕对方是为他好,他皱着眉毛看她,声音低沉缓慢:“王晓晓,我很认真。我喜欢他,我想和他谈恋爱,我不否认这可能是因为青春期的一种模糊不清的吸引,可谁能说爱情这东西不会从中诞生呢,我被他吸引,这有什么不对,我喜欢他,也没碍着谁。 我无法保证这爱情能永恒。但现在,我爱他,没人能质疑我的真心,也没人能阻止。” 王晓晓沉默,凌厉的疾风输给了强大的压迫,她喝了一口粥,缓缓的问:“干妈呢?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有人能让你说出爱,你会第一时间给干妈看,现在呢?” “他不正躺在我家睡觉呢?” “少来,你可没指明他的身份。我不是吓唬你,当爱情只是爱情一切美好,可你知道那不可能,如果你真的认真,早晚要面对。” “谁说我不面对了?”袁本笑,很算计很狡猾很胸有成竹,“你以为我为什么带他来。” 王晓晓倒吸凉气,长指甲恨不得戳到他脸上:“靠,你,你不会是,我真是服了你了。” “儿子都走上不归路了,我总得让老娘知道是被谁拐的吧。”他淡定的喝咖啡。 “干妈好说,干爹会打断你的腿。”王晓晓对他这种不知该说深思熟虑还是莽撞无知的行为评论无能,只能狠狠的咬汉堡发泄。 “想要得到总是要付出代价不是,如果我爹真的要抄家伙打断我的腿,我只能说自己有幸参演了最狗血的耽美言情剧,人生之丰富简直要让人大声歌唱了。况且在我家的戏台子上,有位护短的老太君。” “见过不要脸,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的无耻程度简直难以让人用语言形容。”王晓晓愤而拍桌,追加了一个汉堡。 “这是我的荣幸。”袁本笑,“你不是减肥么?少吃点吧还是。等下陪我去趟早点铺。” “你还吃?” “我一直跟许窦逍说那家的鲜奶好喝,不是一直起不来么,今天顺便。” 王晓晓看他一脸云淡风轻的笑,没半点谈过人生大事的样子,忍不住啐了口,道:“爷,你真心宽。” “爷就是靠着心宽才长这么大的。” 袁本的确是个心宽的人,或者文化一点的说,他很豁达,大概是粗狂的军旅风和顺其自然的宗教熏陶结合的关系。 在他的概念,既然他已经喜欢上了许窦逍,并且程度到了如果不出意外这辈子就这样下去的地步,那么就有必要开诚布公的和父母好好谈谈了。 他不认为隐瞒有任何帮助,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么与此有关的人都有权利知道真相,尽早的沟通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和方式让事情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所以,他带许窦逍回家。 所以,当他送走了许窦逍之后,他跪在蒲团上陪妈妈念了一下午的经。 “有事?”袁妈妈收了香灰,擦好香案,抬头问坐在一边揉腿的儿子,“你平时可没有这样的好耐性。” 袁本坐直了身子,很认真也很平淡的说道:“妈,我恋爱了。” 袁妈妈坐在藤椅上笑着看他:“很好啊,大学不谈恋爱岂不是很亏。” 袁本似是被这笑容鼓励了一样,深吸了一口气:“我很喜欢他,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这么喜欢他,妈,这次我是很认真的在谈。” “所以?”袁妈妈撵着手里的佛珠,柔和的反问,“要登门见家长一起商讨将来了吗?我是不反对。” “你见过了。”他说着话的时候带上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就是许窦逍,他是我对象。”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了,在这间飘着淡淡香味的屋子里,那终年唱响的佛乐仿佛也停止了,袁本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强有力的心跳,但很快很急,很焦躁。 他忽然间就后悔了,后悔将这一切这么突然的和盘托出,如果妈妈不同意呢? 如果她像狗血言情剧一样阻止他呢?他会反抗吗?他能舍得许窦逍吗? 这简直是没有答案的选择,或者说是只有唯一答案的选择,这选择就是他会被活活逼死。 他觉得自己完全乱了阵脚,原来真正在意的,是经不得一点的不确定的。 他现在很不确定母亲的态度。 他慌乱了。 他甚至考虑是不是该这么站起来,然后展露一个最二百五的微笑,告诉她这不过是一个玩笑,反正他从来不缺玩笑。 可他很快打消了念头,今昔的逃避难道以后就不用面对了吗? 他选择面对,立刻,现在,他想知道结果。 “恩,是个不错的孩子。” 袁本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他握住她搭在扶手上的右手,温润的佛珠把温暖传了过来。 “妈,我没开玩笑,我在和许窦逍谈恋爱,男的,妈,我说我喜欢男的。” “我知道。”袁妈妈反握住他的手,“你和那小伙子谈恋爱了,这是你们之间有这份缘,我就算要挡也挡不住的。我不会去插手你们之间的事,那是你们的缘,上天注定了你们相识相爱,也注定了你们在一起的日子。 三个月就三个月,三年就三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我管不来,你喜欢男的也好,女的也罢,宝贝,我只要你快乐。” 袁本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回来了,温暖的味道,熟悉的佛乐,他伏在妈妈的腿上前所未有的放松。 是的,他就知道会这样的。如果说有什么人能永远无条件的支持自己,那只有母亲,他有些撒娇的磨蹭着:“妈,妈——”“但我也要你知道。”她温柔的抚摸着他短短的头发,“走上这条路有多苦,你准备好承担责任了吗?准备好接受打击了吗?” “嗯。”袁本抬起头来,果断的回答,“我准备好了。” “那就好,反正你记着,你搪不了的事告诉我,我给你兜着。”袁妈妈女中豪杰之势暴涨,笑得豪气万分。 “我知道啦。” “还有,缘分尽了也别强求。” “妈,我这才开始你就说这种话,太不吉利了吧。” “我是怕你到时候失恋想不开。” “妈……你说我要不要跟爸说啊。” “急什么了,就你爸的脾气不得敲断你的腿。等你真的觉这辈子非他不可了,再说不迟,你要是能坚持到大学毕业不分手,我保证你爹伤不了你一根毛。” “妈,你最好了。”抱住撒娇。“煎韭菜盒子吧,炸丸子吧,我还想吃茄夹啊。” “所以你跟伯母说了?”许窦逍听了他的叙述震惊了,端着热水不知道如何是好。 “是啊。”袁本整理着书桌,答的漫不经心。 “你和我,俩男的,谈恋爱啊!!”许窦逍凌乱。 袁本转过身来安抚,一脸我懂你的表情:“我说了啊,我还对天发誓自己没开玩笑,我妈就这么个反应,还是说你希望她歇斯底里棒打鸳鸯啊。” “你妈太彪悍了。”许窦逍扶额感慨。 “很多人都这么说。” 许窦逍想了一会儿,有点犹豫的开口:“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告诉我妈啊。” “怎么?你妈也是个心宽过度的佛教徒?可以对着精英儿子出柜也笑得一脸菩萨像?没听你说过啊。” 许窦逍推了他一把,嫌他笑得不正经:“我只是觉得你说了我不说,不公平。” 袁本看他低着头,细碎的刘海扫在额头上,很认真的困扰着,心里一热把人抱在怀里:“瞧你这话说得,像我妈那样的能有几个啊,我还没喝过阿姨煲的汤呢,你这一说,她认我还好,不认我岂不是一辈子没口福了?”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我跟你说,我告诉我妈那是因为我仗着她宠我,要是我爸准得把我打残了,你看咱俩都没面对最困难的关卡,没有什么不公平。” “总是要说的。” “少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要是万一哪天瞧见那位小姐更合心思把我甩了,岂不是白白出柜?” 许窦逍急了,挣扎起来,很认真很认真的看他,一字一顿的说:“我不会。我这辈子就认你了。” 在袁本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说出一辈子这种话,他总觉的人生沉浮时光流转,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可现在他认为,他对袁本可以一辈子。 可以牵着他的手一直到老。 袁本看着他认真到倔强的表情笑了,心里想着,怎么有人可以认真的时候也这么可爱,简直可爱到他心里去了。微微侧头去吻他的唇,融合了所有的温柔和爱。 一辈子,挺好,就一辈子吧 第18章 、向来如此 “差不多就得了。”王晓晓拽着袁本的腰带往后一拉,扯开了两人暧昧纠结的气氛,“人家老婆还在呢,你还当自己十八九,胡搞瞎搞。” 她一句话拦了游戏,又点醒了两个而立之年的先生往事如烟,要认清现实。 能在夜场里如鱼得水的姑娘们哪能看不出气氛又变,顺水推舟把游戏结束,拉着古少爷和苏睿跳舞去了。田宇也赶紧拉着程浅往舞池去,远离是非之地。 刚刚还热闹的场子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不好意思啊,宁钧。”袁本对着今晚的女主角歉意的笑了笑,“喝了点酒,玩的有点过了。” “没关系啊。”宁钧倒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都是年轻人,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谁都碰到过,“我还挺想看的。” “那可不行,有辱斯文老许会打我的。” “才不会。” 宁钧这句客气话倒是没说错,许窦骁才不会打他,无论做了什么有辱斯文的事情。 八年前…… 时间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张爱玲的姑姑曾经说过一句话“生命太短了,费那么些时间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是太可惜——可是,和她在一起,又使人觉得生命太长了。” 到了袁本这里可以稍微改一下,生命太短了,总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够——可是,和他在一起,又使人觉得生命太长,每一刻都有了圆满的意义。 别怪他言情,袁同学私下热爱标榜文艺,而毕业是一个太适合文艺的季节,知了开始鸣叫的季节,答辩,毕业照,扔在空中的学士帽,学校食品街上一群群烂醉的人,让初夏的空气里充满了带着淡淡苦味的喧嚣。 袁本踏上回家的楼梯时有着些许的微醺,让他的脚步平添了一份摇晃,想起最后一波散伙饭上大家混合这眼泪和酒味的大合唱不由得笑了起来,直把这份笑容带回了家。 “回了?”抱着笔记本上网的许窦逍见他回来,翻身下地往床头的杯子里倒了小半杯的热水,递给他。“给,醒酒茶。” 许窦逍的散伙饭答辩之前就已经结束了,他的同学们不是收了就是进了公司,一个个早已四散天地之间,他还留在这也不过是为了等袁本一起走,而袁本的班级,还真是感情好的让人意外。 袁本笑眯眯的看了他一会儿,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怎么看怎么可爱,可爱的让人放不开手去,也不接杯子,整个人都扑了上去,脑袋贴在许窦逍脸上死蹭,声音又低又软还带着笑:“老许,我好爱你啊,最爱你了。” 许窦逍心想,很好,这是醉了。他反手把杯子放好,搂了过去:“我知道,我也爱你。”一边说着,一边任他跟小狗似的在脸上亲来亲去。 一般说来,两情相悦的俩人,关在一个空间里,后退一步就是床,刚互相说过我爱你,沉浸在甜蜜的接触之中,下一步怎么也该干柴烈火才对的起观众吧。 然而非常可惜的是,现在进行这项活动的主人公之一是袁本——不按常理出牌且喝醉了的袁本。 于是,等他亲够了说的第一句话是:“老许,我们去学校里逛一圈吧。” 已经习惯顺从醉鬼的许窦逍说,好。 十点四十五,大的两位风云人物是牵着手溜达在校园的小路上了,不是他们胆大妄为,觉得反正老子毕业了,出柜也无所谓,而是11点准时熄灯的大,这个时间基本已经没人会在外面闲逛了。 袁本一路特欢快的指指点点,路过操场说:你看你看,还记得大一的时候篮球队和人打架吗? 古越最后还住院了,笑死我了。 路过图书馆说:我记得以前我在天台跳舞你还偷看我来着。 路过演播厅:大二迎新我要上台你还不让,哈哈哈。 路过林间小道,许窦逍说:“你就是在这把我扑倒表白的,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记得了。” 袁本当然不记得,要是记得他们俩也不用一个白表了三遍才成,于是他立在原地盯着那块地皮出了会神,吞了吞口水,问:“我,在这,跟你表白?还把你扑倒了?” 许窦逍很淡定的点了点头,袁本淡定不了了。在他的认知世界里,如果做相性一百问的话,谁先表白这一题他无疑是会回答许窦逍的。 然而,现在许窦逍却给了他一个自己记忆库里并不存在的信息。 怪不得古越每每提起都是一脸我把许窦逍拉上不归路的样子,原来真的是我么? 那我以后还有什么立场说是他先表的白,居然是我吗? 不过转过头来想的话,的确应该是我先做出表示许窦逍才能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所以说,果真是我吗?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了啊啊啊!! 袁本,混乱了。 许窦逍倒是没什么反应,毕竟是件三年前得往事,要纠结当时已经纠结够了,何况他很快就从王晓晓那了解了恋人玄妙的酒癖,而且谁告白在先都无所谓,只要最后在一起就好了。 不过,看着对方把头发弄得乱翘的样子,他不由得想要逗逗他了。 “是啊。”许窦逍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联赛的事都搞定的那天晚上,我们不是去庆祝吗?结果某些人喝多了,我要负责送他回去,然后……” 他停歇了片刻,瞟了一眼袁本的求知若渴欲言又止,“然后经过这的时候死活不肯走了,非要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躲着我。”袁本通顺的接下去,他当然没有忘记那么长一段时间恋人的逃避行为,他大概能猜得到原因,但有些事情还是亲口说出来比较有意思。 他轻轻的拽了拽恋人的手,笑道:“当年你为什么躲着我?” 许窦逍沉默了,耳朵很自觉的默默泛红,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被翻出来讲会觉得难堪的不只一个人,不过他一瞧见袁本那张招猫逗狗的笑脸,什么不好意思都丢到天边去了,一抬手搂过袁本的脖子,理直气壮的吼:“因为老子喜欢你。” 袁本愣了下,随后笑得比太阳花还灿烂,搂着他的腰像只偷腥的猫,带着说不出的得意,鼻尖几乎要贴到那张泛红的脸上:“喜欢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为什么喜欢我的?” “啊啊啊,烦死了,大晚上的,回去了。”许窦逍企图以行动逃避窘迫,挥开袁本的手往会走。 一向以调戏他为乐的袁本正在兴头上,哪能这么轻松罢手,当即一个扫腿,许窦逍被他牢牢抱住压在地上。 “袁本,你耍什么无赖!”许窦逍低吼,吼完了之后想起了什么,无力的叹息,“这真是跟时光倒流了似的,当时就是我要走你不让,接着就把我摁倒了。” “哦?然后呢?”袁本来了兴致,也不起来,准备以这个姿势回忆往昔。 被压的人似乎已经认识到了命运的不可抗性,放弃抵抗就这么开始追忆了。 “然后你就说喜欢我。”说吧说吧,反正耍无赖的又不是我。 “再然后呢?” “再然后你就亲过来了。” “哇。”袁本半真半假的惊叹,“我还真敢。你没揍我?” “没有。”许窦逍有点不好意思的侧过头去,“当时太震惊了,没反应过来。” “再然后呢?” “再然后你就醉透了。”许窦逍推他,“可以了吧,你都知道了,快起来。” “不急不急。”袁本又把人摁回去,“又没人看。当时也差不多这个时间吧。” 许窦逍折腾不过他,闷声应了一句:“嗯。”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他只听见袁本在耳边低低的感叹了一句,没来得及问已经得到了答案,他吻了过来,先是额头,再是眼睛,在轻轻咬了一下鼻子之后,柔软的触感停留在嘴角,一下一下蜻蜓点水似的轻触。 许窦逍半睁着眼,视线里只有恋人温柔的脸,耳边是依旧欢快的虫鸣,忽然想起了当年,自己是那么艰难的克制着亲吻的欲望,好不容易对方亲过来了吧,没半秒钟就醉死了。 的确是非常可惜呀。 这么想着的许窦逍不由的想要让这接触变成真正的吻。袁本察觉了他的意图,微微拉开些距离,在他敏感的耳侧低语:“老许,我爱你。” 炙热的吻像是火山一样爆发,所有的爱和欲望裹挟在一起热得简直要将人融化了。 等这天雷勾地火的一刻因为缺氧而暂停时,两个人都有点气喘吁吁和一点……热。 “喂,我们难道要在毕业之前试一次在外面吗?” 许窦逍扣住袁本解自己腰带的手,吞了吞口水。“不太好吧。” “那你先把手从我衣服里拿出来啊。” 现在的状况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学校小树林里,两个交往三年的血气方刚的青年,欲望满点正对进一步接触跃跃欲试。 obeornottobe.t’saquestion.袁本用神一般的意志控制住自己的爪子,翻身起来,面对着月亮深深的做了几个深呼吸:“算了,我们俩就算怎么着也整不出个孔子来。” “说的也是。”许窦逍坐起来整理好衣服,尽量把目光远离自己的恋人,“我们回去吧。” 第19章 、问题的本源 宁钧整个晚上没喝多少酒,她向来自律,又是第一次见许窦逍的朋友,不想因为贪杯失了体面。 她虽然不好酒,但最喜欢看别人喝酒,酒精融入血液,随着血液循环抑制中枢神经系统,使脑细胞和体内其他神经间的交流像上世纪的互联网一样缓慢,边缘系统产生的焦虑和恐惧被抑制,人们不再觉得尴尬,反而能够更好的放开自己。 不过边缘系统被抑制之后,每个人的表现也不相同,这正是乐趣所在。 作为公司的行政主管,宁钧有着对他人情绪的职业性敏感。 比如说古越,他看似随意洒脱,但却很注意照顾所有人的情绪,尤其重视和许窦逍的关系,正因如此,他对袁本的出现怀有抵触情绪。 比如说许窦逍,他的紧张和尴尬已经肉眼可见,却仍旧把袁本当做老朋友。 再比如说袁本,他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无一不在展现出一种解脱之后的放松。 其他人,更是把人际关系修罗场几个字写在了脸上,却又极尽所能的表现出歌舞升平来,作为第一次走进这个圈子的宁钧也只能视而不见。 他们都知道许窦逍和袁本之间的矛盾,不过从古越和王晓晓的态度来看,这之间的谁是谁非似乎是一场罗生门,也不像是能够宣之于众的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当年的一句鼓励,使宁钧对袁本有种和性别无关的好感,或许是因为不多的几杯酒精抑制住了中枢神经本该传递出来的恐惧情绪,她有些迫切的想要修复许袁两人之间的关系,让袁本能够成为他们家的老朋友。 “所以最近很红的新艺术运动展是你们在做?” 宁钧在得知袁本的工作后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我听说前三周的票已经预定一空了。” “是他在做。”袁本指了指坐在沙发扶手上的Thomas“他是展览的主策划,而我是单位派出来的保姆。” “别这么说,没有你我根本无法工作。”Thomas以一种西方人独有的自然搂住袁本的肩往自己的怀里带,虽然灯光昏暗,但宁钧没有看错他落在袁本头顶的一个吻,轻柔、熟稔、充满爱意。 哇哦。宁钧用余光扫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夫,显然他也没有错过这个甜蜜时刻,而他的僵硬度可能只有大理石雕像才能够媲美。 她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宁钧没想到自己有一天需要和许窦逍聊聊他的恐同问题。 她悄悄揉了揉许窦逍的指关节作为安慰,继续若无其事的和他们聊起了周末即将开幕的大展。 “我看到宣传上提到穆夏的代表作大部分都会在这次展览中展出,我爱死他了。” “那你要不要来参加展览的开幕酒会?” “可以吗?” “当然,你是袁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Thomas笑着眨了眨右眼,“况且是位热爱艺术的美丽女士。” 最后,这场危机四伏的初次介绍在Thomas和宁钧互换微信号,并且得到一张展览开幕酒会的邀请函作为尾声,总算有惊无险,顺利结束。 众人或是代驾或是叫车陆续离开,最后只剩Thomas和袁本站在酒吧一条街的路口等车。 “你今天这么做很不好。”袁本双手插在口袋里,不高兴的盯着Thomas,“你明知道我和许窦逍的关系。” “袁,你们已经分手两年了。”Thomas叹了口气,“这个城市就这么大,你今天能够意外遇见他们,明天也有可能,为什么不让它过去,大家做个朋友。” “我不想给他惹麻烦。”袁本吸吸鼻子,沿着马路牙子晃悠悠的往前走了两步;“你没有注意到宁的态度吗?她一直想要调节你和许的关系。” Thomas跟在他的侧后方,随时准备接住这个丧失平衡感的酒鬼,“你知道的,女人越是做不到,越是执着,再加上她们旺盛的好奇心和敏锐的洞察力……” 受过王晓晓三十年训练的袁本比谁都了解女性的可怕,他被Thomas的一番话吓得脚下不稳,正好倒在了他的身上,醉鬼袁自暴自弃的用头抵着他的宽肩膀,沮丧极了。 “看来我别无选择了。” “有些朋友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次的。”Thomas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 “谢谢你,Kitty。”袁本吸了吸鼻子。 “不用客气,袁,我在追求你呀。” “Thomas,我说过了……” “我知道。”Thomas扶着他的胳膊,免得他摔倒,“可是他已经订婚了,每个人都在向前走,袁,我希望你能把目光从他的身上挪开,看看别人,即便这个人不是我。” “即便不是你?”袁本的眼眶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发红,他歪着头看他,有着几分天真无辜。 Thomas被他看得发慌,咳了一声,纠正道:“当然最好是我。” “你是对的。我该看看别人。”袁本笑了笑,补充道,“也许看看你。” 这边袁本和Thomas怎么各自回家暂且不表,那边宁钧和许窦逍也在进行一场触及灵魂的交谈。 “亲爱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太能接受的事情,不过当这些事情发生在朋友的身上时,多少还是应该宽容的。”宁钧一边换衣服一边对躺在沙发上休息的许窦逍开了口。 “什么?”许窦逍还没从晚上的冲击力缓过来,有些理解不了。 “我是说,有些事情只是你看不惯,不代表它错了。” “什么事?” “袁本的事。”宁钧换好了家居服坐在美人榻上,“袁本和Thomas,不要假装没看到。” 许窦逍只觉得如遭电击,从天灵盖麻到脚底板,话也说不了一句。 宁钧以为他被戳到了痛处,也不强求回应,自顾自往下说道:“他们会这样,是天生的,不能选择的,他们需要担心的问题太多了,父母、朋友、同事、同学,这些人知道了怎么办,会怎么看自己?作为他的朋友更应该要支持他。” 许窦逍听了她的一长串话,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他父母都知道,他们很开明。” 宁钧抚掌笑了:“那太好了,袁本还是幸运的。我看的出来,你还是喜欢他的,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我不是……” “难不成你也有那些直男癌的恐慌,怕袁本追求你?” 宁钧斜了他一眼,“亲爱的,我承认你一表人才,不过你这种理科男人家恐怕看不上。” “我没有。” “周末的展你要和我一起去。”宁钧宣布,“作为你们修复关系的第一步。” 她看出了未婚夫的抗拒,转换了一种更为温柔的语调:“不是让你每周都约他出来喝酒,有些朋友一年也见不上一次的,只是一种姿态,一个没有偏见,无私支持朋友的成年人的姿态。” “好。” 宁钧见他接受了自己的劝解,觉得这成为许太太的第一步十分成功,心满意足的做面膜去了,独留许先生一人躺在沙发上彻夜难眠。 无论许窦逍内心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周末的时候他还是准时换好衣服,来接宁钧参加开幕式。 宁钧穿了一件复古的宝蓝色伞裙,头发用同色系的发带束着,猫根鞋,小手包,像是从19世纪穿越过来的巴黎女郎。 “好看。”许窦逍诚挚的赞美她,她欣然接受,然后往他的西服口袋里塞了一块和自己裙子相配的方巾,这才满意的去参见朋友的展览。 袁本供职的是一家非国有博物馆,坐落在二环和三环之间的一个CBD中心里,一座摩登大楼的黄金五层是他们的展览空间。 虽然不是国字头,但背景硬资本足,每年都能办出几个得奖的展,引进几个国外的,也推出几个去国外交流的,可以说是非国有博物馆中的标杆。 也正因为实力雄厚,才能请得起新艺术运动这样的大展来国内展出。 开幕式定在周六下午,他们达到时尚未开始,这有三三两两早到的宾客在自有参观。 “许窦逍?”在门口接待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许先生在签到簿上留下的名字,抬头看了他一眼,惊道,“许窦逍,好久不见了呀。” 许窦逍愣了一下,一时没能认出她来。 “我是秦沫沫呀,你忘了?和袁本一起做过你的顺风车。” “啊,是你啊,你的发型变了,我一下自没认出来。” “上次见你是三年前嘛,发型肯定是要变的。”秦沫沫把耳边的头发往后一别,“袁本给你的邀请函吧,你确实该来看看,这个展他可是够费心的。还有啊,这次策展的又是ThomasChen,你……” 许窦逍咳嗽了一声,打断了秦沫沫的八卦分享,示意自己身边还有一位女伴。 秦沫沫立马堆出职业的笑容,请宁钧出示邀请函。 “我是和这位先生一起来的。” “您是许先生的朋友,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怠慢了。” “这位是袁本的同事秦沫沫,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宁钧。” 秦沫沫听了这话,又看了一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声音里登时只剩下职业性的客套。 “欢迎二位。” 第20章 、艺术的价值 展览入口模仿1880年坐落在巴黎街头的画廊大门,招牌LaMaisonArtNouveau(现代之家)向艺术家萨穆尔・宾致敬。 在大门的橱窗里,张贴者此次展览的宣传海报,画报上有四个分别代表艺术、技术、东方、西方的画笔、机器、远东植物、西方女性的几何形图案交错,展示着此次展览的主题「艺术与技术」——新艺术运动的魅力。 走进展览序厅,是金属弯曲成植物的曲线和模拟石材切出的水面波纹,正是建筑师吉玛常用的手法。 在序厅的入口处,站着袁本。 他穿着件白色立领衬衣,搭了条深蓝色领带,套亚麻色双排扣马甲,外套深蓝色散步西服,下身是条同色系格子西服长裤,一副细框的眼镜,斯斯文文的,仿佛19世纪英国贵族的样子。 “工作服,为了配合展览气氛。”袁本解释了他隆重着装的原因,“领导特意找人定制的。” “非常帅。”宁钧挑起大拇指,“统一的西装工作服确实很无聊,你们细节做得可真好啊。” “为人民服务嘛。”袁本推了推眼镜,露出了一副人民公仆的笑容,“Thomas在做最后的确认工作,开幕之前我先带你们转转。” 袁本的展览确实是细节之处见黄金,序厅通往主题的走廊上利用幻灯投影技术在墙上投射出七盏灯,每一盏灯下都有一行说明。 “这是取自约翰拉斯金的《建筑七灯》,第一盏灯献身,手工艺制品是人为上帝献身的证明;第二盏灯真实,用手工劳作的方式真实地反映材料和结构。” 袁本指着墙上的一张黑白照片解释,“这是英国水晶宫,建造于工业革命之后,技术的进步带来了材料应用的泛滥,也改变了建筑的造型,约翰拉斯金曾经说过,水晶宫是他们时代中的穿着大玻璃和生铁外衣的庞然大物。 他是个典型的保守主义,如果活在今天恐怕不会同意参加这个展览,毕竟cbd的整体造型正是他最痛恨的样子。” “第五盏灯生命,建筑只有通过手工建造完成才能将工匠劳作时的喜悦心情转化为能够打动人心的艺术;第七盏灯忠顺,没有自以为是的创造,只有从已存最好的精品中提取精华。” “我倒是能够理解拉斯金的想法,机器制造的东西确实会影响生活的情趣。手工艺的产品更有故事和性格。” “哈哈哈,你这是典型有产者的审美情趣。当时很多家庭优渥的人担心机器的标准化生产会造成生活情趣的全面下降。” “难道不是吗?” “作为一个无产者,我更认同尼古拉斯佩夫斯纳所说的如果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艺术,那艺术跟我们有何关系。” “艺术本来就会挑选受众,比如说老许,他就无法享受艺术。” 宁钧把一直默默陪着的许窦逍举了出来,“我敢说他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见。按照你的说法,这个艺术展意义全无呀。” “老许这样的人是艺术的买主。” “此话怎讲。” “因为他有你这样一位懂得享受艺术的未婚妻,必然要为艺术买单呀。” 袁本引导着他们进入主厅,“所以我们不能评判金主的品味,只要尊重他们就可以了。” 宁钧为袁本鼓掌。 “我们毕竟常年从事服务行业。” 许窦逍根本不反驳,他没品位,没有艺术感知力,但是他有消费能力啊,没有必要挣扎,袁本已经就此嘲讽过他一百遍了。 他现在只想跟在他们后面,听他滔滔不绝的卖弄,以此偷来一点旧时光的甜。 “无论如何,不论保守的理论家怎么据理力争,手工是无法和机器对抗的,无论水晶宫殿的建造者或是新形式的创造者,他们最终都没有成为真正的变革者,森佩尔所提倡的回到源头,寻找原型的观点或许更具启发性。 立足当下,在面对高速迭代的科学技术发展,盲目套用新技术的实践以及历史主义的思想都无法带来较大的改变,重要的是迎面时代洪流并发现属于这个时代的「新感受」。” “在古为今用,发展变革上穆夏是个很成功的艺术家。”袁本指着以四季为名的组画,“这种对植物、几何图形的利用,对女性美丽的描绘,确实十分的优秀……” 就在这个时候,袁本身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他听了听,抱歉的要和他们告辞:“开幕式马上开始,我还有点事情要做,你们先随便逛逛,等会让Thomas给你们讲解,他在西洋画上要比专业的多。” 袁本离开之后,许窦逍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们俩怎么这么聊得来,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呢。” 两年前…… 袁本再次见到苏唐是在半年后,圣诞节刚过去不久,积雪渐融,雪水混合着泥土满目是肮脏的灰色。 彼时他正负担着五本厚重的参考书,脑袋里徘徊不去年末令人痛苦的总结,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苏唐堪称突兀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袁本堪堪来得及没用厚重的靴子踩伤对方的脚,他退了一步,困惑的看着她,一时没能想起来她的身份。 “袁本。”苏唐露出个哀伤的笑容,“我想和你谈谈。” 哦。袁本恍然大悟,突然出现,一脸哀伤的要求和他谈谈,一切仿佛是悲剧重现,这位娇小的女士只能是许窦逍的堂姐。 当下袁本除了夺路而逃没有其他想法,可惜社会道德要求他站在原地,带着强挤出来的微笑点了点头。 “咖啡?” 袁本从来不喜欢咖啡,喜欢咖啡的是许窦逍,鉴于每次闻到咖啡味都会令他想起前男友,在咖啡厅和前男友的表姐「谈谈」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不过总比站在冰天雪地里强。 “我去了博物馆,你的同事告诉我周四你一般在图书馆准备论文。”苏唐抿了一口自己的咖啡,“那,那挺好。” 袁本皱了皱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他很清楚许窦逍的家庭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态度,苏唐的出现,不会只是为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寒暄。 许窦逍出事了,而且是大事。脑中扑一闪念,心就疼了起来,连带着表情也有了扭曲。 “小逍出事了。”苏唐顿了顿,眼泪扑簌簌的滴到咖啡里,“他这半年过得很不好,抽烟酗酒玩命的工作,谁劝也不听……昨天晕倒在公寓里,要不是,要不有人去看,我知道不该来找你,可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你能劝他了,我是瞒着他爸妈过来,他们……” 袁本没说话,靠在卡座里听苏唐断断续续的描述许窦逍半年来的荒唐作息,他不成样子的健康状况,执迷不悟的离群索居,只觉得如梦似幻。 “我知道了。”他几乎可以算是冷淡地从包里拿出面纸,递给苏唐,“我看看吧。” 袁本起身付了钱,口袋里塞着苏唐给他的医院地址病房号,脑子里塞着许窦逍,还有苏唐的欲言又止。 “姑妈她,姑妈她经不起半点折腾了。” 当然了,袁本见过许窦逍的母亲,果断亦固执,为了儿子的「正常」可以以死相拼,他想起半年前的那一场战争,心里抽痛,彼时他的抽身而去只想让许窦逍的生活回到正轨,可他忘了,他和许窦逍在一起的七年在彼此的生命中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在许窦逍的生活里,和他在一起才是正轨,他的离开不是宽容的放手而是懦弱的逃避。 袁本去医院前给苏唐打了电话,确定许窦逍的父母当天已经从医院离开,他在医院旁的超市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徘徊在一个又一个的货架之前,逼着自己挑一个探病礼物。 然后他又在许窦逍的病房门口傻站着,透过窗户,他看见床头坐着个穿着宽松的衣服的娇小姑娘,乌黑的头发随意的盘在脑后,黑眼圈衬得她含泪的眼睛大的吓人,她正在帮许窦逍擦手,一边擦一边说着什么,明明哀切又强撑着笑。 袁本不认识她,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一个人。 他看着她轻柔的把许窦逍的手放进被子里,把被角压好,端起水盆往门口走,袁本想躲开,又觉得自己简直可笑,犹豫之间门开了。 姑娘显然也被站在门口的男人吓了一跳,她抿了抿嘴唇,把碎头发拨到耳后,询问的看他:“您是?” “我是来看许窦逍的。”袁本防御性的把果篮举了起来,为了证明什么的晃了晃……”我听说他病了,呃,我是他的大学同学。呃,袁本。““他姐姐告诉你的吧。「她笑了笑,伸出手来……」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宁钧,许窦逍的女朋友。“哦。袁本眨了眨眼。哦…… 他也伸出手去,轻轻的握了握,她看起来可真小巧,才不过到自己的肩膀,柔软但又坚韧,看起来就是那种什么也难不住她的类型。很适合许窦逍。 袁本想回家。 第21章 、艺术的隐喻 宁钧和袁本并没有聊过什么,彼时他们一个忧心忡忡一个毫无立场,不过是在医院的走廊里进行了一场裹着温情外衣的客套罢了。 但是袁本走后许窦逍很快就恢复了,戒烟戒酒,健身养生,好像有人把他心里的那一点毒连根拔起了一样,宁钧怀着一种无法解释的天然迷信,把袁本当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救星。 “我总觉得他是我生命里的贵人,遇到他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许窦逍看着她甜蜜微笑的样子,只觉得充满了罪恶感。 他是喜欢宁钧的,这毋庸置疑,否则他不可能会为她套上戒指,只是这份喜欢在见到袁本之后显得是那么的无力。 他就像多年前躲在书架后面偷看的少年一样,恨不得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印在脑海里。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也不肯离去。 他们站在一副金色的画作面前,画中的男女在金色的草地上深情拥吻,正是克利姆特的经典之作《吻》“是一件仿品。”Thomas不无遗憾地介绍道,“维也纳的视觉象征很难出借。” “我一直想在家里挂一副克利姆特的画。” “作为新婚的装饰,有点伤感吧。”Thomas;“比起克利姆特,我更欣赏席勒,又自恋又敏感。” “他画自画像的频率确实和你发自拍的频率有一拼。”袁本吐槽,“我欣赏不来他那些扭曲的人体线条,最少克利姆特笔下的美人是真正的美人。” “哪怕断了脖子?” “那是你们这些艺术评论家的猜测,我倒觉得这只是一种绘画手法而已。” “即便真的断了脖子,这也是很美的一副画。”宁钧抿了一口手里的香槟,“她跪在悬崖边上表现出全然的信任和沉醉,爱情让人充满了,怎么说,奉献精神。” “我倒觉得他捧着她的样子就像莎乐美捧着圣约翰的头,又疯狂又恐怖。” Thomas摇摇头,他向来觉得爱情应该平等又快乐,不太认同克利姆特画里的暗示和悲伤,他问一直站在旁边的许窦骁,“许先生,你怎么看?” “我?”一直在他们的交谈中神游的许窦骁有点懵,好像课上睡觉突然被点名的学生,他想了想,试探性的开口,“它……很贵?” Thomas被他直白的发言镇住,袁本和宁钧则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 “袁本说得没错,亲爱的,你真的只能当个金主了。”宁钧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而且你必须要有个信得过的顾问陪同才能被允许进入这个领域。” “我不是已经有你陪同了吗?” “对,对,我得牵好你,否则被别人发现袁本的好朋友竟然如此,要丢脸啦。” 她牵起许窦逍,随着Thomas的指引来到他自己最喜欢的一副画前面。 艾贡席勒的《死神与少女》,画中的男女手脚修长、姿态扭曲、色彩强烈,女孩紧紧的拥抱着死神,秀发遮盖了她的眼睛,看不出悲喜,但剩余的五官勾勒出一种微妙的表情,依恋、安宁、不舍,而死神的表情充满了抗拒和挣扎。 “这幅画是席勒和女友威力分手之后画的,有人说他深爱威力,只是困于经济原因选择了未婚妻爱丽丝。 不过也有人说席勒只是喜新厌旧。无论真相是什么,他最后选择用死亡和少女的组合来表现他们之间的关系。” “席勒宣布分手的方式很有意思,他带着自己的未婚妻约女友在自己常去的店里见面,告诉她自己要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还用一张纸条承诺威力。” Thomas用一种装腔作势的语气说道“我承诺,每年一定会有几周和你在一起。” “他倒是把自己当回事,脚踏两只船也能说得如此情深意重。” 宁钧摇了摇头,为威力不平,“这种人连恨他都嫌费力气。” “威力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对于能在交往之初能用文字的形式宣告:我没有爱上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想必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也许对于她来说,爱情和同居并不画等号。” “她只是放得下而已……”袁本叹了口气,“你们瞧,明明是席勒抛弃了威力,可是席勒却深感不安,犹犹豫豫,而一无所有的人反而能够坦然面对。” “不过嘛,无论谁是谁非,生命、青春、爱情还不是都要被死神带走。”袁本耸耸肩,“这幅画确实很有意思。” 这幅画确实很有意思,许窦逍想,他看着死神想要挣脱而不敢动弹的样子,不由自主抚摸少女秀发却因察觉感情流失而失语的表情。 再怎么都要告别的。 他想起两年前的凌晨,他开着车从医院回来,被许母的歇斯底里折磨得身心俱疲,他刚进小区门口,就看见袁本站在路灯下面等他。 “怎么站在这?”许窦逍打开副驾驶的门让他快点上来,“忘带钥匙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袁本坐在副驾驶上,长长的叹了口气:“窦逍,我们谈谈吧。” 许窦逍被他难看的脸色吓到了,他眼圈发青嘴唇发干,颓败不堪:“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再说?” “就在这说吧。”他咳嗽了一声,下定了决心,“窦逍啊,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 “我知道你是个情圣,分手的话永远不会说,你说不出口,我来说。许窦逍,我们分手吧。”袁本修长的手抠着安全带,看也不看许窦逍。 “我不同意。” “你太累了,我也太累了。” “我不同意。” “许窦逍,那是你的父母。” “我不同意。” 许窦逍听不到袁本说了些什么,他只能机械的重复着这一句话,一遍又一遍,声音越来越大,眼泪不可控的往下流。 “我不同意!”他嘶吼着,紧紧的抱着袁本不松手。 然而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还是分手了。 再怎么都要告别的。 “亲爱的,亲爱的。”宁钧摇晃着他的手把他从回忆里叫出来,“袁本和你说话呢。” “啊?”许窦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看过去,“我刚刚想别的了,不好意思哈。” “没关系,是我们展览工作做的不到位,让这位客人感受不到艺术的魅力。” “我不是……你知道我……” “开玩笑呢,老许。”袁本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我和Thomas还有别的事,就不陪你们了,有时间再聚。” “好的,有时间再聚。”许窦逍点点头,目送他和Thomas一块离开,肩膀挨着肩膀,超过了朋友该有的距离。 “他们可真甜啊。”宁钧感叹道,“长得好看,性格有搭调,又有艺术感,真是让人羡慕。” “确实。” “你今天也很不错。表现的很好,记得要和袁本聚聚。” “我知道了,宁小姐。” 他是个骗子,他才不会联系呢,袁本也是个骗子,他连新的联系方式都没留给自己。 “我觉得自己是个渣男。”不论古少自己的感情之路有多么的不顺,有事许窦逍还是第一个想到他。 对方秒回:“什么情况?你和袁本旧情复燃了?震惊jpg。” “呃……”许窦逍不想理他,可有没有别的选择了。 “你胡说什么!我今天和宁钧一块去了袁本的展。” “那你是想带着优秀的现任去找人渣前任炫耀吗?成长了呦jpg。” “袁本不渣。” “这是你的重点吗?他不渣,是谁掰弯了你,让你放弃美国的绿卡,把你家搅得一团乱之后拍拍屁股走掉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窦逍从来没和任何人聊过他和袁本的最后一年发生过什么,哪怕是最亲近的古越,也只是知道自己的父母不太认可,「因为这件事家里不太愉快」如此而已。 古越看到的是袁本的离开和自己的沉沦,他的反应在情理之中,而自己又实在无力把过去的伤口刨开来解释,毕竟语言过于苍白,而他的朋友觉得自己是被袁本这块猪油蒙了心。 “袁本邀请你的?” “不,是他的合作伙伴。Thomas邀请的宁钧。” “原来如此。” 许窦逍看着对方发来的「不出所料」表情包充满了疑问。 “什么意思。” “许少,这还不明白吗?你虽然没想着带着现任到前任面前炫耀,但有的人可是急着在前任面前确认地位了。” “你是说Thomas故意的。” “你没听见昨天王晓晓说过的话吗?往事如烟,要把握当下的幸福,给大家都留条道走。” “哦。” “对了,你为什么说自己是个渣男?” 许窦逍没回复,盯着手机屏直到它自动休眠,往事如烟,原来在袁本那里往事已经如烟了。 Thomas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他外表俊朗风度翩翩,和袁本有共同的话题,在工作上能互相帮助,最重要的是这位英国人的父母不会以死相逼。 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会因为这句话感到心碎。 第22章 、女生之夜 周五晚上,宁钧到童玲家里过女生之夜,交流最近的所见所闻、心得八卦,鉴于宁钧刚刚成功订婚,今晚的话题自然而然的要从这里展开。 宁钧带了一瓶贵腐甜白,童玲接酒的时候瞧见了她的钻石戒指,拉着她的手尖叫,仿佛她俩事美国上东区的名媛姐妹花。 “你搞什么,戒指你看过的呀。”宁钧早在第一时间把戒指的照片微信给她了。 “我一直想试试这一招嘛。”童玲一边开酒,一边招呼她把炸鸡、沙拉、小蛋糕摆摆好,“我周围的姐妹只有你的戒指配得上这份尖叫。” 宁钧露出了个自得又甜蜜的笑容:“以后你的戒指也会这么大的。” “得了吧,与其指望男人,我还不如自己努努力。”童玲耸耸肩,“我可学不来你洗手作羹汤的样子。” “别把我说的跟大和抚子似的。”宁钧抗议,“我只是偶尔下厨。” “对,你还偶尔嘘寒问暖,偶尔帮他搭配服装,偶尔连他妈妈的生日礼物都提前准备好。” “这都是举手之劳。” “是啦,是啦,你只是上班做他的工作秘书,下班做她的生活秘书。” “童玲!” “开玩笑啦,上次你去见他的朋友,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意外惊喜。” “他的好哥们是蓝盾集团的公子古越。” “什么?那个娱乐版和经济版上的一样多的古越?”童玲的酒杯都端不稳了,“真的假的?那个大少爷?” 宁钧笑了,她没有第一时间把现场情况告诉她,就是为了现场欣赏她的表情。 “真的啊,他俩是大学同学。” “你家老许藏的够深的啊,等等,他俩是好哥们,老许家里不会也是什么豪门吧。” “不是,我见过他爸妈,都是很普通的人。” “这可不好说,这年头有钱人也不写在脸上,上次我一姐们说她集团的大老板到活动现场巡视,就穿了双老头鞋,套个工装马甲,跟组里发盒饭的剧务一样,要不是她见到自己的领导恭恭敬敬的态度,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位大爷是老总啊。” “老许他们家肯定不是。他们就是同学变朋友,古越上大学的时候和他爸闹翻了,全程自力更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老许他们一直以为他家是困难户。” “这是什么套路?”童玲喝了一口酒,“王子微服私访记,在王子危难时刻的朋友能够一辈子依靠,那谁要是在他大学时和他恋爱了,这不是分分钟变豪门少奶奶嘛。” “古越的情路好像不是很顺。” “因为穷?”童玲秒懂,“是不是因为少年时代看透了人情的冷暖,所以现在才游走花丛之间,不为一片叶子苦恼。” 宁钧被她丰富且合理的推测逗得哈哈笑,然后否定了她:“据老许说不是,他从小到大无论贫富就是失败,应该是性格的缺陷。” “诶?什么性格缺陷?” “这我也不好打听太多吧。” “怎么不好打听太多,你就是在老许面前装自己高尚,谁前两天看旧波娱乐的时候拉着我一块分析古越和设计师阿兰兰到底是不是一对的?” “这个我能回答你,古越追她呢,就是还没追上,春夏秀的衣服他包了场,买来给他的员工当工作服了。” “不是吧,这么老土的追法啊,阿兰兰可是有名的高冷呀。” 童玲似乎明白了古越情路不顺的原因,“直接拿钱砸会越砸越远的呀。” “古越也陪她去看话剧了,老许说他为了追女神包了人民的艺术家剧院全年vip,今年大火的《恋爱的长颈鹿》看的都快能演了。” 童玲被有钱人也要被求而不得的爱折磨的现实治愈了。 “要这么比起来,老许也算是有品味的,至少他买给你的礼物都没什么大毛病。” “老许浪漫是浪漫,但是说起品味来还差点。”宁钧翻开自己的手机,“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老许住院时我见过他一个朋友?” “就是那个说和老许关系不是很好,还不让你讲他来过的那个?” “对。”宁钧把自己和袁本的合影拿给她看,“哇,那才叫有品味。昨日博物馆的策展部主任。” 照片里的袁本五官冷峻,带着一副细框的眼镜,眼角一点点温柔的笑意带着说不出的反差萌。 “你不是吧,刚刚订婚啊,少女。”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对老许时一心一意的。再说了,人家啊袁本也不可能喜欢我,旁边那个。”宁钧指了指站在袁本身边高大的男人,“男朋友。” “哇哦——”童玲发出了一个万千少女心领神会的笑容,“老许这朋友圈可以啊,够多元化的。” 宁钧叹了口气:“可惜老许自己不太能接受,我劝了半天才陪我去看的展。” 宁钧把当天在酒吧的场面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怎么偶遇袁本,老许怎么紧张,他的朋友们怎么尴尬,最后怎么收的场。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挺早就闹翻了,不过袁本的同事还认识老许,那应该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你问过他到底怎么回事吗?” “我旁敲侧击的问了问,老许说是一点价值观上的事情。我一琢磨,那不就是他恐同呗。” 童玲不太同意她的观点:“我倒觉得没那么简单,对了你说他们都是哪个大学的来着。” “F大,怎么了?” “我妹妹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我让她去打听打听。” “不是吧,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而且你妹妹比老许小五届呢,根本连见都见不到。” “像他们这样的人,一般都会成为校园传说,流传几年一点都不新鲜,我总觉得他一点大学时候的事都不提挺奇怪的。” “我连他大学时的朋友都见了呀。” “他们是朋友,有事会互相掩护的……”童玲瞪着眼睛教育她,“我要是以前干过什么坏事,你会抖落给我老公吗?” “那不会。”宁钧还是觉得没必要,“老许能干什么坏事啊,也许他就是觉得自己以前挺傻的不好意思说呢,说实话他上学干的事是挺傻的。” “那留学时候的事呢?”童玲追问,“也很傻?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人,自己过去的事情什么都不说,你自己想想,除了你认识他之后的事,他主动跟你讲过自己的事情吗?” “讲过啊,他小时候把别的小朋友埋在雪里,被他妈妈暴打。” “这难道很聪明?” 宁钧不说话了,她也意识到了这中间的问题。 “还有,本来我今天也想找机会提的,你知道老许的身家吗?” “哦,他的工资我是知道的。” “不是工作,是身家,存款,有没有投资、债务、房产,这种。” “啊?”宁钧被问的一愣。 “不是吧,我的小姐姐,你到底是不是当代女性了?这些一概不知,你们准备在哪结婚,桥洞子底下吗?” “我是,不是,我们还没商量过这件事。” “我这有一个电话,打给他。”童玲推送了一个名片给她,“如果你的未婚夫一直没有向你透明化他的过去,我们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他的现在。” “这不好吧。”宁钧觉得这无形的号码有千斤重。 “这比你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要强得多。” 宁钧在这个晚上,接受了来自闺蜜的暴风洗礼,而他的未婚夫,这一天也过得十分精彩。 下午三点的时候,许窦逍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打消消乐,他腰后面垫一个抱枕,怀里又抱了一个,斜斜的靠着,好不惬意,意式浓缩咖啡的空杯子摆了两个,第三个已经见了底。 最近两周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意外,让他有点丧失了抗争下去的精力,他萎缩的心常年关在一个不见光的笼子里,因为最近漏进来的光亮逐渐膨胀,快到了关不住的程度。 只需要再来一点点的东西,再见一面也好,电话也好,信息也好,哪怕一个微笑都好,他的心都能极速爆炸,给世界一个惊喜。 这能算是惊喜吗? 许窦逍动动手指让蓝色的小怪兽炸掉一整排,伸手去够咖啡杯。 再说哪来的这么多的机会给我呢? 他这边正天马行空的乱想,一旦机会到来自己能演出几个版本的大戏,突然听到背后的卡座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带着一点无奈,又有一些疲惫,他甚至能想象出声音主人脸上此刻的笑容。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在你工作室楼下的咖啡馆里。” 袁本…… 许窦逍直起身来,从一个角度巧妙的镜面里看到了自己的那一点光。 袁本坐在那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旁边放着一个超大杯的水蜜桃冰茶,许窦逍不用喝都知道一定甜到发腻。 下定决心去打招呼的许先生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一口喝掉剩下的咖啡,又被袁本苦恼的抓头发的样子戳破了勇气,觉得暗戳戳的坐在角落里偷窥才是一个前男友应该有的基本素养。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王晓晓翩然而至。 她利落的坐在袁本对面,挡住了许窦逍的完美角度。不过也多亏了她的大嗓门,自己能把袁本工作日下午出现在咖啡馆的原因听得一清二楚。 “你准备什么时候和老娘说自己被停职了?” 第23章 、文字的作用 上一回说到许窦逍偶遇前男友,偷听到对方职业生涯有变。 “你准备什么时候和老娘说自己被停职了?” “嗯,等我复职之后。” “你什么时候能复职?” “嗯,等调查结果出来之后。” “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嗯……” “我换一个问法吧。”王晓晓叹了口气,明显压着自己的火气,“在等待调查结果的时候你准备住哪?” “呃……” “工作出了问题,觉得丢脸不想住宿舍,怕老娘担心不敢回家住,田宇的宿舍你去不了,我家又没有空间,不是我瞧不起你,就你那工资收入和生活习惯,付得起首都的押一付三吗? 袁本先生,别怪我没提醒你,现正在整顿群租房,别想着去挤那32人住一间的单元房了。” 许窦逍从来没想过袁本会惨到这个地步,他的专业冷门工作清贫,这是二十来岁已经清楚的事,他从来也没给过袁本其他的工作建议,反正他爱赚钱又能赚嘛,没有必要让爱人也操这个心。 他好面子又倔强,是绝不想让人看到落魄样子的,这十几岁的时候便了解,这个时候正是他最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时候。 心疼。许窦逍简直想冲过去抱抱他。 “我最近写了点东西,如果通过的话,可以挣一点稿费。”在王晓晓倒豆子的责问里,袁本慢吞吞的回复显得毫无底气。 “写什么?”许窦逍在心里和王晓晓一起问道。 “嗯……网络,有保底稿费的那种。” “我的天呐!”王晓晓大叹一口气,挥手招呼服务生,“哥哥你还不如现在自杀来的痛快,我现在需要酒精,你也需要。” 听到袁本的打算,许窦逍已经看到了他落魄的前景,靠文字为生? 过不了两天他就得穿着塑料西服在寒风里卖80年的晚报。 你写咱俩的同人文都没人看的好吗! 十年前…… F大学风上严谨,生活里活泼,尤其是学生们的业余爱好可以说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一点从F大自由奔放的论坛可见一二。 自从许主席得知弄风月版块存在之后,对旁人的目光和私语不自觉的敏感起来,特别是他和袁本在一起的时候。 她们在看,是不是我们坐的太近了? 诶?她们笑了笑了,袁本,说话就说话,大声点我听得见,不用凑过来。 然而校级绯闻情侣的另一方不仅不为所动,甚至有点乐在其中。 袁本搭他的肩、搂他的腰、把自己化身为一块狗皮膏药不分场合的贴在他的身上,大部分时间许窦逍认为这是热恋期的情不自禁,有时他觉得袁本只是单纯想逗自己。 再又一次被周围的窃窃私语弄得面红耳赤之后,许窦逍决定和袁本好好谈谈。 许窦逍把热巧克力往正在看书的袁本面前一搁,双手环胸表情严肃:“袁本,咱俩得谈谈。” 在一边做高数的古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哎呦,老许这是要实行家法呀。” “你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图书馆做题去,我要和袁本单独谈谈。” “现在期末考呢,图书馆早上六点就被占满了,我为同学们服务了一个学期,这点福利你都要剥夺吗?” 古越才不走呢,“再说了,你们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万一没谈拢,出点事情怎么办,我得维持秩序。” “我俩血气方刚的,万一出点事情,你觉得自己维持得了秩序?”袁本慢条斯理的把书签一夹,坏笑着反问。 古越经过了一个学期的狗粮洗礼,早就无惧袁本开的隐形车了,许窦逍脸皮比纸还薄,袁司机除了口头开车什么也不敢干。 “我说到做到,你俩当我不存在,谈吧,谈。”古越掏出了耳机带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双耳失聪。 “怎么了?”袁本规规矩矩的坐正,两手乖乖的放在膝盖上,眨巴着眼看他,像只大金毛。 许窦逍默念三遍别被骗:“你以后在外面能不能不要那样黏着我。” 袁本歪了歪脑袋。 “你故意的,在那些女孩面前黏着我。” 袁本把小眼睛往大里睁,企图萌混过关,奈何许窦逍根本不吃这一套:“为什么?” “因为你们现在不是最火的了。”一直假装听歌的古越揭发,“老袁不甘心啊。” “什么?” “冷漠配温柔这一挂不流行了,现在弄风月最火的是风流少年配美人。” 许窦逍掏掏耳朵,这每一个字他都认识,怎么放在一起就听不明白了呢? 古越传道授业解惑一条龙服务:“现在姑娘们最喜欢看的是苏睿和田宇,你和袁本算是昨日黄花啦,变成冷圈了。” 许窦逍不可思议的看向袁本:“你就因为这个?” 袁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以实际行动默认了自己的动机。 “哎,你们退潮流了,连带着游戏的销路都不好了。” “什么游戏?”许窦逍有预感自己不会想知道答案,可他控制不住要问。 “你假期时做的那个小程序啊,我不是有把赚来的钱打到你的卡上。” 许窦逍只做过一个程序,校园套路王,原型是他和袁本,所以那个游戏…… “那个游戏还挺有意思的。”袁本真心实意的点评,“可惜最近都没有副本更新了。” “写你们文的人变少啦,没有本子可用啊。”古越真心实意的叹息。 许窦逍真心实意的觉得他们俩脑子有病。谁会卖自己哥们的恋爱攻略游戏?谁会玩自己的恋爱攻略游戏? “我写的那个不行吗?”袁本喝着男朋友的爱心热巧克力问无证游戏的总策划,“还是可以当个副本的。” 古越摆了摆手:“你那个完全不行,在弄风月里根本没人追,点击少得可怜,这样没有热度的副本做出来也是浪费资源。” 什么人会写自己的同人文啊!!许窦逍发出灵魂的呐喊,写完了还没人看?? “老袁啊,你就发糖就行了,用行动来证明你俩甜的不行,会有大手替你写文的。” “光甜就够了吗?”袁本虚心求教,“苏睿和小宇一天到晚怼来怼去,恨不得掐死对方,程浅说这种相爱相杀才有意思。” 古越摇了摇头:“不一样,让你这么对老许,你干的出来吗?他三分钟不理你都够你受的。路线不一样啦,你俩就是蔗糖转世,蜂蜜成精,请尽情的甜。” 袁本点点头:“有道理。没有必要为了热度假装吵架。” “我可以和你来真的。”一直被无视的许窦逍冷笑着开口,“相爱相杀也很简单,我现在就杀了你。” 袁本不敢造次,又端坐回去,露出了狗狗眼。 古越发出了嘲笑声。 “还有你。”许窦逍冷眼瞪着古越,“我说他怎么会发疯,原来是你在背后出主意。” “天地良心。”古越高举双手以示清白,“弄风月是他自己上的,游戏是他自己下的,是他自己写的,我只是和他随便讨论了一下,许窦逍你不能这么护犊子,自己的孩子都是别人带坏的吗?” “没错。”许窦逍撸起袖子,“自己的孩子要关起门来大,外边的坏小子要先收拾了。” 古越跳起来把桌子上的书本文具往书包里一扫,落荒而逃:“行,行,我错了,我不跟你儿子玩了,我走还不行吗?” “古越,你不是要维持秩序吗?”袁本对着他的背影发出真诚的问句。 “你们的家事我确实不好参与,自求多福吧。” 古越一走,许窦逍立马关门落锁,回身冷着脸看着正坐的袁本,后者低着头,抿着嘴,装可怜。 “你知道错了吗?” “我知道了。”袁本声音又低落又可怜,“我不该因为热度就瞎胡闹。” 许窦逍一步一步蹭回到他身边去:“你说你跟苏睿田宇比什么呀?他们俩连好朋友都算不上。” “我也想秀恩爱呀。”袁本捏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我又不能告诉全世界自己有这么好的男朋友,全靠弄风月的小姑娘写文啦。” 许窦逍心里被他撒娇的语气弄得软软的,一想到两人的恋情不能曝光,也觉得对方受了委屈,只想抱住他哄他,完全忘了自己兴师问罪的本意。 他又往他身边靠了靠,任对方的手从手指捏到手心,从手心捏到手腕,一点点的往上爬,沿着宽松的上衣袖口钻进他的衣服里。 “窦逍,我就是想抱抱你,好不好。”袁本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拉,松松的搂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肚子上,“要是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我不想你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许窦逍呼噜着他自来卷的头发,像抚摸一头温顺的大型犬,“我只是觉得不好意思,那些小姑娘们总是笑。” “那是因为我们很甜呀。”袁本的声音闷闷的传过来,“我下次会注意的。” 许窦逍心都化了:“也没什么,她们看苏睿和田宇斗嘴的时候也那样笑。” 正如古越所总结的,袁本虽然文学功底不好,但哄许窦逍是一等一的高手,自有大手会替他写文。 第24章 、罪恶的金钱 现在只能靠自己写文为生的袁本正在接受青梅的狂风教育。 “你现在写文有什么用?稿费不也要下个月发?都跟说你干副业要趁早了。” “我也想啊。”袁本把一杯威士忌倒进他喝了一大半的水蜜桃饮料里,“我那份工作哪能给我干副业的时间,工作资料像山一样高,我还要考试。”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先找个住的地方,这次调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王晓晓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掏出张卡来,推给袁本:“江湖救急。” 袁本又给她推了回去:“我这么大人了没你想的那么惨。哥哥这点应急钱还是有的。” 认识小三十年的人了,王晓晓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勉强,把卡收了回去:“你也别硬撑着,没钱说话。” “我知道。”袁本笑道,“没钱了就指望你救济了。” 王晓晓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工作室有急事需要她赶快回去。 “行啦,走吧,你要是过意不去,就把这顿的帐结了。” 袁本目送着她踩着高跟鞋离开,整个人卸了劲儿似的往沙发上一靠,仿佛再也立不起个来的样子。 他这次停职简直可以说是飞来横祸,在他负责的时间段内,发生了藏品损坏的情况,由于事情发生的地方监控设备老旧,没能正常记录下具体情况,作为主要负责人,在管理层协商之后,给予他暂时停职的处理方式。 本来有新艺术运动大展的护持,袁本今年评中级职称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这一番折腾,肯定是名额旁落,即便调查结果让他复职,这种工作失误在短期内也会影响他的前途。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损坏的藏品不是借展过来的。 袁本对名誉什么的倒没有那么重视,真正扎心的是工资卡,他的生活习惯如王晓晓所说,过的有今天没天的,一朝断粮,一个月都没饭吃。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信用卡的额度和分期还款的利息,对比了一下租金和自己有可能会赚到的稿费,只觉得生活无望,马上要丧失勇气。 他正任凭活下去的勇气滑向无望的深渊,听见了杯子碰上玻璃桌的声音,以为是服务员上错了单,睁开眼想要阻止。 结果见到了前男友。 许窦逍站在他面前,正把一杯咖啡往桌上放,他穿着笔挺的休闲西装,带着伯爵表,稍长的头发往后梳着,一幅精英相。 反观他自己牛仔裤白体恤,为了省事穿了双夹脚拖,而且在工作日的下午三点就开始喝自己瞎调出来的酒。 即便许窦逍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现状也配得上落魄两个字了。 “我刚刚听见你和晓晓聊天了。”许窦逍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为自己的偷听感到不好意思,“我能坐下吧。” 袁本觉得生活待他不仁,要安排他在低谷遇到飞黄腾达的前任,不过他也无力反抗,只能用一排云淡风轻来保留自己最后的体面。 “坐吧。” 袁本合上电脑,规规矩矩的坐着,等着对面的人说话。 许窦逍走过来也是一时冲动,坐下之后又觉得不太妥当,只是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假装没发生站起来走掉,犹豫再三,他还是开了口。 “你要不要搬回来住?” 正在喝饮料的袁本差点呛死,他看了一眼许窦逍,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杯子,怀疑自己喝的不是蜜桃汁加威士忌而是迷幻药,否则他怎么会出现幻觉。 许窦逍赶紧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慌慌张张的把他的电脑挪开。 “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不要搬回来住,我知道你没有存钱的习惯,而且不能和人合租,现在的房子难找,房租又贵,你可以暂时搬回来过度一下。” “搬到哪?” “搬回来啊。” 袁本觉得他脑子进水:“搬去跟你住?” 许窦逍连忙解释:“不是,我住在公司提供的高管公寓,房子,房子一直是空着的,没人住。” “这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许窦逍着急,“我们是朋友,你现在没地方住,我那有空房子,借你过度一下怎么了。如果是古越的房子,你会拒绝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许窦逍决定将军,“你不去,证明你心里还有我。” “袁本,你心里还有我吗?” 袁本知道自己但凡流露出一点「对,我心里有你」的苗头,这人能马上退婚,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有了。 许窦逍被他决绝的态度弄得心里发酸,又说:“那一个朋友的帮助,你总能接受吧。” “行。” 许窦逍双手一合:“那就这么定了,你自己搬过去吧,密码还是以前的。我公司也忙,就不添乱了。” 就这么着,袁本稀里糊涂的又站在了当年他们住的房子里面。 这屋里的陈设还都是三年前的样子,连他丢在茶几上的钥匙都没有动过位置。 他走进卫生间,原本悬挂着镜子的位置空荡荡的,他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他和许窦逍说分手的那一天。 三年前…… 凌晨三點。 袁本回来的时候面对的是空荡荡的房子,家具还是那些家具,摆设也是那些摆设,杂志随便堆着,床头柜上的咖啡杯里还有一小半的牛奶,可他仍觉得这房子空荡的让人心慌,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能感到这屋子里逐渐下降的温度,到了今天终于彻底冰冷了。 结束了。袁本深深的吸了口气,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薄荷味更让他觉得这里冷得刺骨。 结束了。他缓缓的叹息,弯下腰去整理茶几上的杂志,经济的,时事的,软件的,分门别类按照日期排好,规规矩矩的摆进沙发旁的小书柜。 整理好之后,他坐在地上,靠着沙发有些颓然的盯着天花板,手无意识的摸着浅灰色的地毯。 真糟糕啊。他有些神经质的反复抠着上面的一个破洞,觉得自己不是被冷空气压死就是被冻死。失恋了,该做些什么啊。 他搜索着脑内的資訊,最后决定收拾屋子,有些事做总是好的。 袁本爬起来,蹲在音响面前挑CD,失恋总是逃不过要用音乐来治愈的。 不过,现在听佛经的话,我大概会克制不住跑去出家吧。他自嘲的笑,放下前一阵子妈妈拿来的佛乐,闭着眼睛拿了一张,按了播放键。 他刷着咖啡杯听着流淌出来的英文歌想,许窦逍的品味。他又看了看旁边架子上摆的咖啡豆咖啡壶,也是许窦逍的品味。 真糟糕啊。他重复着今晚不停重复的话,把整个厨房做了个彻底的清洁,可是心里的那么点不舒服却在不停的不停的膨胀,如果没有突破口就会把他从内部毁灭的样子。 他终于未能免俗的祈求帮助,满是泡沫的手按了快捷通话键,然后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直到对面的人忍不住爆发才回过神来:“晓晓。我们分手了。” “你又喝醉了?我可不想看你们现场版的柔情蜜意。”被扰了清梦的女士脾气可不算好。 “我清醒得很,晓晓,我们真的分手了。”他迟疑了一下,“你……能过来吗?” “好,我马上来,哪也不许去给我等着!” 袁本对着被利落挂断的手机叹了口气:“也,不用这么着急啊。” 他环视了一下屋子,干净整洁,于是走向衣柜,想着,不如把衣服全部熨一遍好了。 他随便拿出一件衬衣,却带出一包香烟,拾起香烟他淡淡的笑了。 “还是藏了啊。”他想着许窦逍被自己强迫戒烟的哭丧脸,抻出一根烟点燃静静的吸了一口,“烟就这么好吗?” 烟圈缓缓的上升,在接近房顶的时候化成了一片虚无,袁本的情绪似乎也随之化成了虚无。 他终于把视线停留在了从进门便开始逃避的地方,茶几上放着一封不算薄的信封,上面躺着一把钥匙,闪着冷冷的灰。 他捉着一只角把信拎起来,钥匙不敌重力的滑落,滚在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这倒是像他,无论是从多高的位置掉下来,经历了怎样的花式翻滚,最后落地的时候却也寂静无声,连一声疼也是没有的。 他没有看的打算,就算这是许窦逍留下的最后的信息。在他看来,从自己说了分手的一刻开始一切便已经结束了,至于封在这里面的是爱是恨还是原谅,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没有任何意义了。他这么想着在浴室里把信烧成了灰,然后开了喷头把这些灰烬冲干净。 坏了有一阵子的喷头稀稀拉拉的出水,他想起许窦逍曾经湿漉漉的探出头来,手里拎着喷头提醒自己别忘了找人来修。 对了,那个时候他还说沐浴液快用完了,也该买了。他的视线从下水道移到旁边透明的架子上,崭新的淡蓝色的家庭装沐浴液站在那,是许窦逍用惯的薄荷味,他从大学开始就会不由自主想要拥抱的味道。 旁边是两个靠在一起的漱口杯,牙刷是超市促销的情侣款,两个人经过一番激战才决定了谁用那把更显俏丽的粉红色,它们头挨着头,是中间隔着两层玻璃也阻挡不了的亲密无间。 袁本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深呼吸,双手松松握握,积攒了接近一个多月的无力感无边无际蔓延开来,右拳终于招呼在了触手可及的镜子上。 干脆利落,碎掉的形状荒唐可笑。 当真,荒唐可笑。他捡起一块碎片,看见了自己破碎的脸上带着荒唐的笑。 明明就是自己推出去的,又有什么好悲切的呢? 现在你又难过给谁看。他问那张脸,可却在那张脸上看到了眼泪,冰凉的,和炙热的血溶在一起,越来越多,在洗脸池上画了一道狰狞的疤。 第25章 、房子是回忆的载体 晓晓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在拂晓之前,也就是生理学上所说的最容易暴毙死亡的清晨四点。 从枕头底下摸出连闪带震的手机,想着如果打电话的混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就让其暴毙!却意外的看到了发小的名字。这种时候打电话来…… “喂,有什么事啊。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她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听筒对面沉默良久,久到她以为对方在玩她,几乎就要开口骂人。 “晓晓,我们分手了。” “分手?”晓晓鼻子出声算是表示不屑,他们会分手? 她才不要像上次一样傻瓜似的跑去安慰然后受视觉冲击。“你又喝醉了?我可不想看你们现场版的柔情蜜意。” “我清醒得很,晓晓,我们真的分手了。”袁本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说不出的疲惫,“你……能过来吗?”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相交二十余年她几乎了解他的全部,能让他放下自己隐性的大男子主义对着自己示弱,看来问题严重了。 “好,我马上来,哪也不许去给我等着!” 掀被,翻身,下地,穿衣几乎一气呵成,双人床的另一边有人不满。 “你发小又怎么了?” “管这么多!”晓晓利落的裹上一件风衣,“明天,不,等会你早点起来给孩子做饭送他上学去。我先走了。” 她奔到火车站时刚好赶上第一班车,饶是现代交通便利发达,早上七点的时候就拎着早饭站在袁本的门口敲门了。 “好快。”拉开门的男人笑着,笑得她心疼。晓晓一言不发,绕过他进了屋坐在沙发上。 “说吧。怎么回事?” “没什么怎么回事,我们分手了。”袁本在她对面的地板上盘腿坐下,打开她带来的白粥,无所谓的笑着,“我是想让你帮我整理一下房子。” “什么时候?”晓晓觉得他脸上的笑容那么的别扭,衬着他冒出胡子茬的下巴,带着血丝的眼睛,乱糟糟的头发,让她想要把他摁在怀里呼噜着说,哭吧哭吧。 可她知道他不会哭,至少当着自己不会,看他现在的样子,八成已经把心情收拾的好好的了,正在为自己昨天打来的电话感到尴尬。 “前天晚上。”袁本摸了摸鼻子,右手上胡乱缠着纱布。 晓晓的眉毛一下就皱起来了,她也是在杨母有次病重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这位青梅竹马在心情极度糟糕的情况下会有自残的举动,本以为除了那次这位乐天主义者不会在伤害自己了。哎,许窦逍,我不得不佩服你。 不主动问,只陪伴。这是他们二十余年的相处模式,彼此都是倔强的人,没有必要让对方对自己哭诉或安慰,需要的只是心情低落时的一个陪伴罢了。 晓晓现在心里纵有万语千言也不可能多说一句了,他想说,自然会说。 “算了。”她放弃了什么似的靠在沙发上。以手扶额。“收拾什么,说吧。” 袁本扒拉干净白粥笑了笑,安静的,欣慰的,满满的信任。 这个男人啊,总能这么轻易的触动人心深处的柔软。 学他席地而坐,帮他把东西打包装箱,她认识仍在箱子里的部分东西,不认识的大部分也猜的出来是谁的。 许窦逍的,许窦逍的衣服,许窦逍的杂志,许窦逍的香烟,许窦逍的…… 收拾好一切,他们去吃午饭,袁本顺便在报刊亭买了张电话卡,看着他拆手机换卡,晓晓最终还是没忍住,打破了他们一贯的相处守则。 直到现在,她也不相信这两个人会分开,他们让她这个不相信永远的人都认为有些人是该一辈子在一起的。 “真的一点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袁本将换下的电话卡扔进垃圾桶里反问:“我袁本说分手,还有机会吗?”回首看她的目光凌厉决绝。只是恐怕他自己也不明白,这话到底是在对谁说。 在这个仍然残留着夏季燥热的城市里,袁本的手机显示屏闪着开机的光芒,那原来是许窦逍的爱车,可现在只是普通的风景照。 第二天,袁本向组织提交申请要求进修。 在这一年的夏天,他们分手了。 一向决绝的袁本,不回头。 很多时候,所谓的决绝在命运的碾压下往往不堪一击。 比如袁本,无论他当年是怎样铁了心要离许窦逍远远的,最后还是屈服于贫穷的铁拳,流落街头和借宿前任的空房子,还是选择后者吧。 各位看官说了,找家里要点钱过渡一下嘛。 不要小瞧一个三十岁男人的自尊心啊,他们能够在外面低三下四委曲求全,但很难回到家里伸手找父母要钱,尤其无法面对爸爸不赞同的眼光和妈妈心疼的询问。 不过,还是太奇怪了。袁本对着卫生间的墙壁自言自语,我怎么就答应了?还是走吧。 就在这个时候,袁本的手机响了一下,提醒他接受新消息——网站的投稿回应。 没有通过。 袁本不死心的又发了一条。 土园:“我自己还是很喜欢这个故事的,想把它写完,请问能怎么修改一下?” 编辑:“上周确认的审核消息,不太记得是哪篇,你把故事再发我邮箱一下吧。” 袁本积极操作,焦急的等待回应。 编辑:“是这个啊,故事看起来很累,情节也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 土园:“是写法的问题吗?如果我换一种写法会不会好一点?” 编辑:“你平时都看什么网络?” 网络?袁本工作之后基本不看网络,他的阅读体系里最接近的是《东晋门阀政治》和《王氏之死》,他想了想,在实在想不起任何一本三年内的流行网络之后选择了诚实。 土园:“我平时看侦探比较多。” 土园:“还是比较老派的那种……” 比如阿加莎克里斯蒂和柯南道尔,袁本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编辑:“我们是做网络的,你的这个题材不是很适合。” 土园:“还有没有修改的空间呢?” 编辑:“不建议修改了,你可以多看看这类题材的网络。” 袁本本来还想问问如果把「王与马共天下」改写成可不可以,后来觉得是在自取其辱,于是作罢。 土园:“谢谢,我会多看看的。” 他干脆坐在客厅的地上用手机看起了网络上同题材的点击榜,他一个个点开,看简介、看目录、看开头,再乖乖的退出来,承认自己是个在网络文学领域里是个废人。 他平时也常听中文出身的同事点评网络文学,听了一些词汇,譬如「金手指」、「玛丽苏」等等,便自认为掌握了一些文学的创作规律,结果现实又给了他一记直拳,他连看都看不下去,怎么可能写的出来。 虽然他在单位里也是靠笔杆子为生,但大多是写学术论文、策划方案和项目报告,常年利用专业性的词汇和大量看似落地实际浮夸的方式将芝麻大的东西夸成西瓜,在领会精神和迎合政策方面是一把好手,但要想让他写出「感情」来比登天还难。 其文字之局限性广为流传,甚至有「让袁本写散文,最后会得到一期人民日报」的说法。 这个说法,他本人是不太服气的,毕竟在学生时代也是搞过创作的人(他选择性的忽略了那可怕的点击率)。 当经济危机到来时,他很自然的想到了靠卖字为生。 结果他发现自己写知识普及不够通俗、写历史缺乏想象力、写热点评论过于中庸、写网络文学连门都摸不着,可以说是全面失败了。 袁本少年时代的精神导师之一是舒国治,尤其喜欢他懒懒散散、无欲无求的人生态度,觉得理想生活就该是“容身于瓦顶泥墙房舍中,一楼二楼不碍。不乘电梯,不求在家中登高望景,顾盼纵目。 必居于有四时之地。冬日瑟缩,倚炉火漫度长夜;夏日挥汗,炎炎午后正好瞌睡连连。” 这使得他对名利都没有太大的企图心,学生时代靠家里,毕业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又都和热爱赚钱的许窦逍在一起,基本没有感受过什么人间疾苦,即便是分手后的两年,由于他物欲较低,没有意识到存钱的重要性,直到今天生活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才明白舒国治之所以能够不工作、睡懒觉、在街头巷尾晃荡、度过理想的下午,不是因为心态好而是因为有才华。 对文字和情绪的敏感,正是袁本这个项目报告好手最缺乏的。 袁本被命运的这一套组合拳打得遍体鳞伤,只想昏倒在地,长睡不醒。 他呆呆的靠在沙发上,从天亮一直靠到天黑,终于认命的站起来收拾自己带来的一个小小的随身行李箱,把他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挂到衣柜里。 他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房子只有薄薄的一层浮土,看得出许窦逍有定期打扫。 定期请人打扫。想到许窦逍能花钱绝不动手的习惯,袁本纠正自己。 他拉开冰箱,发现冷藏里放着几瓶啤酒,是他常喝的牌子。 袁本心里一动,拿出来仔细检查,三年前的生产日期表明不过是当年他忘了清理出去的。 袁本很难说是自己的东西都原封不动还是他真的定期更换自己常喝的啤酒更让人难过。 就在这个时候,许窦逍的微信发了过来,为了便于房东联系房客,他们还是交换了联系方式。 许窦逍:“怎么样?都收拾好了吗?” 袁本:“差不多了。替我谢谢宁钧,同意借我房子住。” 过来了好一会儿,许窦逍的信息才传过来。 许窦逍:“她不知道。” 袁本:“她不知道我住在这?” 许窦逍:“她不知道这套房子?” 袁本:“你搞什么啊?” 宁钧也想知道他在搞什么? 第26章 、梦境与暗示 许窦逍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他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只是从来没有提起过罢了,那间房子是他和袁本之间回忆的载体,是他全部青春的载体,从心理学的角度说,人只有把事件、情感讲出来才有可能放下它走出来,许窦逍不愿讲,正是因为他不想放下。 他把这间房子保持原状,按时请人打扫,不过是一种封存记忆的固执罢了。 这些发生在他潜意识世界中的选择,如果没有袁本问出来,他大概还要过很久才能发现。 许窦逍当天没有回袁本信息,袁本等了又等,因为各种猜测而心情忐忑,直到凌晨才勉强入睡。 他做了一个梦。 中国有这么一种电视节目,让精英回顾往昔岁月愁顺道显摆“我就是个天才,我就是有钱。” 然后让电视机前的未婚女青年多一个幻想对象,男同胞多一个愤恨对象。 邹敏媛现在看的就是这么一档节目。 女主持人成熟稳重巧笑嫣然,坐在沙发上的受访嘉宾穿着烟灰色的衬衣黑色的西服,笑容温和言谈有礼举止优雅,谁说他不是精英谁思维系统有问题。 “真帅啊。”敏媛手里捂着热牛奶盘腿坐在沙发上感慨。 厨房里切水果的男人假意不满的回头反驳:“帅?有我帅?” “比你帅。”她逗着自己那个明显有自恋倾向的男友,“人家那是什么气质啊。年收入500万美金,每秒净赚70元,一个深呼吸就是一件耐克新款啊。” “喂,我说,是他本人帅还是他工资帅啊。” “都帅。”开心的看他手端着托盘对自己无奈的笑,实话实说,不管别人说自己因为有爱才有爱,还是怎样,自家的这个比起电视的那个毫不逊色。 而且,比起电视上那个精英,面前这个会给自己切水果的男人更实在些。 男人也不理,倾身放托盘的时候眼睛很自然的飘向了电视,身子不被察觉的一僵。 “人家是CEO呢。这么年轻,和你同岁。”敏媛拈了块苹果,自然的往男友身上靠去。 “是啊。” 没等到意料中的反驳,“我就是一公务员你嫌弃我啊。”敏媛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他,可他只是盯着电视,目光中有着温柔和……苦涩。 电视节目仍在继续,女主持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本来也是娱乐大众的节目,问题算不上尖锐但也满足了人类的好奇心。 受访的精英从头到尾保持笑容,回答的既不泄露隐私又不让人觉得冷淡,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让人听得舒服,这样的声音,去做电台的主持人都是可以的。 “你不是喜欢那种带点沙哑的声音吗?别拦着我抽烟啊。抽着抽着就会变的。” “不拦着?让你死于喉癌?” 记忆里的人略带不甘的搔了搔自己微微泛黄的头发,把口袋里的最后一袋香烟上缴。 最终声音还是变成了这样啊。看电视里的男人时不时的轻声咳着,心里微微的疼,抽烟怎么这么没节制呢? “现在我要代表广大女同胞们问一个问题了,听说黄先生现在单身,不知道有没有考虑过成家这件事呢?” “呃。”精英难得的卡了壳,愣了三秒才作答,“我很享受自己现在的生活。而且,我觉的自己不够成熟,还没有扛起一个家的勇气。” “那,最后黄先生可以通过我们的节目对家人和朋友说一句话。” 许姓CEO盯着镜头,有别于刚才的礼貌从容,目光中有了满满的认真,甚至有些孩子气的一字一顿。 “我现在过的很好,我还是以前的那个许窦逍。” 然后就是惯例的“谢谢参与,观众朋友们请关注我们下期的节目,我们下一期将邀请的是著名的XXX。” 许窦逍和众人打过招呼之后,回到自己的车里,松开衣服的扣子有点颓然的摊在驾驶席上,掏出香烟点上,烟雾在密闭的空间里萦绕,绕回两年之前。 “振作点好不好,别这样下去了。这样,不是我认识的许窦逍。” 那人的声音颤抖着,几乎带着哭腔。有着几分凄冷几分脆弱几分慌张和满满的不舍得。 慌张脆弱凄冷不舍得。 你才是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人啊。 你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吗? 你不是嚣张直接无所畏惧的吗? 你不是乐天至上没心没肺的吗? 你不是毅然决绝不会回头的吗? 怎么会这样呢? 对了,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是我啊…… 我现在过的很好了,我还是那个许窦逍了,你总该放心了吧。 许窦逍趴在方向盘上,在这个繁华的夜晚里让手中的香烟燃成灰烬。 另一个城市,敏媛推了推身边对着广告发呆的男友。 “袁本?” “恩?” “牛奶都让你抱冷了,我给你热热去。” “哦,好。”袁本乖乖把手里的马克杯递出去,然后看着她在那个半开放式的厨房里忙碌。妈妈的话冲破记忆跳了出来。 “你不结婚是想等他先结,那他何尝不是在等你呢?你们两个总有一个要先迈出这一步的。” 他不是个同性恋,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只是在那个青葱岁月遇上了许窦逍。 他不是个情圣,这只要是认识的人都清楚,他不会一辈子抱着那场爱情孤独终老。 许窦逍于他,不能说是不爱了,也不能说是还爱着,他和他们的爱情是他心里永远的一根刺,横在那,不去碰,会想着,去碰,会疼。 敏媛于他,不能说是特别爱,也不能说是完全不爱,她和他们的感情就像是一碗白粥,不贵但是解饱,简单纯粹。其实,这也是自己一直想要的。 一直这样拖着,也是因为许窦逍,他不放心他,总想着,这人这么犟,身体怎么样了啊,和家里人的关系怎么样了啊,他倒是不担心他的工作,那个人啊,只要不为了工作搭上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现在,他过的很好了,自己是不是该迈出那一步了呢? “敏媛啊,我说,我们结婚吧。” 敏媛手里的牛奶差点都泼到他身上,闲着的手指着他声线颤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婚吧。”他想起什么的摸摸下巴,“这样是有点随便了,怎么也要有个戒指,我们明天去买吧。” 敏媛手里的牛奶最终还是泼出去了,她不去管地上的马克杯和横流的牛奶扑过去抱住他:“好,我们结婚。” 她等他这句话等了很久了,并且以为会等更久。 他们认识三年,一年朋友两年情侣,按理说比起那些数年恋爱的要短的多,可要命的是他们的年龄,29和26。 她认识他时23大学毕业风华正茂,和他恋爱时家里人像是吃了定心丸,逢人就说我这女婿啊,模样好,人品好,工作好,家世好。 那时她翻白眼,还没结婚了就女婿,我以后要是踹了他呢? 可过了两年,家里人急了,也不含蓄了,见了他们就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什么时候结婚。 不怪他们心急,自己的同学都是孩子他妈了,自己还这么悬着。 袁本是没事啊,29那是风华正茂,自己可快成老姑娘了。 每每提起这事,袁本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就那么沉默着。 前几次这样的时候,她以为他根本就不爱自己,可是啊,他对自己是那样的好,好的同事朋友说他是二十四孝男友,好的自己觉得自己对他的怀疑是一种罪。 后来她发现了,他心里有这么一个人,或是这么一件事让他放不下,如果放不下,他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和自己结婚。 邹敏媛是什么人啊,她认定的事谁能改得了。所以她对他说,袁本,我爱你,我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只要你不说你不爱我,我就不会放手,你不说结婚我们就不结婚,我等,我等到你说结婚为止。 现在他对自己说了,她知道,他放下了,他怎么放下的?因为什么放下的? 放下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他觉得合适会告诉自己。 现在该干什么?她扑在他的怀里眼泪一直流。对了,对了,打电话给爸妈,以后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叫他女婿了,有国家公证的叫,叫一辈子,他们的一辈子,自己的一辈子。 他们要结婚了。 袁本醒来了,他眼角湿漉漉的,他陪着梦里的姑娘哭了一个晚上。 这个梦他做过很多次了,从在医院见过宁钧之后就开始做,他反复的梦到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女朋友,看到许窦逍有了光明的未来,他终于能够放下无望的执念,走上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 这或许是某种求偿心理,袁本在连续梦了七天之后自我诊断,他已经预见了许窦逍的光明,所以潜意识里在为自己寻找出路。 可是他没法想梦里一样给自己找个女朋友,他以为是性取向的问题,可他也没有办法给自己找个男朋友。 或许等我真看到许窦逍结婚就好了,正如梦中的母亲所说,他们总有一个人要迈出第一步的。梦中是他,现实中他可以等许窦逍先迈。 许窦逍已经迈出去了。 可自己怎么又退了回来呢? 第27章 、要多读书 事件的开端是大三上的某一天,袁本习惯性的躺在许窦逍办公室的躺椅上悠哉哉的看书。 “热巧克力。” “多谢——”袁本懒懒的接过许窦逍递过的的热饮。 “我们搬出去住吧。”学生主席有点突然的提议。然后宣传部长的热饮华丽丽的喷在了书上。 “啊?” “你要考研吧,我也要准备出国考试的东西,宿舍学习环境不是很好。” 袁本很认真的坐起来很认真的看着恋人的侧脸,可惜无论是抿着的嘴唇还是笔记本反射在眼镜上的光都透露着青年的严肃认真毫无邪念,他不禁为自己刚刚闪现在脑海中的彩色画面感到羞愧。 这个人啊,果然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而已。 袁本一边为正经的恋人哭笑不得,一边用纸巾擦拭书上的深褐色痕迹。 “好。” 于是二十一世纪初的某一年3月袁本与许窦逍开始了他们的同居新生活。 房子不大,但有冷暖设备热水器外加一根网线并且自带家具。 适宜人类居住度为8.5对这些外地学子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唯一给袁本造成困扰的就是横在屋子当中的双人床,或者说是站在床边认真提议在床中间挂个帘子的许窦逍。 就算知道恋人目的单纯心无邪念,但是这样完全的隔绝还真不属于人类接受范围之内,忍无可忍的袁本决定反抗,右手环住对方的腰,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展开柔情攻势。 “许窦逍,你觉得有必要这样么?” “恩,虽然住在一起但也要有彼此的私人空间啊。” 已经被半包围在对方怀里的主席没有一点自觉,如是回答道。 袁本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对这种人只能直接行动,语言沟通不了。 下一秒吻上了对方。也不深入,就那么抵着他的唇:“亲爱的,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许窦逍被他弄得痒痒的,下意识的后退,却被对方扣住后脑逃脱不能,然后唇齿就惨遭蹂躏了。 过了一会儿袁本放开他,头在他颈边挨挨蹭蹭:“亲爱的——”“恩,是不应该挂帘子,恩,就这样就好了。” 许窦逍最招架不了他这种大型犬般撒娇耍赖的行为举止,当下举手投降。 住在一起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于与亲亲爱人朝夕相对,搂搂抱抱不需要堤防突然的破门而入。坏在于,太过于方便的搂搂抱抱亲亲。 所谓那个少年不多情,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所谓温饱思那啥,所谓食色性也……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月上中天的时候,袁本敲开了许窦逍的门。 许窦逍身着单衣披着一件狐皮的斗篷赤脚站着,微卷的长发层层叠叠的披散下来,眉梢发尾还带着点点的水汽,白得透明的脸泛着淡淡的粉,显然是刚刚洗过。 “有事?”他双手扶在门上,冷冷的挑眉问着,随时准备关门送客。 袁本不答,他正忙着欣赏,欣赏那多情的发,冷然的眉,细弱的脚踝。 许窦逍被他盯得发毛,也发火,手一合就想把人关在门外,然而面对着袁本,永远只有一个结果,未果。 袁本向前一步脚尖顶住门缝,稍一侧身滑进屋内,后脚跟一拨带上门,右手一勾一带一翻,许窦逍便被压在了门上,银白的斗篷掉在地上,沾了灰。 许窦逍有点生气的推他,弯腰要去捡自己的衣服,袁本偏不让他如愿,把他的双手别到身后,也把他所有的挣扎禁锢在自己怀里。 他很喜欢白斗篷沾灰的样子,就像小孩子喜欢把白色的墙沾满色彩,不过他现在更喜欢让许窦逍冷冰冰的脸染上点颜色,最好足够的艳丽。 袁本微微侧过头吻他,被躲避反抗不能如愿,空闲着的左手轻轻捏住他的下颚,打开固执的入口,舌头半强迫的探了进去。 柔软,甜蜜,炙热。 如果可能,袁本想这样吻他直到天荒地老。 等他不得不换气放开,被吸走了全部空气的许窦逍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大口的喘气,绯红的脸上一片柔媚的水色,却还是恨恨的瞪着他,只可惜此情此景比起威胁更像勾引。 “袁本,你发什么疯,唔!” 许窦逍的质问终结在袁本下一步的行动中,他被带到一个方便接吻的位置。 他简直迷上了和他接吻的感觉,或许该说他迷上了吻他的感觉,每一寸肌肤都不想放过,柔顺、滑腻、甜软,没有任何点心比得上,也没有任何人比得上。 这就像让他咬了一口最喜欢的点心,然后把它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说不能碰一样,即残忍又不现实。 他想要的不只是吻,还有更多的,更深入的,他想把那个人全部都吞进去。 就像吞掉手里的点心。 从来,从来只有他不想,而没有他不能。 他只觉得异常的兴奋,并且甜蜜。丝丝缕缕的甜,黏黏腻腻的蜜,等许窦逍完全在他手里化成了一滩水,他轻吻着被自己弄肿的唇角,手在对方腰上不老实的揉,又无赖又狡猾又委屈又诱惑的低喃:“窦逍,窦逍,跟我做吧,窦逍……” 许窦逍住进了春水桃花的眼睛迷迷蒙蒙的望过来,原本攀在背上的手动了动,搂上了他的脖子,比樱桃还红还亮还诱人的唇张了张,他说:“袁本,快点起床!又要迟到了!” 被打断了美梦的袁本全然的愤怒了,经历了昨晚的种种,他的眼睛简直不能从许窦逍的身上移开,他清楚的记得头发缠绕在手上的感觉,记得那双桃花眼泛起水纹的样子有多迷人,那张伶牙俐齿的嘴巴吻起来有多舒服。 他的视线沿着许窦逍柔和的侧颜向下,在漂亮的颈线那停了停,非常不满意官服的领子遮住了他的锁骨,让人欲罢不能的位置,这个人是属于我的。 他想做点什么,他知道是可以做一点什么的,但是,怎么做呢? 袁本有一台机器叫做电脑,这屋里有一种东西叫做网线,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网络。 网络上有一个地方叫做论坛,论坛里有一群生物叫做腐女。她们创造一种文学叫做耽美。 一向求知欲旺盛的袁本埋首于网络数个昼夜,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新世纪大学生,他当然没有只满足与文学作品,在网络搜索的同时他大范围的,科学的搜集了种种为其实践提供理论依据的一切文字,拿出了写科研报告的钻研精神。 人活一世果然是学无止境的。 这是当他具备了所需知识之后的感慨。 圣人说过:不力行,但学文,长浮华,成何人。 邓小平同志教育我们: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艺人们反映了古老的民间智慧:光说不练嘴把式。 袁本同学一向是乐于把理论应用于实际生活的,所以在这个周五的晚上,他决定动手。 床头灯一如既往的温馨和煦,可借着灯光看书的袁本明显的心不在焉,等身边的人钻进被子之后,他想,此时不动更待何时。自然的歪过身子索求晚安吻。 代表纯洁正直的许窦逍也很自然的回应。他没想到的是被对方勾得有点欲罢不能,浅浅的晚安吻有了点控制不了节奏的意味。 许窦逍的吻和其人不符,有着吞噬一切的感觉,而袁本则是春雨润无声的温柔缠绵。 古话说得好:柔能克刚。等主席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压在下面,睡衣的下摆里面钻进了只不老实的手。 “你干嘛?”今天也未免热情过火了吧。 “你不知道?”袁本的表情在灯光下暧昧不明,但许窦逍看得出他的惊异之中带着得意,脊背本能的发凉。但下一刻就被燥热代替了。 因为某个心怀不轨的家伙含住了他敏感的耳朵,模糊不清的笑着:“那,我来教你吧。” 许窦逍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拉到情欲的深渊里去了,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所以说呦,青春的肉体是经不起挑逗滴。 其实他并非如同袁本及其人民群众认为的那么纯洁正直,他也并非不想和自己的亲亲爱人进行灵与肉的结合。 无奈,他一直认为是不可以滴,不是思想上认为不可以而是因为客观现实没有条件。 他还为此苦恼过一阵子,斗争过一阵子,最终接受了他可能要持续终身的精神恋爱。 在这里我们要说,书,还是要多读一点的,无论是哪一方面的。 没有经验但有理论的袁本就是这样吃掉了没有经验也没有理论的许窦逍。 后来,当他们回忆起这带有诱拐性质的第一次时,许窦逍的发言是:欺诈!这是彻头彻尾的欺诈。 而袁本的回应则是:我这是以事实教育你要多读书。爱能读懂写在最遥远星星上的诗篇。 古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外国人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妈妈告诉我们:不读书?以后在社会上是要吃亏的。 第28章 、纸与火 “爱能读得懂写在最遥远星星上的诗篇。”宁钧轻声读着摄影作品下的一行小字。 今天是她和许窦逍的约会日,他们吃过晚饭,牵着手随意沿着城里的河道散步,无意之间发现了一家正在举办摄影展的画廊,宁钧提议逛一逛,许窦逍自然没什么意见。 摄影展的主题是爱,摄影师通过镜头拍下了世间各种爱的瞬间,奔跑的宠物,欢笑的孩子,躺在草坪上的情侣,牵着手散步的夫妻,在这里,记录了爱的千百种面貌,友爱、宠爱、亲爱、情爱,宁钧尤其喜欢一张星空的照片,摄影器材把遥远的星星拉到眼前,仿佛举手可得。 “恨让人蒙蔽双眼。”许窦逍下意识的接了一句,“王尔德的这话可不太吉利。” 宁钧惊讶的看他,说不准是为了他突如其来的迷信还是因为他知道这句话的出处。 “你知道?” “王尔德的《自深深处》,写给那位漂亮但薄情的珀西。” “亲爱的,我还以为你没有文学童年呢?” 宁钧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毕竟许窦逍连豌豆公主的故事都没听过。 “我有文学青年时代。”许窦逍见她还不相信,有一点不解,“我知道王尔德有那么奇怪吗?” “有。”宁钧回答的迅速且肯定,“你读股票市场报告比较合理,王尔德?和你根本不在一个时空里,你怎么会想起来读他的?”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大学时代的男朋友。 袁本痴迷王尔德,其程度与当下小姑娘追土偶的热情不相上下,没有不好的作品,没有不好的影像化作品,即便王尔德私德有亏,行为不检,那也是他的一种人格魅力。 总而言之,王尔德虽有缺陷,但袁本爱他的全部。如果他和王尔德生活在一个时代,他大概会手刃珀西,为偶像报仇。 如果王尔德活在当下,他大概会注册一百个小号将「珀西配不上你」刷遍全网。 这种痴迷,使袁本总是有意无意的会在许窦逍的面前大聊王尔德,为了让他能够跟得上自己讨论的内容,袁本甚至把王尔德的作品当成了许窦逍的睡前读物,没事的时候就给他念一段,长此以往,许窦逍对王尔德作品的熟悉程度到了一种肌肉反射的地步。 “因为选修课。”许窦逍给出了一个正常的答案,“我们学校要求每个人要修五个不同学院的选修,我选了英国文学赏析,期末考试的时候写的论文就是关于王尔德的。” 这也不是谎话,他的确因为被迫培养出来的文学修养选择了一门能够让它发光发热的课程,虽然最后的论文是袁本写的吧。 “这就合理多了。”宁钧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许窦逍正准备进一步为自己的文学修养正名,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他一回头,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他穿着这世界上最不可能搭在一起的荧光色运动服和休闲凉鞋,以旁人难以忽视的刺眼色彩走进了许窦逍的世界。 许窦逍永远不可能忘记他:“丹尼尔?” 丹尼尔热情的拥抱了他:“好久不见了,老同学。” 许窦逍:“你怎么会在这?” 丹尼尔:“这是我的展啊。” 许窦逍看了看他身上鲜亮的色块,又看了看墙上温柔多情的摄影作品,越发的觉得艺术的世界水太深,他要被淹死了。 “你怎么会来?” “你都能办摄影展,我还不能看看吗?” “别开玩笑了,许,你自己手工做一个相机的概率都比主动看展的概率大。” 丹尼尔无情的嘲笑了他,然后想起了什么的眨了眨眼,“你是陪爱人来的吧。怎么没看见他?” 许窦逍尴尬的咳了一声,搂住了宁钧的腰:“别找了,在这呢,我的未婚妻宁钧。” 他仿佛没看到丹尼尔惊讶的表情,介绍道:“这是我留学时的室友,丹尼尔。” “你好。”宁钧伸出手去,丹尼尔绅士的轻轻握住,旋即放开。 “订婚戒指是什么神奇道具吗?怎么最近我一直遇到你的同学和朋友?”宁钧笑着,“你以前把他们都藏在哪了?” 许窦逍摸了摸鼻子:“在我衣柜深处的行李箱里,只有有需要的时候我才会把他们放出来。” 丹尼尔顺着他的玩笑话往下讲:“没错,只有他想伪装自己像正常人一样有朋友的时候才会把我们放出来透透气。” 许窦逍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是公司电话,他抱歉的笑了笑,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丹尼尔虽然穿衣品味堪忧,但言谈幽默,为人热情,即便和宁钧初见也轻易做到了宾主尽欢。 在聊过几个无关痛痒的小话题之后,丹尼尔状似无意的问道:“宁小姐,你和许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同事。” “哦?办公室恋情。” “算是。” “谈了很久?” “两年吧,不算很久。” “我知道这话有点奇怪。”丹尼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不要怀疑我的好意,我和许做了两年的室友,关系一直很好。作为许的一个老朋友,我建议,只是一个建议,婚姻是大事,还是要三思而行。” 宁钧的脸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 丹尼尔:“我不是背后参与别人生活的人。只是,怎么说呢,我不知道你对许到底了解多少。” “丹尼尔,你这样让我非常紧张,有什么事情,能不能明说?” “你也说婚姻是大事,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三思的地方,还是干脆的告诉我吧。” “我……”丹尼尔为难的挠了挠头,“我只能这么说了,你知不知道许窦逍的前任。” 丹尼尔见许窦逍走回来,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和许窦逍寒暄几句相约有时间再再聚就去招呼别的客人,其眉眼之间对他的不赞同溢于言表。 有了这一插曲,宁钧再没有逛下去的心情,推说身体不舒服要回家去,许窦逍似乎也心神不宁没有追问什么,直接把她送回家去,连坐都没坐就走了。 说宁钧不知道许窦逍的前任,那是谎话。 她从入职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高大英俊温柔多金的许老板名草有主了。 他衣着整洁有品味,生活规律,待人接物如春风化细雨,使人如沐春风,专业能力没话说,这样的人本该让小姑娘们趋之若鹜,宁钧入职的第一天便被前辈提点,不要对顶头上司有不要的情感上的幻想,他有一个交往五年以上的女朋友,现已同居,每天都给他准备色香味俱全的营养便当,许先生从来不做无意义的应酬,除非必要绝不加班,因为要回家吃饭,有时甚至会提前下班,因为要赶在晚高峰之前接人下班。 那时候的许窦逍,可谓春风得意马蹄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恋爱的酸臭味。 宁钧欣赏他,像所有的姑娘欣赏一位优秀的异性,她倒是没有抢班夺权挖人墙角的野心。 毕竟谁有能力够狠心去拆散那样一对幸福的小情侣(虽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过许老板女朋友,连照片都没见过)许老板似乎对隐私极为重视,也没有公开秀恩爱的习惯,不过恩爱不用秀,狗粮也不必可以撒,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把周围的每一只狗都喂的饱饱的。 他有多幸福,后来就有多落魄,仿佛一夜之间,许窦逍就变了一个人,他邋遢的像是一个标准的科技宅,勉强换上了不属于自己的西服,强撑着老板的体面。他疯狂的加班,拖的办公室里的每一个都苦不堪言。 宁钧想要帮助他,想要让他变成从前的那个人。她的爱里有很多的心痛和同情,它们给了她勇气,许窦逍就像是诗。 ——你是我心中那首————未完成的诗歌————一半用心去思索每个要写字符————一半化为悲伤永远埋藏于心间————已完成的一半————写的你我怯懦而又悲伤的过往————未完成的一半————想写幻想和你一起要过的风花雪月————你是我心中那首————未完成的诗歌——我不知用多少语言来形容和你的幸福生活;——但是别人多加一个字我都嫌多——宁钧想要写完这首诗,可她逐渐发现自己无从下笔了,丹尼尔的行为无疑是在提醒自己这是别人的未完的诗。 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的宁钧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童玲推荐的人,她还是让人去调查了,在这个个人隐私完全不存在的世界上,如果你有心去查一个人的资产,总能得到结果,而这结果令人意外。 许窦逍名下有一套房子,五年前买的,按时还贷,请人打扫。 他明明住在公司分配的高管公寓里,他们明明已经将婚姻提上了日程,婚房是首要解决的问题,她是没有问过什么,他为什么不说呢? 仿佛是嫌弃宁钧的心还不够乱,童玲发来一条信息,语气沉重:亲爱的,你要稳住。我妹妹查了查,找到了许窦逍的很多故事,我想你的婚姻大事必须要三思而行了,明天,不今天晚上,无论又什么事你都要过来,我要给你看一个东西。 宁钧有预感,这事情会影响她和许窦逍的关系,从根本上。 她不想去,只想泡个澡,换好衣服,躺在床上为自己倒一杯酒,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调查过许窦逍,也从来没有接到过童玲的电话。 可是啊。她看了看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为自己打气,你是要结婚的人了。 婚姻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不够坚强,如果没有全副武装,那干脆不要走上战场。 我要保卫我的戒指。她为自己打气,回复道:“我晚上过去。” 我要捍卫自己写诗的权力。 第29章 、熊熊的烧 天一擦黑,宁钧的车已经停在童玲家楼下了,她特意去超市买了两瓶江小白,一桶家庭装巧克力冰淇凌,一斤周黑鸭,三斤包含开心果、榛子、腰果、核桃、瓜子、松仁在内的干果混合装,用充足的食物和酒精武装自己,准备好一场硬仗。 童玲开门的时候见她大包小包的样子一点也不惊讶,毕竟她身后的吧台上摆着一打1640,还有所有美少女减脂时期不该吃的东西。 “去换衣服,把妆卸了。”穿着最舒服那身家居服的童玲命令道,“我把你的睡衣放在卫生间了。” 这句话可以说是一级警戒了。 卸妆时为了防止把自己哭成熊猫,换衣服是为了让人在极端痛苦的状态下最少能保持身体上的舒适,免得歇斯底里的时候弄皱衣服第二天还要打理。 这么多年来,这一层级的警报只在她们之中拉响过两次,一次是童玲被中年油腻大叔小三,另一次是宁钧在工作上被人捅刀陷害,不得不辞职。 宁钧一边往自己的眼睛上怼卸妆棉,一边暗暗为自己打气,鼓励自己勇敢面对一切,大不了先崩溃一轮再说。 她出来的时候,童玲正往茶几旁边放上2l的乌龙茶和大桶矿泉水,仿佛一个准备坐卧孵蛋的鸟。 “我怕你一会儿脱水。”童玲解释道,“你先坐。” “有这么严重吗?”宁钧被她的夸张行为冲淡了心里的恐慌,“他难道是个外星人不成。” “我宁愿他是个外星人。”童玲翻了个白眼,举着手里的ipad,“八爪鱼那款的都行,即便不能移民外星,最少还算是过了一次猎奇人生。” “我开始害怕了。”宁钧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满上一杯啤酒,抿了一口浮沫压压惊。 “你看看吧。”童玲调出了页面递给她,“比想象中容易,也比想象中惊人。” 宁钧接过来,只看到一个打开的论坛,弄风月三个大字飘在版头,页面是特别搜索过关键词的,她扫了一眼。 文章发布的时间都在许窦逍大学四年之间,页面有百页之多,她随便点开一个,发现是以自己未婚夫和袁本为原型的恋爱,她又点开一个,又是同样的内容。 宁钧一个接一个点开,随着或优美或白目或活泼或沉稳的文笔,看尽了许袁二人的各类爱情故事,大学的、工作的、古装的、民国的、当代的、近未来的、现实主义的、浪漫主义的、魔幻现实主义的、刑侦的、灵异的、娱乐的、童话的、生子的、他们是冤家对头、他们一见钟情、他们青梅竹马、他们强制婚约、他们失忆、车祸、绝症、生孩子,凡是能想到的恋爱类型,都轮流上演过三遍以上。 他们被扒同款、扒课表、扒自习、扒互相带过的零食饮料,他们有专门的粉红合集和照片楼。 宁钧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某一对当红电视剧的流量cp,她有理由相信,如果她仔细看评论,肯定能看到唯粉、亲妈粉、女友粉和黑粉。 “这是什么?”宁钧太震惊了。 已经震惊过一轮的童玲显得镇定多了:“许窦逍母校的论坛。他们学校还真是挺活跃挺先锋的,这是隐藏版块,正好我妹妹是学校的活跃分子,有阅读权限,小姑娘想法活,在弄风月里面试了试许窦逍的名字,然后就出来了这些。” 宁钧试着换了换关键词:“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你是搞娱乐的,这种配cp的事情还见的少吗?两个好看的小伙子站在一起就能引发尖叫了,何况他们还是好朋友,你看,这还有许窦逍和古越,苏睿和田宇,田宇和袁本。我明白0708全员是什么意思了,不就是他们那届学生会嘛。” “我一开始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你看看这个。”童玲拿过Ipad换了个界面,调出了一个表格,“我抓了一下弄风月十年来的CP数据,虽然这个板块非常的活跃,一共出现了96对CP,但是其中许窦逍和袁本的这一对的热度远远高于其他人。 我们现在看RPS文化或者CP文学觉得理所应当,那是都是影视传播和网络发达的结果,一个节目的点击率可以上亿,随随便便一个大V的同人创作就能有上万的转发,这是多大的基数,况且还有刻意的营销推广。 校园论坛上的热度又不能变现,不存在推广,他们也没有营业的必要,能有这么高的热度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我们那时候也有啊,从从网上……” 童玲打断了她苍白的反驳:“那种人可是都公开出柜卖力的自我宣传。我查过了,无论是从从网还是旧浪,许窦逍和袁本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发言,到底是什么支撑小姑娘们萌了四年并且持续稳定的产出的?” “他们俩甚至还有游戏。”童玲又是感叹又是恼恨的说道,“虽然我没能下载下来玩,不过从论坛的攻略里看,是那种狗粮和狗血共撒的恋爱攻略游戏,我手底下的艺人都没人给做这种游戏。他俩在现实世界里得腻乎成什么样啊!” 童玲干脆给自己满了一口杯的江小白,就着果仁又翻了一页。 “宁啊,咱俩是二十年的好姐妹了,一路走过来,按理说小姑娘的闺蜜情已经够腻乎的了,你会替我把我们班上的财务账目做了吗?你听听这段。” 童玲声情并茂的念起了一段论坛的发言,出自《理性讨论真实的许袁关系》,“大二的时候许窦逍帮袁本把班里的账目都做了。上次我们班去烤肉,我听见他给许窦逍打电话问卡里还有多少钱,许窦逍在那边叮嘱他要把超市采买的小票收好,租工具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找人家要票。袁本就特别乖的一直在那好好好,我知道了。” 宁钧不说话,她已经喝了两瓶啤酒了,正准备朝第三瓶进攻,她连看也不看童玲手里的IPad,仿佛那是什么来自地狱的文书。 “还有这一段,他们两个人大三跑去修《金鱼的养殖和鉴赏》”童玲把扁桃仁嚼得咯吱咯吱响,“我具体说说这门课哈,为了德智体全面发展,咱们学校不是要求最少修满五个学院的课吗? 除了爱好者一般人很少会选F区的农学院,我上的这门课更是奇葩中的奇葩,居然是在週六的下午,真是不到走投无路万不得已绝对不会选的。 除了第一次上课之外,班里很少有超过十个人的时候,那可是100多人的大教室啊! 我那段时间刚好结束一段恋情,生不如死,平时有课还好,一到周末就会回忆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为了摆脱过去的阴影,我决定每周都去上课,让美丽的小金鱼治愈我的心伤。结果,我发现,袁本和许窦逍也一堂不落的把这门课上成了全勤。” “周六的下午,长成那个样子的两个人,携手去遥远的南区刁角教学楼里面上农学院的《金鱼的养殖与鉴赏》,全勤。这难道是因为他们俩都特别喜欢金鱼吗?” “也许是……”宁钧抱着抱枕,做最后的挣扎,“许窦逍,他,他是有点奇怪。” “你别傻了!”喝了酒的童玲手上的劲没轻没重,一巴掌呼在她后脑上上,把她的头呼到抱枕上,“我怕他不是朋友圈多元化,是他本身就多元化!你再爱他,再有奉献精神,也不能把下半辈子毁在一个永远不会爱你的人身上。” “我该怎么办啊?”宁钧小声的啜泣,“我好害怕啊,我怕你说的是真的,可我也怕是咱们误会他了。” “去查啊!”童玲大着舌头,“我陪你查,咱们把他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倒要看看,他们俩到底是金鱼爱好者还是在谈恋爱!” 当然是谈恋爱。 七年前…… 报选修课的时候袁本留了心,他们已经大三了,课业繁重,实习接踵而至,考研近在眼前。 虽然学生会的工作陆陆续续交接出去了,两个人的时间却还是很难凑到一起,袁本也只能在选修课上做做文章。 农学院的课历来不受欢迎,上课的地方远不说,时间还很刁钻,袁本选来选去,看上了周六下午的《金鱼的养殖与鉴赏》,早上睡个懒觉,中午一起吃个饭,慢悠悠的去上课,在阶梯教室里找个靠窗的位置坐着,窗外是农学院的菜地和果园,微风吹来,树木沙沙作响,虫鸣鸟啼,一派田园风光,是再好不过的约会地点了。 许窦逍哪里知道他那些心思,只当他忘了选修课的时间,没办法被发配过来,不过有爱人相伴,即便是讲母猪的产后护理也无妨,他照样能够把课上成全勤。 这一天天气晴好,天上的朵朵白云无不在招呼着当代大学生出去尽情享受生活,百人的阶梯教室里零零星星的散落着不到十几个人,上课的老师也没什么性质,在大屏幕上放《大白鲨》。 许窦逍已经看过三遍了,此时正摊开本子刷题,袁本倒是从来没看过这部经典恐怖片,把书放到一边看得投入。 虽然袁本长了一张不畏鬼神的模样,实际上对一切突然的声光电特效都有最为敏感的反应,是实打实的惊悚片苦手。 只是当下他也不能因为一部上个世纪的老片子夺路而逃。再说了,他也舍不得在一边埋头苦写的许窦逍。 他只是越做越近,越挨越紧。 许窦逍知情识趣的伸出空闲的左手来,在桌子下面握住了袁本。 袁本感受到了他的温度,轻轻的笑了笑,眼神也没从屏幕上移开,只是捏了捏他的小指头,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许窦逍全凭左手的感觉,就能知道电影的走向,何时惊险何时放松,全看袁本握着他的力度。 他就在这松松紧紧的接触当中睡着了,等他醒过来,日头早已西陲,袁本正在读一本叔本华的书。他们的手还握着,放在袁本的口袋里。 “你怎么不叫醒我?”许窦逍有点不好意思。 “你太累啦,眼睛都青了。”袁本把书签放放好,歪着头看他笑,手指点了点他的眼底,“能睡一会总是好的呀。” 袁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蹦出很多语气词来,呀、啦、啊,隐隐的撒娇,搭配上他难得的笑容,像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一样,许窦逍是舍不得给任何人看的。 许窦逍:“一直这么坐着很累吧。” “和你呆着的时候怎么可能会累。”袁本坦坦荡荡又温温柔柔,“你累吗?” 许窦逍被他说的脸上一片红,只能轻声回答道:“我也不会。” 第30章 、异国之恋 许窦逍把宁钧送到家之后,驱车去找袁本。这个“找”不包含任何实际的动作,指的是心怀鬼胎的许先生把车子停在一个能看到楼上窗户的灯,但窗户里的人看不到他的地方,然后在车里坐着,喝着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咖啡配饭团,一坐坐个三小时。 “你还记得丹尼尔吗?”他犹豫再三,挑了个安全的话题发了过去。 袁本的信息回的不快不慢,不显得迫不及待,也不显得怠慢:“记得,你的室友。怎么?” “他开了摄影展,我今天偶然遇到他了。”许窦逍看到窗户上映出袁本的影子来,那本来是个飘窗,放着软垫和茶几,平时他最爱窝在那看书。 袁本发来个庆祝的表情:“梦想成真。” 袁本不仅记得丹尼尔,他们两个还算得上聊得来,这多亏了许窦逍不算顺的室友运。 刚到美国的时候,许窦逍便遇到了住宿上的麻烦,价格的高低,室友的怪癖,在试过几个拉美裔、印尼系的室友之后,体验了各国不同的风土人情和真的无法和谐共处的生活习惯之后,他终于遇到了丹尼尔,海峡对面的同胞,说话虽嗲但同根同源,卫生习惯良好,饮食上没有诡异的偏好,人也算安静,除了衣品上着实刺痛人的眼球。 许窦逍曾经在闲聊的时候委婉的表达过这个意思,内容差不多是,你的女朋友喜欢你的风格吗? 把可达鸭XXL玛T恤穿成连体短裙的丹尼尔露出个苦闷的表情:“我没有女朋友,大概是我没有什么魅力吧。” 如果你穿正常一点,早就有女朋友了。 许窦逍咽下吐槽,安慰他:“怎么会?你只是没有遇到欣赏你的人罢了。” “那你遇到了没有。”丹尼尔捧着跟他脸一样大的碗,一边吃冷牛奶泡的麦片一边八卦。 “嗯。”许窦逍抿了抿嘴,眼神闪闪发亮,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 “很漂亮?”丹尼尔给了他个炫耀的机会。 “就,挺好看的。”许窦逍有点害羞又有点得意,“主要是气质好。” “好想吃他做的饭啊。”他咬着冷披萨,哀怨的不行。 丹尼尔:“还会做饭?” 许窦逍:“会的呀,而且还很擅长,要是让他知道我吃这种东西,肯定要心疼了。” 丹尼尔:“许呀。秀恩爱也要适可而止的。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吗?‘秀恩爱,死……” 许窦逍打断他:“呸呸呸,不许胡说,而且我也没有秀。我要是秀起来,你不需要靠麦片充饥了。” “你还没秀?每天卡着点打越洋电话?” “诶?” “我又不傻,没人会天天给家里打电话的。” 谈恋爱这事,讲究的就是个如胶似漆,分享彼此的全世界,许窦逍和袁本黏糊了三年多,不仅没腻烦,反而因为两地分隔越发的夸张起来。袁本改了他爱睡懒觉的生物钟,每天早晨坚持接听许窦逍的每日消息。他们有时分享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有时什么也不说,许窦逍就是一边听着袁本呼吸的声音、走动的声音、他和其他人打招呼的声音,一边做作业、忙自己的事情。 他的这种黏糊行径,一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进行,偶尔他也会带着耳机溜达到公共空间给自己找点吃喝,估计就是那时候被丹尼尔看到了。 想到自己哼哼唧唧的样子有可能被人看去,脸皮薄的许窦逍忍不住红了脸。 “她没出来?” “嗯,他在国内读研。” “异国呀,那很辛苦的。”丹尼尔戳了戳自己的麦片,带着一点忧愁又带着一点看透,“我来之前也有女朋友的,她说我是她遇见过的最特别的人,她送我上飞机的时候哭得可厉害啦,我们也是天天打电话的,可惜敌不过距离和时间。””我不是说你也会这样啦。”丹尼尔解释道,“每一对couple的情况都不一样的。” 许窦逍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他犹豫又犹豫,问:“你这件衣服是她买的吗?我是说,你总是穿着。” “她最恨这件衣服了。”丹尼尔戳了戳肚皮上的鸭嘴巴,“她总是让我穿得像那些韩流明星,又瘦又紧,我们都分手了,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是不是?” “确实。”许窦逍点了点头,表面上是对丹尼尔的认同,实际上是对他前女友的肯定,挺白净的小伙子,什么衣服都敢往身上套,她恨这衣服的理由太充足了。 晚餐时丹尼尔的话许窦逍虽然不认同,却给他的心里植入了一颗微小的种子,这颗不安分的小种子,在当晚和转天早上都没能成功联系上袁本时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 所有的悲剧都是从反常开始的,许窦逍想起来他不小心读过的某篇幻想文学,袁本同学回信息一向积极,如果有特殊情况不能按时联系也会提前沟通,再没有比他更规矩的男朋友了,所以一旦联系不上,变显得极为反常。许窦逍忍不住从与他人暧昧一路想到了身遭意外,他本意是想找其他朋友问一问,又怕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定点小事都要问遍朋友圈,于是一忍再忍,决定晚上下了课再联系不上就要发动人民群众。 他这边刚出门上课没多久,门铃就被摁响了,在家补觉的丹尼尔不胜其扰,穿着他的可达鸭短裙,光着脚就去开门。 “忘带钥匙了?”丹尼尔本以为是自己的室友马虎,没曾想开了门有位陌生的帅哥站在门口。 他穿着合身的灰色羊绒大衣,围着条藏蓝色的围巾,又干净又挺拔,他脚边立着个登机箱,显然刚刚从机场赶来。 “请问,许窦逍住在这里吗?”帅哥看见他明显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确认。 “是的。”丹尼尔被户外的冷风吹了个哆嗦,这才觉得自己光着大腿和穿戴整齐又光彩照人的同性立在门框的两侧有些尴尬,“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本来想在机场打电话的,可是手机没电了,只能直接过来。” “请进,请进。”丹尼尔把人让进来,“他去上课了,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 “我知道。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袁本。” “我是丹尼尔,吴丹。”丹尼尔和袁本礼貌的握了握手,“是许窦逍的室友。” “他有提过你。他说你是个特别有艺术感的人。” 丹尼尔头一次知道自己在室友的心中有这么高的评价,有一点激动:”还可以,还可以,我是学摄影的,多少会有一些艺术触觉。““老许有一张站在路灯底下的照片是你拍的吧?特别自然,特别帅,肯定是对模特很了解才行。” 吴摄影师沉浸在被赞扬的喜悦中,没有察觉的袁本话里的一点醋味:“其实也是意外之作,不过我也是经过了细致的观察,找到了一个许窦逍不错的角度。” “真正的艺术家随时都在观察。” “说的没错。”艺术家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我换一件衣服。” 袁本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在客厅里转悠起来,等他套上运动裤出来的时候,这位毫不见外的朋友正在研究他们的冰箱。里面放着各种果汁、牛奶还有昨天剩下的披萨。 “你们就吃这些?”袁本不赞同的把冰箱门关上,“异国他乡天天搬砖,连点正经饭都不吃?” 丹尼尔正要争辩中西饮食文化具有天然的差别,披萨在意大利菜系里也是响当当的所在,再说他和许窦逍在厨艺上实在是半斤八两,基本上就是个泡好一碗方便面的水平,对吃也没什么要求,也就没人有兴趣在繁忙的学业之外再钻研吃的艺术了。 “在哪能买到菜?” “啊?” “这附近有卖菜的地方吗?既然我来了,就帮你们改善一下伙食。” “这边没有什么中餐的调料。” “好吃的不仅仅是中餐呀。” 最后丹尼尔怕这位初来乍到的同学迷失在美国大农村,发扬了助人为乐的民族精神,开车载着他奔向了最大的卖场,袁本也没让他失望。 他买好材料,围着房东留下的全新围裙利利索索的把羊排炖上,苹果削皮去核塞上肉桂黑糖送进烤箱,旁边的小奶锅里投入切好的柠檬、苹果、香料,煮着超市里买了的红酒。没过多久,整个房间充满了一种香甜而温暖的味道,丹尼尔好久没有闻到过这种食物慢慢变熟的味道了,现成食物再好吃也没有这种时光缓慢流淌的幸福味道,他有点感动。 推门而入的许窦逍更感动。 在他租住的房子里,穿着体恤牛仔裤的袁本围着浅绿色的围裙正在搅拌一锅食物,这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他掐了一下大腿,是真实的疼痛。 “许,你朋友来啦,他好厉害啊。”站在厨房半岛处看得津津有味的丹尼尔率先发现了归家的许窦逍。 袁本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回来啦,惊不惊喜?” 第31章 、环境的作用 “你怎么来了?”许窦逍连书包都没放下,紧着往前走了两步。 “我和导师过来开会,顺便来看看你。” 许窦逍有点不高兴,从确认开会名额到申请签证,前前后后两三个月的时间,袁本的居然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过,害他白紧张了一天。他又很高兴,爱人千里迢迢的跑过来,没人会不觉得欣喜。 他似假还真的抱怨了一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你功课那么忙。”袁本眨了眨眼睛,回身去照顾他的锅,“休息一下,准备吃饭。” 许窦逍乖乖的去放书包换衣服,他在衣柜前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标配的格子衬衫脱了,换了一件白色的,顺便洗了把脸,把头发抓了抓,等他走出来,丹尼尔正像只小狗一样围着桌子打转,帮忙摆放餐具,袁本正在炒一个青菜。 “许,你换衣服了?”丹尼尔的衣品虽然极具个人风格,但天生有艺术家的敏感,时时刻刻对周遭的变化了然于心。 许窦逍被人拆穿有点害羞:“呃,那件,那件弄脏了。” “从来没见你穿过,很帅。”丹尼尔比了个拇指。 许窦逍确实没穿过这件,每一个需要自己料理一切的小朋友都知道白色的衣服多难搞,它们敏感又娇贵,越是怕弄脏了脏的越快,咖啡、意面、披萨、蔬菜沙拉,什么都有可能在上面留下痕迹,即便吃得小心谨慎,领口袖口,总是会变黄,更别提如果不把它熨得妥帖穿上就会像个流浪汉。 可是袁本喜欢,他明里暗里的提过,前前后后的买过,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的样子是最美,衣服什么的都是配的,可他最喜欢许窦逍穿白衬衣,绵的麻的丝的,合身的宽松的,经典的潮流的,总而言之,只要是他穿,他就会眼睛发亮。 许窦逍身上穿的这件也是他买的,白衬衫服服帖帖的,下摆被扎进牛仔裤里,显得他宽肩细腰,是袁本最喜欢的风格。 既然人家千里迢迢的来了,总要有所表示吧。许窦逍想。 袁本显然对他的表示十分的买账,脸上的笑容明媚度上升了十个百分点,特别体贴亲切的问他:“明天的课多不多?喝一杯怎么样?” “喝两杯都行。”许窦逍顶着耳朵上的红答道。 袁本笑得更甜了,为他们三个人都倒了一杯热酒,开始了其乐融融的晚餐时光。 早些时候袁本同学喝了酒喜欢开玩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喝了点点酒就要到处散发荷尔蒙,他眯着眼睛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人,用古越的话说,老袁啊,快去看看老许吧,你这是要憋出病来了。 等见了许窦逍,这病的就更厉害了,他一边和丹尼尔聊些视觉艺术上的闲话,一边看许窦逍,又专注又迷离,手搭在人家的椅子背上,随着对话的进行有意无意的擦过人家的肩膀,脚丫子贴着人家的脚丫子,明目张胆的暗度陈仓。 丹尼尔一开始还兴致蛮高的和袁本聊一些艺术理论,后来渐渐的感觉到了空气中的粉红气氛,他借着再倒一杯酒的机会离席,人站得远了,视野就开阔了,他这才发现袁本和许窦逍之间的距离有玄机,他们看似坐在两张椅子上,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可袁本的手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离开过,许窦逍虽然平时话也不多,今天尤其的少,他就这么听着他们大聊自己根本不感兴趣的话题,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而且。 “你不能总吃垃圾食品。”袁本说话的语气就像个老母亲,“该自己做点就做点。” “我没有,昨天太忙了,披萨也不算垃圾食品啊。” “亲爱的,你的中国胃可不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番对话,丹尼尔的头顶小灯泡亮了起来,他又看了一眼袁本,浓眉细眼高鼻梁,言谈举止有气质,联想起许窦逍那位厨艺高超的“对象”,他觉得自己这餐饭留席的时间太长了,长得没有眼力见。 好在袁本做得不算多,男孩子们吃得又快,桌上早没剩下什么,他给自己倒了一点酒,借故明天自己还有课程,提前离席。 “我来收拾厨房吧。总不能白吃一顿。”丹尼尔把这对久别重逢的小情侣往外推,“你俩聊天去吧,好长时间没见了,别浪费在刷碗上。” “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劳?” “我虽然懒,但是知道什么是礼貌。” 袁本拉了拉许窦逍的胳膊:“既然如此,麻烦你啦,老许,带我参观参观你的生活区呗。” 许窦逍于是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卧室,刚进去还庆幸自己生活习惯良好,没有什么破坏形象的场面。 袁本根本连看都不看,搂住他就亲,仔仔细细,软硬兼施,亲的五迷三道,直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撩起来才清醒。 “干嘛呢你。”许窦逍推他。 “你说呢?” “丹尼尔在外面呢。” “我估计他待不了多长时间。” 许窦逍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自己的房门就被敲响了,丹尼尔也没等他开门,在门外喊:“许,我同学叫我过去讨论小组作业,今天晚上不回来了,我走了。” “好的。” 丹尼尔出门很利落,不到一分钟,大门开了又关,许窦逍疑惑的问袁本:“他跟你说晚上要出去了?” “没有啊。”袁本把他又抱得近了一点,“只是你的室友又聪明又得体,知道给别人一点私人空间。” “啊?丹尼尔看出来了?” 袁本亲了亲他:“你那么喜欢我,怎么会看不出来?爱和咳嗽一样藏不住。” 许窦逍咳嗽了一声。 “我还没审你,怎么跑过来也不说一声。万一我没在呢?” “行程也是才确认好嘛,明天下午的会议,我得把时间卡好啊,万一说来又来不了不是很烦人吗?” “我可以去找你的。” “你的课有多满我还不知道吗?”袁本抱着他晃来晃去,“我明天一大早上的飞机呀,咱们这个审问算结束了吗?” “算……算吧”不知不觉之间,许窦逍的小腿已经挨上床沿了,袁本之心昭然若揭。 所有的思念都化作了原始的行为,手掌下面滚烫的温度,纠缠的肢体,床单上的痕迹,还有那些让人听了会脸红心跳的声音。 等到两位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折腾够了,天也快亮了,许窦逍困得不行,可还强撑着不睡,眼睛红的像只兔子。袁本觉得他可爱的不行:“你睡会呀,不然到点了谁送我去机场,你想疲劳驾驶吗?” “我想看看你。” “还没看够?” “看不够,只要想到别人能天天看着你,我却不行,就觉得不公平。” “那你好好学习,快点毕业,回去我让你天天看,看到腻为止。” “我才不会腻。” “以后吵架了也不会腻?” 许窦逍想了想:“不会,哪怕我们从早吵到晚也不会腻。” 不善言辞的许同学,交往了三年也没说过这么多情话,今天借着夜色和久别重逢的冲动说起来又赤诚又甜蜜,袁本被他甜的不行,又凑过去亲他:“热红酒里的糖放得太多啦,你今天怎么这么甜。” “你今天怎么一点都不甜?” “我还不甜?亲爱的,你刚刚可都哭了呀。”袁本一脸无辜的反问,激得许窦逍红着脸踢他,如果他还踢得动的话。 袁本借着他几乎不可查的力道下了床,在他扔了一地的衣服里翻来翻去,拿了个小玩意塞给许窦逍。一个小小的怀表,上面是歪歪扭扭的狮子和火焰。 袁本有点不好意思:“不是什么贵的东西,只是,你知道,只是觉得很有意思。”他打开怀表,借着床头昏黄的灯光,指给许窦逍看。 上面是一行小字:一日相思,十二时。源。 那个时候袁本的字写得不算好,手底下的活也一般,加上材料不趁手,一行字刻得毫不规整,撇捺之间失了方寸,可许窦逍觉得这是他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他永远记得袁本用轻柔缠绵的声音念过的诗:行相思。坐相思。 两处相思各自知。相思更为谁。 朝相思。暮相思。 一日相思十二时。相思无尽期。 他的声音像他的手一样温热,他拍着他的背,哄他睡一会儿,许窦逍像是泡在温泉里,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他知道袁本没有睡,他思念自己的程度就像自己思念他。 后来他送他去机场,送他过安检,因为身处国外肆无忌惮的和他腻腻歪歪,他问他:“干脆我们以后移民算了。” 袁本有点无奈的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无尾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许窦逍蹭了蹭他:“我随便说说的。”袁本的家庭和工作规划从来没有移民这一选项,他不过是随口说说。 “我爱你,你爱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恩。” 都是年少无知时的漂亮话,坐在车里的许窦逍回忆起这一段往事苦笑道,在哪里会一样? 第32章 、一日相思 周三的时候许窦逍要去外地参加一个行业论坛,地方倒是挺近,高铁不过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只是会议安排的密集,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一刻不得清闲。宁钧便是选择这个时候去许窦逍的公寓看一看的。 她下班的时候给许窦逍发了个微信。 “亲爱的,我有个U盘找不到了,好像是忘在你那里了,明天开会要用里面的资料,我等一下过去找找。” “好的,晚上你就睡我那吧,离公司还近。” “知道啦,你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了。” 宁钧在工位上看着许窦逍发过来的团子卖萌表情愣了一会儿,人心就是这样的,没事的时候对方做什么都是甜的暖的,一旦有所怀疑,对方做什么都是虚的假的。 以前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心酸。 许窦逍的公寓离公司很近,步行也不过是十五分钟的时间,作为一个建成不过三年的高档小区,这里环境优美、安保齐全,每过一道门都要刷一遍卡。 宁钧和许窦逍交往三个月就得到了许窦逍家的备用钥匙,只是很少派上用场,他们是办公室恋情,这里是公司提供的公寓,好几位高管都是许窦逍楼上楼下的邻居,为了避嫌,他们约会往往是在宁钧的小屋。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没有许窦逍在场的情况下到他的家里去。 许窦逍的公寓不算大,在寸土寸金的帝都,最有前途的新兴产业高管也不过蜗居在不到70平的一居室里,他对家居没什么概念,过的也不过是工作公寓两点一线的生活,日常刨去工作、和宁钧约会,在家的时间少的可怜,于他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自然也不会花心思布置,屋里的一应摆设,全是公寓自带,屋里之所以能够保持整洁,也是每周三次小时工的功劳罢了。 许窦逍很少在家吃饭,开放式厨房基本上是个摆设,半岛被他搞成了居家咖啡厅,摆着专业的咖啡机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咖啡豆,现磨冷萃都能在家完成。 宁钧起初以为他是咖啡方面的专家,后来试过才知道,许窦逍手泡咖啡的技术只能用糟糕来形容,咖啡对他不过是提神的东西,这些咖啡豆大多都是礼物,是谁给他买了这些花哨的东西,能让他一直摆在那? 她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当许窦逍一时兴起却没能坚持罢了,如今看来,礼物背后大有文章。 许窦逍的客厅也是书房,宽大的书桌上摆着一台电脑,背后是一面墙的书架,一半是编程方面的书籍,另一半是经济领域的著作,其中还夹杂着几本通俗,这些书有的是中文的,更多的是英文的,从前宁钧来也看过他的书架,不过因为两人的阅读范围基本上没有重叠,她也就没仔细看过,今天有时间又带着目的,宁钧一排一排的摸了过来,在最趁手的那一排,她发现了一个小盒子,牛皮硬纸,纯色,没有任何装饰的普通盒子,长得跟鞋盒子一样,只是小了一圈,它毫不起眼,像是什么忘了丢掉的廉价包装。 宁钧打开它,里面只有三样东西。 一排8个整整齐齐装在水晶盒子里的打火机,打火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却能准确的卡在盒子的凹槽里,明显是定制的,宁钧拿出打火机,发现每一个打火机下面都有一个年份,从十年前到两年前,火机的质地越来越好,牌子也越来越贵,看得出买的人经济实力不断增强。 宁钧深呼吸,这没什么,她安慰自己,许窦逍有一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前任,我是知道的。 男人嘛,对得不到的总是红白玫瑰,情深意重,不过往事如烟,不用太过在意。 她又拿起一枚戒指,925银,素圈,和她手上戴的没法比,不过是在戒指的内圈里刻了一个英文单词「enteral」。 这也不算什么,她想,谁没和初恋海誓山盟过。她大学的时候谈恋爱也还觉得两情久长,此情永恒,最后还不是分道扬镳了。 她最后拿起怀表,怀表一看就很廉价,像是旅游景区几十块钱的纪念品,表盖上是拙略的欧洲徽章,抬着前爪的胖狮子被歪歪扭扭的火焰包围着,她打开怀表,里侧刻了一行小字,标准的楷书,似乎因为工具不趁手的关系,在一些撇捺的地方失了分寸,虽然有所遗憾,但字却是情深意切。 “一日相思,十二时。源。” 托弄风月的福,宁钧对袁本的了解已经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地步,她知道他的运动习惯、饮食偏好、穿衣风格、阅读范围、交友好友、行文写字,自然也知道袁本有一枚随手刻的章上正是「源」字。其因同袁,其意近本,是他最常用的随手章。 行相思,坐相思。两处相思各自知。相思更为谁。 朝相思,暮相思。一日相思十二时。相思无尽期。 怀表的背面也刻了一行日期,正是许窦逍出国留学的第一年。 宁钧想起偶遇许窦逍大学室友时的种种,丹尼尔调侃许窦逍的那一句「陪爱人来的吧」。 丹尼尔问她有没有见过许窦逍的前任。 丹尼尔劝她婚姻大事,三思而行。 丹尼尔对许窦逍不赞同的表情。 正是了。能让许窦逍陪着逛展览的也的确只能是爱人了,他周围不正是有这样一个对艺术有品味的人吗? 她见过的,不仅见过,还相谈甚欢,她还一个劲儿的撮合着人家和许窦逍重归于好。 好到什么程度呢?好到她的婚姻都要停摆的程度吗? 宁钧不甘心,她十二分的不甘心,不过是一个字罢了,叫源的女孩也不是没有,她垂死挣扎的打开了许窦逍的电脑,终于翻出了一个加密文件夹。 她试了许窦逍的生日,自己的生日(纯粹出于女性的自尊),袁本的生日(发现不对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许窦逍成为合伙人的日子,以及她所能想起来的对许窦逍来说重要的日子。没有一个是对的。 正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同样来自弄风月的情报。 出自《有没有发现旅行回来之后许袁的关系好像不一样了》,她调出那篇帖子,输入了旅行的最后一天「0925」。 文件夹开了,整整一个文件夹的照片和视频,只有一个主人公——袁本。 宁钧机械的打开日期最靠前的视频,是袁本在晚会上的舞蹈表演,他穿着白色衬衣,黑色皮马甲,戴着一副银色的面具,倜傥分流,学生会廉价的演出服在他身上像是王子的新衣。 她又想起了一个帖子《对不起,今年没有袁本的舞蹈节目了》里面提到大二迎新晚会本来一致通过的袁本的舞蹈节目是怎么被否掉的。 “这个料我知道,当时我也在。那年我还是刚入学生会的小透明,第一次参加会议。 会上是抓阄决定谁上台表演节目的,当时袁部长不幸中招,田宇提议他干脆跳舞好了,大家(注意这个大家包括袁本本人)都觉得可行,都开始讨论该选什么曲子了,许主席咳嗽了一声说觉得不太好。 他给出的理由是前一段时间袁本把腰给扭了,短时间内排舞对身体伤害太大。 袁部长愣了一下说也是哈,可以我已经抽上了,总不能不演吧。 田宇又说要不来个吉他弹唱。 袁部长看了一眼许主席说也行,不过我一个人挺无聊的,没有什么观赏性,要不让老许配合我一下呗。 许主席其实不喜欢这种活,而且他也没中招,但还是同意了,于是迎新会的节目就变成了他俩的吉他钢琴合奏。” 在那个帖子里,也详细的分析了许窦逍和袁本的心里活动。 “许窦逍不同意袁本跳舞,表面上看是为了袁本受伤的腰,但从207L的描述上,他腰到底受没受伤是存疑的。 以袁本能躺不坐,篮球队训练能逃就逃的脾气,让他带伤跳舞其实不太可能。 我更倾向于许窦逍单纯不想让他跳,鉴于楼里的反应,这个预防措施还是挺有必要的。 接着田宇又提议他吉他弹唱,袁本立刻邀请许窦逍一起来,估计是看出了许窦逍的心思,用这种方式哄人。 你看我多听话,你说不跳就不跳了,可是节目还是要表演的,那我们就一块演嘛。 袁本两次节目都是田宇提议的,从许窦逍的角度看那就是青梅竹马果然不一样啊。 于是老袁立马表态了,田宇虽然了解我,但咱俩最亲啊,我只和你一起表演节目呀。” 她呆呆的看着袁本摘下面具,把手里拿着的玫瑰花抛到台下,听着台下小姑娘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心里想:如果是我也不会让他上台的,这么英俊的一个人,只能是我的。 她有点看一个视频,里面正是许窦逍和袁本合唱的节目,穿着休闲衬衣的许窦逍坐着台中央弹钢琴,袁本穿着一件亚麻衬衣,卷着袖子,衬衣解开了两个口子,靠在钢琴上抱着吉他,他们的声音是那么的和谐,对视之中又充满了深情,仿佛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全世界。 宁钧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第33章 、房门背后 周四晚上七点,无所事事的袁本最终决定下厨。 他是个典型的白羊座,隐藏极深的家务狂魔,每当生活中遇到什么困境,都是靠收拾房间、洗衣服、去菜场买菜、做八菜一汤来调剂。 袁本在搬回来之后,给房子做了一次深度清洁,连厕所马桶水箱背后的水垢都擦得一干二净,所有能够下水洗的都被他洗了一遍,甚至把窗帘和床单的荷叶边都用熨斗烫了一边。 他还想去菜市场大买特买一番,无奈最近深陷财务危机,失去了当菜场土豪的权利,只能一切从简。 他本想每天清早起床,赶上早市的第一波买卖,买点便宜又水灵的菜,在连续三天10点钟睁眼之后,终于认命的在晚上到超市的打折区买点便宜又蔫巴的菜来度日。 第一天,他中午爆炒了一个圆白菜;晚上他用剩下的白菜和米饭配着鸡蛋炒了饭。 第二天,他中午烧个茄子炒个土豆辣子,晚上把两个菜和在一块变成地三鲜的。 第三天,他中午煮了包方便面,放了一个西红柿,晚上用方便面的料包又煮了碗挂面。 第四天的时候,他的门铃被摁响,京西生鲜给他送了两大袋子东西,水果蔬菜、生鲜肉奶,全是按照他的习惯买的,这东西退也退不了,袁本只能都塞到冰箱里,给许窦逍发了「谢谢」。 那边大概正忙,直到晚上才回了句「不用」。 袁本觉得这样下去人情会越欠越多,这人情债多了,他和许窦逍的关系更是理不清,他辗转反侧,坐立难安,唯有喝酒能解千愁。 袁本虽然没有存钱的习惯,但喜欢存酒,他嗜酒成性人尽皆知,同事好友为了投其所好生日、年节、旅行伴手礼通通送酒,他从宿舍出来除了几件换洗衣服,还随身带了五六瓶酒。 愉快的时侯喝贵腐甜白,忧愁的时候喝黄酒,烦闷的时候来杯威士忌。 无所适从的时候,袁本要用酒来做东西吃。 厨房是需要专注的地方,每次下厨,他仿佛走入一处天然的结界,纷纷扰扰恍如隔世,在这一方天地之间,只有他和锅碗瓢盆,还有锅里的这一点美味佳肴。 他挑了一只啤梨,开了瓶红酒,准备挑战一道白天看到的法式甜点。 他用水果刀杀了一只橙子,去皮切块,又削了一点柠檬皮备用,他抓了一把冰糖拿了些桂皮八角几颗蓝莓一齐丢到小锅里和红酒同煮,大火煮沸之后再小火熬煮,在这当口,用菜刀把啤梨削得干干静静的。 他把啤梨放到冒着小泡的红酒里,插着手盯着小锅的火候,脑袋里空空如野,陷入了短暂的安宁里。 打破他宁静的是微信视频邀请的提示音,是同事秦沫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袁本和秦沫沫同期进的博物馆,专业相同,一个在策展,一个在宣教,在工作上十分合拍,私底下吐槽骂人难得在一个频道上,这次他工作上出了问题,秦沫沫比他还上火,在馆里翻了个底朝天,就想为他翻案。 “怎么样啊,老袁。”秦沫沫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扎着头巾,戴着眼镜,满脸愁容一看就是在家赶稿的样子。 “还行。”袁本给她看了看锅里的红酒啤梨,“你怎么样?” “哎呦喂,还有心情做饭,看来死不了。你歇班了我可倒霉了,陈小猫在这除了你就认识我,我现在接替了你光荣的外宾保姆的工作。”秦沫沫吐槽,“这不是正准备周末的讲座嘛。” “那没办法,能者多劳吧。” “对了,陈小猫这两天一直找我要人,我哪知道你在哪啊。诶,你没跟他联系啊?” “联系什么?我都停职了。” “别装傻。”秦沫沫撇了他一眼,“陈小猫追你追的这么紧,就不考虑一下?” “呃……”袁本没理她,专心致志的搅拌他的红酒。 秦沫沫:“三年前你跟许窦逍在一块不理他,合理。现在人家都把未婚妻带过来了,你就不能正眼瞧瞧我们陈小猫吗?” 袁本:“我怎么没正眼看她,每次说话我都直视他的双眼,十分的专注礼貌。” 秦沫沫:“你少来这套,说实话,我觉得人家不错,学历也高,长得还帅,有风度,对你也算一往情深。” 袁本:“他这么好,你来啊。你不是天天喊着求脱单吗?” 秦沫沫淬他:“我倒是想。他都弯成蚊香了,一点直回来的可能性都没有,我从一出生就被排除在他的选择范围之外了。” 袁本大笑。 秦沫沫:“你说实话,陈小猫到底哪不合适。” 袁本没说话。拿出个深盘子盛他的甜品,紫红的啤梨放在中间,吸满了红酒的香橙摆在边上,他这边过量红酒的残渣,秦沫沫在电话那头呱噪。 “别告诉我你还想着许窦逍呢?人家可有未婚妻了,身为你的好姐妹,我规劝你要清醒! 即便你不喜欢陈小猫,咱们也可以找别人,如果你不想找男的,还有好多姑娘喜欢你呢。你还记得顾缪缪吗?” “记得啊,焕英他们家的人,怎么了,我记得她辞职了。” “人家现在发达了,今天她来看展,那一身名牌,闪瞎眼。” 秦沫沫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前同行集豪奢与品味与一身的装扮,“她还问你来着。” “你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啊,只能说你最近休假了。总不能说你被垃圾陷害停职了吧。” “然后呢?” “然后,不知道她哪来的消息,知道你是停职,那一通打听,要么就是恨你,想开心开心,要么就是喜欢你。” “我和她就一块开过几次会,你别瞎说。” “哥哥,你平时是不是不照镜子,就你这张小脸,堪称文博界的汤姆克鲁斯了好吗?要不是我早早知道你有男朋友,也要对你心存幻想的。” “谢谢啊。” “不客气。”秦沫沫低头看了一眼微信,笑得大有深意,“说曹操曹操到,顾小姐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我把你微信推给她了哈,正好你多认识认识人,万一被白富美包养了呢,别忘了我牵线搭桥的功劳。” 袁本早就习惯她说话不着四六:“忘不了您,到时候我在车库顶子上给你搭个小房子养老。” “能赠送我一个树屋吗?” “草坪上也给你搭一个。” “我呸,谁给你看家护院。” “你呗。” 秦沫沫:“我斗不过你,好吧,有钱了不起。对了,你从宿舍搬出去之后到底住哪了?我保证不告诉陈小猫,你跟我说说也好让我放心。” 袁本没法说,他总不能告诉自己的同事兼好友自己住在已有未婚妻的前男友家里吧,他虽然是走投无路的权宜之计,但怎么看都像是心怀不轨的渣渣作风。 “怎么回事?你怎么卡住了,是我这信号不好吗?” 袁本正想着接机挂掉电话,门铃又响了。他以为是许窦逍又买了什么东西送来,于是带着秦沫沫去开门。 门一打开,房门背后站着两位姑娘,一个穿着素色连衣裙安静稳重,一个穿着白体恤牛仔裤潇洒干练。 正是宁钧和童玲。 话说宁钧昨天在许窦逍家哭了一场,走的时候还记得把东西都还原复位,她从高管公寓离开,一路流泪一路擦着限速的边缘往童玲家里开,一路七扭八歪,把马路上的车都吓得够呛。 童玲的一级警戒算是派上了用场,她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给好友一讲,就着委屈喝了一瓶江小白一打啤酒,哭的稀里哗啦,吐的昏天暗地,第二天连班都险些上不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童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妈妈曾经教过她,人不能太刨根问底,每个人都有秘密,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世界朦朦胧胧尚能和平相处,两只眼睛都睁开了,世界明明白白,魑魅魍魉无处躲藏,看到光明的时候也看到了黑暗,脏的永远比干净的多,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可在宁钧这件事上她不后悔,她要是不查,自己的朋友分分钟要被骗婚了,以后哪有什么光明,一水的暗黑世界,这种事她在网上见的多了,婚前浪漫体贴,婚后就是冷漠无情,想离婚都找不到大门,她不能让自己的姐妹落到那个地步去。 “既然如此,我们最后再去看看许窦逍的房子。”童玲挥舞着手里的酒瓶子,“反正已经查了,干脆都查个明白,我倒要看看,他那个房子有什么秘密,是想隐藏财产,还是金屋藏娇!” 于是她们就站在这了,隔着一道门槛和袁本面对面。 场面过于紧张,一时没人说话。 童玲插着腰,一脸的冷峻质问道:“你怎么住在许窦逍的房子里?” “卧槽,老袁,你……”屏幕那边的秦沫沫也被震撼到了,不由得出生感叹。 袁本叹了口气,对着秦沫沫说了句:“有事,回来打给你。”干脆挂了电话。 他正要开口解释,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门,本该在外地开会的许窦逍走了出来。 第34章 、怎么办呢 许窦逍是乘周四下午的火车回城的。他像所有心怀鬼胎的男人一样,一边心虚一边不可控地谎报行程,偷偷的从会议当中跑掉,开着车跑到前任的楼下坐着。 从袁本搬回来,他就天天下了班往这跑,虽然上不了楼,但是这种「下班回家,有人做饭」的熟悉感仍旧给他带来了隐秘的舒适和快乐,他就像是个管不住自己的小朋友,袁本就像是小时候家长明令禁止触碰的灶台上的一团火,温暖、明亮,一摸就会烫出一溜的燎泡。 「我可以不碰。」许窦逍想。“我可以保持一定的距离,无限的靠近他,但是不碰他,就享受享受温暖。” 可感情这事成瘾性很强,就像喝酒,一开始睡前喝一杯就困了,接着就是两杯、三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再次体验那种飘忽忽、昏沉沉、暖洋洋的快乐已经需要喝两瓶了。 许窦逍现在就是那个酗酒而不自知的酒鬼,开车到楼下坐着看窗户里的那点光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我不过是拜访一个老朋友。」他规劝自己的良心,“况且这是我的房子,看看房客总可以吧。我一点也没有幻想他会做饭给我吃,也没有幻想过留下过夜。” “就是这么回事。”许窦逍对着反光镜里的自己说道,里面的倒影整了整领带,对着他点了点头。 他在电梯里反复锤炼自己的开场白。 “嘿,袁本。”太随意了。 “好久不见了,我过来看看你。”太刻意了。 “怎么样,住的还习惯吗?”好假,房子的装修都是袁本搞的。 最后他决定见招拆招,全靠直觉。 电梯很快到了16楼,门一开,映入眼帘的就是横眉冷对的童玲,面色难看的宁钧,还有袁本。 他显然被一场不可预知的上门拜访弄得不上不下,浓眉细眼耷拉着,薄薄的嘴唇抿着,要多为难有多为难。 从许窦逍的角度看来,那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从重逢那天起就开始胡思乱想的许窦逍,一瞬间热血上头,仿佛一个维护人间挚爱的斗士一样冲到了袁本和宁钧之间,他头一次对宁钧冷了脸:“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童玲简直被他这种渣男维护小三还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炸了,抬手想要给他一巴掌,然而宁钧更快,不到一百斤的小个子女孩挥出了千斤的力量,巴掌声又脆又响,楼道里都有回声了。 她甩完巴掌转身就走,把男人们留在原地。 袁本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许窦逍转过身来问他:“你没事吧?她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袁本:“我刚开门,话都没说一句,再说她们俩姑娘能把我怎么样。” 许窦逍:“那就好,那就好。” 袁本:“不是,许窦逍,这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打你?” 许窦逍没说话,他刚刚是因为做贼心虚,加上当时的场面过于典型,以为宁钧知道了自己全部的秘密,细想起来,他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袁本:“你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追去问问。” 许窦逍没动,他静下来才发现脸上火辣辣的疼,委委屈屈地开了口:“我脸疼。” 袁本端详了他一会儿,能不疼吗?五个手指印印在他脸上,半边脸都肿起来了,看不出来宁钧小小身板里居然蕴藏着这么大的力量,他叹了口气:“先进来冰敷一下吧。” 许窦逍终于如愿又踏进了有袁本的「家」,虽然是以一种荒诞的理由,但是他看着客厅沙发歪歪扭扭摆着的抱枕,茶几地毯上随便扔着的书,厨房半岛上放着的红酒,觉得自己心里那一点抓心挠肺的瘾被安抚了。 他坐在餐桌边上,看袁本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冰袋,用毛巾包好了递给他。 “上次京西生鲜带来的冰袋我懒得扔,这下派上用场了。” “谢谢。” “你们怎么了?”袁本靠在餐桌边上抱着胳膊问,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立场,又改了口,“如果你不愿意说,就不说。” “我也不知道。”许窦逍的半张脸被冻得发木,模模糊糊的说。 袁本想了想:“是不是因为我住在这?我可以搬……” “不是!”许窦逍不想听他提到走字,“可能是因为我没告诉她房子的事。” 袁本都要被他气笑了:“你还没说?让人家自己查找了?许窦逍,你那聪明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知不知道人对财产有多敏感,这直接和信任度挂钩了。你让人家怎么想啊?” “我错了,我错了。我已经被教训了。”许窦逍可怜兮兮的给他看自己脸上的红肿,“我前两天出差了,这事总不能发个信息说吧。” “我看你不觉得自己错了,刚才那么横。”袁本想了想,“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许窦逍的肚子咕噜噜的响了起来,他这两天辗转反侧,吃也出不好,睡也睡不好,一路从外地赶回来没来得急吃晚饭,身体开始抗议。 “没吃饭?” 许窦逍:“没有。” “只有边角料再加工,吃不吃。” “吃。” 袁本转身进厨房做饭,许窦逍脱了外套,解了领带,往沙发一靠,一手扶着冰袋,一手搂着抱枕,看袁本在厨房里忙碌,他穿着漫威的文化衫,格子睡裤,长长了的自然卷乱糟糟的,看起来懒洋洋的,又软绵绵的,从前许窦逍最喜欢在他做饭的时候闹他,从后面抱着他,像个树袋熊,现在他没有这个权利了,只能隔着半岛看看。这种时空的错位让感他又满足又难受。 许窦逍饿着肚子,袁本也就不准备做什么复杂的东西,冰箱里有早上剩下的切片面包,去了四条边,往上面铺上小番茄、切碎的青椒、火腿片,再撒上马苏里拉奶酪碎,往烤箱里一送,打开就是懒人披萨。 接着他往中午吃剩的米饭里到了两碗水破成稀饭,电饭煲工作的时候从冷藏里拿出几只虾来。 他给虾洗了个澡,用厨房纸吸干水分,切了虾头,把虾从中间劈成两半,虾线也仔细的挑干净。 虾肉用盐和料酒腌上,又取出个平底锅把虾头丢进去炸油。噼里啪啦的油把虾头里的精华激发出来。 他的手稳稳当当的,把每一步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可他的心里早就乱了套。 这事从一开始就办的不妥当,他本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但事实证明他低估了往事在他们彼此生命中的重要程度,今天的事肯定不像许窦逍说的这么简单,可他也没有深问的立场,他问什么呢? 是不是因为我? 你还是把嘴闭上吧。袁本把案板上的姜当成自己心里的想法,乱刀剁个粉碎,他趁着滚开的稀饭把腌好的虾肉和虾油倒进去,盖上锅盖小火焖上三分钟,揭锅丢进姜末,一时间厨房被虾肉的鲜米的醇还有姜的那一点辣笼罩起来,哄得许窦逍的心里十分的妥帖。 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刚在这城里落脚的时候,房子刚买,车也刚置,贷款的压力不小但比不上有家有业的快乐。 他下班时间晚,回来的时候袁本的晚餐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他就靠在厨房的半岛上和他聊天,偷吃已经做好的饭。 等菜上了桌,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分享所见所闻。许窦逍的工作围着电脑,除了编程就是编程,袁本的工作则杂的多也好玩的多。 他一天到晚跟着部门领导瞎跑,跟着工作需求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和资料,去了很多光怪陆离的地方,见了很多各行各业的人。每次他下班回来,总是带来一肚子的故事。 “今天那个老总才好笑勒。”袁本夹了一筷子菜给许窦逍,“他是搞设计的,具体是哪一类我也没太听清楚,福建口音有点重,从国外留学回来做了不少的项目。 二十五岁就已经是亿万富翁了,他说三十几岁的时候是人生最有工作热情的时候,什么都不想,钱啊,名声啊,都不想,就是想要工作。 我的天啊,我要是二十五岁有一个亿,三十岁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想了,还有什么可想的。” “可想的事情还是挺多的。你看古越。”许窦逍最喜欢听他胡说八道,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最近他在追一个作家。” “他怎么总追这种和自己反差这么大的啊。”袁本不赞同,“杨思琦的例子还不能让他醒悟吗?文艺口的真的和他不合适。” “会吗?”许窦逍不置可否,“咱俩反差也挺大的,不是过的挺好的吗?” “那不一样。”袁本笑着看他,“你长得好看啊。” “就只是长得好看吗?” “温柔、体贴、会赚钱。”袁本细数自己男友的好处,“最关键的是我喜欢你。你就算不知道谁是汤显祖我也喜欢你。” “我知道谁是汤显祖。”许窦逍抗议,“牡丹亭嘛,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的天啊,完了,这我更离不开你了。”袁本越过桌子,亲了亲他,“爱死你了。” 许窦逍吃着袁本准本的海鲜粥和懒人披萨,心里有点难过,我现在不仅知道牡丹亭,还知道西厢记,可是你早就离开我了,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陪我夜已深。 第35章 、原来这样 “吃吧。”袁本把海鲜粥放到许窦逍的面前,自己端着已经凉透的红酒啤梨在对面挖着吃。 许窦逍喝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口味,米粒软糯,鲜虾弹牙,生姜的辛辣恰到好处,此情此景过于理想了,梦幻泡影一般轻盈却压在他心里有千斤重,他像被投入深海,因压抑而恐惧。 他再也坐不住了,丢下一句:“我还是去追她吧。”落荒而逃。 许窦逍逃回车里,回想起一周前的自己,那时他期盼着袁本的一个微笑,演练着若干场狗血大戏,真的演起来发现自己根本驾驭不了。 “古越,晚上有空吗?行,我过去找你……嗯,喝点酒,等会见。” 古越正在人民的艺术家剧院后边胡同的烧烤店里,细长条的空间,五张桌子挤得满满当当的,现串的肉串在炉子上烤出肥油来,落在炭火里滋啦啦的响。 许窦逍进门的时候看见古越坐在空调直吹的位置上,衬衫卷到手肘上,领带和西服外套随便往油腻腻的塑料凳子上一丢,正在全神贯注地料理一把羊肉。 他对面还坐着一个生面孔,穿着最简单的T恤却因为长得好看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嗨,老许,这呢。”古越招呼他,顺便介绍道,“这是我一哥们,人民的艺术剧院的正式演员,表演艺术家,伊龙。这是我老同学许窦逍。” 伊龙伸出手来和许窦逍握了握,抿着嘴笑了笑,腼腆得不像是个搞艺术的:“您好。” “您好。”许窦逍客客气气的和他打招呼,有些为难,他本意是找古越倾诉,让他帮自己拿拿主意,有旁人在场心里话没法说。 伊龙不愧是人民表演艺术家,对人类的情绪十分敏感,他看出了许窦逍和古越有事要聊,对古少说:“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诶?不是你挑的店吗?什么也没吃就走啊?” “我在为下一部剧减重。”伊龙解释道,“是你想吃肉我才推荐的这家。” “你还减啊?再瘦脑袋更显大了。” 伊龙懒得理他,只推说自己还有事,古越还想留他,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真有事,下次再一块喝酒。” “行吧行吧,下次再约。” 伊龙告辞之后,古越才注意到自己的老朋友半边脸发红,打趣道:“怎么了?被家暴了!” 许窦逍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古越此时才发现这不是个普通的邀约,立马认真起来:“什么情况啊?宁钧为什么翻脸?” “我有个房子,你知道吧。” “我知道,那个高层嘛,她想加名字你不同意?不至于吧。” “不是。我没告诉过她我有房子。” “哈?”古越差点被啤酒呛死,“你隐瞒财产让人逮着了?不是,你干嘛要隐瞒财产?不就是一间背了三十年贷款的房子吗?” “我就是没来得及说。”许窦逍底气不足。 古越不以为然:“这事也好办,你可以说自己想给她一个惊喜,想房子装修好了之后再说,没想到让她提前发现了,其实这事她查你了也理亏,买个包包再哄两句就过去了。” “袁本住在那。” 古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袁本住在那。” “你被捉奸在床了?!”古越的调门一下就高了起来。 许窦逍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从袁本住在那联想出这么远来,赶紧拦住他:“你胡说什么啊!” 他小声解释:“就是,就是他最近工作上出了点状况,我把房子借给他过渡一下。” “不是,你脑子有病啊!借房子给袁本住?” 古越看他低眉顺眼顶着张肿脸的可怜样子恨铁不成钢,转而怒斥袁本,“他是什么居心!怎么能住你那啊!你刚上正轨,他又想给搅和黄了啊!” “他是真的有困难。” “有困难找我啊!我就是卖房子的,我给他安排个总统套都行,先安排一年的,不比住你那强。” “你根本就不跟他说话。” “我是因为谁啊?许窦逍你有没有良心。” “我……分手的事不能怪袁本,他……他也是心疼我。” 许窦逍终于把三年前的事说了出来。 许窦逍的家庭是典型的女性主导,母亲强势控制一切,父亲沉默服从管理。 他的妈妈是中学教师,做了二十年的班主任,十八年都是优秀人民教师奖得主,班里的升学率年年名列前茅,即便不说话,眼神嘴角都带着威压。 她对自己的学生严格,对自己的儿子自然有过之无不及,许窦逍在妈妈按照教育发展规划表的指导下顺利长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优秀学生代表、学生会主席、国家奖学金得主、常青藤深造、公司合伙人,再加上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听话懂事,许母可以说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只等着他找个温柔贤淑门当户对的姑娘结婚生孩子,她就算完成一个母亲的人生使命了。 这样的一个宝贝儿子,喜欢的是个男人。 许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许母发现自己儿子弯了是因为一次突如其来的拜访,她北上看望老朋友,聚会的地方离许窦逍新买的房子不远,想着周末儿子应该在家便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上楼摁门铃。 那天许窦逍正和袁本在家腻腻歪歪的享受假期,门铃响的时候还以为是收煤水费的,也没多想直接开了门,穿着家居大裤衩的袁本就这么和许母打了个照面。 “阿,阿姨,您,您好。”袁本磕磕绊绊地打招呼,慌慌张张地喊赖在床上的许窦逍,“许窦逍,你妈妈来了。” 这一嗓子比防空警报还管用,就听见卧室咕咚一声响,接着许窦逍就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冲了出来:“妈,你怎么来了?” 许母没说话,直接越过两个大男人冲进卧室——双人床上扔着一床没叠的毯子,拉开衣柜——两种不同风格的男士服装,打开洗手间——双人份的洗漱用品,她从来没听许窦逍提起过袁本,在她的印象里,袁本不过是儿子大学时代关系不错的同学,随着他出国留学渐渐疏远了,这样一个人却以一种相当惬意的家居状态打开了许窦逍家的门,此情此景,她不需要是个天才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妈?”许窦逍站在卧室门口,一脸的小心翼翼。 许母没理他,直接对袁本下了逐客令:“小袁啊,我和许窦逍有点事要聊一聊,你先回家吧。” 许母的平静让人恐慌,仿佛暴雨前的宁静,袁本看了一眼许窦逍,后者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心,自己能处理。 袁本慌忙点头:“行,那个阿姨我先走,你们聊,窦,老许,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也不好意思当着许母的面拉开衣柜找衣服换,只能穿着背心大裤衩拿上钱包和手机就走,假装自己一向不拘小节。 袁本一走,许母便对许窦逍说了两个字:“断了。” 许窦逍没听明白:“什么?” “我说断了。你跟袁本,以后不许再来往了。”许母抱着手坐在沙发上,像个治家严厉的老太君,“我今天已经给足了你们两个面子,干脆断了我就当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许窦逍从小在母亲的威压下长大,一向努力做到最好,或许是多年独立在外让他再也受不了许母对自己生活;说一不二的态度,他也冷冰冰的回了一句:“不可能。” 许母猛地站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又快又猛,打得许窦逍后槽牙都有点活动,口腔里一瞬间都是铁锈味:“再说一遍。” 许窦逍被这一巴掌打得火气,脖子梗得更硬了:“不可能。” 许母头一次被儿子反抗,气得浑身发抖,手边有什么拿什么往许窦逍身上兜头盖脸的招呼,一边打一边骂:“许窦逍,反了你了!我今天就好好治治你这个变态的毛病!我生你养你!今天要是教不好你与其让别人戳我的脊梁骨,不如就打死你!” 许窦逍起先还任她打,后来她越骂越难听,骂袁本是勾引自己的狐狸精,没本事只会靠男人吃饭,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夺过许母手里的家伙事儿,往远处一扔,一把把人摁在沙发上。 许母火更大了,指着许窦逍的鼻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好……好啊。” 许窦逍没理她,换了身衣服出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是不可能和袁本断了,我俩在一块都八年了,您就认了吧。我先送您去酒店,有什么事等您冷静下来再说。” 许母一时没能从乖儿子反抗自己的打击中回神,被送到了离许窦逍家不远的酒店。 许窦逍从酒店回来的时候,穿得像花园老大爷的袁本正在楼下探头探脑,确认他是一个人回来的才敢走过来。 “你怎么不上去?” “我没带钥匙啊。” “你干嘛不带钥匙?” “你妈妈在呢,我敢拿你家的钥匙吗?” “你不拿我妈就看不出来了?你也太不拿老太太当回事了吧。” “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 “怎么样?” 许窦逍没说话,脱了上衣给他看。袁本看着他一身的青青紫紫心都要疼死了。 “疼不疼啊……” “疼。”许窦逍抱着他撒娇,“特别疼。不过我不会跟你断的,永远也不会。” 晚上许窦逍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许母在酒店割腕了。 第36章 、你想怎样 许窦逍离开得比出现还突然,袁本两三口把红酒啤梨吃了,借着酒已开封的由头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挑挑拣拣的吃了两口海鲜粥里的虾,又咬了几口面包,明明都是温热的食物,吃到胃里却觉得又硬又冷,坠得难受。 还好有酒。 袁本爱喝但不讲究,虽然策划活动的时候也会讲些黄酒配蟹、红葡萄酒配肉、白葡萄酒配海鲜、三月三酿桃花酒、九月九喝茱萸酒、正月初一饮椒柏酒的习俗典故来,可他自己喝酒的时候只要是有东西吃就行,鲜桃罐头、鱿鱼辣条、果仁拉皮有味足矣,秦沫沫曾说他不愧是码头城市出身,很有当年苦力们一根铁钉子喝二两酒的风范。 许窦逍就是他的那根铁钉子,又长又冷,有风霜雨雪留下的铁锈,搁在兜里锥腿、放在手里硌肉、揣在怀里扎心,他又舍不得扔了,又不能拿出来给别人看,只能没人的时候偷偷摸摸的舔一口,咂么咂么滋味,又咸又腥,就像死血。 他已经很久没把这根钉子拿出来了。当年他喝得太频繁了,几乎到了酗酒的边缘,在醒悟过来之后,他就成了单位的劳动模范,没家没口的人积极加班主动出差,周末还要学习充电,工作和学习不断的挤压着他,让他没有时间伤怀悲秋,想前男友?项目写完了没有,论文写完了没有? 正是这种状态让他在工作上一路顺畅,受了嫉恨,一脚被踹了下来。 现在袁本有的是时间。 许窦逍半边脸红肿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往事。他上一次这么狼狈,还是因为许母。 许母来的那天恰逢周末,虽然许窦逍被打得惨了点,但他很有信心,觉得自己已经独立可以自主,许母虽然一时不能接受自己选择和男人共度半生,但他可以和她好好讲讲道理,或者就冷处理一段时间,总能跨过这道坎。 多年以来,许窦逍一直为袁本不能在自己父母面前名正言顺的出现而感到愧疚,毕竟他从恋爱伊始就被袁母接受,袁父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默许他三节两寿的时候去家里吃饭。 他几次想要和家里出柜,都被袁本拦下了,许家家风保守,许窦逍又常年在外,过年回家的聚会实在不是个恰当的时机,平时又过得太舒心了,难免因为惰性和自然的趋利本能一拖再拖,许母撞破也是个契机。 许窦逍虽然知道母亲的脾气,但也不太担心,认为时机已到,船到桥头自然直。 直到他接到医院的电话。 袁本还记得那一天的兵荒马乱,他不会开车,也没办法陪许窦逍去医院,许窦逍不让他请假在家胡思乱想,他只能在办公室里胡思乱想,快到下班的时间才接到许窦逍的电话,他的声音又哑又低,说不出的疲惫。 “脱离危险了,你放心吧。” “你怎么样?” “我还好,只是没想到我妈她会这样……” “谁也想不到阿姨会……”袁本觉得话说得不妥,只能转过来关心许窦逍,“你回来吗?” “这两天恐怕都回不去了,我爸在来的路上了,苏唐姐在这边,我让她过来帮帮忙,抽出身来再回去。” “那你自己注意身体,能休息的时候抓紧休息,饭也要按时吃。” “我知道。”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说话,电话里只有低低的呼吸声,他们都知道,未来会变得很艰难,此刻的一点温存哪怕只是电话里的都难得可贵。 “我好想你啊。”许窦逍长叹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有过过这么漫长的12小时。 “我也想你。”袁本轻声细语,“会好的。” 会好的。袁本虽然这么安慰他,可他心里却觉得再也不会好了。 后来的一个月像是一场梦,许母几次自杀,许窦逍中途出走,袁本在母校的大学路上找到他,苏唐哭着求他,求他放许家一条生路,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快了,以至于袁本现在都无法清楚的回想起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事都是混乱的,失去了前因后果,发展逻辑,他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也不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他只记得许窦逍日渐消瘦,所有的衣服都变得松松垮垮,眼角发青嘴唇发乌,可每次见到他还要摆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总是快快乐乐的,仿佛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苦都能承受的样子。 许窦逍或许真的能够承受,袁本承受不了了。 袁本这个人看着硬,实则软得一塌糊涂,他虽然能够一拳打得别人骨折,一脚踹飞一个大小伙子,可他小的时候会因为蜻蜓的翅膀被人折断而哭鼻子,他受不了任何人活着动物在他的面前受苦,何况是许窦逍。 他想让许窦逍的每一天都高高兴兴妥妥当当的,虽然人活在世上没有一帆风顺的,可他想要做许窦逍的港湾,虽然外面惊涛骇浪,但他回到家来,回到自己的身边永远是舒舒服服的,他不能为他解决麻烦,但也不想给他制造麻烦。 他和许窦逍在一起是因为爱,但爱伤害到他的时候,不行。 许窦逍永远也不会说分手,袁本了解他,哪怕他被这份爱拖垮也不会。 所以袁本说,分手吧。我们都太累了。 “所以你们就分手了?”古越听了许窦逍的往事回忆对袁本的成见有所改观,“你当年所谓的「家里不太能接受」是这种程度的不能接受?” “对。” “虽然老袁做得不够好,也是,哎。”古越给他们两个人都满上了一杯酒。 “不过现在这些都过去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你和宁钧的事。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 “我给你分析一下啊,你根本不知道宁钧知道了什么,对吗?” “对。” “有可能宁钧只是查到了房子,而你却表现的像是被人捉到了小三。” “说真的,除非她知道你的前任就是袁本,否则没有人会认为住在你家里的男性老同学和你有任何暧昧关系的。” 许窦逍觉得他说的特别对,自己特别傻:“我现在去找她?” “实效性已经过了,这种事就要追着她,当即靠胡说八道先稳一下,不要给她思考的时间呀。” “那现在呢?” “现在?你想不想和她结婚?” “我不知道。” 古越当然知道他对袁本余情未了,只是成年人的世界里从来不是你爱就能行的。 “我提醒你一下,你已经订婚了,你求的。袁本也有了男朋友,姑且有吧。你们在不同的轨道上了,现在强行并轨,等着你的很大程度上是一场交通事故,非常严重,会让你车毁人亡的交通事故。” “你考虑清楚一点吧。你或许爱他,他还爱不爱你呢?如果像你说的,老袁当年是为了你分的手,那么他现在也不可能和你复合的,你的妈妈还是那个脾气,现在难道不会以死相逼? 毕竟老人家已经知道,你是能够和姑娘结婚的,把她人见人夸的儿子又带歪了,她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们都不知道,袁本更不会冒这个险了。” “你说的都对,可我真的是爱他,我已经放过一次手了,我以为自己能忘的了他。 我以为自己能结婚。可是他出现在酒吧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没可能了,我没可能结婚了。我还是爱他。”许窦逍握住酒杯红了眼睛。 古越认真的看着他,他是他的朋友,这是个无法改变的立场了,他叹了口气,干了自己的那杯酒:“渣男啊,许窦逍,渣男啊。” “我知道。” “好好跟宁钧解释清楚,她可是个好姑娘。” “我知道。” “需要赔钱的时候过来找我,我可以免息借给你。” “谢谢你。” 许窦逍想着重新开始,袁本想的却是快点消失,在就着钉子喝了多半瓶红酒之后,袁本接到了一个信息,正是早些时候秦沫沫提到的顾缪缪。 顾小姐是他们行里人,和他负责的工作内容有重叠,两人常常在会议上碰到,正如秦沫沫所说,他单看来可以称得上是行业里少有的帅哥,每次开会都会到女同胞的偏爱,年纪相仿的和他聊人生理想,年纪长的和他聊感情状况,顾缪缪也不例外,吃饭的时候常常端着盘子跟他拼桌,聊一些八卦内幕。 袁本倒是没多想过什么,一是他心有所属,二是他早就习惯了女性的另眼相待,对种种示好有些麻木。 顾缪缪的信息也不唐突,先是打招呼叙旧,后是委婉的提了一下他的现状。 “我听秦老师说您最近休假了?” “嗯,休息一段时间。” “我这边有个忙还想请您帮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什么忙?” “我最近开了一个文化品牌店,想搞一些相关的活动,您知道现在市场很大,可是专业的人很少,活动想要弄得出彩并不容易,这不我就想起您来了,刚巧您最近休假了,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袁本太有兴趣了,做文化类活动对他来说就像是呼吸,这可比坐在电脑前面写网络文学简单多了,他当即同意,要了顾缪缪的品牌说明和活动需求相关资料。 他翻着资料的时候感受到了内心的安定。果然,只有工作能让他放下,也只有工作才能让他离开这,离开许窦逍。 第37章 、搬走了 网上流传着许多关于成年人生活艰辛的故事,说某位姑娘在上班时间接到恋人的分手电话,该干嘛干嘛,等所有工作都安排妥了,一个人上天台哭,哭完了接着下来工作。 还有一位姑娘失恋,在工作时间里该严肃严肃、该活泼活泼,情绪控制得极好,一出公司就开始哭,哭一路,哭到家就停止,因为家里还有室友在。 所谓社畜,就是所有个人情绪的释放都要看工作日程。许窦逍和宁钧也不例外,他俩本来就是隐秘的办公室恋情,出了问题总不能在公司里翻脸,所有的工作还要照常运行,周五上午,行政总监宁钧准时把许窦逍为期一周的差旅行程安排发到了他的电子邮箱里,彼时许窦逍正因宿醉而头痛,在办公室里点了接收。 许窦逍有心想和宁钧谈清楚,可紧凑的工作安排让他分身乏术,婚姻大事也不是靠微信能够讲清楚的。 这么一拖,就又过了一个星期,等他从英国回来,飞机落地第一件事就是给袁本发信息,他在心里打了八遍的腹稿,里面写着自己的苦楚、思念、爱还有希望,他希望能够说服袁本重新接受自己,接受他们本不该改变的关系。 “在吗?晚上我想过去看看你。” 信息发出去过了好久才回过来,等的时间里许窦逍已经把车开出去快一半的路程了。 “我搬走了。本来想电话告诉你的,你的手机一直没在服务区。” 许窦逍趁着红绿灯看了一眼手机信息,这一看不要紧,心都凉了半截,马上把车开到路边停好,把电话打了过去。 袁本的手机一直没人接,等待通话的时间长得让许窦逍心焦,让他觉得自己这个电话唐突了,就在他快要后悔的时候,电话终于打通了。 袁本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更年轻一点,带着夏天里吃冰西瓜的爽快劲,他接电话的时候向来温和有礼:“你好。” “你为什么要搬出去?”许窦逍可没有他的礼貌,劈头盖脸的问道,“是因为宁钧的事吗?那事真的和你没关系,是我没处理好,我已经解决了,你就安心住着吧。” “老许,你别急。”袁本的声音特别的低,许窦逍听见他和周围的人说了声有点急事要处理一下,大概过了不到一分钟,袁本似乎到了个安静的地方,他的声音才大了起来:“和宁钧没有关系,是我接到了一份工作,在外地,这边提供住宿。” “你怎么跑到外地去了?博物馆的工作呢?你辞职了?” “没有,一份临时工作。博物馆的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 “那,那你就等着处理结果出来啊。”许窦逍着急了,“怎么还接别的工作。” “老许,你真的认为我能靠写网络文学吃饭呀。”袁本笑了,“会饿死在屋子里的。” “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我知道。”袁本收起了笑,忧心忡忡又愧疚不安,“我知道你最重情谊,肯定会一直帮我,只是这不合适。” 从你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一切都不合适了,你搬出去也不会改变的,许窦逍的心里话梗着说不出来,怕把人吓跑,他只能哄他,用最可怜的声音撒娇。 “怎么就不合适了,就是一件空房子而已,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复工了之后可以给我房租啊。” “别装傻。”袁本呵斥他,用最柔和的那种语气,“我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了,你那间房子是要用来结婚的,即便是明年才结婚,现在也该动工装修的,我住着不合适。” 装傻的明明是你!许窦逍心里生气,你装着自己不爱我了,装着看不出我还爱你! 他在心里抓着袁本的领子摇晃,可话一说出口来还是委曲求全的样子:“真的没事。我不一定要在这里结婚呀,即便在这里结,也不急于这一时呀。” 袁本也不想再和他纠结了,反正他已经搬出来:“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我这还有点事,等我回去请你吃饭,好吗?” 许窦逍能说什么,他只能说好。 他还想问问袁本具体在哪工作,那边却支支吾吾不肯进一步透露了,许窦逍也不好再问,只能叮嘱他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便挂了电话。 袁本挂了电话一个人躲在厕所隔间里叹气,那时候我们还年轻,我以为天可以永远这么高这么蓝,我以为只要我喜欢,问心无愧就够了,我以为我们可以携手向前一直到老。 所以当你离开时我浅浅拥抱,当你回来时开怀大笑。我们有那么的多的美好,薄荷味的喉糖,幼稚的游戏,两米的爱,还有那枚刻有永恒的戒指。 可,那只是以为。我可以和全世界的人抢你,除了你的母亲。我知道你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所以分手我说。 我不想看你这样,我心疼,很心疼。UN;EAKMYHEART,爱的挽歌。许窦逍,你说的对。我知道没有你太阳依旧会升起,但我,不知道会不会迷失我自己。 许窦逍心里发闷,不想回家,也觉得无处可去,公寓只是临时落脚的地方,自己的房子没有了袁本去了也是徒增烦恼,古越那也有自己的工作,宁钧,他现在还不知道要和宁钧说些什么。于是他便打开专车系统,在城里乱晃。 当年私家车当出租车的系统刚出来,许窦逍就注册了,一方面是为了磨合新车,另一方面是因为确实缺钱。 他买房子的时候已经把积蓄花了大半,后来又买了辆少年时代的命中情车雷克萨斯,袁本曾经对他大手笔的花销有所担忧,但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的资金链绝对安全,袁本也就不说什么,只是包了家里的日常开销,三五不时还要关心一下许窦逍的钱包。 许窦逍当然没钱了,但他也不会说,哪个心高气傲的人会对着月薪比环卫工人高不了多少的爱人伸手要钱呀,他只能自己想法子找钱花花,接外包的工作太费心力,和袁本也不好解释,他只借着上下班的时间开开顺风车,借着袁本加班的时候开开专车,给自己挣两包烟钱,给袁本挣个蛋糕。 那天袁本加班,许窦逍闲着也是闲着,开车出去拉活儿,他绕着袁本的单位附近转悠,拉点近道的活儿,等袁本下班的时候顺便就接他了。 快十点的时候许窦逍估摸着袁本快下班了,买了个轻乳酪蛋糕放在车载冰箱里,旁边还放了一瓶冻牛奶,他奔着博物馆开,中途被分配了一单,许窦逍正给袁本发信息呢,一不小心摁了接受,他想给客人打电话拒绝,那边还一直占线,没办法只能开过去,想靠跟人家客气客气把这一单拒绝了。 他一看对方的定位,正是袁本单位楼下,想着这不是巧了吗,到地方一看真是巧了,挥手招车的姑娘旁边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不是袁本是谁。 许窦逍瞬间想要掉头开走,奈何他的那辆西装暴徒喷的是最飙的蓝色,再者叫车软件上都有车主信息,跑是跑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车一停下,小姑娘拉着袁本上了后座,袁本阴着个脸没理他,许窦逍也只能顺着大爷假装陌生人。 “秦女士您好,是您叫的车?”许窦逍展露出最职业的微笑。 “您好您好,是我叫的车。”秦沫沫像是头一天上幼儿园的宝宝,东摸摸西看看,“我和我朋友是两个地方,您先送他,再送我吧。” “可以,您告诉我地址。” “诶,袁老师,你住哪?”秦沫沫碰了碰袁本。 “先送你吧。”袁本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太方便。” “啊?我输的是我的地址呀,这样师傅不好算钱的。” “没关系,送完你我再跟师傅好好商量看怎么给钱,您看行吗?” 袁本透过后视镜笑着问他,眼角冷冷的,许窦逍能怎么办?也只能同意了。 不知内情的秦沫沫觉得自己超级幸运,用优惠卷打车碰到雷克萨斯不说,开车的司机还是又帅又好说话,她忍不住要和帅司机聊几句。 “许师傅,怎么开这么好的车出来趴活啊?” “呃,磨合磨合新车。” “我猜也是,能买得起这么好的车,总不能为了补贴家用吧。” 秦沫沫又用手肘捅了捅袁本,其动作之轻佻,语气之熟捻让许窦逍牙酸,“是吧,袁老师,就跟咱们单位的大小姐一样,工作不是为了养家糊口,不过是为了消磨消磨时间罢了。” 袁本点了点头,露出个嘲讽的浅笑来:“有钱人的生活方式咱们可体会不到,有的时候钱该花在哪,花完了该怎么办,不是他们考虑的范围。” “啊,有钱人的生活使人嫉妒。” “当然,有些时候富有只是表面现象,保不准奢华背后自己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比如说半夜跑出来趴活。” “行啦,你嘴再欠等我下了车师傅该把你拉郊区扔了。” 第38章 、快车司机 袁本会不会被扔到郊区去暂且不论,许窦逍反正是手心出汗了,袁本这人轻易不生气,生气了之后最擅长使用冷暴力,态度冷淡,言辞刻薄,不仅视许窦逍如无物,最过分的是不给他做饭。 许窦逍倒不是怕少吃个一顿两顿的,只是他喜欢袁本,不愿意他心里不痛快,他这边想着一会儿怎么哄人,那边秦沫沫亲亲热热的和袁本聊天。 许窦逍听袁本提过她,和他同期入职的同事,两个人一块接受培训一块转的正,虽然部门不同但是因为共患过难,反而比自己部门的同事还亲近些。 偶尔许窦逍会在他的手机上看到秦沫沫传来的各种搞笑图片和小视频,他对袁本是十二分的信任,但还是控制不住对自己男友过于受欢迎而不痛快。 他们正在讨论一件工作上的小事,因为一个内部梗而笑了起来,即便袁本每天都「汇报」自己的点滴,许窦逍也知道这笑话的前因后果——袁本汇报的详细程度媲美180集韩剧,出场人物小传、起承转合无一不全,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你没有经历过,就是不一样,满分100的笑话顶多有50分的效果,其中还有20的友情分。 平时不明显,今天一看自己家的冰山对着外人笑的毫无形象可言,许窦逍觉得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入侵的人有罪,放任旁人入侵的领地也有罪,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袁本眉眼弯弯露出八颗牙齿来,愤愤不平,凭什么我要被你甩闲话,还要担心一会儿你收拾我。 我好歹是为了家里赚钱,你呢?冲小姑娘傻乐能涨工资呀。 我辛辛苦苦的大晚上趴活是为了什么?这车上还有趴活挣来的蛋糕呢!你还跟我甩脸子! 许窦逍越想越觉得袁本过分,觉得自己委屈,全然忘了口袋里还揣着一包袁本明令禁止他对天发誓不会再抽的香烟——同样是用趴活的零钱买了的。 许窦逍打赢心理战的档口,后排的一对工作搭档正在议论今天工作上碰到的人。 “你有没有觉得他俩的关系有问题?” 秦沫沫神神秘秘,袁本正气凌然:“没有吧,友情也有许多表现形式的。” 秦沫沫惊讶:“你说的是谁和谁?” 袁本也不解:“你说的是谁和谁?” 秦沫沫:“你先说。” 袁本:“你先说。” 秦沫沫:“你先说!” 袁本:“好吧,好吧,我说的是卢老师和她带来的程总,你说的是谁?” “程总和他的助理。” “怎么可能?她都没怎么说过话。” “观察啊。”秦沫沫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缺乏全面的洞察力,今天吃饭的时候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她特别会说话?说实在的,你这个宣教部的应该和人家好好学学,虽然话不多,但那话接的多妥当啊,不动声色之间把自己的老板捧得恰到好处。” “谁跟你说这个了。”秦沫沫拍了袁本一下,“我是说上饮料的时候。” 袁本一脸茫然,说实话,他和秦沫沫都是自己部门大佬带过去的陪衬,他整个晚上都假装自己是个蘑菇,抓着空档就给许窦逍发信息,根本没注意餐桌上发生了什么。 秦沫沫就不一样,她虽然不说话,眼睛耳朵却没有一刻停歇,像雷达一样捕捉着信息,再用她丰富的联想能力谱写一出出好戏。 “程总饮料上来的时候,助理小姐从外面进来,他特别自然地把自己喝过的饮料,端起来让她试一下。” “她喝了?” “没有。” 袁本用「那你干嘛大惊小怪」的眼神看她。 “饮料这种东西能随便分享吗?”秦沫沫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你会把喝过的饮料给我喝吗?” 袁本看了一眼专心致志开车的许窦逍:“那不可能。” “我也不会让你喝我的,咱们这是正常的兄弟情谊。”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俩有暧昧关系,怪不得助理这么会捧。” “那倒不是。”秦沫沫理了理耳边的头发,“我听说总裁助理的工资都很高,会说话是他们的职业技能。” 一向社交苦手的袁本发出了由衷的敬畏:“他们应该拿的多,这活儿多难啊。”反正他这辈子的甜言蜜语暖心窝子的话都是对着许窦逍。 “不难啊,想想工资,什么干不了啊?” 秦沫沫耸耸肩,“给我两万块,我能把主任捧的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要是给你四万呢?”袁本知道她的脾气有多爆,故意拿话逗她。 “我的时间都是领导的,别说工作上的事了,他们家孩子的家教我都包了。”秦沫沫一副钱能买我命的样子让袁本爆笑出声。 “你懂什么!没受过苦的少爷!钱,世界之光!万物之神!” 许窦逍也被她理直气壮的发言逗笑了。 秦沫沫被他的笑声鼓舞,仿若拉到了盟友一般得意:“您也觉得我说的对吧。” “嗯,钱怎么样也不嫌多。”许窦逍肯定道。 袁本不同意,他从小在大院长大,一应物品全有配给,周围的人不是部队也是相关领域,家教又是小富即安,稳定就是幸福,从来对钱的态度就是够花就行,所以才选择了一个接近赤贫的行业。 他向来不赞同许窦逍为了赚钱拼命,他这么一说,又勾起了他的脾气。 “我倒是觉得钱差不多就行了,人的欲望没有终点,赚两千的时候喜欢两万的东西,赚两万的时候喜欢二十万的东西,赚二十万的时候两百万的东西才能入得了眼,要是追着欲望走,这辈子要累死的。” “要是都像你这么想GDP谁来拉动呀,国家可是鼓励消费,创造财富、享受财富、人类社会才能进步。” 消费主义秦沫沫不以为然,“就算是农耕时代,咱们也要拼命土地兼并呀。” “就是。”许窦逍和他的假想敌站在了一块,“好来来的蛋糕哪有白天鹅的好吃啊。” 蛋糕爱好者袁本被戳中了软肋,阴了脸:“我可以不吃蛋糕。” “别呀。”难得见他吃瘪的许窦逍得意忘形,忘了要扮演陌生人“我都买了,你要是不吃就浪费啦。” “我不吃。” “我大晚上趴活儿就为了给你买个蛋糕,不吃合适吗?” “你要不是非雷克萨斯不可,需要开快车赚蛋糕钱吗?” “不是,这车可是我的梦中车啊。再说你坐着不舒服吗?” 被忽视的秦沫沫看了看甩无赖的许窦逍又看了抿着嘴运气的袁本,大脑飞速运转,此情此景像是一条线,把关于袁本的种种,像是串珠子一样串联起来。 袁本对女性的疏离,单身汉做派,与之矛盾的身上挥之不去的居家气息一切都有了解答。 “我觉得挺舒服的,钱只要花了就值。”秦沫沫开了口,“袁老师,可以啊,怪不得问你怎么不学开车的时候这么淡定,你确实不用会,这么好的车,这么帅的专车司机。换我也不去考本了。” 袁本心里一惊,刚刚自己被许窦逍带的忘了形,他转过身看了一眼秦沫沫,发现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我本来就不喜欢开车。” 许窦逍见他没翻脸,乐的顺杆儿爬:“你不喜欢,我喜欢啊。我就喜欢开车。” 许窦逍和袁本的事在秦沫沫那就像是一本打开的书一样,自自然然的摆在那了,她不用费力地看了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没有宣扬的必要,也没有刻意合上的必要,袁本觉得自己运气确实不错,交的朋友们都挺开明,没人对他的事大惊小怪。 他们不仅不会大惊小怪,还对他都有一种保护的欲望。 秦沫沫回家之后特意发了信息。 “你们关系很好?” 袁本吃着轻乳酪蛋糕,喝着冻牛你,看了一眼正准备去洗澡的许窦逍,觉得生活不能再妥了。 “很好啊。” “你男朋友今天是故意出柜的。” 袁本知道,他们在一块快七年了,许窦逍不高兴他和秦沫沫关系好,假装无意的把他们的关系捅出来,他都知道,也就顺着他来了,反正他也不在乎。 “有点不妥,今天是因为车上是我,换了别人对你影响可不好。社会风气在那呢,咱们这里可不是艺术圈,没那么宽容。” “没事。”袁本想了想又删了重来,“谢谢提醒,今天也是因为是你,我有分寸。” “你能把握住就好。说实话,你男朋友真是帅!羡慕.jpg”“得意洋洋.jpg……” “怪不得英伦陈怎么示好你都没反应,我本来以为是他gay达坏了,撩上的是个铁直,没想到是个有夫之夫。” “懒得理你.jpg……” “不打扰你的幸福生活了,明天再跟我分享恋爱故事呀。” “做梦.jpg……” 许窦逍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袁本对着手机敲敲打打,拿着吹风机蹭到他身边求关注:“今天很累啦,帮我吹。” 袁本把手机发到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腿让他躺下,一边温柔的拨弄他的头发,一边教训他:“以后再让我逮到你去趴活,再也不会给你吹头发了。” “我知道啦。”许窦逍想,我错了,下次还敢。 这不,时隔经年,没有袁本在他身边监督,他还不是打开哒哒软件,又充当了一回快车司机。 第39章 、我们结婚 许窦逍开哒哒也没什么企图心,现在市场被一家大鳄控制着,早就没了当初疯狂补贴时期的赚头,他就是心里燥的慌,不想回家,也不想一个人呆着,哒哒里传来的一个有一个约车通知背后是一个有一个鲜活的个体,他们的行程背后是各自的生活,这让许窦逍感到踏实,每个人都很忙碌,每个人都会有烦恼也都会有快乐。 他稀里糊涂地把车开到了袁本单位附近,刚好服务器派来一单,去的地方也不远,他随手就接了。 开到定位地点许窦逍又后悔了,站在那招手的是秦沫沫,她旁边还站了位高大的男士——ThomasChen;“晚上好,师傅。”秦沫沫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咱们先送个朋友,然后再去我定位的地方。” “晚上好,秦老师。”许窦逍尴尬的笑了笑,“这么晚才下班?” “好巧啊,许先生。”Thomas从后座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真没想到会遇到朋友的车。” “确实想不到,一段时间没见,许先生的车越换越好了,开着特斯拉出来趴活赚得上蛋糕钱吗?” 秦沫沫这人天生的嘴碎,从那天在展览上碰见他心里就不痛快,你说说你,有女朋友就有呗,非带到我们袁老师的地盘上显摆。 后来有知道他借了房子给袁本住,闹的未婚妻找上门门来,现在又大晚上开着豪车做哒哒,谁会开特斯拉出来拉活呀,就是猎艳呗。 许窦逍在她的心里,从当年那个有点小心机的帅哥一下子变成了脚踩两只船的花花公子。说出来的话也不会好听。 许窦逍懒得和她争辩,只笑了笑回了句:“偶尔开一次,今天刚好想在城里兜兜风,顺便赚点零花钱。” Thomas不太了解中国的市场,也因为语言和文化的隔阂听不出秦沫沫的嘲讽,反而顺着他的话聊下去:“我听说中国人结婚很要花钱的,房子、车子、装修、彩礼,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没错,还是你让人羡慕啊,不用结婚就没这么多事了。”秦沫沫看了一眼许窦逍,“我们袁老师是一个没有物欲的人,你只要在他想要聊天的时候陪他聊天,不想聊天的时候化身空气就行了,他心情好了还能做饭给你吃。” Thomas腼腆的笑了笑:“袁确实很随和,有一次我们一整天都只是躺在沙发上看纪录片,他还说自己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所以晚上做了菜给我吃。” “哈哈哈,放松,你是不是给他喝了酒?” “是开了一瓶我从英国带来的酒。” “是啦,有酒的话你把他扔在山洞里他都会觉得是一次完美的约会的。” “真的吗?那我应该找多点酒。”Thomas不好意思的和许窦逍说:“你不会介意吧?许,你和袁已经分手很长时间了,如果你介意的话,我道歉。” “没关系。”许窦逍扯出个笑来,“我没问题。” 许窦逍把秦沫沫送到地方已经快十二点了,刚刚车上的对话,无疑在提醒着他,袁本或许不爱他了,他所有的笑容和温柔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有那么一点旧的情谊在,他跑的那么快那么远,他不肯把消息告诉他,这还不够明显吗? 时间在他的心里使了魔法,磨平了伤痛也磨平了爱,他们之间只是老同学了,如果他再逼的紧一点,恐怕连老同学都做不成了。 许窦逍忽然察觉了自己的荒唐,怎么就能肯定袁本爱他呢? 他明明也看到了Thomas吻了他,他明明也察觉的出他们之间暧昧不清的氛围,怎么就像瞎了一样视而不见呢? 他们是对的,往事如烟,给彼此留一条路走,他都有了自己的路,怎么会认为袁本还停留在原地呢? “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许窦逍给袁本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啊,让你困扰了。” 袁本一直没有回复,是了,他要回复什么呢? 没有,没关系,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客气话,以袁本的脾气,是最懒得讲客气话的,要是他觉得没必要回复,恐怕这会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条信息了。 他们会成为彼此微信里的僵尸朋友,不删除不拉黑也不联系,从朋友圈里了解彼此的动态,即便是全员到齐的聚会,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碰面。 他四十岁的时候或许会看淡这一切,等到七八十岁的时候翻出袁本的东西活血能给来串门的小孩子们讲一讲,如果那时候的风气够开明,他会讲一讲他们的爱情故事。 这就是他们的未来了。 许窦逍越想越难过,心脏被揪住一样的紧,手指尖发麻,眼眶发胀,嘴里发苦,即便跟自己说「这不算什么,两年前已经都想通了」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这位创业公司的合伙人年薪百万的青年才俊,坐在多少人都羡慕的豪车里,因为一场求而不得的爱恋哭的像个孩子。 老天爷仿佛嫌他不够烦似的,安排宁钧在这个时候发信息给他:“明天下午两点,在老地方喝下午茶。” 许窦逍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瘪着嘴回了个好。 袁本要怎么样他管不了,他自己的事还是很清楚的,他没有办法和宁钧结婚了,他心里住着个人,不是铺张餐布临时野餐的那种,是夯实了地基盖了三层小楼,周围有两百平的院子,院子里还养花种菜有猫有狗的那种住。 想要让他搬走,还迁费都给不起,况且自己不想让他搬走。 他不能耽误了宁钧。他要跟她好好解释清楚,他的过去,他的心情,他的愧疚,都要解释清楚。 他有自信能承担宁钧的任何要求。 除了这一个。 他一点五十的时候到了老地方,这地方距离公司不远,是个网红咖啡店,宁钧从他们没红的时候就开始往这跑,一直到他们这变成了拍照圣地才因为人太多而转了地方。 他俩确定关系就在这,那个时候他刚出院不久,一切的状态都在调整,为了谢谢宁钧对自己的照顾,他特意请她,还带了女孩子们都会喜欢的礼物。 宁钧接受了他的感谢,同时也向他告白了。 她说:许窦逍,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照顾彼此,爱护彼此。 那个时候她留着齐肩的头发,因为是休息日穿了一件一字领的淡黄色长裙,那是他头一次看她穿职业装以外的衣服。 她的脸全红了,可眼睛却坚定的看着他,阳光从她的侧面照过来,给她穿上了一层柔软的纱。那时候的许窦逍被她的坚定所吸引,同意了她的告白。 许窦逍猜宁钧选择这里,多少有「有始有终」的意味在,他的到时候,宁钧已经到了,就坐在那个位置上,她的头发已经长到腰间,她穿着一件衬衣领亮黄色的连体裤,外面搭着一件宝蓝色的长外套,比她通常柔美的风格看起来更强硬,阳光同样洒在她的身上,此时却更像是铠甲。她看到了他,招了招手。 许窦逍坐到她面前,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宁钧倒是气定神闲,她把一杯咖啡推了过来。 “我想你差不多该到了,咖啡帮你点好了。” “谢谢。”许窦逍喝了一口,是正好的温度,两年来宁钧把自己照顾的十分妥当,她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反观自己,好像并没有照顾过她什么,她喜欢什么,她的口味是什么,她的兴趣是什么? 他好像知道,又好像一无所知,约会他一向是听宁钧的安排,自己不过是出钱而已,他买的礼物宁钧照单全收,每一件都非常喜欢,可她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是自己送的东西?许窦逍越想越愧疚,越想越觉得他们不该结婚。 “宁钧,我……” “亲爱的。”宁钧把手搭在他的右手上,把他的话头拦住,“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啊?”许窦逍愣住了,他想过很多画面,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点。 “那天是我太冲动了。”宁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该动手,我也不该找人查你。可是婚姻这事让我有点害怕,你太好了,我总觉得哪里会有点问题。” 许窦逍还没明白。 “你不该瞒着我自己有套房子。”宁钧佯装嗔怒的拍了拍他的手,“我生气也很正常。” “没错,我不该瞒你。”许窦逍勉强跟上了宁钧的思路,“所以结婚的事……还继续?” “为什么不呢?”宁钧笑着问他,“我们只是有一点小矛盾。” 所以,这就像是他们分析的那样,宁钧是因为房子在发火,她不知道我和袁本的事。也是,她怎么会知道,都是我反应过度而已。 “再说了,你妈妈昨天还打电话过来问我婚礼的事情,我难道要告诉她我们不结婚了,因为袁本住在你从来没跟我讲过的房子里?” 宁钧歪着头笑,天真又可爱的样子,许窦逍却觉得如坠冰窟。 她知道的,她肯定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和我结婚呢? 第40章 、因爱生恨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恨了。爱和恨作为最强烈的两种情感,其界限之模糊,转换之便利,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契机。 自宁钧怒扇许窦逍一巴掌之后,童玲就没把她放回自己家,就怕这位姑娘爱之深恨之切没伤着别人先把自己给伤了。 她俩在一周的时间里疯狂摄入卡路里,冰淇凌、炸鸡、火锅、奶茶,夜夜笙歌,一边骂渣男一边胡吃海塞,一边流眼泪一边用高热量治愈受伤的心灵。 晚上为情伤心,白天还要衣着得体妆容精致去上班,强打着精神做好工作,宁钧因为自己没在转天工作时间见到许窦逍失态晚上还多吃了一个冰淇凌。 到了许窦逍从外地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宁钧的眼泪就像她们骂人的词汇一样穷尽了,该想想怎么解决问题了。 宁钧躺在客厅的超软布艺沙发上看着童玲自制星光灯投影在墙壁上的银河,她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吓得已经躺在地毯上半梦半醒的好友一个激灵,她慌忙爬起来,顶着乱七八糟的丸子头,像是被僵尸突袭的幸存者。 “怎么了?怎么了?” “我想通了!”宁钧宣布道。 “想通了?”童玲为她鼓掌,“你准备怎么办?” “我要和许窦逍结婚。” 童玲去摸她的头:“没发烧啊,是谁把这个疯狂的念头放进你的脑子里的!” “我自己。”宁钧自豪地宣布,拿起手边的一桶哈根达斯,从快要见底的桶里挖出一大勺,塞到嘴里。 童玲夺过冰淇凌仔细地查看配料表,确实是巧克力的,只有高热量,不含任何酒精成分:“今天也没喝酒啊,巧克力吃多了也伤脑子?你要上赶着给人当同妻?” “不是那么回事。”宁钧摆了摆手,“我问你,为什么许窦逍一直不联系我?” “他想冷处理。” “没错,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分手!我生气了,他不来道歉,我们一直这样冷战谁也不低头,时间越长,事情就会变得越模糊,也越难开口去沟通,然后两个人越走越远,他知道我不是会歇斯底里大吵大闹的类型,为了维持体面绝不可能和他撕破脸,他是要借着时间来无形分手。” “高啊。” “确实高明。”宁钧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分手的责任就五五开,订婚之后再分手,他还能借着情感挫折再歇上几年。” “许窦逍不像是有这种脑子的人。” “坏人还写在脸上吗?”宁钧挥舞着手里的勺子,就像是挥舞着一把剑,“他前任是个男的也没写在脸上啊?我现在都怀疑在酒吧到底是不是偶遇了,也许他们早就和好了,也许他们根本就没分过手,许窦逍在使用苦肉计,让家里能够相信他们真的分手了,然后找到个傻姑娘当挡箭牌。” 宁钧指了指自己,化掉的冰淇凌顺着勺把往下流,流到了她的手上,她满不在乎的舔掉了,“安排一场偶遇,让袁本重新进入他的生活,我们的生活,然后名正言顺的交往,我以为他们不过是兄弟聚会,其实人家是爱人相约,我他妈的还要在家里等着,给他留晚上的那一盏灯!” 宁钧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过上了那种被谎言包装的人生:“然后过个三五年,我给他生的孩子也能跑会跳了,他在适当时候以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提出离婚,我会因为自己过于关注孩子而忽视了他而内疚,我会疯狂的补救,他会做做样子配合,可是冷掉的感情就是冷掉了,怎么挽回也没有办法,作为新时代的女性,我也同意无爱的婚姻没有意义,会很快接受离婚的申请,反正我们周围的人也都是结婚离婚,离婚结婚,没有什么稀奇的,我会留着孩子,他还会闲的时候每周一次,忙的时候每月一次把孩子接过去住住,父母虽然分手,但要给孩子爱。 他还是抢手的钻石王老五,但是因为一段不算顺遂的婚姻而对感情失去了兴趣,他的家庭得到了一个孙子,也不会过于关注他的感情了,简直是一出完美的好戏。” “我不会恨他,他的家庭也不会勉强他,他的社会关系也不会另眼看他,他可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和袁本或者任何一个男人过幸福的下半生,我都要为他的智慧鼓掌了。” “我的天啊。”童玲也要为自己的闺蜜鼓掌,她在爱情中表现出的奉献精神全然看不出能想的这么深远的样子,“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当然。”宁钧笑了笑,看透一切还要迎难而上的样子,“可惜他遇上了我。” “你想怎么样?” “我要和他结婚。”宁钧拆开一包开心果,掰开一个,就像是在掰开许窦逍的脑袋,“如果弄风月上说的没错,袁本在许窦逍的心中十分的重要。他曾经说过,袁本的家里很开明,他也不像是个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也就是说,袁本是相对自由的那个,他能选择任何人,但是许窦逍不行,你是没有见过他妈妈,我猜他要是敢出柜,她妈妈就能想尽一切办法毁了他。 我要和他好好商量商量结婚的事情,我也要让他知道他妈妈有多期待这场婚礼,我要认识他所有的亲朋好友,我还要让他怀疑自己和袁本的关系已经在我这里暴露了。” “怀疑?” “对,怀疑,要是我和他摊牌,难免他会破罐破摔,坚持分手。如果这事只是影影绰绰存在,他就不会甘心放走我这个挡箭牌,同时又要提心吊胆,怕我会在所有人面前揭开它。” “可以。真的很可以了。”童玲服了,“可你总不能为了报复他就走入一段婚姻吧。” “当然不会。”宁钧耸耸肩,“等我玩够了,消了火再说。人道青春最珍贵,他浪费了我的时间,伤害了我的感情,而我以德报怨。” 她把一把剥好的坚果塞进嘴里,说的含含糊糊的:“会帮他出柜的。” “广而告之。”童玲举起了一罐可乐(她们这两天喝了太多的酒,今晚决定暂时戒酒)。 “一劳永逸。”宁钧举起了一罐芬达。 易拉罐相碰的声音清脆动听,就像少女们放下心事之后的歌声。 所以说,不要去惹女人,她们爱你的时候多深情,恨你的时候就有多无情。 许窦逍不知道这个道理,在他短暂的生命里只和零星一两个女性谈过纯洁的校园恋爱,起于对彼此长相的好感,终止于对彼此个性的了解。 他所有的深情和执念都挥洒在另一个随遇而安,爱咋咋地的糙老爷们儿身上,从来没享受过来自女性爱极生恨的「关怀」。 所以当他知道宁钧在隐约知道内情仍旧要跟他结婚的时候,确实如后者所料的一般陷入了两难的困境。他找不到分手的理由,又时刻担心秘密被揭发出去。 “我……我不明白。”他只能向当事人寻求答案。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宁钧仿佛在看一个小傻瓜,又宠溺又慈爱,“亲爱的,你长得帅、学历高、性格好、赚得也多,我们交往这么久就吵过这么一次架,你还道歉了,以我对你的理解,同类错误你是绝不会再犯的,我有什么理由要和你分手吗?说实话,我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结婚人选了。” 许窦逍知道她说的都对,确实没有什么理由,难道让他在这里大声的宣布因为自己心里有人了吗?是个男人,还是个恐怕不再爱他的男人。 他认真的看了看宁钧,后者神色自若,看着他的样子还是又深情又欢喜,不像知道了他和袁本事情的样子。 古越说的对,谁会因为自己未婚夫把房子借给好哥们儿就会怀疑他们之间有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呢? 可是,她为什么要强调他的妈妈和袁本呢? 常年和无生命程序打交道的许窦逍混乱了。 “亲爱的?” “没,确实没什么理由。”许窦逍喝了一口咖啡,决定在弄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先静观其变。 “那,你觉得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比较好呢?” 宁钧握着他的手,又期待又羞涩,“我喜欢秋天,你呢?” “今年秋天?”许窦逍被呛得直咳嗽。 “你这么着急呀?”宁钧笑了,“今年秋天来不及的,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是说明年秋天。这样我们有一整年的时间去计划,在哪里办婚礼,是中式还是西式、婚纱选哪家的、我们双方都要请哪些人来,对了,还有房子。装修可是个大工程,需要想的事情太多了,一年的时间恐怕都不够用呢。” “确实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许窦逍机械的赞同道。 “对了,我们还没有正式拜访过你的父母,什么时候我们回去一趟?我总是在电话里和伯母聊天,总感觉隔着点什么?她喜欢什么?我先准备准备。” “只要你去了,她就开心。” “你就会哄我。”宁钧嗔笑的拍了他一下,“恩,还有,我觉得和袁本特别聊得来,不如婚礼的事也请他帮着参谋参谋?” 第41章 、婚礼顾问 让袁本做他们的婚礼顾问,这个想法超出了许窦逍的认知范围,谁会让心心念念的前任帮自己策划婚礼呀,嫌过得太快活了吗? 许窦逍:“怎么想起他来了?我以为这事你会和童玲商量。” “童玲是童玲,我不会放过她的,袁本是袁本,他能从总体思路上帮我呀,展览策划和婚礼策划异曲同工,我有好多想法想听听他的意见。” “不好吧。” “不会让他全权负责的,就是一起聊聊嘛,给一点专业意见……”宁钧皱着眉问他,“你不会吃醋了吧。” “啊?不会,怎么可能。” “放心啦,袁本是很优秀,可他不可能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他的。” 宁钧吐了吐舌头,“我还想着拉上了袁本还能顺便带着Tom,集思广益。” “诶,不如我们晚一点去找袁本吃饭呀,顺便问问他行不行。” 宁钧晃着许窦逍的手撒娇,“而且我还要跟他道歉,明明是咱俩的事情,弄得他还蛮尴尬的,好不好呀,你给他打个电话约一下呗。” 许窦逍心想,我倒是想约他,可他在哪我都不知道。 他为难地眨了眨眼:“他没在城里啊。” “啊?去哪了?” 许窦逍:“我也不太清楚,昨天他才说的,有一份在外地的工作,因为没联系上我就直接搬走了。” 宁钧又惊讶又困惑:“搬走了?会不会是因为那天的事,这可太不合适了。你有没有跟他解释呀,真的跟他没关系的。” 许窦逍:“我说过的。应该是真的有工作吧,他不太会撒谎。” 他会不会撒谎我不清楚,你倒是个优秀的骗子。宁钧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一脸的内疚。 “我那天确实是太冲动了。”她拿起手机,“我还是跟他说声对不起吧。” 还没等许窦逍反应过来,宁钧的语音信息已经发出去了:“对不起呀,袁本,我听老许说你搬走了,要是因为上周的事我可要愧疚死了,真的不是针对你,是我们俩之间的事。” 不到一分钟,袁本的信息就发回来了:“没有,没有的事,我这边有个朋友让我帮个忙,你不要多想,老许这人是热心肠,但有时候也迷糊,你多担待担待,谢谢你,也替我谢谢老许,这次帮了我大忙了。” 宁钧开的是外放,许窦逍听着他客客气气的声音心里难受。果然,就是想和自己拉开距离了。 宁钧看了他一眼,俏皮的笑了一下:“看来没事。” “不用客气呀。”宁钧继续发信息,“你俩这么铁的关系帮帮忙也是应该的。我也有个小忙想让你帮我一下呀。” 袁本发来一个小猫疑惑表情包。 “婚礼的事能不能请你帮着参谋一下呀,你知道老许的,他只能当个金主,我需要一个有品位的顾问。”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我对婚礼这事一点了解都没有,还是请个专业的团队来做会好一点。” “那种团队都流程化作业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拜托啦,不会花你很多时间的,你是老许的哥们儿,最了解他的喜好啦,他笨笨的,根本不会和专业团队沟通,肯定就会说都听你的,我都可以。 一生一次的婚礼,我想弄得独一无二,我们两个都喜欢,不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呀,帮帮忙啦,好不好。” 宁钧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的本领,怎么利用女性的优势柔软的提出让人不好意思拒绝的要求,那是一清二楚的。 许窦逍都想不到,袁本会那么痛快的就答应。 “好吧,不过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在城里,等我回去?你可以先想想有什么想法想要实现的,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些朋友看看怎么操作。” “谢谢。”宁钧发过去一个小熊作揖的表情过去,给了许窦逍一个得意的眼神,“搞定啦。” “非要让他帮忙吗?”许窦逍挣扎,“我不笨,我能和别人沟通自己的喜好,我会好好想想的。” “你看过《欲望都市》吗?”宁钧故作严肃的问他,“每一个时尚女王身边,都会有一个有品位的gay蜜。你就等着付钱就好了。” “再说了。”宁钧喝了一口自己的果汁,“找个了解你的人来安排有什么不好的?” 哪里都不好! 许窦逍能接受和袁本做微信的僵尸朋友,能接受这辈子就靠记忆来回味和他有关的点滴,能接受他有新的爱人,但实在无法接受袁本来操办他的婚礼。 袁本欣然接受,内心波澜不惊,他会伤心。 袁本表面接受,内心翻江倒海,他更伤心。 然而,事已至此,许窦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祈祷袁本说的是客气话,或者他就一直不要回城好了,远程和宁钧沟通总好比他们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讨论起来要好得多了。 宁钧欣赏了好一会儿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忧愁——只要是深爱一个人两三年,他的所有情绪都会在你眼中无所遁形——决定给他一点时间消化消化,过两天再确定拜访许窦逍父母的事情,一次给他太多压力也不好,小刀割肉才叫疼呀。 剩下的时间里许窦逍都心不在焉,宁钧也不恼,照常吃喝,甚至很有兴致地拉他看了一场电影,欣赏年尽六十的阿汤哥在高楼上跑酷,无保护的爬上直升飞机,然后开开心心地把许窦逍放走,约定明天一起去许窦逍的房子看看。毕竟,装修可是个大工程,不提前打算可不行。 许窦逍浑浑噩噩的回到公司的公寓,领带一解,衣服一脱,穿着四角裤砸进沙发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许先生的大脑硬盘要崩。 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两条信息,一条来自袁本:“老许,别想太多。” 另一条来自古越:“怎么样啊哥们儿?谈妥了吗?” 袁本的信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先处理古越的关心。 “袁本要帮我筹备婚礼。” 信息刚发出一秒,古越的电话就顶进来了。 他摁了免提,古越的大嗓门都能在他的房子里制造回音了;“怎么回事?!为什么袁本要帮你筹备婚礼?你俩哪个脑子抽了出的主意。能在一块就待着,不能就好聚好散,这是演哪门子的琼瑶剧?我跟你讲,余爸爸都不屑于拍这种情节。” “是宁钧的主意。”许窦逍脑袋扎在沙发垫里,想要闷死自己,“我能怎么办?” “你不是找人摊牌去了吗?怎么又聊到婚礼去了。” 许窦逍把袁本怎么一声不吭的搬走人跑到外地躲他,英伦陈怎么和他甜甜蜜蜜,宁钧怎么和他和好如初讲了一遍,古越半天没说话,一说话就往他心口扎。 “所以说你忽然发现袁本已经有了相亲相爱的男朋友,前面那些王母娘娘斩姻缘,牛郎织女鹊桥会,你爱我我爱你,可我们都因为周围的客观条件不能说,一个眼神就能让我们的爱死灰复燃都是你的独角戏。 结果你觉得还是真心爱你的未婚妻才是人生的真归宿,于是斩断前情,该结婚还是要结婚?” “不全是……” “我哪一部分说错了,请你指出来。” “我……”许窦逍用头狠撞了几下沙发垫,“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虽然你很渣,但做的没错。”古越叹了口气,“说实话,如果宁钧没有怀疑的话,你还是乖乖结婚吧,白月光谁都会有,但是能和白月光在一起的有几个,踏实点吧。” “我就是不甘心。”许窦逍嘟嘟囔囔,眼泪流进麻质的布料里,洇湿了一大片,“我那么爱他,那么爱他。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他。为什么会这么难?” “老许,你还记不记得我发给你的那个文包?”古越轻轻的说,“三十八个故事一百个套路,那里面你们虽然历经千难万险最后总能两情相悦甜甜蜜蜜。” “我记得。” “其实弄风月里不只有这种甜文,也有很多你们相爱相杀,误会重重,最后没办法在一起的故事。我没有发给你而已。” “呃……”许窦逍没说话,古越只能听见他低沉急促的喘息声,他接着说:“真实的生活里要比故事虐一百倍,我们生活在其中是没有办法逃避的,有的时候我们可以迎难而上跟命运死磕,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接受它,躺在地上任它碾压,如果想得开,可以把它当成手法重点的马杀鸡。” “老许,我们都有想要的人或事,可这世上就是这样的,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古少。”许窦逍叫他。 古越这辈子就没这么温柔过,对他:“在呢。” 许窦逍:“人设崩了。” 古越:“什么?” 许窦逍:“你的人设崩了,说好了暴发户设定呢?你怎么变得这么暖心了?彩云易散琉璃碎?哪看来的?” “我艹。”古越急了,对着他身边的人怒吼,“许窦逍我白疼你了。走了伊龙,宵夜去,别笑了。我挂了,能损我看来你死不了。” 第42章 、他乡偶遇 顾缪缪的工作邀请对于袁本来说无疑于救命稻草,他当天晚上熬夜看完了全部的工作资料,转天就打电话和顾老板沟通工作思路了。 顾老板对他这种积极敬业的精神也十分欣赏,二人一拍即合,下午飞S市的机票信息就发到袁本手机里了。 顾缪缪的品牌推广试水定在S市,为了项目能够顺利进行,她甚至在当地组了一个小工作室,已经卓有成效地运作了几个月,袁本一来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袁本飞机落地的时候是晚上九点,来接他的是顾缪缪的助理高新颖,个子娇娇小小的,穿着一身黑色的衬衣西裤,踩着猫跟鞋,一见他笑得热情极了,伸手要拎他的拉杆箱:“袁老师,我是顾总的助理新颖,她有个会实在走不开,所以派我来接您。” 袁本赶紧道谢:“谢谢您,谢谢您,箱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让您拿不合适。” 高助理也不多客气,引着他往停车场走,她个子小,走得却很快,袁本需要打起精神来才能跟得上,她语速也快的很,不过因为语态得体,只显得她精明职业,丝毫不会引起人的不适。 “袁老师以前来过S市吗?” “我以前在这边上的大学,不过毕业之后一直没有回来过。” “这次也算故地重游了。您可以有空的时候转转,这几年S市变化也挺大的。” “有机会。” 袁本在地下停车场看见高助理的车时一愣,她个子小,却开了辆路虎,其反差感不亚于当年看一个150的小姑娘骑哈雷重机。 高新颖帮他把后备箱打开,见他被车吸引了注意力,以为他喜欢:“这辆是公司的备用车,您这段时间要是有需要可以用它代步。” “不用,不用,我不会开车。”袁本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会?” “我脾气不太好。”袁本推了推眼镜,他工作之后因为总是面对电脑,大部分时间都戴着框镜,眼镜遮住了他冷淡的细眼和锋利的鼻子,反倒显得他柔和了不少,加上被工作培养出来的深入骨髓的服务精神,当年F大有名的冰山变成了一副人人称道的斯文、好脾气的样子。 “这还真没看出来。”高助理灵活的一打方向盘,踩着油门把袁本带上了主干道,“您一看就是特别随和的样子。” 袁本抿着嘴唇笑了笑:“主要是隐藏的好,我要是开车肯定是马路杀手,又快又暴躁,为了社会和谐还是算了。” “您是富贵命啊,有我们这些司机呢。” “不敢不敢,麻烦你们了。” “我得给顾总打个电话,汇报一下。” 袁本点了点头,请她随意。 “顾总,我接到袁老师,正往您那边去,嗯嗯,好的,我问一下。”高新颖微微侧了侧头问袁本,“您喝点什么酒?” “嗯?” “顾总怕飞机餐不合您胃口,约了一家宵夜,您要喝点什么酒吗?” 在赤贫行业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袁本,向来和上级主管单位往来扯皮的袁本,一直都是招待方的袁本,头一次感受到了企业家的款待,对资本主义的温暖十分的不适应。 “我喝什么都可以。” “好的。顾总,袁老师这边都可以,好的,好的,我们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到。” “真不用这么麻烦。顾总太客气了。” “您是我们请来的专家顾问,这都是应该的。” 虽然现在不适应,等他到了地方,见了顾缪缪,讲了讲行业内的八卦消息,又喝了两杯酒之后,只希望这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来的更猛烈些,他早年间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头砸进清水衙门的,要是早点醒悟转行就好了。 “原来太年轻啦,总想着要做文化传承,现在才明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也想要物欲横流啊。” 顾缪缪被他逗得直笑,这位前同行是位高高瘦瘦的姑娘,长得不出众,但也算眉眼清秀,她穿着一条亚麻色的裙子,神采奕奕,完全没有连续工作的疲态。 “文化也需要人来传承啊,袁老师做的是功德,我们挣的是小利。” 她端起酒杯来晃了晃,里面的红酒打着转,像是金钱迷人的漩涡,“如果没有您这样的读书人,现在我还真不知道该去哪找品牌的文化顾问。” “读书简单,要向顾总一样能从读书人转型成企业家就难多了。” 袁本对她还是十分佩服的,前两年他们还一起到局里开会,学习;“我也是运气好罢了。”顾缪缪被他夸的红了脸,露出小儿女的神态来,不好意思的垂直眼睛透过睫毛看了他一眼,像一片云彩一样轻轻的飘过。 袁本心里一惊,发现秦沫沫猜的没错,顾缪缪确实是对他有好感,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虽然高却又细又柔,像一株水边的垂柳,仿佛是意识到了他的视线,顾缪缪的脸更红了三分,为她平添了几分娇媚。 袁本一向对美人欣赏有加,对美的定义也十分的宽泛,他忽然想起了陈小猫的谏言:“你也该看看周围的人了。” 他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许窦逍,从十九岁一直喜欢到二十九岁,陈小猫说的很有道理,既然他已经往前走了,自己为什么不能看看周围的人呢? 袁本虽然无意对顾缪缪的好感推波助澜,但他可以换一个角度去看待别人的好意,顺其自然,静观其变,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这么想着的袁本放松下来,觉得自己来到S市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因为这种心态的转变,使得他在接到许窦逍信息的时候显得从容不迫。 是的,我离开那座房子里,我也离开你了,我从回忆里走出来。 他没想到的是转天会接到宁钧的信息,这位小姐三言两语就把他绕的团团转,不得不答应她做婚礼顾问的请求。 不过这一次袁本倒是没有多难受,他这一个月来受到的冲击够多了,偶遇前任,知道前任结婚,接待前任和他的未婚妻参观自己的展览,因为工作原因借助在前任的房子里,被前任的未婚妻找上门来,这要是拍成电视剧,最少也是30集起步,或许就是因为这种高强度密集的情感伤害,让他的心快速的结了一层咖,把柔软的部分紧紧的包裹起来。 结咖也好,下一步就是愈合了。 他这么宽慰自己。很成熟很稳重的给许窦逍回了信息:“老许,别想太多。” 他们都不该想太多。袁本躺在酒店软绵绵的大床上——顾总为了便利,和酒店签了一年的约包了三间客房,袁本就被安排在其中一间——回想起许窦逍被打的那一天。 他知道许窦逍是来干嘛的,他们都有一样的心情,有些人,不见面的时候不会想念,但见了面,只要给堆死灰一点点机会,它就能变成星星之火燎烧一片大草原。 当许窦逍顶着肿脸可怜兮兮的站在那时,他无比庆幸宁钧的到来,庆幸她给了他一巴掌,这不仅打醒了许窦逍,也打醒了他自己。 爱又怎么样?当初无法在一起,现在更不可能了,他们都长大了,身上都有责任在,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一件事了。 许窦逍也明白,否则他怎么会连饭都没吃两口就跑掉了呢? 他一定也看出来,看出来我不想让他去追宁钧,看出来我想让他离开。 袁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把此去经年的所有爱意和辗转反侧的不安都吐了出来,他沉沉的睡着了,像是卸下了千金的重担。 可重担能这么让他卸下吗?毕竟老天爷是出了名的喜欢和人对着干,执拗的要强摁牛喝水。 没过几天,顾缪缪请他和自己一起去见几个朋友。 “几个相关部门的朋友。首都那边的公司和他们之间有个合作的项目,他们的负责人过来考察,他们拉了我一起去,介绍介绍,也许以后有合作的机会。这边毕竟是个临时的工作室,核心工作还是要回去的。” 袁本没意见,雇佣关系就是这样的,哪怕老板对他另有所图,职业的下属也要明白拿钱办事,不能恃宠而骄,毕竟自己并不想被潜规则。 他怀抱着一种重在参与的心态出场,到了地方才觉得命运弄人。 无他…… 来自首都的公司负责人正是许窦逍。 许窦逍恐怕也没想到能在故地遇到故人,一下子也不知所措,幸好大家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很快调整出一副老友重逢的面貌来。 袁本对着许窦逍快走了几步,热情相拥:“老许,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遇到你。” 许窦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背:“确实是巧啊,虽然你没说自己在哪高就,但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确实,确实。” 东道主见他俩是旧识,自然而然把他们安排在了一起。 这种合理合情的安排,却让心怀鬼胎的二人坐如针毡,表面还要维持一片的平安喜乐。 第43章 、一个愿望 袁本从小就喜欢观察别人,据袁妈妈回忆,小袁本尚不能完整叙述一件事的时候,就常常搬了小板凳坐在大院的树底下和一群姐姐阿姨待着,他长得可爱,性情又乖巧,颇受女性欢迎,总能得到各式各样的小零食。 袁本的目的不是为了吃食,而是喜欢听她们聊天,每天饭点前后,院里的女性就会聚在树底下,摘菜聊天、消食八卦,他总要听到最后一场才肯跟着来找他的妈妈回家。 袁爸爸要是问起什么来,袁妈总是打趣:“问你儿子去,这院里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他这一兴趣爱好,在年纪长到十四五岁,身高超过180之后就再也不好往女人堆紮了才算告一段落,接着他发现男生的八卦不比女生差,此为后话。 基于这一兴趣爱好,参加不用说话的饭局对袁本来说一向是个享受,他可以吃好喝好尽情的观察餐桌上的人生百态,充实自己的内心小剧场。 然而今天他做不到了,因为许窦逍就在他身旁。 他们在一家敦煌主题的新融合餐厅吃饭,洞窟一般昏暗的光线,红配绿的明快色彩,为了坐下所有人的长条桌子,并得紧紧的餐椅,袁本的腿和许窦逍的挨在一起,稍微一动作就能碰到。 袁本虽然谈不上博览群书,但也读得够多够杂,书上说,人和动物一样都渴求碰触,这是出于对安全感的渴望,可没有一本书能够告诉他,怎么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碰前男友的大腿,不借着布菜的时机去碰他的胳膊,不借着昏暗的灯光去数他睫毛颤动的次数。 袁本头一次觉得爱情心灵鸡汤里的那些歪理其实很有道理,你再理性又怎么样,总有人能突破心灵的高强。 这一顿饭他吃得尤其心神不宁,到了顾缪缪都担心的地步。 饭局一结束,还有其他事要先走的顾老板把他拉到一边:“袁老师,看您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袁本很不好意思:“确实,确实有点头痛。” “那不然我让新颖来接你?” “不用,那不用,过过风就好,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和老袁一块走两步,正好我俩也很久没见了。”和合作方应酬道别之后,许窦逍走了过来。 “那也好,袁老师,不舒服的话就请假休息吧,工作不急于一时。” “好,谢谢。您先忙。” 等顾缪缪上车走了,留下袁本和许窦逍站在马路边上。 “你也会讲给他吗?”许窦逍没头没脑的问道。 袁本正对着他的影子出神,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会把今天的事情讲给Thomas吗?”他的声音里有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嫉妒和委屈。 袁本摇了摇头:“不会。” “那你会讲给谁?” “谁都不会。”袁本叹了口气,“没有那个必要。” 袁本讲给许窦逍,是出于一种不可控制的分享冲动,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所有的快乐或者不快乐都和他共享,想要他们的生命能够紧密相联,那种毫无隐私可言的紧密,如果这世上有五感共享,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敞开给许窦逍。 可这种丧失理性,过度热情的情绪于他一生大概只能有一次,如果是每个人都有一个热情的计量条,那么他用小二十年的时间才蓄满了蓝,现在已经耗费的一干二净了。 “为什么?”许窦逍不理解,他一直认为袁本是个极乐于讲故事的人,他曾经因为自己没有听完他一个段子就起身刷碗翻过脸。 “年纪大了。”袁本耸耸肩,总不能说因为都不是你吧,我只是爱和你讲话而已,“况且我本来就不爱聊天。” 沉默的空气化成粘稠的液体在他们之间流淌,许窦逍觉得自己身上又湿又黏,烦闷不安,他们俩一前一后走在种满梧桐树的小道上,路灯透过树叶撒下斑驳的光影,他忽然发现这是一条极为熟悉的路,上大学的时候,他曾经在这附近打过工。 那时候是圣诞节前后,许窦逍接了个在餐厅弹钢琴的活,一个晚上能挣上大几百块钱,一周就能赚下两个月的生活费。 他还记得圣诞节当天晚上袁本来餐厅接他,餐厅结束得晚,他就在附近的麦当劳里坐着看书,买了一杯咖啡续了一个晚上。 那天晚上很应景的下了雪,很小很小的那种,许窦逍从餐厅出来就看见袁本穿着羽绒服,围着一条红色的羊绒围巾,傻呵呵地笑,他的头上和肩上落了薄薄的雪,他的鼻子红红的,他掏出一个苹果给他,像个憨傻的圣诞老人。 圣诞节的交通很差,他们仗着年轻,就这么走回了学校,当时也是这条梧桐路,因为通往教堂而挤满了人,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往前拥,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许窦逍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手里也空落落的,他攥了攥拳头,咳嗽了一声。 “袁本,你还欠我一个圣诞礼物。” 袁本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他。 “就在那。”许窦逍指着梧桐树下的一条长椅,旁边立着个又大又胖的绿邮筒,“我送了你一组手工书签和一盒糖,而你没有送我礼物。” 袁本眯着眼睛看了看那条平凡无奇的长椅,想起来了当年的往事。 许窦逍打工的餐厅距学校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俩又不信教,也没有到教堂凑热闹的执念,终于在人潮中挤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放弃了,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一条还空着的椅子,决定坐在那等清净点再走。 这是他们俩在一起之后的第二个圣诞节,第一个圣诞节的时候他们都在王晓晓那聚餐,吃的脑满肠肥,喝得七荤八素,加上之前都在准备考试和论文,两个糙汉子谁都没想送礼物这么一出。 今年就不一样了,大家各有归宿,早早的把时间都安排出去,他俩才能过个二人世界,许窦逍早一个月就开始琢磨该送点什么东西,各种论坛贴吧逛了一溜够,什么《送这些一定会让你的男朋友开心》、《男生想要的礼物Top10》、《送礼送的是心意》他都反复研读了一遍,男生喜欢的电子产品袁本买得比谁都快,衣服基本上都在王晓晓的掌控之中(他没有挑战的勇气和能力)、他也没有为文科生选书的品位(那年送心灵鸡汤类图书之后袁本那种想要嫌弃又觉得自己很可爱的眼神实在是不想再看了)想来想去,他决定亲自动手。 许窦逍的动手能力嘛,如果说满分100分,他只能得10分,长到20岁,连扣子都没能订过一个,唯一谈得上动手的就是给自己包书皮了,用那种塑料透明的,往里一套就完事的方便款。 如今为了爱,他要挑战自己。经过了两个星期的反复失败,他终于成功的制造了一套12张手工书签,每个书签都有一首小诗,搭配着他的简笔画。 姑且算是画吧。许窦逍想,它们有线条也有色彩。 为了让这礼物不显得太像幼儿园大班作品,他特意搭配了一包袁本最爱吃的话梅棒棒糖。 许窦逍在椅子上掏出了礼物,一个牛皮纸盒子,绑着粗麻绳的蝴蝶结,袁本惊喜的结果去,打开之后笑了。 “不许你嘲笑它们,它们有多努力你根本想不到!”许窦逍把连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凶他。 “我没有啊。”袁本拿起一张书签仔细看,上面是一江弯曲的春水,还有一个小小的三角形代表着孤舟,“原来你前一阵问我喜欢什么画家是为了这事啊,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呢,还别说,你这两笔确实有倪瓒的风骨。” “滚!”许窦逍搡了他一下,侧过身去不看他。 “诶,我说的是真的,你这幅画是不是仿的他,我要是猜错了,你随便罚我。” 袁本把书签递到他眼皮底下,许窦逍勉为其难的看了一眼,还别说,确实是。 他当初旁敲侧击的问了袁本在绘画方面的喜好,就是想从中找到相关的元素画书签,虽然画完了备受打击。 他居然看出来了!许窦逍得意极了,看来我还是有天分的。 这里要说的是,并非许窦逍天赋异禀,也不是袁本对倪赞的了解到达了从一条曲线一个三角就能辨识出来的地步。而是实在许同学把画的题跋也乖乖的抄在了书签上。 许窦逍:“算你厉害。” “不不不,没你厉害。谢谢你啊,亲爱的。我会珍藏一辈子的。” 袁本拆了一个话梅糖含在嘴里,“糖存不住,我先吃了。” “我的礼物呢?” “嗯?我刚刚不是给了你一个苹果?” “那能算吗?”许窦逍佯装生气,“那个是你随手买的,肯定是在宿舍楼底下哪个学妹卖不出去的最后一个。” 被拆穿的袁本挠了挠头:“那你说怎么办?我现在买也来不及啦。” “礼物你想花钱买就了事了?” “那,这样吧,我欠你一个愿望,永久有效,只要不违背国家法律,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完成。” “一言为定。” 往后过了很多年,许窦逍也没有使用这个礼物,袁本从来不需要他许愿。 今天,他把这个礼物拆开了。 “你有什么愿望?” “我希望你明天陪我一整天。” “好。” 第44章 、昨日重现 袁本有没有认真保存许窦逍精心制作的经典绘画简化版的书签呢? 这要看「认真保存」的标准是什么。从他的角度来看,任何不被人使用的物品都是没有意义的,再贵重的东西都要用起来才能体现他的价值。 所以那十二个书签被他随拿随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夹在哪本书里了。 这样的做法好的一面是减少了礼物的「神圣性」,如果他有一位多疑而容易忧心的伴侣,最少他不会落到许窦逍这等被动的地步,坏的一方面嘛,由于没有集中保存,礼物的随机掉落常常让人防不胜防,很容易因为突然的回忆陷入感伤。 无论袁本处理礼物的方式和许窦逍有多大的不同,但他们对待承诺的态度倒是一致,君子之道,言必信,行必果。 他既然答应了许窦逍愿望的要求和实效都如此的宽泛,那么自然就会陪他一整天。 哪怕他头一天晚上看了整夜的怀旧电影,搞了一个《断背山》、《王的男人》、《霸王别姬》、《美少年之恋》马拉松,从高度艺术化提炼出的磨难和悲伤里汲取力量,他从来认为他人苦难最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使自己能够珍惜当下的点滴幸福。 毕竟那些事是真正的惨,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并不算是什么。 他怀着这种说不上是悲观还是乐观的情绪趁着天亮之前睡了两个小时,醒了之后认真的刷牙洗脸刮胡子,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使用酒店提供的面膜。 凌晨的时候,许窦逍发来一份电子档,把自己的愿望细化了一下,包括时间、地点、相处模式等内容,一条条列成明细,小到穿衣风格,大到遇到突发情况处理的方式,他甚至还模拟了几个场景,其内容之完备,逻辑之清晰,一点看不出是在要求实现七八年前一个随口提出的礼物,而像是要签署一个价值百万的项目。 许窦逍想要的是大学时代的约会,限定在大三那年。 为了吻合少爷的要求,袁本从他不多的行李里找出了一身压箱底的潮牌来,特意熨平整了挂好,天知道他这两年一直都在中式商务休闲和死宅男之间交替,已经为人妻母的王晓晓早就放松了对他服装风格的魔鬼控制,只在换季的时候随便帮他配两身上班穿的衣服,放任了各色T恤在他衣柜里的野蛮生长。 箱子里塞着的这套衣服,从某种意义上是他的青春图腾,虽然不会穿,但是必须有,万一在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比如眼下,用来假扮20岁的自己。 “有点奇怪啊。”袁本对着镜子把头发抓了抓,左右看看,总觉得有点违和,像是错穿了别人的衣服,“差了点什么。” 想来想去,想到了眼镜,他中二期的时候总是戴着一副灰色的隐形眼镜,因为瞳色深的关系,在光线下会散发出蓝色的幽光,加上他的五官深邃冷冽,常常被误认为混血。 虽然心里觉得一把年纪带彩色瞳片有点傻,但为了履行承诺,他还是找到一家眼镜店配了一副换上。 路过艺术集市的时候他看见了几个摊位上有从前会带的鸡尾酒戒指和耳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当作没看到离开了。 等他回到酒店的时候,许窦逍已经坐在大堂里等他了。宽大的衬衣在他的身上晃荡,额发柔顺的垂着,有一种温柔纯粹的美,他看见了自己,圆圆的眼睛里闪现出欢喜的光来。 袁本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砰砰跳,跑了万米之后的那种跳法,同时还伴随着嗓子发干,呼吸困难和轻微耳鸣。 “你不会是晨跑去了吧?”许窦逍走过来打趣道。 “这么早就起来可是违规了啊。” “我不是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嘛。”袁本看了看表,“九点才正式开始呢,还有一分钟。” “算你有理。” 许窦逍和袁本都不说话了,两人肩并着肩看着大堂里的世界时间,数着秒看它走完最后一圈。 秒针刚走过12,袁本立马用胳膊肘碰了碰许窦逍:“诶,我说,你穿这一身真好看。” “那是。”许窦逍挑了挑眉毛,“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吗?” 许窦逍完美的还原了20岁的自己,温柔、干净、还有那股讨人喜欢的聪明劲。 他把自己裹在袁本最喜欢的衬衣里,展露出他最喜欢的笑容来。 袁本知道自己完蛋了,他想走走过场的决心在许窦逍的这一个得意的笑容之下灰飞烟灭了。 他觉得许窦逍坏透了,居然用这种方法来勾引他,摧毁他本来就薄弱的意志,他又觉得许窦逍聪明透了,用这种方式来给彼此一个放纵的理由,套在一个虚拟的壳子里,他们不是现在的自己,只不过是短暂的昨日重现。 “咱们去哪?”袁本用了全部的毅力告诉自己这是场虚幻的一日游,这才克制住亲他的冲动,他研了咽唾沫,把主动权交给许窦逍,“我今天全听您的安排。” “先随便逛逛吧,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街上有个艺术集市。” 全国的所谓艺术集市都大同小异,上学的时候袁本和许窦逍出去玩,曾经买过手作艺人的一对耳环作为礼物送给王晓晓,他为了独特性和买家再三确认全国独一份,等千里迢迢带回学校,王晓晓掏出同样造型同样工艺的戒指和项链,来自祖国各地艺术市集的第一份凑成了一套。经此一役,袁本算是对艺术市集丧失了信任。 不过嘛,他现在才二十岁,还没被销售手段伤害过,可以充满好奇的转一转。 他转过一个个摊位,很有兴致的买了几张手绘明信片,当场写了几句话,填上地址,准备一会买两张邮票贴了寄走。 许窦逍倒是对银匠首饰感兴趣,捡了几个造型独特的鸡尾酒戒指摆在眼前招呼袁本过来试试。 “干嘛?要买来送给我吗?” “对啊。”许窦逍把戒指一个一个套到他手上,认真的对比起来,“都不错,包了。” “这么大方吗?”袁本欣喜万分的抱住他,“谢谢老板呀。” “还喜欢什么?一并包了。”许窦逍大手一挥,又挑了一对耳夹给他扣上,袁本素了好久的娇嫩肌肤一下子就红了。 “疼疼疼。”袁本捂着耳朵撒娇,“谋杀呀!” “怎么这么娇气啦。”许窦逍把拉开他的手,语气虽然嫌弃,但动作温柔,还凑到他耳朵上轻轻地吹了吹。 袁本感受到耳边的热度,不可控的脸红了,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 “没这么疼。”他从来没想到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会被许窦逍挑戏,有点不好意思的推他,“好啦,好啦。” “怎么了?你害羞呀。”许窦逍歪着脑袋看他,“不像你啊,袁司机。” 袁老师崩溃了,我当然害羞了,以前我可以仗着合理的关系随便调戏你,现在可不行,虽然有合约在身,但公序良俗在那摆着呢,宁钧今天早上还给他发来一个关于心里的构思,他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挑戏人家未婚夫。 “你别逼我啊。”袁本咬牙切齿,“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这我可看不出来。”许窦逍摸了摸他发红的耳朵,热度是因为疼还是因为臊,“你最规矩了。” 耍流氓这事,讲规矩的人先输,这还是袁本身体力行交给许窦逍的,多年之后又被人还了回来,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他扭过头去不看他:“算我输了行不行,中午请你吃饭行不行。” 许窦逍见好就收,也不敢把人逼的狠了,所谓请君入瓮,也要讲究套路,温水煮青蛙最好,上来就大火猛料,再傻的青蛙也会跳出锅去.“那中午我可点贵的了,你别心疼。” “我又不是古越。” 他俩本以为人在他乡,行事动作放纵了不少,反正也没人认识,殊不知这样高挑帅气的两个人在哪里都出众,他们又言行暧昧,早就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目光。 接近大学城的艺术集市是年轻人的休闲天堂,他们一半是卖家一半是买主。 在这众多的青春学生中,有一位刚巧认识他们,说认识也不算认识,只是她看过他们从大一到毕业的全部市级和照片罢了,关于二人的点滴恐怕要比他们本人还记得清楚。 此人正是童玲的妹妹,她曾奉家姐之命彻查二人的校园故事,也曾被两人萌的肝颤,这时亲眼看见了,才明白当年学姐包括部分学长的疯狂,这样招风的两个人,一个斯文一个冷傲,妥妥的互补反差萌。 萌虽萌,但是啊,他们好像不应该这样。 在成为一个腐女之前,妹妹首先是个充满正义感的女性,当下掏出手机录了个两分多钟的小视频,不仅拍了视频,还拍了一些列的小照片,感谢万能的网络,分封中发到了自己姐姐的手上,帅哥又怎么样,萌又怎么样? 第45章 、有情人否 被摄录而不自知的两人仍旧快乐的进行着一日之约。 许窦逍的安排十分简单,基本上就是他们大学生活的复原版,逛过艺术集市之后,他们扫了两辆小红车,沿着江边慢慢的骑着。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江边露营的时候吗?” “记的。” 大二的时候袁本的体育课选修的是自行车与游泳,堪称是F大的隐藏宝藏课程,不仅传授野外生存经验,同时还能带上小伙伴一起露营烧烤,袁本选的时候是为了混个学分,选完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挖着了宝,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嘚瑟的炫耀,气的没选上的程浅不想理他,连着三张海报推给他画。 到了露营的时候,袁本自然是带着小男朋友一起去,带上各种肉串,跟着自行车队傍晚出发,天擦黑的时候刚好到江边,支起两人一间的帐篷,美滋滋的吃烤肉。 夜里滚在一起搂着取暖,天刚一亮许窦逍就把他喊起来看江上日出,金黄色的光沿着水面铺出来,像一条通往希望和永恒的路。 “我那个时候就想,这辈子就这样了,挺好。”许窦逍把自行车放好,趴在江边的栏杆上看渡轮。 “你和我,等退休的时候也可以手拉手的遛弯,你起不来看日出,我们可以看日落。” “窦逍……”他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的落寞,让袁本不知该不该继续扮演自己的角色,如果是二十岁的他,可以自然的去拥抱他,去承诺他,他们可以一起看夕阳,可以一起坐在摇椅上慢慢变老。如果是现在的他,除了沉默就是规劝了。 我为什么要规劝他?袁本心有不甘,我明明比谁都更要爱他,想要占有他,可却总是把他推的远远的。 “我们今天就可以一起看日落。”他走到他身边去,背靠在栏杆上看着他,“为什么要等到退休之后呢?” 许窦逍轻轻地笑了。”是啊,为什么要等到以后呢?我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眉毛皱着,眼睛半合,睫毛落下忧伤的暗影,又无奈又疲惫,袁本像吃了个生柠檬,酸酸苦苦都流到心里去了。 “明天太远啦……”他说,“但你可以猜猜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什么?”许窦逍问道。 袁本侧过身去,吻了吻他的鼻子:“我会亲亲你。” 许窦逍笑了,无奈和疲惫无影无踪,只剩下欢喜。 “非常老套啊。” 袁本不在乎:“管用吗?” “嗯。” “那就好。”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让你实现这样一个愿望?” “没有。” “在来这边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许窦逍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我梦到自己去开会,在一个海边的酒店里。” 他从来也没有什么讲故事的天分,但这个梦却讲得尤其引人入胜。 许窦逍晨跑的习惯雷打不动,从10岁跑到30岁,从国内跑到国外,从学生跑成了合伙人,天大的事情在眼前,他都要出去跑一圈。 天亮了也好,天暗着也好,车水马龙也好,万籁皆静也好,都和他没关系,他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看,就专注在眼前的一段路上,一步一步的跑过去,出透一身汗,再精精神神的开始这一天。 今天也是一样,许窦逍穿着一身运动服从酒店出来,寒露之后的秋意扫过他露在外面的胳膊腿,激得他一哆嗦。 昨天他到得晚,只看见酒店灯火辉煌的门头在黑夜里蔚为壮观,白天才发现此地荒凉,一排仿古的建筑立在马路对面,正中的鼓楼上顶着白底的广告牌,黑色加粗的仿宋体写着「游艇度假」的字样,配着旁边在古风海浪里穿梭的游艇照片,在灰蒙蒙的晨光里显出一种后现代的嘲讽感。 许窦逍笑了笑,想起古越提到的游艇港湾就在不远处,迈开腿往那边跑。 游艇港湾不远不近,他跑过去的时候刚好身体活动开了,微微散着热乎气,像一块刚出炉的烤红薯。 港湾还在建,一圈白墙三面围,刷着建筑公司的安全生产口号,还有一面临海,用铁网拦着,入口处的大铁门没开,走近了能看见值班室的大爷捧着茶杯打哈欠。 许窦逍在门口站了会,读了读铁门旁边的项目介绍,他本该接着跑下去,可又觉得心有不甘,仿佛游艇港湾该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围墙旁边的铁网子开了个小口,刚好容得下一个人钻进去,它都这么盛情邀约了,许窦逍还能怎么样。 所有未完成的项目,都自带兵荒马乱的属性,堆在堤坝上的工程废料,空无一人的吊车,偶尔在远处一闪而过的身影,他看着太阳一点一点地升起来,海面上的倒影从远远的一个点慢慢变成一条光带,滑过水面、滑过芦苇、滑过滩涂、滑过水泥的堤坝,不偏不斜来到了他的脚下,金黄的光成了一条路,引向太阳,不宽,但足够让他踏上去。 也足够再拉上一个,手牵着手,肩挨着肩,缓慢而坚定,总能走向光明。 他想,我该去拉他的手。 许窦逍的手动了动,被另外一只手攥住了,干燥的、冰凉的、曾拉过无数次的手。 “在梦里你拉住了我的手。”许窦逍说,“醒了之后我就在想这世上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疗不好的伤,无法合好的有情人呢?” 袁本似乎是被他的坦荡震住了,久久没有说话。 “问题在于,我们还是不是有情人呢?” 他不在乎袁本的沉默,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一样。 袁本的嘴张了又合,合了有张,他知道自己的答案多么的关键,因此更觉得身上有千金的重担,他想了很多,都是他两年前曾经反复想过的,许窦逍的家庭,许窦逍的未来,许窦逍的幸福,却唯独忽略了一点,他们的感情。 他本以为爱情不过是漫长生命里短暂的荷尔蒙反应,是可以替代的情绪冲动,可时间告诉他不是,爱之所以会被讴歌,会被舍掉生命的追求,自然有其独特的魅力,她能让人战胜孤独,获得完整,到达彼岸。 没有爱的两年,他就像是风雨中飘摇的船,也有港口像他招手,可非大即小,总不是最适合的那一个。 是了,在有过最恰当的那个人之后,谁又愿意将就呢? 他伸出手去,牢牢的握住了许窦逍的手。 “接下来呢?”袁本问。 “接下来我们回酒店。”许窦逍牵着他,十指紧扣,一刻也不想分开。 “这么刺激的吗?”袁本故作惊讶,甩了甩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 许窦逍瞟了他一眼:“我是担心你最近工作太辛苦,想让你休息会,不过你要是不累,也行啊。” “那不能够累。”放下心里负担的袁本立马上高速,他的大拇指暧昧地拂过许窦逍的手,激得他脖子上都红了一片。 许窦逍确实是想让他休息休息,毕竟昨天他已经显出疲态来,加上他对英伦陈耿耿于怀,恨不得用自己替换掉对方在袁本私人生活方面的全部内容。 “就看纪录片吗?”袁本惊讶的看着许窦逍调出纪录片频道,认真的问他想看哪一类。 许窦逍:“对啊。” 袁本被他逗笑了,往大床上一躺,一副大爷的样子:“那就看个跟大自然有关的,《太平洋》吧。” 许窦逍弄好电视,拉上窗帘,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白葡萄酒来倒好,还提供两种小零食供袁本选择。 后者被他周到体贴的服务惊到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在做梦?其实不是我在是实现你的愿望,而是你来实现我的吧。” “你喜欢不喜欢?” “等你躺到我身边来之后,这就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了。” 许窦逍这才满意,为他们各自倒了杯酒,上床和袁本窝在一起看纪录片。 “这个旁白的企鹅英文是不是说错了?”许窦逍看着黑白双色的企鹅摇摇晃晃地从森林里走出来。 “是吗?”袁本的声音明显心不在焉,“我听不出来。” “我查查。”许窦逍想起身摸手机,被袁本拦着腰抱回来。 “你干嘛?” “窦逍啊。”袁本的手滑进了他的衬衣里,暖烘烘的,让人心猿意马,“你不会真的想看纪录片吧。” “我……我……我是,我本来,不过,你要是不看了也行,我们,我们可以……””我也觉得可以。「他笑眯眯的,不大的眼睛变成了一条缝……」大自然的奥秘我们可以有时间再探索。” 袁本的手摸到他的后腰,许窦逍被他手上的戒指冰了一下,抖了抖:“你把戒指摘了。” “我不,这可是老板特意买给我的。” “很凉。”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了?”袁本把他的话还回来,“一会儿就不凉了。” “那你把电视先关了。” “为什么?” “有,有人在说话。” “我是听不懂的,旁白的声音不是挺好听的吗?” 袁本见他脸色微变,又补了一句,“当然,我最爱你的声音。” “你开着电视怎么听得到我的声音。” 袁本亲了亲他,笑得又坏又帅:“你可以大点声。” 第46章 、一场好戏 袁本读过许多乱七八糟的书,了解许多乱七八糟的小知识,比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陈老莲也曾夜半追酒醉追逐一美女到乱坟岗方止,比如李渔曾说脱美人的衣服不要急着解上身,先脱裤子。 他好奇心极旺盛,读了这些个鬼鬼怪怪的知识难免要验证,而陪他做实验的,从来只有许窦逍。 李渔说美人羞涩,脱了下衣尚还有长衫遮挡,不至于因过于赤裸而拒绝,又有雾月半遮的朦胧之美,袁本深以为然。 他喜欢许窦逍衬衫半解,被揉搓得皱皱巴巴的样子,深色的眉眼、红的唇、沉醉且放荡,让他即想慢慢的拆开他仔仔细细的品尝,又想像三天没见到过猎物的狮子一样,用尖牙撕扯他、碾碎他、吞食他。 他太想他了,就像沙漠中的旅人想念水,像千年的吸血鬼想念血,他的温度、他的喘息、他无意识制造出的疼痛都让袁本想念的发狂。 许窦逍就是他的一种瘾,看不到的时候,他可以反复告诉自己「是错的」、「是不被允许」的,他为自己的情感建立起了一道坚固的堤坝,可自从他再次见到他,每一次见面都是一把小锤子,轻但是持续的敲着堤坝的边边角角,直到最后摧毁了它,洪水滔天,奔流不息,流到哪就要把哪冲垮。 “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他想慢一点、轻一点,却做不到,只能不住的道歉。 许窦逍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能下意识的摸着他的头发,安慰的低语:“没关系。” 这话像是某种首肯,让袁本心安理得的放纵了自己,毕竟老祖宗的智慧告诉我们,治水,堵不如疏。 好好的疏了一番的袁本,第二天天刚亮就睁开了眼,两年来头一次这么痛快,心里像是被大雨冲刷过的琉璃瓦,清爽、透亮、在太阳底下闪着斑斓的光。 许窦逍躺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胳膊,带给他一种幸福的麻痹感,血液循环不畅算什么? 他愿意天天因为胳膊麻了醒过来,只要压着他的是许窦逍。 他轻轻的搂着他,着迷的看他舒展的眉,高挺的鼻子和半张开的嘴,觉得自己再没有见过比这更动人更温馨的画面了,谁也画不出来,什么“爱是想要碰触却伸回来的手。”爱是你躺在我怀里,我看着你睡到流口水。 爱是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点都不想看。 袁本迷迷糊糊地用鼻子蹭着许窦逍软软的头发,沉醉在玫瑰花的洗发水味道里,直到手机连振了五分钟,仿佛自己是个电动小马达。 他这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把胳膊从许窦逍的脖子底下撤出来,躲到卫生间里接电话,然后在静默无声的收拾好自己,留好信息,去上班。 许窦逍首先回归的是听觉,手机的闹钟声由远而近,刺破了混沌的迷雾;其次醒来的是触觉,他侧躺着,左手环抱着蜷曲的膝盖,右手垫在耳下,麻痹的几乎感觉不到存在;味觉、嗅觉接踵而至,他闻到了丝丝缕缕的甜香,也尝到了自己嘴里的苦味。 许窦逍翻了个身,手里摸着酒店厚厚的被子,神识才算完全归位。 他伸手往床头柜上摸电话却摸了个空,手机契而不舍地在头顶的位置狂响,使他不得不打开床头灯来驱散超高效遮光帘带来的黑暗,随着越来越尖锐的声浪,最后在床底下摸出了电话。 “怎么会掉到这来了?”他艰难地爬回床上,身上的酸痛很好地回答了他的疑问。 袁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是是是,好好好」,到了床上立马换了一个人,又专制又强硬,满嘴的胡言乱语,把文科生的那点才华发挥的淋漓尽致,许窦逍总想,如果袁本开车就像他在床上一样,他确实不该去考本,又猛又不按常理出牌,绝对是个马路杀手。 不过杀手先生很有公德心,总会把案发现场清理的干干净净,眼下许窦逍就清清爽爽、香香喷喷的躺在软绵绵的被子里面,又甜蜜又满足。 “这种杀手伤害我一个人就够了。”许窦逍想着,又在围着被子打了个滚,想起召唤这位模范「凶手」,“袁本。”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才发现屋子里只有自己,恐慌感骤然袭来,飘在天上的心突然坠下,并又无限下坠的趋势,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袁本昨天所做的一切是基于若干年的承诺,还是真的被自己说服。 就在此时,微信的提示音救了他。 是袁本…… “我恐怕晚上才能去找你。哭.jpg……” 他又看到了前面的几条。 “抱歉啦,亲爱的,工作上有点急事,我先走了,醒来之后记得吃早饭。” “我不想工作,只想抱着你。委屈.jpg……” “到地方啦,我要开始工作了。” 许窦逍被他发来的兔斯基疯狂加班表情包逗笑了,心这才算平稳落地,他回他:“那不要上班了,我养你啊。” 发完了之后他起床洗漱,准备听从袁本的安排,好好地吃一餐丰盛的早餐。 他本以为袁本在工作,没想到这位先生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你不用工作了吗?” “我们这种创意工作者,时间很弹性的。”袁本一本正经,“况且我要先关心关心你呀,毕竟你是要养我的人。” “你又写不出来了吧。”许窦逍才不会被花言巧语所蒙蔽,“你要是关心我,昨天就该早点放我去睡觉。” “哇,千古奇冤呀。昨天明明是我极力挣扎好不好。”袁本大概是在一个无人的地方,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只是你身强体健,我也只好从了你罢了。” “我不许你胡说!”许窦逍学起东成西就的小师妹来也是唯妙唯俏。 “好好,我胡说。”认错态度良好是袁本最得意的技能,“感觉怎么样?” 许窦逍伸了个懒腰,抱着枕头躺下:“有点累,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安排,可以好好休息一天。” “对不起呀,我太想你了。”袁本的声音又软又绵,丝丝缕缕地顺着无形的电波传过来,像是一瓶高甜的蜂蜜,把许窦逍这只小虫子牢牢的粘住了,心甘情愿的溺死在甜蜜的海洋里。 他只觉得一种过电般的酥麻从头发丝传到手指头尖,满足的不得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吐出了全部的不安:“我也想你呀。” “我今天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对你更好一点。” “嗯。”许窦逍假装思考,“你可以先从给我送早餐做起。”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没站在你门口呢?” 他话音刚落,客房的门铃就响了,许窦逍从床上弹了起来:“不是吧,你真的在?” “你打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袁本神神秘秘。 “要是骗我,你就惨了。”许窦逍穿上酒店的浴袍去去开门。 “那我要是在呢?” “我会好好感谢你。”许窦逍故意压低嗓子,用他最喜欢的腔调暗示着一场妙不可言的奖励。 他拉开门,宁钧抱着双臂站在外面。 童玲昨天上午接到妹妹发来的信息之后怒不可遏,简直比自己当年被小三了还愤怒,如果说她还曾对许窦逍存在着那么一丝一毫的好印象,此时此刻都消失殆尽了,不仅归零,而且变成了负一百万,直接打成万劫不复的陈世美,她二话不说把视频转给了宁钧,附带上了8个愤怒小人的表情包。 宁钧收到的时候倒是没有崩溃,这个人啊,一旦接受了某种设定——许窦逍是个骗婚gay,在该设定下发生什么情况都算意料之中,只是她从没想过自已有亲眼目睹男朋友和男性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不顾自己已有婚约的试试,你侬我侬,恩恩爱爱,彻彻底底的破坏公序良俗。 她因职责所在,手中掌握着许窦逍的全部出差信息,想到是自己订的机票把他送过去会情人,想到是她订的酒店变成了这两个人的爱巢,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血,不锤别人两拳难解心头之恨。 她当下请假,订机票,第二天一早就站在许窦逍的房门外面了。 她摁门铃的时候还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或许不会太糟糕,难不成真的会让我捉奸在床不成。 等许窦逍打开了门,宁钧才算彻底崩溃。 许窦逍本以为是袁本在门外,简单穿了件浴袍就来开门,领口打开,一身的青青紫紫,满脸的心满意足,昨晚发生了什么,跟谁发生的,一目了然,宁钧想骗自己都做不到。 “怎么了?”她听到许窦逍的电话里有个熟悉的声音问道。 “没事,我叫的客房服务。”许窦逍一脸淡定的撒谎,“我先吃早饭,等会打给你。” 宁钧认识他这么久了,头一次发现他能这么气定神闲的说谎话,一时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女孩子就是这样的,说的再狠在凶,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连删对方的力气都没有。 第47章 、变化的计划 许窦逍打开门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想关上重开,然而宁钧的真实存在不会因为他幼稚的逃避行为而消失,他举着电话,一言不发的迎接着未婚妻的视线扫描。 袁本因为他过长的沉默而开口询问:“怎么了?我只是开个玩笑,晚点我会带吃的给你的。” “没事,我叫的客房服务。”许窦逍淡定的回了一句,他这辈子都没能把谎话说得这么流畅,“我先吃早饭,等会打给你。” 他知道袁本的工作一旦开始,往往要加班到很晚,他还有时间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一下,可不能让那位比兔子还敏感,比豹子跑得都快的先生再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了,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哄住。 想法是好的,怎么实操就是另一个难题了,他本想这次回去和宁钧好好谈一谈,他实在受不了让袁本操办他婚礼的折磨,看宁钧的心气,她是有意把袁本变成他们家庭的朋友,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下半生都要接受这种近在咫尺却求而不得,爱得要命却要做个朋友的情感凌迟,他就五脏纠结、六腑翻腾,成宿成宿的睡不着。 他的精神被恐怖的未来折磨得即将崩溃,于是潜意识在梦境中给了他一条出路,与其这样,不如豁出去了,他要打破局面。 先从和宁钧分手开始,然后去和家里好好沟通,把所有袁本担心的事情都处理好,最后再把人追回来,幸福快乐的过一生。 他本来计划用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完成这项任务,甚至还做了个完整的流程表,配合着他和宁钧的工作日程,避开了重要的项目,细化到了具体日期,还有一旦有变的应急措施。 这份流程自然而然的也分享给了他唯一的情感顾问——古越。 “老许,这么多年了,你这病怎么就好不了呢?” 古越在收到流程之后发来个有病吃药表情包,“不过你这个确实挺细致,我帮你找个编剧吧,加上以前的游戏脚本,随便改改就能拍它40集,赚点零花钱。” “我发给你不是为了让你损着玩的,仔细看看,有星标的地方是需要你配合的。有什么不明白或者不合理的地方现在就提。” “你还是不是人啊,现在凌晨三点,你让我给这玩意儿做批注?” 虽然这么抱怨着,古越还是把文件打印出来一份,拿着只笔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了尾,提出了几条修改意见。 “我跟你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你这玩意儿肯定用不上,就跟那个小程序一样。” 许窦逍一边把古越的意见加到流程里一边回复他:“有这东西我踏实。” 现实就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古少爷说得一点错都没有,许窦逍的流程还没开始跑就被全面颠覆了。 这次出差本来是他的休整期,准备回去之后大展身手,谁知道居然会在这场纯商业社交性质的饭局上碰到袁本,在他的流程上,他再次见到这位磨人的先生应该是在冬天,初雪的时候,他穿着对方最喜欢的黑色大衣,开车到博物馆门口接他,车上放着白天鹅的蛋糕和一杯热巧克力。 他孑然一身,至于袁本有没有人他才不管呢,他有大把的时间把他追回来。 可袁本就这么出现了,跟着一位素素淡淡的女士,疏离而不失绅士,在一众达官显贵之间显得游刃有余,他热情的抱过来的时候,许窦逍还能勉强提醒自己注意进度。 经过了一整饭局的相处,他的理智被心上人的体温(他们做得太近了)和笑容熏得有点要放飞。 等他俩错开一个肩膀的距离一前一后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的时候,许窦逍的流程便被丢到回收站了,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相顾无言,走在一条长得没边的路上,他忍不住提了个要求,袁本答应之后回收站里的文件算是被点了一键清空。 后来的事情就像是脱轨的车,跑得飞快,结果嘛,也像脱轨的车,立即就出了事故。 “你来了。”许窦逍在她火辣辣的视线里下意识地拢了拢领口大开的浴袍。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宁钧抓着临出门的时候随手带的小方包,从许窦逍的身边挤了进去,“不过我想既然能叫客房服务了,我也看不到更多不该看的东西了。” 她环视了一圈房间,两杯没喝完的酒,拆了包的零食,凌乱的床铺,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最后选择坐在窗边的单人办公椅上,双手环胸,一副包青天公审陈世美的架势,如果有狗头铡,她都不需要张龙赵虎的帮忙,自己就能手刃了许窦逍。 许窦逍看了一眼手机,他并没有收到任何宁钧出差到此地的工作安排,倒是人事主管在小群里通报了一下宁钧请假的信息,加上她前一段时间调查自己的前科,许窦逍心里也有一团火气,自己做得不对是一方面,对方监视他的错是另一回事。 “你监视我?” “我监视你?!”宁钧的嗓音高了八度,她从包里掏出手机调出视频来扔到他面前,“我倒是不想看!可是你太肆无忌惮了!” 许窦逍从软地毯上拾起可怜的通讯设备,上面是一个明显偷拍角度的小短片,他和袁本在艺术集市上,他正往后者的耳朵上夹一个银饰,袁本的手搭在他的腰上,虽然视频不长,但足以录下他们之间的打情骂俏,任何一个有常识的人都不会认为他俩只是好哥们儿。 “如果没有你的授意,谁会拍我?”许窦逍把手机扣着还给她,“你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 宁钧被他的厚颜气笑了:“你觉得自己值得信任吗?你从来不说自己过去的十年发生过什么?连顺嘴说漏的时候都没有,你们所有人都这么紧张袁本,你对他的态度那么反常!你当我是傻的吗?!” 她越说声音越大,到了最后几乎破了嗓音,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我确实是傻,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袁本喜欢男的才这样,我还极力地撮合你们和好! 我真傻啊!他就是你心里永远的白月光,怪不得没人见过你前任的照片……一日相思,十二时…… 我真傻啊,我以为自己能得到你的心,我愿意照顾你一辈子…… 我以为你只是被上一段感情伤得太深了,我能把你治好的……我太傻了了……我从一开始就输了……从一出生就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不是的。”许窦逍被她哭得慌了神,匆匆抽了纸巾递过去,“我不是,我不是只喜欢男人,我只是,我只是……我并没有想骗你。” “你只是爱他?”宁钧哭得妆都花了,“你是千古的情圣,我是万年的傻瓜!” “等等。”许窦逍忽然明白了什么,“你知道了,你早就知道我和袁本的关系,为什么还同意和我结婚?” “我爱你啊!”宁钧把沾满了泪水的纸巾团往他身上扔,“我爱你!我爱你!你这个混蛋!” “我跟自己说你们都已经是过去时了,我说婚礼的事不过是试探你们!你们这么坦荡,结果这么龌龊!”她歇斯底里地哭喊,“我恨你!我恨你们!” “这和他没关系。” 许窦逍下意识的回护让宁钧更生气了:“和他没关系!你是和空气睡了吗?!” “和他没关系。”许窦逍重复了一遍,“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好。”宁钧擦干净眼泪,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嗓子,端端正正的坐好,“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分手吧。”虽然流程错乱,但许窦逍还是抓紧机会把话说了出去,“我确实放不下他,再和你在一起也很不公平,我不能再耽误你了。” “分手。”宁钧冷笑,“这两个字说的倒是挺轻松的,对你来说确实是个好选择,你想过我的处境吗?我三十岁了,你让我怎么和我的父母,亲戚还有朋友们解释。” 许窦逍:“我可以去向伯父伯母解释,你来决定我怎么说怎么做。” “我来决定?”宁钧瞪着他,“我怎么知道该说什么?我瞎了眼,谈了两年的未婚夫其实对着个男人恋恋不舍?” “那怎么办?” “你好好想想吧。这两年你演得这么真实把我骗得团团转,这么聪明的人会搞不定这么简单的事情吗?” “好。”许窦逍不想和她再多做言语上的纠缠,毕竟他有错在先,只要能够顺利分手,他做什么都行。“我来想怎么解释。” 许窦逍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在他的计划中,他和宁钧绝不会闹到现在的境况,既然情况已经失控,有一件事不得不考虑到。 “你会告诉我的父母吗?” “他们不该知道吗?” “应该。”许窦逍本来也有这种计划,“你觉得怎么样合适,是我们一起说,还是你单独说?怎么样你会舒服一点?” “应该我们三个一起说。” “宁钧!这和他没关系!”许窦逍忍不住爆发,“我们怎么样都行,别扯着他!” 第48章 、有事交代 ”我再说一遍。“许窦逍见宁钧被他突然的暴怒吓到了,缓和了语气,“咱俩的事就咱俩来处理,不要带上袁本,你说要告诉我的父母,我没有意见,什么时候,什么方式我都配合。” “那不如就现在。我有假期,你没有工作,今天我们就把这件事说清楚。” “好。” 于是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出现在了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回许窦逍故乡的票躺在他们各自的钱包里,从前他们也曾一起旅行,无不欢声笑语顺顺利利,宁钧还觉得自己幸运,找到了个经受住了共同旅行考验的好男人,如今想来只觉得讽刺,是看也不想再看他一眼,带上耳机闭目养神。 许窦逍也觉得压抑,跑到大厅外面吸烟。 他站在门口抽烟的时候,接到了袁本的电话。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喂。怎么了?又写不出来了?““亲爱的。我得回去一趟了。”袁本的声音有点喘,背景音十分杂乱,像是在一个人生嘈杂的地方,“刚才馆里来电话了,让我明天到单位配合调查,听结果。也是倒霉,飞机火车都没票了,我抢到了最后一张长途汽车的票,马上就得出发。” “你在车站了?”许窦逍觉得老天爷还是站在他这边的,就那么巧的把袁本发配得远远的,一下没控制住声音有点不稳。 袁本以为他生气了,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啊,窦逍,对不起啊,我也不想把你一个人扔在酒店里,可是这边的催得急,我买上票就直奔车站了,我本来想绕道回去看看你的,真是没有时间了。” “没关系,我没生气。”许窦逍安慰他,“工作重要,是不是要恢复你的工作了?”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秦沫沫说最近上头的口风有变,回去看看吧。” “好的,你自己小心点。”许窦逍嘱咐他,“到了给我发信息。” “好的,好的。我这就上车了,你自己也注意点身体,电话联系。”袁本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爱你。” “我也爱你。”许窦逍缓缓的吐出一口烟去,烟草和薄荷的味道在他的嘴里徘徊,刚刚还是又苦又涩,因为这一句话变得又甜又凉,他觉得自己又有对抗世界的力量了。 他把香烟摁灭在垃圾桶上,转身走回了候车大厅,开往W市的火车即将发车了。 W市据S市不远,同属长江以南,气候相近,饮食习惯却差得远,比起浓油赤酱,这里辣椒更受欢迎,眼看着即将进入十月,这里还像个火炉,入夜之后,大地释放出吸收了一天的热量。 许窦逍和宁钧都没有什么行李,一路倒是轻装简行,到许家的时候不过晚上八点,吃完饭时间已过,吃宵夜又为时尚早,许窦逍在车上就给家里打了电话,没说具体的事情,只说在附近出差,正好和宁钧一起过来,有些事情要和二老说一声。 这世上最让人心焦的说法就是「有点事,不太好说,当面谈」,这通常意味着事情不小、难以解决、可悲可喜,而当面谈又给了一个时间差,等着谈的人有足够的时间去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 许母从接了电话就坐立难安,拉着许爸爸分析到底是什么时候需要两个孩子一块过来。 “我总觉得有事,还不是什么好事。”许母从厨房转悠到客厅,又从客厅转悠到卧室,最后转回客厅叉着腰站在专心致志看中央七套农业致富节目的许爸爸面前,“要是单纯的上门拜访不会这么匆忙的,前两天我和宁钧通电话她都没有提过要来。” “哎呀,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两个人谈了这么长时间,连婚都订了,也许是有什么好事呢,只是不好在电话里讲罢了。”许爸爸左右看不成电视,端起杯茶水喝了一口,安慰道。 “好事怎么不能在电话里说呀?”许母白了他一眼,“订婚这么大的好事你儿子不也是只发了个信息嘛。” “有些好事不太好说出口的。”许爸爸在自己的肚子面前比划了一下,许母立马心领神会,尖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偷偷的笑。 “哎呦,这确实不好说不好说。儿子也真是的,宁钧这样的身体怎么还来回折腾。” 她开心之后又开始焦虑,“那这婚礼可得快点准备了,否则月份大了穿婚纱就不好看喽,还要让人说我们没规矩。这两个人也真是的,不小心,太不小心了。” “我也是随便猜猜,未必是这事。” “你那张嘴哟,最灵的。”许母认准了事情便是如此,“哎呦,需要忙的事情太多了,还没有见过亲家,不知道那边是怎么想的,哎呦,太赶了,太赶了。幸好我早有准备。” 许爸爸见她从不知所措的焦躁转换成喜忧参半的焦躁,摇了摇头,又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接着看他的《竹鼠养殖》。 没过几分钟,许母从书房抱出一本厚厚的活页夹出来,这是他从许窦逍成年那年开始便做的功课,关于婚礼的习俗忌讳、纳彩聘礼的市场价格、婚庆公司的电话、主持人的风格、婚礼现场的风格(以中式和西式为两个大类,下面还根据主题分出了若干个小类)、婚纱、中式礼服、跟妆师信息、车队信息、婚纱摄影等等但凡和婚礼相关的一应信息全部被分类整理的规规矩矩,包含文字和图片,跟着时尚潮流不断的更新,每一条信息下面都有许母规规矩矩楷体字的认真点评,其内容之丰富详尽,恐怕许多专业从事婚庆工作的人都比不上。 这一项严谨的工作她一直做了十二年,活页夹越来越厚,婚礼的流行风格都循环了一个轮回,许窦逍终于肯结婚了,活页夹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了。 “你还躺在那做什么?”许母带着老花镜在客厅的餐桌上摊开她的婚礼大宝典,“快点出去买菜!晚上儿子和儿媳要回来啦。” “他们到的时候都八点多了,还吃什么饭?”许爸爸懒得动弹,“早在车上吃过了。” “火车上的东西能吃吗?就是随便凑合!宁钧现在的身体能凑活嘛?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那可是你的亲孙子,你们老许家的根!” 许爸爸无从反驳,只能怪自己刚刚胡乱猜测,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连孩子的性别都安排好了。 他摇了摇头,认命的换衣服买菜,听许老师的安排,采购了一应对孕妇有好处的瓜果蔬菜、秦肉蛋奶,其种类之丰富,价格之昂贵,是年夜饭都赶不上的档次。 不到六点,老许家两口子就把所有菜做成了半成品,就等小两口进门下锅就炒。 许窦逍和宁钧一进门,见到的就是这么一番热烈欢迎还要强压抑着欣喜,就等他们公布答案之后再慈爱的笑着说「爸妈毕竟是过来人,早就猜到了」——这么一种暗潮汹涌的氛围。 “哎呦,宁宁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是不是火车上坐的不舒服?” 许母一见宁钧就喜欢的不得了,性格温柔体贴,长得又白白净净,把许窦逍从头到脚照顾得十分周全,完全是理想媳妇的样子,每次打电话都又想聊天又怕把媳妇聊跑了似得谨慎。 今天看她脸色发青,心疼坏了,赶快迎进来安排在沙发上,指挥许爸爸去端汤,“阿姨知道车上的饭不好吃,都准备好了,你先把这汤喝了,煲了三个多小时呢,很有营养的。” “谢谢阿姨。”宁钧端过汤来小口抿着,许爸爸在一边乐呵呵地看她喝上了,赶快回厨房烧菜。 “等一下就吃啊,宁宁,都是你爱吃的菜。” 许家二老对她越是体贴照顾,宁钧的心里越是难受,汤温温的热气熏得她眼眶发红,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一滴一滴地砸进汤碗里。 她这一哭可把许母吓坏了:“怎么了宁宁?怎么哭了?是不是许窦逍欺负你了!告诉阿姨,我帮你教训他!” 宁钧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许母只好转过头来问一直沉默的儿子:“许窦逍!怎么回事!你欺负宁宁了?!好好的两个人,你怎么不能多让着点?” 许窦逍也不说话,站在那像块木头,他的脸色并不比宁钧的好,许母忽然意识到,这可悲可喜的消息恐怕不是往喜的方向发展的。 她稳了稳心神,做到一侧的单人沙发上:“你们两个到底出了什么事?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不说清楚,回来之后又都不吭声。 无论事是什么事情,听我老太婆一句劝,得饶人处且饶人,能退一步是一步,找到能够共度一生的人可不容易。” 听到她说「共度一生」宁钧哭得更厉害了,许窦逍咬着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许母接着说:“既然你们要回家和我们说,那就都说出来,老人家帮你们摆一摆道理,有些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要和我分手。”宁钧抽抽噎噎的控诉,“因为袁本!” 「分手」和「袁本」两个词像是两个炸弹一样在许母的脑壳里炸开,其威力不亚于广岛上被投放的两颗。 第49章 、狗血之处 袁本是老许家的噩梦,许母仍然记得那年夏天发生的事情,她和几个住在北边的老同学约了聚会,天南海北往事今昔的聊了一通,自然而然的要聊聊自己的家事,年轻的时候爱聊丈夫,老了之后要攀比孩子,经过几番明争暗斗的闲谈,自己的儿子在同龄人中俨然也是佼佼者了,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要工作有工作,要地位有地位,关键是在寸土寸金的地方还有套房——自己买的自己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还没成家,不过这不叫毛病,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本来就要为事业再拼几年的。 许母在和老同学的交锋中大获全胜,心满意足的决定去看看那个为自己争光的儿子。 然后现实给了她一个嘴巴,让她直面了自己儿子尚未成家的原因。 他哪里是没成家,看家里收拾的样子,比她这个生活经验丰富的女性还要有模有样,只是他成的这个家国家法律不承认,社会舆论不接受,她这个老母亲要被气死了! 她是拼了自己的老命才把这个误入岐途的孩子捞回来,眼看着要结婚生子了,那个袁本居然还阴魂不散,又想把她的儿子带跑?! “怎么回事?!”许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姨,许窦逍喜欢男人的。他有男朋友的。”宁钧哭诉道,“我傻得很,还以为他们只是好朋友。要不是我的朋友消息广,真要被他蒙在鼓里的。” “宁宁,你也不要听人家的胡说就相信呀,许窦逍是有很多好朋友的,那个古越,也和他的关系很好的,什么大事小情都帮忙,总不能说他们也是谈恋爱吧。”许母以为宁钧只是扑风捉影,拼了命也想把这事给圆了。 “不是的,我看到了。”宁钧说这把视频又给许母放了一边,“您说好朋友会这个样子吗?” 许母被气得差点心梗,面上还强撑着:“现在年轻人亲密一点也很正常,我看网络上不是常讲什么好般配,快结婚,都是讲两个男孩子的。” 宁钧看她强撑,又看了一眼许窦逍,冷冷的一笑:“阿姨您知道的可真多,可许窦逍自己都承认了。他爱袁本胜过爱我。更准确的说,他根本不爱我。您还要帮着他遮丑吗?” “许窦逍!”许母的心脏这才算撑不住了,指着木头桩一样的儿子哆嗦,喊在厨房炒菜的老伴,“老许,你快出来吧!” 许爸爸不明所以,围着围裙拿着炒勺,还沉浸在自己有可能已经是爷爷的美好愿景里:“饿了?这菜马上就得了,别着急啊。” “还炒菜!你儿子又惹祸了!” 许爸爸一看她嘴唇发紫,赶紧拿药,端着水送服,一边忙活一边安慰:“出天大的事你也不能动气啊,你这身体可不是当年了。窦逍,怎么回事啊!” “我要和宁钧分手。”许窦逍冷冷清清的把这句话抛出来,“宁钧说得没有错,我爱袁本。” 许爸爸顺手给自己也倒了六个速效舌下含服,这才算没当即倒下。 客厅里的气氛一瞬间凝固住了,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电视在忠实的播放着即时新闻。 “刚刚接到前线的新闻报道,晚八点整,在XX高速公路上发生了十车「连环」追尾事故,该「连环」事故涉及三起追尾,一起六车追尾,两起二车追尾,其中还涉及一辆长途汽车,目前伤亡情况仍在确认当中。” 许窦逍扫了一眼电视里播放出来的长途汽车牌照,如遭雷击。 袁本在上车之前曾经把车票发给自己,上面的牌照号正是现在出现在车祸现场的这一辆。 许窦逍的心跳几乎停止,像被人一脚踢下了深渊,他最爱开车,也曾经在赛车场上飙过几年,对车祸能造成的伤害最清楚不过了,小到软组织挫伤,大到……大到他不敢去想。 他手脚冰凉,手心湿了一片,大脑彻底当机,程序全面崩溃,除了去找袁本,去确认他的安全别无他想。 许窦逍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奔着门就去了,许母以为他想逃,立即喝止:“许窦逍!你去哪!话还没说清楚!” “我要去找他。”许窦逍苍白着一张脸,嘴唇泛着青紫,牙床打架,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我要去,要去找他。” “门都没有!”许母哪能让他如愿,“老许!你给我拦住他。” 许爸爸赶快挡在门前,抱着许窦逍的肩膀往屋里带:“许窦逍,别拧!想想你妈妈。” “我顾不上!”许窦逍双手一扬隔开了父亲的控制,红着双眼喊道,“我要去找袁本!” 许爸爸也被他突然的狂躁惹怒了,狠狠的搡了他一下,让他倒退了几步:“你怎么回事!想要我们老两口的命吗?” “袁本要死了!”许窦逍指着电视上为连环车祸受害人面向社会征求熊猫血的启示,“他在那!我要去找他!” 在场的人一时都震惊了,没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许母最先反应过来,冷着一张脸:“不许去。他有自己的家人朋友,你去算什么。” “我是他爱人。”许窦逍压着怒火一字一顿。 “我不承认,我们都不承认。” “全世界不承认都没有用!”许窦逍要被不能确认袁本现状的情况折磨疯了,“我是他的爱人,我现在要去找他!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许母被他的执迷不悟气得要命,说出话来也没有了轻重:“说得这么严重,死个人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嘛?!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死了更省心!” 许窦逍额头上青筋都爆了起来,充血的双目狠狠的盯着许母,咬得后槽牙咯吱咯吱的响,话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您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说完这话,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的许爸爸,拉门要走。许母在他身后顿足捶胸,老泪纵横的喊他:“许窦逍!许窦逍!你这个不孝子!你是想要你老娘的命啊!” 许窦逍回过神来扑通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站起来鞠了个躬:“我先去看看袁本。妈您要真是因为我有个三长两短了,儿子也陪您一条命。” 他头也不回的往外冲,把所有的未解决问题都扔在了屋里,一心想确认袁本的情况,他冲到楼下被风一吹才稍微冷静一点,抱着侥幸的心理先打了袁本的电话,听到「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心凉了一半。 他接着打电话给古越,万幸这位日理万机的少爷最近在休假,及时接了电话。 “又怎么啦老许?计划又没用上?”古越又懒又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过来,让许窦逍稍微定了定神。 “你在W市有没有酒店?” “有啊,怎么了?你回去摊牌被老娘赶出来了?” “你借我辆车。袁本出事了,我得去找他。” 古越一下子正经起来:“怎么回事?你别着急,我现在就给你安排,你别开车,让司机开,把位置发给我。” 许窦逍深吸了一口气,把家里的地址报给他,听见他在那边安排,自己记得在马路上来回转。 “你先别挂电话,到底怎么回事?” “高速上出车祸了,连环车祸。袁本在里面。”许窦逍强迫自己镇定,这种时候,他慌张没有任何好处。 “我艹。”古越爆了粗口,指挥着不知道谁赶快去查车祸的情况,“你别急,我让人去查一下他们被送到哪家医院了,是哪个交警大队处理,有结果了我立刻发给你。” “谢谢。” “别提这个,老袁也是我哥们儿。老许,你别着急,他一直是个超级幸运星,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你说得对。” “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先跟周围的私人医院打好招呼,老许,千万别乱了阵脚。” “我知道。”许窦逍看见一辆车打着双闪缓缓的在他面前停下,“车来了,我先去。” “行,路上先休息一下。”古越又嘱咐了他一遍,才挂了电话。 许窦逍坐在车上又打了一遍袁本的电话,仍旧是关机的,他的心上下翻腾,忍不住要往最坏的情况上去猜测。 袁本小的时候曾经出过车祸,虽然他讲起这件童年往事的时候是当作笑谈一桩,但他知道这件事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不考驾照是一件,走在马路上严格遵守交通规则是一件,对开得过快的车有点害怕是一件,能不上高速就不上高速是一件,他那么谨慎的想避开再次遭遇事故的可能,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 他得多害怕啊。许窦逍想想就揪心,他还那么怕疼,讨厌医院,今天晚上居然要把所有害怕的事情经历一遭。 你千万要没事啊。许窦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在心里祈祷,只要你没事,我怎么样都行。 咱们还有那么长的未来要走,袁本。求求你,千万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第50章 、乐极生悲 袁本接到秦沫沫电话的时候正在和高助理站在茶水间里闲聊,这位小个子姑娘在不长的相处时间里已经和他建立起良好的同事情谊,有句话说得好,人总是谦和有礼被挤兑急了发一次火就会被攻击其人伪善两面三刀,如果一直刻薄冷漠,偶尔温柔则会被交口称赞。 袁本多年来走的都是这条路线,他面对普罗大众向来公事公办,虽然工作之后不至于冷言冷语,但也绝不算和蔼可亲,而他对好相处或者好看的姑娘则总是和颜悦色,常爱开点无关痛痒的小玩笑,讲一些风趣不下流的小段子,因此颇受女性的欢迎。 他听见电话响,和高助理道了声不好意思,转出门去接,留人在茶水间里休息。 “袁老师,前男友家住得还舒服吗?”秦沫沫连寒暄都省了,上来就开嘲讽。 “我现在也是有工作的人,不能再做那栽面的事。” “在哪高就呢?待遇怎么样?能不能带着老朋友一同得道。” “在顾缪缪这做个帮工而已,勉强糊口,也是临时工,看人脸色行事。” “可以了啊。”秦沫沫的尾音百转千回,十分的不怀好意,“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对你有意,你要是有心气可得把握住了。要我说陈小猫虽帅毕竟也是个文博民工,顾总可不一样,身家过亿呀。你嫁给她,不是你娶了她,开个自己的馆都行了。” “这都哪跟哪啊。”袁本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自己,“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对金钱这么看重呢?” “你真没看出来吗?”秦沫沫不以为然,“当初跟着我在文创柜台卖1元领纸杯、茶水无限畅饮的人是谁啊。” “是我。”袁本捂脸,想起了不算遥远的往事。他们为了带动博物馆文化创意衍生品的销售活力,在出入口处煮了那一大壶的茶水啊,其风格之粗放简陋,犹如当年驿道边上的茶水摊子,一个铜子管解渴,由于袁本目的在于提高格调的一张「带走一杯秋天」写得还行,还有小朋友要求他在纸杯上写毛笔字,多少还算治愈了他这位年仅三十的知识分子破碎的心灵。 “和我在艺术集市上摆摊儿的人又是谁?” “是我,也是我。”三十岁的知识分子,策展部的主任,朋友圈发的一水的高大上展览和文旅胜地,在周末的时候被发配到年轻人扎堆儿的手作艺术集市,兜售博物馆那些又贵又无聊的文创试验品,美其名曰市场调研,实际上就是领导给的小鞋子,他那天全天墨镜防身,结果为了在平板上看个东西,只把眼镜推上去三分钟,就被带着孩子的熟人认出来了。 特别熟的朋友,都了解他的工作内容琐碎,半生不熟的朋友圈熟人,他连自嘲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强颜欢笑,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秦沫沫倒是适应力非凡,和左右的摊位打成一片,甚至到了一起合着尤克里里合唱的地步,不仅买了单位的东西,还把自己闲着没事做的小手工都倒腾出去了。 “秦主任,您到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我哪敢啊,您马上就要进入豪门了,我还等着您家车库上的小房子呢。” “打住。”袁本制止她,忍不住想要分享一下他爆棚的幸福感,“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毫不意外,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尖叫:“是谁是谁?我认识吗?” “认识。” “哎呀!你答应陈小猫了?刚才算我不对,虽然是文博民工,但他是最帅的民工。他嘴可真严,我们天天在一起都不漏点风声。” “不是他。” “那还有谁?”秦沫沫疑惑了,玩命搜索他们共同的圈子,“不会是赵老师的儿子吧?你口味还蛮特别的。是为了继承老爷子的那些宝贝吗?” “怪不得你在宣教呢,想象力真丰富,我见赵公子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那可说不好,现在通信这么发达。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 “许窦逍。” 秦沫沫又尖叫了一声:“你再说一遍?” “许窦逍。” “袁老师,原来你住到前男友家是别有所图啊。”秦沫沫的语气一下子严肃了起来,“破人婚姻可不太好。” “我没有。”袁本辩解道,“当时真的是只为过渡一下,顾总这的工作一确定我就搬走了。是在这边意外碰到了。” “哦?许窦逍的婚约解除了?”秦沫沫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他看起来不太靠谱,没想到还挺有决断的。” “呃……” 那边听见他发出个迟疑的语气词立马意识到了不对:“他脚踩两只船?!你居然让他踩?!” “不是。”袁本虚弱的否认了一下。 “到底什么情况?”其语气之强硬,让袁本想起了王晓晓,他特意避开脾气火爆的青梅,选了逗比的同事分享自己的感情状况,没想到结果都一样。 “我没问。” “你可以,袁老师,很可以,没想到你是圣母型的。等等,许窦逍不是想骗婚吧?! 袁老师,我们都是受社会主义道德文化教育长大的,可不能做他欺骗女性的帮凶。” “他才不会。”袁本替男朋友正名,“我就是没来得及问。昨天,呃,太忙了。今天我出来的时候他还没起。” 秦沫沫在他吞吞吐吐的只言片语里用中文系特有的串珠法窥探了事情的真相,慌忙制止道:“OK了,四道普,理解了,不用在分享了,我们的友谊没有这么深。” “我也没想分享啊。” “好啦,好啦,换话题。”秦沫沫清咳了一声,“既然你是有男朋友的人,在顾总那还是有点尴尬吧。” 袁本在心里吐槽,这个话题到底换在哪里,嘴巴倒是诚实的回答:“多少有点吧。我准备这个项目忙完了就走。” “我有个好消息通知你。” “什么消息?” “最近上头风声变了,估计你的出头之日要来,等着吧,随时有可能招你。” “怎么回事?”袁本倒霉,他们都心知肚明是被整了,新领导上任想提拔自己人,在中层里搞洗牌,拿最没背景的袁本开刀,他都做好了耗着的准备了,这才几天,风声居然有变。 “钦差大人查过来了,上峰自身难保。资料库你没去对了。” 资料库就是博物馆的文物库,当初让袁本兼管,从工作便捷度上讲,策展监管库房,用起来更顺手,可这诸馆的库房都是是非之地,文物保存是一码事,领导倒卖文物是另一码事。袁本怕惹麻烦,躲得飞快。 “出事了?” “出了。” “何必呢。” “有人胆子大,又缺钱,没办法的事。”秦沫沫不置可否,“咱们也就挣挣水钱了。” “安全点好。” “那是。” 他俩又聊了几句闲天,挂了电话,袁本溜达回茶水间吃午餐,举着个三明治想要给许窦逍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号码还没播出去,博物馆办公室的电话就顶了进来,通知他明天上午到单位报道,配合调查,听取组织安排。 秦沫沫的消息确实是灵通,不愧博物馆第一包打听。 接了消息,他第一时间找顾缪缪请假,对方虽然有点犹豫,但也算干脆的准了他的假,还开玩笑:“先预祝袁老师一切顺利,即便官复原职了,也不要忘了我们的项目。” “那是当然的,我做工作没有半途而废的。” “我让小高帮你订票。” “不用麻烦了。” “要的,要的,袁老师还是我们的顾问,这点事情应该做的。” 没过一会儿,高助理便把订票信息发到他的手机上,因为长假将至,飞机和火车票都售空了,袁本只能坐长途汽车回去,发车时间还卡得很近,高助理如何一路擦着限速把他送到车站,他又怎么内疚的给许窦逍打电话暂且不表。总而言之,他算是顺利的坐上车了。 长途车开得晃晃悠悠的,昨晚没怎么睡的袁本被晃的迷迷糊糊,那点和心上人重归于好的兴奋劲这才算落下来点,他合着眼睛,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许窦逍眼角发红的看着他,患得患失的问他:“袁本,你心里有我吗?” 他想回答他:“不要问我心里有没有你,我余光中都是你。” 许窦逍向来受不了他的甜言蜜语,当下红着脸笑起来,抿着唇,弯着眼,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亲他。 他刚要亲他,宁钧突然冲了出来,红肿着一双眼睛瞪着他们,她什么也没说,沉默里满是狰狞的恨意。 袁本心里一惊,觉得身型不稳,往一侧倾倒,他挣扎得想要醒来,刚一睁眼,只看见一个颠倒的世界,他的脸贴在碎玻璃上,腿被夹住了动弹不了,胸口发闷,有什么腥咸的液体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他听到哭声、喊声、男人、女人、孩子乱成一团,他眨了眨眼,没坚持多久就昏了过去。 第51章 、名不正则言不顺 许窦逍在路上的时候就收到了古越的信息,这次事故很大,在一座小城里分了三个医院救治,古少爷路子再广,在这种混乱的晚上也没办法立刻确认袁本的情况,只能靠他一家一家找过去。 许窦逍的运气实在不好,前两家医院都没有袁本的消息,他的心随着一次次摇头越悬越高,就怕最后让他去太平间认人。 等许窦逍到第三家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急诊因为重大事故而显得尤其忙乱,病人的呻吟声、家属的哭泣声、警察的询问声混成一团,医护人员推着病人往手术室里冲、拿着治疗仪器和药品急步穿梭,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每个人都争分夺秒。 他拉住咨询台的工作人员:“车祸的人在这急救吗?我想找我家属。” 明显也被这个忙乱的夜晚折磨苦了的工作人员指了指坐在大厅里被一群家属围住的高个警察:“去那问问。” 许窦逍立马道谢挤到另一个被苦难折磨的人群当中,每个人都急着想让警察给个答复,自己的家人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察同志,麻烦您我想找一位叫袁本的男人。”许窦逍把手机里的照片递给警察,“长这个样子,您有印象吗?他情况怎么样?” “小马,你有通知过袁本的家属吗?”高个警察问自己的同事。“他在咱们这个医院吗?” 马警官翻了翻自己的本子:“袁本,袁本,我有印象,大巴车上的,我没打电话啊。他手机被压坏了根本打不开。” “我是在新闻上看到的,他现在怎么样?” “还在急救当中。”马警官示意他忙中有序的急诊室,“具体情况还需要问医生。” 他见许窦逍转身就要找大夫,忙拉住他:“先生,现在恐怕没人能及时解答你。” “那我该怎么办?我需要立刻确认他是安全的!” 许窦逍被袁本生死不明的情况急红了眼,又凶悍又悲伤又无助的问警察。 马警官年过四十,处理过各式各样的警情,见过许许多多的受害人家属,他用自己的冷静和同理心去安慰许窦逍:“他会没事的,咱们先坐下,影响了医生就不好了,对吧。我现在就把你的情况记录一下,保证袁本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你。” 许窦逍别无选择,与其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不如像行尸走肉一样等通知,他用双手搓了搓脸,对警察露出个无力的笑容来:“您说的对。我在这等着。” “喝口热水。”高个警察刚刚安抚完几个情绪激动的家属,接了杯热水递给许窦逍,“你是袁本的兄弟?” 许窦逍不安的摩挲了一下一次性水杯,热水的一点热度温暖了他冰凉的手指,他犹豫了一下:“我们,我们是朋友。” “朋友啊。”马警官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许窦逍一路上又悲又急,面目憔悴,衬衣被搓磨成了抹布,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西服外套被他随便搭在手上,比腌咸菜好不到哪去,“你俩是铁哥们吧,能顺着新闻找过来。” 许窦逍在嘴里嚼了一圈「铁哥们」三个字,心里又酸又涩,点了点头:“嗯,十几年了。” 马警官拍了拍他的肩:“他运气不错,能有你这个哥们儿。” 许窦逍苦笑:“幸运的是我。” 马警官:“那就请你联系一下他的家里人吧,后续许多事情需要家属来处理一下?” 许窦逍应下来,站到户外翻电话本,他拨通田宇的电话,万幸这位兵哥哥最近休假。 “喂?”田宇一下生活规律到可怕,此时正睡得香,“什么事?” “田宇,袁本出车祸了,我现在在医院这边,你联系一下叔叔和阿姨。” “什么情况?!”田宇迷迷糊糊的声音一下就清醒了,着急忙慌的爬起来,“我哥怎么会出车祸了?你们在一起?” “他坐的长途汽车遇上连环追尾了。现在在M市,我是从新闻上看到赶过来的,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他还在急诊抢救。” 许窦逍虽然牙齿打颤,但是说出的话还算调理清楚,“我把地址发给你。其他的事我们见面再说。” “成成成,我现在就联系阿姨,咱们随时电话。”田宇挂了电话赶紧推醒程浅,怎么打了电话通知袁本父母,怎么请了假连夜陪着袁妈妈赶过来暂且不表,就说急诊室这边,又过了分秒如年的一个小时,许窦逍终于从医生那得着了袁本安全的消息。 他还算幸运,在侧翻的大巴车里他是摞在上面的那一侧,又因为十分恐惧高速公路而老老实实系着安全带,受的伤不算太严重,小腿骨折,身上软组织挫伤,头被磕了一下但没有内伤,就是脸上被玻璃划了几道,依照他的体质,恐怕会留下点疤痕。 许窦逍忙前跑后给他办了单人病房,等护士把点滴给他输上,一切平稳之后,他这才放下心来,脱力一般摊在床边的椅子上。 经历了事故,他才体会到妈妈说的那句话「没人承认你们」,他们相互信任、相亲相爱、有照顾彼此的能力,可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许窦逍只是袁本的朋友,需要联系他的家人。 “你算是把我吓死了。”他轻轻点了点袁本的鼻子,“这要是有点什么事,我只能陪你去了。” 他刚舒了一口气,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了,田宇和程浅陪左右扶着袁本妈妈走了进来。 “阿姨。”许窦逍垂着手站在病床旁边,一脸的局促不安,他仍然记得袁妈妈对他的好,也一直觉得当初分开是自己伤了袁本,也伤了一直支持他们的袁妈妈。 “袁本怎么样?”袁妈妈冲到床边去摸袁本的脸,心都要疼死了。 “已经稳定了,他麻药还没有退,医生说明天就能醒了。” “这孩子,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啊。”袁妈妈听说没有大碍,这才坐在床边上抹眼泪,“中秋就没回来,国庆又说加班,一天到晚忙得要命,这还把自己折腾进医院来了。” “阿姨,您别太担心,医生说他是小腿骨折,软组织挫伤,养养就好了。”田宇站在病床床尾翻病例,安慰道。 “我能不担心吗!一天到晚忙那个鬼工作!挣那两个眼珠子钱,出要命的差!” 袁妈妈碍于在医院里不好发脾气,压着嗓子数落儿子的不是,“这都多大了,连个伴都没有,哪天死屋里了都没人知道。” 许窦逍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低着个头装空气,听田宇夫妇连蒙带哄的让老太太顺气,等她说落够了,田宇一看老太太稳当下来了,为了不见修罗场,说了句:“我俩出去找点吃的,顺便接叔叔。”拉着程浅溜了,把许窦逍独自抛下。 袁妈妈把视线从儿子那张破了相的脸上挪开,抬着眼皮看规规矩矩站着的许窦逍:“小许啊,这次麻烦你了。” “不麻烦,阿姨,应该的。” “谈不上应该不应该,小许啊,阿姨听说你快结婚了?” 袁妈妈在部队里度过了自己大半的人生,素着一张脸端坐在那,自有一种不怒自威。 “我没有要结婚。”许窦逍赶快解释,记起袁本曾说过的不要对着袁妈妈撒谎的警告,进一步说明“我,我本来要结婚,可是,可是我又找着袁本了,我没要再结婚了。” “哦。”袁妈妈看不出具体的情绪,只是点了点头,“因为袁本,所以你不结婚了。是他让你别结婚的?” “不是。袁本什么都没说过,是我,是我发现自己没办法和别人在一起。” 袁妈妈:“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你的父母怎么说?同意了?” 许窦逍咬了咬牙:“处理好了。没问题。” 袁妈妈:“小许,别骗我。我从前喜欢你,你很优秀,袁本和你在一起很快乐,我也支持你们。 但是,我是袁本的妈妈,如果你让他陷入麻烦,我也会让你陷入困境,你听明白了吗?如果你解决不好自己的问题,别带上我儿子。” 许窦逍双手在裤子上搓来搓去,下定决心的点了点头,看着袁妈妈的样子十分的坚定:“我明白阿姨,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那就好。”袁妈妈笑了笑,“你去歇会吧,等一会儿他爸爸要到了,他不太喜欢你。如果你没问题了,我们可以重新慢慢喜欢你。” “好。”许窦逍能理解袁本父亲,当年他也是很勉强才接受了他们,结果却是分手收场,正如自己的妈妈怨恨袁本,袁父也一直认为是他把袁本带错了路。 许窦逍走出医院,站在晨光熹微的大街上,这是座小城,醒的也晚,马路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抽着烟慢慢走,他回想着过去的24小时,比他过去的三十年还要刺激,他从失而复得到差点失去,心灵上经过了过山车般的洗礼。 这一场磨难,除了让他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确实是没有袁本不成之外,更加坚定了他要解决一切问题的决心,人生在世,除了生死皆是小事。 他把烟头丢到脚下碾灭,伸了伸懒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溜达着找了早饭吃,卡着点给公司打了电话,毕竟父母朋友可以躲着不见,唯有公司必须按时请假,安排好工作,毕竟未来的幸福生活还要靠血汗钱支撑。 第52章 、顺其自然 许窦逍一边吃早饭一边摆弄手机查看工作,宁钧的情绪比他想象得要恢复的快很多,经过昨天的风波,仍旧有条不紊的根据许窦逍的临时空缺调整了公司的现行安排。 他一边觉得愧疚,一边又佩服对方的专业,决定年底调薪的时候要多为她说两句话。 他吃完早饭,手头的工作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拎着皱巴巴的西服外套找了一家离医院最近的星级酒店,叫了酒店的洗衣服务,也用热水给自己好好的冲了个澡,既然知道袁本已经安全,身边也有父母朋友,便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下,在床上补了一觉,他睡的不是很安稳,在梦里袁本醒来之后失了忆,完全不记得有自己这么个人。 他焦急的质问医生:明明说了头部没有内伤,怎么会失忆的。医生遗憾地摇了摇头告诉他患者是心因性失忆,潜意识里为了保护自己所以遗忘了一些人或事。 许窦逍被自己是伤害袁本的源头,后者迫切的想要和自己切断关系,哪怕失忆都在所不惜吓到了,舌头发干,后背发冷,心中有千百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呆立在医院的走廊里,连火警警报响了都无动于衷,任凭周围的人慌乱的跑来跑去,直到有一个重重的撞向他,把他撞倒在地。 许窦逍被失重感推出了梦境,发现叮当作响的是自己的房门,衣服已经洗好送到了。 他扒拉扒拉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洗了把脸,镜子里映出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充满血丝的眼睛、浮肿的眼袋、干裂的嘴唇,他的脸因为噩梦的余威而显得苍白。 “哪里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许窦逍安慰自己,同时有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跌宕起伏而有种病态的迷信,悄悄的告诉他凡事总有先兆,梦说不定是个提醒,克制不住自己拿出手机搜索「周公解梦失忆」。 「梦见朋友失忆了,今天是感觉轻松的一天,你会喜欢跟别人在一起,对任何形式的社会活动都感觉兴趣十足,甚至那些纯粹是为了结交朋友而举行的聚会都很能吸引你。 梦见亲人失忆,欢乐过后需要一些宁静时间来沉淀心情,这两天你将焦点放在工作及自身心灵探索,来自上司老板的压力让你不太好受,但只要拿出你的耐心和运用你的聪明才智绝对可以完成其交办的工作。」他不太确认应该把袁本放在那一类里,却又没有找到恋人失忆的内容,只好安慰自己随便哪个都好,反正都算是吉兆。 他把客房保留了三天,做好了陪护的准备,看了看表刚刚十一点过半,估摸着袁父工作繁忙恐怕不会在医院里久坐,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他现在医院周边逛了一圈,摸清楚了超市商场的位置,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咖啡喝三明治,拎着到医院的小花园里吃。 他啃着面包给田宇发信息,询问袁本病房里的情况,后者回了句警报尚未解除,算是让他打消了上楼探病的念头。 许窦逍吃完了建议午饭,犹豫再三还是给家里拨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许爸爸,听见是他赶紧降低了声音。 “你在哪了?昨天什么也不交待就跑了!你是想把我们老两口气死啊!” “我在医院。”许窦逍昨晚不够磊落,此时也有点内疚,“妈没事吧?宁钧昨晚怎么样?” “你妈折腾了大半宿,吃了药才睡下。宁钧倒是个好孩子,你走了人家也没久坐。你做了这种事,她也没说一句过头的话,你说你,哎,太伤人了!” “是我对不起她。” 许爸爸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他:“这事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吗?我看得出来,宁钧心里有你,只要你回到正道上来,还有转机,你小的时候也交了几个女朋友,怎么……” “爸!我心里没她。”袁本打断他,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冲,放缓了声调,“我心里没她和她在一起才是伤人。我心里只有袁本,这和我以前交没交过女朋友没关系。 我也试过改变啊,两年了,我交女朋友,尝试忘掉过去,可是根本没有用,只有他,只要他一出现我的心就会随着他跑,根本控制不住。 爸,我是真的爱他。这次他有事,您知道我有多怕吗? 我以前能接受不和他在一起,只要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上快乐的活着就行。 经过这次,我发现自己需要看着他,随时知道他的一切,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人生就这么长,我想选一条不会后悔的路走。” “对不起,爸爸。”许窦逍哽咽,“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做你们的好儿子。” 许爸爸一直没有说话,听筒里只有细微的呼吸声传来,许窦逍不在乎,他只是把内心的所思所想倾诉出去,他的家庭是传统的中式家庭,严厉的母亲,冷淡的父亲,所有的行为都有目的,所有的成绩都难以获得认可,他只有不停的努力才能换取父母稀有的夸奖,他们习惯了用严厉的指责表达爱,许窦逍也习惯了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 他藏了三十年,突然在这个充满着桂花和消毒水混合味道的医院花园里流露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他和袁本的一切,他们的不打不成交,他们完全不搭边的兴趣爱好,他们艰难的异国恋,他们互相欣赏、互相包容、互相照顾,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的八年。 许窦逍为袁本付出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他给了他全然无条件的爱,无论他成功与否,他知道总有人会等着他回来,没有指责,只有安慰,和坚定不移的支持。 他所缺少的,所渴望的,在和袁本的生活里得到了全然的满足。 这种满足是如此的珍惜,以至于一旦得到过终生都无法忘却。 许爸爸在他大段的独白之后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像是粗粝的沙,又沉又哑:“儿子,你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可是你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不会说话只会哭,你妈妈整夜的守着你,随时准备满足你的所有需求,你爱的病,我们整宿整宿的不睡觉,就怕你有一点闪失。 上学了怕你学坏,天天盯着,男孩子顽皮,我们只知道我们父母的那一套,拼命的修剪你任何一个小枝叉,我们没想过这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爸爸。我……”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感恩,或者改变什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没有任何经验可言,那个年代都是这样的,我们,尤其是你妈妈,她想让你得到最好的,窦逍,不要恨她,不要恨我们。” “我没有。” “你的脾气很随你妈妈,认定了就一条路走到黑,当年你外婆也不同意她嫁给我,她偷了户口本和我登的记,那时候我是真穷啊,她什么也没要,就带了两件衣服就搬过来了,一句怨言也没有。” 许爸爸轻轻的笑了,“虽然她成天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其实她自己从来也没听话过。” “爸……” “昨天我就看出来了,你确实是爱惨了。你妈妈是一时接受不了,没关系,可以慢慢来,我们年纪都大了,经历这么多有什么看不透的呢?她是怕你受委屈。” “我没有委屈。” “没有就好,窦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爱谁就去爱谁,家永远是你的家。” 许窦逍被他爸爸第一次真情流露感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正吸着鼻子在肚子里找词,就听见那头许母尖声的叫喊:“是不是许窦逍!你告诉那个小兔崽子!只要他和袁本在一起一天就别想踏进这个家门!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我要和他断绝关系!!” “爸,我妈她……” “没事,天塌下来有你爸顶着,忙去吧。”许爸爸小声叮嘱他,飞快的挂了电话。 许窦逍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头一次觉得被家里挂电话也那么温暖,他擦了擦眼睛,觉得压在肩头的压力轻了大半,他的爸爸虽然在家里沉默寡言,但向来言出必行,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警报解除。”许窦逍的手机弹出一条信息,是田宇的通风报信,他赶忙把手里的垃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脚步轻快的往病房里走去。 他进门的时候袁妈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程浅和田宇一左一右站在身后,见他进来挤眉弄眼的传递谨慎言语的警告,这还用他们多说嘛,许窦逍因为家里的事解决了一半,腰板儿都挺直了几分,他恭恭敬敬的给袁妈妈鞠了个躬:“阿姨。” “来啦。”袁妈妈眼皮抬了抬,手还放在袁本的输着液的小臂上暖着,“坐吧。早上也没来得及问,你和袁本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和好了。”许窦逍规规矩矩的坐着,背挺得直直的,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小学生都没他做得端正,他双眼直视着袁妈妈,答得干脆果断,“我家里也都没有意见。” 袁妈妈没能想得到这样一个肯定的答案,许窦逍的家庭如何,这么多年也大概知道了一二,怎么会如此痛快。 “真的?” “真的。”许窦逍举起我在手里的电话,“我刚和我爸通过电话,他还关心袁本的情况怎么样了。” 袁妈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大量他,怎么也不像说谎的样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你们俩好好的,就好了。” “阿姨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就在他们谈话的功夫,麻醉的效果退了,袁本悠悠转醒,最先发现的是袁妈妈,他一醒过来就撒娇似得用手指蹭了蹭妈妈的手。 “妈——”“宝贝,你可醒了,哪疼?我给你叫医生。” “渴。” 程浅忙活着倒水,田宇赶快去找医生。许窦逍也凑了过去,正要说话,袁本眯着眼睛看了看他,回头问袁妈妈:“妈,这是我爸新的警卫员?” 第53章 、失忆?失忆! 虽然袁本自己不太承认,但他全部的认真都贡献给了工作,在生活作风方面,多少有点不着边际。 和他相处多年的王晓晓曾经就他对许窦逍的逗弄给过一句话定评:“你那不是甜,是贫。” 从变着法儿的让许窦逍学猫叫,到醒了之后装失忆,都是袁本先生毫无意义又坚定不移去执行的事情。 他在许窦逍进门的时候就醒了,只是眼皮沉重四肢无力,尚不能及时招呼,等他听到许家二老已经同意,心中雀跃。 这人呀,就是作,许窦逍因为家里的事烦着的时候,他把人家当宝贝儿,变着花样的哄着宠着,等障碍全没有了,他那点讨厌劲儿又上来了,琢磨着怎么逗逗他。 前两年的时候有个小视频曾经风靡全网,麻醉未退的男士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仍然对自己的妻子一见钟情。 袁本深受启发,准备表演一下什么是「哪怕我忘了你是谁,我仍旧深爱着你」不过想象总是美好的,他忽略了现实中的不确定性,比如许窦逍做的「预言」之梦,比如他麻药刚醒缓慢的反应。 当他说出那句预示着记忆受损的发言之后,许窦逍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睁得圆圆的眼睛满是悲痛和不敢置信,他连看都不敢再看袁本一眼,转身冲出了病房,根本不给袁本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袁本想追坐不起来,想喊叫不出声,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过是又动了动被妈妈攥在手心里的手指头。 “宝贝啊,你不记得他啦?”袁妈妈想摸又不敢摸他被纱布裹着的头,指着端着水杯惊在原地的程浅“这个小姑娘认不认得?” “认得,程浅,田宇他媳妇。”袁本小声说道。 “你就想不起来许窦逍了?” “怎么可能想不起来啊,我就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儿子,你有病。”袁妈妈瞪着他,要不是他已经伤痕累累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小许为了你提心吊胆忙前忙后一个晚上,你还吓唬他!” “我就是想给他个惊喜嘛。”麻药的后劲侵蚀了袁本的大脑,也麻痹了他最后的求生本能,“你们别拆穿我啊,我保证两句话就能让许窦逍特别感动。” “我看你是想死。”程浅在一边凉凉的说道,“刚和好就想分手啊。” 袁本还想争辩两句,田宇已经带着医生进来帮他复查了,左右检查一遍之后大夫宣布袁本先生身体底子好,运气也不错,在医院呆上三天就能出院了。 “老许呢?”田宇送走医生之后问道,“怎么没在这等医生检查?” “被袁本吓跑了。”程浅冷着脸瞟了一眼伤兵。 “人都醒了有什么可怕的?”他忽然想起来袁本在大学时的那些针对许窦逍的聊聊骚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又作什么妖?” “看过那个麻药之后对着老婆一见钟情的小视频吗?” 袁本半张脸被纱布罩着还成功的透露出一股不着四六的洋洋自得来。“我要重演一遍。” “我看你是想重打一遍麻药。”田宇答的十分诚恳,“哥,你们这情况不一样,听弟弟一句劝,别作,好不好。” 袁本一撇嘴,一闭眼,摆明了不听劝,他们又不好强势镇压一个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人,最后还是袁妈妈拍了板:“我就让你说三句话,三句话之后要是小许还没缓过来,你必须告诉他实话,要是再浑我就抽你,不管你是不是伤员。” “一言为定。” 他们又聊了两句,许窦逍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但已经能让自己勉强微笑一下了。 “医生来过了吗?怎么说?” “没什么大碍,住几天就能出院,回家养着就行。”袁妈妈安慰他,“小许,多亏了你。” “那就好,那他怎么,怎么。”他实在说不出'他不是认识我了'。 程浅:“他心里有病。” 这一句话算是戳中了许窦逍的心坎,一字一句此情此景无不和他稍早时候做的梦重合起来。 果然,自己对于袁本就是痛苦的源头,所以才会借此机会忘掉。 他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站都站不稳,要靠床尾的铁栏杆撑着。 “我没病。”袁本瞪了一眼搅局的人,他可用的句数有限,没功夫和她纠缠,用眼神示意等会儿有她好看的。 程浅毫不示弱的地瞪回去。 许窦逍心里翻江倒海,倒也没心思注意他们之间眼神的交锋。 “我是心里有个人。”袁本的小眼睛深情款款的看着他,“虽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但他是我最爱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田宇和程浅相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出了对袁本恶俗言行的鄙视。 “你爱的人啊,我最清楚了。”古越从大敞四开的门那进来,“毕竟咱俩可是最好的哥们儿啊。” “哦?是谁?”袁本没被他突然的插话唬住,顺口问道。 “姓伊名龙,是人民的艺术家剧团的演员,长得可好看了。” 古越插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梢嘴角带着一股子「我看你怎么办」的劲儿。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许窦逍从后面捅他的腰,被他一扭身闪了过去,接着说:“昨天你出事的时候他还在台上,知道的时候都快后半夜了,我先他一步过来看看情况,还好你没事,要不然他要内疚死了。” 他早在许窦逍回来之前就摸到袁本的病房门口了,正好听到他使坏的前因后果,气得想进去给他一拳,平时许窦逍被他撩来逗去的也就算了,那是人家两口子的情趣,这个时候,他还来这套,古越不教训教训他就算不上许窦逍的好朋友。 他想既然你爱演,行啊,让你演个够,当下给伊龙打了个电话,请人配合。 古越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除了许窦逍,其他人都看出来他就是想治一治袁本的坏毛病,也都不说话,就看他怎么收场。 袁本傻了也知道他跟自己作对,可他在恶作剧上有种唯我独尊的意识,那是绝对不能认输的,当下似幽带愁的问了一句:“是吗?他叫伊龙?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事我还能糊弄你吗?你们俩因为工作的事吵了架,他不想让你去S市,你不听,已经冷战好久啦。估计是因为这点隔阂影响了脑子。” “真的?” “真的。”古越点了点头,“你还大半夜打电话找我出去喝酒呢。” “妈?”袁本求助自己的母亲,“我和你说过吗?” “倒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就是没见过。”袁妈妈也想给儿子点教训,“没想到是个艺术家,倒是你喜欢的类型。” 袁本拿自己老娘没辙,又去看田宇,田小哥哥是不敢戏弄他,可老婆大人捏着他的手,他也只能沉默以对。 程浅不怕他,逮着机会就补上一刀:“你跟我们提过,本来还张罗着假期见一面的,你就出事了。” 袁本算是看透了,他们就是想把他架起来烤。 “诶,说曹操曹操到,伊龙电话。”古越的手机响起来,界面是硕大了两个字——「伊龙」。 “他被你这事吓坏了,你说话注意点。”古越一边嘱咐着,一边把手机递过去。 袁本在一众看好戏的眼神里接了电话,他还就不信了,这才几分钟,古越能把事情安排的这么好? “喂?” “袁本,你没事吧?”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焦急的声音,“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吵架,只要你没事,以后家里什么都听你的。” “呃……”他被对方过于真实的担忧唬住了,只能破罐破摔,“我,我记不得你了。” 对面被他逗笑了,笑了两声发现他没反应,戛然而止,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开玩笑的吧?不记得我是怎么回事?你磕着脑袋了?袁本,你别吓唬我!” “我没开玩笑,我不记得你,我只记得自己心里有一个很爱的人。” 袁本说这话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许窦逍,发现全场只有他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这更加坚定了他不能输的信念。 伊龙又笑了,虽然还带着泣音,但明显变成了感动:“亲爱的,你可真甜,只要你记得自己爱我就够了。我会让你慢慢想起来的。” “我不记得咱们是怎么认识的,也不记得你的长相和名字。” “那有什么关系,这些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爱我的心还在就可以。” “我……” “你受了大磨难,需要多休息,别纠结了,也许你睡一觉,睁开眼睛就想起来了呢?” “要是我永远都想不起来了呢?” “我们总能重新认识,重新相爱。” 袁本无话可说,头一次尝到了碰壁的滋味,他悻悻地听从对方的安排,把手机递给了古越。 古越的手机并没有多隔音,他能隐约听见对面在感谢古越的帮忙,后者的笑容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既然他听得到,那所有人也听得到自己刚刚是怎么被牵着团团转的,他简直没脸见人,打了个哈欠之后装睡。 许窦逍见他睡了,推着古越出去。 “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古越:“我在帮你教育他。” 许窦逍:“你什么意思?” 古越:“他装失忆逗你呢?这都没看出来?” 许窦逍:“……” 古越:“你这是关心则乱,怎么可能都记得偏偏不记得你?你当时电脑删文件呢,这么精准。” 许窦逍:“我以为……以为是因为我俩的关系给他带来了太多的麻烦。” 古越不屑一顾:“他才不嫌麻烦呢?我心里有个爱人。呸,亏他说得出口。” “他还记得我就好。”许窦逍放下心来又要回病房,被古越一把拉住,“还有事?” “当然了,你别想给他台阶下。这次我要让他自己承认是装的想要逗你,让他给你道歉。”古越见他不情愿,又游说道,“如果这事你都轻易原谅他,以后他什么玩笑都敢开,你自己想好。” 许窦逍想起来袁本那些乱七八糟的玩笑,耳朵不由得发红,他停住脚步,算是加入了古越的计划。 第54章 、八点档大结局 袁本出院之后,被送回了许窦逍的公寓,当然在这间熟悉的小屋里面等待他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爱人。 对于这种安排,古越是这么说的:“你工作那么忙,又不会照顾人,我这个朋友文武全才十项全能,正好即治了袁本,又能替你照顾他。放心吧,所有的事我都安排妥了。” “这不合适吧,让你朋友照顾袁本。” “没事,他最近反正也没工作,就当体验生活了,哪找这么好的锻炼机会呀,和真人的无剧本演出,多刺激。” 许窦逍再三和伊龙确认这不会为他造成困扰之后,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了他。 于是,等袁本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房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的伊龙,他不得不承认,古越有一句没有骗他,确实是长得好看,他长了一双天生含情的眼睛,眼尾低垂、眼睫如羽,右边的眼角下还有一颗小痣,衬得他又纯情又生动,好似丘比特之弓的唇抿着,像是有万语千言等待倾吐。 “袁本。”他迎接他,电话里的声音稍微有点失真,远比上他本人的听起来温柔多情,“对不起,没能去接你。” “没关系。”袁本半是对陌生人的冷漠,半是对美人的腼腆,“呃,你是伊龙?” “是我呀。”他微微一笑,眼角的痣都仿佛有了生命,更好看了三分,“还是没想起来?” “没有。”袁本不好意思的挠头,“其实你不用专门请假照顾我。” “那怎么行呢?”伊龙把他扶到了沙发上,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半蹲着看他,“虽然你不记得我,但我们的关系不会变的,亲爱的,我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作为职业演员的伊龙,对自己哪个角度看起来最好看最有说服理了如指掌,轻轻松松就让袁本说不出反对的意见,送他过来的古越见老友被耍的团团转心里笑得打滚,咳嗽了一声:“那什么,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俩口了,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古越一走,屋里就剩两个人了,伊龙自然的起身问他:“舟车劳顿,你饿了吧?我炖了一点鲫鱼汤,先喝碗垫一垫,晚上想吃什么?” “鲫鱼汤不是下奶的吗?”袁本吐槽,许窦逍可不会做饭,让他炖汤,不如让他下水自己捉鲫鱼来的容易。“我是骨折,又不是月子。” “都是补钙的,再说你不是最爱喝鲫鱼汤了吗?”伊龙盛着汤回他,“我新学了一招,正好你试一试。” 这话说的没错,袁本确实爱喝鲫鱼汤,既然有好喝的,他就尽情享受,等汤的功夫,他左右大量,发现房里多了几张照片,都是他和伊龙的合影。 他顺手拿起一张摆在茶几上的,他们坐在苏州博物馆的紫藤树下,眼神动作里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亲呢来,任谁看了都能瞧出他们关系匪浅。 袁本当然从没照过这样一张相,他上次去苏州博物馆还是公差,忙得脚不沾地,早上从酒店出来直接到办公室,晚上下班都快十二点了,一周没换衣服,别说在紫藤树底下照相了,他连树都没看着。 他不由得佩服起古越来,有钱就是好,找的这美工,毫无ps痕迹,要不是他神志清醒,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真的失忆了。 既然你做的这么绝,别怪我。袁本对着端着汤碗出来的伊龙露出了一个亲切中还有无形撒娇的笑容。 他喝着豆浆鲫鱼汤,舒舒服服的听电台里的郭老师唱小曲,哼哼唧唧的跟着哼黛玉焚稿。 伊龙有点好笑的看着他,古越的资料里可没写他是个传统曲艺爱好者。 “怡红院中行新令,潇湘馆内论旧文。一生心血结成字,如今是记忆未死,墨迹犹新。” 他摇头晃脑的想出了个坏主意,“我记得原来有人跟我一起唱的。” “是我?”伊龙的语气说不上是肯定还是否定,这是个未知的题目,不过他应付的了。 “记忆的深处仿佛有人给我唱送情郎。”袁本无辜的看着他,手里还举着个汤勺。 伊龙笑了笑,别说送情郎了,十八摸我也能唱啊。 “一不叫你忧来哎,二不叫你愁啊;三不叫你穿错了小妹妹的花兜兜啊;小妹妹的兜兜本是一个金锁链啊;情郎哥的兜兜妹来把他镀金钩啊。” 人民的艺术家剧团的专业演员伊龙先生,不仅唱,而且唱得是声情并茂,眉梢眼角说不尽万种的风情,他不仅唱了开头,甚至一路唱到了结尾,完事了还有点面瘫的对着袁本笑,仿佛怕他嫌自己唱的不够好。 袁本瞧自己一击未中,越发的变本加厉,后面几天,他把传统曲艺里但凡带点颜色的都点了一遍,伊龙不仅没拒绝,样样都拿的起放得下,还有点情人之间小情趣的快乐在里面。 刷新了袁本对专业演员的职业技能的认识,后来他也懒得和伊龙较劲了,在带着伊龙看了一版梁谷音老师的红娘之后,他算是彻底放弃了用文艺的暧昧暗示使对方投降的念头。 这招对伊龙不管用,对许窦逍倒是造成了冲击,许先生把爱人托付出去,自然要每天打听对方的情况,伊龙也很称职的向古越报告,今天他又唱了哪段小曲儿。 在得知他们共同欣赏了红娘精彩唱段之后,许窦逍坐不住了,强烈要求终止这个毫无意义的游戏。 “怎么了?不就是一块听了个戏吗?”古越完全不能理解他被人绿了一样的表情。 “袁本居然带着他听红娘!”许窦逍歇斯底里,“他那时候就是带着我听红娘的!” “红娘怎么你了?”古越还是不明白,于是许窦逍给他放了一段;“小姐小姐多风采,君瑞君瑞你大雅才。风流不用千金买,月移花影玉人来。今宵勾却了相思债,无限的春风抱满怀。 花心拆,游蜂采,柳腰摆,露滴牡丹开。一个是半推半就惊又爱,好一似襄王神女赴阳台。不管我红娘在门儿外,这冷露湿透了我的凤头鞋。” 许窦逍咬牙切齿:“用我给你解释解释吗?” “哇。”古越发自内心的感概,“你俩花样真多啊。” “你管我们!”许窦逍仿佛要咬人。 “哎呀,我跟你说,稳住,袁本就是知道你会这样才带着龙哥看红娘的,你也别太敏感了,要是都能出事,昆曲就不该面向人民群众演了。你放心,我龙哥24k金的纯直男,绝不会染指你们家袁本的,放心,放心。” 等又过了两天,换古越坐不住了。那天伊龙没在约好的时间给他发信息,他放心不下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发现对方还躺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挂着黑眼圈,一看就没休息好。 “谁啊?”他旁边还传来袁本迷迷糊糊的声音。 “古越,估计是不放心你。”伊龙轻声细语地哄他,“再睡会吧,昨天你太累了。” 他爬起来,露出了皱皱巴巴的家居服,他举着手机把古越带到客厅,打着哈欠道歉:“不好意思啊,昨天睡太晚了,没起来。” “怎么睡这么晚。”古越被早上一系列的信息冲击的有点动摇,怕自己一不小心毁了好哥们儿的人生幸福。 “昨天晚上和袁本看了一晚上话剧,先是看了冯远征的《哗变》,然后又看了一版朱旭先生的,后来他看上瘾了,我们又来了一场《茶馆》马拉松。” “你俩倒是挺聊得来的。”古越打哈哈,“看话剧好啊,只要别看红娘就行了,许窦逍上次都抓狂了,我跟他保证你是钢铁直男才算完。” 伊龙瞟了他一眼:“谁跟你说我是直男的?” 古越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言语不能,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不是,龙啊,你别逗我。你,你不是直男?” 伊龙:“性别不是爱情的先决条件,不过你放心,我和袁本只是聊得来,他不是我的型,我有职业道德。” “伊龙,早饭呢?”远远的,袁本的声音传了过来。 “成了,不多说了,我还得替许先生照顾病人呢。” 古越视频刚挂断,下一秒就打给了许窦逍:“老许啊,咱们去看看老袁吧,你什么时候有功夫?今天下班就去吧。” 这一天的傍晚,袁本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受伤的脚搭在小凳子上,手边是伊龙为他鲜榨的混合果汁,旁边还配了一小碟子零食干果,幸福是真幸福。不过,他想,是时候结束这个游戏了。 “凉不凉。”伊龙抱着个小毯子走过来,往他腿上一搭,“毕竟已经入秋了,还是盖上点好。” “对不起。”袁本歉疚的看着他,手里攥着小毯子,“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没关系,我说过了,这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 “伊龙。”袁本拉住他,往自己身前一带,后者碍于他的伤病,不好挣扎,只能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他被他突如起来的亲密下了一跳,不过很快稳下心神,他知道对方要掀最后一张牌了,摆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 “怎么了?” “Forthysweetloveremeber'dsuchwealth;ingsThatthenIscorntochangemystatewithkings。” 他在他的耳边轻声的念着,“我想,即便我忘了你千百遍,最后还是会爱上你。” 思卿至爱,心中便生财富无限,纵帝王屈尊就我,不与换江山。 这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伊龙最喜欢最喜欢的一首,他们曾经在聊天中无意提起过,被袁本拿来出牌。 伊龙也不示弱,他想着老子十八摸都给你唱了,莎士比亚算什么,当下眼眶发红,一双大眼眨了又眨,长长的睫毛上都是感动和不敢相信,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断的靠向袁本,使其呼吸可闻,鼻尖相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什么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输了,我输了行不行。”袁本终于在暧昧的张力一触即发的时候举手投降,“龙哥,你是专业的,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叫板。” 伊龙得意的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不存在的褶皱,示意他看玻璃门后边:“记得跟你男朋友道歉。” 许窦逍整个人都扒在玻璃门上了,要不是古越在后边搂着他的腰,估计门已经被他撞碎了。 袁本对着许窦逍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许窦逍,对不起啊。” 有一句他说的没错,即便他忘记许窦逍千百遍,最后还是会爱上他的。 就像他搞了千百个无聊的恶作剧,许窦逍都原谅了他一样。 “没事,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他们还有很多的事情有待解决,辛薇并没有完全原谅他们,许窦逍的妈妈仍旧和他断绝着关系,袁本的工作还悬而未决,他的腿还瘸着,可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再艰难的路也能够走的下去。毕竟生活就是一场跌宕起伏意外不断的八点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