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渣男主(快穿)》作者:墨蓝的岚 文案 南星被快穿系统寄生,穿梭于各种狗血文之中,这些书里都有一个共同的角色:男主的炮灰白月光。 白月光善良、温柔且恋爱脑,三番两次的帮助了男主,为他牺牲了一切,男主以为遇到了真爱,对她百般呵护,互许终生。 男主和女主相遇后,他逐渐移情别恋于女主,夹在女主和白月光之间两头为难,一个不慎就成了渣男。 白月光这边,察觉到男主是渣男后泪如雨下,然后为了推动剧情就此炮灰:被男主A的小妾毒死、帮男主B报仇而死、被男主C间接害死。 她死后,渣男主只在她墓前愧疚了一小会,转头和女主甜蜜he。 … 剧情本该是这个走向,但这一世南星穿了进去,成为了那个工具人白月光。 想让她乖乖做被辜负的救命恩人、被迫联姻的妹妹、白月光的套娃替身?呵,做你们渣男的春秋大梦! N久以后,渣男主后悔来求爱,南星挽着各方面条件都完爆渣男的大帅哥,对着渣男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不回收垃圾。” 【高亮】: *男主不是同一个人,sc小甜饼,每一个世界都白头偕老。 *架空,谢绝考据,我家系统不开积分商城,存在感很低。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星 ┃ 配角:男德班毕业的男配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男德班毕业的男配转正啦 立意:人间自有真情在 第1章 相思意成欢1 破晓时分,公鸡的打鸣声尖利悠远,整个霍家镇为之躁动,接连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没多久,黛山绿水的小镇升起袅袅炊烟。 南星睡眼惺忪,入目是粉色的薄被和纱帐,以及深褐色的老木床架、实木圆桌、纸糊的木窗。 古香古色的场景令她彻底清醒。 穿进来已有月余,她逐渐适应了古代的生活。 她本是现代人,生前和几个好友结伴自驾游,有两个朋友擅自进入无人区并久久未归,联系当地警方后,她和其他朋友一起在无人区外围搜寻,岂料傍晚时分暴雨来袭,她不幸和朋友走散,在失温症中倒在了无人区边缘,就此成了一缕幽魂。 后来机缘巧合被系统寄生,系统说只要她完成一定的任务量就能给她续命。 她目前就身在任务世界,这个世界的载体是一本名为《相思意成欢》的小说,可惜她穿的不是女主,而是一个倒霉的炮灰女配。 倒霉到什么程度呢? 原著里,她救下了被仇敌追杀的男主,为了凑齐药费,心善的她花光了所有积蓄,并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 男主醒来,感激不尽,为了养伤,只得暂住她家中。 孤男寡女,独处月余,一来二去就暗生情愫。 日复一日,在名贵药材和补品的调养下,他霍然而愈。 为了躲避追杀,他不能用原身份回京,为了花钱给他造出一个假身份,她不得已卖掉了祖宅和几亩薄田,拿着全部身家打通官府,给他弄来了路引。 男主临走之前言辞恳切,说她是世上待他最好的人,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日后定会回来接她。 可惜他前脚刚走,他的仇家后脚就追过来了,为了从四五个莽汉的刀剑下脱身,她吃了不少的苦头…… 南星不愿再深想这些自己即将要面对的糟心命运,总之,她炮灰到原著的读者都看不下去了,读者们嚷着好人该有好报,要求改写她的结局,于是她这屡游魂就遇上了系统,摊上了这么个任务。 南星麻利的起身叠被,趿上绣花鞋,熟门熟路的进到厨房生火,煮上两个鸡蛋当朝食,而后打水洗漱,对镜梳妆。 她的身份是采药女,父母在前几年接连病故,家里没剩什么银钱,故而首饰盒里仅有母亲生前送的一根银钗和一对耳环,对于一位妙龄女子来说,未免太过朴素。 幸好她以前是个手工博主,精通各种手工活,这段时间她给自己做了不少小饰品,且为了上镜效果,她曾经专门学过妆发,会梳二十几种古装发型。 可惜待会儿要干活,不适合梳繁复的发髻。 南星只简单的挑了部分头发编成几条辫子卷起来盘在颅后,簪上两朵橙色绢花,再挑两条绯色的长发带穿过辫子,发带悬挂在后面未挽的长发中间,长及腰际,走动起时,绢花花瓣和发带随之浮动。 她今日穿的是普通的米黄色布裙,但她用粗线在领口和裙摆处绣了几株绿南星,这番点缀,平平无奇的裙子顿时令人眼前一亮。 这般打扮后,从背影上,就令人生了“这定是位美人”的猜想。 系统说为了方便,她穿的所有世界就用她的本名,只是加上了原本这个角色的姓,五官和身材也是她原来的模样。 因此,霍南星不仅背影窈窕,相貌同样出众。 镜中的女子双九年华,乌发如云,眉若细柳,眼角微微上翘的狐狸眼勾魂夺魄,琼鼻秀挺,一点朱唇红润似丹霞,瓜子脸小巧而精致。 加之动人的玲珑身段,端的是柔若无骨、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她这样貌,附近十里八乡闻名遐迩,其他人啧啧称奇,都说采药的老霍孬蛋里孵出了金凤凰。 梳妆完毕,鸡蛋正好煮熟。 南星背上采药的竹筐,到厨房里包好两颗水煮蛋,打算采药路上吃。 这一世既做了采药女,那就干一行爱一行,毕竟不采药就没有钱花……她打听过了,镇上有很多泼皮无赖,不是她一个孤女能应付得了的。 这个时代,一个无依无靠、没钱没势的弱女子很难独自经商,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抽出门闩,如往常一样打开家门,谁料迎面倒下一个人来。 南星吓了一跳,以为是小混混来找她一个年轻女子的麻烦,第一反应是关上大门! 木门合上,她缓过神来,越想越发觉不对劲,虽只是匆匆一眼,不过她认得出他衣服的料子一看就不寻常,整个霍家小镇没几个人穿得起。 算算日子,“霍南星”美人救英雄的戏码的确随时都会发生,莫非,她方才把疑是男主的人给拒之门外了…… 南星默然片刻,赌气地想:既然救人会让自己变得不幸,那这个男人她干脆就不救了! 系统与她共生,如何能不知她所想,它适时提醒:【宿主,主线剧情是这个世界的支架,在男女主没相遇、主线剧情未展开之前,请宿主别ooc角色。如果宿主坚持不走原著剧情,蝴蝶效应可能会导致男女主一生都碰不上面,那么这个世界随时都会崩塌。】 系统一般不打扰她,在她需要引导的时候才会出现。 其实这个道理,南星心里也明白。 倘若男主被别的女孩子救了,就偏离了原剧情,产生无数种可能性,其中一种是男主和女主各自组了其他cp,这辈子擦肩而过,主线剧情胎死腹中,这个世界崩坏,她的任务随之失败。 故而在男女主相遇之前,她得尽职尽责的救渣男。 没事,苟到男女主见面了就好了,到那时她想干嘛就干嘛,就算发疯要杀狗男人,所有人都只会以为她是因爱生恨,不会觉得奇怪——她默默的安慰自己。 南星使出毕生演技,换上惊惧的表情,小心翼翼开了一条门缝,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看清他相貌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公子着白衣,面似堆琼,貌若潘安;气质使然,即便他发冠歪斜,发丝凌乱,衣衫不整,鞋子脏污,给人的印象仍旧是“清雅俊逸,风采翩翩的落难贵公子”。 完蛋,是战损帅哥,正中她癖好。 白衣公子扶着门框,艰难地稳住摇摇欲坠的身躯,两片失了血色的薄唇费力地张合:“唐突了,请救我一命。” 这句话似用尽了他全部气力,说完便重重往下栽倒。 南星连忙接住他,望着那张虚弱的帅脸,心情有点复杂。 即便事态紧急,他第一时间是致歉,其次才是求救,真不愧是秦国公府的小公爷,如此涵养的清贵公子,如果不是渣,那当真是个货真价实的金龟婿。 南星环顾四周,发现没人看到之后,使劲把他拖进来,关紧大门。 他很高,她一米六才堪堪到他肩膀,这么重的一个大男人,凭她无论如何都拖不动他进房的。 南星犹豫再三,伸出小手,试探性地拍上他的帅脸蛋。 怕打坏了,没怎么敢用力,一掌下去,他双目紧合没有动弹,她担心他彻底昏死过去,只好加了一点力道,可他还是没有反应。 她狠狠心,“啪”的一声用力拍他的双颊,几次之后,他的眼睛终于掀开了一条缝。 南星心中一喜,指了指他,再指指屋内,做了个搀扶的姿态。 公子昏沉之中明白了她的意图,忍着剧痛和困倦,在她的帮助下,抬起沉重的双腿,挪进了屋内。 被放倒在床上时,他刚沾上柔软馨香的被子就彻底晕了过去,全身顿时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终于进来了,南星松了一口气。 右手粘稠,定睛一看,她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而他前面的衣服还好好的,侧面隐隐有血迹。 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他翻了个面让他趴着,背后那道狭长的伤口显露无遗,应是刀伤。 南星抖着手探上他额间,滚烫得吓人。 眼见他出气多进气少,她咬咬牙,疾步出门,去往医馆请郎中。 她住在镇子最外围,医馆开在小镇中央,路上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好在郎中尚未出诊。 这个时代还没有发展统一的手语,但南星也顾不上许多,只得喘着气连连比划。 设定里,她是个哑巴,幼时得了顽疾,虽然治好了,可是落下了口不能言的病根。 老郎中和她收了几年的药材,对她的比划半懂半不懂,试着问:“你可是身体不适?要我去你家中面诊?” 南星点点头,又摇摇头,怕表达不清楚,急忙找纸笔。 那头,老郎中以为自己猜中了,慢悠悠地道:“你人既已到,就不需老夫多跑一趟了吧,来,坐,我给你诊脉。” 说着,他就过来拉她坐下。 南星没找到纸笔,急得团团转,又比划了一番,老郎中还是没看懂。 再耗下去,男主恐怕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她干脆抱上他的药箱,扯着他的袖口往回走。 老郎中年过古稀,背都驼了,哪经得起这般折腾,连忙哎呦出声:“慢点儿,慢点儿,老夫这把老骨头都快给你摇散咯。” 南星不好意思的放慢脚步。 紧赶慢赶,老郎中趁着他油尽灯枯之前赶到了。 老郎中皱着眉头查看他的伤口,被划破的衣服随着干掉的血迹粘在他伤口周边,很是妨碍,老郎中颤巍巍地拨开,动作慢吞吞的。 老天爷哦,等他处理完,男主也差不多断气了。 南星看不过去了,寻了毛巾和剪刀,快手快脚地跨到床上,沿着伤口剪开他的衣服,随后抽出他一看就很贵的宽腰带,一层一层剥去他的白衣,再用湿毛巾仔细擦拭布料粘连处,很快就把布料扯下来了。 他除了那条长约三十几厘米的刀伤,还有其它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似是剑伤,整个后背血肉模糊的一片,甚是可怖。 清理完后背,她小心翼翼地检查他前胸,万幸,前面没受伤。 老郎中眯着眼睛调侃:“哎哟,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虽然事出有因,不过这行为在古人眼中委实彪悍了点,南星把上半身光溜溜的他留给老郎中,红着脸倒水去了。 老郎中在他嘴里丢了一片老参含着吊命,一套望闻问切下来,心中有了数,给他上了药粉包扎伤口,把人裹成了个白馒头。 他从药箱里取出纸笔,内服外敷的药材加在一起,写满整整三页纸。 南星伸头看药方,差点眼前一黑。 她采药为生,素来跟医馆打交道,知晓这些药材大概是个什么价,估摸着能花掉她十两银子。 别看电视剧里男女主逛一次街动不动就花上几十上百万两,以康国的物价,这十两银子够她温饱一年有余,几乎是她的全部积蓄。 老郎中背上药箱,对她道:“你跟我回去取药。” 当然,是带着银子一起去。 南星先送他出去,后折返回屋,捞出床底的陶瓮取二两银子,到厨房的一堆腌菜坛子中的某个小坛子取出二两,再到廊下挂着的不起眼的小布袋取出二两,最后踱步到盆栽架前,连菊花带土轻松拽出,拿了盆底用布包着的四两银子。 一个人住不得不谨慎些,尤其是她这种独身女子,鸡蛋就更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取好钱,她步履匆匆赶上老郎中,去医馆交钱取药。 老郎中再三嘱咐:“他伤势严重,气血双虚,夜里恐高热不断,你得小心着些。” 南星道了谢,急忙赶回。 一番忙碌,回到家都午时了。 她进房探了他额头,见他没有烧得更厉害,才放心去煎药。 煎药途中,她端着一盆水和抹布,前去清理他来时的血迹,一路从家门口清到不远处的密林边缘,好在她住得偏,途中没有碰见人。 煎好药,南星对怎么喂他犯了难。 她见过很多帅哥,平心而论,那些帅哥都没有他来得好看,可再英俊也改变不了他将来是个渣男的事实,要她学原著那样嘴对嘴喂,她还是有点膈应。 反正不管嘴对嘴还是直接灌都不可能一滴不漏,南星犹豫再三,小心掰开他的薄唇,一点点的灌进去。 最终,他喝进去了五分之一。 南星略微无语……这不是不用嘴对嘴都能成功?原剧情至于让她一个黄花闺女硬是用嘴去喂?!毁人名节的好吧?!!怪不得这一喂给“霍南星”喂出对他的感情了。 吐槽归吐槽,为了他醒来时能及时喝上药,药罐一直在小灶上温着,可他未曾醒来。 夜晚,南星守在床边,依老郎中所言,每隔半个时辰就探一次他额间,他发冷,她给多加一层被子,他发热,她忙进忙出的给他冷敷。 一宿熬下来,南星疲倦得身子骨比老郎中还要容易散架。 黎明前的半个时辰,她终于熬不住,睡死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内容如文名,女主灵魂毕竟是现代女性,加上她爱默默吐槽的性格,所以行文时不会很古香古色,文风就是这么个文风了。 致我的老读者:反派从良最后一章的作话里,我说过接档文是另一本快穿来着,不过最近sz查得严,我摸不清什么可以写,什么不方便写,干脆就来开这本了。 第一章忍不住啰嗦两句,我说完了,感谢大家对本文的收藏和喜爱(如果看完第一章你们还喜欢的话),另外欢迎捉虫,表演胸口碎大石式欢迎~ 第2章 相思意成欢2 晨曦透过窗隙照进屋内,外面起了大风,呼啸地刮过摇曳的树梢,没合严实的窗吱呀作响。 顾意询缓缓醒来,目及陌生的被褥,眸中的困倦顿时被清明取缔,随着前边身子的酸麻和后背的剧痛,记忆瞬间回笼。 视线一移,只见一女子伏在床沿熟睡,她眼底有一片淡淡的乌青,再观茶炉上的药罐、床边的水盆、他身上缠裹严实的伤口,不难猜出她照料了他一整夜。 他昨日到陌生人家求救也是绝境之下迫不得已,并无把握主人家会伸出援手,毕竟他这伤看起来就非同寻常,救他等同揽下了一个大麻烦。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他遇见了心善之人。 见惯了尔虞我诈,忽然被善意以待,他谨慎多疑的心也软了一截。 顾意询忍着疼痛,抓住被角,往她身上盖去。 被子刚披上,南星出于独居的警觉性就惊醒了,看到他醒了过来,心下宽慰,不枉她辛苦了一夜。 南星露出了高兴的神色,立刻起身找碗。 药还有点余温,省了再热的功夫。 她端着碗到床前,做了个“喝”的动作,再塞进他手里。 顾意询微怔,联想昨日她都是以手势示意,明了她有口疾。 见他没反应,南星很是疑惑,难不成他等着她喂? 罢了,昨日也不是没喂过,无妨多个一次两次。 南星坐到床边,扶着他,药碗往他嘴边送。 他回神,忙接过碗:“劳烦姑娘了,我自己来。” 一口饮尽,顾意询真诚的道谢:“我姓顾,名意询,多谢姑娘救我一命。” 顾是男主中的大姓了,十个男主有一半姓这个,剩下的一半姓苏、陆、裴什么的。 南星边吐槽,边接过碗搁回桌上,为了交流,到柜子里找笔墨,却摸到了空空如也的盒子。 她暗叹一口气,昨日刚散尽家财,今日就无墨水润笔,再不开源节流,怕是后日就无米下锅了。 南星踱步回床边,托着他白净的手掌,纤纤食指点上他宽厚的掌心,认真地书写一笔一划。 乌亮的长发随着她倾身的动作滑落至前胸,发梢时不时扫过他的腕口,令人心荡神驰的氧意自他手心蔓延至心底。 顾意询稳住心神,尽力忽略掉手腕和掌心奇异的触感,以及萦绕鼻尖的淡淡女儿香,低声念着辨认出的字。 “霍,南,星……霍姑娘?” 南星点点头,抬首间,和他温情脉脉的眼眸对个正着。 顾意询嘴角微翘:“柔似南风,灿若星辰,姑娘人如其名。” 公子温如玉,一笑抵春风。 要她说,他最招人的当属那对桃花眼,潋滟水光朦胧似雾,笑与不笑都仿若含着一汪情。 按照言情小说的套路,到这里她该害羞了。 南星猛然松开他厚实的大手,双颊微红,无措的往厨房比划几下,提着裙摆,逃也似的疾步离去,把原著里“霍南星”青涩软萌的小模样演得入木三分。 ……倒也并非全是演技,她性子本就内敛,面对绝世美男子无意识的撩拨,脸红一下再正常不过。 南星拍了拍微微发烫的双颊,默默提醒自己他是渣男,千万别被表象所惑。 为了加深他的渣男印象,她强迫自己回忆起她即将要面对的悲惨遭遇。 原剧情里,顾意询离开霍家镇那晚,他仇家雇来的杀手找到了“霍南星”的家,他们没搜出顾意询,迁怒于她,欲杀人灭口,杀手见她长得水灵,起了色心,打算先凌'辱后杀之。 “霍南星”不会拳脚功夫,被他们占去了不少便宜,幸亏她有采毒草防身的习惯,且购买过毒'药应对泼皮无赖的骚扰。 趁着杀手们对她行不轨之事,她悄悄把剧毒洒进水桶里,毒水专往他们的眼睛泼去,趁着他们混乱,她将磨成粉末的毒草扬进他们嘴里。 她逃走后,幸存的杀手怕被雇主重罚,从义庄拉来一具身形相仿的女尸冒充,一把火把她家烧了个干净,并且不甘心的暗地里追杀她。 消息传回京城,顾意询以为她死了,十分悲痛。不久后,他被迫接受了家族给他定下的亲事,他的未婚妻正是本文女主苏欢玥。 身无分文的“霍南星”东躲西藏的赶到京城时,已过去了半年光阴,她到秦国公府找顾意询,发现他早已另娶,且夫妻相敬如宾。 她去的时机很不巧,恰好碰上苏欢玥治愈了他的情伤,小夫妻俩正处于感情升温期。 她心灰意冷,想离开京城,这时候的顾意询尚未看清自己的心意,误以为自己还喜欢着她,失而复得下怎肯放手,硬是强留了她。 他为了照顾“霍南星”,把她接进了府里,惹来不少风言风语,让苏欢玥这个明媒正娶的原配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 如此,苏欢玥对“霍南星”更没什么好脸色,秦国公府后宅波涛暗涌,顾意询夹在恩人和妻子之间左右为难。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顾意询发觉自己最在意的人是苏欢玥,可“霍南星”到底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忍心抛弃她,也不想放弃苏欢玥。 酒席上,好友醉后笑道:“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红颜和知己两个都娶了不就迎刃而解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意询豁然开朗,当真生了两个都娶的心思。 在府里时,为了避免两个女人争风吃醋,他只得一时骗这个,一时哄另一个,后来东窗事发,苏欢玥和“霍南星”伤透了心,竟都选择冷落了他。 他院中除了原配,还有一位他不曾碰过的恶毒小妾,是他仇家派去的卧底,小妾在执行任务途中爱上了他,怕他纳了“霍南星”威胁自己地位,嫉妒的给她下了毒药。 “霍南星”死后,小妾陷害苏欢玥是凶手,为此,顾意询和苏欢玥生了隔阂。 两人虐来虐去,几度要和离。 真相大白时,顾意询和苏欢玥联手惩罚了恶毒小妾,搞垮了仇家,夫妻俩和好如初,甜蜜的度过余生。 南星叹气,看吧,这就是她接下来的命运,她不仅好人没好报,还搭进去了积蓄、祖宅、人命,纯粹是个增加男女主矛盾的工具人。 她心下自嘲:工具人此刻要去给男主做饭了。 家里无新鲜肉食,好在门外就是菜地,南星揪了两颗小白菜,打算煮点菜粥给他垫垫肚子。 她生前是个孤儿,凡事自给自足,厨艺自然不差,一锅普通的蔬菜鸡蛋粥熬出来香气四溢。 南星用干萝卜和酸菜炒了两碟下粥小菜,端进正房,赢得了顾意询的夸赞。 他有伤在身,喝完粥便沉沉睡去。 南星找出小锄头,背上竹筐和水壶进山采药。 穿进来之后,她继承了原著炮灰女配的记忆,哪座山好爬、哪个方向草药多、哪种草药能卖个好价钱都一清二楚。 日暮西沉。 山林多野兽,往常,太阳落山前她就归家了,但如今有个伤员要养,不努力赚钱就捉襟见肘,因此她今日格外卖力,踩着点下山,回到家时天光正好黑透。 顾意询还在昏睡,南星将手心贴到他额间,确认他没再烧起来,这才去厨房给他煎药,另起灶炉热上中午剩的半锅粥,从廊下割了块腊肉做一碟回锅腊肉。 做好晚饭,却出了意外。 顾意询眉宇紧锁,浑身冒冷汗,怎么叫都不醒。 南星不得已,提着灯跑去医馆请大夫。 老郎中把脉片刻,捋着白胡子道:“兵器抹了剧毒,他余毒未清,起高热属实正常,按时服药便好,不打紧的。” 南星很着急,比划道:可是他醒不过来。 老郎中摆摆手,打开药箱:“这是被梦魇缠了,无甚大碍,待老夫施几针替他疏通筋骨。” 他一针要收十文钱。 南星一脸肉痛地捂紧荷包,默默数他下针:一根,两根,三根……八根,共八十文,付完就剩五十个铜板了。 这下她是真的买不起生肉了,往后几天都要吃糠咽菜,她是不要紧,可病人总吃这个不利于恢复。 她一向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独居日子,突然间要多养一只吞金兽,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想到后续的药费,顿时愁容满面。 老郎中收费不便宜,医术倒是货真价实,针灸过后,顾意询松了眉宇,也不冒汗了。 南星付完钱,老郎中好心地帮忙拆了他身上的麻布,重新给他上药。 夜半,顾意询起了高热。 南星寸步不离的守着在床前,一时给他擦拭身体降温,一时给他加被子,还要看着药炉,几乎不眠不休。 两宿熬下来,她脸色都蜡黄了。 翌日,顾意询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南星给他喂药和粥后顾不上休息,煮上几颗鸡蛋,打算带上山充饥,随后匆匆出门去采药,依旧晚上才归。 这晚起,顾意询不再发高烧,她不必夜夜守在床前,南星索性把房间让给他,自己收拾出隔壁的空屋当卧房。 接下来几日,南星在出门前给他备好午饭,药罐搁在屋中小炉上温着。 晚间,她披着夜露回来时,顾意询还在昏睡,不过药罐空了大半,饭菜也吃得干干净净,想来他白日醒过来一次。 攒够五日药材,南星分类整理好,一次性背到药馆去卖。 生药材和干的毕竟不同,亦未经过处理,是以价钱和医馆里卖的那些不能比,而且顾意询的药快喝完了,她顺便找老郎中开副新的。 老郎中很厚道,开的都不是贵药,她取完药还能剩下一点钱。 老郎中觑了眼抓药的孙子,背过手挡在嘴边,悄声道:“你放心,老夫不是个多嘴的,你家那位的事儿老夫权当不知。” 年轻女子家中躺着个年轻男子,若是被人发现,她名声就不用要了,往后她出现在人前,那冷眼和唾沫星子非得冻死她不可。 老郎中摇头叹息,嘟嘟囔囔:“老夫见你勤快,本想挑个好日子把你说成孙媳的,可惜了。” 他孙子模样周正,是将来的坐堂大夫,镇上数一数二的好郎君,若是没有顾意询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这倒是门好亲事,算她一个哑女高攀了。 南星扛不住老郎中的怨念,赶忙溜进市集。 家里快没米了,她买了一斗米,一些做手工的布料丝线和墨锭,没有耽搁的往家中赶。 刚进门,就听见一个含笑的声音。 “回来了。” 顾意询在花草架前提壶浇花,他昂首而立,明明穿着她父亲的灰色麻衣,却不显半点寒酸,仍旧是一位温文儒雅的皎皎君子。 美人总是赏心悦目的,何况是笑脸相迎的美人,南星不自觉的跟着笑。 他近日身子好些了,不似以往整日昏睡,见她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上前搭把手,见到墨锭,笑问:“霍姑娘除了自己的名字,可还识得其它字?” 南星先点头,后摇头。 繁体字她只勉强看得懂,不怎么会写,来到这个时代后,她除了采药和做手工,也练过一些繁体字,不过书籍很贵,她买不起,只能翻出父母留下的五本认草药的册子,上面常用的字有限,她学不了几个。 “霍姑娘的意思是,识得一些字,但不多?”顾意询揣着八面玲珑的心肝,一下子就猜中她的意思。 正是如此,南星点头。 他笑道:“叨扰多日,正不知如何相报,倘若霍姑娘不嫌弃,就让我来教霍姑娘吧。” 原著也有这个情节,在目不识丁的哑女眼中,学富五车的世家公子优秀得不能再优秀,不由得心生爱慕。 天光晴朗,二人坐在案前,你教我写,好似风都温柔了几分。 南星学得认真,即使总是缺撇少捺,顾意询也不厌其烦。 他教的是诗经中的《东门之杨》,“杨”字她总是习惯简写。 “嗯……”顾意询摩挲着下巴沉吟,“霍姑娘,得罪了。” 他展开长臂,握上她执笔的手,很缓慢的一笔一划勾勒出了标准的行楷“楊”字,随后,带着她用赵体和瘦金体各写了一遍。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昏以为期,明星煌煌;东门之杨,其叶肺肺;昏以为期,明星晢晢。” 公子身姿颀长,挺拔如高山松柏,他望着她朗声念诗,目光悠远,仿佛他正是诗中那位苦候恋人的事主,而被他凝视的人,自然成了让他苦等的女子。 院中花香隐隐,清风怡人,正是暧昧的好时机。 南星目光闪了闪,扮羞地垂下首,心下却默念:好看是好看,可惜是渣男,大!渣!男!谁爱上谁倒霉。 作者有话说: 为了方便阅读,后文写的字用的都是简写,但南星其实写了繁体 感谢在2022-04-18 14:03:59~2022-04-20 20: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绫绫、精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相思意成欢3 南星白日上山采药,夜里跟顾意询习字,日子过得勤俭拮据,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 时光如水,流过无声。 顾意询静养了大半个月,基本已无大碍,只是先前伤及脊骨,身子尚未能承受舟车劳顿之苦,行走之间都得小心翼翼。 期间,南星按照老郎中的叮嘱供他这个伤员吃好喝好,自己轮流啃咸菜和酸菜啃了半个多月,小脸都青了一个度。 还好他现下不用怎么吃药,她的苦日子总算熬出头了。 经过帮他上药时的坦诚相见……咳咳,以及这段时日的相处,南星和顾意询已然相熟,他以前礼貌而疏离地喊她“霍姑娘”,现在是熟稔亲切的“南星”。 她自从会了大半常用的繁体字,和他的交流变多了,在纸上会软绵绵的叫他“顾哥哥”。 原著里“霍南星”就是这般称呼他的,南星虽然在写那三个字时汗毛都竖起来了,但也得硬着头皮跟着叫。 顾意询清醒之时,会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打扫屋子、浇水松土、帮厨打下手什么的,他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公爷哪里做过这些,刚开始时闹出了不少笑话。 二人的生活过得还算安稳,闲下来时,南星琢磨着一个问题:如何在杀手的眼皮底下全身而退? 原剧情中,除了没做到最后一步,“霍南星”被那些坏蛋占尽了便宜,脱身时还受了伤。男主受伤有人救,她一个炮灰女配自然没那个气运,只能硬生生扛过去,伤口后来留下了疤痕,京城重逢后,那道疤让“顾哥哥”心疼了好久。 南星不想活得那么悲惨,她为了救渣男已经付出了很多,再深就不值得了。 深思熟虑后,她打算来一出金蝉脱壳。 南星采药时暗暗留意,选中了一个干燥、地势高、能住人的隐蔽山洞,每日辰时上山时,悄悄带一些生活用品到山洞里藏好。 她行事谨慎,无人察觉。 转眼间,顾意询来到霍家镇足足四十天,老郎中近日来检查过一次伤势,说是再将养几日就能彻底痊愈。 他随时都会离开,故而南星没有上山采药,在家里专心做手工。 原著里“霍南星”给他裁过一身衣服,他得知她死讯后,拿衣服来睹物思人,女主苏欢玥吃了不少飞醋。 毕竟剧情需要,南星手上的正是做给顾意询的白衣,她在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了唐草纹。 收好最后一针线,响起了敲门声。 “南星,你在吗?” 她开了门,翩翩公子站在门外,粲然一笑:“我在这里待了那么久,还未知镇中全貌,如果你有空,一起出去走走?” 南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欢喜地点点头,习惯性地扶上他的手臂。 “我伤已好,能自己走了,”顾意询加深笑意,促狭地道,“不过,要是南星怕摔,那就抓紧我吧。” 这话本来没问题,但是他的语气大有问题,已经到了打情骂俏的程度。 他最近很爱这般逗她,喜欢看她害羞后脸红彤彤的样子,毫不吝啬的表达出对她越来越深的爱意。 他本就容貌出众,加上故意撩拨,别说“霍南星”顶不住,换作旁的女子也会沦陷。 南星如他所愿,娇嗔睨他一眼,羞得扭过身子去,率先开了门。 霍家镇有四百多户人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石径蜿蜒,大路把镇子一分为四,南星的家在西区最外侧,紧挨着一片盘桓交错的峰峦,东区则环水,渡口常年有小舟停泊。 顾意询脚程很慢,眉舒目展,慢悠悠地说:“幼时读到陶翁奇遇桃花源,曾幻想过曲径通幽、落英缤纷是何等景色,心生向往。不想机缘巧遇,我竟也觅得一处桃花源。” 霍家镇偏僻是偏僻,风景倒是真的优美,恰逢春季,满目嫣红柳绿。 南星天天上山,野花野草见过不计其数,对各种美景早已免疫,何况口不能言,不能陪他引经据典的感叹一下生活的美好。 实不相瞒,她心里只想着怎样存很多钱。 是以,她唯有微笑回应,扮作一朵乖巧柔弱的菟丝花。 穿过幽静的小道,没多久就到了热闹的市集。 镇上不少人认得她,见她身边多了个陌生的公子,还是位俊得不得了的公子,不免纷纷侧目。 一个四旬的婶子“哎哟”了一声,强势地拉过她,鹰隼一样的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霍老元家的,这谁啊?眼生得很呐。” 这妇人是镇上的冰人,人唤李冰娘,镇上有一半的新人都是她保的媒,南星作为适龄女子,李冰娘来说过几次媒,每次都被她胡乱应付过去。 霍元是南星已故的父亲,冰娘这话自然问的她,接话的却是顾意询。 他不慌不忙,徐徐作揖:“婶子安好,晚辈是南星的表哥,因公行至附近,于是到贵地来探亲,不久前方知表姨娘和姨夫已故……” 他神伤地垂眸,难忍悲戚,仿佛确有其事。 南星惊愕地看他表演,心下担忧。 没想到他演技这么好,她每天都在他面前表演害羞,他没看出端倪吧…… 饶是阅人无数、见多识广的李冰娘也被他哄住了,她本想不动声色的套出他的信息,这下给忘了一干二净,连忙安慰两句。 顾意询打蛇上棍,道:“表姨娘和姨夫去得早,南星表妹孤苦无依,想必受了邻里不少关照,晚辈代家父家母谢过婶子了。对了,不知婶子家在何处,家中都有什么人?改日我带南星表妹登门谢过婶子。” 这是客套话,李冰娘一个老油条岂会听不出来,不过他这一口一个热乎的“婶子”让她动摇了,万一真有便宜能占呢?也许他真的憨厚到带着谢礼登门呢?思及此,她欢天喜地的自报家门。 寒暄完毕,李冰娘跟他们分开后,笑意僵在脸上,她自己的事儿交代了七七八八,她连他姓甚名谁都没问出来呢! 这头,顾意询眨眨眼,微笑:“表妹,咱们继续逛?” 自从遇到冰娘后,南星感觉到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她正处于神游太虚的状态。 她此前一直把这里当做一个虚拟的世界,类似通关的游戏,她把男主也视为好糊弄的纸片人。 可是方才,她忽然悟了,在这个纬度里,每一个人都有血有肉,不再是书中冷冰冰的一个角色。 拿顾意询打比方,书里没刚才那段,所以她从来都不知道顾意询也会这么狡猾,这么会演戏;因为原著没写,所以她就认为他没有他人设以外的其他品质,可实际上他是有的。 也可能是他一开始“没有”,是和她相处后才改变的。 仔细想想,是她以前狭隘了,人不可能一成不变,现实世界里,好人会因为某种经历变成坏人,坏人也可能会因为某个契机弃暗投明,同理,这里也一样。 如此说来,把男主从渣男调'教成忠犬也不是不可行? ……还是算了吧,每一个被渣男渣过的女人都曾经认为自己可以改变渣男,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况且世上又不止他一个男人,何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改造渣男上。 南星觉得自己有了什么变化,却又说不上来,硬要总结的话,她觉得自己深刻的明白了两点:一,这里的人和她没什么不同,都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他们甚至比她更聪明,她不该掉以轻心。二,渣男就是渣男,死都不可以喜欢上渣男。 顾意询见她没反应,复唤了声:“南星?” 南星连忙扯了下他的衣袖,回了个歉意的眼神,漫步在他身侧。 顾意询没多想,兴致不减的左瞧右看,他钟爱文雅的物品,时而欣赏纸伞上的繁花彩绘,时而把玩折扇上的山水墨画。 他嘴巧,稀松平常的画作都能评出诸多优点来,摊贩顿时觉得遇到了知音,不仅不介意他光看不买,反而想留他多聊几句。 顾意询眸光一闪,对她柔声道:“表妹,我和老板一见如故,你若是想置办什么物什只管去,稍后回此处寻我就可。” 南星猜他是为了支开她好留暗号,如果他的属下来找他,他们就能作伴回京,倘若没人来,证明他们全都被灭口了,他的处境就更为凶险。 南星作为一朵解花语,善解人意地点头,转身走开了。 由于囊中羞涩,她不敢乱进自己感兴趣的脂粉铺子,只好四处走走,心不在焉的思索他的事。 顾意询的仇家不是别人,正是巡抚周知报,而周知报的靠山是当朝三皇子。 今年雨水多,江南一代水患不断,灾民多达几十万,朝廷开了两次国库,仍未能解其困。 老皇帝怀疑有人中饱私囊,悄悄给七皇子下了彻查的命令,七皇子的母妃是顾意询的姑母,表兄弟俩人情同手足,于是顾意询揽下了这份苦差。 顾意询明面上是跟随九皇子去军营历练,实际上悄悄下江南,换了个七皇子给他安排好的新身份,化身赈灾的钦差大臣钱苛的佐官,他实则是宫里的暗探。 历经千难万险,他终于查明了钱苛和周知报相互勾结,他们还拉了两江总督下水,联合贪墨了两次灾款,导致饿殍遍野。 他带着证据欲逃回京城,没想到保护他的暗卫里有人被收买,他不慎中了埋伏,所幸其他暗卫拼死保护,这才突出了重围,之后,他被围追堵截了一路,然后受伤倒在了她家门口。 顾意询勋贵出身,就算不入朝为官,世袭罔替也足够他富贵一生,犯不着为了出仕冒这么大的风险。所以他此次下江南并非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他想为好友排忧解难,更想让灾民有粥饭裹腹。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以后会让贪官受到应有的制裁,让流离失所的几十万灾民得已安身。 顾意询不是个好伴侣,可他是个好官,亦是一位救苦救难的英雄好汉。 南星敬佩他为了除暴安良而舍生忘死的优良品质,才会甘愿把好菜好肉留给他养伤,自己吃糠咽菜。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折回扇子摊。 顾意询仍在原地,甚至已经跟老板称兄道弟,白嫖了一把绘着山林日出图的折扇,目测该折扇是扇中精品,值一两银子。 她是真的佩服极了他强大的社交技能。 顾意询见到她,眼前一亮,抱拳道:“海兄,叨扰了,小弟下次再来拜会。” 老板笑呵呵地道:“欢迎,欢迎,愚兄随时恭候。” 言罢,老板微愣,他道自己为“海兄”,他也该称呼他的名字才对,可是他有说过自己姓甚名谁吗?应该说过吧,他又不是个傻的,怎么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送出了一把扇子,可是他叫什么来着…… 纠结中,那头得了新扇子的人走远了。 进了僻静的小道,顾意询停了下来,柔声轻唤:“南星,你瞧我给你买了什么?” 他拿出了一直背在身后的东西,是一柄日落图的团扇,正对应他折扇上的日出图案,十分精美。 南星做手工的初衷就是喜欢精美的手作作品,这扇子她一眼就爱上了。 她惊喜地接过,爱不释手地转来转去,过了几瞬,笑意僵在脸上。 稍等,他说这是买的?他住进来的那晚,他的衣服是她亲手剥的,扔在地上没个声响,她可是清楚的知道他身无分文的! 南星上下打量他,发现他头上的玉冠不见了。 顾意询看出她的疑惑,笑着承认:“是,我以物易物,把玉冠换成送你的扇子了。” 天啊! 南星几乎要抓狂了,拿玉冠换扇子好亏啊!毕竟是给他凑路费,她本来打算卖了他的玉冠再卖掉她家里的田地就够了!还能留下她家祖宅的! 可恶,她家祖宅终究还是保不住呜呜呜。 她愁眉苦脸,他却哈哈大笑:“别替我可惜了,那玉是好玉,是历国发现的新玉种,可惜这里的人不识货,连当铺老板都认为不值钱。左右只能换几顿饭钱,夏日将至,还不如给你换把趁手的扇子。” 好吧,他们不识货那就没办法了,南星得了安慰,也就不可惜了。 她重新展颜,落在男人眼中,那眼角眉梢里处处是风情。 顾意询展开自己的扇子,若有所思地轻吟:“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他抬眸,将自己的扇子和她的团扇抵在一处,让两幅画作无缝契合。 “我希望,我是那个看你却扇,为你描眉的人。” 这句话,顾意询将声音压得很低,不像是说给她听,更像是心事重重的自言自语。 不巧,他开口之时,包子铺老板粗声粗气地吆喝,几乎盖过了他的声音。 南星瞳孔微张。 她听到了。 先是催妆诗,再是暧昧的“却扇”和“描眉”,已和求婚无异。 作者有话说: 催妆 徐安期(唐)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 不须面上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 第4章 相思意成欢4 二人各怀心事,身后的街道热闹喧嚣,唯有这一方小天地静默无声。 她不能言语,因而善于察言观色,敏锐地捕捉到了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悔。 想来他是察觉到自己失言了吧,明明在寄人篱下,而且即将要离开,路上还凶多吉少,能不能活过今年还不好说,婚姻于他而言是个不切实际的妄想。 南星作为一朵合格的解语花,体贴的解围,打了几个手势:你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他已能看懂一些她的手语。 顾意询勾了勾唇,自嘲一笑:“没什么,不是值得你挂心的事。” 二人并肩,慢步而回。 他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洒脱性子,心事很快就过了,给她讲起了外面的奇闻趣事。 南星听得认真,很快就被他幽默的用词逗得笑眼弯弯。 渐渐的,方才小道里造成的尴尬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小镇西区,他们看到一个二十好几的男子在她家门外鬼鬼祟祟,他趴在门缝边使劲往里瞅,还试着推门,没推动,他就绕着围墙暗自琢磨,似乎在寻找落脚点。 孤女门前是非多,何况还是个花容月貌的孤女,泼皮无赖不止一两次到她家找事,只是他住进来之后,男主光环让他们消停了一段时间。 今日来的那个小混混外号吴三,镇上出了名的难缠。 顾意询沉下脸,护她在身后,悄然靠近吴三。 秦国公府的小公爷自幼饱读诗书,擅长诗歌词赋,在外人面前向来温文尔雅、和和气气,不过他到底是权贵世家子,这刀枪棍棒的本事自然也不俗,对付乡镇小混混简直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顾意询把南星留在几步之外,自己上前停在浑然不觉的吴三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出蛇盘手擒住他双手绞扭,一记螳螂腿把他横扫在地。 顾意询犹嫌不足,膝盖狠狠顶在身下之人的第七节 脊骨上,这是最容易折断的位置。 吴□□应过来时人就躺在地上了,他全身剧痛,疼得涕泪横流,哀声哭嚎:“好汉饶命!请好汉饶命!” 顾意询没有心软,反而发了狠,膝盖加了巧劲往下压,厉声质问:“在年轻姑娘家门外鬼鬼祟祟,你是想做什么?嗯?” 吴三感觉自己的腰快被压折了,不由得痛呼出声,赶忙认错:“是小的有眼无珠,是小的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不会再靠近这里了!求好汉手下留情!” 南星知道他只是替她教训一二,并不想惹出人命,当下扯了扯他的衣服,关切地望着他,摇了摇头。 顾意询顺势道:“我表妹替你求情,算你福大命大,还不快谢我表妹菩萨心肠。” 吴三骨头都快疼散架了,含糊不清的连声说:“南星小姐真是女菩萨转世,多谢南星小姐救命之恩!” “哼!若是让我得知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再来欺负我表妹,她少一根头发,我就卸掉你们一条胳膊。” “不会了不会了,请好汉放心,以后谁敢动南星小姐就是跟我吴三过不去!” 目的达到,顾意询嫌弃地丢开他。 吴三重重摔在地上,呕了一口血,怕他反悔,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逃离此地。 顾意询弹了弹衣摆上的灰,脸色快速变换,转身时笑容暖如晨曦,仿佛换了个人。 “抱歉,吓着你了吗?” 南星摇头,心下赞他这招杀一儆百使得漂亮,有了吴三在中间牵制,想必那些泼皮无赖以后都不敢再靠近她了。 原著里没有这段英雄救美的情节,但顾意询这波操作堪称满分。 他这人对待外人疏离有礼,对待恶人心狠手辣,对待喜欢的人小心呵护,他光明磊落,他爱憎分明。 当然,仅限此时,这个时间段的他哪哪都好,“霍南星”爱上他不足为奇,如果南星没有看过原剧情,兴许也会动摇。 算了,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呢。 她甩掉脑海里的杂念,拉过他,不放心的四处查看。 顾意询任她检查,心里暖得仿若装进了一轮艳阳,安抚道:“你放心,我没有受伤。我是不如武将勇猛,不过应付市井无赖绰绰有余。” 南星哪里是担心这个,她是怕适才那般折腾导致他旧伤复发,届时不仅要花掉她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一点小钱去看大夫,还会耽误他的行程,到时候杀手追过来,他们俩都得死翘翘。 确认他完好无损,生猛得随时能上山打虎,她这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回原处。 顾意询一直静静地望着她,突然擒住了她缩回去的小手,认真地问:“南星,你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瞧瞧吗?” 他眼里有太多的情绪糅杂在一块,南星一时看不透。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为自己冲动的求婚而懊悔;经过吴三的骚扰,他认为这里对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来说不太安全,他不放心她独自留在这里。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应,他似乎也不需要她回应,暗自下了某种决心。 “外头太晒了,回家吧?”顾意询唰地一下打开折扇,举起来替她遮阳。 ……他好贴心,刚才还是阴天,这会儿太阳一出来他就马上替她遮挡了。 南星抿了抿唇,从腰间荷包里取出钥匙开锁。 进到院子,她恍然想起什么,比了个让他等等的手势,快步进入卧房。 不一会儿,她手上拿着一套白衣和一张纸,纸上写道: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顾意询看着这行字,反应难得慢了半拍,心中风起云涌——秦国公府的小公爷第一次收到女子的礼物。 南星拿着新衣对着他比划,满意的发现她做得很合身。 她打了个手势,问他喜不喜欢。 他目露茫然,没看懂。 唉,笔墨纸砚不能随身携带,而且纸好贵的,好想说话啊……南星怀着怨念回屋,拿了一张新纸递给他。 纸上是四个字:你喜欢吗? 如此厚重的情谊,怎会不喜欢呢,顾意询眉欢眼笑,别有深意地道:“喜欢,很喜欢。” 春风轻拂,恰如他的温柔。 南星在那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中败下阵来,装出娇羞之态,躲进厨房做午饭。 他微微一笑,紧跟着进去帮忙。 过了两日。 南星和顾意询各自迎来了坏消息。 南星这边,她好不容易把干粮和生活用品搬进山洞,结果她今日上山检查的时候发现山洞里一片狼藉,换洗的衣裙被野兽团成一个小窝,里边还躺着两颗半个拳头大小的蛋。 这个据点是不能再用了,在山洞里避祸这个办法被彻底排除,谁知道下个山洞会不会也有野兽占据呢。 她沮丧的下山,在山脚下看到很多细细的春笋,忽然计上心头,挖了半框笋和一根竹子。 晚上,她用竹笋和腊肉等食材做了一锅腌笃鲜,在美食的治愈下,心情总算好了一丢丢。 而顾意询那边,他的坏消息是没有暗卫找来。 当时他和暗卫们用了声东击西的办法兵分三路逃亡,如今暗卫们没有如期到此地和他汇合,说明他们已经遭遇了不测,相对的,追兵就能排查出他逃走的这条路线,很快就会追过来。 事态紧急,刻不容缓,当晚,顾意询就表露了去意。 南星写字问他怎么走。 这正是顾意询发愁的地方,但他不想她担心,故作轻松:“我的鞋子还值点钱,能抵一些路费,到了外面,我随便寻个衙门就能借车借马。” 这是哄她的话。 他曾经在一个衙门求助过,谁知那个知县是周知报的门生,要不是他察觉不对走得快,早就被他们里应外合给瓮中捉鳖了。 他这段哄人的话原著里也有,一字不差,“霍南星”和他相处了那么久,听得出来他是在逞强,于是连夜卖田卖地给他凑钱。 南星咬着筷子叹气,男女主相遇之前,“霍南星”做了什么她也得跟着做。 饭后,趁着他在厨房洗碗,她如原著中所写,拿了田契和地契悄悄出了门。 霍家镇的亭长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她要卖地卖宅子,他没问原由,她拜托他帮忙弄一个假身份,他也没问是给谁用。 在她多送了他半亩肥田的情况下,他答应明天一大早就去衙门帮她弄路引。 回去的时候,顾意询在自己房里写信,没有发现她离开过。 次日一大早,亭长果真送来了盖着官印的路引,南星欣喜的去接,他避开了。 亭长道:“我帮你办的事情已经妥了,田地的钱我也结给你了,咱们可两清了,你收拾收拾,我明日午时过来换锁。” 南星答应下来,他这才把路引给了她。 送走亭长,她进门就看到顾意询站在门后,想必把她和亭长的对话都进耳朵里了。 顾意询眼中尽是疼惜,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你为了我……卖了屋子和田地?” 感动吧?南星都觉得自己好圣母,原著中她就是这么个奉献型工具人的设定,眼下为了推动剧情,她不得不照做。 她把路引和十五两银子交到他手中,对他笑了笑,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懂,用对口型对他说:顾哥哥,你保重。 顾意询下意识要推回去,可他迟疑了,路引上登记的信息是男子,还回去她也没法用,而且这正是他急需的。 他沉默了数息,忍下了嘴边的千言万语,哑着声音问:“我走了以后,你怎么办?” 南星和原著一样,快步回房,写了一张纸,举给他看:我們家在山腳下還有個草屋,是我爹以前放草藥的地方,我暫時住在那裏。 不过,“霍南星”没来得及搬过去杀手就破门而入了,而她更不会住进去,毕竟杀手也会摸过去。 “……委屈你了。” 顾意询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拥抱她,声音低沉而坚定。 “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定会把接你到我身边,护你一世周全,有违此誓,我顾意询不得好死!” 说完,顾意询松开了她,决绝地转身,一去不回头。 他穿上了她亲手缝制的衣衫,来时是清贵文雅的世家子,去时也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南星走到门口目送,直到那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送走吞金兽,她立刻转身回屋。 接下来,轮到她为逃亡做准备了。 作者有话说: 为了方便阅读,后文写的字用的都是简写,但南星其实写了繁体 第5章 相思意成欢5 深山野兽多,山上不能待;藏到别人家里,会连累无辜的人;为了确认杀手是否如原著那样假造她的死亡现场,她也不能马上离开霍家镇。 思来想去,唯有水里能让她逃过一劫。 南星给浴桶倒满水,就这么穿着衣裙跨入桶中,将竹条的一头含在嘴里,埋头沉入水中,控制着另一头竹条始终露在水面上,然后开始练习换气。 这根竹条是她挖笋时采回来的,指腹大小,长约二十厘米,竹节被提前打通了,可以当成吸管来换气。 苦练一上午,她五次不自觉的用鼻子呼吸,被呛到;六次咬不住竹条,差点憋死在水里。 正午时分,南星做了在这个家的最后一顿饭,吃完之后,把衣服和干粮裹成包袱,将几种毒药分开装进荷包里。 房子和田地原本值两百两,因为是急卖,最后被压到了一百五十两,一百一十两拿去疏通关系换路引,十五两给亭长作辛苦费,十五两给了顾意询,她还剩十两。 南星摸着这几个宝贝疙瘩叹气,就这么一点点积蓄,今天还要花去不少。 太阳开始西斜,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写了十几张交流用的纸折起来,锁门之后小跑到东区。 东区环水,汼江从霍家镇顺流而下汇入溶江,溶江再经江南岸口奔腾到海,是以比起马车,出入霍家镇走水路更快。 南星花了点时间在江岸寻找适合藏身的地点,又花了二两银子叫来两个苦力,把她早就选好的大石从山脚搬到岸边,投入江边。 一来一回,夕阳西下,晚霞红艳如血。 为了掩人耳目,南星从主路大摇大摆的回了一趟家,拿上行囊,从后门出去,绕了很大一段路回到东区的岸边。 保险起见,她把包袱藏在不远处的树上;药粉不能沾水,她把荷包放在另一块石头下。 马不停蹄的做完这些,她已一身的汗。 霍家镇逐渐被夜色笼罩,缕缕炊烟升起,稚童们放声嬉戏,隐隐传来母亲在唤调皮孩童归家的声音。 身后是人间烟火,身前是沉沉江水。 天上群星闪烁,草丛里虫鸣螽跃,一切都在显示戍时已到。 南星望着黑沉沉的江水,急切和担忧都转变为害怕,绣鞋伸了进去,鞋头刚湿又不安地缩了回来。 这江里,怕是有好几具陈年旧尸。 旁边不知是蟋蟀还是别的虫子忽然发出声音,南星草木皆兵,吓得一脚踏进江里。 幸好她找准了位置,正好踩中下午垫下来的石头。 既然已经下水了,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南星在石头上站稳,咬着竹条慢慢蹲下,幸好岸边有水草垂到水里,露在水面上的半截竹条并不显眼。 靠着竹条是有气可换,但到底呼吸不顺畅,待久了会很难受,双唇和脸部肌肉酸痛不已。 夜渐深,江水很凉,冻得她瑟瑟发抖,竹条还有一截露在水上,怕这些细微的振动被察觉,她还得拼命忍着颤抖的本能,着实辛苦。 过了不知多久,岸上传来了轻微的动静,她离水面很近,隐约听见岸上有人踩中了什么,另一个人像是不满地说“小心一点”。 为了捉老鼠和兔子什么的,会有人在草里挖陷阱,岸上的人应该是踩到了捕鼠夹。 听不太清楚,她是根据听到的信息猜的,想来八九不离十。 对方应该是在分头搜寻,南星毛骨悚然,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很快,她听不到岸上的动静了,可她不敢贸然上岸。 她静静的等,直到隐约听到草丛被拨开的声音,应当是那些人谨慎的再搜一遍。 南星从一默数到一百,才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脑袋在水面上,就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周围没有任何人,不远处的霍家镇灯火寥寥。 安全了。 她爬上岸,丢开竹条,拧出长发和衣裙里的水,在寒凉的夜风中小跑向前。 还好,包袱和荷包都还在。 南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换下来的那套直接卷成团沉进江里。 她沿着小路轻手轻脚的回到家附近,等了一会儿,看到她家窜起了火舌。 怕杀手们离去时发现她,她赶紧躲到大树后,过了好一阵子才探出头。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屋子已经完全被点着了,邻居们发现了她家的异样,怕烧到自家赶忙奔走相告,呼吁大家起来救火。 “走水啦!别睡了大家快起来!” “救火啊!快来救火啊!” 深夜,霍家镇因这场大火热闹如白昼。 南星哪里都不敢去,索性靠着大树坐下来,挨着树干打瞌睡了半宿。 黎明时分,霍家镇重归沉寂。 一大早,南星蒙面进镇买些吃的,顺便打听消息。 她家走火一事果真成了男女老幼的谈资,买完东西,她已经得知在外人眼中,她家是不慎失火,“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被活活烧死了……是亭长大发慈悲给“她”办的后事。 说到亭长,被烧的屋子其实已经是他的了,他有自己的祖宅,但因为爱财,平常会干点低价买入、转手高价卖出的黑心勾当。 刚买的房子被烧了,算他倒霉吧,不过他本就故意压低了五十两银子买她的祖宅,那五十两银子权当赔给他重建的费用了,以如今的物价,重建也花不了那么多,他还有得赚。 至于那被烧死的“霍南星”,应该就如原著中所说,是杀手们从义庄找的一具无亲无故只能停在那里的女尸来冒充的。 杀手寻着线索找到她家,抓不到顾意询和她,又找不到顾意询偷走的周知报他们贪污的证据,怀疑顾意询唱了一出空城计,也怀疑顾意询可能把部分线索藏在她家里,只是太隐秘了他们没找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们干脆就一把火全烧了,为了不引起镇中其他人的怀疑,干脆伪装成是屋子主人不小心烧的。 目前的走向都和原著里一样,顾意询两个月后就会得知她的死讯,而她的“死”是顾意询选择苏欢玥的关键。 现在,她有半年的自由时间。 霍家镇是不能再待了,思及此,南星揣着新买的馒头包子走到渡口,然后犯了难。 她买包子的时候,想要哪个就指哪个,老板包好后会报价,她照给就行,问路却没那么简单。 她带了纸笔,写好了给船家看,可船家不识字。 南星只好用手比划,奈何船家也看不懂。这般纠缠片刻,两人达成了共识:船家送她到下一个渡口,她去找识字的人载她。 小船慢悠悠地驶在江中,两岸花红柳绿,远处青山连绵,风景如画。 南星无心欣赏,默念道:系统你在吗? 【在的,宿主。】系统很快回答。 南星含着泪诉苦:不能说话好麻烦呀,你看,我出个门都困难重重,说不定还会因为说不了话而赚不到钱,我以后可能会活活饿死,所以你能帮治好声带吗?我保证不在认识的人面前说话! 【这是宿主的人物设定,起码原著结局了我才可以给你修复,请宿主再忍耐忍耐。】 原著结局的时候,她差不多就要去做下一个任务了,那个时候再说话还有什么用…… 南星很郁闷,恶狠狠地啃着豆馅包。 下午,到了下一个渡口,不知这里的摆渡人是不是全都载客去了,这里静悄悄的。 她给船家结了钱,等了又等,还是没有船只回来。 眼见快傍晚了,坐了大半天的船她浑身酸痛,打算进到市集里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再说。 南星心想,反正不知道去哪里好,如果这里治安好的话,在这里落脚也不错,半年后再上京城继续做推动剧情的工具人就行了。 她幻想着自己靠手工营生,生意火爆,走上了包小倌的人生巅峰,不知不觉就到了市集里。奇怪的是,这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没有一家铺子开门,也没有一点声响,安静得诡异。 南星警觉地后退两步,正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观察情况,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抱着半袋米急匆匆地跑过。 妇人折返,骂道:“你是不是傻啊?!都这个节骨眼了怎的还不躲,不知道马匪最喜欢抢你这种小姑娘了吗?” 马匪?是强盗吗? 南星还在琢磨她的话,妇人恨铁不成钢,过来拉她。 “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妇人力气很大,南星挣脱不开,而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随波逐流的跟着她。 妇人边走边问:“你是哪家的?你爹妈怎么不管你?你兄弟怎么不护着你?” 没听到回答,妇人紧接着骂道:“我问你呢,你说话呀!难不成你真是个傻的?我就说,马匪都来过几回了,哪个姑娘家会杵在路上等着被人抢啊!” 南星好冤,她不是不想说,是不会说啊! 妇人抽空瞥了她一眼,小声嘀咕:“模样这么标致,脑子却坏了,也挺可怜的。” ……她无语问苍天。 跑了一刻钟,南星气喘吁吁,看妇人明明很累,却没有停下来,想起她说的强盗,只得咬着牙继续跟着跑。 同时,她也担心妇人是人贩子,暗暗提防。 就在此时,身后响起了杂乱的马蹄声。 妇人身子一僵,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快跑!” 南星明白情势很严峻,脚下生风,发挥出了人生中最快的长跑水平。 两条腿敌不过四条腿,很快,一群虬髯大汉把她们团团围住。 “吁——”马匪纷纷勒马,看到南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蓬岭竟还有这等绝色!”为首的大汉用马鞭指着她,“自己上马能少吃点苦头,否则休怪我们伤了你这细皮嫩肉。” 南星望着他们悬挂腰际的大刀,心里直呼倒霉,这不是刚逃离虎口又掉进了狼窝吗? 见她没动,另一个壮汉鞭了两下大树,直打得树叶哗哗掉,他恶声恶气地呵斥:“没听到我大哥的话吗?还是你想现在就伺候我们哥几个?” 其他人纷纷淫'笑。 妇人盯着他们的刀,面如土色,喃喃自语:“死就死了,反正家里没人了……死了还能见到我的儿……” 一个马匪在她身边的空地上狠狠扬鞭,骂道:“老东西!你也得跟我们上山!” 妇人到底没有勇气撞到刀口上,惊骇地捂着嘴,小声呜咽。 南星左右为难,这时候系统派不上用场,还是得靠她自己。 她摸着荷包里的药粉,想着这里人多,自己肯定打不过他们几十个人,看来只能先跟他们上山,届时逐个用毒药放倒了。 首领见她不言语也不动作,劈头盖脸就是一鞭子,她的美貌到底难得一见,这么好看的脸打坏了怪可惜的,鞭子临时改了方向,抽在她身上。 痛!南星捂着胸腹,疼得掉下泪来。 美人梨花带雨,如出水芙蓉,如带露清荷,娇娇媚媚,楚楚可怜,饶是心狠手辣恶贯满盈的马匪都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妇人抹着眼泪,替她求情:“你们别打了,她脑子不好,是个傻的,听不懂你们的话。” 南星又感动又无奈,她只是声带有问题,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马匪当真了,面面相觑,大当家挥手:“捆了。” 两个大汉下马,拿着麻绳过来绑人,周围草木一动,一群官兵挥刀冲下。 “有埋伏!”马匪喊道。 “杀!”大当家抽刀,其他人也纷纷抽出兵器。 嘶喊声不绝于耳,兵器交接叮当作响,血肉飞溅,刀过头落。 南星和妇人被困在中间急得不行,偶尔躲避挥过来的利刃,打算伺机逃走。 官兵太多,再打下去不过是以卵击石,大当家三两下擒住南星,刀子横在她脖子边,大喝:“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南星欲哭无泪,她碰上的都是什么事啊!先是被追杀,后又成为人质,这就是炮灰女配逃脱不了炮灰的宿命吗?爷哀了! 吐槽归吐槽,正事还是要做的,她手中捏着刚才趁乱摸出来的药粉,一有机会,她就把见血封喉的毒药扬进他嘴里。 如果她真的命丧于此,怎么着都得带走杀她的凶手。 因着他的话,官兵没有轻举妄动,大家渐渐停了手。 大当家冷笑一声,对他们道:“让路,放我们走。” 话音刚落,一支箭破空射来,眨眼间,狠狠钉在了他的眉心上。 大当家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死不瞑目的往后栽倒。 山上,一位穿着蓝色华服的青年健步踏来,他年约二十,剑眉星目,隽逸无双。 青年收弓,薄唇微启:“顺丘,不留活口。” 他身后的玄衣男子躬身:“是。” 南星睁大双目。 倒不是因为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大帅哥,而是因为帅哥嘴里的话,不留活口,难道包括了她们这些无辜的人质? 她想知道答案,又吐不出话来,急得要死,刚想带着那个婶子往边上躲,岂料一个马匪先一步察觉,他直接一个刀柄锤过来。 南星后脑一痛,看到青年神情专注的再度开弓。 姿势还挺帅,如果不是射我的话——她晕过去之前如是想。 第6章 相思意成欢6 南星昏昏沉沉,脑袋撕裂一般疼痛,胃里翻江倒海,胸腹被鞭子抽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鼻尖闻到若有似无的药香,清冽好闻的味道似乎让她难受的症状有所减轻,南星迷迷糊糊,不自觉地往香源靠去,枕到了一道厚实的“墙”,满意的发现药香比之前浓郁了一点。 好好闻呀,感觉没那么恶心反胃了,她满足地蹭了蹭这堵“墙”。 啪地一下,干燥而温暖的什么东西贴着她的脑袋,似乎是手? 那手毫不留情的把她推开,很坚决的力道。 这一推,让她软绵绵地倒下去,快要摔到地上时,那手又慌忙把她拽回来,那人貌似没控制好力度,直接让她摔到他身上,她的脑袋磕在他肩头,正是她方才自己贴过去的位置。 一番折腾下来,南星是彻底醒了,忽略掉身体的种种不适,抬头往上瞧。 青年垂眸,他拧着眉,面无表情,淡色偏白的双唇微微张合:“莫挨本王。” 不挨就不挨,这回又不是她主动挨的。 南星努力坐直身子,感觉精神不济,头疼欲裂,还需要再睡一会儿才能恢复,于是靠着摇晃的车厢休息。 等等,本王?车厢? 她遽然睁眼,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人,脑筋有点转不过来。 老皇帝热衷于耕耘后宫,子嗣旺盛,但大部分皇子倒在了争夺太子之位的路上,导致存活至今的儿子仅有十位,符合二十到三十岁年龄段的有四位。 三皇子楚其峰,已故菱贵妃所出,文武双全,为人阴鸷,做事不择手段,朝中有不少支持者,是储君的热门人选,二十岁受封“照王”。 五皇子楚其勐,贤妃所出,贪嘴好吃,元龙豪气,不精权谋,总是被众兄弟耍得团团转,背黑锅第一人选,二十岁受封“诚王”。 七皇子楚其钰,中宫所出,皇帝唯一长大成人的嫡子,外圆内方,才智过人,群臣拥戴,二十岁受封“定王”,是储君的另一位热门人选,也是男主顾意询的好友兼表兄。 九皇子楚其渊,和三皇子是一母所出,自小武艺过人,有勇有谋,因菱贵妃是将门出身,老皇帝就把他丢到军营里打磨,他十三岁随舅征战沙场,十六岁领兵打仗,十九岁当上主帅,攻下了厉国六分之一的国土纳入康国版图,他比众位兄长早一岁受封“安王”,因为军功显赫,受多方势力拉拢和忌惮。 那么问题来了,眼前这位凤子龙孙是哪位王呢? 他带兵剿匪,使得百步穿杨的好本领,莫非是九皇子安王? 南星用余光打量他,旋即又不确定了。 他三月的天穿着一月才穿的厚衣,面色比常人苍白,明显是气血不足之兆,这病恹恹的样子,哪里像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她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青年忽然气息不顺,捂着胸口猛咳。 南星吓了一跳,想过去帮忙拍背顺气,还未挪身,车帘被大力卷起,一道黑影像一阵风似的“吹”到了他身边。 玄衣男子扶着他急声道:“殿下,要不要叫大夫?” “咳咳,不用,”青年顺了气,虚弱地道,“顺丘,药。” 顺丘赶忙从怀里取出药瓶,倒了两粒小指头大小的药丸,拔了水壶塞子一齐递给他。 南星嗅到了认识的药味,有镇咳祛痰的鼠尾草,有息风止痉的钩藤,还有好几种解毒草药的气味,太杂了,她一时分辨不出来,能确定的是,那两粒药一粒是止咳,一粒是解毒。 她恍然大悟,他不是正常的生病体弱,而是中毒了。 原剧情里,中毒的皇子只有一位。 九皇子安王和三皇子照王是同胞手足,但他却和七皇子定王性情相投,私交甚密。 照王多次拉拢安王未果,眼见安王和定王越来越好,都要越过他这个亲兄长了,而且皇帝越来越宠信安王,照王也担心安王终有一日会生夺位之心,抱着“得不到就毁了”的想法,他给亲弟弟下了毒。 安王对亲哥不设防,喝下了照王亲手斟的毒酒,身体每况日下,再也不能领兵打仗,就此失去了老皇帝的偏爱。 安王在原著里出场的次数不多,是个透明的背景板,比她这个炮灰女配的“咖位”还低,连明确的结局都没有;从定王登基后搜罗名医给他诊治的只言片语来看,他恐非长寿之命。 这么一想,他还挺可怜的。 同是天涯短命人,他又救过她,南星对他有了那么一丁点革'命战友情。 楚其渊服了药,终于缓了过来,他挥手让顺丘退下了,自己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南星也没在意自己全程被当成了空气,人家是皇子嘛,能让她这个草民一起乘车已是恩典,而且她醒了之后都没赶她下去,他已经够菩萨心肠的了。 她打量着这个宽敞得足够坐五六个人的豪华马车,谜团重重:这个车要往哪去?她晕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跟她在一起的大婶还活着吗? 似乎猜到她有满脑子的疑问,安王殿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言简意赅的解释。 “山贼伏诛,村民归家,你无人认领,本王就让随行大夫医治你。你既已醒,要么下个城镇下车,要么现在自行离开。” 没听到回答,楚其渊睁眼,以为她又晕过去了,不料看到她在写字。 南星用的是自制的炭笔,即木炭磨成细条,用布缠裹,卷成笔状。 炭笔最大的缺点是书写时会产生粉屑,她很小心的用手帕垫在纸下,不让炭粉弄脏了马车。 楚其渊心道原来是哑女,而后见她笑容可掬地举起了那张纸,上边写道:謝謝恩人救了我,那就勞煩恩人載我到城鎮上。 楚其渊潦草地点头回应,不欲再费神,合上双目。 他坐得周正,即使病弱,也难掩威严,品貌不俗得像个玉人。 气场这么强,不愧是久经沙场的皇子,南星暗暗点头。 头还晕着,她想掀起窗帘一角透气,不经意间看到安王殿下衣摆的绣纹脱线了。他这个地位的人,一套衣服可能只穿一次,这线头肯定是在山上对付山贼的时候不小心勾出来的。 线头不明显,但皇家人重脸面,若是安王殿下得知自己穿着脱了线的衣服见人,怕是会不高兴。 南星想了想,解下包袱,找到针线包,轻手轻脚地蹲下去。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合规矩,不过她和安王殿下即将分道扬镳,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她只能帮他藏好线头,浅浅的报答一下。 南星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用针去引线,熟练的把线头藏好,不会在他衣服上留下任何痕迹。 忽然间,鼻子闻到一股不同于上衣的药味,她原先靠草药吃饭,对药味极其敏感,一下子就嗅出这味道很不对劲。 南星收针的动作一停,蹙起眉,疑惑地凑近他的衣服轻嗅,仔细辨别。 衣服的布料是普通的药香,衣摆的绣线上却散发着毒草的气味,最起码有蓖麻和舟形乌头混在里头,这两种毒草她很熟悉,在霍家镇的时候,她偶尔会采回来防身。 绣线里不止这两种毒草,南星为了辨认,想凑得更近一些,手中的衣摆却突然被抽走,她听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你要对本王做什么?!” ……不会是被当成女流氓了吧? 他可是随时能取走自己小命的人,南星连忙坐回原位,找纸笔解释前因后果。 楚其渊怒气半消,将信将疑,对外喝道:“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随行护卫原地待命。 楚其渊道:“顺丘,请琰羽来。” 顺丘以为他家殿下旧疾复发,以最快的速度把何琰羽何大夫“友好”的“请”了过来。 对此,被杠在肩上的何大夫锤着他的虎背泄愤:“干什么干什么!我有脚!我会自己走!” 顺丘不为所动,飞奔向殿下的马车。 何琰羽悲愤地嚷嚷:“言顺丘你快放我下来,你看看你这样像话吗你?!” 这动静大的,南星在马车内听得一清二楚,她看到顺丘扛着一位白白净净的男子进来,她无语片刻,帅哥在另一个帅哥肩上扑腾的样子实在是太……呃……太有碍观瞻了。 顺丘丢下大夫,气都不带喘一下,马上急切地道:“快给殿下诊治!” 闻言,何琰羽顾不上去揉被摔疼的两瓣屁股蛋,表情肃穆的去把脉。 “本王无碍,”楚其渊脱下外袍递过去,脸色不太好,“这位姑娘说,本王衣服的绣线上有毒药,你看看。” 何琰羽和顺丘变了脸色。 趁着何琰羽检查的空隙,顺丘到南星跟前,警惕地问:“姑娘,你是怎么发现殿下的衣衫有问题?你怎么认识的毒药?” 南星猜到他会来问,早就准备好纸笔了,为了一张纸上能多写点字,她舍弃了炭笔,在他们和安王对话的时候,她无声地研墨,当下他一问她就写了自己的身世和经历。 当然,写字太麻烦,她只挑了重点说,和顾意询相遇那段省去了。 顺丘看完她的字,何琰羽也琢磨出来了。 “这绣线,一种颜色就是一味毒药,由毒草的汁液和染料调和而成,由于剂量过少,一般人不会轻易受到影响,除非……是本就久病体弱、内里亏虚之人。” 这摆明了是有人想要他死,所以何琰羽说完之后,车厢内久久沉默。 顺丘动容道:“殿下平素不与朝臣往来,更没有与人结怨,究竟是谁这般狼子兽心……” 安王的朝服和常服不是出自宫里就是安王府,府上的几位绣娘皆是宫里出来的,能从中作梗的,这天底下也就那几个人。 楚其渊自嘲一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怒急攻心,他竟喷出了一口心头血,昏迷了过去。 何琰羽和顺丘大骇,一人扶起他,一人给他诊脉。 南星也大吃一惊,悄悄地往角落里挪,心里愁得不行。 如果安王就这么死了,她会不会被关进大牢里,会不会被严刑逼供和乱棍打死啊…… 第7章 相思意成欢7 安王生死未卜,护卫们人心惶惶,野外救治多有不便,车队在酉时一刻赶到了郴州。 康朝律法,城门辰开酉闭,此时月明星稀,城门已然落了几道大锁。 因着他们人马多,还未靠近,城门上的守卫高声喊停:“城门已闭,明早重启,尔等勿行!” 车内,安王面如金纸,奄奄一息,何琰羽在施针,竭尽所能的吊着他的命。 顺丘心急如焚,独自御马靠近城门,举起金牌,高声说:“安王殿下紧急进城,请速速开门!” 郴州何时来过王公贵族,城门守卫面面相觑,派了一人去通知校尉。 很快,校尉亲自来查验,随即下令大开城门,毕恭毕敬的请安王车架入内。 车轮重新滚动,南星松了一口气,这该死的贵族特权真……不错,要是真得等到天亮,安王怕是熬不住。 对面,何琰羽还在给安王施针,楚其渊双目紧合,要不是浑身起了细密的冷汗,乍然望去形同死人。 南星找出新的手帕,试探性地拭去他额上的汗珠。 何琰羽分神瞧了她一眼,没有阻止,继续全神贯注地下针。 南星就大着胆子,擦完额头再给他擦脸,接着是脖子,最后是手。 他的手有握兵器磨出来的老茧,手指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微凸,是一双略微粗糙却又很好看的手。 阳春三月里,这双手很冰,握着都觉得冻人。 她擦完了便要收手,何琰羽却道:“殿下在发寒,姑娘若是愿意,还请姑娘替殿下暖暖。” 南星不想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只要能救活他,她也愿意做力所能及的事。 她细心的先取过车上折叠得方正的小毯子,铺开了给他盖上,然后双手拢住他的手。 安王殿下纵然清瘦,身形依旧修长匀称,他的手自然比她的要大,她的小手哪儿能把他的一双大手裹完全?她只能轮流捂着,一时摸摸这边,一时揉搓另一边。 因着江南水灾,灾民不断涌入各地,南方就此实行宵禁,所以路上没有人,马车通行无阻。 在校尉的介绍下,顺丘很快就租下了一个五进院落,并吩咐手下去各大医馆调大夫过来给何琰羽帮手,等大夫全都进了府,整个宅子被围成了固若金汤的铁桶。 楚其渊被抬进了主卧,里面只有何琰羽和一众大夫在,其他人都在门外候着。 顺丘不安的来回踱步,走两步就看一次紧闭的屋门。 南星站在院中一角,同样焦急不已,内心纠结万分。 是不是不告诉安王绣线上有毒会更好?这样他就不会在得知真相后被气得命悬一线。 可是如果不告诉他,他的身体会越来越差,如原著那样英年早逝。 她感觉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的,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躲避杀手,乖乖的像原剧情那样被杀手欺辱,然后身受重伤的逃离霍家镇。那样的话,受到伤害的只有她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害得别人在抢救。 南星伤感的落下泪来。 顺丘听到抽泣声才发觉这里还有旁人,他迟疑地走过去,挠头道:“我们殿□□弱,隔三岔五就来这么一回,吓到霍姑娘了吧?” 啊?合着你家殿下已经虚弱到隔三岔五就抢救一回了吗?南星愣愣地抬头,眼里的泪珠将落不落。 顺丘哪里懂她眼神要表达的意思,正色道:“对了,多谢姑娘今日告知毒线一事,请受顺丘一拜。” 南星来不及阻止,被迫受了一礼,赶忙福身行礼还回去。 这时,护卫来报:“言将军,郴州州牧带了一车药材在门外求见。” 他们进城的时候没说来做什么,但请大夫的动静不小,州牧但凡头上长了脑袋都猜得出来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来添什么乱。”顺丘很不耐烦,但还是随护卫匆匆去见州牧。 院中只剩南星一人,她自在了些,坐到石桌边,捶了捶发麻的双腿。 烛光把大夫的影子照映在门窗上,她的目光随着忙忙碌碌的影子而移动,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夜渐浓,打更声响了一次又一次。 纵使深夜,来探病的官员仍然络绎不绝,顺丘气得暗骂这群人是不会看时机的蠢货,但还是得出面应付,忙得脚不沾地。 四更时分,屋内终于有大夫出来报喜,宣告他们把安王从鬼门关给拽回来了。 南星舒了长长的一口气,为他得救而高兴。 紧绷的心神松懈下来,被刻意忽略的不适症状席卷而来,她头晕眼花,无力地伏到石桌上,不知不觉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是隔日午时,床边坐着何琰羽替她诊脉。 南星是惊醒的,感觉头重脚轻,脑袋晕乎乎的。 她担心自己晕过去的时间里安王会出意外,如此的话自己也得跟着小命不保,于是第一时间就想起床去探望安王。 何琰羽一把按住她:“得了得了,你别担心,殿下已经醒了。倒是你,受了风寒又惊吓过度,这才得了温病,你这两天是别想下床了。” 这么一说,南星才觉得自己体温不对劲,从症状来看,应该是感冒发烧。 她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生病也不奇怪,想来昨天就有症状了,只是碰到了山贼,又遇上安王病重,她精神紧张,误以为所有的不舒服都是被山贼狠狠打的那两下引起的。 南星头昏脑胀,喝了粥和药就沉沉睡去。 晚上醒来,得知顺丘白天雇了一批男仆役,都是经过重重筛选、确认身家清白才让他们进府。听来复诊的何琰羽说,安王在清醒的时候,特意叫顺丘寻了一个小丫头过来照顾她。 南星自给自足惯了,刚听到有人要来服侍自己时,心里是拒绝的,谁料没多久,她真香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光是站着都觉得晕,更别提做其他事。宅子里人人都围着危在旦夕的安王转,谁也顾不上她,要不是有个小丫头给她送饭煎药,她怕是能饿死在床上。 到郴州的第五天,南星的病终于好了七八分,第一件事就是要泡澡。 她坐在浴桶里,舒服得喟叹,心中感慨万千。 穿进来两个多月了,她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遇到男主顾意询后,像老妈子一样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为了赚钱给他治伤,她早出晚归上山采药,累得像头牛。 顾意询走后,她为了躲避追杀东躲西藏、背井离乡,吃了很多苦。 遇到安王之后,她时刻担心他死后自己会被追责治罪,他抢救的那晚,她在院子里胡思乱想,连坟头朝哪个方向、头七那天要回来看谁都决定好了,谁想今天还有命洗澡! 唉~人生啊,真够变化莫测的。 南星美滋滋地搓洗长发,完全没意识到更莫测的事情还在后头等着她。 洗完香澡,她感觉身子都轻了两斤,心情非常好,时隔一个多月,再次有了打扮自己的心思。 她换上了压箱底……不对,压包袱的浅紫色绣芍药抹胸长裙,外罩同色纱衣,发髻是照顾她的小丫头挽的,簪上了一朵芍药绒花,缀上两条朱红发带,戴了珍珠流苏耳环。 衣服和饰品是她刚穿进来的时候买材料回来自己做的,花费时间过长,一共也就做了这么一身,在霍家镇收拾行李时,她想也没想就带上它们了。 以前南星是舍不得穿这身的,经过两次死里逃生,她担心自己哪天就没命穿了,还不如趁现在能穿的时候穿个够。 漂亮的裙子当配相应的妆容。 可惜包袱太小,南星嫌胭脂和唇脂不实用,一样也没往里塞。好在她是冷白皮,肌肤胜雪,唇色是天生的浅粉,描眉画眼后,倒也压得住裙子。 打理好自己,南星走出了卧房。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探望一下安王殿下,即使他不见也没关系,礼貌的表一个态就行。 路上,遇到了行色匆匆的顺丘,他拿着公文从安王卧房那边出来,擦肩时没认出她,他走过好几步了才猛然定身,回头扬声问:“前面可是霍姑娘?” 南星本来想跟他招呼的,看他赶时间,也没往这边看来,才作罢;见他反应过来,回身浅浅一笑,点头。 她前几日是不加雕饰的清纯,今天是略施粉黛的妩媚,虽说都是同一张漂亮的脸,可是气质上却判若两人,美得各有千秋。 顺丘叫住她只是为了确认身份,寒暄后就继续赶着去送信。 南星很意外,原以为他会拦着她,以安王“需要静养”为由不让见呢。 到了安王寝屋,守门的护卫也没拦,甚至在她还没走近的时候,他们就主动给她开门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门。 屋子里弥漫着药香,不是发苦发涩的那种难闻药味,而是清冽的,淡淡的,类似雪松和薄荷混在一起的清新气味,和他身上的药味一模一样,她觉得很好闻,犹如某种特地调制的木质中性香水。 楚其渊靠坐在案前看书,他披散着发,透着几分慵懒和随性。 角度的关系,南星只瞧见了他刀刻斧凿般的侧颜,先是如清泉的双眸,再是高挺的鼻子,往下是微抿的薄唇。 楚其渊也发现了她,宫里美人数不胜数,他没有惊艳于她的美貌,往对面比了个“坐”的手势。 南星屈身行了一礼,依言坐在他对面,有趣的发现她身前已经备好了笔墨。 看来他早就等着她来了,怪不得顺丘和护卫都不拦,他应该是有话要对她说。 会是什么话呢?南星很好奇。 楚其渊放下书,亲自给她倒了一杯茶:“霍姑娘,本王有三件事要同你说。第一件,你提醒本王绣线有毒,本王很感激,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但凡本王能做到的,便满足你。” 南星提笔写道:殿下也于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同样感激殿下,这赏赐民女不该要。 楚其渊皱眉,没多说什么,继续道:“第二,听闻你是受了惊才病倒的,想来是目睹本王病发所致,本王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提。” 哦这事啊,其实是误会一场,她的病是在霍家镇得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南星继续写:是我自己体弱,不关殿下的事,我还要感谢殿下派人照料我呢,所以请殿下不必介怀。 写字有点费时间,她偷工减料,不再自称“民女”,毕竟民女要写两个字,“我”只用写一个。 南星敢这么做,是看这位安王脾气不坏,应该不会追究。 果然,他没有在意这点小事,但奇怪的是,他久久没提起第三件。 南星等了又等,主动写字问:不知第三件事是? 楚其渊之前都看着她的眼睛说事,唯有这一次,他移开了目光,似乎难以启齿。 “……琰羽说,你曾为了给本王祛寒,捂了本王的手很久,虽说本王无意坏你名节,但事情既已发生,本王会对你负责。” 什么?名节?负责? 南星震惊不已,手一抖,笔摔到了桌上。 第8章 相思意成欢8 只是碰了手而已,大可不必到负责的程度,不管怎么想,南星都觉得这事儿挺离谱的,脑子里只有六个字:不至于,没必要。 皇子成婚不是小事,更何况是有封号的王爷,他的王妃是要上皇家玉牒的,皇帝和文武百官都会关注他的婚事,他的王妃可以没有美貌,但必须要有高贵的出身和兰心蕙质的品性。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孤女,他的“负责”,不外乎是让她进王府做妾,就算运气好混到了侧妃,那也还是妾室。 最重要的是,安王在她眼中只是一个“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南星很清醒,这个时代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平民尚且如此,王公贵族更不必说,就连男主顾意询都曾幻想过齐人之福……她除非是脑子坏掉了,不然她不可能喜欢上这里的男人。 惊愕过后,南星一丝犹豫都没有地拾笔,写了事急从权等等的理由来婉拒。 楚其渊似乎也并不怎么想王府里多出一个女人,神色放松了许多,顺着她搭的台阶揭过此事,并主动提出了补偿。 “为表歉意,容本王稍作弥补,千两白银?玉石珠宝?还是房屋地契?” 安王殿下总共说了三件事,每一件都是以奖赏来收场。她发现了,他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毕竟金银财宝是解决一切麻烦的万金油。 南星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护卫就进来了。 “王爷,巡抚周知报在门外求见。” 她身子一僵,脑中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开店赚钱走向人生巅峰的幻想随之破灭,握笔的手几不可见地轻颤。 巡抚周知报,是和赈灾钦差钱苛一起贪墨赈灾银两的那个贪'官,也是想除掉顾意询的幕后黑手,追到霍家镇的杀手就是他派去的。 楚其渊不太想见客,不由得拧眉,但郴州在周知报的管辖范围内,有皇子入郴州,周知报理该登门。以周知报的官场作风,必定会在奏折里提一笔他在郴州治病之事,运用春秋笔法把救活皇子的功劳安在自己头上。 他素来不涉足朝政,不想被这些人拿去当邀功的筹码。 楚其渊食指无声地点着书案,心中冷笑,周知报是三皇兄的心腹,此番前来,或许还有另一个目的——替三皇兄来看看他还有几日可活。 思及此,楚其渊语气不是很好地道:“传。” 南星起身行礼,自觉回避。 出了他寝屋,她在某条岔路停了片刻,看到一个肥头大耳、其貌不扬、穿着蓝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跟在传话的护卫身后。 就是这个中饱私囊的狗官,害得她有家不能回,害得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 算算时日,顾意询至少还有十几天才抵达京城,皇帝的处决命令从京城传到这边至少需要半个月,加加减减,周知报这个狗官最多只能再作威作福一个多月。 想到日后的海晏河清,南星心中的怒气消了一点,想起杀手还在追查自己的下落,她的血压一下子就升高了。 想办法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等狗官一死,杀手们自然就不会再追杀她,南星乐观的自我安慰。 为了缓解焦虑,她回屋叫伺候她的小丫头去街上买了针线回来做手工。 当夜,顺丘亲自送了一筐针线过来。 接下来几日,郴州下起了绵绵阴雨,南方潮湿的天气让本就体虚的安王患了咳疾,他需要静养,她没有机会再和他叙话。 既来之则安之,南星就安安心心的住了下来,每日专心做手工活,日子也不无聊。 她见不到安王,倒是常常能见到何琰羽。 说来奇怪,她的病都好完全了,可是何琰羽还常来诊脉,他看完诊就走,没给她开药;每次她一问原由,他就各种搪塞。 何琰羽长着一张娃娃脸,性格还不错,挺好相处的,南星索性就不管了,权当有个免费的医生给自己定时体检了。 这日,何琰羽过来把脉,看见南星在亭子里绣披风,啧啧称奇。 “霍姑娘的手艺真好,瞧这样式,是要送给殿下?” 披风上金线绣螭龙,银线绣水纹,水纹里填充的颜色是渐变蓝,全是一丝线所绣。 宅子里的吃穿用度皆是王府规格,这丝线是织造局专供的,普通丝线的光泽度不能与之相比拟,这些上等丝线绣出的图纹在光源下流光溢彩,一看就华贵非常。 这件披风的确是南星绣给安王的,当做这段时间她住在这里的谢礼,她学过苏绣,虽说绣技比不过织造局的绣娘,但也绝对不差。 何琰羽见她点头,转了转眼珠子,起了坏心眼,嘴上遗憾地叹道:“霍姑娘心灵手巧,可惜我们殿下没福气……想当初,殿下都打算八百里加急请求陛下赐婚了,殿下还设想过假如陛下不同意,殿下就迎娶你为侧妃,从此不娶正妃,你始终是王府里地位最高的女主人……唉,可惜姑娘没看上我们家殿下。” 还有这事?南星很惊讶。 她还以为安王说的“负责”是随便抬进王府了事,没想到这个安王曾经为她想过那么多。 加深了安王“是个好人”的印象外,南星没别的感觉了,因此,她只是对何琰羽报以一笑。 何琰羽以为她不信,药箱一搁,坐在她旁边,认真掰扯。 “霍姑娘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殿下常年征战,哪有机会近女色,有一年宫宴,照王就好心送了两位美人给殿下,不知那夜发生了什么,殿下从那以后不允许女子近身,原先王府还有侍女,自那以后全换成男的了。” 皇帝家的瓜,还是原剧情里没写的!南星早就停了针,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何琰羽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早就口渴了,忙倒了一杯茶润口,见她感兴趣,兴致勃勃的继续说。 “殿下当年是何等的英姿迈往,每次一回京,万人空巷,多少高门贵女偷偷仰望骏马上负坚执锐的殿下……奈何殿下不允许女子近身,多年来都是如此。” “我和姓言的一度以为殿下要寡居终老,上次他说他要娶你,我和姓言那小子都高兴坏了呢,谁知姑娘你拒绝了。” 说到最后,他语气透着股幽怨,仿佛她是个薄情的负心汉。 这瓜吃来吃去绕回到自己身上,南星也不觉得这瓜香了,无声的轻咳了一下,当做没听到他暗暗的谴责。 其实,她也不是无动于衷,起码心中对安王起了点同情心,皇宫是阴诡之地,可怜的安王殿下不知道撞见了什么脏污事,自此有了心理阴影。 唉,是挺可怜的,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呢? 何琰羽等了又等,没见她有什么表示,有点不甘心:他家殿下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板有身板,多少名门闺秀肖想,霍姑娘怎么就不识货呢?! 难道是嫌弃殿下身体弱,担心嫁过来会守活寡? 何琰羽暗暗点头,没错了,殿下就只有这个缺点了。 因此,他在把脉时,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只要有他在,安王殿下至多半年就会康复云云。 临走之前,何琰羽言辞恳切:“霍姑娘再考虑考虑?我们家殿下其实很温柔的!” 似乎是担心一下子就被拒绝,他说完这句话就背了药箱,火烧屁股般的走了。 南星对着他的背影无语半晌,心道,不想做红娘的大夫不是个好属下,难不成安王殿下虚弱到他的主治大夫成了高危职业的地步? 好在何琰羽不常来,留给她“考虑”的时间很充足。 流光易逝,阴雨转晴之时已到三月底,南星也等到了面见安王的机会。 还是那个院子,只是地点换成了花园。 楚其渊穿着素色常服,坐在石桌边看兵书,周围繁花似锦,却没有哪一朵能映入他眼帘。 南星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行了一礼,送上新绣好的米白色披风。 这披风楚其渊虽然没见过,可是从何琰羽那里听到过无数回,回回的话头都是“霍姑娘对殿下怎么怎么有心,霍姑娘对殿下怎么怎么好”,然后才扯到披风上。 楚其渊不是不清楚何琰羽他们是好意撮合,可感情之事哪里勉强得来。 他对这位霍姑娘没有男女之情,但架不住何琰羽他们总提,听多了,心中难免觉得别扭。 因此,楚其渊对她送的披风感到为难,担心收了披风何琰羽他们起哄得更厉害,嘴上就道:“多谢好意,本王不冷……咳咳咳。” 他咳疾尚未痊愈,这副身子是半点受不得寒的,见风就咳,咳了就证明他是有点冷的,和他说的正好相反。 南星想到了一句话,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呃,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好,但是这句话放到安王殿下身上居然没有一点违和感。 花园里沉寂了半晌,二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花枝摇曳,有风吹来,她想也没想就上前几步,抖开披风披到他身上。 身上一暖,楚其渊忍下了喉咙里的咳嗽,沉默了几瞬,索性就这么披着,朝对面摆手:“坐。” 南星乖乖落座,担心他受寒,反客为主的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楚其渊想速战速决,开门见山地问:“霍姑娘可想好了?” 南星知道他问的是上次未谈完的奖赏一事,见到周知报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 为了推动剧情,她以后是要去京城的,可是这个时代的交通并不发达,万一路上她再遇到打家劫舍的山贼,恐怕没有另一个安王来救她了。 钱财固然重要,可是性命在金银之上,所以她不想要身外之物,而是想让安王带她回京。 桌上并没有纸墨,南星刚想起身去找,被他拦住了。 楚其渊道:“上次见你写久了手酸,你想说什么就直接开口吧,本王哪里理解错了你就纠正本王。” 南星错愕,不用写字当然好,只是他看得懂吗? 她犹豫了下,说道:殿下真的能看懂吗? 楚其渊微微挑眉:“能。” 真的可以!不用再写字了! 南星高兴得不得了,自顾自笑了起来,想起正事,连忙说:马车上的事都是我自愿做的,殿下不欠我什么,我不该要殿下的赏赐。不过我要上京城寻人,一个人太不安全了,倘若殿下能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回京时捎我一程,那就再好不过了。 南星怕他看不懂,说得很慢,即使如此,他还是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回话。 楚其渊不太确定地问:“你要跟我进京?” 他听懂了!南星欣喜地点头。 “我是来剿匪的,眼下尚有几个地方未去,怕是没那么快回去。”楚其渊没有马上答应。 听到其他地方也有山贼,她更加坚定了跟他一起去京城的决心,忙说:没关系,我不着急,殿下回京之前,殿下去哪里小女子就去哪里,殿下要小女子做什么小女子就做什么,绝对不会给殿下添乱。 楚其渊皱眉思索,忆起遇到她时,她正被山贼欺凌,想她一个女子独自上路的确危险,也就同意了。 得了他首肯,南星心情明媚,当夜睡了个好觉。 三天后,楚其渊咳疾已好,身体也养得如喷血之前差不多,一行人不打算再逗留于郴州。 出发之日,南星听说安王有请,跟着传话的护卫进了他的书房。 在这宅子里住了这么久,她一共见了安王两次,从来没有到过他书房,她心里不知为何感到不安。 书房里只有楚其渊、顺丘和何琰羽,三人表情微妙。 南星忐忑地关上门,转身时,却见一柄闪着寒芒的宝剑离她咫尺之遥,对准了她的心口。 “你虽然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和靠采药为生,但本王还是查出了你的身世,霍家镇的霍南星在半个月前就死了,墓中也确有其人,你,究竟是谁?” 何琰羽口中“很温柔”的安王殿下,此时正冷冷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敲黑板】 男主会读唇术,他让女主直接说她想说的话,然后他通过唇形辨认。 女主正常开口“说”话,但是没有发出声音(重点,重点,重点)。 由于冒号不仅代表某某说一个用法,怕你有时候没分清,所以有时候我才会写女主“说”话,她其实没发出声音(重点,重点,重点)! 第9章 相思意成欢9 宝剑锋芒逼人,削铁如泥的剑刃上照映着她苍白的脸。 这是南星第三次离死亡如此之近,第一次是杀手追到霍家镇,第二次是差点被山贼掳掠,回回惊心动魄,唯独这一次,她心中只有紧张,并无惊慌。 相处了那么久,她多少了解安王等人的品性,她笃定他们不会滥杀无辜,再说她是被传话护卫请来的,而不是被押过来的,不难猜出比起怀疑,他们更信任她多一些。 更重要的是,她救过安王一次,凭着这一点,她就不太可能是别人安插过来的细作。 话虽如此,南星也知晓自己仅有一次坦白的机会,一旦她说错什么话,安王就永远都不会再全然信任她。 她绞紧十指,定了定神,对上安王冰冷的视线,徐徐启唇,讲述了她如何救助顾意询,如何离开霍家镇,又是如何遇上他们。 不清楚安王的密探是否查到了她叫人搬石头沉江的事,南星索性和盘托出。 当然,她不可能说自己未卜先知,知道那天晚上肯定会有杀手追到;她把整个逃亡过程美化润色了一番,不管是提前收拾行囊还是搬石头沉江,所做的这一切准备都是防患于未然,而她只是碰巧赌对了,幸运的捡回了一条小命。 最后,南星解释自己为何一开始没说出这段经历:她不是有意隐瞒,而是不方便说,毕竟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事,她是哑巴,认字也不多,她没必要无缘无故花那么多时间写上几页纸来特意提这件事。 言毕,她垂首站在门口,紧张地咬着下唇,一副极其无辜,又苦恼于被人误会的委屈模样。 楚其渊全程盯着她红润的唇瓣,仔细的反复揣摩,才理顺了她所表达的来龙去脉。 几次见她,她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他以为她是那种弱柳扶风的女子,没想到她竟然这般聪颖坚韧。 楚其渊欣赏她的果敢,不自觉缓和了表情,挥手让顺丘收回长剑。 “霍姑娘当真是外柔内刚,冰雪聪明。方才是误会一场,望你见谅。” 他一直不苟言笑、冷若冰霜,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温声温气的和她说话。 南星诧异之余,连忙表示自己不在意。 社会地位差别太大,她也没法介意。 一旁的何琰羽抓耳挠腮,憋不住了,纠结地问:“怎么回事啊?殿下你们在说什么?” 顺丘虽没有楚其渊懂得多,但高低也能猜出个大概;何琰羽没上过战场,连常用词都无法分辨,完全不知她所云。 出发在即,楚其渊不想多作解释,对他道:“想知道就自己练读唇术。” 何琰羽不满地嘀咕:“我去练读唇术谁帮你讨媳妇?等我练好黄花菜都凉了。” 书房门窗紧闭,他这话所有人都听得见。 作为话中被提到的主人公之一,南星条件反射地看向楚其渊,岂料,楚其渊不知为何也望了过来,不期然的四目相对。 书房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尴尬,亏得护卫在此时敲门:“王爷,一切已就绪。” 楚其渊清了清嗓音,下令:“出发。” 整个宅子因为他的命令躁动了起来。 门外,州牧率领郴州的大小官员前来送行。 楚其渊最是不喜兴师动众的场面,他没有召见州牧,脚步不停地上了马车,顺丘则代替他去应付州牧。 南星到了门口,望着这群高头大马发愁。 来的时候是坐他的马车,现在她身强体壮,按规矩,她不能再乘他的车舆。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她不会骑马,要骑马势必得有人带……但整个车队除了她都是男人,选谁跟她同乘一马都于礼不合。 思来想去,南星转向旁边的何琰羽,苦着脸指指他的马,再指指自己和他,一字一顿地说:我能跟你一起骑吗? 何琰羽这回看懂了,眼中闪过狡黠之色:“路途遥远,霍姑娘怎能跟我一起骑马?你当然是坐车了!” 只有一辆马车,还能坐到哪里去? 她尚在疑惑之中,何琰羽已经掀起了车帘,拉着她,强硬的把她推了进去。 “霍姑娘身娇体弱,风吹日晒久了难免会生病,我作为大夫,自然是要尽力避免让你生病的可能性。” 何琰羽朝车里探头,咧嘴笑:“殿下,你也不希望霍姑娘生病对吧?” 什么话都让他说圆了,楚其渊还能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南星觉得,何大夫真是一位合格的男妈妈。 何琰羽并不知自己被贴上了男妈妈的标签,一副诡计得逞的得意脸,叉着腰走向自己的骏马。 车内恢复安静,车帘上的流苏随风飘荡。 若有似无的药香丝丝缕缕的弥漫过来,无论她转向哪边,都能闻得到这股好闻的药香,如同怎么也抹不去的他的存在感。 南星想来想去,仍然感到很尴尬,看向楚其渊,对他说:殿下,我还是去骑马吧。 这是她的心里话,比起和相亲对象……咳咳,比起和类似相亲对象的他单独待在车里大眼瞪小眼,她真的更愿意自己去骑马。 她不等他回话就提起包袱,撩起车帘正欲下车,手腕被人握住了。 那是一双比她体温还低的手,冰冰凉凉的触感。 南星惊讶地回眸,在同一瞬间,他松开了她的手。 这并非是他们首次触碰彼此,以前那次“肌肤之亲”他并没有知觉,只听琰羽说起过,这次倒是实打实的“亲”着了。 楚其渊别开眼,佯作若无其事:“不用,你好好待着吧。” ……您这一握岂不是让气氛更尴尬了吗?这谁还待得下去啊,南星更想下车了。 楚其渊见她没动,斜睨:“你叫本王带上你那日,说过你会听本王的话,现在,本王让你听话。” 呃,是有这回事。 南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留在车上效益会更高,万一她骑马累病了,车队就得减速,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老实在车里待着。 她听话地放下车帘,坐回原位。 远远传来顺丘和官员们寒暄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顺丘御马到车旁,唤了声“殿下”。 楚其渊敲了下桌子,顺丘意会的下令:“启程应州!” 车轮滚动,马蹄踩踏青石板路的声响一声又一声,桌上茶炉冒着热气,楚其渊拿起桌上的兵书翻阅。 南星为了打发时间,找出线包,选出绿色的粗线打络子。 二人一个坐最里边,一个坐最外边,颇有种互不干涉和互不打扰的和谐。 车队午时出城,申时到了深幽山腹。这是去往应州的必经之道,再往前走几个时辰都是这种僻静的山路。 马车摇摇晃晃,南星腹中饥饿,被颠得胃里直冒酸水。 包袱里有没动过的干粮,她不好意思吃独食,可是也摸不准安王殿下吃不吃平民百姓的廉价食物……她正犹豫着,有人给她解了难。 顺丘御马到窗前,隔着帘子问:“殿下,是时候用膳了。” 膳食不是最要紧的,何琰羽给他开了很多调养身子的药方,每一剂都得按时服用。 楚其渊翻了一页书:“可。” 顺丘喊停了队伍,护卫们就地拾柴生火。 快能吃饭了!南星雀跃地放下手里的络子,对他晃了两下手引起他注意,说:我下去帮忙。 楚其渊漫不经心地挥手,视线重新落回书上。 她撩开门帘,系统突然出声。 【宿主请注意,探测到附近有埋伏,请宿主注意安全。】 什么?南星手一抖,刚踩到地面上的右脚飞快地缩回来。她尽量维持表面平静,余光扫视周围,脑子高速运转。 没有发现哪里可疑,该怎么提醒安王和顺丘才不惹来怀疑呢? 然而情势并未给她太多的时间来思索。 正在添柴的顺丘耳朵一动,警觉地起身,对着东南方向握住了刀柄,冷声道:“戒备!” 三百护卫训练有素,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围着马车拔刀警戒。何琰羽正在路边采大蓟,见此,赶忙钻回人群里,躲在顺丘身后。 风吹过树林,这片区域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外面什么动静都没有,南星默念:系统,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埋伏吗? 系统即答:【四周都有。】 完蛋,她原本还想着带他们从人少的方向突围呢,谁知道他们成了饺子馅——被包了。 楚其渊沉着脸放下兵书,拉着她到自己身边护着,闭目细听。 南星猝不及防的贴着他落坐,清淡的药香盈满鼻尖,不知为何,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楚其渊猛然睁眼:“顺丘,东、南、西。” “是!”顺丘得了命令,立即指挥他们分成三个小队,一队探一个方向。 南星承认他很厉害,凭听力就能确定敌人埋伏的方向,可是他漏了北边!北边也有人呀! 她急得团团转,正要提醒,“咻”的一声,一支箭从北方射来,把车帘射穿了一个小洞,锋利的箭头“哆”的一声钉在了车架上,箭羽还在嗡嗡轻颤。 这力度,射人脑袋瓜就跟射西瓜一样脆。 南星心有余悸地移开目光,心道原来北边是弓箭手,怪不得他没发现北边有人。 车外响起了厮杀声,顺丘临危不乱的指挥着护卫队。 东南西三个方向的敌人目标是顺丘等人,而北面的弓箭手彻底把马车当成了靶子。 势如破竹的箭矢连二连三地射来,楚其渊提起茶壶掷去,阻挡了一支射向她的箭,茶壶在空中被贯穿。 要不是他反应快,被一箭穿心的就是她。 南星第一次经历这种血腥的混战,吓得面无血色,手脚冰凉。 “小心!”楚其渊一面用手护住她的头,把她往怀里带,一面用桌上的茶杯打偏了箭矢。 外面惨叫声不绝于耳,车帘被射出了一个个窟窿,透过密密麻麻的小洞,隐约能瞧见外头激烈的打斗。 箭矢接踵而至,白瓷茶杯也例无虚发,一一击偏了直攻面门的利箭。 楚其渊虽体弱,但习武多年,底子摆在那里,绝非等闲能对付。 弓箭手见急攻不奏效,分出部分火力对准了套着马车的那两匹骏马。 护卫们想靠近马车挡箭,却每每被黑衣人拦截,得亏顺丘一直暗暗留心,当下立刻飞奔到马儿跟前,长剑一一打飞箭矢。 他急声喊:“殿下!” 楚其渊回道:“无事。” 与此同时,茶杯被他扔完了。 南星没等他动作,双手眼疾手快地举起小桌子挡在他们身前。 “哆”的几声闷响,桌子上中了几根箭。 左侧有破空的声音,楚其渊反应及时,推开桌子,按下车壁上的开关,抽出藏在车架夹层内的长剑,替她击飞了那支箭。 “不好,北面的箭是掩人耳目,其他方向也有弓箭手。” 说完,楚其渊侧身勒住她的细腰,抱着南星旋转了一个身位,她回神时,自己坐在他原先的位置,而他为了保护她换到了更危险的方向。 在这个时代里,于所有人的眼中,她一个乡野丫头的十条贱命都远远比不上他堂堂皇子的一条命,可他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在保护她。 南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蜷缩着身子,尽量不给他添乱。 箭如雨下,马车上被扎成了刺猬。 楚其渊专心致志的以剑挡箭,箭与剑碰撞的“叮当”声绵绵不绝。 顺丘抹掉了一个近身敌人的脖子,从千疮百孔的车帘看清车内形式,心脏猛然紧缩。他环顾四周,见黑衣人源源不断的增援,怎么也杀不干净,而己方借着树木草丛的掩护一打几的负隅顽抗,地上尽是断臂残肢。 顺丘一把扯过挥刀乱砍的何琰羽,把他送上马,嘴里同时高声喊:“撤!” 南星立刻在楚其渊背上写了个“東”字。 她没习过武,不能帮忙御敌,不过她从始至终都分神观察情势,东面敌军耗损最多,要撤的话只能往那边碰碰运气 楚其渊心中也在默默计算敌方在各个方向的人员损耗,和她得出的是同一个结论,他打飞一支箭,抽空提醒:“顺丘,东!” 顺丘翻身上了车头,对其他人打了个只有己方才懂的手势。 其他人纷纷二人一组,策马调头向东。 “驾!”顺丘挥鞭赶车。 他们带出来的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马,除非受伤,否则不会受惊乱跑,马车顿时朝东奔去。 黑衣人纷纷上马,穷追不舍。 顺丘回头看了一眼,红着眼睛狠狠地鞭马:“驾——” 车内,楚其渊若有所觉,扣住南星的头摁在怀中,带着她滚到了车板上。 “咻——”一支比普通箭矢粗了一倍的箭从身后的车窗射进来,穿过他们刚才待的位置,深深地扎入车架上。 楚其渊望着那支与众不同的红色箭羽,脸色大变。 顺丘扬鞭,车轱辘滚过鲜血染红的路面,驶向未知的地方,没入逐渐压下来的夜色里。 作者有话说: 看到文名变了不要惊讶,朋友建议我改名,可我是个取名废,我是全晋江最不会取名和写文案的作者,实在是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了呜呜呜(烦恼地揪头发) 第10章 相思意成欢10 今夜无星月,骏马在黑沉沉的天色里奔驰。 南星不时回头观察情况,只见身后的杀手人手一根火把,正步步紧逼。 顺丘心急如焚,低声道:“殿下先走,我来引开他们!” 他吹了声口哨,离马车最近的护卫立即贴近,待马车减速,护卫跟着减速,他抓准时机跳上车,把缰绳交到顺丘手中。 楚其渊心知分开走是最好的办法,不然谁也活不成。 南星扯住他袖子,示意他往后看。 杀手少说也有几十人,他们在全力追赶,两队人马的距离越缩越短。 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她已经说不清自己有没有后悔跟安王上路,反正不管她怎么选,前往京城的路都不会太平。 眼看就要被追上,南星慌张到手心出汗,做好了随时被舍弃的心理准备。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一不会骑马,不能自己逃命;二不会武艺,帮不上他们的忙,完全是个累赘。他们和她的关系仅仅比萍水相逢好上一丢丢,如果他们在途中抛下她,那也是情理之中。 倘若真的葬身于此,这里山水相依,野花烂漫,也算是块风水宝地了。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南星只能通过胡思乱想来缓解心中的不安,正思索着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死法,身上一暖,带着淡淡药香的披风披到了她身上。 这是她绣给安王的那件披风,南星有点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终于要放弃她了?临走之前把她送给他的东西还回来? 好家伙,当初绣它的时候,可没想到最后是用来给自己裹尸的! 南星纳闷不已,接着感到腰间一紧,一条铁臂横在她腰腹处,有力而坚决的把她从车板上捞起。 黑暗之中,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上下颠簸,然后是一个无声的纵跃,回神时,她人已经到了马上,身后是一堵结实的肉墙。 勒住她纤腰的手松了力道,改为拥着她握着缰绳。 前方几丈恰好是一个弯道,楚其渊给顺丘打了一个手势,借着夜色和弯道的遮掩,悄悄分道而行。 与此同时,顺丘把赶车的任务交给跳上车的护卫,左手持刀,右手执剑,高声呐喊:“全力加速!保护好殿下!” 他故意放声引起身后追兵的注意,护卫们往后射飞镖打配合,在杀手们分神躲避飞镖之际,一匹不起眼的汗血宝马在岔开的小道上疾驰而去,而车队全速在官道上飞奔,带着一群浩浩荡荡的杀手消失在大路上,徒留人马过境而卷起的烟尘。 凉风呼啸,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浓沉的夜色里,只响起马蹄的踢踏声。 身后的人没有出声,仅用缰绳控制战马的速度和方向,南星又无法说话,只能望着漆黑的夜色神游。 过了不知多久,马儿停了下来。 身后紧贴的热源抽身而去,她感觉得到他在下马,随后左臂被人握住了。 南星明白他是在给自己搭把手,但令她窘迫的是,这匹马太高大了,而她紧绷着身子跨坐了太久,不仅胯部被磨得火辣辣的疼,双腿也早就麻木了。 她一时难以控制右腿下马,又不能用言语表达意思,只能委屈的干着急。 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改为揽住她的腰肢,利落的将她抱下马。 久违的踩到了实地,南星双腿酸麻,直接无力地跌进了他怀中,他则条件反射地环抱住她,稳住她的身子。 楚其渊:“……” 南星:…… 从姿势、距离到环境,都是滋生暧昧的绝佳条件,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可惜两人刚死里逃生,同伴还生死未卜,谁也没有想这种事的心思。 楚其渊推开她,把马拴在旁边的树上,取下长弓和箭筒,问:“你看得清路吗?” 在黑暗中待久了,南星适应了一些,但只能勉强辨认他所在的方位,更多的就不能了。 她迟疑地捏住了他的袖口,左右摇晃作为回答。 “那就抓着本王,小心脚下。” 她本来已经松手了,闻言,赶紧又扯上他的衣袖。 他拴好马,带着她往前走。他行军打仗时,风餐露宿是常态,几年下来,锻炼出了夜视的能力,一路上没让她磕到碰到,安全的来到一个山洞口。 “你在此处候着。” 他进去检查洞内情况,她乖巧的留在外面等候。 静下心来之后,南星听到了叠在一起的阵阵虫鸣,山林里,夜莺和猫头鹰的叫声交替传来。 楚其渊去而复返,把袖口递到她眼前:“跟上。” 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地面凹凸不平,南星拉着他的袖子,脚下格外小心。 他停在离洞口不远的一小片平地处,把弓箭搁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她挨着他坐定,背靠着冰凉的石壁。 他坐得笔直,一言不发,久久如此。 安王心情很不好——南星得出了这个结论。 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并非是因为遇到伏击才这般消沉,而是因为某种契机,或许是他猜出了幕后主使是谁,或许是他想起了别的伤心事,总之,他现在的情绪很糟糕。 外面风很大,时不时刮进洞内,他刚病愈不宜受寒,南星脱下披风,轻轻地披在他身上。 他紧绷的身躯因为她的动作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多谢。” 楚其渊满腹心事,除此之外没再开口。 南星屈膝靠坐在墙壁上,心神松懈,腹中的饥饿感紧随而来。 说起来,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就饿了,杀手来之前她还在开心的想着快能吃饭了……结果晚饭没吃着,干粮也落在车上了。 南星闭上眼睛,身体很疲惫,但饥饿难耐,怎么也睡不下,而且她有点冷,饥寒交迫,更是难捱。 她曾以为,在汼江水下靠着竹条换气那晚,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过得最辛苦的一夜,时至今晚,刷新了“最辛苦”这个记录,她宁可泡在水里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冻得四肢僵硬、饿得两眼冒金星。 她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苦恼于怎样度过悠悠长夜。 发愁间,身旁的人揽过她,披风严密的包裹着他们二人。 披风毕竟只合他的身,要想两个人都能御寒,唯有紧贴在一起,她不得不枕着他的胸膛。 都抱过好几回了,楚其渊不再执着于男女之防,低声说:“你若是介意,任你如何。” 南星:…… 她还能如何,比起既冷又饿,当然是选择保持现状了,反正今日跟他有过很多次亲密接触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再说这种情况下抱团取暖也是事出无奈。 漫漫长夜,虫鸣不休。 南星枕着温热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怎么都睡不着,她知道他也一直没睡。 既然如此,不如做点别的事。 她大着胆子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里写字,担心的问明天怎么办。 手心阵阵酥麻,楚其渊几度想抽回手,忍耐着等她写完,稳了稳呼吸,才慢声作答。 “本王在路上留了记号,明日一早若是他们没到,我们暂且等一等,假如午时无人寻来,我们便前往最近的衙门等候。” 这话说的,他对顺丘他们充满了能逃出生天的信心,可是杀手的人数比自己人还要多,要逃脱谈何容易。 南星把担忧一笔一划地写出来。 “顺丘的武艺闻名天下,双手剑使得出神入化,天底下能与他打成平手的人寥寥无几。随行护卫的根骨亦是万里挑一,皆由顺丘亲自训练,旁人以少打多或许就毫无机会,但顺丘不一定就到了绝境。” 楚其渊望着洞外的一方夜色,眸色转暗。 “本王若是留在那里,他们必会分神照看,无法尽全力,我们离了队,他们即使不能杀尽敌人,也能寻到脱身的良机。” 他疲倦地靠着石壁,几不可闻的低喃。 “本王以前,也是能以一敌十的。” 他曾经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弓箭,射石饮羽不再话下,其次惯使□□,沙场上斩落敌方将领的人头如囊中取物。 如今身子羸弱,剑使不了几下便无力而支,悲乎哀哉。 他的声音很小,要不是南星在他怀里,不可能听得见他最后那句话。 安王久经沙场,战无不胜,一代战神却因为中毒而陨落,康国就此失去了一位国之栋梁,朝臣痛心,百姓惋惜,而英雄本人,更是郁结在心,遗憾怅惘。 她越想越觉得可惜,再看他这黯然伤神的样子,心酸不已,忍不住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的安慰着他。 他的毒其实早就解了,只是中毒时身子亏损得厉害,加上一直穿着绣了毒线的衣衫,就怎么也养不好,只要他以后不再穿有毒的衣服,久而久之就能补回来了。 何琰羽拉郎配的时候,可是亲口跟她说凭他高超的医术,半年时间就能把他养好的。 她一字一句写得认真,楚其渊耐不住掌心的酥痒,垂眸看她,亦看得认真。 琰羽对她说的那些话,也曾这般对他说过;他们心照不宣的是,琰羽能把他养回常人的样子,却养不回以前的状态,这副身子再也经不住行军打仗的苦了。 琰羽和他心知肚明,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再上战场了,也不能再似以往那般从早到晚的练武练一整日。 他的王位是靠自己上阵杀敌用军功挣来的,他让康国安定了近十年,因此封号为“安”,一个武王不能再驰骋沙场,何其讽刺。 之所以请命来剿匪,他除了不想卷入三哥和七哥的争储风波,何尝不是在垂死挣扎。 楚其渊心绪难平,痛苦地闭上眼睛,即将沉浸在悲伤情绪里之时,左手掌心的异样感让他抽回神。 怀中的小女子还在认认真真地写字,一大段安慰的话写完后,她以来日方长作为结尾。 来日方长……真是个好词。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没能没抓住那抹思绪,但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了“武王”之外的方向。 楚其渊一扫阴霾,勾了勾唇,收回早就承受不住的左手,换了右手到她跟前,示意她用这边写字交流。 南星:…… 她犯了难,长篇大论地写了很多,已经安慰完了呀,难不成安王殿下的精神粮食尚未吃够,还要她继续安慰? 她搜肠刮肚,准备给他煲一锅浓浓的心灵鸡汤,就听到他开口了。 “说说你的事吧。” 南星觉得,还不如让她继续熬鸡汤呢,她以前不是采药就是做手工,压根没什么好讲的。 他的手一直没收回去,她只好讲了些自认为没那么枯燥的小事。 比如好些植物和草药长得很像,唯有真草药能入药,其他植株都有毒,她没敢随便采,圈起来等它开花,开了花就容易辨认了。 比如她背着草药去医馆售卖,老郎中爱跟她讨价还价,每回她都用他的纸笔跟他交流,还价还到最后,老郎中发现她用掉的纸墨压根抵不过他压下来的价格,这个老小孩就在柜台前假哭着喊亏。 诸如此类的琐事说了七八件,南星的手也酸了,甩了甩手表示手累了,她要歇一歇,却被他握住了指尖。 楚其渊顺着她的指尖滑到腕骨处,替她揉捏缓解酸痛。 外面寒风瑟瑟,洞里温情脉脉,披风下,他的手不再是冰凉冻人,而是和他结实的胸口一样温温热热的。 他的力道很轻柔,声音同样如此:“睡吧,本王守着。” 南星累了一天了,加上他捏得很舒服,这会儿困意袭来,听话地闭上眼睛。 睡着之前,她总觉得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愈来愈烈。 作者有话说: 你们给我出个主意,原名《甩掉渣男主》还是现在的《白月光甩掉了渣男主》更好?我已经想不出更好的了T^T感谢在2022-04-29 19:34:22~2022-05-02 14:4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绫绫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相思意成欢11 深山老林是众多鸟儿的巢穴,南星在吱吱喳喳的鸟叫声中惊醒,外面天色蒙蒙,估摸着这会儿才过卯时。 四肢蜷缩了大半个晚上,早就麻木得没有知觉,伸展手脚时她难受得龇牙咧嘴,小声的嘶声抽气。 她一动,楚其渊就道:“醒了?顺丘他们到了。” 南星顾不上浑身酸痛,僵硬地起身,扶着墙壁走到洞口,果真见到护卫们靠墙歇息。 昨日上午有三百护卫随行,一夜过去,只剩下百余人。 让她震撼的是,不少护卫身上有伤,有的失血过多命悬一线,却一声未吭,自己捂着伤处,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顺丘左肩被刺了一剑,所幸伤口不深,血早早就止住了;他见到她时,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找过来后,第一件事肯定是进洞内确认他家殿下的安危,自然也就看到了他家殿下和她相拥而眠……南星后知后觉的想到了这点。 顺丘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的道谢:“多谢霍姑娘昨夜照顾殿下。” 他不说还好,一说南星也跟着不自在,倒不是因为昨晚第一次跟男人这么亲密,而是因为安王最后那诡异的心跳加速。 她昨晚太累了,来不及深思就睡了过去,现下仔细想想……算了,不能想不能想,坚决不能深想。 说曹操曹操到。 顺丘朝她身后行礼:“殿下,属下已将敌方全数擒获,没想到他们服毒自尽,属下未能问出幕后主使。” “辛苦你们了,本王已知晓是谁派来的人。”楚其渊从广袖里取出一节红缨箭羽。 顺丘大惊失色:“十二殿下?!”其他护卫闻声抬首,人人皆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楚其渊颔首,脸色很不好看。 十二皇子其人,南星在原著里见到过,他的母妃跟安王的母妃一样同是将门出身,只是不如菱贵妃的娘家显赫。十二皇子耳濡目染,自幼习武,在安王日渐垂危时,接过了他手里的全部兵力,成为了新的武王,他好景不长,没多久就在边疆领了盒饭。 简而言之,十二皇子未及弱冠,尚无封号,他只是个十八线的小配角,在原著里戏份不多,昨日那场劫杀更是没有记载。 现在安王的身子骨还有救,十二皇子是怕他痊愈后重新掌握兵权,担心有他在自己就永无出头之日,所以精心安排了这场刺杀? 越想越有可能。 南星还有一事想不通,从原著中安王临终之前把自己手中的权利交付给十二皇子来看,安王是不知道十二皇子刺杀过他的,为什么这次安王能发现? 难道,是因为多了一个她?可她昨天也没发挥什么作用啊。 百思不得其解,她索性暂时放下这个疑问。 众人各怀心事,洞口一时静默。 何琰羽采药归来,见大家神色各异,正欲询问,下一刻就发现了他家殿下手中躺着的那节箭羽,步伐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走近。 “殿下!霍姑娘!你们醒啦,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他轻快的声音使得气氛一缓,所有人的脸色褪去惊愕,恢复如初。 南星摇摇头,楚其渊道“无碍”,顺丘上前几步去接他怀中满满当当的各种草药。 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众人分工,何琰羽给受伤的护卫处理伤口,南星和顺丘按他的要求处理草药,楚其渊自发的给何琰羽搭把手。 半个时辰后,草药不够了,还有几个伤员未得到医治。 昨夜混乱,几十个行囊箱在逃亡途中掉了个精光,药品也在其列,为今之计只有再次去采药。 南星曾经靠这个吃饭,自告奋勇的跟何琰羽和顺丘上山;得到楚其渊的默许后,何琰羽才捎上她。 到了山腰,顺丘去采摘野果,她则跟何琰羽分头采药,什么地榆、白及、槐花等有止血功效的草药她都没放过,还拿荷包装了些松花粉。 到了约好的集合地点,何琰羽已经等在那儿了,见她背着一大捆草药,他眼前一亮,连连赞扬。 下山途中,何琰羽幽幽地道:“出了这样的事,殿下昨夜定是怏怏不乐,适才却不见殿下有萎靡之色,想来是霍姑娘开解了吧?” 这倒把南星问住了,早上安王站在她身后,她没敢回头看,哪里知道他有没有萎靡,更无从得知自己昨夜有没有成功开解他。 何琰羽也不需要她回答,只是想有个人倾听,他自顾自的往下说。 “众多皇子中,只有我们殿下和十二皇子习武,十二皇子自小就爱跟在殿下身后跑,久而久之,殿下就对十二皇子上了心。早些年前,除了照王和定王,殿下最亲近的便是这十二皇子。” “殿下征战沙场,屡战屡胜,立下赫赫之功,十二皇子便多次央求殿下,想随殿下出征。” “殿下吃尽了打仗的苦,多次九死一生,哪里舍得让十二皇子去受苦,殿下就从未同意过十二皇子的请求,渐渐的,十二皇子和殿下就远了。” 这些是原著没记载的情节,南星听得很认真,但何琰羽没再往下细说,不过,他说的这些已经足够她理清当前的情势:安王被亲兄长下毒,被疼爱的弟弟派人刺杀,爹不疼又没娘爱。 这就是康国皇家子嗣的生存常态,人人为了名利你争我夺、尔虞我诈、诡计多端。 如果把皇宫比做大水缸,那么所有皇子都是水底下的鱼儿,不管动的人是谁,水纹都会波及其他人,即使你不想争也会被卷入各种风波之中,没有谁能够真正做到独善其身。 要想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安然无恙的生存,要么变得心狠手辣,要么把自己也弄脏。 安王不想变成冷酷无情的人,他哪条路都没选,因此飞来横祸。 幸好七皇子定王和他性情相投,幸好将来是定王继位,定王和照王最大的区别在于照王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亲兄弟也能祭,而定王一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只要安王养好身体熬到定王登基,以后就能过上太平的日子。 想到自己无意之中改写了他的命运,让他这一世有个好结局,南星还挺高兴的,反正他是个炮灰角色,他的结局是好是坏都对原著影响不大。 那头,何琰羽没再往下说朝中党争,而是絮絮叨叨地闲聊起他家殿下的往事,大到他曾经在老皇帝那里多么受宠,小到哪家闺秀为了见他一面假装偶遇。 回到洞口,南星已经从他嘴里得知安王殿下几个月会翻身、几岁会背诗了。 给剩下的伤员处理好伤口,又吃了顺丘摘回来的野果裹腹,一行人整装待发。 南星再次面临曾经苦恼过的难题:跟谁同骑。 这次可没有马车给她坐了,就连马都没有多出来一匹,好些护卫都是二人一骑,连何琰羽都可怜兮兮的跟顺丘挤在一匹马上。 楚其渊翻身上马,朝她的方向伸手,淡淡地道:“过来。” 跟他同乘是最好的结果,南星装作没看见何琰羽的偷笑和顺丘的不自在,落落大方地走到他身边。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站定后,新的问题出现了,只有一副马镫,已经被他踏严实了,她要怎么上马呢? 注意到这个问题的人显然不止她一个,众目睽睽下,楚其渊倾身一揽,轻松的把她拦腰抱到自己跟前。 他虽然体弱,但练武练出了一身肌肉,凭她这四十几公斤的身板,他单手就能抱起来。 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发出了戏谑的欢呼声,叫得最欢的人当属何琰羽。 ……南星这回是真的尴尬了。 楚其渊仿佛没听见那些人的打趣,以往他治军严明,断然会制止,这次却没有。 他垂首问出了想问了很久的话:“你素日里吃的什么?怎的这般轻?” 他没有贴得很近,可是他的气息还是刮过了她的耳廓,温温热热的,她的耳尖一下子就红了。 南星咬了咬唇,打算装作没听到。 楚其渊得不到回应也没介意,打了个出发的手势,攥紧缰绳,夹了一记马腹,轻喝:“驾!” 马儿疾跑,清风带走了她脸上发烫的热度。 半晌,南星发觉他们在往回走,而来路只有昨天遇袭的那条官道。 难道他要回到案发现场?她狐疑地抬头看他。 楚其渊垂眸瞧了她一眼,知道她想问什么,语气低沉:“本王无法将他们活生生的带回去,除此之外该做的本王都会去做。” 言下之意,他们此行是去收尸。 到了昨日被困的地段,楚其渊在十丈开外放她下马,随后带人走向前方的狼藉之地。 这里仍是昨天走之前的模样,残尸遍地,刀剑散乱,不少树干上插着箭矢,喷溅的血液洒满了树叶、灌木丛和地面。 南星远远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看到一只断臂挂在树杈上,通过脚下暗红色的路面,不难看出昨天成河的血液从那头流到了这头。 那些死掉的人里,曾有人每次见到她就笑嘻嘻地叫她“霍姑娘”,曾有人好心的送她街上买来的点心;相处了那么久,多少都有点感情了,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 护卫们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一小队人负责挖坑,一小队人负责警戒,其他人去成堆的尸首里辨认出同伴,再扛到新挖的坑前,不时有人抱着熟人的尸首泪流满面,边哭边拼接尸体。 有的残尸能拼成全尸,有的却不能,还活着的人便哽咽着折了树枝放在缺少的部位上,祈求他下一世能全须全尾的出世。 南星眼眶一热,顿住了脚步,不忍再看地别过头去。 在几道压抑的哭声中,她听到了安王难掩悲痛和怒火的声音。 “你们且安心上路,别人欠你们的,本王他日会一一讨回来。” 这话带着一股狠劲,是南星从来都没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戾气,她侧头朝他望去。 楚其渊面无表情的负手而立,眼神透出了冷肃的杀意。 南星敏锐的察觉到他变了,却说不上来他究竟哪里变了,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不免为自己笃定过的话打上了一个问号。 他在原著里是个不重要的角色,她改写了他的结局,影响不了原剧情的走向……的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2 14:40:54~2022-05-03 17:2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酪板烧挞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相思意成欢12 怀着种种疑虑,她跟随队伍抵达了应州。 每到这种时候,顺丘是最忙的人,如同在郴州时那般,他先去租了个五进的宅子,招了一批短期仆役,再跟应州的州牧通通气,而后去民间打探此地何时起的盗匪、为何会有盗匪。 顺丘一个人就把文官和武将的职务给包圆了,做牛做马都没他辛苦到这个份上。 南星扯着安王的袖子问顺丘为什么没有帮手的时候,她正在挑选各个店铺送上门的当季新品,毕竟行李在逃亡途中掉光了,得重新置办衣服等物。 凭他的身份,买东西是不需要亲自出门的,只要放出风声,自有机灵的店主抢着送上门。 宅内的正厅很大,足以容纳几十人,眼下却被各式各样的箱子摆得满满当当。 南星不能说话,写字多了她的手会酸,楚其渊就让店主等人放下东西后出去等,待她选好了再唤他们进来。 她在挑选商品,他在一旁看书,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 楚其渊并未马上回答,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本王早前有个文职佐官,与顺丘一文一武的辅佐本王。他于前年意图给本王投毒,文职佐官就空了下来,后来顺丘不放心其他人,坚持自己包揽了所有事务。” 寥寥几语,诉说了一段可悲的往事。 南星觉得自己选错了话题,没再追问,专心给他选衣服。 他这人一向是府里备什么就穿什么,如今王府和宫里的衣服是不敢再沾身了,他对民间布庄的手艺又没数,这个活就落到了她身上。 安王之前的常服以黑色为主,南星觉得他那张俊脸太有攻击性,搭配黑色让他显得整个人更加冷峻,常常令人只看一眼就被他强盛的气场给吓住;所以她认为他更适合穿其他颜色的衣服,可以稍微遮敛一下他的几分“凶气”。 给他挑好了十几套,给顺丘等人也挑了几身,最后她才给自己挑,除了各色衣裙,她发现胭脂铺和首饰铺也送了东西进来。 看妆匣上精美的雕花纹路都能确定这些是她买不起的水粉首饰,南星悄悄瞥了他一眼,有些踌躇。 这些商品的账目是他一起结的,她能心安理得的给自己挑裙子,是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给他打工挑选商品的酬劳,那些漂亮的水粉饰品,按理她不该拿。 南星满心不舍的略过它们,走向下一排琳琅满目的箱子,打算给他挑搭配衣服的玉饰。 “怎么,你不喜欢用胭脂水粉?” 他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南星抬头,见安王注目于她,一副费解的表情。 她更费解,殿下您要看书就好好看,别暗自注意这边行不行?这样太像监工的包工头了,她压力很大的好吗? 楚其渊朝那几个箱子抬了抬下巴:“去挑,实在不喜欢就让他们送别的过来。” 说完他又埋头读兵书了,她连婉拒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如此,南星顺从心意,克制的在每个箱子里挑了两三样,心满意足的继续给他挑玉饰。 楚其渊一心二用,没有错过她挑裙子时的兴高采烈,看到胭脂和饰品时的双目放光,对水粉首饰望而却步的垂头丧气,再到闻着合心意的香膏时的心花怒放。 她虽不能言语,但表情很生动,开心时眉飞色舞,失落时嗒焉自丧,好懂得很。 书籍的遮挡下,无人发现他嘴角微微勾起。 晚上,何琰羽满载而归;他有药物不足恐惧症,不管去到哪里,都一定要给他的小药库补充各种备用药才行。 他和顺丘住一个院子,就在她隔壁,他提着给她买的糕点过来串门,二人闲聊,说到下午安王说的那段往事,何琰羽惊讶得张大嘴巴。 “殿下竟然跟你说起了平桢的事……这是殿下的逆鳞,我本以为殿下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起他了。” 南星被勾起了好奇心,看安王平静的样子,不像是被触到了逆鳞。 她不敢问安王怕勾起他的伤心事,问何琰羽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连忙用口型问道:这人怎么了?听起来不只是叛变那么简单? 何琰羽不会读唇术,不是很懂她在说什么,不过猜得出来她的意思,叹了一口气,徐徐诉说。 “我和顺丘以及平桢自幼被家族选中成为殿下的伴读,我们三人约好了各司一职,成为殿下不可获缺的左膀右臂,经过十数年的磨练,我们的确做到了。” “两年前,平桢家里犯了事,彼时殿下身中剧毒不省人事,无法帮他保下父母弟妹。他被人要挟,要么眼睁睁看着亲眷人头落地,要么给殿下下毒换来家人平安。” “王府因为殿下中毒之故守备森严,我们三人草木皆兵,殿下入口的食物和汤药都是我们三人亲力亲为。那夜,我在给殿下切脉,他端着亲自熬好的药汁进来,我察觉到他的手抖得厉害,还看到他神色不对劲……” 何琰羽背过身去,举袖抹泪。 话说到这里,南星已能猜出大致后续,以口型和手势示意他不用再往下说了,可他摇摇头,把话补全。 “殿下待我们极好,他为了救我们不惜深陷险境,若非殿下奋不顾身来救援,我和平桢早就死了很多次。我不敢相信平桢会害这样待我们的殿下,和他起了争执,惊动了顺丘。” “平桢不知是见顺丘来了自觉逃不掉,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逃,他说,他进门之前的确想过以殿下的命去换家人的平安,然后他自裁去地府里给殿下赔罪,可是进门之后,他发现自己怎么也下不了手。” “三更是平桢和对方约好的时间,若是殿下喝了毒药,响烟为信,对方就偷梁换柱放了他家人,如若不然,他的家人会悄无声息的死在牢里。” “打更声方起,平桢趁我们不注意饮下了毒药,他中的是鸩毒,无药可救。他想在断气之前说出谁是幕后黑手,谁知府中有敌方内应,平桢被一箭穿心,死在了殿下的卧房之中,次日,他的家人真的死在了大牢里。” 许是被他的眼泪感染,南星眼里不知不觉含了泪,她现在才明白,安王下午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下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很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管住好奇心,害得人家自揭伤疤,把血淋淋的伤口展露出来给她看。 “霍姑娘不知情,不知者无罪,而且我若是不想说就没有人能撬得开我的嘴,所以这是我自己想说的,你不必自责。” 何琰羽长舒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安慰她。 “那么多年了,无人再提起此事,可是不提,它就沉甸甸的积压在心底,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冒出来折磨人……如今说出来了也好,不管是殿下还是我,今夜都能好眠。” 他站起身,微微一笑:“不早了,霍姑娘歇息吧,明日见。” 送走他,南星满心沉重地关了院门,一转头,发现她屋顶上有两道奇怪的黑影,似乎是两个人? 她走近一看,发现是安王和顺丘在月下小酌,不知道他俩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跑上去的,八成是把她跟何琰羽的对话听了一耳朵。 很快,何琰羽也发现了屋顶上的俩人,隔着一道墙叉着腰怒吼:“姓言的!殿下还不能喝酒!你干嘛带坏殿下!你们快给我下来!” 他中气十足,喊得很大声,整座宅子都能听见,四周响起护卫们幸灾乐祸的偷笑。 顺丘委屈地探头喊冤:“这是你泡的药酒,你说能强身健体,是好东西,我以为殿下也能喝呢。” 话虽如此,他老老实实地收了酒壶,一个纵身把他家殿下带到了她院中。 何琰羽仍然火冒三丈,大发雷霆。 “好你个姓言的!我让你每日喝一小杯,不是让你拿来牛饮的!喝多了你也吸收不完其中精华,会浪费的你知不知道!” 顺丘自知理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门外那人还在骂骂咧咧,他不想再听唠叨话,直接从墙上跳回自已的院子,徒留南星伸出了尔康手:你要走好歹把你家殿下带走啊!留在我这里算什么回事! 何琰羽嘟囔的声音逐渐远去,南星默默收回手,硬着头皮对上安王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朦胧的月色下,他冷硬的五官好似加了滤镜,看起来柔和了许多,没平时那么高不可攀。 相顾无言几瞬,楚其渊从袖中取出一物,清了清嗓音,眼神移向别处。 “首饰铺的店家说你没选耳饰,问本王你是不是不喜那些样式,说是有新的款式了再送过来给你挑……本王就随便选了一对给你先凑合着戴。” 他选的耳环是流苏型的,翡翠雕的芍药小花,花蕊处描了金线,花朵下还缀着一个花骨朵,煞是好看,很适合她。 南星抬眼,望着他的侧颜出神。 装耳饰的箱子里,这对芍药花耳环最得她心,她是故意没选的,她怕以后会再遇到杀手,万一混乱之中她被人连耳环带耳垂给扯烂就不妙了。 自己不要是一回事,别人当礼物送又是另一回事,既然兜兜转转又回到她这里,那就说明命中注定属于她。 南星伸手接过,笑着说:多谢殿下。 楚其渊满意地点头,顿了顿,闷声说:“本王回去了,你早些歇息。” 南星送他出门,待他走远,不知哪个角落里藏着护卫,窃笑着说“悄悄话”。 “殿下真是滴水不漏啊,店家哪里有胆子敢当面这么问,他们都没能见着殿下的面呢,是赵十六出面结的钱。”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吧?分明是殿下见霍姑娘看那对耳环看了那么久又没选,咱们殿下这才巴巴送来呢。” “啧啧啧,霍姑娘是不是担心殿下太破费了才没要啊,殿下征战十年,俸禄和诸多赏赐都锁在库房里没处花,殿下家底厚着呢。” “就是,霍姑娘不花谁花,要我说,霍姑娘就该使劲花殿下的银子,那么多银子白白生灰岂不可惜。” 几人以大得隔壁院子里的人都能听清的音量说完“悄悄话”,若无旁人的偷笑起来。 南星:…… 反正不知道他们藏在何处,她就当这是幻听,她什么都没听见。 合上房门,她回屋内对着镜子试戴耳环,欣赏许久才上床歇下,嘴角不知不觉带着甜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3 17:25:00~2022-05-04 14: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026634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相思意成欢13 安顿好之后,楚其渊让顺丘拿着金牌去府衙调兵,一行人气势汹汹的上山剿匪。 他们去得早,南星醒来时宅子里空荡荡,读了何琰羽留的字条才知晓他们已经出发了。 不知道具体地点,南星追也追不上,而且不知道哪里来的预感,她觉得安王不会让她随行。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是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蜗居半年再上京城找顾意询,眼下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和原本的计划差不离,她索性窝在宅子里做手工边做边等他们回来。 这一等就是三四日,南星听到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动静就放下针线活疾步到门口。 先进门的是楚其渊,蓝色的劲装上有一滩干枯的血迹,他对她点点头,步伐不停的转身回房,吩咐下人准备热水。 顺丘是大忙人,他过府不入,马不停蹄的去府衙跟州牧打太极,处理一系列善后工作。 护卫们皆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对付乡野山匪是小菜一碟,故而一百零六人出去,全数安然而归,仅有二十几人受了小伤。 何琰羽处理那点伤跟喝水一样简单,且伤口早就处理过了,他成了大闲人,一见到南星就嬉皮笑脸,在她面前手足并用的重现安王剿匪时的勇武英姿,大夸特夸他弦无虚发。 南星在蓬岭见过安王开弓,知道何琰羽所言非虚,看何琰羽绘声绘色地演示安王的神勇,不知怎的心中一动,忽然想再次见识他百步穿杨的箭术。 次日,她提出了下次想跟他们一起上山的请求,意料之中的被驳回了。 楚其渊虎着脸:“胡闹!山上危机重重,哪里是你能去的地方?!” 想起她不是自己的手下,不该习惯性的摆出训人的架势,楚其渊默了默。 “……你若是想看山上的花草,本王给你带回来便是。” 南星事先猜到他多半不会同意,被拒绝了也没多失望,恰逢顺丘拿着公文过来寻他,她不想打扰他们谈话,跟顺丘打了招呼后回了自己的院子。 之后他们再去剿匪时,南星提前给他们准备好了干粮、自制的驱蚊丸、夜晚御寒的衣物等等,并让厨房时刻留火,这样无论他们什么时辰回来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洗去风尘。 这一次,他们去了整整半个月才归。 南星亲自拟定菜单,让厨房的掌勺师傅给他们上好酒好菜,考虑到有护卫不喝酒,她让厨房的帮工榨了几壶果汁端上桌。 对于她做的这一切,安王是默许的。 哦对了,安王殿下给她折了一大捧粉嫩的海棠花,据说是下山时顺手采的。 何琰羽作为拆台第一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胳膊,偏头悄悄说:“山上哪有什么海棠,大点的树都被那群打家劫舍的混蛋砍回去搭窝了,这花儿是殿下特地绕路去找的。” 南星抱着海棠花,顿时觉得这些花好烫手……该怎么跟安王解释她其实不是想看花草,而是想看他百发百中的神技呢? 算了,虽然她是出于欣赏的角度一时兴起想看他搭弓射箭,但以他们目前这微妙的关系,真这么跟他说的话未免显得暧昧,还是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好了。 至于这花…… 她若有所思地抱着它回到院子里,几经修剪,插在了闺房内的花瓶里。 当夜,护卫们喝得东倒西歪,直呼府里有女主人真好,待遇都提高了什么的。 南星平时在房里自己吃,今日为了庆祝他们凯旋,她坐在何琰羽旁边跟他们同桌共食,于是听他们的胡言乱语听得脑门直冒黑线。 她做这些事并不是具体为了谁,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们平时对她多有照顾,礼尚往来,她发自内心的想为他们做点事情,想让他们回家后过得更舒服一些。 他们的玩笑话越来越大胆,大有把她和安王凑在一起提的趋势,尤其是何琰羽这个随时随地都能给她和安王派发红线的“月老”在场,她更是招架不住,早早就回了房。 两天后,他们再次整装待发。 南星特意起了个大早等在门口,见安王来了,扯上他的袖子摇啊摇,问道:你们这次去多久? “快则两三日,慢则四五天,”楚其渊偏头问,“怎么?” 南星说:后天是端午节,假如你们去得不久,我想多包点粽子给你们留着。 楚其渊心中一动,静看她半晌,回了句“知道了”便利落地踩镫上马。 他以前戍守在人烟稀少的边塞,夜夜枕戈待旦,久而久之,不再有过节的闲情逸致。 回了京城后,他一直在静养,由于体弱,陛下恩准他不必参加宫宴,王府里也没人操心这些事,每次年节,只是草草加个菜了事。 回想起上一次正正经经的过节,竟是母妃还在世之时,掐指一算,久在十二年前。 何琰羽打马凑过来,笑吟吟地悄声道:“殿下,家里有个人挂念的感觉还不赖吧?” 楚其渊右手巴上他的脸,把他挨近的脑袋推开,无语地道:“怎么哪儿都有你,就你话多。” 何琰羽装聋作哑,笑嘻嘻的跟南星挥手。 南星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哪里知道何琰羽肚子里又冒坏水,热情地挥手回应他。 五月初五是大节,需要准备的东西有点多,送走他们后,她就开始着手做准备了。 南星花了一天时间编织了许多小舟和粽子形状的挂件,装饰在宅子的各个角落,还自制了好几个龙舟花灯,留在端午那天晚上点。 端午节的前一天,她上午做五毒饼,下午包三角粽;家里人多,为了避免甜党和咸党掐架,她包了蜜豆和刷了酱料的肉这两种馅。 端午当日,南星叫仆役上街买了些艾草和菖蒲回来挂在门口,按照应州的习俗熬了一大锅柚子叶等几种树叶混在一起的热水,据说用这水洗澡能祛百病。 毕竟是习俗嘛,不管有没有用,凑个热闹照做也无妨,就当增加节日气氛了。 做完这一切,南星累得腰酸背痛,不过心里感到很满足。 她前世是孤儿,节假日始终一个人,独居久了的确是习惯了,但坦白说,她有时候挺向往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氛围。 按照安王所说的日程,他们最快明日才会回来,不出意外的话,今日依然只有她一个人过节。不过她准备的是所有人的份额,他们日后回来也能感受到节日的氛围,在她心里,这个节日不止是她一个人在过。 吃过午饭,她心情甚佳地编织五彩绳。 这也是习俗,佩戴五彩绳能辟邪,亦有祈福寓意。 编到一半,门外响起了动静。 “霍姑娘!我们回来了,有粽子吃了吗?”顺丘嗓门大,未见其人就闻其声。 嗯?不是最早明天才回来吗?! 南星连忙迎出去,顺丘跟何琰羽一人道了一句“霍姑娘辛苦了”便冲向厨房,路上,两人你打我一下我掐你一把,幼稚得跟小学生打架似的。 护卫们鱼贯而入,人人喊了声“霍姑娘”就火急火燎地钻进厨房。 没一会儿,厨房里人仰马翻,犹如蝗虫过境,把炒菜的大师傅烦得不行。 楚其渊最后才进来,解释道:“他们这是饿狠了。” 自从得知她会包粽子等他们回来,人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就为了能赶上热乎的粽子。 南星庆幸粽子一直在灶上温着,好歹不辜负他们这么卖力的赶回来。 见他光杵着,她问:殿下是不爱吃粽子吗? 楚其渊的确不爱吃粽子,这类黏糊糊的东西他一律不喜,但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含糊地道:“本王不饿。” 他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迟疑地说:“此行匆忙,本王未能寻到鲜花,这草倒是入了本王的眼。” 他掌心里是个小陶盆,肥沃的土里种着一株南星,它还小,才二十几厘米长,一根杆上岔开一粗一细的杆子,细的是还未冒苞的花芽,粗的是主杆,顶端是如伞状的十几片叶子。 “一把伞南星,独自撑起伞给自己遮风挡雨,撑起了一方小天地。” 楚其渊轻轻浅浅地笑了一下,把陶盆往她面前送。 “狂风之中坚强不屈,雨打之下坚韧不拔,你人如其名。” 一把伞南星,是带毒的草药,也是她的名字。 南星恍然忆起顾意询也这般评价过她,那时,顾意询说她相貌如名,眼下,安王说她品质如名。 不知怎的,她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世人看她多数如顾意询,浮于表面;只有少少的一部分人如安王,看透了她的本质。 南星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异样,掩饰地低下头。 楚其渊见她久久未接,上前一步,正要说话,顺丘拿了几个五毒饼过来。 “霍姑娘,你做的饼真好吃,殿下你也尝尝。” 何琰羽赶忙咽下嘴里的粽子,恨铁不成钢地追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把他扯回去,嘴里念念有词:“你这呆瓜!别整天缠着殿下!走走走,喝酒去。” 经他们打岔,南星哭笑不得的重新垒好心防。 她镇定地抱过陶盆,微笑:谢殿下,我会好好养着它的。 楚其渊原本还担心她是不是不喜这株南星,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放下了心。 南星想了想,加快速度把手中已经在收尾的五彩绳编完,套在他的左腕上,见正合适,笑意加深:祝愿殿下百病除、事如意。 这天底下,除了母妃,只有她给自己系过五彩绳,楚其渊眸光微闪,定定瞧了她许久。 这会儿的功夫,大师傅赶着炒出了几样菜,仆役端菜上桌,护卫们两眼冒绿光,呼啦一声围着桌子排排坐。 顺丘过来请他家殿下落座。 南星已经吃过了,抱着盆栽回房。 一把伞南星别名半夏,喜阴凉,她把它放在自己随时能看到的角落,笑容满面的给它浇水。 下午,南星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香囊,顺丘他们兴致盎然的提议去划龙舟,她凑热闹的跟他们同去。 应州有个大湖,每年端午都在那里举行龙舟賽,这个时辰下百姓已经比完赛了,正是散场的时候。 百姓见到统一黑白劲装的一群青年运龙舟过来,个个模样都不错,当下男女老少都坐回原位,想一睹年轻人划龙舟的风采。 护卫们分为三队,雄赳赳气昂昂,尚未开比就互飙垃圾话,要不是怕沉船,三队都能撸袖子干起来。 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叫好,不时有人喊“打起来打起来”。 南星坐在凉亭里观赏,无语地望了对面那人一眼,心道他也不管管。 楚其渊马上就管了,他拍了拍手,待船上的人闭紧嘴,不疾不徐地说:“胜者每人五十两。” 南星目瞪口呆。 五十两!够她逍遥自在的花五年!可恶!她都想下去加入他们了! 这不是小数目,心动的不止她一个,百姓哗然,龙舟上的人更是斗志昂扬。 顺丘从楚其渊身后走到栏杆处,充当裁判的角色,扬声道:“预备!” 话音刚落,乌云蔽日,看天色,待会儿免不了要下一场瓢泼大雨。 众人面面相觑,静默半晌,百姓纷纷归家收衣服,护卫们连忙扛龙舟回去退掉。 他们回到宅子里,雷雨如期而至,断断续续的下到了晚间。 南星梳洗后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回忆今日的种种,望着陶盆里长势甚好的半夏,笑弯了晶亮的双眸。 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亦是有生以来过得最充实的一个节日,知足常乐,常乐知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4 14:59:34~2022-05-05 17:5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染锦年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相思意成欢14 过完端午,一行人离开应州,哪里盗匪盛行就去哪里,南星陪着他们辗转各州。 她整日待在府中做手工,奔波多地对她来说影响不大,只是换了不同的屋子和布局罢了。 时光在充实的日子里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了七月中。 算了算时间线,她是时候进京推动剧情了。 如果安王还没有回京的想法,那就只能分道扬镳,虽然很遗憾不能如原计划一起上京城,不过这几个月多亏他们的保护和照顾她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她心里很感激安王等人。 就在南星准备跟他们告别,想自己出发的时候,楚其渊在夕阳余晖下策马而归,跟她说:“准备一下,即将回京。” 同住屋檐下那么久,纵然聚少离多,但多少有了点感情,南星心里是不愿意这么早就跟他们分开的,听到这话,她先是惊喜,旋即恍然大悟。 原剧情的高潮部分是宫廷大戏,他身为九皇子,即便是个透明的小角色,那也少不了他的戏份。 不止是她要赶着去做炮灰女配推动剧情,他也要赶回去做争储戏份里的背景板,这么一想,他俩真的同是天涯沦落人。 南星单方面加深了和安王之间的“革命情谊”,当天夜里就收拾妥当。 她这边雷厉风行,安王那边却很费事。 顺丘按照他的吩咐,悄悄请了四位顶级绣娘进来,绣出一批跟他从京里带出来的一模一样的常服。 他原本的衣服是绣了毒线的,不凑近绣纹处细看,谁也发现不了异样,是以,绣娘们赶制出来的那些衣服完全能以假乱真。 顺丘还去定做了一辆马车,车子表面上是王府规格才有的华贵,车内设了重重机关,既能挡箭御敌,还能射出暗器主动攻击。 一通忙活就到了七月底。 出发的前天,楚其渊敲了响她的房门,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南星放下织到一半的围脖跟他出门,发现他没带护卫。 她不久前跟他学会了骑马,和他分别骑着一黑一白的骏马出了城,停在城门三里外的桔梗花海处。 入目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洁白和紫蓝,微风拂过,卷起一片壮观的花浪,五颜六色的蝴蝶在花浪里飞舞,迎面袭来阵阵芳香。 南星一时看呆,不止从何处下脚。 楚其渊误以为她腿麻了,过来抱她下马,她尚处在惊愕之中,没反应过来,让他逮了个正着。 “前两日发现的,这花不好折回去,便想着带你来一次,”他将两匹马放去吃草,走到她身旁,“京里没有这些,趁现在好好看看。” 她喜欢花,他一直记着,每次下山都给她带回来各种花草,今日,他在她心田里种上了一片花海。 花丛之中不止有桔梗,只是桔梗占了七成,还有其它叫不出名字的花,朵朵娇美。 南星蹲下身,舍不得摘,撩了一枝白桔梗过来轻嗅,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不止是桔梗的香气,还混着其他花的淡香,中和后是一股很好闻的香气。 美好的事物能涤净心灵,南星心旷神怡,愉悦地抿唇浅笑。 她在认真地赏花,他则认真地赏人和花。 巧的是,她今日着白裙,发间的绒花花钗他不认得,瞧着和桔梗有几分相似。 繁花似锦,美人昳丽。 楚其渊觉得自己定是被什么给蛊惑了,否则怎会胸口发紧,右手擅自采了一朵桔梗,动情地插在她发间? 南星摸到头上的异样处,恰好触上他收回去的指腹。 与相遇时冰凉的触感不同,他在何琰羽的调理下身子骨渐渐康复,体温回归了正常,他的手指温热,经她一碰,好似一下子热得发烫。 糟糕了,她心里发出了警报。 南星顿了顿,正欲缩回手,指尖猛然被人握住。 他顺着她的指尖,滑到她如同软脂的掌心处,结结实实地握住。 这这这……南星卡壳了,木着脸仰头,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防拉满至最高等级。 脑海里紧急清空所有杂念,她需要转移注意力,于是逼迫自己犯职业病,默念:桔梗,根部入药,味苦,有宣肺、利咽、排脓等功效…… 楚其渊哪里懂她心中所云,拽着她站起身,无言地对视几瞬,眼角的余光看到某处有异样,他望向她身侧:“有蛇。” 南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有一条黄绿色的圆头小蛇。 她以前采药的时候见过不少蛇,但乍然一看还是会被吓到,习惯性地往他的身边靠近两步躲避。 回神后,南星定睛一看,发现它原来是一条无毒的黑眉锦蛇。 小蛇在她移动的时候受了惊吓,窜进了群花之中,楚其渊在同一时间松了手。 粉红气氛随着一场虚惊而消散。 南星心有余悸,花美则美矣,一想到里面可能藏有其他毒蛇,她就打消了进到花丛中感受群花簇拥的想法,只在边缘采了小一捧便提议回去。 晚上,对镜梳发时,她才看到自己簪着一朵紫蓝色的桔梗。 南星不由自主的想起簪这朵花的那双手,想起他指腹的温度…… 她犹豫了下,取下它,夹进了在读的游记里。 这本书是安王带回来给她解闷的,她才看到一半,不过不打算带它上路,这朵花,适合跟它一起留在这里。 她心烦意乱地上床,翻来覆去,一时望着陶盆里绿油油的半夏,一时注目于桌上的游记,久久不能寐。 次日天蒙蒙亮,楚其渊穿着新绣好的青色鹤纹常服,优雅从容地坐进了马车里。 南星一手抱着半夏,一手牵着白马慢悠悠地出门,正好看到他上车的背影,略微思索,明白了他在玩哪一出。 他已经病愈,坐马车并非是为了彰显他王爷的排场,而是在装给别人看;他穿以前那些样式的衣服也是不想打草惊蛇,让幕后之人继续得意于自己的诡计尚未被揭穿。 原著里,安王是个不屑于用心计、重情重义的人,所以才会被手足轻易谋害,导致京中少女们心头里的明月就此早早陨落。 如今,他这轮宁折不屈的明月竟成了一弯弦月。 他不再刚直,变得圆滑了,跟其他皇子一样处事弯弯绕绕,用起了以前最讨厌的心计。 这种变化,不知对后续剧情有无影响。 南星心不在焉的给白马挂上行囊,正要翻身上马,顺丘叫住她。 “南星姑娘,路途遥远,你还是坐车吧。” 端午节过后,他们对她的称呼从“霍姑娘”变成了“南星姑娘”,只是姓和名的差距,却昭示着他们真正的接纳了她,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南星对他摇了摇头,以前坐车是事出有因,现在她会骑马了,按理来说不能再跟他一起坐车。 而且,她不想跟安王独处。 何琰羽御马过来,劝道:“回京那段路灰尘大,张口就能吃一嘴灰,走上半个时辰就跟泥里捞出来似的,南星姑娘你能免则免吧。” 呃,真这么严重?南星动摇了。 楚其渊替她做了选择,掀起车帘一角,清澈的眼眸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强势,薄唇微启:“上来。” 好吧,再拒绝就说不过去了。 南星把缰绳交给何琰羽,登车,弯腰进了宽敞的车内。 何琰羽牵着她的马,一脸“孩子长大了,终于会自己拱白菜了”的表情,顺丘也心满意足地打马到前头当领队。 赶车的护卫上了车头,车轮缓缓滚动。 南星坐在老位置,离门口很近,而他坐在主位上,二人隔着触手不可及的距离。 让她为难的是,针线包在行囊里,行囊被白马驮着,她没有打发时间用的东西。 楚其渊倒了两杯温茶,朝身旁的空位抬了抬下巴:“坐近点。” 南星的内心是拒绝的……首次同乘时,他说过“莫挨本王”,那股子骄矜冷傲她还记忆犹新,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的范儿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她其实更愿意安王用初见时的疏离冷淡来对待她,否则,她真怕自己哪一天就在他的纵容之下越界了。 楚其渊抬起眼皮:“嗯?” 他的眼神极具攻击性,南星招架不住,底气不足的给自己找补:门口的位置其实不太好,坐垫没主位的柔软,颠簸中偶尔会磕到车门上,完全是凶座啊。 她慢腾腾地靠近,从他手中接过白色瓷杯,缓缓啜饮甘甜的翠色茶汤。 “闷了就看书,困了就歇息。”楚其渊拿起一册兵书翻阅,左手给她递过去一本书。 她微怔,这不是她为了减负故意留在房里的那本游记? 翻开一看,果真夹着一朵紫蓝色的桔梗,的确是她在看的那一本。 她狐疑地偏头看他。 楚其渊还在看书,头也不抬地说:“顺丘说你落下了,让本王代为转交。” 骗人,她一早就看到顺丘忙进忙出清点行装,不可能有空到她房中找她。 南星抿了抿唇,不是很想承认在自己离开后身边这人来找过自己,并且把游记给她带出来了。 他没有在外面给她,而是带上车,说明他早有让她一起乘车的想法。 不管她怎么逃避,他对她越来越在意这个事实都摆在眼前。 孤男寡女相处那么久,这也在所难免。等回到京城,他重新投身属于他的花花世界,届时两人天各一方,他心里的这股绮思会逐渐淡去的。 南星自认为理清了心绪,不再纠结于此,翻开游记接着续看,慢慢沉迷其中,没有发现身旁这个平时翻书翻得勤的男人,自她坐近后久久才翻过一页。 作者有话说: 这俩人是慢热型的,我最近爱写互相走进彼此心里的过程,如果有人不喜欢这个节奏可以评论里说,我下个故事写快一点。 感谢在2022-05-05 17:59:53~2022-05-07 14: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鸢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相思意成欢15 经过旬日的长途跋涉,车队终于到了京城。 南星被马车颠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听顺丘说距离城门仅有半里,她打起精神,掀起车帘看看传闻中繁荣昌盛的京城。 远远望去,城门高大恢宏,城墙上随风飘荡着许多旗子,旗杆下有一排甲兵镇守。 官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她听到前后左右的队伍进京分别是探亲、行商和谋前程。 城门口处,一支队伍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们华贵的衣着和进出的平民百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们三拨人气氛诡异,说是一伙的吧,彼此之间泾渭分明,说他们不是一起的吧,三个领头的人明显在交谈。 他们似乎在等人,该不会是在等安王吧?南星拉扯安王的袖子,示意他往外看。 不止是她发现了,一位护卫特地减速,隔着窗帘道:“王爷,照王殿下、诚王殿下、十二殿下在前方等候。” 南星倒吸一口凉气,乖乖,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楚其渊收回了掀帘子的手,望着身上的玄色常服,捏着掌心里的一节箭羽,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马车转瞬到了城墙下。 她急得手心冒汗,怕其他皇子发现他们一向不近女色的皇弟身边多了一个女人,怕因此给安王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更怕节外生枝影响原著剧情。 车子停稳,外面的人率先开腔。 “九弟!你总算回来了,听闻你在郴州急病缠身,为兄担心得寝食难安,今日可把你盼回来了。” 另一道年轻的声音轻飘飘地说:“三哥,你在那段时间里纳了一位侧妃,三哥为九哥寝食难安的时候,侧妃没能替三哥排忧解难么?” 三皇子照王楚其峰冷声辩驳:“难道十二弟不知侧妃是父皇指过来的吗?钦天监去年就拟定了吉日,礼部忙进忙出了数月,仪式一早就定下了,十二弟说什么风凉话呢。” “三哥,弟弟只是关心你两句,你怎的还急眼了呢?”十二皇子楚其霖不痛不痒地应付过去,不顾照王难看的脸色,转头朝马车殷切地说,“九哥,你平安回来就好,父皇时常挂念九哥呢。” “对对对,昨日父皇用膳时提起了九弟,忧心得只用了半碗饭呢。” 五皇子诚王楚其勐笑呵呵地接话,“九弟,我新得了一些熊掌鹿茸,今儿就送到你府上,炖成药膳最是滋补。” 十二皇子怼完照王继续怼诚王:“五哥成天就想着吃,九哥体虚,太医说不宜滋补过度,只能慢慢调理,五哥还是留着自个儿享用吧。” 这些话在旁人听来,谁不得赞一句兄友弟恭,可惜这三人里除了五皇子诚王,其他两人都是虚情假意的作秀。 南星悄悄观察这个秀场的主角,见安王面无表情,心中为他感到难过。 老皇帝儿子多,只有能力出众才会被他重视。 安王中毒后不能再带兵打仗,变成了没有用的废人,老皇帝便不如以前宠爱他,渐渐冷落了他;他这半年请旨外出剿匪,让百姓过上了安生的日子,朝野内外都能听得到赞扬他的话,老皇帝面上有光,才重新把这个儿子放在眼里。 亲爹是个糊涂虫,兄弟也没几个是好东西。 外面一个是他的亲哥,一个是他视作同胞的弟弟,这两人都差点要了他的命,为了在老皇帝面前刷“兄弟怡怡”的好感,他们甚至虚情假意的到城门口来迎接他。 南星心情复杂,他明明有那么多兄弟,然而活得不如她一个孤女轻松。 车外众人没听到车内的回音,面面相觑。 十二皇子对顺丘道:“你家王爷怎么了?” 说着,他大步向前,伸手要拨开帘子。 顺丘急声说:“殿下近日多疲乏,想来是歇了。” 何琰羽赶忙应和:“殿下他不久前喝了药,那方子易致昏睡。” 那只手却没停,捏住了车帘,大有不亲眼查看不会善罢甘休的架势。 南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地方躲,安王身后也不能藏人,万一被他们发现,她是不是得出去跪着拜见? 她不想跪,特别是跪这些各怀鬼胎的坏蛋,光是想象自己在他们毒蛇一样阴冷的视线下行礼的画面,她就浑身难受。 楚其渊不慌不慌的给她塞了一杯茶,咳嗽出声,虚着气说:“外面可是十二弟?我吹不得风,就不出去见你了。” 他曾经多次命若悬丝,装起病来炉火纯青,那吊着气的嗓音,听着就能想象出他半死不活的样子。 那只手收了回去,十二皇子的声音里饱含关切。 “打搅九哥好眠是弟弟的不是,待九哥身子骨好些了,弟弟再寻九哥把酒言欢。” 照王行到车前,关心地道:“九弟,你回来了就留在京中静养吧,我上个月给你找了个带暖池的庄子,太医说多泡暖汤能加快痊愈,拜见父皇之后,你就搬到那儿去吧,我会禀告父皇,让太医每日去给你切脉。” 这话说得好听,把安王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安王完全可以自己找温泉泡,他来这一出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什么? 南星一个外人都觉得不平,楚其渊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幼时,三哥总把好东西让给他,父皇的赏赐、母妃做的糕点等,能给的三哥都主动让给了他。 他曾经以为,三哥是世上待他最好的人。 母妃离世那年,十五岁的三哥抱着九岁的他哽咽地说:“九弟,哥哥只有你了,你要帮哥哥。” 他们同根托生,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理当相依为命。 三哥要他上战场,他上了;三哥要他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他说了;三哥要他远离其他兄弟,他尽力了。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三哥想当太子,让他挣军功是为了给三哥造势,更是为了给三哥当上太子而铺路。 楚其渊只是不喜欢用阴谋诡计,不是不会用,也并非看不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三哥手里的屠刀。 到底是亲手足,被利用一两次也无妨,反正他不想做太子,三哥想做,他就鼎力相助。 直到有一天,三哥叫他处理掉一个他手底下的一位将军;那位将军是忠臣良将,唯一让三哥不喜的,大抵是他多次称赞七哥磊落,而七哥是三哥最讨厌的人。 所谓的“处理”,躲不过一个人头落地。 楚其渊不喜欢做违心之事,可是三哥叫他做的亏心事越来越多,他忍无可忍,三哥也忍无可忍,最后,一杯毒酒断送了他对三哥的血脉亲情。 所想不过几瞬,久违的想起往事,他自嘲一笑。 楚其渊当自己死过了两次,一回是三哥毒死了他的好九弟,一回是十二弟射死了他的好九哥。 南星见他脸色很差,把没沾口的茶杯塞回他手中,示意他喝下去暖暖身子。 楚其渊看了她一眼,带着一股狠劲喝光了茶水,深呼一口气,情绪有所缓和。 他咳了两声,语气虚弱:“我体虚,不宜再出行,三哥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疏离有礼,有别于往日的亲近,照王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诚王笑眯眯地道:“既然九弟乏了,我们便回了吧,父皇想念九弟,九弟待会儿还要进宫呢。” 他搬出老皇帝,诸位皇子不好再暗中较劲,上了自家马车,一左一右的“护送”安王车架进城。 楚其渊把兵书丢到桌上,疲惫地靠着车架,心烦意乱地揉着眉心。 分别在即,南星想了想,摇着他的袖口,对他说:殿下,我帮你按按? 她按摩的技术还不错,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就当作是最后的饯别礼,给他按一按让他放松一点吧。 她自认为很体贴,楚其渊却拒绝了。 “快到驿馆了,本王会在那里洗漱更衣,而后跟顺丘进宫一趟,我们走后,你随琰羽先回王府,后事等本王回来再说。” 驿馆雕梁画栋,专为外任官员回京时暂时歇脚所设,所以离城门不远,他刚说完,马车就停了。 她小心翼翼地撩起车帘一角,周围没有别的马车,应该是进城后其他皇子就打道回府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进了驿馆,上到二楼,何琰羽带她进到一个设备齐全的屋子,然后他随便找了一间火速洗漱去了。 路上灰尘大,南星痛快地洗了一个澡。 驿馆很少有王爷过来,除非赶时间,不然王爷们更愿意回王府梳洗,因此,整个驿馆的大小官员都围着安王转。 她泡在浴桶里,听着外面的大动静就能知道安王洗漱好了、安王出门了。 他走后,热闹的驿馆回归安静。 南星跨出浴桶,换上杏黄色的襦裙,挽好发髻,在脑后系上两条标志性的红色发带,然后坐在桌前给何琰羽写信。 当初约好到了京城就各走各的路,可是同甘共苦、生死相依的过了半年,骤然要分开,心里很是不舍。 早晚都要走的,长痛不如短痛,南星自我安慰完毕,在房中留下了这封辞别信,趁着何琰羽他们不注意,悄悄出了门。 门口有重兵把守,好在她出去的时候没有被拦下。 她站在川流不息的街口,回望气派的驿馆,脑海里闪过很多回忆,先是在比赛喝酒的护卫,而后是在打架的何琰羽和顺丘,最后定格在端午那日安王的浅笑。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半年来也仅有那一次,那时她不敢细看,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一旦她看了就会有什么变得不一样。 她不肯光明正大地看,那一抹昙花一现的笑却久久记在了心里,只敢在此时此刻明目张胆的回忆。 有些情愫和悸动不该出现,这愉快的半年就当作黄粱一梦。 她决然地转身,没入人流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07 14:59:44~2022-05-09 17:5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爱的小桌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相思意成欢16 原著里,“霍南星”进京三个月后才领盒饭,考虑到自己起码要三个月才杀青,南星花了一天时间租了个带院子的民宅。 打扫完屋子,看着空空的小院,她懊恼地轻拍脑门。 忘记把安王送的那盆半夏带走了,辗转四五个州她都把它带在身边,进了京反而被落下了。 罢了,一把伞南星块茎可入药,有息风止痉、燥湿化痰等功效,何琰羽应该不会错过这味药材,物尽其用的话,不枉她辛苦养了它几个月。 她心不在焉地锁了屋子,走进市集,思索着怎样和顾意询偶遇。 原剧情里,“霍南星”得知男主顾意询已另娶她人,心灰意冷,准备离开京城之时,偶遇了顾意询陪夫人买胭脂水粉。 书中没有确切写明是哪天,只说了临近中秋,顾意询想买礼物送给妻子,亲自带着她去铺子里挑选。 掐指一算,今日八月十二,不是今天就是往后两日中的某一天。 能让秦国公府的世子夫妇看得上眼的店铺,唯有京城第一胭脂铺的盛春坊。 南星站在盛春坊门前,迷茫地望着进进出出的华丽马车,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错觉。 她以为盛春坊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卖脂粉的铺子,谁知盛春坊只招待贵人,且门口有两个小厮迎宾,而贵人乘马车出行,坊里有专门停车的地方,在门口是看不到有哪些人出入的。 她望着碧瓦朱甍的盛春坊叹气,看不到人,该怎样判断顾意询和苏欢玥有没有来呢?难道真的要在这儿杵着干磨一整天? 发愁间,一匹马忽然发狂,朝她所在的方向横冲直撞,周围百姓纷纷惊慌的东躲西藏。 这匹马是冲她来的,南星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身后是墙,退无可退;周围是四处乱窜的百姓,避无可避;她抵着墙,眼看马蹄要踏过来,她恐惧地闭紧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跨上马扯住缰绳,把黑马拖离人群聚集区,小声地抚慰马儿。 渐渐的,马蹄声由凌乱变成轻缓,黑马慢慢镇静下来。 一道和煦悦耳的声音说:“好了,没事了。” 马车里的夫人抖着身子出来道谢,百姓纷纷拍掌叫好。 南星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下一刻,她突兀地停了动作。 这个英雄救美的人长得十分英俊,他穿着月白的华衣,拿着一把折扇,站在人群中央好似发着光。 那把扇子很眼熟,扇坠出自她之手,彼时他们还在霍家镇,日子过得拮据,用不起玉石,她拿圆润小巧的白鹅卵石搭配着红色的相思豆,一个结一个结地编出来的。 这人毫无疑问是顾意询,他风流倜傥,光采如昔,不愧是三公子之一。 所谓三公子,是京城里最受瞩目的三位青年才俊:定王是妙龄女子心中的清风,安王是她们心里的明月,而顾意询,则是她们心头里的艳阳。 顾意询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指着马屁股上的一个白点,温声解释有人玩弹弓时不小心弹到了马,这才使得马儿发狂。 解释完之后,他笑盈盈的把马还给主人,不经意间和她对上了视线,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南星与他隔着人流默然相望,按照剧情,她此刻该“泪眼朦胧、泫然欲泣”,然而,她哭不出来。 不行,如此感人的再会,怎能大眼瞪小眼到结束? 她静下心,回忆他走之后自己的逃亡之旅,仔细回想泡在汼江时的冰冷、被山贼鞭打的痛楚、险些被箭射死的惊慌。 她慢慢催出了泪意,顾意询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她没死!她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他面前了! 顾意询心头一震,激动和惊喜表现在了脸上,他情不自禁跨步向前,却被一只纤纤素手拉住了。 来了,本文女主角出场了,南星悄悄打量着对面盛装打扮的年轻女子。 苏欢玥是当朝太傅的孙女,苏家是清贵世家,出过不少国之栋梁,其教养自不必说,一看就知道她是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而她身为女主,沉鱼落雁之貌、婀娜蹁跹之态是标配。 不得不说,苏欢玥和顾意询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十分般配。 不愧是男女主,南星暗暗点头。 那边,苏欢玥上下查看他有没有受伤,关怀地问:“夫君,有没有哪里不适?” 顾意询看看南星,再看看妻子,来回看了半晌,先前容光焕发的贵公子仿佛被抽干了精神气。 他面露颓色,艰难地答:“我没事。” 语毕,他又痴痴地望着南星,朝她走去,神魂颠倒到苏欢玥察觉了异样。 南星后退一步,不管他看不看得懂,对他说:顾哥哥,你保重。 趁着几辆马车驶过,她在他视线的盲区里隐入人群之中。 回到居住的宅子,南星倒了一杯茶水喝下压压惊。 老实说,男女主真的很般配,现在他俩渐入佳境,就算没有她这个人工具人去推剧情,他俩也会恩爱到白头。 难就难在,她不止是让男女主的感情更加刻苦铭心的工具人,她还是揭露顾意询身边有三皇子暗线的炮灰,因此她不得不去跟顾意询相认,成为“棒打鸳鸯”中的那根棍棒。 想到顾意询是有妇之夫,南星拧起了眉,接下来该怎么和顾意询相处呢? 不亲近他吧,她就勾不起他小妾的嫉妒,不被小妾下毒的话,她就不能推动剧情;亲近他吧,假如把握控不好距离,那她就彻底成了小三。 这个问题,她其实思考了很久,从半年前想到现在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烦躁地揪了揪头发,长叹一声。 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次日傍晚,顾意询如原著那样找了过来,只是原著“霍南星”住在客栈,而她如今住在民宅区。 听到拍门声的时候,南星在织围脖。 这条围脖本来是想织给安王的,作为答谢他一路上的关照;可惜没来得及赶在分别前织出来,想着拆了怪可惜的,于是就想把它做完,到时候拿来随便送人就行。 想到那个人,南星咬了咬唇,甩了几下脑袋。 她放下针线,疾步到门口,从门缝往外瞧,见来人是顾意询。 顾意询听到脚步声,知道她来了,数次张口,又几度无声地合上。 南星体谅他此时心绪难平,也理解他的欲言又止,耐心的等待。 他清了清嗓子:“南星,是我。” 一旦开了头,往后就顺多了,顾意询隔着门,诉说他回京之后就第一时间派人去霍家镇接她,没曾想听到了她的死讯;他当时万念俱灰,出于无奈娶了现在的妻子;还说他昨日再次见到她时,是如何的不敢置信,她消失后他又是如何发了疯的寻找。 他素来爱洁,今日胡子却冒了青茬,可见他昨天到今日确实在找她,没顾得上打理仪容。 “我总是梦到你身在火海之中无助地望着我,而我无能为力地看着你被大火吞噬,”顾意询痛苦地拍门,嗓音喑哑,“南星,你开开门,让我确认你是真的还活着,我不想再做噩梦了。” 他在感情上处理不当,不是个好丈夫,这是他的缺点。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个好人,有人被他连累而死,死的还是他喜欢的女人,想必他这半年来良心难安。 南星动了恻隐之心,开了门。 按照剧情,苏欢玥因为好奇偷偷跟在顾意询身后,现在应该躲在附近听墙角。 她环顾四周,没看到别人,这才正眼看向憔悴的顾意询,在他眼睛一亮,要上前靠近的时候,她后退了半步。 顾意询因她的动作定住了身子,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沉默半晌,他苦笑:“你怨我了吗?” 这倒没有,在跟有妇之夫保持安全距离罢了。 南星挤出一丝笑,安慰地说:顾哥哥,我没有怨你,只是物是人非,我们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顾意询怔怔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说了什么?” 轮到南星愣住了。 和安王他们相处半年,她习惯了用口型对话,顺丘他们虽然不精通读唇术,不过他们和她有了默契,用口型加手指比划已能满足大部分的日常交流。 听顺丘说,安王的读唇术是在边疆学会的,战场上厮杀声震耳欲聋,他就学了读唇术来辨别局势。 安王在中毒后荒了两年,把读唇术忘了七八分,直到和她相遇,他重新拾起了这门技术,顺丘还悄悄说,安王拿他当过陪练,练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和她进行无障碍的交流。 啊不好,走神了走神了。 南星返身回屋,照着原话写了一遍,拿出门去给他。 她在原话上加了一段话,大意是交代自己怎么逃离霍家镇的,担心他那边也有人追杀,怕他遭遇不测,这才进京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如今她确定了他还好好的,还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她终于可以放心的离开了,最后,她让他别把她的事放在心上。 原著里“霍南星”得知他成婚之后,第一反应是离开京城,是顾意询拦下了才没走成。 顾意询看到她表达的去意,脸色惨白,红着眼祈求。 “霍家镇已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你无亲无故,去到哪里都不安全,不如就留在京中,让我好生照顾你。” 怎么能让有妇之夫照顾呢?不妥不妥,南星捏着衣角,坚定地摇头。 顾意询急得上前两步,看到她要退后,连忙讨饶。 “好好好,我不靠近,”他举着手倒退三步,可怜兮兮的施苦肉计,“我发过毒誓,此生若负你便不得好死。你救过我一命,又被我牵连至此,倘若我未报答你半分就放你离去,我恐怕就真的要应誓了,你就当帮帮我,先别走,好吗?” 南星不是真的要离开,作出被劝说得动摇的样子,抿着唇犹豫不决。 “我自知对不起你,绝不会逼你做你不愿做的事,我只是希望你暂时留在京里让我弥补一二,最晚明年的今日,到时你若是还想走,我绝对不拦你,可好?” 他软声哀求,哪里还有半点平时清雅俊逸的公子哥派头。 南星叹气,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无奈神情,一字一顿地说:太晚了,你先回去,以后的事改天再议。 顾意询没看懂,她放慢速度又说了一次,边说边怀念和安王相处的日子,那时候无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真好啊。 不好,又走神了。 南星努力集中精神,放慢说话的速度,好在他半懂半猜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得她妥协,顾意询如释重负,心下大定。 夜色压下,不时有人进出,他们孤男寡女在门口纠缠容易惹来旁人的关注。 顾意询温声说:“那你先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点头,目送他走远,然后注意到拐角处有一片湖绿色的裙角一闪而过。 女主果然和原著一样躲在不远处。 南星若有所思地关上大门。 她上京城的方式跟原著不同,也没有如原著所说住进客栈,更省去了去国公府跟下人打听顾意询的步骤。但是,她和顾意询重逢的情节跟原著差不多,这意味着只要不偏离主要剧情,主线剧情外的留白部分她是可以任意发挥的。 那么,她可以不照原著那样住进秦国公府,只要想办法以别的方式引起小妾的嫉妒,让她给自己下毒就行了。 想通这一点,南星心情很不错,她实在是不想跟原著一样住进秦国公府。 考虑到将来会常住这间小窝,她望着空空如也的院子,摸着下巴思索该种什么好。 大门再次被拍响的时候,南星的思维从种什么蔬菜发散到了要不要养猫狗,她以为顾意询漏了什么话没说,直接开了门,看清来人后,惊愕不已。 门外的人哪里是顾意询,分明是脸色铁青的安王,两天不见,安王殿下似乎瘦了一点? 她刚想问他怎么纡尊降贵来此,迎来他劈头盖脸的一通责问。 “本王让你跟琰羽回王府,为什么不听?本王说了让你等本王回来,为什么不辞而别?难道本王在你心里就这么微不足道?你想气死本王吗?!” 什么跟什么呀,南星觉得好冤。 到了京城就分开,以前就是这么约定的,再说了,她给何琰羽留了书信,没有不辞而别啊。 楚其渊等不到她回话,怒火中烧,直接扛起人就往外走。 她眼前一花,人就在他肩上了,气得猛锤他的背,骂道:坏蛋!我还没锁门,你快放我下去啊! 楚其渊哪里看得到她在说什么,三步并作两步,把人塞进了不远处的马车里。 顺丘跟何琰羽全程眼观鼻,鼻观心。 启程后,顺丘打马靠近何琰羽,压低声音:“你为什么不告诉殿下南星姑娘留了信?” 何琰羽神秘兮兮地说:“呆瓜,当然是为了增进殿下和南星姑娘的感情了。” 顺丘看了一眼响起了打架动静的马车,一头雾水,怎么看都觉得他们这感情不仅没进,反而还退了。 何琰羽懒得解释,捂着嘴偷笑了一路。 第17章 相思意成欢17 南星气得双颊通红、泪眼汪汪,马车一停,她就气鼓鼓地下车了。 楚其渊紧随其后,声音含着冰渣:“进去说。” 顺丘跟何琰羽目不斜视,不敢多看他们家殿下被挠花的脸,努力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守在门口。 南星狠狠瞪着他的背影,同他一前一后进了这座高堂广厦的府邸。 宅子内部层楼叠榭,绿植和山石与屋舍结构相得益彰,十步便成一景,如此别具匠心的宅子,在繁华的京城里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可惜,她眼下没有欣赏的心情。 进到花园,楚其渊见她故意离他站得远远的,烦闷不已,回想以前和谐相处的种种片段,再看如今形容陌路的距离,心下黯然。 前夜,宴席上有一道云丝山药,他记得她爱吃山药糕,这道糕点是御膳房研制的,宫中独有;想着她也许爱吃,他想方设法给她带了一份,怕炸的云丝放久了就不脆了,他连夜快马加鞭赶回王府,一心要让她尝尝鲜,岂料人去楼空。 一路生死与共,原来还不值得她留下只言片语。 想到自己在她心里的份量还不如针眼大,楚其渊怒气翻涌,大步流星朝她走去。 南星却不是他所想的那样故意气他站得老远,她一进到花园就被中央那株半夏吸引了目光。 她养了它几个月,一眼就认出那正是她种的那一棵。 它没有被何琰羽切成药片,好好的种在了花园里,而且其他名贵的花草都不如它显眼,可见种它的人特意挑了最好的位置。 与自己同名的植物被人珍待,她莫名消了气,正想过去细看,手腕骤然被人紧紧箍住。 “你又想去哪?”比起气恼,他声音里先泄露的是紧张。 这怨夫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南星不明所以,指指半夏,示意自己只是想过去看看。 楚其渊顿了顿,无言地松手。 她没了看半夏的兴致,打量起了这个花园。 这里种着很多花草,大部分是名贵花卉,小部分是她不认识、不过一看就不便宜的品种。奇怪的是,所有地栽的花草都有刚移栽过来的痕迹,如同那株半夏,坑都是新挖的。 这个花园一定闲置了许久,他不是个爱花的人,怎么突然倒饬起花园来了? 南星心中一动,有个不切实际的猜测:难道是因为她喜欢花? 她甩甩头,赶紧忘掉这个可怕的想法,扯着他的袖子摇啊摇,转移注意力地问:这里真好看,是你的王府吗? 楚其渊在生闷气,不过还是答道:“不是王府,是别院,本王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此处。” 于他而言,王府是父皇的赏赐,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侍从端上泡好的热茶,是她爱喝的雀舌;他从前只喝君山银针,不知不觉被她影响了口味。 楚其渊跟她一样,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么一打岔,心中不快去了七八分。 他坐到石凳上,尽量心平气和地问:“说吧,为何不辞而别?” 南星一头问号,他真的不知情? 观他神色不似作假,她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坐到他对面,把自己怎么留的信、怎么出的驿馆详细道来。 楚其渊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二人福灵心至的对视,明了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何琰羽想给他们拉红线不是一两日,他应该是在给他们制造再遇的契机,才隐瞒了辞别信的存在。 何琰羽深知他的品性,如果他从何琰羽手中接到了她留的信,他会尊重她的意愿,放任她去做她想做的事,从此各别一方。 但如果她是不告而别,就会变成现在的情形…… 理清思路,二人明白彼此都无辜,当下尴尬万分,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把始作俑者暴打了一顿。 误会解除,南星端详他右颊上的刮痕,心软了,扯过他的袖口摇晃引他看过来,说:抱歉,我刚才太生气了,手下没注意轻重,让殿下受伤了。 这点程度在他眼里算不上是伤,楚其渊不是很在意:“无碍,过几日就好。” 她更加不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女人的指甲造成的刮痕,就算他不见客,让护卫们瞧见了也会影响他的形象。 南星犹豫再三,摸出了随身携带的生肌膏。 这是何琰羽给她做的,她偶尔会被针头扎到,何琰羽就一口气给她做了几盒,治疗皮外伤的效果很不错。 她起身凑近他,食指在盒中润了润,仔细地抹在他破皮的地方。 楚其渊这两日受够了她主动远离的苦,瞧着她朝自己一步步靠近,不知怎的呼吸一滞,没能及时躲开。 随着她弯腰的动作,乌亮的长发柔顺地垂下,若有似无的清幽花香更为明显,丝丝缕缕的盈于鼻尖。 楚其渊目光灼灼,定定地瞧着她专心的样子,感受到她小巧的指尖在脸颊上游走的奇妙触感。 药膏是凉的,手指是热的,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燥热。 被怡人的香气围绕,他口干舌燥,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动,脑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关于她的事:她的手总是这般柔软,她的腰肢还是那么纤细,她的性子一如既往的温柔。 除了母妃,没有人如此用心待他,上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别的女人,久在数年之前。 彼时,厉国屡次来犯,他率兵北上御敌,打下了厉国六分之一的领土纳入康国版图,为了庆贺他得胜还朝,父皇开了一次宫宴。 散席后,三哥给他塞了美人,那夜,他在昭怡宫看到了几位兄弟在床上放浪形骸的丑态,什么尿液、邪药、助兴道具……他眼界大开,甚至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一位歌姬死在了一个弟弟的床上。 歌姬被抬下去,所有人满不在乎的继续寻欢作乐,这场纵欲狂欢里,无人在意那朵刚刚绽放却已然凋零的花朵。 空气里弥漫着淫靡的气息,他真的不明白沾满污秽的女人怎么会更勾起这些人的淫'念,这里的一切都让他犯恶心。他丢下酒杯,推开贴过来的美人,忍着反胃,大步离开了那个令他作呕的地方。 夜色下,宫殿依然庄严肃穆,内里却糜烂腐败。 短短几瞬之间,心中百转千回,躁动的心归于平静,楚其渊伸手阻挡她的动作:“多谢,可以了。” 即使他不阻止,南星也正好上完药收手了。 她直起腰,收好药盒,余光扫见他“噌”地一下站起来。 “你住的地方不安全,暂且在这里歇下。” 语毕,他匆匆离去。 一个护卫带着笑意走近:“南星姑娘,这边请。” 看来不住都不行了,南星只好跟在他身后。 路上,护卫佯装不经意地提起,他家殿下在进宫之前,就吩咐人在王府和这边分别收拾出了给她住的院子,并雇了婢女回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还说她离开之后,他家殿下派人四处寻找她的下落,一得到她的消息,他家殿下就眼巴巴的找过去了。 ……安王的助攻也太多了吧,一个何琰羽还不够吗?南星头疼地听完,跟他进了一个雅致的院落。 里边果然有两名侍女,都是约莫十五六的小姑娘,一个叫思雪,另一个叫琳霄。 南星发现自己不止有了侍女,铜镜前的妆匣里装了很多首饰,衣柜里还有很多衣裙,全都是她喜欢的样式。 除此之外,桌上的茶水、点心、碟子里切成小块的瓜果也是她爱吃的。 ……她的喜好被安王拿捏得死死的。 南星伸手一一抚过珠宝首饰和绫罗绸缎,最后坐到桌边,一口甜瓜,一口雀舌茶。 茶很香,瓜很甜,甜进了心坎里。 吃完糕点,琳霄柔声问:“南星姑娘,水热好了,是否现在梳洗呢?” 南星点头,不知道她看不看得懂,还是礼貌地说:谢谢,有劳了。 琳霄微微一笑,带她去泡了一个花瓣澡。 这一夜,楚其渊目不交睫,一墙之隔的南星酣然入梦。 翌日一早。 南星一觉自然醒,思雪给她打热水回来,并传达了安王殿下想跟她一起用早膳的话。 以前也同桌共食过,南星没多想,洗漱好之后就要往外走,却被思雪拉到镜前。 思雪给她挽发簪花,琳霄过来搭把手,给她抹胭脂、涂口脂。 刚开始的时候,南星觉得没必要那么隆重,碍于自己口不能言,又不想辜负她们的一番好意,只好任由她们装扮。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她真香了,镜中的女子媚眼如丝、楚腰卫鬓、丰神绰约,一举一动都透着不可言说的动人风情。 因为职业的关系,她比其他女孩子要精通化妆,但思雪和琳霄比她还要精于此术,完全是国家级化妆师的水准。 临出门之际,思雪给她选了一条浅黄色披帛,和她身上淡粉色的罗裙很搭。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最美的一面,南星看着镜中的大美人都忍不住迷醉了,她确认了,自己今日就是仙女本仙! 怀着十分美好的心情,她步履轻盈的去堂屋,岂料,被顺丘拦住了。 “南星姑娘,定王来访,殿下正在见客,怕是来不及跟你一起用膳了。” 哦,好吧。 她现在是披帛一戴,谁都不爱,这并不能影响她的心情。 稍等,他脸上有划痕!他怎么能去见客呢?这让定王怎么想?! ……算了,本人都不在意,她又何必皇帝不急太监急。 南星抓住机会,对顺丘说:我想回去一趟,行李都在那边,总要回去收拾一下。 顺丘点头:“稍后我会禀告王爷。” 想起租的房子还没锁,南星没了吃朝食的心思,一心想回到小窝。 那里可是有她剩下的五两积蓄,要是被人偷了,她不仅懊悔得捶胸顿足,甚至想把三十六码的鞋底印到安王脸上。 走到门口,路上负责赶车的护卫已经准备好马车,他对她笑了笑,露出了八颗白牙齿:“南星姑娘,殿下让我送你过去。” 顺丘传话也传得太快了吧……汗血宝马加华丽的马车,这配置给她用不觉得很招摇吗?确定不会吓到她的邻居吗? 南星和他面面相看,数息过去,护卫眨了眨眼,笑容不变。 好吧,她认命地上了马车,安慰自己不过是开迈巴赫去取快递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了她租住的居民区,南星在她家门口看到了顾意询,他发上有未干的朝露,也不知在那里等了有多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1 18:02:12~2022-05-13 17:1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相思意成欢18 顾意询满眼惊艳,视线扫过她的衣裙、首饰、马车和车架上的印记,旋即沉着脸快步走来,拽上了她的腕口。 “你去了哪里?难道你一夜未归?!” 他力气好大,好痛哦。 南星蹙眉忍耐着剧痛,挣了挣,没挣脱。 身边没有笔墨纸砚,无法回答他的质问,这种时候,她愈发怀念安王的好,昨夜他再生气,他也注意着分寸,没让她疼过半分,跟他交流也不需要随身携带纸笔。 顾意询需要她来迁就,而安王愿意迁就她。 身体的疼痛加上心中的伤感,南星委屈的落下泪来。 护卫在他们二人看不见的角度里,悄悄比了几个手势。 顾意询是第一次看见她落泪,心中一慌,连忙松了手。 这个问题,其实他心里早有答案。 昨日重逢令他彻夜难眠,卯正时分就迫不及待的来了此处,他舍不得打搅她睡眠,甘愿苦苦的候在门外,哪知换来了她外宿而归的打击。 车架上的印记,他也认得,他知道她去见了谁。 顾意询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目中的哀痛如火灼烈。 “你……是如何与安王相识?”他怀着一丝希冀问出口,期盼着得到一个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南星甩着酸痛的胳膊,一时犯难,这一路上的风风雨雨哪里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这个问题对她一个哑女来说超纲了。 护卫跳下车,微微躬身:“世子,不知可否由我代南星姑娘回答?” 好人啊!南星感动地望着他。 顾意询脸色很不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护卫一五一十地道出了她遇到他们之后的经过,事无巨细。 南星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怎么总把她对安王的好给说成重点?她给安王绣的披风啦、做的点心啦、熬的药啦,说得那么详细干什么? 重点难道不是大家一起守望相助吗?怎么在他口中,顺丘等人完全隐形了,她和安王成了绝对的主角? 听到护卫略过了避祸的前提,声情并茂地讲述她和安王在山洞里如何相依相偎的度过寒夜,她就确定了,这位护卫大哥是男绿茶没错了。 有种公开处刑的感觉,南星尴尬得脚趾抠出了一套海景别墅,但也不能说他歪曲事实,他说的每一件都确有其事,只不过放大了她和安王相处的一系列细节。 护卫化身CP粉,说到兴起时抑扬顿挫,从头到尾都挂着灿烂的笑容。 他多么开怀,顾意询的心情就有多么糟糕。 在护卫说到他家殿下带她去城外花海赏桔梗,二人踏着绚烂的晚霞归来,瑰丽得宛如画卷之时,顾意询的忍耐力达到了临界点,轻叱一声。 “够了!” 周围居民正值早出,他这破空之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还有人特意开门张望。 南星无奈地扶额,好了,今天开始这片区域就会有她的流言蜚语了。 顾意询是秦国公世子,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他还是要脸的。 众目睽睽下,他隐下了怒意,咬牙切齿:“我们进去说。” 这句话真耳熟,南星昨晚刚在某人那里听到过。 所谓祸不单行,所谓说曹操曹操到,一个怒不可遏的顾意询她还不知道怎么解决,一辆马车火急火燎的赶来。 护卫捂嘴窃笑,功成身退,回到他家殿下身后。 “女子深闺,世子贸然进去,恐怕不合适吧。”楚其渊撩起车帘,慢悠悠地下车。 这种场面难得一见,周围响起了群众的窃窃私语。 好了,这下彻底社死了,她以后别想在这片区域混了,南星幽怨地瞪着他。 吵过架,甚至可以称之为打过架之后,她胆子变大了,对他不再毕恭毕敬,态度随意了很多。 楚其渊被她瞪着也不生气,自然地替她把风吹到唇角的碎发拂到耳后。 南星躲不开,反应过来的时候,发须好好的贴回了颊边。 楚其渊瞧着她妩媚动人的模样,心里生起了闷气:她难得盛装打扮,第一眼竟便宜了外人。 殊不知他适才的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被打上“外人”标签的顾意询脸色大变,几乎是安王整理她碎发的同一时间就嗤笑出声。 “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轻浮之举,也非君子作风!” “本王没记错的话,世子于数月前已结得良缘,世子一早堵在别的女子门外,不知尊夫人认不认同世子的此等君子行径!” “你!!”顾意询一下子被捏住了痛处,红了眼,碍于他王爷的身份,又不好发作。 二人一个是安王,一个是秦国公世子,又同时和七皇子定王交好,彼此虽说算不上熟络,但平时也有来有往。 想到定王,顾意询不想和安王交恶,可心中憋屈又忍不下,导致一口气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南星自他们夹枪带棒的对话之初就头疼万分,眼见越来越多人围过来吃瓜,对他们说:有话进去说吧。 刚才还在吐槽顾意询和安王都说过这句话,实在是没想到,很快就轮到她这么说了。 说完也不管他们,南星径直进了屋里。 楚其渊看得懂她的话,依言进门,顾意询看不懂,但不甘示弱地一同进去。 廊下挂着一个不起眼的灰色绣花小包,顾意询想起了霍家镇,她在那个家里也挂着一个这样的小包,她把碎银分几处藏匿,其中一处就是在这小包里。 忆起往昔,顾意询火气消了一些,注视着那个小包,声音里含着笑:“你昨夜没锁门?快去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到底同住过一个多月,他知道她藏东西的习惯。 南星进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摸她的银子还在不在,听到他这么说,尴尬得去看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他们仿佛在打谜语,楚其渊心中不快,话里忍不住带上了妒意。 “是本王的错,昨夜不该那样着急的带你走,这次你可以慢慢收拾,本王等你。” “收拾什么?”顾意询皱眉,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难道你想带南星去王府?她一个尚未婚嫁的女子,如何能随意住进安王府?!” 名字都叫上了?楚其渊脸色难看,语气冰冷:“她这半年都随本王同在一个屋檐下,这里鱼龙混杂,不安全,她自然该住到本王的别院里,本王自有不让旁人说闲话的办法,这无需你操心。” 身为话题中的女主角,南星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对他们说:你们别吵了,我哪里也不去。 奈何谁也没看到她开口了,两个男人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 “王爷未免过于刚愎,王府院深,南星怕是不习惯,要住也是住到秦国公府。”顾意询打开折扇,皮笑肉不笑。 “呵!”楚其渊冷笑一声,“你只是一个世子,怕是做不了国公府的主,你不如先回去问问秦国公和国公夫人以及世子夫人同不同意吧。” “我也自有办法,这也无需王爷操心,南星是断然不会住进王府的!” “哼,你们相处不过月余,她却和本王在一起了半年,先不论显而易见的孰轻孰重,你凭什么替她断言?” 真烦人。 南星耳朵嗡嗡疼,忍无可忍,趁顾意询没开口之前,把两个男人一齐推出去。 凭她的力气,是绝对推不动他们的,不过他们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加上本来就在门口,几步就被她推到了门外。 南星气恼的对顾意询说:顾哥哥,你先走吧,有事改日再谈。 她转头对安王道:殿下,我仔细想了想,住王府和别院都不合适,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顾两个男人变得难看的脸色,她“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呼——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她回到屋里,不管安王急切的敲门声,忽略掉顾意询的央求声,摸摸几个放银两的地方,心满意足的摸到了疙瘩块。 比起男人,果然还是不会说话的银子更有安全感。 接下来几日,秦国公府和安王府陆续来人,南星被吵烦了,一概没见。 经此一事,她打定了独居到底的主意。 可惜积蓄不多,不够她再换个地方租住了,不过,不管换到哪里,那两个人肯定都能找得到……这可恶的贵族至上的封建社会! 门口随时有人堵着,家有存粮,南星干脆宅了几天。 然后,她总听到左邻右舍时不时响起一些动静,似乎是搬家的声音,貌似还夹杂着熟悉的声音。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好奇,悄悄开了一条门缝,小心翼翼地探头观察。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邻居是在搬家没错,可是谁来告诉她,前后左右搬家的人为什么全都是认识的人? 一个护卫扛着一块屏风走过,放在她左手边邻居家的门口。 这人是管账的,好像叫赵十六? 他擦了擦汗,注意到她的视线,对她咧嘴一笑:“南星姑娘,别来无恙,以后就是邻居了!等我安顿好了,再请南星姑娘过来吃酒。” 南星:…… 她转头看右边,很好,右边的邻居家还空着,再看斜对角,扛椅子的人不正是赶车的护卫?! “殿下担心有歹人生事,把附近五十户都买下来了,按照军功分给了我们。南星姑娘,你右边的那家殿下自留了。” 赵十六好心给她答疑,手指一一点着目及之处的屋舍。 “那家是言将军的,那家是何大夫,那家是李二十四,那边是张五十九……” 南星:…… 她无语望天,安王这操作,真是秀得她头皮发麻。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安王还有更秀的操作等着她。 作者有话说: 这对的感情进展在我的所有快穿文里是最慢热的一对,不过现在也快了,觉得节奏慢的宝贝,如果还能追下去的话,再忍那么一两章orz 第19章 相思意成欢19 身后“轰隆——”一声巨响,上空卷起了一股烟尘,她瞠目结舌。 她家……这是被推了?被!推!了?! 南星赶忙后退几步躲开飞灰,仔细观察后,松了一口气,准确来说她家还在,是墙祭天了。 那堵墙,正是隔开她家和右手边邻居家的那一道,而她右边的邻居现下变成了安王。 从外头看去,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实际上,两边的院子已经被打通了,两家连成了一家。 顺丘指挥着一小队人善后,不忘转头安慰她:“南星姑娘请宽心,一刻钟后就能恢复原样,绝对不会留下残余砖瓦。” ……这是时间的问题吗?少了一道墙还能算“原样”吗?有没有残余砖瓦是重点吗? 南星无语凝噎,怪不得别人都在搬家,却不见顺丘等人的身影,原来是在干这事。 罢了罢了,反正已经社死了,邻里换了也不错,就当自家安保升级了,免费的顶级保镖旁人都求之不得呢,有他们在,她就算不锁门也不用担心丢银子。 屋子里乱糟糟的,南星只好随处走走打发时间。 这一走就到了巷子口,一位婢女打扮的小丫头见到她连忙小跑过来,唤道:“霍姑娘,我家世子夫人有请。” 南星看向她身后的马车,认出了上面的印记。 顾意询每天都派人来寻她,也曾派马车欲接她去国公府,眼前朱轮华毂的马车是秦国公府的没错,但接她的人变成了女主苏欢玥。 至于马车为什么挤在巷子口,应该是搬过来的护卫拦住了秦国公府的人。 怪不得最近两天没有国公府的人来敲门了呢,两天前正好是护卫们开始搬家的时间, 这么一想,他们搬过来利大于弊,南星心中对安王自作主张的一丝丝不快就此烟消云散。 言归正传,秦国公府的人挤不进去,只好等在巷口碰碰运气,要不是她今天出来散心,只怕他们又要空等一场。 此行明显是鸿门宴,但南星决定走一趟,毕竟她还得去过剧情,不可能永远躲在安王的保护圈里。 回头望了一眼忙进忙出的护卫们,她朝小丫头点头,上了秦国公府的马车。 顾家在康国开朝之初有从龙之功,后来出过两任宰辅、一任祭酒、两任皇后、一任贵妃,可谓凤雏麟子,实打实的名门望族。 马车停在广梁大门的秦国公府,南星下了车,被引入内宅。 七拐八弯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途遇穿梭的仆人无数,路旁到处是昂贵的奇花异石,尽显国公府的奢华。 有了安□□楹刻桷的别院作对比,南星对顾家的钟鸣鼎食已经心如止水,目不斜视的来到一座峻宇雕墙的院子。 院门口有大丫鬟等候,她姿色不俗,穿红戴绿,应当是苏欢玥的陪嫁丫鬟。 小丫头把南星带到大丫鬟面前,随即福了福身,躬身退下。 美婢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南星,客气地说:“霍姑娘这边请。” 南星跟在她身后,心下暗忖,安王的别院比国公府还要华贵气派,可是顾家的规矩明显比较多,多得让人不自在。 幸好她没有像原著那样住进来,否则言行举止都被人拿尺子比着,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她胡思乱想缓解紧张,美婢带她进了客厅,主位上坐着的人正是有一面之缘的苏欢玥。 苏欢玥面若桃花,妆容精致,又穿金戴银,珠光宝气衬得她天姿国色、贵气十足,很有当家主母的派头。 国公夫人久病缠身,她嫁进来之后一直代婆母管家,的确也算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南星不由得默默瞧一眼自己的装扮,庆幸最近很闲,得已有时间精心打扮自己,虽说首饰和衣裙比不得她精美珍贵,但也算光鲜亮丽,不至于寒酸到被她比成村姑。 苏欢玥含笑起身,往客座优雅地摆手,柔声细语:“霍姑娘,请坐。” 南星曾经听过一次她的声音,那日街上嘈杂,听得不真切,现在她直观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声如黄莺出谷。 世上有种人,家世、外貌、才华等样样俱佳,苏欢玥就是这样得天独厚的人。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南星朝她温婉一笑,落座后,美婢端上了笔墨纸砚。 看到这里,她立时明了,苏欢玥调查过她,知道她是哑女。 自己的隐私被人挖掘,南星心里有点不适,却谈不上生气。 在苏欢玥的立场上,她是一道让他们的婚姻出现危机的惊雷,调查一番实属正常,请她进来作客可能是对她好奇,也可能是先发制人。 无论是哪一种,都绝非善意。 南星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搜肠刮肚一番,明白了为什么会有浓浓的既视感。 原著里也有这么一段戏,苏欢玥知道“霍南星”还活着,且被顾意询接进了府里,于是主动出击,邀“霍南星”到她和顾意询的院子里小坐,话里话外都在表明他们夫妻很恩爱,提醒“霍南星”谁才是顾意询明媒正娶的妻子。 然后,苏欢玥叫上几个闺中蜜友组了一个赏花会,大家品茗赏花、吟诗作对、引经据典,其乐融融;在座皆是门当户对的手帕交,什么话题都接得上,唯独“霍南星”一个乡野哑女格格不入。 苏欢玥这招很聪明,但凡“霍南星”善良点、脸皮薄些,自然意会得到她的用意,清楚的认知到一个哑巴孤女跟三公子之一的顾意询之间判若鸿沟,从而知难而退。 “霍南星”确实如她所愿,自卑的退缩了,连夜离开国公府。 顾意询发现后,千方百计把人给接回去,他认定苏欢玥是故意羞辱他的白月光,这对原本如胶似漆的夫妻大吵了一架,从此生了嫌隙。 这让他的小妾周瑾玉意识到“霍南星”是顾意询的心头肉,一旦“霍南星”被顾意询收入房中,周瑾玉明白自己是万万争不过的。她本来就不受宠,府里再来一个白月光,顾意询的心中焉有她的一席之地?她情急之下害死了“霍南星”嫁祸给苏欢玥,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 不同的是,这一次南星没有住进秦国公府,而是被请来做客的。 南星喝了一口碧螺春,不动声色的等着。 没多久,苏欢玥先开口了。 “霍姑娘救过我夫君一命,是我们家的恩人,你来了京城,我们自当尽地主之谊,今日贸然请你过府,就是想聊表谢意。” 她瞥了陪嫁丫鬟一眼,那美婢便亲自过去给南星添茶。 苏欢玥浅浅一笑:“听闻夫君受你关照期间,曾以你表哥身份自居,我和母亲商量过了,若是霍姑娘不嫌弃,日后顾家和霍家就是远房表亲了,不知霍姑娘意下如何?” 南星心头一跳。 原著里顾意询就认了“霍南星”做表妹,以顾意询的手段于人脉,即便有人较真的去查验,也只会得到她是顾意询名副其实的远房表妹的消息。 顾意询这么做有两个理由,第一,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接“霍南星”住进国公府;第二,他想抬高她的身份,不让别人看轻了她。 苏欢玥之所以同意他这么做,是把认亲当成了一种筹码:我们抬高你家族的地位,报了你的救命之恩,你要是有点良心,就不应该再携恩求报纠缠我丈夫。 目前为止,主线剧情和原著差不多,这段认亲至关重要,南星当然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她佯作犹豫的考虑了片刻,迟疑地点了头。 苏欢玥满意一笑,当即亲热的称呼她为表妹,自来熟般的跟她话家常,时不时秀一下恩爱。 南星拿出毕生演技,一边装作强颜欢笑的听着,一边提笔应和她几句。 茶喝过两碗,苏欢玥秀恩爱秀得差不多了,另一位美婢适时的进来说客人都到了,苏欢玥顺势说她办了一个赏花会,诚邀她参加。 南星刚成为他们顾家的远房表妹,自然不好拒绝,而且多在国公府待久一点儿,说不定能看到顾意询的小妾、“霍南星”命运的终结者——周瑾玉其人。 苏欢玥拉上她的小手,亲亲热热地拉她去往花园。 国公府的花园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共有十几名园丁治理,是以花团锦簇,姹紫嫣红,远远就能闻到幽幽花香。 园中的凉亭里已经坐了客人,苏欢玥带她面见其他三位同样貌美的少妇,介绍说她是顾家的远房表妹。 南星从那三位贵妇微妙的神情中,猜到她们心知肚明她这位“表妹”是怎么一回事。 这场花园戏原著仅一笔带过,她并不清楚自己是否会被她们抱团刁难,挨着苏欢玥坐下之后,做好了自己会被孤立的心理准备。 不过,她低估了高门贵女的教养,包括苏欢玥在内的四位贵夫人明明心里不喜欢她,但她们没有失礼的冷落她,在闲聊中偶尔会跟她互动一下。 话虽如此,不知苏欢玥是故意的还是忘了,没有在这边给她准备纸笔。 南星口不能言,面对她们时不时来一句“表妹觉得这花怎么样”、“这糕点是否可口”,她只能用微笑和点头来回应,无法陪着她们吟诗作对、谈天说地。 简而言之,她被迫成了衬托女主智慧的背景板。 老实说,苏欢玥这招可谓杀人诛心,时时刻刻提醒她注意自己哑女的身份,假如她是个纤细敏感的人,经过今天这么一出之后,都会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从而打退堂鼓,不会再肖想光风霁月的顾意询。 真是好一剂猛药啊。 被如此冷待,南星对苏欢玥却生不起半点怨恨,站在她的立场上,自己不一定做得比她更好。 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顾意询的错,他没有珍惜眼前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才引发了一系列悲剧。 南星暗叹一声,反正自己是融不进她们的话题里了,索性魂游天外,想象着家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再想象安王最近都在做什么。 脑内天马行空,时间就没那么难熬。 申时,茶会结束,该散场了。 苏欢玥热情的挽留,南星心知这只是她们这个圈子里的社交流程,再三婉拒。 苏欢玥表示遗憾,并亲自送她出府,穿过其中一个回廊时,系统久违的出声。 【宿主,探测到周瑾玉在暗中观察你。】 真的?南星不动声色地四处张望,没看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不等她追问,眼前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虚拟箭头,箭头延伸拉长,指向不远处一棵高大的琼花树。 周瑾玉十有八九躲在树后。 国公府里的人个个是人精,顾意询这段时间派了那么人去找她,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他们世子有个白月光,周瑾玉痴恋顾意询,不可能不上心她的事。 苏欢玥不时和她说话,南星不好再细看。 到了门口,除了送她来的车,还多了一辆陌生的马车。 南星没认出马车,认出了赶车的人,他这次穿着便装,马车也换了普通的马车,不过脸还是那张脸,那可不就是今天还在搬家的那位平时负责赶车的护卫嘛! 她来时特意环视一圈,当时护卫们各忙各的,她以为没人注意到自己呢,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护卫先对她点点头,才对苏欢玥说道:“世子夫人,不劳贵府派车,我们自己接送南星姑娘就好。” 这股护犊子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他脸上不显山不露水,但语气表明了他以及他身后的“他们”并不喜欢国公府私自把人给接走……苏欢玥见他的穿着和马车没有能表明身份的东西,又见那人认得自己,态度还不卑不亢,猜测他绝非普通人。 苏欢玥刚想盘问他的底细,就见南星熟门熟路地上了他的车,而他毫不拖泥带水地扬鞭催马,她都来不及把用来当做酬谢的一盒金银珠宝送出去。 怎么回事?不是说霍南星是孤女吗?这架势瞧着不太简单……苏欢玥蹙眉,给护院打了一个眼色。 护院意会,翻身上马,有技巧的悄悄尾随。 车驶半里,进入市集,护卫扫了一眼身后,勾了个讥笑,扬声说:“南星姑娘,坐稳啦!” 车里,南星下意识抓着车架,马车立刻颠簸起来,速度快得她顾不上问原因。 马车就这么一路飞奔到了安王的别院。 南星被颠得眼冒金星,下车时心口还狂跳个不停。 思雪早早等在门口,白了护卫一眼:“南星姑娘在车里呢!哪能像以前那样赶车呢?!” 护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争取下次平稳一点。” 思雪撅了撅嘴,小跑过去扶南星,担忧地说:“南星姑娘,你没事吧?” 南星摇摇头,仰首望着那块龙飞凤舞的“楚宅”牌匾,心缓缓静了下来。 那是安王的笔迹,如同他张扬肆意的为人,他的字刚劲有力,疏狂锋锐。 很奇怪,这个地方她才第二次来,却无端令她感到心安,与去国公府的忐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思雪见她出神,柔声说:“南星姑娘,我们进去吧,殿下在等您呢。” 南星醒神,对她笑弯双眸。 思雪带着她进门,一路上说着自己和琳霄这几日是如何的想念她,到了花园入口,思雪不肯再往前半步,掩不住笑意地说要去给她炖安神汤就退下了。 又是马车接送,又是被郑重其事的带到此处,南星隐隐觉得不妙,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出来能有什么事。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大不了情势不对就掉头跑路。 她建设好了心防,踏入了花园里,没有见到设想中的洪水猛兽,倒是看到了安王在给纸伞作画。 他手上有好几道伤口,旁边散落着很多做纸伞的工具,不难看出这把伞是他亲手从无做到有的。 伞上是一副百花图,五彩缤纷,非常漂亮。 楚其渊早就看到她来了,待收完最后一笔,打着新做的伞走向她。 他的长相偏盐系,本就具有攻击性,此时坚定地走近,那有力的步伐仿佛一步一步地踏在她心上。 他比洪水猛兽还要难对付,南星心中警铃大作,有种预感,这时候不走,以后就逃不掉了。 在这不同寻常的气氛下,她很想夺门而逃,可是他的视线过于炙热,她仿若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5 12:58:45~2022-05-17 00:0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2128090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相思意成欢20 楚其渊神情专注, 步伐矫健,脚下生风,压迫感十足地站定在她面前。 视野内的天色忽然一暗, 南星抬眼, 见他将崭新的纸伞撑在她头顶上方,遮去了烈日炎炎。 他眸光深邃, 炯炯发亮:“这伞你可还喜欢?” 为何这么问,南星很疑惑,他煞费苦心的制作, 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难道是为了送给她? 如果真的是礼物,那这份心意太珍贵了, 他本可以养尊处优,去街上挑一把回来就是了, 何必为了投其所好自己勤学苦做。 她故作镇定地端详绘满繁花的纸伞,越看越赞叹,它无论是刻意求工的手艺, 还是笔精墨妙的丹青, 都堪称绝佳;这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用具, 而是一个具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 身为手□□好者,面对这么精美的作品, 她无法昧着良心说假话, 诚实地答:喜欢。 得到满意的回答, 他冷俊的面部轮廓稍稍软化,平日淬着寒光的眼眸含了丝丝笑意, 唇角几不可见地翘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这是南星第二次见他笑, 第一次是因为她, 这一次也是因为她,这太罕见了,她不知不觉看迷了眼。 万籁俱寂,院中花香阵阵,拂过的微风带来他身上清冽好闻的草木气息。 他的嗓音如清泉溪流,悦耳动听,夹杂着丝微罕有的柔情。 “我曾说过你人如其名,你外柔内刚、冰雪聪明,心中天生自带一把无形的伞保护着你自己。” 相识许久,到底有了些许默契,南星意识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这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这般紧张无措却是头一遭。 她承受不住他炽热的逼视,心乱如麻地垂下头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裙带。 “人生在世,总有你一人解决不了的难题,我甘愿成为你的另一把伞,风雨晦暝我替你遮蔽,刀山火海我替你抵挡,你只需好好的陪在我身边。” 他没有自称“本王”,此时此刻的他不是尊贵的安王,只是原原本本的楚其渊,一个面对心上人会慌乱的普通男子。 “咚——咚——咚——”她听到了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一路生死相依,几次推心置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南星承认自己对他动过心,她动摇过,也怀疑过,认为自己对他偶尔的心跳加速是吊桥效应所致。 可不管自我麻痹多少次,她这颗凡心不争气的动了一次又一次,明显到她再也骗不过自己。 南星忽然迷茫了。 做任务期间可以谈恋爱吗?和他在一起之后,会不会对主线剧情有什么负面影响?到底怎样选择才是对的? 与她共生的系统及时的给了她答案。 【宿主,我曾以感情为食,如果宿主能在这里寻到一个好归宿,你们结合之后我也能获得额外的能量,只要宿主把控好世界线的走向,控制住主线剧情不脱离原著,我对宿主结婚生子是乐见其成的。】 说白了,只要不影响主线剧情,她干什么系统都不反对。 南星先是一喜,随后发愁,担忧自己掌握不好分寸,生怕蝴蝶效应导致世界线偏离原著主线。 她纠结万分,裙带都快被她绕来绕去的给扯断了。 美人蹙着秀眉,不知所措的样子分外我见犹怜,楚其渊静静凝视着她,如同猎手在耐心的等待着触手可及的猎物心甘情愿的被降伏。 南星低着头,没有看到他满脸的势在必得,左右想不出头绪,她琢磨着,要不想办法先拖着?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她看不到男人的神态,男人却一目了然于她神色的转变。 在她眼睛一亮,准备找借口脱身时,他的食指和拇指扣紧她的下巴,强硬地抬起。 “霍南星,看着我。” 她的视线被迫与他的目光发生了碰撞。 “别去顾虑其它,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究竟对我有无男女之情?愿不愿意成为我安王府的女主人?” 今天这些话,楚其渊在她进别院的第二天就想对她说了,奈何中途杀出来一个顾意询,这才拖了那么久。 他目中的真挚太热烈,话里的情意太直白,让南星的缓兵之计无处施展。 她扪心自问,喜欢他吗?喜欢的;愿意和他一起生活下去吗?好像……也是愿意的。 几曾何时,她笃定自己不会喜欢上封建社会里的男人,可现在,她打了自个儿的脸。 南星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没作出相应的反应,楚其渊却管不了那么多,霸道地捉过她的手,把伞柄交到她手心里。 张弛有度方能成事,刚才紧了,现下该松了。 楚其渊没有继续步步紧逼,而是佯作大度地说道:“莫急,本王有的是时间,你一日没想好,本王就等你一日,你一月没考虑清楚,本王就等上一个月。” 听到不用今天就给答案,南星松了一大口气,有种“死刑”改判“死缓”的惊喜,心情可以用得上劫后余生来形容。 她天生乐观,这都“死缓”了,哪天改成“无期徒刑”也不是不可能,呃,不过真无妻徒刑的话,那安王也太可怜了…… 天马行空的幻想了数息,南星稍稍冷静下来了。 她左手握着伞,注意力被拉回到他双手纵横交错的伤口上,鬼使神差的,右手拉住了他收到半途的手。 制作纸伞很繁琐,他一个王爷哪里做过这些粗活,削伞骨和打孔让他的双手添了一道又一道划伤。他又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每一处细节都精益求精,于是制作难度被提高到地狱等级,手上旧伤刚刚结痂,就被新伤给覆盖了。 南星把伞放在地上,遮在那株半夏的顶上,从怀里掏出生肌膏,心疼地给他上药。 她边抹药膏,边埋怨:你不必如此亲力亲为,再说受伤了怎么不让何大夫给你涂药呢?你是笨蛋吗? 糟糕,忘记了他王爷的身份,一不小心就骂上头了。 南星用余光悄悄观察他,见他被骂非但没有生气,嘴角的笑意反而越来越浓,无语了。 上完药,她欲缩回手,却被他一把反握。 “无论多久本王都能等,不过,这是基于你不会说出本王不想听到的答案。” 居然还有附加条件?南星用力挣脱,讶然地望着他。 楚其渊挑眉:“嗯?” 他双臂环胸,稍微弯腰,和她脉脉对视,双眸里流动着潺潺笑意,一副她若是有异议,他随时能轻松打发回来的从容架势。 南星不服,大家都是第一次搞暧昧,凭什么他这么游刃有余! 她不退不让,就这么直直和他相顾无言,看着看着,他确实不再从容,但是怎么感觉他们的视线越来越粘糊?而且他的目光越来越火热露骨,一副要将她生吞下去的样子。 在他情不自禁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气焰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瘪得一干二净。 算了,他都开大了,惹不起惹不起,总不能真的在这里把初吻交出去吧?! 南星逃也似地移开视线,缓解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红润的唇瓣快张快合:快日落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也不管他如何想,她立时转身,匆匆自来路折回。 楚其渊直起腰,心情甚佳地看着她仓皇而逃,知道不能把人给逼狠了,也不去追。 南星一路无阻,快走到大门时,遇到了笑眯眯的何琰羽。 何琰羽刚从外头采买药材回来,哪里知晓他家殿下开始用心拱白菜了,观她面色如霞,眼神迷离,职业病犯了,担心她是不是得了温病,连忙喊住她。 “南星姑娘!你脸怎么这么红?来来来,我给你切脉。” 那可不行,他这一看,她过快的心跳不就暴露了?南星赶紧摇头拒绝。 何琰羽没多想,又道:“那我给你开一副清热下火的药?” 开什么药,她哪里有什么火要下啦…… 南星三分羞涩七分尴尬,说起来,这事儿因他而起,于是虚张声势地瞪着他,说:还不是因为你藏信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何琰羽不是很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看懂了“信”字,抓住了重点。 这事儿吧,的确是他做得不地道,何琰羽心虚地摸摸鼻子:“哎呀,这个……那个……天快黑了,我回去收晒好的药材了。” 话音刚落,他一溜烟似的逃走了。 南星心下好笑,转身快步到门口,意外地看到护卫早早就等在那里了。 他是怎么知道她要离开的?难道刚才花园里不止安王一个人在? 遥想在应州,他送她芍药花耳环那夜,暗处里就有很多护卫在围观……难不成刚才亦是如此? 越想越有可能,南星双颊上刚降下去的热度又瞬间升温,直接爆红了。 老天爷哦,短短几天,她竟接连经历两次社死,这是怎样的人间疾苦哇! 护卫笑容灿烂:“南星姑娘,殿下说以后我就负责您的出行了。” 他的称呼从“你”变成了“您”。 好的,她确定了,这位护卫大哥就算没围观全程,那也肯定是知道了点什么。 今天出门不仅多了一个表哥和一个准男友,还多了一个专属司机,并且疑是经历了一波社死,真是多姿多彩到让人想表演胸口碎大石的一天。 南星思绪混乱的上了车,直到抵达租住的地方都还如同身在云雾里,后知后觉的发现纸伞落在别院里了。 那盆半夏多了一把遮风挡雨的纸伞,从此不再孤零零,而是二把伞南星了。 想到此,她觉得不如将错就错,让纸伞从此留在那里会更好。 她拍了拍脸颊,确定脸不再红得发烫,才缓缓下车,然后看到顾意询再次等在她家门口。 顾意询半年前揭发贪官有功,又妥善的安置了十几万灾民,回了京城后一路高升,现任户部侍郎,成为了定王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 他身上还穿着绯色官服,应该是办完差事来不及换衣服就赶过来了。 “南星!”顾意询大步朝她走来,看到赶车的护卫,脸上笑意减去七八分,“你去见了安王?” 南星回头看马车,恍然发觉这不是从国公府接她去别院的那一辆,而是安王出行的车與。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眼见为实也瞒不过去,南星对他点了头。 顾意询陡然色变:“我知晓你为了进京寻我吃了不少苦,我也承认若不是安王护佑,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所以呢?她看着他,有些不解。 “你欠安王的恩情我来还,你日后……”他顿了顿,接着目光一厉,坚决地补完后话,“还是别单独去见他了。” 南星料到他会吃醋,但没料到他那么狠,直接要她和安王断了联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7 00:01:11~2022-05-18 17:5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鸢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相思意成欢21 她朱唇缓慢地开合, 问:为什么? “安王久病,恐难长寿,”顾意询警惕地左顾右盼, 目下无人, 接着道,“近日京中不太平, 他身为手握兵权的皇裔,再怎么不谙世事也无法安然抽身。”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私心在内, 他可以不管他们过去经历了什么, 但尘埃落定之前,他得为自己努力一次, 这首先要紧的,便是让他们不再见面。 顾意询笃定地说:“陛下近来龙体欠安, 药石无功,以陛下多疑的性子,不会再亲近诸位正值盛年的皇子, 势必会收回兵权, 届时安王自身难保, 无法护得住你。” 而我可以。这四个字,他没有出口明言。 南星何等玲珑心窍, 他的言外之意和私心都一清二楚。 时间过去太久, 霍家镇里和他肝胆相照的那段时日遥远得仿若一场不真实的梦, 眼前这个人还是她记忆中为国为民、正气凛然、仪表堂堂的小公爷,可他却不再磊落。 他和安王, 高下立判。 虽然安王没说, 可她感觉得到安王不喜欢她跟顾意询接触, 他却没有在她面前给顾意询上过眼药,更没有限制她和顾意询会面,否则顾意询根本突破不了外面的重重护卫来到她门前。 至于安王的身体,他回京之后一直在装病,定王曾经去探望过,凭他们极好的关系,他会告知定王真相。 顾意询要么没从定王那里听说,这意味着定王还是和同为手足的安王更亲,暂时没有对顾意询说。要么顾意询得知了,想赌一赌她并不知道安王已经痊愈,拿安王命短来吓唬她。 南星用陌生的眼神看着这位昔日的谦谦君子,感慨万千地说:顾哥哥,你怎么就变了呢? 回京升了官,当了世子,从淑质英才的小公爷变成了朝秦暮楚的渣男。 顾意询不懂她所言,胸中思虑万千,自说自话:“我发过誓,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会好生待你。你在这里受苦一天,我就寝食难安一日,南星,你跟我回府吧。” 说着,他上来就要捉过她的手欲带她走。 配给她赶车的护卫见此,抬头挺胸地下车,南星担心他们会打起来,也怕暗处的护卫们跳出来,及时的侧身避开令他抓了个空。 护卫眼珠一转,敲了车架上的暗门,从暗格里拿出笔墨纸砚,埋头无声地研墨,给她递上纸笔。 南星正烦恼该怎么跟顾意询沟通,用眼神表达感激,随后接过纸笔,左手作垫,匆匆写了几行字:这里很好,我喜欢住在这里,我希望顾哥哥可以像安王那样尊重我的意愿。 他毕竟是有妇之夫,三番两次单独见年轻女子总归不妥,而且苏欢玥一定查得到他来过这里。丈夫偷偷去见白月光,苏欢玥心里铁定不好受,他这番作为,让她和苏欢玥心里都不舒服。 南星再接再厉,飞快抽了张新纸写道:你总来我这,对世子夫人不好,别人也会说闲话,顾哥哥,往后,你还是少來吧。 顾意询也晓得自己不该如此,可心中强烈的遗憾驱使着他,回神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此地。 他可以不在乎流言蜚语,可以不管旁人如何感想,却不愿意在她面前矮安王一头,也不想她名声受损。 顾意询紧紧捏着象牙折扇,声如蚊蝇:“我害得你无家可归,你恼我也是应该,我只是,想再给你一个家……” 他给的这个家,代价是失去她的性命,谁要得起?她抿着唇,当做没听到。 他痴痴地望着那两张纸,最终失魂落魄地走了。 南星站了一会儿,开锁进屋。 顺丘没说错,那堵墙消失得毫无痕迹,不仅如此,她屋中的摆设改头换面,一应器物除旧布新,还摆上了价格不菲的装饰品——卧房里绣工精湛的花鸟屏风、置物架上价值连城的古董瓷瓶、墙上名家著作的书法丹青、桌上玲珑剔透的山水玉雕,哪一样都是千金难求。 再看院中,花架上摆着许多奇花名卉,那道被推掉的墙被改造成了拱形花门,绿油油的藤叶里冒出一簇簇浅粉色的花骨朵儿。 花门过去是安王自留的院子,她往前走几步,一览无余。 他的院子没有移栽花草,只作山石点缀,他家精巧秀丽的假山奇石与她院中的一片郁郁葱葱相辅相成,连绵成景。 南星惊叹不已,顺丘他们太能干了吧!短短半天,荜门蓬户摇身一变成了舒适的豪宅。 震惊归震惊,这变了样的屋子还是她的家吗?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她还有五两银子,住客栈不成问题。 琳霄从厨房探出头,盈盈一笑:“南星姑娘回来得正好,快可以开饭啦!” ……连饭菜都有人煮好了,怪不得在别院时只见思雪,原来琳霄到这边来了。 南星如坠梦中,飘飘然地进屋,自暴自弃地想,她是交了租金的!这就是她的家!就算换了别的地方,以安王的势力,不出两天又被他们给找到,何必多此一举。 琳霄厨艺高超,四菜一汤都是她爱吃的,美食稍微抚平了一点心中的不安。 饭后,她一口外酥里绵的云丝山药糕,一口清香甘口的雀舌茶,享受地眯起眼。 据琳霄说,这云丝山药只有皇上和各宫娘娘能吃到,安王记得她爱吃山药糕,想办法从御膳房弄来食谱,琳霄试验无数次,耗时半个月,成功复刻出了比山药糕美味百倍的云丝山药。 吃着美味佳肴,穿着绫罗绸缎,住在馥郁的花丛里,快活赛神仙。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安王琢磨着她的喜好去安排的,他霸道得恰到好处,进一步她心生反感,退一步就稍显不足。 她出身乡野,他没有看低她,不介意她是哑巴,明明是堂堂皇子,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喜欢上一个女子大可强取豪夺,他却给足了她尊重,愿意做小伏低来讨好。 南星不得不承认,有人宠着的感觉真好。 吃完点心,琳霄兴冲冲地抱来一个匣子,说是给她做美甲。 琳霄怕她不愿意,抢先劝道:“这是厉国特有的粉蔻花,染出来的指甲是粉色的,不大看得出来染过的痕迹,比灯盏花艳俗的朱红好看多了!除了宫里,只有咱们这儿独一份!南星姑娘,您不如先试一试?若是不喜欢,咱们下次换别的。” 南星本来就喜欢打扮自己,以前还学过美甲,当然不反对。 二人互相帮忙染手甲,弄到深夜,心满意足的睡去。 次日,南星特意起早和琳霄做朝食,见角落里那株桂花开得正好,采了些回来做桂花蜜和桂花炖奶。 包子蒸熟,香飘满院,隔壁传来了响动。 南星正拿着一个淋了桂花蜜的包子,嘟着小嘴吹凉气,眼皮一掀就看到了安王伫立在花门下静静地注目于她。 楚其渊今日戴了亲王旒冕,身穿紫金蟒袍,领边、袖口、下摆处有暗线镶边,腰际悬着一块墨玉,足下是一双玄色滚了金边的长靴。 他本就杀气重,又难得穿了朝服,正颜厉色下,威严贵气得令人不敢直视。 南星想起昨夜顾意询的话,老皇帝病重,担心有皇子造反,于是想把安王手上的半数兵权收回去。 兵权是他最大的倚仗,两年前中毒时交出去了一半,今日,他应该是被传唤进宫被迫交出剩下的一半。 她恍若未觉,对他浅笑:殿下,吃过朝食了么? 楚其渊目光沉沉:“未曾。” 不太可能吧,别院里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会饿到他们家殿下,她只是礼貌性的问候啊。 她想什么这会儿都摆在脸上了,楚其渊心中好笑,一面答复,一面走近。 “待会要进宫,本王赶着先来见你。” ……这人怎么不分场合就说羞人的话! 南星觑了一眼厨房,捧着脸姨母笑的琳霄被她撞个正着,琳霄赶忙“咻”的一下把头缩回去。 她忍不住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那我给你拿包子。 楚其渊误会了,眼里窜起了火苗:“好。” 南星想进厨房,岂料手腕一紧,只见他就着她的手,一口接一口地吃起了包子。 她怔怔地站着,很确定自己是表达了去取新包子给他的意思,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拿着包子喂他吃! 楚其渊是真饿了,三两口就吃完了包子。 纤纤玉指柔若无骨,滑似凝脂,圆润的指头白皙如玉,小巧的甲盖粉嫩可爱;倒是比包子还诱人,他喉结难耐的上下滑动。 南星石化了,他他他!他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唇瓣碰到了她的手指,虽然是不小心的,虽然仅有一瞬间…… 楚其渊松开手,若无其事:“本王该走了,这些天有事缠身,今夜也许会宿在宫里,若是有事,就唤人去叫琰羽来。” 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南星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闻言,不免担心地送他到门口。 时辰不早了,顺丘等人焦急地等在门外,见他出来,俱都神色一松。 楚其渊停下脚步,没回头:“秦国公世子昨日来过?” 附近都是他的眼线,他不知道顾意询来过才奇怪,以这个为前提,他这话问得宛如送命题。 南星神智完全回笼,专心应对他接下来的后话。 “霍南星,你很偏心,你与本王在一起的时间比跟他的长得多,你叫他叫得亲热,却称呼本王如此生疏。” 话尾沾染了些许酸意。 南星很头疼,顾意询是男主,原著里就是这么喊的,这哪能怪她呢? 楚其渊转过身,扬眉:“你不给本王一个说法?” 她纠结了。 整个康国只有他们一家能姓楚,不说她喊他“楚哥哥”会寒毛直竖,一个大不敬之罪就能让她人头落地;喊他名字吧,他这原著作者没用心起的配角名又有点拗口。 南星了解他的性子,不交出一份满分的答卷,这男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到底没有勇气在大庭广众下乱喊,她贝齿咬着下唇,纠结半晌,心一横,捞过他的大手,在那温热宽厚的掌心里快速写下“九哥”两个字。 匆匆写毕,南星双颊滚烫,不敢抬头,慌乱地回身进门,“砰”的一声大力关紧。 她背抵着门,听到外面响起了低沉的笑声,如淙淙溪流声,又似古琴妙音。 作者有话说: 今天520,吃点糖吧 感谢在2022-05-18 17:59:21~2022-05-20 20:5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月芭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相思意成欢22 安王走后, 南星和琳霄出街采买生活用物,见巡城营的人几次出现在街上,正应了顾意询那句“近日京中不太平”。 当夜, 安王没有出宫, 乃至之后的许多天,他了无音讯。 巡城营越来越频繁的带队巡逻, 兴盛喧闹的京都罕见的施行了宵禁。 山雨欲来风满楼,连百姓都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日,何琰羽过来串门, 向她传达了“陛下关怀安王病情, 特地恩准安王留在宫中静养,安王感念皇恩, 拖着病体日日在龙榻前侍疾”的消息。 好一个父慈子孝,就是一听假得很, 一个“快死的病秧子”去照顾另一个快死的病秧子,谁信呢? 何琰羽悄悄说:“南星姑娘宽心,太医院有咱们的人, 殿下不会穿帮的。” 太医院院使正是何家人, 他的父兄都在太医署当差。 南星倒不是担心这个, 她担心的是接下来的局势。 老皇帝虽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可远远没到病入膏肓的程度, 再荒淫无度的活个三四年不成问题。他此次病得蹊跷, 怀疑自己是被人暗害, 因此全城暗中戒备。 原著里,这正是三皇子照王的手笔。 老皇帝沉迷酒色、追求长生不老, 逐渐无心朝政, 七皇子定王身为唯一存活至今的嫡子, 愈发受到重用;老皇帝此前还日日传唤定王进宫陪膳,偶尔从手指缝里漏出几样政务给他料理。 其他皇子可没有这个恩典,朝中的风向跟着变了,定王党羽越来越壮大,百官纷纷上奏请皇帝立储。 按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东宫之位迟早落到定王头上,照王如何忍得下这口气?他能心狠手辣的残害胞弟,给亲爹下毒更是不在话下。 老皇帝现在苟延残喘,草木皆兵,在他眼中哪位皇子都有害他的嫌疑。明眼人瞧得出来,这皇位最后花落谁家,端看这段时间谁能重新取得他的信任。 诸位已成年的皇子现今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上至野心勃勃的照王,下到阴晴不定的十二皇子,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荣登大宝。 除了安王。 楚其渊是唯一被留在宫中的皇子,他身子“羸弱”,眼看没几年好活,最没有谋反的嫌疑;但照王是他亲兄长,他还与定王好得同穿一条裤衩,以前又和十二皇子走得很近,一旦出事,他很可能不会袖手旁观。 就算他交了兵权,民心和军威犹在,倘若他站队某一位皇子,带去的影响力不可小觑,这也是老皇帝担心的。 说得好听点,安王是留在宫中养病,说难听点,他被视作潜在祸患而被扣押了。 南星暗叹一声。 原剧情里,他在争储风波中就是从头至尾被软禁于宫中,直到照王逼宫兵败、定王顺利登基,他才恢复自由。 他目前只是被限制出行,应该暂无性命之忧,只要捱过这道坎,往后有的是他的荣华富贵,而她这边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 送走何琰羽,这夜南星失了眠。 以前关起门过着小日子还不觉得如何,随着安王入宫,预示着东宫之争即将到达白热化,她的任务也迫在眉睫。 这一世她没有住进国公府,更没有和顾意询眉来眼去搞暧昧,要想触发周瑾玉给她下毒的剧情,看来不得不跑一趟国公府。 她还不想死,不可能真的喝下剧毒,只要装个样子,让顾意询等人误以为她中毒了就行了。 麻烦的是,一旦她出事,国公府不会不管,何琰羽也绝对会赶来,如果不真的喝下毒药,怎么瞒得过一众大夫?尤其是医术达到太医水准的何琰羽。 孤立无援下,南星心中默念:系统,你有办法让我瞬间陷入沉睡吗? 【可以。】系统即答。 她再问:可以让我的身体呈现中毒状态,实际上却什么事都没有吗? 系统:【可以,不过极耗精神力,宿主做此次任务获得的能量有一半得消耗在这上面。】 那多不划算啊,只能另谋他法了。 夜渐深,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晦暗的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十月底的寒气已然冻人。 南星换上秋装,和琳霄去街上买丝线,回到家,收纸伞的时候走了神,想起了安王送她的伞。 感情若是能以十分计,在他入宫之前,她认为自己对他仅有六分的喜欢,不深不浅,恰恰好。现在隔着宫墙,他不悦时微微拧眉的表情、高兴时星目里噙着笑的模样……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 本以为才六分,其实早已达八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南星望着院中凋零的残花,对自己服了输,承认自己是真的很想快点见到他。 琳霄端着姜汤出来:“南星姑娘快快喝一碗。” 南星把纸伞挂回墙上,谢过琳霄,喝了一整碗姜汤,把满腹心语留在屋外,迈步入内。 小雨淅淅沥沥,天气渐渐转冷。 南星花几天时间勾了一双手套,又纳了一双棉鞋,在琳霄的帮助下备好登门礼,给秦国公府递了拜帖。 琳霄不明白好端端的去什么国公府,主子的事儿也不敢多问,只能坚决的表示要陪她一同前去。 南星推不掉,只好带她乘上护卫的马车去往国公府。 这是她第二次进顾府,依然由世子夫人亲自接见。 苏欢玥金头银面,还是那般光彩照人,只是眼底呈一小片淡淡的乌青色,脂粉怎么遮都遮不住。 剧情发展到这个阶段,她跟顾意询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夫妻二人时不时闹冷战,开启了虐心模式。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南星,别看女主笑脸相迎,女主其实很讨厌她。 南星自认问心无愧,一直对顾意询敬而远之,从未有过越矩行为;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出现之后他们夫妻才同床异梦,而人在不如意的情况下难免会迁怒他人。 这种情形下,自己成为女主的眼中钉也不是不能理解。 尽管如此,苏欢玥伪装得很好,一口一个表妹,亲亲热热的对她嘘寒问暖。 南星回以微笑,把提前写好来意的纸张拿给她看,上面大意写着天气冷了,她给国公夫人、也就是新认的表姨做了一对手套和棉鞋。 苏欢玥一拍脑袋,带着歉意道:“瞧我这记性,忘了表妹未见过婆母,怪我疏忽了。正好婆母才喝了药,这会儿还未歇,表妹过去陪婆母说说话,好叫婆母高兴高兴。” 这话本无不妥,可南星有口疾,哪里能跟国公夫人说上话呢? 苏欢玥顿了顿,笑容满面地提起了别的话题,倒叫南星猜不透她是否故意为之。 不过真相不重要,又不是真的亲戚,以后不会经常来往。 她本人没介怀,琳霄护短,不高兴地拉长了脸。 到了国公夫人的院子,苏欢玥先让人去通传,再跟国公夫人的贴身侍婢嘱咐一些添碳之类的注意事项,摆足了好儿媳的姿态。 南星闲在旁边当背景板,欣赏花草打发时间。 这一耽搁,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早知道姐姐来看姑母,我就跟你一道来了。”周瑾玉带着三个丫头和众多礼品浩浩荡荡的进门。 南星此行见国公夫人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提醒周瑾玉顾意询还有她这个白月光在;这会儿如愿见到了正主,不动声色的观察她。 周瑾玉颇有姿色,不知是不是为了符合恶毒的人设,面相带着几分尖酸刻薄,一看便知不是善茬。 她是国公夫人娘家兄长的庶女,为外室所出,三年前才被接回周家,是顾意询货真价实的表妹,这也是为什么顾意询从未碰过她,她还能一直留在府中作妖的原因。 嫁夫随夫,周瑾玉该称呼国公夫人为婆母,但为了在正房面前彰显她跟国公夫人更亲,就一直叫着姑母。 南星在悄悄看她,周瑾玉也暗暗打量她,显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听到她进府了,就以探望姑母为借口,赶着试探她深浅来了。 苏欢玥扯了扯嘴角:“这位是南星表妹,表妹今日来探望母亲,母亲应该在等着了,我们进去吧。” 她搬出了国公夫人,周瑾玉收敛了几分气焰,挑剔地斜睨了南星一眼,轻哼作罢。 南星懒得同她计较,礼貌的报以微微一笑,旋即跟在苏欢玥身后。 屋内,国公夫人周氏面色蜡黄,双唇泛白,病恹恹的靠坐在榻上,不过病容无损她的丽质,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位有名有姓的美人。 顾意询长得很像他母亲,南星行礼的时候如是想。 “好孩子,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周氏虚扶她起身,细看她眉眼,虚声虚气地笑道,“果然生得标致,真可人疼。” “果然”的前提是有人跟周氏描述过她的模样,唯一见过她的苏欢玥恨不得所有人都遗忘了世间还有她这么个人,不可能会故意提起,这个提她的人,只能是顾意询。 因此,周氏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屋中的女人们变了脸色。 南星心如明镜,暗道国公夫人不愧是上一届的宅斗王者,三言两语就替她拉满了仇恨。 后宅的勾心斗角无处不在,她更加庆幸当初没住进来。 心中所想不过瞬息,南星佯作未觉,羞涩一笑,看向琳霄。 琳霄上前两步,把礼物过了明目递给周氏的婢女。 周氏一一摸过她绣的手套和棉鞋,慈眉善目,连连称赞她是有孝心的孩子。 这话让苏欢玥和周瑾玉心里更加不舒服,夸有心也就罢了,带个“孝”字是什么意思,她们这正经的儿媳都还在呢,哪轮得到一个外人尽孝。 苏欢玥和周瑾玉同时想到,顾意询嚷嚷着要接她进府不是一两日,莫非,母亲这是同意了? 思及此,二人气的气、悲的悲。 屋内欢声笑语不断,众人却心思各异。 南星不能说话,正式拜见之后再次成了背景板。 她喝着热茶,看周瑾玉挤到国公夫人跟前卖乖,再听苏欢玥见缝插针的说两嘴,把所见所闻当成宅斗题材的戏剧来看,倒也不觉得无聊。 一柱香后,周氏优雅地打了哈欠,苏欢玥知趣的带头告退。 路上,周瑾玉哂笑:“姑母几乎不出门,屋里有火盆,你送的东西姑母怕是用不上。” 南星对她鸡蛋里挑骨头的行为一笑而过,人家用不用是另一回事,反正自己尽了礼数就行。 周瑾玉只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气得牙痒痒。 苏欢玥对南星笑道:“婆母最是疼惜小辈的心意,我去年做的棉袄婆母今年还在穿,这手套和棉鞋屋内也能用,想来婆母会物尽其用。” “姐姐真是菩萨心肠,”周瑾玉嗤笑,“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苏欢玥没接这句阴阳怪气的话,笑容不变地问:“表妹用膳再走吧?我已经吩咐厨房……” 一串疾步声打断了她的话。 下人断然不敢如此没规矩,秦国公又刚刚进宫了,来人是谁显而易见,苏欢玥心中一沉,呼吸不稳地低喃:“他不是说会晚些回来吗?这会儿才晌午……” 看到周瑾玉脸色黒沉,苏欢玥意识到失言,突兀地停了嘴。 能令世子夫人失态的人,只有世子本人,南星望向声源,一抹浮动的白色衣角映入眼帘。 她默默叹气,这下好了,这顿饭不想吃也得吃,凭这极其诡异的氛围,吃完大概率会胃疼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0 20:57:53~2022-05-22 21:4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翮翮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相思意成欢23 顾意询容光焕发,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心潮澎湃,神采飞扬, 桃花眼里尽是喜意, 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奔跑之势踏入院内。 转过拐角, 看见院中有三个女人,他眉头一皱,步伐有一瞬间的停滞。 南星的目光和他的不期而会, 看清他的穿着后很是诧异。 他身上的白衫正是她在霍家镇给他做的那一件, 当时囊中羞涩,她没办法买到匹配他身份的好布料, 如今多少好料子都任他穿,他却愿意再次穿上这一身。 不妙的是, 苏欢玥知道这衣衫的来历,南星用余光扫过苏欢玥,见她神色尚算镇定, 但紧攥手帕, 呼吸节奏都乱了。 周瑾玉不清楚内情, 欣喜的主动贴上前,娇声娇气:“意询哥哥, 你回来啦?今天真早。” 顾意询快速颔首, 不着痕迹地避开她挽上来的动作, 接着大步靠近南星等人。 周瑾玉扑了空,气恼不已, 无声地跺脚。 南星察觉到他仍在看自己, 不自在地低头, 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发呆。 顾意询站定在五步开外,眼望南星,面朝妻子,柔声说:“玥儿,南星,我回来了。” 这话不是应该跟家里人说吗?对客人这般问候不太合适吧,好像她也被纳入了国公府的一员。 南星很不喜欢他这样,血压都要升高了。 不悦的显然不止她一个,苏欢玥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周瑾玉嫉妒的视线像刀子。 苏欢玥深吸一口气,勉强勾了一抹笑:“我们适才在陪母亲说话,母亲今日精神大好,就是服了药容易困倦,现在大抵歇下了。” 顾意询本意也不是来看母亲的,目光游移到妻子身上,心不在焉地说:“劳你费神,辛苦你了。” 他们从未如此生分,以前相敬如宾,目下相敬如冰,竟不如情浓时的十分之一好。 苏欢玥强颜欢笑,没接话,捏着手帕的手指微微颤动。 四面静寂,有片刻的冷场。 南星总觉得这发展不太对劲,原著里男主可是两碗水端平的,怎么这次他明显对自己更热络,而对女主稍显冷淡呢? 难道得不到的果然才是最好的?原著“霍南星”对他一片痴心,这一世她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他就对她更加上心?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不加收敛,令妻子失了颜面,呸,渣男。 南星浑身不舒服,一刻都不想多待。 然而为了推动剧情,现在就打道回府是行不通的,不过可以折中一下,快点从这个尴尬的气氛里脱身。 南星回身轻摇琳霄的袖口,琳霄意会,给她递上炭笔和纸,写字向众人示意道自己来得够久了,不敢多叨扰,是时候告辞了。 饭点送客是很失礼的行为,苏欢玥身为管事主母,代表的是整个国公府的脸面,自然得留客。 “表妹说哪里话,我恨不得你陪我多说说话……”苏欢玥平时能说会道,可现下醋意翻涌,实在是说不出更和气的话了,只好三两句含糊带过,“我一早就叫厨房加了菜,表妹就多留一会儿吧。” 周瑾玉冷哼一声,撇嘴:“许是人家水土不服,吃不得咱们家的膳食呢。” 南星被损出身低微也没生气,今日就是来拉她的仇恨值的,她对自己越不满,这一趟就来得越值。 心中不介意,但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南星失落地垂首,故作神伤。 顾意询看不得她难过,沉着脸轻叱一声:“瑾玉,不得无礼!” 周瑾玉既委屈又恼怒,她在别人面前张牙舞爪,在他跟前却是拔了牙的老虎,拿他毫无办法,只得跺脚侧身,眼不见为净。 苏欢玥从来都瞧她不上眼,为了国公府的体面,不得不拿出正房的气量打圆场:“妹妹只是性子直率,并无恶意,表妹请见谅。” 南星恨不得周瑾玉多多厌恶自己,当然摇头表示不介意。 顾意询观她们二人起码表面上和和睦睦,暗暗松了半口气,安然浅笑。 周瑾玉见此,恨得差点咬碎后槽牙,正要回嘴,碰巧下人来报,说厨房已备好膳,随时能传菜。 顾意询眼睛一亮,顺势道:“南星,这边。”他兀自走在前方带路。 瞧着他明显的雀跃,苏欢玥的心多寒了几分,心在滴血,面上却笑容依旧,优雅地摆手:“请。” 南星客气地点头,正要随行,瞥见周瑾玉朝另一个方向走。 国公府规矩多,妾室不能跟主母同上客席,在世子和世子夫人都在的情况下,她没有资格跟客人同桌而席。 她若不在,这顿饭吃得就没有意义了,南星假装不知,指着她比划几下。 苏欢玥猜到了她的意思,刚想作答,前方的顾意询见她们没跟上,停了下来,见她指着周瑾玉,不是很情愿地说:“瑾玉,你也一起来吧。” 周瑾玉先是惊喜,想到自己是托了谁的福,又觉得恶心,但能多见他一眼也是好的,连忙跟上。 四人步入正厅,顾意询左右两边坐着他的妻妾,南星挨着苏欢玥落座。 国公府的这顿膳食可谓饕餮盛宴,多得是南星没见过的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就是吃着吃着,再珍贵的食材都味同嚼蜡。 在顾意询又一次夹菜过来时,她胃口全无,甚至觉得胃隐隐作痛。 他倒没有厚此薄彼,给所有人都夹了,可她情愿他忽略过自己。 一顿不是滋味的午膳吃完,南星归心似箭,告了辞,顾意询找了个借口单独送她。 路上,顾意询心事重重,欲言又止,即将到门口之际,他停下来,挥退其他人,本想诉衷肠,却见琳霄纹丝未动。 南星不想跟他独处,没叫琳霄回避,直接开口:有什么事吗? 她现在连“顾哥哥”都不想叫了,怕他听不懂,说得很慢。 顾意询目中闪烁着期待:“南星,你今日会来,是改主意了么?” 南星悟了,怪不得他这么着急赶回来,还全程心情那么好,原来是误以为她改变主意想住进国公府。 她半点犹豫都没有,干脆地摇头。 毕竟两家认了亲戚,她偶尔来拜访长辈再正常不过,一次都不来才要惹人说闲话。 顾意询大失所望,眼里的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下去,无言半晌,磕磕绊绊地说:“你……就那么怨我,一丝机会都不肯给我?” 这语气要多哀怨有多哀怨,这姿态有多低放多低,南星不仅没有动容,甚至觉得好笑。 她提笔写道:我快十九了,总要说亲的,不可能以表小姐的身份寄人篱下一辈子,既然只能在你家暂住一时,住不住又有何区别? 顾意询接过纸,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只要安心住着就好。” 空头支票谁不会开呢,一旦遂了他的意,最后还不是要她妥协? 南星不为所动,继续提笔:你送我的扇子已被烧成飞灰,有些缘分已经随著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我已经认命了,给不了你任何机会,如今你已成家,我和你再继续下去只会不清不楚,你也认命吧。 把纸塞给他,南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带上琳霄头也不回。 车上,憋了半天的琳霄义愤填膺:“这都什么人啊!心眼比莲蓬上的孔还多,这哪是待客啊,这不是糟践人吗?!” 南星有点累了,歪在车架上歇息,见她骂顾意询和周瑾玉越骂越气,竟骂骂咧咧了一路,连忙哄她也哄了一路。 回到家,遇到何琰羽送信而来。 会给她写信又能让何琰羽当信使的人,唯有一人。 南星心头一跳,所有的疲倦一扫而空,迅速收了信,在何琰羽和琳霄的打趣声中躲进卧房,紧张而迫切地拆了信封。 楚其渊的字很有他个人的风格,张狂外放,龙蛇飞动,开头的“霍南星”三个字力透纸背。 他不是个喜欢用笔墨寄情的人,这封信却足足写满了两页纸,一半是讲自己在宫中的日常,一半是殷殷叮嘱她最近情势严峻,有事别单独外出,遇事不决一定要找何琰羽等等。 最后一行字是:霍南星,本王反悔了,下次見到妳,本王就要知道答案。 他一共就写了两次她的名字,第一次的笔迹锋锐犹如千钧,渐渐的,行文里带上了无穷的牵挂,第二次写到她名字之时,他的字被思念磨平了棱角,较之前圆润绵软,反差之大,令人疑惑到底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安王没有明确的说想她,可他的每一个字都在这么表达,南星想起他那日强势的问她对他有无男女之情、愿不愿做安王府的女主人,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 遇到他之后,她才明白思念的滋味原来是酸甜的,既可以甜蜜得引人发笑,又轻易勾出缕缕心酸,惯会折磨人。 至于回答,她心里早就愿意了,只是一直不肯承认,他们的缘分如同她丟在半途的桔梗干花,却阴差阳错的又回到她手里……每次她清醒的想要放弃这份悸动,断了这情愫,却总有这样那样的机遇与他再续前缘。 何需等到见面呢?南星不想再逃避了,气势汹汹的铺纸提笔。 ……然后泄气了。 到底不敢把“想你”、“喜欢你”这些字眼写上去,每每想这么写的时候,她都害臊得指尖打颤。 纠结许久,最终只写了“愿意”三个字,红着脸装进信封里交给何琰羽。 * 转眼到初冬,寒风凛冽,院中长好的大白菜打了霜,吃起来格外的甜。 巡城营依然频繁的出现在大街上,不时有官兵来敲门,以例行盘查为由进门勘察,似是在秘密追捕某个逃犯。 南星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里照王和定王正打得火热,都在互相拿捏对方的痛处,十二皇子应该会如原著那样横插一脚做搅屎棍。 整个京城波涛暗涌,街上情势紧张,有机灵的百姓用麻袋囤起了耐储存的粮食作物。 他们这边有护卫们在,倒是没有官兵查上门,和往常一样不受影响。 细雨一直未停,雨水让寒气更甚几分,南星和琳霄做了很多鲜肉酥饼和蜜橙糕,趁着糕点蒸烤的空档,熬了一锅热茶兑成香气四溢的奶茶。 热腾腾的糕点出炉,奶茶分别装进水囊,搭上前些日子做的蓼花糖,分发给了护卫们,琳霄多跑一趟,送了一些去别院给何琰羽跟思雪。 琳霄从别院回来后,把看到的趣事学给她看。 “我进门的时候,何大夫刚好从王府回来,累得瘫倒在门槛上,喘气如牛,直嚷他不干了。” 琳霄摊开四肢倒在榻上,大口喘着气,夸张得快要断气似的,学得像模像样。 南星在做衣服打发时间,被她逗得乐不可支,针头差点戳中手指。 何琰羽目前代为打理安王羽翼下的所有事务,几乎日日在别院和王府来回奔波,的确是很辛苦。 琳霄鲤鱼打挺,笑道:“他还撒泼打滚骂王爷呢,说王爷偏心,光带言将军一人进宫。幸好没人路过,否则呀,王爷的名声都要给他败坏了。” 说到安王,南星笑意敛了几分。 安王哪里是偏心,他出发的时候已经有预感不能轻易脱身,宫中危机重重,把何琰羽留在宫外分明是在保护他。 相伴十几载,何琰羽不可能体会不到他家殿下的良苦用心,他不过是在说气话罢了,比起在宫外忧心忡忡,他更愿意进宫去陪他们共患难,只是安王身边没有可担重任的文官,一旦他也进宫,就没有人处理一应事务了。 也不知道安王现在怎么样了,虽说没有性命之忧,可是伴君如伴虎,他如履薄冰,想必会吃不少苦。 南星没了做事的心思,透过大敞的窗口,望着拱形花门出神。 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在那处,她什么时候才能再次与他在那里相会呢…… 琳霄察觉到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打算退出去做些热食回来给她。 琳霄陪伴了南星那么久,不仅学会了读唇术,还很了解南星,一旦她心情不好,吃些美食便能缓解一二,每当她想王爷的时候,琳霄都自认很机智的进厨房开伙。 南星同样了解她,见她出去就知道她要去厨房,琳霄是个执拗的丫头,不让她做她还不乐意,南星只能哭笑不得的任她去了。 没多久,琳霄拿着一张红底烫金的请帖小跑进来,撅着嘴说:“南星姑娘,秦国公府的人送来的。” 南星接过一看,是苏欢玥下帖请她过府叙旧,日期是后天。 她八月十一进京,苏欢玥十一月十一下帖,正好三个月。 琳霄还记得上次不愉快的经历,不高兴地问:“南星姑娘,咱们怎么回?” 南星把请柬置于桌上,郑重地说:我去。 周瑾玉在原著里之所以能把“霍南星”的死嫁祸给苏欢玥,就是因为苏欢玥主动叫“霍南星”去她的院里小坐。 苏欢玥若是这几天不下帖,南星也是打算自己上门的,既然对方如原著那样主动找来,那她只要略做准备就好。 十一月十三这日,南星换上粉白色的广袖襦裙,再次抵达秦国公府。 苏欢玥簪花涂粉、锦罗玉衣,面色却明显憔悴了,眼底的乌青比上次更甚,苗条的身段清减了许多。 南星很吃惊,这才几天,她怎么瘦了那么多? 苏欢玥这回没有唤她表妹,也没有假惺惺的笑着寒暄,而是心事重重的引她入院。 婢女们上完茶,苏欢玥挥退下人,而后瞧了琳霄一眼。 南星以往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琳霄离开自己身边,这次有她在反而不好办事,于是回头,对琳霄笑了笑,说:你先在外面等我。 琳霄不敢违命,不甘不愿、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 南星抬眼扫向主位,示意现在没有人了,她可以说了。 苏欢玥没有心情继续伪装,单刀直入,面无表情的娓娓道来。 “我待字闺中时,曾远远见过他几回,论才论貌,他确实都当得起三公子之一,当我得知自己被定给秦国公的世子时,心里是欢喜的。” “嫁她之初我便知晓他心里有人,没关系,那个人是个死人,我并不气馁,只要掏心挖肺的对他好,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感动的……我也的确这么做了,无微不至、百依百顺,终于换来了他回头看我。” “我以为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有一天,本以为死掉的人却突然回来了……他又开始过上了睹物思人的日子,每天早出晚归,跟在我一起时常常魂不守舍。我不甘心,比以往待他更好,一过便到了今日。” 苏欢玥眼里含着泪,自嘲一笑:“我从未对人说过这些,我也不知为何对着你能说出口,我只是,忽然觉得累了。” 南星沉默地听着,原著几笔带过了这段剧情,并未详细描述过女主和“霍南星”的对话,她不清楚苏欢玥这番剖白是否符合原著。 苏欢玥虽然对她耍过几次心眼,但那是出于捍卫婚姻的小手段,无伤大雅,归根结底,千错万错都是顾意询这个渣男的错,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因此南星并不讨厌她,反而挺同情她的。 “劳你听我唠叨,让你看笑话了,”苏欢玥抬头,勉强笑了笑,“请喝茶。” 南星犹豫了下,揭开碗盖,飘来淡淡茶香。 就是这碗茶被下了剧毒吗? 她端起澄黄色的茶汤,试探性的沾口,系统立即发来警报。 【宿主,探测到茶中有剧毒。】 南星心中一喜,没错,就是这碗。 她没喝,借着广袖的遮挡把一直捏在手里的小药丸塞入口中,这是她秘密研制了许久的药丸,药丸只是微毒,不需要服用解毒丹,加上系统会温养她的身体,十天半个月代谢掉了就没事了,跟感冒发烧差不多的程度。 她私下里曾演练过无数回,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耗时不过瞬息,做完这一切,对面苏欢玥也正放下茶碗。 很奇怪,南星搞小动作时不觉得紧张,尘埃落定之后反而开始发抖。 这是她的杀青戏份,只要完成了这个剧情点,从此就脱离了原剧情的限制,无论做什么都不用担心歪掉世界线,从而导致这个小世界崩毁。 她以后,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 南星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或许,是兴奋得颤抖也说不定。 那头,苏欢玥铺垫完前情,便道出了邀约她的真正目的。 “上次你回去后,夫君他日日借酒消愁,夜夜梦呓你的名字,前日更是病倒了,他却不肯安心静养,仍然一早就去当差。” “婆母担心他熬不出,劝我气量大些,同意他纳你为侧室……” 话说到这里,苏欢玥又气又悲,哽咽得无法再说下去。 南星无语了,就算顾意询跪下来恳求她都不屑一顾,哪里需要他们“同意”。 一生气,恶心反胃的感觉涌上来,她索性表现出很难受、摇摇欲坠、捂住胸口要呕吐的样子。 在苏欢玥脸色大变,赶过来扶住她时,南星快速默念:系统,让我陷入昏睡,三天后再让我醒过来。 言罢,立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她重重栽倒在地,苏欢玥连忙唤人进来,整个国公府乱作一团。 琳霄含泪通知赶车的护卫,护卫快马加鞭去别院,没多时,何琰羽派人回何家传信,随即带着药箱匆匆赶往国公府。 不出一个时辰,宫中的楚其渊就收到了消息。 须臾,宫里传出安王病危的消息。 当天下午,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入安王府。 接连两日,一道道密令进出王府,整个京城因为有安王势利的加入,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南星感觉身子暖融融的,像是被什么给禁锢住了,未睁眼都能察觉到越来越明亮的光线。 有了意识,那么意味着已经过去了三天。 不知身在何处,不清楚旁边有没有人,她按兵不动,继续装睡,鼻尖满是苦药的气味。 旁边什么东西在振动,她被迫跟着打晃,接着听到了一声压抑不住的咳嗽,以及一道熟悉的声音。 “殿下!粥快凉了,您就喝一口吧!” “咳咳,本王不饿,咳咳。” 安王的声音! 南星放心了,缓缓睁眼,光线刺目,又赶忙闭上,过了一会儿,慢慢地掀起眼皮。 入目是他发尖的下巴,而她被一条锦被裹着,连被子带人被他圈在怀里的靠坐在榻上。 对面的思雪率先发现她醒来,惊喜地道:“殿下!南星姑娘醒了!” 楚其渊手一抖,丢开兵书,迅速垂首。 南星和他四目相对,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俊容,心跳越来越快。 静默半晌,她和他几乎是同一时间伸手拥紧了对方。 南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那么大胆的时刻,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紧紧地抱着眼前这个人,好确定他不是一缕虚梦,而是真实的陪在她身边。 冬日的寒风从支起的窗口贯进来,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交缠在他颈后的双手搂得更紧。 * 他们交颈而拥,贴得严丝合缝,对方的体温通过裸'露的耳侧渡过来,两道过快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二人难分你我的姿势。 早已羞得背过身的思雪清了清嗓音,忘我相拥的两人俱都一愣,缓缓松开了对方。 思雪觉得自己客串了一下棒打鸳鸯的恶人,心中满是罪恶感,但还是提醒道:“南星姑娘,您该喝药了。殿下,您该用膳了。” 南星这会儿彻底清醒了,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当众对他这样那样,害羞得不敢看人。 她是个性子内敛的人,上一世因着孤儿的身份,自小到大拼命的学习,毕业后又专心搞事业,从未谈过恋爱,刚才那一抱是欣喜激动下的情不自禁,她真的不是很适应跟异性亲昵。 思雪端着托盘踱步到踏前,上面是一碗黑如墨汁的汤药。 熏人的药味变得浓郁,南星拂开身上的薄被,看着这满满一碗气味不友好的药汁,预先在心里作好建设。 楚其渊挑眉:“怎么,要我喂你?” 他这人是真的有可能会这么做,南星不敢再犹豫,默默安慰自己良药苦头,眼一闭,仰头一口闷…… 没闷完,实在是太苦了,还有一种奇怪的口感,总之比一般的中药难以下咽。 硬着头皮喝完,她搁下碗,却见小矮桌上的粥还是满的,他压根没动过。 思雪收了空碗,趁机告状:“南星姑娘,殿下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谁劝都不听,您管管!” 这话说的,她也管不了……的吧? 南星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瞄他,这一瞄就坏了,居然看到他支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真是的,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她长什么模样,他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啊? 她的脸皮最终敌不过他的厚度,率先败下阵的移开目光,心中疑惑,他怎么瘦了好多? 思及此,南星抬眼,认真地端详着他。 他是真的瘦了,面无血色,一脸病容,这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不是个病秧子。 南星心中一紧,心疼地问: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楚其渊问:“可有哪里不舒服?” 二人在同一刹那开的口。 无言几瞬,没想到再次异口同声。 南星:你不是在宫里吗? 楚其渊:“想吃什么?” 竟一时分不出这算有默契还是无默契,她郁闷了。 思雪跟琳霄一样,自被派给她的那一日起就学了读唇术,故而看得懂他们之间的互动,嘴角疯狂上扬。 楚其渊不太想说出来惹她担心,却耐不住她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等答复的样子,只好斟词酌句,轻描淡写。 “我命顺丘击我胸口几掌,装成病弱所致,惊动了整个太医署。父皇昭顺丘过去问话,顺丘便说我触景生情,日夜思念母妃,哀思成疾才致病情加重,顺丘再按计划请求父准允我出宫。” 实际上,这件事的过程没有他说的那般轻松,皇帝这两日病重,尚且自顾不暇,哪里会见一个不算受宠的皇子,他唯有惊动整个太医署才能博得关注。 但惊动太医署有风险,若身子不是真的亏虚,其他太医光是通过面诊就能看出破绽,一旦有人存疑,那事情就变得麻烦了,他只好出此下策伤了自己。 当时半个太医署的太医们过来“抢救”的时候,顺丘只让何院使一人给他切脉,得已隐瞒下了他这病情其实是内伤所致。 顺丘在御前恳求皇帝让他出宫时,皇帝并未马上答应,直到顺丘回到他身边,且又过了半个时候后,皇帝的怜子之心才胜过种种疑虑,松口放他出宫。 南星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风险,不过她明白他能出宫定是极其不易,否则他在原剧情里也不至于被关那么久。 安王是为了见她才费尽心思,甚至不惜弄伤身体,她很清楚这一点。 南星红了眼眶,伸手去触他胸口,又怕弄疼他,在空中止住了。 楚其渊握住她的手,带到自己右下胸,慢声说:“这儿,”再移向正中央,“这儿,”最后是左胸口,“还有这儿。” 掌心下的胸膛宽阔厚实,她感觉得到他一下又一下的有力心跳,并且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在越跳越快,握住她的大手随之越来越热。 南星分辨不出他是真的被打到了那几处,还是在故意撩拨她,抬首对上他火热的视线。 楚其渊略微欺身靠近,低笑:“为何不叫我九哥了?” 南星:…… 她心里乱得很,一时答不上来,几乎要落荒而逃。 “殿下,何太医例行来诊治。”门外响起了护卫的声音。 真是天籁之音!南星宛如遇到了救星,红着脸光速抽回手。 “……上好酒好菜,让琰羽去作陪。”楚其渊平了嘴角。 “是。” 太医署每日都有太医过来面诊,这差事被何太医抢了,此人便是何琰羽的兄长。 南星担心他的伤势,摇他的袖子:你不让太医来看看你恢复得如何吗? 楚其渊的脸色多云转晴,勾了勾唇:“顺丘有分寸,这伤只是看起来严重,养上旬日即可,再说府中还有琰羽。” 没大碍就好,她放下了一半的心。 思雪不得不再次破坏气氛,委婉地说:“南星姑娘,您昏迷的这几日,都是殿下喂您喝米汤,既然您已经醒了,要不要叫膳房做几样您爱吃的菜?” 刚才还不觉得,她一说,南星才发觉自己饥肠辘辘,正好桌上有一蛊粥和八碟小菜,不想再麻烦厨房,对她摇摇头。 思雪见她要自己乘粥,连忙上前,给她和王爷一人盛了一碗。 南星发现思雪真的很贴心,她碗里的小菜和安王碗里的不一样,她的是酱萝卜、浇汁瓜丝、凉拌鸡丝,安王的则是卤牛肉粒、油泼白菜、炸酥肉,都是他们各自爱吃的菜。 粥是鱼片粥,鲜香适口,楚其渊这会儿也不说“本王不饿”了,一勺接一勺。 许是饿狠了,四人份量的粥被二人瓜分得干干净净。 思雪心满意足地端着空碗退出去。 楚其渊重新拿起了兵书,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 南星踌躇了一会,坐过去,探头看他的书……嗯,不意外的看不懂,属于每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就很晦涩难懂的程度。 她无趣地扭回头。 楚其渊也不勉强,给她塞了一本游记,单手倒茶了两杯茶:“说说你是怎么中的毒。” 南星早就猜到会被问,把打好的腹稿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当然,在关键的段落省略掉了自己搞小动作的那些细节,只说她不喜欢喝那茶,又不好一点都不喝落主人家的脸面,就稍微润口装个样子。 楚其渊点头表示知晓,没再说话。 二人靠在一起,各自捧着书阅览,恬静温馨。 游记里记录了多地的风俗和奇闻,南星看得入神,添茶的时候,才看到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轻手轻脚地扯过薄被给他披上,想了想,无声的出了房门。 这是一座陌生的府邸,粉墙黛瓦,檐牙高啄,朱漆柱子上还有栩栩如生的彩绘,真正意义上的雕梁画栋,比别院多出了几分庄严。 莫非这就是安王府? 南星睡了几天,正好想活动身子,也想看看这究竟是不是王府,信步踏出了正门。 一墙之隔的外面又是另一番天地,正中心是个望不到边际的湖泊,假山和绿植错落有致的点缀着两岸,水榭亭台、回廊曲桥一样不缺。 时值冬日,湖边仍一片花红叶绿,这里的花匠必定费了不少心神。 远处隐约见到壮观的一片梅林,含苞待放的各色梅树一样望不到头,昭示着她目之所及不过是冰山一角。 如此规模,此地是王府无疑。 美景太多,南星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顺丘从回廊那头匆忙走过,而后步子一顿,特意折到这边来。 南星很是高兴再次见到他,笑眯眯地举手打招呼。 “南星姑娘,你没事了?” 她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对他点点头。 “琰羽说你有中毒之兆,试尽了一切解毒方法,你还在昏迷不醒,我们都担心你是不是中了别的奇毒,好在你安然无恙。” 南星是按照原著中描写“霍南星”中毒的症状来做小药丸的,蒙面找过几个大夫帮看,确定它能以假乱真,且对身体没什么损伤,才放心的吃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她没真的喝下茶,润口茶水的那点毒量很微末,没毒死她,她才幸运的捡回一条命。 顺丘再问:“殿下呢?” 她说:睡着了。 “殿下担心得两日没合眼了,睡了就好,”他露出放心的神色,想起一事,眉宇紧锁,“有一事与南星姑娘有关,琰羽让我先别跟你说,可我觉得此事等不得。” 南星一怔,跟着紧张起来,不会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被人看出了端倪吧? 她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殿下借十二皇子之手围了秦国公府整整三日,南星姑娘中毒的真相昨日已经查明,按理该收兵了,可是殿下迟迟未下令。秦国公毕竟是公爵,继续围府说不过去,朝臣已有微词,就怕十二皇子兜不住,把殿下抖了出来……” 顺丘停顿,面露难色。 “南星姑娘,殿下只听您的,您看,您能不能说一说殿下?” 南星蹙眉,这倒是她没预料到的事。 不过,顺丘!言将军!你怎么也开始“您”来“您”去了啊! 作者有话说: *号是章与章的分隔号,长长一章看下来可能会累,所以就隔开一下。 感谢在2022-05-22 21:42:49~2022-05-24 16:4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爱的小桌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光 19瓶;中年少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相思意成欢24 楚其渊疲乏到了顶点, 沉睡至次日午时才缓缓醒来,问清南星人在何处后,不疾不徐的去洗漱, 一身清爽的等着顺丘前来汇报事务。 往时顺丘守在门口待命, 今日不知为何迟迟不见人影,他索性靠在榻上假寐, 在等待中不知不觉又眯了过去。 南星昨夜歇在隔壁,听说安王醒了,趿上绣花鞋就想往隔壁跑, 思雪眼疾手快地拦住, 硬是给她隆重地打扮了半个时辰才放行。 安王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她不想打搅他休憩, 亦不想离去,于是坐在一旁打络子。 没一会儿, 一条铁臂拦腰搂住她向后靠,络子掉落在榻边,她重心不稳地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闻到熟悉的清幽花香, 楚其渊安心地闭上朦胧的睡眼, 搂紧软玉娇香就要再次寐过去;意识到这是梦境不该有的真实触感和嗅觉, 他倏然睁眼,视线下移, 对上一双惊慌失措的美眸。 楚其渊彻底清醒了, 对视数息, 顺势就这般拥着她,颊侧贴着她乌亮的发顶, 另一边手也霸道地环着她, 没说话, 安静的享受失而复得的安然与喜悦。 门可还没关呢,路过的人抬头就能看得到!南星的脸皮还没厚到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亲热的程度。 她的背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动弹不得,粉拳恼羞地捶着他青筋隆结的大手,示意他注意场合,怕扯到他伤口,没敢用力。 “乖一点,”楚其渊轻松捉住她作乱的素手,嗓音喑哑,“让本王歇一歇。” 他灼热的气息刮过她耳际,拂至她颈侧,酥酥麻麻,犹如脊骨过电,带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们并非首次靠得如此之近,在山洞那夜也是这个姿势,但这一回的贴合多了分惊心动魄。 南星没经历过这等情动,无措地卸了捶打他的力道,软绵绵地枕着他的肩窝。 陌生的身体反应令她感到害怕,但思及安王还受着伤,又不眠不休、水米未沾的守了她几日,感动让她勇敢的面对这份触碰彼此的悸动。 她不会忘记,是安王令她知道有人牵挂着自己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妙。 须臾,楚其渊抬起她尖尖的下巴,眼笑眉舒:“你在信中写了三个字,本王想听一听,你愿意什么?” 南星惊讶得睁圆了双眸,“我愿意”三个字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么?他怎么这样呀?不带这么当面处刑的! “你不说,本王怎么知道你在应承本王哪件事呢?”楚其渊稍微垂头,与她相距不过一指长的距离,双目清澈明亮,“霍南星,告诉我。” 他一贯冷静骄矜,最后一句话竟然疑似有恳求之意。 她确定了,他明知道她在信中给出了答复,却还是不安的想要她亲口对他剖白。 南星害羞归害羞,但也不是不能亲口再说一次。 眼前的这个人,为了让他们彼此心意相通努力了九十九步,现在,轮到她主动踏出最后一步了。 她捧着他的俊脸,认真的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答复他当日的告白:我对你有男女之情,往后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愿意与你和衷共济。 他曾说过他愿意成为她的伞,南星也想成为他的伞,互相替对方抵御风雨,漫漫余生,安危与共。 楚其渊一怔,低声笑:“相濡以沫,生同裘,死同穴,”他轻柔地握住一双柔荑,在她手背上留下一个誓约一般的轻吻,“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王的人了……只属于我楚其渊一人。” 南星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双眸忽闪忽闪地追问:那你呢? 楚其渊哪会不知她的言外之意。 他身边从来都不缺女色,世家贵族争着抢着把自家女儿不计名分的塞入安王府,在边塞时,常有下官进献各种风情的美人。只要他愿意,他大可像其他兄弟那般妻妾如云,可他始终对那夜在昭仁宫看到的凌'辱场面难以释怀,从而淡了鱼水之欢的欲望。 若不是有幸在蓬岭遇到她,若非一路上的生死相随让她逐渐占据了自己的心,他这辈子怕是无缘于女色。 如今成功捕获了美人芳心,又无再娶之意,楚其渊称心遂意地微笑,言之凿凿的给予保证。 “本王自然也是你的人,是你霍南星的,全天下独一份。” 南星在他答复之前,其实在偷偷的紧张。 有些原则不可破,这个时代的男人视三妻四妾为常态,假如安王也如此,她绝不会将就,一旦他答得不如她意,她便挥刀斩情丝。 幸好,她没有信错人。 心花怒放下,她嫣然而笑,娇媚的狐狸眼氤氲出水汽,湿漉漉的,格外青涩纯美,亦分外惹人怜爱。 楚其渊心荡神驰,情浓到最深处,强忍住紧拥她、把她揉进自己骨血里的冲动,克制的在她额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轻吻。 这个吻轻而快,一触即离。 南星顿了顿,抬起亮晶晶的眼眸,一丝甜味从额上被触碰的地方蔓延至心间,连整颗心都甜丝丝的。 楚其渊好不容易压制下去强烈的悸动,被她这么甜甜一望,再次燥热了起来,竟有种想伸手去遮住她眼眸的冲动,好叫她别再那么勾魂摄魄,让他这颗不听话的心冷一冷。 南星浑然不觉,忆起顺丘的话,摇着他的袖子,说:你已经查到了是谁给我下的毒? 提到这个,她不得不担忧起来,原著里顾意询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查到周瑾玉头上,那时候他误以为是苏欢玥所为,跟她闹了一个月的矛盾,几乎到了和离的程度。 现下安王花了三天时间就抽丝剥茧查到真凶,顾意询和苏欢玥这少了这个矛盾点,他们夫妻的爱情不知还会不会跟原著那样“刻骨铭心”。 算了,不管了,现在主线剧情已经快走完了,后续剧情就算有点脱离原著,这个小世界也不会随意崩塌,再说她已经“杀青”了,懒得再去管男女主的感情走向了。 不过,长期围困国公府确实不像话,要是十二皇子供出他来,对他很不利,该劝还是要劝的。 她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楚其渊却一眼勘破。 “嗯,顺藤摸瓜,查出了三皇兄留在秦国公府的钉子。顺丘和琰羽告诉你的?他们让你来游说,想本王放了秦国公府?” 真是一点就透,什么都瞒不过他,南星汗颜,觉得自己未来堪忧,以后还能瞒得过他悄悄藏私房钱吗? “你那天万一出事,我不介意亲自动手血洗国公府,他们能活到今日,全仰赖你安然无恙。” 楚其渊给她倒了杯雀舌,往下深说。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十二弟有夺位之心,恨不得拿住三皇兄的错处,这次让他顺利拔了三皇兄的暗桩,他正得意,不会轻易供出我,就让他继续围着秦国公府,让三皇兄继续以为是十二弟坏了他的好事,狗苟蝇营,自相残杀。” 他笑了笑,竟含着几分期待,若有所思地道:“倘若十二弟真要再次出卖我,我也有办法让他闭紧嘴,还会让三皇兄和他更加水火难容。” 南星怔怔地看他,他眼下心思缜密,和当初得知自己被兄弟暗害而气得吐血的“安王”判若两人。 他不再是那轮宁折不弯的“明月”,为了在皇城里站稳脚跟,以及活得更好,他变了,他还会维持以前重情重义等等的美好品德,但不肯再轻易相信旁人,使起了曾经唾弃的各种心计和手段。 “为何这么看我,怕我了?后悔答应与我共度此生了?”楚其渊状似漫不经心地啜了口茶,只有自己知晓,茶杯几乎要被他紧张得捏碎了。 南星回神,摇头。 怎么会怕呢,她只是在感慨,要想在皇权争夺的漩涡中全身而退,首要的便是褪去良善,披上重重伪装。 可这样做就失去了太多东西,即便皇位之争尘埃落定,他最后也回不到当初了,那弦孤高清傲的冷月最终还是落入了凡尘。 有些污泥一旦粘上,即使最后洗干净,还是会在心里留下痕迹。 顺丘来敲门,使得房中气氛一缓。 “殿下,定王殿下来访。” 这几日很多人来求见,门庭若市,顺丘一律挡了,唯有定王他是不好不见的。 楚其渊当即说:“请去书房,本王稍后就来。” 顺丘领命退了出去。 他转头对她温声道:“我先去见客,你若是无事就在此等我。” 说罢,回正房换衣服去了。 南星左右无事,唤来思雪作拌,二人一起打络子。 这两天事情太多,她思绪都是乱的,眼下万事清明,问起了久不见的琳霄。 思雪停下动作,叹气:“她在秦国公府受了惊吓,病了两日,喝了何大夫开的药后比南星姑娘早痊愈了半日,可是她觉得无颜见南星姑娘,每日做完了事就躲在房里不肯见人呢。” 南星心中揪紧,立刻放下了丝线,拉了思雪匆匆去看望琳霄。 路上,顺丘疾步拦下了她:“南星姑娘,殿下说要您带上定王爱喝的都匀毛尖,请您去书房一趟。” 南星惊讶地问:他明确说是因为什么事叫我吗? “没有。” 思雪连忙说:“南星姑娘,那您快去吧。” 她来不及多想,随着顺丘一道走,到了书房外,早有护卫准备好了都匀毛尖,她只要端进去就好。 南星长呼一口气,敲门,很快就传来安王喊进的声音。 她推门,面色如常的迈步,不动声色的和他交接了一个眼神,对方回以“放心”的神色。 南星快速打量了传闻中未来的皇帝定王一眼,见他吟吟浅笑,温文尔雅,气宇不凡,心道三公子之一真是名不虚传。 上茶途中,楚其渊对客座那人说:“这是霍南星,”再对她道,“这是七哥。” 南星倒完茶,按照思雪教的礼仪,朝定王福了福身。 她对定王是有几分好感的,安王回京那日,其他皇子为博虚名早早去城门迎接,而定王是等他回京休息好了、养足精神了才登门探望,凭他真心待安王的好,她都愿意高看他一眼。 定王楚其钰笑道:“这便是那位?”他朝自己的右脸虚比的划了一道。 南星大窘。 当时定王到安王别院拜访的前一天,安王误以为她不辞而别,强硬的把她带去别院,他们在车上打了一架,那会儿安王脸上有一道明显的刮痕。 楚其渊身为另一位当事人,倒是神色自若,淡定地点头。 定王哈哈大笑:“霍姑娘好本事,我九弟骁勇善战,还从未被人近身伤过脸,你可是第一人。” 南星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发誓日后跟他打得再怎么厉害,都不能让他明显的部位挂彩。 不过这是后话了,她现在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定王只是对她好奇,没再打趣她,南星得已离开书房。 当天,她陪着思雪哄琳霄哄了大半日,没空再见安王。 翌日,听顺丘说十二皇子已经收了围住秦国公府的兵,照王趁机上奏狠狠的参了十二皇子一本,定王在其中周旋,加之皇帝龙体欠安,此事就被定王巧妙的圆了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完八卦,何琰羽带人抬了一箱箱重物进来,不时吆喝人轻一点搬运,一数足有二十个大箱。 顺丘喊道:“干什么呢这么大阵仗。” 南星好奇地探头。 何琰羽看到他们很高兴,特别是对着南星温柔得不像话,扔下了一个炸弹:“刚买回来的喜糖和喜饼,下午还有其他婚礼用的杂物送来。” 嗯?婚礼?谁要结婚啦?南星双目放光。 顺丘同样奇怪:“婚礼?谁要成亲了?” 何琰羽笑得牙不见眼:“当然是殿下和南星姑娘的!” 顺丘十分震惊地张大嘴巴,随之狂喜。 南星身为“新娘子”本人也很震惊,就是只有惊没有喜,顺便满头问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4 16:49:15~2022-05-28 22:1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绫绫、柳叶霜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绫绫、改名字 10瓶;帝君你好靠谱 5瓶;Conn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相思意成欢25 下午, 京中各大店铺陆续送来共计几十箱物什,南星望着堆积成山的大箱子,纳闷不已。 对于嫁人这件事, 她一度认为离自己很遥远, 可眼前的物件在提醒着她,这件事已经被提上了日程。 南星拉上何琰羽, 去找安王问个究竟。 “本王昨日只说该考虑成家了,”楚其渊慢悠悠翻了一页书,轻飘飘地瞥了眼何琰羽, “许是琰羽听岔了。” 我的殿下, 你当时可不是这样说的!但何琰羽是什么人?是和他自幼结伴长大的兄弟,立即接收到了他家殿下的信号, 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旋即大力点头应和。 “啊对对对, 是我误解了殿下的意思,是我的错!” 楚其渊睇了个赞许的眼神,暗中比了个“十”的手势。 何琰羽喜不自禁, 幻想着翻了十倍的俸禄该怎么花, 美滋滋地告退。 南星看不懂他们的手势交流, 但她看得出来他们打了眼色,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私底下在打掩护, 无语望天。 楚其渊眼中精光一闪, 握上她柔若无骨的手, 使力一拽,软玉温香抱满怀。 眨眼间, 她被拉着坐在他的双膝上, 对上了他含笑的视线。 楚其渊在她耳畔沉声问:“既然已经置办妥当, 明日我便让钦天监测算一个良辰吉日,可好?” 耳朵又麻又痒,南星不自在的稍微偏头,颊上隐有红晕。 她觉得她跟安王的认知有偏差,在她眼中,昨日她刚跟他定情,而在他的观念里,他们这算是定亲了。 入乡随俗,她也没有不愿意,只是……南星迟疑地说:会不会太快了点? “你我相识近一年,是时候了,”楚其渊替她捋顺耳际碎发,喂给她一颗定心丸,“日子不会定太早,三五个月总有。” 亲王成婚琐事多,定了日子不代表着马上就能办亲事,礼部少说都得准备两三个月,一切都严格按照三书六礼来。 南星果真放松了少许,可又担心起了别的事。 现在皇帝病重,安王本人也是以养病名义出的宫,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成婚,难道不会惹人非议吗?况且她出身微寒,跟秦国公府认了远亲也是不够格做安王妃的,皇帝真的能点头?皇室宗亲会同意? 她扯着他的袖口,问出了心中疑团。 楚其渊成竹在胸,一一解惑。 “我原先替你准备了别的身份,但国公府有不少眼线,其他世家虽未见过你,却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所以,你是以秦国公夫人远房表外甥女的身份嫁过来的。” 楚其渊皱眉,很不喜欢跟秦国公府结成亲戚,想到顾意询以后只能恪守“表哥”本分地看着他们恩爱,又解了气。 “本王病魔缠身,危在旦夕,秦国公表小姐献上偏方令本王病情好转,本王感恩,心慕淑女,求娶为妃,是为佳话。父皇和百官又怎么会有二话?” 父皇病入膏肓,是管不了他们这些儿子了。七哥从文,他从武,有七哥帮忙,谁能对这桩婚事说不?除非他们家族的子嗣日后不打算从文就武,代代做个纨绔白丁。 至于御史台,他只要弄到父皇的指婚就行了,有了指婚圣旨就能堵住御史台三院的嘴。 他不止是设想而已,已经着手去办了,不仅托了父皇的宠臣去说和,还暗中拉拢了父皇身边最受信任的掌印太监,老太监是两朝元老的人精,自然分得清谁最有可能让他做到“三朝元老”。 最重要的是,父皇和众多兄弟一直忌惮着他的赫赫战功,他若是娶了高门贵女,便是如虎添翼,很多人都不想看到这个局面。他眼下求娶的女子非世家出身,父皇想必乐见其成,到时三管齐下,婚书不可能弄不到手。 就算此事节外生枝,拿不到指婚圣旨,他还准备了别的计划,此路不通就绕路而行。 楚其渊把握十足的下了定论:“万事有我,你安心等着便好。” 他都那么说了,南星就不纠结了,再说他们认识了很久,互相了解得差不多,也不算闪婚。 想通后,她心神大定。 “去过梅园了?”他很喜欢她身上的淡雅香气,今日她的气息带着若有似无的梅花香,不像特意涂的香膏,倒像在花树下待久了沾染上的。 说到这个,南星就不困了,兴奋地点头。 她闲不住,就让思雪她们带路随便走走,王府太大了,她今天逛了大半天,据说都没逛完五分之一,于是率先去看了感兴趣的梅园,和思雪等人品茗赏雪,最后采了几篮花瓣回来做糕点。 她问:以后我们住王府还是住别院? “王府毕竟是御赐,一年中少说要有四个月住王府,其余时间住别院也好,去庄子上住也罢,随你喜好。” 她精神抖擞地说:那我们四个月住王府,四个月住别院,两个月住长宁坊,两个月住庄子。 长宁坊是她租住的地方,当然,现在被他买下来了,听何琰羽说,安王悄悄把她和他住的那边归到了她的名下。 不说别的,那边改造过后住得挺舒心的,至于庄子,思雪说那里种有各种水果蔬菜,还有温泉和鱼塘,可不是度假圣地吗?! 楚其渊听她兴致勃勃的规划未来,心中前所未有的舒畅,想到今后的某些打算,笑容淡了少许。 二人谈完话,就这么粘在一块,各自看着书悠然度日。 第二天,他买了个红戏班,把她爱看的话本和游记以戏曲的形式表演出来,不过戏班子还得花时间排练,南星先看其他戏剧过眼瘾。 这个戏班是走南闯北的老戏班,唱功和表演功底十分了得,她一看就迷上了,用膳时仍意犹未尽。 用过午饭,琳霄来传话,说顾意询求见。 最近过得太舒心,南星差点忘了还有他这么号人,她已经完成推动剧情的工具人角色了,不是很想再见到他。 琳霄记恨秦国公府,愤懑地道:“那个什么世子有什么好的!对南星姑娘有意,又割舍不下世子夫人,三心二意,还害得您差点死在他们的府里,要不是我们殿下明察秋毫,他指不定查上一个月都查不出真凶呢!” ……琳霄,你真相了。 话虽如此,南星决定去见上一见,省得他没完没了的来找。 琳霄撅着嘴给她系上朱色斗篷,思雪给她准备了手炉,在两个丫头的陪同下,她信步出了卧房。 正门不时有人递来拜贴,人多眼杂,因此顾意询候在偏门。 外面在下小雪,南星来到王府偏门,看到他满头细雪,面无血色,唇瓣乌紫,显然等候已久。 偏门大开,顾意询欣喜地望去,情难自禁地上前两步,却被守门护卫拦截。 他没介意,深情款款地唤人:“南星!你真的没事了?!” 他穿着白衫,手执象牙折扇,风采如昔。 南星没跨出门,只轻微地颔首。 顾意询松了一大口气,兀自往下说,先是就她在秦国公府中毒一事告罪;而后诉说他这几日的担忧,恨不得日日陪在她身边,但因为国公府被围,他分身乏术;最后听说安王上奏求陛下赐婚,他连忙来问真伪。 顺便说她总住在安王府不好,虽然安王瞒得滴水不漏,可是一旦被人发现,于她名声有瑕。 南星从始至终离他一丈远,静静地注视着他,对于他的一片“良苦用心”没作出回应。 顾意询察觉到了什么,这个眼神他见过,在霍家镇临别那日,她便是用这个眼神送别他。 他没再说话,强忍心中痛苦,深深地凝望着她。 南星叹了一口气,漠然转身。 该说的都说过了,此时无言的拒绝胜过千言万语,他已经不再是能令她回眸驻足的“顾哥哥”,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顾意询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失望,以及无声的诀别,大恸之下红了眼睛,情不自禁地再次轻唤:“南星……” 南星步子一顿,然后毫不留恋的款款离去。 若说心中毫无波动,那是假的,在霍家镇的时候,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会有今日,那时候的他明如旭日、朗若清风,名副其实的谦谦君子。 可惜这样的人败在了感情处理不当上。 如今他们身边各自有人,希望他经此一事能早点明白有花堪折直须折,怜取眼前人,莫要辜负了苏欢玥的一片真心。 “南星姑娘。”思雪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朝前看。 南星从心事中醒神,发现不知不觉来到了桥下,抬头,看到安王撑着伞站在台阶之上。 怎么?大方的让人来通报顾意询来了,她真去见了,他又不放心的来这里等?她越想越觉得他眼巴巴的赶来的行为过于好笑,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楚其渊也不理会她花枝乱颤的取笑,抬首拂掉她发间和肩上的落雪,掌心向上的伸到她面前。 南星握上,借力登上台阶,笑问:怕我临时反悔跟他走?这么没自信? “怕。”他坦然的承认,“你与他相识在先,我纵然有自信能让你再也想不起他,却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她晃了晃他们交缠的十指,笑弯了眼睛:你已经做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单独见他。 楚其渊满意地勾唇,他没阻止他们见面,为的就是给他们机会做个了断。 南星想起一事,好奇的再问:你从未问过我和他在霍家镇的相处细节,不怕我以前和他不清不楚?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楚其渊瞧了她一眼,笃定地断言:“你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是。” 他从前和顾意询打过交道,多少知道一些他的品性,何况楚其渊更相信她。 心里甜得要滴下蜜来,南星怎么也压不下上扬的嘴角,红着脸说:走啦,带我逛逛你的王府。 “是我们的王府。”他心情大好的纠正,把伞斜着倾向她。 二人相携漫步,走走停停,在浅浅的雪上留下了两行并排的脚印。 思雪和琳霄相视一笑,远远跟上。 旬日后,掌印太监带着赐婚圣旨来到安王府,并带来了老皇帝行将就木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28 22:16:58~2022-05-29 20: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饼干不自闭 10瓶;缘霄 5瓶;Conn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相思意成欢26 转眼过月, 正当隆冬,京城下了几场暴雪,整座都城银装素裹, 有几分萧瑟意境。 安王大婚之日定在来年三月初五, 正是上巳节的后两天,满打满算还有四个月, 准新娘子却已经被带动得忙碌起来。 嫁衣和凤冠这块有尚衣监包揽,其他事宜有礼部,南星基本不需要操心, 难办的是, 她对康国的贵族礼仪一窍不通。 亲王婚事的盛况仅次于皇帝和太子,繁琐程度显而易见, 她得事先演练大婚那日的所有流程。除了士族百姓成婚必行的六礼,她当天要接受册封, 还要接受安王所有家臣和下属的跪拜,最后进宫奉礼于皇后,所以她必须学习一应相关礼仪。 她这边忙得不可开交, 安王那边也不遑多让, 不是在接见来客就是匆匆出府, 一去就是半天。 南星去找他几次都扑了空,偶然听到顺丘跟何琰羽路过时的谈话内容, 有“照王”、“屯兵”等零星字眼, 她便明白安王除了忙婚事, 还在谋划着秘而不宣的事。 原剧情里,定王在十二月中册封太子, 照王狗急跳墙, 趁着老皇帝还吊着一口气, 于年底逼宫。 邪不胜正,成为了太子的七皇子在顾意询的帮助下控制住了京中局势,照王兵败垂成,此文就此落下帷幕。 照王注定谋反失败,这一世定王有安王的帮扶,想必更加顺利;左右有惊无险,南星干脆就不管了,专注于自己的事。 又过五日,定王果然被下旨钦定为太子,他廉洁勤政,是诸位皇子中最适合登上皇位的人选,消息一经传开,朝野同欢。 南星还得知了一个令她震惊的消息——秦国公世子夫妇和离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流言蜚语而已,叫思雪去多方查证,结果确定他们真的离了。 南星百思不得其解,目前为止主线剧情大致和原著差不多,男女主的确会因为各种事情引发矛盾从而吵架冷战,可那也是床头吵床尾和。 这一次她都已经光荣退场了,周瑾玉也被十二皇子抓走,苏欢玥不会再有情敌,顾意询也不会误会苏欢玥给她下毒而受到冷落,照理他们夫妻很快就会和好如初、加倍恩爱才是,好端端的男女主怎么就和离了呢? 南星为这件事茶饭不思,决定见一见苏欢玥,差琳霄去苏府送信。 苏欢玥如约而至,二人在茶馆包间里会面,侍女们守在门外。 南星瞧着,觉得她瘦得不成样子,几乎不敢认眼前皮包骨的女子是当初风姿绰约的世子夫人,好在她瘦归瘦,精神却大好,比以往的任何一次见面都要容光焕发。 苏欢玥盈盈落座,淡淡地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恭喜你了。” 南星回以微笑,把准备好的纸张递过去,上面先写了问候语,才直白地问她和顾意询和离的原因。 苏欢玥一目十行,苦笑连连。 “我说过,我追逐了他太久,已经累了,即便他后来身边再没别的人,也跟我保证他今后会同我好好过日子,可我知道,他心里的一角永远都会为你保留……我全心全意的爱他,自然也希望他一心一意的待我,可他做不到。” 南星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顾意询拎不清,魔怔般的对她念念不忘,以至于疏忽了枕边人,顾头不顾尾,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没留下。 “其实自知道你还活着的那天起,我就悄悄派人跟着他,他见了你多少次、说过什么话,我都一清二楚。” 苏欢玥透过敞亮的窗口,望着远处出神,仿佛回到了和他两情相悦的那天,他拥着她,说着此生不负。 没想到“此生”短得令人心酸,她自嘲一笑,恍然回神。 “你有很多次机会能从我身边夺走他,可你没有,仔细想来,你也并未做错什么,所以我从未怨过你,只恨天意弄人。” 多么善解人意和是非分明,不愧是能做女主角的人,南星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可是没想到这种情形下她还能理智的明辨是非。 如果不是以这种方式相识,她们也许会成为朋友。 南星把另一张纸拿给她,上面问她是以什么契机下定决心要和离的,倘若她不方便回答,那也不勉强。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只是契机真的太多了,也许是他每夜躺在我身边,梦里却喊着你的名字;也许是他一面对我小意温柔,一面又睹物思你,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她努力维持过这桩姻亲的,真的努力过,可惜事与愿违。 或许再坚持下去,她能等到他心里只有她一人的那天,但那要花很长的时间,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再也不想等了。 苏欢玥双目含泪,抬高下巴。 “苏家不是小门小户,我是苏家唯一的嫡女,何至于总是低声下气去向他摇尾乞怜。” 这个时代极少有女子拥有这份洒脱,光是勇敢的和离这一点,大部分女子都做不到。 南星在心中给她鼓掌,没再聊这些伤心事,提笔转移了别的话题。 两个受害者脱离渣男后,相谈甚欢,从好看的衣裙聊到了新出的脂粉首饰。 毕竟关系尴尬,再深的话题也就没有了,一盏茶后,二人打道回府。 南星顺路去永宁坊取些东西,其中就有一早织给安王的围脖。 那时候还以为再见无期,想着织好了随便送邻里,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了他手上。 从永宁坊回王府走的是另一条路,经过闹市时,南星发现行人稀少,店铺大门紧闭,三两行人抱着米袋疾步而过,巡城营的人在来来回回的巡逻,因她们马车上有安王府的印记,并未有人拦截。 这哪还有繁华街市的样子。 思雪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说:“官府贴了告示,最近京中混入了一伙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故而查得严,百姓提前囤好了粮食,轻易不出门。” 琳霄劝道:“听说那伙盗贼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又本领了得,所以官府至今未能缉拿归案。南星姑娘,贼寇落网前,您就先别出门了,有事吩咐我们去做就好。” 这哪里是盗贼的事呢?南星为了安抚她们,还是点下了头。 回到王府,何琰羽早早在等着她了。 “南星姑娘!快去正院,有好事!” 南星这段时间上当过不少次,每次他都用不同的借口引她去找安王,但去了又什么事都没有,他纯粹是想让他们二人增加独处的时间。 她不信任地斜睨,用眼神询问他肚子里这次藏着什么坏水。 何琰羽喊冤:“我这回可什么都没做,是真的有好事!”见思雪和琳霄都一脸怀疑,他赶忙拉路过的某人作证,“姓言的!你来给我评评理!” 顺丘斜了他一眼,对南星点点头,没多停留,出府去给太子送密函。 何琰羽摸了摸鼻子,嚷嚷着“我这次真没骗人”,落寞的回自己的院子片药材去了。 他平时最为狡黠,向来都是他耍人的份,难得看到他吃瘪,南星和思雪她们捂嘴偷笑了一路。 到了正院,楚其渊招手:“来看看婚服的初样。” 好吧,何大夫这次确实没说谎。 南星眼睛一亮,提裙快步奔去。 楚其渊张手接住她,揉搓她冻得冰凉的小手,没问她去见了什么人、聊了什么事,专心捂暖她的手和脸,牵她踱步到两套支起的婚服前。 他的是亲王衮冕,红底金线,四爪飞蟒腾祥云图纹;她的是花冠大袖,红黄相间,开屏孔雀卧百花的纹案;两套婚服皆用极品丝绸和真丝织就,各有暗纹和织金点缀,流光溢彩,雍容华贵。 一旁的宫装女官对他们二人的亲昵见怪不怪,微笑着点出婚服上每一处纹样的吉祥寓意,足足说了两刻钟。 南星围着婚服转圈,越看越爱。 楚其渊本没什么感觉,看她欢喜,跟着高兴。 女官心下清明,上道地说:“王爷、王妃,请试衣冠。” 通常凤冠霞帔是送到女方家里试,女官既没表现出对准新娘怎么在安王府的好奇,也没问为何衣冠是送到此处。按礼制,她过早的喊王妃也是不合规矩的,但马屁拍对了地方。 楚其渊满意地瞧了她一眼,给侍女打了一个眼色。 思雪领命去准备给女官的谢礼。 南星的眼睛粘在漂亮的婚服上,对他们的眼神官司一无所知,听到别人喊自己王妃,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楚其渊挑眉,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王妃莫不是要本王帮忙?” 换衣服能帮的忙只有脱衣服和穿衣服…… 流氓!坏蛋!南星羞红了脸,挥舞着小拳头在他肩上嗔怪地轻捶。 他笑着直起腰,星眸潋滟。 女官早就机灵地垂首,状似什么都没看见,面不改色:“王妃,奴婢伺候您更衣。” 琳霄笑容满面地过来帮忙取冠服。 南星迫不及待,步履轻盈的进入内室,楚其渊则去了另一侧厢房。 婚服带子多,鞠衣、大衫、霞帔、圆领袍等一层又一层,若不是有尚衣监的女官帮忙,她自己还真不一定会穿。 琳霄没闲着,给她画上了精致的妆容。 戴好凤冠,南星望着镜中明媚妍丽、端庄娴雅的女子恍了神;这是她一生中最好看的一面,她却觉得有点陌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真的要出嫁了,真的要成为安王妃了。 再过几个月,她会有宠爱自己的丈夫,还多了好些默默守护着她的可爱的家人,年节时不再寂静冷清,病痛时不再孤立无助。 她不再是孤女,脆弱时有了能给予自己温暖的港湾……这是她期盼已久的美梦。 眼里生了水汽,南星仰头,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喜极而泣。 琳霄和女官在帮她检查婚服有哪里需要改的地方,没有发觉她的失态。 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护卫连唤了几声“殿下”,很焦急的样子。 不一会儿,两道脚步声出了正院。 琳霄懊恼地跺脚:“哎呀!殿下还没看到南星姑娘现在的样子呢!我一介女子都惊艳得走不动道了,殿下要是见了还不知道怎么个心动法呢!” 女官笑着打圆场:“王妃最美丽的样子留到新婚之夜,殿下会更惊喜。” 琳霄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点头赞同:“倒也是。” 南星在想发生了什么意外让他乱了步调,心不在焉地微笑回应,胸中隐隐不安。 往后几日,他没有回府,顺丘不见踪影,何琰羽匆忙留下“王府很安全,殿下让南星姑娘暂时别外出”的话后也出去了,没再回来。 作者有话说: 看到你们催婚啦(其实我也在催),不过下一章(也可能是下下章,字数太多的话会考虑分成两章)才会结婚,我先在小孩那桌预订一个座位,洞房我要藏床底,谁也别拦我! 感谢在2022-05-29 20:58:54~2022-05-30 20:5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棠梨 13瓶;缘霄 5瓶;Conni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相思意成欢27 过了冬至, 京城里冰天雪地,安王一直没回来,只偶尔派护卫给她报平安。 他和顺丘不在, 何琰羽也迟迟未归, 府中无人做主,王府渐渐运转艰难。 南星手里有以前安王硬塞过来的库房钥匙, 思雪和琳霄都建议她代管,她思来想去,最终在王府内官手把手的帮助下, 从管账到各府物流对调, 再到收发公务文书等,逐步上手管理王府、别院和各地庄子。 她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不再整日的牵挂他,日子终于没那么难捱。 悄然至年尾, 一天深夜,整齐划一的喊“杀”声划破夜空。 南星猛然惊醒,披上外衣起身, 整个王府亦随之躁动, 一一点灯, 亮如白昼。 思雪来敲门:“南星姑娘,适才收到消息, 照王起兵逼宫, 殿下让南星姑娘务必留在府中, 必要时奴婢会带您进密室躲藏。” 思雪素日沉稳,此时大难临头, 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她的紧张。 南星疾步打开房门, 但思雪没有进来的意思。 “殿下身手不凡, 又有言将军护佑,定能平安无事,您且宽心。” 说完,思雪告辞去找琳霄交待事务。 外面乱糟糟的,不时传来士兵的厮杀声,听音辨位,叛军正往皇宫的方向涌去。 南星坐立难安,衣摆被她绞得不成样子,虽说安王定能化险为夷,可就怕有个万一,不亲眼看着他完好无损,她始终放心不下。 话虽如此,她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帮不上忙,一旦被敌军发现还会给他添乱,她并不想做拖后腿的女人。 她纠结万分,如坐针毡,忽然想到还有个系统,连忙问:系统,在避开旁人的情况下,你有办法让我找到安王吗? 系统在她身体里休眠,无事不会出现,不过只要她求助,它就会被唤醒。 系统过了一会儿才答:【检测到目标在宫门,如果宿主听我指令,是有一条路径能抵达。】 南星大喜,保证自己会听话,同时系上黑色斗篷御寒。 空中出现了一条半透明的箭头,虚拟箭头向前延伸,她按照指引行至偏门,看到守门的四个护卫时心里直犯愁。 安王府的人对她尊敬有加,护卫们亦对她言听计从,但这种危急关头,他们绝不会放任她一人出府。 【宿主放心走,我不久前小小进化了一次,可以帮你短暂的迷晕他们。】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一点就通:懂了,要消耗一定的能量是吧? 【是……很少。】 南星没有犹豫,耗就耗吧,反正也不多,系统说过它以感情为食,大不了她以后多跟安王亲热,一年半载的,产生的能量肯定够抵消这次的损耗了。 她大步朝前走,护卫警觉地望来,还未看清来人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由得脑袋放空,目光呆滞,她趁机迅速跨过门槛。 箭头不断延长。 安王府离宫城不远,系统带她走小道,卡准时间多次避开其他人,有惊无险的来到皇城脚下。 宫门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狼籍满地,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 老皇帝药石无医,贴了皇榜求名医,官道旁的角落里停了一辆送乡野名医进宫的马车,南星在系统的指示下悄无声息的来到车旁。 这车早前被搜查过,车夫的尸体倒在车架上,她默念着“无意打扰,请勿怪罪”,无声地登车,越过断气的车夫进了车内。 刚放下车帘遮挡住自己,就隐隐听到了他们对峙的交谈声,南星小心翼翼地掀起车帘一角。 马车离宫门较远,看不太真切,不过她通过身形一眼认出了她的未婚夫! 安王身披甲胄,手持红缨枪,正气凛然的端坐在骏马上,英武如神祇。 他身后是两千禁军,身前是照王为首的一万叛军,两队人马隔着三丈远。 “九弟,你瞒得我们好苦啊,装出命不久矣、不问世事的样子,暗地里却在帮老七练兵,真是好计谋!” 说话的人是穿着亲王朝服的照王,二人一母所出,他形肖皇帝,平平无奇,略微发胖;而安王酷似菱贵妃,有潘郎之貌;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人长得不像亲兄弟。 楚其渊冷笑:“三皇兄不必挖苦,本王中毒不假,病危是真,这些难道不是拜三皇兄所赐?莫非三皇兄的暗探没把所见所闻尽数告知三皇兄?” 他以前直呼“三哥”,从未疏远的叫他“皇兄”,更没在兄弟面前自称过“本王”。 心远了,称呼也就远了。 照王脸色下沉:“旧话就免谈了,九弟,你我一母同胞,我左右不会害你性命,你现下弃暗投明还来得及,我与你兄弟联手,何愁大业不成?!” “毒酒毁我根基,毒衣损我精血,这便是三皇兄所谓的不会害本王性命?在本王心里,三哥已经死在亲自为本王斟酒的那天夜里了,本王念在母妃的份上也最后奉劝你一句,谋逆当诛!” “哼,我敢作敢当,毒酒的确是我准备的,我是想过毒死你,可你到底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胞弟,我心软了,最后换了另一种不致命的毒。那什么毒衣却与我无关,你可别把旁的赖在我头上!” 照王为人不择手段,做过不少缺德事,但他受不得冤枉,不是他做的他不认。 楚其渊观其神色不似作假,怔住了。 车内的南星也惊诧莫名,不是照王的话,那是谁暗中掉包了他的常服? 安王在原著里只是个背景板,没有多少笔墨,更没记载毒线一事,她无法从原著中挖掘出真相。 众人心思各异,宫门寂静半晌,细雪絮絮飘下,落于反射火光的器刃上。 朱漆宫门“吱呀”一声,七皇子身穿杏黄色太子蟒袍,龙行虎步,眉宇间初显储君威严。 “三皇兄,谋逆是死罪,你若再往前一步,即便是孤向父皇求情,怕是也免不了你一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照王神情阴鸷,横眉冷对:“自古皇位能者居之,唐秦王发动玄武门之变不也成就了一代英主、名垂千古?老七,成王败寇,你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好说的。” 照王耐心告罄,没有留给他们回话的时间,果断地挥手,御马直逼宫门,一众叛军黑压压的跟上。 城内的巡城营被叛军逐个击破,城外的巡防营又被另一支叛军拖住了,宫中的禁军统领已被照王策反,其他兵力也被照王控制了。太子和安王除了这两千禁军加上一支东宫精锐再无人可用,这么点人对上一万叛军简直是以卵击石。 照王胜券在握,自信一笑。 楚其渊面容一肃,不退不避,枪杆带起劲风一横,进入备战状态。 他身手虽大不如前,可仍有昔日战神之威,禁军神色一振,严阵以待。 眼看两帮人马就要对上,南星揪紧胸衣,祈祷他千万别受伤。 “且慢!”太子大喝一声,目光沉沉,“三皇兄,你当真不顾念父皇、不念及兄弟情义,绝情至此?” 照王胸有成竹,不怒反笑:“老七啊老七,你我巴不得对方早死,哪来的情义呢?我猜猜,你和九弟玩这一出是在拖延时间吧?我再猜猜,你们已经派人去通州大营调兵了?” 的确如此,太子和安王沉默了。 “我料到你们会使这招,早在各路埋伏了人,你们的消息根本送不出去。”照王嗤之以鼻,“就算有漏网之鱼,我在城外还有五万大军,路上还有七万我军,你们今夜是等不来援军了。” 过了今夜,皇城是他的囊中之物,调来多少大军都没用了。 照王见他们哑口无言,哈哈大笑,接着高举手中长剑,扬声道:“杀!” “杀!!”叛军兴奋地冲向宫门。 楚其渊比了个手势,禁军分出一队保护太子,其他人奋勇杀敌。 兵器交接声起,城墙上冒出弓箭手,箭如雨下,纷纷射中碾压过来的叛军。 照王让禁军统领提前缴了宫中所有兵器,心知他们撑不了多久,无论什么招数都是螳臂挡车,当即振臂高呼:“谁先破城谁封王拜侯!本王言出必行!” 叛军情绪高涨,齐声呐喊:“冲!” 敌众我寡,黑色军服的叛军淹没了白底甲衣的禁军。 楚其渊正容亢色,□□伸缩自如,一挑一刺便要了一条人命。 南星的视线紧紧追逐着他,场面太乱了,离得又远,很快就跟丢了。 数九寒天里,她紧张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惨叫声不绝于耳,一具具尸体倒在血泊中,站着的人几乎都是黑衣叛军,仅有寥寥白衣禁军在负隅顽抗。 照王势在必得,隔着血肉横飞的战场遥望太子,四目相对,照王嘴角挂着讥笑。 没得意多久,他变了脸色。 地面传来振动,马蹄声慢慢清晰,这动静,分明是千军万马之势。 怎么可能?!照王脸色大变,再次与太子对上视线,太子微微一笑,负手而立。 照王褪去自满,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老七身边的顾意询和老九身边的言顺丘不在这里! “太子殿下!安王殿下!属下救驾来迟!” 顺丘率先策马到,顾意询和援军慢了他一截距离。 两军汇合,厮杀声再起。 【宿主,该走了,不然会被发现。】系统及时提醒。 南星恋恋不舍地望了眼宫门,依然没看到想看的人,戴上帽子,拢紧斗篷,当机立断下车,按照箭头的方向返回。 这段逼宫戏份和原著差不离,援军一到,照王必败。 安王应该是安全了,南星却还心事重重。 如果毒线不是照王手笔,意味着还有人想要安王的命……会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30 20:54:58~2022-05-31 23: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芜、中年少女 10瓶;今天不吃晚饭⊙ω⊙ 5瓶;缘霄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相思意成欢28 南星如法炮制回到王府, 思雪和琳霄在她房门外急得团团转,看到她回来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固若金汤的王府隔绝了外面的混乱,惨叫声时远时近, 夜色愈发浓重。 小雪偃旗息鼓,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何琰羽衣衫褴褛的回到王府。 梳洗完毕, 他声情并茂的跟她聊起了他做后勤的苦日子,顺带说了逼宫事件的始末。 照王和太子都在对方身边安插了眼线,太子很早就收到了照王意图谋反的消息, 并召集安王和顾意询商议应对之策。 照王这些年努力钻营, 党羽不容小觑,事发当日必会想办法控制住整个京城, 太子将计就计,没有暗中阻挠。 亲王府兵加起来也才一万多, 菱贵妃是将门出身,照王说动了几位舅舅助他谋反,他手上才有十几万的兵力。 若想破解此局, 得前往最近的兵营调兵, 太子把兵符交给顺丘, 顺丘动身去往通州,带回大军蛰伏在城外后, 照王派去拦截他们传递消息的人马方就位。 太子再派顾意询秘密去往兵营, 照王发兵之时, 顺丘带走一半兵力去解决路上来支援照王的七万叛军,而顾意询负责领兵解决围在皇城边上的五万叛军。 皇城这边, 安王和太子为饵, 设法拖住照王, 待顺丘和顾意询降伏叛军,照王一干人等连宫门都未进,就成了那瓮中之鳖。 好笑的是,十二皇子知道自己争不过两个哥哥就歇了夺位之心,头先他作壁上观,两不相帮,后来见大局已定便想下场分一杯羹,名其名曰“弟弟想助七哥一臂之力”。 然而兵营调度等一应事务上有顺丘,押运粮草有五皇子诚王,其他琐事有顾意询,他怎么也插不进去,只能怏怏龟缩。 每每想起十二皇子拂袖而去的难看脸色,何琰羽就想发笑,谁让他派人刺杀过他们殿下,活该! 何琰羽心里偷着乐,嘴上跟她抱怨:“唉!我既要跟诚王一起管兵营里的粮草,又要为将士们治病救伤,那兵营还分几处,跑得我腿都要断了。” 南星连忙让人煮上草药水,好叫他泡上解解乏。 何琰羽累极,泡了澡就沉沉睡去。 日头西斜,整个京城焕然一新,街道和宫门处无一丝打斗过的痕迹,唯有挥散不去的血腥味提醒着路过的人这里昨日尸首满地。 楚其渊踏着黄昏余晖回到王府。 南星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等在正门,听到马蹄声立刻惊喜地抬头。 楚其渊手上还握着红缨枪,衣摆上沾了几滴干枯的血迹,他神色冷峻,眼神里杀气腾腾,在看到她之后,表情刹那间软化。 他翻身下马,把枪丢给顺丘;顺丘单手接住,挤眉弄眼的挥退旁人。 南星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根本注意不到还有没有旁人,红着眼眶小跑上前。 许久未见,她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夜里总是忧心思念到难以入眠。 楚其渊想她也想狠了,本能地伸手欲拥佳人,意识到了什么,后退半步。 她止住了步伐,用眼神表达疑惑。 他说:“等会,我脏。” 才不脏呢!南星不管不顾,双手环住他精瘦的劲腰,脸颊贴上了他的胸口。 他闷笑出声,她清晰的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二人没有说话,在寒风中紧紧拥着彼此,直至最后一缕残阳消失。 楚其渊泡完草药水,和她用了晚膳,二人围着火盆坐在亭子里观夜雪。 他慢声讲述在外边的日子里都做了什么,基本跟何琰羽说得相差无几,他也提到了照王可能不是毒衣事件的幕后黑手。 南星问他:你有头绪吗? 能在尚衣监和织造局掩人耳目的人,不外乎是皇帝、太子、诚王和照王,十二皇子还没那个本事,嫌疑最大的照王又基本被排除了;虎毒不食子,老皇帝若是想讨回兵权完全可以用别的办法,而太子和他不是亲手足胜似亲手足。 最后只剩下五皇子诚王一个人选,可诚王温良敦厚,向来不理朝政,和他一点利害关系都没有,不像十二皇子在他死后可以迅速顶上他的位置,何况他和诚王素来无仇怨。 楚其渊在给她剥橘子,好半天才答:“我不知道。” 这件事扑朔迷离,一日没查出真相,意味着他还有被幕后之人暗害的风险。 他是一定要查清楚的,水落石出之前,他不愿去怀疑照王以外的人。 楚其渊压下心事,掰开白丝被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撕了一瓣递到她嘴边。 南星默契的没再提,咬破饱满的果瓣,冰冰凉凉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前所未有的甜。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吃甜食,吃了心情就会纾解一些,不知对他奏不奏效。 南星笑眼弯弯,拿了一瓣送到他唇角,示意他尝一尝。 他不爱吃水果,十年未吃过这些东西,眼下被她亲自喂食,没有犹豫地叼走了橘子。 她眼眸晶亮,期待地问:甜吗? 楚其渊受毒酒的影响,味觉不如原来灵敏,不太尝得出来这果儿是不是很甜。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点头:“甜。” 她双眸更亮了,笑盈盈的继续喂他。 楚其渊方要说够了,便被她一瓣瓣喂进嘴里,他哭笑不得,怕她当真要喂完他一整个橘子,只得抽空也喂给她。 两人边吃边闲聊,不知不觉分吃了一小碟橘子。 他揽过她,同她披着一件大氅,烤着炭火,望着闪烁的星空,沉重的心绪渐渐不翼而飞。 三日后,天牢里的照王定了谋逆之罪,由于种种因素,他没有被判死罪,而是褫夺其封号,贬为庶民,从此幽禁原照王府。 因着年关出了这事,上至世家皇族,下至平民百姓,这个年过得跟平常日子无二。 除夕一过,京都各部回归正轨,街市复原,宵禁解除。 楚其渊常常早出晚归,有时候几日不见人影。 南星知道他在秘密彻查当年旧事,没有打扰他,在他的授意下,继续管理王府,甚至他名下的所有产业都攥在了她手上。 这些事以前是何琰羽代管,今后有人接手他别提有多高兴,事无巨细的教她。 不管不知道,安王这家底忒丰厚……除了每年亲王待遇的优厚俸禄,他名下还有各种山庄、店铺、田地,看得南星眼花缭乱。 除了大库房,他还有一个专门装御赐奖赏的小金库,这个特殊的库房是满的……可恶,她不吃不喝采三百年的药都赚不到他的十分之一! 难过之下,南星抓过他的手咬上拇指连接手掌的那一片软肉,不过没用力,只是不甘心地磨着。 真是的,他没事那么会赚钱干嘛,累死她了! 楚其渊刚回府,特意过来瞧她,想叫她别那么辛苦,见她如此,以为她在撒娇,直接抱起人去放纸鸢。 充实的日子过得飞快。 弹指之间,春回大地,繁花争艳。 三月初五这日,安王府喜庆冲天,宾朋满座。 南星在永宁坊出嫁,秦国公与国公夫人充当她的长辈,而顾意询跟何琰羽作为她的兄长送嫁。 说到顾意询,南星以为他会找她私下说几句话的,但他没有,只当众说了几句祝福语。 她顶着盖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听他难掩哀伤的语气,想来他心里极不痛快。 礼官过府,南星在思雪等人的搀扶下,按照礼制祭拜祖宗,又跪又上香,反反复复,一整套流程下来她已觉得有些乏了。 祭完祖,安王掐准时间来接亲。 红绸那端一紧,她知道他已来到自己身侧,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欢快,紧张得差点迈不开脚。 随着礼官唱词,她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上了花轿。 锣鼓唢呐奏出的喜乐响了一路,南星咬着下唇,手里的喜怕被她扭得不成样子。 她头一次成婚,从神经到身体都绷得紧紧的,以至于到了安王府后,晕乎乎的接受册封,机械的按照礼官的引导完成了拜堂流程,然后等着安王所属的下臣一批接一批的拜见,再僵硬地登车进宫奉礼。 皇帝垂危,他们只在殿外行了跪拜礼谢恩,旋即去皇后所在的永和宫拜见。 皇后和菱贵妃当年斗得你死我活,皇后自然是不待见安王的,她只提了一嘴愿他们和睦恩爱,别的没再多言。 南星全程盖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看不清皇后和其他人的脸,安王似乎跟她悄悄说过什么话,可是喜乐太大声,她没有听清。 回到王府,她口干舌燥,疲惫不堪,提线木偶般完成剩下的礼仪,礼官喊“迎王妃入婚房——”的那一刻,她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到了婚房,南星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甚至觉得沾上枕头就能马上睡过去。 任谁寅时起床,一折腾就是一整天,都会累得骨头散架,况且为了减少出恭的次数,她一整天都没喝过什么水,连饭菜都没动过几筷子。 琳霄贴心地端茶碗过来:“王妃,茶。” 嗓子都要冒火了,南星接过饮下一整碗,总算觉得又活过来了。 思雪捧着一碟糕点,心疼地说:“王妃,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她确实饿了,拈了块桂花糕从盖头底下伸上来,怕粉屑沾到婚服,小口小口地吃。 “王妃,待会儿王爷绝对会被他们灌醉,奴婢先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备上醒酒汤……” 琳霄的话未说完,响起了敲门声。 “殿下不止会被灌醉,还会体验一次难忘的闹洞房呢!” 是何琰羽带笑的声音,琳霄过去开了门,然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外面何止他一人,乌泱泱跟着十几个护卫,连平素一本正经的顺丘都来了。 南星察觉出不对劲,撩起盖头一角,见到那么多人也愣住了。 何琰羽笑嘻嘻地探头:“南星姑娘……不对,王妃!不介意我们来闹洞房吧?” 他眼睛滴溜乱转,肚子里坏水哐哐响。 有他缓解气氛,南星反而放松下来,没那么紧张了,想起他们算是她和安王的媒人,她莞尔,点头。 何琰羽“嘿嘿”坏笑,一步步走近几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神似不怀好意的采花贼。 楚其渊这边,自从新娘子进门后,他便心不在焉,怕弟兄们耻笑,面上还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接受每一桌的敬酒。 他是不易醉的体质,加上何琰羽提前给他吃了一颗特制的解酒药,干脆来者不拒,杯杯入腹。 他一心想着喝完所有人递来的酒杯,然后回房陪娇妻,奈何不少人扯着他的袖子嚷着不够,接二连三灌了他好几壶。 这些不依不饶的人里,当属他兄弟那桌最甚。 太子病了没来,十二皇子说感染了风寒,所以在座的是诚王和其他七八位未及弱冠的弟弟,其中诚王闹得最欢,大喊着不信灌不醉他,特意喊人送上一坛烈酒。 “九弟,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不许拒绝哦,也别气得打哥哥,不吉利的。” “九哥喝!九哥喝!”弟弟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同声起哄。 其他宾客见了,湊热闹地打拍子。 气氛使然,楚其渊不得不拍开酒坛封泥,妥协之前,他对诚王意味深长地说:“五哥,我也有一份福气送你,到时你可莫要推辞。” 诚王是直肠子,哪里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困境,没心没肺地笑:“咱们不说远的,今儿个你洞房花烛,你的福气先来,不过……你得再来一坛!” 说着,他的侍从又送了另一坛烈酒上来。 诚王故作高深的介绍:“第一坛是西域烈酒,不胜酒力之人闻了就熏歪了身子,这第二坛是北戎美酒,再刚猛的汉子一口就放倒!” 有人扬声喊道:“诚王殿下,你这不是存心让安王殿下入不了洞房嘛?” 喜事不忌口,宾客哄堂大笑。 诚王笑呵呵:“还不兴本王现在就开始闹洞房?” “好,很好!”楚其渊别有深意地微笑,抓起酒坛豪迈地饮下,惹来如雷的掌声。 两坛烈酒下肚,饶是他千杯不醉也花了眼。 反正每一桌都敬过酒了,他借机装醉,身子歪歪斜斜地说“再来”、“本王还能喝”,引来宾客更欢腾的笑闹。 护卫机灵的上前扶稳他,对宾客道:“殿下醉了,属下先行送殿下回房,各位大人请尽兴。” 看安王醉得不轻,本想跟着闹洞房的人良心发现,转头和友人三三两两的玩起了行酒令。 到了婚房外,楚其渊眸光清澈,站直了身子,那烈酒是厉害,不过他还未到烂醉的程度。 不想酒气熏着他的王妃,他先去洗漱一番。 再次回到婚房外,楚其渊抬手轻敲,体贴的隔了一会儿才推门入内。 婚房空荡荡,哪里还有新娘子的人影,他的笑意顷刻间僵在了脸上。 隐匿在屋顶上的护卫倒挂出半个身子,好心提醒:“殿下,何大夫说要闹一个不一样的洞房,所以……他们把王妃藏起来了。” “们?”怪不得不见顺丘等人,楚其渊语气危险,“召集人手,找出王妃。” 护卫缩着脖子,讷讷地道:“那个,言将军说,在找王妃这件事上属下们不能插手。” “……好,好得很!” 楚其渊冷哼一声,大步离开卧房。 于是宾客们看到了罕见的一幕:原本醉醺醺的安王咬牙切齿的来来去去,一时从东边厢房揪出一个穿着喜服的男护卫,一时从西边院子拖出一个盖了盖头的魁梧男子…… 总之,耗时半个时辰,楚其渊把藏到最后的何琰羽和顺丘都翻出来了,仍然没找到他的新娘。 何琰羽窃笑,贱兮兮地扬声说:“春宵苦短,殿下再不加把劲找到王妃,新婚之夜很快就过去咯!” 顺丘忍俊不禁,又不好当众给他家殿下的伤口上撒盐,只好抱着剑背过身去,肩头耸动。 楚其渊快把王府翻遍了,偏生没找到人,鼻子都快气歪了。 灵光一闪,他恍然惊醒,大步走回婚房。 何琰羽遗憾地咂嘴:“啧啧,新郎官反应过来了,不好玩了。” 婚房内,南星正在吃琳霄喂的水果,房门猛然被人大力推开,她连忙吞咽嘴里的瓜果。 很快,盖头前的一小方天地里出现了一双红靴,她听到琳霄等人退出去并合上了房门的声响。 盖头被人掀开,眼前豁然一亮,她下意识地抬眼,看清了一身红衣的男人。 他本身长得极英俊,喜服衬托下,他气宇更胜从前,竟让她有片刻的移不开眼。 楚其渊捏起她的下巴,星眸微眯:“我怎么都没想到,我的王妃居然胳膊往外拐,随他们整蛊你的丈夫。” 呃。 这事儿吧,主要是她不用出什么力,何琰羽让她去厢房小坐,她去了,他们不久便让她回来了,之后她就一直在婚房里呆着。 这太简单了,简单到她不答应都说不过去……好吧,她其实觉得还挺好玩的。 南星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我们这辈子只成这一次亲,就让他们高兴高兴嘛。 老实说,要不是他们助攻,他们也许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楚其渊也明白这个理,就是心里捋不顺这口气,他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沉声说:“霍南星,你偏心。” 这句式似曾相识,上一次他这么说的时候,他要到了她亲昵的一句“九哥”,这一次,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 南星是知道答案的,可那个答案让她太害羞,光是想想,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楚其渊的目光流连到她红润诱人的唇瓣,指腹缓缓摩挲上这片肖想已久的柔软,声音变得沙哑。 “你让他们高兴了,也得让我高兴,这才公平,是吧,王妃?” 洞房花烛夜,他怎么个高兴法不言而喻。 唇瓣被摩擦的地方微微发麻,南星怦然心动,娇羞地垂下眼帘,双颊如霞。 美人含羞带怯,犹如被露水润泽的娇花,艳丽得胜过世间一切风景。 楚其渊意乱情迷,在新婚之夜终于舍得放纵自己去做想了很久的事,右手撑在她脑后,狠狠压下头去索取。 南星像是喝醉了,轻飘飘的使不上力,软绵绵地倒在他怀中,在他滚烫的唇舌与双手中溃不成军,不住地颤栗,予索予求。 作者有话说: 儿童节快乐 第29章 相思意成欢29 南星成为安王妃后, 日子和以往无太大的不同,最初有很多人下帖邀约,变相的给她递上打入官眷圈子的橄榄枝, 最后都给楚其渊挡了。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 一旦开始和其他官眷社交,就免不了面对人心的丑陋。 楚其渊已深陷尔虞我诈的泥潭, 不想她也踏足名利场的沼泽,况且他不需要妻子为了他去应酬那些无利不往的人精。 新婚小夫妻就这般关起门来过着小日子,倒也有滋有润, 除了晚上偶有不和谐。 他有时候爱逗她, 磨她磨得了趣,又不肯给个痛快, 非要她等得抓耳挠心,顺了他的意说些羞人的荤话, 才肯大开大合地耸腰。 每次她据理力争的抗议,他就“体贴”的虚心接受,待她温柔似水;她开始还爽利, 久了总觉得他是故意没戳到合心处, 她越发心痒难耐, 不得已泪眼涟涟的求他发狠,然后被逞的他抱着翻来覆去到后半夜。 ……男人在这方面太能干了也不是好事, 她总是很被动! 总之, 南星单方面的认为这不太和谐! 除此之外, 她十分满意现状,白天送他出门, 自己在家管管帐, 空了就跟思雪她们出街逛逛, 劳逸结合下一整日很快就过去了。 变故发生在一天夜里,楚其渊大醉而归。 南星从未见过他的醉态,因此,不知道他回了房就坐在桌边以手支额,眼神迷离,谁都不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状态是否正常。 何琰羽被她火急火燎的请过来瞧一瞧。 他摸着下巴暗忖良久,自信的下了结论:“殿下这是有心事,想通了就好了。” 她不放心,万一没想通呢?总不能让他发呆到天明吧。 何琰羽没辙,他也没见过殿下喝醉啊,解酒丸喂也喂了,他哪里还有主意。 顺丘思索了一会儿,接话道:“殿下只是沉浸在心绪里,并非五感丧失,王妃只需寸步不离的陪在殿下身边。” 只好如此了。 送走他们,南星弯腰替他整理衣襟,思索着他究竟遇到了何事、被谁灌了酒、喝了多少坛,忽闻他呢喃。 “南星,想做皇后吗?” 她手一抖,倏然抬眼,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这是什么意思,他想要皇位?他不是在辅佐太子吗? 南星困惑,却深知他不是背信弃义之徒,这么问定是事出有因,反复思虑,只有太子负他在先这个可能性。 他近来在追查当年毒衣的真相,难不成太子和此事有关?照王怕他偏向原定王现太子,一杯毒酒令他再也无法征战沙场;而他的好七哥同样忌惮他和照王的血脉亲情,忧心他最后还是会回头帮自己的亲哥,从而精心设局,欲要他性命? 人心难测,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南星没有答复,直白地问出关键问题:确定是太子了吗? 楚其渊瞬间红了眼,双手紧握成拳,青筋爆起,呼吸不稳。 他在用全身的力量抑制住强烈的哀痛与怒火,答案很明显了。 南星连忙坐到旁边,温柔地搂着他,轻轻拍抚他的背替他顺气。 渐渐地,他松懈了紧绷的身体,仿佛溺水时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浮木,紧紧地抱着她,断断续续的道出心中烦忧。 “七哥……太子病了,准确来说是中毒,十六弟下的。” “他原本很快就能解毒痊愈,我以牙还牙,他所有的衣物都绣上了与我以前一致的毒线,他……好不了了。” “我本不愿告知你,不想你发现我已经变得和他们一样肮脏。” 明明报了仇,可楚其渊不觉得快活。 无论是三哥、七哥还是十二弟,他们为何害了他之后,还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来看望他?尤其是七哥,他缠绵病榻之时,七哥恨不能感同身受的痛惜模样曾让他大为感动,于是他付出了真情,真心的待他如同胞兄。 可惜一切都是假仁假义,以为情深义重的兄长,背地里在利用他夺权,想要置他于死地。 楚其渊苦笑出声。 他做不到像三哥和七哥那般,害了人还能若无其事的出现在那人面前。七哥今日起穿上了他调换的毒衣,他就无法再出现在七哥面前。 七哥早就知道他在查当年的毒衣事件,他一下子就和七哥远了,七哥应是猜到了他已然查明了这桩旧事,不知是亏心还是别的什么,七哥没有挽留,亦无二话。 他和太子二十几年的情分,断在了今日。 南星听完始末,明了他是悲不自胜的给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原著里的确有记载太子中毒事件,起因是十六皇子和宫妃有染,被太子无意中撞破,十六皇子怕东窗事发后,自己似原照王那样被老皇帝给贬成庶民,铤而走险给太子下毒灭口。 总而言之,十六皇子是个推动剧情的降智工具人,只剩一口气的老皇帝同时得知太子中毒、小儿子和妃嫔有染,一气之下含恨而终。 原剧情中,太子很快就解毒了,然后顺利登基,但这一次他穿上了安王以眼还眼而准备的毒衣,往后是个什么走向就不得而知了。 虽说世界线有可能歪到十万八千里,但太子害她丈夫在先,南星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这个世界不会随意坍塌了,人生本就是变幻无常,歪了就歪了。 她捧着眼前这个人的脸,万分疼惜地说:你该早点跟我说的,我心疼你尚且来不及,怎会嫌弃你呢? 楚其渊垂下眼眸,安静地望着她,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在坦白之后焦心的等待审判。 她何时见过这样脆弱的他,胸中填满了怜惜之情,仰头,在他的额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轻吻。 南星与他四目相对,认真地说:他们害你在先,你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没有像他们那样去害无辜的人,你的心不脏。 他幽幽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搂着她。 这夜之后,楚其渊神色如常,从此滴酒不沾。 不久,老皇帝驾崩,皇室宗亲进宫守灵,文武百官服丧,殡宫停灵半个月,梓宫入皇陵。 因太子“病重”,时常咳血,先帝出殡时,是作为长子的诚王扶棺。 国丧期间,禁嫁娶,不准宴乐。 料理完丧事,紧跟着便是新帝登基。 原本太子登基顺理成章,可他的身子骨并未好转,昏睡的时间是清醒时间的两倍有余,如此新君,岂能料理国政? 朝中的风向顿时变了,一部分人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催着太子尽快继位;另一部分人抨击太子体弱,要求另立新君。 因楚其渊问过她想不想做皇后,南星以为他想做皇帝,忐忑不安了许久,不过,听说新君的热门人选是诚王,很少有人提起安王。 现今楚其渊兵权在手,先前和太子一党走动甚密,是以和一众文臣打得火热,按理他的呼声不该这么低才对。就算文臣不买账,武将们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可是看情势又不是这样,武将们大多支持诚王继位。 夜里,楚其渊回来后跟她主动解释。 他查出太子谋害他之后,就不想让太子继续踩着他上位,弟弟们除了十二皇子都不争气,十二皇子做事又太阴毒,他只好选中了诚王,欲助五哥登上皇位。 但诚王胸无大志,整日流连食肆花街,压根不是做明君的料。他灰心丧气之下,那夜才生了想自己做皇帝的想法,于是问了她想不想做皇后。 楚其渊轻飘飘地道:“过后我细想,做皇帝过于苦累,不适合你我,所以我还是不改初心,继续拥戴五哥。” 他派系下的大臣跟他一条心的拥立诚王,诚王才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不过,有一个问题很严峻。 南星忧心忡忡地问:诚王无帝王之才,他登基后成为昏君怎么办? 七皇子城府太深,可他适合做皇帝,诚王说不好听点,他就是个憨憨吃货,如何能治理得了一个偌大的康国,单说百官各怀鬼胎,光是御下就够他喝一壶了。 帝王昏庸,最受苦的是百姓。 楚其渊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斩钉截铁:“不会,我看着他。” 除了五哥没别人了,他又不想顶上,只能手把手教他怎样做个起码无功无过的帝王。 这些事儿可以日后再议,新婚燕尔,盖着被子纯聊天哪里像话,他的手不老实地钻入了裙底。 她正在想事情,一时不慎让他得了手。 楚其渊很了解她,知道哪一处她招架不住,她爱什么技俩他就照着使。 正应了干柴烈火那句老话,南星觉得被他修长而略微粗糙的手指触碰过的地方着了火,烧得她软了四肢,瘫成了水倒在他身上,任他为所欲为。 往常她半推半就,这一回,她坚定地推开了他的手。 烛火下,她妩媚的一双狐狸眼水汪汪,双颊染上了薄薄的粉霞,红润的樱唇微微喘息,嘴边垂下了一缕碎发,正随着喘息而轻轻颤动,更添几分艳色。 楚其渊心猿意马,在她耳畔沙哑地问:“不要吗?” 南星咬了咬下唇,待平了心气,才道:我这几日易孕。 不巧,何琰羽研制的几乎不伤身的避子丸用完了,国丧刚过,这么快就有孕恐遭诟病。 楚其渊因国丧清心寡欲了几个月,本以为今夜可以打打牙祭,未曾想到这般赶巧。 不能吃肉就喝口汤,他以打商量的语气问道:“王妃,素着来可否?” 什么素不素的……南星娇嗔地横了他一眼,面红耳赤地说:我困了,我要睡了。 说着,在男人幽怨的眼神中,她赶忙闭上眼睛,生怕他一素起来就素个没完没了,夜已深,他明日可是要早起的。 无事一身轻,她很快就睡熟了,哪里知道某个人默念清心咒念到了四更天。 第30章 相思意成欢30(完) 又过旬日, 太子的病不见起色,据传,他每日都咳血, 近两日更是昏睡不醒。 国无主君, 人心惶惶,百官多次请愿诚王登基, 被太后屡次压下。 不久,线报来信,厉国趁康国内乱而虎视眈眈, 厉国主帅正在纠集人马, 欲举兵来犯。 内忧外患,国步方蹇, 新君即位迫在眉睫,可太子二竖为虐, 太后再也无力压制百官,诚王继位成了板上钉钉。 登基大典一过,新皇定了来年年号为淳熙, 随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大赦天下;第二件事是让原太子——现定王留在东宫, 勒令太医署不计代价全力医治;第三件事, 加封顺丘为镇国将军,授予其兵符, 命其即刻前往边疆戍守。 顺丘在安王麾下十年, 曾跟随安王打下了厉国六分之一的国土, 在厉国人眼里,他是除了安王之外最为畏惧的存在。 果然, 顺丘前脚刚去, 厉国后脚就消停了。 新皇的三把火烧得正旺, 文人赞新君仁爱,百姓夸新君贤明。 唯有百官摸不着头脑,这圣上竟有两幅面孔,时而精明强干,推陈出新;时而糊涂昏聩,语出惊人。 这三把火,正是楚其渊授意皇帝放的。 日子久了,就有精明的大臣瞧出来了,安王在的时候,圣上总是有模有样,安王一不在,圣上就无心政务。 一传十十传百,百官心下一琢磨,也就回过味儿来了,下朝小聚时,不免感叹一番当初他们怎么就一心立长不立贤呢?这安王也是,当时怎么就闷不吭声,尘埃落定了才显出才能来?若是他早早就显山露水,他们择主的时候不就多出一个选择了么?! 这下好了,肠子悔青了都没用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同病相怜的互相倒酒,美酒佳肴入口却索然无味。 他们话题中的两位人物此刻正聚在一处。 皇帝微服私访,在安王府对罪魁祸首大骂其黑心,指责安王骗他说登基后能吃到很多皇帝独享的珍馐美馔,结果奏折多得每天都看不完,时不时还要处理紧急事件,累煞他也! “天下珍味尽供御膳房,臣弟哪里说错了吗?” 楚其渊似笑非笑,不慌不忙地喝了口君山银针。 “这奏折臣弟替皇兄分担了大半,臣弟尚且有空闲回府陪王妃,皇兄怎会无闲暇?且不说臣弟事先有问过皇兄愿不愿意登上这皇位。” 皇帝哑口无言。 在做诚王之时,他心知肚明自个儿哪样都比不过兄弟,从未生过夺位之心。本以为这辈子注定做个闲散逍遥王,岂料出类拔萃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倒下,所有人都跳出来推崇自己成为皇帝。 同样是龙子,夜深人静时,他也向往过皇位,如今有机会能坐上去,他如何能拒绝。 如愿登上皇位之后才发现,皇帝没想象中那么好做,他压根就没长帝王的心智!还是闲王更适合他! 皇帝苦下脸。 “老九啊,哥哥不是真的责怪你,哥哥的意思是,咱俩其实可以换一换。” “皇兄此言差矣,倘若臣弟继位,不一定比皇兄贤明,但皇兄若是居于臣弟之位,做得一定没有臣弟好。试问,皇兄能否如同臣弟这般每日替君上批阅奏折?假使有紧急事件,皇兄能否如臣弟这般连夜进宫旁听,为君上出谋划策?” 南星送糕点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不动声色地福身行礼,亲自从思雪等人的托盘上取下点心布上,心下却暗笑不已。 他这话看似没毛病,其实只要他做了皇帝,根本不会漏下一星半点政务给兄弟,也就不存在要他五哥帮忙批阅奏折、半夜进宫、出谋献计的事。 皇帝果然被带进坑里了,换位思考咂摸半晌,自己做闲王的话确实做不到他那般,不由得感动地说:“老九啊,真是辛苦你了……” 楚其渊微微一笑:“哪里哪里,只要皇兄需要,臣弟鞠躬尽瘁。” 皇帝更加感动,转头对南星不好意思地说:“弟妹,有时候大晚上的朕还得叫走老九,望你多多担待朕这个不成器的哥哥。” 南星是一点都不介意的! 他那个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不“吃肉”的夜晚里,他名其名曰“服侍”她素着来几回,她哪里招架得住,每每任其为所欲为,泪眼汪汪地咬着被角,感叹大家都是新手起步,怎么段位不一样! 唉,血泪史不提也罢。 南星心中流下了悲愤的宽面条泪,面上温婉地摆手。 楚其渊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熠熠如星的黑眸里蓄满笑意,嘴角越翘越高。 他在得意。 南星斜了他一眼,眼珠一转,借着添茶的动作,绣花鞋悄悄踩上了他的靴子,恼羞成怒地碾了几下。 一旁的皇帝正在诉苦,称御膳房的点心虽好吃,但他更怀念民间小食云云,完全没注意到夫妻俩的小打小闹。 楚其渊渐感吃痛,不想在御前失仪,使了个讨饶的眼色。 南星暗暗冷哼一声,这才放过他,披帛一甩,莲步轻移,坐到对面。 皇帝浑然不觉,尚在喋喋不休,从山珍聊到了海味。 他对天下美食如数家珍,如若放任他继续,怕是能聊上三天三夜。 楚其渊清了清嗓子,见缝插针:“皇兄,十二弟即将弱冠,是时候封王了,按照祖制,臣弟们也该就藩了。” 康朝礼制,新皇继位后,其他兄弟需离京去封地。 南星觉得这制度是在养蛊,挺变态的。 老皇帝还在世时,皇子们明争暗斗,自相残杀;下一任皇帝如果是仁君还好,让众兄弟去封地,眼不见为净,各安一方。 如果斗出的是个黑心肝的暴君,看不得昔日仇敌去封地过舒服的日子,想方设法害了他们的命,手刃亲手足这种事,在康朝的史书上比比皆是。 悲哀的是,这种制度下,怀有仁心的人很难做皇帝,能做皇帝的人很难保持仁心。 言归正传,其他人无所畏,皇帝是不可能放他去封地的,一通好磨歹磨,楚其渊才“勉为其难”的同意留京。 临走之际,皇帝不死心的吐苦水:“老九啊,哥哥不是在试探你,也不是在敲打你,哥哥是真的想禅让。” 楚其渊和南星对视一眼,他笑道:“皇兄,论嫡、论长、论才都轮不到臣弟,哪天七皇兄转危为安,他岂不是比臣弟更适合?何况付昱侄子聪颖伶俐,皇兄若是好好栽培,不愁后继无人。” 皇帝愁眉不展,他儿子付昱才九岁,至少要等个五年才能挑大梁,他还不如寄希望于老七快点病愈呢。 最终,他唉声叹气地登辇回宫。 夫妻俩在大门口目送,南星扯着他的袖子,心情复杂地启唇:定王还有多少日子呢? “……不知。”楚其渊被问住了。 恶有恶报,定王穿的毒衣和他以前穿的别无二致,定王能活多久,取决于定王当初想让他活多久。 他若有所思:“你想住京里,还是去富庶的封地?” 往近了想,皇帝对他言听计从,他权倾朝野,相当于摄政王的待遇,此为前提的话,肯定是京城住得舒坦。 往远了想,将来付昱长成,迟早册封太子、登基为帝,到那时就会忌惮他,今后会变成什么样还不好说。 夫妻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块。 南星摇晃他的手,笑说:各有好处,我都不知道怎么选了,你在哪里,我去哪里,哪里就是家。 楚其渊何尝不是如此,怀着心意相通的畅快,牵着她往回走。 不久,皇帝给未及弱冠的所有弟弟封王,他们不日就要离京去封地。 唯有楚其渊留在了京城,并且被加封为“贤”王,因“安”是先帝赐的封号,人称安贤王,他成了康国史上唯一一个有二字封号的亲王。 随着藩王离京,定王迁出东宫回了定王府,半个太医署和民间名医一天十二个时辰诊治,一治就是三年。 三年来定王日渐衰败,瘦得不成人样,何琰羽曾凑热闹去过一次定王府,称他凭着意志力吊着最后一口气,能活这么久属实奇迹。 定王离皇位仅一步之遥,想来不甘心此生止步于此,一直在苦苦挣扎,才能勉强撑到现在。 这样活着,其实生不如死。 左右是别人的事,南星听罢一笑而过,专心收拾行囊。 付昱上个月被封了太子,楚其渊就开始着手准备,尽快前往封地淄州。 淄州位处江南,是富饶之地,三年前皇帝划分封地的时候,他多了个心眼,给自己预留了最肥的一块好肉。 淳熙三年八月十一日,楚其渊和南星带着二十车行李和上千府兵,在皇帝声泪俱下的再三挽留中,浩浩荡荡的离开京城。 四年前的今日,南星怀着忐忑的心情随安王抵京,四年后的今天,她高高兴兴的随安王离去。 说来好笑,楚其渊三年来没把他五哥调'教成明君,倒是把侄子教成了明君的好苗子……他五哥真的没有半点君王的资质,幸亏歹竹出好笋,付昱倒是有几分定王昔日的风采。 马车偶尔颠簸,走走停停,在路上耗了近一个月。 “累了吗?午时就能到淄州了。”楚其渊见她看游记看了半天都没翻页,替她拿了块云丝山药,“吃点?” 南星摇头,她最近精力不济,什么书都看不下,也没什么食欲。 他只好自己吃了糕点,把胳膊拿给她枕,让她靠着睡。 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楚其渊不放心,悄声唤来思雪,让她请何琰羽过来把脉。 南星醒来之后,听到了两个好消息,一是已经到淄州,二是她有喜了。 第一个好消息在她预料之中,第二个好消息让她没反应过来。 在这个时代,女子生产是道鬼门关,她又极其怕疼,故而成婚三年都没考虑过要孩子,楚其渊尊重她,也没有提过孩子的事。 他们行房后都有吃避子丸,只漏过一次,那是一个多月前,他俩一起在庄子里泡温泉,泡着泡着,就在水里扑腾起来了……过后她累惨了,就忘了吃。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某人的错! 南星恨得牙痒痒,抓过他的手,在他拇指根部狠狠留下一排深深的牙印。 怀胎十月受苦的人是她,所以楚其渊一点都不介意被咬,反而主动递过另一边手给她。 他这般懂事体贴,南星哪里还忍心咬得下去,不过,她还是瞪了他一眼。 他勾了勾唇:“解气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 她摸着平坦的小腹,实在不敢相信里面已经有了个小生命,掐指一算,自己虚岁已满二十四,这孩子也来得是时候。 想想生产的痛楚,南星喜忧参半,转头捶着他的胸口,扁着嘴巴说:坏蛋!先说好,不管男女,我只生这一胎。 楚其渊听多了妇人难产致死的事,比起多个孩子,自然是枕边人最为重要。 他将她的碎发拂到耳后,柔声应了“好”。 何琰羽隔着车门语出月胁:“殿下!王妃!我自你们定亲起就专攻小儿妇科了,你们就是一胎生二十个我也能保你们母子平安!” 这话说的,母猪都没那么能生,南星和楚其渊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车外,思雪和琳霄与一众护卫也被他逗得乐不可支。 楚其渊掀起帘子,先一步下车,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朝她伸手,目光灼灼:“来,小心。” 南星不知怎的忆起了四年前他们在山洞拥眠的翌日,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对她伸手,不容拒绝的说了“过来”两个字。今时今日,她成了居高临下的那个人,他在马下,声音轻柔得判若两人。 万般感慨涌上心头,她眼眶一热,握上他的手,缓步下车。 车子就停在王府门口,她刚进门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王府的布局和家具等,都与京中别院如出一辙,连花草山石都一模一样,她甚至在花园中看到了长势甚好的一把伞南星,以及保存完好的百花纸伞。 四年过去,纸伞被保存得焕然一新,那株半夏已经长得比伞柄还高,因此,纸伞被一根杆子支撑着,四十五度倾斜的遮挡在半夏上方。 百花伞风雨无阻的守护着半夏,而安王也做到了替她遮风挡雨。 楚其渊行至她身旁,负手而立:“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真正的家了,喜欢吗?” 他们在京城时,一年中有一半在别院生活,如今淄州有个一比一别院的王府,他们一进门就仿佛回到了京中别院,好似从未离开过家里一样。 南星仰头望他,莞尔一笑:有你的家,我怎会不喜欢。 楚其渊垂眸,同她相视而笑。 二人手牵手,说说笑笑的步入了卧房。 思雪等人远远跟在后头,观他们夫妻恩爱如初,欣慰地笑开了。 “淄州富庶,又风景如画,以后的日子呀,过得比京里还自在呢!”琳霄想起了什么,遗憾地说,“要是言将军也在就好了。” 何琰羽在搬药材,耳朵尖,接话道:“姓言的来信抱怨过好几次呢,说什么加官进爵都远不及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聚在一起,上回他说终于有人去接他的活了,他年底就能回来了!” 他们一帮人差不多都是自幼一起长大,虽然身份不同,却情同兄弟姐妹。 众人一听年底就能团圆,兴高采烈地搬行囊,聊起了怎么给顺丘办个接风宴,再思维发散的聊到了即将出世的小世子或者小郡主上,乐颠颠的讨论小主子会像谁。 午后的阳光照在牌匾上,烫金的“安王府”三个字明光烁亮。 第31章 番外 楚其渊虽固守淄州, 京中的势力仍在运转,若是他愿意,甚至还能搅弄京中风雨。 因此, 南星消息灵通的听闻了三位故人的新鲜事。 第一位故人是受封恭王的十二皇子, 他于上个月死在了沙场上,那是一次两军试探性的交锋, 原本我军大胜,恭王自大,不听将领劝阻, 率一队人马擅自追敌深入山腹, 被埋伏的敌军袭击,万箭穿心而亡。 他和原著的结局一样, 南星默默感叹了一声穷寇莫追。 第二位故人是苏欢玥,她于下月十五出嫁, 准新郎官是大理寺卿常淮霖,南星对此人有印象,他在原著中作为女主未出阁时的爱慕者出场过几次, 算是侧面烘托女主魅力的路人角色。 没想到女主苏欢玥真的没和男主顾意询复合, 而是嫁给了昔日的追求者。 这件事到底和自己有几分关系, 南星怕常淮霖也是个渣男,连忙叫楚其渊去查了下这个人的底细。 护卫很能干, 不到半个月就快马传信到淄州, 附带一张肖像。 常淮霖长得还不错, 生平无劣迹,很懂为人处世之道, 他能升任大理寺卿, 足以可见他卓越的能力。唯一不足的是, 他今年已是而立之年,不过他不酗酒,家中无女眷,也不入烟花柳巷,向来洁身自好。 从这点上来说,常淮霖比顾意询好了十倍,起码苏欢玥今后不必受妾室的气,也没有糟心的白月光出现,毕竟她自己本身就是未婚夫的白月光;常淮霖守得云开见月明,以后定会捧着她,她的日子只会比以前过得更好。 南星放下心,让琳霄备了份厚礼,掐准时间送去京城祝贺她新婚。 一个月后,苏欢玥回了信,称有机会就来淄州游玩,再话些家常,讨论几句盛春坊新出的胭脂水粉。 苏欢玥给的回礼中就有盛春坊的一整套新品。 南星原先也有,但她还是把自己的那份给了思雪和琳霄,改用苏欢玥给的那套。 以此为契机,南星和她打这以后开始通信,慢慢熟络起来,看她字里行间都是被宠爱的幸福小女人模样,南星为她感到欣慰。 至于第三位故人,便是顾意询了。 南星身份上是他的表妹,这几年秦国公府厚着脸皮贴上来认这门亲,她就此得知了他的现状。 定王在去年年底离世,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身为原太子的臂膀,受到了新太子党羽的打压。 不过男主就是男主,他有通天的气运,夹着尾巴做人一段时间后,他立了件大功,前段时间擢升为户部尚书。 比起原剧情里的“顾相”,“顾尚书”的确是委屈了一点,但他在没有靠山的情况下,年纪轻轻就能做到户部尚书,算是非常有出息了。 昔年的京城三公子,一个已经陨落,一个英年早婚,只剩顾意询形单影只,他风流倜傥不减当年,不知多少大家闺秀芳心暗许。 他有很多选择,却未曾再娶,听说他有一把绘着日出图的折扇从不离身,扇坠的编绳旧得发白了都舍不得换,他醉后还常常梦呓两个女子的名字,动情到深处时甚至在梦中落下泪来。 花边传闻人人爱听,而且他梦呓的两个人名如今个个都了不得,那些长舌妇不由得说起了闲话,这说的人多了,传得就更远了。 苏欢玥的新夫家也在京中,当然有所耳闻。 一次来信中,苏欢玥提起了此事,说常淮霖觉得顾意询是有几分后悔和离的,怕顾意询喝醉后不顾伦理的反悔来抢人,他有一阵子草木皆兵,派人把门口的那条马路盯得死死的。 比起她在秦国公府时日渐消瘦的模样,她在常府更受珍待,或许,这就是嫁给全心全意爱自己的男人和嫁给一个不够爱自己的男人的区别。 至于顾意询这边,南星也担心他因自己之故而孤独终老,虽然他有活该的成分,但她不想这一切是因自己而起,那样她会有一丢丢的罪恶感。 系统安慰她:【他有男主光环,以后会有别的姻缘,只不过女主是最适合他的人,他错过了女主,这一生就不会如原著那般幸福美满了。】 他何时舍得放下那把折扇,代表着何时开启新的人生。 如此,南星就彻底放下了这桩心事,从此远了秦国公府,安心带家里的两个小团子。 她在去年四月早产诞下一对龙凤胎,当时她难产,在产房里疼了整整一天一夜,几度昏迷,幸亏系统滋养她的身体,不然小命怕是交待在产房里了。 楚其渊后怕得做了几晚噩梦,就算她以后改了主意想要第二胎,他也绝对不会同意。 怕她行房后再忘了吃药导致怀上,他清心寡欲起来,不似以往夜里总粘着她。 南星起初不知情,出了月子没见他急色,还以为他吃了那么久的肉终于不馋了,不再那么热衷这档事,开心得不行。 但是吧,她有时候也是想的,忍了一段时间后,夜里红着脸主动去磨他。 以前她只要主动一点点,他就忍不住发狂,然而他现在就跟转了性似的,哪怕她放下脸面千娇百媚的引诱他,他十次里只肯上当五次,每次还慢慢来,不复以前狠凿猛入。 对于食髓知味的人来说,慢慢磨的滋味更加使人心痒难耐。 头一两年孩子还小,南星大部分精力都放到孩子身上,顾不上自身,那点夜生活量勉强对付。 孩子三岁之时,姐弟俩有了伴读,粘父母的时间变少了,夫妻俩这才多了独处的时间。 某天夜里,南星穿着半透明的薄纱衣,软绵绵的依偎在他怀中,美腿勾上他紧实的腰腹,红着脸唤他“九哥”。 楚其渊双目赤红,喉结不住的上下滑动,最终什么都没做,声音沙哑地说:“时间不早了,睡吧,乖。” ……以前这话是她说的,眼下立场完全对调了。 南星不甘心,他没那个意思就罢了,可他明明情动,为何不扑过来呢?! 她学着他以前对自己使的招数,磨得他粗'喘,勾得他浑身颤栗,逗得他耳朵红彤彤。 这谁顶得住谁他娘的不是男人,楚其渊把清心咒抛到脑后,翻身获取主动权。 第二天,南星腰酸背痛腿打颤,但她终于问出了原因。 楚其渊还在熟睡,南星伸手,抚上他好看的眉眼,指尖一一划过棱角分明的侧脸,停在他唇畔流连。 这个男人,从前可是极爱荤着来的,可是为了防止她再受生产之苦,他宁愿自己死死的忍着欲望,锐减了碰她的次数……怪不得生了孩子后的每一次行房,他都有问她吃没吃药。 别人都说成婚越久爱意越少,激情最终都转变为亲情;今年是嫁给他的第八个年头,她还爱他,真的好爱好爱,而他对她的爱,一贯比她对他的爱更浓。 南星撑起身,在他唇上留下一个眷恋的轻吻。 正要躺回原处,一只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唇瓣间挑捻缠吮,好一会才放过她。 南星红着脸捶他胸口,说:不是不肯亲近我吗?还勾我做什么? 她被他宠得越发娇滴滴,看似在耍小性子,实则在变着法子撒娇。 楚其渊很受用她这一套,握上她的柔荑,别有深意地叹息:“都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两年琰羽在研究男子吃的避子丸,近日颇有成效,琰羽说快则七天、慢则一个月,他就能捣腾出来这药丸。 有了这个保障,楚其渊昨夜才肯放纵自己。 几日后,何琰羽如期研制出了药丸,夫妻二人又过上了没羞没躁的夜生活。 平静的时光稍纵即逝,顺丘跟何琰羽陆续娶了亲,二人的宅子就在安王府隔壁。思雪和琳霄以南星义妹的身份嫁了人,夫婿是当地名门望族的青年才俊。 家里少了那么多人,安王府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亏得小家伙们到了上房揭瓦的年纪,闹得府里整天鸡飞狗跳。 姐弟俩今年七岁了,皇帝早早就下旨封了姐姐楚曦月为宁姝郡主、弟弟楚瑜暄为世子。 说起这两个小的,南星的头隐隐作痛。 曦月打小是个假小子,喜欢上山捉鸟、下河摸鱼,她性子急,做事风风火火,常常瞒着大人偷偷上街逛着玩。 瑜暄则相反,他是个腼腆的孩子,酷爱捧着书本阅览,在生人面前喜欢脸红,爱害羞。 花园里。 曦月正吆喝护卫们在湖边钓鱼,她嘴边斜斜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个旮瘩揪来的野草,全神贯注盯着鱼竿,拍着旁边被迫陪她钓鱼的护卫的肩膀,故作老成地开口。 “二十七叔,你快抽上来呀,再晚就脱钩了!” 陈二十七连忙抽杆,鱼嘴果真快脱钩了,一脸喜色地夸赞:“咱们郡主真厉害!这都能瞧得出来!” “那是!”曦月嘿嘿一笑。 南星和楚其渊赶到花园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瑜暄乖乖坐在亭子里读书,两耳不闻身外事,而曦月跟一群护卫一边钓鱼,一边蹴鞠。 夫妻二人双双无语。 南星沉痛地说:这两孩子,性别是不是反了? “曦月这样才好,将来不会轻易被外边的臭小子骗,”楚其渊觉得问题不大,不以为然,“瑜暄恬淡,有君子之风,也很好。” 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女儿像他,儿子像她。 南星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儿子腼腆,将来多半养成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女儿调皮些没什么,不是所有女子都要温柔娴静,俏皮有俏皮的可爱之处。 就在这时,曦月玩腻了蹴鞠,从一个石头缝里摸出了骰子,古灵精怪的招呼一众护卫围过去。 她才七岁,那摇骰子的姿势,简直跟老赌棍一样标准。 他们可是从来都不知道她会摇骰子的! 南星一下子就炸了,斜了他这当爹的一眼。 楚其渊摸了摸鼻子,不敢吭声了。 他平时很宠爱曦月,有求必应,曦月压根不怕他,即使他下定决心要教训她,她机灵的先一步小声啜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就怎么也教训不下去了,赶忙抱着她哄,被她趁机许了一堆愿。 府里就她一个粉雕玉琢的小郡主,护卫们也宠得不行,叫往东绝不往西。 眼看曦月零花钱都掏出来了,骰子也开始摇了,南星怒火冲天,左顾右盼,折了一根树枝气势汹汹的赶往那处。 曦月眼尖,立即扔了骰子,抓着零花钱撒开小短腿就跑,嘴里嚷道:“母妃来了!叔叔们撤撤撤!” 护卫们赶紧一哄而散。 曦月人虽小,跑得倒挺快,聪明的抄小道,南星追了一会儿愣是没追上。 楚其渊看了半晌,嘴角上翘。 在京中时,他见兄弟们都有别院,恰好他不喜欢住王府,于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建了一处别院。住进去之后他总觉得少了什么,于是扩建增添,将别院打造得尽善尽美,可心中犹嫌不足。 后来对比兄弟们的别院,他才知道他的别院究竟少了什么。 少的是家人与和睦的氛围,是他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拥有的烟火气。 现今家里也有了这俩样,他终于觉得完整了。 楚其渊信步走进亭子,抱起伸头看外边动静的儿子。 瑜暄乖乖被抱,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父王,姐姐又惹母妃生气了吗?” 楚其渊颔首,谆谆教导:“你姐姐爱淘气,只有我们家能教训你姐姐,外人是断不能的,你是男子,日后若是有不长眼的人欺负她,你多护着点。” 曦月那边不用说,她护短,不会让旁人欺负弟弟。 瑜暄若有所思,郑重地点头:“孩儿记住了,孩儿是男子汉,定会保护好姐姐和母妃,”顿了顿,一手抱紧了他脖子,一手伸出小拇指,“还有父王。” 他小小的人儿,言行举止却是大人做派。 楚其渊忍俊不禁,道了声“好”,认真地伸出小指同他拉勾。 岸边,曦月最终还是被逮住了,在被教训之前,她扁着嘴巴掉金豆子,委屈巴巴地说她是在钓大鱼给母妃吃,那骰子她只是好奇拿来玩耍云云。 她很聪明,惯会示弱换取同情,南星才不上当,冲着她小小年纪就赌钱这一点,不得不硬着心肠把她收拾了一顿。 楚其渊笑了笑,抱着儿子走过去,曦月见到他如同见了救星,囔囔着要父王抱。 他左手抱儿子,右手抱女儿,嘴里柔声哄着妻子:“饿了吧?晚膳快好了,我们回去吧。” “我想吃鱼!”曦月眼睛一亮,不装哭了,兴奋地欢呼。 楚其渊宠溺的和她碰了下额头,笑着点头:“有。” 瑜暄自认长大了,不想再继续被抱着走,挣扎着要下来,南星怕他摔着了,忙伸手抱过他。 曦月一心想着吃,举起小拳拳发号施令:“好!出发!” 夫妻俩四目相对,俱都莞尔,一人抱着一个宝贝疙瘩步行回正厅。 夜色慢慢压下,微风带来芬芳花香,蛙声和着虫鸣一阵又一阵。 作者有话说: 百度了一下古代小雨衣,不是很卫生的样子,小楚还是乖乖吃药吧。 感谢在2022-06-05 20:46:30~2022-06-06 20:1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中年少女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昨夜星辰风1 【已为宿主抽除感情, 正在脱离原世界。】 【脱离成功,载入新世界中。】 【载入成功,即将为宿主发送原剧情。】 上一个任务世界的伴侣寿终正寝之时, 南星在同一刹那香消玉殒, 被系统吸入了最初遇到它的空间里,然后在她的允许下, 系统抽除了她对上个世界的感情。 回想起从前的朝朝暮暮,南星心如止水,仿佛那是别人的经历, 而她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内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没有多余的感情,她才能不受影响的开启新的任务。 【原剧情发送成功。】 脑海中一片冰凉, 南星感觉到许多信息在脑海中轰然炸开。 这个世界的载体是一本名为《昨夜星辰风》的小说,男主无论是身份背景还是性格都有点复杂, 他是少见的反派型男主,被仇恨蒙蔽,冷心冷肺, 人命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为了报仇可以牺牲一切, 包括自己的生命。 这个无情的男人叫裴弈朝,上有一位大五岁的姐姐, 下有一对小两岁的弟妹。 南星在这个世界里姓谢, 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谢家和裴家是世交, 裴弈朝七岁时,裴家夫妇带上他到谢家议事, 因路途遥远, 他们打算在谢家歇一晚。当夜谢家被灭门, 裴家夫妻未能幸免,裴弈朝凭借着男主光环带着“谢南星”躲藏活了下来。 那日,“谢南星”的奶娘刚办完亡夫的丧事,带着她的一双儿女来投奔谢家,那两个孩子进门时身上脏污,谢母可怜,见他们和“谢南星”与裴弈朝年纪相仿,就让下人带他们去梳洗,换上了“ 谢南星”和裴弈朝的衣衫,夜里,他们被杀手认成主家的孩子从而残忍杀害。 令人痛心的是,裴弈朝的一双弟妹因为贪玩,躲进了父母带去谢家的礼物箱里,然后在熟睡中被连同谢宅生生烧成灰烬。 裴弈朝在去谢家之前,亲眼看到调皮的弟妹躲进箱子里的全过程,他在弟妹的央求下没有声张,默许他们偷偷跟车去谢家玩。 谁知这一纵容就害他们丢了命,裴弈朝很自责,被梦魇折磨了十几年……这是后话了。 小小年纪的裴弈朝经此一事在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跋山涉水,带着同样七岁的“谢南星”回到铸剑山庄。 裴弈朝和“谢南星”都公认的死在了谢家,他们为了查清真相,就此舍去了真名,顶着他死去弟妹的身份活了下来。 因此,裴弈朝现在叫裴弈夕,排行第三,是铸剑山庄的庄主,而南星化名为裴曼茵,人称四小姐。 铸剑山庄是江湖十大势力之一,天下兵器七分出自裴氏,江湖中人最不可或缺的便是一把趁手的兵器,故而人人礼让三分。 剩下的九大势力除了少林寺和药王谷等古老悠久的门派,便是云星宫、沙洲城和满月楼等新起之秀。 理清大概局势,南星缓缓睁眼,入目是暖黄色的床幔;前一眼是陌生的,下一刻“谢南星”的记忆汇入脑中,这间卧房顿时成了她歇过十几年的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外边天蒙蒙亮。 她一贯是这个时辰醒来,侍女准时敲门,她条件反射地喊“进”,侍女们捧着热水和洗面药等物鱼贯而入。 南星自然地动身洗漱,再站到镜前,任侍女替她穿衣梳妆。 一柱香后,铜镜中照映出一道丽影:明眸皓齿、冰肌玉骨、瑰姿艳逸,女子见了都迷醉,当之无愧的绝代佳人。 “谢南星”在原文中的评语是空谷幽兰、仙姿佚貌,号称江湖第一美人,是少侠们祈望而不能及的绮梦。 为了符合人设,系统优化了南星的五官,脸还是她的脸,但鼻子更挺了、唇型更好看了等等,使得她的五官趋于完美——相当于无痛微调,令她的美貌从万里挑一升级为十万里挑一。 南星眨了眨眼,铜镜中的绝色美人亦是一样的动作,顾盼生辉,媚眼如丝。 她适应了新的身份,对侍女脱口而出:“三哥呢?” 乖乖,声音也比原来动听了,温柔得能滴出水儿来,而且能开口说话的感觉也太好了! “庄主还在闭关。”在绝色佳人面前,侍女声音小了一个度,就怕惊着了美人。 南星点点头,如以往的每一日那般,出了自己住的星河苑,前往裴弈朝所在的朝夕居。 铸剑山庄占地一百公顷,她的院子和他的院子一南一东,路上花费了不少时间。 朝夕居有人看守,裴弈朝的心腹空青见她来了,点头问候:“四小姐。”然后放行。 只要她在山庄,每天辰时都会到朝夕居来,她没有非要见庄主,也不做什么,大多时候待一会儿就走,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换句话说,“谢南星”天天到朝夕居打卡,不知内情的人会以为是兄妹情深,实际上,她是想来看望心上人。 裴弈朝心知肚明她的来意,因此,无事不会见她,一个月里也就那么四五次,一次不过一盏茶。 他心狠,明明对她也有那么点意思,但一心报仇,她的思慕在他眼里就只剩下麻烦。 老实说,南星不太想来的,可是双腿下意识就往这边来了……十几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 既然来都来了,进去做个样子也不是不行。 南星朝空青颔首,脚下不停。 进了门,穿过植着松柏的院子,凭着记忆来到他的卧房外。 她站定,启唇:“三哥。” 回应她的仅有树上吱吱喳喳的鸟语。 这是原著着了笔墨的剧情,往日她只来看一眼,大多时候不开口。今天她即将离开铸剑山庄去往药王谷,一来一回耗时半个月,这才忍不住叫他。 原著的第一个矛盾点设置在药王谷,她去药王谷是别有目的。 谢家夫妇和裴家夫妇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谢父和裴父的武功上过排行榜,尤其裴父曾是十大高手之一,即便是满月楼的头号杀手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他,更何况是谢父同他联手。 那夜歹人事先下毒,谢家和裴家才栽了跟头。 这毒裴弈朝查了好几年,终于查到此毒名为“入口倒”,顾名思义,中毒之后人很快就四肢疲软,站都站不起来,何况是握紧刀剑御敌。 这毒并不常见,满月楼两年前传来消息,此毒由一味名为寸心草的毒草制成,寸心草为药王谷独有。 天下名医尽数出自药王谷,这药王谷坚固如铜墙铁壁,铸剑山庄多次派人暗中潜入都铩羽而归。 今年老谷主办古稀大寿,铸剑山庄得了请柬,自然不会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这次就是代表铸剑山庄去给老谷主贺寿。 南星站了好一会儿,等不来他的回音,装作落寞的离开了朝夕居。 侍女跟她同去,随行打手多达五十人,已经等在门外了,除此之外,门口多了一抹红衣倩影。 南星的记忆力里有这个人,连忙提裙快步上前,轻唤:“阿姐。” 裴曼雪回眸,上前两步牵过她的手:“四妹!要许久不见你,我来看看。” 她是铸剑山庄的大小姐,亦是唯一知晓南星和裴弈朝真正身份的人。 十三年前,十二岁的裴曼雪在父母双亡后扛起了偌大的家业,因为裴弈朝和南星顶替的是小他们两岁的弟妹,七岁小童和五岁小童的身量差别很大,所以他们一直以养病为由躲着不见人,根本帮不上她的忙。 待裴弈朝十五岁,外人勉强看不出年龄差,他才顶着“裴弈夕”的身份出来帮着打理家业,恰逢外祖父病逝,他就此胜任庄主,裴曼雪则离开裴家,接手外祖父的满月楼。 满月楼是情报兼杀手组织,平时事务多,裴曼雪一个月仅能回裴家两三次,她今日一大早抽空过来送行,可见她心里彻底接受了南星。 裴父裴母是在谢家被杀害,裴曼雪和裴弈朝头几年看到她时心里隐隐不舒服,如今十几年过去,裴曼雪比裴弈朝早一步看开,彻底接纳了她。 南星对她很有好感,摇着她的手,不放心地说:“阿姐,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记得少喝酒。” 她是个酒鬼,偏偏身体不太好,一喝多就难受好久。 “我知道了,”裴曼雪觑了眼朝夕居的方向,打趣道,“你是不是还想嘱咐我多看着点那边?” 南星没这么想,不过以她爱慕裴弈朝的人设,属实该那么想,于是低头不语,权当默认。 裴曼雪见此,亲口保证这期间会回山庄多瞧瞧弟弟,让她安心上路。 “裴弈夕”早产,裴家砸进了各种名贵药材这才把他拉拔到五岁,命是救回来了,可他天生长短腿,这没法儿治。裴弈朝顶着他的身份,为了防止露馅,向来坐轮椅示人,自然就没常人方便。 “谢南星”在原著里不放心的就是这一点。 事实上,裴弈朝坐轮椅几乎没有什么不便,杀人放火都是家常便饭,“谢南星”就是关心则乱,认为她三哥处处需要她照顾。 日头逐渐升高,到了分别的时刻。 “四妹,此行恐有凶险,你把乌仁带上。” 裴曼雪朝后瞥了一眼,一个面相憨厚的魁梧大汉上前。 “乌仁寡语,你的话他都会听,有事可差遣。” 南星打量着肌肉发达的壮汉。 乌仁反射弧较长,好一会儿才扭头看她,迟钝地点了下脑袋赞同他家楼主的话,表示从此刻起听她差遣。 她笑了下:“有劳了。” 绝色佳人的笑颜不同凡响,壮汉黝黑的脸泛起可疑红晕,憨憨地挠了挠头,复点了点头。 裴曼雪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出发吧。” 南星依言登上马车,朝门口望了眼,没等到想见的人,旋即放下了帘子。 可惜了,裴弈朝在原文的评语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她还真想马上看看他长什么模样。 车轮滚动,快速而平稳的驶离铸剑山庄。 南星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其实没怎么消化,干脆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整理出原著主要角色的所有信息。 这一咂摸就过去了七日,车队顺利的来到了万元山,药王谷就在万元山深腹。 药王谷人脉甚广,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有求药王谷救治的一天,是以,接到了请柬的人都给面子的上门祝贺。 山道上,铸剑山庄的车队前后都挨着其他家的马车,前方不时有人停下休整,长长的车队堵了路,后头的队伍只能跟着停下。 马车再一次急停。 南星掀起窗帘,见天色尚早,估摸着傍晚之前肯定能赶到药王谷。 她的耳朵比常人敏锐,忽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见别人没反应,她就知道只有自己听得到。 “谢南星”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除了男主裴弈朝,她对别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但南星挺爱吃瓜的。 左右无聊,南星戴上面纱,找了个借口离开,独自前往声源处,越靠近听得越清晰。 “你都弄疼人家了~今夜就进谷了,怎的这般猴急?” “今夜见到了又如何,你丈夫跟你一起来,我不一定有机会见你。” “嗯……他没几日好活了,你且忍忍嘛。” “我已经等了六年了,五娘,我忍不得了!” 南星借着树木遮挡,小心翼翼地伸头往低处瞧,见一紫衣少妇和一青衣男子隐在偏僻之处耳鬓厮磨,二人已然衣衫半敞,正行那不轨之事。 龟龟!活春'宫!听着还是一段不简单的不伦之恋。 能收到药王谷请柬的,必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这这,疑是惊天大瓜啊! 底下那俩人只顾亲热没再闲聊,南星觉得再待下去也提取不出有用的信息,正要往回走。 系统出声提醒:【宿主,探测到你三点钟方向有人。】 她下意识看向那边,第一眼没发现异样,再仔细辨认,方见一棵松树后隐约有风吹起的一小片玄色衣角。 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静了数息,主动歪头现身,露齿一笑。 看清这位吃瓜战友的面容后,南星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天爷,竟然是个帅哥。 第33章 昨夜星辰风2 青年年约二十五, 面容清隽,着一袭玄色华服,宽肩窄腰, 身姿如松。 养眼归养眼, 陌生人一律严防,南星往树后挪了半个身位。 那个人长得那么好看, 不太可能是无名无姓的路人角色,不知他为何出现在此,不清楚他对自己有无歹意, 只好小心为上。 她不是无脑吃瓜, 敢单独出来就有所倚仗,但凡有个万一, 只需吹上充当吊坠的骨笛,以乌仁的轻功, 几个瞬息便能赶到。 满月楼有两个分部,上三弦是杀手窝,头牌杀手正是三弦, 分别是噬月、血月、蔽月, 余下杀手以颜色为代号。 下三弦是情报组织, 三弦为堂主,代号为初月、残月、半月, 外人皆不知下三弦堂主的真实身份, 余下线人也仅有归其管辖的堂主和楼主知晓。 别看乌仁呆头呆脑, 他曾是满月楼的上三弦,除非高手榜前十的人, 否则其余人在他手上讨不了好。 青年好似没发觉她的防备, 双臂环胸, 闲闲地倚着大树,听墙角听得格外起劲。 ——他在表示他没有敌意。 徐徐清风拂过山林,传来不堪入耳的低吟浅语,肉'体的碰撞声惊飞了树梢上的鸟儿。 南星老脸一红,尴尬极了,十分庆幸自己戴了面纱。 白纱遮去了面容,一双生动的黑眸却裸露在外,她哪里知道自己羞答答的眼眸潋滟生波,落在外人眼中端得是美目盼兮,秋波盈盈,秀色可餐。 青年锐利的视线停在她身上几瞬,微微挑眉。 南星克制住脚趾抠地的冲动,不甘示弱地挺起胸膛,同是暗中吃瓜人,谁也别笑话谁! 两人眉目交锋间,底下传来一声高亢的粗喘,然后什么声响都无了。 ……时间这么短的吗?南星瞪大了眼睛。 对面青年讶异过后,嘴角勾了个讥讽的弧度,她非常肯定自己没看错,他的确是在嘲笑底下那个男人不行! 大概那个男人也觉得伤颜面,很快就重振雄风,喘息与低吟再次入耳,男人仿佛要找回面子,这次动静比上次要大得多。 南星没再捕捉到有用的信息,确定青年不会喊人过来,他对自己也无歹意,便不想再待下去了,警惕地倒退。 青年分神斜了她一眼,依然闲适的靠着树干,右边玄色长靴甚至有规律的在地上打拍子。 她彻底放下心,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 回到马车,心中盘算着刚才那人是谁,底下的男女又是谁,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时辰,前方的路疏通出来了,车轱辘再次转动。 傍晚时分,铸剑山庄的队伍停在谷口。 他们此行是来做客的,不宜带太多人进去,况且谷中宾客多,腾不出那么多房间供人居住。南星跟其他门派一样,让打手在谷外安营扎寨,带着乌仁和侍女登车驶入药王谷,为表尊重,她摘下了面纱。 接待她的人是老谷主的大嫡孙古零榆,他模样不错,身量七尺,热情似火。 他曾见过“谢南星”一次,一见钟情,就此成了她的颜粉,她能来药王谷,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老谷主只得一儿,独子中年时试药而亡,给他留下了两个嫡孙,这大嫡孙古零榆面貌肖其父,传闻称,下一任谷主有极大的可能性会落到古零榆头上,而这古零榆又对她痴迷,裴弈朝就存了让她利用古零榆的心思派她来。 南星心不在焉地逛古零榆特地为她预留的最好的院子,暗恨裴弈朝这个狗男人,他明明是喜欢她的,却要她出卖色相替他办事。 古零榆献殷勤半天,观她一言不发,忙道:“曼茵小姐可是不满意兰茵轩?不妨事,外院还有风景秀丽的玉清筑、飞羽居,长春堂……” 他掰着手指头数,嘴皮子连溜了七八个院子,眼见他没有停嘴的趋势,南星只好打断他。 “古公子费心了,这里很好,我只是有些乏了。” “噢!曼茵小姐一路车马劳顿,是该歇息了!” 古零榆暗骂自己不够贴心,没有注意到她累了,自己还在这儿叨叨个不停,可不是讨人嫌?他懊恼地背过身去狠拍了一记脑门,转过身来赔笑脸。 “曼茵小姐先歇息,有事可唤门外药童,无论是何事,必能安排妥当!” 她含笑道谢,古零榆被美人的笑颜电得晕头转向。 南星实在听不习惯自己的假名字,对他道:“铸剑山庄和药王谷有过姻亲,古公子别见外,唤我裴四即可。” 她浏览原剧情好几遍,现在对裴字很敏感,“裴四”这称呼好歹能让她更快的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虽然她说的姻亲是上百年前的事儿了,远得现今无几人知晓,虽然“裴四小姐”比“曼茵小姐”在外人听来更为生疏,但是身为迷弟,古零榆对她开了厚厚的滤镜,满脑子都是“她让我唤她排字”的欣喜。 他晕乎乎地称“好”,飘飘然的出了兰茵轩。 打发走古零榆,南星唤随从搬行李进来。 她没有说谎,赶路赶了七天的确累得不行,洗漱过后,连晚饭都没用,直接歇息了。 后半夜是饿醒的,除了饥饿,她还听到了极其细微的一些响动,有什么东西踩到了树叶上,然后是鞋底轻踏瓦片。 如果是往常,她转头就不在意了,可这个时代的背景是武侠世界,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别有内情。 南星立即轻手轻脚的起来穿衣,思索着难道是裴弈朝来了? 原著里,裴弈朝明面上只派她一人前来,实则自己也悄悄来了,路上还和女主叶如枫碰上,男女主就此结下不解之缘。 不,不对,裴弈朝这会儿肯定在英雄救美,忙着解救被歹人打昏捆走的叶如枫,他在老谷主大寿当日才堪堪赶到药王谷。 时间紧迫,南星顾不得多想,戴上面纱,追着声音的方向出门,但望着漆黑的夜色,面临了难题。 她根骨不佳,没习轻功,根本追不上。 厢房的门“吱呀”着开了,乌仁揉着眼睛,眼神询问。 南星心中一喜,是了,乌仁没听到那些声音,但察觉得到她的动静。 她指着西北方向连忙低语:“乌仁,快带我去那边。” 乌仁睡意全消,面色一凛,隔着衣物握上她纤细的手腕,提气跃身,急急追去。 身为杀手,轻功是看家本领,乌仁身为前一任令人闻风丧胆的头号杀手蔽月,轻功在江湖中排得上号。 很快,乌仁眉头一皱,发现了前方的目标,不再需要她指路。 南星立刻补充:“别让他发现。” 乌仁放慢了速度,在对方停下之后,一个纵身带她在一簇灌木丛后站定。 皓月当空,视野开阔,他们清楚的看见那个身穿夜行衣的人停在了一个石洞前,黑衣人左右观望,他们及时缩回头。 过了几息,他们伸头张望,石洞闭合,那个人已经进去了。 南星蹙眉,原著没有这段剧情,无从得知打开石洞的方法,贸然去破解机关有可能会打草惊蛇,难道,这就要无功而返? 仔细一想,能用轻功掠过兰茵轩而不惊动乌仁,可见此人功力深厚,最起码轻功是在乌仁之上,他们不如见好就收,回去继续睡大觉。 南星说服了自己,就见乌仁猛然扭头看向左侧,警惕地摸上了悬在腰间的大刀。 她顺着乌仁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玄衣青年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显然也是跟着黑衣人摸过来的,而且乌仁到现在才发现。 这个人,轻功在乌仁之上。 青年见到她回首,露出“原来是你啊”的神情。 他自来熟地踱步过来,小声道:“我知道进去的方法,一起?” 南星没有马上答应,反问:“敌我不明,你怎敢如此邀约?” “凭他打不过我,”青年对乌仁抬了抬下巴,朝她笑出几颗白牙,“凭你我有再见之缘。” 他和乌仁明显不认识,打都没打过,就笃定人家是他的手下败将?南星疑惑地抬头看乌仁,乌仁耷拉着脑袋,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 能打得过乌仁的人,只剩当今的十大高手了,而十大高手几乎都是各个门派的掌门,这人年纪轻轻,居然跻身十大高手? 原著主讲裴弈朝的复仇事迹,很少着墨其他人,她对高手榜不是很了解,但乌仁都认同了,想来他真的位列其中。 青年见她犹豫不决,捂着胸口后退半步:“糟糕,难道你对我图谋不轨,怕跟我走在一起后把持不住?” 语气惊恐,眉眼却带笑。 南星不由自主想起了他们白日围观了别人把持不住的场面,红着脸“呸”了他一声。 青年眉开眼笑:“那不就结了,人多好办事,走了。” 他一马当先,学着黑衣人的动作在墙上摁了几下,“咔哒”一声,石门应声而开。 南星和乌仁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跟在他身后。 洞内另有乾坤,灯火通明,石板路宽敞平坦。 三人边走边观察,不一会儿,听到了一声女子虚弱而痛苦的呻'吟。 青年快步上前,躲在一个入口的左侧,南星和乌仁则躲在另一边,三颗脑袋缓缓探头往里瞧。 门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约莫三十级,底下是一个小广场,广场边缘有五道暗门,其中一个暗门开着,从里拖着一条铁链伸到广场中央,那里跪着一位看不清面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子。 黑衣人正在给女子割腕取血,血液接了两个海碗,被铁链绕着固定在架子上的女子惊慌地挣扎,却如蜉蝣撼树,最终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南星于心不忍,那个女孩手腕上有几道结痂的划痕,显然被取过很多次血。 她计算着让乌仁下去救人的成功率,青年对她打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黑衣人丢开染血匕首,得意的朗声大笑,端着碗一步步走向另一道暗门,脚下踩着机关,从敞开的石门大摇大摆的入内。 青年低叹:“她失血过多,救不活了,肤色泛青,想必被喂了不少不能吃的东西。”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竟连家畜的待遇都不如。 南星攥紧裙摆,心里很难过,还有无能为力的遗憾。 再过不久天就亮了,那个畜牲穿着夜行衣,应该很快就出来了,他们再待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她狠了狠心,说:“走吧。” 三人心情复杂的出了山洞,躲回原处静候片刻,黑衣人果然很快就出了洞口,施展轻功回谷。 他们紧随其后,看到黑衣人闪身进了内院,而后不知所踪。 宾客住在外院,内院是谷中人的住所。 得到这个信息,三人离开内院入口,返回外院,分道扬镳之时,青年开口了。 “等等。” 南星顿住了身子,看了乌仁一眼,示意他先走,而后侧身,等青年说出他的分析。 他们萍水相蓬,除了今日所见之事,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叫百里乔。” 南星正洗耳恭听他的高见呢,没想到等来了他的名字。 她抬眼,对上他清澈的眼眸,愣神间,青年微微一笑,隐于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21:43:30~2022-06-10 14:0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昨夜星辰风3 这百里乔, 南星是知道的。 他根骨百年难得一遇,是绝佳的练武奇才,是天下第一高手百里长青的高徒, 也是女主叶如枫的同门师兄, 此人亦正亦邪,因违反师门规矩被逐出师门, 至此独身悠游天下,高兴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高兴时十步杀一人血溅恶人营。 他在原著中是男主裴弈朝的对照组:二人同样是万里挑一的习武天才, 一个有名师指点, 位列十大高手,风光无限;一个偷学苦练, 一身本领只能藏在灯火之下,无人问津。 这么一对比就体现出裴弈朝有多么凄惨, 美强惨的人设就立起来了,百里乔从头到尾就是个帮男主巩固人设的角色,江湖中人人都在讨论他, 但本人没正面出场过几次。 百里乔镶边归镶边, 结局是周游各地继续他的逍遥人生, 比她的结局好了百倍。 原剧情里,裴弈朝穷尽所有调查当年惨案, 查到了一个神秘的组织“十枯堂”, 不慎打草惊蛇, 导致铸剑山庄被围攻。 因对方出其不意,铸剑山庄一时来不及请多方外援, 只好向最近的沙洲城求助, 不巧, 沙洲城城主贪图“谢南星”美色,趁火打劫,“谢南星”不下嫁,沙洲城就袖手旁观。 裴弈朝偷偷习得盖世神功,却不能在此时站出来,毕竟“裴弈夕”身子孱弱,不是练武的料子,他若动手,身份必定败露,报仇也就更加困难。 为了解救铸剑山庄的几百条人命,裴弈朝忍痛割爱,把“谢南星”让了出去。“谢南星”被他PUA,自责是谢家害了裴家沦落至此,同意了这门亲事,含泪成为了沙洲城城主的未婚妻。 有了沙洲城帮忙,铸剑山庄得已在十枯堂的围剿下保全,不久,沙洲城城主被杀害,“谢南星”虽然恢复自由身,可背地里被人议论克夫。 后来裴弈朝查到了当年的幕后黑手正是百里长青,双方在冰窟决战,受了伤的“谢南星”替他抵挡了百里长青的一掌,命丧黄泉,裴弈朝发狂,最终一剑穿心百里长青。 裴弈朝幼时失去了父母和弟妹,长大了又因自己之故失去了长姐和未婚妻,精神受损,竟噩梦连连,为人扭曲癫狂。 叶如枫不离不弃陪伴他多年,他才慢慢平复心境,男女主就此相依相伴,携手一生。 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悲惨下场,南星摇头叹息。 话说百里乔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一天之内见了两次,都不知算是好运还是歹运了。 漫不经心的回了兰茵轩,天快亮了,睡也睡不着,她和乌仁肚子饿得咕咕叫,两人面面相觑。 南星试探地说:“要不,做些吃的?” 乌仁眼睛一亮:“好!” 她提议:“下面?”这个简单快捷。 乌仁眼里骤然失去高光,呆呆木木:“好。” 这反应差别也太大了,南星想了想,说:“要不吃烤鸡'吧。” 乌仁双目放光,大力点头:“好!” 他身形一闪,迫不及待的赶往外院的大厨房。 半个时辰后,他端着几只烤得油光滑亮的鸡……不对,骨架太小了,绝对不是鸡。 乌仁解释说:“找不到鸡。” 南星饿得狠了,闻到香味馋虫都勾出来了,咽着口水,问:“那这是?” “鸽子。” 知道是什么肉就行了,无论鸽子还是鸡,总归都能填饱肚子,难搞得是,乌仁没有带筷子。 反正没外人在,南星净手后便没有在意形象的跟他排排坐,一起分食烤鸽。 烤鸽火候正好,褐色鸽皮焦香流油,鸽肉鲜嫩多汁,她贪嘴的连吃了两只。 远处的房顶上,百里乔望着底下不拘小节大快朵颐的女子,微微一笑,一面悠闲赏月,一面啃起了美味的鸽子腿。 东方天际泛白,寂静的药王谷开始活络。 南星梳洗过后,玉貌花容,白衣飘飘,又是光鲜亮丽的绝代佳人形象,一举一动都优雅从容。 兰茵轩左边住着云星宫的人,右边住着峨嵋派的弟子,皆是女子,早饭被安排到一起。 南星刚啃过烤鸽,没去用早饭。 老谷主大寿在六月二十七,即后日,反正这一天闲着也是闲着,她打算出去转转,就听侍女巧碧说古零榆在门外求见。 她此行的目的是查寸心草,对药王谷人生地不熟,古零榆这一送上门,正是瞌睡碰到了枕头。 不得不说,裴弈朝真有先见之明。 南星袅袅婷婷行至门口,见古零榆精神抖擞,看来他特意捯饬过自己了,发丝服帖油亮,明显抹了发膏。 古零榆自她出现起,眼睛就跟长在她身上似的,语气关切。 “裴四姑娘,听闻你昨夜未用晚饭,今朝也未吃朝食,可是饭食不合胃口?不知姑娘爱食什么口味?我让人速速去请相应的厨子回来。” “古公子多虑了,我昨夜贪眠,一觉到天亮,醒来才觉饥肠辘辘,便早早吃了点干粮裹腹,并非贵地招待不周。” “原来如此,”古零榆仍不放心,“干粮不宜消化,还是多吃热食为好,莫非姑娘食欲不振?可容我切脉瞧瞧?” 南星一点问题都没有,把脉纯属浪费时间,连说“非也”婉拒,笑着转移话题:“初到贵地,见谷中景色如画,不知我可否在谷中走走?” 美人温声软语,古零榆哪里能说不,当即热忱的表示要做向导。 南星欣然应允,同他一起出了兰茵轩,路上碰到用膳归来的云星宫弟子。 云星宫历来出美女,前几任江湖第一美人就出自云星宫,进谷的四位弟子个个朱唇粉面,尤其是为首的少女最为貌美。 古零榆在南星面前很舔狗,面对其他人倒很正常,抱拳寒暄:“水姑娘,寒舍招待不周,请海涵。” 少女持剑抱拳:“贵谷拥彗先驱,炊金爨玉,古公子过谦了,”转头看向南星,目中了然,嘴里却疑惑道,“不知这位是?” 古零榆身为主家,自当尽职介绍,对少女道:“这位是铸剑山庄的裴四小姐,”再对南星说,“这位是云星宫少宫主,水芝莹姑娘。” 水芝莹,原著中痴恋裴弈朝的女三号,算起来,两人可以说是情敌。 转念间,南星动了邀她同逛的心思。 原著中“谢南星”为了查寸心草,多次单独让古零榆带她在药王谷转悠,引来不少闲话,大家都在猜测她将来会嫁入药王谷,连零榆都觉得自己有希望得到女神的垂青。 “谢南星”如愿拿到了寸心草的信息后自是抽身离去,徒留古零榆心碎了一地,为她要死要活过一段时间,她又多了一桩桃花情'事供人当谈资。 这一世,南星想珍惜点名声,既然孤男寡女同逛不妥,那三个人就不至于令人过多遐想。 南星朝她浅笑,仪态万千的抱以一拳:“少宫主,稍后若是有闲暇,不如一同赏阅谷中美景,难得来一趟,赏了这万元山的奇峰丽水,方不虚此行。” 话都这么说了,水芝莹只好应下。 万元山是名山,而药王谷位于山腹平原,周围便是高耸入云的嶙峋奇峰,溪流纵横于峰峦之间,岸边建有木栈,行在栈道上犹如立在蓝天、云海、青峰、碧水之间,是一场视觉上的饕餮盛宴。 水芝莹答应的时候有几分勉强,看了这美景,心里哪还有不情愿,脸上的笑真实多了。 古零榆携二美赏景,三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羡煞旁人。 南星出来转悠不单是为了欣赏风景,也并非和原著那样寻找寸心草,而是想知道昨夜的山洞是什么地方。 她不动声色的走在前方,把古零榆和水芝莹带往山洞的方向,离山洞还有十丈,眼睛已能看见那座山峰的峰尖,古零榆叫了停。 “前方是谷中后山,连内门弟子都不能入内,谷中尚有多处好风光,姑娘们请随我来。” 他往后走,比了“请”的手势。 南星望而兴叹,同他们二人折回,想起昨夜洞中那奄奄一息的女子,赏景的兴致消了七八分。 恰在此时,一药童跌跌撞撞跑来。 “大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古零榆板起脸训斥:“做什么慌慌张张的,莫冲撞了贵人。” 药童气喘吁吁:“大公子,我方才去喂信鸽,发现十笼鸽子全死了。” “什么?!”古零榆大吃一惊。 药童补刀:“还有一事,后山起火了,二公子已去救火,大公子快去看看。” 古零榆六神无主,下意识往前疾跑,几步后急停,回首朝二人作揖:“事务紧急,容在下先行告辞。” 南星颔首:“古公子请自便。” 水芝莹亦道:“正事要紧,古公子快去吧。” “恕在下失陪。”古零榆匆匆离去。 南星和水芝莹不约而同的偏头,认真一瞧,后山某处方向果真有浓烟汇成云雾冲向天幕。 二人同走了半日,倒没了生疏,只是无主人家带领,她们不好再擅自走动,南星心事重重,也没了闲逛的心情,二人便同行回住处。 一进兰茵轩,南星就问乌仁:“昨夜的鸽子你在哪抓的?那里有多少只?你总共杀了几只?” 乌仁老实回答:“百里乔带路,少说有三十只,他杀的。” “……” 那么多只鸽子,是信鸽无疑了,训练一只要耗时数月,这一下子全没了,她已经替药王谷感到心痛了,只是,百里乔居然插了一手。 莫非,后山的火也是他放的? 原著只记载这个时段里男女主那边发生的事,药王谷里的这些压根没记载。 南星一头雾水,喃喃自语:“百里乔究竟要做什么?” 有些人经不住说,一说就到。 百里乔从院中的花楹树吊下半个身子,笑意盈盈:“你找我吗?” 她和乌仁吃惊的同时往后仰,脱口而出:“你这人怎么无声无息的,吓死人了!” 他耸肩:“轻功好呗,可不是我偷偷来,是你们自己没发现。”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反正都被他听到了,南星直言问:“你为什么杀了信鸽?” 百里乔双腿勾紧枝桠,悠然自在的倒立荡秋千,笑说:“还用问吗?当然是阻止他们通风报信。” 南星:“……” 这谁不清楚啊,她想知道的是他为何不想药王谷向外报信,难道药王谷即将发生什么不得不通信的大事吗? 算了,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他不想回答的话是问不出来的。 南星换了另一个方法套话:“你在后山放火,是跟昨日那事有关?” 知道换话术来问,聪明,百里乔眼里有了笑意,赞许地道:“是的,昨夜我翻来覆去无法安寝,想救洞中人于水深火热,这位人美心善的女侠,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胡说,他昨夜跟乌仁杀鸽子去了,哪还有功夫安寝!不过洞内还有其他暗门,里面可能还有别的受害者。 南星没有犹豫多久,点头:“好,在我可以帮忙的范围内,我量力而行,在此期间,你我暂时是盟友,不可陷害对方。” 昨日他们一起进了山洞,他要是把这事往外嚷嚷,她擅闯禁地一事,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百里乔停止了晃荡,笑着伸出手:“击掌为誓。” 南星上前一步,与他轻轻击了一掌。 想起一事,她问:“你昨天为何那么大胆让我们一同进去呢?不怕我今早出去乱说?” 百里乔利落的从树上跳下,笑眯眯:“不怕,真有万一,杀你们不是难事。” 南星:“……” 第35章 昨夜星辰风4 既然结了同盟, 信息共享是第一步。 乌仁去放哨,南星和百里乔对座桌边,她言简意赅的报备了自己的发现。 百里乔简述在禁地东侧纵火的原因, 火熄之后, 今明几日东侧的防守会更加坚固,山洞所在的西侧就相对薄弱——准备寿宴需要人手, 药王谷暂时腾不出多余的人严加看守后山,只好把西侧守卫调几个到东侧,防止山火复燃。 如此, 他把人救出来之后, 比较容易带出谷。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南星沏了杯茶,轻置他跟前。 百里乔手肘搭在院中的石桌上, 掌心慵懒地支着下巴:“他只敢在夜晚现身,必是有缘由, 我们白昼去救人最不可能碰上他,最好是明日。” 能在后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此人在谷中的地位不会低, 明日老谷主大寿, 他肯定会在内院帮忙管事, 由此无暇顾及后山。 如此说来,明天的确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南星一口回绝:“我不能一同前去。” 她要代表铸剑山庄给老谷主说祝词, 缺不得席, 且她名声不小, 很多人会暗中在意,古零榆就是其中之一, 她若是没入席, 古零榆一定会派人寻找。 “你可以不去, ”百里乔看向杵在院门口站桩的乌仁,“我想跟你借个人。” 南星蹙眉,垂眸考虑。 原剧情里,明日十枯堂会集火攻药王谷,乌仁不在,她可能会有危险。 可是洞中受害者的处境比她更凶险,再说十枯堂明天雷声大雨点小,裴弈朝也会前来救场,她只要机灵点,不一定就会怎样。 思及此,南星招手叫乌仁进来,道:“劳烦你明天去接应百里大侠。” 乌仁听话地点头。 百里乔知道自己提了个唐突的要求,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见她同意反而有些意外。 “今夜我要再去探一探,你可要同行?”他把玩着青色茶杯,顿了顿,补充道,“三个人目标太大,只我和你。” 南星迟疑,自己不会轻功,理智上该拒绝,可脑海中浮起被铁链拴住的可怜女子,感性的意动了。 百里乔察言观色一流,饮尽杯中清茶,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她什么都没说啊。 南星尚理不清思绪,眼前一花,百里乔已不见踪影。 下午,古零榆特意抽空过来给她赔罪,奉上三瓶药王谷出品的养心丹,轻伤吃了能快速痊愈,重伤吃了能吊着一条老命,实乃杀人放火、坑蒙拐骗、居家旅行之必备良药。 养心丹一瓶五粒,一粒价值五两黄金,这昂贵的价格都供不应求,他却轻松送她三瓶。 无功不受禄,何况原著没这茬,南星不想收,多次推却,跟他解释她没生气。 古零榆可怜巴巴地说:“裴四小姐心善不怪罪,可我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裴四小姐若是不收,我就下跪请求原谅,好歹心里舒坦些。”说着,他当真屈膝。 南星很头疼,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怎么动不动就跪?传出去闲言碎语满天飞的好不好! 她连忙示意乌仁去阻止,怕他再出骚操作引来闲话,只好说:“我收下就是了,多谢古公子。” 古零榆心满意足,正欲跟她多聊几句,药童来报师叔有事找他,到底正事要紧,他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送走那尊大佛,大门一关,南星把养心丹塞进行囊里,寻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得上,又翻出一瓶随身携带。 子时,兰茵轩外传来靴子轻踩树枝的细微响动。 她一直未歇,听到动静后放下写着才子佳人的话本,合上房门时,百里乔正好悄然停在院子中央。 他挑眉:“好耳力。” 谢家擅音攻,对声音极为敏感,她是谢氏后人,有祖传下来的顺风耳。 他这人机敏得很,她担心身份暴露,没接话,而是问:“我怎么去?” 百里乔似笑非笑,几步到她身旁,右手揽过她的香肩:“这般去。” 话头方起,两人已身在空中。 这个速度比乌仁带她的时候快得多,他借力的点都在同一水平线上,很平稳,完全没有乌仁那样抛上抛下。由于他直接握着她的肩头,手腕没有被拉扯到的疼痛感……昨夜乌仁带她的时候手就很疼。 南星空悬的心慢慢落回原处,不安随之消散,享受着夜风拂面的温柔。 今昨两晚都是身轻如燕的体验,昨晚是云霄飞车,今天则像是坐缆车,反差强烈,她能理解他昨夜为何没比试就说乌仁打不过他了,她这个武学外行要通过对比才瞧得出来,但他们内行通过细微之处就能分出高低。 二人平稳落地,百里乔照上次的方法打开石门;黑衣人还没来,洞内无明火,石门一关,伸手不见五指。 南星借着灵敏的听力,顺着他下脚的动静和昨天的记忆,准确无误的跟在他身后,安稳行至他们上次躲藏的入口。 二人正在一前一后的顺着石阶往下走,这是昨日没踏足过的区域,行到中途,她不慎踩空,短促地惊呼一声,往下栽倒。 百里乔闻声转身,在一阵香风中及时接住,馨香软脂落满怀。 静默瞬息,二人快速分开。 百里乔来往的人皆是武林高手,夜视是基本功,没事先料到她看不见路。 “点灯会留下痕迹,拿这个凑合吧。” 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亮,人在前头走,手负在身后给她照明。 “我们是盟友,你可以依靠我,下次有为难的地方尽管说,”火折子亮度有限,他提醒道,“当心脚下。” 他们毕竟不熟,“依靠”这种话她听过就罢。 南星抿了抿唇,小声解释:“前头那段路我能走,昨夜没下过这里,我错估了台阶的宽度。” 石阶大部分是一样的宽高,偶有较短和较长的参夹其中,不然她不会踩空。 百里乔没回答,步速慢了一点。 到了暗门外,她一筹莫展,看向他:“你有办法吗?” 百里乔摩挲着下巴,盯着暗门周围片刻,胸有成竹:“机关术,不难。” 南星接过他递来的火折子,他背着身,看不清他的动作。 少顷,石门顺利敞开,二人并肩步入密室。 室内不缀器具,只有一根嵌入石壁的粗铁链,链子一端捆着一位年轻女子,女子蜷缩着身子躺在角落里,双目紧闭,肌肤泛青,唇无血色,衣裙脏污。 她这状态不似沉睡,更像昏迷。 百里乔蹲下'身,食指探她鼻息:“还有气,不过被喂了太多不明药物,已成药人,不能享常人之寿。” 制作药人这法子太阴毒,早就被禁止了,除非有哪个不长眼的来药王谷挑衅,挑衅者才会被做成药人以供研究。 人都有生病的时候,谁又会在明面上跟药王谷过不去,是以药王谷太平了上百年,这个女子百分百是被抓来的。 看面容她不过二十岁,模样标致,观裙子的布料家境应当还不错,假如不是这飞来横祸,她大概会有一个安定的余生。 南星轻声问:“她还剩多少日子?” 百里乔摇头:“不好说,我看过记载药人的古籍,服的药不同,情况就不能一概而论,运气好能活几载,撑不过就只能活几日,可以肯定的是,没有药人能活过五年。” 是药三分毒,那么多丹药堆积在体内,不乏相克的药性,她还时常被取血,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二人心情沉重,探查了另外两间密室,里面同样关着年轻的女子。 第三间密室的女子情况要好些,他们进去的时候她被惊醒了,她以为他们是抓她来的歹人,觳觫难言,拼命地缩进角落里。 南星于心不忍,柔声安慰:“你别怕,我们不会害你。” 女子犹自抱着头颤栗。 她皮肤还是常人的色度,腕上没有割伤,可见刚被抓来不久,吃的药还不多,只是身上青青紫紫,显明挨过几顿毒打,被打怕了。 百里乔端详她几眼,忽然说:“许知元。” 女子猛然抬头,掩藏在凌乱发下的瞳仁放大,先惊后喜,连滚带爬的朝他扑去,却被铁链固定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她嘴里有口塞不能言语,只能激动得呜呜咽咽。 南星瞥了他一眼,再看女子的反应,心下明了,隐而不发。 百里乔食指比到唇边:“嘘,记住,你没见过我。” 女子不解地眨了眨眼,随后想通了他是让自己在歹人面前伪装,好不叫歹人察觉的救出自己,于是大力点头,喜得落下两行热泪。 百里乔指指她之前卧睡的位置,女子言听计从地爬到原位躺下,闭目佯睡。 南星和他一道出了第三间密室。 只剩下最后一间了,昨夜黑衣人端着两碗血进去,里面肯定放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来都来了,不看看那东西的真面目说不过去。 百里乔走到门前,欲故技重施,手刚按上墙壁的机关处,耳目一动,迅速撤回。 南星也听到了,和他齐齐望向入口处,再不约而同地对视。 黑衣人来了,比昨晚早来了一个时辰! 密室内无处躲藏,外面空旷得一览无余,只有一根架子连接天花板和地面,根本无法藏身。 难道只能束手无策的等着被发现吗? 心脏怦怦直跳,她紧张得手脚僵硬,脑袋在高速运转,在想出有效的办法之前,先一步吹灭了火折子。 鞋底踩踏地面的声响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抵达石阶口。 南星和百里乔同一时间仰头,她什么都看不清,但百里乔清楚的看见壁板上嵌着四条铁链,链子垂下来绕在架子上,不难看出以前是捆人用的,现在闲置了。 百里乔几不可闻地低语:“得罪了。” 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被一双大手紧束,身子一轻,被他腾空抱着跃到天花板上,失重状态下,她不得不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身,二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南星来不及多想,那道脚步声来到了台阶入口。 黑衣人依然穿着夜行衣,边走边一路点灯,幸亏他点灯分神,也幸亏这天花板够高,他才没有第一时间发觉顶上有人。 南星大气不敢出,随着灯一一点燃,她看到百里乔双手分别抓住一条铁链,脚脖子缠绕着链子几圈借力,他整个人面朝下的“一”字形悬在空中,而她面朝上紧抱着他,纤长的双腿交叉地勾着他的后腰,把自己整个人窝进了他怀里。 通常情况下,地点是在户外的话,没个三年五载的老夫老妻做不出来这豪放的姿势。 她脸颊通红,羞耻与羞涩并存,默默安慰自己这是事出突然!这是情非得已!千万千万不能多想! 她克制得住自己,却管不住别人,她耳朵贴着他结实健硕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可疑的加速了一小段时间。 南星惊讶地抬头,百里乔垂眸和她对视,无声地苦笑。 他没喝过花酒,是首次跟女子这么亲近。 她的性情对他胃口,长得还貌美,在这种情形下,嗅着香风、拥着佳人,他男人的那部分本能悸动了一下,这不过分吧? 要知道,她可是货真价实的江湖第一美人,身上无处不销魂,男人们只远远望一眼就躁动得不行;他向来清心寡欲,面对这情况只是心动了一下,换作别的男人早就把持不住、丑态毕露了。 底下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二人没再纠结体位,注目于下方。 黑衣人握着铁链,毫不怜惜地拖拽出一名女子,女子裸露的肌肤磨破了皮,正常情况下早就疼醒了,她反常的不省人事。 黑衣人熟练地割开她的手取血,连取两碗,那女子动都未曾动过一下。 黑衣人踢开她,走向最后一间密室。 待他进了室内,百里乔松了铁链,顺着捆人用的架子无声无息地滑下。 终于能摆脱这个该死的姿势了!南星犹如重获新生,正要放开他下地,被他一把按回怀里。 百里乔对她摇头,就这般抱着她轻手轻脚地登上石阶。 南星无语凝噎,羞耻感达到顶点,不过她猜得出他这么做的原因,她的脚步声和他们这些高手的不一样,这么近的距离,她若是下地,黑衣人会察觉。 羞耻归羞耻,她没闲着,眼睛盯着最后一间密室,透过没合紧的石门,她看见室里好像有树木,木头上长着什么东西。 百里乔即便抱着她也走得很快,几个瞬息就出了石阶入口,她什么都瞧不见了。 他立刻放她下来,压低声音解释:“你的脚步重,会被发现。” 双腿仍残留有裹夹感,南星双颊烧得火辣辣,贝齿咬了咬下唇,潦草地点头表示理解,埋头走在前方。 出了石洞,他们如来时那般返回兰茵轩,一路无言。 吹了会凉风,二人燥热的心都平复下去了。 南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径直坐到石桌边,冷不丁地质问:“百里乔,你是在利用我们去救你想救的人?” 百里乔这回没坐到她对面,懒洋洋地倚着最近的花楹树,长手搭在低矮的枝桠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抚过盛绽的花儿。 “有人托我寻找他失踪的爱女,我和他素不相识,本不想管,出于无聊,我才决定蹚这滩浑水,于是查到了药王谷,摸到了那个山洞。” 他笑了下,目光坦荡。 “我不是抱着非救不可的目的而来,我和你一样,看到她们成为药人后动了恻隐之心,才决定和你一起行侠仗义一回。” 南星观他磊落光明,心中的气消了九分。 百里乔眼眸闪烁,语气悠扬:“如果你执意认为我在利用你,恼我、气我,那我今后都不来碍你的眼了。救不救人随我明日心情,你无需挂心,走了。” 南星瞪大了眼睛,他这人怎么这样呀?!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一通不让她插话,最后她居然丧失了主动权,被动的受他指控,气死人了。 再说了,有误会及时解开不是正常操作么?她没说不继续帮忙啊! 见他真要走,她急了,上前拉住他衣袖:“哎!你等等!” 百里乔转回身,清俊的脸上是一个得逞的坏笑,哪里有半点赌气的样子。 南星反应过来自己被他忽悠了,无语极了,越想越气,抬脚就踩上他一看就很贵的靴子。 百里乔料到了,及时侧身躲避,哈哈大笑。 老天爷!这夜深人静的,她说话都尽量小声,他这样吵醒别人了怎么办! 她连忙提醒:“喂,你小声点!” 方圆半里的声息在他的掌握之中,百里乔自有分寸,见她如愿靠近,抬手在她发间簪了一小簇蓄谋已久摘下的红花楹。 “娇花配美人,美人配英雄。” 她猝不及防被他来那么一下,怔了怔。 百里乔这次是真的要走,背朝她挥手:“明日分头行事,祝你好眠。” 言罢,纵身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南星摘下发间的红花,既好气又好笑,低声笑骂:“腹黑!随心所欲的混蛋!” 乌仁从窗口探头出来,讷讷发问:“堂主,我明天还去找百里乔?”他们貌似在吵架,他这颗榆木脑袋摸不准是否还要按计划行事。 南星没被他的突然出声吓到,他们在院子里闹了这么久,乌仁没醒才奇怪。 她转着手中的花儿,心情不错地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去吧,只要他的话不过分,你就适当听一听。” 乌仁得了答案,安心缩回头。 她脚步轻快的回屋,补了两个时辰的觉。 第36章 昨夜星辰风5 药王谷的弟子专研医术, 老谷主古谌是少见的医武双修,他当年行走江湖时,杀人治病两不耽误, 在武林中叱咤风云几十年, 收获了一个响当当的“鬼手神医”名号。 药王谷富可敌国,他寿诞的排场自是不俗, 象箸玉杯、池酒林胾。 巳正时分,南星穿着标志性的白裙,与水芝莹相携步入内院, 恰好云星宫的弟子以白衣示人, 一眼望去会把她误认成云星宫的弟子。 乌仁不在,南星决定今日跟水芝莹作伴, 水芝莹是一宫少宫主,武功差不到哪里去。 一排美人进场, 在座诸位眼前一亮,几百双眼睛流连诸美,最终注意力或是明目张胆、或是遮人耳目的定格在南星身上。 南星泰然自若, 对别人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已经司空见惯。 贺礼早在进谷的那日就交给药王谷的账房登记了, 众人只需静待开席。 药王谷没有给每个人固定座位, 大家可以和相熟的好友坐一起,力求宾主尽欢。 周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水芝莹也忙着问候这个前辈那个前辈, 而古零榆招呼男宾忙得晕头转向。 南星尴尬的落单了。 为了不暴露身份, “谢南星”十五岁之前养在深闺,之后的五年在铸剑山庄和满月楼之间来回奔波, 很少外出赴宴, 真要算起来的话, 她只有裴曼雪一个闺中密友。 可惜满月楼到底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入不了药王谷的眼,在今天这种场合没有一席之地。 大家相谈甚欢,显得她有点不合群。 南星默默感叹这个地方真不是社恐能待的,面上却挂着得体的微笑,为了铸剑山庄的名声硬着头皮去主动社交。 不认识有名的前辈,她就找同样落单的女侠,甲女侠佩戴宝刀,她就夸刀搭话;乙女侠腰悬宝剑,她就夸剑搭讪;丙女侠手拿长鞭,她就以鞭子材料打开话匣子。 她是铸剑山庄的管事,以兵器起话头再合适不过,无人觉得奇怪。 不知不觉间,南星身边也围了好些人,都是又飒又辣的美女姐姐!让那些想跟她搭讪又插不进去的一众大侠和少侠很是苦恼,只能时而惋惜地唉声叹气,时而痴迷于绝色佳人的巧笑嫣兮。 一通闲聊到了日正时分,寿宴即将开席。 众人纷纷入座,令南星欣慰的是,好多女侠邀她同坐,大家干脆坐一起,加上姗姗来迟的水芝莹,正好湊满一整桌。 她们这一桌的位置在角落,由于在座八位女侠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更有冠压群芳的江湖第一美人,隔壁那桌还坐着一个俊男榜排第四的美男,这个旮旯成了全场的焦点。 无论男女老少都爱欣赏美人,亘古不变。 南星沉浸在“没想到自己还隐藏着社牛的被动技能”的喜悦里,心中的小人在得意地叉腰。 不知道百里乔那边怎么样了……想到此,她心情沉重,上翘的嘴角慢慢平下来。 “当——” 铜锣一响,宴席正式开启。 席面共三十桌,红毯从正厅门口延伸至上方主座,正好在席面的中央。 一位朱颜鹤发的老者穿着金褐色的华服入场,健步如飞地走在红毯上。 众人起身,举杯齐声道贺:“恭贺谷主古稀大寿,祝谷主松鹤长春!” 老谷主在高位站定,抱拳致谢:“多谢诸位,劳诸位跋涉而来,老夫敬大家一杯。” 他伸手,古零榆恭敬的给他斟了一杯酒。 南星随波逐流,朝老谷主虚空碰杯。 一杯清酒下肚,老谷主落座,大家复坐。 接下来是说祝词环节,各门各派取一位代表,单独起身说一段吉祥话,说完喝酒,各个门派轮流走完这个流程后才会吃席。 南星不爱争先,前头过了十个人才端酒起立。 祝寿词是裴弈朝早就给她想好的,她照着念完,一饮而尽杯中酒,老谷主对她抱拳致意,任务就顺利完成了。 与众不同的是,她喝完那杯酒后掌声如雷,男宾客带头起哄叫好,臊得她心中窘迫,表面上还要维持风度,装作波澜不惊的假象。 南星深深的觉得,这“第一美人”的头衔一点好处都没有,坏处是言行举止都要分外小心,不然哪一点出格了,流言蜚语就少不了。 原著作者给“谢南星”安上这个设定无非是想衬托男女主的好:看,第一美人爱慕男主,男主都不为所动,一心报仇;看,第一美人是情敌又如何,女主打败了她,成为了男主心中的唯一! 总而言之,她是体现男女主情比金坚的老工具人了,南星气得咬牙切齿。 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在排行榜上的谁谁站起来时,同桌小姐妹低声聊着八卦,她转头专心吃瓜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所有门派的代表都说完了祝词,药童开始端上药王谷的特色菜式——药膳,七荤二素一汤,取十全十美之意。 趁着上菜的空档,古零榆出列给祖父贺寿,老谷主素日里最疼爱他,自是喜笑连连。 接下来是古零榆的弟弟古京墨说祝词,相比古零榆,老谷主对他稍显冷淡。 南星自他起身后就暗暗打量这个世界里的男二,原文中男二古京墨温润如玉、淡泊名利,观他的行事做派,古京墨确实轻声慢语,云淡风轻。 叶如枫一心爱慕裴弈朝,古京墨这个男二对男主没什么威胁,也是镶边配角。 南星是冲他在俊男榜排行第三的份上想一睹真容,过后就对他没什么兴趣,正要移开目光,一青衣男子端着一株血灵芝跪地献礼。 “弟子偶然寻得一株四百年血芝,用巧法润养,近日血芝成熟,正逢师父古稀大寿,弟子采摘来孝敬师父,望师父服之,享松柏之寿。” 四百年的灵芝,还是血灵芝,饶是有天下药材库之名的药王谷也只此这一株,传闻服用它能延年益寿,更有人称能长生不老。 血芝百年难得一见,是公认的宝物,全场哗然。 老谷主拿起血芝仔细端详,鉴定是真货,眸中精光一闪,笑道:“鸿乾,你一向孝顺,为师年迈,血芝用在为师身上太过浪费,你正值壮年,留着适时服用吧。” 郑鸿乾跪地磕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盼望着师父日月昌明,待弟子白发苍苍之时,师父还能春秋不老。若是师父不收,这宝物就没有存在这世间的价值。” 他说得情真意切,老谷主才在众目睽睽之下顺势收了,众人连连夸赞师徒情深。 南星直勾勾盯着血灵芝,脑中闪过昨夜在石洞里看到的几个画面,这血灵芝的形状,和她昨天在密室里看到的完全吻合。 献灵芝的人和黑衣人的身量一样,她可以笃定了,郑鸿乾就是黑衣人。 血灵芝就算本身有什么奇效,由药人的毒血供养那么久,也早就从宝物变成毒物了。 原剧情里,老谷主寿诞后不久就离世了,药王谷会迎来药王之争,抉择出新一任谷主。 老谷主没有儿子,弟子倒是收了一大堆,这郑鸿乾就是徒弟中的领袖。 南星心中一动,老谷主精神矍铄,不像很快就寿终正寝的样子,莫非他在原文中的死有蹊跷?和血灵芝有关? 药王谷谷主之位历来不是靠血脉胜任,而是能者居之,论医术,郑鸿乾是佼佼者,可老谷主明显更偏爱嫡孙古零榆。 大家都在议论老谷主断气之前会传位于古零榆,若是古零榆是个草包,郑鸿乾有的是办法夺回谷主之位,偏偏古零榆很有天分,假以时日就能和他平分秋色,因此古零榆若是登上谷主之位,大家是服的。 郑鸿乾在原文的药王之争里也爱使阴谋诡计,他的人设就是阴险卑鄙,设计害死老谷主一点都不奇怪。 南星皱眉,看在那三瓶养心丹的份上,思索着有什么办法能提醒一下古零榆。 药童手脚麻利,菜很快就上齐了,郑鸿乾的师兄弟也献完了贺礼,有血芝珠玉在前,其它礼物黯然失色。 闻着食物的香气,南星腹中饥饿,待会儿还有十枯堂来闹事,她得嚼快点多吃几口才行。 事与愿违,老谷主方喊完“开席”,她筷子刚握上,药童匆匆来报。 “谷主!谷主!大事不好了,外面有人来闹事!” 老谷主还未置一词,在座的英雄好汉先沉不住气,一虬髯大汉抡着斧子起身。 “今日谷主大寿,什么宵小敢来药王谷造次,我柳三斧且去会他一会!” 一斧四肢残,二斧腰腹断,三斧恶人脑浆散,他就此得名“柳三斧”,出了名的重义气,好友遍布天下。 有他带头,其他人纷纷动身看热闹。 南星怨念地放下筷子,恋恋不舍地望了眼这一大桌美食,饿着肚子和女侠们结伴到谷口。 宾客太多,她们排在尾部,赶到谷口的时候,江湖好汉跟十枯堂的人已经放完狠话打起来了,药王谷身为主家打了头阵,古零榆带领药王谷的弟子掐准时机射银针、撒毒药。 越来越多的宾客加入战局,整个场面乱作一团。 南星跟在水芝莹身边,暂时没什么危险。 她虽然武功不高,对付虾兵蟹将还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她在现代接受了二十几年的文明教育,真要她杀人,她一时半会下不了手,所以相当划水的以拳脚把十枯堂的人踢开。 江湖中人嫉恶如仇,手起刀落脑袋搬家,十枯堂的人节节败退。 柳三斧挥舞斧头:“弟兄们!斩草除根!” 众人蜂拥而上,南星步伐顿了一下。 十枯堂的人根本没出全力,他们是有战术的撤退,有头有脸的名门正派都来药王谷贺寿,十枯堂想一网打尽,用伎俩把他们引到埋炸药的地点。 众人追至一处空地,十枯堂的人停了下来,为首的人打了个手势,十枯堂全员默契地以轻功退开三丈远。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江湖中人愣住了。 南星躲在人群的末尾,忽觉腰间一紧,身子腾空而起,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悄无声息的离队上树了。 她警觉地回头,对上百里乔狡黠的眼眸。 原来是他,南星心神一松,喜上眉梢:“你救出那些姑娘了吗?没受伤吧?乌仁呢?” “嗯,没受伤,三里开外有许家的人来接应,我让他护送她们过去了。” 话音刚落,底下传来声声惊呼。 百里乔把她带走的同时,十枯堂的首领下令,四周射来几十根竹子,竹子削尖的那头深深扎入地里,根根交叉的叠垒,形成了简易的囚笼。 见成功困住他们,十枯堂首领冷声道:“点火!” 大侠们连忙挥刀砍竹子,他们的兵器吹毛断发,切竹子跟砍冬瓜没区别,很快就解了困。 怎么炸药没有响?十枯堂首领的脸色变得凝重。 手下跑来说:“头儿,炸药不见了!” “什么?!”首领皱眉。 正派这边也听到了,大惊失色,议论纷纷。 “他们居然埋了炸药?!” “好歹毒的计谋!” 古京墨冷静地分析:“炸药怎会无缘无故的消失,难道是计中计?” “诸位放心,是我取走了炸药。” 一道清润的声音使得全场寂静,一个燕颔虎颈的侍从推着轮椅从树荫底下缓缓现身,轮椅上的青年目若灿星、鼻若悬胆、面似堆琼、薄唇红润,真真是位神清骨秀的俊美男子! 这主角独有的出场方式,无疑是裴弈朝专享。 在场的人惊叹于他举世无双的俊容与气质,一时忘了动作,更有甚者忘了呼吸。 南星亦有片刻的愣神,他的相貌确实很出众,当得起“郎艳独绝”的评语。 百里乔没见过他,挑眉:“那是何人?你可认识?” 南星沉默少顷,轻声答:“我兄长。” 百里乔“噢”了一声,没再言语。 裴弈朝当家五年,见过的人不算少,当即有人认出他来,兴奋地大喊:“是铸剑山庄的裴庄主!” 裴弈朝颔首:“我前夜就到了谷外,见有人鬼鬼祟祟,就派人查探,发现这里埋了炸药,便守在谷外静观其变。方才十枯堂去攻药王谷,我猜这炸药是用来对付你们的,于是事先挖走了。” 众人连忙好一顿夸,接连响起“多谢裴庄主救命之恩”等等类似的话。 相比那边的惊喜,十枯堂的人面如死灰,首领打了个手势,一帮人悄悄后退。 柳三斧可还没忘了自己差点被他们炸死,振臂高呼:“弟兄们!他们想炸死我们,我们宰了这帮小兔崽子!” 众人如梦初醒,连忙追上去,两帮人在几丈外打起来了。 原地只剩裴弈朝和空青。 裴弈朝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眼神没分过树上一丝,语气却不容置疑:“四妹,下来。” 第37章 昨夜星辰风6 “谢南星”和裴弈朝曾经两小无猜, 变故发生后,二人之间有了隔阂,裴弈朝有一次醉后吐真言——你们谢家欠了我, “谢南星”伤心内疚, 从此对他百依百顺。 此刻,他要她下树。 南星对百里乔低声说:“多谢你救我, 我要走了。” 她在委婉的表达她要自己下去。 百里乔松开她,嘴上调侃:“怎么,我见不得人?” 有了上次被他忽悠的经历, 南星懒得在他面前端着形象, 皮笑肉不笑:“丑媳妇是要见公婆,遗憾的是, 尊贵的百里大侠您不是我的丑媳妇。” 百里乔一改从容,笑得娇羞, 一手捏着嗓子,一手挥着并不存在的手帕:“讨厌~人家可是黄花闺男……你若是真心想娶人家……其实也不是不行啦。” 呃! 讨厌什么的,人家什么的, 恶寒! 不过学得挺像, 那羞答答的神态, 活脱脱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百里乔多少有点戏精成分在身上。 南星第一次遇到这种难缠的人, 有点儿招架不住, 无语地说:“我可出不起聘礼, 免了!祝百里小姐早日觅得良缘,再会!” 说完不再管他, 踏着树枝的分叉下树。 裴弈朝垂眸弄玉, 修长的手指顺着玉佩的纹理游走。 他属龙, 裴夫人在他七岁生辰送了他这枚玉佩,他一直戴到今时,不高兴的时候,他就会抚弄玉佩隐忍怒气。 南星借着低头理裙摆的动作暗中调整表情,再抬首时,恢复了高雅清傲的人设。 上方响起轻微的树叶互相碰撞的“沙沙”声,百里乔离开了。 她恍若未觉,一步步走近轮椅,在五步之外站定,轻声唤:“三哥。” 这是他规定的距离,她不能再靠得更近,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都不会如此疏离。 “谢南星”以为他是讨厌她的,实际上,他是怕离得近了他的心会乱、会情不自禁,这是他绝不容许的。 裴弈朝抬眸瞧了她一眼,表情冷漠:“查到了什么?” 他在问寸心草。 南星进谷后忙着查探石洞里的秘密,没有调查过寸心草,不过不慌,她可以抄原著的答案。 “存心草是谷主唯一的女弟子石寸心培育,只有她住的照月轩种植。石寸心病死在十年前,寸心草无人打理,这么多年下来只剩下顽强生长的零星几株。” 这是原著里“谢南星”多次邀古零榆逛药王谷打探出来的消息,她只要把这个告诉裴弈朝,接下来裴弈朝会去深挖,然后叶如枫会不小心发现他找来的石寸心的画像,说出自己小时候在师门里见过那个女人。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伏笔,裴弈朝就是靠着这个线索,查出了人人敬仰的第一高手百里长青竟是杀害裴谢两家夫妇的真凶。 寸心草的事交代完毕,南星迟疑了,到底该不该告知他自己和百里乔的事呢…… 裴弈朝面无表情,未置一词。 她有“谢南星”的全部记忆,直觉告诉她,他在生气。 乌仁是满月楼的人,满月楼在裴曼雪接手后,私底下围绕着铸剑山庄运作,他迟早会知道的。 说不定他在药王谷还有别的眼线,而且他刚才那么笃定她在树上,那么他一定知道树上有两个人。 南星决定和盘托出,启唇:“还有,我和百里乔……” 裴弈朝摆弄玉佩的动作忽然停下,她察觉到了,跟着停嘴。 他看了她一眼:“继续。” 他的眼神太冷,南星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 她稳住情绪,尽量语气平平,三言两语道尽她和百里乔怎样合力解救被困的药人,当然,有些不能外人道的细节她没说。 裴弈朝听完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那边的打斗到了尾声,十枯堂的人只有首领逃脱了,其余手下见大势已去,咬碎藏着毒丸的后槽牙自杀。 众人打完架,转身去向裴弈朝道谢,却见一对玉人站在一处,男方清雅出尘,女方超凡脱俗,衬得天光多亮了几分。 有些人什么都不用做,就让人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捧到他们面前,只为换取一个微笑,他们二人就是这样的人。 俊男美女晃人眼,不少人看呆了,有人低喃:“一个武林第一美男,一个江湖第一美女,铸剑山庄真了不得。” 有人接话道:“这孪生兄妹一点都不相像,个个却挑好的长。” 他们一面走一面说,众人都听见了,南星和裴弈朝也听到了,出于心虚,她和他不谋而合地看向对方,视线撞个正着。 古零榆小跑过来,关切地问:“裴四姑娘,你没受伤吧?!” 南星回以微笑:“多谢古公子挂心,我还好。” 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裴弈朝意味不明地瞥了古零榆一眼,古京墨过来跟他搭话。 “多谢裴庄主仗义搭救,贼人已严惩,请裴庄主和裴姑娘入谷,让寒舍聊表谢意。” “对对对!”古零榆面向大家,扬声说,“今日多亏诸位相助,请大家进谷,吃一杯薄酒压压惊。” 众人立刻叫好,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回药王谷,在谷口碰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这女子应该是女主叶如枫,南星上下打量她,暗叹裴弈朝真不愧是男主待遇,身边全是美女。 那女子拍拍身边堆成一个小山包的炸药包,笑盈盈地说:“裴庄主,幸不辱使命。” 古零榆看着那堆危险物品:“裴庄主,这是……” 裴弈朝声音淡淡:“十枯堂的炸药,她帮忙带人搬回来了,你们留着或许有用。” 人家这么体贴,古零榆和古京墨自是对他们二人千恩万谢,又问那女子姓名。 女子摆摆手:“举手之劳,不必谢,我叫叶如枫。” 人群中有人惊呼:“百里前辈的高徒叶如枫?!” 百里长青是天下第一高手,大部分人都以超越他为目标,夜以继日的刻苦练功,但百里长青幽居无鸣山,常年闭关,已有七八年不曾与人决斗。 他本人不入世,他的两个弟子就颇受关注。被逐出师门的百里乔神出鬼没,甚少有人得见;这关门弟子叶如枫不常下山,江湖人只闻其名,没见过其人。 叶如枫笑道:“家师正是百里长青。” 名人效应所致,很快就对她众星捧月,加之她性格豪爽,大家都爱往她跟前湊。 南星默默叹气。 将来她得知“闭关”中的师父其实是在十枯堂做领袖,泪眼该流干了。现在簇拥她的那些人,又有几人是真心相信她一点都不知情百里长青私下作的孽? 她心下感慨,叶如枫巧妙的打发了那些人,挤到她身边来,嘴里吱吱喳喳说个不停。 “你长得那么好看,一定是大名鼎鼎的裴家四小姐吧?你哥说起过你,还跟我夸你呢!你人这么好,我人也不坏,咱们认识一下吧?” 南星心道,裴弈朝才不会跟人提她呢,更别说夸了,叶如枫分明是看上了裴弈朝,在跟他妹妹套近乎呢。 “谢南星”讨厌一切觊觎裴弈朝的人,南星对裴弈朝没有任何想法,所以不反感她的小聪明,没有如原著那般对她很冷淡,而是和和气气。 “叶姑娘,素仰已久,幸得相识。” 叶如枫大大咧咧惯了,笑说:“别那么见外,叫我如枫就好,我也直接叫你名字吧?” 瞧瞧,这才是真正的社牛,她上午的那点社交能力跟女主比压根就是小巫见大巫。 南星心中的小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叉不起腰了。 她心中气馁,面上不显,从善如流地唤了声“如枫”。 叶如枫满意的放过她,乐颠颠地赶往前方的裴弈朝。 水芝莹靠过来,小声道:“四小姐,她和你兄长相识多久了?” 她虽然在跟南星说话,但目光一直追逐着裴弈朝,分明是坠入爱河的表现。 南星不动声色地环视,发现年轻女侠都红着脸偷看裴弈朝,同桌的小姐妹也未能幸免,全都小鹿乱撞了。 好家伙,这是全军覆没了啊。 不过这也难怪,裴弈朝明面上家世好、人品好、能力好,凭他那张天下第一好看的脸,腿疾不是问题! “我是第一次见她,想来她和三哥认识不久,”南星说得很慢,尽量让前后左右的女侠都听得清,“我从未见三哥对哪个女子这般有耐心,她对三哥而言,应是不同的。” 叶如枫对裴弈朝有好感,裴弈朝现在还没爱上她,但这是迟早的事,所以女侠们,爱上他没有结果,只会徒增痛苦,甚至会丢掉性命,回头是岸啊! 她是一番好意,水芝莹和其他女侠却没被点醒,目光还是粘在裴弈朝身上。 ……算了,反正她已经跳出修罗场了,她们非要去争她也没办法。 回到药王谷内院,众人少不了跟老谷主寒暄一番,随后继续开席。 裴弈朝名义上是她兄长,南星按理该坐在他旁边,而他刚立了大功,荣获坐主桌的资格。 主桌上,她和叶如枫一左一右的坐他身旁,他对面是老谷主,老谷主身边是古家两兄弟,外加一个郑鸿乾。 男人们边吃边聊,叶如枫时不时插几句妙语缓和气氛。 南星早就饿得不行,不想说话,默默吃菜。 收拾十枯堂花了一个多时辰,饭菜是重新热过的,比不得原先美味,但是也比一般酒楼的饭菜合胃口。 古零榆观她吃得香,小声介绍每一道菜的来历,最后温柔的替她盛鱼翅。 老谷主本来在跟裴弈朝说话,见此,眼珠一转,捋着胡须笑道:“药王谷曾和铸剑山庄结过姻亲,那时候两家笙磬同音,相当和睦。” 裴弈朝嘴角含笑:“得此益处,现今铸剑山庄与药王谷亦是亲如一家。” “哈哈,不知裴庄主是否有意亲上加亲?” 南星感到老谷主的视线先是滑过古零榆,再放到自己身上,嘴里的美食变得难以下咽。 郑鸿乾和裴弈朝有一瞬间的僵硬,裴弈朝城府深,看不透他的想法,郑鸿乾却是暗叫不妙,这古零榆有了铸剑山庄做后盾,谷主之位就稳如泰山了。 众人听出了言外之意,停下了筷子,跟着看热闹。 古零榆先是一喜,旋即皱眉摇头,小声道:“爷爷,我才疏学浅,如何配得上裴四小姐?不妥不妥。” 他是喜欢裴四小姐,但有自知之明,没想过据为己有,对她好只是单纯的想看到她笑。 老谷主在桌下揣了他一脚,低声骂:“你是我孙子,是我药王谷最出色的弟子,如何配不上?!” 不等古零榆反应,裴弈朝面色如常地举杯:“药王谷若是有适合的人选,晚辈愿意娶她为妻。” 老谷主没有女儿,唯一的女弟子死了十年,药王谷这一代注定没有悬壶济世的女医。 他这话既是委婉的拒绝,也是在说玩笑话,两家都不失体面。 老谷主心下暗道可惜,面上哈哈大笑,跟他碰杯而饮,揭过不提。 南星介意自己的婚姻被裴弈朝捏在手上,胃口全无,现在就停筷子很失礼,只能细嚼慢咽。 饭后,已至黄昏。 本来今日就该启程回铸剑山庄,但十枯堂搅事拖延了时间,若是此时出谷,还没出万元山天就黑透了,老谷主发话留客一夜。 裴弈朝被安排进了兰茵轩,他们名义上是兄妹,住在一个院子里再正常不过。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南星身心疲惫,洗漱过后早早歇下。 半夜,她听到有人轻飘飘地落在她屋顶上,什么东西“哆”的一声打在那人站的位置,那个人被迫退开,不死心的停在屋顶上别的地方,“哆”声又响。 难道是刺客?冲着兰茵轩来的? 南星睡不下去了,快速穿衣穿鞋,走出房门。 房顶上,玄衣青年几次想落地,却每每被飞镖击退,他孜孜不倦的寻了别的角度下脚,锋利的飞镖准确地阻止他靠近她的屋顶。 玄衣青年没蒙面,她一眼就认出把轻功玩出花来的人是百里乔,而裴弈朝那间卧房的窗户大开,飞镖一支支从窗口'射出,例无虚发。 不管百里乔靠近兰茵轩的最初目的是什么,现在的事态俨然发展成了两个男人在暗中较劲,一个非要落在她的房顶,一个绝对不允许。 这是轻功和内功的对决,南星觉得自己管不了他们这些神仙打架,夜深露中,不如回房接着睡。 结果她是躺下了,可是屋顶的声音响个不听,她耳朵又比别人灵,哪里歇得下,搞得她心烦意乱。 过了良久,她恼了,稍微提高音量:“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噪音立刻消失,房顶回归寂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3 20:11:26~2022-06-14 15:3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祸国殃民的小可爱 2瓶;3609112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昨夜星辰风7 次日, 乌仁披着晨露回到兰茵轩。 他把许家小姐归还许家后,亲自护送其余两位姑娘去百里乔指定的地点,万元山在深山老林, 一去一回花了大半日。 乌仁没怎么在人前露过面, 无人注意到兰茵轩突然少了一个人,又突然多了一个人。 早饭是在内院用的, 由于是送客的最后一餐,饭菜格外丰盛。 南星仍然和裴弈朝坐在主桌,他们聊他们的武功精要, 她吃她的佳肴。 饭后, 裴弈朝被众多好汉团团围住,妙龄女侠要么偷偷看他, 要么竖起耳朵关注他的动向,裴弈朝风光无两。 南星默默退开两丈远, 给他们留下空间寒暄,正想搜寻古零榆的身影,提醒他血芝有异, 古零榆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裴四姑娘, 回庄路途遥远, 我给你备了点心,还有一些药品以防万一, 这些药比寻常医馆的药见效快, 望你收下。” 古零榆交给她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他太贴心了, 南星感动地接过:“多谢古公子,他日古公子经过荆州地界, 铸剑山庄扫榻以待。” “若是有机会, 定到贵庄拜访, ”古零榆笑得牙不见眼,“朋友一场,再见之期,还请裴四小姐直接唤我名字。” 南星颔首,随后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精神一振:“哦?裴四小姐但说无妨。” 这里人多眼杂,在哪个角落秘话都会落入有心人的耳中,凭她的知名度,孤男寡女借一步说话反而惹人注目,幸好她留了一手。 南星微微垂首,状似不好意思地说:“我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大夫说是寻常妇人病,开了这张方子给我,我吃了却不见好,你可否帮我验一验这药方有无不妥?” 原先留意他们二人谈话内容的大侠们尴尬地别开头,她云英未嫁,这妇人病不难猜出和月事有关,这事儿大夫听得,他们这些爱慕她的年轻男子就不好再听了。 见视线大大减少,她递过一张写满字的信纸。 上面大致说她到药王谷的第一夜听到有异响,以为黑衣人是刺客,带着乌仁追上去,当时她不知道那里是药王谷的禁地,悄悄跟黑衣人进了洞,余下笔墨是她在石洞内的所见所闻。 南星只为给古零榆提个醒,不想惹古家人不快,也不想牵连其他人,因此没供出百里乔,亦没提过他们救走了药人,把两次探洞的经历掐头去尾合成了一次。 古零榆被老谷主当作少谷主培养了二十年,见识过不少大风大浪,他阅览纸张时有一瞬间的惊愕,而后面不改色。 “……这药方是一剂猛药,药效因人而异,实不相瞒,小儿妇科是我的弱项,裴四小姐可愿让我爷爷切脉瞧瞧?” 言外之意:这事很复杂,我一个人做不了主,你愿不愿意当面和我爷爷聊更多的细节。 南星一百个不愿意,老谷主十分精明,怕当面说会露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反正她已经提供了线索,他们想知道什么自己花点时间就能查到,她当即取回信纸,出言婉拒。 “不过是小事一桩,就不劳烦老谷主了,既无不妥,想来是我吃得少了,多谢零榆公子。” 听到她提前称呼了自己的名字,古零榆心中喜悦,转念想到后山和血芝,一时喜忧参半,对她抱拳话别后,悄悄出了门。 终于完成了这桩心事,南星暗吁一口气,偏头看看裴弈朝那边有没有完事,与被人群包围的他对上了视线。 奇怪,那么多人争着抢着跟他说话,他看这边做什么?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不,不会,她马上自我否定了。 他一心报仇,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原著感情戏少得可怜,男女主打完大反派才定情,他怎么可能会随便分心吃飞醋。 但是裴弈朝接下来的反应映证了她的猜想,他的视线移向她手中的包袱,视线变成了眼刀,就差喷火把包袱给毁尸灭迹了。 南星觉得他多少有点毛病。 原著没有古零榆送暖心包袱的情节,也就没裴弈朝吃醋的这一幕。他一贯克制,对她变得那么在意,无非是有人抢的东西比以前更香了。 这个世界是大男主戏,她的戏份很少,她“爱而不得”的深情人设维不维持都无关紧要,所以南星没有把他的吃醋放在心上,转头跟小姐妹们一一告别。 日上梢头,各门各派拜别老谷主,井然有序的离谷。 值得一提的是,叶如枫跟他们一起去荆州,据说要去找她师兄,扯了一堆理由出来跟他们同路。 南星无所谓,裴弈朝有风度的没拒绝,三人就这么同路了, 谷外一里地处,车队跟打手们汇合,铸剑山庄的队伍大张旗鼓的赶回荆州。 叶如枫本来跟南星挤一辆马车,她性子跳脱,坐不住马车,很快就自己出去骑马,凑到裴弈朝的马车旁跟他说话解闷。 南星一个人乐得自在。 马车摇摇晃晃,她靠着车壁闭目养神,顺便浏览一遍原剧情。 原著共分为三个单元,第一个单元是男主在药王谷解救女主和众人,小试牛刀天下知。 第二个单元是十枯堂围攻铸剑山庄,百里长青现身,男主通过他身上的痣认出他是十三年前的凶手。 第三个单元是男主查到十枯堂的老巢,在百里长青平时练功的冰窟设伏,双方展开生死大战。 当下药王谷的剧情顺利过完,接下来轮到第二单元了,男主为了在隐藏身份的情况下解救铸剑山庄,把她送给了沙洲城的城主。 思及此,南星的血压噌噌飙高。 她知道裴弈朝有他的无奈,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裴曼茵,不是他亲生的妹妹。她这十来年为铸剑山庄和满月楼做了那么多事,足以回报铸剑山庄收留她的恩情,真要论起来的话,她什么也不欠他,他没有权利决定她的婚姻。 何况,他就算暴露了身份,也不一定就会输给百里长青,说来说去,他只是不想为了她而去冒险。 他割舍喜欢的女人本没什么,大家清清白白,好聚好散,但他不该要她委身他人来成就他的复仇大业,这种男人,说白了只爱他自己。 南星越想越气得牙痒痒,索性睁眼拿古零榆给她准备的零食磨牙,却见车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多了个人。 那人拆了她的包袱,打开了点心盒子,吃得正欢。 “你怎么进来的?!”她吓了一大跳,外边可是有几十号人呢,居然没人发现? 百里乔慵懒地翘着二郎腿,闲闲地抛了块糕点,用嘴接住,声音含糊:“铸剑山庄的守卫防得住我?” ……说得也是,您牛逼。 外面下起了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队披着蓑衣冒雨赶路,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了他们的交谈声。 见糕点快被他霍霍完了,她忙说:“你给我留点呀!” “这点心干巴巴的,不好吃,药王谷的东西哪比得了市集里专门靠手艺吃饭的店铺。” 她腹诽道,不好吃您倒是别吃啊。 “喏,赔给你,这家点心和果脯远近闻名,味道一流。” 百里乔从身后摸出一个雕花木盒,塞到她手上,自顾自吃古零榆送她的点心。 南星好奇地打开盒子,迎面扑来清香,盒子内部一分为二,左边是不知什么水果制成的果脯蜜饯,一块块黄澄澄的,晶莹剔透,十分诱人;右边的是枣泥山药桂花糕,做成花朵的形状,外层的面皮红白相间,花蕊处还点了桂花蜜,煞是好看。 从香味和卖相来说,他带来的这盒胜了好几筹,再看他吃的药王谷出品的千层糕,确实显得干巴巴的,难为他还吃得下。 南星每样尝了点,蜜饯软糯香甜,糕点绵软即化,属实精致又美味。 她有点不忍心看他吃逊色很多的千层糕了,递盒子给他:“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也吃这个吧。” 百里乔摇头,三两口塞完了千层糕。 搞不懂他想干什么,南星懒得管了,含了一块香甜的果脯,话中有话试探他的来意。 “你师妹说要去荆州找你,与我们同行,不过,她在一刻钟之前自己去骑马了,你来晚了。” 百里乔把点心盒放在一旁,好笑地说:“她打什么坏主意我能看不出来,她是借着寻我的名头赖上你兄长,你信不信,她这会儿已经以下雨为由钻入你兄长的马车里了。” “……” 猜得真准,原文里叶如枫借着雨势跟裴弈朝在车上独处,俩人这会儿气氛正好呢。 南星无语地斜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你好意思说你师妹,你不是也在干同样的事,你们师兄妹半斤半两好吧! 百里乔厚着脸皮回视,眼神无辜。 ……忘了这人很无耻了。 “那你是专程来找我的?昨夜也是?”她打开水囊的口塞,喝了口凉茶,静候他的下文。 “没错,”百里乔摸着下巴思忖,语气一本正经,“昨天老谷主想把你聘做孙媳,我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与其看你将来嫁给别的人,不如我自个把你给娶了。” 这是人话吗?!她呆滞了,被没咽完的凉茶呛到,连咳了几声。 百里乔热心肠地伸手给她拍背,好似语出惊人的不是他一般。 南星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缓过神后,语气虚弱:“你怎么知道这事?” “我易容了。” “……昨天第二次开席的时候你在场?” “今早也在。” 所以看到了古零榆送她礼物,他以卓越的轻功去市集买了糕点,再马不停蹄的赶上来替换掉。 南星还是接受不了事实,试图分析:“恕我直言,你我相识不久,即便你对我有几分好感,也不会深到要娶我的地步,你为人随心所欲,这么说,是出于好玩吧?” 百里乔好整以暇的听完,冷静地说:“你前头说得对,我对你仅有好感,谈不上喜欢,不过我头一次对女人感兴趣,比起别的女人,你最有可能让我喜欢上,如此,在别人抢走之前,我先预定下来没错吧?” ……这不就是先交往看看,合适就结婚的意思? 南星感到头大,语气冷淡:“我不喜欢你,连感兴趣都未曾,为何要配合你?” 百里乔迅速反问:“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夫婿?先说好,你兄长那样长相的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不过,我会比他对你好。” 什么样的都不想找,她刚要回答,他兀自往下说。 “我知道你们女人喜欢长得俊俏的,我查过了,你兄长在俊男榜排第一,我也不差的,排第二呢,天底下就你兄长比我好看。” 百里乔突然凑上前,近得二人的气息相互交缠,南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吓得往后仰。 “你比比,我的脸比你兄长的差不了多少吧?” 他仪表堂堂,清新俊逸,一双精光闪烁的黑眸尤其出彩,褪去落拓不羁色彩的眼珠子黑漆漆的,像一汪深邃的黑色潭水,仿佛再多看几眼,她整个人就会被吸进去,再也无法逃离了。 平心而论,满月楼排榜真的很良心,天底下比他还俊的人唯有裴弈朝了,不然第一次跟他照面时,见过不少美男的她不会失了神。 南星咬了咬下唇,心脏砰砰直跳,不敢再看下去,别开眼。 “找……找夫婿又不是凭脸定夺。” 糟糕,紧张之下不小心结巴了,而且这么回应不就等于亲口承认他俊了么?!她羞愤得想撞墙。 百里乔不欲将人逼得太狠,见好就收的退回到原位,笑眯眯地应和:“嗯,你说得对,只有脸确实片面了。” 南星生怕再次结巴,没再开口,也没再看他。 她心神不宁地垂眸,手指绕着裙带转圈,细细的裙带快被绞断了,于是转而掀起车帘一角观雨幕,路上积了不少水洼,雨珠滴在水面上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看得她更加心乱了。 南星赶紧默念“都是色相迷人眼,我才没有在意他”二十遍,心总算静下来了。 再回首时,车内仅剩她一人。 作者有话说: 欢迎捉虫 第39章 昨夜星辰风8 滂沱大雨下得断断续续,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百里乔不曾再来。 南星只当他放弃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丝别的情绪, 在分析出是什么之前, 鸵鸟心态的主动忽视了。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准备过第二单元的剧情。 经过七日的跋涉, 车队顺利抵达荆州。 铸剑山庄几乎垄断了武器这门生意,分店开遍各地,其中荆州城总店的兵器种类最为繁多, 享誉天下的名刀宝剑大多出自荆州店, 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江湖人涌入荆州淘宝,将城内各行各业带得红红火火。 裴家带富了整座荆州城, 铸剑山庄理所应当的位于城中央,“天下兵器七分出自裴氏”这句话并非夸张。 裴弈朝一回到铸剑山庄, 借口忙于处理事务,根本不给南星单独见他的机会。 他跟从前一样对她避如蛇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药王谷亲眼见到别的男人对她献殷勤, 勾起了他的嫉妒之心, 他冷静下来后, 坚决的继续摒弃情爱,更加不愿见她, 以免乱了方寸。 空青替裴弈朝前来星河苑传话, 让她今后没事别再去朝夕居打卡。 南星无动于衷, 她又不是受虐狂,本来就没打算再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裴弈朝这人是个矛盾体, 一面不喜她耽于情爱每天都去看望他, 一面情难自禁时也会在她过去时偶尔偷瞧两眼, 把“不拒绝、不主动”贯彻到底,偷偷的把人藏进心里。 简而言之,他是个混账东西,若真的为她着想,早该彻底拒绝,而不是在“谢南星”坚持打卡了十几年之后才说。 她没什么反应,落在空青眼里那是伤心难过得整个人都呆愣了,回到朝夕居后,心怀不忍地说给裴弈朝听。 裴弈朝写字的手一顿,透过窗户望着院中一缸开得正好的粉莲。 她自小只爱粘他一人,阿姐曾拿这碗莲当作笑话来比喻,她好比娇弱的粉莲,而他是润泽她的水,两者相依相偎。 水可以无莲,莲离了水却恐难成活。 “她……哭了么?”他本不欲再挂心她的事,但听到了自己的双唇自顾自地问出口,眼中闪过懊恼。 空青仔细回忆:“未曾,四小姐看着比哭出来更令人揪心。” “令人揪心”的南星却不似那对主仆所想的黯然神伤。 叶如枫用各种借口住进了铸剑山庄,南星正尽地主之谊带她逛荆州城,过得不知多快活。 一起吃喝玩乐,二人间的友情突飞猛进……倒也没有进多少,叶如枫是话唠,嘴闲不下来,累极的时候还能叭叭个不停,南星有时候觉得聒噪。 尽兴玩了两日,叶如枫转头去缠着不再那么忙碌的裴弈朝,南星则带上乌仁去了满月楼的据点。 她名义上是铸剑山庄的四小姐,暗地里是满月楼下三弦的堂主“初月”。若有买主下单,她负责从手下分类汇总的所有信息中筛选出有效信息,如买主加码,会派人去二次查证。 下三弦有自己传递消息的方式,每个人都捂紧自己的马甲,除了顶头上司,很少有人知晓其真实身份,连堂主与堂主之间都是如此。 裴曼雪为了保护她,极少让她去满月楼的总坛,连据点都尽量不让她亲自去,这次,南星是去取石寸心的画像。 乌仁去送那两位姑娘时,顺便替她传递消息回满月楼,他们刚回到荆州,满月楼就准备好了石寸心的画像。 满月楼的据点之一是一家布庄,南星进门跟掌柜娘子报了暗号,掌柜娘子带她进了内室,乌仁在外盯梢。 南星摘下面纱,柔声唤:“阿姐。” “来啦?”裴曼雪红衣似火,正在喝茶,替她倒了一杯,“药王谷之行,感觉如何?” “其中过程,阿姐岂会不知。” 满月楼的探子和线人遍布天下,药王谷从前是铜墙铁壁,开门迎宾后就不是了。 想必满月楼每日都能收到来自药王谷的信鸽,她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消息,满月楼的楼主都会得知。 裴曼雪没否认,语调上扬:“我不是问你过程,是问你感受,听说古零榆对你情有独钟,老谷主还有意撮合?” 这事已经翻篇了,南星不想多言,摇头:“古公子坦荡磊落,我和他是朋友情谊,阿姐莫要取笑我。” 裴曼雪收了调侃,正色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么多年了,我早已把你当成了我的亲妹妹……往事已如烟,说真的,若是有人真心待你好,你就别再执着于过往。” 裴曼雪深知自家二弟的性子,自谢南星成为裴曼茵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婚约就作废了。 二弟心中只有报仇雪恨,浑身都是刺,裴曼雪看着她被刺了十几年,看着她不放弃的一次又一次去试图撬开他的心,看着她伤痕累累的无功而返,渐渐于心不忍,时不时劝她放弃。 往常一劝,她一语不发,宛若肝肠寸断,今日却有了别的面貌。 南星沉默片刻,声音哽咽:“阿姐,我知道的,我和他之间再无可能。” 她有着“谢南星”的全部记忆,心下是漠然的,可说话的时候,被席卷而来的悲伤情绪影响,声音不知不觉的颤抖。 裴曼雪心情复杂,宛若一个看着女儿终于长大的欣慰母亲。 二人喝了一口茶缓和气氛,裴曼雪装作不经意地问:“对了,听说你们带了客人回来,那个客人……还很粘弈朝?” 南星放下茶碗,明白了她之前铺垫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能自然地问出这个问题。 换位思考,站在裴曼雪的立场上,她实属难做,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视作亲妹妹的人,若是两个人硬凑到一起,每个人都会遍体鳞伤,在她心中,自然更愿意看到他们二人各自成双成对,这样大家都会更好。 裴曼雪是在暗示她死心,他们之间已无未来,裴弈朝早晚都会有别的女人。 南星心领了她的一番好意,点头:“是百里长青的关门弟子叶如枫,人看着还好。” 裴曼雪早就调查过叶如枫,问她之前已经知道了叶如枫的底细,便略过不提,拿起一旁包好的画像交给她。 “今日叫你来有两件事,这是石寸心的画像,她深居简出又离世多年,天下仅此一幅。” 石寸心在原文里是百里长青唯一付出过真情的女子,南星还挺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引得大魔头的垂青,接过来后打开了包装。 画中女子双十年华,容貌清丽,眼神下瞥,从神态中不难看出是个颇有傲气的女子。 这样性格的女子,不屑于做下毒灭门这种恶事,原著中百里长青利用了她,骗到了她独门秘制的“入口倒”。 石寸心偶然得知裴家跟谢家夫妇的死可能和“入口倒”有关,前去无鸣山和百里长青对峙,被百里长青软禁了几年,从而郁郁寡欢,患了不治之症。 后来她趁百里长青外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逃出生天,却没能如愿回到心心念念的药王谷,香消玉殒于万元山,离药王谷仅几步之遥。 石寸心是可怜人,如果没遇到百里长青,没准现在还能争一争药王谷下一任谷主的位置。 南星暗叹一声,收好画像:“阿姐的第二件事是?” “有人出高价买你的消息,让我们打探你爱吃什么等等诸如此类的信息,还有你的大致行踪。” 满月楼可以□□,亦可买到一切想要的消息。 裴曼雪慢条斯理地倒茶,忍着笑意补充:“对了,买主让我告知你有这么一回事,他说你若是不愿意让他知道,那就算了。” 天下人都知晓铸剑山庄的大小姐是满月楼楼主,买主让楼主通知一下铸剑山庄的四小姐,这并不奇怪。 “……买主是百里乔。”南星肯定的说道。 满月楼一直都有买主想买她的消息,她不久前在药王谷亮相,让不少暗自思慕她的少侠们更加痴恋,来满月楼买她消息的人成倍增加,但是买消息还让满月楼特意来通知她的人,大概只有不按常理出牌的百里乔能做得出来了。 裴曼茵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行规第一条,绝不透漏买主信息,我可什么都没说。四妹,你就给个准话,这单满月楼接还是不接?” 她自暴自弃:“接吧……” 以百里乔神出鬼没的本领,真想知道她的行踪哪里用得上满月楼,这白来的钱不要白不要。 不过嘛,想知道她的信息哪儿那么容易。 南星咬牙切齿:“阿姐,我的信息一两金子一条,行踪十两金子一次。” 裴曼雪没有马上答应:“这会不会太贵了?” 满月楼虽然没有明码标价,但价格在合理范围内,这个情报是简单的级别,十两金子属于狮子大开口了。 “就说是我定的价,他若有异议,会来找我说道的。” 百里乔这番多此一举的行事不过是在给她报信号,至于是什么信号,南星还摸不透,既然如此,不如逼他主动现身,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裴曼雪细想后明白了她的用意,应承道:“好,听你的。” 正事谈完,该话别了。 南星望着眼前明艳的美人,想到她不久之后就命丧黄泉,斟酌用词后,忍不住提点几句。 “三哥在药王谷坏了十枯堂的计划,十枯堂的人历来眦睚必报,阿姐也是铸剑山庄的人,十枯堂恐怕会盯上满月楼,阿姐千万要多留个心眼以防万一。” 十枯堂进攻铸剑山庄时,为了阻断满月楼的救援,提前在满月楼下了很多单,满月楼把得力的杀手都分遣出去了。 十枯堂再派一队人沿路设伏,裴曼雪单枪匹马赶回时不幸中了埋伏。 她不能随便改变主线剧情,只能言尽于此,不能再提醒更多了。 裴曼雪若有所思:“我会多加注意,你也是,近期若是无事,别出山庄了。” 南星笑着点头。 一杯茶见底,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布庄。 当夜,南星梳洗过后在院子里看话本打发时间,及腰长发湿漉漉的披散着,线条优美的玉颈在如绸的乌发间若隐若现,艳色绝世的侧脸微微低垂,在昏黄的灯光下仿若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 清风吹拂,带起白色的裙带在空中轻舞,更显美人仙姿玉色,宛如那月宫仙娥,随时都会乘风归去。 来人没想到进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此等艳色,干脆曲起一条腿坐在墙上,静静欣赏月光与灯光交织下不施粉黛仍艳丽无双的美人。 系统适时提醒:【宿主,探测到墙上有人。】 南星寻声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黑眸,出声噎人:“堂堂十大高手之一的百里大侠,竟也做了墙上君子。” 百里乔慢悠悠地接话:“我可不是不请自来,你都那么说了,我岂能不来当面会一会你。” 南星心知他在说涨价一事,他若是不这么说,承认涨价是为了引他现身也无妨,现下承认不就成了邀他夜探闺阁的轻浮女子?她可没想到他是夜间出现。 她嘴硬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一分钱一分货,我的消息岂是别人的价格能比。” 他不气不恼,反而顺势接话:“说得在理,江湖第一美人的消息是该价值千金。” “……难道你真下单了?” 百里乔慵懒地半侧躺在墙上,一腿伸直,一腿九十度曲起,右手撑在墙上,手掌托着脑袋,对她冁然一笑:“既然物有所值,我没有不买的道理。” 南星没想过他真的买了,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然而他这人说话大喘气,话锋一转,让她心惊肉跳。 “反正我下单的钱有一半会落入你的口袋不是吗?满月楼的堂主?这样也好,我的钱日后总归都是你的,提前给你花没什么。” 他买的是她的消息,酬金的确有一半会落入她的账中。 南星倏然放下话本,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了多少?” 百里乔露出一个得逞的表情:“其实,在此之前我是猜的。” 南星蹙眉,回忆了一遍在药王谷与他相处的细节,自认没什么地方露出马脚,毕竟连古零榆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她重新审视一遍看似懒懒散散的百里乔。 他用手背遮住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语气娇羞:“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会害羞的。” 南星大受打击,这哪里是含情脉脉,分明是杀气好吗?! ……好吧,这个杀气是弱了一点,但是绝对跟含情搭不上边! 他羞答答地移开视线,嘟嘟囔囔:“奇怪,突然变得好热。” 他不遮脸了,用手扇风,俊容上真的有两坨可疑的红晕。 或许他前头说的害羞有表演成分,但颊上的热度做不得假,他是真的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 南星猛然收回目光,觉得连空气都燥热了几分。 左右他这人油盐不进,她只好直白地问出口:“百里乔,你跟着我做什么?我说了,我不喜欢你。” 说到这个,百里乔就精神了,直身坐起,笑道:“当下不喜欢不代表日后不喜欢,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倘若你怕我缠着你,说明你潜意识里担心自己会爱上我,证明我在你眼里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他笑吟吟的居高临下:“你怕我,我就有机会,那么,你怕吗?” 话都这么说了,南星哪里敢承认,再次嘴硬:“我是不怕,可我还是不想你缠着我,说出去对你我的名声都不好。” 他们都不是无名之辈,万一他痴缠她的消息传出去,江湖中必然炸开锅。 百里乔哪里会在意别人的想法,听到想听的话,唇边的笑意加深:“你既不怕,那就别管我是否缠着你,假如你担心别人乱说,我有不让别人发现的本事。” “……” 南星察觉出不对劲了,怎么回都会被他轻松打发掉,看来他短时间内是不会放过她了。 后天是裴弈朝的生辰,十枯堂就在那天来闹事,如果百里乔被卷入进来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 原著百里乔没有参与其中,为了避免意外发生,想个办法支开他才行。 南星想了想,站起身,不是很相信地问:“你真的想娶我?” “你听好了,我以下句句肺腑,”百里乔收敛了玩世不恭之态,话语里难得真诚,“那日我在马车里说过还未喜欢上你,分开的这几日我却总是想起你,梦里尽是你跟我斗嘴的片段。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世人所谓的喜欢,可以肯定的是,只有你跟我性情相投,唯有你让我日思夜想。” 他定定地凝视她,目光诚挚。 南星有片刻的哑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理出头绪之前,坚定地继续支开他。 “凌岳峰有一株名为赤梣的奇树,此树十年一开花,据闻赤梣果对练武之人有极大的好处,食之能精进内功,今年恰好是它成熟之期,你能取来赤梣果我就信你。” 凌岳峰是无极门的地盘,无极门是隐世门派,历代都是一师一徒,以他的武功,他这一去不会有危险,只是会在路上耽搁半个月的功夫。 百里乔眼睛一亮,沉声问:“当真?” 南星颔首:“我说话算话。” “那你等我。” 他转身要走,顿了下,深深地注视她。 她正要坐下继续晾头发,见他如此,心提了起来,抬眼望他,以眼神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要很久不能见,百里乔只是想再多瞧她几眼,耳朵一动,听到护院往这边巡逻而来,于是身形一闪,如第二见面那般消失在夜色里。 他为人离经叛道,却守着该守的底线,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踏入过星河苑半步。 南星坐下继续看话本,不知为何再也看不下去,不由自主的一时望着他待过的墙头出神,一时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逐渐心烦意乱。 巧碧观时间差不多了,进来服侍她回屋歇下。 这夜,她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中的主角有一双灵动的黑眸。 第40章 昨夜星辰风9 七月中旬, 大雨偃旗息鼓,闷热的暑气炙烤着大地。 今日是裴弈朝的生辰,他顶替的是裴弈夕的身份, 不能张灯结彩的庆祝。历年的这天, “谢南星”会悄悄做一碗长寿面给他。 裴母在世时,每逢他的生辰就做一碗长寿面, “谢南星”做的长寿面味道和裴母做的很相似,裴弈朝吃一次就破防一次。 今年裴弈朝对她格外冷淡,南星本不想再做, 不过今年的这碗面意义不同。叶如枫会撞见她送面, 由此生了疑窦,在后续剧情中会以此为证据猜到他的真实身份。 身为工具人, 该推的剧情还是要推的,早点过完主线她就能早点解脱。 南星遣离厨房里的下人, 从揉面团做起,煮了碗香喷喷的虾仁卧蛋长寿面,亲自端着走向朝夕居, 假装没发现正好也要来找裴弈朝的叶如枫跟在身后。 空青跟了裴弈朝十年, 裴弈朝要办的很多事都经过他之手, 这么多年下来,他隐约猜出了他家庄主的真实身份, 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 他都是默默地接过托盘, 不多说,不多问。 南星好久没下厨了, 灶台的高度也不适合她, 弯腰久了隐隐觉得腰酸背痛, 送完面就没二话的回到星河苑。 她轻捶僵硬的腰肢,坐在院中的石桌边看话本,享受着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巳时,鼓声如雷,护院闻风而动。 铸剑山庄设有两鼓,一为喜鼓,只为喜事而敲:二为哀鼓,只为祸事而响。 铸剑山庄传承至今已有六代,每代喜鼓响三次:庄主继任、少庄主受任、庄主或少庄主大婚。 两百多年来,哀鼓只响过两次,每次山庄都面临着灭门之难。今日是第三次,哀鼓一响,所有人都心知铸剑山庄即将大祸临头。 南星放下话本,望着鼓声的方向站起身。 巧碧小跑进门,难掩焦急:“小姐,庄主叫您好生待在星河苑,不得出门半步。” 危机时刻,他的话有的可以听,有的不必听,“谢南星”就没听。 南星三言两语打发了巧碧,提裙出了星河苑,目的明确的来到议事堂。 堂内,裴弈朝正在沉着的给心腹们下令,她步子停顿的瞬间,他心有灵犀地抬头,远远瞥了她一眼,冷然的目光里带着愠怒。 他在生气,很生气;她心虚地垂首,断开了对视。 很快,叶如枫闻讯而来,撞了下她的胳膊,朝鼓声处努嘴:“怎么乱糟糟的,出了什么事?” 原文里,“谢南星”这时候摆着正宫娘娘的谱,以“这是铸剑山庄自己的事”为由劝女主离开。 这一世,南星和叶如枫不是势如水火的情敌关系,反正叶如枫怎么劝都不会走,她懒得多费口舌,只言简意赅的说了“外敌来袭”四个字。 空中不时升起各色信号弹,那是山庄在召集派去附近烘炉镇守的人回庄,四种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叶如枫意识到了严重性,没有退缩,当即摆出共患难的姿态。 铸剑山庄周围设了哨岗,一里一道,哨兵来了一波又一波。 南星看到第六个哨兵穿着黑甲,脸色变得凝重。 只有第一个岗亭的哨兵能穿黑甲,离山庄最近的哨兵都回来了,意味着十枯堂的大部队正在极速逼近,距离山庄不会超过两百米。 议事堂内的人陆续外出,管事们各司其职,集队的集队、布防的布防,有条不紊的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随着最后一个管事离去,侍从推着裴弈朝出来,路过南星和叶如枫时,轮椅停下。 “回去。”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南星心知他是在命令她。 她在这个单元里唯一的戏份是贡献婚姻,打架这种事,不需要她参与。 话虽如此,人设崩得太厉害会引发蝴蝶效应。 她拿出最好的演技,垂下眼帘,面上六分委屈四分不甘:“三哥,我也是铸剑山庄的人,我想……” “山庄的人都听我的号令,你却不听,何来的颜面说你是山庄的人?”他冷声打断。 这话说得太重,叶如枫为之侧目。 南星咬了咬唇,作出神伤的表情。 “回去,别让我说第三遍。”裴弈朝打了个手势,侍从推着他继续走向大门,全程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 叶如枫看看她,再瞧瞧逐渐远去的轮椅,没有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南星目送他们远去,隐约听到叶如枫担忧的声音。 “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她,可是你说得太过了,会伤及你们兄妹的情分……” 离得远,夹杂着震耳的鼓声,再多的就听不清了。 片刻后,鼓声停歇,说明双方已经打了照面。 南星环顾四周,没见人影,轻喊:“乌仁。” “在。”乌仁从假山后翻身出来。 她指指屋顶:“带我上去,找个隐蔽的角落。” 乌仁听话地靠近,提起她跃上房顶,踏着青瓦飞奔向正门,三两下就寻到了一个吃瓜的好位置。 南星撑着翘角稳住身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只见十枯堂的人作黑衣蒙面打扮,乌泱泱的围着铸剑山庄,目测人数上千。 这个角度看不到裴弈朝和十枯堂的领袖,只听得到交谈的声音。他们来得晚,双方的交涉已到了尾声,没听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或者说,十枯堂上下都是话不多的狠人,没有理会裴弈朝拖延时间的计谋,提刀就上。 铸剑山庄目前只有三百多号人,对上十枯堂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名门正派向来嫉恶如仇,每个人都视死如归的上前御敌。 刀剑相接的声音乍然响起,夹杂着拳脚相踢的闷声,在辨别不出敌我的嘶吼声中,血液飞溅,有的汇成鲜红的细流,被数不清的鞋底接连踩踏,印在原本光洁的石板路面上,直至满地殷红。 十枯堂只有先锋队动了手,其余七成人手以十枯堂的二把手锦夙为首堵在外围。 锦夙此人戴着狐狸面具,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臭名远播,出了名的难对付。 看到标志性的狐狸面具,裴弈朝就确定了对方是十枯堂,至于十枯堂为什么集火铸剑山庄,他略一细想便了然,他在药王谷坏了十枯堂的谋划,十枯堂这是杀鸡儆猴来了。 铸剑山庄如果不能挺过这一关,往后十枯堂再作恶,其他门派就会举棋不定,掂量过后,必然会有一部分人退缩,生怕步了铸剑山庄的后尘。 如此,十枯堂气焰嚣张,更加肆意妄为,江湖难有宁日。 铸剑山庄不能败,也败不起了。 裴弈朝沉声道:“入我铸剑山庄之时,你们每个人都曾发过誓,‘所铸刀枪不伤老弱妇孺、手中剑戟只斩武林败类’,有违此誓,五雷轰顶。” “今日□□来犯,你们现下手中所拿的刀剑,杀的是丧尽天良的恶人!你们是在匡扶正义!是在除暴安良!是在为民除害!” 铸剑山庄的人听了,仿佛回到了立誓之初,不禁热血沸腾,齐声大喊着“为民除害”,个个勇猛精进,竟能以一敌三。 锦夙冷笑一声,打了个“进攻”的手势,十枯堂外围的人手蜂拥而上,挥刀狂砍。 这次不再是小打小闹,十枯堂的人发了狠,招招致命。 惨叫声响个不停,时不时有断指飞到半空中,再无力的下坠落地,被践踏成肉泥。淌血的人头咕噜噜地滚在混乱的人群中,那满脸胡须的大汉还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这场面太血腥了,南星头皮发麻,心脏狂跳,浓烈的血腥气熏得她恶心反胃,几次想作呕。 嘈杂声中,响起裴弈朝不疾不徐的暗号,指导着己方人员列阵杀敌。 双拳难敌四手,铸剑山庄的打手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三百多胜过一千多。 渐渐地,铸剑山庄显露了颓势,好在应召而回的人手陆续归来,有援兵加入战局,十枯堂久攻不下。 “堂主,你看。”乌仁朝斜对面的一株参天大树抬下巴。 南星顺着看去,见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人立在树顶上,正远远观察着打斗。 恶鬼面具是百里长青在十枯堂的专属。 怕被察觉,她移开了视线,有气无力地说:“乌仁,放我下去。” 乌仁立刻带她下地。 南星面色苍白,想吐又吐不出,却顾不上许多,拦住一个下人:“劳烦你去敲哀鼓,庄主不下令就不能停,你累了就换人敲。” 原著是她亲自去敲,可她现在没什么力气。 “是。”下人赶忙应声。 鼓声一响,铸剑山庄上下都为之一振,更加奋勇杀敌。 南星很难受,不想再看血腥残忍的画面,也坐不住,索性窝在角落里静候。 这场战斗从上午打到了晌午,一般情况下,铸剑山庄这么点人早就被对方灭了个干净,在密集的鼓点里,铸剑山庄的人跟打了鸡血似的,硬是苦苦支撑了到现在。 但再顽强,他们还是吃了人少的亏。 十枯堂的部队已经打到了山庄门口,友盟再不来支援,铸剑山庄就沦为灭门的下场。 不知过了多久,南星远远看到空青杀出重围,浑身是血的来到后方,跟裴弈朝耳语。 她提起了心。 原著中,空青一早就去沙洲城求援,沙洲城城主带上几百号人赶来,可是沙洲城的人停在半里地之外,不肯再前进。 沙洲城城主陆迁是好色之徒,垂涎“谢南星”美色已久,趁火打劫,若是她不嫁,他们就袖手旁观。 沙洲城又名恶人城,每位成员都曾经是江湖中人人喊打的狠角色,由此可见沙洲城并非良善之地,铸剑山庄此时有求于人,也不好义愤填膺的抨击他们不讲道义。 空青做不得主,回来告知裴弈朝来龙去脉。 裴弈朝活着只为报仇,为达目的,他可以牺牲他自己,她这个曾经的未婚妻,又算得了什么呢。 南星默默转身回了星河苑,翻出压箱底的一个长方形锦盒。 她和裴弈朝指腹为婚,两家人为他们的婚约过了明路,这盒子里名为“非虹”和“流光”的雌雄双剑就是信物,为极其罕见的寒冰玄铁所打造,是铸剑山庄的镇庄之宝。 十三年前,裴家到谢家作客,裴家夫妇带上了雌剑流光送她作礼,杀手上门时,她正把玩流光剑,顺便带它逃过一劫。 后来她进了铸剑山庄,裴弈朝不想触景生情,便把双剑丢给她,她珍藏到了今日。 南星抱着剑匣,如原著那样步履匆匆的去找裴弈朝,却在星河苑的门口不期而遇。 二人一站一坐,相顾无言。 她依着记忆,把剑匣递上前,下定决心般地说:“我已把铸剑山庄当成第二个家,誓与山庄共存亡,弈朝,我心意已决,请容我用流光杀敌,若是我不幸身死,我想与流光共眠。” 潜台词:我用流光,你用非虹,若我们不幸战死,你我共赴黄泉。 十三年来,他们担心隔墙有耳,私下里也谨慎的以兄妹相称。这声“弈朝”,阔别了十三年之久。 裴弈朝就算此前一点都不喜欢她,也会被这份不离不弃的真情所打动,何况他一直把她偷偷的藏进心里,此时此刻,他心中风起云涌。 时间紧迫,容不得再优柔寡断。 他不敢看她认真的眼眸,错开视线,哑着声音开口:“方才十枯堂的段阑现身,如枫和他交了手,我无意中发现他左手虎口处有颗痣。” 这个位置的痣不常见,又是同一套武功路数,几乎可以锁定十枯堂的头领段阑就是当年的凶手。 段阑是百里长青的化名,南星佯作不知,适时地摆出惊讶的神情。 裴弈朝垂眸:“我神功还差最后一式未成,还不是他的对手。” 其实最后一式他会了,只是不能运用自如,这也是他仍按兵不动的原因。他若是亲自御敌,势必和段阑交手,万一关键时刻使不出最后一式,他不仅生死难料,还凭白暴露身份,得不偿失。 这个险,他不能冒。 裴弈朝咬紧牙关:“眼下有一计可解当前困境,只是,需要你相助。” 来了,男主“忍痛割爱”、“委曲求全”的戏码终于上演了。 作为即将被他牺牲掉的人,比起同情他的无奈,南星更同情自己的遭遇,她心中一片冷漠,脸上配合他,急切地说:“但凡有用武之地,我义不容辞。” “空青请到了沙洲城的援兵,人马就在城外,陆迁提出了娶你的条件,否则不肯进城。” “……” “答应他是援兵之计,只要铸剑山庄度过这一劫,我会设法让你恢复自由身。” 如果她爱着他,只怕现在就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还好,她不爱。 沉默间,隐约传来铸剑山庄部下的惨叫声。 原文里她会犹豫一会儿,此刻,每息都有人命消逝,反正主线的走向不能随便更改,而且她同不同意最后都是他说了算,南星没有再耽误时间。 “好。”她说。 得了准信,裴弈朝立即出了星河苑。 空中升起了一簇烟花,这是空青和陆迁约定好的,如果铸剑山庄同意了这门亲事,响烟为信。 南星抬头,怔怔地看着烟花消散的地方。 裴弈朝或许会认为她是为了保护他才答应婚事,只有她心里清楚,她是为了铸剑山庄剩下的人命而妥协。 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借着这个机会离开铸剑山庄,这个地方,她是不想再待下去了。 说干就干,南星转身回房,打包行李的时候,想起了和百里乔的约定。 过了今天,她和陆迁的婚约会人尽皆知,不久后,通往凌岳峰路上的百里乔会得知她有了未婚夫,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掉头赶回来也无济于事。 说到底,他对她的感情并没有多深,起初可能会恨她不守承诺,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淡忘,过回无拘无束的逍遥日子,今后再听人提起她的名字,他顶多会跟人感叹一句“她是个无情的女人”。 陆迁注定命不久矣,到时她无婚约在身,既离开了铸剑山庄,又远离了百里乔,貌似也没那么亏。 思及此,南星心情好起来了,收拾细软的动作麻利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7 13:37:21~2022-06-19 11:3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是我的小猫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昨夜星辰风10 南星恨不得马上离开铸剑山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铸剑山庄有了沙洲城的支援,局势立时扭转,十枯堂节节败退。 段阑揆情审势后, 给锦夙千里传音下令撤退;锦夙咬咬牙, 不甘心高声地喊:“撤!” 数百黑衣蒙面人抽身离开,来时如急浪, 去时如潮退,毫不拖泥带水。 山庄门口伏尸几百具,血流成河, 浓烈的血腥久久不散;好在山庄的管事提前告知附近商户闭门不出, 这场战斗未伤及无辜。 十枯堂的人前脚刚走,一匹马从另一个方向驮着一位红衣女子后脚赶到, 鲜血染红了白马的半边毛发。 南星收拾完了几套常用衣物,正给包袱打结, 突然听到一声高亢的悲鸣,她连忙放下包袱,急急出了星河苑, 到了大门口, 见裴弈朝跪在地上, 紧紧抱着气若游丝的裴曼雪。 裴曼雪面如金纸,嘴角挂着血丝, 身上的红裙已经被血液浸透, 湿答答地垂在地上, 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她直勾勾地望着裴弈朝,目中含着千言万语:“弟弟……裴家就……靠你了……” 众目睽睽下, 她连一声二弟都不能叫, 也不能喊他的真名;艰难地说完几个字, 内伤发作,她呕出了一口血。 裴弈朝握着她的右手,慌乱地点头:“郎中马上就到了,阿姐别说话了,你再撑一撑好么?可以么?” 他的声音很轻柔,含着痛苦和绝望。 裴家的庄主,一向矜贵冷傲,这是他首次在人前失态,他一个不信命数的人,在神佛面前低下了头颅,小心翼翼地祈求着她能坚持到大夫的到来。 但她身上中了三箭,又有几道剑伤,人人都知道,她是活不成了。 裴曼雪也清楚自己命不久矣,在巨大的痛楚中尽力维持着微笑,爱怜又不舍地望着他。 她明媚张扬,生命力也如火一般炽烈,烧得又旺又快。 南星很喜欢她,敬佩她十二岁就扛起了诺大的家业,明明还是需要被保护的小女孩,硬是逼自己快速成长,成为弟妹们的依靠,这样好的人,到头来却不得善终。 纵然提前了知道她的结局,亲眼看到了还是很难受。 裴曼雪越过裴弈朝,望向她,艰难地吐出一个“来”字的气音。 南星红着眼睛,迈开沉重的双腿,上前蹲下'身,握住她伸来的左手:“阿姐……” “妹妹,嫁……妆……”裴曼雪用尽最后的力气回握。 她已然接近油尽灯枯,最后两个字几乎发不出声音,下一刻,她闭上了眼睛,左手失力下坠,砸到地上。 这一记好似重重地砸到了在场人的心上。 裴弈朝一怔,接着埋首在她肩窝里,一动不动,她肩头的布料晕染出一片湿意。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南星脑海里浮起和裴曼雪十三年来相处的朝朝暮暮,有裴曼雪半夜来给她盖被子、有裴曼雪给生病的她喂饭…… 十几年的相依为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她难受得无法顺畅呼吸,眼里蓄着的泪落了下来,一颗接一颗,源源不断地滴下,砸在裴曼雪尚带余温的手上。 南星摊开右手,上面躺着一块染血的满月符,是裴曼雪临死前塞过来的。 这是满月楼楼主的信物,象征着满月楼主人的身份,相当于一枚金库的钥匙,放到江湖上是人人抢得头破血流的宝物……这么重要的东西,原著里是属于男主的。 为什么这一次裴曼雪选择给她呢?难道是她把裴曼雪当成亲姐看待的感情,不知不觉间传达给裴曼雪了吗? 真相已经不得而知,能肯定的是,裴曼雪真的很疼爱她。 南星是孤儿,从来没体验过有亲生手足的温暖,这一世好不容易赶上一个待她如同亲生妹妹的姐姐,可是很快就阴阳两隔。 她握紧满月符,无声的泪流满面。 此时此刻,什么原著什么剧情,她通通抛到脑后,无尽的感动与悲伤在心尖蔓延。 裴曼雪为人直爽,山庄上下都敬爱她,奈何红颜薄命……越来越多的人呜咽出声。 叶如枫握着受伤的左肩,默默背过身去,她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裴家大小姐,但爱屋及乌,加上悲伤的氛围使然,她心中跟着难受。 蝉鸣不休,烈日灼心,铸剑山庄哀声一片,唯有沙洲城的人面面相觑。 他们人人手上少则十几条人命,多则上百条,早已看淡生死,实在不喜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 陆迁不耐烦地踱步,眼睛一直盯着传闻中的第一美人,毕竟还没弄到手,不好贸然出言催促。 空青领着大夫们赶回,没想到晚了一步,他沉默半晌,抹掉眼泪,让大夫去诊治伤者。 裴弈朝再抬头时,神情正常,只是脸色过于苍白。 他未置一词,没有看向任何人,麻木地抱起裴曼雪往回走,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今日是他的生辰,山庄不仅元气大伤,还被迫拱手让出心上人,最后连唯一的亲人都失去了。 他步履蹒跚,没有人怀疑他腿疾的真实性。 叶如枫犹豫了一会儿,向一个大夫讨了瓶金疮药,跟了上去,知道他不想理任何人,她只是默默的、远远的陪着他。 他现在不宜当家,总要有人站出来理事,原著“谢南星”和叶如枫一起追了过去,是空青赔着笑脸艰难的送走陆迁。 眼下,南星没往裴弈朝身边湊,自然就成了主事的人。 南星朝一个管事打了眼色,管事意会,指挥一部分人拖走尸首,一部分人刷地,处理满地狼藉。 她朝被晾了许久的陆迁抱拳:“多谢陆城主仗义相助,本该备上酒席招待辛苦的诸位,不过舍下乱成一锅粥,实在是不便待客,还请城主和弟兄们移步城中酒家歇息,铸剑山庄改日再登门致谢。” 陆迁今年三十有二,从死人堆里混出名堂来的,没那么好打发。 他把大刀支在地上,双手悠哉地搁在刀柄上,色眯眯地打量着痛哭过后不但没折损半分美丽,反而娇艳如出水芙蓉的美人儿。 “别的都好说,只是沙洲城与铸剑山庄的婚约一事,不知四小姐是否知情?” 他担心铸剑山庄过河拆桥,想要让她当众应下这门亲。 这事已成板上钉钉,南星想快点应付他,也不扭捏:“家兄跟我提过,城主放心,铸剑山庄言而有信,只是我家姐……” 她面露哀色,没再往下说。 陆迁怜惜美人悲痛,没再为难:“节哀顺变,那我等在沙洲城静候佳音。” 南星矜持地颔首,唤道:“空青。” 空青出列,俯首听命:“在。” “带城主和众位弟兄去忘忧搂歇一歇,务必好酒好肉招待。” “是,”空青面向陆迁,往东南方向摆手,“城主,请。” 陆迁势在必得地瞥了她一眼,扛起宝刀,带着手下大摇大摆的跟在空青身后。 南星松了一口气,对无头苍蝇般的管事们说:“安置伤员,厚葬死者,其余一切照旧,阿姐那边……该置办的就置办了吧,一应物件都要最好的。” 管事领命,各自散去。 满月楼的消息比谁都灵通,当天下午,下三弦知道了铸剑山庄的巨变,当夜,上下三弦的五位堂主都得知楼主换了人。 一时之间,消息如雪花飞来,砸得南星晕头转向。 裴弈朝闷在裴曼雪的闺阁雪满园里不吃不喝,她只能一边管理山庄,一边处理满月楼的消息。 两日后,裴曼雪风光下葬。 从坟地回到山庄,裴弈朝恢复了冷静理智,比以往更加冷面寡语。 南星交还铸剑山庄的管家权,专心处理满月楼堆积成山的事务。 与此同时,各门各派收到了消息,纷纷派人前来慰问,离得远的门派就致信问候。 其中,药王谷认为铸剑山庄是受了牵连,老谷主愧疚的派了一小队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到铸剑山庄。 古京墨代表药王谷致歉,送上一堆药王谷特产的灵丹妙药,并帮忙诊治伤患。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江湖上炸开了锅,有人的地方就在讨论新鲜出炉的三件大事:铸剑山庄被围攻、满月楼楼主死于十枯堂的埋伏、江湖第一美人花落沙洲城。 哪一件单拎出来都能引起轰动,更别提这几件事在同一天发生,而且三件事息息相关。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铸剑山庄事变当日的所有细节都被人津津乐道,世人怜悯铸剑山庄的同时,对十枯堂的厌恶程度到达了顶点。 人人都不耻沙洲城趁火打劫的行径,大骂陆迁是趁人之危的无耻小人。 陆迁本身名声不佳,虱子多了不怕痒,他无所畏旁人的言语攻击。 又过几日,陆迁被人挖出在床上弄死过五个女人的劣迹,世人由责骂他演变成了讨伐他,有不少人为了给她出口恶气,去沙洲城找陆迁决斗。 沙洲城每日都有人上门求战,搞得陆迁烦不胜烦。 南星忙着接手满月楼,听说这事时,已经过去了两天,心中感谢义气的江湖好汉们,转头忙于交接事宜,以及调查裴曼雪的死因。 很快,下三弦的半月堂主给她交上了答卷。 原来裴曼雪离开布庄后,确实多留个心眼,留了噬月在楼里。十枯堂攻击满月楼那天,裴曼雪让噬月带上几十名杀手跟她一起去支援。 十枯堂那边,锦夙得知噬月没有出任务,疑心噬月会和裴曼雪同行,派了两队人在路上声东击西的拦截,噬月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裴曼雪被集火,身受重伤。 噬月反应过来中计赶回原地时,已经不见了裴曼雪的身影,于是带着手下去往铸剑山庄,就见山庄里外挂了孝布,只好泱泱而归。 南星暗叹一声。 这个世界是大男主戏,男主注定一路孤寡,就算她提醒了,裴曼雪也难逃厄运。 不管怎么遗憾和无力,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 南星图方便,干脆住在总坛里,专心投入到满月楼的管理之中。 她以前和其他堂主打过不少交道,大家也明白她前楼主的关系,倒也没有人不服,得益于以前经常给裴曼雪打下手,不出旬日,她逐渐适应了楼主的新身份。 满月楼是江湖上第一杀手组织,兼第一情报组织,不夸张的说,满月楼日进斗金。然而打探消息要安插很多眼线,日积月累,线人遍布天下,花出去的钱也如流水。 总之,光是管人和算账这一块就能累死人。 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她增设了上下三弦外的两个堂主席位,“紫月”专门管账,“蓝月”负责跟买主交接等杂事。 满月楼最不缺人手,物色好人选,紫月和蓝月走马上任,南星身上一下子少了两个重担,轻松了很多。 满月楼经常查到名人的秘辛,她成为楼主后,每日过手很多只有她能收到的消息,常常能听到精彩的八卦,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然后有一天,南星收到了三条关于她的消息,吃瓜人反成瓜主。 第一条,她的未婚夫陆迁昨夜身首异处。 第二条,百里乔成为了新的沙洲城城主。 第三条,百里乔派人送了聘礼到铸剑山庄。 她看着字条上“百里乔”这三个字,开始觉得头痛了,故事的走向不该是这样子的呀?! 第42章 昨夜星辰风11 沙洲城运送聘礼的人叫骆英, 说是身上带有一物,他家城主交待他必须当面交给四小姐,他没办好就不能离去。 南星只好回铸剑山庄一趟。 铸剑山庄一切如旧, 大门重新刷漆, 看不出半点被围攻过的痕迹。 进门后,她先让巧碧收拾出她的所有物件, 然后先去见了裴弈朝,把这段时间查到的关于十枯堂的信息交给他。 十枯堂在十五年前由段阑建立,一直韬光养晦, 近几年才开始在江湖上兴风作浪。 满月楼这次还查到了锦夙的真实身份, 她是十几年前声名狼藉的神偷周羽,某次失手后被打成重伤, 被段阑搭救。 后来周羽化名为锦夙,和段阑狼狈为奸, 成了他麾下最忠心的一条狗。 有趣的是,锦夙痴恋段阑,这么多年来都想求个名分, 可段阑没有正眼瞧过她, 只当她是一个好用的工具, 这在十枯堂的高层里人尽皆知。 “段阑为人谨慎,他提拔的两个护法和三个舵主都是追随他多年的属下, 人人对他忠心不二, 线人撬不开他们的嘴, 只能打探到这么多。” 十枯堂内部固若金汤,暗探不好渗透, 提供线索的线人蛰伏了近五年才获得一位舵主的信任, 费了很多功夫才探听到这么点信息。 而且十枯堂管理严格, 传递消息极其不易,上次十枯堂攻打铸剑山庄的时候,线人就找不到机会送消息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些线索有没有用,但这已经是满月楼的极限了,换作别家,连十分之一都探听不到。 裴弈朝一目十行,折好信纸拢到袖中:“继续盯着他们的动向,切莫打草惊蛇。” “好,”正事谈完,南星顿了顿,接着说出了早就打好的腹稿,“今后,我让半月给你传消息,星河苑下午就能空出来,我……不会再回铸剑山庄了。” 她会继续和他合作,给他提供十枯堂的消息,可是不会再轻易和他单独见面。 裴弈朝倏然望向她:“你想好了?” 南星平静的和他对视:“嗯,如你所愿,如我所愿。” 他们名义上是兄妹,实则是曾经的未婚夫妻,裴曼雪在世时,即使她不常住在山庄里,但山庄始终是他们三个人的家,他们能心无杂念的同住屋檐下。 裴曼雪是维系他们兄妹关系的绳索,她死了,绳索就断了,孤男寡女,不再适合住在一起。 她前段时间没回来,裴弈朝是庆幸的,否则在借酒消愁的时候,他真怕自己会借着醉意对她诉了衷肠。 让他意外的是,从前都是他拒绝她的靠近,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远离。 他静静地看了她半会,移开目光,垂眸敛去无人能察觉到的黯然:“……也好。” 他们曾两小无猜,曾无话不谈,曾亲密无间,她十年如一日地粘着他,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如此依赖他的女子,终究还是踏出了他的羽翼之下。 裴弈朝习惯性地握上腰间的龙纹玉佩,摩挲着纹理使自己保持理智,压下想说“别走”的软弱情绪。 他背过身去,冷静地说:“沙洲城已易主,我会派人跟百里乔交涉,让他主动退婚。” 南星不想去探究他细微表情下的隐忍情绪,无奈地苦笑:“没用的。” 百里乔的为人,她多少了解一点。 从穿着上看,百里乔不缺银两,金银财宝不能打动他;他的兵器“星芒”软剑在当前的兵器榜排第六,不会为名刀宝剑折腰。 至于江湖人最注重的名气,百里乔早在跻身十大高手之列的时候就名动天下,而且他是个怪胎,只顾自己随心所欲,完全不在意人情世故。 他目前想要的只有她,她身为当事人,怎么甩都甩不掉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铸剑山庄又没有能与之交换的筹码,他更不可能松口退婚了。 裴弈朝察觉到她提起那个人时熟稔的口吻,心口发紧,面上却无一丝异样,沉声道:“无论如何,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 他这人向来说一不二,不碰一鼻子灰是不会放弃的。 南星懒得管了,一语双关的道别:“那你保重,我……走了。” 这个“走”既是离开铸剑山庄,也是指她从此离开他的世界。 裴弈朝心领神会,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唯有紧握成拳的双手泄露了内心压抑着的情绪。 南星脚下不停,在出院门的那一刻,余光看到他还是耐不住地转过身,远远地看着她一步步离去。 这个时候的裴弈朝,毫无疑问心里是爱着她的,只是比起复仇大计,这份爱很微弱。 “谢南星”只会令他想起痛苦的过去,和她待在一起,犹如饮鸩止渴;而叶如枫活泼伶俐,能让他开怀,让他暂时忘记痛苦,不再噩梦缠身。 比起让你哭的人,是人都会更倾向于选择能让你笑的人,她这一离开,他们的感情会很快就升温吧。 南星对他们俩的感情戏不感兴趣,毫无眷恋的远离了朝夕居,去往客房找骆英。 她刚回庄的时候,铸剑山庄上下就传遍了,骆英听到了风声,一早就候着了。 他没参与上次的救援行动,据说裴家四小姐天下第一美人的赞誉名不虚传,生得那叫一个国色天香,他心里有了底,岂料见到白衣飘飘的真人时,还是惊艳了。 南星笑脸迎人,直奔主题:“你就是骆英吧?听说你们城主有东西托你转交给我?” 人长得跟仙女似的,声音也清脆如玉落珠盘。 骆英此前认为女人美到一顾倾城是夸张的说法,见了她才晓得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是真实存在的,他忽然理解了周幽王,理解了他家城主。 “是……我是!”他好半天才找回舌头,双手奉上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恭敬地说,“这是城主给您的。” 南星来的路上猜测是赤梣果,这包装又不像,好奇百里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接过后就随手打开了。 盒子里躺着一枚翠绿的令牌,玉牌的中央刻着“沙洲”两个字。 这是沙洲令,凭它可以随意出入沙洲城,在城内享贵宾待遇,世上仅有三枚。 送她令牌,是暗示她去沙洲城找他?哼,想得美,她才不会去! 南星兴趣缺缺地合上盒子,狐疑地问:“他没有别的话要你转达?” “是的,其实,城主是很想亲自来见您的,要不是他受了伤……” 骆英发觉自己失言,连忙捂住嘴。 百里乔受伤了?她很惊讶。 满月楼没有收到相关消息,南星先是怀疑有诈,转念想到陆迁不好对付,又担心地蹙起眉。 沙洲城说白了是恶人营,陆迁能镇压数百恶人坐上城主之位,武功自然了得,纵然百里乔是第四高手,杀陆迁也绝非易事。 她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他伤在何处?重不重?” 骆英很为难:“城主怕您担心,我来之前他再三嘱咐我不能提他受伤的事。” “你都已经说漏嘴了,你不老实交代,我就真的担心了,到时候你们城主怪罪你,我可不帮你说话。” “……城主右臂和左腿分别有见骨的刀伤,胸口还中了一掌,内伤不轻。” 内伤这种事,短的将养几日,长则休养数月,也有三年五载不见好的。 南星心不在焉的收下锦盒,对他说:“辛苦你了,午饭将好,用了再走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骆英做贼心虚,以为是逐客令,臊得脸颊通红。 按习俗,送聘礼是男方的长辈来操办,奈何城主家中无长者,城主本人既来不了,又急于认下这门亲事,他就被派来铸剑山庄了。 送完聘礼,他本该随队伍回沙洲城,可是城主有礼物要送给四小姐。不巧,四小姐不在铸剑山庄,他只能厚着脸皮留在铸剑山庄等候。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是不管怎么说沙洲城这边都接连失礼了,他在铸剑山庄度日如年,恨不得马上插翅而飞,当即告辞。 南星自己在这儿都吃不下饭,故而没有挽留。 下午,侍女们收拾好她的全部行李,装了两个马车。 南星去祠堂给裴曼雪上了香,头也不回的离开铸剑山庄。 回到满月楼总坛,她第一件事就是让下三弦的残月通知沙洲城的线人,悄悄打探百里乔的现状。 翌日,残月递上线人的回信。 上面说城主府最近守卫格外森严,百里乔没有现身,他们又进不去他的卧房,暂时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厨房里每天都在熬药。 末尾附上药方,是专门调理内伤的方子。 南星一个上午都心神不宁,思索着百里乔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思及沙洲城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只要够强,谁都可以做城主。陆迁当初也是踩着前城主的人头上位的,如果百里乔真的受了伤,他的部下绝对会蠢蠢欲动。 毕竟百里乔是为了她才去做什么城主,他的伤和她有莫大的关系,万一他被人趁机杀了…… 南星如坐针毡,猛然站起身:“乌仁!” 乌仁从屋檐下飞身而进,老实巴交地看着她:“楼主。” “这里闷得慌,你陪我出去散散心。” 乌仁不疑有他,听话的牵来骏马。 然后乌仁发现她这心一散就是一下午,并且散到了沙洲城。 他们抵达沙洲城的时候已至傍晚,周围草木稀疏,荒无人烟,唯有巍峨的城墙伫立于荒野之间,橙黄的残阳一照,颇有几分萧瑟凋敝之感。 沙洲城专门收容被逼到绝境的人,无论是被各大门派追杀,还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都可以到沙洲城申请庇护。代价是一旦成为沙洲城的一员,没有城主准许就不能出城,今生今世也不能判离沙洲城,否则全城追捕诛杀。 是以,经常有走投无路的人在城外徘徊,纠结着到底进不进去。 有了沙洲令,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南星策马到城门脚下,拿出沙洲令:“我想见你们城主,”指向乌仁,“他是我的护卫。” 两个守城的魁梧大汉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问:“你要见哪位城主?” 沙洲城变态的规则摆在那里,城主经常换人坐,在位最长的城主撑死坐稳十年,平均几年换一代,一天之内换了两三个城主的事也不是没有。 要是消息闭塞,来见陆城主的话,那就不用进去了。 “……是百里城主。” 哦,那没事了,大汉接过玉牌,确认真假,随后放行。 南星和乌仁过了城门,见到了城内一派和谐。 沙洲城在外人眼中是反派的形象,想象中,每个人都长得凶神恶煞,集齐了数百恶徒的沙洲城,应该是混乱不堪的……起码不是眼前这副八街九陌、店铺户限为穿、行人井然有序的景象。 这里欣欣向荣,看上去跟荆州城差不多。 乌仁压低声音:“楼主当心,这里每个人都是练家子。” 南星也发现了,无论是茶馆的小二,还是街边卖菜的老妪,都是练武的身子骨。 沙洲城不轻易接待外客,而沙洲令仅有三枚,城内有好几年没来过新面孔,所以大家各做各的事,余光却锁定着新客。 身正不怕影子斜,南星大着胆子策马前进,也不用问路,顺着这条最宽的路走就对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果然看到了一座恢宏的府邸,牌匾上是笔锋藏着千钧之势的“城主府”三个字。 他们进城时就有人通报,骆英候容光焕发的等在府外,见她来了,笑得开心:“四小姐!里面请!” 南星莞尔一笑,跟上他的脚步,眼睛打量着园林风格的城主府,嘴里问话:“他醒着吗?” “醒着呢,适才我送药过去的时候,城主还在思念着四小姐,茶不思饭不想,郁郁寡欢呢。” 她将信将疑,百里乔郁郁寡欢?不可能,不然他伤的就不是身体,而是脑子了。 骆英带她来到正厅的门口:“城主就在里面。” 南星示意乌仁等在门外,随后踏步入内。 屋子中央铺着毛茸茸的地毯,两边是桌椅,最上方是一张大大的雕麒麟木椅,椅子铺了坐垫,垫子上横躺着一个白衣青年。 空气里残留着脂粉香,还不止一个味道,显然不久前有女子在这里献艺。 她眉头紧皱,这就是所谓的茶不思饭不想的思念她? 好你个百里乔,可真有你的! 南星来到椅子前,见他左小臂盖在脸上装睡,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冷漠:“别装了,堂堂十大高手之一,连我近身了都察觉不到?” 那人一动不动。 还装!她越看越气,抬腿欲轻踢,却眼前一花,天旋地转,再回神时人已经躺到了他旁边。 百里乔面朝她侧身,左手支在椅上,掌心托着脑袋,黑眸熠熠生辉:“换一个角度想,我没有对你设防,你是唯一一个能靠近我三步之内的人。” 呸!谁稀罕! 南星想坐起身,被他手快地按回去,动弹不得。 她冷下脸:“做什么?你再乱来我喊人了。” “你是我未婚妻,喊人我也占理,”他垂眸看她,一脸无辜,“先说说你为什么生气?若是和我有关,我们先解开误会,免得你气急了打我出气。” 还有脸说呢? 她气鼓鼓地指责:“其一,以你的个性,受了伤巴不得我早点来见你,怎会嘱咐你的手下瞒着我?他分明是在和你做戏,故意说漏嘴,然后引我来见你。” “没错,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他双眸晶亮,笑吟吟地鼓掌。 果然都是套路!南星更气了。 “其二,刚才骆英说你郁郁寡欢,可我闻到了很多女人的脂粉香,如果我没猜错,在我来之前,这里分明在载歌载舞!若是如此,你们寻欢作乐你们的,何苦骗我来呢?!” “你猜对了九成,我本来躺着等你来,他们自作主张唤歌姬上来献舞,所以是他们寻欢作乐,不是我。” 百里乔不疾不徐的纠正,朝她粲然一笑:“我为你守身如玉,连她们长什么样都没认真看,不信你问骆英。”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20 10:52:41~2022-06-21 22:1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爱的小桌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昨夜星辰风12 他这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好听的话张嘴就来。 南星不为所动,冷哼出声:“骆英和你一丘之貉,他还不是会帮你说好话。” “有道理, 那你且听我说完, 再去眼见为实,可好?” 她手指绕着裙带, 没吭声。 百里乔理解为默许,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前城主陆迁十分好色,那些歌姬大多是从乐坊买回来的艺伎, 还有几个是穷苦人家的可怜女子, 陆迁的亲信见这些女子颇有姿色,想方设法弄回城, 就此养在城主府以供玩乐。 部下们见他这几日闷在房中,以拍陆迁马屁的方式喊歌姬进来献歌舞。乐器吵得他头疼, 舞刚跳上,歌还没开腔,他就挥手让歌姬们下去了。 部下们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没多久就尴尬的离场。 “我已经叫骆英给她们安排了别的生计, 你若是不信, 可以让骆英带你去她们的住处,看看她们是不是在收拾行李迁出城主府。” 他神色不似作假, 再说以他的个性做了就是做了, 不会长篇大论编一箩筐。 南星心中的怒火被浇灭了大半, 见他撑起身子要喊人,她不想多事, 出言阻止:“我信你就是了。” 百里乔扬眉, 话锋一转:“就算你信不过我和骆英, 总该相信你自己吧?你足有令人魂牵梦萦的资本,区区在下便是你的裙下之臣,别的女子岂能入在下的眼。” 被人夸总是开心的,她心里最后的一点火气消失得干干净净。 话虽如此,南星不是很满意他装模作样的搞怪腔调,白了他一眼:“你若是不好好说人话,我马上就回满月楼。” 好不容易把人给勾来,百里乔哪能这么轻易就放回去。 “别看我总是嬉皮笑脸,我只对你这样。” 他仰躺在软垫上,脑袋枕着交叠的双掌,一本正经的谈心。 “我不会对你伪装,在你面前的百里乔也许不够完美,也许没有高深莫测的大侠风范,不过这就是真正的百里乔。所以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需要端着什么裴家四小姐、什么第一美人,我希望,你也能安心的做你自己。” 南星微怔,后知后觉的发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确很放松。 她没有在他面前刻意保持形象,亦没有精心维持过人设,嬉笑怒骂皆随本心,他从始至终看到的都是真实的她。 人活一世,可不就为了舒心二字。 她抿了抿唇,小声嘀咕:“我倒是希望你待我和别的女子一样,最好离我远一些,若是能解除婚约那就更好了。” “我待你如旁人,你也该如旁人待我,这才公平,”百里乔眼中闪过精光,“我对别的女子那般对你爱搭不理,你能像别的女子那般对我穷追不舍?” “强词夺理,又不是每位女侠都对你有意思。” “可是我想远离的女子,都是爱慕我的女子。” 南星无语凝噎,却没底气骂他自信过头。 他是高手榜前十里唯一的青年才俊,同时位列俊男榜第二,是公认的金龟婿,不知多少女侠芳心暗许,若不是他整日神出鬼没,迷妹们遍寻不到,他早就一身桃花债了。 ……不对啊,他看不看歌姬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骗她来这里才对,可恶!话题被他带偏了! 南星翻身坐起,利索地撸上他右手的袖子,只见肌肉结实,哪有骆英说的什么见骨的刀伤。 虽说早就猜到他无大碍,亲眼证实了还是很郁闷。 百里乔戏精附体,眼含秋波,扭扭捏捏地说:“娘子……光天化日之下,这不太好吧……我还没做好白日宣淫的心理准备呢。” “别乱叫!就算你做好心理准备了我也没做好!”她恶狠狠地瞪着他,气得在他的左腿上狠狠一拍。 “嗯~”百里乔发出一声短促的娇喘,委屈地看着她,“别打了,我听你的就是了,换我叫你夫君……也不是不行。” 他低眉敛目,活像一个受了气又不敢反抗,只能逆来顺受的小媳妇,而她俨然成了欺负家中娇妻的恶霸丈夫。 南星嘴角抽了抽,忍住爆打他一顿的冲动,动作粗鲁的把他的袖子扯回原处。 “很好,看来你左腿也无伤,恭喜你安然无恙,那么告辞了!” 说着她就站起身,脚还没迈开,听到了屋顶上响起了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如果只是来拜见或者探视新城主,来人没必要遮遮掩掩,而且乌仁就守在门外,这人能瞒过他的耳朵,轻功在江湖中肯定数一数二。 百里乔也听见了,和她对视一眼,他指了指靠近墙壁摞起来的几个大箱子,那是部下们方才进献来讨好他的礼物,正好容她藏身。 南星意会,轻手轻脚地矮身藏到礼箱后,透过箱子间的缝隙,看到他躺回长椅上,左臂盖着脸假寐。 一个蒙面的黑衣人趁乌仁不注意,从屋檐飞身入内,看身形是个壮汉,他握着大刀,悄无声息的靠近百里乔,停在三步之外。 百里乔一动不动,好似沉睡。 刀锋反射出森冷的光芒,黑衣人高举大刀,重重砍下。 百里乔遽然往里一滚,大刀砍中了椅子,与此同时,他狠踢了黑衣人一脚。 黑衣人的下腹被击中,连连倒退了几步,大惊失色:“你没中毒?” 百里乔漫不经心地看向香炉,揶揄地道“原来的翠云龙翔香片浸了软筋散,你当真以为我闻不出来?事到如今,我就好心告诉你吧,这几日的头疼我是装的,现在点的是替换过的翠云龙翔。” 南星听得一清二楚,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好端端的却闷在房里装睡,原来是在装受伤和装中毒钓鱼呢。 黑衣人眉头一皱,知道自己仅有轻功胜得过他,可这个距离是逃不掉了,只能拔刀一搏,招招下死手。 论武功的话,这人在他手底下过不了几招,否则也不会使出下毒的技俩,不过百里乔从不轻敌,他神色一肃,全神贯注的和黑衣人交手。 二人打来打去,速度很快,南星只看到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很多招式她只能看得到残影。 外边的乌仁和骆英听到了打斗的声音,连忙进门,结果正好看到百里乔夺过对方的刀,干脆利落地抹了对方一脖子。 黑衣人倒在地上,鲜血涌流,染脏了漂亮的银色地毯。 骆英上前摘下他的蒙面巾,见怪不怪:“是李副城主。” 沙洲城的城主是高危职位,居下的副城主、香主、堂主也差不多,其中属副城主变动最大,不是杀了城主成功夺位,就是被城主无情反杀。 百里乔瞥了尸体一眼,轻飘飘地道:“处理了。” “是。”骆英拖着尸体出门。 乌仁挠挠头,跟着出去了。 南星从箱子后现身,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又是下毒,又是刺杀,你杀了陆迁之后,过得很不容易吧?” 他杀掉陆迁登上城主宝座,别人也可以杀他夺位,沙洲城的规矩就是如此,适者生存。 百里乔弹了弹衣角,不想她担心,故作轻松:“该反的都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 算上今天这次,共有三十个人欲置他于死地,平均算下来,一天有三四个。 他没有明说,南星也能想象得到他如履薄冰的境遇。 “百里……”她迟疑了下,还是问道,“入了沙洲城,一辈子都是沙洲城的人,你就没想过以后会不会后悔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为了她从此背上一座城,过着时刻提防手下、小心谨慎的生活,值得吗?要知道他以前可是我行我素、来去自由,跟现在截然相反。 百里乔明白她的担忧,笑了笑:“我一贯只做我想做的事,以后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放任你嫁给别人,我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拾起大刀,仔细端详,嘴里安慰道:“我是为了不让自己后悔才选择这条路,你无需多想。” “可我不一定会嫁给你。” “我知道。” 他接话很快,也很自然,可见是真的了然于心。 人家是为了她才总是被刺杀,又这么知情识趣,南星反倒说不出更多不客气的话了。 沉默数息,她索性告辞:“我此番前来,是想探望你的伤势,既然你无事,我这就回去了。” 目下已入夜,从沙洲城快马回到荆州城需要半个多时辰,百里乔不放心她连夜赶路,欲伸手挽留,却觉喉间腥甜。 他扔下宝刀,点了身上几处大穴。 南星听到动静,停下偏头看,见他摇摇欲坠,吓了一跳,连忙疾步往回走扶住他。 “百里乔!你怎么了?没事吧?” 百里乔调整内息,运行内力一周天,掩下了岔到喉口的血,对她安抚地摇摇头。 南星想了想,搀扶他坐到最近的椅子上,左顾右盼,见不远处有茶壶,过去倒了一杯,又担心被下了毒,于是先润了一口。 系统没提示有毒,说明茶水是安全的,她取了另一个茶杯斟满端过去,喂他饮下。 百里乔没有分神说话,继续打坐调息。 担心另一波人前来暗杀,南星只好守着他。 过了一会儿,骆英去而复返,她忙迎上去,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骆英道:“城主着了前城主的暗算才受了内伤,他说,只有我把他的外伤跟你描述得夸张,你来了以后见他其实没外伤,才会坚信他也没有内伤。” 换句话说,百里乔不想她知道他受了伤,但又很想见到她,这才真话假话揉在一起,欲盖弥彰的诓她来。 这点伤本来很快就能养好,可是每日都有人来暗杀他,他不得不迎战,这一拖再拖,伤势才会越来越严峻。 若不是刚才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令他动用了内力,使得内伤当着她的面发作,恐怕他会选择继续隐瞒下去。 南星看着双目紧闭的百里乔,心情非常复杂。 夜渐深,骆英安排了丰盛的晚饭和客房,她寝食难安,没有去客房休憩,只陪在百里乔身旁。 撑到后半夜,她靠着桌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44章 昨夜星辰风13 隔日, 南星在客房醒来,应该是百里乔半夜抱她过来的……来不及扭捏,听闻今日一大早城外就有人来挑战他, 洗漱后连忙追到城墙上。 她来得晚, 他们已经打完架了,只勉强看了个尾巴。 城门下一站一躺, 一袭靛青长袍的百里乔悠然而立,连武器都没有使出来,挑衅的人就已经被打趴下了。 南星在满月楼见过那个挑战者的画像, 依稀记得他叫上官淳, 是昆仑派掌门的关门弟子。 高手榜吊车尾对上前十名,输了不丢人。 上官淳握着剑柄撑起上半身, 怒目而视:“百里乔!陆迁已死,沙洲城和铸剑山庄的婚约理应作废, 你该识相些主动退婚,免得遭人耻笑!” 南星耳朵灵,离得远也听了个大概, 恍然忆起这位上官少侠跟古零榆一样, 同是“谢南星”的颜粉。 陆迁身亡之后, 世人虽然有点不满百里乔接过陆迁和铸剑山庄的婚约,不过大家公认他杀陆迁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是侠义之举, 何况英雄惜美人, 人之常情,重要的是, 他们打不过百里乔…… 因此, 到沙洲城找城主决斗的大侠少了一波, 但还是有零星几个不服的人远道而来。 百里乔拂了拂衣摆,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觉得好笑:“我问你,如果你是城主,你可会主动退婚?” “当然会!”上官淳目露鄙夷,骄傲地抬头挺胸。 “第二个问题,你喜欢裴曼茵?” “……裴姑娘样样好,无人不喜。” “那么回到第一个问题,你退婚之后,忍心看她另嫁他人?若她再次被迫嫁给陆迁这样的人,你忍心放手?” 那自然是不忍心的,上官淳隐约料到了话题的走向不对劲,一时语塞。 百里乔微微一笑:“既然退婚之后还要再次下聘,我何必多此一举浪费难得的机会?说到底,这是我和她两个人之间的事,只要你情我愿,何需理会你们的指摘。” 上官淳抓住他话中的漏洞,义愤填膺地骂道:“说来说去,你口中的机会还不是卑鄙小人陆迁趁人之危得来的!你不以为耻,反借此胁迫铸剑山庄献上裴姑娘报你们沙洲城的恩!好生无耻!” 百里乔微眯眼眸,脸上笑容依旧,可语气冷了下来。 “假如我真的卑鄙无耻,那么危难时刻献出一个女人来保平安的铸剑山庄,算作什么呢?明知陆迁不是好人,却还是答应把妹妹许配给这样一个恶人的裴庄主,又算作什么?” 上官淳再次被问了。 从他经受的教育来想,能理解裴庄主的苦衷,牺牲掉一个人,换来一大家子的平安也不是不行…… 可是听了这番话,站在裴姑娘的角度去想,他又动摇了,思考着这样究竟有无违背道义。 上官淳自相矛盾,内心深处有两个小人在掐架,暂时理不清楚思绪。 百里乔看了眼日头,想着她该醒了,早点结束还能陪她一起用早饭,也不等他想通,自顾自说下去。 “铸剑山庄舍得让出来,我没有不接的道理,起码她跟了我之后,面临同样需要抉择的境遇时,我会选择保护她至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而不是懦弱的让她去独自承担一切本不该她经受的苦难。” 有的人心里填充了太多东西,家人只占了小小的一个角落;有的人心中很难装下什么人,一旦装了就视若性命。 ——他言之凿凿的告诉上官淳,他是后一种。 上官淳心神一震,分不清自己是哪一种,没有底气反驳。 他哑口无言,握着剑久久不动。 南星听了全程,内心被他的最后一句话触动,心情跟上官淳差不多。 她嘴上没说什么,其实内心埋怨着裴弈朝自私,所以才没有像原著那样继续留在铸剑山庄待到结局,而是事发后马上着手离开。 骆英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感慨万千地说:“城主单枪匹马闯进沙洲城的那日,也是这样的艳阳天,他被我们团团包围,却一点也不惊慌,悠哉的对陆城主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南星被勾起了好奇心,侧耳倾听。 “城主说‘我舍不得逼迫的女人,你竟然敢去强娶’,然后不到一柱香,陆城主死于他的剑下。” 骆英想起他那时候阴沉的脸色,心有余悸:“城主那天没有笑,至今他只要不笑,我就觉得后脊发凉。” 如果是平时,南星会默默吐槽这是什么狗血小言剧情,但亲身经历后,她是感谢有人肯为她出头的。 被人任意割舍后,再经人小心珍待,很难不感动。 毕竟原剧情里,陆迁是死于仇杀,下一任新城主收了铸剑山庄的好处,再没提起婚约一事,“谢南星”恢复自由身的同时,莫名背负了克夫的名声。 百里乔眼尖,远远看到了她的身影,飞上城墙寻她,见她若有所思,饶有兴趣地问:“想什么呢?” 南星沉浸在心事里,脱口而出:“你要是死了,我会被人说克夫。” 他摸了摸下巴,作思索状:“那为夫无论如何都要比你多活久一点,鉴于你是我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以身相许方见效。” 她回过神,白了他一眼:“那我情愿被人说克夫。” “啧,无情的女人。” 南星装作没听见他不满的嘀咕,想起他的伤,上下打量他,忧心忡忡:“你内伤未愈不宜动武,下次别去迎战了。” 百里乔摇摇头:“他们不远千里赶来,我若是不迎战,对他们不尊重。你放心,我对付小鱼小虾不吃力,适才没怎么用内力。” 江湖人才济济,上官淳再怎么说都排在高手榜百名左右,和他交手不可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轻松。 万一来个和他旗鼓相当的对手,他的伤只怕再也好不了了。 她眼珠一转,佯作气恼:“算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在意了才会生气,百里乔心下欢喜,马上改口:“仔细想想,你才是对的,我近日就闭关养伤。” 她脸色稍缓。 他偏头看骆英,笑容得意:“我有人管了,下次不管是谁来都不必通报。” 骆英忍俊不禁:“是。” 南星:“……”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是套路了他,成功让他好好养伤,怎么感觉被人反套路了呢……要说哪里不对劲吧,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 酷暑难耐,反正不是什么要紧事,南星懒得继续深想,转身步下城墙,迎面碰见前来找她的乌仁。 乌仁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递给她一张纸条。 纸上面写着青城派掌门林宇杰昨夜身死,房内没有打斗的痕迹,唯一的线索是他身上中了铸剑山庄出品的暗器,这暗器名为冰火飞针,所属者成谜。 林宇杰位列高手榜第六,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在书房之中暗害,不由得引起了恐慌,不少人前往青城派帮忙查明真相。 这件事间接和铸剑山庄扯上了干系,按照惯例,青城派会邀铸剑山庄一起调查幕后凶手,事关名声,裴弈朝定会欣然前往。 南星心知这是百里长青的手笔,他忍不下败给铸剑山庄和沙洲城联手的恶气,于是在别的门派搞事找回场子。 林宇杰的死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遭殃,届时江湖必乱,剧情由此进入第三个单元。 满月楼接下来会收到源源不断的消息,她不得不回去主持大局,这沙洲城是不能再待了。 南星让乌仁去取马,旋即同百里乔告辞。 公事要紧,百里乔没有挽留,临别之际,他把一个盒子交到她手上。 “我八年前救过一个女子,不久前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无极门的弟子,听说我想要赤梣果,她便摘了几个送我。” 这几日事情太多,南星都忘了赤梣果这回事了,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三枚拇指大的乌色果,从外表上看,这不像是果子,反而更像药丸。 她当时为了支开他才随口胡诌想要赤梣果,可是她根骨不佳,这辈子注定不是练武的料子,给她其实是暴殄天物。 百里乔看她迟疑,面上笑容不减:“我如约取来赤梣果,你可愿兑现当日诺言?” 江湖人一诺千金,南星只好收下,庆幸自己当时没把话说得太满。 她狡黠一笑:“我说话算数,不过我那时候只说了你若是能拿到赤梣果,我就相信你是真心想娶我,而不是答应嫁给你。” 真心不真心的,从他愿意投身沙洲城就能看出来,这赤梣果就成了锦上添花,怎能凭此拿捏住她? 百里乔好整以暇,等她过了得意的劲头,笑眯眯地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百里乔答应你的事,说到做到。” 他忽然倾身靠过来,她反应过来时,他已在她耳畔低语。 “请相信我,余生我真的会用命护你,也请相信我,我不克妻。” 这么近的距离下,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浅淡的兰芝气息。 他说完话就后仰回到原位,南星下意识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百里乔大部分时候脸上都挂着真假难辨的微笑,此时难得不笑,竟显得无比真挚。 南星相信他前半句是认真的,那后半句嘛,有一本正经说笑话的嫌疑。 正逢乌仁牵马过来,她踩镫上马,同样一本正经的说笑话:“不克妻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我要嫁,就嫁旺妻的男人。” 百里乔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言论,一怔过后,接着哈哈大笑。 在他欢快的笑声中,她若无其事,实则红着耳尖,和乌仁策马出了沙洲城。 第45章 昨夜星辰风14 青城派林宇杰之死, 是裴弈朝与叶如枫默契查案的高光时刻。 满月楼查到了不少蛛丝马迹,几经易主的冰火飞针成了破案的关键,南星整理出冰火飞针历任主人的明细, 让半月亲自送去给裴弈朝, 供他加快速度破案。 裴弈朝不负众望,只花了三天抽丝剥茧, 确认十枯堂的段阑就是真凶。 他在短时间内查清真相,又有药王谷解救众人的壮举,一时之间名震四海, 受各路英雄好汉的推崇。 叶如枫跟着名声大噪, 世人连连夸赞她不愧是第一高手的徒弟。 她和裴弈朝配合默契,看起来极其登对, 每当有人打趣,叶如枫红着脸不说话, 裴弈朝不好当众落她面子,以目前只一心铲除十枯堂为由转移话题。 不过女追男隔层纱,大家都认为他沦陷是迟早的事, 已默认他们二人是一对。 这段时间以来, 南星在满月楼收到的大部分消息都和他们俩人有关。 线人把他们破案的经过详细记录下来, 以最快的速度发回总坛,她没出过满月楼, 坐在家里就能吃遍天下大瓜。 在这期间里, 百里乔查出了满月楼安插在沙洲城里的线人, 他差线人给她送了一封信,信上没写什么肉麻的话, 只说了他有乖乖听话闭关, 然后是求夸夸, 求回信。 南星哭笑不得,真给他回信的话,只怕他又再送信,一来二去没完没了,这关哪里还闭得起来?而且满月楼近来繁忙,无论是买消息还是□□,订单都翻了一倍,她忙得焦头烂额,没有空回应他的期待。 ……本该如此,最后,她还是回了一瓶养心丹。 这养心丹是古零榆送她的,回铸剑山庄后,她送了裴弈朝一瓶,给百里乔的是第二瓶。 南星慢半拍的发现,这保命的东西,自己送百里乔居然送得毫不犹豫……当初送裴弈朝的时候她还心疼了一下,想着他也许有朝一日能用来救命不该绝的好人,她忍着肉痛送出去了。 后来,那瓶养心丹在十枯堂打上山庄的那天被裴弈朝全喂给了裴曼雪,可惜裴曼雪错过了最佳的救援时段,没能救回来。 想起裴曼雪,南星不禁怅然。 然而事情太多,根本没有时间容她伤感,她很快就埋头于工作之中。 不久,满月楼收到了逍遥门门主赵坤丰中毒而死的消息。 赵坤丰位列高手榜第二,内力深厚,寻常毒药奈何不了他,加上他为人谨慎,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中毒。 此事疑点重重,因赵门主所中之毒是药王谷独门秘制的“一线天”,古京墨被药王谷派出来调查真相。 过了旬日,云星宫宫主水烟凝在密室内七窍流血而亡。 水宫主在高手榜排名第三,她全身经脉寸断,被铸剑山庄出品的暗器“黯然销魂钉”打穿了琵琶骨,蹊跷暴毙。 水芝莹成为了新一任宫主,发誓要为恩师报仇。 主角团又马不停蹄的去云星宫调查。 南星和水芝莹在药王谷处出了几分交情,先前她被迫和陆迁订婚时,水芝莹还飞鸽传书安慰她。 因着这层关系,她亲自拟了一封慰问的书信送往云星宫,信中附赠了黯然销魂钉目前所属主人的信息。 黯然销魂钉和冰火飞针一样,原主人都被十枯堂的舵主杀人夺宝,有了满月楼提供的这条线索,主角团不费吹灰之力就锁定了十枯堂。 从药王谷的炸药事件,到铸剑山庄差点被灭门,再到青城派林掌门暴毙、逍遥门门主中毒、云星宫宫主身亡,桩桩件件都牵动着每一位江湖儿女的心,毕竟谁也不清楚下一个遭殃的会不会是自个,由此人心惶惶。 十枯堂现在成了过街老鼠,恨不得将其诛灭殆尽。 防止下一个门派受害,有人提议成立武林盟,一起讨伐十枯堂。 武林盟曾经是整个江湖中最庞大的势力,五十年前,连续出过两任假仁假义的武林盟主,被揭发后,武林盟的名声一落千丈,盟主被仇敌杀死后,武林盟群龙无首,无人愿意接过这个烂摊子,就此一哄而散。 自那以后,名门正派素日里各过各的,只有危急时刻才会成立武林盟。 这种临时组织如若没有一个凝聚力强的人领导,人数再多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裴庄主”,于是一呼百应。 裴弈朝目前风光无两,是公认的英雄豪杰,虽有腿疾,武功也稀松平常,但他才智双全,大家都很信服,愿意听从他的号令,是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 裴弈朝自是谦虚的推辞一番,“拒绝”无果后才顺理成章的成为新一任武林盟主,他给各门各派下帖,号召天下所有正义之士前去武林盟共议大事。 满月楼就收到了武林盟的邀请函。 原著中,满月楼归裴弈朝所有,理所应当的参加这届武林大会。 这一世,南星意外截胡,成为了满月楼的楼主。 既然裴曼雪选择把满月楼交给她,她就会好好经营,反正她以前为满月楼和铸剑山庄付出了很多,甚至还被牺牲过婚姻,这满月楼权当她辛苦那么多年的报酬了。 南星决定走一趟武林盟。 十三年前,百里长青借着十枯堂灭了谢家上下,她身为谢家后人,理应为剿灭十枯堂出一份力。 十月初十。 天下英杰汇聚沧州,空闲多年的武林盟门庭若市,各大门派都派了代表赶来,无门无派但有头有脸的侠士也到场参加。 南星下了马车,和乌仁进门的时候被拦住了,门童说为了防止十枯堂的人混进来,客人要出示信物。 她腹诽仪式感搞得还挺足,从善如流的拿出了满月符。 门童定睛细看,高声通报:“满月楼到——” 当今天下,除了裴弈朝与叶如枫,南星是最受引人瞩目的名人,一是美貌之故,二是前段时间半个江湖的大侠为了替她讨公道前去沙洲城决斗,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到现在茶馆里都有她的传说。 她来得不早不晚,正厅里坐了一半的人, 是以,她进场的时候,大家本来在和交情好的人谈话,却瞬间一静,上百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莲步翩翩的大美人。 南星在鸦雀无声的诡异气氛中镇定地走过红毯,站定在主位五步远的地方,缓缓启唇:“三哥……”顿了顿,又改口,“盟主。” 裴弈朝站起身,微微颔首,语气淡淡:“四妹,请坐。” 他迎其他宾客的时候尚且多寒暄几句,待她却没有过多的言语,也不热情;众人却都不意外,他们是一家人嘛,走个过场就行。 唯有南星和叶如枫注意到他悄悄握着玉佩,这是他生气或是紧张时的习惯,这种场合下,生气说不过去,只有紧张说得通。 至于他为什么见了她会紧张,南星懒得弄清楚,转身对着两边的门派代表抱拳致意,坐到了右侧的空桌上。 让她尴尬的是,别的门派都带着一帮弟子,弟子们精神抖擞地站在自家代表的身后,看起来气势十足,而她这边只有她和乌仁,显得特别冷清、特别可怜。 满月楼的下三弦不能暴露身份,带不出门,上三弦的杀手们要么出任务去了,要么社恐,不喜欢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她倒是带了噬月、血月、蔽月三位堂主过来,本来这三人赫赫有名,咖位足以抵过上百人,奈何他们犯了职业病,不肯走正门,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角落藏着掖着暗中观察呢。 ……总而言之,他们满月楼不是人少,是别人看不见而已!看似只有两个人,实际上来的都是可止小儿夜啼级别的人物! 南星默默自我安慰,表面云淡风轻地落座,乌仁笔直地站在她身后。 巧合的是,她的邻座是古家兄弟。 “裴四姑娘,别来无恙!”古零榆立即搭话,热情似火的解释,”上次铸剑山庄大难,正逢谷中有事抽不开身,惭愧惭愧。” 南星对他印象蛮好的,莞尔一笑:“零榆公子客气了,铸剑山庄和药王谷路途遥远,事后得贵谷赠药相助,铸剑山庄已是万分感激。” 绝代佳人笑颜的杀伤力不同凡响,让不少暗中打量她的少侠们怦然心动,恨不得魂穿古零榆,代替他跟美人谈笑风生。 上首的裴弈朝虽没看向那边,可暗中紧握了拳头,一旁的叶如枫心细的发现了这点。 南星在和古零榆话家常,没有发现那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她和古零榆是熟人了,和他交谈一点也不拘谨,且古零榆幽默风趣,他们相谈甚欢。 南星想起原文中此时老谷主已经离世,但满月楼至今未收到相关消息,心中一动,关切地问:“一别数月,不知老谷主服用血莲后,身子骨是否更加健朗了。” 古零榆闻弦歌知雅意,话里有话地回:“实不相瞒,血莲自那不久之后失窃了,二师叔闻之大恸,就此病倒,恰在十枯堂去铸剑山庄闹事期间过世了。” 说罢,他神伤的唉声叹息。 郑鸿乾行二,他的二师叔便是郑鸿乾本人;药王谷名医云集,郑鸿乾自己本身就是医术高超的大夫,“病死”这个说法就显得滑稽了。 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不好过多打探,她和古零榆心照不宣的聊起了别的话题。 陆陆续续有人到场,大厅渐渐坐满人。 裴弈朝目光掠过众人,见各大势力到齐了,正要说开场白,就见一位身形颀长、相貌清俊的红衣青年信步闲庭地进门。 原本在场女侠的目光偷偷瞧着他,青年一现身,一半的女侠改为关注青年。 叶如枫站起身,惊喜地喊:“师兄!” 红衣青年朝她淡淡地点头,众目睽睽之下,他直直朝满月楼那桌走去。 两百多号人的大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他坐在满月楼楼主的身旁。 每桌共有两个座位,有资格坐着的,不是一派之主,就是掌门任命的代表,以及其家眷。 他这一坐,众人心里头不是滋味,女的悄悄激动,男的则恨不得取而代之。 南星第一次见他穿红衣,一时晃了眼,醒神后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按他的个性,是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更喜欢易容混在人群里吃瓜。 虽然没有掩人耳目的必要,不过百里乔配合她压低声音,眨了眨眼睛:“我来旺你。” 南星:“……” 怪不得会穿红衣呢,比起别的颜色,红色确实更“旺”一点,话说他太适合穿红色了吧,简直更帅一层楼,和白衣如雪的裴弈朝站在一处,实在不好分谁才是天下第一美男。 她思索着回去之后,要不要叫负责排各种榜单的残月再琢磨琢磨俊男榜的排名。 现场俨然不止她一个人这么想,众人的目光分别在他和裴弈朝之间流连;以前他们俩没有同框过,加上百里乔神出鬼没,见过他真容的没几人,大家都默认俊男榜排得很公道。 现下再看,觉得这两人实在难分胜负…… 百里乔率先打破沉默,朝众人微微一笑:“我是楼主的家眷,坐这里没问题吧?” 第46章 昨夜星辰风15 他们是未婚夫妻, 严格来说他坐在那里没问题,但认真算起来的话,他其实钻了不少漏洞。 这桩婚事本就是陆迁强求, 陆迁既已身亡, 婚事该不了了之,换作一般人当上新城主, 为了颜面不会再提起这事;铸剑山庄再礼数周全的送上厚礼,双方恩怨两消,就此揭过不提。 百里乔却不按套路出牌, 他上任后, 硬是把这桩婚事揽到自己头上。 当初沙洲城是举城之力倾囊相助,说白了是铸剑山庄和沙洲城两个势力的联盟, 理论上只要是沙洲城的城主,都有资格迎娶铸剑山庄的四小姐。 这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看不惯他这么做的人只能在心下暗骂他无耻。 譬如此刻,他们尚未拜堂成亲,寻常男子不会自称未婚妻的“家眷”而赖着人家, 偏偏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目前高手榜前十严重损耗, 他顺位而上, 成了当今第二大高手,可谓家户喻晓, 人尽皆知。 众人除了心中吐槽他无耻, 更加拿他没辙, 高手的滤镜碎成了渣渣。 百里乔甩手,露出掩藏在广袖之下的玉笛。 他右手拿着翠绿的玉笛, 漫不经心地敲着左掌心:“既然这位置我坐得, 你们就不必这般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了吧?今日武林盟主号召大家来此议事, 诸位不如多关注我们的盟主,听一听他有何高见。” 众人这才发觉,从他出场起,所有人都注目于他,反倒忽略了正牌主角武林盟主,他们连忙转头看上首。 裴弈朝的目光滑过他手中的玉笛,眼里闪过阴鸷之色,徐徐开口说开场白。 南星没心情听,自玉笛出现起,视线没离开过玉笛。 如今世上认得这玉笛的人寥寥无几,可她一眼就认出了它叫“勿念”,因为那是谢家的东西。 谢家往上三代都修习音攻,谢父常用玉箫做武器,谢母擅用古筝,勿念玉笛则是谢家的传家之宝。 铸剑山庄把流光剑送来做儿女婚事的信物,谢家礼尚往来,送给裴弈朝家传玉笛;谢家事发时,她带出流光剑,而裴弈朝带出了勿念笛。 十三年来,裴弈朝用那把勿念笛悄悄杀过不少人。 南星诧异的是,他的笛子怎么会跑到百里乔手上?那是谢氏一门仅存的遗物,也曾是她和裴弈朝婚约的信物,他不可能随便赠人。 眼下人多口杂,不适合问话,她压下重重疑虑,忍耐住强烈的好奇心。 别人看不出来她神色有异,百里乔轻松看破,他望着手中玉笛,若有所思。 二人各怀心事,上座的裴弈朝已经列数出十枯堂的几十条不可饶恕的罪状,成功挑起了众人愤慨的情绪。 裴弈朝观时机已到,沉声说:“魔头一日不除,江湖一日不得安宁,不知诸位有何对付段阑的良策?”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跟亲朋好友窃窃私语。 古家兄弟低语几句后,古零榆面向她:“裴四姑娘,冒昧问一下,满月楼有无查到什么线索?” 世人对满月楼的评价是“满月楼知天下事,天下事尽在满月楼”,显然不止他一人想到了满月楼。 一个模样俊俏的青年对众人说:“当务之急,是先查到十枯堂的巢穴,”再面向她,温声道,“都说满月楼知天下事,不知裴楼主可有头绪?” 他叫池蔚,是崆峒派的首席弟子,俊男榜排名第四,此次被派作代表来参加武林大会。 南星记得他最后领了盒饭,心中暗道可惜了这张帅脸,不禁语气柔和:“我们发现十枯堂的人频繁现身天山,已经派人继续追踪,一有消息就告知诸位。” 池蔚拱手抱拳:“有劳。” 她微笑颔首,再次可惜如此彬彬有礼的美男最终会英年早逝。 原著里,十枯堂的老巢的确是满月楼查出来的,在整个事件中,满月楼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有人扬声道:“麻烦裴楼主给个准话,多久能查出来?若是等上十天半个月,万一期间十枯堂又集火某个门派怎么办?” 换而言之,要是十枯堂在满月楼查清地址之前出来闹事,满月楼多少要背点锅。 南星端详了那个大汉几眼,认出他是华山派的人,心下了然他为何咄咄逼人。 满月楼的上三弦做着人命生意,只要买主出得起高价,不管任务目标是正派还是反派,谁都会杀。 有买主雇过几次上三弦,前后共计杀了华山派两名弟子。 世人清楚满月楼只是收人钱财□□,真正可恶的是背后买凶的人,可满月楼毕竟是助纣为虐的侩子手,不可能全然无辜。 满月楼不算是正派,要不是这次能发挥情报的作用,且现任武林盟主是裴弈朝,今天绝无满月楼的一席之地,如同昔日裴曼雪收不到药王谷的请帖。 若是满月楼一如既往的不出现在公共场合,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满月楼出席了武林大会,有的人心里就不满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华山派的长老位列高手榜第六,排在他前面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无门无派不好杀的百里乔和第一高手百里长青,这两块硬骨头都不好啃,华山派最有可能是十枯堂的下一个目标。 华山派表面上镇定自若,其实弟子们心中惊慌,生怕他们落得铸剑山庄那样的下场。 南星在瞬息之间就疏通了因果关系,面上仍然云淡风轻。 她来之前就做好了被刁难的心理准备,正要不疾不徐的还击,百里乔率先开腔。 “很简单,你们也派人去查,谁先查到算谁的,不过,如果满月楼先查到,你们谁来结账?” 他这话问得众人哑然,整个大厅一时寂静无声。 满月楼在这方面是专业的,别人查得到的消息,满月楼能查到;别人查不到的消息,满月楼也能查到,天底下不可能有比满月楼的线人速度还快的暗探。 他这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满月楼好不容易做一回慈善免费帮查,你们不领情就算了,还质疑人家是否尽力,既然如此不如大家各查各的,到时候高下立判,哦对了,给你们面子你们不要,那就休想白嫖。 众所周知,满月楼收费虽合理,但不便宜,特别是这种难度级别的消息,各门各派分摊下来也是很一大笔。 大家面面相觑,暗地里埋怨华山派那人多事。 南星见那人脸都气绿了,差点笑出声。 她赞赏地看着百里乔,用眼神传话:不愧是你,论气人和无耻,没人抵得过你。 百里乔一脸无辜,装作没看懂,把笛子搁在桌上,修长的手指伸向果盘。 华山派领头的人是那位弟子的师叔,他抱拳道:“小辈无礼,是我管教不严,望楼主海涵。” 南星并不想与华山派结怨,既然百里乔唱白脸替她出了气,她顺势唱红脸:“前辈言重了,百里爱说玩笑话,各位别介意。” 众人听到她会继续提供消息,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说“百里大侠真幽默风趣”等话附和,继而商量起了作战计划。 古零榆左耳进右耳出,没有意外的话,药王谷是后勤部队,这种冲锋陷阵的事儿,基本和他们无关。 古零榆体贴地说:“裴四姑娘,吃个橘子吗?”说着,他拿了一个橘子,想剥给女神吃。 正在剥果皮的百里乔动作一顿,接着,黄橙橙的橘子在他手下被飞速地分成一瓣瓣,整齐的排在小碟里。 加上新放的这个,碟子里共码了三个剥好的橘子,以及一把瓜子仁,他自然的把满满当当的碟子推过去。 角度的关系,古零榆之前看不到百里乔的动作,在南星侧身看他推碟子的时候,古零榆也同样看到了。 同时有两个男人献殷勤,上首主座那个也在往这边扔眼刀,南星感到压力很大。 百里乔笑得格外亲切,以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清的音量问:“怎么不吃?要我喂你?” 那倒不必了。 南星无语地斜了他一眼,拿起碟子里的一片橘子含进嘴里。 古零榆见此,有气无力的继续剥橘子,剥完没心情吃,索性塞给一旁的古京墨。 解决掉一个潜在情敌,百里乔很满意,心情甚佳的将桌上的橘子和瓜子剥了个干净。 其他家眷见了,纷纷用眼神暗示自家相公效仿,可惜有的男人在乎脸面,不肯当众体贴妻子,有的男人满心公事,根本没注意到妻子的眼色。 家眷们只好心下羡慕,有的人长得好也就罢了,还找了个会疼人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南星对此一无所觉,满月楼主要负责提供情报,接下来不需要她发言,她一边吃水果瓜子,一边听他们高谈阔论,一整个下午乐得自在。 晚上,所有人被安排住进了客房。 不知道裴弈朝是不是故意的,百里乔被安排在西侧的厢房里,离她住的客房呈对角线,远得不能再远,听说他那边只住了他一个。 南星记挂着勿念笛,避免别人说闲话,特意等到夜深人静才悄悄出门。 她蹑手蹑脚的赶到了百里乔住的地方,却见一红一黑的两道影子在空中打架。 红衣男子明显是百里乔,另一个人被夜行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来是谁。 二人从空中打到屋顶,再从屋顶打到树梢,最后落到院中,难分伯仲。 南星躲在廊柱后,通过黑衣人屡次抢夺百里乔手中玉箫的动作,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 这么在意勿念笛,又事先让百里乔住在无人的客房方便下手,不是裴弈朝还能是谁。 她有很多问题想不通,比如裴弈朝保管的笛子为何会在百里乔的手上,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很有可能和她有关。 南星沉思数息,换了根柱子躲藏,故意让他们发现。 对打中的二人察觉到有第三人在场,果然分神望来,见到是她,他们唯恐内力波及伤到她,纷纷停手。 黑衣人飞身跃上房顶,很快就消失不见。 心上人在这里,百里乔没有去追,他疾步过来,上下打量她,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南星摇摇头,反问:“他想杀你?” “这人在沙洲城夜袭过我,那一次他确实想杀我,我和他武功差不多,难分胜负,他没有得手,骆英等人听到动静带人围上来,他急于脱身,落下了这根笛子。” 百里乔举起玉笛,皎洁的月光下,玉笛翠绿欲滴。 他缓慢转动着玉笛,余光观察她的反应。 “方才他的目的不在杀我,只是想取回笛子,意味着比起杀我,这根笛子对他更为重要。其实这两件事并不冲突,他可以抱着杀了我再夺回笛子的想法,可是他刚刚和我交手的时候有所保留,不似第一次时下死手,你说奇怪不奇怪?” 猜到那人是谁后,南星略微细想就得知了答案。 他要是受了伤,明天肯定会惊动其他人,尤其是叶如枫,以她的为人绝对会为她师兄查到底,届时可能会拖慢歼灭十枯堂的进度。 还不清楚裴弈朝为什么会想杀百里乔,不过比起杀他,裴弈朝肯定会选择先灭了十枯堂,所以他今夜才只为取玉笛而来,失窃这种小事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原著百里乔没参合这些事,保险起见,这些分析只能烂在肚子里。 南星半真半假地回:“这里这么多高手,也许他并不想惊动其他人,万一你死了,你师妹会替你报仇,她现在可是有神探之名,他大约也怕自己会被查出来吧。” “你的猜测不无道理,”百里乔心中暗自思量,转移了话题,“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急事要说吧?” 本来是有的,但刚刚有人来抢他的笛子,她这时候再打探,岂不是让他生疑。 南星见月光如水,临时想好了借口:“我来找你赏月,算是急事吗?” 百里乔一怔,黑眸里忽而泛起潋滟的波光,笑意直达眼底:“在我看来,你的事都算急事。” 南星感到腰腹一紧,转眼之间被他抱到了屋顶上。 百里乔脱下外袍,铺在瓦片上,脑袋枕着双手躺下去。 她犹豫了下,坐在他的衣服上,抱着双膝赏月……没赏出个所以然来。 在她看来,月亮的阴晴圆缺周而复始,没什么好看的,为了圆刚才胡诌的借口,不得不做个样子。 百里乔则不同,他总能发现大自然的美,擅长在枯燥的生活里找乐趣。 他惬意地说:“今夜月色很美,我本来也想邀你同赏,若不是遇上这档子事,我们现在已经在你的屋顶上了。” 南星义正辞严:“我那边都是女子,有的人不喜欢关窗,夜里还开着,你不许来。” “不高兴我看别的女子?” “……我是怕你吓到人家。” 百里乔失笑,他向来目不斜视,旁的女子主动给他看他都懒得看,而且他若是不想被人发现,就没有人发现得了,她说的那些都不成问题。 他也不反驳,清了清嗓子:“我都听你的,那你以后就到我身边来吧。” ……这说法也太暧昧了。 她觉得脸和耳朵有点烫,怕他发现,别过头去假装赏月赏得正兴起,散发着“你别打扰我的”气场。 地方就这么点大,百里乔抬眼就能看到她红彤彤的耳尖,他静静看了半晌,伸手轻握她的肩。 视野骤变,南星回神时,自己枕着他的胳膊躺在他身边。 “你……” 话头方起,她就骂不下去了,除了分出一条胳膊让她枕得舒服点,他连衣角都没碰到她。 百里乔望着烂漫的夜空,笑道:“这样视野开阔,是最佳的赏月视角。” 的确,睁眼就能看到盈凸月挂在浩瀚的天幕上,还能看到更多闪烁的星群。 南星顿时没脾气了。 “我教你怎么赏,这样连起来,”他举起左手,食指沿着群星游走,“你看,是不是很像今日呛你的那个人?” 他画的是一个猪头的形状。 她想起那个肥头大耳的华山派弟子,果然像得很,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你再看看这边这个,”他连了一个猴子的形状,“像什么?” 南星即答:“你!” “……笔误,我再来一次。”他重新画了个正常人的形状。 她故意唱反调:“你在画猴子吗?” 百里乔:“……” 他不服,选了另一个角落重画,但不管他画什么,她都会曲解成别的。 二人你画我猜,不知不觉到深夜。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前段时间旧疾复发,所以有时候会有一天更不了 感谢在2022-06-25 23:55:36~2022-06-27 19:4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中年少女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昨夜星辰风16 隔日, 众人齐聚议事厅,依然是各抒己见的环节。 大部分人抱着万一自己的意见被采纳便名扬天下的幻想,这时候就体现出了人多的坏处, 人人都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七嘴八舌的说个通快,意见相左的人还拌起了嘴。 南星和百里乔坐在昨天的位置, 有了华山派弟子的前车之鉴,今日无人敢惹满月楼,她只要偶尔报告一下追踪十枯堂的进度即可, 别的都与她无关。 百里乔仍旧给她剥瓜果, 时不时跟她附耳低语,说些逗趣的话, 时间倒也不难捱。 日落西山,众人萎靡的出了议事堂。 百里乔护着她避开人流, 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出去吃怎么样?这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错的酒楼,那儿酒香醇厚,蒸子鹅、黄金鸡、稻鱼羹等名菜香飘十里, 这个时节还能尝到鲜美的蟹酿橙。” 他来过几次沧州, 对当地美酒佳肴如数家珍。 南星好吃, 被勾起了馋虫,双眸晶亮。 武林盟的伙食是几百号人的大锅饭, 味道还不错, 然而厨房要做的菜太多, 有的菜端上桌时已经冷了。 现在有条件吃更好的,那当然是吃好吃的去, 她心下雀跃, 正欲点头, 见到空青朝这边走来。 “四小姐,”空青看了百里乔一眼,加重了语气,“庄主请您过去一趟。” 这是暗示她单独去。 裴弈朝无事不会找她,南星思忖几瞬,对百里乔说:“你自便吧,我过去一趟。” 百里乔浅笑着点头:“好,你去吧。” 南星转身,跟着空青离去。 避开人群后,她环顾四周,目及之处并无人影,不过至少会有一位上三弦的堂主暗中跟着她,思及此,她悄悄打了几个手势。 到了裴弈朝下榻的大院,空青退了下去。 南星将信将疑地往里走,就见房中有一桌冒着热气的酒菜,桌边坐了人。 “坐。”裴弈朝神色淡淡。 这是什么意思?她看不懂了。 十几年来,他们每一次同桌都有裴曼雪在场,从未单独吃过饭,从未。 他应该一如既往的忌惮她、远离她才对,她主动离开了铸剑山庄,他却突然搞这么一出,是想干什么? 南星一头雾水,面前不显,笑着坐下:“怎么?这是在摆鸿门宴吗?” 久久没听到他回应,她奇怪地掀起眼皮,撞入他深邃的目光里。 “你变了。”他说。 从前的她,不会以这种玩笑的口吻跟他说话,也不会防备他,更不会动不动就笑,即使那并非是她发自内心的展颜。 这一切,都是她遇到百里乔开始转变的。 南星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跟百里乔相处多了,她不自觉的释放了天性,忘记了“谢南星”的人设。 不过,这就是真实的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没什么好掩藏的。 她敛了笑,轻声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没有了解过真正的我。” 七岁之前,她跟其他小女孩一样天真烂漫,七岁之后经历过逃亡,迫不得已寄人篱下,还整日面对他的冷脸,如此环境下的“谢南星”又怎么会快乐。 裴弈朝沉默半晌,压抑着某种情绪道:“用饭吧。” 南星挂念着稻鱼羹和蟹酿橙,对面前这桌大鱼大肉提不起什么胃口,只想速战速决。 她没动筷,直言相问:“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裴弈朝放下刚拿起的筷子,将桌上的锦盒推过去:“生辰礼。” 她一愣,后知后觉的想起今日的确是她的诞辰,脑中浮起了久远的记忆。 每年的十月十一,裴曼雪得空的话会带她上街买衣服,逛完街再去酒楼狠撮一顿,不得空就让人给她备上厚礼,而裴弈朝每年雷打不动的让空青转交礼物,连面都不会见。 五年前的今天,他醉酒后误说是谢家欠了他,她不小心听到了,至此不再喜欢过生辰。 南星没接礼物,好半天才问出声:“你找我,只是为了这件事吗?” “嗯。” “我很好奇,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送这份礼,是我的三哥,还是裴弈朝本人?” “对于你,我就是我,从来都不是弈夕,”裴弈朝没见到预料中的反应,皱眉,“你不高兴?” “呵,我该为你的忽冷忽热而高兴吗?”南星自嘲一笑,语气不咸不淡,“你对我若即若离,我就像你捏在手里的风筝,你高兴了就拉近,不高兴了就推远,我也是个人,总有累的时候,不会一辈子都配合你。” “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满,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那现在呢?为我祝寿也是报仇的一环吗?” 裴弈朝冷静地看着她,却说不出一二三来。 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做,他知道自己本该继续和她保持距离,但看着她和百里乔愈加亲密,心中的妒火有燎原之势。 昨夜见她夜深了还去找百里乔,他先是怒火中烧,再是惊慌失措。 她说得没错,她此前犹如他手中的纸鸢,无论她升多高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管她飞多远,他始终有让她回到他身边的筹码。 近来意外接连发生,连接他和她的线被百里乔剪断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心中的恐慌日渐递增。 她对他而言始终是不同的,无人可以取代,可惜他醒悟得太晚。 裴弈朝阖上泄露了痛苦情绪的双目,握着玉佩的手指倏然收紧。 他向来理智,失态不过是瞬间,再睁眼时目光清明。 南星冷眼看他内心挣扎,无动于衷,抢先开口:“既然与报仇无关,以前你没做过的事,今后也别再做了,会暴露身份的,不是吗?” 裴弈朝定定地望着她,心头如遭雷击。 这句话他很耳熟,十来年里,每当她跑来找他,想跟他待得久一些,情难自禁地靠近他时,他就会冷冷地回一句“注意分寸,别暴露身份”。 裴弈朝今时今刻才明白,原来他每次这么责备她之后,她内心深处是何等的难受。 双手握紧成拳,他张了张口:“我……” 不管是什么话,现在为时已晚,南星不想听,出声打断:“勿念笛是谢家的东西,我用非虹和流光与你对等交换,不过分吧?” 裴弈朝冷眼看她:“可它在百里乔的手上。” “我知道。”她拍了拍手。 一个戴着银面具的男子掠进屋,悄然停在她身旁,奉上一个锦盒:“楼主。” 南星抱过剑匣,给噬月睇了个眼色,噬月立即飞身离去,仿佛屋里不曾来过第三个人。 “雌雄双剑在此,你验一验,”她把剑匣搁在桌上,一字一顿地说,“往后,随便你把流光送给什么人,即便你明日要送给叶如枫也与我无关。” 勿念笛和流光剑是他们订婚的信物,如今物归原主,意味着这桩旧事没有重提的必要。 她提起叶如枫也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以后他们两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裴弈朝没看向剑匣,眉宇紧锁:“我和如枫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如枫俏皮可爱,如阳光一般温暖,他曾经确实被吸引过,但并没有到男欢女爱的程度,他的心里只住过她一个女人。 南星对他没多少耐心了,没有兴趣辨别他话中的真伪,把话题拉回来:“总之随你高兴吧,还有最后一件事,倘若你杀百里乔是为了履行让我恢复自由身的约定,那就请你别再那么做,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顿了顿,她不想久留,告辞道:“如果你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裴弈朝没想到短短数月,她的心境变得那么快,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全身。 理智告诉他,她的选择没错,分开对谁都好,但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在她起身离开之际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南星错愕地回视,看到他眼中一闪即逝的懊悔,明白了他只是本能的挽留,并不是清醒之下做的决定,此刻神智回笼了,他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是他牢牢攥在手中的风筝,她自己做了选择,语气平静的在他心口上补了最后一刀。 “三哥,自重。” 很久以前,某次谈完正事后,她心中苦闷,想要他多陪她说说话,抓着他的衣摆苦苦挽留。 那是她唯一一次越界,他的眼神淬着寒冰,冷冷地说“四妹自重”。 裴弈朝想起了这一幕,呼吸一窒,怔然松手。 南星没有犹豫,淡漠地抽身离开。 出了主院,月上柳梢,晚风习习。 她步履匆匆地赶回客房,在回廊尽头看到了倚墙沉思的红衣青年。 他很听话,当真没踏进她院中一步,在人来人往的必经之路等候,朦胧的灯光照着他清俊的侧脸,更显姿华无双。 百里乔若有所觉地抬首,高举手中五六个纸包,晃了晃,笑出白牙:“还温着,吃吗?” 刚才压根没动筷,她本打算今夜不吃了,忽然又有了胃口,遂点头。 百里乔三步并作两步,揽着她的腰,施展轻功飞上议事堂的屋顶。 这个位置比他的屋顶视野好,且没有人路过,实乃绝佳的观星地点。 他点过名的菜都一一打包回来了,拆开油纸,香气扑鼻,他还买了两小坛女儿红,酒香混合着菜香,令人食指大动。 百里乔拍开封泥,笑吟吟地举起酒坛:“干。” 目下的心情正适合喝酒,南星抿了抿唇,握上酒坛,与他相碰:“干!” 二人仰头狂饮,半坛酒下肚,整个人心旷神怡,畅快了许多。 鸡肉多汁、蟹肉鲜美、鱼羹绵软、鹅肉鲜嫩、牛肉酱香浓郁,不多时,原本吃不完的酒菜份量硬是被饥肠辘辘的两人瓜分干净。 没有什么比珍馐美酒更能治愈心灵,南星酒足饭饱,心情变得美丽。 她酒量一般,后劲慢慢上来了,面上是烈酒熏出来的粉霞。 南星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指向他别在腰带上的玉笛:“我喜欢,想要。” 她语气笃定,声音却娇软得很,尾音微微上扬,像一把勾子,谁听了都能被勾了魂去。 百里乔没有半点犹豫地取下笛子,递过去:“喏。” 南星只是微醺,没有很醉,接过之后逻辑清晰地许诺:“改天我寻另一支相当的给你。” 勿念笛内有乾坤,一时半会还真不容易找到差不多的。 “不必,我的就是你的,只要你想要,”他双手慵懒地支在身后,轻飘飘的补完后话,“反正,也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 ……嗯? 酒瞬间醒了,南星猛然抬头,没有第一时间承认,蹙眉:“什么物归原主?” “来沧州之前,我查遍了所有相关书籍,确认它是谢家的乐器,谢家和裴家关系匪浅,它最有可能落入裴家人手中。昨夜你回去后,我突然想到黑衣人的眼睛和裴庄主的很像,联想自你出现后,他立刻就走了,显然他认得你。” 百里乔悠闲地望着交辉的星月,笑眯眯地往下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家母和谢夫人有几分交情,我幼时见过你两面,你那时候才五六岁,大约记不得我了。” 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南星被接连暴击,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记得原著没有这些设定,难不成本来是有的,只是百里乔出场太少,这才没多赘述? 不对,原文里百里乔和“谢南星”没有什么接触,要是他们真的有这段渊源,怎么会形同陌路。 沉默半晌,她抚上玉笛,轻声问:“如此说来,你在药王谷就认出我了?” 百里乔摇头:“不,那时候我只是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你,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我便没在意。之后几次相处被你的性情所吸引,便格外关注你的事,再后来查玉笛的时候,我才想起谢家,明白了对你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 南星暗自点头,这就说得通了,原著的百里乔不会去查玉笛,哪里想得起来他们还有这层关系在。 唉,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被他看穿了真实身份,这人也太敏锐了…… 百里乔想起了什么,黑眸微眯,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不是真正的裴曼茵,杀我的人双腿如常,定然也不是传说中高低腿的裴弈夕,裴曼雪愿意把铸剑山庄交给他,难不成死的人是老三,老二顶了老三的身份?” 他全猜对了。 目前只是推理,但以他的心智迟早也会查到真相,她这回没有否认,点了头。 “所以说,你真的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他的……未婚妻?” 最后三个字的声音很轻,什么情绪都听不出来,正经到一点也不符合他的风格。 南星不太适应他严肃的样子,仿佛他换了个人,心里莫名不好受,下意识地抬眼,与他四目相交。 百里乔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昨夜想了一宿,没想明白,你和他真是未婚夫妻的话,那我算什么?” 他璀璨的眼眸里含着热切的期待,又夹杂着担忧,似乎既希望她明确的说出她只要他,又恐她说出他不想听的答案。 在这样炙热的眼神下,她竟心软得舍不得说出半点伤害到他的话。 南星认输了,叹息出声:“百里,我确实是谢南星……” 话还没说完,被人猛然拥入怀中,好闻的兰芷气息乱了她的整颗心。 “不管你究竟叫什么,我要的只是你这个人……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我可以都不问,你再考虑考虑我。” 第48章 昨夜星辰风17 百里乔为人肆意洒脱, 喜欢隐隐于市,世间百态与人情冷暖只做旁观,换作去年的他, 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会有小心翼翼祈求人的一天。 可他心甘情愿。 不知是酒的缘故, 还是紧张所致,南星四肢僵硬, 被他更用力的拥紧。 他高了一个头,她贴着他结实的胸口,耳下是他有力而快速的心跳振动, 她的心跳声比起他的也慢不了多少。 远处有棵树的枝桠在诡异的抖动, 她恍然发觉还有旁观者……可能还不止一个。 南星如梦初醒,推他, 没推动,气恼地捶他的胸口:“你先放开我。” 百里乔慢慢地松开手, 垂眸凝视她,没说话。 江湖儿女,敢爱敢恨, 既然确定了自己对他有好感,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话虽如此, 南星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看他, 眼睛望向别处, 声如蚊呐:“我和他的事已经过去了, 现在……现在我在意的人只有你。” 百里乔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出, 以此平复内心无处宣泄的巨大喜悦。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没听清。” 骗人, 他内力那么雄厚, 十丈之外的风吹草动都听得到,怎么她的话听不清? 南星心知他就是想再听一遍,却还是纵容地复述:“我说,我只在意百里乔。” 话音刚落,她再次被人揽入怀里,在微凉的夜风中,他的怀抱温暖得正正好。 那棵树抖得更厉害了,仿佛藏在上面的人犯了羊癫疯,但她已经不在意了,顺从心意地环上他的腰腹。 百里乔悄悄给她簪上新买的礼物,愉悦地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把自己送你了,你若是负我,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这种话通常不都是女方说的吗? 她哭笑不得,嘴硬地说:“我才不要呢。” 他的脑袋在她发间轻轻地蹭来蹭去,耍无赖:“不管,我是你的了,你不能撇下我,不能朝三暮四。” 确定了,他拿的是女方的台本。 南星心软得不行,嘴角挂上甜笑,安抚大型狗狗般顺着他的背:“好好好,改天买根绳子,我去哪儿都牵着你,这总行了吧?” “当真?”他抬头,眼眸亮晶晶。 “……当然不真。” 她顺势退出他的怀抱,把玉笛丢给他:“你能通过它查得到谢家,或许别人也查得到,我拿有暴露身份的风险,还是你拿着吧。” 百里乔还回去:“放心,相关书籍被我藏在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人找得到。” 南星放下心中的大石。 她武艺平平,流光剑在她手上发挥不出什么优势,勿念笛则不同,在关键时刻好歹能保命。 她注定用不上裴家的东西,正如裴弈朝不适合她。 聊完闲事,该谈正事了。 南星正色道:“百里,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逐出师门吗?” 原著里只一语概括这回事,至于他怎么个违反师门法,并没有细说。 百里乔见她一本正经,夫随妇唱,也不苟言笑。 “这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一个老前辈说我是天纵奇才,起了惜才之心,欲收我为徒,当时已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家师路过,截胡收我为徒,我就此上了无鸣山。” 百里长青是个严师,用最残酷的方法来激发他的潜能。 酷暑下,年幼的他挑着一担水徒步从山顶走到山脚,再从山脚运到山顶;他早上踏着潮湿的晨露出发,夜间披星戴月而归,若是洒出一滴水来,次日加水十斤。 隆冬期,他赤身裸体的在飞流直下的瀑布里练功,不能裹腹,不能停歇,冻得牙齿打颤也要坚持练下去,若是离开过水幕一步,下次会被罚多待半个时辰。 他曾有几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好在凭着意志力硬是撑了过来。 白驹过隙,他这块璞玉经过非人道的打磨蜕变成了绝世美玉,师父命令他下山,挑战高手榜上的其他人。 他十八那年下山,花了三年的时间打进了高手榜前五,从无名小卒混成了享誉天下的高手。 由于师傅始终不肯把最后一式绝学传给他,他止步于第四,也许是幼时压抑久了,他不喜欢回师门,为了美食和美景放纵自己游历各地,渐渐少回无鸣山。 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师父的话还是会听,有一天,师父叫他去杀人,一个跟他无冤无仇又声名远播的好人。 他悄悄潜入那人的家中,抽出星芒剑正欲动手,看到那人抱着四岁的女儿好言好语地哄着,女儿撒娇说想吃冰糖糕,那人连忙许诺带她去买。 他下不去手。 第一次失手,师父虽不满,但没有怪他,之后师父还叫他去杀过几次人,因为种种原因,他最后都放过了那些有血有肉的人。 师父这回没有饶恕他,他们大吵了一架,最后他被打成重伤,半昏半醒地离开无鸣山,再也没有回去过,从此自由自在的悠游世间。 百里乔离开师门已经四年了,再次提起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心中已无半点波动。 南星却为之动容。 怪不得他年纪轻轻就打败了那么多老前辈,不止是多亏了他百年难得一遇的天分,更有背后不曾懈怠的辛勤付出。 每一位在江湖中混出名声的大侠,都挥洒过常人无法想象的汗水。 她迟疑地问:“那你和百里前辈已经一刀两断了?” 百里乔摸着下巴思索:“可以这么说,我后来想通了,他如此精心栽培我,不过是为了名声,第一高手的徒弟秀出班行,可不是给他脸上贴金?好笑的是,他生怕我超越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把无鸣剑法的最后一式教给我。” 南星暗叹一声。 他的直觉没错,百里长青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名声。 他这第一高手的位置,其实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当年他和真正的高手榜榜首决斗时,使计引来那人的家人,使其分心,最终输给了他,不久后死于内伤。 百里长青做得隐晦,无人得知真相,肮脏的手段被鲜花和掌声掩埋。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成立了十枯堂,以段阑的身份,利用不光彩的手段暗害了榜上对他有威胁的其他人,裴父便是其中之一。 谢父和另一位受害高手也是好友,通过好友濒死留下的暗号,私下里追查好友的死因,企图为好友报仇,正逢裴家到谢家作客,十枯堂抓住机会把两家一锅端。 十枯堂这名字,暗含了百里长青的私心,十枯十枯,恨不得除他之外的第二大高手到第十一大高手枯朽,届时排名顶上来的其他高手也不如原先的人厉害,他便安稳的做他的第一高手。 她沉浸在思绪里,没有答话。 百里乔觉得她问得蹊跷,心中一动:“难不成,满月楼查到了什么和我师父有关的事?” ……大哥你也太敏感了。 南星真是怕了他了,含糊地说:“还在追查,尚未确定。” 这个说法差不多算默认了,她是在给他打预防针。 百里乔果然沉默了,望着星空想心事。 她想了想,说:“听曲子吗?我给你吹。” “谢家音攻杀人于无形,谢家小姐的曲子,我真的能听?”他脸上有了些笑意。 南星白了他一眼:“对,你听不得,本谢家小姐先走一步了。” 说着就起身,百里乔及时拉她往回坐,点头哈腰,温声软语:“是小的不识抬举,小的知错了,请仙娥姐姐消消气,再给小的一次机会,赐小的一曲仙音吧。” 重申一遍,他这混账东西有点戏精成分在身上。 南星又无语又好笑,懒得回应他的耍宝,举起玉笛湊到唇边。 谢家的谱子被当年的大火烧成灰烬,她不能像谢家爹爹那样靠着乐器大杀四方,不过良好的基因摆在那里,她在铸剑山庄时也怀念的偷偷练习,一曲《良人》犹如天籁之音。 这是谢父特意为谢母作的曲子,堪称定情神曲,夫妇俩生前常以此曲传情,她五岁就会吹了。 夜里声音传得远,有人听到了悠扬的笛音,纷纷从门窗探头,没找到声源处,于是闭目聆听。 主院里,对着一桌冷掉的酒菜出神的裴弈朝缓缓抬头。 这首曲子他认得,正因知道它的特别之处,内心深处的嫉妒和怒火愈烧愈旺。 “哗啦”一声,他面无表情地震碎了一桌酒菜,没送出去的锦盒化为齑粉。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翌日一大早,满月楼的线人回了消息,不但查清了十枯堂的确切地址,还附带了十枯堂内部外围的地图,详细到一花一木。 昨夜闹得太晚,没得睡多久,南星和百里乔姗姗来迟。 她发间戴着他昨夜送的红色梅花簪,昨晚她回房后才发现这簪子,今晨梳妆时,她红着脸插进发间。 进议事堂之前,百里乔忽然停下,在无人注意到的角度里弯腰,轻而快的在她左脸啄了一口,随即一脸若无其事地大步入内。 ……这个混蛋也太大胆了!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南星捂着被偷香的地方,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的背影,恨不得把他后背烧出一个窟窿。 好在他位置和时机都选得妙,无人注意到这对小情侣的互动。 南星坐稳后,说出了今早收到的好消息。 有了地图就能更好的布置作战计划,众人欢呼雀跃。 裴弈朝等的就是这地图,他出面主持大局,场面没有前两日那般混乱。 具体的作战计划前两天谈论得差不多了,今日只剩下敲定最终章程和日期,因此今天的会议很和谐。 众人一致决定后日出发天山,前去讨伐段阑魔头。 各门各派的代表忙着去做准备,下午的时候就散会了。 满月楼只负责提供情报,而沙洲城向来不插手名门正派的事,南星和百里乔成了唯二的闲人。 他举手:“楼主大人,在下知道一处消遣的好去处,不知当讲不当讲。” 南星知道他又戏精附体了,配合的故作高冷:“讲。” “沧州有条河,在下知道哪里可以租赁画舫,请楼主大人赏脸,陪在下同赏沧州秀美的山水。” 别人来这里商议生死存亡的大事,只有他们俩貌似是来游山玩水的,实在太不务正业!太没心没肺!太……太好玩了…… 南星很满意他的建议,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有何不可。 她高贵冷艳地抬了抬下巴:“准了。” 百里乔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这可是别人没有的荣幸,我可真是太能干了。” ……有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吗? 南星无语过后,也绷不住地笑开了。 二人正要并肩溜出去,叶如枫笑盈盈地走过来,挽着她的手腕对百里乔道:“师兄,不介意我借走曼茵妹妹一会儿吧?” 百里乔耸肩:“她不介意就行。” 叶如枫转头笑道:“曼茵妹妹,你说呢?” 伸手不打人笑脸,况且她们在荆州时有几分交情,南星自然只能说不介意。 叶如枫微笑的带她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确认四周无人,关上门后,她收起了笑脸,眼神复杂地看她。 南星被看得毛毛的,好奇地问:“如枫,你有话要跟我说?” 她静看了数息,沉声说:“你是谢南星。” 作者有话说: 看上一章的评论时,场面是这样的: 丈母娘:有仙女姐姐想看你们酱酱酿酿耶! 百里乔(期待):巧了,我去青楼宰过人,什么姿势都见过,你问她想看什么姿势。 丈母娘(擦汗):普通的就行,省得累到我女儿。 百里乔(笑眯眯):那就普通的多来几次。 丈母娘:……等等,我想起来普通的也过不了审…… 百里乔:…… 感谢在2022-06-28 20:12:11~2022-06-29 14:0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野宴 10瓶;栤潆.液沬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昨夜星辰风18 叶如枫不是在询问, 而是把握十足的下了结论。 原剧情里,叶如枫在去天山之前通过种种线索确认了裴弈朝的真实身份,顺带知道了她不是裴曼茵。 左右躲不过去, 南星大方承认:“我是。” “那么说……”叶如枫沉默了瞬息, 喉头干涩,“你其实是弈朝的未婚妻, 你们却以兄妹相称一同生活了十几年。” 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种理解,可能她在吃醋,可能她在同情, 或许还可能是别的, 但她语气平平,令人捉摸不透。 无论如何, 南星都不想再被扯进男女主的烂事里,同样声音淡淡。 “若是被真凶得知我和他侥幸活了下来, 我们韬光养晦的这些年里焉有活路?如若不是隐姓埋名的苟延残喘,早就被斩草除根了……事到如今,我已经离开铸剑山庄, 你还想知道什么旧事就去问兄长, 他知道得比我清楚。” 言外之意:他只是我兄长, 你有什么事儿就自己去跟他本人说,别舍近求远来烦我。 叶如枫眼珠子骨碌一转, 换了副脸色, 径直坐下, 倒了两杯茶,笑说:“是我冒昧了, 我只是想知道, 我今后该怎样称呼你……坐呀。” 这一坐就免不了长谈, 南星才不想跟她聊天呢,站着没动。 “叶姑娘还有什么话要说?有的话不妨直言,百里还在等我。” 她的称呼从“如枫”变成了“叶姑娘”。 叶如枫是聪明人,哪会不懂得她在明示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好感在直线下降,可裴弈朝对她的事避而不谈,自己总要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婚约还作不作数,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试探一番。 如今她得到了明确的答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不是滋味,却还要强颜欢笑,尽力挽回情分。 “我正要说师兄的事,我本来还担心师兄在婚事上对你硬来你会不悦,正想着怎么劝劝他,这两日见你们两情相悦,我真的为你们感到高兴。” 南星听了没什么反应,毕竟她这“高兴”里,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少了一个情敌的庆幸。 再不喜欢她的行事风格,面子上也要过得去,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南星皮笑肉不笑:“多谢挂心,叶姑娘还有别的事吗?” 这是她第二次暗示要走,叶如枫不好再强留,摇摇头,送她出去。 出了门,日头还在天边挂着,南星琢磨着这会儿还来得及去赏景,就见空青急匆匆地走来,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空青白着脸说:“四小姐,叶姑娘,庄主练功时出了岔子,你们快去看看!” 南星心中一惊,原著可没这回事。 自裴弈朝的恩师仙逝,世上知道他隐藏了武功的就他们三人,能帮上忙的也只有他们。 南星担心他要是出了意外,可能会让主线剧情发生改变,和叶如枫对视了一眼,小跑赶向主院。 他的房间里没有人影。 空青谨慎地关好门,大步行至灯架处,用力转动几根烛台,一面墙壁应声而开,露出密室的入口。 南星离得近,一马当先步入密室,看到裴弈朝在石床上打坐。 他双眸紧闭,面如金纸,细密的冷汗打湿了白衫,身体在不住的颤栗。 叶如枫疾步上前,担心地连声唤:“弈朝?!你怎么样了弈朝?!” 空青解释道:“庄主一回来就闭关了,我在门外守着,没多久听到一声巨响,于是进来查看,庄主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叶如枫翻身上床,立即给他输送真气。 南星想起自己在满月楼随手翻阅的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一个古老的方法,对走火入魔之人有奇效。 走火入魔重则爆体而亡,轻则武功尽失,更有甚者失去心智,从此疯疯癫癫。 眼见叶如枫输进去的真气无一丝反应,如石沉大海,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一回。 南星看向空青:“你也去,她在后你在前。” 空青摇头:“我和叶姑娘练的是完全相反的功法,叶姑娘是至阴之气,我是至阳之气,倘若庄主不能及时吸纳,两股相克的气会在庄主体内缠斗。” 而裴弈朝没有自主意识,不可能把他们的真气收为己用,最后两股气会在他经脉里打架,情况凶多吉少。 可是再这样下去,他大概率也会走火入魔。 南星灵光一闪,立即说:“他修炼的是太极心经,你们一阴一阳反而对他正好,见过旋转的太极图吗?阳气先行,阴气逐之,运转几周天后,即便不能融为一气,也能和谐共存。” 叶如枫被点醒,点头:“不错,可以一试。” 她们都这么说了,空青不再犹豫,当即上床,盘腿与裴弈朝对掌,缓缓输送真气。 裴弈朝眉头一皱,呻'吟一声,嘴角溢出血丝,空青和叶如枫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南星记得古籍上说堵着的气被疏通了就会如此,这是好的现象,及时提醒他们:“无事,继续。” 二人这才放下心,索性闭上眼睛,心无旁骛的给他导气。 密室的门没关,清晰的听到外面有人来找,“昆仑派上官淳求见盟主,不知盟主是否方便?”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似乎是去沙洲城找百里乔决斗的那个人。 南星见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忙了,快速出了密室,在灯架上拨弄机关合上密室的门,旋即打开房门,瞥见天上有一片浓厚的积雨云,应付的话信手拈来。 “上官少侠来得不巧,每当雷雨将至,兄长的身子就有些不便,适才方歇。” 裴弈夕天生高低腿,这也倒罢了,偏生体弱多病,双腿受不得一点寒气,每到雨前就酸痛难忍,裴弈朝顶了他的身份,这个借口用起来再合适不过。 上官淳是她的颜粉,他在别人面前是只桀骜不驯的雄鹰,在她面前仿佛是只老实乖巧的家猫,连声音都弱了下来。 “原来如此,在下知道去天山的小道,我们出发那日抄小道能省下很多脚程,所以特来跟盟主说一说,怪在下没选好时机。” 南星微微一笑:“哦?那真是喜事一桩,上官少侠不如明日再来,亲口告诉兄长这个好消息。” 上官淳见到了女神的微笑,激动得涨红了脸,连声应好。 送走他,南星对着空气叫唤:“乌仁。” 乌仁从一棵树上跳下来:“楼主。” “麻烦守好院子,假如有人来,就按我刚才的说辞打发掉。” “是。” 她转身回屋坐着等消息。 这一等就等到了次日黎明,她趴在桌子上半睡半醒,听到细微的响动时立刻睁眼,火速打开机关进入密室。 叶如枫和空青气喘吁吁,脸色惨白,虚弱地扶着墙,裴弈朝人虽未清醒,不过脸色明显好转。 叶如枫皱眉:“他前两日好端端的,甚至突破了瓶颈,怎么突然间就走火入魔了?空青,你家庄主近日难道发生了什么让他难以承受的事?” 空青哪里知道,说不出什么话来。 南星忆起她生辰那日,他们起的那场争执。 不待她深思,裴弈朝给出了答案。 他显然梦魇了,就近抓着叶如枫的裙角,痛苦地梦呓:“南星……别走……” 他待人向来疏离有礼,泰山压顶都不变色,何时展露过这么脆弱的一面,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叶如枫朝南星看去,空青察觉到了什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南星无言片刻,不动声色地说:“他已经转危为安,我该走了。” 出了主院,发现外面在下雨,她只好躲进回廊里避雨。 望着冰冷的雨幕,回想起在裴家的朝朝暮暮,不禁心中怅然。 裴弈朝为了专心致志的练功,对她百般冷落,不惜恶语伤人,讽刺的是,最后他还是因她险些走火入魔,他这十三年来的隐忍克制完全沦为无用功。 不知道他醒了以后会如何感想,大概……会懊恼和悔恨吧。 视野里出现了一把绘着红梅的纸伞,伞下是笑吟吟的红衣美男,他踏着湿漉漉的积水施施而行。 这会儿天还没全亮,南星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问:“你不会是一直在等我吧?” 百里乔扬眉:“四处走走,刚好碰见你。” 话虽如此,他眼底有淡淡的乌青,明显一夜未睡,再说主院离他住的厢房十万八千里,哪里有这么多刚好。 南星没揭穿,步入他的伞下:“下雨了,还可以去游河吗?” “只要你想,什么天气都可以,”百里乔把伞倾向她,暗自运内力烘干自己被打湿的地方,愉悦地说,“在那之前,先垫垫肚子吧,有一家馄饨味道不错,吃吗?” 南星从昨夜就没吃过东西,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听到吃的就口齿生津,迫不及待:“吃!咱们走快点!” “咱们”这个词,听着可真舒心啊,百里乔加深了唇边的笑意,右手牢牢握紧伞柄,左手直接揽过她的腰,腾空而起。 天边泛白,小雨让一切景物布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从上空往下望,有种别样的美。 到了集市,二人落了地,时辰尚早加上雨天,街上没什么人。 他牵着她拐入一条小巷,进了一个香气浓郁的小店里。 南星饿狠了,冲动地点了两碗馄饨,没想到店主老伯给的份量很实在,一碗足有十五个大肉馄饨,她非常自然地分给他一点。 馄饨肉香汤鲜,两人连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早点,他们来到渡口,百里乔已经事先准备好了一切,那里停了一艘画舫。 上船之前,南星悄悄打了几个手势,让暗中跟着保护她的乌仁和噬月等人候在岸边。毕竟前夜他们在树上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抖成了筛糠,为了单身狗的健康着想,还是别让他们跟上了。 百里乔牵着她上了画舫的二楼,她才发现她多虑了,画舫里不止他们二人。 南星看着满桌的瓜果和糕点,以及不远处抱着各色乐器的两男三女,很佩服他热爱生活的态度。 百里乔坐下,示意伶人谈曲子,边泡茶边说:“我雇了几位酒楼的大厨,你想吃什么他们都会做。” 南星坐到他身旁,不得不承认论享受生活这点,他是专业的。 画舫离开岸边,慢慢行驶在河道中央。 初时两岸是挂着灯笼的房屋,独有江南水乡的韵味,过了一盏茶,画舫穿过了石拱桥,岸边逐渐是葳蕤的花草树木,再过一会儿,远处可见连绵的黛色群山。 这些风景配上朦胧的小雨,别有一番风味。 带着潮气的微风格外的清新,徐徐吹进了画舫,二人也不说话,静静地望着外面难得一见的景色。 南星品着甘甜的好茶,吃着可口的零嘴,听着动人的小曲儿,嘴角渐渐有了笑意,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她想起一事,忍不住调侃:“你不好奇我为何在他房里一夜未归?这么大度?” 百里乔不慌不忙的给她剥葡萄,淡定地说:“如枫不是和你一起么?她认事一根筋,喜欢一个人就不会轻言放弃,你若是红杏出墙,她第一个不答应。” ……怪不得那么放心呢。 他剥好葡萄送过来,南星不好意思当众被投喂,用手去接,他狡猾地避开了。 她瞪了他一眼,示意那么多人在,她哪里好意思。 瞪完人,她想着他这下老实了吧,伸手去接葡萄,见他一挥手,伶人们站起来微微躬身,陆续下楼。 百里乔浅笑:“现在没人看了,不害羞了。” “……” 南星看着水嫩多汁的葡萄,也不扭捏了,缓缓低头吃下甜甜的葡萄。 二人一个吃一个喂,在绵绵秋雨中,滚烫的双唇渐渐贴到了一起。 画舫顺流而下,二楼里却无人顾得上欣赏旖旎风光。 第50章 昨夜星辰风19 画舫戌时回城, 恰逢小雨停歇,二人携手同游沧州城。 沧州不比荆州富庶,不过夜间比荆州热闹, 售卖各种用具和吃食的摊子摆满了整条街, 百里乔熟门熟路的给她买了好吃的糖人、烧饼、定胜糕等小吃。 南星在画舫上吃撑了,她掰开一点尝味道, 其余的全部塞进他嘴里。 百里乔好脾气的全部吃下,鉴于是她喂的,明明很饱, 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路过布庄, 他提议她挑一套红裙换上,振振有词:“你我皆着红装, 正好做一对红衣罗刹。” 南星不讨厌红色,有些意动, 转念想到一身红衣的裴曼雪,心中怅然,无语地说:“你做你的罗刹, 我做我的凡人, 我觉得挺好。” 百里乔只是随口说说, 碰了一鼻子灰也没在意,见前方热闹, 带她去看喷火、吞剑、胸口碎大石等烂大街的才艺表演。 街上灯火辉煌, 人头攒动, 他们二人因极出众的容貌,到哪儿都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很多人都没专心看表演, 而是时不时偷瞄他们几眼。 看完表演, 他们去做了城中其他年轻男女都会做的事——放花灯。 据说,把愿望写好放进花灯里,水神娘娘会随机达成某个人的愿望,所以花灯颇受恋人们的欢迎。 南星不信这个,心知十有八'九是卖花灯的商贩搞出来的噱头,不过出来玩开心最重要,入乡随俗的凑个热闹没什么不好。 “你写了什么?”他在红色的纸条上记下了心愿,期待地侧头问。 她正好写完,卷好字条系上同色的小绳子放进花灯里,反问:“你写了什么?” “喏。”百里乔摊开给她看,上面是希望她安康、长命百岁、同他白头偕老等字眼。 “店家不是说了,写太多就不灵了。” “我不贪心,随便灵一个就好,”他没有被糊弄过去,复问,“你写的什么?” 南星没写上明确的心愿,只写了李商隐无题二首里《昨夜星辰昨夜风》中的某一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河边还有好几对小青年在放花灯,她不好意思当众念出来,含糊其辞:“反正和你有关。” 有关就好,百里乔很满足,嘴角欢喜地翘起,灿若星辰的眼眸里漾满笑意。 两个粉色莲花河灯浮在水面上,互相交辉,一起慢慢悠悠地飘远。 百里乔牵上她的手,晃了晃,含笑地说:“我们每年都来放一次花灯怎么样?” 沧州离荆州不远,从满月楼总坛过来当天就能到,南星正要点头,就听他打了补丁。 “你每年的心愿除了你我,不可以写其他人了。” 说来说去,原来他还是有点吃裴弈朝的醋,担忧她心里还念着前未婚夫。 南星没上当,故意唱反调逗他:“这我可能做不到,还是别来了。” 百里乔不假思索地道:“说得也是,将来我们孩儿出生,你的愿望不带上孩儿可不行,孩儿长大了怨我们不疼他们怎么办?是我思虑不周。” 婚都没成,孩儿什么的……太超纲了。 让她尴尬的是,旁边离得近的一对年轻男女听到了,捂着嘴笑望他们。 南星哪比得过他的厚脸皮,面红耳赤地瞪了他一眼,随后赶紧离开这个被人看笑话的地方。 百里乔笑眯眯地跟上。 一条街走到尾,夜也渐深,二人施展轻功回到武林盟。 次日,十月十五,武林盟大部队出发天山当日。 南星心里装了事,整宿没睡安稳,天没亮就醒了。 自百里乔现身武林盟的那日起,她就在冥思苦想一个问题,到底该不该让他同去天山,她游移不定了很久,现在到了不得不抉择的时候。 原剧情中百里乔并未参与到主线剧情里,现在却不同了,她为了报父母之仇暂时帮武林盟,百里乔身为她的未婚夫,此行一去势必会站在他昔日恩师的对立面。 问题是,他曾被百里长青气得逐出师门,百里长青看到他在武林盟的队伍里,一定会对他比别人下手更狠——我尽心尽力教你武功,你却转头用来对付我,搁谁谁都气。 原文里大义灭亲的叶如枫就被百里长青重点“关照”,要不是叶如枫有女主光环,她早就领盒饭了。 百里乔可没有男主光环,南星不想他受伤,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她就心中揪紧。 反正他在最后的决战里本来就没有出场,不如想方设法把他留下,等她过完第三单元的剧情再回来跟他汇合。 下定决心后,她早早温了一壶酒,亲自备上几样小菜。 百里乔早就发觉有人靠近,认出了她的脚步声后,他微微一笑,双手环胸,倚着房门等她现身。 南星被盯得心虚,面不改色地说:“他们在集队,要花不少时间,大家各顾各的,没有人会在意满月楼,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小酌几杯。” “也好。”百里乔不疑有它,接过她手中的托盘,用腿推开门板让她进得更方便。 他爱干净,房间内很整洁,被子叠得方方正正。 南星心事重重,他这人警觉得很,她又不能表露半点情绪,于是目不斜视地的在桌边落座。 百里乔放好酒菜,从置物架上取了一个小盒子。 “你来得正好,我有东西给你。”他坐到她对面,把盒子搁在桌上,推至她面前。 她微微一愣,好奇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大沓地契,翻开细看,有住宅,有山庄,有商铺,足足二十几张,契书上的地址也各异,甚至沧州就有他的一家酒楼。 他说:“这是我行走江湖多年挣的家当,还有一些钱庄的票据没带出来,改天你拿大额的,留小额的给我喝酒就行。” 一般人不会把那么多地契带在身上,显然他早就想把这些交给她。 南星放回去,推到他跟前,出言婉拒:“一个满月楼就让我忙得脱不开身,你想累死我?” 他又推过去,笑道:“放心,下边有人管事,不会麻烦到你,你若是嫌烫手,全卖了折成银票存进钱庄也行,总之给了你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你不怕我卷款跑了?” 百里乔不以为然:“跑了就跑了,我想花可以再去挣第二次,不过以你的性子,收下了反而不会跑,再说你真的跑了也没什么,我再追上去就是了。” 言罢,他戏精上身,哀怨地看着她,凄凄惨惨地说:“反正,我追你追习惯了,不在乎这一次两次,只是可怜了家中孩儿无娘疼……” 听到“孩儿”这个词,南星嘴角抽了抽,心想他好好的一个人,可惜长了一张嘴。 她今天没心情陪演,绣花鞋在桌子底下踩上他的靴子,狠狠地碾了碾,面无表情:“喝酒。” 她控制好了力道,其实不是很疼,但百里乔眨了眨眼睛,马上嘶声抽气:“好疼哦!拿不了酒杯了,不如你喂我?” ……脚疼关手什么事?没听过用脚拿酒杯的。 话虽如此,南星想起来这次的目的,心中一动,这不正是使用美人计令他彻底上钩的好机会? 她端起杯子,缓缓靠近他。 百里乔知道她在这方面上脸皮薄,只是嘴上说说,根本没有抱希望,见她居然真的照做,暗暗惊讶。 吃惊是一回事,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在她走近之时,他伸手揽过她。 转眼间,南星坐到了他腿上,结结实实的落了他满怀。 她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鼓起勇气对上他变得火热的视线,执着杯子湊到他唇边。 百里乔目光灼灼,声音低沉:“不是这样喂。” 南星懂了,也僵硬了。 都进行到这一步了,放弃就得不偿失,何况更亲密的行为昨天不是没经历过……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干脆地含美酒入口,手撑在他的肩上,仰头对准他的薄唇,哺了他口中。 这个发展再次出乎百里乔的意料,本以为她只是像往常那样娇嗔回嘴,不会做到这个地步,近在咫尺的如兰气息却在提醒他,这不是做梦,亦非幻想。 酒杯落地,滚到桌底,香醇的烈酒润泽了二人的唇瓣,醉了这个甜吻,也醉到了各自的心间。 半晌,她微喘着拉开距离,眼里雾气蒙蒙,面上粉霞动人,晶亮的双唇微微被吮肿,格外的我见犹怜。 百里乔眼神迷离,俊容也浮了一层浅淡的薄红。 “好甜……”他垂首与她额贴额,轻轻蹭了蹭,在她后腰交叠的双手猛然收紧,嗓音沙哑,“不够~还要。” 救命,这撒娇太欲了。 南星的心燥热了起来,被蛊惑般地端过他满满一杯没动过的酒,如法炮制,喂至他火热的唇舌之中。 不同的是,喂完这杯酒,在他闭上眼睛,扣着她的后脑,要加深这个吻时,她快速点上他的穴道,想了想,又及时点了他的哑穴。 百里乔睁开眼睛,目露茫然不解。 他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南星胆子大了些,袒露了对他的情意,抚上他英俊的双颊,软着语气呢喃。 “我相信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会护着我,所以请相信我也想保护你。你若是一起去了,你的处境会比我更凶险,我没有能护得住你的盖世神功,唯有不让你去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你。” 百里乔心一沉,想冲破穴道,却没能成功,甚至差点乱了真气,他眼中闪过惊慌,闭目运气,试图再次蛮力解穴。 “没用的,这是裴家的独门点穴手法,你无法自行解开,十个时辰后就能恢复自由。” 有了这个时间差,他就算快马加鞭也赶不上大部队,到天山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了。 百里乔再次睁眼,哀求地望着她。 南星不为所动,在他右颊印上一吻,粲然一笑:“百里,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在晦暗的世界里看到了光明。” 如果不是他不计回报的付出,如果不是他带她吃喝玩乐,她在裴弈朝那里受的气肯定会郁结于心。 她喜欢他的乐观积极,喜欢他的诙谐有趣,喜欢他的包容体贴,喜欢他所有的一切。 “假如,我是说假如,万一我不幸身死,你就去退婚,我本来就不是裴曼茵,没有人会说你什么,还有,你可以给我立一块碑,就刻南星两个字吧。” 她在原著中为了救裴弈朝而死,这一世她不可能照做,她会尽全力保护自己,可是这是个以武为尊的世界,说不准会不会有别的意外,早点交代遗言总归没坏处。 百里乔双目发红,青筋鼓起,脸色黑得吓人。 时间不多了,南星退出他的怀抱,打开房门,沉声唤:“乌仁。” “在。”乌仁翻墙进来。 她指着桌边那人:“把他搬到床上去。” “是。” 乌仁块头大,很快就把百里乔运到床上。 百里乔的视线急切地追寻她,目中有千言万语。 “你留在这里保护他,若是有什么危险,你就按照我教过你的方法给他解开穴道,”南星生怕自己心软,没敢再看他,不放心的补了后话,“每隔一个半时辰给他喂一次水,要是变天了,记得给他盖被子。” 乌仁挠挠头,老实巴交的应下。 她叹了口气,背过身去,低声说:“别怨我好不好,以后你会明白你真的不宜去。” 话音刚落,鼓声震天响。 这是出发的信号。 南星没再耽搁,走到最近的后门,上三弦的堂主们已经在等着了,她接过血月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独自策马到正门。 噬月他们会继续跟上保护她,不过他们因为职业病的关系不会跟大部队一起走,加上他们杀人无数,跟其他门派多少有点合不来,分开走能省很多麻烦。 她堪堪在鼓声停之前赶到正门,几百号人已经整装完毕,只待号令。 裴弈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手一挥,同时扬声:“出发!” 他策马走在前方,众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跟随,不少人兴奋地吼叫出声壮大气势。 人人心知肚明此行凶多吉少,有可能有去无回,但为了武林正道,大多数人慷慨赴死。 第51章 昨夜星辰风20 天山峰顶一年四季积雪覆盖, 常年天寒地冻,加之现在时值深秋,入了山脉后寒风刺骨。 武林盟大部队按照地图赶路, 行至山脚下, 眼前却是一条死路,四周除了覆着皑皑白雪的山脉, 再也没有别的入口,大家面面相觑。 裴弈朝展开地图,图纸上, 这个地点有个正方形的小标记, 除此之外没别的记录。 他看得懂,别人就看不懂了, 南星解释说:“这是机关的记号,没写下如何解, 说明十枯堂会定期更换机关。” 上官淳率先下马,望着光秃秃的山壁,面带不屑:“不过是雕虫小技。” 昆仑山和天山同属西北山脉, 他师从昆仑派掌门, 这种机关术在他看来是小菜一碟。 他运气于手心, 在西面轰下一掌,那处的山壁忽然抖落了外层厚厚的山泥, 露出了一面石门。 上官淳得意一笑, 上前几步仔细观察, 剑柄分别在墙上敲了几下,石门缓缓开启。 众人心中一喜, 连连夸他神勇。 裴弈朝抱拳道:“有劳上官少侠。” 上官淳同样抱拳:“盟主客气。”他悄悄瞄了女神一眼, 见女神只顾盯着地图没有望向这边, 心下失望,垂头丧气的归队。 石门内是一条宽敞的暗道,嵌入石壁的灯架上燃着烛火,从这头看不到另一端的出口,想来暗道不短。 裴弈坐在轮椅上,空青推着他先行,众人陆续下马,紧随其后。 暗道内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十枯堂的小喽啰守岗,小喽啰尚未察觉就死于不知是谁先发制人射出的暗器。 南星走在人群中,特意挑了个绝佳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是其他门派的领队。 过了片刻,众人出了洞口,抵达十枯堂的外堂。 外堂有很多十枯堂的手下来往,他们第一时间发现了武林盟的踪迹,哨兵立刻回去通报,其余人震惊过后挥刀而上。 “杀!”武林盟这边早已急不可待,一拥而上。 裴弈朝坐在轮椅上没有动。 南星摩挲着勿念笛,和其他门派的领队站在一处观察局势。 僧多粥少,武林盟很快就把十枯堂的人宰了个干净。 裴弈朝中气十足的下令:“进。” 众人精神一振,正要昂首阔步地穿过外堂,就见十枯堂的四位舵主带着援兵赶到。 仇敌相见分外眼红,双方二话不说,照面就短兵相接。 能做到舵主之位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各门各派的领队对视一眼,不想自家弟子凭白损耗,纵身一跃加入了战斗之中。 南星走到裴弈朝身边,小声分析:“我们有六百人,十枯堂派了约二百人出去办事,余下九百多人,胜算五五开。” 十枯堂有人数优势,不过武林盟来的都是各门各派的精英,以一敌二不在话下,难就难在,寻常高手奈何不了十枯堂的两大护法和首领。 裴弈朝心中有数,轻微颔首,没说话,时不时打出一发暗器收割人命。 半个时辰后,四位舵主和其手下命丧黄泉,武林盟这边折损了百来人,到处是血水和死状各异的尸体。 裴弈朝再次下令:“进。” 敌人未歼,还活着的人没有空为逝去的亲朋好友哀伤,拾起兵器,抹掉脸上溅到的鲜血,大步前行。 穿过外堂,里面是宽敞的一个院子,诡异的空无一人。 裴弈朝皱眉,高声提醒:“小心!” 与此同时,屋顶上冒出几排人影,把他们团团围住,朝下拉弓射箭,第一排射完之后立即矮身补箭,第二排的人站起来接着射,如此反复。 箭如雨下,武林盟众人成了瓮中之鳖。 裴弈朝冷静地说:“列阵。” 外围的人立即把内里的人围起来保护,一部分人用武器打飞箭羽,另一部分人一边躲避,一边射出飞镖等暗器杀掉屋顶上的弓箭手。 南星见事态紧急,摸出充当项链的骨笛,短促地吹了三声,隐匿在暗处的上三弦立即现身。 噬月长剑一挥,如虹剑气打中了毫无防备的西侧弓箭手的后颈,那两排黑衣人瞬间口吐鲜血,当场断气。 血月飞身射出两排铜珠,例无虚发,击穿了东侧上下两排弓箭手的眉心,一击毙命。 蔽月十指缝隙夹着飞刀,注入内力后脱手而出,北侧的弓箭手无一存活。 论杀人,满月楼专业且迅速。 武林盟的人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专心对付南面的弓箭手:没了其他三个方向的弓箭手打配合,南面的弓箭手很快就一命呜呼。 就在此时,一紫一黑的两道人影飞入院中,正是十枯堂的两大护法锦夙和谌越赶回来了,他们还召集了十枯堂的剩余人手,入口被黑压压的十枯堂部众堵住。 武林盟前有狼后有虎,退无可退。 锦夙一身紫衣,依然戴着狐狸面具,她仗着自己是段阑的女人向来自视高人一等,当前也不例外,率先出声嘲讽:“你们平时自诩名门正派,想不到也会使出偷袭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好一群道貌岸然的乌合之众!” 叶如枫用剑指着她,面不改色的反讽:“对付阴沟里的老鼠就得用老鼠药,谁让你们这洞挖得太深,连我们进来放老鼠药了你们自己都察觉不到。” “你这臭丫头,竟敢骂我们是阴沟里的老鼠,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锦夙甩着鞭子攻向她,她的手下们见她动手了当即挥刀砍来,武林盟硬着头皮再次迎战。 到处都是厮杀声,场面乱作一团。 南星不好再划水,玉笛湊到唇边,清越的笛音藏着音刃悠扬传开。 不一会儿,十枯堂的人痛苦地捂着耳朵,更有甚者耳洞淌了血,武林盟的人趁着敌人分神之际适时补刀。 她的根骨不宜练武,虽然跟裴弈朝练过太极心经,但是成效不大,那么点内力只够支撑着她吹出两三曲音攻。 一柱香过去,南星再也奏不出曲子打辅助,在敌人靠近时,只好用笛子敲击敌人的脑袋,再一脚踢开。 上官淳和古零榆几次想近身保护她,奈何她走位刁钻,他们不容易跟上,就算真有什么危险,上三弦的人也及时保护,他们根本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 这场混战从晌午打到了申时。 地上尸首成堆,到处是飞溅的血液。 武林盟只剩下三百多人,十枯堂的人也差不多,锦夙和谌越已经身受重伤,却还在苦苦支撑。 叶如枫抹掉脸上沾到的血珠,忧心忡忡:“我们打了那么久,段阑为何迟迟不现身?” 裴弈朝也在想这个问题,眉头皱得更深:“前段时间遭袭的门派里,有些门派的武功秘籍不翼而飞,这段时日十枯堂并未接着生事,莫非……” 叶如枫恍然大悟,惊骇地接话:“莫非段阑在闭关研究各门派的武功绝学?!”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的停下了打斗 锦夙捂着中了几掌的胸口,哈哈大笑:“你们醒悟得太晚了!” 话音方落,只见内堂一角轰然炸开一道口子,他们连忙避开飞灰。 躺在地上的谌越大喜过望:“主人神功已成!你们死到临头……” 不等他说完话,池蔚一剑贯穿他的左胸口。 裴弈朝动用内力,从轮椅上腾空跃起,径直从那个入口飞进去。 “走!”叶如枫带队跟上。 里面是一个宽敞的洞窟,四壁是晶莹透亮的冰块,甫一入内,寒气直击灵魂深处。 裴弈朝正和段阑对峙,他抽出了随身携带的非虹剑,冷若冰霜:“十三年前,是你在谢家杀害了我父母与谢家上下?” 段阑一如既往戴着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换作平时,他不会与黄口小儿多言,但目下他神功方成,无畏无惧的认下所行之恶事。 “不错,是我,要不是你疾病缠身不成气候,我懒得再去铸剑山庄斩草除根,你们兄妹只怕早就在黄泉路上和你们父母相伴了,说起来,你们还得谢我不杀之恩。” 南星见时机已到,突然出声:“你错了,裴弈夕和裴曼茵被你们一把火烧死在谢家,而我,是你们的漏网之鱼,谢南星。” 这番话过于惊爆,全场哗然,就连段阑和后到的锦夙都不禁一愣。 原著里是裴弈朝揭穿了一切,这一世满月楼在她手中,她知道所有满月楼查到的信息,由她来揭发真相推动剧情再合适不过。 面具下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裴弈朝,段阑语气危险:“那你又是什么人?” 他冷漠地回道:“裴弈朝。” 在大家炸开锅之前,裴弈朝先行一步讲述他当年如何带着南星逃出生天,又是如何在裴家忍辱负重的偷偷习武。 武林盟来了不少老前辈,对当年谢家惨案还有印象,比起气他的隐瞒,反而先一步理解他的苦衷,然后同情他悲惨的遭遇。 段阑冷哼一声:“早知如此,我当时就该捏死你们以绝后患。” 叶如枫出列,气愤地骂道:“魔头!休要口出狂言!你杀人如麻,作恶多端,你才罪该万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段阑倏然盯着她,眼睛微眯,怒气升腾。 南星担心百里乔发生什么意外,只想快点走完剧情,想了想,继续说话推动剧情。 “满月楼花了十三年查清了所有旧事的真相,除了谢家和裴家,还有药王谷的石寸心前辈、青城派的林荣前辈、崆峒派的池岩前辈……” 她一一点出了十一个名字,除了石寸心,其余皆是当年高手榜第二到第十一的名人,这些人所属师门的后人如古零榆和上官淳等人惊讶地看着她。 除了裴家和谢家之事成了悬案,其余人要么死于意外、要么死于比武,表面上看起来合情合理,即便他们的师门觉得有疑点,最终也查不出什么来,只能草草结案,因此当年那么多高手扎堆陨落才没有造成轰动。 时间过去太久,年轻一辈不太了解那些事的细节,所以他们不知她为何提起过世了十几年的人。 南星不疾不徐地扔下一道惊雷:“这些赫赫有名的前辈,乃至不久前暴毙的青城派林掌门、云星宫云宫主、逍遥门赵门主,都是你段阑所害。” 除了裴弈朝,叶如枫等人是第一次听到此事,俱都惊愕不已,一时议论纷纷。 “什么?!竟有此事?!” “他居然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果然是魔头!” “这魔头恶贯满盈,不除人神共愤!” 锦夙看不得他被人唾骂,柳眉倒竖:“伶牙利嘴的小丫头,休想血口喷人!” 说着,锦夙不顾自身伤势,施展轻功,右手五指内勾成爪,大有一把捏碎她喉咙的架势。 南星蹙眉,后退几步。 噬月及时现身挡在她前面,正要硬接锦夙的掌风,却见一道红影以极快的轻功飞来,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缠住锦夙的腰腹,再狠狠的把她甩开。 锦夙先是被甩到冰墙上,震碎了几处大骨,再重重地摔到地上,内伤加重下呕出了几口心头精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南星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身旁多了一个人。 百里乔左手拿星芒,右手替她把凌乱的碎发拨回耳后,垂眸凝视:“我说过,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甩不掉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3 16:13:01~2022-07-04 17:3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15171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昨夜星辰风21 比起感动, 南星更惊讶,他不该在这个时间和地点出现才对。 “你……你怎么会那么快追来了?”她有点心虚,语气跟着一起虚。 武林盟的人也奇怪一路上怎么不见百里乔, 悄悄竖起了耳朵, 就见一道黑影姗姗来迟。 乌仁稳稳落地,他挠挠头, 愧疚地解释:“楼主,未来姑爷几次强行冲破穴道,我再不解开他就会受内伤。” 未来姑爷这称呼怎么听怎么别扭, 但南星已经无力吐槽, 她气得不行,很想捶着他的胸口骂他怎么不多爱惜自己, 眼下却不是算账的好时机。 百里乔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正容亢色地说正事。 “那夜你忽然问我为何离开师门, 后来煞费苦心阻止我来天山,又语焉不详的说是为我好,我就大致猜到满月楼究竟查到了什么……你说得对, 今日, 我和如枫的确不好出现在这里。” 他转身看向自他出现后变得怒不可遏的段阑, 声音很轻:“可是有些事情,我们总要去面对。” 段阑冷冷地看着他。 叶如枫不明所以:“师兄, 你到底在说什么?” 裴弈朝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缓缓摩挲着龙纹玉佩, 没打断。 百里乔答非所问,兀自往下说。 “仔细想想, 很早以前就有蛛丝马迹, 一向受世人赞誉的英雄豪杰, 却命令我去杀各路英雄好汉。彼时我敬重您,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是自行离开了,没有往深处想,或许那个时候,您就已经在十枯堂呼风唤雨了。” 世上能让他用尊称,并且能命令他去做杀人勾当的人,怕是只有那几位了。 大家心里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这个猜想太疯狂,又太明显,他们不敢深想,全体缄默了。 叶如枫不笨,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有所指,她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跺脚。 “师兄!你再胡说我就真的生气了。” “我离开无鸣山的时候你还小,很多内情你并不清楚。有了我这个失败品的前车之鉴,想来他没有把你培养成第二个杀人器械,只是让你想办法在江湖上大放异彩,好给他脸上争光。” 他这十几年来是被当做杀人机器培养长大,奈何他本性跳脱,不喜受制于人,不愿愚孝的助纣为虐,于是被当成了弃子一脚踢开。 叶如枫还小,是颗需要打磨的稚嫩棋子,未曾经历他走过的风霜,不过她迟早都会被利用,沦落到跟他一样的下场。 百里乔自嘲一笑,与面具下的那双怒目对上了视线:“我没说错吧师父?哦对了,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该称呼你老前辈才对。” 他的话宛如一顶千斤巨石,重重地砸在了众人心上,冰窟内先是一静,随即哗然。 段阑语气阴森:“一派胡言!” “你听!他的声音和师父的不一样!”叶如枫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 “改变声音并不难,”裴弈朝神情淡漠,“你且看看,他左手虎口处有无一枚黑痣。” 南星默契地接话:“十三年前,我们亲眼见到父母死在左手虎口有痣之人的剑下。” 叶如枫下意识看向他左手,段阑不动声色的把手拢入广袖里,但这句话已经足够她崩溃,因为她的师父百里长青虎口处就有一颗痣。 她大受打击地后退几步,脸色苍白,泪如泉涌,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 大家见到她这个反应,哪里还不明白段阑就是百里长青的猜测差不多被证实了……要知道,他们面对的可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有人甚至生了惧意。 池蔚不解:“在下有一事不明,百里前辈天下无双,为何还要堕入歧途?” 这是大部分人的心声,在他们看来,百里长青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甲冠天下,受万人敬仰,实在没必要做什么十枯堂的头领,遭天下人唾弃。 这个问题,满月楼能答。 “倘若他当时得位不正呢?用不光彩的手段杀光榜上所有对他有威胁的高手,自然就能坐稳天下第一的宝座,”南星笑了笑,把握十足地说,“满月楼有很多铁证,绝不会平白无故冤枉好人。” 众人虽觉得这个说法太离谱和荒谬,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解释说得通。 百里长青见身份暴露,怒火中烧,不再多言,直接起手攻来。 裴弈朝眉目一凛,提剑迎上。 一黑一白的两道人影在空中过招,速度太快,像南星这种武艺不精的人只能看到残影,辨别不出其中奥妙。 武林盟的其他人却是看得出来的。 裴弈朝武功远在他们之上,原先对上百里长青难分胜负,不过百里长青刚刚参透了各家绝学,眼下显然是百里长青旗胜一招。 盟主都上阵了,武林盟的人纷纷加入战局,洞口只剩下三人。 南星和百里乔按兵不动,叶如枫泣不成声,双目肿成核桃。 她自小被捡回无鸣山,只有百里长青和百里乔两个亲人,虽然百里长青一年闭关七八个月,可是她心中始终敬爱着师父。 如今信仰崩塌,她不免伤心欲绝。 百里乔两眼观察着局势,嘴上不咸不淡地说:“他天生就是不择手段的恶人,我们无法更改已经发生的过去,却可以改变未知的未来。” 叶如枫不停的掉眼泪,没什么反应,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百里长青吸收了百家之长,岂会轻易对付,很快,地上尸体增多。 百里乔看了半会,曲起手指吹了一声哨,没多久,骆英带着上百人挤进来。 骆英恭敬地拱手:“城主!” 百里乔挥了挥手:“量力而行。” “是!” 骆英带着人加入了武林盟的队伍。 一时之间,冰窟内混乱不已,一层层震波朝四面八方散去,不少冰锥被震得掉下来,冰墙也被内力震裂了几道口子。 南星被剑气和内力波及,险些站不住脚,幸得百里乔眼疾手快地抱住她捏了个护体神功。 他带着她退至洞口,星芒剑在她脚下的冰面划了一条线,认真地叮嘱:“你就在这里等着,不可越过这条线,万一有什么不测就别管我马上逃走,明白么?” 南星迟疑地点头,十分担忧:“你千万要小心。” “我会的,”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就算是为了你,我死也要活着。” 这话说的,死了还怎么活,她没好气地瞪人。 百里乔脉脉回望,伸手眷恋地揉了揉她头顶的发。 他们谈话的间隙,武林盟那边战火正浓。 百里长青武功太高,除了裴弈朝和各门派的领队能在他手下过招,其他人毫无还手之力,他手起剑落,砍人跟切菜一样简单。 裴弈朝忽然一掌劈向他面门,百里长青及时挡下,虽毫发无损,但面具裂成两半掉落在地,露出了一副鹤发童颜的面孔。 大家早就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眼见为实的时候还是一愣。 他坐在天下第一的位置上太久,久到被一些慕强者神化了,在面具未揭之前,他们还心存一丝侥幸——或许是他们分析错了,段阑是段阑,百里长青是百里长青,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呢? 若是能不与第一高手为敌,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这个期盼随着面具被一同粉碎了。 百里长青艴然不悦,细长的丹凤眼里满是阴鸷,冷冷地说:“死人才会守口如瓶,你们全都别想活着出去。” 他趁着众人失神之际,竟飞身攻向洞口的三人,尤其是百里乔。 他自认所有人都是他的囊中之物,要杀,就先杀屡次忤逆他的孽徒。 “躲好。”百里乔只来得及对她留下这句话,跃身迎上去。 南星紧紧贴着洞口的冰壁,紧张之下,心脏极速跳动,好在背部渗透过来的寒气令她随时都保持冷静。 那边,百里乔和百里长青过了几十招,接着二人对了一掌,各自被对方的力道弹开一段距离。 百里长青冷笑:“孽徒,你的武功是我传授,你的一招一式我都了如指掌,比你还要烂熟于心,你以为你能在我剑下撑到几时?” 百里乔抹掉嘴角的血丝,微笑:“所有武功秘籍都是由人从无到有悟出来的,你不肯教我无鸣剑法的最后一式,焉知我这四年没有自创出更厉害的最后一式?” “哼!无鸣剑法经过几代人的改良才有如今的威力,你只用了区区四年就想在前十四式的基础上自创出更好的招式?简直痴人说梦!想打败我?你还早了一百年。”百里长青不屑一顾。 “他若不够,那就再加上我。”裴弈朝握着非虹站在百里乔身旁。 素日里他们互相看不上,危急关头中不得不冰释前嫌,并肩作战。 “还有我!”池蔚大步走来。 “还有我!”上官淳和古零榆站出来。 众人见此,连忙把薪助火,一人一句慷慨激昂的“还有我”挺身而出,胸中豪气万千,再无与第一高手为敌的胆怯,一心只想为武林除害。 百里长青怒极反笑:“不自量力!我这就送你们一起去阴曹地府!” 他持剑攻去,裴弈朝和百里乔对视一眼,非虹和星芒软剑搭在一处,上前迎敌。 其他人及时跟上,刀剑相接的声音响个不停。 武林盟今日是第一次配合,却个个小心谨慎,你退我进,我退你进,招招致命,配合默契。 他们打得昏天暗地,地动山摇,飞沙走石,速度快得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只能看出一道道残影。 南星通过地上越堆越多的尸体,判断出武林盟在沙洲城的加入下仍然处于劣势阶段。 叶如枫不想看到更多的伤亡,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下山前恩师送的宝剑,去对付昔日的恩师。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十枯堂黑衣的男子靠近南星,暗中保护她的蔽月本想悄无声息干掉他,却见到男子事先打了个“自己人”的手势。 南星认出他是满月楼安插在十枯堂的线人,记得他在长达五年的潜伏里还做到了香主的位置,是个十分出色的卧底。 线人行了一礼,低语:“楼主,属下幸不辱使命。” 她问:“没有人发现吧?” 不会武功还可以智取,她是有备而来,早就让线人悄悄在周围埋了炸药。 说起这事,线人就觉得好笑:“没有,我亲自带我手底下的人悄悄埋的,他们到死都以为这是护法下的命令,没人发现异常。” 简而言之,他让十枯堂的手下帮他埋炸弹,谎称这是锦夙护法的命令,走漏风声者杀无赦,他们以为这些炸弹是用来炸武林盟的,卖力的埋好之后,这些人就被灭口了。 南星点点头:“做得好,待会听我号令,这事过去之后,你就是初月。” 裴曼雪还在世时,她是下三弦的初月,后来她成为楼主后,初月堂主这个位置就空了下来,这人是个人才,给他初月不亏。 线人大喜:“多谢楼主。” “你去吧。” “是。”线人退了出去。 她分神的这会功夫,武林盟只剩下百来人,百里乔和裴弈朝都受了伤,看起来不太好。 南星沉思数息,趁着古零榆被百里长青打飞,她偷偷越过百里乔划的三八线,小跑过去扶起古零榆,背着所有人低声说:“这里埋了炸药,通知所有人立刻撤出去,另外,麻烦你们药王谷找个机会给百里长青下毒。” 古零榆眼睛一亮,点头应下。 他跟古京墨耳语几句,再不动声色的跟其他门派的领队耳语,领队死了的门派他就找位分最高的人咬耳朵。 片刻后,各门派的幸存者装作身受重伤、无力而战,由药王谷的人搀扶着退出洞口。 一盏茶后,洞内只剩下叶如枫、百里乔、裴弈朝、百里长青和古家兄弟。 他们各自都有伤,百里长青发冠已经被打掉,披头散发,肩上还有一道见骨的伤口,显得有几分狼狈。 裴弈朝身上有七八处被剑气刮去了皮肉的伤口,百里乔中了几掌,内力亏损得厉害,叶如枫比较严重,既中了毒掌,四肢又有流血的伤口。 但谁也没有停下来,四道人影在空中缠斗。 几百招后,饶是百里长青也喘了气,裴弈朝汇聚所有内力在右手,低喝一声,不要命的朝他击去。 距离太近,百里长青来不及避开,举起右手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与他掌对掌的较量,真气外泄所致,二人的发丝和衣袂无风自动。 百里乔的星芒软剑紧随其后,百里长青脚下一震,一柄不知是谁掉落的长剑被震到空中,他左手接住,竟然一心二用的和百里乔对打。 叶如枫捂着伤处,咬咬牙,提剑向他的胸口刺去,未等她靠近,百里长青侧身一避,一脚踢中她胸口,继续回身和百里乔过招。 古零榆和古京墨抓住这个时机,一左一右对着百里长青出掌,百里长青两边手在分别对付裴弈朝和百里乔,分身乏术,不过他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无畏无惧地接了他们挠痒痒般的一掌。 古零榆却醉翁之意不在酒,手一翻,一小把白色粉末朝他受伤的肩头挥去,恰在此时,百里长青运气一震,古家兄弟被雄厚的内力震倒在地。 南星见古零榆得手,忙跑上去扶起他们,三人互相搀扶地走到洞口。 闲杂人等都撤离了,她回头提醒:“有炸药,快走!” 裴弈朝和百里乔对视一眼,在电光火石间不约而同猜到了她打的主意,立即收手飞向洞口。 叶如枫伤势很重,只能勉强爬起来,幸得裴弈朝及时拉住,带她飞到洞口。 百里长青轻功不在他们之下,他们到了洞口的时候,他也赶到了,却见裴弈朝和百里乔默契地一同转过身,齐齐朝他胸口打一掌。 百里长青想气沉丹田抵御,惊骇的发现四肢疲软,胸口钝痛,耳朵嗡嗡作响,竟提不起半点力气,只能生生被打回冰窟里,正好砸在晕过去的锦夙身旁。 这是古零榆撒的毒粉发作了。 南星迅速打了个手势,并对百里乔他们说:“快走。” 同时,线人点着了火线。 武林盟的其他人已经退到几十丈外,裴弈朝揽着叶如枫飞到他们那边,百里乔则抱着南星停在一处屋顶上。 炸药一一被引爆,地动山摇,巨响不断。 南星举起袖子帮他拭去血迹,微微一笑:“看,我给你放了一场烟花。” 百里乔已经筋疲力尽,闻言,看向冰窟的方向。 那里浓烟滚滚,冰窟随着爆炸塌陷,时不时弹出几块碎冰。 再武功高强的人,身体也是肉做的,逃不开这场不升空的烟花。 第53章 昨夜星辰风22 武林盟六百人来天山, 最后只剩下不到百人,个个都挂了彩。 裴弈朝带他们在十枯堂老巢不远处安营扎寨,药王谷的弟子穿梭在伤员之间, 整整救治了两日。 这两日他们没闲着, 只受了轻伤的人就拿着武器守在必经之路,干掉原本在外办事, 陆续回来复命的十枯堂残党。 沙洲城和满月楼的帐篷紧紧挨着。 百里乔中了很多次百里长青的毒掌,内伤严重。 南星给他喂了随身携带的养心丹,怕这伤拖久了会留下隐患, 勒令他马上疗伤。 百里乔只好听话的寻了块空地打坐调息, 已经两日了。 沙洲城的人身经百战,几乎没什么损耗, 几十号人正围在百里乔身旁给他护法。 南星也待在他的营帐里。 满月楼收集天下事,各地消息源源不断的汇入天山, 她忙得不可开交,碍于沙洲城强者为王的变态规则,担心有人觊觎城主之位, 怕别人趁百里乔养伤欲取他性命, 她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乌仁是她的护卫, 自然跟着她,上三弦的人也在暗中保护, 所以一旦沙洲城的人有什么异动, 她立刻就能救走百里乔。 经过这两日, 十枯堂的人灭得差不多,武林盟的伤员也妥善治疗了, 归期在即。 留在天山的最后一夜, 空青前来传话, 他下意识叫处她以前的称呼,反应过来后改了口。 “四小……谢小姐,庄主请您过去一趟。” 南星没有马上答复。 裴弈朝应该是叫她过去商量善后的事,过了今夜,武林盟就各回各家,按理来说,他们确实该单独谈一谈,只不过…… 她望向还在闭目调息的百里乔,正要回绝,一旁的骆英却道:“您去吧,城主这边有我们。” ……她待在这里防的就是他们。 南星蹙眉不语,暗自斟酌。 上一任副城主刺杀百里乔被反杀,骆英顺位而上,现任沙洲城副城主,他处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是最有可能反叛的人。 骆英明白她的担忧,由衷而言:“自我入城以来,经历过四位城主,百里城主不像另外三位城主那样严苛,没有随便给我们下毒,没有限制我们练功的时间,也没有心情不好时任意打伤我们,属下们是真心追随百里城主的!” 每一任城主都是踩着上一任城主的人头上位,所以很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也会被下克上,于是尽情磋磨属下,试图削弱他们的实力,使其无法反叛。 百里乔不屑用那些下作的伎俩,比起历任残暴的城主,他称得上仁慈。 南星暗忖几瞬,问他想了很久的问题:“沙洲城和武林盟一贯井水不犯河水,和十枯堂也没有恩怨,你们怎么肯上天山?” 骆英和城中的兄弟们对视一眼,目中皆有笑意:“城主说了,武林盟的事跟咱们无关,不过,城主夫人的事就是沙洲城的事。” 城主夫人什么的,现在还是没影的事儿…… 她最后还是决定去会一会裴弈朝,保险起见,她打了几个手势,让噬月他们留下来暗中保护百里乔。 到了裴弈朝的帐篷外,她让乌仁和空青守在门外,独自进去。 裴弈朝正在灯前看书,没有抬头,淡淡地说:“坐。” 孤男寡女,夜深人静,南星不愿久留:“不必,我站着就好。” 裴弈朝听懂了她的暗示,放下书,徐徐说起了正事。 他们二人以兄妹之名在铸剑山庄住了十三年,虽然事出有因,他们也问心无愧从未逾矩,但架不住有人嘴碎,兴许会说些难听的话,于她名声有瑕。 因此,他会昭告天下他早在十三年前就认了她做义妹,坐实兄妹之名,裴曼雪肯把满月楼传给她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不会有人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南星潜移默化中被百里乔的随性影响了,她无所畏别人的闲言碎语,但百里乔一定会被牵连,可能会有人在背地里奚落他是接盘侠、戴了绿帽云云。 她可以不在意别人的风言风语,却不能容忍百里乔被人诋毁,即使他本人并不在意。 南星颔首:“那就这样吧。” 她应得干脆,裴弈朝反倒堵得慌。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只要对外宣称他们还维系着婚约关系,自然就没有人说闲话了。 裴弈朝为了报仇隐忍十三年,眼下大仇得报,以前他多么刻意压制,此时此刻满涨的情感就反弹得多么汹涌。 他抬眼,十三年来首次敢光明正大的正眼看她,亦是首次没有掩饰情意,目中燃着一团烈火。 “南星,倘若……” “兄长,”南星若有所觉,话里有话地打断他的表白,“夜已深,天冷了。” 他的心是铁做的,她的心不是,她对他的一腔热情在他的一次次冷言冷语中逐渐冷却。 蹉跎了十三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又不犯贱,不想听他的废话。 裴弈朝黯然垂眸,静默半晌,轻声轻气:“你回吧。” 这一走,他们之间就彻底形同陌路,虽然名义上还是兄妹,但彼此心知肚明相见不如不见。 “……保重。”她决然离去。 裴弈朝颓然的坐在案前,在她转身的刹那,手下没控制住力道,龙纹玉佩被他捏碎,他毫无知觉的继续紧握,尖锐的断面扎进掌心的血肉里,鲜血糊了一手,滴落在素色衣摆上。 刹那间,他不仅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母亲留给他的最重要的遗物。 南星耳尖,听到了玉碎的声响,她没有回头,坚定地离去,出帐篷的那一刻,没见到空青和乌仁,反而注意到一抹绿色的裙角在帐篷间一闪而过。 那是叶如枫裙子的颜色,她刚才应该在听墙角。 南星懒得计较,当做没发现,却见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背对着这边,仰头望月。 她嘴角上扬,蹑手蹑脚地走近他,正要从后面遮住他的眼睛吓唬他,他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在她伸手捉弄他的瞬间,他转身弯腰轻松把美人打横抱起。 南星转眼间被人精准的公主抱,吓人不成反倒被人吓。 百里乔笑道:“我不是说过吗?我能察觉到周围的动静,请问一下这位仙女姐姐,你是如何在知道这一点的前提下还想来吓唬我的?” “我以为你受伤的时候耳朵没那么灵呢,”说起这事,南星关切地追问,“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怎么办?” 古零榆给他把过脉,说他的伤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痊愈。 他笑了笑:“放心,已经无大碍了,瞧,我还能来接你呢。” 南星没上当,斜眼看他:“你不会是听到我去他帐中议事,乱吃飞醋才出关吧?” 百里乔眨了眨眼睛,扮无辜:“我说不是你定然不信,我承认有这个原因,不过我确实到了出关的时候。” “哼,你放我下去。” “不放。” 她面无表情地拧上他的耳朵,不客气地扭了几下。 “嘶~我句句实话,你饶了我吧,”顿了顿,他认真地说,“我只是太想你了。” 这句话直击心灵深处,她何尝不想他,每日都担心他的伤势。 南星信了他八分,既然他真的没事,索性搂着他的脖子,依赖地靠在他肩上。 “百里,你真好。” 明明是绝世高手,却对她言听计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愿意为了她豁出性命。 最重要的是,他从不吝于表达对她的感情,跟半天憋不出一句真话的裴弈朝截然相反,比起去捂裴弈朝那块热不起来的冰,她当然更愿意有人主动来温暖她。 坦白说,百里乔正适合在感情上没有安全感的她,而她也正好喜欢他。 他迈开长腿,不费吹灰之力地抱着美人走向她的帐篷,挑眉:“不说想我?” 她反问: “我不说你就不知道吗?” “不是,说了我会更高兴。” “那等我高兴够了再便宜你。” “那你怎样才算尽兴?” “唔,我想想……” 二人斗嘴的声音逐渐远去。 隔日,南星和百里乔跟随武林盟的大部队下山。 武林盟是为了铲除十枯堂才临时组建,现下邪'教已除,各门派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 江湖人做事讲究有始有终,他们当初在沧州刹血为盟,现在理应回沧州解散。 满月楼和沙洲城比较特殊,通俗来说属于编外,不是非去不可。 南星嫌麻烦,没到沧州就和他们分道扬镳,和百里乔告辞后,她快马加鞭赶回满月楼总坛。 百里乔完全是为了她才趟这滩浑水,她走后,他带着骆英等人回沙洲城,管教一下城中这段时间蠢蠢欲动的其他下属。 大战之后各方势力都会很忙碌,各回各家处理积压的事务是他们达成的共识。 满月楼每日过手的消息没有一千条也有八百条,南星离开了那么久,上了层层封蜡的信封积满了五个大箱子。 光是楼主才能开启的红色封蜡就有两个箱子,她只能埋头整理信息,归类后一一封进藏在地下的档案室里。 花了七日做完这些事,负责排各种榜的残月给她出了个难题,其他榜单都好说,就是高手榜出了名的难排。 武学没有上限,任何人都有可能名列前茅,难的是怎么给江湖人分出高低。 例如这一次,排在百里乔前面的高手都死绝了,他理应成为新一任第一高手,其他人也挪上来补位,直到有谁武功精进了,跟别人比出个高低,榜单才会再次发生变动。 但这次杀出了一个裴弈朝,他一直隐藏武功,从未上过榜,观他在天山和百里长青对决的实力,他的武功毫无疑问是在其他人之上的。 若是实力差得远,通过细节就能分出胜负,根本不需要比试。可旗鼓相当的高手之间不通过比武是决不出高下的,百里乔和裴弈朝就是这种情况。 南星犯愁了。 她琢磨了好几日,召集下三弦的所有堂主来开会,提出了建议:“不如先空出第一第二的位置,他们二人的名字并列排在第一和第二的区间,以示他们二人不分先后,谁都可能是第一。” 裴弈朝和百里乔都有伤在身,总不能对他们说“喂,你们打一架呗”,这不是讨人嫌。 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堂主们没有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残月立马着手去办。 没想到开会当天的下午,南星就收到了三条让她想吸氧的消息。 第一条,沙洲城跟铸剑山庄退婚。 第二条,百里乔已经派人送了厚厚的聘礼上路,不日就能到满月楼。 第三条,百里乔和裴弈朝相约十一月二十日比武。 第54章 昨夜星辰风23(完) 当初南星用裴曼茵的身份跟百里乔订婚, 现今她的真实身份大白于天下,他上铸剑山庄退掉这门亲不足为奇。 造成轰动的是百里乔和裴弈朝在献城比武的消息,人人奔走相告, 热度一骑绝尘。 由于他们是一方势力之主, 比武地点颇有讲究,若是选在荆州, 有沙洲城踢馆的嫌疑,选在沙洲城的话,有铸剑山庄上门找事的嫌疑, 总之, 如果地点不对,最终结果是输是赢都落人口舌。 献城位于铸剑山庄与沙洲城直线距离的中间点, 谁也没占谁的便宜,可见他们是认真的。 人人都想一睹绝世高手的巅峰对决, 短短几日,成千上万的江湖人涌入献城,还有不断增多的趋势。 比武事件的真正起因至今无人得知, 世人众说纷纭, 最受认可的两个说法中, 其一是为了名声,他们自己也想分出胜负;其二是为了女人,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 要么是因为南星, 要么是因为叶如枫,而南星以压倒性的票数成为了最热门的人选。 继陆迁对她强取豪夺、各路英雄好汉去沙洲城替她打抱不平、百里乔冲冠一怒为红颜之后, 她又多了一条世人津津乐道的绯闻。 值得庆幸的是, 可能裴弈朝在大众心中的形象过于伟光正, 世人只认为裴弈朝是不满百里乔不打招呼就上门退亲,落了他义妹和铸剑山庄的颜面,他这才为了找回面子跟百里乔比武,倒没多少人把她和裴弈朝往龌蹉处想。 两日后,沙洲城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到了满月楼总坛,南星望着系了红绸并堆满整个堂屋的礼箱,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 她想问百里乔和裴弈朝的事,结果骆英一问三不知,送完聘礼就走了;她只确认百里乔此刻不在沙洲城,她想送信问他点事儿都不知道地点。 身为话题中的女主角,她吃自己的瓜居然都吃不明白,真是离谱。 十一月二十这日,南星带上乌仁前往献城。 献城声如鼎沸,人满为患。 众人等了大半天,比武台上仍然不见传闻中两大高手的身影,一时议论纷纷。 南星戴着面纱隐匿在城墙下,眼看日渐西斜,越想越不对劲,掉头策马往城外奔去,在半道遇上了抱着剑的叶如枫。 “吁——”她勒马停下,乌仁跟着急停。 叶如枫没有看她,眺望着远处:“他们午时在树林里不期而遇,弈朝和师兄都不喜进城遭围观,直接在这里交了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南星表示知晓地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她。 叶如枫清瘦了,也沉稳了,不似从前聒噪。 她是百里长青的关门弟子,很多人都很理智,并没有迁怒她,可是还有一部分人不能释怀,尤其是师门中有长辈被百里长青害过的人,对她不复当初热忱,个别人甚至对她冷嘲热讽。 一夜之间,她从众星捧月变成了孤家寡人。 不过时间能抚平一切,加上她有女主光环,终有一日会切割掉百里长青带给她的负面影响,时间一长,她仍然是人人称颂的女侠。 南星心知快马加鞭也赶不上他们的轻功,干脆下马陪她等在这里,没话找话:“叶姑娘,你知道他们为何突然比武吗?” 叶如枫一瞬不瞬的远目,好半天才开口。 “……师兄退亲那天的夜里,弈朝喝醉了,潜入沙洲城找师兄,我远远跟着,不敢靠太近,没有听清。” 他们素无交情,唯一的交集点是都曾经是她的未婚夫,那夜谈话的内容多半和她有关。 南星蹙眉,实在不懂裴弈朝三番两次粘上来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失个恋干嘛那么婆婆妈妈。 到底和叶如枫的关系远了,这之后她们没再交流。 一柱香过去,东边一声巨响,惊飞了附近的鸟儿,地面有强烈的震感。 南星和叶如枫脸色大变,提起了心。 不久,远远有个红点飞向这边。 叶如枫急切的上前追问:“师兄!弈朝呢?他怎么样了?他在哪儿?!” 百里乔一脸倦容,随手往后头指了指。 叶如枫立时飞奔而去。 南星静静等他走近,见他没有受伤,暗暗放下心。 百里乔行至她面前,把星芒软剑缠回腰际,笑吟吟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回来找你。你放宽心,我和他只是点到为止的切磋一下。” 没听说过“切磋”能切两个时辰的,她沉沉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百里乔眨了眨眼,领会了她的意思,主动和盘托出。 “他以你兄长自称,说我要是想娶你就得先打赢他,否则护不住你,没有给你幸福的资格。” 这关乎到男人的尊严,他不迎战说不过去。 南星扬眉:“这么说你输了?” 百里乔似笑非笑:“很遗憾,让你失望了,我没输,平手。” 看来今天不用更新高手榜了,预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榜上前两名都会维持现状。 不管怎么说,平安最重要,南星眼里有了笑意,嘴上不依不饶:“如此说来,万一你欺负我,天底下岂不是没人治得了你了。” “你不就能治?借我十个胆子我都不敢同你大声说话。” 他顺着杆子往上爬,正要伸出蠢蠢欲动的手拥上佳人,五丈外放哨的乌仁大步走来。 “楼主,有人来了。” 城内的人也听到了爆炸声,反应过来他们期待已久的高手对决其实是在诚外,纷纷寻声找来。 那么多人在找他,想想就麻烦,南星果断地说:“走!” “乌仁,你先回去。”百里乔揽她上马,把她护在身前,长腿猛夹马腹,御马往另一个方向疾驰,在她耳畔低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骑术了得,她安心的一路赏景,美中不足的是,寒风有点冻人。 百里乔注意到了,偶尔悄悄给她输送真气取暖。 真气练成需水滴穿石之功,损耗过多会伤及元气,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他此刻做的事,非得痛心疾首的骂他浪费不可。 “吁——” 马儿停在一座山水如画的庄园前,牌匾盖着红布,从外表来看,比铸剑山庄还气派。 百里乔抱她下马,径自去扯下垂吊的红布牌匾上露出龙飞凤舞的“南乔庄”三个字。 南星一怔:“我和你的名字?” 他笑着点头:“进去看看?喜欢的话,今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家这个字,实在是容易让她破防。 她自幼父母双亡,又寄人篱下十几年,都快忘了家是什么感觉。裴曼雪对她是很好,可她始终是个外人,铸剑山庄的星河苑更像是一个宿舍,而满月楼只是一个工作场所。 有了南乔庄,从今往后,她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真正的家和家人。 百里乔见她僵硬的站着,走过来牵着她入内,温声介绍院中的山石花草,以及鳞次栉比的屋舍。 庄子过大,二人走了近一个时辰才看完了大致的全貌。 逛得差不多了,他停在碧波荡漾的人工湖边,语含期待:“南乔庄离满月楼与沙洲城都不远,再忙的日子,夜间也能回来歇息,你觉得如何?” 能找到这么合适的庄子并不容易,足见他的用心。 南星哪哪都满意,心里有点激动,好一会儿才平复情绪:“你在,我就喜欢。” 于她而言,家不局限于地点,而是有家人在的地方。 百里乔心满意足地握紧她柔若无骨的手,他向来擅于抓住机会,眼下天时地利人和,他乘胜追击:“那么,你什么时候愿意给我名分,让我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家人呢?” 他这是在求婚。 南星再次失神。 除了他,她不会再有第二个想嫁的人了,反正迟早都有这一日,她也曾在难眠的夜里思索过这事,旋即落落大方地说:“这是两个人的事,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他即答:“下个月?” “……太赶了,且下个月是年关。” “足够了,我来安排,你只需等着上花轿就好。” 看他一脸期待,南星想了想,点头应允。 二人漫步在湖边,享受难得的宁静。 她忽然想起很重要的问题:“对了,你还有什么家人吗?” 原著没有具体讲过这些,不过她隐约猜到了答案,如果他还有家人在世,以他的性子早就带她去拜访了。 百里乔敛了些笑意,缓缓摇头:“我父亲在我小时候被人暗害,母亲隔年病故,我便投身无鸣山。” 他成为孤儿的时间比她还要早,谢家遭难的时候,他正在被一个老前辈和百里长青争相收徒,最后他看在百里长青和他同姓的份上,孑然一身的上了无鸣山。 南星暗叹一声,明白了他为什么急着选在十二月成婚,因为他们还能赶上一起过新年。 他为人随行洒脱,但想来内心深处还是渴望温暖的,如同她一般,年节时憧憬寻常人家的阖家欢乐……也不是说一个人过就不快活,只是余生漫漫,难免会有想跟知心的人分享酸甜苦辣的刹那。 百里乔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笑得那么开心,说来听听?” 南星转身,和他面对面的倒退着走,笑着坦言:“我在想,我们两个人都明白对方需要什么,然后及时给予对方,这么看来,我们还挺登对。” 他失笑:“那当然,我游历天下许久,遇到过不少人,唯有你跟我性情相投,岂能不算天作之合?” 南星眯起眼睛,试图翻旧账:“见识过不少人还是黄花闺男?” “青楼里大多是走投无路的可怜女子,我无法昧着良心去喝花酒,”百里乔笑了笑,“我第一个心动的女子便是你,我这黄花之身自然是交给你的。” “……大白天的,说什么浑话呢。” 百里乔挑眉:“不是你先提的?噢~我明白了,你不信,那进屋去你验验。” 这是一回事吗?南星无语:“才不要!我信,行了吧?” “不管,你毁我声誉,就要负责验身还我清白。” “……你给我改改你无耻的毛病!”她半羞半恼,直接跑开了。 “哪里无耻了,明明是你敷衍在先,说真的,你验验嘛。”他笑眯眯地追了上去。 夜色沉下,验身的环节还是留到了十二月二十六日当天。 他们都是不喜欢张扬的人,大婚当日只请了古零榆和水芝莹等好友,满月楼和沙洲城倒是来了不少人,还是坐了整整十桌人。 铸剑山庄只送了丰厚的贺礼,裴弈朝没有到场,叶如枫可能是忙着攻略他,也没有过来。 看样子,他们俩在感情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过这些都与南星和百里乔无关,婚礼在喜庆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二人入了洞房后,客人们仍在尽兴的饮酒,大部分人都在探讨着近日新兴的魔教,指责魔教众人泯灭人性的事迹。 世上永远不缺坏人,一个“十枯堂”倒下了,另一个“十枯堂”就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生生不息。 江湖,从来都不是太平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预告一下,下一个故事是女明星和素人双向暗恋的故事,只看古代世界的姐妹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到专栏收藏一下同类型预收《回收高质量男配(快穿)》 第55章 吹梦到西洲1 在上一个世界寿终正寝后, 南星被系统传送到了新世界,苏醒之前,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 右手隐隐作痛。 她缓缓睁眼, 入目是老旧的粉墙天花板,确认了自己身在现代, 随即久违的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载入新世界成功。】 【正在发送原剧情……发送成功。】 脑中一阵清凉,庞大的信息在源源不断的输入。 这个世界的载体是一本名为《吹梦到西洲》的言情文,男主陆珩洲是陆氏集团的董事长兼CEO, 是全国富豪榜前三的著名钻石王老五。 女主沈梦茜是演员出身, 为了替父还债,早期是陆珩洲的替身金丝雀, 后来星途坦荡,顺利成为一线女星。 南星则是陆珩洲念念不忘的初恋, 因沈梦茜的眼睛有几分像她,陆珩洲才拿沈梦茜当替身。 巧合的是,她在这个世界也姓南。 她的身世有点复杂, 三岁时父亲病故, 五岁时母亲重组家庭;继父有儿有女, 家境不太好,所以母亲把她寄养在外婆家。 六岁时, 外婆身体不太好, 姨妈接外婆去家里照顾, 顺便带上她。 没过半年,外婆离世, 姨妈看她可怜, 把她留了下来, 由于母亲和姨妈关系极差,两家几乎不来往。 姨父姓卓,是海城省队的射箭教练,她在卓家住久了,耳濡目染下学会了射箭,并且展露了天赋。 姨父惜才,就此手把手训练她,以专业运动员的标准来培养她,之后带她参加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比赛,她声名鹊起,获封“天才射箭少女”。 言归正传,南星和男女主的姓名对照了“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这句话,文名只取了后半截,寓意着她这个败犬女配最终淡出了他们的感情纠葛,男女主最终举行了世纪婚礼,幸福美满的过着小日子。 身为败犬组的一员,南星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很倒霉,倒霉到想跨火盆的程度。 她和陆珩洲是高中同班同学,同时还分别有校花和校草的头衔。 陆珩洲为家中独子,从小霸王惯了,吃喝玩乐样样精,身边狐朋狗友一大堆,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 高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眼光高,加上狐朋狗友的撺掇,于是开始追求与他齐名的南星。 南星因身世之故敏感多思,无论是学习还是射箭都很刻苦,全然不理会陆珩洲的死缠烂打。 陆珩洲被人捧惯了,哪里碰过这种冷丁子,为了在狐朋狗友面前保住面子,对她发狠的穷追不舍。 没想到这一过就是一年。 陆珩洲慢慢了解南星之后,真心喜欢上了她,对她不再端着身份,要多低声下气就有多低声下气,跟换了个人似的,惊呆了多次劝他放弃的狐朋狗友。 在追她满一周年的那天,陆珩洲在自家车库随手挑了一辆豪车,硬是拉她坐进去,载她去一个有名的玫瑰园,说是给她准备了惊喜。 那日天色昏暗,半路下起了大雨。 他们的车突然失控,迎面遇上一个犯困的长途车司机,两车在荒无人烟的地段里相撞。 他们的车子被推出很长一段距离,一半车身悬挂在山道边,摇摇欲坠,随时有掉下去的危险。 陆珩洲在巨大的撞击中昏了过去,她尚有一丝意识,可恨陆珩洲叫她出来的时候没说要出远门,他又催得紧,她匆忙之下没有带手机,不巧的是,他手机已经没电了。 她咬着舌头令自己保持清醒,忍着全身疼痛推了推陆珩洲,没推醒,只能迷迷糊糊地解了安全带,打开车门后,发现前门已经彻底悬空,没有地方下脚。 她正想爬到后座从后门下车,然后去找人来救他,哪知车子再也支撑不住,摔到了坡下。 车身翻滚途中她被甩了出去,很快就不省人事——这是半个月之前的事。 现在的剧情进展到她在医院治疗的情节,她的右手摔断了,手筋被车窗的碎玻璃划到,只剩一点点还连着。 毕竟这是陆珩洲闯下的弥天大祸,陆家夫妇组团来看望过她一次,走的时候给她转到了单人间,并每日聘请各地名医过来给她治疗,力图保住她运动员的职业生涯,昂贵的治疗费全由陆家负责。 只是有些损伤是不可逆的,再多的名医、再好的医疗条件也无济于事,她的手已经废了。 今后,她的右手不能再提重物,而她的弓把重三十六斤。 运动员的黄金时期短得可怜,这次意外,导致云程发轫的天才射箭手从此无缘比赛。 遗憾的是,本来已经定了她去打今年的世锦赛,名额是她凭实力自己打出来的,如今只好拱手让人。 思及此,南星恨得牙痒痒,气得想打爆陆珩洲这个罪魁祸首的狗头,可惜陆珩洲伤得比她重,至今住在加密病房,除了陆氏夫妇谁也进不去。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小心翼翼地问:“小星,你醒了吗?” 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姨妈接她来了。 “已经醒了,您进来吧。”南星撑着左手坐起上半身。 南文琼一手开门进来,一手把票据折好收进口袋里,哄小朋友的语气:“我办好出院手续了,你再等一会儿,姨妈收拾完东西了咱们就能回家了。” “我去收衣服。”南星掀开被子,正要下床。 南文琼连忙阻止:“我去收就好,你乖乖的,千万别动,啊?” 说着,她拿晾衣杆去阳台收衣服去了。 十五分钟后,二人下了楼。 卓彦霆开车在楼下等,南星坐进后座,乖乖喊了声“姨父”,然后沉默地望着窗外。 她在这个世界的性格和原本世界的性格很相似,都是内敛话少。 卓家夫妇待她视如己出,孩子出了这种事,他们亦是心情沉重,没有聊天的兴致,但怕她一个人闷着会钻牛角尖,夫妻俩不动声色的话家常,时不时在话题里带上她,诱导她开口说话。 他们问一句,南星答一句,半个小时后,车子停了下来。 卓家是独栋的老旧两层小别墅,是卓爷爷传下来的,一家五口住刚刚好。 她的两位表哥早早等在门口。 说起来,卓家的两个儿子性格天差地别。 大表哥卓宁,长得斯斯文文,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他性子沉稳,很有耐心,自小成绩优异,奖学金拉满,就读于国内第一戏剧学院的导演专业。 二表哥卓明,长相属于阴柔美那一挂,第一眼看他就像韩国偶像剧里走出来的花美男,但性格大大咧咧,吊儿郎当,平生有两大爱好:聚会、游戏,成绩雷打不动的吊车尾,他今年高三,考不考得上大学还说不准。 卓家收留她整整十一年,已经记不清是从哪年起,他们让她直接改叫“哥”,卓家夫妇平时口头上也是“你哥”、“你妹”地叫。 久而久之,他们自己都快忘了他们是表兄妹,而非亲兄妹。 南星下了车,乖巧地问候:“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卓宁比弟妹年长五岁,今年已经工作了,为了接她出院特意回家一趟,只是飞机推迟了一个航班,没赶上。 他揉了揉她的发,温声说:“你的人生还很长,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休息的期间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哥哥给你兜着。” 这就是有哥哥宠着的感觉吗?南星爱了,感动地点头:“谢谢大哥。” 卓明不甘示弱,也想表现出一个好哥哥的样子,奈何腹中无几两墨,憋不出好听的话来,干脆说出心里话。 “小妹,哥带你打游戏放松心情,最近出了一款新游,可好玩了!哥手把手教你,带你大杀四方!” 南星触及到了知识盲区,眨了眨眼睛。 不管是原本的世界还是这一世,她为了出人头地都拼命的学习,游戏什么的,她只在吃饭的缝隙里玩过单机的放松一下大脑,比如俄罗斯方块啦、消消乐啦什么的,他们男生玩的那种打打杀杀的游戏太耗时间了,对她来说是种奢侈的消遣。 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知道自己这种0基础的人好听点叫萌新,难听点的叫猪队友,刚开始玩指不定会挨骂,也许还没达到放松心情的目的就被骂到自闭了。 她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南文琼下车走来,一个手刀轻轻敲在他脑袋上。 “胡说什么呢,别把你妹带坏了,再烦你妹我明天就给你请几个家教。” 卓明不是学习的那块料,一学习就犯困,家教什么的简直要他老命,马上老实了。 卓彦霆停好车,远远笑骂了一声:“就该把他扔进补习班里。” 卓宁推了推眼镜,没说话,但表情看起来是认同的。 卓明孤立无援,像只鹌鹑一样缩着肩膀,可怜兮兮的躲到南星身边,拼命给她使眼色求救。 南星心中暗笑,好心的转移话题:“姨妈,我有点饿了。” 南文琼的脸色多云转晴,变得比翻书还快,立刻温柔地说:“我已经买了你和你大哥爱吃的菜,马上就去做,你们先去屋里吃点饼干垫垫。” 卓明见自己没被点名,不甘心地举手嚷嚷:“妈!我要吃红烧肉!给我再烤几根羊排,多撒点料!” “你这次小考第几名?”南文琼语气依然很温柔,就是绵里藏刀。 卓明不吭声了,转头看南星。 她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卓宁就更不可能帮他说话,他生怕被母上大人追究成绩的事,转头去帮老爹搬后备箱里的菜,没想到挨老爹恨铁不成钢的踢了一记屁股,疼得龇牙咧嘴。 卓明提着沉甸甸的菜,唉声叹气的卖惨:“他们哪有我贴心啊,你们就知道疼大的和小的……” 卓宁冷静地打断:“我和小妹平时都有帮忙,你只有心虚的时候才会做事。” 卓明:“……”无话可说。 他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南星本着团结友爱的精神,好意地说:“我帮你提一点吧。” 左手只有擦伤,已经好了,还是能提不少东西的。 他还没答复,南文琼眼刀飞过来,他立即噤声。 南文琼柔柔一笑:“你哥顿顿三碗饭,力气大得很,反正这劲儿也没用到学习上,就让他自己提,免得浪费了那么多吃进去的饭菜。” 她边说边拉南星和卓宁进屋,给他们打开了电视,拿出零食来,还帮忙开袋,一气呵成做完这些才进了厨房。 卓宁提菜跟在她身后,小声嘀咕:“懂了,我是团欺,这个家我地位最低。” “你要是少气我几回,也是我的心肝宝贝,”南文琼斜眼望去,“去哪儿?过来择菜。” 卓明刚放下东西想溜上楼打游戏,闻言苦逼地回头,被抓了壮丁。 南星在客厅里听得一清二楚,她想,她开始喜欢这个生活气息浓厚的家了。 一个小时后,餐桌上不止有她和大哥爱吃的菜,也有一碟红烧肉。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了,我好爱在狗血设定里写(自认为)清新的小甜饼哈哈哈 感谢在2022-07-07 23:26:58~2022-07-09 22:4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爱的小桌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栤潆.液沬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吹梦到西洲2 洗漱后, 南星穿着浅粉色睡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清纯中带着稚嫩的瓜子脸,第一次有了自己今年才满17岁的真实感。 南文琼来敲门:“小星, 喝口热牛奶再睡吧。” 南星历经几世都是孤儿, 没有长辈对她那么体贴过,她心中一暖, 应声:“好。” 南文琼推门进来,把杯子放到她左手心里,顺势坐在床尾, 欲言又止, 面带踌躇。 “下个月就高考了,你姨父说, 咱们可以先休学半年,养好身体了来年再考, 我觉得有道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的想法,我们尊重你的选择。” 原本卓彦霆想让她上体校, 现在运动员做不成, 体校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 她身体还没好利索,指不定还有心理创伤, 高考又迫在眉睫, 他们担心她吃不消, 休学是最好的办法。 南星小口喝着牛奶,并不担心将来的出路。 原剧情里, 她将来会报考戏剧学院, 大二就拍了电影, 一鸣惊人,大四时红得发紫,将来还会跟沈梦茜连续两届一起提名最佳女主角。 而这一切的起因,正是大哥卓宁的提议,他下午说的那句“哥哥替你兜着”并不是空话,在她为自己落下了后遗症的右手伤心难过、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和恐惧的时候,大哥明确的让她去参加艺考。 南星几口喝完温得正好的牛奶,认真地答复:“姨妈,谢谢你和姨父,我会好好考虑的。” 落在南文琼眼里,这便是强颜欢笑了,她眼眶一下子热起来,连忙接过杯子,殷殷叮嘱。 “那你休息吧,关灯就别玩手机,对眼睛不好,空调也别开太低,小心感冒了,不盖被子也要拿条毯子盖在肚脐上防着凉,啊?” 南星越来越感动,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南文琼这才放心离去。 这夜之后,卓家人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学校、学习等字眼。 他们小心翼翼的对她,如同悉心照料初生婴儿。 她曾被誉为射箭队的天才少女,实力有目共睹,不少射箭强国把她视作劲敌。她因车祸而退出体坛的消息在业内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国外都有相关报道,甚至有记者去采访别国同样实力强悍的射箭女选手,问其对她受伤退赛之事怎么看。 总之,家里人都一致认为她表面的平静都是在硬撑,怕她触景生情,他们不再看体育频道,不再提起射箭的相关话题,还偷偷背着她看报纸。 卓彦霆私底下还跟她在国家队的教练和队友们打过招呼,让他们近期先别联系她。 南星无意中听到姨父和她的教练通话,得知了他的良苦用心。 午饭时,她故作轻松的表示现在这样挺好的,她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家里也不用在做饭时特意避开胡椒八角等调料,她能品尝到更多的美食佳肴。 部分香料是食源性兴奋剂,运动员不能入口,而且运动员几乎是全年无休的训练,表格里精确到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没有赖床的机会。 她话里有几分真心,听在卓家人耳朵里,更加认为她明明心中伤痛,却为了让他们放心,还要故作坚强,他们更加的心疼她。 饭后,卓宁要赶回横店拍戏,临行前对她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当你忍不住要回首过往,不如静下心去考虑将来。” 往事不可更改,用当下的时间去为以前的选择懊悔和遗憾并没有任何效益,只会浪费生命力。 南星听进了心坎里,深受触动。 原剧情给她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进入演艺圈是必要的,但是如果她够努力,走完主线剧情后,她不想再做明星的话还可以有另一种活法。 不管将来要做什么,努力学习是首要的。 思及此,她立即上楼复习。 本以为隔了那么久,对高中的知识会生疏,没想到她一看到题目,脑中就冒出了答案。 接下来几日,南星除了吃饭就没下过楼。 夜晚睡前,她每次路过窗口都忍不住驻足,望着楼下院中伫立的一个靶子出神。 那是她7岁第一次对射箭表示感兴趣时,姨父特意给她竖的靶子,她在那里射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支箭。 随着年龄增长,箭道从10米逐步递增到70米。 这几天晚上,她总是梦到自己风雨无阻在那里练习的画面。 但愿今夜无梦,南星叹了口气,爬上床歇息。 次日,她醒来就背书,差点忘了吃早餐。 南文琼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她是钢琴演奏家,过几天要去外地担任一个钢琴比赛的评委,这是很早以前就定下来的日程,无法再推却。临走之前担心南星的身体和心理,于是悄悄叮嘱小儿子多带妹妹玩,并请了保姆回来照顾孩子们的饮食起居。 卓明只有打游戏和聚会两个爱好,这段时间家里气氛紧张,他不好叫朋友来家里玩,只能孤孤单单的窝在房里打游戏。 母上大人一走,他连忙呼朋唤友。 他们小辈都住在二楼,一个小时后,南星听到很多人上楼,然后响起了开派对的欢呼声。 这在以前很正常,周末时二哥经常叫人来玩,她曾见过二哥大部分的朋友,不过她读的是离箭馆较近的高中,和他们不是一个学校,而且她放学后不是去箭馆训练,就是在一楼院子里练习,从来没有加入过他们的热闹,她跟他的朋友仅是点头之交。 这次却不同,卓明很快就过来敲门了。 “星!快过来一起玩!” 南星忙着学习,出言婉拒:“我今天的计划还没完成,你们玩吧。” 卓明是早就想带她玩,只是以前不好耽误她训练才作罢,今天他可是奉了懿旨带她放松心情的,锲而不舍的多次邀约。 然而她铁了心想变得更优秀,不为所动,他只好摸着鼻子回了隔壁。 可能是顾及到她在学习,隔壁声音明显小了很多,就算有时候没注意控制音量,意识到后也会马上就减小分贝。 就算如此,她房间里还是听得到那边的动静。 南星是专心起来就两耳不闻身外事的人,这点声音对她来说问题不大,关键是,因为她在房里才导致隔壁不能尽兴的玩,那她下一楼去坐着会更好,这样他们就能尽情的开趴体了。 但是吧,现在下一楼就太不礼貌了,客人会误会她嫌他们吵……还是下次趁他们人没到齐之前再下一楼吧。 她翻开书本,正要埋头啃,敲门声复响。 “星,开瓶器放哪了?” “挂在冰箱贴上。”她头也没抬。 “我没看到,你帮我找找。” 南星合上书本,趿着拖鞋下楼,果真没在冰箱贴上看到开瓶器。 最后她花了两分钟在户外的茶几上找到了,上楼敲隔壁的门。 卓明说:“没锁。” 这是让她送进去。 南星很少进他房间,他朋友在场的时候更是第一次,她以为他是腾不开手,没多想,推门而进。 屋里四男一女,其中四人坐在地毯上玩桌游,一人坐着看书,都是她见过的面孔。 记忆里,唯一的女生叫俞珍珍,她左边戴眼镜的男生叫梁朔昀,右边有刘海、长相得挺帅的人叫路元瑾,捧着书全场最好看的那个男生叫司宇。 这些人都比南星大几个月,她一一叫哥叫姐的问候,走到卓明身边把开瓶器递给他,不料,被他拉着坐下。 “哥上个洗手间,你先替哥顶着。” 南星没料到这个发展,反应过来要拒绝的时候,她二哥已经火急火燎地跑个没影。 俞珍珍马上接话:“正好还没开始,我们先给你介绍玩法?” 南星内心里是十分想跑的,然而事到如今只好随机应变:“那就麻烦珍姐了。” “嗨,叫我珍珍就好了,这个游戏叫花砖物语,是计分的。” 俞珍珍很热心肠,奈何她语速比常人快,南星又是桌游新手,不是很理解。 一旁梁朔昀和路元瑾又给她讲了一遍,她才明白大概怎么玩。 第一回 合,她这个新手输得落花流水。 第二回 合,她以微弱的差距惜败,身为前运动员,心中燃起了胜负欲。 直到第三局开始,卓明仍迟迟未归。 南星抬头看时间的间隙,正好目睹一直坐着的那个男生,用牙齿轻松地咬开了玻璃饮料瓶的盖子。 刹那间,她顿悟了他们这些人压根用不着开瓶器。 至于她家二哥为什么找借口引她进来,又为什么故意尿遁,她略微想想就了然,不外乎是担心她一个人闷着容易想不开,因此拉她一起玩耍。 让她感慨的是,他的朋友们也愿意配合他演戏,为了让她尽快上手,他们才玩的花砖这种相对简单的桌游。 目前为止,她在这个世界里遇见的都是好人,连泛泛之交的人都在关照她。 南星一心二用,等大家上完墙算好分,微微一笑:“我赢了,下一局宇哥来补位吧,我有点累了。” 俞珍珍等人对她的印象是“天才冰山美少女”,虽然打过几次照面,却是第一次见到她笑。 他们还来不及说什么,房门就被人掐准时机地推开了。 “司宇不能玩这个,我来我来。”卓明挠着背后的痒痒肉,懒懒散散的回到原位。 南星替他们合上门,回到自己房间,翻出差点落灰的弓箭,左手提着它下楼,走到靶子前。 既然第一支箭是在这里开始,那就该在这里结束。 只要跟弓箭好好的告别,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做关于它的梦、也不会不自觉的愁容满面让家人担心了。 她戴上指套、护臂和遮阳帽,重新配重,抽出一支箭搭在箭台上,分开双脚,抬起弓把,瞄准靶子。 右手后遗症所致,搭在箭尾上下的食指和无名指在微微颤抖。 她的手不能用力,严格来说她不该这么做,不过系统一直在温养她的身体,所以她可以任性一次,也仅仅只有这一次机会。 南星果断地拉弓、撒放,箭镞稳稳地扎入靶子。 5米箭道,5环。 她以前可是70米箭道瞄着10环的。 不知怎的,眼泪忽然涌了上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乐观,想着反正还有进娱乐圈这条后路,比起很多因为黄心病不得不退役的射箭运动员,她的待遇已经好了太多。 可是通过刚才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她发现自己仍然热爱着射箭,爱着箭脱弦后破空命中靶心的感觉。 压抑了许久的负面情绪,终于一股脑的破土而出。 南星泪眼模糊地脱下指套,蹲在地上,缓缓抚摸过跟随了她多年的弓弦、弓把、瞄具、平衡杆以及箭壶。 再也不能回到巅峰时期,再也不能继续热爱的事业,再也……不想看到弓箭了…… 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她忍着右手的不适,握住弓片,默默拆下来,忽然听到有人跟她说话。 “可以让我试试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9 22:42:01~2022-07-11 15:1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爱的小桌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吹梦到西洲3 这个声音清清润润, 很悦耳,也很陌生。 南星寻声抬头,见到是他微微一怔, 仔细回想, 自己确实没听过他说话,他在人群里存在感很强烈, 为人却很安静,对她的打招呼向来是颔首回应。 她脸上还挂着泪珠,水汪汪的星眸里有不解和迷茫。 司宇靠着院中的柚子树, 神色平静地复述:“可以让我试试么?如果不方便, 你可以拒绝我。” 南星回过神,第一反应是觉得被人发现偷偷哭好丢脸!第二反应是奇怪他为什么会过来搭话, 换作别的人发现她失态,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悄悄走开, 这样谁都不会尴尬。 她飞快地转身擦掉眼泪,窘迫地说:“不带护具你会受伤的,我去找找看。” 说着, 她迅速逃回家里。 南星冲到洗手间, 洗了把脸, 看着镜中自己哭过后红彤彤的双眼和过于苍白的脸色,一时想不出补救的方法。 担心他久等, 她进入专门放射箭相关器具的小房间, 找出了姨父未开封的新指套。 回到院子里, 她把护臂取下给他,教他怎么戴指套。 南星一边说注意事项, 一边重新组装弓把, 然后下了定论:“宇哥, 先试试10米箭道吧。” 司宇接过弓箭,比想象中要沉,侧头注视她,眼底略有笑意。 “它比我想象中重很多。” 他的双眼皮深而长,衬得清澈明亮的眼睛尤其好看,加上唇红齿白,笑起来隐约带着少年感。 南星帮他带上护弓绳,手把手指正他的动作,认真解释:“我用的是竞技反曲弓,男选手的会更重,重量其实跟箭道有关,我平常训练是70米箭道,这个重量是正常的。” 说起射箭,她的话明显变多。 重新给他调配重,讲解了一下基础射法之后,南星带他到箭道的第一条白线上,即距离靶子直线10米的位置。 “你先射一组,中途手酸或者手抖就要停下来。” “好。” 司宇按照她的教学推弓、瞄准、拉弦、撒放。 “咻——” “哒——” 第一支就中靶,是最外围的白色环区,2环。 南星内心深处对这个展开仍然感到茫然,不过有种“徒弟很优秀,师傅与有荣焉”的感觉,捧场地鼓掌。 楼上可以听到箭中靶的声音,俞珍珍探头出窗,“哎呀”了一声,又缩回去。 司宇不动声色的继续取箭,专注的一一射出,直到箭壶空空如也。 一组6支,2支白色区,3支蓝色区,1支红色区,总共26环,很多人第一次射都难中靶,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 南星很意外,再次鼓掌:“宇哥,很棒。” 司宇眼里笑意加深:“师父教得好,加上我运动神经也不错。” 呃……虽然被夸她感觉还挺好,但这位同学,后半句有点不够谦虚噢。 “切!我记得你不是第一次玩弓箭,我绝对没记错。”俞珍珍从门口走来,无情的拆穿他。 梁朔昀跟在她后面,应声附和:“我也有这个印象。” 这在南星的意料之外,既然他不是新手,那她刚才自顾自说那么多岂不是有卖弄学识的嫌疑,而人家只是好脾气的没有打断。 她偏头,默默注视他。 司宇脱下弓,歪头想了两秒,对她点头:“学过两天传统弓,小学二年级。” 那没事了,传统弓和反曲弓是有差别的,南星放下心,再说小学时才学过两天,基本跟新手没两样。 俞珍珍摸摸弓把,两眼冒星星:“好帅啊!我也可以射看看吗?” 只要体育频道转播她参加的比赛,卓明都会掐点打开电视,他们要是当天来玩,也会跟着一起看。那么多年下来,他们多次目睹她在赛场上从容的推弓拉弦,每当她取得好成绩成功站上领奖台,他们总是激动得振臂高呼。 无形之中,俞珍珍成了她的小迷妹,补了网上她的所有赛事视频,每一次在卓家见到她都偷偷激动,只是不好打扰她练习,不敢多加言语。 现在有机会能让偶像亲自指导、用上偶像无数次带上战场的弓把,俞珍珍激动得脸蛋红扑扑的。 南星对她的激动一无所知,和气地回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拉得动。” 梁朔昀举手:“加我一个。” 司宇从靶子取箭回来,看了眼她过白的脸色,把箭装进箭壶里递给俞珍珍:“杀鸡焉用牛刀,我来教你们。” “啊?”俞珍珍有点失望。 他浅笑着转头,语气上扬:“我出师了,对吧,师父?” 他一米八的个子,南星看他还要仰头,丝毫不觉得自己多了个新出炉又很快就“出师”的徒弟,不过很给面子地点头。 司宇脱下护具交给他们,把刚听来不久的基础知识转述一遍。 南星惊了,他说的竟然一字不漏,真的是完完整整的把她说过的话背出来了。 太阳有点晒,右手隐隐作痛,她看了一会,见他教得有模有样,干脆转身回屋。 走到门口,见楼上卓明房间的窗口趴着一个人。 路元瑾朝她挥手,问道:“你还好么?” 这话没头没尾,问得奇怪。 南星想了想,以为他是在意她之前离开房间时说的那句累了,平心静气地答:“还好,谢谢,要喝点什么吗?” 路元瑾微笑:“卓明已经下楼拿吃的去了,你不用担心我们,去休息吧。” 南星还以微笑。 进门后,果然看到卓明翻箱倒柜的挑零食,当前正是夏季水果上市的时候,俞珍珍等人提了不少水果来,他让保姆阿姨去切两碟果盘。 南星望了眼外头毒辣的太阳,进到厨房,用养乐多、气泡水等饮料配合各种水果,做了两大壶不同口味的饮品,加入冰块后,清爽可口。 她和阿姨一人倒了一杯,其余的让卓明拿去招待客人,然后她上楼专心复习,没留意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傍晚,南星下楼吃晚饭的时候,发现沙发上整齐的码着她的弓箭。 神奇的是,她中午还伤心得再也不想看到它们,被司宇等人一打岔,目前已经没有那种极端的想法了。 南星默默地拆解弓把的零件,珍惜地装进盒子里,放在卧房的书桌上。 大概是那一次的交流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往后他们再来玩时,卓明都会来敲门叫她过去,要是卓明叫不动,俞珍珍就会过来邀请。 南星可以拒绝她二哥,却不好拒绝俞珍珍。 有她在的时候,他们多数是玩桌游,随着她慢慢适应,大家开始玩起了费脑的游戏,例如类似狼人杀的《揭秘希特勒》、推理类型的《犯罪现场》等等。 卓明收藏了一墙的游戏,能不重样的玩个三天三夜。 久而久之,南星逐渐体会到了游戏的乐趣,蛮喜欢大家边吃边玩、打打闹闹的欢快氛围。 不知不觉间,她跟他们混熟了,成了他们当中的一份子。 南星以前每次一放学就去箭馆,没有时间用在社交上,和同班同学之间相处淡淡,和俞珍珍等人处久了,反而把别校的他们当成了朋友。 他们一来,她就烤些曲奇和小糕点、搭配自己调的饮料给他们品尝。 俞珍珍每次吃她做的食物,都会捂着胸口大喊“我太幸福了”,其他几人也是好评不断。 令她困惑的是,不管玩什么桌游,司宇都没有参与进来,他在一旁或是看书,或是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俗称气氛组。 俞珍珍看出了她的疑惑,小声说:“司宇脑子好,总是很快就结束游戏,那几个都抗议说体验感极差,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再难的游戏都勾不起他的兴趣。”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学射箭那会儿能一字不差的记下她的话,南星肃然起敬。 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距离高考仅剩半个月的时候,南星一大早就接到了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南文琼的,她每天早晚都会跟家里通话,今天这通她是在上车前打来的,说是中午就能到家。 刚挂完她的电话,大哥卓宁后脚就打进来。 问候完毕,卓宁开门见山:“小妹,对于未来的出路,你理出头绪了吗?” 艺考是原著的设定,南星本人是没有头绪的,如实答:“还没有。” “来我母校吧。” “可是艺考已经过了。” “你的情况特殊,学校那边我沟通过了,可以对你进行特招,我师母是表演系的老师,很欢迎亚锦赛的冠军成为她的学生。” 这是原著的剧情,去还是会去的,只是她表面上再怎么说都得考虑一下。 卓宁给足了她时间:“学校会有一个形式上的艺考,只你一个人参加,到时候我陪在你身边,你什么也不用担心,这一周你先考虑,想清楚再给我答复。” 他很忙,说完正事就挂了,与此同时,门铃响了。 南星放下电话,以为是俞珍珍他们,却看到一个很眼熟的男生。 没记错的话,他叫展辰,是陆珩洲的狐朋狗友之一,曾给陆珩洲出过不少追女生的损招,陆珩洲信了,并且用到她身上,闹出了不少笑话。 展辰就给他出过在玫瑰园制造惊喜、然后顺着浪漫气氛表白的主意,他们就是在去玫瑰园的路上出了意外。 因此,展辰面对她有点别扭,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南星蹙眉,主动问:“有事?” 展辰立刻接话:“珩洲前天出院了,今天晚上就要被陆叔叔送去国外留学,他有话想当面和你说,如果你愿意见他一面,请去老地方找他,他会在那里等你到最后一刻。” 她想起来了,原剧情里貌似有这个情节,但没有详细说,只是一笔带过。 “我把话带到了,就先走了。”展辰不想多留。 南星和他没话说,点点头。 展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迟疑地回头问:“那个,你的手……真的没办法继续比赛了么?” 这不是当面给她伤口撒盐是什么?她目光冷了下来:“是。” 展辰自觉失礼,以眼神示歉,转身走了。 第58章 吹梦到西洲4 原著里, 陆珩洲闯祸之后被送去澳洲留学,临走之前,他让展辰去卓家邀“南星”来跟他会面, 想亲自跟她道歉。 “南星”犹豫了很久, 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没想到撞上南文琼带她去看名医, 就此和他错过。 陆珩洲在学校外的一棵小叶榕下等啊等,直到父母找来,硬是押着他上了飞机。 陆珩洲认为“南星”恨透了他, 他不再奢望得到她的原谅, 熄灭了心中所有的爱意,从此性情大变, 发奋图强,学渣进化成学霸, 由纨绔子弟变成了人人称颂的杰出青年。 他在海外镀金四年后回国,入职陆氏集团,花了半年时间在自家企业站稳脚跟, 两年后成功接手集团, 然后和沈梦茜相遇, 开启了契约情人的虐恋情深副本。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南星”没有去赴约, 他伤心欲绝下痛改前非, 有了男人的成熟和担当。 这是主线剧情的开端, 这一世,南星自然也是不打算去的。 午时, 南文琼到家, 刚放好行李, 便急匆匆的上楼找南星。 “小星,我听说我们海城有个口碑很好的老中医,他年事已高,本来不出诊了,跟我说这事的熟人和他有几分交情,他看在我们小星的面子上愿意看一看,机会难得,我们这就走一趟?” 南星正在复习,闻言放下了课本。 她的手已经好不了了,这一趟注定是白跑,可是看着姨妈充满期待的笑脸,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自从她出车祸以来,家里人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南星心里不是滋味,面上笑着说:“好。” 她把家居服换成了运动装,下楼的时候,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开车的正是姨妈说的那个熟人林阿姨。 车上,南文琼和林阿姨聊得热火朝天,她们时不时和南星互动,南星乖巧的有问必答。 到了声名远播的蓝家私人诊所,林阿姨带她们避开嘈杂的一楼,上到三楼的私人诊室,老医生在里面等着了。 看诊、针灸、开药的流程走下来,已经日落西山,林阿姨载着她们回到卓家。 比起来时的轻松,回程的气氛稍显沉重。 老医生很中肯,没有夸海口说一定能治好,只说帮她好好调理,尽量让后遗症轻则再轻。 言下之意:想让右手回到当初那么灵敏是不可能的,只能保证她将来的日常生活不受影响。 中医这条路也行不通,压垮了南文琼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心疼孩子,眼眶越来越红,送走熟人后,来不及回房就落了泪。 南星顾不上在意陆珩洲是不是还在痴痴的等候,连忙绞尽脑汁的安慰自家姨妈,故作轻松地笑说她已经想开了,反正自己成绩好,凭本事考上好大学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南文琼为她的懂事感到心酸,摸摸她的长发,哽咽地说:“那边赔了五百万,姨妈给你存起来了,等你到二十岁,姨妈就交给你自己保管。” “那边”指的是陆家,这笔钱既是赔偿,也是封口费。 那场车祸事关一位体坛新星的陨落,因此备受瞩目,陆氏夫妇不想自己的儿子受人指责,多方打点下,媒体只当成是普通的意外事故来报道,纸媒和网络均不会出现他们家儿子的姓名。 卓家看在陆家道歉的态度还算诚恳,而且陆家小子还未成年的份上,没有深入追究。毕竟陆家有权有势,他们只是普通家庭,真要闹起来的话,不过是以卵击石,怕是连这笔赔偿金也不能给她保住。 所以卓家很讨厌陆家,讨厌到了连提都不想提的地步。 南星体会到了有家人为自己担忧的感觉,心中酸甜交织,化身贴心小棉袄,乖巧地说:“好,我都听姨妈的。” 南文琼爱怜地抱紧了她,忍不住痛哭一场。 这日以后,南星更加刻苦的读书,好在俞珍珍等人也要备战高考,没有再来玩,她整日关起门来心无旁骛的温习。 因着她是夺过很多次金牌的运动员,最好成绩是亚锦赛冠军,为国家争过光,而且平时成绩在校内前三,学校给她留了一个保送名额,好几所名校也向她抛出了橄榄枝,其中就有卓宁的母校戏剧学院。 既然下定决心要去戏剧学院,南星想上网查一下相关的资料。 系统忽然出声:【宿主,我有一任前宿主混过娱乐圈,涉及音乐和表演两个领域,我可以提取出相关的知识供你吸收。】 这不就是开小灶吗?还是大佬一对一授课那种!南星喜出望外。 她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汲取新知识,连吃饭都叫保姆阿姨端上楼,无必要不会出房间。 南文琼怕她累坏了,多次劝说她别那么刻苦,南星这边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又废寝忘食的学习。 高考前几天,卓宁回家接她去母校,带她去见他曾经的恩师和师母,然后再带她去考场。 南星和戏剧学院基本上已经默认了这是双向选择,因此这场艺考不过是个形式,只是校方想测测她的资质,但她还是非常认真的对待。 有系统这段时间给她补课,从朗诵、形体、声乐、即兴表演再到命题表演,她都完成得很出色。 卓宁的师母是表演系的杨教授,特意过来围观,惊喜地说:“原先听你说她完全没接触过这一行,我以为要从白板教起,没想到是天生就该吃这行饭的好苗子,我真是捡到宝了。” 卓宁也很意外,不过这个行业多得是半路出家的影帝视后,自家小妹的出众并非是特例。 完事之后,南星抬手擦汗,对老师们礼貌地鞠躬,然后雀跃的退场,心里对自己的表现打了8分。 离开学校,卓宁带她去吃了顿大餐以示犒劳。 一周后,高考开始了。 戏剧学院那边的意思是,她的亚锦赛冠军头衔摆在那里,又成绩优异,她可以不用参加高考,学校直接特招。 南星却想考出一个好成绩,证明自己凭实力也能考上,于是和卓明一起参加高考。 期间,卓彦霆还在给省队密训回不来,南文琼亲自接送两个孩子,无微不至的照顾孩子们的饮食起居。 该复习的都复习了,南星并不紧张,除了右手现在写字速度没以前快之外,基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两天考试期过去,她对自己的分数有了底,心情很放松。 考完的第二天,俞珍珍等人就来找卓明玩了。 南星烤了披萨和曲奇饼干,端进门的时候,听到他们在讨论将来的志向。 俞珍珍十指交握,仰头四十五度,梦幻地说:“我想做老师,最好是小学教师,比较好管。周末可以发展点小爱好,假期出去旅旅游,简直是理想的生活!” 梁朔昀推了推眼镜:“我家里都是学医的,我没得选择。” “我想去学摄影,”路元瑾开玩笑的对他推推搡搡,“等你继承家里的医院,我们以后去看病的时候,记得免个费啊梁医生。” 俞珍珍笑骂:“呸呸呸!要看病你自己去,我们身体健康着呢!” 卓明躺倒在地毯上,生无可恋:“真羡慕你们都有明确的人生目标,我就不一样了,咸鱼一只,什么特长都没有。” 他不是学习的那块料,怎么学都学不进去,别说跟名校无缘,估计连二本没指望了,糟糕的是,他完全找不到自己想做的事。 南星放下热气腾腾的托盘,适时插话:“如果没发现自己的特长,不如从爱好上找到想从事的行业,由此选择相应的专业。” 她边说边给他们每人切了一块披萨,这段时间用惯了左手,感觉和右手差不多灵活了。 “可我只爱玩游戏,不爱制作游戏啊!”卓明心如死灰,花美男的帅脸皱成了一根老苦瓜。 这画面太辣眼睛,好好一张帅脸偏偏被怪表情给糟蹋了……南星看不下去,给他切了肉最多的那一块。 他接过香浓的芝士火腿披萨后,如同久旱逢甘雨,脸上立刻恢复生机。 “成绩下来之前你可以慢慢想嘛,”俞珍珍接过她递来的披萨,道谢之后,好奇地问,“对了,星,你以后想做什么?” 路元瑾竖起了耳朵。 “星要上戏剧学院。”卓明啃着芝士拉丝的披萨,含糊不清的抢答。 俞珍珍和梁朔昀同时“哇哦”了一声,不过对戏剧学院还没什么概念,转头专心吃披萨。 南星给每个人分完披萨,久久不见司宇进门,问道:“宇哥呢?” 俞珍珍接话:“他要上国防科大,他们家里人很早以前就定下来了。” 梁朔昀损她:“人家问的是他今天怎么没来,”转头对南星说,“他上野外捡石头去了,没空来。” “捡石头?”南星很意外,这又涉及她的知识盲区了。 俞珍珍和司宇是一个家属院的,穿开裆裤时就认识,对此特别有话语权。 “他从小就喜欢捡石头,说个你们不知道的事儿,他原名叫司瑀,王禹的瑀,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原因,小学那会儿,他放学后常常自己去捡石头,天黑了才知道回家,他爸妈怎么教训都不管用,就听人建议给他改了名,没想到他还是沉迷捡石头,还别说,他卖石头攒下了不少钱。” 说到最后,她羡慕得流口水。 路元瑾感到不可思议:“这么说他是不缺钱的,可是他为什么那么节俭?” 卓明深有同感:“他从来不参加五十块以上的社交活动,去电动城打一圈都不止这个数,他没跟我们一起去过。” “真相只有一个,”梁朔昀食指推眼镜,学柯南的语气,很笃定地说,“他家里管得严!” 俞珍珍对他翻了个白眼:“没有的事,他爸妈为了不让他去捡石头,给他增加过零花钱,他没拿。” 南星加入了猜测大军:“也许,第一个原因是他喜欢石头,第二个原因是他有想买的东西。” 还是价格不便宜,他想靠自身的努力去获得的东西。 “应该是吧。”俞珍珍觉得有道理。 不好背后说人是非,他的话题到此为止,大家玩起了游戏。 当天傍晚,俞珍珍等人刚走没多久,阿姨在楼下扬声喊:“小星,有人找。” 南星应了一声,放下漫画,好奇是谁,走到窗口往下望,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她家门外,他的侧颜在红橙橙的晚霞里异常清俊。 许久不见,他好像又窜个子了。 南星快步下到一楼,开了院门:“宇哥,请进,我烤的饼干还有一炉没动过的。” 她站在门口一侧,傍晚有风,微微吹起她墨色的长发和白色的裙角,清丽得宛若出水芙蓉。 司宇的注意力从绚丽的云霞移到她脸上,伸出手,摊开手心:“不用了,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他掌心里有一枚四指宽的精品重彩雨花石,桃红色草花玛瑙,质地好,中间的纹理极像一朵盛开的艳红百合,侧面的桃红色纹路又像是一簇簇烂漫的山花,旁边通透而蜿蜒的纹路则形似滋养山花的河流。 南星对石头不了解,不明白它的品种和价值,只看得出来它很漂亮,观赏价值很高。 她并非不识货,虽然不知道具体价值,但是看这品相就知道不便宜,联想到二哥等人说他平时节俭,迟疑地问:“你真的要送我吗?” 司宇若有所思地问:“你不喜欢?”他手中还有一枚蛋白石,也不是不能忍痛割爱,只是认为女生会更喜欢色彩丰富的草花玛瑙,才拿了这块来。 南星如实答:“喜欢。”颜值那么高的石头,没多少女孩子能拒绝吧。 “它原本只是普通的石子,经过河流无数次的冲刷与长年累月的沉淀,最终才形成了一层又一层美丽的色彩,你和它有相同的品质,给你再合适不过。” 司宇把石头往她面前一送:“拿着,浸在水里会更好看。” 漂亮的石头滑到她掌心里,他只说了“走了”两个字,当真果断地转身离去。 她看了眼石头,只来得及冲他的背影说:“宇哥,谢谢你。” 司宇脚步没停,举起手在空中挥了挥。 南星锁好门,一边注视着雨花石,一边回味着他那段意味深长的话,直到回了房,才真正理解了他那番话的含义。 他把她比作雨花石,无非是鼓励她在逆境之中迎难而上,不断沉淀和充实自己,终有一日会和雨花石一样光彩夺目。 而他这么做的初衷,应该是那一日看到了她拆卸弓片时流的泪。 等等……难不成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意这件事了?他到现在才把石头送给她,是因为找了很久才找到合适的石块?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不然无法解释时隔了那么久他才重提此事,有人为了鼓舞她付出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南星内心深处有股无法言说的感动。 晚上,她睡前好奇查了一下雨花石的价格,然后被价格惊到了。 对比了一下品相和重量,他送的那颗怎么也要四位数。 想起他说过石头放在水中会更好看,南星下楼找出闲置的小鱼缸清洗干净,接好水,上楼把雨花石挪到小鱼缸里。 她抱着鱼缸放在床头柜上,在灯光的折射下,雨花石的色彩更加鲜艳夺目,颜值直线飙升。 南星隔着玻璃抚摸它,莞尔一笑:“没错,我也要像你一样,在逆境里破茧成蝶。” 她躺回上床,恋恋不舍地望着雨花石,不知不觉陷入了熟睡。 从这夜起,她没有再做关于射箭的梦。 第59章 吹梦到西洲5 成绩下来后, 大家陆续填了志愿,卓明思来想去,报了隔壁市的一所大学, 想去动漫设计专业。 南文琼对他要求不高, 能考上大学就谢天谢地,两个孩子的录取通知书陆续寄来, 她给孩子们发了一笔很丰厚的零花钱。 南星拿着烫手的一沓钱,有点不知所措。 按照她前几世爱美的天性,早就拿去买买买了。 这一世, 她每日都在学校和箭馆间往返, 十年来风雨无阻,逛街的次数屈指可数, 衣服都是姨妈给她盲买的。卓家能养育她,她已经很感激了, 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她没好意思要钱去买,姨父和姨妈给的零花钱她都花在射箭上了。 现在再也不能射箭, 这笔钱她不知道该怎么花才心安理得, 干脆继续宅在家里借卓明的漫画来打发时间。 南文琼想让她过上同龄女孩子丰富多彩的生活, 见她整日闷在家里,于是给俞家打了一通电话。 当天中午, 俞珍珍单独到卓家拜访, 二话不说拉着南星去逛街, 出门前,南文琼特地跟她说多买点衣服。 南星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 揣上钱包坐上了出租车。 她和俞珍珍手挽手逛商场, 从一楼上到四楼, 买了不少好看的小裙子,路过花花绿绿的泳装店,俞珍珍走不动道了。 她激动地提议:“星!咱们去海边玩吧?!夏天就是要去海边啊海边!叫上梁朔昀他们!” 和朋友去海边玩什么的,南星没有过这种体验,有点心动,挽着她走进店内:“那我们去试试泳装。” 俞珍珍身材火爆,导购员推荐的是蓝色比基尼,南星身材火辣,导购员推荐了米黄色的细绳挂脖泳衣。 俞珍珍不喜欢穿比基尼,自己挑了其它的款式。 南星也挑了几套,试来试去,还是决定买导购员最初推荐的那套,俞珍珍买的是米白色蕾丝少女款的。 从泳装店出来,两个女孩子各自买了点化妆品,而后去吃了牛蛙。 最后,她们去了理发店,俞珍珍把长发剪到齐肩,染了复古玫瑰粉,显得俏皮靓丽。 在托尼老师和俞珍珍的强力安利下,南星不仅把长发烫了微卷,还染了金属银灰色,这个发色在室外呈现淡淡的紫蓝色,她是冷白皮,完全能驾驭。 之前挑选化妆品时,柜姐给她化了个全妆,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几分,新发型和发色出炉后,店内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注视着她,静了一静。 俞珍珍一直都知道她长得特别漂亮,不过她平时专注训练,天天素颜加运动装,收敛了几分艳色,一眼看去是邻家妹妹的那种温婉美,没想到盛装打扮之后,她美得那么有攻击性,一时看呆。 南星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惊艳。 她很满意自己的发型和发色,拨了拨新剪的薄薄的空气刘海,征求意见:“珍珍,你觉得这样合适我吗?还是没刘海会更好?” 若是长相分为10分制,她的五官能达成9.5的高分,不说普通人里,就算在娱乐圈也不多见,这么高的颜值不仅是衣架子,什么发型和扮相都压得住。 俞珍珍回神:“呃……很合适,有没有刘海都好看!” 南星放下心,转念想到有的长辈不喜欢小辈染不常见的发色,担忧姨妈会不喜欢她这样。 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卓家,南文琼却很乐意见到她的改变,高兴地夸赞:“真好看,我们小星就适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俞珍珍马上举手:“阿姨,我们还买了泳衣,我可以带星去海边玩一天吗?” “那可不行。” 南星和俞珍珍对视一眼,多少有点失望。 南文琼笑眯眯的补完后话:“一天怎么够,你们林阿姨在海边有套空房子,刚才还打电话给我,建议我带你们过去玩几天呢。” 没想到还有反转,俞珍珍欢呼一声,和南星击了一掌。 卓明被吵醒,趿着拖鞋打开房门,左手伸进衣服里挠痒痒,睡眼惺忪:“干嘛呢?这么大声。” 俞珍珍告诉他即将要去海边玩的消息,他顿时没了瞌睡,高兴得跳起来,欢呼得比谁都大声。 南文琼看他没个正经的样子就没好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对两个女孩子温柔地说:“珍珍啊,一会留下来吃饭,阿姨给你们做你们爱吃的酱牛肉和虾饼,你们别吃太多零食,一会吃不下饭了,啊?” 两个女孩子齐声应好,卓明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大声提要求:“妈!我要吃烤羊排!” 南文琼当做没听见,目不斜视的进了厨房。 卓明小声嘟囔:“就知道会这样,我简直是自取其辱。” 俞珍珍给他抛上去一片巧克力:“行啦,想吃就自己做嘛,你又不是没有空,不会就让阿姨教你。” 他接住巧克力,撕开包装开啃,不吭声了,毕竟他是宁愿吃不到也不会自己动手的那种人。 俞珍珍懒得理他,对南星说:“咱们去你房间试试新衣服?你穿我的,我穿你的。” “好。”南星和她提着大包小包上楼。 两日后,南文琼给梁朔昀等人的家长打电话,获得同意后,和林阿姨一起载着六个孩子出发。 南文琼的车里坐着卓明、路元瑾、司宇,南星和俞珍珍、梁朔昀一起坐林阿姨的车,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别墅。 林阿姨开了门,分别把钥匙交给南星和卓明,笑道:“我们有点事要办,你们自己玩得开心些,家里什么都有,可以自己做饭,不想做就到旁边的美食街吃点,有什么事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南文琼柔声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三天后再过来接你们。” “好,谢谢阿姨!”俞珍珍等人乖乖应声。 南文琼慈爱的替南星理顺发尾,和小姐妹携手离去。 这栋别墅总共三楼,开窗就能看到蔚蓝的大海。 几个男孩子负责搬行李上楼,一一打开二楼的五个房间,他们自觉的把二楼朝向最好的卧房让给女生,然后卓明和梁朔昀嗷嗷叫的冲到剩下的房间里最好的那间,试图抢占。 路元瑾没动,还有一个不知去向的司宇。 俞珍珍奇怪地看着他:“你不去吗?除了我们这间,只有那间带独立浴卫了。” 司宇慢悠悠地下楼:“楼上也有带浴卫的房间,视野更广阔。” 在他们参观二楼的时候,他独自上三楼摸索去了。 路元瑾愉快的和他碰拳,对俞珍珍微微一笑:“我们是斯文人,不像他们两个只会喊打喊杀的粗人那样只用武力解决问题。” 他说这话的时候,背景音是卓明和梁朔昀打架争夺房间的主权。 司宇从他手上接过自己的黑色背包,提着小行李箱大步上楼,似笑非笑:“这位斯文人,带阳台的那间我就笑纳了。” 听到楼上有带阳台的房间,路元瑾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提着行李赶上去,走在前头的司宇听见了,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两个“斯文人”你追我赶,使坏的你拽我一把、我踢你一脚,迅速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南星从头旁观到尾,觉得他们跟打架的那两个简直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俞珍珍很淡定:“他们几个都半斤八两,你习惯就好了。” 说着,她拖着行李箱进到屋里。 各自收拾好随身物品,已是傍晚时分。 不远处就是一个旅游景点,美食街正是热闹的时段,长长的两条小摊售卖着各色美食,天南地北的小吃都能在这里找到,地理位置近海的缘故,海鲜占比尤其多。 六人由卓明带头,先在饭馆饱餐一顿,随即成群结队的逛美食街。 卓明和梁朔昀走在前面,南星和俞珍珍在中间,司宇和路元瑾跟在后面,三个小分队各聊各的。 他们队伍里多是帅哥美女,尤其南星最为耀眼,女生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有的女孩子为了看她差点被绊住脚,男生走过了还在频繁回头,跟同伴激动的讨论。 南星上一世是天下第一美人,被人看惯了,这一世容貌依旧,已经对各种目光熟视无睹,但那些人看归看,还总是想上前搭话,要不是她走得快,现在已经被拦住搭讪了,总归还是有点困扰。 司宇和路元瑾不约而同的加快脚步,一左一右的和两个女生并排走,把她俩护在中间。 俞珍珍在兴奋的点评街上的小吃,没有注意到他们是刻意为之。 南星却很清楚他们的用意,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司宇刚毅的侧脸,正好看到他冷冷地瞥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此前正用色眯眯的视线看向她鼓起的胸脯。 男子被他盯得心虚,不再装作同路的尾随,转身走了。 她心中一暖,路过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她放慢脚步,随手挑了一个狮子样式的面具。 俞珍珍跟着停下,欢喜地说:“哇!好好看,我也要买。” 卓明和梁朔昀回头走过来,梁朔昀随手一指:“喏,那个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 那是一个老虎的面具,暗示她是只母老虎。 俞珍珍气得不行,白了他一眼,在一排排面具里认真挑选。 南星只想快点买一个遮住脸,让自己别那么显眼,这样跟她同行的朋友会自在很多,根本没认真选。 正要付款,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抽走她的狮子面具,然后塞了一个萌萌的猫咪半脸面具到她手中。 她抬头,对上他璀璨的双眸。 司宇眉目含笑,认真地说:“这个才适合你。” 第60章 吹梦到西洲6 路元瑾一眼相中一个白色狐狸面具, 犹豫了半分钟,伸长手臂取下来供她选择,同一时间, 卓明手快的给她付了款。 路元瑾看着她手中的猫咪半脸面具, 再看自己刚取下还没来得及让她过目的狐狸面具,在老板戏谑的目光中没好意思挂回去, 默默买下。 那边,南星欢喜的向卓明和司宇道谢:“谢谢二哥和宇哥。” “跟哥出来哪能让你掏钱,”卓明说着, 给自己挑了块银色的全脸面具, 在脸上比划,问众人, “怎么样,我酷不酷, 像不像古装剧里十步杀一人的冷面杀手?” 司宇摸着下巴端详两秒,客观评价:“像专门给冷酷杀手做炮灰的小弟。” “……”卓明血条被砍掉三分之一。 路元瑾把狐狸面具塞进包里,毒舌补刀:“还是有事替大哥挡刀, 没事给大哥倒夜香的那种小弟。” “……我郑重宣布, 你们从现在起被纳入高度近视群体。”卓明血条直接清空。 虽然嘴上找补, 但他还是没精打采的把面具还给老板。 他们斗嘴的功夫间,南星戴好了面具, 梁朔昀也给俞珍珍买了一个精致的孔雀面具, 俞珍珍嫌正面戴不方便, 斜挂在脑袋上当装饰。 有了面具的遮挡,露骨的视线少了很多, 最起码大家只会远远地瞄一眼, 没人再蠢蠢欲动的上前搭讪。 几人放松下来, 继续自在的逛剩下的半条街。 到处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南星刚吃饱饭,对满街美食无动于衷,不过梁朔昀他们热爱分享,不管买什么小吃都会买足量,分给每一个人尝味道。 一条街走到底,她光是靠投喂就已经吃到肚子圆鼓鼓的。 回到别墅,卓明拉了个小群,众人约好明早5点集合,一起出发看日出。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客厅里只有南星和司宇面面相觑,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其他人根本就没醒。 就在南星犹豫要不要回房的时候,司宇在群里给自己和她签到,问她:“走吗?” 已经洗漱过了,回去躺着也睡不着,她说:“走吧。” 外面天色伸手不见五指,通往大海的路上一直亮着路灯,不时有提着小桶来往的游客。 二人漫步在水泥路上,没话找话的东拉西扯。 南星问:“你昨天抢到带阳台的房间了吗?” “纠正一下,是和谐分配。” 司宇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来。 上到三楼后,他走向右手边的其中一间卧房,路元瑾怕他捷足先登,索性扔下行李,箭步越过他,冲向那间房。 路元瑾志得意满地打开房门,压根没见到能看到海的阳台,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 就在此时,他气定神闲地转身,快步进入左手边第一间,并反锁房门,把咬牙切齿追过来的路元瑾挡在门外。 南星听完全程,实在没听出哪里和谐,不过他虚晃一枪就能拿到心怡的房间,比起卓明和梁朔昀打个半天才分出胜负,的确更加省时省事。 她开玩笑地说:“声东击西的策略啊,这就是斯文人解决问题的办法吗?我学会了。” 司宇微笑:“用武力解决的话,元瑾更没有胜算,我给过他机会了,只是论智取,我还是略胜一筹。” 这话说的,也太损了……转念想到他们几个各有各的损,真应了那句物以类聚。 南星笑说:“不怕路哥联合梁哥跟我二哥一起围殴你哦?” 他同样笑问:“你会跟他们一起吗?” “我战斗力为零,只会帮倒忙,所以不站队。” “那不怕,我能打赢。” “……真的?”她半信半疑。 司宇笑而不语。 他看着清瘦,其实从小练过各种格斗,真要动起手来,不用技巧也能单方面压制其他人,卓明他们都知道这点,一般情况下不会自讨苦吃的跟他动手。 南星问出心中的疑惑:“对了,你们感情那么好,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们五个小初高都在一个学校,我和珍珍是邻居,俞叔叔跟梁叔叔是朋友,珍珍和朔昀小时候就认识,朔昀和卓明有孽缘,做了几年同桌,我和元瑾也是同桌。” 大家各自带相熟的朋友聚在一起玩,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固定的小团体。 别墅离大海仅有几分钟的路程,闲谈间很快就到了海边,那里已经有二十几个人等着看日出了。 海风有点凉,南星上身是白色雪纺衫,搭配一条杏色膝上雪纺裙裤,走动的时候觉得气温正合适,停下后便感到有点凉。 一道海浪正好打在她的脚上,海水冰凉,手臂起了鸡皮疙瘩,她默默缩回脚。 右手还没完全恢复,一旦受寒就会出现酸胀的症状,有时候会感到轻微的疼痛。 南星用左手捂上僵硬的右手手指,正后悔没带外套出来,身上一暖,空气里多了一股浅淡好闻的柔顺剂的味道。 她目光下移,只见他的薄外套披在她双肩。 司宇解释:“新的,洗过了,今天是第一次穿。”顶多只穿了十几分钟。 南星倒不是在意这个,看着他的短袖,犹豫地说:“那你怎么办?” “我不怕冷。” 不怕冷怎么会带外套出门?她不想麻烦别人。 “可是……” 左手感到一阵热源,异样感打断了她的后话,南星垂眸望去,只见他肌肉结实的手臂贴上她雪白的小臂。 他一触即离:“信了吧?我真的不冷。” 手上还残留他温热的触感,鸡皮疙瘩不仅没消,反而顽强的增多,南星下意识摸上那个位置,缓慢地眨了眨眼。 又一股海风拂来,见她没动作,司宇弯腰和她平视:“嗯?你不穿?”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他拿捏得正好,只是她心不在焉,看着他忽然放大的脸,受惊的后退了一步,哪知踩到了凸起的贝壳,脚下沙滩凉鞋打滑。 摔下去衣服湿了是小事,就怕刚愈合的伤口出什么意外。 “小心!”他神色一变,眼疾手快拽上她的手腕。 南星借力稳住身体,心有余悸,白着脸道谢:“谢谢宇哥。” 刚才情急没多想,司宇发现自己拉的是她的右手,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右手。 奇怪的是,刚才伤口处明显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多了外套御寒的缘故,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不适感可以忽略不计。 她惊喜地摇了摇头:“我还好。” 司宇放下心,旁边有人说“天快亮了”,他望向天边。 南星穿好他的外套,和他一起看着天际,东边的云层微微泛白,越来越亮。 他们站在一起,同款姿势背着手仰头,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游客慢慢变多,安静的海边逐渐热闹起来。 帅哥美女的组合总是瞩目,不少人暗中偷看他们。 南星迄今为止上过两次热搜,第一次是夺得亚锦赛金牌,第二次是发生车祸。她原本只在体坛出名,只有关注体坛的人了解她,这两次热搜让她小小的出圈,很多人由此知晓了她的事迹,多了不少颜粉。 有游客认出了她,远远的对着她举起手机。 司宇警觉地侧头,正好看到他拍照的瞬间。 南星正专心看日出,忽闻他说:“我有事过去一下,很快回来。” “哦,好。” 隔了一会儿,南星看到他勾着一个青年的肩,他对着青年的手机指指点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她以为他是遇到了认识的人,没再留意,继续欣赏海天一线。 他很快就回来了,只是这次站得稍微离她远了一点。 天空越来越亮,遗憾的是,太阳始终没有从云层里露出来,不少游客觉得扫兴,嘘声一片。 回程途中,司宇安慰道:“阴天比较凉快,方便白天出去玩,还有两天时间,我们明后天再来看。” 南星对看日出其实没多少兴趣,纯粹是随波逐流凑热闹,因此没看成也没觉得有多失望,不过还是谢他好意地点点头。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了微信提示音,并且响了好几次。 南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群消息。 俞珍珍:我刚醒呜呜呜[流泪猫猫头.jpg] 梁朔昀:[犯困猫猫头.jpg] 俞珍珍:你们都出去了吗?没在一楼看到你们 梁朔昀:卓明还在 梁朔昀:他打呼噜,我半夜才睡得着,所以早上起不来 俞珍珍:你们睡一个屋?[疑惑黄豆人.jpg] 梁朔昀:昨晚打架打累了,困了就随便睡了 俞珍珍:[流汗黄豆人.jpg] 昨天白天卓明打赢了,获得了大卧室的使用权,看来昨夜梁朔昀不服,大卧室又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 南星越想越觉得他们两个可爱,笑眼弯弯。 司宇懒得拿手机,直接问她:“他们说了什么?” 一两句话说不清,南星直接把手机移向他,他弯腰凑近,她又闻到了柔顺剂的淡淡香气。 她瞄了一眼他认真看手机的侧脸,拿着手机的左手不自觉地收紧。 司宇三两下看完,觉得无语,直起腰,对她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买早餐,你在群里说一声。” “好。” 他大步走向十几米远的早餐店,她在群里汇报他们会顺路买早餐回去的消息。 回到院子,他们听到一楼有外放的音乐。 南星把钥匙给他:“宇哥你开门,我脱外套。” “嗯。”司宇接过钥匙,走到门口开锁,推门的动作突兀的停下来,表情微妙。 南星脱好外套,走到他身后,透过两指宽的门缝,看到沙发上紧挨着两个人。 梁朔昀在跟俞珍珍耳语,不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俞珍珍又羞又恼,狠狠打了他几下。 梁朔昀委屈巴巴,趁她不备,偷亲了她一口,俞珍珍红着脸推开他,又给了他几拳。 南星看得目瞪口呆,司宇亦是怔然。 他沉默数息,轻手轻脚合上门。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在晚上十点后 感谢在2022-07-17 00:00:01~2022-07-18 12:4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爱的小桌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之夭夭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吹梦到西洲7 南星和他对视一眼, 俱都感到尴尬,默契地走向角落。 她仍处在惊讶的情绪里,小声问:“你也不知道他们的事吗?梁哥没说?” 看他们亲密互动那么自然, 可想而知发展恋情不是一两日。 她和俞珍珍还没熟到无话不谈的程度, 俞珍珍没告诉她正在谈恋爱很正常,梁朔昀为人大大咧咧, 又和几个兄弟有十年的交情,按理来说,他是最有可能自爆的。 司宇若有所思:“反正我没听说。” 以卓明的性格, 知道了就不会跟梁朔昀整天粘在一起, 打起架来也不会没轻没重,首先排除他知情。路元瑾心细缜密, 捉摸不透,待定。 他左手探上装早餐的纸袋, 皱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边说话边进去?” 只好如此了,南星颔首。 司宇走在前面, 提高音量, 棒读道:“啊!再过一会早餐就凉了, 不知道他们醒了没有,你早上喜欢吃什么?” 她差点笑出声。 他居然先惊讶地“啊”了一声, 他平时可不会用这种语调, 而且这话说得也太僵硬、太干巴巴了, 声音里一点感情都没有,跟榨干水分的甘蔗渣有得一拼, 最后那句也问得很突兀。 南星强忍笑意, 清了清嗓子, 声音欢快:“我不挑食,都可以吃。” 走到门口,司宇故意试错了几条钥匙,依然是缺乏情绪的棒读:“怎么开不了,不是这条吗?” 这阵仗,就差拿个喇叭对着里面的人嚷嚷“我们就要进去了,你们快点准备准备”了。 南星被他可爱到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不忍心看他再发挥烂演技,含笑地说:“我用密码开吧。” 开门后,他们万万没想客厅里多了个人。 俞珍珍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兴奋地坐起身:“你们回来啦?日出好看吗?” 梁朔昀日常怼她:“没看见外面没太阳吗?” 这两人恢复了平时的欢喜冤家模式,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刚才蜜里调油的痕迹,要不是他二人都亲眼目睹到不该看的画面,估计都要怀疑是否是自己看花眼了。 南星和司宇看向忽然冒出来的那个人,实在不明白这家伙是什么时候下来的,合着他们白演一场了。 路元瑾在拿杯子接水喝,察觉到他们的视线,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着重打量了他一眼:“你声音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被AI夺舍了?” 司宇很淡定:“你听错了。” 这次声音就跟平常一样了,路元瑾没放在心上,自顾自喝水。 俞珍珍奇怪地看着她:“星,你笑什么呢?” 南星摸摸脸,发现自己果真在笑,连忙平下嘴角,起了坏心眼,意味深长地说:“噢,刚刚看了一场精彩的表演,回味无穷,难以自拔。” “是什么?还能再看吗?”俞珍珍放下手机,感兴趣的倾听。 司宇没想到她有小恶魔的一面,右手握成拳湊到嘴边,装模作样的咳嗽出声。 在他瞟过来意义不明的视线下,南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遗憾地答:“我也想再看一次,可惜那是即兴表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俞珍珍失望地“啊”了一声,坐回去玩手机。 司宇放下心,无语地瞧了一眼背过身去偷笑的南星,对他们说:“你们先吃,我去叫卓明。” 梁朔昀等人都饿了,没客气,打开沉甸甸的两个纸袋,一一列出包子、油条、肉夹馍、南瓜粥、鸡蛋、甜玉米等他们各自爱吃的早餐,开始暴风吸入。 吃到一半,梁朔昀问她:“这么多东西,应该超过五十了吧?” 这是司宇从不参加五十块以上社交活动的梗。 南星小口吃彩色糯米饭,摇头:“我没跟宇哥到店里。” “差不多得了,”俞珍珍白了他一眼,“司宇哪次请我们吃喝不是往多了买?人家只是理性消费,节省不必要的开销,不是小气,再说这种扫兴的话我就打人了。” 梁朔昀被怼得没脾气,小声申冤:“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帮我们买那么多吃的,我是担心他会不会手头紧。” 路元瑾在桌下踢他一脚:“我上次无意中看到他手机短信的存款余额,人家都能买下一整个你了,不差你这三瓜两枣。” “这位同学,麻烦你别乱比喻,”梁朔昀捂住胸口,“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一场针对他的讨伐,就这么被他插科打诨的巧妙揭过。 不管怎么说,梁朔昀是为司宇着想,当然,俞珍珍和路元瑾也是,真正的朋友贵在互相理解和体谅。 南星很羡慕他们的友情,从冰箱里拿牛奶发给大家,转移话题:“我们今天玩什么?” 俞珍珍咽下包子,兴高采烈:“他们昨天就定计划了,吃完早饭咱们租游艇出海观光。” 梁朔昀说:“对,等会儿我们比赛钓鱼。” “我钓鱼无敌,那肯定是我赢。”卓明懒懒散散的下楼,随口接话。 南星招手:“二哥快点,你爱喝的南瓜粥要凉了。” 卓明这才老实走路,和司宇一前一后找了个位置坐。 路元瑾打破他们的幻想:“6月是禁渔期,你们看看可以,钓就别想了。” 钓鱼只是锦上添花,不能钓也没什么,众人失落过后就没再提。 用完早饭,六人上楼换上了泳衣。 南星穿的是当初买的那套米黄色碎花泳装,胸部包裹得严严实实,两条极细的带子从胸口绕过锁骨挂到后颈,下身是同色褶裙。 这一身装扮非常显白,忽略掉颜色和材质,看起来像布料少一点的吊带和短裙。 她在外面套了长及大腿的白色防晒衣,还准备一副墨镜。 防晒衣是在同一家泳装店买的,俞珍珍有同款,同样套在外面。 相比女孩子们全副武装,男孩子们则简单多了,上衣加沙滩裤就完事。 六人集合出发,一起去租游艇,昨天卓明打电话预约了,过去就能出海。 游艇驶出海岸线20海里,按照既定航线航行,这方蔚蓝的海域只漂浮着他们这一叶扁舟。 潮湿的风阵阵吹拂,蓝汪汪的海水一望无际,偶尔有海鱼跳出水面,上空海鸟盘旋,实在是个拍照圣地。 路元瑾带了他心爱的相机出来,入迷地拍个不停。俞珍珍不满足手机的像素,缠着他要拍照,他就指挥着她摆姿势。 卓明、梁朔昀和司宇对自拍什么的没兴趣,聚在一起边赏景边聊天。 南星时不时被俞珍珍拉过去拍合照,偶尔被拉到男生堆中评理,闲下来的时候就随便找个角落吃吃喝喝。 一路上拍拍照、聊聊天、看看风景,5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游艇已经在向出发点驶回。 总的来说,这次体验还挺新鲜的,就是跟他们打打闹闹好几回,她有点累了。 南星见冰箱里有冰淇淋,找了个勺子靠在栏杆上挖着吃,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星,看过来。” 她下意识抬头望去,对上了黑色相机,随即响起了快门声。 路元瑾若无其事的招呼其他人:“难得来一趟,我们在每个地点合照一张怎么样?” 卓明等人对单独照相没兴趣,合照倒是可以留作纪念,于是欣然应允,调整站位,让水手帮忙拍。 下了游艇,正是午饭时分。 一行人在附近饭店吃了午饭,然后按照原计划去玩沙滩排球。 南星右手不方便,没有参与;俞珍珍不喜欢打排球,两个女孩子就脱了防晒衣,抱着救生圈去游水。 她长相过于出众,而俞珍珍身材又太好,海边明明很多人,她们所在的区域却成了全场的焦点。 渐渐地,周围的男性游客变多。 南星和俞珍珍虽说被人看习惯了,可是这种情况下难以玩得尽兴。 眼见几个青年结伴朝这边走来,俞珍珍蹙眉:“别怕,我来帮你打发他们。” “你打算怎么打发?” 南星看向说话的人,惊喜地说:“宇哥,你怎么来了?” 俞珍珍非常有经验:“一定是接球太多被赶出来了吧。” 司宇耸肩:“没办法,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藏拙太考验智力,在这种事上浪费脑细胞不划算。” ……这也太自恋了,更气人的是,他说的是事实。 南星遥望沙滩上的情况。 打排球的小伙伴那边有不少游客加入进去,双方正打得火热,而司宇到来之后,原先想过来搭讪的那些人都原路返回了。 俞珍珍忽然给他泼水,笑眯眯:“喂,那不是3班的孟滢吗?她在看你耶。” 南星听过这个名字,记得她聊起他们学校八卦的时候,说过这个叫孟滢的女生是他们学校的校花。 据说校花身边无数狂蜂蝶浪,收到的情书连起来能绕他们学校三圈,校花却不为所动,三年来认真学习,毫无绯闻。 她顺着司宇的视线看去,目光定格在岸边显眼的黑长直女生。 离有点远,南星看不太真切,不过能看出校花面容姣好、细腰长腿、气质超然,身高目测一米七往上。 那女生见他注意到自己,伸手朝他挥了挥,并比了个“过来一下”的手势。 司宇思忖两秒,对她们说:“我很快回来。” 他笔直的向那女生走去。 南星望着他们汇合后并肩走远的背影,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作者有话说: 想让女鹅享受一下青春,就快去走剧情了。 第62章 吹梦到西洲8 八卦是大部分人的天性, 俞珍珍就位列其中。 “孟滢学习很刻苦,很少和男生接触,司宇高一和她同班, 他们曾经是上下桌, 脑子又都很好,孟滢偶尔会跟他讨论学习上的问题。” 换作别的学校, 校花和校草不时一起学习的话,传言早就满天飞了。 起初也有人悄悄猜测他们是一对,偏生司宇一视同仁, 别的女生来问学习相关的问题也会认真回答, 两厢对比,他待孟滢并不特殊。 总之, 他们两个有事说事,坦坦荡荡, 没有避开过别人,时间一长,大家也就信了他们真的在学习。 俞珍珍眉飞色舞:“以我超级准的第六感, 这次偶遇, 孟滢找他肯定不是问学习上的事。” 南星亦有同感, 都已经毕业了,大家即将各奔东西, 学习上的事没什么好讨论的, 要讨论也不该是这个地点。 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刘海, 心不在焉:“宇哥很优秀,就算那个女生真的喜欢他, 也是正常的。” 司宇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话多, 在其他人面前其实很低调, 他长得好、成绩好、家世也好,又细心体贴,气质卓然出众,不受欢迎说不过去。 “是这样没错啦,我是觉得孟滢如果喜欢他的话,那她可真能忍……说句心里话哦,我一直觉得校草校花这种称谓老土死了,难为他们两个私下里被这么叫了好久。”俞珍珍在她周围游水,无语的吐槽。 南星虽然也曾是校花,但深有同感,一提起别人冠到自己头上的这个称呼,脚趾就抠出一套海景别墅。 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她们没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二人游了会水,梁朔昀找来了,给两个女孩子每人带了一杯奶茶。 俞珍珍和他正常的闲聊,不经意的对视间,眼神有一瞬间的黏黏糊糊。 他们两个隐藏得太好,换作以往,南星注意不到这些细节,现在却能敏感的察觉到。 难得出来玩一趟,小情侣应该会想要独处制造一点美好的回忆,南星吸了口奶茶,不愿做电灯泡,找个借口脱身:“梁哥来得正好,我不能在水里泡太久,你在这里陪珍珍吧,我先上岸了。” 俞珍珍不放心她一个人:“那么多男的想打你主意呢,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坏人,万一他们人多欺负你人少怎么办?去哪儿咱们都得一起才行。” 梁朔昀点头:“你的长相在太平盛世里也属于不安全的级别,还是小心为上。” 没那么夸张,南星哭笑不得:“放心吧,我上个洗手间就去我哥那里了,你们好好玩。” 语毕,她把救生圈推给梁朔昀,独自上岸,回到他们租的遮阳伞下,穿回防晒衣,带上手机和钥匙。 南星不是真的想上洗手间,排球那边又围了很多游客,挤进去都困难,干脆独自在周围随处走走。 婉拒了前来要联系方式的好几位异性,她在一个糖水摊前驻足,看着帮老板娘卖凉茶的五六岁小女孩,一时失神。 她这一世的母亲没读过什么书,守寡之后,带着她骑着破烂的小三轮走街串巷,靠卖糖水为生,只能勉强糊口。 她被姨妈抚养之后,母亲对她不闻不问,悉心照料第二任丈夫的一双子女。原著里,在她功成名就时,母亲才来认亲。 南星望着糖水摊的小女孩,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 那时候,她也会帮忙端糖水给客人,明明很馋,却不能自己也吃一碗,因为母亲说每一滴糖水都不能浪费,否则卖不出足够的量就没有钱买米煮粥了。 往事历历在目,物是人已非。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欲走。 “看了那么久,不尝尝吗?”司宇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不解的问出口。 南星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分明和同学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不可能闲逛到这个地方。 该不会是担心她的安危,特意来找的吧…… 想起那个黑长直的漂亮女生,她有些话想问,又不好直言,只好说:“你忙完了?” “不忙,同学来问几个问题而已。” 看当时的气氛,可不是问普通问题那么简单,南星虽然好奇,但不好问这么隐私的事。 司宇对老板说:“麻烦给我们做两碗,我要马蹄露,”转头问她,“你想吃什么?要加什么小料?” 她愣了愣,转头看菜单,上面并没有她小时候想吃的那款糖水,随口点了一份椰奶香芋西米露。 老板娘手脚麻利,很快就做出来了。 南星接过小女孩双手奉来的一次性小碗,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两个人端着小碗边走边吃,冰凉的糖水的确很消暑。 吃完后,漫无目的走了一小段路,她突发奇想:“这边有捡石头的地方吗?” “附近没有,想去?” “有点好奇。” “对于外行还说,会很枯燥,”司宇心中一动,抬眼看她,“如果你真的想体验,下次我带你去。” 届时就不是六个人一起去野外,而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南星也明白这点,稍作迟疑,想起小鱼缸里漂亮的雨花石,试探性地问:“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他不久前90%是被人告白了,假如他答应了,那他就有女朋友了,以他的性格,非单身的情况下不会单独跟女生出门,甚至刚才都不会跟她一起喝糖水。 他这么快就回来,她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他还保持单身,但亲耳听到始终是不同的。 “不会。”司宇笃定地回答,而后浅浅一笑,语气很轻,“求之不得。” 最后这四个字让她脸颊有点发烫,眼神飘忽的把头顶上的墨镜滑下来戴好,试图掩盖莫名其妙的一丝窃喜。 傍晚,群主卓明发了集合的消息,汇合之后,卓明他们去市场买食材,打算在露台烤肉,南星和俞珍珍抱东西回去。 晚上,几个男生很自觉的包圆了脏活累活,两个女生只需挑轻松的来做。 在卓家的时候,他们爱喝南星做的饮料,她忙完之后,煮了一壶水果茶,又用哈密瓜等水果做了一壶气泡水。 饮料上桌,烧烤也差不多好了。 南星、俞珍珍、梁朔昀坐一排,其他三个男孩子坐对面,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的,司宇和她对坐。 之前还能和他自然相处,现在不知为何感觉有点尴尬……南星几乎没怎么和他对视,默默地吃东西。 司宇时不时用公筷给她夹肉,其他人也很照顾她,偶尔给她投喂。 俞珍珍、卓明和梁朔昀三人是气氛组担当,餐桌上笑声不断。 “干杯!”大家又一次碰杯之后,她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00开头的十二位数,是国外打过来的,看格式,应该是澳洲的号码,而她认识的人里,明确知道此刻在澳洲的人只有陆珩洲。 原著很少着墨男主陆珩洲在澳洲留学的经过,在她的印象里,似乎并没有陆珩洲给她电话这回事。 想起那个人,南星笑容淡了下来,本来不想接,电话久久没挂,在引起其他人注意之前,她起身去角落。 按下接听键,她平静地“喂”了一声。 那边没有回音,安静得仿佛电话那头的人屏住了呼吸。 三秒后,那边挂了,从始至终,回应她的只有一串忙音。 陆珩洲这人就是这样,不管是过往还是将来,他霸道的闯入她的生活,强硬的改变她的人生轨迹,搅弄一番风雨后抽身离去。 不同的是,他无论如何都有后路,而她无退路可走。 南星心中暗骂一句神经病,决定回去后就去换号码。 身后,朋友们仍在谈笑风生,她整理好心情,面不改色的转身回到桌上。 他们正聊到人生的高光时刻。 俞珍珍认为自己的人生巅峰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买泡泡糖中了一等奖,高兴的换了个玩具枪,从此以后但凡跟“奖”字相关的都是谢谢惠顾和谢谢参与。 梁朔昀最得意的一件事是十岁时打群架,他一打五打服了对面。 路元瑾是初中时参加画画比赛,拿了全国青少年组一等奖。 卓明则认为,自己玩过的游戏几乎都能混成大佬这点最让他有成就感。 轮到司宇,他话头刚起就被他们叫停了,叫嚷着他们家都专门用一个房间来放他的奖状和奖杯了,就不劳烦他一一细数了。 俞珍珍转头问她:“星,你获得亚锦赛金牌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有没有很激动?我看你领奖的时候表情都跟平时一样耶。” 路元瑾把大葱当成话筒,伸到她面前:“这位冠军,请你跟我们详细分享一下获得亚洲第一时的感想。” 其他人看向她,竖起耳朵聆听。 南星有点意外,出事之后,家人和外面的人都没再她跟前提起射箭,但朋友们却主动问起了。 家人刻意避开话题,是不想她回忆起伤心事;朋友顺其自然的提起,是希望她早点看开。 方法不同,但出发点都是为她好。 南星回想当时的心情:“我受过抗压训练,加上性格的原因,比赛的时候心态都在一个水平线上,不会有太大的波动,所以领奖时是很开心,不过通常是到了晚上心情才会大起大浮。” “好帅啊!”俞珍珍捧脸尖叫。 其他人连连夸她的心态好。 她脸微微发红,怕他们说更多她招架不住的夸奖,连忙招呼其他人吃烤肉。 吃完烤肉,他们点了手持烟花棒来玩,直到11点多才各自回房。 第63章 吹梦到西洲9 隔日清晨, 南星6点准时醒来,听到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睡眼惺忪地拉开窗帘,远处蓝汪汪的大海被一层朦胧的雨幕笼罩, 乍一看有种烟雾缭绕的美感。 洗漱后, 她下到一楼,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 在群里发了一条“我在做早餐, 你们起床了就下来吃”的消息,然后打开冰箱拿食材给他们做三明治和西葫芦鸡蛋饼。 陆陆续续有人下楼,吃完早餐, 雨势仍然没有减小。 天上乌云密布, 伴随着呼啸的大风,刮得附近的植被摇摇欲坠。 南文琼打电话过来让几个孩子都别出门, 饿了就点外卖或者自己煮。 六人只好窝在屋内,幸好卓明来时往背包里塞了几款游戏, 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大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日,他们分为两组做午饭和晚餐,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来到海边的第四天, 乌云散去, 阵雨偶尔突袭, 众人把整个屋子的卫生搞完之后,只能待在别墅里闲得发霉。 下午, 南文琼和林阿姨开车来接他们。 回到市区, 南星第一时间换了手机号, 一一通知亲朋,告知大哥卓宁的时候, 他给她发了很多视频和资料过来, 皆是跟表演相关。 “你先看看, 哪里不懂就问我。”卓宁匆匆挂了电话。 南星对着几个T的视频和资料无语凝噎,怨念大哥是魔鬼,这个假期都不能好好过了。 话虽如此,她是半路出家踏足演艺圈,不努力就会落后同学太多,她心中还保留着运动员强烈的胜负欲,哪会不努力试一试就甘愿屈于人下。 南星静下心来,一边啃大哥给的教材,一边接受系统开的小灶,重新过上足不出户的日子。 俞珍珍等人三天两头就聚一聚,他们若是来卓家,南星酌情参与,他们要是约在外面,她就选择缺席,唯一一次出门是大家约好了一起给梁朔昀过生日。 她如此争分夺秒的汲取新知识,是因为卓宁会给她布置作业,有时候是让她写一篇某段影视里某个角色的演绎解读,有时候是他发一段剧本过来,让她试着表演,把过程录下来传给他。 她发过去的视频,卓宁从未一次就认可,只要他认为她的水平没达到及格线,她就得一遍又一遍的重新尝试,最高纪录是她录了76次。 南星发誓,高考的时候都没那么辛苦! 南文琼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奈何她自己也挺忙的,在家的时候还能给她煲各种补汤,碰上出差就只能一天两个电话叮嘱她按时吃饭和早点休息。 南星忙得不可开交,常常是电话里答应得好好的,放下手机就继续埋头苦读。 卓明管不了她,卓彦霆又经常住宿舍,她夜以继日的拼命苦学,只有睡前会翻看99+的群消息放松心情。 朋友们知道她在闭关学习,没有主动找她,有好吃好喝的会给她留一份,让卓明转交。 司宇捡到好看的石头也会给她带,小鱼缸里的石头数量渐渐增多,五彩斑斓的,非常好看。 时间一晃来到8月末。 南星啃透了卓宁提供的所有资料,同时在系统的帮助下,她的演技和台词功底突飞猛进,一向严格的卓宁都难得夸了句不错。 她此前的状态就像拉紧的弦,现在终于能松下来了,有种劫后重生的惊喜和满足感。 开心的在床上滚了两圈,她在微信里给司宇发了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 他估计没看手机,两分钟都没回。 南星没再继续等,下楼做椰奶水果捞,分了两碗给卓明和保姆,端着碗哼着歌重新回房。 手机正在响,是司宇打来的语音通话。 她清了清嗓子,有点紧张地按了接听。 “宇哥,下午好。” “午好,学习告一段落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还带一点微喘。 她莫名觉得这个状态的他声音有点性感,挺色气的……啊啊啊她脑子里怎么可以有这种不健康的思想! 南星捂着燥热的脸,十分庆幸这不是在打视频。 “是的,我暂时从学海里游回岸上了,”她努力不让声音泄露情绪,好奇地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恭喜,我刚结束10公里长跑回到家。” 她伸头看窗外的大太阳,很惊讶:“10公里?不会中暑吗?” “没有晒到太阳,家里定的任务,从小跑惯了,今天才负重五公斤,还算轻松。” 就算没在太阳底下,三十几度的高温里跑那么久也不容易,况且还负重。 南星喝了口冰凉的甜椰奶,不欲多打扰:“那你歇吧,我找你没什么事。” “我不累,”他笑了声,“对了,我明天要去野外一趟,你……一起吗?” 她舀水果块的动作一顿,随即恍然。 从海边回来后她忙得晕头转向,时间一长,都忘了跟他约定过去捡石头。 时隔那么久,南星兴趣不减,欣然赴约:“好啊,几点呢?” “有点远,最好是七点半就能出发。” “好。” 商定好时间,两人聊起了这段日子里他身边发生的趣事,以及她做运动员时所见所闻的轶事,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晚上,司宇发微信问她穿几码的鞋,她如实回答,一头雾水。 第二天。 南星用紫色发带把长发扎成马尾辫,全身涂满防晒霜。 她站在镜前挑了足足十分钟的衣服,最后选择粉紫色露肩雪纺薄衬衫,搭配浅蓝紧身牛仔裤,脚下是银灰色运动鞋。 用过早饭,她拿上墨镜和遮阳帽走到门口,司宇正好开车来接她。 他端详她的装扮,挑眉:“南同学,你准备得很周全。” 那是当然,南星略微得意地抬起下巴,走向他的副驾驶:“咱们走吧!” 上了车,司宇调转车头,边开边说:“你放心,我拿到驾照后经常去饭店接我爸,也不是一两次自己开远途。” 她因为车祸改变了人生,他是担心她有心理阴影,想让她放松些。 南星没担心过这个,顺着他的话聊下去:“叔叔经常去应酬吗?” “差不多每天都有酒局,大部分可以推,不过他好酒,一周里有四天在外面应酬,屡次跟我妈认错,又总是死性不改。” 两人聊着家常,一路上气氛融洽。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在一个小县城附近停下。 司宇从后背箱取出一个纸袋交给她:“昨夜下过雨,换上这个吧。” 纸袋装着鞋盒,南星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双紫色水鞋,心道怪不得昨夜他会问她的鞋码。 二人换上水鞋,司宇撑开了一把明显是新买的紫色遮阳伞,以眼神示意她靠近点。 她微微一怔,忆起某次聚会,俞珍珍问大家喜欢什么颜色,她回答了紫色。 鞋子的颜色可能是凑巧,但加上紫色的伞很难再说是巧合,毕竟,她记得他当时回答说他喜欢的是蓝色。 南星瞟了眼他看不出情绪的侧脸,靠近他,走入他的伞下。 沿着小路走了5分钟,他们来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边。 他选的地方景色不错,流水潺潺,两岸成茵,蜂蝶围着野花飞舞,远处的树上传来清脆的鸟鸣。 岸边有很多鹅卵石,有的平平无奇,有的斑斑点点,大部分都是灰扑扑的。 “其实,下雨会更容易看清石头的本貌,比如这块,”司宇捡了块不起眼的长条形石头,在水里清洗,“看,是不是大变样了?” 石头浸过水,灰褐相间的颜色变得清晰,一层层纹理好似土星环,颜值瞬间上升了几个档次。 南星纠结:“还是分不出来好坏,我挑感兴趣的洗?” “不用,这里水浅,我们在水里边走边看就好。”他随手扔掉了那块石头。 “不要吗?” “对,有裂痕,整体不算很好。”司宇率先踏入水中,把伞遮到她头顶,任自己暴露在阳光下,“你也下来吧,抓着我的衣服,不会摔的。” 水流只到脚踝,南星正有此意,水鞋踩在鹅卵石上,抓着他的衣摆,同他在水中慢行。 他耐心的给她讲解石头的大致分类,告诉她地域不同石头也会不同,水边的石头精致秀美,戈壁的石头油光滑亮,各有特色。 南星听得认真,对着满地的石头却觉得眼花缭乱,依然无法分辨。 司宇本意是带她来玩的,精力都花在跟她闲聊上,没怎么认真捡。 一个上午下来,两个人加起来捡了七八斤的石头。 回到岸上,南星忍不住捶几下腰肢。 好看的石子太多,她什么都想捡,弯腰太多次都有点腰酸了,不过这里风景好,就算什么收获都没有也算来得值了。 司宇在给石头分类,他挑出一块蓝绿色草花玛瑙、一块黄蜡石冻、一块通透的黄绿色雨花石,对她说:“这三个可以留着,剩下那些很普通,全带回去也是占地方,你要是有特别喜欢的,可以留下来。” 南星觉得被他归类到普通里的那些都挺好看的,不如说,除了他摘出来的那三块,那些全都是她捡的,她只挑好看的捡…… 她指着一个金黄金黄的石块,不甘心地说:“这个看着挺好的啊。”一看就很贵有木有! 司宇配合的多瞧几眼。 “黄蜡石,质地不算好,个头也不大,可以送给卖金鱼的老板压水草,”他拿唯一的那块黄蜡石冻和它作对此,“我挑出来的这块质地呈果冻,很通透,这样的黄蜡石比较具有价值。” 好吧,外行看颜值,内行看质地。 她指着另一个无论是个头还是色彩都很不错的石头,问:“那块呢?用你的话来说,重彩、个头足、纹理成画,不该留吗?” “嗯,可惜有瑕。”他手指点上石头表面一小块洗不掉的蓝灰色泥渍。 呃……那居然是瑕疵,还以为也是纹路的一部分呢。 南星有点舍不得全丢,挑了块最喜欢的红玛瑙留作纪念,随口说:“真想看看在你眼中是精品的石头都长什么样。” 司宇看了她一眼,含笑地说:“那,下次来我家?” 她正把4块石头依次放进包里,闻言,手中的动作突兀的停下,有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若是好几人去作客也就罢了,只带她去的话,怎么想都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社交尺度。 南星实在没想到,在这种事上,他居然是积极进攻型的。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司宇补充道:“我妈不会当面跟你问这问那,而且珍珍就在隔壁,少不了她在旁边吱吱喳喳。” 听到他妈妈也在家,她放松了很多,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觉得有个人在就不会显得太尴尬。 南星叹了口气,不置可否:“我比你们入学早,过两天就要走了。” 她是他们六个人当中最早去报道的。 “那就下次再说吧。”司宇抬腕看表,“六公里外有个古镇,听说是一个景点,我还没去过,要去看看么?” 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来都来了,不如尽兴再回去,她颔首:“去吧!” 回到停车处,二人进到县城里吃了午饭,这才拐到古镇上。 南星和司宇都喜欢古香古色的小镇,令人失望的是,这个小镇已经被商业化,到处是现代建筑的痕迹,有点不伦不类。 不过附近有片望不到边际的荷花,有栈道修到藕田深处,粉荷、绿叶、蓝天,组合在一起美不胜收。 他们俩大饱眼福,赏了荷花,摘了莲蓬,算是不虚此行。 下午4点半,司宇送她回到卓家,上楼途中撞上卓明下楼找吃的。 卓明半梦半醒:“回来啦?” 她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没醒,只跟保姆说出去玩了,所以他并不知道她跟谁一起去。 南星心虚地“嗯”了一声,正犹豫要不要跟他报备她和司宇外出的事,就见他迷迷糊糊的下到客厅里去了。 算了,以后再说吧。 她转身上楼,把今天收获的4块石头放进鱼缸里,和之前的石块一起铺满鱼缸的三分之一。 两日后,南文琼从别省赶回来准备她的入学事宜,因卓彦霆带队去比赛回不来,她的升学酒只小小办了三桌。 她的手还在恢复期,南文琼不放心她住宿舍,办完酒席后马不停蹄带她去戏剧学院附近租房。 为了让姨妈放心,南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开学那天,南星的名字和戏剧学院一起上了热搜,第一张配图是她亚锦赛夺金、穿着国家队队服领奖;第二张配图是她进入学校大门的侧颜,能清楚的看到学校的名字。 热评里有“知情人”出来透露她被母校保送、戏剧学院特招的事。 没多久,有网友贴出她高中所有考试的具体分数和校内排名,另一个“知情人”爆出她在这届新生里文化课分数是全校第一。 不少人对她出车祸的热搜还有印象,80%的评论是友善的,不是在说她值得,就是在夸戏剧学院这波格局大,那些不好的评论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南星知道自己上热搜后不喜反忧,树大招风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为了避一避风头,她借口身体不适,婉拒校方让她上台代表新生致辞的安排。 第64章 吹梦到西洲10 军训过后, 南星按部就班开启了大学生涯。 表演系几乎全是帅哥美女,她的相貌在其中依然出众,但并不是最受瞩目的存在。班里很多人有出演影视的经验, 其中有一位童星已经担任过主演, 她跟这些优秀的同学一比,只是个无作品的新人罢了, 并不值得多关注。 别人既出色又努力,她更不可能懈怠。 南星没有参加五花八门的社团,潜心学习, 每日固定活动地点仅有租房、教学楼、饭堂、图书馆。 她形单影只惯了, 没有刻意去交友,但她性格很好相处, 是以跟同学之间关系还不错。先后有三个女同学主动跟她示好,她见对方脾气还蛮好, 想着就当攒攒人脉,平时也会跟她们结伴而行。 没多久,南星发现那几个女生在别人面前说她的坏话, 那些话算不上多难听, 可到底让她寒了心。 她没继续跟她们来往, 一心扑在课业上,之后还有别的女生想找她一起玩, 然而南星懒得再花时间和精力去辨别她的好坏, 就这么不了了之。 得益于开学前的恶补, 每次小组作业她都名列前茅,甚至加把劲还可以争一争第一。 不过她根基不深, 大学又是社会的缩影, 她不想惹来别人带有恶意的嫉妒, 于是厚积薄发,适当的隐藏锋芒。 杨教授对她颇为喜爱,一次课后单独留她,慈爱地拍着她的肩:“你有天赋,也有灵气,以你的资质,以后不愁没戏拍,我建议你头两年先沉淀自己,先把基本功给打扎实了,别跟有的同学一样搞些歪门邪道。” 娱乐圈从来不缺新鲜面孔,要想一炮而红,实力和运气不可或缺,很多人一辈子演到死都是无人问津的龙套专业户,于是就有人想走捷径。 这不,学期才过半,系里就爆出了不少瓜,什么某女生为了人脉跟年过半百的教授好上了,什么某女生/男生傍上了金主,被金主塞进剧组去拍戏了等等。 行内乱象横生,一不小心就被迷了眼走上歪路。 南星表示受教:“好的,多谢老师提点。” 大哥卓宁也说过一样的话,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别随便签公司,也别轻信别人介绍她去拍戏的话。 她有一定的知名度,入学后的确有好几个人自称某某公司的人来找她谈合作,也有同学不知是否好心的想介绍她进组,她都听大哥的话全拒绝了。 杨教授听完,满意地点头:“你哥说得对,你涉世未深,不明白行内的很多潜规则,鲁莽会吃大亏。” 南星跟她一起下楼,听她惋惜地说起很久以前一个学姐的悲惨经历。 学姐被人哄骗,签了相当于卖身契的苛刻合同,中途闹了很多不愉快,最后被迫出演好几部三级片,亲戚朋友指指点点,学姐就此抑郁,自杀未遂好几次。 很多时候,演员自己都不能自由的选择剧本。 下到一楼,杨教授拍拍她的手:“急于求成往往没有好下场,咱们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得更长远。” 为人师者,不忍学子误入歧途,却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很多学生没能抵挡住诱惑,最终在纸醉金迷的娱乐圈昙花一现。 每当看到好苗子,她都忍不住像这样私下劝一劝。 南星感动她的惜才之心,郑重地应承:“老师放心,我会的。” 杨教授好久没碰到这么合心意的学生,高兴的请她吃了晚饭。 回到租房,南星先温习一遍今日所学,而后例行在群里跟朋友们聊天。 可能大家最近都忙,群里很冷清。 梁朔昀在医科大读临床医学,是群里公认的大忙人,经常几天才冒泡一次。 俞珍珍读师范,以前是群里的活跃分子,一天能贡献上百条消息,这段时间也不知在做什么,很少水群。 路元瑾和司宇不怎么喜欢长时间打字聊天,常常聊几句就潜水。卓明上个月开始直播打游戏,基本上每天播到凌晨,他这个点就在直播,没时间在群里闲聊。 群里没人,南星就先去洗漱。 四十分钟后,手机里躺了一条短信,自称快递员的人说她有一束花和一个小蛋糕放在门外,让她看到短信后及时开门拿。 南星擦着湿发走到门口,从猫眼处没见到外面有人。 开了一条门缝,果真发现门口有一捧粉玫瑰,以及一个蛋糕盒。 她有不少人追求,偶尔能在门外看到不知道是谁放的花和礼物,现在门口两侧就有好几束鲜花,以及几个装礼物的小纸袋。 她从未收下,第二出门的时候会顺便带下去丢进垃圾桶里。 这次也不会例外。 南星想着今天的花怎么那么多,不甚在意地合上房门。 吹干头发,司宇就打视频过来了。 自从分隔两地,他们聊天的次数逐渐变多,从文字到语音,再从语音到视频。 南星快速梳好头发,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确认没什么不妥,才接通视频。 司宇穿着灰绿色的军装,微微垂下的额发湿漉漉的,显然刚洗过脸,神清气爽地问候:“今天过得好吗?” “还好,你呢?”问完之后,她对着屏幕那头的他微微出神。 他容貌本就极盛,气质又稍微偏冷,和军装简直是绝配。 南星已经看过很多次,每一次都不由得感叹他穿军装的样子该死的帅,恨不得那套制服焊死在他身上。 “我也还好,”他从训练场走回宿舍,“蛋糕合你胃口吗?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就让店主放了其他女生爱吃的料。” 嗯?蛋糕? 噢,门外有一个,南星诧异:“是你送的?” 司宇眉欢眼笑:“卓明的相册里有一张给你庆生的相片,拍摄日期是12月8号,我应该没记错。” 她这一世的生日的确是今天,只不过她给忘了……怪不得早上姨妈和姨父给她发红包。 “是今天,不知道蛋糕是你送的,我还没拆呢。” 说着,南星慢慢挪到门口,尽量小声地开门,迅速把花和蛋糕拎进屋。 他看出了端倪,挑眉:“是我的错,没提前知会你,导致它们埋没在别人送的礼物堆里。”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酸味在里头。 南星有点心虚,忙清了清嗓音:“我都忘了是我生日,今天只收了你的礼物。” 司宇原先就没介意,只是想逗逗她,闻言笑了笑:“没想到我的蛋糕还成了及时雨,趁十二点之前,赶紧尝尝?” “好。” 她把手机调整位置固定在桌上,当着他的面拆开包装。 里面是一个4寸紫色小蛋糕,最上层绘着各色繁星,加了金粉的缘故,灯光下闪闪发亮。 紫色是她喜欢的颜色,图案是她的名字,看得出来这个蛋糕是特别定制的款式。 南星点了蜡烛插上,认真的闭眼许愿——她不贪心,只希望家人和朋友健康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听到号称五音不全的他在给她唱生日歌,她惊讶地睁眼。 和稍显欢快的歌声不同,他的表情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太违和了,她差点不客气的笑出声。 视频里,好几个人从他身边路过,再奇怪地回头看他,显然认为大庭广之下独自唱这歌的他有毛病。 南星不忍他再被围观,吹了蜡烛,歌声随之停下。 她切了一小块蛋糕,把蛋糕的切面怼近屏幕,故意馋他:“宇哥先吃。” 又淘气了,司宇黑眸里蓄满笑意:“放假之后,我给你重演一遍的机会。” 那不就成了给他喂食的画面?南星没上当,笑盈盈地说:“不必等到放假,我代你吃。” 说着,小口吃起了蛋糕。 奶油香甜不腻口,蛋糕胚松软细腻,夹心果酱酸酸甜甜,夹层里是粉绵的红豆粒搭配切成丁的什锦果块,口感很丰富。 为了以后的上镜效果,她得控制甜食的摄入量,吃完这一块,剩下的冷藏起来明天慢慢吃。 南星边吃,边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眼尖的看到他那边有个女生路过,那个女生和他点头打招呼,他颔首回应。 她觉得那个黑长直的女孩子挺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在海边,姓孟。 之前那次离得远,南星没看清孟滢的脸,这次看得很清楚,不得不承认孟滢真的很漂亮,扔到戏剧学院里也是有名有姓的那种美女。 她咬着塑料小叉子,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那个人好像是你高中同学?” “是。” “……” 国防科大出了名的难考,除了招生少、录取分数线高,光是政审和体检就能筛走一大批人,听说今年录取的女生仅有百人左右,没想到孟滢是其中之一。 这事儿不好问,很难说她考国防科大跟他有没有关系……南星想着心事,一时没说话,手中的勺子无意识的一下下戳着蛋糕。 司宇心思一转,猜她所想七八分,隐晦地道:“入学快一个月了,我才知道她也在,她是工学,我是军事学,加上刚才,总共碰见过三次。” 国防科大和戏剧学院虽然隔着几个省,但他和南星每隔三日就打一次视频,他跟她之间的交流比跟同校的女生多出几万倍。 南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神一松,嘴角微微上翘,又马上掩饰性的平下来。 “看来你们学校很大哦。”她心情不错的接话。 “是不小,”司宇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他停下脚步,欣赏她微微发红而不自知的双颊,故作叹息,“星,实在不合胃口就别勉强,蛋糕也是有尊严的。” 记忆里,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她的名字。 原来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叫出来,竟是如此动听。 南星晕了半秒,理清他话中的意思,垂眸,发现碟子里的蛋糕快被戳烂了,而她的手还在无意识地、高频率地戳着。 呃—— 她以为自己所有小情绪都隐藏得很好,没想到是公开处刑,仿佛少女心事被摊开来,她的期待、她的不安、她的窃喜,一件件赤'裸裸的呈现在他面前。 南星大脑断片两秒,迅速挂断了视频。 反应过来后,她欲哭无泪,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良久,她颤巍巍的发过去一条消息:没电了,刚充上[狗狗无语.jpg] 很快,那边回了微信。 司宇:嗯 司宇:你好好充电,我争取下次晚点说,让你电量持久些 她是指手机没电,不是人没电啊……南星哀嚎地倒在沙发上。 不过人也确实没剩多少电量就是了。 第65章 吹梦到西洲11 随着隆冬将至, 第一个学期到了末尾。 放假那天,南文琼一早打电话过来问她想吃什么菜,南星报了几个菜名, 带上书和相机就准备回家。 她是群里放假最晚的人, 朋友们已经在讨论该怎样给她接风,然而计划赶不上, 出门之前接到了大哥的电话。 “哥哥带你出趟远门,你先收拾一下,我15分钟后到。” 她只好手忙脚乱的重新整理行李。 卓宁提前给她买好了机票, 和她碰面之后就带她去机场。 下了飞机, 他的助理小张开车来接,南星在车上给家人朋友汇报近期内不能回去的消息, 收获N声叹息和紧随其后的加油打气。 到了横店镇某个拍摄地,小张接过她的行李和证件去附近酒店开房, 卓宁则给她一张准备好的工作证,带她进了剧组。 “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多观察细节, 比如导演怎么运镜、演员怎么走位这些, 小张会在饭点给你送餐。” 说完这句话, 有人远远喊了声:“卓导,来一下!” 卓宁应了一声, 交代B组的导演:“周哥, 这是我妹, 来学习的,关照一下。” 话还没说完, 那边另一个人又喊了“卓导”, 卓宁来不及再说更多, 匆匆离去,留下南星和B组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这种时刻,不厚着脸皮学不到东西,真正进入演艺圈之后多得是这种尴尬的场合,容不得她社恐。 南星打起精神,九十度鞠躬:“周导好,各位好,我叫南星,在这期间麻烦你们了。” 周导浓眉大眼,蓄着胡子,穿着休闲,四十左右的年纪。 他随手指向一个角落:“待那儿吧。” 只要不是像制片人那样半路塞人进组加戏,他倒不是很在意她围观,只要不添乱就行。 南星再鞠一躬,老实挪到指定地点站着。 这是一部宫斗题材的古装剧,演员们正在中场休息,不少饰演太监和宫女的群演席地而坐,有的群演偷看忽然出现的她,跟认识的人窃窃私语。 一个场务小姐姐给她搬折叠椅过来,南星连忙道谢。 没多久,副导演拿着喇叭喊话集合,六个各有千秋的古装美女依次入场,从妆发来看,她们不是本剧女主就重要配角。 周导发出开拍的指令之后,整个团队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他们在拍宫妃争风吃醋的片段,粉裙女子被围在中间,其他人话里有话的刁难,她无疑是这场戏的重点。 南星重点关注她,时而盯着她怎么巧妙的走位,时而观察其他人的演绎手法,心下思考如果换作自己,自己该怎么去演。 晚上,小张接她去酒店。 第二天,小张又早早来接她去片场。 A组那边有突发状况,卓宁忙得脱不开身,接连几日都没有露面,有什么话都是让小张转述。 既来之则安之,南星安心留在B组旁观,几天下来,不仅跟工作人员混了个熟脸,还跟一个经常演女四号的演员聊过几次天。 这位前辈姓冯,得知她就读表演系,把她当成半个圈内人,拍戏间隙愿意跟她聊一些行内的话题。 导演们待她也很好,不赶进度的情况下,跟演员讲戏时会叫她过去旁听。 南星学到了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投桃报李,在不加重右手负担的情况下,会客串场务的角色,穿梭在各个组之间,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忙。 直到腊月二十九,卓宁才带她回海城。 飞机在傍晚抵达,卓明来接,结果直接把车开到饭馆里。 梁朔昀等人已经落座了,司宇穿着黑色大衣,神采奕奕,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在她进来的时候,他和她眼神一撞,而后扫了眼身旁的空位。 南星懂他的意思,但是他们那排已经坐了三个人,她和大哥二哥在这排坐刚好也是三个,不好再特意坐过去。 她挨着卓明坐下,问:“珍珍还没到吗?” 以往一说到俞珍珍的话题,梁朔昀总是第一个积极回答,今日却不是如此。 他若无其事的给卓宁倒酒,仿佛没听见,兀自和卓宁寒暄。 司宇是俞珍珍的邻居,自然的接话:“她说在家里吃过了。” 南星讶然。 按俞珍珍活泼的性子,无论吃没吃过都会来凑热闹的,昨晚煲电话粥的时候,她还说今天一定会来聚餐。 不知是少了俞珍珍这个气氛组担当,还是有卓宁在导致他们放不开,这顿饭吃得中规中矩。 出了饭店,卓明仍未尽兴,拉着他们去楼上的歌房开包厢,并叫了三打酒。 卓宁悄悄付了钱,对他们说:“你们玩,我就先回去了,还有几份文件急着处理。”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他们不好再挽留。 南星在包间外跟俞珍珍打电话,见大哥出来,跟他挥了挥手,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们在唱歌呢,你来吗?” “你们都在吗?”俞珍珍鼻音浓重地问。 “在呢,”她担心地说,“你感冒了吗?那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我明早去你家看你。” “……没事,我这就换衣服。” 挂了电话,南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怀着心事回到包间。 里面已经玩上了,有麦霸称号的路元瑾在深情款款地唱情歌,卓明和梁朔昀在喝酒打扑克。 司宇坐在最外面,与她四目相交,之后视线下移,落在左手边的位置。 南星意会,余光观察全场,见没人注意,这才悄咪咪坐在他旁边。 梁朔昀给她发扑克;卓明拿了空杯放在她面前,倒满酒:“平时哥不让你喝,今天高兴,喝几杯?” 她酒量不好不差,几杯还是可以喝的,顺势点头。 音响的音量被路元瑾直接拉满,司宇凑近她耳际,详细介绍扑克的玩法,雪松般冷冽的气息环绕着她。 教完扑克的打法,他在桌子底下塞过去一个小盒子,低声说:“补送的生日礼物。” 南星下意识抬眼,见卓明和梁朔昀都没发现,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把盒子放进大衣的口袋里。 不只看眼神行事,还偷偷摸摸转移物品,这也太像特务接头了……她心下默默吐槽。 路元瑾唱累了,放出原唱的歌声,搁下话筒坐到她左手边,和他们一起喝酒打牌。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俞珍珍姗姗来迟。 她摘下浅灰色的针织帽,把手揣进白色羽绒服的兜里,抱怨道:“外面真冷啊,要不是星叫我,打死我也不出门。” 南星见到她很高兴,招手:“珍珍最好了,快来坐。” 众人给她挪出一个空位,好巧不巧,就在梁朔昀和路元瑾的中间。 俞珍珍目光闪了闪,走向另一个空桌:“你们玩吧,我唱歌,都别跟我抢麦啊。” 卓明揉了揉耳朵,苦下脸:“完了,KTV双煞之一要开腔了。” 以前这个时候,梁朔昀第一个附和,但他状似认真发牌,没说话。 路元瑾看向司宇:“同样是KTV杀手,看人司宇,有人在的时候他就不拿麦,我们都得谢他不杀之恩。” “你们别以为我听不见,”俞珍珍翻了个白眼,自信地甩头发,“司宇唱歌要你们命,我唱歌最多只能让你们轻伤,别相提并论好吧。” 南星听说过他音律这方面不行,上次那首生日歌听不出什么来,因此,期待地看向他。 司宇对她几不可见地摇头,亮出手中的牌,把庄家杀得鸡犬不留,接俞珍珍的话:“都是被嫌弃的受害者,相煎何太急。” 卓明认命的连灌两杯酒,无语地说:“你怎么总赢?我这个庄家都快把裤衩输掉了!” “只要不在我视线的范围内,我并不介意你裸奔。” “……” 说笑间,又开始新一轮的较量。 南星不甘心地打字,给他发微信:上次唱的还能听啊。 司宇拿出在口袋里振动的手机,瞄了一眼,左手拿到桌下打字,右手手指灵活的组牌。 提示音一响,南星打开聊天页面,上面是“能听的只有那一首”七个字,附带一个泪光闪烁的黄豆人表情。 回想他面无表情唱生日歌的画面,忆起海边某个清晨他缺乏感情的棒读,她决定大发慈悲放过他,没再继续怂恿他唱歌。 夜渐深,他们一瓶接一瓶地喝,俞珍珍一曲又一曲地唱,一边热闹,一边寂寥。 凌晨两点,酒局散场,代驾开车送他们回到卓家。 南文琼还没睡,穿着睡衣等在一楼,听到车声后赶忙出来看。 南星已是微醺,脸红彤彤地喊了声“姨妈”。 南文琼疼爱的把她搂进怀里,抱怨大儿子对她严格,又数落二儿子让她喝酒。 卓明醉得东倒西歪,说话不太利索:“她都成年了,喝一点,没事儿!” 南文琼看他那不着调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懒得理他,扶她上二楼,送到房门口,温声说:“太晚了,先洗澡睡觉,车里的东西明天再拿。” 南星素日里作息规律,这个点也困了,乖乖点头。 洗漱后,她却精神了很多,一时半会睡不着。 她爬起来,从大衣里取出今天收到的盒子。 里面是一条手链,以众多大小不一垂坠的五角星为主,穿插着几颗紫龙晶,很好看的款式,特别适合搭配裙子。 南星越看越喜欢,当即戴在手上,长度正好。 她满心欢喜地倒回床上,心血来潮,给他发了个“谢谢”的表情包。 他没睡,很快回了信息。 司宇:不是想听我唱歌? 司宇:别后悔 这是要给她唱的意思?南星翻身坐起,更加没睡意了。 等了足足三分钟,他才发来一段三十秒的语音,她期待地点开。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噗嗤。”南星忍俊不禁。 首先,她承认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其次,她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唱歌也好听。 不能说是跑调,因为根本没有一个调是正确的,仿佛前一个音节威胁后一个音节说:“追到你就杀了你”,然后每个音节都狂奔在不同的道路上,堪比万马奔腾现场。 她不是没听过五音不全的人唱歌,但“不全”到这份上也太离谱了。 要命的是,他在沉默的那三分钟里应该就在哼歌,发过来的这三十秒是他发挥得最好的一段。 南星反复听了好几遍,笑得快虚脱了,没能及时回复他,就见他发来一串省略号。 司宇:…… 司宇:我唱歌真的要命? 她努力忍下笑意,回曰:那倒没有,夸张了 他发了个笑脸的表情,明显很满意她的评价。 南星紧接着又发了一条:重伤而已,要不了命 司宇:…… 司宇:你笑了么? 她如实回道:不好意思,一般情况下我是不笑的,除非忍不住 司宇:笑了就好,我缺失的音乐感总算缺失得有点价值 南星怔住。 他发了条语音过来:“快三点了,早点睡吧,晚安。” 她莞尔,也发语音:“晚安。” 作者有话说: 丈母娘:晚安(*?v?*) 司宇:…… 丈母娘:我说,晚安^_^ 司宇:…… 丈母娘(生气):咋回事,跟老婆说晚安不跟丈母娘说?不把女鹅嫁你了 司宇(不满):暗恋都变成明恋了,见面还得打游击战,有把我当女婿? 丈母娘:…… 丈母娘(若无其事):女鹅晚安!*^_^* 南星:……(不知道帮谁) 丈母娘(伤心遁走):还在继续支持我的小天使们晚安T-T 【没错,最后这句才是真正想说的(确信)】 第66章 吹梦到西洲12 春节期间, 海城上下张灯结彩,到处是喜庆的元素。 卓家夫妇待南星视如己出,每年带她一起走亲戚, 亲戚们都知道她的身世, 那么多年下来,早就把她视作卓家的一员, 在卓彦霆和南文琼面前称呼她为“你家小女儿”,红包也有她的份。 有长辈在,南星和司宇没有打语音和视频, 逮着缝隙偷偷摸摸打字聊天, 日子还算惬意。 过完年,轮到同辈人的各种聚餐。 南星今年也收到了小初高的同学聚会邀请, 但她在学校没有特别要好的人,所以例行婉拒, 只参加好友跟射箭队运动员的聚餐。 她挑了个时间请射箭队吃了一顿饭,感谢教练和队友一直以来的关照。 聊天时,南星没有避讳射箭相关的话题, 甚至还主动提起, 言语间, 她对射箭这项传统运动依然饱含热爱。 毕竟射了十一年的箭,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只能说是稍微释然了。 吃完饭, 队友们要回去继续训练, 备战明年的奥运会。 双方都明白,南星和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人, 今后恐怕难以再见, 这一顿饭算是送别会, 她在跟这个圈子正式的、好好的道别。 这事一过,就剩自己人之间的聚会。 卓明上大学后不爱叫人来家里玩,而是喜欢约在外面一起喝酒,哪次都少不了南星。 那条紫龙晶星星手链让她爱不释手,每次去聚餐都戴在手上,为了搭配它,南星每次出门前都精心打扮,对着镜子能编上二十分钟的头发。 和她的好心情不同,聚会的气氛日渐凝重。 俞珍珍和梁朔昀在人前没什么异样,但年关之后的聚会里只要其中一个在,另一个就不会现身。 糟糕的是,俞珍珍整日眼睛红肿,声音沙哑,肉眼可见的清瘦下去;而梁朔昀学会了抽烟,稍显颓废,在他脸上看不到以前常见的笑容。 谁都看得出来他俩闹矛盾了,不过,只有卓明以为他们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小吵小闹。 情人节那天,卓明以“咱们都是单身狗,与其线上线下被秀恩爱,不如哥几个出来喝一杯”为由约人。 梁朔昀来了,俞珍珍没有出现。 夜间11点,梁朔昀喝闷酒醉成烂泥,卓明送他回去,音乐吧里余下心情沉重的三人。 路元瑾小酌白兰地,语气怅然:“兔子不吃窝边草有一定的道理,这事儿如果处理不当,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十几年交情毁于一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南星睫毛微颤,刚含进去的鸡尾酒变得苦涩,冰凉的液体在舌尖滚了两圈,缓慢地咽下,浇灭了心中的火热。 司宇坐在背光处,下颌线紧绷,眸色转暗,神情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冷然。 三人心思各异,沉默蔓延,已经不是适合喝酒的氛围。 结了账,路元瑾走在前面,南星和司宇并排落在后方。 他们今天下午约好了聚餐之后去坐船游江,今夜江边两岸有每年情人节和七夕才会亮的心形彩灯,很多情侣都奔着那灯去江边约会。 本来,他们今夜也打算去赏灯的。 店门口停着好几辆出租车,路元瑾对师傅说了卓家地址,替她打开后座的车门。 南星轻声道谢,矮身坐进车里,对他说:“路哥晚安,”越过他的肩,望着那个伫立在路灯阴影里看不清情绪的人,缓缓启唇,“宇哥……再见。” 司宇移目过来,好似欲言又止;她心里很乱,没敢再看,关上了车门。 回到家,她游魂一样洗漱,然后注视着床头柜上的小鱼缸神游太虚。 假期里他又送来了很多漂亮的石头,小鱼缸已经装了一半多,在暖橘色的夜灯里光彩夺目。 这夜,南星对着小鱼缸失眠到天明。 翌日中午醒来,手机里有司宇的两个未接通话,还有一条半个小时前发来的微信,问她晚上还要不要去坐船。 虽然今天晚上没有心形灯增加氛围,但重要的是陪伴。 南星在对话框里打了“好”字,删掉,又打了“要不算了”,指尖一抖,再次删掉。 她放下手机,心烦意乱的去刷牙洗脸。 用过午饭,陪姨妈看了两集肥皂剧,又回房阅读一个小时的书,她才下定决心答复他的消息。 南星:我去不了了 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 俞珍珍和梁朔昀的事给她敲了一记警钟,南星昨夜想了一宿,再和他继续发展下去的话,一旦他们的感情出了岔子,有可能也会变成如此难堪的局面。 不是没想过瞒着其他人和他偷偷交往,到时候分手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好聚好散,悄无声息,不会让其他友人察觉,也就不会牵扯其他人陷入两难的境地。 可是,俞梁二人显然也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才没有公开恋情,但最后还是影响到了集体情分,搞得六个人都很尴尬。 她扪心自问,假如是她面临俞珍珍此时的处境,自己能比俞珍珍做得更好吗?不一定;再问,自己和司宇之间能走得比俞梁二人更远吗?不能保证。 不管怎么说,和熟人恋爱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因素。 以前总是一个人,习惯了孤独和冷清,现下经历过有朋友陪伴走过酸甜苦辣人生路的感觉,她已经不甘心回到从前了……总之,她不想为了刚萌芽的感情失去司宇这个朋友,也不想失去其他朋友。 好在一切还来得及,趁那层窗纸尚未捅破,他们还能做回朋友。 长痛不如短痛,南星心意已决。 在她表示拒绝的后两秒,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而后消失,数息后又重新显示“正在输入中”,再回归备注名。 明显不止是她一个人在思考将来,昨晚路元瑾说完那句话之后,司宇看样子也在挣扎。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他们都做出了决定,只是两个人的选择截然相反。 南星盯着他的备注,明明是她主动放弃,双眸却渐渐模糊,眼泪让她看不清屏幕。 十分钟后,他回了一个“好”字。 她不敢想象沉默的那十分钟里他是怎样的心情,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这段始于意外的感情,结束得很体面。 南星躲在房间里断断续续哭了半天,晚上眼睛肿成核桃大。 家里人中午就从她嘴里得知她昨夜没睡,以为是熬夜引起的,没往别处想。 这天之后,卓明叫了她几次去聚会,南星以找俞珍珍玩为由拒绝了。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除了真心担忧俞珍珍,她其实不想这么快就和司宇见面,干脆暂时避开。 不过俞珍珍状态很差,很少会赴约,见面也不聊感情的话题。 她不说,南星又不能主动问,何况她自己的心情都没整理好,更加不会对别人的感情观指手画脚。 很快,第二学期开学,她几乎是乳燕投林般的姿态逃回学校。 为了转移注意力,南星比以前更加刻苦的学习,晚上不再盯着手机水群,而是练习到十二点。 司宇不曾再来打扰她,过节时只有一条很像群发的问候信息。 南星时隔很久才发现,他在返校当日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一张璀璨的星空,文案是“我等得起”四个字。 他极少发朋友圈,上一次发还是三年前,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朋友们很疑惑,她看到共通好友刷屏评论。 卓明:你等个西瓜 俞珍珍:你等个西瓜 路元瑾:你等个西瓜 梁朔昀:你等个西瓜 只有南星知道,他是在对她隔空喊话。 她愣了许久,合上手机,选择性遗忘,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勤学苦练,废寝忘食。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进步神速,杨教授说各个课程的老师在办公室对她赞不绝口,尤其是表演和台词分外出色,继而提醒她骄兵必败。 南星虚心受教,拿出做运动员时的干劲,力学不倦。 暑假悄声来临。 她不想回海城,即使想家人,即使自认为现在和司宇偶遇能自然的打招呼,她也不想回去。 正想打电话给大哥求收留,卓宁先一步派小张来接她,解了她的眉燃之急。 这个剧组在拍仙侠剧,拍摄地在著名的旅游胜地,摄班底和上次的不一样。 卓宁很忙,还是把她丢剧组里自力更生就去做自己的事。 南星有经验了,礼貌的一一问候工作人员,然后一边看他们拍戏,一边记笔记。 这个剧组的人基本上把她当空气,没有上次那个剧组的人那么“活泼”,人人忙自己的事,闲暇之余也不会说说笑笑,气氛比较沉闷。 她不敢打扰导演组,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晚上回到酒店才会跟大哥详细讨论。 南星在山秀水美的片场待到开学,总的来说,这次体验还不错。 第三个学期过半,卓宁忽然亲自来学校接她。 “我手头有个角色戏份不多,台词少,你形象贴,正合适拿来练手,我已经跟师母打过招呼,你打个表格交上去就行。” 学校允许学生外出拍戏,前提是要打报告。 这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南星自然想去。 办好一切手续,提上背包就上了大哥的车。 第67章 吹梦到西洲13 卓宁参与拍摄的剧是历史向正剧, 给她找的角色是烽火戏诸侯的当事人、周幽王的第二任王后褒姒。 这部剧是群像戏,主角是列国的君王和名臣。 作为西周灭亡的导火线,褒姒一角出场很早, 有一定的重要性, 由她来引出后续剧情的序幕。 南星拿到剧本后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的戏份真的非常少, 总共就五句台词。 毕竟是配角,褒姒一角在剧本上没有多少笔墨,不过, 越是模糊的角色, 发挥的空间就越大。 这是人生中的第一部 戏,南星很认真的对待, 翻来覆去研究该角色在剧本中的定位。 周幽王攻打褒国,身为被褒国进献给周朝的玩物, 褒姒究竟是真的短视无知,不明白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带来的恶劣影响;还是居心叵测故意引导周幽王自食恶果,冷眼看周朝覆灭? 两种不同的设定, 演绎的时候神态也是不同的。 不久, 片场排到了她的戏, 是室内的戏份,导戏的人正是大哥卓宁。 周幽王的扮演者是家喻户晓的郑姓老戏骨, 南星在开机宴上已经见过他了, 开机仪式那天还聊了片刻。 化好妆, 南星主动上前问候,增加一点熟悉度, 方便待会儿入戏。 卓宁安慰道:“按你平时练习的方式来演就好, 别紧张。” 南星心态平和地点点头。 做了那么年的运动员, 国际比赛都经历过了,这点场面她还是压得住的,何况她两个假期都泡在不同的剧组里,对各种环节熟烂于心,比很多不知所措的新人好得多。 开拍之前,她和郑老师先试戏,摄影组和打光师跟着调整角度。 走戏两次,各方面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才正式实拍。 南星以为自己首次拍戏会遇到各种问题,可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NG两次后就进入了状态。 她穿着华服,雍容的坐着,案前是珍馐美酒,旁边是穿着良裘的贵气男人,男人进宫殿之前还声色俱厉的下令处死了冲撞他的宫人,此时此刻却好言好语的哄着她。 殿中歌舞升平,宫人们捧着周幽王赏赐她的金银珠宝,她却蹙着秀眉,心不在焉。 周幽王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令她展颜,微微用力地拍案,不耐烦地挥手让宫人退下。 她眉间的褶皱加深,微微侧过脸去。 周幽王见了,不甘又无奈地道:“寡人为了你,废了申氏,封你为王后,可任寡人如何把你捧在手心,你都不肯对寡人笑,你说,你究竟会不会笑?!” 她没说话,轻微地侧对着男人,郁郁寡欢地垂下头去。 灯火下,美人柳眉杏目,玉软花柔,却始终未曾展颜。 周幽王没了法子,半是苦恼,半是失落地起身,落寞离去。 她就这么侧着身子缓缓抬首,漠然看他走远,旋即望向另一个方向,眼神幽幽,目灿如星,似有泪光闪烁。 “cut——” 南星眨了眨眼睛,长呼一口气,从角色中醒神,站起来活动一下有点麻木的双腿。 场务好心给她递水,周幽王的扮演者重新回到“大殿”,和她交流一下刚才的对手戏,跟她讲一下在镜头拉进时该怎样用微表情让人物更加饱满。 卓宁在回放刚才最后一分钟的片段,他有空的时候会跟她一起剖析褒姒这个人物,自然能明白她最后那一眼的含义,对此没说什么。 又重新走了一条,补拍了几个特写,这一场戏就完事了。 她今天还有另一场室内戏,重新去化妆,腾地方出来给其他人接着拍。 换完妆发和服饰,她回来等着排戏,围观老戏骨们飙演技,默默取其精华。 折腾到凌晨两点多,她才收工回酒店。 5天后,南星终于等来杀青戏。 骊山上,狼烟四起,各路诸侯率领兵将齐聚城墙下,她在周幽王的各种好话下舒眉展目,快意的哈哈大笑,引得周幽王大喜,同她痴痴地笑。 众诸侯恼怒周幽王的戏弄,不满的折返。 她望着某一个方向,眸中疑有暗光流过,随即眼神下瞥,看着远去的各路诸侯,唇角残余的微笑仿佛是讥讽,也仿佛是悲凉,耐人寻味。 镜头一转,犬戎来犯,骊山还是那个烽烟冲天的骊山,只是各国诸侯担忧再次被戏弄,今次没有起兵勤王。 当天晚上,南星买机票返校,忙着补落下的课程。 又过几日,俞珍珍给她打电话。 闲聊良久,她故作轻松的汇报她谈过一场恋爱,最近刚分手,原因是两个人越来越忙,联系变少,彼此猜疑加重。 某一天深夜,她思念男友,一时兴起跟男友视频通话,男友说他刚跟男同学聚餐散场,喝得醉醺醺的。 可她分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唇印。 第二天,男友酒醒来道歉,解释说唇印是隔壁桌玩真心话大冒险的女生亲上来的,同学想看他笑话,一直没提醒他脸上有唇印。 她选择相信他,但这次之后,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后来的许多次通话,她总能看到他身边有个女人的影子,他说那是他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可她无从辨别真假。 他们误会越来越多,矛盾越来越大,每次通话说不上几句就演变成吵架,放假见面也总是不欢而散。 一段恋情里,对方让你难过的次数大于让你笑的次数时,已经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他们就这么分了手。 电话里,俞珍珍泣不成声,认真的对她说:“星,别谈远距离恋爱,真的。” 南星好一会儿才回:“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心里空落落的,有个声音庆幸地说之前快刀斩乱□□然是正确的决定,另一个声音则反驳说她和司宇不一样,他们一定不会闹到那么难看的地步。 那个人的名字,她刻意的去遗忘,已经好久没有想起过了。 挂了电话,南星鬼使神差的翻出和司宇的聊天记录,一条条认真地看,心中酸酸甜甜地看到后半夜,聊天页面停在他唱《亮晶晶》的三十秒语音。 她愣了半晌,点开,听第一遍时,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听第二遍时,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点进他朋友圈,发现他居然日更了,而且是以日记的形式每天发一张汇总图。 南星随手点进他昨天发的那样汇总图,入目先是一张早餐的图片,然后是文字介绍上午的课程,而后是午餐的图片,说些身边发生的趣事,之后是晚餐的图片,用文字诉说今日的训练强度。 除此之外,他还拍了一些美图,或是从水泥缝里钻出来的一朵生命力顽强的紫色野花,或是雨珠从树叶上滴落下来的瞬间,或是投喂流浪猫的画面。 他在分享他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好似在告诉她,她已经不在意的他的人生片段,都能从他朋友圈里随时补回来。 南星不敢再看,关了手机,闭上眼睛。 可她睡不着,翻来覆去,回神时,发现自己正盯着床头柜上玻璃杯里的雨花石发呆。 那是司宇送她的第一块雨花石,桃红色百合花形状的草花玛瑙,去年入学时她带出来了,用来时刻提醒自己,她也要像这块美石一样在逆境之中绽放光彩。 南星翻过身去,清空杂念,慢慢睡去,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十二月,卓宁主动跟她联系,问她要不要签约他跟合伙人开的公司。 银辉是新开的小公司,资源没有大公司丰厚,但他与合伙人的人脉摆在那里,迟早会卓有成效,一旦她签约,公司的资源先紧着她,最重要的是,她可以自己选剧本。 他把利弊说得很清楚,让她自己选择。 南星心知自己一个人在圈内寸步难行,与其进大公司被毫无交情的人压榨,不如和大哥互利互惠。 她答应下来,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 南星挤出时间回了一趟海城,提前一年跟姨妈要陆家赔偿给她的那五百万,并跟姨妈要她生母的联系方式。 南文琼这么多年没和妹妹联系,但妹妹的号码还是有的,听到南星一起提这两个要求,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想让她给自己留一点儿后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只好都答应她。 南星回到自己房间,照着数字打过去,那边应该是没把手机带在身上,没有马上接听。 等待接听的途中,她捋了一遍南家姐妹的恩怨。 她的生母叫南素英,由南星的外婆一人抚养姐妹俩长大。 家里贫穷,只供得起一个人上学,母女三人商量了好几天,决定让最聪明的南文琼继续读书,南素英则辍学留在家里帮母亲卖糖水。 南文琼上高中时,和音乐老师关系很好,在老师那里学会了弹钢琴,并显露出了天分。 音乐老师爱才,想培养她成为一位优秀的钢琴家,南文琼自己也爱上了弹钢琴,如愿上了艺术学院。 但艺术生的花销让南家吃不消,为了继续供养她,南素英和母亲经常饱一顿饥一顿,生病都只能咬牙忍耐,靠着等大姐出人头地后会给家里挣大钱的信念才挺了过来。 后来,南文琼确实出名了,也给家里赚了不少钱。 好日子没过多久,两姐妹各自婚嫁,南文琼嫁进了好家庭,公婆好相处,丈夫疼爱;南素英嫁给了贩夫走卒,婆婆恶毒,丈夫还是个赌徒,把姐姐贴补给她的嫁妆全都搭进了赌场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南素英日子越过越差,经常被丈夫打得鼻青脸肿,躲避追债更是家常便饭。 南素英眼看姐姐的日子越发幸福美满,埋怨起了母亲和姐姐,要不是为了供姐姐读书,她怎么会早早辍学回家帮忙?如果当年是她去读书,她也会有姐姐那样体面的工作,然后嫁进好人家里享福,而不是过着烂泥一样的生活。 而她全然忘了自己读书时成绩有多差,也忘了这些年来卓家送了多少钱接济她夫家。南文琼更是多次劝她离开赌鬼丈夫,只是她害怕被丈夫报复,不敢离开,继续过着凄惨的日子,拉着卓家一起填补丈夫欠下无底洞般的赌债。 两姐妹关系就此降到了冰点,每次见面就吵架,后来,若是南文琼不给钱,南素英理都不带理她一下。 南素英二嫁那日没有请南文琼,久而久之,两家就彻底不来往了。 这是上一辈的恩怨,南星不作置喙,给生母打这通电话,是想解决后顾之忧。 “喂?”电话接通,一个冷淡的中年女声响起。 南星深吸一口气,轻声说:“请问,您是南素英女士吗?” “是我。” “我是南星,您还记得我吗?” 那边安静了几秒。 “哦……怎么会不记得呢,我经常挂念你,只是家里事情多,妈妈找不到机会接你回来。” 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的人自称妈妈,还说时常挂念她,南星觉得可笑。 场面话谁不会说呢,可她没有跟对方演戏的闲情,直奔主题。 “我知道您有您的难处,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生活了,不会去您家打扰,”她顿了顿,接着说,“我主要是想问,您十三年来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那边很不高兴,语气冷下来。 “你这孩子,什么你家我家,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是,家里很困难,所以那么多年来才不得不把你寄养在别人家,我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你以为我忍心吗?” 说着,电话那头的人低声啜泣。 南星听了很无语,没有能力抚养,完全可以来探望,就算不喜欢进卓家,不是还可以在外面见么?如果继父那边没有言明不让来,那说到底还是对她不上心。 她懒得多说,语气平静:“不管怎么说,我都很感谢您把我生下来,并且抚养我到五岁……对了,您知道我前年出过车祸吗?” 当时这事闹得很大,报纸连续跟进了几天,南素英当然知道。 南素英不玩网络社交平台,不知道她车祸之后进了戏剧学院,更加不清楚她进了娱乐圈,以为她是做不成运动员,缺钱了,来找麻烦的,于是含糊其辞。 “我是知道,当时你爸……你叔也生病住院了,家里又困难,全靠我一个人忙进忙出,等我终于能喘口气的时候,你已经出院了……家里困难,你叔又暂时上不了工,我就只能继续看着店铺,实在脱不开身。” 这一口一个困难的,南星哪里听不出来她的意思。 “我知道您困难,车祸一事,我有五百万的赔偿金,您待会把账户用短信发给我,我把五百万打过去。” 南星这么说有试探的意思,如果她有那么一丁点心疼女儿的想法,都不会好意思要这笔赔偿金,起码不会全都要。 但南素英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五百万,她和丈夫做小本生意的,做牛做马两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一时晕头转向,没有想太多。 她连忙问:“你真的要给我吗?” 南星耐心地说清楚:“是,这是我所有的积蓄,用来报答您怀胎十月生下我,并把我养到五岁的恩情。” 所以她若是还有良心,收了这笔钱就老实过自己的日子,以后别搞幺蛾子。 挂断通话,那边生怕她反悔,马上就把卡号发过来了。 南星自始自终没把她当家人,因此并不难过。 办完这件事,南星好好陪姨妈和姨父吃了一餐晚饭,在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买了机票飞回去。 小张在机场接她,碰面之后载她去大哥说的那家公司。 卓宁的合伙人姓詹,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詹尉其貌不扬,不过气质很好。 会议室里,卓宁给两个人互相介绍:“詹尉,詹总,”,再面向她,“我家小妹,南星。” 南星恭敬地鞠躬:“詹总好,以后请多指教。” 詹尉笑道:“卓宁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叫哥就好。” 南星从善如流的改口:“好的,詹哥。” “这是合同,你看看。” 南星双手接过,仔细看过去,跟大哥曾经跟她说过的差不多,于是当着他们的面签了字。 签完合同,三人去吃了顿大餐庆祝。 没多久,公司给她配了经纪人和助理,还给她开通了个微博账号。 南星以前有运动员时期用的微博号,不过退役后没再登录过。 看着那个挂v的账号,她终于有了自己已经是艺人的真实感,忍不住找了一张小船在海上航行的图片,发了第一条微博。 南星v:射箭小南暂时退场,演员小南扬帆起航[图片] 第68章 吹梦到西洲14 成为艺人之后, 她原先那间租房就不宜再住,詹尉给她租了套安保很严的公寓,还给她姓童的助理配了车, 让小童日常接送她往返。 银辉签约的艺人除她之外还有两个纯新人, 和她业务不重合,据说是詹尉喜欢偶像, 签下来送她们去参加选秀。 卓宁很快就兑现了公司的资源先紧着她的承诺,南星有了新通告,是《护龙三侠》中的女三号, 色艺双绝的名妓李师师一角。 该剧为宋代背景, 男主、女主、男二是江湖中名不经传的人物,意外发现朝中有重臣勾结江湖势力, 欲对微服出巡的宋徽宗不利,主角团为了保护宋徽宗引发了一系列搞笑又感动的故事。 寒假一到, 南星马不停蹄的进组。 李师师在剧本中是才情与容貌无人能及的绝代佳人,看似风流婉转、长袖善舞,实则是渴望自由的笼中雀。 因李师师单独救过一次男主角, 又三番两次帮助主角团, 男主早期还对她有过朦胧的好感, 所以戏份不少。 李师师能歌善舞,南星为了这个角色特意请舞蹈老师教过一段时间。至于声乐方面, 她在系统那里培训过, 系统的前宿主, 也就是她的前辈曾经在某一个任务世界是歌坛天后,一通学习下来, 她唱功还不错。 这部戏仍然有卓宁参与拍摄。 上一次她只在卓宁的组拍过两场戏, 之后去别的组那里拍, 那时候还没什么感觉,这一次她全程跟着卓宁拍,然后就感受到了传闻中卓导的严厉。 她被一视同仁,哪里做得不好就被卓导骂个狗血淋头…… 卓宁看着斯斯文文,骂起人来一个脏话都不带,用词也没有不尊重人,但每一次都骂到痛处,听起来就特别扎心。 每当被他骂,收工后“卓导”变“大哥”,温声软语的给她疏通一下需要进步的地方。 南星过了一周才适应他的精分,忍不住感叹他这变脸的速度不去做演员可惜了,于是被大哥狠狠敲头教训了,很痛! 总之,在卓导和演员前辈们的帮助下,她的演技一日千里。 拍摄期间是春节,剧组照常开工,南星和卓宁凑在一起吃盒饭,一同和千里之外的姨妈、姨父、卓明通了视频,勉强算是和家人一起过了这个年。 那天晚上,手机里的各种问候语中,夹杂着司宇很像是群发的“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南星对着聊天页面出神好半天,回过去一句也很像是群发的“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他没有再回,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在横店待了一个月,她的戏份杀青了,反正还没开学,她在剧组围观其他的演员拍戏,以便学习更多学校学不到的知识。 她为人好学,性格也不错,也很懂礼节,三天两头请大家喝奶茶、吃个饭什么的,大部分人对她心生好感,平时会愿意给她指点迷津。 离开剧组时,南星工作用的微信多出了五六十个好友。 回到学校,杨教授对她拍戏时不忘温习课业的行为给予高度表扬,偶尔给她开小灶,对她越发喜爱。 又过一个月,来了新通告,这次是个镶边配角,不过角色挺讨喜的,是霸王别姬里痴情不悔的解语花,虞美人。 《楚汉奇雄》剧本讲的是楚汉相争的故事,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了,主角班底都是老戏骨,男帅女美的年轻演员在这个剧组都是作配。 詹尉在电话里说:“你的颜值放在娱乐圈也属于稀缺资源,多演一些绝色美女有助于观众记住你。” 卓宁也说:“你在镜头前还没能完全放开自己,只发挥出七分演技,还不能够独当一面担任女主角,再多磨练自己吧。” 南星虚心接受,同时觉得惊讶。 她在剧组看回放的时候,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啊,状态不好的时候NG次数也没有别人多,她还挺满意来着。 卓宁是专业的导演,她不会质疑他的判断,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可能自己真的还没完全放开而不自知。 南星抱着突破自己的想法进组《楚汉奇雄》,慢慢摸索着怎样在表演时放开自己,刚摸到出点门道来,她的戏份就杀青了。 顺便一提,饰演项羽的演员叫苏润之,很帅!他不仅神颜,体格也非常好,演技更是备受好评,目前很红的一个男演员。 当然,现在他也成了她微信列表里的好友。 离开剧组,返校跟上课程的进度,南星心痒难耐,那种好不容易摸到窍门、又没完全参透的感觉让人不上不下,特别难受。 她去跟杨教授讨论这件事,杨教授告诉她这个只能靠个人去领会,若能顿悟,她就是出色的演员了。 换句话说,她本来是优秀的,只是镜头限制了她的发挥,她只能交出合格的答卷,只要能突破这个障碍,就能发挥真实水平交出高分答卷。 南星想攻克这个难题,迫不及待的想接戏。 詹尉和卓宁分工明确,这方面归詹尉管,他本想让她多休息,见此,只好让她如愿当劳模。 之后的大半年,南星跑了几个剧组,陆续出演《武皇传奇》里的上官婉儿、《汉宫风云》里的王昭君、《秦淮八艳》中的柳如是,均是配角,但她收获良多。 如今的她,终于能在镜头下交出高分答卷。 11月,经纪人赵绪给她挑了个好剧本,热门ip《天宸剑》中的女二号宁秋蓉。 宁秋蓉虽然在剧本中是“第一美人”的设定,不过和南星之前演过的美女角色不太一样。 宁秋蓉出身修真界名门,她精灵古怪,热衷恶作剧,有大小姐的骄纵,却不会惹人反感,反而让人觉得俏皮可爱,是剧中的团宠。 她和男主角是青梅竹马,在男主家道中落之前差点和男主角成为未婚夫妻,但她没有和女主抢男主,而是和男二号贺兰澈组了cp。 剧情中期,她的家族被堕仙大反派灭了满门,唯有她活了下来,从此天真烂漫的大小姐变得成熟了。 剧情的高潮是主角团和堕仙展开生死大战,可是双方实力悬殊,主角团硬上无异于以卵击石,除非有特定命格的人投身剑炉,成为神兵天宸剑的剑灵,双方才可堪一战。 宁秋蓉就是拥有特定命格的人。 为了保护爱人和朋友,也为了报仇雪恨,她在最后一刻设了个法阵,让所有人都不能靠近剑炉,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毅然决然的孤身投入剑炉,肉身在沸腾的铁水里化为灰烬。 天宸剑顿时开光,威力巨大,男主角握着它成功诛杀堕仙。 一切尘埃落定,男女主结成道侣,而贺兰澈抱着男主送的天宸剑,失魂落魄的渐行渐远,那悲恸的模样,真叫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宁秋蓉这个角色很复杂,非常有挑战性,南星没演过这种俏皮可爱的角色,已经可以预见播出后宁秋蓉成为多少观众的意难平,当即决定接了。 让她难办的是,宁秋蓉和贺兰澈这对副CP不仅是《天宸剑》的虐心担当,还是吻戏担当。 他俩定情时嘴贴嘴亲一亲,在宁秋蓉下定决心成为剑灵的那天晚上,和贺兰澈再亲一亲,不过这次是激情四射的舌吻,并且这之后有很隐晦的床戏。 入了这行,吻戏和床戏是迟早的事,南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身为敬业的演员,她可以做得到。 ……可她这一世的初吻还在。 内心深处隐隐觉得遗憾。 南星无意识的点开了司宇的聊天页面,上面显示最新的聊天记录是中秋节那日,仍旧是有群发嫌疑的问候语。 她发现他换了头像,以前的头像是一颗孔雀绿的小石头躺在溪水里,现在的头像是漆黑的夜空。 顺势点开他的朋友圈,看到他还在坚持日更,她不敢点开细看,随手往下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没有共同好友给他评论,点赞都没有。 这不太可能,卓明可是很喜欢刷朋友圈的,俞珍珍他们的朋友圈他都有点赞,没道理单单漏过了司宇。 南星想了想,找了个借口分别联系俞珍珍和卓明,让他们截图司宇的朋友圈页面过来。 他们很快就发过来了,他们的账号显示司宇最新的一条朋友圈还是很久以前那句“我等得起”。 他的日记,仅她可见,他的点滴,只和她分享。 快两年了,他仍然没有放弃。 藏在心里的思念、遗憾和不甘在这一刻被全部释放,南星眼眶一热,泪盈于睫。 压抑了多久,爆发的时候就有多疯狂。 她近乎是不理智的让小童定了机票,雷厉风行的直奔国防科大。 真的等在他学校附近,并且给他打了一通他没接到的电话,南星在初冬的寒风里冷静了下来,后悔的情绪快将她淹没。 这是在做什么呢? 藕断丝连害人害己。 她不该来的。 南星转身欲走,手机却响了,是司宇的电话,她迟疑片刻,没接。 一分钟后,铃声消失,她松了一口气,没两秒铃声再度响起。 南星呼吸一滞,还是接了,小声且心虚:“宇哥。” “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 “没事……”知道谎话骗不过他,南星真话假话参半,“我在你学校附近,现在要走了,你做你的事去吧,我还要赶飞机。” “你是来找我的。”他很笃定。 她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想说些反驳的话,可她连自己都骗不过。 “你发位置给我。”司宇匆匆说。 “……你能出来?” 今天周天,可他们学校周末有各种活动,还会加练,而且外出的名额是有限的。 “我有办法,你在原地等我。” 他挂了电话。 南星的心砰砰直跳,紧张之下手有点抖,当真给他发了位置,而后闷不吭声的低头,靴子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不一会儿,共享位置里,他的头像朝她的头像靠近,速度越来越快。 她咬了咬唇,有种想逃的冲动。 第69章 吹梦到西洲15 见到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司宇以小跑之势奔向她,在离她五米的位置突兀地停下,静静地凝望。 南星若有所觉, 不经意地抬首, 对上他深邃的黑眸。 他换上了休闲装,身姿颀长, 英俊挺拔的站在那里,吸引不少过路女孩子的目光。 她心如擂鼓,呼吸有刹那的紊乱。 看来紧张的不是只有自己, 司宇眉目微舒, 一步步缓慢走近,距她两步之遥站定。 他气场过于凌冽, 南星好不容易才忍住后退的动作,张口:“我……” 没能说下去。 这个人很聪明, 说什么都不能掩盖她来到此地的动机,有些心照不宣的事用言语来表达太难为情,尤其她是当年自作主张拒绝他、时隔近两年又心血来潮主动找他的那一方。 是的, 她很坏, 南星承认这点, 无措地抿着唇。 司宇扫了眼她紧紧攥着包包带子的手,眼底有了笑意:“走吧, 去吃东西。” 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迈开长腿, 走在前面。 南星暗舒一口气,把紫色包包背回左肩, 默默跟上, 努力平复不安分的心跳。 二人各自怀着心事并肩同行, 一路上没有交流,前后脚进了一家僻静的咖啡厅。 这个点店里没什么客人,零散坐了三桌人,其中一桌对着店门,坐了四个女生,一水的齐耳短发。 一位着装靓丽的女生见到推门而进的清俊男人,眼睛一亮,不敢置信又惊喜地站起来,对他举手:“司……” 话还没说完,女生看到了他身后进来的一个漂亮精致的女孩。 她微卷的墨发长及腰际,秀发间别着珍珠细发箍,穿着藕杏色长袖碎花裙,领边和袖口是花瓣相叠的设计,镶钻的黑色腰带勒着不盈一握的素腰,薄薄的黑丝裹着一双纤细的美腿,足下踩着细跟杏色短靴。 他进店时,昏暗的咖啡厅多亮了五分,她进来以后,仿佛天光又再亮五分,所有人都被这对容貌出众的年轻男女吸引了目光。 众人的惊鸿一瞥仅在瞬息之间,刚进店的当事人没被影响。 司宇朝女生微微点点头,对迎过来的店员说:“请问有包间吗?” “有的有的。”女店员星星眼,赶忙带路。 南星察觉到和他打招呼的那桌女生还在看着自己,观她们的发型,认出是和他一个学校的同学,遂礼貌的朝她们微笑颔首。 站着的那女生回过神,也对她僵硬地笑了笑。 南星收回目光,跟着他往前走,隐约听到身后的躁动。 “吓人!他有女朋友了啊?这么劲爆的消息怎么没听说。” “唉,高岭之草果然只找高岭之花。” “你们说她那脸怎么长的?跟我们一样吃米饭长大的吗?还是整出来的?” “看不出来,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 一拐一弯进了包间,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南星把包和外套放在排椅的另一端,与他对坐。 店员紧张地递菜单:“两位喝点什么?” 司宇脱口而出:“一杯冰鸳鸯红茶拿铁一杯冷萃咖啡,”停顿数息,望向她,“抱歉,不知道你口味是否变了。” 以前他们每次出去聚餐,她总爱点鸳鸯红茶拿铁,无论春夏秋冬都爱喝冰的。 南星没想到那么久了他还记得,放下菜单,心情复杂地回复:“我喝习惯了,就这个吧。” 司宇继续翻菜单,点了几样她爱吃的甜点。 店员抱着菜单退出去,给他们关上门。 南星的十指在桌下不安地绞着,说些话缓解尴尬:“你们出来的时长是有限制的吧?没想到你还知道气氛这么好的地方。” 说完就后悔了。 这种店更适合男女约会,或者女生之间小聚,这么说,其实很容易让人想歪她是不是在试探他有没有和女生一起来过。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真的只是随口说起罢了。 “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导航来的。”司宇没有介意,把还没熄屏的手机扬给她看,上面是地图app的步行导航页面。 南星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索性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小口。 注意到她用的是左手,司宇斟酌几秒,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了?” 她看向右手,如实答:“拍戏的时候有注意分寸,现在手指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发抖了,除了僵硬了一点,看起来跟正常没什么两样。” 司宇点点头。 窗口开着,能看到外面飘起了绵绵细雨,这是她最不喜欢的天气,连同着心情一起低迷。 二人交换最近的状况,聊完了自己的就聊朋友的事,比如卓明粉丝二十万了、路元瑾准备去德国做交换生什么的。 店员陆续送上餐饮。 寒暄得差不多了,南星喝了口咖啡,就听他还是问出了她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你为什么来找我?” 原来不是不问了,而是等她彻底放松才来问。 南星动作僵硬地放下杯子,心知躲不过去,只好闷声说:“我……最近有部戏,里面……有吻戏。” 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继续往下说。 已经拒绝过他一次,还没想好以后怎么办,却又贸然跑来找他,她也很唾弃自己这么不负责任的行为。 “……所以来找我商量?还是来找我当练习对象?”他坐在光影里,喜怒难辨,“我是该庆幸你能第一个想到我,还是该指责你过分?” 南星摇头否认。 找他当吻戏的练习对象什么的,一次都没有这么想过,再怎么说,她也不至于如此过分。 “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很遗憾没能和他在一起,没能和他一起牵手、约会、拥抱、亲吻,就要把这些初次全都奉献给事业。 仅此而已。 忽然跑来找他是她不对,但她已经尽量把这次见面弱化成是一次普通的社交。 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朋友关系,换作是她去到卓明或者俞珍珍所在的城市,也会像这样试着约他们出来聚一聚。 司宇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忽然起身,走来坐在她左手边的外侧,堵住了她的去路。 “你很矛盾。”他冷静地垂眸看她,一语道破。 南星卡壳了。 是的,她很矛盾,理智上清楚不该和他继续暧昧,情感上却始终没能放下,无论怎么忙碌,认识过多少人,心底仍然保留着一丝丝和他重修旧好的期待。 “……我该走了,谢谢你的招待,”南星心里很混乱,不想再待下去,拿过包包和外套,鼓起勇气对上他深幽的目光,轻声道别,“下次见。” 这次之后,他们大概就再无可能了,司宇沉默良久,决定孤注一掷。 南星有点着急,他不动,她就走不了。 “你……你让让呀!” “就算你今天逃走了,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是没能得到解决,你白来这一趟。” “……”她坐了回去。 “这两年我想了很多,我能理解你的选择,也尊重你的意愿,”司宇定定地看着她,眸色微暗,“可我忘不掉你,无论多少个日夜交替,我依然喜欢你。” 南星心下一颤,松开了抓包包和外套的手,怔怔地回视。 假如两年前的情人节没有发生意外,他应该会在游船赏灯的时候表白,而现今,这句表白迟到了太久。 “我……”她下意识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住了。 没能听到想听的话,司宇也没失望,毕竟她能来找他,已经是最明显的回答。 察觉到他的目光变得坚定和炙热,南星的心跳漏了一拍,也许是内心根本就无法拒绝他,或许她也想这么做,在他慢慢压下来的时候,放弃了挣扎。 司宇一瞬不瞬的观察她,但凡她有一点不愿意,他就会立时停下。 暖橘色的灯光下,柔软的唇瓣最终相贴,温热的气息互相交缠。他扣住她的后脑,撬开她的贝齿,她闭上眼睛,搂上他的脖颈。 细雨停歇,带着凉气的冷风从窗口灌入,使得两颗火热的心更靠近彼此。 抵死缠绵,一次又一次。 南星微喘的靠在他宽厚的胸口,听着他有如鹿撞的心跳,心中一时甜蜜,一时酸涩。 “今天是我不好,不该对你步步紧逼,可是,”司宇握着她雪白的细腕,声音低哑,“你好好想想,这两年我们的相处方式跟朔昀和珍珍分手后有什么区别?他们好歹尝试过,确认了彼此不合适才一拍两散,而我们却未曾开始。” “……” 南星没想明白。 直到下了飞机,进了剧组,拍完《天宸剑》了都没想好。 或者说,是俞珍珍曾经告诫她别谈异地恋这句话让她拒绝去想。 她和司宇没再联络。 很多次,她觉得很累、很想找人倾诉,回想起他送她到机场,临走之前对她说“我是学指挥的,最不缺耐心,想好了再联系我”的那句话,她始终没有拨出他的号码。 好在她越来越忙,主演一部师徒恋仙侠剧《流云栖梧》之后,又立刻主演一部现代都市甜宠剧《正义之下》,两部都是大热ip。 值得一提的是,南星在《正义之下》剧组里发现了沈梦茜的身影。 在这个世界中沉浸式生活了太久,南星差点忘了还有原著这回事。 她在这部戏里和苏润之二搭,她饰演新出炉的菜鸟律师,而苏润之饰演她所在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主讲老油条律师带领菜鸟律师一起打官司,并发展甜甜恋情的故事。 沈梦茜在剧中饰演另一个菜鸟律师,戏份非常少,只是个龙套。 片场里,南星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眼睛,见她的眼睛和自己的确实很像。 原剧情里,这时候她们两个只是萍水相逢,沈梦茜会羡慕地看着众星捧月的“南星”,默默感叹她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待遇,并下定决心要好好走演艺圈这条路。 沈梦茜很快就杀青离组,南星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再留意她的消息。 没多久,南星出演过的剧接连播出,冷艳的褒姒、风情万种的李师师、侠骨柔情的虞姬等角色陆续出现在电视上。 南星偶尔会搜粉丝剪辑自己的影视片段来看,觉得卓宁当初的评价很犀利,她早期的角色果然有表演痕迹,很细微,大部分观众看不出来,行内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后面的角色就少了很多表演痕迹。 直到《汉宫风云》里饰演王昭君的时候,她已经完全融入角色里,仿佛不是她在饰演王昭君,她就是王昭君本君。 她的微博账号有人经营,小童现在每天都兴奋的跟她汇报她粉丝又涨了多少。 真正让她火起来的是《天宸剑》里宁秋蓉一角,播出期间,全网关于这部剧的讨论度总和里,宁秋蓉的讨论度独占鳌头。 制片方秒懂怎么营销,买的热搜里,十条有七条带她角色的大名,并且@她的微博。 她每天涨粉几十万,大结局播出那天,更是日涨七位数,虽然不乏公司给她买的僵尸粉,不过活粉数量也很可观。 南星之前主演的都市甜宠剧《正义之下》的片方很会来事,团队马上四处打点,趁着她热度没褪提前发行。 她在《天宸剑》里的戏份有多虐,在《正义之下》里的戏份就有多甜,引流了好几波意难平的观众,而且《正义之下》制作精良,剧情不落俗套,观众很容易就上头了。 南星和苏润之在《楚汉奇雄》里饰演虞姬和项雨,以be收场,他们在《正义之下》二搭谈甜甜的恋爱,也圆了不少《楚汉奇雄》观众的遗憾,都当成前世今生来看。 总之,她红了。 南星最直观的感受是,有粉丝接机、路上有人找她要签名、有娱记尾随。 詹尉告诉她,有很多广告和代言找上门,品牌赞助纷至沓来,不少商务酒会邀她出席,还有几部综艺邀她做嘉宾,剧本更是源源不断。 正逢毕业季,卓宁却让她先忙学业,之后再专心拍戏,好好把握难得的上升期。 南星拍戏和学业两头兼顾,顺利毕业,按照大哥的指导,趁热打铁接了一部古装戏。 这部戏叫《双姝》,在原著里有不少笔墨,因为这是双女主戏,她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女主则是沈梦茜。 不久,《正义之下》爆火收官,片方开了庆功宴,南星和苏润之是主角,自然不会缺席。 她穿着鹅黄色礼服,随着詹尉言笑晏晏的穿梭在酒会上,跟捧场而来的大佬们打招呼,其中不乏各个行业里举足轻重的这个总、那个总,他们都有投资的潜质,怠慢不得。 一圈下来,她收了近百张名片,微信好友大大扩列。 南星累得半死,又不好表现出来,找了个机会,悄悄躲在角落里喝果汁润口,赶紧吃点东西补充消耗掉的巨大体力。 吃得正开心,身旁来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南小姐……南星,好久不见。” 她咽下嘴里的龙虾,偏头望去,在对方帅得不可思议的脸看出了昔日桀骜少年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6 14:21:10~2022-07-27 17:3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说,名字别在意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吹梦到西洲16 记忆中的陆珩洲是个不学无术、穷奢极欲、玩世不恭的膏粱纨袴, 他蛮横、专断、以自我为中心。 眼前的精英男成熟稳重、气宇不凡、从容不迫,举手投足自带矜贵气质,和以前截然相反。 换作高中时代, 南星肯定会不屑一顾, 就像以前那样,对他每一次的邀约、每一个送的礼物、每一回在树下的等候, 她都视而不见。 现在不行了,陆氏集团家大业大,他在自家企业工作, “跺一跺脚娱乐圈都得抖三抖”——这是原剧情里的原句, 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不过他是真的有一定的影响力。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无奈和体面。 南星瞥了他一眼, 接过他递来的香槟,没入口, 语气淡淡:“怎么称呼你,陆同学?还是陆总?” 这些称呼过于生疏,仿佛他们从未有过什么交集。 陆珩洲眼里闪过一抹失落, 下一秒恢复如初, 笑说:“跟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就好。” 那是他死皮赖脸缠着她一整年, 硬是以朋友的身份勒令她这么称呼的。 南星没顺势叫他的名字,也没接话, 左手优雅地搭在右臂上, 右手摇了摇酒杯, 仿若饶有兴致的欣赏场中的热闹。 陆珩洲借着饮酒的动作,安静地打量她。 她还是那么美丽, 如同花中牡丹, 也一如既往的清傲, 犹如傲雪凌霜的修竹。 时隔5年,他眼中再次出现了迷恋之色,但很快就清醒。 陆珩洲放下酒杯,同她遥望厅里的杯觥交错,声音很轻:“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 她漫不经心地答:“好。” 若不是他在未成年时期用手段弄来驾驶证,开有故障的车来找她,又强硬的拉她上车……她的人生会更美好,起码还能继续射箭,比现在过得更快乐。 陆珩洲听出了敷衍,好不容易才再次见到她,并不想那么快就结束对话。 “你的右手……恢复得怎么样了?” 南星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如你所见,能拿酒杯。” 系统在温养她的身体,碎玻璃造成的伤疤已经淡化得几乎看不出痕迹,可当年她手上不止一个伤口,只是手筋几乎断掉的那一道伤是最严重的地方。 就算有系统的帮助,那始终是不可逆的损伤,右手的受力仅仅只是能拿酒杯的程度,再重一点就会超出负荷。 她语焉不详,陆珩洲却能从中读懂很多没有言明的话,心脏狠狠一缩,愧疚和懊悔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 他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 陆珩洲掩饰失态地清了清嗓子,才道:“都是我的错,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让我给你赔个不是……” “啊,我搭档在叫我了,”南星打断他的话,对正好转过身来的苏润之招手,在对方下意识举手回应后,放下香槟,“我过去一下,失陪。” “请便。”他绅士地颔首。 她毫不迟疑的离开。 陆珩洲看着她走远,心中却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他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辈子只撞过一次铁板,那块叫南星的铁板撞得他头破血流、狼狈不堪,从此心里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 不是没试过找别的女人,他觉得索然无味,也不是没找过像她的女人,可再像也始终不是她。 今日久别重逢,他的心死灰复燃。 或许,他该努力试试的,万一能挽回呢?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见缝插针靠过来,熟络地招呼:“陆总,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李总,幸会。”陆珩洲重新戴上彬彬有礼的假面。 他嘴上跟合作商谈聊生意上的事,余光却追随着那道最显眼的身影。 南星察觉到了,不过懒得理,反正被看也不会少块肉,随他去了。 苏润之等她走近,朝陆珩洲那边抬下巴,调侃道:“怎么回事,招架不住陆氏公子的追求,拿我当挡箭牌呢?” 他们合作过两次,见对方性格不错、没有绯闻、也不是爱炒作的人,在剧组相处几个月间慢慢就聊成朋友,言谈间比较随意。 南星放松下来,声音轻快的开玩笑:“这位帅哥请注意言辞,小心隔墙有耳,要是我们三个被传成三角恋,你粉丝能把我骨灰给扬了。” 他是爱豆出身,粉丝里女友粉占大半,他家粉丝出了名的凶残。 由于他俩二搭演cp的关系,收割了不少cp粉,他的女友粉一个挨一个的跟cp粉对撕,这事儿上过文娱热搜,不是一般的可怕。 年轻点的女演员都爱惜羽毛的跟他保持距离,生怕被他家粉丝撕个你死我活,搞得他一个大帅哥愣是没几个同龄女性朋友。 苏润之本人挺无所谓的,耸肩:“做这一行难免被捕风捉影。讲真的,陆珩洲的条件没几个人比得上,看起来对你也不一般,和他在一起对你的事业很有帮助,不试试?” 试个鬼,狗听了都摇头。 南星干一行爱一行,可她并不打算为了事业牺牲到那个地步,演员是可以让她安身立命,但不做演员她还可以去干别的工作,何至于委身他人。 她反过来调侃:“这个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没有情商在这个圈子走不远,察言观色是必修课,苏润之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不愿意是个人选择,不代表他的思维是错的,资源决定艺人的未来,而资源握在资本家手中,如果谈个恋爱就能扶摇直上,极少会有人拒绝这种难得的机遇。 朋友贵在理解和尊重,苏润之夸张的唉声叹气:“我倒是想,快赐我一位人美心善的富婆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南星知道他在开玩笑,忍俊不禁,笑着和他碰杯。 11月,南星去参加《双姝》的开机仪式。 沈梦茜还记得她,上了香,拍完照,过来跟她打招呼:“南老师,接下来的日子请多关照。” 南星实在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叫老师的一天,她的履历是比沈梦茜要丰富,但被同辈叫老师感觉很奇怪。 她点头:“你叫我南星就好了,也请你多多关照。” 沈梦茜笑了起来,她有梨涡,笑起来很甜美。 两人又聊了几句,然后沈梦茜蹦蹦跳跳的回到助理身边。 南星看她喜形于色,觉得不可思议。 原著里,沈梦茜的身世挺可怜的,父亲烂赌,母亲病重。她自小勤工俭学,咬着牙在电影学院表演系读了三年,中途因为被频繁追债而退学,后来被星探相中,还是进了娱乐圈。 她经纪人不靠谱,她不小心受骗,差点被品行不端的一个大导潜规则,幸得同住一家酒店的陆珩洲伸出援手,成功逃过一劫。 得罪了那个导演,沈梦茜在圈内举步维艰,平时只能跑跑龙套,比如在《正义之下》饰演只有三句台词的小配角,赚不到什么钱。 剧情发展到这个阶段,沈梦茜为了替父还债已经和陆珩洲成为了契约恋人,这才有机会饰演《双姝》的女主之一。 她经历过那么多苦难还能保持活泼烂漫,不可谓不神奇。 开机宴之后,各项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 《双姝》是部虐心宫廷剧,整部剧充满了算计、误会以及遗憾,出场的所有人物里,能善终的不超过五根手指。 南星出演昭国庶出长公主姬怀冉。 姬怀冉擅于谋略,城府极深,因皇帝体弱多病,她下边又只活了一双弟妹,且幼弟今年刚满十周岁,加上国中战事连连,她不得不挺身而出。 她带过兵、打过仗,替昭国保下十年太平,受封镇国公主。随着皇帝体弱,她逐渐生了野心,欲效仿武皇,以女子之身登上龙椅。 沈梦茜饰演的是嫡公主姬怀清,性情温婉,为人和善,她敬爱长姐,疼爱一母同胞的幼弟,天真无邪的活到十八岁。 皇帝奄奄一息,下旨封唯一的皇子姬琏为太子,封嫡女为护国公主,然后不省人事,没几天就撒手人寰。 姬琏登基为帝,姬怀清按照遗诏摄政辅佐,而此前监国了好几年的姬怀冉被迫退居二线。 剧集的主线是讲姬怀冉如何机关算尽谋取皇位,而姬怀清如何见招拆招,在男主祈均的帮助下保护弟弟的皇位。 故事的结局是姬琏不幸病故,祈均在战场上下落不明。 姬怀冉兵败垂成,万念俱灰,欲行自刎,被对她忠心耿耿、甚至为了她不惜牺牲性命、一心一意隐忍爱她的暗卫及时救下。 她心中填满了家国,男欢女爱在她心目中并不占多少份量。到头来皇位没到手,身边只剩一个痴情郎,她只能带着他远走边塞,终生不回昭国。 姬怀清在臣民的拥护下成为了女皇,一边廉洁勤政,一边搜寻祈均,登基的第三年,有人送回了祈均的遗物。 她心愿不大,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曾经设想过姬琏成年亲政之后,她就和祈均去江南小镇隐居。没想到情郎英年早逝,除了祈均,她已经无法再爱上任何人,最后成了孤家寡人。 双姝,亦是双输。 接这部戏之前,南星可以任意选择出演深沉的姬怀冉还是善良的姬怀清。 詹尉和经纪人赵绪都建议她选偏正派的姬怀清,卓宁在外导戏没回来,在电话里建议她选姬怀冉。 南星和大哥一个想法,她认为自己演过类似的人物,该尝试更复杂的角色,挑中了偏反派的姬怀冉。 她想告诉观众,她可以演王昭君的仙、可以演李师师的媚、可以演宁秋蓉的俏,更可以演姬怀冉的飒!她是专业的演员,任何角色都能驾驭,爱她不亏! 总而言之,工作有序的进行。 南星和沈梦茜都是科班出身,男主和重要配角皆是演技派,拍摄过程很顺利。 让南星惊喜的是,她再次见到了冯姓的姐姐!大一被卓宁扔剧组里打杂认识的那个好心引导她入圈的姐姐! 冯悦也很开心,开机仪式那天,她有别的通告要赶,匆匆上香就走了,两人没碰上面,没想到还能再见。 虽然名单上有名字,可时隔那么久,南星记不得她的全名了,今天看到她的脸才想起来。 她们以前就聊得投机,中途休息的时候,两个人就经常凑到一起谈天论地。 沈梦茜偶尔会加入,但她大部分时间都插不上话,渐渐的就不去了,不过她很有礼貌,时不时豪气的请全剧组吃吃喝喝,整个组的氛围还不错。 这日,拍征战画面时,马儿忽然狂躁,南星不慎摔下来,立刻被送往医院。 她腰部疼痛,疑是肌肉损伤,糟糕的是,她压到了右手。 这事可大可小,詹尉和赵绪想马上坐最快的航班赶来,但詹尉正在拉投资,不好马上脱身;赵绪在带新签的艺人走通告,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到。 与此同时,各大新闻马上报道此事,她受伤的消息登上多个平台的热搜,粉丝担忧不已,网友议论纷纷。 到了晚上。 苏润之来探病,陆珩洲紧随其后,没多久,司宇也来了。 好巧不巧,三个男人搭同一趟电梯。 小童和保镖认得苏润之,自然放行,陆珩洲是双姝的投资人之一,来探病合情合理,而司宇跟着在这家医院实习的梁朔昀进去,畅通无阻。 南星靠坐在床头,啃着小童削好的水果块,翻着甜到让人尖叫的少女漫画,正到兴头上。 听到开门的动静,以为是小童买炸鸡回来了,她高兴地抬头,然后就看到了三个男人依次进门的画面。 南星瞪大眼睛,惊愕万分,差点被刚咽下去的哈密瓜呛到。 这这这……他们三个凑在一起的画面,也太诡异了吧! 作者有话说: 到这章为止的戏中戏都是剧情需要,后面应该不会细写戏中戏了。 除了历史向的戏中戏,都是我想写的梗,但是懒得写长篇,正好这个故事需要戏中戏,干脆摆烂,就当我写过了哈哈哈哈 第71章 吹梦到西洲17 苏润之带着一束向日葵来探病, 陆珩洲则抱着一大捧香槟玫瑰,司宇手中是紫色系混搭的花束。 气氛有点微妙。 小童来回端量沉默的四个人,硬着头皮去接他们的花摆上。 南星扫视一圈他们三人, 目光在司宇身上停驻了较长的时间。 他身高188cm, 比起其他二人更加显目,许久不见, 他黑了一个度,皮肤呈小麦色。 许是二人对视时间过长,看起来关系非同凡响, 陆珩洲和苏润之顺着她的视线望向最后进来的第三人。 司宇不露声色, 处之泰然,坚毅的五官增添了几分锋锐的气场。 苏润之识人无数, 眼力过人,观面貌和气场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人中翘楚。 陆珩洲自然也感觉得到, 正因如此,没由来的感到烦躁,轻咳出声, 打断他们的对视。 南星回神, 视线下移, 心中哀嚎一声,她的漫画正看到甜甜的剧情, 两大页都是各种拥抱亲吻的分镜, 这个距离, 他们完全能看清漫画书的内容! 她飞快合上少女漫画,迅速拉出一层抽屉塞进去, 并大力推合抽屉, 整套动作两秒一气呵成。 一直没说话的司宇脸色一变, 情急的上前一步:“小心你的手!” 左手在输液,她用的是右手。 陆珩洲闻言,心急的上前想查看她右手的伤势:“你待着别动,有什么事叫我做就好。” 司宇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辙,两个男人同时动身,往一个方向跨出两步,差点撞到,只得同时停下,意味不明地望向对方。 苏润之和小童对视一眼,默默站到一边,吃瓜。 跟在他们身后本来想进来的梁朔昀见此,体贴的给他们合上门,继续查房去了。 南星无语地看着他们,活动了下手腕:“我没事,医生检查过了,伤势没新闻上说得那么严重。” 她以前受过训练,知道在什么情况下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掉下马的瞬间她调整了落地的姿势,右手是压到了,不过没骨折,过个几天就能消肿了。 目前要紧的是腰伤,要看这几天恢复得怎么样才好判断大概什么时候能复工。 现在热搜上关于她的病情说什么的都有,营销号为了流量,普遍把她的伤势往严重了猜测,还重提她17岁车祸的旧事,引得粉丝们恐慌不已。 詹尉本来今晚也要过来,现在忙着给她公关,趁这个机会给她炒一波热度。 陆珩洲看了司宇一眼,把手插进兜里,就这么站着说:“我不放心,已经派了专机去接国内这方面最有权威的专家过来,你先别乱动,一切等陈医生来了再说。” “是陈敛医生吗?”司宇抬腕看表,淡淡地接话,“如果是的话,可能比你预想中来得更快,我到医院楼下的时候,我朋友说已经在机场接到人了,他们正在赶过来。” 也就是说,陆家的专机慢了一步,是接不到人了,陆珩洲眉头一皱。 他刚知道消息就马上让人联系陈敛,对方答应得好好的,证明那时候陈敛还在原来的医院,假如不是这个人空口说大话,那么陈敛是在和他通完电话之后才被接走的。 能比陆家的动作还快,说明对方的人脉不可小觑。 陆珩洲瞥向司宇,重新审视他,但和自己一身昂贵的白西装不同,他身上的休闲装非全球限量版,也没有大品牌的logo,除了手表是江诗丹顿的,其它的实在看不出门道来。 两个男人在暗中较劲,或者说,是陆珩洲单方面跟司宇较劲,身为当事人之一,南星只觉得离谱。 她重申一遍:“你们别忙了,我真的没大碍,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苏润之终于找着了插话的时机:“小心为上,还是让陈医生看一下比较好。” 小童猛点头:“对对对,小心使得万年船!” 南星更加无语,医生都说最多住院半个月,哪里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 孤立无援下,她只好使出睡遁。 “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你们自便。”她小心挪动腰躺下来。 三个男人都下意识往前一步,碍于男女有别,最后只有小童上前帮忙。 南星躺下之后盖好被子,作出要睡的姿态。 苏润之和她搭档那么久,自然能看出来她在演戏,默契地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他率先走了,司宇和陆珩洲也不好多留,每人交代几句,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两根手指偷偷伸出被子,扯住小童的衣角不让她离开,过了两分钟,南星小声说:“帮我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走了。” 小童应了一声,小跑过去开门张望,回头对她说:“走了!” 总算都打发掉了。 南星松了一口气,估摸着苏润之该到停车场了,给他回了个电话,解释说刚才太混乱,没能好好跟他说说话。 苏润之表示理解,让她好好休息,等她出院了再约她喝酒。 小童收拾有点乱的桌面,见她挂完电话就刷手机,好奇地问:“星,那两个帅哥好像都很喜欢你耶,不给他们回电话吗?” 南星摇头如拨浪鼓。 陆珩洲和沈梦茜目前是恋人关系,虽然是签了合约的契约恋人,也没几个人知道,但总归不是纯粹的单身汉,她不可能跟这样的男人不清不楚。 加上陈年旧事,她每次看见陆珩洲都有点膈应,绝对不可能主动找他。 至于司宇……她打开他的微信,对着他黑漆漆的头像看了良久,最终放下了手机。 南星怀着心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小童轻手轻脚收拾完桌面,把空调调到25℃,合上门,到外间的沙发上跟老板詹尉汇报情况。 晚上9点刚过,南星被铃声吵醒,迷迷糊糊看清来电显示是俞珍珍,正要接,就见病床边坐着一个男人,一时没分清梦境和现实。 司宇和她对视几瞬,用眼神示意她先接电话,然后放下手中的书,拿起水果刀削水果。 她顾不上多想,接通响个不停的手机:“喂,珍珍。”刚睡醒,声音软绵绵的。 俞珍珍在电话那头抓狂:“啊啊啊星你没事吧?!今天班里有个学生离家出走,家长闹到学校来了,我忙了一天,刚刚在网上看到你受伤的新闻!” 南星赶忙安慰:“你放心,我还好,没什么事的。那个学生找到了吗?” “在一座桥上找到人,已经送回家了。” 俞珍珍接着抱怨教师这职业没她以前想的那么轻松,假期要去培训不说,还要跟各种各样的家长打交道,来自学校领导的压力也不小,有的学生还特别难搞。 发了十几分钟的牢骚,俞珍珍赶着去吃晚饭,通话结束。 司宇削好了一盒水果,拿签子叉一块递给她。 她嫌躺着吃不方便,挣扎着起身;他神色紧张地坐到床沿上,扶她靠坐,索性就没坐回原位。 这个距离太近了,超出了朋友之间的亲密,南星没了吃水果的心思。 这一年她从卓明和俞珍珍那里得知不少他的消息,知道他目前在某个海岛服役,听说出来一趟不容易,于是迟疑地问:“你那边这么难请假,你突然来看我,你上级不会怪你吗?” 刚说完,她肠子都悔青了。 那么久没联系他,却知道他难请假,可不就暴露了她平时有悄咪咪关注他么…… 果然,司宇笑达眉目,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 “没关系,我领导说,终身大事也很重要。” “……” 南星默默啃雪梨。 司宇在静默中敛了笑,垂眸,替她理好睡乱的一缕长发。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逐他的手,记得这修长的手指拥紧过她……自咖啡厅见面后数不清的夜晚,她梦见过他,也梦见过他的手牢牢地牵着她。 就在刚刚,她梦到了他对她告别,说他永远都不会再来找她了。 南星鼻子一酸,突然口快地问道:“司宇,时至今日,你还喜欢我吗?” 司宇给她开酸奶盖的动作一停,以为又要面临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好半晌才接话。 “我很少看电视剧,可我总是在屏幕外看着你,一帧都没有错过。听到你受伤的消息,我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往外冲,幸亏上司拦住我,让我先换下制服……你说,我还喜欢你么?” 南星一怔。 她其实是知道答案的,没想到的是,他会说出这么多让她心酸的细节。 司宇转过身背对她,眼角微红,慢声诉说。 “漫长的年月里,我在无望的等待中有过两次放弃的念头。第一次试着放下你,第二天你就来国防科大找我,让我有了苦尽甘来的盼头。” “第二次有放弃这个想法是在昨天,四年了,我也会累。我下定决心要忘记你,可是事如愿违,听到你出事,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来到了这里。” 南星听得认真,愧疚和爱意不断翻涌,渐渐泪眼婆娑。 “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是我自己愿意等你,你也不必感到为难,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些话,”司宇长叹一声,释然的微微一笑,“给我一点时间,总有一天,我会如你所愿以朋友的心态对待你。” 南星心里更难受了,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捏紧心脏,胸口又闷又疼。 她知道,他这么优秀,多得是喜欢他的女孩子,他却愿意等她那么久。 归根结底,是她拖了他四年。 眼泪一颗接一颗,她吸了吸鼻子。 司宇没想惹她哭,正要转身安慰,胸前多了一双素手,柔软的娇躯贴上他的后背,他顿时僵住。 南星不管不顾地抱着他,哽咽出声:“我以前总是瞻前顾后,考虑了很多很多,唯独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不好,是我一意孤行……我现在想通了,我不会再犹豫了,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这句话,司宇等了太久,久到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了。 说实话,他身边有很多选择,无论是读书时期还是现在的岗位,有很多女孩子跟他表过白,让他给她们一个机会;他始终没有动摇,一直在等她给他机会,一等就是一千五百多个日夜。 现在终于等到了,他的心情变得复杂。 “你能这么说,我是很高兴,”司宇轻声问,“不过……你为什么忽然改变想法了呢?” 他不想明早醒来她又再次想做回朋友,继续跟他保持距离,他等了太久,经不起得而复失了,想要问个明白。 南星哭得稀里哗啦,鼻音浓重:“我刚才做了个梦……” 梦里他们两个人分道扬镳,从此形同陌路,然后不知怎的,一晃她就变成了姬怀清,而他成了祈均,她对着他的遗物恸哭不已。 说完今晚做的噩梦,她再把姬怀清和祈均生离死别的故事大致讲了一遍。 南星渴望亲情,也重视友情,如果没有那个梦,也没有参演《双姝》,她不会那么快就想清楚决定和他在一起。 或许,她是刚睡醒脑子还迷糊着,冲动之下才对他说这些话。换作明天她冷静的时候再来听他说那番话,她可能还会坚持原来的选择,祝福他今后过得更好。 但是她并不后悔刚才的真情流露,说了就是说了,抱了就是抱了,既然四年都没能让他们忘记彼此,那么就好好珍惜这段缘分。 南星抱紧他,抽抽噎噎:“司宇,我喜欢你!呜呜呜,我不管了,我就喜欢你!” 司宇微愣,随即闷笑出声,握住她的手转身,把她结结实实地搂进怀里。 “嗯,我知道了,别哭了。” 她不想继续哭的,眼泪就是停不下来,仿佛要哭够四年的份量。 他再度叹息,抱着这么个宝贝疙瘩柔声轻哄。 过了好久,她哭累了,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待她熟睡,司宇把她放回床上,掖好被角,开门出去。 小童在外间的沙发上注意里面的动静,吃了不少瓜。 知道他打败了其他人,今天起晋升为姐夫了,小童对他挤眉弄眼:“司哥,星睡着啦?” 司宇笑着点头:“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小童嘿嘿笑,要不是经常看到星对着他的单人照发呆,她才不会放他进去跟星独处呢。 她趁机提要求:“我要吃澳洲龙虾!还有帝王蟹!” “再加m9和牛?” “好耶!谢谢司哥!” 司宇笑了笑,满面春风的离开医院,哪里还有半点唬人时的黯然神伤。 坐车回到酒店,他看到镜子里怎么掩也藏不住笑意的自己,回想她抱着他不肯撒手的可爱模样,微微挑起眉。 等了四年,稍微对她用一下苦肉计,不过分吧? 第72章 吹梦到西洲18 痛哭的结果是, 南星第二天眼睛肿得厉害,幸好没拍戏,不然技术再好的化妆师都难补救。 梁朔昀来查房, 误会她担心腰伤才哭的, 说了不少安慰话。 聊完正事,他调侃道:“司宇喜欢你吧?我跟他说你在我的医院, 他就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我头一次见他这么着急。” 同样是男人,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 只是司宇平时藏得深, 大伙都没发现,危急关头才表露出来。 这种事被熟人拿来开玩笑, 南星挺不好意思的。 想起他和俞珍珍不欢而散的遗憾,她以为他会不支持由朋友发展起来的恋人呢, 看他欢快的语气,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南星犹豫了下,还是问他:“梁哥, 你赞成我和宇哥在一起吗?” 梁朔昀转着眼珠子思考, 随后笑道:“司宇人不错, 仗义、自律、心地好、责任感强,是个很棒的朋友。我认识他17年了, 没见他和哪个女的走得特别近, 除了很忙这点, 他应该是个很好的伴侣。” 话里话外都是支持的态度。 有人祝福的感觉真好,尤其是来自有相似感情经历的人的祝福, 南星心下大定, 眼角眉梢带着喜意。 “你放心, 我平时有在健身的,”梁朔昀弯手,展示一下被白大褂遮挡住、根本看不出来有没有的肱二头肌,“他要是欺负你,我就替你教训他!” 他在故意整活逗她开心,南星给面子的笑出声,嘴上还是要帮男朋友的。 “我记得宇哥说过,你们都打不过他。” “嗐,单打谁打得过,我和卓明一起上,等元瑾从德国回来,我们给他来个混合三打,再不济把卓大哥也拉来,咱哥四个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给你出气。” 他边说边装模作样的拳打脚踢,她乐得合不拢嘴。 “确定是我满地找牙?你们这么高估自己?”司宇提着早餐站在门口,眼睛微眯,笑得别有深意。 梁朔昀怕他抖出以前被他反杀的诸多糗事,马上转移话题:“哎呀,时间到了,我要去搬砖了,你们聊。” 路过他身旁,梁朔昀鼓舞地拍拍他的肩。 自他出现起,南星就有点儿紧张。 她眼睛肿了,没以前好看,也觉得昨晚在他面前哭那么久很丢脸,不好意思看他。 司宇打开保温盒的盖子,给她盛排队半个小时买来的药膳粥。 “路上堵车,来晚了二十分钟,饿了吧?” 她的早餐本来是小童负责的,司宇刚刚胜任男友一角,想为她做力所能及的事,主动包揽了她的三餐。 见他舀起一勺肉粥吹凉,喂来,南星赶紧说:“我自己来。” 碗底有点烫,司宇不赞同地摇头,避开她伸手接碗的动作,坚持喂她吃。 南星只得乖乖喝,途中左看右看,就是不肯抬眼看他。 待小碗见底,他合上盖子,她咬了咬唇,心一横,张开双臂,眼眸晶亮:“要抱抱!” 这么主动实在不符合她的风格,司宇若有所思:“宁秋蓉?” “……” 她双颊通红,讪讪的收回手,心虚之下,眼神飘忽。 南星害羞得不好意思面对他,想着披上角色的皮就能在他面前保持从容,没想到刚进入角色就被他一眼看穿。 司宇揣度人心一流,如何猜不到她的心思,心下暗笑,他的女朋友,真的好可爱。 他整理好保温盒,坐到床头,小心地拥着不知所措抠被角的人,让她靠着他,坐得更舒服一点。 这个姿势除非她抬头,或者他低头,否则谁也看不到谁,她很满意。 南星枕着热乎的胸膛,仗着他看不到,笑眼弯弯,然后发现枕头旁是她今早又找出来继续看的少女漫画,花花绿绿的封面非常显眼。 她笑容一僵,想偷偷藏好,左手悄悄伸过去,快要摸到的时候,被人捷足先登。 漫画本随意夹着书签,司宇正要拿给她,被隔成两半的漫画在受力不均的情况下翻开来,各种亲吻搂抱的分镜意外入目。 南星双手捂住脸,完了,丢脸丢大了,好想连夜逃离地球。 司宇的动作有瞬间的停滞,继而改了主意,没再交给她,而是自己拿着和她一起看。 “你喜欢看这类型?” “……这是剧情需要,除了这些情侣相处时必备的画面,其它都是正常的剧情。” 她越解释越混乱,什么叫情侣必备啊,这不是在火上浇油吗?哪里有火星单程票,她马上买它个十票八票的,这地球她是待不下去了。 “噢——”司宇意味深长的拖长音调,貌似没察觉她的尴尬,一本正经地说,“是吗?那继续看吧。” 书在人家手上,南星哪里有说不的机会。 仿佛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接下来的七八页都是甜甜的约会分镜,漫画男女主每一页都有亲密接触,有的分镜背景画了N多爆发的小心心,粉红气氛拉满。 换作平时,她早就为纸片人甜蜜的恋爱尖叫姨母笑,激动得在床上扭成蛆了,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如坐针毡。 南星心跳不稳,娇声提建议:“宇哥,不看了好吗?” “为什么?”司宇漫不经心地翻页,只见画上的两个人衣服越来越少,开始少儿不宜,不动声色地问,“昨天不是看得很开心?” 南星是第一次看这漫画,实在是不知道会有不和谐的情节,羞耻得声音打颤:“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看了。” 最多不当他的面看就是了。 “有这样的爱好不是坏事,你可以多学习学习。”司宇慢悠悠的又翻一页,很好,还是两个人扭在一起的不和谐分镜。 “司宇!”她急得不行,伸手去夺漫画书,“我不想看了,咱们做点别的事好吗?我现在真的不想看。” 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分外惹人怜爱,司宇心软了,终于肯放过她,合上漫画放置于桌面。 南星大大松了一口气,满心都是从公开处刑中脱身的喜悦,接着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抱着侧坐在他双腿上。 事发突然,快得她来不及拒绝。 “你说得对,大好时光,是该做点别的,”司宇搂着她的肩,浅笑,“比如情侣相处时必备的事?” 南星美眸湿漉漉的,胸口起起伏伏,想要反驳,一时半会却拿不出理据来,毕竟是她自己胡言乱语在先。 在他压下来的时候,她晕乎乎的想,什么叫搬石砸脚,今日算是深有体会了。 一整个上午,二人都腻在一块。 南星被他以“学以致用”的名义,把漫画里的各种亲密分镜大致试了一遍。 开始的时候,她还娇滴滴地讨饶,后来眼神迷离,双眸水汪汪的,脸上的红晕越来深,气喘吁吁的缠着他不放手,惹得他眼神更加火热。 当然,她有伤在身,以床为地点的情节保留到以后再实践。 午时,经纪人赵绪赶到医院,姨妈和姨父也不放心的坐飞机来看望。 司宇请陈敛专家来给她做了全套检查,得到没大碍的回复后,邀专家和南文琼夫妇一起吃了顿饭。 卓家夫妇暂住亲戚家,南文琼从司宇手中接过负责她三餐的任务,每日亲自做饭煲汤拎到医院,轮流和卓彦霆待在医院里陪她,从早到晚。 司宇体谅她思亲之情,让她多陪陪久未见的家人,只在晚上卓家夫妇走后赶去医院匆匆见她一面。 南星感动于男朋友那么善解人意,许诺过两天再好好陪他。 过了两日,卓彦霆要赶回海城带队,南文琼本想自己留下来照顾她到出院,被南星好一通劝给一起劝回去了。 卓家夫妇走后,《双姝》剧组的演员逮着空来看她,圈内朋友陆续来看望,她忙着社交;加上有些消息灵通的粉丝自发来到医院门口,在不妨碍医院正常运转的前提下拉横幅安慰她、祝福她,她礼尚往来,手写感谢信托小童转交给粉丝。 忙完这些事,司宇的假期结束了。 他服役的海域近来有军事演习,他们岛上的部队有幸参与,他身为指挥,在这个节骨眼外出那么久已是极限,现下不得不赶回去了。 南星依依不舍,却也理解他的工作,反正来日方长。 在医院吃吃喝喝,追追剧看看漫画,倒也算逍遥。 陆珩洲带着礼物又来过好几次,南星事先交代小童以各种理由拒绝他进门,后来他领会到她的意思,不怎么来了。 一周后,南星伤愈出院,按照医嘱在酒店休息了几天,才重新进组上工。 碍于这场突发状况,剧组重新排戏,导演先拍其他人的戏份,她的戏被调到后面集中拍。 好在姬怀冉的外景拍得差不多的了,只剩部分室内的戏份,几乎没有剧烈运动的场面,她的身体得已休养。 不知司宇什么时候跟小童交换了联系方式,他时不时给小童转账,让小童每天买她爱吃的食物,再以南星的名义请她的团队吃饭、请全剧组吃饭。 南星进过很多剧组,碰到过很多次别的女演员的男朋友啊、暧昧对象啦什么的请客,但他们都生怕别人不知道是男方请的客,说得很清楚,被请的人就会感谢的夸赞他们两个人几句。 她男朋友特立独行,每次都是花着他的钱以她的名义请客,虽然这对她来说只好不坏,不过他这个出钱的冤大头一点好处都没占到。 “怎么会没有?剧组的人会承你的情,你好我就好。”司宇在微信里这么对她说。 今晚有夜戏,还没轮到她,南星窝在休息室里和他打语音,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甜丝丝的。 发现他的头像发生了变动,她随口说:“你换头像啦?” 他这几年的头像是一张漆黑的夜空照片,就在刚刚,他的头像变成了只有一颗星星闪闪发光的夜空图。 “嗯,因为,我有星星了。” 她的名字带星。 经过暗无天日的四年,终于等来了照亮他人生的星星。 南星好半天没说话,吸了吸鼻子:“你这人好讨厌,我要是哭花了妆都赖你。” 和他在一起后,她变得多愁善感了。 “好。”他轻笑,“赖我,等你杀青,你把我怎么样都可以。” 南星顿时破涕而笑,伤感全无。 说得好听,见面之后她哪里拿捏得住他,还不是他想把她怎么样就把她给怎么样…… 某些少儿不宜的片段在脑海浮现,她脸颊微微发烫。 小童敲门,推开,无声指了指外面。 南星点头表示知晓,对他说:“我要去走戏啦,晚安。” 挂了电话,她精神十足的出了休息室,面带红光的进入拍摄区。 第73章 吹梦到西洲19 随着春天的结束, 剧组的拍摄工作到了尾声。 南星在杀青戏这日,以一种意外的方式登上了热搜,微博tag对她很不友好。 小花爱吃瓜v:大瓜!速来! #N姓女星疑是片场霸凌S姓女星#[视频] 视频长达30秒, 三个古装女子站在一处, 暗红色长裙的女子和黄裙的女子聊得起劲,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旁边的粉群女子尴尬的站着,半分钟都没插进一句话。 从站位上看,确实有点像另外两个不想带她玩, 在故意冷落她。 距那条爆料微博间隔两分钟, 小花爱吃瓜又发了两张动图。 第一张是她们三个人坐着休息,标注N姓和F姓的两个女子挨着脑袋说悄悄话, 标注S姓的女子在一旁看着她们,神情疑是失落和羡慕。 第二张配图是N姓女子和F姓女子和其他人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S姓女子孤零零的站在外围,看起来可怜无比地望着他们。 两张图没有打码,但角度选得微妙, 离得又远, 发布者还做了迷糊处理, 不是真爱粉认不出来的程度。 这条微博很快就火了,网友讨论得热火朝天, 纷纷拉各路艺人对号入座, 被拉的艺人的粉丝连忙反驳。 总之, 南星下戏收到消息的时候,神通广大的网友已经解码了所有人物。 她这边的公关已经出动了, 银辉发了通稿, 热搜撤了一条又一条, 她的工作室官博也发了澄清。但是没有用,舆论发酵,她已经挂在热一上被嘲讽谩骂了几个小时。 与此同时,沈梦茜被全网同情,她所属的公司立刻买通稿,“宝藏女孩沈梦茜”的tag现在在热二。 手机响个不停,已经被打爆了,南星皱眉,换上私人手机给詹尉和卓宁分别回了电话,然后才和冯悦通话。 冯悦现在也在热搜上,只不过南星的咖位更高,主力军都在骂她。 聊完解决方案,冯悦叹息:“被人用这么不高明的手段搞,我真不舒服。” 是的,这个技俩很拙劣。 不过很有用。 南星现在当红,多得是想把她踩下去的人,而网上最不缺跟风看热闹的人,这些人里起码有三分之一容易被人带节奏,第一时间质疑事件真实性的理智网友总是少数的。 她长呼一口气,不顾小童的阻止,点开了关于自己耍大牌冷暴力的热搜。 底下的第一条热评是“看她面相就知道她脾气不好,整也不整好点”,然后下面好几条热评是长篇大论的造谣她品德不好的地方,接着是已经脱粉的前粉丝在回踩,往下翻好久才看到中立的言论,再之后才是她粉丝信誓旦旦的说相信她。 平时跟她频繁联系的那些所谓的圈内好友此时个个都神隐了,唯有三四个人在风浪尖口出声力挺她,其中就有苏润之。 她前后总共掉了十多万粉,目前还在持续掉粉,不过大部分粉丝都选择相信她;让她感动的是,粉丝拿她和善待人的种种事例去和黑粉对线,一直在维护她的声誉,即使被群嘲也没有放弃。 难过和失落并不能解决问题,南星打起精神,趁着没离组,马上找到导演商量。 《双姝》剧组也被解码了,如果不好好处理,可能会受牵连,被网友抵制。 导演知道轻重,一边跟制片方沟通,一边安排底下的人加班。 一个小时后,《双姝》官博发声。 电视剧双姝v:听说我们有瓜,小双马上找出你们想吃的那个瓜啦,请大家仔细观看哦,我们演员之间都很友爱哒! 小双弱弱的再补充一句,我们剧组今天杀青啦!很快就会和大家见面的!欢迎关注我们又甜又飒的双姝哦![视频] 视频长达一分钟,没有打码,视频的开头是南星、冯悦、沈梦茜聊天,沈梦茜有很多梗都接不上,所以话很少。 南星又抛了一个梗,沈梦茜还是没接住,于是南星和冯悦就着这个梗继续聊下去,全程长达半分钟,之后,南星主动给沈梦茜拿了一片哈密瓜,冯悦问她甜不甜。 也就是说,小花爱吃瓜发布的视频是掐头去尾的。 《双姝》官博对标小花爱吃瓜另发的动图微博,再次祭出9张动图,是大家平时一起玩闹和聚餐吃饭的内容,尽显整个剧组和谐友爱的氛围。 这两条微博马上就hot了,银辉官博和冯悦的工作室联合贴出一份澄清声明,并决定追究造谣者的责任。 有视频和动图为证,一时风向反转。 南星见时机成熟,登上微博号,转发《双姝》的官博。 南星v:首先,谢谢大家的关心,然后,感谢粉丝们的信任,很抱歉连累你们被骂是“劣质艺人”的粉丝,最后,我的心不脏。 这段话很不官方,但这几句话都是她的心声,贵在真诚。 粉丝们纷纷表示永远相信她!让她不要道歉!他们永远爱她! 冯悦转发并评论“我和你的心都不脏”,随后合作过的各路明星陆续现身说法,夸她平时待人多么礼貌友好。 很快,她这条微博火速登顶热一,之前不吭声的那些所谓“友人”接连转发蹭热度,说什么的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和南星是生死之交。 南星和冯悦的粉丝数以火箭升空的速度增长,反观几个小时前被网友嚷嚷着心疼的沈梦茜,涨的粉丝数比起她们来说实在是少得可怜,尤其是冯悦也登上热搜的那句“我和你的心都不脏”给她带去了影响。 这件事明显是被人有意拱火炒起来的,三个当事人里,其中两个发声表示自己心不脏,那压力就给到了不吭声的那个人。 半个小时后,沈梦茜的微博也发了声明,表示大家都是好朋友,她从不认为自己被人孤立,前辈们都很照顾她。 网友们并不买账,照顾你的前辈们被骂了半天了你屁都不放一个,现在你被怀疑是故意泼前辈脏水炒作自己了才急吼吼跑出来澄清,早干嘛去了? 见舆论不对,沈梦茜的公司发声明,表示沈梦茜本人也是受害者,将追究小花爱吃瓜的责任。 南星奔走了一天,不停的接电话,终于在晚上10点抵达居住的公寓。 洗完澡出来,才有空查看999+消息的微信。 她之前置顶了司宇,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的未读消息。 他从午时事发就问她是怎么回事,然后说打她手机打不通,最后一条是下午4点的时候叫她先处理好工作,得空的时候再联系他。 按他的个性,他现在肯定还在等,南星连忙给打他电话,果然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司宇一直在关注网上的走向,知道她把危机解决得差不多了,没再提起那些糟心事,只问道:“累了吗?” 她趴在床上,有气无力:“三个手机都没停过,快累死了。” “那你休息吧,明天缓过来了再说。” “不要!我想跟你说会话。” 他最近出任务了,不能带手机,只有卫星电话,他们已经有五天没联络了。 南星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能跟她通话,证明他已经结束短期任务了。 詹尉今天给她放了两个月的假,她晃着脚丫子,来了精神:“你忙完了吗?预计什么时候有假?” “暂时告一段落,休假要下个月,”司宇心神一动,说道,“这边的海很蓝,运气好的话能看到荧光蓝的海滩,来么?” 南星很心动,同时很纠结:“你们那里不是不能对外公开吗?我去真的没问题?” “我下岛找你,只要不在保密区域活动,是允许短期滞留的,”他话锋一转,“如果你实在想上岛,也不是不可以。” 南星被勾起了好奇心,她至今仍不知道他那个岛在哪里、叫什么名字,问就是要保密。 一听居然能去看一看他工作的地方,或许还能亲眼见到只能在新闻上瞻仰的新型武器,她激动起来。 南星忙道:“你展开说说呀!” 他忍笑地答:“成为我的家属。” “……”就知道没有免费的午餐。 夜渐深,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谁都没舍得先挂断。 司宇按她的要求数完这边的美食,久久没听到她的回应,笑着轻声说:“我很想你,晚安。” 次日。 南星一觉自然醒,边吃小童买来的三明治,边刷微博关注昨天的后续,见事态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没再继续盯着微博。 吃完早饭,她开始处理微信的上千条未读信息,一晃就到了中午,在消息列表里,意外看到沈梦茜发来的十几条消息。 沈梦茜昨天中午先是跟她发语音道歉,解释热搜上的事情跟她无关,然后说她的微博是公司管理的,公司不让她随便发声。 从时间线来看,沈梦茜是事件发酵的时候就来找她说明情况了,见她没回,又急吼吼的跟她解释了一大堆,到昨晚十一点多还在继续道歉,让她别生气。 南星相信沈梦茜本人是无辜的。 原著里,沈梦茜的经纪人坑,公司也坑,后来她跟公司闹了纠纷,陆珩洲出面帮她摆平,她才得已脱离敲骨吸髓的原公司。 算算时日,她差不多是这时期开始跟公司闹起来的。 原剧情并没有她摔下马和上热搜的情节,南星仔细想了想,把所有细节串成了一条线。 她受伤住院全网皆知,詹尉买她敬业的通稿,炒了一波热度,而《双姝》是双女主剧,沈梦茜的公司怕开播后自家艺人的热度被压得太难看,于是剑走偏锋,搞点事情出来给沈梦茜增加热度,这才诞生了昨天热搜上的一连串好戏。 不得不说,沈梦茜的公司说要告小花爱吃瓜这招使得真不错。 小花爱吃瓜可以确定是他们自己养的营销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先拿“告”来唬住不知情的网友,趁机撇清关系,让沈梦茜摆脱自炒的嫌疑。等互联网的记忆淡了,双方神不知鬼不觉的“和解”,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没多少网友知道原告和被告背地里其实是一家人。 算下来,被蒙在鼓里、犹如提线木偶的沈梦茜的确是受害者。 南星不想跟她计较,回了“没关系”三个字,随即去吃午饭。 一周后,全网没什么人再讨论此事,这件事算是平息了。 南星通过那一次负面热搜看清了很多人。 她拉黑了好多没证实真伪就跟风踩她的“朋友”,和那些不为她说话的人保持泛泛之交,与帮她说话的那几个人越来越亲密的来往,特别是够朋友的苏润之。 苏润之最近没通告,南星和他常常带上各自相熟的朋友一起聚餐。 冯悦受热搜风波的影响休息一段时间,南星最常带她一起去吃饭,不知不觉间,他们三个成了铁三角,经常一起喝酒撸串。 人红是非多,4月末,南星再度上了热搜。 这次是被爆恋情,对象是苏润之,娱记甩了N多张他们多次出现在同一场合的照片。 狗仔是真的真会拍,她和苏润之明明是正常的对视,挑个好角度拍,看起来就是“含情脉脉”;他们的座位明明是正常距离,角度刁钻的拍出来,就是“紧紧相挨”的暧昧。 苏润之很红,南星也很红,两个当红艺人传绯闻,火爆程度可想而知,各自的公司出来否认也没用,粉丝控评也压不住八卦的网友。 全网铺天盖地的报道他们的“恋情”,银辉和公寓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记者,暂时是回不去了。 小童用亲戚的身份证给她在一个五星酒店开了房,南星只好先住进去避一避风头。 刚入住十分钟,门铃就响了。 陆珩洲站在门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74章 吹梦到西洲20 南星想起来了。 她和苏润之的绯闻在原著里有记载, 陆珩洲这个时候已经喜欢上沈梦茜而不自知,他以为自己还爱着她,看到网上她和苏润之的“亲密照”火冒三丈, 因此动用人脉查到她的住处。 没记错的话, 他是在和沈梦茜约会途中突然跑来找她的,沈梦茜见他脸色大变, 以为他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偷偷跟在他身后想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然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得知了自己是替身。 门铃再次被按响。 小童问道:“星, 见吗?” 南星很不想见,每当想到自己右手的不便利是他造成的, 她就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话虽如此,有些事还得当面说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 再缓缓吐出:“我出去一下。” “好。”小童给她开门。 陆珩洲抬头,沉声说:“聊一聊吧?我把这一层都租下来了,不用担心别人会看到。” 不愧是霸总, 花几百万冤枉钱只为跟她说几句话, 她看他的眼睛就像看一个败家子。 这一层有公共娱乐区, 二人来到吧台,点了两杯酒, 就让服务员回避了。 南星想早点了事, 没有吃喝的心情, 平静地问:“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陆珩洲听多了她的冷言冷语,没放心上, 望着杯中浅褐色的威士忌, 片刻才开口:“新闻上说的是真的?” 南星面对他侧坐, 余光见一身白裙的沈梦茜蹑手蹑脚的靠近,矮身藏到一个柜台后面,才道:“不是。” 陆珩洲松了一口气,意识到她只承认了她没和苏润之谈恋爱,不代表没和其他人谈,又神色凝重起来:“你……还是单身吗?” 他用力捏着酒杯,在陆氏就任当天都没这么紧张。 这次,南星没有干脆的回答,匆匆捋了一遍原著的感情戏。 “南星”对陆珩洲的感情很复杂,不能说全然无情,也不能说是有情。她不知道陆珩洲这时候有个秘密情人,面对喜欢了她七年的男人,她是有点感动的。 没有几个男人能这么长情,“南星”欣赏他这一点,面对苦苦追求了她七年之久的男人,她甚至想放下过去的恩怨,跟他谈一场为期一个月的试用期恋爱。 正逢陆珩洲和沈梦茜的契约到期,爱慕了那么久的女神终于松动,陆珩洲美梦成真,当然是选择和沈梦茜一拍两散,转头和女神在一起。 和“南星”试着恋爱的那一个月里,陆珩洲对她千依百顺,看着她的眼睛,他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沈梦茜。 从前,他对着沈梦茜的眼睛怀念“南星”,把沈梦茜当成“南星”的替身;现在,他对着“南星”的眼睛思念沈梦茜,“南星”反过来成了沈梦茜的替身。 一个月结束,陆珩洲醒悟自己爱上了沈梦茜,而“南星”却慢慢喜欢上了他,高兴的对他说他通过了她的考验,她同意他成为她的正牌男友。 陆珩洲对她死缠烂打那么多年,说到底这段关系是他强求来的,且他对她有愧,不好对她坦白自己已经移情别恋,硬着头皮和她交往下去。 可是他忘不了沈梦茜,有时候,他白天跟“南星”约会,晚上控制不住自己跑去找沈梦茜。 沈梦茜刚开始拒绝见他,架不住他强势,加上她也忘不了他,两个人就这么藕断丝连,每次他们渐入佳境、情难自禁,就会想到他们中间横隔着一个“南星”,最终不欢而散。 三个人的恋情纠纠缠缠了大半年,直到被越陷越深的“南星”撞破。 陆珩洲约她到一个咖啡店,跟她坦白一切,毕竟他们在那个店开始,他想在那个店结束。 “南星”听了自然伤心难过,但她的傲气不允许她低声下气的去挽回变心的男人,她选择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远离狗男人。 没想到意外发生,她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死于一个雨夜里。 陆珩洲自责、悔恨、愧疚,如果不是他在那天约她去那家店,她不会遭遇飞来横祸。 愧疚感让他不敢再和沈梦茜在一起,沈梦茜也觉得内疚,没再主动找他,专心拍戏搞事业。 陆珩洲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一心扑在工作上,成了事业狂,带领陆氏更上一层楼。 直到五年后,缘分让两个事业有成的旧情人在他乡重逢,二人解开心结,旧情复燃,很快就结成连理。 “南星”一共因为他经历过两次车祸,第一次车祸,她付出了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为代价,令他改掉纨绔子弟的陋习,教他学会上进。 第二次车祸,她付出了鲜活的生命,令他明白了责任感,教他学会怎样好好爱人,彻底蜕变成一个二十四孝好男人。 男女主圆满he了,唯有她这个工具人牺牲了一切。 想到此,南星怒火中烧。 和他试着交往一个月?才不要!她厌烦去过糟糕的原剧情了,后续剧情爱咋的就咋的!这一世她才不会继续做被蒙在鼓里的工具人! 【宿主……】系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南星正在气头上,还要应付狗男人,顾不上理解它未说完的话。 “我是否单身,和你没有关系吧,”她面无表情的戳穿他,“对了,两个月前,我在片场无意中看到梦茜对着你们的合照笑得甜蜜,我们好歹同学一场,给你脱单道喜了。” 她没有看到沈梦看照片,是原著里有写这么一段。 陆珩洲脸色微变。 躲在暗处的沈梦茜同样错愕,她只有一张他们的合照,也只有那一次忍不住在片场翻出来偷偷看一眼,她明明确认过附近没人才看的。 “我和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的眼睛像你,我才对她稍加关照。” 陆珩洲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很快镇定下来,语气平平的往下说。 “况且,我和她不会再有什么瓜葛,这点你放心。” 反正合约快到期了,他决定今晚回去就跟沈梦茜说清楚,提前结束契约。 暗处的沈梦茜捂着嘴,泪流满面。 她差点被潜规则的时候,是他及时救下她;在她背上父亲的巨额赌债走投无路之时,还是他伸出了援手;他不仅替她还清债务,让她衣食无忧,还好心给她资源让她继续拍戏。 她知道自己只是被他豢养的金丝雀,说白了是上不得台面的情人,但是他很绅士,从不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至今只和她牵牵手。 这样的男人,说是她的救赎都不为过,她如何能不喜欢? 可是没想到,原来她是别人的替身,他对她的好都是基于她像某个人…… 沈梦茜失去了力气,慢慢滑坐到地板上。 南星这边,对他无语到不能再无语了。 “陆总,请注意言辞,你们是什么关系与我无关,别说得好像我是破坏你们感情的第三者一样,先声明,我是真诚的祝福你脱单。” “可我不想要你这样的祝福,南星,你明明知道我还爱着你!那么多年来,我只爱过你一个女人!” “你也明明知道,我并不爱你。” “是,我知道,我以前就知道……”陆珩洲苦笑,眼神黯然,“看在我痛苦了那么多年的份上,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 “无论你怎么补偿我,我的手也回不到当初。” 南星懒得再跟他废话,站起身,冷眼看他。 “我每一次看见你,就会想起我再也不能射箭的事实,假如你真的想弥补我,那就请你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这才是真正为我好,而不是只顾自我感动。” 陆珩洲猛然抬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见他想说些什么,他开口之间,南星先一步转身离去。 路过沈梦茜藏身的柜台,她脚步一顿,接着大步回房,留下伤心欲绝的两个人。 回到房间,她对小童说:“我们换家酒店。” 小童没敢多问,趁着时间还早去收拾行李。 换好酒店,她和苏润之的绯闻还在继续。 苏润之的女友粉很多,哪个女艺人和他传绯闻都会被撕,这事儿现在闹得那么大,他的女友粉撕南星却没有撕别的女星那么狠。 一来,他们二搭演过cp,cp粉本身就多,部分粉丝跟cp粉重合。 二来,他们两个各方面都非常登对,哥哥和别的女星传绯闻,粉丝都认为该女星不配,换作南星,粉丝都不得不承认,她没有可黑的地方,光是颜值天花板这点就很有路人缘。 南星这边的粉丝虽然觉得男方的粉丝很晦气,不过也承认苏润之的颜值和业务能力,半数的粉丝认为,如果是真的,他们会祝福姐姐。 总结:两家粉丝没真正撕起来,看客多半是吃瓜心态。 待苏润之拍完广告,南星也联系上醉酒刚醒的冯悦,商量好用哪版公关文案,三人跟公司通气之后,一起发微博。 南星和苏润之选择让工作室官博贴声明,解释两个人只是好朋友,被拍的时候不是在约会,而是和其他人一起吃饭。 冯悦则亲自发微博,po出三人合照。 冯悦v: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拥有姓名……是我太糊了,不配入镜,泪目了家人们![图片][图片][图片] 配图上,南星和苏润之的服饰跟狗仔发出来的照片里的一模一样,破了约会的传闻,网友们转头去骂“爆料”的狗仔。 冯悦的热搜排名比两个工作室的热搜要高。 网友们对这个沙雕接地气的女艺人很有好感,由于她借用了《一直很安静》里的一句歌词,网友在她微博里整活,热评前排第一条是“你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第二条是“冰雨在你脸上胡乱的拍,暖暖的眼泪跟寒雨混成一块”,其他网友纷纷表示,点进来之前没想到评论的各位都在开演唱会。 总之,这场绯闻以一个欢乐的走向告终。 那天晚上,司宇跟她通电话的时候,忽然说:“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我也不能拥有姓名,甚至别人都不知道第四人的存在,你说,怎么补偿我?” 南星在给自己做美甲,歪头想了想,实在没想出来该怎么补偿,问道:“给点提示?” 司宇笑说:“上次在医院的后续?” 那不是指实践少女漫画里的亲密分镜吗?当时就差以床为地点的那些分镜没实践了。 她手一抖,差点刮花了刚画好的甲面,又羞又恼:“你……你流氓!” “……我是指,你说叔叔阿姨走后会多陪我的事。” 呃,她是有这么承诺过来着,后来她太忙了,就没来得及实现。 南星脸红得像番茄,要不是脚趾甲刚涂了甲油,当场就能抠出三室一厅。 她清了清嗓子,默默祈祷他没发现她想歪到床上去了,故作镇定的转移话题:“我后天的飞机,后天晚上我想吃虾饼。” “好。” 二人商定好了后天的具体事宜,他到点去工作了,挂断之前,他慢悠悠补了一句。 “如果你实在想接着实践漫画那些情节,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奉陪。”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南星手一颤,甲面还是花了。 她哪里有这个意思啦?!只是不小心想歪了一下下而已,她没有那么急色好吗?! 正要反驳,他那边挂断了。 南星欲哭无泪,倒在沙发上装了两分钟的尸体。 第75章 吹梦到西洲21 中午, 南星顺利下飞机。 她昨天新染了奶茶发色,身穿白色一字肩上衣和牛仔热裤,戴着口罩和草帽, 这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穿搭。 没人上来跟她合影、要签名什么的, 大概是伪装成功,除了乘务人员, 没人认出她来。 司宇已经等在外面了,他倚着黑色越野车低头沉思,隔几分钟抬首看出口, 这个机场偏远, 没有其他机场客流量大。 经过四十分钟的漫长等待,他看到了想见的人。 南星见自己被他精准认出, 笑眼一弯,飞快走向他, 在距离他两米的时候更是小跑冲过去。 司宇翘高嘴角,站直,张手与她相拥。 他身上有柔顺剂的味道, 像雨后青草的气息, 清新好闻。 时隔几个月, 南星心满意足的窝在他怀中,抱着他结实腰腹的手臂紧了紧, 眼睛带笑, 星光熠熠。 机场是离别与欢聚共存的地方, 拥抱的男女并不稀奇。 太阳有点晒,两个人没有抱太久。 司宇接过她的行李, 放进后备箱, 牵着她走到副驾驶, 打开车门,手搭在车门顶送她上车,这才回到驾驶室。 启动引擎,他说:“我们要去的地方离机场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你要是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先吃点再走,友情提示,附近的食物应该不太合你胃口。” 为了上镜效果,她得控制体重,每餐入口的食量是定好的,若是在这附近吃了不合胃口的午餐,去到海边看到好吃的就不能再吃了。 南星立刻说:“我们到那边再吃吧。” “好。” 90分钟的路程虽远,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要分享,谈笑间就到了。 他租的是海边的民宅,新建的,没住过人,所有的器具都是全新的。 放好行李,两人在饭店吃完午饭,趁着太阳被云层遮蔽,决定去海里游水。 南星有备而来,出于害羞,她选择的是保守款式的泳衣,紫色吊带加假裙,披上薄薄的外搭显风情,脱下外搭是又甜又辣。 司宇穿着黑色泳裤,小麦色的肌肉纹理分明,结实而不夸张,好似在泛着光。 她有几瞬挪不开眼,十分想上手摸一摸……明明高考后去海边那一回他身材已经很好了来着,那次她只是在心里赞赏,然后毫无波澜,没想到到时隔几年再次见到,她居然有点馋。 南星甩甩头,赶紧忘掉黄色废料。 这片海滩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知是藻类的缘故还是这里水质好,这片区域的海水比别处要清澈湛蓝,海风一吹,波光粼粼的,耳边还能听到海鸟的叫声,有种别样的恬静惬意。 司宇牵着她踩水,担心她的身体:“你真的能下水?” “嗯。”南星很肯定地点头。 她的手除了不能提重物,后遗症基本被系统温养没了,受凉时不会再感到酸痛。 “好几年没游了,不知道我还会不会。” 车祸之后,南星没再下过游泳池,上次在海边只随便划拉几下,还是在水浅的地方。 “不用担心,”司宇眼里划过暗光,“我教人很在行。” 她放下心,扶着他充满力量的手臂慢慢下水,在凉爽的海水里舒服得眯起眼,然后就……痛并着快乐。 他有在认真教她,很有耐心,教学方法也很不错。但奖罚制度大有问题,她哪里做得不够好,他就在水下亲过来,美其名曰渡气,她要是哪里做得好,也是换来一个绵长的吻。 ……这根本就没有区别嘛! 傍晚,她在水里扑腾损失了体力,在男人的索取下消耗了精力,整个人累得不行。 司宇神清气爽的背她回去。 南星越想越觉得自己亏,低头咬上他的右肩,在上面留下两排深深的小牙印。 见他没呼痛,反而还笑起来,她气鼓鼓地问:“你不疼吗?” “还好,你要是想出气,该咬深一点。” 哪有人教别人对自己下狠手的……她无语了,他舍得对自己狠她还舍不得呢。 司宇把她往上掂了掂,问她:“你为什么生气?” 南星捂着还有点麻的双唇,愤愤不平:“你还好意思问!我这分明是被你采阴补阳了嘛!” 司宇猛然停下,微愣之后,闷笑出声。 还笑!她握成拳捶他的肩膀,不过没怎么用力,打不疼人就是了。 “咳咳。”他配合的敛了笑,一本正经地说,“你现在游得不错,谁也不会笑你是旱鸭子,效果显著,证明我的方法很奏效。” “……”是这样没错。 “还是说,你玩得不开心?” “……”是挺开心的。 司宇满意的继续走。 南星搂着他的脖子,半是不满,半是撒娇:“我说不过你,你怎么就不让让我。” “以后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你就扣我的零用钱,罚我睡沙发,罚我跪榴莲,还有什么来着?总之我随你处置,绝不反抗,这不是比我让你更有效?” “以后”这词实在太悦耳,她抿唇一笑,大发慈悲地说:“好吧,我可是奖罚分明,今后你可要好好表现了,司小宇。” 他挑眉:“罚说完了,那南小星的奖励是什么呢?” 南星眼珠子骨碌一转,手撑在他肩上,倾身,在他颊上留下一吻。 司宇再度停下,偏头看她,目光幽幽,脸上的表情充斥着“就这?”的不满足。 这个男人还真是一点都不好打发,她一边后悔找了个精明的男友,一边认命地送上红唇。 他眼里是得逞的笑意,没再放开她。 最后,她被人背着吻、抱着吻、按到光滑的大石头上吻…… 回到房子里,天色恰好黑透。 晚餐是海鲜烩饭、盐水焗螃蟹、香辣大虾、椰子鸡汤、炸虾饼,全是他一人做的,味道还不错。 吃完饭,两人手牵手去散步。 附近在开发,人很少,这个时间段路上更是没几个人影,南星索性把口罩滑到下巴处,方便说话,也方便透气。 路边有个老爷爷在卖传统做法的棉花糖,她没见过这种制作方法,好奇的多瞧了一眼。 司宇说:“你等我一下。”然后走向那个爷爷。 南星不是很想吃,不过也没阻止,安心享受男朋友的贴心。 她心情很好地赏花、赏灯、赏月,视线再次回到棉花糖摊位的时候,就见他身边多了个短发的女孩,他们在交谈,显然认识。 那女孩长得很可爱,望着他的眼神里有喜悦、羞涩以及爱慕。 不知司宇说了什么,他笑着看向这边,那女孩也看过来,眼神一下子暗淡了。 见女孩还在看,南星礼貌的朝女孩颔首,女孩僵硬的回应,匆匆离去。 司宇大步走回,把棉花糖递给她:“遇到了也在休假的军医,稍微聊了几句。” 南星接过粉色棉花糖,抿了一小口,糖是甜的,话是酸的。 “她是不是还问了你问题?” “嗯,你怎么知道?” “上一次在海边,不是也有女同学来找你问问题。” 司宇仔细回想,确认是有这么一回事,这么久远的事情,难为她还记得。 他转头,没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克制不住的笑意。 缓了缓神,司宇轻声解释:“孟同学来找我问了三个问题,第一个是问我是否报了国防科大,我答是。第二个是问我觉得她怎么样,我说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第三个问题,她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回说我有个很在意的人,还不确定是不是喜欢,她追问是谁,我说是朋友的妹妹,她不认识。” 孟滢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他的婉拒,她之后就没再找他。 “刚才军医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出来散步,我说我和女朋友一起来的,”他弯腰,脑袋凑近乱吃飞醋的小女人,眉欢眼笑,“我的回答合格吗?” 南星心里美滋滋的,却不想明显表现得太明显,急中生智,把棉花糖塞回他手上。 “不错,奖励你一颗糖。” “只是糖?” 她想起下午某些不和谐的画面,没回答,面红耳赤的加快脚步。 司宇笑着跟上。 第二天,他们约好去看五年前没看成的日出,奈何忽然下大雨,两人只好窝在房子里。 闲着无聊,南星想效仿当年六个人被雨困别墅玩游戏打发时间,然而俞珍珍此时在上课,梁朔昀忙着看诊,路元瑾在德国读研,而卓明一边做直播,一边忙着组建游戏俱乐部,上次南星住院他都回不来,这会儿更是分身乏术。 回过头来才发现,当年一起玩的好友们在工作之后各奔东西,有的人过年也不回海城,比如南星和路元瑾就很难回去,他们六人想要聚齐实在是太难了。 司宇抱着她在影音室看电影,见她走神,亲亲她脸颊:“在想什么?” 南星枕上他的肩膀,叹气:“在庆幸我们在一起了,否则我们这辈子都见不上几回了吧,让你等我那么久,对不起,也谢谢你。” 司宇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别这么说,我的四年换你的一辈子,是我赚了,该我谢谢你才对。” 她仰头,促狭地说:“哪天你惹我不高兴,我的一辈子可就不是你的。” “嗯?”司宇眯起眼,反将一军,“那我可要趁你还属于我的时候,多做点情侣必备的事。” 他怎么还记得她在医院里胡言乱语说的话,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她窘迫的红了脸。 美人眼眸水润,面若桃花,任君采颉,是个男人都忍不住。 喉结上下滚动,司宇果断的低下头颅,把人压在沙发上来回厮磨。 第76章 吹梦到西洲22 司宇只有四天假期, 好在天公作美,只下了一天的雨,其余都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二人把各个景点都逛了一遍, 可惜没能见识到他所说的可遇不可求的“蓝眼泪”海滩。 有一天晚上, 他在厨房做饭,司妈妈打电话过来, 他开的免提,在一旁帮忙的南星全程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司妈妈说儿子老大不小了,该考虑成家了, 她有个姐妹的外甥女是海归博士, 上个月刚回国,她想叫儿子抽空回来跟人家见一面。 南星心知他不会去相亲, 乐得看他犯难,捂嘴偷笑。 司宇正在炸她爱吃的虾饼, 语出惊人:“妈,我有女朋友了。” “真的?”司妈妈大惊,想到自家儿子那么多年都打光棍, 还总待岛上, 哪有时间跟人家女孩子相处, 提出了质疑,“你别不是不想回来在蒙我呢吧?” “真的, ”他不慌不忙的对南星说, “星, 跟我妈打个招呼?” 他开的免提,他妈妈自然能听得到他这句话, 她不打招呼就显得不懂礼数。 事实证明, 幸灾乐祸容易引火烧身, 南星横了他一眼,默念三遍“谨慎吃瓜,没事别惹腹黑男”。 她悄悄清了清嗓子,乖巧地说:“阿姨你好,我叫南星,和司宇交往四个月了。” “啊……你好你好。”司妈妈没想到儿子真的有女朋友,大喜过望,而后疑惑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来不及深想,赶忙说,“有时间来家里玩,阿姨给你做你爱吃的菜。” “好的,谢谢阿姨。” “不用谢,应该的,你都爱吃什么菜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下去,意外的聊得投机。 司宇干脆把手机给她,让她去客厅坐着聊,自己在厨房备下两菜一汤。 假期过得飞快,他要回岛归岗,南星坐当天的航班回海城,陪姨妈待了一周,然后飞回银辉找詹尉。 她的假期还剩半个月,想见的人见到了,该玩的也玩了,她闲不住,主动跟詹尉销假。 当天,赵绪送一批剧本到她的公寓。 南星花了两天时间挑剧本,选中了一个民国戏,女主的人设很出彩,不耽于情爱,自立自强,她很感兴趣。 进组时,她主演的仙侠剧《流云栖梧》正在播出,收视率吊打同时段的其他剧,热度无可比拟,直接让她坐稳一线。 民国戏刚杀青没多久,她再次因为绯闻登上热搜。 起因是有人在微博预热,语焉不详的说一个民国戏的男女主因戏生情,两人做剧组夫妻,男方有儿有女,女方的剧前段时间很火。 发博的人没有任何证据,但网友很快就扒出来了两个对得上的剧组,南星参演的剧是其中之一。 银辉马上公关,晚上,网友扒出这个瓜是隔壁剧组,因为爆料人始终没放锤,这场风波很快就平息。 然而南星还是被波及。 从《流云栖霞》的庆功宴回到公寓,她和小童在地下停车场遇到了陆珩洲,他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南星蹙眉:“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公寓安保很严,这也是她住了那么久的原因。 陆珩洲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酝酿着风暴:“我是这里的业主。” 也对,他有钱,哪里都去得。 南星闻到了酒气,眉间的褶皱更深,耐心地道:“我上次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如无必要,我们就别再见面了。” “我试过了,我做不到,”陆珩洲痛苦地摇头,“当我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消息,我的心就很疼……我不想失去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这次绝对不会做你不愿意的事,你叫我往东我不会往西。” 他目露哀求,热切地看着她,没有平时的半点矜贵可言。 小童跟了她那么久,见过数不胜数的追求者,那些人的条件没有眼前的男人好,可眼前这人的姿态却是最低的。 南星也很意外,这个时间线,他该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人是沈梦茜了才对,做什么还对她穷追不舍? 她一脸冷然:“我说过了,我看到你就会想起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我和你之间是不可能的,陆珩洲,你死心吧。” 陆珩洲呼吸一滞,红了眼睛:“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当年的无心之失?” 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改变,他以为只要求得她的原谅,就能抹平过去的种种,他就有机会重新站在她身边。 南星耐心没了大半。 “我已经不追究那件事了,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大家相安无事,各自安好,几十年后若是有缘再见,我或许能和你做点头之交。” 语毕,她欲绕过他离去,再次被他阻拦。 陆珩洲乘着酒劲不依不饶:“我不要以后,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满意?” 看来今天不说清楚就走不了,南星烦得很,沉着脸说:“那你给我下跪吧。” 大部分男人心中都认同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特别是像他这样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的男人,这类人把面子看得极其重要。 她是笃定他不会照做,才特意这么说堵住他的嘴。 果然,陆珩洲沉默了。 南星暗舒一口气:“小童,我们走。” “哦。”小童不清楚内情,不敢乱说话,刚迈开脚,就见男人矮了身,连忙扯住她的袖子,“星!你看他!” 南星回头,吓了一跳。 堂堂陆氏总裁,十万员工的大Boss,在商界呼风唤雨的人物,居然跪在地上。 陆珩洲伸手揪住她的裙摆,目光沉沉:“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吗?” 南星沉默了许久,缓缓说:“你喝醉了,行事很不理智,我就当作今天什么都没看到,小童?” 小童连忙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在给他找回脸面,陆珩洲却不领情,如诉如泣:“我是喝了酒,可我没醉,你要我跪我也跪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怎么没完没了,南星从他手中抽回裙角,语气冷淡:“好,我说到做到,我原谅你了,你先起来。” 陆珩洲眼睛一亮,马上站起来,正要说话,被她打断。 “以前的事我不会再提,但是,我还是不想看到你,”她转过身,逐字逐句地说,“你听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对你有男女之情,绝、不!希望你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缘分。” 南星懒得看他现在的表情,决绝地离去。 进了电梯,小童小声说:“他……好像哭了。” 她累了,不想再听任何有关他的字眼,潦草地点头。 小童识趣的闭嘴,送她回到家,然后才离开。 泡完澡躺到床上,南星心里不是滋味。 系统出声:【宿主,检测到你的行为令男主受情伤太深,导致他封闭内心,99%的概率不会再爱上别人,和女主he的几率仅为1%,这不符合任务要求,请宿主及时补救,以免任务失败。】 她的任务是推动剧情到主线结束,同时又要规避死亡结局,允许在蝴蝶效应下拆男女主官配,但主线是一定要过完的。 这个世界的原著是纯粹的言情文,主线就是感情戏,要继续下去,只能和陆珩洲暧昧不清。 不行,她受不了这个委屈。 南星想过了,她在原来的世界无亲无故,其实没什么好留恋的,反而在这个世界拥有了亲情、友情、爱情,事业虽然不是她最喜欢的,但也过得去,她很满意现状。 这个世界其实和原来的世界没什么不同,她一样会流血流泪,一样会生老病死,何况,谁知道她原来的世界会不会也有一对“男女主”呢。 既然如此,何必辛辛苦苦做任务在原世界复活,她直接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就好了。 南星想通了,她要留在这里,不回去了。 系统能感知到她的想法,知道她心智坚定,逼她继续做任务也没用,只好遂她意。 【尊重宿主的决定,待宿主生活稳定,我就会脱离,去寻找新的宿主。】 它大可现在就脱离,但好歹缘分一场,她们之间不仅是引导者和被引导者的利用关系,更多的是类似朋友的复杂感情,它想亲眼见证宿主生活得更好再安心离开。 南星心神一松。 她不笨,能明白它的好意,回想遇到系统的种种,她对它满是感激。 又聊了一会儿,她酣然入梦。 翌日,南星雷厉风行的搬家,住进了去年购置的一套三居室。 当天下午,有人拿着陆珩洲给她下跪的视频找银辉。 南星收到詹尉的电话,去了一趟银辉。 视频是真的,从拍摄角度来看,是其他同在车库里还没来得及走的业主躲起来偷拍的。 这种愿意来协商的,只要价钱合适就能被公关。 詹尉说那人狮子大开口,他先按下来了,找她来商量看怎么处理再答复。 南星无所畏:“这人会去找陆氏的,我们别管了。” 这件事对陆氏来说是丑闻,于她来说没什么损失,这人明显贪得无厌,收了陆氏的封口费还要来敲竹杠。 詹尉是老狐狸,哪能能看不透,就算他们银辉不给钱,只要陆氏给了,对方就算给陆珩洲打厚码也不敢发出来,不然陆氏有的是办法让他得不偿失。 “我找你来,主要是因为这个。”詹尉从抽屉里取出一沓照片。 上面全是她和司宇的照片,挽手的、牵手的、喂食的,各种姿势应有尽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司宇全程戴口罩,她则是摘了一次口罩吃他喂的零食被拍到正脸了。 这是上周的事情了,她在冯悦主演的剧组客串一个绝色美女,司宇休假两天前来探班,他们和冯悦吃了个饭,她就陪着他去玩了一天。 南星早就料到会有这天,现在司宇出任务去了联系不上,不过他曾经说过无所畏公不公开,他上司是知道他们恋爱的,只要没闹出丑闻,其实也没什么。 反正不可能瞒一辈子,詹尉和卓宁也说不反对她谈恋爱,南星认为倒不如先下手为强,率先公开。 她马上登录微博,亲自写文案。 南星v:和大家分享一个消息,母胎单身的我谈恋爱了[图片] 配图是从狗仔发来的相片里挑出的,上面是他们两个人手牵手的照片。 第77章 吹梦到西洲23(完) 她公开恋情一事在热搜挂了好几天, 由于信息太少,网友拉了很多男艺人作对此,发现都不符合, 没能扒出男方背景。 南星不想影响到其他艺人, 在自己微博的评论里透露对方不是公众人物,希望大家别人肉, 就算知道是谁也请别去打扰。 圈内好友如苏润之和冯悦,转发表达祝福的同时,也说希望大家别去打扰男方的生活。 粉丝和她一条心, 遇到极端的非要扒马的网友也会积极的怼回去。 这事儿虽然闹得很轰动, 无数男粉表示自己失恋了,cp粉也说梦碎了, 但事态在可控的范围内。 网友认不出来司宇,共同好友却一看照片便知, 纷纷打电话祝福和调侃。 其中俞珍珍跟她聊得最久,她和司宇是发小,对司宇高度认可。 “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等你嫁过来, 咱们就是邻居, 随时可以把酒言欢,秉烛夜谈聊它个三天三夜……哦不行, 你有老公管了。” 嫁人什么的, 老公什么的, 南星害羞了:“你说早啦,我们还没到那个程度呢。” 俞珍珍不信:“我还不了解你们吗?如果你们没有修成正果的打算, 是不会选择公开的。” 她说中了, 南星脸更红了, 忆起几年前她曾让自己别异地恋,脸上热度退减,语气怅然:“你说你不赞同远距离恋爱,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再考虑考虑呢。” “我有说过这话吗?”俞珍珍回想了一下,“没印象了,大概是我和梁朔昀刚分手那阵子发的牢骚吧,其实我现在也不赞成异地恋,不过你和司宇都很忙,你俩不管和谁谈都是异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闻言,南星的最后一抹疑虑也消散了。 和俞珍珍挂电话没多久,手机又响了,是国外的号码。 南星接听,果然是路元瑾的电话。 寒暄过后,他在那边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说:“司宇很好,祝你们幸福。” “谢谢,路哥什么时候回国?” “不清楚,今年春节可能会回去。” “那正好,珍珍刚跟我说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想聚一聚呢。” 路元瑾诧异:“珍珍不介意和朔昀见面了?” 南星笑着说:“是的,她说没关系了。” 俞珍珍和梁朔昀谈恋爱那会儿有太多的误会,严格来说,他们没有谁真正对不起谁,五年过去,他们各自有了谈婚论嫁的恋人,已经能对过往释然了。 下一次再见,也许彼此会觉得别扭,但情分还在,他们还是会互损的青梅竹马。 她趁热打铁:“珍珍每年都回老家过年,梁哥今年应该会回来,我和司宇也约好了年底回海城,就差路哥了。” “……再说吧。”路元瑾情绪不高,那边有人用德语叫他,他应了一声,对她叹息,“早知道的话……” 他没往下深说,那边又有人叫他,他挂了电话。 南星云里雾里,没往下深思,忙着应对长辈。 司宇和卓明从小玩到大,两家长辈都有彼此的联系方式,司妈妈得知她是从小寄养在卓家的表妹,对她疼爱有加,三天两头给她寄好吃的。 卓家这边,南文琼夫妇看着司宇长大的,这孩子既聪明又上进,是个有出息的,且知根知底,越想越觉得合适。 双方家长都表示很满意。 半个月后,司宇出任务归来,抽空跟她一起回海城,轮流正式的拜访双方父母。 他们先去的卓家,南星见识到了专门放他宝贝的宝库。 整个房间一分为二,一半是木架,一半是玻璃柜,木架子上是琳琅满目的奇石,玻璃柜里是各种武器模型。 她看着窗边比人高的坦克模型,总算是知道他读书的时候为什么不参加五十块以上的社交活动了。 第二天,两人去了卓家。 南星在卓家长大,不仅卓家夫妇视如己出,她也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他们的女儿,司宇进门的时候,她郑重的介绍说:“这是我爸,这是我妈。” 卓彦霆和南文琼俱都一愣,然后两个老人泪崩了,南星泪花闪闪,三个人抱着哭了很久很久。 见完长辈,他要回海岛,她在家里多待了几天。 南文琼今年退休了,她一个人在家里待不惯,找了个帮别人打理花园的活打发时间,卓彦霆不同意妻子去陌生人的家里做事,夫妻俩吵了几回。 南星思来想去,建议她帮自己做慈善。 这是她早就想做的事,她拍戏赚了不少钱,投资的收益也很可观,她自己物欲不高,想把大半积蓄拿出来做更有意义的事。 她前世是孤儿,说到做慈善,首要的是建更多条件好的福利院,让更多弃婴得到收留,健康平安的长大。 其次是资助贫困家庭的孩子就学,很多成绩优异的孩子因为各种原因,读完九年义务教育之后就辍学,早早为了生计或是外出打工、或是在家务农,她想帮助这些孩子受更多的教育,见识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她是运动员出身,明白很多运动员一身的伤病,有的运动员晚景凄凉,退役后每个月的补贴都不够药钱,甚至有过世界冠军众筹治病的事,她想尽一份绵薄之力,起码让他们吃得起药、治得起病。 巧合的是,南文琼的好姐妹在慈善圈待过几年,里面的弯弯绕绕摸得一清二楚,这人南星也认识,是曾经把海边别墅借给他们住过的林阿姨。 她们姐妹俩可以作伴,有什么事都好照应,卓彦霆没考虑多久就同意了,南星找林阿姨吃了几顿饭,敲定了这件事,基金会正式成立。 安排完所有事宜,基金会那边直接给姨妈和林阿姨监管,南星进组拍新戏。 司宇每个月回来一趟,她就挤出时间跟他见面,别的情侣怎么约会,他们就怎么约,花样只比别人多,不会比别人少。 聚少离多让他们比别的情侣更恩爱,两人的感情愈来愈深,不得不在酒店过夜的时候,他们住在了一个房间里。 司宇在这方面无师自通,总有很多技巧把她弄得梨花带雨,溃不成军,让她沉溺在高质量的欢愉里。 10月,司宇升职,调回内地,在某保密机构任职,不久,司宇向她求了婚,求婚现场被路人拍到,火速登上热搜。 他被拍到了侧脸,很快就被解码,评论区纷纷有人爆料。 自称曾经是他战友的人说:见过几次,感觉他人很好,那么年轻就有两个二等功和两个三等功,太猛了。 某知情人出来说:他家世蛮好的,爷爷和外公都有百度百科,履历写了好几页的那种,他自己也很争气,干什么都能干好,我要是个女的我也想嫁。 自称是他大学同学的人说:校友来说一句,他高考七百多分,技术类专业任选,却选了不是国防科大嫡系专业的指挥类,结果硬是凭本事在学校里混出名头,毕业后没跟其他人一样去新西兰服役,凭自己的实力去了个好地方,佩服的。 新西兰是戏称,代表三个省份,指挥专业毕业生得下基层工作两年,新西兰便是很多指挥类军官会被分配去的地方。 总之,男才女貌,男方长得也很帅,颜值不逊色于男明星,网友和粉丝都很满意,纷纷喊“嗑到了嗑到了”。 一夜之间,网上多了很多他们的糖粉。 婚礼定在了明年3月,南星和司宇忙着筹办婚事,没顾得上关注网络的走向。 不过颁奖典礼还是要去的,南星在很多奖项上被提名,活跃在各大颁奖典礼,拿奖拿到手软。 期间《双姝》开播,收视率遥遥领先,自来水全网安利,两位女主频繁上热搜。 南星年年有新剧,有口皆碑,获封“收视率女王”,反观沈梦茜很少会出现在观众眼皮底下。 《双姝》爆了,按理沈梦茜该出来营业才对,可是她没有。 南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确很少见到她了,陆珩洲好歹经常上新闻,三天两头就被采访,时不时出现在电视上,而沈梦茜貌似销声匿迹了。 网友也觉得奇怪,特别是沈梦茜的粉丝,她们已经有很久都见到正主了。 两天后,有新闻对此事做了报道,沈梦茜跟原公司解约之后,拒绝了其他公司抛出的橄榄枝,考了教资证,回家乡教书去了。 她在采访里说:“我原来的梦想就是教书育人,经历了很多之后,我发现只有和孩子们在一起才能让我的内心保持平和,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记者问她是不是彻底退圈了。 她微微一笑,梨涡若隐若现,认真地回答:“不算吧,我也喜欢表演,有合适的剧本会接的,我算是淡圈吧,换句话说,我比较佛,怎么舒服怎么活。”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她的粉丝只能选择祝福。 南星看完采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是她最后一次关注陆珩洲和沈梦茜的消息,以后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她清空思绪,放下平板,换上美美的礼服去拍杂志。 时光匆匆,转眼到了年底。 路元瑾最终还是掐着时间回国了。 大年初四那日,卓明组织聚会,特别说明允许带家属。 话是这么说,烧烤摊上还是他们六个人,大家久别重逢,话格外多。 酒过三巡,夜色沉沉,到了该解散的时候。 司宇在桌子底下握上她的手,贴着她的耳朵呼出热气:“我有点醉了,送我回家?” 这个“家”不是指司家,而是他们刚装修好的婚房。 最近他们忙着陪家人,好久没单独在一起了,这一送,还不得干柴烈火。 南星总觉得被家人知道她在外面过夜很不好意思,狠狠捏他修长的手指,压低声音:“我给你叫代驾。” 司宇再了解她不过,看出来她不是不愿意,而是在害羞,唀哄道:“我爸妈这个点已经睡了,我回去可能会吵醒他们,去新房合情合理,你送我回去,顺便留下也合情合理。” 南星没上当,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脚,示意他别再说了。 他笑了笑,没再撩拨人,多喝了几杯,面上的醉意加深。 凌晨一点,大家醉醺醺的离开店里,司宇看起来醉得不轻,歪歪斜斜地靠在她肩上,路都走不直。 路元瑾和俞珍珍还算清醒,他们顺路,一起坐出租回去。 卓明扶着已经醉得睁不开眼的梁朔昀,口齿不清的对南星说:“你送司宇吧,我好累,不回去了,和这货找个酒店凑合一晚。” 只好如此了,她扶着随时都会倒下的司宇,给姨妈打了个电话。 南文琼得知他们是回新房,担心她一个人半夜搭车回来不安全,让她在那边住一夜,明天再回来。 于是,南星叫了代驾,扶着他回了家。 刚进门,男人立刻站直身子,目光清明,哪还有半点醉意。 “你……”南星惊讶地看着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他唬住了。 他眯起眼,笑容灿烂:“好了,这下你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今晚,你是让我采阴补阳,还是你采阳补阴?” 这是他们两人的情趣,采阴补阳是指他来主动,采阳补阴是由她主动。 “……我来吧。”南星选了个相对温和点的选择。 她体力有限,每次到最后都被他提着腰上下浮动,不过她有时候喜欢主导他的感觉。 司宇无所畏,反正选哪种最后都是他为所欲为。 黑暗里,南星被男人抱起,挂在他身上。 理智犹存之时,她默默感叹自己真是被他吃得死死的,同样的,他也被她吃得死死的。 迷情间,她微喘着,颤声说:“司宇,我好喜欢你。” 她很少表白,尤其是在这种场合。 司宇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声音嘶哑:“我爱你,只爱你。” 黑暗中,两人交叠的卧在沙发上,一大一小的两只左手紧紧相扣,无名指上紧挨的钻石对戒在壁灯下闪着绯色的光辉。 夜还长,人生路也还很长。 作者有话说: 本文到这里为止了,打个广告,感兴趣的话可以移步专栏收藏一下同类型快穿《回收高质量男配》~ 然后,感谢你们的订阅,很感谢投过雷、留过评的姐妹,特别感谢经常留评鼓励我的大家。 那么,等我想写快穿文的时候我们再见,祝大家开心每一天*^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