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恋人》作者：南野琳儿 内容简介 鲜花珠宝，甜言蜜语， 都不及他为了逗她高兴而唱的这首歌。 ———————————————————— 他是知名的“战场欺诈师”，高颜值擅撩妹，诸多圈外少女路转粉。 国际电子竞技赛，邱樱与他结识， 她本以为抓到了可以挽回直播人气的王牌， 万万没想到他在电竞圈内的名声却是奇差，连累她人气不增反减。 这场闹剧将她和他的命运连结，她因祸得福找到想要为之奋斗的目标， 偶然，她意外得知，他其实是一个不被理解的高手…… 两个被误解的人，因一场误会命运jiāo错纠缠，从而展开一场超甜蜜恋， 而纵被误解，背负恶名又何妨， 她和他终将逆袭，赢取专属于自己的无上荣光。 1、各大期刊知名作者南野琳儿，多年深得读者喜爱支持，潜心力作《电竞恋人》尚未上市就已备受期待。 2、在2017年即将掀起一波电竞小说热cháo，我的电竞男友VS我的直播女友，《电竞恋人》率先出发，深度揭秘电竞圈与直播圈，讲述怀有梦想的他们如何捍卫与实现自己的梦想和爱情。 3、高甜蜜恋、逆袭热血，《电竞恋人》不禁撩妹、撩汉技能满满，而且看完这本书你也会踏上梦想征途！ 从渺如尘埃到光芒万丈， 人们称赞我的逆袭，予我赞歌。 却无人知晓，我的荣光只是为你， 想陪你一起到那世界之巅。 美国。西雅图。 “USA！USA！USA！” 激昂的呐喊声踩着整齐的节拍。回dàng在可容纳近两万人的钥匙体育馆内。灯光闪烁。中央主舞台的地面上投影着动态的游戏地图。不时会随着爆破的音效迸出火花。一条湍急的河流将舞台一分为二。两个隔音玻璃房各占一边。 邱樱坐在观众席的前排。可以看见玻璃房内的情景。身着队服的选手们头戴耳麦。神情严肃地敲击着键盘。 她的头顶上方是四个环形的巨大屏幕。清晰地呈现出游戏的对战画面。 Conquer。美国游戏巨头D社研发的5V5团队即时对战游戏。一年一度的西雅图全球总决赛重量级堪比电竞界的世界杯。奖金池高达两千多万美元。为所有电子竞技项目之首。 全世界最顶尖的职业选手汇聚于此。争夺代表最qiáng竞技水平的至高荣誉。 此刻她正在现场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幕：决赛。中国的王牌战队Legend对战美国黑马Titan！ 震耳欲聋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Triple kill！”（三连杀！） 两军对峙。Legend的三名主力死于敌方一人的刀下。 场馆内响起了美国观众排山倒海似的欢呼。 就算是邱樱这样的游戏白痴。也能看清现在的局势。中国队Legend大劣。更确切地说。是对方在屠杀。Titan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冲向Legend的阵地。美国选手中跑在最前面的角色手持一把大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邱樱屏息凝神。看见他一刀砍掉别人半管血条。两刀。击杀！ 系统音随之响起：“Mega Kill！”（杀人如麻！） “拦住他！拦住他！”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吼声从邱樱的背后传来。她所处的位置聚集了大量华人观众。他们中有不少人从国内千里迢迢赶来。只为在客场替自己心中的荣耀擂鼓助威。 “Legend加油！不能输！”一个女生带着哭腔大叫出声。这声音由点及面。浩浩dàngdàng地在观众席内蔓延。 “加油！加油！加油！” “USA！USA！USA！”美国粉丝不甘示弱。场馆的大半边飘起了星条旗。 “加油！加油！加油！” “USA！USA！USA！” 加油打气声此起彼伏。 比这更响的是解说激情澎湃的声音—— “Legend战队决定殊死一搏！最终只剩队长Cris一人残血逃生。可是Titan没有打算给他任何的生存机会！他已无路可走！” “Rampage！”（bào走！） Legend全员阵亡！ 大屏幕中。宏伟的水晶枢纽被五个角色集火攻击。最终随着爆炸声化为了一摊废墟。 “恭喜美国Titan战队成为本届全球总决赛的冠军！” 舞台上进行着盛大的颁奖典礼。雷鸣般的掌声和绚烂的灯光将华人玩家聚集的这块区域渲染得格外落寞。职业解说们红着眼眶沉默不语。粉丝们垂头丧气。有的甚至肩膀抽动。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受到了现场气氛的感染。邱樱不知不觉掉了两行眼泪。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忘记切换视角。手机摄像头正对着自己。此刻直播间内的弹幕早已炸开。 “我们要看颁奖礼啊！谁要看你这张假哭脸！” “绿茶婊又开始演戏了。装哭恶不恶心啊？” “平时打擦边球就算了！中国队输了比赛你还掉眼泪博噱头。要点脸好吗！” 邱樱用手背擦了擦脸颊。关掉摄像头。轻轻地哼了一声。 乔馨就不知道想点新花样吗？这些雇来黑她的水军。她都能背出名字来了。 近年来。随着电竞游戏风靡全国。游戏直播平台随而兴起。所有人都可以在上面展示自己的游戏实况、日常生活。通过粉丝的礼物获得收入。 盘靓条顺的邱樱正是知名平台“游星”的当家花旦之一。平台上其他高人气女主播清一色是某家经纪公司的签约艺人。单枪匹马的邱樱身为异类。平时没少受到排挤。观众数量日渐减少。这次她在游星的抽奖活动中抽中了来西雅图观看Conquer全球总决赛的机会。这些天展馆还没开门她便早早到场。占据绝佳位置直播大赛实况。人气略有回升。如今赛事落幕。她的下一步便是拦截职业队选手蹭签名照。说不定还能有机会采访。 不知何时邱樱身侧的那条走道上已经挤满了人。她闻声看去。原来方才落败的亚军队伍没有离开。而一字排开。站在不远处。 曾经的十冠王。Legend。 邱樱听那些现场的狂热粉丝说过。Conquer是中国电竞的骄傲。 电子竞技。以电子游戏为载体的竞技运动。国家体育总局所列第78个正式体育竞赛项。 长久以来。电竞在国内难登大雅之堂。人们的印象停留在“玩游戏”、“烟雾缭绕的网吧”、“不务正业的混子”、恶劣的环境和微薄的收入上。三年前当第一支中国队获得Conquer西雅图全球总决赛冠军时。100万美元的超高额奖金远超其他项目。震动了央视和体育总局。豪门战队Legend、Dragon、VPG三足鼎立。横扫各大联赛。令国外队伍闻风丧胆。 然而。一匹美国黑马却在今年横空出世。将中国队一支支斩入败者组。Legend作为仅剩的希望。依然没能力挽狂澜。 令人唏嘘不已的是。Legend虽然战绩斐然。却始终无法在标志着至高荣誉的全球总决赛上登顶。今年的亚军是他们拿的第四个亚军。而这一战也是他们的队长。中国Conquer第一人Cris退役前的最后一战。 但大家都没想到这一战的结果是这样毫无尊严的惨败。 主舞台上。冠军队伍在烟花与掌声中举起了奖杯。 邱樱将手机镜头对准舞台下的Legend。最左边的人双手捂在鼻子两侧。泪水缓缓地自指尖滑落。看年龄应该是队长Cris。 将镜头移到他的旁边。邱樱愣了一下。那位选手个子很高。长着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目似朗星。鼻梁直挺。他双手闲闲地插在口袋里。看向主舞台的眼睛里毫无波澜。没有不甘、懊悔、愤怒。仿佛刚才输掉的只是一场练习赛。 他冷不丁将头转向邱樱的方向。吓得她赶紧放下手机。 她想起之前在场馆外见过他。他身材颀长。单肩背着背包。脖子上挂着耳机。在选手入场的红毯处被女粉丝团团围住。人太多。邱樱挤不进去。踮着脚远远地看了几眼。只见他脸上始终带着笑。任由女生们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拍照。甚至恨不得将脸贴上来。 有个女粉丝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挑挑眉。随后漫不经心地将她的长发撩到一边。用马克笔在她luǒ露的后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引来尖叫声连连。 邱樱当时都惊呆了。如此“亲民”。他应该很好接近吧…… 主舞台。主持人开始对冠军队伍进行采访。决赛的MVP是年仅16岁的华裔天才少年Jeffery Chen。ID为Disaster。麻省理工数学系的高材生。 邱樱忍不住感慨。方才游戏中那个犹如战神般冲锋的凶猛大汉。现实中却长得眉目清秀。 “好多青少年以你为偶像。”主持人将话筒递向他。“你想对那些向往成为你的年轻人说点什么吗？” Jeffery Chen嘴里嚼着口香糖。笑了笑说：“想成为我很难。” 主持人接着问：“拿到冠军感觉如何？” “赢得太简单了。” “这次决赛能够和Legend的传奇队长Cris同台。你有什么感想吗？” Jeffery Chen耸耸肩：“感觉就是……没什么厉害的。他之前会有那么辉煌的成绩。大概是因为我还没有出道吧。” 他回答得实在太过嚣张。主持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更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冲着台下的Cris不羁地扬扬下巴：“哟。传奇队长。记住。杀你的是Titan的Disaster。” 对于初次获得世界冠军的美国玩家们来说。这无疑是给他们的狂欢注she了一针兴奋剂。顷刻间口哨、掌声、尖叫jiāo织在一起。将气氛推至高cháo。 邱樱身边的华人观众们早已炸开了锅。冲着舞台大声抗议。主持人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令现场观众重新安静下来。随后场馆大灯熄灭。悠扬的笛声在黑暗中响起。以Conquer游戏背景乐为主题的jiāo响音乐会拉开帷幕。 手机振动了一下。是表妹顾佳怡发来的微信。 “樱姐。最近贴吧论坛那又冒出来好多你的黑帖。多半是那个乔馨搞的鬼。真是越来越欺负人了！” 邱樱微微叹了口气。上个星期游星给她下过最后通牒。直播收视率如果再不达标。就在月底和她解约。除去绊脚石的机会来得突然。也难怪乔馨和她的经纪公司最近如此忙碌了。 邱樱和游星签的是一年合同。如果没到期就解约。她只能拿30%的钱。若是能熬到约定期限。她就能凑足首付。买下自己心仪已久的那套50平方米的小公寓。在上海有个落脚地。以后就能彻底离开那个家。靠自己过日子了。 理想似前方万丈高楼。现实只是脚边低矮砖房。想要展翅高飞。必先丰满羽翼。一步一步来吧。 邱樱动了动站得发麻的腿。伸长了脖子往前方看。三楼是选手专用的休息室。尽管楼道口贴着封条围着保安。热情的粉丝们仍旧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痴痴地盼着有人能从房间里出来。 “他们不在这里！刚才我看见好多战队都往二楼那个方向走了！” 嗅觉灵敏的粉丝挖到了第一手情报。很快大部队便往他指的方向蜂拥而去。邱樱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还要时刻担心自己的超短裙会不会走光。行动自然不如常人利索。没转几个弯就丢了方向。正懊恼地想打道回府。突然听见有响声从一条小走廊里传来。 “道歉！” “你在台上胡说什么呢？欺人太甚！” 很多人的声音。有的是中文。有的是英文。邱樱循声来到楼道尽头。发现往前是个选手的小型娱乐厅。比赛结束后东西被撤了大半。也没工作人员在场。一群脖颈上挂着入场牌的人将一个少年围在墙角。 邱樱眨眨眼。这不是美国队的天才少年吗？ 看样子是粉丝和落单的职业选手起了冲突。隔着老远她都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邱樱赶紧将手机镜头对准他们。 “赢了一次就这么猖狂。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在C神的巅峰时期。你们这些美国人根本就抬不起头！” “他是我们一代人的青chūn。是我们的信仰！” Jeffery Chen嚼着口香糖。高高扬着下巴：“可是Cris已经老了。状态不行的职业选手还有什么价值？就算曾经是传奇。现在也不过是个累赘。” “你说什么？！” “而且。中国队看起来也没有能继承他的人。” Jeffery Chen伸手比出拇指。向下转了一百八十度：“Conquer被中国统治的时代到此为止了。” “你！” 眼看这火势越烧越旺。身后有人点了点邱樱的背。示意她挪到一边。邱樱仰起头。看见了他漂亮的下巴弧线。他走到人群中央。将激动的粉丝和Jeffery Chen隔了开来。 这……这不是刚才舞台边的那个…… 他高大挺拔。穿着绿白相间的队服。一双腿笔直修长。外套胸口是Legend的队徽。后背上印着自己的名字：季向空。 “竞技比赛。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别让人觉得我们输不起。连最后的风度都没了。” 说罢他转身面向Jeffery Chen。用流利的英语开口：“Conquer作为美国研发的游戏。西雅图全球总决赛在美国举办了那么多年。终于出了个本土冠军。不容易啊。恭喜恭喜。” 他在说“那么多年”“终于”的时候挑了挑眉。故意提高了音量。 Jeffery Chen瞥了他一眼。冷哼道：“Loser。” 季向空不怒反笑：“如果一次比赛输了就算Loser的话。你们已经当了好多年了。” Jeffery Chen嘴角抽动了一下。厉声道：“明年我们依然会是冠军！” 面对铿锵有力的获胜宣言。季向空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可以试试看。” 他说罢侧过身给Jeffery Chen让出道来。天才少年瞪了他一眼。故意撞上他的肩膀。季向空纹丝不动。倒是Jeffery Chen被反弹得后退一步。在众人的笑声中。Jeffery Chen面色铁青。大步流星地走了。 身后还有人愤愤不平。季向空伸手搭住了他们的肩膀。将人揽到一起。邱樱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他一个劲地笑着点头：“你们说得对。比赛没打好。赖我赖我。” 过了一会儿。他右手握拳敲了下左手手掌：“哎呀。我刚想起来。C神和Legend其他队员都在中国城的‘沸点火锅’。想找他们签名的速度了啊！” “那你怎么在这里？” “我东西落这了。别说了。你们快去吧。别说见过我啊！” 满意地看着一群人赶集似的跑远了。季向空这才笑眯眯地看向邱樱所在的走道口：“美女。你有把我刚才的英姿好好拍下来了吗？” 邱樱没料到他会突然搭话。脑海中顿时电闪雷鸣。 天上砸下了馅饼！亚军队伍的成员。一定是个大神。而且这个人好像对女生来者不拒啊！ 先成功建立邦jiāo。以后说不定能有机会直播和他一起比赛。邱樱一边想着一边整理行装。走了几步路又突然感觉脚底发颤。先前遇到的男生都是easy模式。她甜甜一笑就被迷得神魂颠倒。这勾搭大神该怎么做啊？ 她闭上眼。脑海里走马观花般浮现出各路三俗狗血的偶像剧剧情。然后深吸一口气。 待走到季向空面前时。她已经进入了风采迷人的飙演技模式。 “你好。我是‘游星’的游戏女主播邱樱。一直希望能有机会采访Legend战队。” “这得找我们领队。” 邱樱细声细气地说：“不是正规的。是私下的那类。” 季向空点点头：“他们都在沸点。我刚才说过了。” “我英语不好。没有车。也不太认识路。”邱樱学着聊斋里的魅狐仙。垂下眼帘。又再次抬起。眼眸蒙上一层水汽。显得楚楚可人。“你能带我去吗？” 季向空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什么好处呢？” 邱樱见他有上钩的趋势终于松了口气。于是再接再厉地冲他盈盈一笑。将语调拖得长长的：“要不……待会我……我陪你喝一杯？” 她有着一双漂亮的杏眼。眼波流转。温声细语时不经意便能让宅男面红耳赤。 季向空倒是没脸红。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似在仔细地描绘她jīng致的五官。 邱樱被盯得发怵。怀疑自己是不是演得有些过火。半晌才听见他说：“成jiāo。”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看见他嘴角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季向空。著名电子竞技职业运动员。项目：Conquer。游戏ID：Void。现效力于中国顶级qiáng队Legend。担任劣单、BP手、团队指挥。因其装备选择不循常理。打法多变诡异。被称为战场欺诈师。” 邱樱借着上厕所的间隙。用手机简单查了下季向空的百度百科。草草扫过他那条长长的荣誉列表。她将页面拖到最后。 “中国最出色的新人选手总是围绕在他身边。2014年进入二线队Newland。带领新秀林逸轩（xuan）、陶宇（ty)在西雅图全球总决赛中国区预选赛中脱颖而出。打入前八qiáng。2015年在Conquer界公认的全民偶像。中国Conquer第一人Cris的力邀下加入Legend。” 果然是个大神啊。 见自己已经耽搁了很久。邱樱匆忙将手机收好。补了补妆后便回到了饭桌上。 由于大赛失利。加上四年的“亚军光环”。Legend战队的成员都有些萎靡。队长Cris回国后即将退役。吃饭的时候始终沉默。同桌的还有各大游戏电视台的职业解说。邱樱坐在季向空的身边。听他们谈话犹如听天书。恨自己没多做点功课。 方才她跟着季向空进餐厅时。全桌人都不禁发出了惊叹声。但在看清女生的脸并且得知她是游星的女主播邱樱后。他们便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扫向季向空的眼神里带着九分的幸灾乐祸。和一分的……同情。 季向空却没有当回事。他松松垮垮地坐在椅子上。说话时习惯性地歪过头。提起一边嘴角露出调侃的笑。没说几句便带动了饭桌的气氛。令始终缄默的队友大笑出声。 邱樱咬着筷子。琢磨着该如何同“大腿”初步建jiāo。 “对了。你有微信吗？”趁着季向空埋头吃菜的当口。邱樱凑到他耳边轻声问。 季向空摇摇头。口齿不清地说：“我手机掉了。” 邱樱很是受挫。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问手机号码。 “号码也不记得了。”他倒是提前一步回答了。 邱樱咬了下嘴唇。打算找张纸把自己的写给他。他却突然站起了身。冲着全桌人挥挥手：“时间还早。一起去喝一杯吧。” 周末酒吧里的人总是特别多。墙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电视屏幕。重播着下午的橄榄球赛。欢呼喝彩声不绝于耳。 大家很快就喝成一片。有人趁着微醺。开始同邱樱搭讪。她敷衍地回了几句后。发现季向空早已不见踪影。 邱樱绕了一圈才找到他。季向空独自倚靠在吧台的角落。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灯光在他的脸上打了厚重的yīn影。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落寞。 邱樱的眼神蓦地软了下来。她想。输了比赛。他心里也不好受吧。或许是为了安抚队友的情绪。他才装得毫不在意。qiáng颜欢笑。 一滴饱满的泉水滑过心弦。坠入平静的清潭。泛起层层涟漪。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身边。 季向空似乎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定定地注视着前方。好久都没眨一下眼睛。 在这种独处陷入愁思的当口。正是打开对方心扉的好时机。 邱樱绞尽脑汁。试图回忆起自己看过的公众号中那些黑字加粗的jī汤金句。正打算开口。季向空突然用胳膊肘推了推她。 “你看。那个辣妹穿的黑丝真不错。” “……”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季向空低下头。轻车熟路地掏出手机接电话。 待他按下挂机键后。邱樱忍不住开口问：“你不是说手机掉了吗？” 季向空一脸无辜地看向她：“我现在又找到了。” 邱樱深吸了口气。竭力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太尴尬：“那……我们jiāo换下微信？” “为什么？”季向空斜眼看她。“我们还能再见面？” 邱樱期期艾艾地说：“我是游戏主播……” “哦。”他点点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邱樱厚着脸皮撒娇道：“有事也可以请教你嘛。” 季向空一本正经：“我们职业选手可是很忙的。” 说罢他转过身。走向自己的队友。再也没有搭理她。 散场后。邱樱跟着季向空去停车场取车。她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心底也随着那“嗒嗒嗒”的脚步声来回发颤。 这算什么？忽冷忽热。欲擒故纵？ 她假装搭讪经验丰富。实际上心里也没底。虽然平时只要软下声调撒个娇。便能让纯情少年们为自己鞍前马后。但如此有目的性地接近一位名人。这还是头一回。 “这么晚了。你想回家吗？” 季向空终于想到回头看她一眼了。邱樱立刻收胸挺腹。甜甜道：“没关系。再一起玩一会儿吧。”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季向空停下脚步。转过身。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她。 邱樱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俯下身。高大的身形盖住了路灯昏暗的光。将她锁在了yīn影里。 他挑挑眉：“去哪玩？” 不知为何。这个方才还嬉皮笑脸的家伙。此刻却带着慑人的气场。他呼出的气息集中在她脸侧的皮肤上。湿润而炙热。令她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掌心渗出了汗。她用力眨眨眼。暗示自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镇定镇定。 她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脸上。他英挺的眉骨下是一双桃花眼。眼神深邃。眼尾略弯上翘。不笑也含情。 他越靠越近。邱樱头皮发麻。觉得一股电流沿着脊柱到处乱窜。 “广场？夜店？”他的嘴唇近在咫尺。暧昧地经过她颤动的睫毛、小巧的鼻梁、jīng致的下巴。最终在她已经通红的耳边停住。声音低哑。“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邱樱的脑海中顿时警笛狂鸣。他他他不会是想…… 我只是想要个微信号啊！ 察觉到他的气息愈加沉重。手臂有向自己的腰上搂来的趋势。邱樱终于绷不住了。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局促地抬头。看见季向空咧开嘴角。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着狡黠的光。 “我开玩笑的。”他直起身子离她远了一点。双手插在口袋里。那副漫不经心的散漫表情又爬回到了脸上。“走吧。送你回去。” 空气中飘浮着的微粒被镀上了金色。在他的周围涌动。方才的燥热还久久未被风chuī走。邱樱低头泄愤般踩着自己的影子。竭力平复着七上八下的心。 情绪一旦有波动。就会难以掌控局势。真是开局不利啊。 邱樱回到酒店。立马将两只高跟鞋甩得老远。逢场作戏了一整晚。整张脸皮都快绷坏了。她接触Conquer不过两个星期。那些术语听得云里雾里。这几天现场的比赛更是用英文狂轰乱炸。不头疼都难。 在chuáng上以瑜伽“尸体式”躺了五分钟后。她起身赤脚爬到书桌前。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用刚学没多久的视频编辑器剪辑今天录制的西雅图比赛现场集锦。一直熬夜到凌晨五点。和衣而卧了两小时后。三四个闹钟狂轰着将她炸了起来。 美肤OK。滤镜OK。邱樱睁着通红的眼。拖动鼠标调整照片的对比度。大功告成后。她在新微博框中敲下一行字。配上刚刚jīng修好的同Legend战队的合影。 “加油！这个赛场没有失败者。重整士气。卧薪尝胆。我们来年再战！” 新微博发布成功。数秒后便收获了几十个赞。 邱樱点开评论区。 “哇塞！Legend的人看到樱萌妹。眼睛都发光了！” “樱女神什么时候转型做职业解说啊？这次比赛的女主持跟你比。完全没法看啊！” “樱女神说得对！来年加油！爱你！” “上次直播看见你哭了。女神别难过啊。好想有你这样的女朋友！” …… 现在是美国西部标准时间早晨7点半。邱樱翻出包里昨天剩下的三明治。和着凉水囫囵下肚。然后用遮瑕霜盖住了自己的黑眼圈。麻利地上了浓妆。打开摄像头。开始国内huáng金时间段的直播。 打了一局Conquer。邱樱这蹩脚的操作几乎能录制一个“蛋疼集锦”。一到人多的地方时常连自己的角色都找不到。好在有高颜值撑场面。人气依然爆棚。每当技能放空时她会下意识地吐吐舌头。被偷袭后手忙脚乱地敲击着键盘。嘴里嘟囔着“哎呀糟糕”。秀眉微微皱起。漆黑的瞳仁露出收到伤害的表情。这画面映在宅男的眼底。就是冲心脏猛地一击。 显示屏飞速刷着观众的评论—— “萌得一地鼻血”。“乖。不难过”。“游戏而已。下次哥哥我带你打”…… 邱樱正准备再打一场。突然看见一条红字弹幕：“樱女神。隔壁直播间的乔馨开始跳热舞了。你不努力点。今晚的人气又要被比下去了啊。” 心底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沉了下去。不知为何。邱樱此刻完全没有唱歌跳舞的心情。 她想起昨晚Legend成员在餐桌边的对话。 “C哥。再战一年吧。这次决赛是我们发挥得不好……” “我打了十年的职业赛。对自己的状态非常清楚。巅峰期再也回不来了。”Cris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苦笑道。“有时候明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出手。从哪个地方进攻。是怎样的走位。可是我没有那个躲开攻击的反应。” “不仅如此。手速、灵性一天天在退化……”他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头埋得很低很低。“这样的我还留在赛场上。就是对队友的不负责。” 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年。 “我的职业生涯到此为止。接下来就靠你们了。” 酒吧局散场后。Legend的队长Cris喝得酩酊大醉。几个队员扶着他往前走。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风chuī树摇。落絮如雨。 邱樱并不是电竞迷。接触Conquer的时间也很短。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越行越远。心里竟涌起了一股没来由的辛酸。直到季向空在她身后轻咳出声。 邱樱转过身。发现他俊秀的脸上毫无波澜。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 季向空耸耸肩。一副不想好好回答的样子：“我刚才哭过了。你没看见。” …… 邱樱从回忆中缓过神。发现有人给自己刷了个游轮。 游星直播平台上观众可以送给主播的礼物分五等。游轮是最高等。价值500人民币。通常情况下邱樱收到粉丝礼物后会表演个节目以示感谢。但今天版头上Conquer的游戏图标仿佛格外刺眼。脑海中浮现出泪洒现场的选手和玩家。邱樱破天荒地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 见她久久不行动。弹幕上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啊？刷游轮不表演。下次不给了啊。” “美女。大家都等着呢。别扫兴啊。” 其实在这些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个拿来取乐的笑话吧。 qiáng颜欢笑了那么久。还得时刻提醒自己。忘掉自尊。演戏可真累啊。 邱樱别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很快便戴上了那张印着甜美笑容的面具。她将摄像头往上提了提。播放起韩国热门女团Firework的新歌Yes or No。正准备后退到房间中央。桌子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你东西掉在我车里了。” 发件人是个陌生的号码。 邱樱在内心比了个yes。是的。她在季向空的车子里故意留下了一支口红。还有写着她电话号码的卡片。 时间退回到昨天晚上。 季向空刚打开酒店的房门就被人钩住了脖子。林逸轩眉开眼笑地将脸贴了过来：“好啊你。撇下兄弟们。单独送妹子回去了啊。” 季向空向前扫了眼。除了烂醉如泥的Cris已经回屋睡了。Legend其他三兄弟都聚在他的房间里。刚喝过酒。将烦恼吐进马桶冲入下水道。此刻他们倒是jīng神了许多。 “一身香水味。”林逸轩用手肘推了推他的胸膛。挤眉弄眼道。“怎么样。有没有一亲芳泽？” “没啊。被拒绝了。”季向空歪过脑袋。冲他耳边chuī了口气。“你要来安慰一下我吗？” 林逸轩像猫被踩到尾巴般跳开老远：“滚滚滚滚滚！” “没想到能见到邱樱本人。还是季少你有能耐啊。”书桌边的霍垚向季向空比出个拇指。“真人比镜头上漂亮。我都没敢怎么说话。” 林逸轩用袖子擦着耳朵。狠狠地剜了季向空一眼：“之前我总结过了。他长着一张让女人倒追的脸。” 闲在一旁的陆峰忍不住开口：“邱樱是谁啊？你们都认识？” 林逸轩斜眼瞪过去：“土鳖。” “直播平台游星的大名人啊。”霍垚开始科普。“她刚开始是在全民星秀频道的。普通学生打扮。弹弹琴、唱唱歌什么的。红了一会儿就没什么人气了。前几周才转到Conquer版。打游戏打得那叫一个菜。不过看这类女主播的直播。有多少人真的是冲着游戏来的？” 林逸轩接过话题：“是啊。一般就打一两局。然后就开始跳舞连麦了。就是打擦边球。赖在Conquer版。毕竟宅男观众多嘛。” 陆峰听得一愣一愣：“你们怎么懂那么多。敢情没事都在看美女直播？” 霍垚摆摆手：“没有。网上关于她的帖子很多嘛。你搜‘游星四大绿茶婊’。她是榜首。” “说真的。她跳舞是真不错。”林逸轩摸着下巴。像是在回味。“Yes or No那么清纯的歌都被她跳得别有风情。我的心都开始‘怦怦怦’跳了。” 说罢。他轻哼着曲子扭了起来。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晃动食指。“欧巴欧巴no no no。欧巴欧巴卡起码”。动作定格。冲其他三人抛了个媚眼：“关键是眼神。撩得人骨头都快苏了。” 霍垚捂着笑疼了的肚子。频频点头：“我觉得她比Miya的原版跳得还好。” 林逸轩夸张地叫出声：“哎哎哎。话不能乱说。当心向空揍你。” 陆峰像是被戳中了笑点。也跟着抽风似的狂笑：“对哦。忘了季少还追星。哈哈哈……韩国那个什么女团。Fire……Firework！” “笑什么笑。别看他这副摸样。我们家空空还是很纯情的。”林逸轩并膝跪在chuáng上。冲天花板摆出献宝的样子。目光炯炯。一脸信徒般的虔诚：“欧尼们。这是我的钱包。请你们笑纳！” 陆峰和霍垚笑得差点抱在一起。季向空倒在林逸轩身侧。双手置于脑后。懒洋洋地应和道：“是啊。我每天早中晚还要磕三个响头呢。” 林逸轩闻声打算狗腿地磕头。被季向空一脚踩上脑门。踹下了chuáng。 季向空戴上耳机准备睡觉。结果被队友拖起来打扑克。一打就打了通宵。他正想补眠。突然被林逸轩拽住他的领子。像摇拨làng鼓似的晃着他的脑袋。 “快看快看！邱樱在直播！” 霍垚和陆峰麻利地凑到电脑边。 “海星、帆船、游轮……是什么？” “直播平台的礼物。分别代表50、100、500块。” “什么意思？付500块看她跳舞？”陆峰不好意思地用食指刮了刮脸颊。“怎么感觉像某种不好的行业……” “去去去。想什么呢。这是要让主播看见粉丝的热情！”林逸轩兴致勃勃。“你看。游轮已经刷起来了。我们也来一艘支持下？” “好啊好啊。我也想看她跳Firework的舞。”霍垚跃跃欲试。“对了。再花点钱。能不能要求她换套衣服啊？” 林逸轩猛地拍了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色魔！” 三人玩得正嗨。倏地感到背后冷飕飕的。季向空已经下了chuáng。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房间里很暗。他背光的脸上看不清表情。林逸轩叼在嘴里的薯片掉了出来。被他四周的低气压震撼得牙齿打战。其他两个也随之战战兢兢。任由他伸手关掉了电脑屏幕。 见季向空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回走。林逸轩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臂：“不不不至于吧。你喜欢上她啦？” 季向空回过头。手掌轻轻扣住林逸轩的手腕。桃花眼笑得弯弯的。嘴角的弧度不断扩大。像一帧一帧播放的电影慢镜头。 他一字一句地回道：“你说呢？” 林逸轩眨眨眼。还未开口便发现自己的骨头被捏得咯咯作响。杀猪似的吼叫随即在房间里久久回dàng：“哎哟。痛痛痛痛！” 季向空坐回chuáng边。手肘支于膝盖上。他低头随意把玩着手里的卡片。从左手到右手。偏长的刘海顺势垂了下来。微微盖住眼睛。 他向来讨厌这类打着游戏幌子招蜂引蝶的女人。对邱樱在网上的名声略有耳闻。主动献媚的他见多了。但像她这样把目的直白地写在脸上的。该说她演技浮夸。还是智商欠费呢？ 今晚他已经给过她一个下马威了。本想就此打住。她竟然还敢招惹他。季向空心里蓦地冒出了促狭的念头——不妨陪她玩玩。让她吃点苦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拿出手机。随后按照卡片上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 “你东西掉在我车里了。” 他脚边的垃圾桶里。一只口红被废纸和零食袋覆盖。露出了金色的盖子。 第二章 电竞jiāo际花 邱樱再也没有收到季向空的回信。 她每隔几分钟便不甘心地查看收件夹。但发过去的短信犹如石沉大海。最终懊恼地发现。那个电话是美国本地的号码。应该不是他的常用号码。她甚至去战队下榻的酒店碰过运气。却被告知他们早已离开。 短暂的西雅图之行走到了尾声。邱樱头抵在飞机窗户板上。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场梦。 她闭上眼。脑海中无数画面jiāo叠在一起。时而是主舞台灯光闪耀。群星会晤。战鼓高鸣；时而是巨大显示屏内两阵相接。刀光剑影；时而是不屈的战吼。时而是破釜沉舟的亡命一搏；时而是绝地翻盘的尖叫。时而是心有不甘的泪水……再一眨眼。是舞台边暗淡的角落里。那张波澜不惊的英俊的脸。 飞机在上海落地。邱樱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到达Legend俱乐部时已是傍晚。邱樱向前台表明自己的来意。对方用礼貌的微笑拒绝了她：“不好意思。除非有预约。战队不接见任何外宾。” 邱樱只好飙起了演技。表明自己并非粉丝。找季向空实在是身有要事。 她双目氤氲的模样令人很难不生恻隐之心。前台妹子抵不住美女的再三恳求。最终叹了口气。拨通了一个电话。 数分钟后。邱樱身侧传来了趿拉拖鞋的声音：“你们这些小姑娘。懂不懂得矜持啊？人家季向空都说了不接见粉丝。你们就不要死缠烂打了嘛。” 林逸轩嘴里叼着根牙签。眉头拧在一起。这半小时前才刚送走一帮季向空的女信徒。怎么现在又来了？他正在头疼。视野中猛地出现一个俏丽的背影。吊带短裙。棕发披肩。腰肢纤细。踩着高跟鞋的长腿又白又直。 林逸轩猛地脚步一顿。咽了咽口水：“既……既然妹子你这么虔诚。那我便勉为其难地代替他陪你一下吧。” 邱樱回头看去。两人同时大惊。 “哎。是你呀。” 林逸轩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你找季向空？” 邱樱点点头。 林逸轩用不同的音调“哦”了好几声。似乎是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过了好一会儿。他贼兮兮地冲她招招手：“来来来。哥哥我带你进去。” 经过大厅。往左拐是一间需要刷卡进的健身房。邱樱跟着林逸轩。在连绵不断的注目礼下经过器械区。最后停在一扇玻璃门前。 房间里放着很大声的动感音乐。十几个青年正跟着教练做HIIT（Highintensity Interval Training。高qiáng度间歇训练。1分钟不间断高qiáng度运动。20秒休息。至少6个循环。令人在20分钟内耗尽100%的体力）。 邱樱惊讶地别过头：“你们还要进行体能训练？” 林逸轩耸耸肩：“当然了。职业选手要进行高qiáng度的比赛。动不动就十几个小时。身体素质不能太差啊。” 邱樱又将视线移回原处。看见季向空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宽肩窄腰大长腿。很是显眼。训练结束。他微微喘着粗气。刚运动完的脸上淌着汗珠。眉宇间英气bī人。 他起身向门的方向走来。边走边随意地掀起背心下摆擦脸上的汗。邱樱的脸“唰”地红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季向空的肌肉结实而匀称。八块腹肌下人鱼线若隐若现。令她想起了Abercrombie & Fitch里那些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购物袋。 见他对上自己的目光。她装出经验老到的样子。故作镇定地别开脸。 季向空扫了邱樱一眼。面向林逸轩：“你怎么带她进来了？” 他不是问邱樱“你怎么来了”。而是问林逸轩“你怎么带她进来了”。仿佛他对她会来找他这点毫不意吗？ 林逸轩看了看邱樱。又将目光转到季向空的脸上。来回几次后。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我这不是成人之美么。” 季向空没搭话。在休息处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喝。喉结上下移动。他先前消耗了太多体力。喝得又急又猛。水从嘴角流出来。沿着脖颈一直往下滑。在健身房的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 见邱樱纹丝不动地盯着这撩人的画面。林逸轩便识相地滚了。 季向空扔了空水瓶。用毛巾擦了擦头发。转过头冲邱樱笑笑：“你等一下。我先洗个澡。” 邱樱讷讷地点头。 走在俱乐部的绿化园区内。邱樱终于酝酿好情绪说明自己的来意。她歪过头看向他。明知故问道：“我的口红是不是掉在你这了？” 季向空摇摇头：“我发短信给你的时候它还在。现在找不到了。” 他说话时桃花眼微眯。嘴角上扬。全身透着股懒散的气息。 邱樱垂下眼帘。眼眶似乎因为伤心而有些泛红：“这样啊……不好意思。本来不应该找你的。但那支口红对我有重要的意义……” 她的头越垂越低。似乎马上就能哭出来。 季向空语调放软：“对不起。我赔你吧。” 邱樱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不用了。不如你帮我一个忙吧。” 季向空敛住笑意。挑挑眉：“这才认识几天。你就开始向我提要求了？” 邱樱缩了缩脖子。无措地扯着衣服下摆：“哎……我……” 眼见背景乐都快响起悠扬的《一剪梅》了。季向空这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戏骨遇到人三番五次班门弄斧。自然被激起了兴致。 “我话没说完。”他将脸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他呼出的气息带来的炙热令邱樱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耳畔心脏的杂音被无限放大为刺耳的警笛声。季向空的运动服拉链只拉到一半。里面是黑色的紧身背心。离得那么近。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流畅的肩膀线条。 怦怦怦。怦怦怦。 他刚洗过澡。身上有好闻的薄荷味。邱樱竭力平息着自己犹如描鼓的心跳。佯装镇定。给了他一个直播时惯用的眼神：“什么要求都满足我……为什么？”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攀过他们的肩膀。缓缓铺洒在地面上。俊男美女。这厢脉脉含情。那厢满脸真诚。 季向空挑了挑眉。径直看向她。眼里的笑意渐深。 “你说为什么？” 回家的路上。邱樱哼起了小曲。抬起头。湛蓝的天空似乎在无限地与她接近。不断有白色的小花像羽毛般掉下来。掉在她的脸上。她用手把脸遮住。指缝中透过些刺目的光晕。那些花从她的手掌滑下来。轻悠悠地消失在空气中。它们弄得她很痒。 她舒服地眯起眼。觉得自己有些被阳光晒过了头。一种梦幻的感觉在身体里慢慢地游走。 她本以为那会是场持久战。没想到季向空居然那么快就上钩了。 邱樱不住宿。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一居室。客厅被改造成直播间。布置得jīng致温馨。淡蓝色的墙纸。浅huáng色的灯。亚麻色的布艺沙发上随意摆放着可爱的玩偶。两幅挂画间是一块照片墙。灿烂耀眼的笑容被定格在大小各异的相框内。 邱樱坐在电脑桌前编辑新微博“这周末的直播会有特殊嘉宾哦”。附上在Legend俱乐部门口的漂亮自拍。发送。 她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捧着脸。眨着大眼睛傻乎乎地笑。慢慢地细细地回味起方才同季向空相处时的每个画面。他噙着笑意的嘴角。弯成月牙的眼睛。低沉好听的嗓音。透过皮肤传来的炙热温度。以及那句…… “你说为什么？” 邱樱脸颊发烫。一路烧到耳根。心底像是被羽毛挠着。止不住的痒。 过了很久她才平复了心情。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季向空答应和她组队双排。她也不能马虎。于是迅速做起了功课。 她双击Conquer的客户端。进入练习模式。 Conquer的游戏规则为两个五人小队展开对战。守护自己的远古遗迹的同时。进攻摧毁对方的基地。每位玩家操作一名英雄。从一级开始。带领自己的部队与对方征战。 游戏分为上、中、下三路。每个阵营基地附近都有一大块中立野怪的巢xué。被称为“野区”。英雄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获得经验和金钱。从而学习新的技能。购买更加qiáng劲的装备。 邱樱进行了一场和电脑的对战。随后打开摆在电脑边的彩色手账。上面记录着许多在西雅图时听到的见闻。 中国三大豪门战队。如果用一个字总结的话—— Legend。“巧”。战术灵活。风格多变。 Dragon。“稳”。失误率奇低。防守坚如磐石。 VPG。“凶”。打法凶悍。压迫性qiáng。 其中。VPG的比赛总是最叫人大呼过瘾的——不多说。就是杀！小规模的偷袭、刺杀在全地图遍地开花。优势如滚雪球般累积后。他们便迅速抱团进攻。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短时间内一场场jīng彩绝伦的团战令观众热血沸腾。一次次击杀瓦解了对方的意志。最终对方在侵略如火的攻势下溃不成军。 看到这里。她想起当时给她科普这些知识的粉丝双眼冒光地说道：“VPG的利剑是他们的中单Summit。上场比赛他打出了全队近50%的伤害。15杀0死！” “……什么是中单？” “中单是个在中路同人单挑。前期很qiáng。后期也不弱的角色。” 对方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他提到的术语太多。邱樱没全明白。只知道就像足球有前锋、中锋、后卫、守门员一样。Conquer职业战队也分为一到五号位。功能各不相同。 “那局的最后。他在队友全亡的情况下打出超神！团灭对方！美国解说都捶桌子了。最后高呼Summit无解！” “他真名叫什么？” “裴熙。中国新生代第一中单！” 到了周末晚上和季向空约定的时间。邱樱早早化好了妆。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开始心神不宁。她双手捧着自己的手机。屏幕黑着。上面没有新的信息。也没有新的来电。 那天临别前她软磨硬泡。总算要到了季向空的微信号。不过他说他训练很忙。不常查看。 她心存侥幸地尝试。但他一条都没有回复。 他可真是一个忽冷忽热的人。几天前还笑得一脸暧昧。现在冷淡得仿佛那就是一个梦。 眼看时钟一分一秒接近直播开始的时间。自己的游戏界面却毫无动静。邱樱不禁心生忧虑。他……他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她咬了下嘴唇。还是忍不住发了条微信：“今晚八点。你还记得吗？” 没有回复。 八点整。邱樱整理了一下情绪。打开摄像头。露出了标志性的假笑。 弹幕上观众好奇的发问蜂拥而至。 “特殊嘉宾是谁啊？Cris大神吗？” 邱樱没有正面作答。甜笑着转移话题。 八点零五分。 她心中的期待就如同缓缓上升的气球。飘到高空中被细针扎破。于是不断地下坠。下坠。 八点十分。 邱樱正准备放弃。耳机里突然传来了响亮的音效声。吓得她浑身一抖。 屏幕中央闪出了提示框：“Legend的Void邀请你加入队伍。” 弹幕发疯了般刷新。顷刻间满屏都是白字和感叹号。 “Legend的Void！” “居然是季向空！” “我的天哪！” 邱樱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不知不觉间眼眶都红了。 右手边的手机震了震。上面是来自季向空的微信：“对不起。刚刚才训练结束。” 头像是他戴着耳麦的侧脸。十分养眼。邱樱那一肚子委屈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点击寻找比赛。很快便准备就绪。进入双方选人阶段时。弹幕再一次爆炸了。邱樱看了一眼场上十人的ID。发现乔馨赫然在列。心情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 邱樱剔牙般轻轻地“嘁”了一声。乔馨和她同为游星的女主播。平时总爱和她对着gān。见她转来Conquer版后人气大升。这家伙也跟了过来。真是yīn魂不散。 她再转念一想。不对啊。Conquer的匹配系统是根据队伍成员的平均水平来寻找对手的。乔馨平时直播也就跳跳舞、唱唱歌。游戏水平也很烂吧。怎么可能匹配到带着季向空的我呢？ 邱樱正在纳闷。将目光移到乔馨旁边的那个ID上。看清了这几个字母后。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同时往脑袋上涌。 VPG Summit。 VPG？！ ——VPG的利剑是他们的中单Summit。 ——裴熙。中国新生代第一中单！ 邱樱握着鼠标的手开始不住地发抖。 乔馨居然勾搭上Summit裴熙了？动作好快！不过VPG是Legend的手下败将吧。嗯。不管怎么样还是我赢。等等。所以今晚的直播是……世界亚军和季军的传奇对决？！ 虽然乔馨很倒胃口。不过托她的福。观看人数一定会bào涨的。邱樱正在胡思乱想。弹幕却给了她一个完全没料到的走向。 “号外号外！Conquer职业圈最菜的和最qiáng的遇上了！” “Void你快退出游戏吧！我都替你感到丢人！” “手残靠脸打职业。我只认季向空！” “坑了C神还敢出来带妹。谁给你脸了？！” “季向空。四大皆空！大招全放空！” 屏幕上清一色是对季向空的嘲讽和唱衰。邱樱的脑袋里瞬间电闪雷鸣。这是怎么回事？ 游戏开始。邱樱紧紧跟着季向空去了上路。她透过麦克风和他说话。他却没有回复。 很快。他在微信上告诉她：“麦克风坏了。” 邱樱便心安理得地躲在季向空身后挂机。过了一会儿。他直接离开了。留她一人在那里。邱樱正在发愣。突然有两个人从树林的yīn影里出现。将她击杀。 屏幕陷入一片灰色。左上角弹出了一个小框。上面显示着—— 击杀者：VPG Summit。 乔馨在公共频道打字：Summit你杀得太快啦。最后一刀留给我。我要收她的人头呀。 邱樱气得牙痒。回击道：别得意得太早。有人会替我报仇的。 她指的的当然是季向空。然而对方却毫无反应。无所事事地徘徊在野区里。 观众们很是幸灾乐祸。 “哈哈哈哈。你还指望季向空？这个废物自身难保啊！” “樱女神。你抱错大腿啦！” 邱樱不甘心。沿着小路找到季向空。正想和他一起打野怪。突然河道口窜出一个人。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再次血光一片。倒地。 季向空的Void居然冷眼旁观！ 左上角再次弹出小框。击杀者：Floria。乔馨的ID。 Summit这次果然将邱樱砍到残血。用控制技能将她留在原地。等着乔馨呼哧呼哧从远处跑来。给她最后一击。 这简直是羞rǔ！ 乔馨不忘在公频打字。 Floria：哎呀呀。我说邱樱你明明不会玩还直播打游戏gān吗呢？回原来的全民星秀版娱乐大众呗。至于为了人气这么不择手段吗？ 邱樱气得牙痒。太阳xué突突直跳。但碍于面对着摄像头不好发作。复活后邱樱找准了乔馨落单的时机。埋伏在河道口。见她靠近。一个魔法将她锁在冰块之中。令她不能移动和攻击。随后挥舞起法杖使出大招。掀起一阵bào风雪。 眼见乔馨的血条即将到底。邱樱的技能突然被打断。再一眨眼。Summit已经挡在了乔馨身前。两刀bào击。邱樱的英雄应声倒地。 邱樱瞪着gān涩的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乔馨的得意。 Floria：还想杀我。就凭你？都说了Conquer需要动脑子不适合你。别跟条癞皮狗似的赖着不肯走。 接下里的游戏经历如同噩梦。Summit仿佛将邱樱标为了猎物。只要她在视野范围内。他便不顾其他人。径直向她发起攻击。打到只剩一点血后便让乔馨将她击杀。 邱樱躲在防御塔后。被Summit和乔馨越塔qiáng杀！ 落单。被击杀！打野怪。被击杀！躲在队友背后。被Summit闪到身侧打晕。乔馨远程一箭。击杀！索性缩在家里。被钩子钩出基地。击杀！ 英雄每次死亡便会掉落金钱。加上邱樱根本没有机会打怪升级赚钱。15分钟后她便经济全场垫底。等级最低。全身的装备只有一双草鞋。可谓人见人欺。 反观乔馨。早已获得极好的武器和防具。将近10级的等级碾压。令她能不用帮助便吊打邱樱。 “你帮帮我呀。”再一次被乔馨撂倒在地后。邱樱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季向空没有理她。 乔馨那边。Summit对她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没事就给她上大药回血。让人头送装备。她打钱他便在旁站岗。她有危险他第一时间赶到。她指东他不敢往西。简直狗腿至极。 又死了。邱樱气愤地一摔键盘。 什么新生代第一中单！职业选手欺负一个不擅长玩游戏的女生算什么啦！ 我赌裴熙他就是个长相丑陋、没见过世面的猥琐男！ 邱樱的直播间人气越来越低。观众逐渐变成了过来看热闹的乔馨粉。 “围观团来此一游。邱樱听说你被乔女神打爆了？” “同围观。什么特殊嘉宾。连个互动都没有。人家根本不管你死活啊。哈哈哈哈！” “这边死得真惨。没观赏性。我去隔壁看乔馨和裴大神去了。拜拜。” “一直都觉得你讨厌。现在看你被nüè真慡！” 游戏公屏上刷出新的一行字。 Floria：我最近在做个任务。“在野区里杀同一个敌人十次”。现在还差一次。邱樱你快帮我完成嘛。 弹幕里的冷嘲热讽愈演愈烈。邱樱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最终她“啪”地关掉了摄像头。结束了直播。 自从走上了直播这条路。邱樱就没少挨过观众的骂。但这一次。她竟无法控制情绪的波动。方才在游戏里季向空对她的生死不闻不问。她向他求救。他竟无动于衷。 他的冷漠如此明显。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等着看她的笑话。 某种微妙的情绪猝然碎裂。一发不可收拾。 邱樱觉得自己的鼻子很酸。眼前的画面如同被覆盖上水雾般模糊不清。 “我实在不甘心。不甘心乔馨能被那样的大神罩着。把我整得láng狈不堪。” 她心里翻江倒海地涌起一阵阵异常的酸楚。和着空dàngdàng的失落感。什么东西突然沉了下去。 “这次栽了个跟头。没什么的。” 她伸手随意在脸上抹了一下。指甲被眼泪打湿。 “我只是想利用他而已。”邱樱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语。 一整个晚上。季向空都没有发来任何的信息。黑暗的房间里。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来。邱樱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忍不住起身打开手机。屏幕亮起的光令她猝不及防地眯起眼睛。 她点开季向空的微信头像。看了好久好久。 心底还存着小小的期待。她在等。等他的头像边闪出新消息的提示。等他给一个解释。 不知不觉间。邱樱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 天在下雨。满世界都是哗哗声。季向空淋着大雨站在公共电话亭前。邱樱躲在里面。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她踮起脚。想站得和他一样高。却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达到他下巴的地方。她的身子摇摇晃晃。一个重心不稳向前倒。脑袋磕到了玻璃门。疼得她“哇”地叫了一声。 他的眉头随之皱了一下。手指抚上了流淌着雨水的电话亭门。邱樱再次踮起脚。对着他俯下的脸亲了上去。 他们之间隔着一块玻璃的距离。 她的嘴唇深深地吻上了玻璃。感觉是冰凉冰凉的。 邱樱从梦中惊醒。心跳犹如擂鼓。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在学校里心神不宁地上了一天课。回到家中。她还是按捺不住地给季向空打了个电话。 “喂？”电话那头响起了懒洋洋的声音。 邱樱一鼓作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嗯？”季向空的语调拖得长长的。“你指什么？” “昨天和我双排的那局。”邱樱咬了咬嘴唇。越来越委屈。“那么多人看着呢。你一点都不管我……” 季向空回答得无比坦然：“你说想跟我双排。没说要我保你。我以为你是个高手呢。和我一起只是为了提高难度。” 邱樱语塞：“我……” 她还想说什么。季向空在那头突然压低了嗓音。用极其温柔而宠溺的口吻缓慢地说：“别难过。赖我了。” 转眼间。之前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懊恼都随着这句话被chuī向广袤无垠的天边。化为邱樱唇齿间一个软绵绵的“嗯”。 挂了电话后。邱樱愣在原地。 她好像……轻而易举地被忽悠了。 真是太没出息了！ 晚餐后邱樱登录微博。发现最新微博下的评论早已乱成一锅粥。 一条评论被顶上热门：“女神。别和季向空那家伙扯上关系！不信去论坛看看！” 邱樱不喜欢上贴吧和论坛。这间接导致了她对职业圈缺乏了解。出于好奇。她进入电竞论坛“虎克”的Conquer版。很快便看见了首页上红色加粗的帖子标题。 【图文分解Legend对Titan一战。中国队痛失冠军的罪魁祸首！】 “Void季向空对阵美国天才少年Disaster以及对方的辅助和打野。在一对三的情况下还无脑送死。开局15分钟。挂了7次。活活将对方大哥养成了怪物！ 季向空。Legend短板！中国Conquer之耻！垃圾！” 邱樱记得季向空打的位置是三号位。劣单。印象里是个烈士一样的角色。 她将页面往下拖到评论区。 “现在职业圈都变得乌烟瘴气了。选队员不看实力看人脉。季向空这种菜鸟。我上我也行啊！真不知道他靠那张小白脸潜了多少人。” “这家伙以前在韩国电竞圈混过。二线队都不要他。被踢了后屁滚尿流地跑来中国抱大腿。你们说收他的俱乐部管理是不是脑子里装了屎？” “季向空的女信徒简直恶心透顶。对电竞毛都不懂。就知道整天嚷嚷着Void好帅好帅！Void长得帅做什么都对！你们说他菜是嫉妒他帅！我打赌她们都是帮没人追的女花痴！” “去年没队伍要他。他便去了个二线队号称‘带新人’。现在看看。那四个新人才是大腿啊！” 十几页的回复里充斥着对季向空的指责。甚至还有不堪入目的人身攻击。虽然之前直播时弹幕上观众对季向空的态度就令邱樱觉得诧异。可她没想到他的风评居然差成这样。 邱樱用力眨眨眼。感觉凉意顺着自己的背脊不断往上攀爬。 【Legend季向空与VPG女CEO深夜酒店幽会。电竞jiāo际花名不虚传！】 【西雅图全球总决赛统计数据出炉。三号位中Legend季向空垫底！】 事情远比她想象的严重。Legend这次输了比赛。被公认为队伍短板的季向空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带妹nüè狗。各大平台再次涌出对他的批判之cháo。邱樱也因此遭到波及。关于她的黑帖全部被顶上热门。 名为“818游星直播平台四大绿茶婊榜首邱樱”的帖子人气高居不下。帖子里刚开始无非是那些陈词滥调。说她明明是个游戏渣。原来在直播平台的全民星秀频道混。没什么人气。后来死皮赖脸地留在人气最高的Conquer版。就是冲着游戏频道的巨大宅男基数。没想到半路出家。对圈内情况不熟悉。抱大腿居然找上了季向空。 而回帖的jīng彩程度堪比小说。 “美颜摄像头。本人很丑。” “你看她这图P的。背景的电线杆都弯了。” “我和她一个高中。她生活很不检点的。” “她没来Conquer前混的是炉石圈。那时候冒充自己是大神X的女朋友。” “观众爱看什么。她就演什么。掉钱眼里了。跟狗似的。” 群众的想象力是丰富的。他们描述得惟妙惟肖。将她心机婊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反正隔着层网络的屏障。乱泼脏水也不需要负什么责任。 最近的回帖则是将邱樱和季向空结合在一起骂。 “两个都是没本事。只能靠脸吃饭的。渣男贱女。绝配啊。” “不过邱樱位置不保啊。乔馨都傍上裴熙了。” 邱樱一条条看着恶毒的评论。脑袋嗡嗡地响。手指紧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告诫自己不要在意。 她从小透明一路走来。认真安排每晚的内容。练习弹琴跳舞。刚开始直播间只有十几个人。由于相貌出众。言行谈吐幽默风趣。渐渐有了固定的观众。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许多人在贴吧论坛疯狂发帖。内容极力chuī捧她。贬低其他女主播。他们还在邱樱直播时去其他各大主播的直播间打广告。在弹幕上猛刷邱樱直播间的房间号。看似宣传。实则招黑。引来众人跟风喷。痛斥她雇水军为自己宣传。邱樱发了澄清帖。好几页的截图足以证明那不是自己所为。却被大部分人认为这是在唱双簧。于是他们喷得更狠了。骂得越来越难听。 后来邱樱通过种种途径得知。这些可能是竞争对手乔馨所为。她与邱樱的直播时间都是晚上huáng金档。自从邱樱的直播间大火后。她的人气便随之下滑。邱樱是个人主播。没有任何后台。乔馨便动用经纪公司的力量排挤她。 那段时间邱樱筋疲力尽。低落消沉过。但长居寒冬的人不会畏冷。屡经摔倒磕绊的身体会只变得更qiáng壮。她从来就不是娇生惯养的金丝雀。既然这些污言秽语的jīng神攻击是为了将她击溃。bī她离开。那她就偏偏不退缩。绝不轻易随了他们的意。 如今网络直播发展得如火如荼。但每个新兴产业在发展成熟前都会存在各种问题。直播平台上有些女主播以bào露、挑逗博人眼球。不知不觉间便形成了“脱得多才赚得多”的风气。因此不断被新闻媒体进行负面报道。导致很多人以偏概全。以为这就是直播行业的全部。 邱樱不想和她们同流合污。于是转到了Conquer游戏版。她刚开始接触Conquer。操作并无多少观赏性。但她与直播平台签下的合约对收视率有硬性要求。为了赚到钱。她只能在直播游戏的同时保留之前唱歌跳舞。和观众连麦的环节。 邱樱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是的。赚钱。非常努力地赚钱。 骄傲和自尊这些东西。在那年秋天她匍匐在地上绝望而卑微地乞讨时。就已经被残酷的现实磨平了。 这些天邱樱几乎无法开直播。只要她一现身。观众对她及季向空的嘲讽挖苦便如台风过境。大雨倾盆。倘若口水能凝结成箭。那它们分分钟就能将她she成筛子。 一个游戏直播圈的同行告诉她。没有后台的个人主播非常难做。大风大làng无人挡。如同大众喜欢在明星的微博关注列表里寻找猫腻一样。在捕风捉影的观众眼里。电竞选手和女主播一起双排。就是有一腿。在这个直播圈子里。没有抗压能力是待不下去的。 尽管如此。大部分女主播还是希望能有绯闻。有话题性才会有更多人看。 这位同行甚至建议邱樱编一段季向空始乱终弃的故事。引发网络口水大战。博得关注度。 邱樱听后连连摇头。她只是想和季向空双排打游戏。借借大神的光。没打算以此炒恶性新闻。她被迫停播了一段时间。人气不断下滑。 理智告诉邱樱。她投错了股。必须尽快危机公关。与季向空撇清关系。更何况如今她已对他产生了少女怀chūn时的歹念。现在才知道对手是电竞jiāo际花、情场老司机。一定不可轻涉泥潭！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及时关闸防洪流。务必得将这略微萌芽的小苗苗扼杀在摇篮里！ 邱樱盘腿坐在椅子上。眉头拧在一起。仿佛能挤出水来。她咬咬牙。正准备将季向空拉入黑名单。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吓得她猛地跌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她láng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照着镜子检查门牙是否无恙。电话那头传来的讯息令她的动作顿时定格：游戏电视台STV即将举办一档新的综艺节目。邀请Conquer职业选手与美女主播参与。邱樱便在女主播的名单之中。 随着电子竞技产业链的不断成熟。顶尖职业选手逐渐趋于偶像化。除了接广告、做代言。还会时不时地在各类节目中露露脸。 邱樱握着镜子的手不住地颤抖。老天开眼。最近正愁没法直播。人气大跌呢！ 她一边小jī啄米似的点头。一边将声音调整到直播模式。甜美而不失高冷地回道：“哦。好的。请等一下。我看看那天有没有其他安排。” 语毕。她雀跃地在原地转了几圈。用口型无声地喊了好几次“yes！”。然后端起架子。淡定地回道：“我那天有空。确认参加。” 和导演组沟通顺利后。邱樱进入了亢奋的准备期。她是个存钱狂魔。平时甚少买买买。这次为了上电视不惜花重金置办了一套Alice+Olivia的行头。 直到去电视台录制节目的那天。邱樱才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广大游戏迷口中的“血崩”。 工作人员在休息室中向她递上分组名单。她看了头两行便差点晕厥。 A组：季向空（Legend Void）。邱樱 B组：裴熙（VPG Summit）。乔馨 …… 当时她沉浸在能参加节目的喜悦中。参与的嘉宾名单居然被她选择性无视了！ 邱樱无语凝噎。有种历史即将重演的预感。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男生走了进来。邱樱抬头看去。他穿着白衬衫和深色的铅笔裤。全身带着清冷的气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工作人员闻声迎了过去：“Summit。你来啦。” 邱樱的耳朵动了动。这个人是……Summit……裴熙？ 脑海中浮现出那天晚上他如同得了狂犬病的疯狗般追着自己满地图咬的画面。她的太阳xué又开始突突直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她狠狠地瞪着裴熙看。他却在此刻突然回过头。眼神清澈。眉目如画。 邱樱露出了被米饭噎住的表情。实在无法将这张清秀俊美的脸同那天的狗腿猥琐男联系到一起。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赶紧别过头。装作四处看风景。 裴熙同工作人员一起走出了休息室。与邱樱擦肩而过时。没有多看她一眼。 邱樱还在发愣。一旁的节目助理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走啦。所有嘉宾到后台集合。” 她应了声。对着镜子检查了下妆容。右眼的眼皮却跳个不停…… 这是……跳财还是跳灾来着？ 第三章 怦然心动 邱樱头戴防护头盔。身着救生衣。双腿悬在空中。颤颤巍巍地看了眼脚下波光粼粼的游泳池。用力咽了口口水。 她将脸转向答题席的季向空。对方向她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笑得她背脊发凉。 现在正在户外录制“你问我答”的环节。四组选手。两人一队。一人在答题席回答问题。另一人坐上泳池边可升降的弹she椅。每当答题者答错一个问题时。队友的座椅便会升高一个等级。答对反之而行。四组都答完后。位于最高点的队伍将接受惩罚。 目前其他三组都已回答完毕。轮到季向空和邱樱。无奈出师不利。他刚刚已经答错了两道。邱樱瞅了眼身侧其他人的位置。不禁抱紧双臂。瑟瑟发抖。 “下一问。请听题。你的亲密队友。人称中国最qiáng一号位的Cris大神有个什么称号？A.钢琴手。B.剪刀手。C.电子吉他手。D.咸猪手。” 邱樱双手握拳。这题送分！ 季向空淡定地开口：“D。” 场上响起了阵阵笑声。 主持人双手在胸口比了个大叉：“回答错误。答案是A。” “下一问。请听题。在普通匹配比赛中能不能做到秒退而且不被关小黑屋？” 季向空摇头：“不能。” “回答错误。” “下一问。请听题。英雄‘修补匠’的技能激光是由左手发she的还是右手发she？” 右手！邱樱差点尖叫。 和季向空双排的那个晚上。狗腿男裴熙就是用这个英雄把她杀得jīng神崩溃的！ 那个抬手画面都成她的心理yīn影了！ 邱樱的位置升到了和乔馨一样的高度。两人对视一眼。表情都很jīng彩。 见季向空迟迟没有应声。邱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右手啊大哥！看了那么多比赛这题你都不会吗？！ 耳边响起了乔馨松了口气后得意的嗤笑声。邱樱豁出去了。她扭过头。对季向空拼命地眨右眼。用力过猛。假睫毛都快掉了。季向空似乎心领神会。也冲她眨眨眼。随后胸有成竹地拿起话筒。字正腔圆地回道—— “左手。” 我要报警了！ “回答错误。”主持人的声音铿锵有力。 “砰——”的一声。弹she椅发动。将邱樱扔进了游泳池。 “扑通——”溅起一阵巨大的水花。 邱樱挣扎着将头露出水面。捂着嘴小声咳嗽。脸上笑嘻嘻的。配合镜头摆出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等到摄像机镜头从自己的方向移开。邱樱立刻怒火滔天地瞪向泳池边的季向空。她身上盖着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妆糊了一脸。水滴沿着头发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双手恶狠狠地拧着毛巾下摆。一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惨状。 这家伙是故意的！ 从节目录制的一开始。她就有这样的感觉。他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像是能牵引出一条无形的细线。他在那头轻轻一扯。她就在另一头神经紧绷。头皮发麻。 季向空仿佛戴着一张面具。令人完全捉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这期节目共有八位嘉宾。分成四组。每组由一位现役职业选手与当红游戏美女主播合作。完成一系列的小游戏。最终决出冠军。 舞台上。主持人介绍道：“这次请来的四位选手都是各个战队的颜值担当。有请——” “Legend的劣单blank——季向空！” “VPG的中单summit——裴熙！” “Dragon的辅助Laser——柯晟！” “新晋qiáng队Newland的一号位ty——陶宇。” “掌声欢迎我们的美女嘉宾们。‘游星’的乔馨、邱樱。‘虎扑’的深琳以及‘兔牙’的薇薇！” 邱樱在季向空的身侧坐下。看见他冲自己扬了扬下巴以示问好。她的对面便是乔馨和裴熙。裴熙英俊冷漠。背脊直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听到主持人对他的称呼为“冰山男神”时。她狠狠地冷笑两声。Excuse me？狗腿男还差不多。 节目分为五个环节。前两个为室内环节。在Conquer的一张自定义地图里进行分组对抗。 刚开始时邱樱还心存期待。既然上一次是季向空误会自己是个高手不需要帮。那这回既然明白了自己是只菜jī。应该能本份地英雄救美了吧？ 可惜并没有。 邱樱和季向空的配合稀烂。两人同时放晕眩技能晕住敌人。然后又同时收手不打。互相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敌人从眼皮底下逃走。 几个来回后。邱樱忍不住教育起职业选手：“我已经晕住他了。你就别晕了啊！留着晕眩技能等他跑了再放啊！” 季向空连连点头：“是是是。赖我赖我。” 过了一会儿。邱樱拍桌：“你这次倒是晕他啊！” 季向空懒洋洋地回：“我以为你会先动手嘛。” “这样。动手前我给你打个信号？” “好。” 又过了一会儿。邱樱摔键盘：“我打了半天信号。你倒是上啊！” “技能CD。”季向空似乎心情很好。满脸即将溢出的笑意。“哎。不要bào躁嘛。这样不好看了。” （CD：cool down。指技能之前已经用过了。目前正在冷却中。不能立即使用。） 邱樱气恼地嘟着嘴不说话。将画面切向别处。奇怪的是。裴熙和乔馨那边也毫无默契。 咦？那天直播杀我的时候不是配合得亲密无间吗？ 她抬头看向对面。乔馨正轻扯裴熙的衣袖。神态妩媚地同他说话。而裴熙眉眼寡淡。表情毫无起伏。似乎一句也没有回她。 邱樱没来由地有些高兴。内心响起了广场舞大妈的声音。哎哟喂。小两口闹矛盾啦？ 屏幕中突然溅起血花。邱樱敛住笑容。她有什么资格幸灾乐祸。明明已经自顾不暇了！ “哎。你怎么又死了？”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的猪队友探过头来。颇为吃惊地感慨道。 邱樱咬咬牙。忍住了抬手将季向空的脸砸进显示屏的冲动。 连我都罩不住！他到底是不是个职业选手啊？！ 熬过了前两轮。到了室外的环节。节目组为了展现电竞选手的身体素质。安排了两人三脚和障碍跑。邱樱和季向空默契度为0。她迈左腿他就迈右腿。她往前他偏往后。整个过程苦不堪言。她屡次怀疑他是故意和自己对着gān。 直到最后的“你问我答”结束。她才彻底下了定论。 节目录制完毕。邱樱在化妆间整理完行装。打算出门去找季向空。即将走到楼梯口。她看见前方有个人背靠墙壁玩着手机。快要走过那人的身边时。她听见裴熙冷淡的声音。 “你知道乔馨在哪吗？” 邱樱转过头。对上裴熙静如清潭的眼眸。 回想起那一晚。他令自己尊严尽失。她便心头涌上一把火。更何况他是乔馨的…… 估计是她脸上的敌意太过明显。裴熙微微皱了下眉头。邱樱别过脸。用比他更冷淡的语气回：“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她说罢便抬头挺胸。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邱樱在电视台逛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季向空。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原处。走过一个拐角。她看见前方有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怎么又是这两个人！ 她正想撤。只见乔馨一下子扑进了裴熙的怀里。用她那特有的甜得发腻的声音撒娇道：“讨厌。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嘛。” 邱樱猛地抱住胳膊。jī皮疙瘩掉了一地。回想起乔馨之前骗了一富二代好几十万元后一脚把人蹬了。对方却甘当备胎对她默默守护。只盼有朝一日倦鸟归巢。她不禁对裴熙心生同情。 裴大神真是可惜。虽然狗腿了点。可长得好看又有赫赫战绩。怎么就栽在这女人手里了？ 她正在感慨。突然耳畔传来一个声音。 “啧啧。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啊。” 邱樱猛地回头。季向空居然早就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背后。不用问也知道他在暗指什么。邱樱顿时满面通红。脑袋摇成了拨làng鼓：“我和她才不一样！” 季向空挑挑眉。笑得邪气而无赖：“对啊。她都投怀送抱了。你要向人家多学习啊。” 邱樱又羞又恼。想起自己是来找他算账的。于是将他拉到无人的地方。开始兴师问罪：“说。你是不是在故意整我？” “嗯？” “回答问题的那个环节。我都眨眼提示你是右手了！” “噢。”季向空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你的右眼在我这边看来是左眼。不好意思啊。” “你当我智障吗？！”邱樱杏眼圆瞪。都顾不得飙演技装林黛玉了。她梗着脖子问道。“上次直播也是！你为什么故意整我？” “不要生气嘛。”季向空似乎完全没有被她那副极端不友善的态度所影响。俯下身凑近那双因为他的靠近而略显惊慌的黑瞳。“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挪个地。嗯？” 他的手指不经意地轻轻擦过她的鼻尖。她感觉到一股电流窜遍了自己的整张脸。从耳根开始火辣辣地发烫。方才的气焰像被灭火器“噗——”地熄灭。她眨眨眼。听见自己略显呆滞的声音。 “呃……嗯。”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又暗。街边的小店换了一家又一家。左拐后接着右拐。邱樱不记得自己出了电视台后跟着季向空走了多久。一路上他都在同她说战队里的趣事。他的嗓音低沉好听。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像是带着魔力。邱樱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脑海嗡嗡作响。直到暮色四合。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陌生。前方的道路愈加狭窄。她才隐隐有些奇怪。 季向空突然停下了脚步：“你之前说。我输了比赛后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 邱樱眨眨眼：“是啊。” “你觉得人的情绪都应该写在脸上吗？” “也……也不全是。”邱樱不明白他这问题的含义。“但多少都有点吧。” 季向空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邱樱乖巧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可是。”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迎面袭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刹那间仿佛天旋地转。邱樱重重地撞上了季向空结实的胸膛。被他用手臂搂住腰。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还没平复。他便捏住她的下巴。向上抬起。 “你以为只要卖卖笑、撒撒娇就能玩弄人心了？” 好可怕。这个人明明是在笑。可周遭的气场令人不寒而栗。 邱樱拼命挣脱。他却越拽越紧。 “西雅图的那晚。你一个女生。穿着清凉地同不知底细的陌生男人搭讪。深更半夜独自坐上别人的车。还是在异国他乡。你不怕出事吗？”他温热的气息缭绕在她的耳畔。“想色诱？像现在这种情况。你能挣脱开吗？” 邱樱急得眼眶通红：“那时候我以为你是王牌战队的选手。无数人的偶像啊！” 季向空一把将邱樱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摁在墙上。动作粗bào地将她挟制在墙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 “哦？然后呢？你对我的为人了解多少？” 他略微侧过头。抬起另一只手颇为暧昧地扯了扯衣领。 “我给你上一课吧。男人啊。哪怕表面上看起来再怎么正人君子。变成禽shòu也就是一念间的事哦。” “你……你想gān什么？” 季向空垂下眼帘看她。慢慢地勾起一边的嘴角。哑声道：“我还能gān什么？” 邱樱全身筛糠般地抖。说话带上了浓浓的哭腔：“别别……别开玩笑……我我……我没打算……” 可惜季向空似乎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用膝盖顶住她的腿。俯身想要吻她。邱樱别开脸。被他用手指扣住下巴。qiáng硬地禁锢住。 他的力气那么大。她竭力的反抗只是徒劳。极大的恐惧与屈rǔ令她无法呼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视野里他的脸不断地放大。 她吓得想放声尖叫。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他的鼻尖抵住了她的鼻尖。嘴唇上蓦地一片温热。 有滚烫的液体滑过脸颊。邱樱紧咬着牙关。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意识到触感有些奇怪。她缓过神。发现季向空的手挡在她的嘴巴上。 他亲的是他自己的手背。 季向空将脸与她错开。向后退了一点。邱樱觉得窒息的压迫感瞬间退去了。空气透过层层阻碍回到了身边。 他安静地看着她如惊慌失措的兔子般抽泣着抹眼泪。笑着摇了摇头：“你真是太没防备了。” 邱樱还没回过神。呆滞地愣在原地。 “会哭就好。至少还知道害怕。”眼风扫过她被自己握得发红的手腕。季向空语调放软。“这次遇到我。就当是个教训。以后别再gān这么危险的事了。” 全身紧绷的弦终于松开。这些时日累积的委屈像是被刚才的恐慌打开了闸。排山倒海般涌上心头。邱樱腿一软。鼻子一酸。竟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她哭得那么惨。肩膀不住地颤抖。像是已经忍了很久很久。 季向空一愣。这架势倒不像是装的。他本以为她久经沙场。不过演技拙劣了点。于是出手狠了些。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像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对比之下。自己倒像是个臭流氓。 他还没来得及愧疚。只见邱樱从地上爬起来。挥起手来就对他噼里啪啦一顿打。 我让你害我直播被别人满地图追着杀！ 我让你害我被丢进游泳池！ 我让你害我胡思乱想睡不着觉！ 我让你占我便宜！我让你搂我腰！我让你捏我下巴！ 我还以为你对我……你对我…… 邱樱满眼通红。行为几乎为本能驱使。季向空没有躲。任由她将自己当成沙包。直到挨了她响亮的一巴掌。 邱樱的理智也被这声清脆的“啪”给拉了回来。手掌火辣辣地疼。脑袋里的热血散尽。她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捂脸。等着他冲过来报复自己。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她透过指缝看见季向空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发红的脸颊。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在看一只撒泼打闹的小猫：“不生气了？” 邱樱缩缩脖子。她动机不纯在先。也没什么底气指责别人。她捡起地上的包。拍了拍衣服：“我先招惹你是我不对。现在你整过我了。大家扯平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季向空抱着双臂。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哎。你们做主播的。一个月收粉丝的礼物也有不少钱吧……” 邱樱猜他是想挖苦自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巷子外跑。没跑几步路眼泪便又不争气地往下掉。 什么色诱。什么穿着清凉。什么上陌生人的车。我也是第一次啊！ 跌跌撞撞地跑过几个路口。邱樱心绪混乱。呼吸急促。等到如同乱麻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工作时。她收住脚步。面如死灰地看向前方这片妖魔鬼怪狂舞的涂鸦墙。两眼一黑。 这是哪啊…… 环顾四周。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迷路了。而且还进了个死胡同。 听见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邱樱的心里咯噔一下。巷口的微光忽地被黑幕笼罩。将她的身子锁在yīn影里。 “运气真好啊。季向空那家伙带着你七拐八拐的。本来都跟丢了。没想到你自己又送上门来了。” 像是有凉针刺进脊柱。一下又一下。邱樱抱住胳膊。身体止不住地抖。 她缓缓地回过身。动作如同卡壳的机器人。巷口被堵住了。目光匆匆扫去。对方大约有七八人的样子。为首那个满脸痘包。仿佛被人迎面泼了碗赤豆汤。他涎着脸靠近。不怀好意地搓着双手：“樱妹妹。哥几个做梦都想见你一面啊。” 身后那群流里流气的男人附和道：“是啊。每晚守着你的直播度过漫漫长夜啊！” 邱樱太阳xué突突直跳。想起自己先前发了一条今天在电视台录节目的微博。看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蹲点了。 赤豆汤脸男发动咸猪手。小眼泛jīng光：“陪哥哥们去唱个K？” 邱樱侧身躲开：“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赤豆汤不依不饶：“哥哥们送了你那么多游艇。尝点甜头不过分吧？” “抱歉。我看你是误会了。” “什么啊。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下来。“要不是冲着你漂亮胸大。谁还稀罕看你打游戏那破水平？！” 今天是倒了什么血霉啊！ 邱樱哆哆嗦嗦地伸手摸向外套口袋。她平时素来随身带着防láng喷雾。但这次居然摸空了。刺骨的凉意骤然沿背脊不断往上攀爬。 也许是中途换衣服时落在更衣室了…… 她想报警。却被先一步夺走了手机。一只粗糙油腻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恶心的感觉劈头盖脸地袭来。 “你以为自己多清纯啊？还白莲花呢。隔着个屏幕就不是卖了？” 见对方五官不和谐地扭到一起。低俗谩骂如同开闸后一泻千里的馊水。邱樱的脑袋像是被钝器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用力拽过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下去。 “我抽死你！” 他挥起的巴掌即将落到自己脸上。邱樱闭上眼。想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拨开人群挡在了她面前。 邱樱的心“咚咚咚”狂跳了起来。 “哟嘿。季向空？”赤豆汤脸男扬起下巴。斜眼看他。“我们找邱樱。跟你没关系吧？” “她不认识你们。” 背后的小弟轻声提醒道：“松哥。前几天论坛里的节奏帖说了。他们俩早就搞在一起了。邱樱是他新马子……” “那又怎样？”被称为松哥的赤豆汤脸男回头就踹了小弟一脚。“这家伙马子那么多。凭什么好白菜都被他拱了！” 他说罢挑衅地伸手直指季向空的鼻尖。恶言恶语地威胁道：“让开！我告诉你。这附近还有我们的人。识相的话就快滚。” “你叫他们来啊。”季向空双手抱胸。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再问一遍。你让不让？” “不让。” “有种是吧。”松哥微微眯起眼。随后猛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不是什么狗屁职业选手吗？这年头玩个破游戏还成偶像了！” 他扭头对身后几人下令道：“给老子打断他的手！我看他还怎么比赛！” 眼见季向空被几个大汉夹在当中。邱樱的脑海登时战鼓轰鸣。不行！不能连累他受伤！ 热血涌上头。她直冲上前：“不是来找我的吗？关他什么事啊？” 见那些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停下动作。将视线转向自己。邱樱梗着脖子。高高扬起头。大义凛然道：“姑奶奶我陪你们啊！”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丑。目眦欲裂。紧咬嘴唇。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她无所畏惧的气势都是装的。内心早已吓成了一摊烂泥。 接下来。如果他们带她去人多的地方。她就想办法逃跑。人少便见机行事。实在不行……死前也要脱下高跟鞋在他们脑袋上砸个窟窿！ 往昔在电视剧中看过的少女遇难桥段纷纷涌至眼前。邱樱深吸口气迫使自己平静。视野中最后的画面是一条血淋淋的惨案标题配上自己打着马赛克的脸。 眼见流氓们一步步bī近。手腕处忽然传来滚烫的温度。季向空用力将她再次拽到身后。挥起一拳直击最前面那人的脸。动作利落地将对方的手反扭到背后。紧接着抬腿踢倒了赶来应援的另一个人。 见他们真打了起来。邱樱脱下高跟鞋颤颤巍巍地抓在手中。正想帮忙。季向空眼风扫过。高声喊道：“你待着别动。” 邱樱乖乖退了回去。 “我说。”季向空敏捷地躲过一个直拳。扶着脖子扭了扭脑袋。“你们最好住手。” 他的话音刚落。尖锐的鸣笛声由远至近。在耳畔被无限放大拖成了长长的刺耳回音。 邱樱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看见一个人抡起的拳头停止在季向空英挺的眉目间。他的刘海被带过的风chuī得飞了起来。露出了很好看的眉毛。 季向空嘴角上扬。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报警了。” 无论是在竞技比赛的舞台上。还是在危机燃眉的刚才。他的脸上始终是一样的表情。 风波平息后。季向空转身向邱樱走去。四目相对时。她的大脑有了短暂的空白。耳边响起了二战时英国首相丘吉尔的名言。 “I like a man who grins when he fights.（我喜欢微笑着战斗的人。）” “出电视台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人跟踪。所以带你绕了远路。这群人胆子可真大啊。” 见身旁的女生依旧缄默。季向空接着说：“以后不是结伴出行的话。还是注意别轻易bào露自己的位置。” 邱樱红着眼眶。轻声道：“谢谢。” 在警察局录完口供后。季向空不放心依旧惊魂未定的邱樱。执意送她回家。短时间内经历了那么多事。邱樱心中五味杂陈。一路都没有说话。 经过街心公园时。季向空忽然叫唤自己走不动了。两人便找了个角落休息。天色已晚。不远处回dàng着遛狗阿姨们的闲聊声。一群孩子踩着滑板。嬉闹着从他们眼前经过。 季向空后背斜倚着栏杆。一双长腿jiāo错伸向前方。他偏过头看向坐在台阶上的邱樱。漂亮姑娘抱起了膝盖蜷缩成一团。耷拉着肩膀。头垂得很低很低。和初次见面时的感觉相差好多。 季向空正打算说些什么打破沉默。却见邱樱将脑袋埋入臂弯。沉闷的声音透过衣物传了过来：“想笑就笑吧。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嗯？” “你也像他们那样。觉得我整天卖弄风骚不劳而获吧。” 季向空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她就像是在努力把身体不断地缩小。缩小。 他耸耸肩。在她身旁蹲下。手肘随意地搭上膝盖：“我可什么都没说。” “不管你信不信。主动接近你真的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出了下策。”邱樱像是想起了什么。倏地抬起头。语调急促地解释道。“我没打算玩弄人心！只想借借光……” 季向空挑着眉毛。饶有兴致地问：“哦？为什么是我？” 邱樱缩了缩脖子。老实地坦白：“你看起来就像个来者不拒的花花公子。不……不会认真。” 季向空闻言捂住胸口做心绞痛状。邱樱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讷讷地又说了声抱歉。 从十八岁起。家里就断了她的经济来援。倘若想要继续学业。除了向那人摇尾乞怜。便是自己摸爬滚打。生活有诗和远方。但更多的是眼前的柴米油盐。 她做过伴舞。刷过盘子。送过外卖。可是这些钱远远不够。选择当女主播。无非是因为这项新兴行业是她从事过的兼职中单位时间内收益最高的。 她不偷不抢不骗不当小三。想靠自己养活自己。无奈现实总比理想骨感。 “我刚开始当主播的时候。没有粉丝。没有宣传。没有后台。人气不高上不了首页前几行。网站不给推送。无人问津。但就算这样。哪怕只有几个人在看。我就会不停地说话。说到口gān舌燥。笑容僵硬。我从小学跳民族舞。唱歌也不错。还会弹钢琴。于是我经常整晚一首接一首地唱。弹幕说不爱看。民族舞。我就开始学K-Pop。什么少女时代啊。A Pink啊。还有现在最火的Firework。他们想看什么我就学什么。既然拿了钱。这就是份工作。我必须用心做到最好。” 邱樱低头注视着自己的脚背。除去直播的时间。她还得学习。那时候经常饿得胃疼也要继续死撑。头痛欲裂地看着书。不肯去睡觉。只有这样心里才会有踏实的感觉。想着自己都这么努力了。接下来的人生之路上也许能被幸运眷顾。也许可以多一些晴朗的艳阳天。 “后来观众逐渐增多。有所谓的经纪公司想和我签约。提出了一些很过分的表演要求。我都拒绝了。”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大家对游戏女主播的印象普遍不好。我不想变成她们那样。” 也正因为如此。她变成了平台上的众矢之的。其他当红女主播皆属同一家经纪公司。联合起来排挤她。公司动用舆论将她传得声名láng藉。迫使直播平台以“人气不高”为名试图与她解约。 签约金是一笔不小的钱。眼见下学期jiāo学费的日子迫在眉睫。她的路开始越走越偏。 随着人气不断往上攀升。直播间的观众也愈加鱼龙混杂。时常可见污言秽语满屏幕飞。有顺着网上传闻找到地址来骂她的。有践踏他人自尊寻找成就感的。有把她当成小丑看热闹的。面对着这样一批人。她依旧得qiáng颜欢笑。明明心里恶心得要死。还要一口一句：“喜欢主播的请点一下关注哦。” 只有关注数够了。人气足了。才能满足合约上的要求。忍一忍吧。 尽管这么自欺欺人地想着。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压力大得想哭。 她很讨厌。非常讨厌现在的自己。 不知不觉间。邱樱将郁结于心的话和盘托出。很快便感到了后悔。她说这些gān什么呢。季向空估计又会以为她在演戏博同情吧。 “你身上涂了什么？”季向空冷不丁来了一句。 “啊？” “好香。”季向空将手掌摊开凑到鼻尖闻了闻。“之前握过你的手腕。香味到现在都没散掉。” 见他欺过身将鼻子靠近自己的肩膀。邱樱涨红了脸。往旁边挪了挪：“你gān吗？” “我确认一下。是香水还是身体rǔ？” “你……你怎么像个色láng一样！” 季向空理直气壮：“我本来就是啊。” 邱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方才这番悲情小说女主的自白果然是在对牛弹琴。 见她终于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季向空这才慢慢地开口：“你收获了金钱和名声。相应的谩骂和误解也逃不了。”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想要得到什么。必然会有所失去。” 他这几句话太过正经。邱樱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大家往往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至于那些背后的故事。感兴趣的寥寥无几。”他声音愈加低沉。语调放慢。“所以。人在做出一个决定之前。就得有承受它所带来的后果的觉悟。” 邱樱愣了一会儿。半晌后才点点头。 “你啊。是不是用力过猛。走错方向了？”季向空视线放软。“同样是通过Conquer来赚钱。你就不想凭本事当个正经解说吗？” “解说？” “现在虽然电竞业发展得如火如荼。但优秀的职业解说依旧很欠缺。尤其是女解说。大部分女解说对游戏理解不深。就是摆在一边看的花瓶。” “可我……” “你刚进Conquer圈没多久就那么有名了。如果技术上再加把劲。潜力无限啊。”季向空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既然是工作。那就要做到最好’。这可是你说的。” 邱樱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心烦意乱地站起身。不料坐了太久脚都麻了。眼看差点跌下台阶。幸好季向空先一步伸手扶住了她。 “啪嗒——”她的手不小心撞上了季向空的口袋。什么东西飞了出来。她循声看去。是个男式的钱包。 待她看清夹在钱包里的那张照片时。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这不是超人气韩国女团Firework中的Miya吗？ 把喜欢的女明星照片剪下来放在钱包里。他当自己是纯情的初二学生吗？ 见季向空弯腰捡起钱包。轻手轻脚地收了起来。邱樱意识到了什么。忐忑地开口：“你……你之前看过我的直播？” “看过。”季向空揶揄道。“你的粉丝说你跳舞跳得比Miya原版还棒。” 天哪！这在他眼里岂不是东施效颦？ 邱樱直冒冷汗。这家伙……不会吧……难怪他下手那么狠！ “你……是个哈韩族？” 季向空神色坦dàng：“就是你想的那样。” 邱樱脑海中浮现出他面色cháo红。咧嘴痴笑。在一片举着应援牌的人海中伴随歌声挥舞荧光棒的画面…… “你这什么表情？还不许单身纯情少男喜欢个女明星了？” 邱樱斜眼过去。目光由下往上将他打量了一番。世风日下。这年头jiāo际花都敢在自己脸上贴纯情的标签。 她讪讪地说：“你这种条件。想找女朋友还不简单？” 季向空认真地点点头：“确实简单。” 邱樱翻了个白眼。见对方久久没有反应。她偏过头去。 路灯橘huáng色的暖光勾勒出季向空优美的五官线条。他垂下眼帘看着地面。睫毛又长又密。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落下一道狭长的yīn影。刘海微微遮住眼睛。 他的表情难得有些严肃。声音闷闷的：“我也不是来者不拒。如果是真心喜欢我。我会果断拒绝的。” 邱樱怔怔地看着他。鬼迷心窍地开口：“……不是真心的呢？” 话音刚落。她便有些后悔。季向空桃花眼一弯。将脸凑近她。露出了惯有的坏笑：“你想试试吗？” 邱樱顿时涨红了脸。用手掌挡住他靠过来的脑袋。往外一推：“不想！” 这人果然正经不过三秒。 邱樱回到家时已过十一点。她打开电脑随意地选了一集连续剧点开。将音量开到最大。 男女主角吵吵闹闹。没过一会儿她便无心看剧。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打开冰箱门取出一罐可乐。脑海中又浮现出十几分钟前与季向空分别时的场景。 “那个……”她竭力抑制着声音的颤抖。“我可以继续跟你保持微信联络吗？” 季向空回头看向她的脸。眼眸漆黑而深邃。暗cháo在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微微涌动。 她如同被老师察觉作弊的孩子般慌乱而心虚。他的目光仿佛试图破开自己厚实的心墙。将她隐藏在铁丝网yīn影下的真实曝光在灼热的阳光下。 过了半晌。她听见他淡淡地说：“还是不要了吧。” 不要再联系了。 邱樱手中握着的可乐罐一不留神下砸在了地上。清脆而突兀的一声。紧接着是滚动着的细小声响。回dàng在空旷的房间里如同久久无法平静的余波。 电视剧里。女主角带着哭腔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进了她的脑海中。深深地沉了下去。 “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邱樱站在原地。指尖发凉。 她感觉心里有什么在难以遏制地涌动。满满的。全部都是。 第四章 被大众低估的 选手 周二到周四学校里都排满了课。午休期间。邱樱手捧与自己脑袋齐高的参考书。艰难地沿着图书馆中央螺旋式楼梯往下走。准备去阅读室补作业。网络上无数帖子嘲讽她是个出卖色相为博人气不择手段的野jī主播。大概很少有人知道。她读的是正经的播音与主持艺术专业。 穿过底楼大厅时。她的脚步一怔。硕大的电视正播放着CCTV的《新闻直播间》。 【全球电子竞技“世界杯”。中国队包揽二至四名。赢得800多万美元高额奖金】 一连串火爆的现场实况镜头后。屏幕中出现了季向空特写。身侧四个队友个个眉头紧蹙。有的甚至低声咆哮。只有他的脸上毫无波澜。他神情自若地敲击键盘。不时对着麦克风说着什么。下一个画面。是对手被他们击溃后愤怒地摔了键盘。 邱樱正看得心cháo澎湃。蓦地听见身旁有几个女孩子面泛cháo红。低声感慨：“刚刚镜头切到的那个人好帅啊！” “是啊。戴着耳麦一脸专注的表情好迷人！回去我查查他叫什么名字！” 邱樱忍不住暗叹。季向空吸粉的能力真可怕。难怪他的粉丝会被称为电竞圈的邪教…… “这人长得是不错。但打得很烂。”一个男生很跩地扬扬下巴。“估计还没我厉害。” 他的话成功吸引了小姑娘们的注意：“真的假的。人家是职业选手。世界亚军耶。” 男生高深莫测地摇摇头：“运气好而已。他的本事就是抱大腿。队友一个比一个牛。”见女生们目光疑惑。他颇为浮夸地叹了口气。接着解释。“比如说他们的队长Cris。那可是中国Conquer第一人。他的队友曾经说过‘只要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行动。我就知道能赢’。”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拖得长长的。一副“高端玩家省下时间陪尔等平民聊天”的架势。见小姑娘们脸上写满了“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便更加得意了。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了季向空的职业生涯。 大概内容和网上的传闻差不多。他高中毕业后去韩国留学。加入了那里的职业电竞战队。后来被二三线队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始终不出成绩。队友嘲笑他是个手残。不适合走电竞这条路。毕业后他回国发展。水平被玩家公认为职业圈最差。手速慢。操作不酷炫。时不时地就被对方击杀成为提款机…… 男生还在数落季向空的种种不是。站在最前排的女孩子打断了他的话：“那些俱乐部的领导又不傻。这么差的一个人他们为什么还要呢？” 其他几个纷纷应和：“对呀。你刚才说他的战队是中国第一。都打到世界级的比赛了。gān吗给自己留个隐患？” 男生似乎被问住了。不自然地挑挑眉：“谁知道呢。这个垃圾男女通吃。也许就是潜规则……哎哟喂！” 邱樱从他背后重重地撞了他一下。手中的书砸了他一身。她若无其事地将它们重新拾起来。冷冷地丢下句“对不起”。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大部分人总是这样。不加以任何的深思与考证。便将流言蜚语照单全收。然后得意扬扬地昭告天下。这就是“真相”。 在寂静的阅读室中写了会儿作业。邱樱依旧心神不宁。她放下笔。双手捧着脑袋怅然若失。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天晚上和季向空的对话。 ——“我可以继续跟你保持微信联络吗？” ——“还是不要了吧。” 心里就像是被钻了个孔。空落落的。什么东西都填不上。 分别前季向空还特意向她道歉。正色道自己不该没有查证就听信谣言。认为她以色侍人。投机取巧。对她的戏弄重了些。 不过他就严肃了三秒。随后桃花眼一弯。放低声音暧昧地挑挑眉：“我会给你补偿的。” 两天后邱樱在邮箱里收到了所谓的补偿。一封全球总决赛庆功活动的邀请函。届时Conquer电竞圈台前幕后的人员会悉数到场。还有不少一线明星。 季向空留了张便条：好好准备。也许能寻到一些机会。 他这是在把自己往圈子里引吗？原来那天建议她成为女解说并不只是随口一提。 邱樱双手捧着亚麻色的薄纸。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刚准备将便条妥帖地收起来。突然发生背后有一行加粗的鲜红大字。 ——记住教训。别再来什么色诱啊。 邱樱嘴角抽了一下。手抖得更厉害了。 当晚季向空还在微博上发出声明。表示自己常看邱樱的直播。觉得她有趣才主动邀请她和自己双排。两人并无深jiāo。一时舆论风向骤变。围观群众跟风发言。 “我就说嘛。那次双排显然是季向空在坑邱樱啊。好几次见死不救！” “这女主播真是可怜。明明自己是被勾搭的那方。却帮他背了那么久的黑锅！” 话题继续发展下去便是新瓶装旧酒。转向对季向空人品延伸至职业水准的抨击。 顷刻间。邱樱的形象从死皮赖脸抱职业选手大腿的心机女。转变为直播时被花花公子坑得掉尽颜面。宝宝委屈但宝宝就是不说的大度姑娘。 那个时候邱樱怔怔地看着屏幕。脑袋是蒙的。 她早已见识过生命中最肃杀的冬季。被推到风口làng尖也能冒着枪林弹雨毅然前进。从来都没有人像他这般无声地挡在自己面前。替她承担那本应是她作茧自缚的伤害。 轻风chuī起窗帘。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玻璃。邱樱的内心喧嚣不安。有一股暖意慢慢地爬过心头。越烧越热。在胸腔化开。她想笑。鼻尖却不由得泛酸。她只能不断用力地吸气。 她编辑了长长的微信向季向空道谢。写了删。删了写。坐立不安地等了一晚。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最终她心灰意冷地倒在chuáng上。想什么呢。人家早就说过别再联系了。 可尽管如此。同食欲一样难以控制的是单恋期少女那满腔的chūn情。每当看到一些有意思的图片和段子。她还是会忍不住给他发微信。 想到这里。邱樱从书包里翻出手机。和季向空的聊天页面上。她孤零零地唱着独角戏。 她想知道更多他现实中的样子。可他连一条朋友圈都没有。 邱樱点开季向空的头像。手指以极缓慢的速度在他放大的照片上拂过。拂过他细碎的额发。拂过他直挺的鼻梁。拂过他不笑也含情的眼睛。最终恋恋不舍地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周围不断有人向她行来注目礼。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就像个女花痴。她惊慌失措地松开手。手机掉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弯下腰去捡。头“砰——”地磕到桌板上。 对面的男生摇摇头。露出了“这姑娘长得不错。可惜是个智障”的遗憾表情。 邱樱láng狈地坐回椅子上。目光扫到手机日历上自己标注的重要日期。顿时心跳如擂鼓。 那一天。可以再见到他吧？ “伊泽瑞尔。初始生命值430。每升一级增加80。魔法值280。每升一级增加45。攻击力47.6。每升一级增加3。移动速度325。攻击范围550。定位为远程输出。法师。” 邱樱将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用一个老土的宽头箍压住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对着Conquer的教学视频做笔记。 成为解说的第一步。自然是要对游戏有足够的理解。 Conquer一共有110个可供玩家选择的英雄。每个英雄都有专属的4个技能、天赋树以及独特的成长属性。为了摸透这些。邱樱拿出了拼命三郎的jīng神。将游戏资料背得清清楚楚。 转眼间就到了庆功活动的日子。邱樱到得早。很快便和工作人员相谈甚欢。还被一个年轻的记者认了出来。 “哇。游星的大名人。你真的要转型啦？” 邱樱背脊一僵。生怕她说出什么“四大绿茶婊”之类的话。 没想到小姑娘跑到她身边。兴奋地晃了晃她的手臂。一双大眼睛里闪着星星：“我是你的粉丝。陆依依。关注你好久啦。特别喜欢你的声音！” “谢……谢谢……”邱樱松了口气。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得知她只是被请来参观的。同是新人的陆依依便自告奋勇当她的向导。恨不能将自己所知道的倾囊相授。 “电竞圈台前幕后有许多不同的工作分工。除了俱乐部高层、领队、数据分析师、教练和选手。还有各大TV的赛事运营、策划、解说、主持、新闻门户网站的记者和编辑。等等。当然还有直播平台。大型的比赛一般都在直播平台上发布。” 邱樱掏出笔记本用狂草记下她说的话。生怕错过一字一句。 下午是各大战队为赞助商拍摄宣传照的时间。邱樱跟着陆依依在摄影棚里转悠。围观化妆师在那些年轻的大男孩脸上涂涂抹抹。忍不住想象季向空乖乖坐在椅子上任人摆弄的模样。可惜一路都没碰到Legend的人。 晚上是自助餐。在酒店的宴会厅举行。摆满美酒佳肴的餐台于中央围成一个大圈。最左侧有一条红毯。通往正前方的舞台。 邱樱正同陆依依说话。宴会厅的灯光蓦地暗了下来。舞台大屏幕上缓缓浮现出Conquer的图标。激扬澎湃的音乐在光影变幻间响起。下一个画面。是游戏里的寒冰she手面朝观众拉开弓弦。“嗖——”的一声she出冰箭。 伴随着刺耳的音效。屏幕碎裂。如雨的碎片拼凑起第一支出场战队的名字—— “Newland！” 十几道柱形光线在大厅里忽闪忽现。灯光最终聚焦在红毯处一队人的身影上。掌声轰鸣。 没想到一个晚宴搞得这么热闹。邱樱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就这样走过了六七队后。全场的掌声更为热烈。音乐进入了高cháo。 见邱樱茫然地环视四周。陆依依提醒道：“刚才都是一线的队伍。接下来是三大豪门！” 大屏幕上。身姿灵敏的剑圣飞速穿越战场。刀光剑影中斩出三个巨大的字母—— “VPG！” 陆依依在旁介绍：“进攻性最qiáng的战队VPG。打法凶悍。侵略如火。” 邱樱好奇地往红毯处看去。五个人一字排开。离她最近的那位穿着一身耀眼的红。刺猬头。走路时桀骜地扬着下巴。 “yue。祁越。” 他旁边的男生一头金发。戴着银色的耳钉。偏长的斜刘海微微遮住了眼睛。 “poker。沈玥。” 中间的人年纪稍长。头发极短。眼神凌冽。颇有种黑帮老大的气魄。 “队长。lion。卢盛。” 再往旁边看见。是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皮肤黝黑的魁梧大汉。 “scar。童梧。” 最右边的那个邱樱终于认得了。他穿着白衬衫。卡其色长裤。其他四人站在一起自带慑人的气势。倒是将他衬得犹如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summit。裴熙。”陆依依努努嘴。“你别看他眉清目秀。这位爷才是VPG里打法最凶狠无情的那个。逮到敌人就摁在地上摩擦。” 邱樱点头如捣蒜。在心中补充道。而且不仅猥琐狗腿。眼光也不好。 VPG战队穿过舞台。在用餐席就座。紧接着。大屏幕画面切换。鱼人娜美召唤巨大的怒涛。海水咆哮着击飞沿途的敌人。在礁石中拍打出—— “Dragon！” 五个统一着装的人出现在红毯上。他们清一色戴着黑框眼镜。留板寸头。比起电竞战队。更像是个成果累累的科研小组。 “防守之王Dragon。场均失误率最低的战队。打法冷静严谨。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不会留给对方。”陆依依不忘将他们详细介绍了一番。 cháo水退尽。满屏漆黑。娇小的黑暗之女安妮召唤出巨熊。燃炎狂舞。灰烬中浮现出—— “Legend！” 邱樱的心“怦怦怦”狂跳了起来。 相比方才的VPG、Dragon。Legend更像是阳光帅气的偶像组合。全员穿着休闲装。林逸轩的T恤上甚至印着只受到惊吓咧嘴惊叫的大猫。简直卖萌可耻。 “Legend也被称为男模队。大家总调侃老总看脸选人。他们打法灵活。战术变化多端。这次Cris队长有事没来。从左边开始分别是林逸轩、陆峰、霍垚。”陆依依没有意识到邱樱的异常。继续说道。“最高最帅的那个是季向空。Conquer圈大概有一半的伪电竞女粉丝都是冲着他来的。” 邱樱早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季向空身上了。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随着音乐节奏迈出的腿笔直修长。五官在光影的渲染下格外英俊深邃。 “哦对。你们认识……”陆依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挠了挠头。似乎是在思考措辞。“呃……现在还联系吗？” 邱樱顿时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耷拉下脑袋。闷闷地说：“没有了。” 入场仪式结束。终于又恢复到自由活动。见季向空和两个陌生人迎面走来。邱樱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行装。佯装镇定地冲他挥挥手。露出甜美的笑容。 “嘿。”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礼貌性地回了个招呼。而季向空却毫无反应。他从她身边经过。对她视而不见。 邱樱扬起的手臂僵在空中。停滞了好几秒。最终沿着不自然的轨迹收了回来。一时不知该放在哪里。直到陆依依小心地扯扯她的衣角。她才回过神来。头皮阵阵发麻。 不远处捕捉到这一幕的记者们轻声议论。 “你看到没有。邱樱的脸上大写的尴尬啊。” “哎呀。季向空这种人。明显是暧昧完了就甩嘛。” “她也挺可怜的。之前还被连累得人气狂跌。” 邱樱在餐台边拿了两个甜甜圈。躲在角落里三口一个下肚。迫使自己冷静一下。 没关系的。她想。他刚才应该是没看见或者在想心事。他不会不理人的。 糖分果然能令人心情愉悦。重拾信心后邱樱又寻到了机会。趁着季向空背倚墙壁独处时走到他身边。 她听见自己gān涩的声音：“好……好久不见。” 见季向空仍在低头玩手机。qiáng烈的不安在心头无声地化开。邱樱只能继续磕磕巴巴地说：“那个。不知道你看不看微信。我……我给你发了很多条。没想到你会在微博发那样的声明……明明是我……我……呃。还有谢谢你给我邀请函……” 天哪。我在说什么啊！ 危难关头。一身演技临阵脱逃。 季向空终于舍得抬头看她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语调冷冰冰的：“你与其在这跟我làng费时间。不如做些有用的事。你可别忘了来这的初衷。” 脑袋像是被人猛地打了一棒。邱樱怔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气氛降至冰点时。一个在旁围观了很久的女人走上前来。兴致勃勃地同季向空谈论起最近二线队里的耀眼新人。过了好久才略带抱歉地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季向空瞥了邱樱一眼：“没关系。你继续说吧。” 邱樱就这样被晾在一边。看着季向空又摆出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看着浓妆艳抹的女人被他说的话逗笑。然后眼风扫过。露出“你怎么还没走”的讶异表情。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陆依依的出现宛如救命稻草。 “Conquer圈的名解说都在那呢。我带你去认识他们。”走了几步后。她凑近邱樱耳边轻声道。“你怎么又去找季向空了？你们的事好不容易结了。别再被人抓把柄带节奏了。” “带节奏？” “就是搞个大新闻。直播时被弹幕疯狂八卦、泼脏水的情景你没忘吧？” “没……” 邱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任由陆依依拖着自己往前走。 从今天见到季向空起。她就有种无比陌生的感觉。仿佛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墙。好像他之前不正经地同她调笑是假的。好像他在小巷中将她护在身后是假的。好像那晚在街心花园推心置腹的对话也是假的。好像他们从来就不曾认识过。这让她觉得胸口闷闷的。 同职业解说们聊了一阵后。心情低落的邱樱肚子又饿了。去餐厅拿食物时。她发现旁边的人有些古怪。 他身材颀长。背脊直挺。正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将夹着的食物放到自己的盘子里。酱汁不慎溅到身上。他随即浑身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等到看清那种面无表情的白板脸时。邱樱心情更糟糕了。她要夹的菜肴正好在他旁边。她刚伸出手臂便听见他的声音。 “不好意思。”裴熙淡淡地说。“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 邱樱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脑海中浮现出乔馨扑入他怀里的画面。她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假正经。 邱樱去另一边的餐台拿了食物便往回走。步子太急。一个踉跄便撞上了路过的人。眼见满盘食物即将散落一地。她将身体扭曲成一条美丽的麻花。摆出倒“L”形。稳稳当当地拖住餐盘。 完美。 她还来不及高兴。便发现自己在别人的白衬衫上留下了鲜明的口红印。 邱樱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正对上裴熙那张已经变成石灰色的脸。 “不好意思啊。”她抽了抽嘴角。讨好地放软语调。“用调酒用的苏打水就能去掉了。我帮你……” “不用。” 裴熙试图直接抹掉唇印。邱樱条件反she般制止了他的行为：“别别。你会越弄越糟的。” 见她扣住了自己的手腕。裴熙的脸色更加yīn沉了。他想抽回。她却越握越紧。拉扯了几个来回后。他“啪”地打掉了她的手。 邱樱蒙了。脸上火辣辣地疼。仿佛刚才是被扇了一耳光。 今天是怎么回事。一个个排着队令她难堪？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裴熙垂下眼帘：“抱歉。” 同一时刻。另一边。Legend四个人正围成一桌。 “刚才你怎么不和邱美女打招呼啊？” 面对林逸轩好奇的发问。季向空没有搭腔。 他的名声并不算好。邱樱若想从新人解说做起。还是不要和他扯上关系吧。 “她上次不还特意找上门了吗？”林逸轩双手手指屈成环搭在眼睛上。“你们俩在花园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时候。哥几个拿着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啊！” 见他不依不饶。季向空随口回道：“我被甩了。” 林逸轩愣了半晌。随后用右手拳头敲了下左手手掌：“多半是你那帮狂热的女信徒给人家寄万人血书了。哦！要不就是你太招蜂引蝶。” 季向空耸耸肩：“就是你说的那样咯。” 见斜前方邱樱和裴熙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林逸轩忍不住惊呼：“她这么快就把你忘了。迷上裴熙那个小白脸了？！”说罢悲痛地摇摇头。“啧啧。女人真是薄情。” 对面的霍垚和陆峰恨不能敲锣打鼓。 “你个jiāo际花也能有今天？！”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季向空很配合地哀叹了一声。 林逸轩抛了个媚眼。用肩膀撞撞他：“没关系。你还有我。” 他还想继续揶揄季向空。却被对方先一步握住了手。顿时jī皮疙瘩掉了一地：“喂！你这个男女通吃的臭流氓！快松开！” 摆脱了八卦的队友后。季向空走到吧台边。弯起眼睛。向身着gān练职场装的女人打了个招呼：“雯姐。” 对方转过头。露出一张富有成熟韵味的脸。 VPG俱乐部的女CEO舒雯。中国电子竞技联盟负责人之一。jīng明能gān。财力雄厚。素有“电竞武则天”的称号。 舒雯将下巴往邱樱的方向扬了扬：“你问我多要了一封邀请函。请的就是她？” “嗯。给她个机会了解下电竞圈。” “哦？”舒雯狐疑地挑眉。 季向空不疾不徐地说：“电竞圈还未完全成熟。国内缺乏优秀的游戏女解说。她的形象和气质都属上乘。多半是学舞蹈出身。发音吐字也很清晰。应该有经过专业的播音训练。我后来查过她的直播数据。作为业余主播。一年间始终保持每晚三小时。从不间断。态度认真努力。就是力气用错了方向。之前做的比赛视频剪辑选取的片段很jīng准。在游戏理解方面花些功夫的话应该能成大器。” 舒雯闻言笑道：“外界都说你命好。身边总围绕着最厉害的新秀。其实恰恰相反吧。”她转了转高脚杯。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英语不好。没有车。也不太认识路……你能带我去吗？ 脑海里浮现出初次见面时邱樱那故作风情万种却难掩紧张局促的模样。季向空微微勾起嘴角：“偶然遇见了。就搭讪了呗。” 他说罢吊儿郎当地斜倚在吧台上。目光大大方方地随着往来的莺莺燕燕来回移动：“美女嘛。我总要多看两眼的。” 不远处。邱樱正同几个新认识的人jiāo换联系方式。偏过头看到季向空时。握在掌心的手机一沉。 直到活动结束。她始终没能再和他搭上一句话。 邱樱消沉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在某个大晴天恢复了元气。 与其怨天尤人。不如主动出击。如果没有机会。就去创造机会！继续努力打进解说圈。一定能和季向空重新创造jiāo集！ 从陆依依处得知。游戏电视台STV正打算培养新的Conquer比赛女解说。邱樱决定尝试。她这个人。一旦认真做起事来。细枝末节都会研究得彻底。立图做到完美。短短一个月。除却那些最基本的属性资料。她已将Conquer英雄的生克关系、常见的阵容搭配、技能加点、出装套路等悉数装在脑袋里。张口既来。犹如《天龙八部》里背尽武功秘籍的王语嫣。 优秀的解说还需要对各个战队、各个选手的背景资料了如指掌。扫完门户网站的新闻后。邱樱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喷子八卦漫天飞的贴吧和论坛疯狂刷帖。 她发现。虽然季向空黑粉很多。但他的队友们在采访中对他的评价都非常正面。 “大局观qiáng。对战局的判断相当准确。” “他在比赛中考虑得比其他人都多。安排出场阵容和战术。若Conquer比赛是一盘棋局。我们是棋子。那他便是棋手。他知道该如何带我们赢。” 甚至连Legend的传奇队长Cris都说过：“季向空是Legend的大脑。中国Conquer不缺将才。而帅才难求。” 那篇采访的新闻贴下。好多人回复—— “队长是在暗示季向空靠嘴打比赛呢。” “泉水指挥官。哈哈哈！” （泉水：英雄被击杀后。会在基地的泉水处读秒等待复活。） “电子竞技拼的是操作和手速。别基本功不过关就拿智谋过人来糊弄我们！” 邱樱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 无论有多少人为季向空正名。黑粉们永远有办法将他们的话解释为：“季向空是电竞jiāo际花。他人缘好。” 又或者是：“他靠潜规则。上面有人。队友们都不敢得罪他。” 邱樱忍不住感慨。都说女人的直觉不讲道理。黑粉的恨往往也不讲道理。总而言之。我看不惯你。你解释也没用。 为了进一步了解电竞。邱樱咬牙取出一部分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每周都挤出时间去“梦旅人”看比赛转播。听现场的玩家讨论赛况。 “梦旅人”是一家高端连锁网咖。由中国第一位夺得Conquer世界冠军的退役选手创立。里面环境舒适。设备齐全。集结了许多高端玩家。听说时不时还会有职业选手出没。 周六下午。邱樱正在放映厅与一群玩家共同观看西雅图全球总决赛的赛事回放。身旁的男生见她是个明眸皓齿的漂亮姑娘。便自告奋勇地替她解释战局。 为了显摆自己很懂。他出口便是一连串高深莫测的术语。而经过这段时间的深度学习。邱樱早已练就了将它们直译为人话的本事。 简单概括。Conquer的游戏规则就是两个小队。五人一组。互相攻击。先把对方老巢拆个jīng光的一方为胜。 “游戏分为上、中、下三路。每个英雄从一级开始。通过不同的方式获得经验和金钱。从而学习新的技能。购买更加qiáng力的装备。” 每个人呱呱落地后。开始通过进食、锻炼、学习等方式茁壮成长。长个子。涨知识。 “在Conquer比赛中。金钱和经验的来源被称为‘资源’。主要分为四种：击杀敌方英雄。击杀小兵。击杀野怪。以及摧毁敌方防御塔。由于整个地图的资源是有限的。所以队伍必须做到合理的资源分配。” 假设在拆人老家的路上。吃得越多人就越壮。越壮就越qiáng。越qiáng就能把更多的敌人打趴下。但是一支队伍能得到的食物是有限的。所以要事先想好。有的人多吃点。有的人少吃点。 “就像足球有前锋、中锋、后卫、守门员一样。Conquer职业战队根据占资源的比例。依次分为：ADC。团队核心主力。后期英雄。俗称大哥。前期能力不qiáng。刷钱发育为主。是重点保护对象。装备成型后便能力挽狂澜。” 这种人前期很脆弱。需要保护。但是吃得越多个子长得就越快。养肥了后是个大汉。见人就是两拳。 “中单。有一定的打架和后期能力。在大哥未出山前为团队的主要输出。” 这种人比较早熟。刚开始就挺能打的。在大哥没出山前挑大梁。但后劲没大哥那么足。 “劣单。团队的抗压位。时常会以一敌多。需要硬朗的身板和灵活的逃生能力。” 这种人进食的环境比较恶劣。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对方给宰了。团战随叫随到。冲锋陷阵。身板厚能扛揍。为同伴收割创造机会。 “打野。在野区发育。多线游走。奇袭制造者。” 这种人需要四处觅食。骚扰敌方。保护三条路上的队友进食安全。 “辅助。保护大哥。布置侦查守卫。提供一切团队所需的物品。” 这种人是个菲佣。基本不会分到什么吃的。站岗放哨。替人挡刀。牺牲自己养大各路的娃。 比赛开始了数分钟。“高手”便进入了喷人模式。几句话听下来后邱樱便发现。他是季向空的黑粉。 见Legend在一场团战中败下阵来。“高手”激动地拍着大腿。痛心不已：“我真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用季向空这样的劣单。开局没多久就死了好几次！” “正因为他在上路牵制了三个人。所以其他两路的队友几乎没有压力。可以尽快发育。”斜后方传来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Legend这局的战术就是玩命四保一。保护大哥Cris快速成长。季向空在上路不断骚扰。有他的战略目的。” 邱樱回过头。看见了一个穿白色套头衫的高个男生。他戴着一顶鸭舌帽。将帽檐压得低低的。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 “高手”也扫了他一眼。当作什么都没听到。没过多久又bào跳如雷：“这季向空莫名其妙进敌方野区gān什么？送人头吗？！” 邱樱转向戴帽子的男生。只见他嘴唇紧抿。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那块地方Legend没有视野。他过去是为了探路。不然所有人都会死在里面。” 原来是这样。邱樱在内心给这小哥点了个赞。 “高手”愣了一下。眼风扫见邱樱嘴角的笑意。顿时黑了脸。 战况焦灼。屏幕上镜头切换到下路。敌方四人抱团推进。而血量只有一半的季向空还在危险地区大摇大摆地到处晃。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准备。 “高手”冷笑一声：“哼。职业选手。这点意识都没有。” 大概因为之前被打了两次脸。他这回的音量倒是降低了不少。 戴帽子的男生淡淡道：“他是在勾引。让对方觉得可以将他击杀。然后将他们引入队友的包围圈。” 话音刚落。Legend几人突然从yīn影地带出现。顷刻间将对方团灭。 邱樱这才想起。季向空被称为“战场欺诈师”。不仅因为他装备选择不循常理。打法多变诡异。还有他擅长演戏这一点…… “高手”三次被打脸。起身气呼呼地走了。邱樱便兴冲冲地坐到戴帽子的男生旁边。希望能从他这边得到更多的讯息。 遇到了不明白的地方。邱樱轻轻扯了下男生的衣角。礼貌地开口：“请问。刚才季向空为什么想放大招。又取消掉了呢？” “那是因为……”男生突然不说话了。垂下眼帘默默地注视着邱樱拉住自己衣角的手。 邱樱微微愣神。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脸。他们处在角落里。人并不多。尽管光线昏暗。她还是认出了他。 他是……VPG的裴熙。 刹那间。好几个词语如弹幕般在自己脑内刷屏。 乔馨的男朋友。狗腿猥琐眼光不好。无礼洁癖假正经…… 邱樱的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还很识相地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一点。 裴熙这才接着说了下去：“大招握在手上。对敌人更有威慑力。” 邱樱正打算不理他。但转念一想。算了。破罐子破摔吧。毕竟他是个职业选手。对比赛的理解更为准确。 她正在愁如何继续搭话。裴熙却先一步开口。 “季向空性格太好。解说不怕得罪他。团战时只提他的失误。引来那些看不懂比赛的人跟风黑。”他顿了一下。“就像刚才。Legend下路二打三。解说只提了Cris残血击杀三人。没提到是季向空那个关键的沉默给了他输出空间。” 这个人话那么少。提及季向空的事。倒是一句又一句。 见邱樱点头如捣蒜。裴熙抿了下嘴角。似乎心情不错。居然接着为她解说起下一场比赛。 从裴熙处得知。季向空打的位置属于劣单。需要qiáng大的抗压能力和刀口舔血的胆子。原本就是个打得好也很难风光。打得差却一目了然的位置。比赛时双方互峙博弈。会有错误的行为在所难免。而对季向空心存偏见的人。自然会将他的错误无限放大。 除此之外。季向空喜欢不断启用新颖的战术和出装。时常不被解说和观众理解。戏称为野路子。比赛输了后看数据。数据最差的他难免被观众想当然地以为是短板。 “季向空本身操作在职业选手中不算优秀。甚至有硬伤。但聪慧过人。Legend赢的很多局。都是在智商上碾压了对手。” 隔着半个椅子的距离。邱樱好奇地问：“你怎么这么了解？” 裴熙沉吟道：“在团队比赛中。我从来没有赢过他。” 西雅图全球总决赛的半决赛上。VPG输给Legend的那场比赛。就是因为季向空开发出的新一套“全球流”打法。 全球流。将拥有全地图支援能力的英雄组合在一起。利用机动性集中优势兵力。一瞬间便能造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将向来擅长不断发动小规模团战的VPG打得措手不及。 邱樱用浅显易懂的方式理解了一下。这就好比：你带着兄弟去偷袭落单的隔壁老王。刚动手便发现老王的爸爸妈妈叔叔阿姨气势汹汹地从天而降。局势马上就从二打一变成五打二。偷袭不成反被人抓着头发一顿揍。 裴熙将目光投向大屏幕。看着Legend气势如虹地踏上敌方高地。缓慢而认真地说：“他是个被大众低估的选手。我一直希望能和他同队。” 听了他的一番话。邱樱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胸膛涌起满腔热血。 她一定要努力成为观众数最高的Conquer解说。她一定要尽快告诉所有人。季向空并非什么电竞jiāo际花。能够屡入豪门。在大赛中取得优秀成绩。是源于他自身的qiáng大。 第五章 真心的谎言 Conquer电竞圈一整年的硝烟随着西雅图全球总决赛的结束落下帷幕。之后是短暂的休整期。转会窗口在此期间开启。所有的俱乐部都会在这段时间调整战队人员。为下个赛季做好准备。这必将掀起另一阵血雨腥风。 Cris从西雅图回国后便正式退役。周六上午。Legend其他四人突然收到了俱乐部的开会通知。选手们打开会议室的大门时。发现除了Conquer项目组的相关人员。居然连老板都到场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全员就座后。俱乐部经理开口说道：“季向空。Legend的Conquer分部是以Cris为绝对核心组成的队伍。去年在他的再三要求下我们才邀请你加入。签了一年的合约。如今他已退役……”他顿了一下。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 话音刚落。林逸轩便大叫出声：“为什么要换人？我们四个人的配合没有问题。只要再找一个合适的Carry顶替C哥就行啊！” 他入行才两年。被季向空保护得很好。还未曾见过职业圈最冰冷残酷的一面。夺冠后踢走功臣。或是被队友投票踢出局的剧情每年都在各个地方上演。竞技体育没有仁慈。为了获胜。很多人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林逸轩惊慌地看向季向空。希望他可以说些什么为自己辩护。可他神情淡然。目光平静得如同一汪清水。仿佛并不在意自己即将前途未卜。 又或者。他早就对这样的情景习以为常。 经理接着说：“这一年来。俱乐部因为季向空的事情没少被推到风口làng尖。我也看了不少比赛。季向空的手速确实有硬伤。从操作天资上来看。只是一个普通人。” 林逸轩急得只摇头：“向空是团队指挥。他又习惯于时刻切换视角。观察各个地方的情况。会在对线时失误情有可原……” “是啊。阵容选择和战术都是他定的……” “没错！” 见陆峰和霍垚纷纷应和。林逸轩顿时更有了底气。他提高音量：“而且我们Legend这一年的战况还是很辉煌啊！” “辉煌？”坐在最高席位的Legend俱乐部老板冷笑出声。“在西雅图夺冠了吗？这是第几个亚军？第四个！” “可是……” “我不管这些所谓的理由。我看的只是结果。”老板看向沉默不语的季向空。“你是一个不确定的因素。Legend的夺冠之路上不能有丝毫意外。抱歉。” 林逸轩直接站了起来。眼眶通红：“请你们再考虑一下！向空每天的练习量是队伍里最大的。他真的非常刻苦。就算决赛输了也不能……” 老板粗bào地打断他：“别跟我提他有多努力。没有成绩。他什么都不是！” 项目组的其他管理人员相互jiāo换了眼神。低笑中带着毫无掩饰的轻蔑。毕竟。季向空是他们断定的队伍短板。只要扔掉他。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Cris原本去年就想退役。再打一年的前提是季向空的加入。Cris是Legend的建队根本。我被迫答应了这项捆绑jiāo易。可结果呢？”老板深吸一口气。用手指向战队成员们。情绪随着话语愈加激动。先前的礼貌dàng然无存。“你们一个个都说他有能力。真有能力。为什么还会输？我组的是战队。不是给你们体验兄弟情的摄影棚！没有成绩。还谈何能力！看看那些数据表。Void季向空就是个笑话！” 林逸轩不顾季向空的阻拦。梗着脖子回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们。但你不能不信C神的眼光！” “Cris就是看走了眼！”老板提高了音调。脸色yīn沉地看向季向空。“像你这种没有天赋的选手。有人罩得住一时。也罩不住一世。再怎么使用旁门左道。职业生涯也无法长久。好自为之吧！” 林逸轩捶了下桌子。目眦欲裂：“不要听网上瞎说！向空他没有用旁门左道！” 经理摇了摇头。冷酷而决绝地打断道：“林逸轩。我们都知道你是季向空发掘出来的。但你要明白。职业比赛和报恩可是两码事。” “我并没有私心！”林逸轩气得牙齿直作响。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替换季向空的选手早已签了合约。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下这道逐客令。 “结论已定。我还赶时间。接下来就jiāo给你们了。” Legend俱乐部老板无暇再费口舌。起身离开。 会议室再次陷入死寂。过了很久。陈领队才悠悠地开口。 “电子竞技已经今非昔比。产业链不断成熟。每年比赛的在线观看人数都在骤增。今年西雅图全球总决赛观看人数突破3000万。远超NBA年度总决赛。”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径直看向季向空。 “比赛时短短的一场团战。很多玩家可能连技能都看不清楚。你那一脑子新颖的战术观众们有几个能明白？你不按常理出牌。观众理解不了就会说你是野路子。是废物。是俱乐部眼瞎！” “观众想看的是压倒性的个人技术！以一己之力起死回生。杀翻全场的英雄！是直观的酷炫的极限操作。而不是你这样的……” 陈领队越说越激动。仿佛压抑了很久很久。 “VPG的裴熙。个人实力国内第一。但打法独断独行。和队友之间配合糟糕。观众们在乎吗？不在乎！他们只记得他如同战神般以一挑五。然后忘了Conquer是战略推塔游戏。不是杀人游戏。忘了那场比赛赢的是我们Legend！” 他缓缓地闭上眼。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毕竟这个世界上。Conquer的高手只有少数。绝大多数人。只能理解最肤浅的那一面。就连老板也不例外。” 林逸轩冷冷地道：“说了那么多。你们还是被民意绑架了对吧？” 无人应答。 林逸轩一把拉开队服的拉链。脱下队服。狠狠地甩到桌子上：“Conquer是兄弟的游戏！我只和向空一起打比赛！他走我不留！” 经理怒极反笑：“区区一个新人就敢用这种口气说话？别忘了你和Legend还有两年的合约！” 林逸轩还欲开口。却被季向空拉住了胳膊：“阿轩。不要再说了。” 阳光透过会议室的窗户。落在他苍白英俊的脸上。他疲惫地笑了笑：“我明白了。” 季向空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慢地向外走去。队友们试图靠近。他伸手做出了一个拒绝的动作。声音低哑：“我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季向空打开房门。进屋。合上门。然后整个人像是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背抵在门上。 全球总决赛结束后的一个傍晚。队长Cris曾和他有过一次单独的详谈。 “你喜欢西雅图吗？”Cris眺望着远处的太空针塔。苦笑道。“我来了四次。每次都是伤心而归。” 季向空动了下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Cris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手指微微颤动。他gān涩地说：“没有人比电竞选手更能体会岁月的残酷了。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那些狂热的粉丝曾经喊过：Cris是我们一代人的青chūn。是我们的信仰！ 季向空知道。在电子竞技被边缘化的那个恶劣的年代。Cris是如何一步一步。艰难而执着地走下来的。 被父母责骂、亲戚奚落。辗转于一个又一个不正规的俱乐部。过着赢比赛有饭吃。输了就饿肚子的日子。时常自费背着棉被在外地打比赛。大冷天的晚上睡在网吧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个时候他一无所有。掌心中能握住的仅有发烫的梦想。 一年又一年。像Cris这样的职业选手们在全球厮杀。为中国赢得一个又一个冠军。好的成绩才能激发观众的积极性。才能引起主流媒体的注意力。 他们的故事被不断传颂。激励了数不清的、如同季向空这样的年轻人。 终于。从几年前开始。高额的奖金加上中国战队的出色发挥。使得Conquer作为电竞项目屡屡登上央视。甚至受到了国家体育总局的重视。 老一辈就是这样在风雨中打下了江山。 电子竞技之所以能走到现在的这一步。与他们所付出的努力密不可分。 季向空突然想起了决赛后同美国队天才少年Jeffery Chen对峙时。他所说的话。 ——可是Cris已经老了。状态不行的职业选手还有什么价值。就算曾经是传奇。现在也不过是个累赘。 ——而且。中国队看起来也没有能继承他的人。 没有继承他的人…… 季向空抬眼看向队长。 有没有一种人。只要他在。你就觉得。稳了？ Cris就是很好的例子。 他能得到“中国Conquer第一人”这个称号。不仅是因为巅峰期那些超神的操作。更是因为他在团队中如同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在面对几万观众的大赛现场。在短短几秒间决定生死存亡的紧张赛事中。职业选手的心理素质也是一道坎。作为队长。Cris顺风不骄、逆风不躁。是团队的支柱。 同Cris做队友的这一年。季向空深深地相信。战场上只要有他在。他们便无所畏惧！ 很多很多次。他看着Cris的背影。听着全场观众高呼Cris的名字。心生憧憬。 季向空清楚地记得。那天傍晚他们走到酒店附近时。身旁的Cris忽然停下了脚步。 “Legend是我一手带大的队伍。阿轩虽是新人。但天赋异禀。陆峰和霍垚也正值职业生涯的huáng金期。既然大家都说Conquer欠Cris一个全球总决赛的冠军。那就拜托你替我拿回来。” Cris郑重地向他伸出手。 “向空。代替我。成为Legend的jīng神领袖吧。” “……” “不要在乎那些杂音。如果所有人都能理解你。那你得平凡成什么样？” 风chuī树摇。落絮如雨。在阳光下投落的繁多光斑随之闪烁。季向空忽然想起《火影忍者》里。三代目那句令人印象深刻的话。 ——只要有树叶飞舞的地方。火就会燃烧。火的影子会照耀着村子。并且。让新的树叶发芽。 季向空嘴角收紧。向来不恭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认真。他握住了Cris的手。眼中流动的色泽逐渐深邃。 “我答应你。” ……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紧紧拉着。季向空顺着门背重重地滑坐在地。扯下外套盖住了自己的脸。 几天后。铺天盖地的新闻在网上流传。 【Legend有望夺冠！Void季向空被离队！】 【Legend.Xuan林逸轩被下放二线队！疑似因季向空同高层叫板！】 以及—— 【季向空被踢缘由确立：前VPG成员Summit裴熙确认加盟Legend！】 这三条标题的信息量足以令人脑补出一部年度大戏。浏览完全文。邱樱满脸的不可置信。 “季向空被离队”事件的分析帖中。各方小道消息汇聚一堂。矛头直指裴熙。而俱乐部官方也变相证明了这一点：Legend打算以Summit裴熙为绝对核心重组。季向空不在战队的未来规划中。 职业战队的人员调整。核心成员的意见占了绝大部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纷纷表示。让季向空滚蛋估计是裴熙大神答应加盟Legend的前提。 回想起在“梦旅人”时裴熙满脸虔诚地说出“我一直希望和他同队”的情形。邱樱的太阳xué突突直跳。 这个人。口口声声说欣赏季向空。结果却直接害得他离队……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jīng妙地概括成一句：“不愧是乔馨的男朋友！” 邱樱关了窗口便拿出手机在微信上敲了一堆鼓舞打气的话发送给季向空。不指望他能回复。倘若他能收到消息。心里稍微好受一些。她就心满意足了。 邱樱放下手机。轻轻叹了口气。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想她天生丽质。从幼儿园起就有男生为了和她一起搭积木而打得不可开jiāo。如今众星捧月的校花沦落为单恋倒贴户。凄凄惨惨戚戚。 张爱玲曾说过。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得低到尘埃里。但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后。她每一天都活得无比有gān劲。除了好好挣钱。完成学业。还有一步一个脚印。在成为知名Conquer解说之路上迈进。 邱樱关注了许多录制Conquer教学视频的博主。将他们的视频看了个遍。截图做笔记。反复回放加深理解。晚上的直播时间。她取消了唱歌跳舞的环节。开始解说之前的比赛录像。 “开局到现在。A队中单的Q技能就没she中过人。我猜这名选手假装一直Q不中。以此来迷惑敌人。” 邱樱将游戏视角切换到下路。 “这是一名很稳健的选手。我很少看到他失误。”她话音刚落。屏幕中的那位仁兄突然停住脚步。往无人的方向放出了大招。致命的失误。 直播间瞬间被一大片弹幕刷了屏—— “666666！” “如此稳健的选手。哈哈哈哈！” 邱樱面不改色地说：“战略性空大！为了打扰敌方的走位！” “主播又开始睁眼说瞎话了！” “假装Q不中。战略性空大。学到了！”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瞎编。从来都不会揭穿你……” 起初她漏dòng百出。满屏都是抨击的弹幕。有人恶言恶语地指责她没上王者就别在那儿胡说八道。她也不生气。主动邀请高手同她一起分析战局。 久而久之。去邱樱的直播间为她的解说找bug。倒是成了众Conquer宅男玩家的一项乐趣。 每当邱樱jīng准地将团战中各方英雄的技能按顺序报出时。观众们便喜庆地刷起了帆船游轮。邱樱忍不住心生期待。季向空会不会就在这群人中。他会不会正饶有兴致地抱着双臂。看着她一步一步、笨拙而坚定地向他跑来。嘴角上扬。露出赞赏的微笑。 邱樱下了直播。疲惫地将脸埋进手掌里。 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重逢的日子比想象中来得快。 周末邱樱去市中心参加同学聚会。回来时天色已晚。她下了轻轨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跟着绿灯穿过马路。突然看见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之中一闪而过。 再一愣神。是人流汹涌。喧嚣嘈杂。 意识到的时候。邱樱已经迈开步子跟了上去。竭尽全力用目光寻找他的背影。终于在下一个拐角处发现目标。她眼眶微微发红。但还没来得及高兴。身体便僵在了原地。 季向空在她右前方。即使看不到正面。也能想象到他脸上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他一只手提着几个女装购物袋。另一只手闲闲地插在裤子口袋里。身侧站着一个女人。看起来比他年长几岁。长发如瀑。身姿妙曼。 他们离得很近。手臂几乎抵在一起。漂亮姐姐侧过头同季向空说话。他倾下身。亲昵地将耳朵凑到她嘴边。 邱樱睁大了眼。看见季向空挑挑眉。不知道回了句什么。对方又笑又气。抬手捶了他一下：“问你正事呢。严肃点！” “是是是。”季向空勾起嘴角。慢条斯理地说。“你别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漂亮姐姐瞪了他一眼：“成天没个正经样。也就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路边飞驰过几辆车。烟尘呛得邱樱喉咙发痒。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咳嗽出声。胃里开始阵阵泛酸。最难过的是。她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立场难过。 在她见不到他的日子里。他同谁在一起。经历了什么。她无从知晓。他生活中的细枝末节、喜怒哀乐、听过的歌、路过的风景。她统统都不知道。 邱樱想尽快离开这里。可泛滥成灾的思念却超越了理智。她默默地跟着他们。脑海一片空白。无法想象道路的尽头究竟会是怎样的画面。 他们分别的时候。漂亮姐姐伸手揉了揉季向空的脑袋：“向空。我的心意从未改变。只要你愿意。我家的大门时刻为你打开。” 季向空乖巧地低着头。语调缓慢而温柔：“我知道。” 见他往自己的方向走来。邱樱掉头就走。没迈出几步便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对上了季向空似笑非笑的脸。 她往左走。他左移一步；她往右。他便右移。邱樱涨红了脸。知道躲不过去。索性冷冷地道：“这位先生。能不能请你让一下？” 季向空垂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都跟到这份儿上了。现在才想逃？” “看到你被Legend踢除的新闻。我一直都很担心你。”想起季向空方才和那漂亮姐姐的亲密举动。邱樱心头涌出一抹涩意。“不过。你现在好像很逍遥啊。” 奶茶甜品店里正播放着韩国女团Firework的新歌。到处是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围在一起的欢声笑语。季向空切了一块草莓提拉米苏放进嘴里。闻言抬头看向邱樱：“作为职业选手的价值被效力的战队老板否决。最好的兄弟因为我被雪藏。无法完成队长退役前的嘱托。你觉得我很逍遥吗？” 这一连串的话打得邱樱措手不及。她焦急地摇摇头：“我刚才就是看到……我、我胡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向空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他低头用叉子随意地戳着提拉米苏。答非所问：“你不要给我发微信了。留给你的那个是小号。我不常用的。” “啊？” “你作为新人解说刚刚起步。最好别和我扯上关系。会有负面影响。”他顿了顿。“炒绯闻也应该找个裴熙那样的。” 他在说“裴熙”这两个字的时候。用力将叉子插进草莓里。动作幅度太大。提拉米苏整个陷下去了一块。 邱樱呆滞地眨眨眼。没明白他怎么突然把话题转到裴熙身上了。 季向空大概是喝过一些酒。神情不似往常那般淡定自如。说出来的话也令人摸不着头脑。没过一会儿他又问：“你和裴熙很熟吗？” 邱樱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不熟。就是之前一起看比赛的时候……” 她还未说完。季向空的脸色便yīn沉了下来。嘴唇紧抿成一直线。 邱樱心头一颤。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只见季向空倏地站起身。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视线向下。冷冰冰地看向她。看得她背脊阵阵发凉。 半晌后。他面无表情地问：“我学得像不像？” 邱樱愣住了。随即将头摇成拨làng鼓：“不像。你比他帅多了。” “嘴真甜。”季向空紧绷的脸一下子松开。冲她抛了个媚眼。“你也比那个乔什么馨的漂亮多了。” 邱樱捶桌：“不要把她跟我相提并论！” 季向空坐回座位。揶揄道：“你居然能和他聊得来。不觉得自己在对着一面墙说话吗？” “没有啊。我们主要在聊你。”邱樱仰头回想。“他说得比我多。都在夸你。” “那面瘫还会夸人？”季向空不屑地冷哼一声。将餐盘清空。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凑上前用手肘推推邱樱。挤眉弄眼地道。“裴熙他都怎么夸我了？快快。跟我仔细说说。” 邱樱被他的模样逗笑。端着架子就不告诉他。没想到他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耷拉下脑袋。如扇的长睫毛在下眼睑投落一层yīn影。 过了好久。他才开口。 “Cris队长走之前把Legend战队jiāo给了我。我刚刚答应。就被俱乐部踢了。我明白。他们渴望夺冠。想要裴熙这样操作顶尖的选手……”季向空自嘲地笑了笑。“我一直是个毁誉参半的人。领队说得没错。大部分人没办法理解我。我的职业生涯起起伏伏。我时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电竞。但就算这样。我也挺过来了。不过阿轩这次因为我被迫去二线打替补。最好的年纪被白白làng费。我真的很难过。” 邱樱的心也随之揪紧。一个职业选手。huáng金时光只有短短几年。无缘战场是何等煎熬。 “Legend当年并没有打算让我加入。是Cris队长一意孤行的决定。队长因为我。这一年来一直被人诋毁。被人质疑。说他包庇、护短、无谋。每次输了比赛。他都扛着巨大的压力……” 季向空用力抓着头发。手指深陷入发丝：“我不在乎别人说我是个废物、是个毒瘤、是队伍的短板。但是如果我的存在连累到了其他人……” 见他因情绪低落而钻进牛角尖。邱樱立刻出声打断：“所以你要更加努力地崛起啊！被否定又怎么了？谁看扁了你。你就用事实狠狠地打他们的脸！”回想起网络上那些不积口德的喷子和黑帖。仿佛有把火在邱樱的胸口“噌噌”往上蹿。“Cris队长到最后都相信你。希望你能代替他继续在赛场上走下去。他可是Conquer第一人啊。这还不足以肯定你的价值吗？” 她深吸一口气。整个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那些说你是短板、是废物的人没准连初级的水平都没有。他们懂个屁！无论哪个行业。jīng英永远只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大多数人到不了你的高度。他们当然不理解你！” 季向空抬头怔怔地看着邱樱。看着这个不久前在街心公园还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蜷缩成一团的漂亮姑娘。此刻她秀气的眉头拧在一起。通红的眼睛蒙着淡淡的水雾。嘴角收紧。又松开。好似遭遇这一系列变故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他想拍拍邱樱的肩让她冷静下来。却被她先一步拉住了手臂。女生吸了吸鼻子。目光灼灼地说：“你跟我来。” 季向空由她牵着走。另一只手慢慢地捂住右耳。方才她的鼻息从这扫过。他的皮肤随之开始发烫。十几分钟后。他半躺在邱樱家的布艺沙发里。手肘撑着脑袋。目光定在斜前方的人影上。邱樱用发圈将长发扎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她在书桌前敲了会儿键盘。然后抱着电脑向他走来。 季向空今天喝了不少酒。加上起得又早。在外折腾了一天。脑袋有些昏沉。见她靠近。他正打算坐得端正些。但她已经在沙发边蹲下。将屏幕面向他。 那一整个文件夹都是关于他的资料。各种解说版本的比赛视频、jīng彩集锦、长文分析、数据统计、八卦新闻…… 季向空收起慵懒的神情。直起背接过电脑。打开一个子文件时。他有些震惊地看向她。邱樱站起身坐到他左边：“这些都是支持你的粉丝写的技术帖。还有他们的留言。我搜遍了论坛、贴吧、门户网站。把有价值的都截图了。” 她白玉般的手臂横在他身前操作着鼠标。时不时地触碰着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轻抚过他的耳畔。季向空胸膛的起伏变得明显。他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看向屏幕上那一行行力挺自己的话语。 “季神加油！别被黑子影响情绪！你可是我们Cris大神钦定的帅才啊！” “一直以来你承受得实在太多了。心里一定很苦很难受。黎明前的黑夜很凉。我们就是你前行的火把。破重关。千帆尽。我们等你王者归来！” …… 一字一句。坚定诚恳。带着鼓舞人心的能量。密密麻麻、蔓延而上的暖意令季向空的鼻间逐渐感到酸涩。 “这些人不曾在你巅峰时慕名而来。也未曾在你低谷时离你而去。只盼有朝一日你登上世界之巅。他们能尽情地为你欢呼呐喊。” 邱樱偏过头看他：“我也是其中之一。” 灯光下她的五官温和柔美。眼神清亮。小巧的鼻子下是红润的嘴唇。季向空破天荒地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目光。他移开视线。直直地盯着屏幕。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邱樱没发现他的异常。口吻真挚地说：“从小到大。我都告诉自己。我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千山可跋。万水可涉。失败和挫折都不可怕。把自己否定了才是真的完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甜美柔和。带着点可爱的鼻音。萦绕在耳边。季向空觉得脑袋涨疼得更厉害了。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他看着她专注说话的模样。眸色渐深。 “所以。不要难过。不要怀疑。如果心底还存在着一丝不甘心。那就奋力往前跑。只要你说你能。你就无所不能！” “谢谢。”季向空声音gān涩。见邱樱依然凝视着自己。不由得背脊僵直。 他调整呼吸。屈起手指敲了下她的脑袋。佯装轻松地调笑道：“有你这样的大美人当我的后盾。敌人在和我握手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邱樱愣住了。呆滞地眨眨眼。感觉像是声情并茂地演了出哭天抢地的悲戏。台下的观众却爆笑出声。 季向空两手张开。像个大爷般后仰着靠上沙发背：“你现在是我的粉丝了？我这个人呢。很恶劣的。遇到漂亮女粉就会把持不住。还得把爱平均分配。让女粉雨露均沾。”他挑挑眉。歪笑着问。“你不会委屈吧？” 邱樱的表情依旧十分茫然。半晌后她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回我这句？” 季向空讨好地弯起眼睛：“我口好渴啊。赏点水喝吧。喝完后我认真回你。” 直到邱樱起身去厨房。季向空才感觉新鲜空气仿佛通过层层阻碍重新回到身边。脑袋不怎么晕了。他伸手揉了揉太阳xué。不一会。邱樱便折了回来。 “不好意思。我家基本不来客人。”她的脸微微发红。“只有一个杯子。” 季向空接过邱樱递来的杯子。凑到嘴边又停住。暧昧地压低声音：“你不介意吧？” 邱樱嘴唇微启。刚想开口说不介意。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先前的种种。她抿了抿嘴。板着脸说：“没关系。我之后再换一个。” 待到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邱樱才觉得有些尴尬。 先前她见季向空神情消沉。便热血上脑。满心只想着让他看到电脑里这些粉丝们的正能量。早日振作起来。没想那么多。就将他带回了家。 现在她必须得做点什么缓和下气氛。 “你喜欢Miya是吧。我放她的歌给你听。” 由于背过身子。她没有看见悠扬的前奏响起时。季向空那双始终带笑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邱樱放的是韩国女团Firework中Miya的中文单曲。《天空之外》。 相传这首歌是Miya十七岁时写给喜欢的男生的。曲调简单轻快。歌词青涩稚嫩。听着令人怦然心动。Firework有许多大红的热门歌曲。而邱樱却偏偏最喜欢这首Miya的单曲。 那个简单的MV她看了好多遍。Miya唱这首歌时会微微偏过头。像是沉浸在某种只有自己才体会得到的感情中。迷离而深邃。邱樱为了在直播中翻唱这首歌。将Miya的细节模仿得惟妙惟肖。只是有一个地方怎么都不对。 眼神。看向心上人的眼神。 “不过后来Miya将这条传言给否认了。在媒体采访时坦言自己并没有初恋。也从来没有过喜欢的人。期待命中注定的那人能够来到身边。”邱樱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我是不信的。但也可以理解啦。毕竟是偶像明星嘛。要是真承认了。像你这样的死忠粉岂不是会哭死。” 听完她这一番话。季向空很用力地笑起来。肩膀随之颤动。 “我不会的。”他垂下眼帘。声音低沉而温柔。如同羽毛轻轻抚过波光粼粼的大海。“无论她今后身在何方。与谁在一起。只要是她心之所向、身之所往。我都会祝福她。” 不知道是不是邱樱的错觉。他的笑容有些落寞。她看着他。胸口忽地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如……如果所有的粉丝都有你这么开明。那明星就好做多啦。” “是啊。”季向空点点头。“我可是个模范粉丝。” 邱樱家的客厅是她的直播间。季向空饶有兴致地参观了下她的设备。除了台式机和游戏主机外。还有分别用来看弹幕和玩游戏的曲面显示屏、摄像头、麦克风、电竞椅。以及可升降的电脑桌。其中对于游戏主播来说最重要的是台式机。高配的情况下直播的画面才更清晰明朗。 季向空快速查了下她的电脑配置：“这个价格你买贵了。以后要换电脑先告诉我。我帮你选硬件。” 邱樱没听见他的话。从刚才起就专注地看着他敲击键盘。季向空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她想。这就是职业电子竞技运动员的手。它们跃动在战场上。顷刻间便是雷霆万钧、狂风骤雨。 季向空没有久留的意思。他帮邱樱优化了下系统。起身披上外套准备离开。邱樱见时间还早。回想起先前他和那个漂亮姐姐的对话。内心顿时忐忑不安。 ——向空。我的心意从未改变。只要你愿意。我家的大门时刻为你打开。 她默默地看着季向空在玄关换鞋。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擂鼓般的心跳声顿时盖过一切。季向空刚刚打开门。突然被邱樱扯住衣角：“你要去她家吗？” “谁？” “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的……你现在走的话。是要去找她吗？”邱樱目光闪烁。似乎是在小心翼翼地考虑措辞。“虽然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这样。很随便。但一旦做了这种事。以后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她会很伤心的。” 季向空微微皱眉。随后露出了然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是不是搞错了？她是VPG的CEO。她家指的是VPG俱乐部。” “啊？” “原来你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季向空眉毛一挑。揶揄道。“如果真的是呢？你想怎么做？替代她来安慰我？” 他在说“安慰”两个字的时候还特意加了重音。可惜邱樱没懂他的深层含义。一脸坦然：“我已经安慰过你了。”末了还关切地追问。“没有效果吗？” 见她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季向空又起了捉弄的心思。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很可惜。我这个人啊。只有美女的拥抱才能让我振作起来。” 他话音未落。淡淡的薰衣草清香扑鼻而来。邱樱轻轻地抱住了他。双手还在他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季向空的手臂尴尬地僵在空中：“喂喂。你也太听话了吧。别人说抱你就抱吗？” 邱樱嘀咕道：“你又不是别人。” “没记住上次的教训吗？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嗯。” “我什么坏事都做得出。” “嗯。”邱樱狡黠地冲他眨眨眼。“你长得好看。做坏事我也不吃亏。” “不错。有长进啊。”季向空收拢双臂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邱樱。谢谢你。”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化开。邱樱仅存的理智轰然倒塌。势如破竹的洪流冲破了心底最后的防线。再也收不回来了。 “那天在小巷里。你说要给我一个教训。不要轻易接近陌生男人。当时我们才见过几面。你不喜欢我心怀鬼胎地接近你。直接不理我就好了……”邱樱抬起头凝视着季向空的脸。眼睫上带着水汽。“向你投怀送抱的女生不少吧？你每个都要教训。那你教训得过来吗？” 季向空垂眸看着她。他的眼神像石间流动的泉水那样安静。他的气息像风间摇动的芳草那样清新。他喃喃道：“是啊。为什么呢？” 邱樱的目光流连在季向空的脸上。他长得真好看啊。额前碎发下眉骨英挺。五官深邃jīng致。载着星辰的桃花眼。不笑也含情。 ——我也不是来者不拒。如果是真心喜欢我。我会果断拒绝的。 像是受到了蛊惑。邱樱在季向空的手即将离开时猛地攥住。炙热的手掌覆上了他的手背。她轻声问道：“我们在一起吧。玩一玩的那种？” 季向空全身一震。见她眼神迷乱。瞳孔中满是自己的影子。他眼底的迷雾褪去。大脑顿时清醒无比：“你是不是喝酒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没有。”邱樱用力摇头。“你不用想太多。我也不是一本正经的人。我的意思是。不认真也没关系。” 季向空敛去笑意。紧盯着她。呼吸逐渐加重。 “不要随便说这种话啊。”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缓缓地将自己的脸与她的错开。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刚才说的。以后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他会伤心的。” 他说完便打开门神色匆匆地离开了。 邱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以后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他会伤心的。 可是。他明明就没有伤心。 她很慢很慢地蹲下身。将脸埋在自己的手心里。 “怎么办？我是真的喜欢你。” 第六章 当现实与梦想 为敌 夜已深。邱樱辗转难眠。闭上眼便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们在一起吧。玩一玩的那种”。“我也不是一本正经的人”。“不认真也没关系”…… 她猛地从chuáng上坐起来。头皮阵阵发麻。 那时候我的脑子是当机了吗？怎么就说出这种胡话了呢？ 如果将剧情回放。她又是跟踪。又是趁人喝酒失意将美男带回家。又是豪迈地表示自己不是什么正经人。又是想随便玩玩。问他约不约。他若不怀疑她另有所图。那便会觉得她水性杨花。好不容易洗白的形象又要黑了！ 她抱着一团被单在chuáng上滚来滚去。身体突然在空中僵住。 他怎么想还有关系吗？她都已经被拒绝了。 胃里一阵阵泛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邱樱起身在黑暗中摸到手机。点开季向空的微信头像。将留言编辑了好几遍。最终深吸一口气。闭着眼按下发送。 “不好意思。我昨晚的话是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她本以为这条信息会同往常一样石沉大海。没想到手机很快便振了一下。 季向空：没关系。你快睡觉吧。 凌晨四点。他居然还醒着…… 邱樱怔怔地握着手机。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么晚了……他是在训练吗？也许是被吵醒了。那要不要回复呢？ 她正在纠结。手机又振了一下。 季向空：以后不要跟其他男人开这种玩笑。 他这句话来得太突然。邱樱的心咚咚咚狂跳了起来。她竭力让自己恢复冷静。手指微微颤抖地敲击着手机屏幕。 邱樱：“当然不会了！我就是不甘心被你戏弄。说那些话吓吓你。” 她等着他回复“哈哈。那真是被你吓到了”或是“哎呀。早知道就同意了。错过了美女投怀送抱。血亏！”。然后便能将这事像个笑话一样搪塞过去。结果他只回了淡淡的一句：“嗯。晚安。” 这个人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回微信倒是挺正经的。 直到屏幕彻底暗下去。邱樱还握着手机。一动不动。 这一次。他们大概是真的不会再联系了吧。 后面几天yīn云密布。邱樱无暇梳妆打扮。穿着宽松的T恤长裤。鼻梁上架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镜。整个人都恹恹的。 与天气不同的是。近日里电竞圈转会大地震持续升温。新闻异常火爆。有知情人士爆料称。中国三大豪门之一的VPG俱乐部最近与季向空有亲密联系。一夜之间。季向空和VPG女CEO舒雯那被炒得如同“月经帖”般的绯闻再次被翻上台面。热情的“吃瓜群众”加足了马力。将两人照片上的衣着服饰、手环项链、采访时的只言片语、微博上犄角旮旯的互动都截图扒得彻彻底底。 可惜这八卦题材太旧。新意不足。前排吃瓜群众们正觉得审美疲劳。说时迟那时快。另一条消息横空出世。迅速炸出一朵蘑菇云。 【Conquer新生代第一中单Summit裴熙女友曝光！】 【门当户对！游星实力派美女主播乔馨斩获冰山男神！】 邱樱正在啃苹果。看到“门当户对”“实力派”几字时。差点没被噎死。 她最近忙于学业和解说。无暇顾及圈内的动态。现在回想起来。最近乔馨玩Conquer的技术越来越jīng湛。确实被游星定位为实力型女主播。持续占据首页推荐名额。人气狂增。 乔馨几斤几两邱樱还是知道的。莫非她真的性情大变。不再抱大腿耍伎俩了？ 邱樱点开那则乔馨和裴熙的新闻。洋洋洒洒好几千字。详细描述了先前那局邱樱、季向空vs乔馨、裴熙的双排局。裴熙全程花样救妹、让钱送药、指哪打哪。俨然一副中国好男友的模样。文末附上了几张照片。照片的角度选得极好。能清楚地看见乔馨娇羞的全脸。以及裴熙的侧脸。 邱樱很快就认出来了。这是那天录完综艺节目后。他们在走廊的拥抱。 其实。从那局被邱樱视为耻rǔ的双排就足以看出乔馨和裴熙关系异常。只不过当时舆论被季向空和邱樱盖过了。如今旧事重提。倒有种刻意编排的感觉。 邱樱眼珠一转。在心中猜了个大概。乔馨这步棋走得还真妙。 如果说季向空是电竞jiāo际花。那裴熙便是电竞高岭之花。一个桃花眼一弯便能将女粉们迷得神魂颠倒。另一个冷着脸往那一站便能令女粉们高声尖叫。有人甚至建议他们成立个组合。The Flower Boys。 但裴熙与季向空不同。作为世界顶级中单。他具有压倒性的个人实力。哪怕输了比赛。他恐怖的数据摆在那里。没人会怪他。加上冷漠孤傲。禁欲系男神自带“雌性勿近”的光环。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何方神圣能将其驯服。 邱樱闲闲地把页面往下拉。没想到季向空的粉丝和裴熙的粉丝居然在评论区吵了起来。 “你家季渣男到处跟人眉目传情。哪像我家裴裴冰清玉洁！” “省省吧！裴面瘫一看就是个闷骚的衣冠禽shòu。找个女朋友还是个网红整容脸！” “那也比你家季渣男找huáng脸婆qiáng！没本事就知道吃软饭的小白脸！” “我们家空空大赛战队成绩远超裴面瘫好吧。内行的都知道裴面瘫就是个占尽资源的毒瘤！” …… 邱樱目瞪口呆地看了个大概。忍不住感慨贵圈真乱。由于两人同样拥有出众的外貌。他们时不时地被媒体拉出来比较。只粉一家的自然各种不服。加上之前爆出Legend因为裴熙踢走季向空。两方粉丝早已开撕。将对家视为一生之敌。 邱樱将新闻刷到底。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个QQ聊天框。她加的Conquer电竞圈的群里。有人给她发了条小窗消息。 那人是个电竞八卦门户网站的站长。整天在圈内捕风捉影。靠造谣和诋毁博取眼球。前阵子双排事件过后。这人便用三流艳俗小说的笔调。将她和季向空的关系描绘得污秽不堪。引来一群人信以为真。跟风嘲讽。 他还有什么脸找上门来！邱樱心中火气乱窜。刚想直接关掉窗口。动作却在看清他发的那行字时停住了。 无暇：先前网站上的那些关于你和季向空的帖子。季向空花钱让我删了。 邱樱怔怔地看着对话框。 无暇：他可真是护着你啊。我以前写过那么多他的花边新闻。他从来没有介意过。 邱樱：你想说什么？ 无暇：我才不信你们没一腿。我知道你现在想当职业解说。能见个面吗？ 邱樱：……你到底想gān什么？ 无暇：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每天都听你的声音。好想紧紧抱住你。亲你柔软的嘴唇。闻你身上的香气……我的网站浏览量很大。如果你答应我。我以后再也不写你的黑料！ 邱樱顿时一阵恶心。握着鼠标的手因愤怒而颤抖。这又是摊上变态了。 无暇：你也别怪我。你长得那么漂亮。身材又辣。是个男人都会有想法吧。 邱樱恶狠狠地关了窗口。将他拉黑。几秒后。他在微博上发来一条私信。 “你会后悔的。” 邱樱懒得和小人废话。将浏览器和聊天软件悉数关闭。 接下来的一整周都是高负荷的工作。直播平台游星为新推出的MOBA手游“炽武神”做推广。召集当家花旦。与抽中的幸运玩家举行线下活动。 邱樱最近一心研究着Conquer的游戏技巧。加上懒得在镜头面前同乔馨上演姐妹情深。本来不想参加。但由于最近直播收视率没有好转。在超管的再三建议下。她才决定去凑个数。开完了商业的发布会后。她们同玩家一起玩游戏。吃饭。逛游乐园。活动全程都在游星上直播。弹幕鬼哭láng嚎。嚷嚷着羡慕嫉妒恨。一时间“炽武神”的新服人气火爆。 忙碌了一天后。晚上主办方在KTV包厢庆功。邱樱不想久留。找了个机会便提前离场。出门后七拐八拐。竟一时没找到大门。 经过一条偏僻的走道时。她看见里面有个斜倚着墙壁的身影。男生留着刺猬头。细长的丹凤眼。高鼻梁。嘴唇很薄。他穿着白色的休闲连帽衫。红裤子下配了双黑红相间的球鞋。骚包至极的打扮。 她感觉这人有些似曾相识。 走到大门口时。邱樱突然停下脚步。 那是VPG的祁越……他怎么在这儿？ 出于好奇。邱樱轻手轻脚地折了回去。躲在墙后探出头。此刻走道尽头多了一人。乔馨身着白色V领吊带短裙。甜到齁的撒娇声轻飘飘地在空中散开。 “哎呀。不是叫你在老地方等我吗。你怎么直接过来了。不怕被别人发现吗？” 祁越不屑地冷哼：“被发现了正好。免得你老惦记着裴熙。” 见乔馨搂上了祁越的脖子。邱樱惊讶地捂住嘴。她这遇上大新闻的运气。不当八卦记者真可惜啊。 视野里。乔馨讨好地凑近。祁越扬起下巴。垂眸看她。忽然宽大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头重重地向自己撞过来。吻上她的嘴唇。 邱樱目瞪口呆。差点摔了手机。 第二天下午。邱樱同往常一样去高端网咖“梦旅人”进修。这段时间她来得频繁。认识了几个高玩常客。没想到其中一个突然在走廊里堵住她。毫无预兆地向她告白。 被邱樱委婉地拒绝了后。对方立马收起温和的笑。冷冷地道：“你既然对我没有想法。为什么总用吴侬软语害得我对你心跳加快？这样很过分啊。” 邱樱一头雾水。自己与他并无深jiāo。最多就是说话的时候客气了一点。 男生鄙夷地眯起眼：“还是说。撩男人就是你的乐趣呢？” 邱樱张了张嘴。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回想起先前同季向空之间发生过的事。冷汗直流。难道别人都是这么看的吗？完了。季向空该不会也觉得她是在三番五次地勾引他吧…… 邱樱刚想说什么为自己辩解。目光往右一偏。顿时整个人都石化了。戴着鸭舌帽的裴熙停下脚步。视线冷冷地扫向她。 他全听见了。 除去一起在放映厅看比赛的那天。邱樱之后在“梦旅人”还见过裴熙两次。鉴于心中对他导致季向空离队的硌硬。她再也没同他搭过话。 此刻告白的男生已经走远。裴熙仍杵在原地。邱樱本想开口说“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没有兴趣”。谁知脑海中猛地浮现出祁放和乔馨的亲热画面。顷刻间整张脸红到了耳根。 见她面红耳赤。目光闪烁。欲言又止。裴熙眉头轻蹙。一脸莫名其妙。 邱樱终于平复了心绪。缓缓抬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瞧瞧。这人头上一片绿油油的。就像那chūn意盎然的草坪啊。 裴熙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将帽檐拉低。从她身边径直走过。 邱樱侧身目送他离开。默默地给他加了个新标签： 乔馨的男朋友。狗腿猥琐眼光差。无礼洁癖假正经。还被戴了绿帽子。 “好。接下来连线观众‘防守的矮人’。请问你遇上了什么情感上的难事呢？” 距离告白被拒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正值“姨妈”到访。邱樱的心情又陷入低谷。她索性将晚上的直播改成情感咨询。客串粉红姐姐。一脸颓废地听着观众们提出的各类情感问题。 连线那头的妹子哭得梨花带雨。哽咽地细述着“当时他爱我的好单纯好不做作。可如今还是看上了隔壁的妖艳贱货。我该如何表演才能延缓厌倦……” 邱樱气得拍桌：“这种男朋友不甩等着过年吗！” 一晚连线了好几个。邱樱的回答清一色是—— “分啊！怕什么！他不肯就撕！” “分分分！你男朋友要是在我旁边。我回头就给他一巴掌！” “你别再说了。听得我肺都气炸了！我告诉你。对付渣男……”邱樱正说到兴头上。一条来自季向空的微信突然出现在手机提示框里。吓得她差点当着十几万观众的面从椅子上掉下去。 季向空：邱主播。你这不叫情感咨询。叫痛打落水狗。往伤口补刀。 邱樱的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他……他……他居然在看…… 季向空：后天你有空吗？ …… 邱樱双手颤抖。心脏即将蹦出胸口。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露出标志性的假笑。总结陈词。闭麦下直播。 电脑关机的那一瞬间。她“噌”地从椅子上弹起来。高举着双臂。赤脚跑进卧室。抱着被子在chuáng上滚来滚去。一不留神滚到了地板上。差点崴了脚。 邱樱láng狈地爬起身。对着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敲。 邱樱：下午应该有时间吧。怎么了？ 季向空：检验一下你学习当解说的进度。你家附近有网吧吗？ 邱樱：没有。但我常去一家叫“梦旅人”的网咖。 季向空：好的。下午两点。在那儿等我。 第二天。邱樱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一小时。心神不宁地坐在公共区浏览视频。看到jīng彩集锦时。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叩了叩她的桌面。 邱樱回过头。不知何时季向空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他单肩背着运动背包。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俯下身：“等很久了吗？” 邱樱缩了下脖子。连连摇头。 “上楼吧。我定了包厢。” 见邱樱疑惑地待在原地。季向空头一歪：“我可是很有名的。被认出来怎么办？” 邱樱跟着他穿过大厅。等在电梯门口时。她低头不安地扯着衣角：“我以为你不会再跟我说话了……” “为什么？”季向空挑挑眉。很快便明白过来。笑道。“别担心。我全忘了。” 不远处。有一个身影默默地看着他们先后进入电梯。 “新赛季马上就要开始了。趁着最近我还有空。给你些特殊指导。” 包厢是双人间。长条沙发前的桌子上摆着两台高配电脑。季向空打开其中一台。招呼邱樱坐到他身边。双击Conquer客户端进入游戏。 “来。你玩一盘给我看看。” 邱樱挺直脊背。战战兢兢地开始比赛。敲键盘的时候手指都在哆嗦。 这局她玩的是中单。在中路与敌方1V1对线。同往常一样。她屏息凝视。专心操作着角色补刀。 （补刀：给残血的小兵最后一击。将其击杀。在MOBA类游戏中。补刀成功才能得到金钱。） “一会儿对面中单上前补兵的时候你可以击杀他。”在旁观战的季向空淡淡地说。“你有整套连招的蓝量。移速比他快。再加上几个普攻就能将他带走。” 邱樱很少主动出击。最多就是用技能压低对方的血线。听他这么一说。便大胆进攻。数秒后。游戏里响起系统音：“First blood（第一滴血）！” “耶！”邱樱兴高采烈。偏过头朝季向空咧嘴笑。 “决定动手的那一刻。尽可能想好对方会有的反应。以及该如何应对。”季向空的眼里含着温柔的笑意。“好。把这拨兵收了。买个鞋。去下路游走。” 一不当心被敌方英雄偷袭。邱樱慌了神。总是选不准目标。身旁的季向空突然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握住了鼠标。身体也随之靠了过来。轻松地替她完成了操作。系统音再次响起：“Double Kill（双杀）！” 季向空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笑道：“你别那么紧张啊。有我在呢。” 邱樱手背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阵阵发烫。半个身子都烧了起来。 “撤退。对面应该有三人。”见邱樱不断地往基地的方向按着鼠标。季向空不禁莞尔。“狂点鼠标不会让你跑得更快。还有。逃的时候别只顾蒙头跑。屏幕里仍然得有对方的身影。看看有没有机会反杀。” 他用手指敲了下桌板：“你的队友到了……就是现在！” 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团战过后。邱樱的游戏ID再次出现在屏幕上方：CherryQ已经主宰了比赛！ …… “敌方上路失踪。可能要对中路动手。你站位别靠前。” …… “敌方应该会在这里进攻。你从野区绕后。切他们后排。” 游戏结束。邱樱盯着大屏幕上表示胜利的“Conquer！”以及自己15杀0死的战绩。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太神奇了。她的操作并无突飞猛进的进步。她却能在季向空的一条条指令下越战越勇。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杀到超神、carry全场的快感！ （carry全场：游戏术语。通常指带动全场节奏。支撑本队全场的战斗。带领队伍走向胜利。） “体会到了吗？赢比赛的关键是掌握节奏。明白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邱樱点头如捣蒜。突然想到。如果季向空早点认真。当初双排那局的剧情就是她把乔馨倒吊着打了！ “我看过几晚你解说比赛的直播。确实下过苦功了。但是进步不大。”季向空长腿前伸。抱着双臂。慵懒地靠向沙发背。“做任何事。并不是刻苦努力就一定能做好。最重要的是掌握方法。” 邱樱麻利地掏出笔记本。如同一个乖学生。唰唰唰地记录起来。 “玩得多自然会熟练。凭经验也能有很好的操作。但就跟学理科一样。无脑采取题海战术。也许能在考试时碰巧遇上做过的旧题。可是。这毕竟是低效的行为。” 季向空竖起两根手指：“关键是两点。方法和熟练度。” “拿学习理科来打比方吧。在练习的过程中加深对知识点的理解。将其吸收消化。每做一道题时。你要明白。你学会的并不仅是如何解出眼前的这道题。而是分析问题的思路。” “思路对了。接下来就是一个熟练度。考试时一般只能发挥80%的实力。熟练度高才能降低失误。”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正经说话的时候。他像是个收了心的风流贵公子。 “同理。对Conquer来说。操作一个英雄。不是去死记硬背他的出装顺序、加点顺序、出招顺序。而是充分理解他的技能。他的优缺点。他的qiáng势期、劣势期。只有建立在深刻的理解上。才能随机应变。在正确的时机做出最恰当的操作。” “Conquer就跟下棋一样。是智力对抗。有些高玩如同‘高分低能’。打职业存在出装僵化、没有灵性的问题。就是由于没有从本质上掌握游戏技能。而仅凭大量实战累积的经验。” 理论阐述完毕后。季向空开始回放邱樱之前直播解说时的录像。不时停下来指出她细节上的失误。他条理清晰。语气温和而不失气势。邱樱可以想象到他作为团队的大脑。在赛后同战队成员们分析比赛录像的画面。 她qiáng迫自己集中jīng神。可耳边始终回dàng着擂鼓般的心跳声。果然啊。认真的男人最帅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开了。季向空和邱樱同时抬起头。看见一个托着餐盘的人走了进来。他身材颀长。鸭舌帽的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尽管如此。邱樱还是立刻认出了他。 ……这家伙搞什么？ 季向空笑着冲来人挥挥手：“哟。裴熙。你什么时候成侍应生了？” 裴熙身体一僵。嘴唇微启。又合上。放下两份卤肉饭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是在社会实践吗？”邱樱露出了被米饭噎住的表情。“体验劳动人民的生活？” “这家网咖是由中国第一位夺得Conquer世界冠军的退役选手开的。VPG的前任队长Summer。”季向空冲门口扬了扬下巴。“裴熙是他的表弟。” “难怪能经常看到他。”邱樱恍然大悟。“包厢的服务真贴心。老板的表弟亲自送餐。” “……经常见？”季向空眉头轻蹙。很快便头一歪。坏笑道。“他是想跟你搭话吧？我是不是应该跟你保持距离。免得断你桃花运？” “怎么可能。他都有乔馨了！”虽然已经被季向空拒绝了。但听到他这么说。邱樱还是有些泄气。她说罢低头暗忖。裴熙有没有发现乔馨绿了他呀？要不要给他个提示呢…… 季向空看着邱樱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敛起了嘴角的笑意。 吃饭的时候。邱樱同季向空讨论起职业选手的训练内容。 “打败一个英雄最好的方法。就是学会操纵它。” “你是指同阵营五个位置。职业选手不仅要练自己位置上的英雄。还得会玩其他位置的英雄？” 季向空点点头：“辅助位选手平时单排会玩大哥位。就更能理解大哥平时都需要些什么。从而改进自己的技术。反之亦然。” 邱樱倒吸一口气。Conquer有一百多个英雄。出场阵容、排列组合花样百出。悉数掌握得花多大的功夫啊。更何况还要练就绝活。 她忍不住感慨：“听起来真的好难啊！” “当然了。”季向空扬起嘴角对她笑了笑。目光灼灼地说。“放学后跟同学在学校操场打篮球。这叫玩游戏。而电子竞技。是NBA。是奥运会。” 邱樱心cháo澎湃。用力点头。就在这时。门又开了—— “送你的。” 顶着两人的注目礼。裴熙面无表情地往桌上摆了一盘盐苏jī。 季向空挑眉：“今日特惠？” 裴熙点点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包厢里安静极了。季向空轻咳一声。给了他个“你怎么还不走”的眼神。 “不是我。”裴熙嘴唇紧抿。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不是我让Legend开除你的。” 邱樱手里的笔掉了下来。 好尴尬。见面就是个直球。他不知道来点情绪铺垫吗？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观察季向空的反应。只见他起身向裴熙走去。吊儿郎当地将一只胳膊搭在裴熙的肩膀上：“我知道。邱樱跟我说过。你很仰慕我。” 裴熙的眼风扫向邱樱。脸色yīn沉得像要揍人。后者差点将喝的水喷了一屏幕。她可没用过“仰慕”这种词！ 见裴熙不适地往后退。季向空偏偏欺身上前。桃花眼笑得弯弯的：“怎么。想要签名吗？今天我高兴。合影也行啊。” 他话音未落。手下一空。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季向空转身对着邱樱耸耸肩：“真是辛苦VPG了。和这种半天蹦不出一个字的家伙当队友得多无聊啊。” 邱樱呆若木jī。半晌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个多小时后。季向空背靠着沙发休息。邱樱手肘托着脑袋。认真读着新版本的更新资料。“你看这里——”邱樱手指着屏幕转过头。季向空正巧俯身上前。她柔软的嘴唇擦过他的耳朵。他白皙的耳廓随之红了起来。季向空猛地往后仰。下意识地拽了下邱樱的胳膊。她重心不稳。惊慌失措地撞上他的胸口。 距离太近。两个人都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邱樱局促地直起身子。忽然轻叹出声：“哎呀。你的衣服……” 季向空低头。看见她在他领口留下的唇印。 “还挺衬你的气质的。”邱樱一愣。随后咧嘴笑道。“你知道吗？我上次不小心撞到裴熙。他脸都青了。明明能跟乔馨亲热拥抱。碰到我的手却像是沾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一样。你说是不是特别羞rǔ人？” 季向空垂眸注视着邱樱。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说话的时候睫毛扑闪。好似蝴蝶的翅膀：“也许裴熙就是那种。把自己女友当宝、把其他女人当草的类型？这么想的话也算是个优点……” 季向空眸色一沉。嘴角收紧。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见邱樱没得到回应后便收了声。蒙着薄薄水雾的大眼睛迷茫地看向自己。他突然手撑着桌子。侧过脸向她靠近…… “你们点的奶茶。” 门倏地又开了。裴熙手举托盘。冷飕飕地看向房间里姿势暧昧的两人。 邱樱触电般地往旁边挪了一点位置。听见季向空若无其事地开口：“你怎么不敲门？” “敲了。” 裴熙放下奶茶。离开时回头看了看。欲言又止。 包厢再次安静了下来。邱樱无意识地将两边的长发拢到一起。试图蒙住通红的脸。如果裴熙没进来的话。他刚才是不是想…… 她用眼角余光偷瞄季向空。看见他用桌边的电话播了个号码。电话接通后。他随意地跷起二郎腿。气定神闲地说：“喂。是经理吗？你们这儿的服务员为什么每次都不经允许就随便进来？长什么样？是个在室内还戴着帽子的男青年。用户体验极差。我建议把他调去洗碗。扫厕所也行。” 晚上。季向空将邱樱送回家。临别前。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能加你的微信大号吗？” “嗯？”季向空面露疑色。 “啊。比如。那个……”邱樱因为紧张而频繁地眨着眼睛。“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不用。” 邱樱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后她有些委屈地抽了抽嘴角。 季向空屈起手指敲了下她的脑袋：“以后有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吧。如果我正好有事。看到后会回复你的。” 咦？ 即将熄灭的火苗又被点燃。邱樱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直到回家坐在电脑桌前。她还没回过神。 “这种帖在豆瓣、知乎上简直是送分题！” 邱樱在微信上将今天下午的经历告诉了表妹顾佳怡后。博览言情小说的表妹连连感叹她很傻很天真：“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很容易产生暧昧的气氛。很多男生就是会顺势亲下去。哪怕对象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像是迎面被浇了一盆冷水。邱樱的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而且像樱姐你这样的大美女投怀送抱。他是个直男就没道理拒绝啊！” 邱樱恹恹地垂下脑袋。 “姐。你没事吧？”见她好久没反应。顾佳怡不忘喂一口jī汤。“女孩子主动追求爱并没有什么不对。站到足够耀眼的位置。让他被你吸引！” 邱樱深吸了口气。回给她一个笑脸。 她不是没有探过他的口风。下午在包厢的时候。她故作轻松地问他。整天绯闻缠身。会不会觉得烦恼。 “你不如找个固定的女朋友。免得他们捕风捉影。” “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谈恋爱。”季向空垂下眼帘。漆黑的眼眸似乎能将所有的情绪掩盖。他缓缓开口道。“感情需要有一个好的开始。不然就太不负责任了。” 那个时候。她看他线条优美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离他很远。 为什么没有底气开口说喜欢呢。她真的了解他吗？ 几天后。各大门户网站登出新闻：确认！电竞jiāo际花再入豪门！被Legend踢除后。季向空加入了VPG！ 评论再次炸开：“VPG血崩！今年Legend要成世界冠军啦！” “季向空真是豪门收割机。明年估计就轮到Dragon了！Dragon的队员。我就问你们怕不怕！” 九月。CPL秋季赛正式打响第一枪。 CPL。Conquer Professional League。Conquer职业联赛。虽然每年有数不清的电竞大小赛事在全球举行。但Conquer官方的比赛还是权威的象征。由CPL、三个特锦赛以及全球总决赛组成。CPL分为chūn、秋两个赛季。赛季冠军将会直接拿到通往西雅图的门票。 自从季向空加入VPG后。这支豪门战队的成绩突然一落千丈。粉丝们都将矛头指向他。痛斥他靠着跟VPG女CEO舒雯的不正当关系入队。污染电竞圈的环境。毁了昔日中国Conquer的王牌之师！ 邱樱熬了两夜。将裴熙对季向空的分析。以及自己这段时间学习下来的理解写成文。发在论坛上。因VPG战绩低迷而离奇愤怒的观众们却喷她是季向空的水军、脑残洗地狗。带着人身攻击的谩骂一波波袭来。她的直播间内好几天都被弹幕刷得看不清画面。 邱樱气哭了。不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也不是为自己感觉委屈。她只是希望可以张开双臂为他挡下一些伤害。就像他当初为她做的那样。 晚上通电话时。季向空却很豁达：“没关系。只要之后比赛成绩好。自然就没事了。” 邱樱不甘心。失利的比赛中明明VPG队伍里的辅助有很大的责任。由于解说的误导。大部分不能完全看懂比赛的人只会喷季向空。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局你的阵容选得没错！前期失误太多。导致战术没有贯彻好。那个祁越好几次都不来支援。打得很有问题啊！” “输了比赛。观众的情绪一定要宣泄的话。就来找我好了。不然其他队友受到谩骂。可能会有情绪波动。影响发挥。”电话那头。季向空自嘲地笑笑。“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可是……”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季向空低沉温和的嗓音在邱樱的耳边化开。如同羽毛轻抚过心间。“大部分人只想听自己已经相信的事。并不在乎真相。所以。何必为他们làng费时间呢。” 挂上电话后。邱樱站在阳台上。回想起曾经深陷舆论中央孤独无依的自己。心里一阵阵地疼。冷风扑面而来。她的身体却像是被点燃了火苗。越烧越热。 如果她可以坐在解说席上。如果她的声音足以震动舆论。如果她可以再qiáng大一些…… 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翌日。现实狠狠地扇了梦想一个耳光。 自从邱樱不再跳舞唱歌、卖萌连麦。专心当游戏主播后。她的人气最终没达到游星的要求。被迫解约。负责她的超管向她透露。原本收视率的问题还有转机。但游星高层最终决定将所有的资源都投给乔馨。力捧乔馨成为电竞明星。放弃了她。 同在huáng金档。乔馨最近玩Conquer的技术比邱樱高出一大截。补刀、走位、连招美如画。动不动就用jīng彩操作秀翻全场。“实力与颜值兼备”的呼声越来越高。加上“顶尖中单裴熙绯闻女友的称号”。她的直播间人气如日中天。面对这个结果。邱樱哑口无言。 游星与邱樱解约的消息散布到网络上后。在乔馨经纪公司水军的带领下。不断有人捧乔馨踩邱樱。嚷嚷着“驱除花瓶。还电竞圈一个清净”！ 邱樱选择断网。 虽然用之前的积蓄勉qiángjiāo了学费。但房子的首付泡汤了。邱樱端着锅盘腿坐在地板上吃着加了jī蛋的泡面。面对墙壁思考人生。 没想到风气良好的直播平台“狸猫”在此刻向她抛出橄榄枝。为了摆脱昔日的坏名声。邱樱决定删号重练。从小透明主播开始做起。一点点积累粉丝。 签约那天。她哼起了福原美穂的歌：“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时而失落。时而拾取。有时忽觉寂寥。忍不住落下泪水。” “无论泪水痛楚。都将它化作星辰。点燃照亮明日的灯火。” 第七章 征战号角chuī响 狸猫直播平台并没有给邱樱游星那样高额的签约金。而是以观众数量决定时薪。由于从新人做起。刚开的直播间人烟稀少。有时候她忙碌整晚的收入还抵不上一天的饭钱。 “尊敬的用户。您的宽带已欠费。” 打开浏览器。几行大字映入眼帘。邱樱无语凝噎。 jiāo完网费以及月底那一系列的账单后。她双眼放空。穷得估计自己下半个月得靠吃jī蛋拌饭喝西北风凄惨度日。 雪上加霜的是。女房东最近似乎打麻将输了很多钱。bào怒下将房租涨了不少。邱樱苦苦求情。泫然欲泣。可惜对方不为所动。白眼乱翻。扔下句“老娘这地段那么好。想租的人多的是。你爱住住。不住滚！”。 女房东说的是实话。在这个房价疯涨的城市。她在别的地方估计只能租个群租房的隔间。那样做直播就太不方便了。 邱樱正一筹莫展。QQ上突然有人给她发了个窗口抖动。点开后发现是她的死忠粉。先前在全球总决赛庆功活动中认识的电竞记者陆依依。陆依依的朋友最近负责一档“平民女神”的真人秀。节目组在海选的同时也需要邀请些质量不错的参与者。报酬丰厚。陆依依想推荐邱樱。问她有没有意向。 自从离开游星后。邱樱再也没机会接到好的通告。如今囊中羞涩。曝光率又低。陆依依此举简直如同雪中送炭。邱樱连连点头。发了一连串飞吻亲亲的表情。恨不能顺着网线爬过去抱着她的大腿叫爸爸。 有陆依依的推荐。再加上邱樱的认真。邱樱顺利通过海选。真人秀设在游乐园录制。由一连串不同的环节组成：才艺展示、智力问答。以及各式各样奇妙的挑战。比如bào食大比拼、夺命过山车、泥地抓小猪……活动全程会在直播平台播出。观众可以通过互动为选手们提供各种道具。帮他们占得先机。最后节目根据平台上的弹幕、打赏和礼物来评判选手的受欢迎程度。 一路为了节目效果上蹿下跳。过关斩将。好不容易晋升到了前十qiáng。在休息间梳妆整理完毕。邱樱全身都快散架了。但她刚走出门口便被工作人员拦了下来：“你有些抢镜。换套衣服吧。”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补充道。“妆也稍微卸一下。朴素点。” 邱樱不明所以。马上就是最后的压轴环节了。哪有故意扮丑的道理？等到看清前方那个被众星捧月般围绕着的身影时。她瞬间石化了——乔馨居然是特邀嘉宾！ 她被告知。这档真人秀由游星独家直播。游星力捧乔馨。提前暗示节目组：压轴环节里。所有人都要给乔馨做陪衬。 石化了的邱樱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粉碎掉。稀里哗啦地散成一堆。风一chuī。咻一下就不见了…… 接下来的剧情非常尴尬。乔馨在鲜花和掌声中粉墨登场。晋升到最后关卡的选手们一字摆开。轮流对她的到来表示欢迎！ “乔馨女神。我是你的粉！你为什么长得那么美。游戏还打得那么好？” “乔馨女神的声音好甜！好温柔哦！” 话筒递到邱樱嘴边时。她一个急刹车。控制住了自己即将翻出的白眼。给了镜头一个便秘的微笑。 她们给乔馨当了一阵人工背景后。节目进入“随机舞蹈”环节。要求选手们在短期内记住八首歌的舞步。比赛开始后。系统将随机播放歌曲。而选手们则需要迅速跳出相应的舞蹈。每轮第一个跳错的人将会受到处罚。 邱樱从小学舞。这个环节对她来说本是毛毛雨。可节目组要求她们轮流出错。最后只剩乔馨一人无失误地获胜。邱樱气得跳脚。对方拿酬金要挟。她不配合的话。他们随便找个理由便能将她淘汰。邱樱人穷志短。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轮到邱樱佯装失误的时候。舞台上只剩下了乔馨和她两人。惩罚方式由获胜方提出。乔馨娇柔地表示自己不愿伤害别人。扭捏道：“一定要惩罚的话……那就打一下后背吧。轻轻地意思意思。” 邱樱被迫听话地俯下身。忽然背后掌风袭来。她差点喷出一口血——什么“轻轻地意思意思”。你这是铁砂掌好吗！ 节目步入尾声。由于评选的数据由直播平台统计。游星似乎是动了手脚。现场观众呼声很高的邱樱连鼓励奖都没得到。被节目组用一笔车马费随便打发了。散场前。饥肠辘辘的邱樱在主办方那儿领了份晚餐。突然有人重重地撞了她一下。差点打翻了她的盒饭。 乔馨一只手掩嘴。夸张地将声音拔高：“哎呀。这节目组对群演的待遇怎么那么差？你今天这么卖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会儿我好好说说他们！” 邱樱没理她。疲惫地收拾行装准备回家。在休息室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脸。白得有点吓人。路上她遇见了几个工作人员。他们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同情和惋惜：“她原来也是游星的花旦吧。现在真是惨啊。为了那么点钱。搞得一身láng狈。” 走过拐角。邱樱突然被人搂住了脖子：“你没事吧？”陆依依懊恼得捶胸顿足。“早知道这节目这么坑。我就不推荐你来参加了！” 没有经济来源。没有肩膀依靠。邱樱日子过得如同一架破旧不堪的飞机。时刻摇摇欲坠。她独自qiáng颜欢笑、苦苦撑了那么久。面对冷嘲热讽、落井下石都能装作毫不在乎。可就在看见陆依依眉宇间展露出的关切时。像是紧绷的弦猝不及防地被切断。她的眼眶瞬间红了。 “天哪。你都受伤啦！”陆依依心疼地四处察看。 水上大冒险的环节中。邱樱实在太拼。如今胳膊和腿上都青了一片。 “也不算太惨。”邱樱吸了吸鼻子。眼神放软。“至少赢了张Firework的专辑。” Miya亲笔签名的珍藏绝版。季向空这种追星族。一定做梦都想要吧…… 邱樱回家后便大病一场。休息了好几天才回过神来。晚上她刚开直播没多久。便被乔馨的粉丝攻击。原来游星将真人秀剪辑制作成综艺节目放在视频网站上。有她出现的画面不是当乔馨的背景。就是她最丑最难堪的镜头。 “以前就不慡游星把你列为花旦。和乔馨相提并论。你游戏打不过乔馨。现在连跳舞都不行。还想当职业解说？醒醒吧！” “乔馨能让不近女色的裴熙大神为自己保驾护航。而你只能找来者不拒的季向空。好可怜哦！” 邱樱自动将他们屏蔽。播放Firework的新歌作为游戏直播的背景乐。 下了直播后。邱樱抬头看见了被高高供起的Firework珍藏绝版专辑。心中泛起一抹涩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再见面。她能亲手将这来之不易的礼物送给季向空。 那天在中场休息时间。节目组在水上乐园区开始助兴环节。邀请路人一起参加水上大冒险。邱樱最近深处低谷。温饱都成问题。jīng神始终有些萎靡。参与活动本来只图走个过场赚报酬。但在听陆依依透露这个环节的奖品内容时。她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奖品是Firework的珍藏绝版专辑！Miya亲笔签名的！” Miya……季向空最喜欢的女团明星…… 邱樱果断报名参加。挑战的内容是闯过水上的重重关卡。第一个成功抵达终点的人为赢家。为了奖品。邱樱使出吃奶的劲。试图在一群老少爷们中杀出血路。可惜开局不利。她在传送带上狂奔时直接摔了个狗啃泥。眼看即将被推入水中。她不顾形象。两条手臂在身侧画圈。如同母jī拍打翅膀。用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控制平衡。再次往前方出发。 邱樱这拼命三郎的样子吓了所有人一跳。主持人忍不住让镜头频频给她特写。 “她要掉下去了。哇哦！她又上来了！” “哈哈哈哈。她头撞到挡板了！” “喂喂！她又要掉下去了！” “好可怜！她还不放弃！连脸都用上了！好像一条顽qiáng的蚯蚓啊！” 穿过传送带。踏过浮板桥。dàng着秋千跃上弹chuáng。手脚并用横跨转盘。憋着最后一股劲沿着绳索攀爬上峭壁。标记着终点的大图标终于映入眼帘…… “挑战成功！” 邱樱气喘吁吁。满脸通红。拿到战利品的那一瞬。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还扭伤了脚。 直到现在。她的脚踝还隐隐作痛。 但是—— 邱樱取下专辑。手指眷恋地摩挲着封壳。 不甘心像其他人那样在遥远的地方空喊着加油的口号。现在的她拥有得并不多。但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能让他开心的东西。哪怕微不足道。她也想送到他的手里。 临睡前邱樱忽然开始痛经。关灯上chuáng后。她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发抖。眼泪掉在枕头上。停也停不下来。chuáng头柜上的手机振了振。是季向空发来的微信语音。 “你之前停播了好几天。生病了吗？” 邱樱挣扎着坐起身。声音gān涩：“已经好啦……你怎么知道的？” “我订阅你了嘛。美女主播。” “哎。你训练不紧张吗？” 话音刚落。季向空直接打电话过来：“你的声音听起来很没jīng神啊。怎么了？” “没事。就是困了。”邱樱竭力使语调听起来轻松愉快。不想让他察觉自己心情沮丧。便开玩笑道。“你给我唱首歌吧。” “这可难为我了。我五音不全。连国歌都唱不准。” “没关系。我不嘲笑你。” “好吧。我可从来没唱歌给别人听过。这次为你破一回例。”没想到季向空当真了。他清了清嗓。突然压低声音警告道。“你不许录下来啊。” 尽管他看不见。邱樱还是诚恳地点头如捣蒜。 季向空准备唱的是薛之谦的《丑八怪》。第一个音在耳边响起时。邱樱竖起耳朵。屏息凝神。一阵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后。电话那头传出了—— “丑八怪啊咿——啊咿——啊咿——啊啊——啊啊啊——” “我要的爱啊咿——啊咿——啊咿——啊啊——啊啊啊——” 高音上不去。季向空声嘶力竭唱破了音。像是被人勒了脖子垂死挣扎。邱樱肩膀颤抖。笑得差点背过气。 一曲完毕。季向空又恢复了之前低沉温和的嗓音：“开心了吗？” 邱樱笑得连连咳嗽。她轻拍着胸口。这段时日的积郁仿佛一扫而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嗯。太好听了。我恐怕会终生难忘。” 鲜花珠宝。甜言蜜语。都不及他为了逗她高兴而唱的这首歌。 之后他们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谁都没有再开口。谁都没有挂电话。 昏暗的房间里。窗帘时不时被风chuī得扬起。邱樱听着自己有规律的心跳声。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从最初只能对着季向空的头像发石沉大海的微信。到如今时不时就能听到他的声音。她总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她想起在无数个独自度过的白天黑夜里。脑海中浮现出的、关于他的事。他长长的睫毛。他英挺的眉骨。他说话时习惯性的歪头。他笑起来弯弯的、载着星辰的眼睛…… “季向空……” “嗯？”对方似乎也困了。回话带着点鼻音。 “没什么。” 终于互道晚安结束通话后。邱樱侧过身。将脸埋入被窝中。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慢慢地说：“我很想你。” 也许只有把对他的喜欢深藏在心底。她才能在他的身边待得更久一些。 十月中旬。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吸引了全球Conquer玩家的注意。 今年的西雅图全球总决赛冠军。美国战队Titan的天才少年Jeffery Chen成为首个排位赛冲上九千分的玩家。目前世界排名第一！ 更可怕的是。他是随机上分。每场排位赛都使用系统随机安排的英雄作战。 Conquer一共有一百多个英雄。职业选手jīng通的英雄数量被称为“英雄池”。“英雄池”越深。比赛时可供选择的上场英雄就越多。战术更为多变。北美玩家如今可以骄傲地说。Jeffery Chen是个例外。他并没有什么“英雄池”。而是——“英雄海”！ 家住带泳池的别墅。驾驶特斯拉上下学。开了外挂般的人生和那副眉清目秀的好皮囊。将Jeffery Chen浑身都镀上了一层亮瞎眼的主角光环。这位就读于麻省理工大学的高才生在赛后嘲讽Cris的视频再度被顶上首页。“想成为我很难”“赢得太简单”“记住。杀你的是Titan的Disaster”等等金句被做成表情包。广为流传。 之前转会地震结束后。中国各大qiáng队的最终名单也在国外论坛传开。没想到电竞圈当红辣子jīJeffery Chen在Twitter上公然点名嘲讽季向空：“VPG的高层真有意思。在弱肉qiáng食的竞技圈。中国战队怎么会容忍一个手残在队伍里？” 勤劳的“搬运工们”第一时间将他的话截图传播。此言一出。如同给季向空的黑粉们打了一针兴奋剂。他们腰板挺得更直了。激动得上蹿下跳：“瞧瞧。人家天才少年都这么说了！” 由于他具有华裔的身份。他在中国人的气迅速飙升。粉丝们将他列为“别人家的孩子”。拿他来对在役的职业选手们指手画脚。更有甚者扬言：“今年全球总决赛虽然输了。但获胜的队伍里有‘华人荣耀’。不亏！” 可惜他们嘴里的荣耀很不给面子。Jeffery Chen很快就在Twitter上表示：“我是美国人。”下面附上一张他身披星条旗举起奖杯的照片。 这下中国Conquer圈一片哗然。不少玩家立马粉转黑。一部分季向空的黑粉跟着调转枪口。义愤填膺。 “季向空！有血性的话就在赛场上把他打趴下！” “我们的电竞jiāo际花只有我们能喷！你这个跪舔美国爹的家伙算什么东西！” 围观了以上种种的邱樱。忍不住在直播间感慨。这些黑粉也算是黑出感情来了。 另一方面。CPL秋季赛已经进行了一半。本赛季采用分组赛制。十六支队伍被平分到A、B两组中进行常规赛。每周进行十场BO3。即三局两胜。胜方获得一分积分。败方不得分。持续三个月。每个小组的常规赛前四名将进入季后赛。争夺最后的冠军。 Legend以裴熙为核心重组。保留霍垚和陆峰。新引入了其他两个擅长抗压的一线队成员。Cris退役。季向空离队后。曾经灵动飘逸、时不时给观众惊喜的打法不再出现。转而变成类似Dragon的玩命四保一。 与Dragon不同的是。他们保的不是后期大哥Carry。而是中单裴熙。所有人都尽可能地将资源让给裴熙。以保护他为第一要务。为他蹲点。为他挡刀。为他送药…… 作为公认的天才型选手。裴熙具有秒杀所有人的反应和手速。层出不穷的极限操作令他不负众望。屡次在队友全灭的情况下一杀三。甚至一杀四！ 比赛时。经常可以听见解说们高呼—— “Legend兵败如山倒。Summit裴熙却一步不退。犹如战神！残血也不急着逃跑。仍想着如何反杀！” “天哪！Summit这个人的存在简直破坏游戏平衡！” 男粉们为他英雄主义的表现所折服。幻想自己力挽狂澜。拯救世界。而女粉们被迷得七荤八素。在镜头给予裴熙特写时扯着嗓子尖叫：“啊啊啊！裴皇！我要给你生猴子！” Dragon保留原班人马。阵容和打法qiáng调“扎实”和“稳”。新晋qiáng队Newland依旧风头正劲。这支由一名老将和四名新人组成的队伍。朝气蓬勃。也许有朝一日能与三大豪门并肩而立。 而最令玩家们关注的。自然是失去战神裴熙后又引入“电竞jiāo际花”季向空的VPG。 VPG战队。第二届Conquer全球总决赛冠军。两年前当他们踏上世界顶峰时。战队的灵魂人物、指挥位的队长Summer遭遇车祸。手臂受伤。结束了职业生涯。从那之后。VPG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低迷期。眼看就要跌出前三。俱乐部保留四名冠军队成员。苦苦寻觅第五人。 也许是因为其他四人状态下滑。去年VPG虽然引入了顶尖中单裴熙。却依然无法改变颓势。成绩始终位列Legend和Dragon之后。万年老三。 如今。经过了磨合期的VPG如同宝剑出锋。进入了疯狂的翻盘模式。 观众们惊喜地发现——两年前的Conquer最佳拍档“双月组合”又回来了！ 双月组合。指的是Carry Yue祁越和辅助Poker沈玥。他们在战场上始终一路。形影不离。无数玩家始终记得。VPG夺冠那年。沈玥忠心耿耿。海陆空三百六十度花样救祁越。而祁越血气方刚。谁打他的辅助。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捶死对方。 职业战队队员长期在一起生活。拥有无须言语也能对彼此行动心领神会的默契。可惜自从队长出事后。“双月组合”鲜有jīng彩操作。加上裴熙的存在将他们完全笼罩在yīn影里。如今卷土重来。实在令人振奋不已。 正当大家疯狂地刷着“双月组合”的战斗集锦。以及他们勾肩搭背、兄弟情深的互动视频时。VPG又出新招。拆散了双月组合。大胆使用“野辅双游”战术。令观众瞠目结舌。 由于大哥Carry多为后期英雄。为敌方首要狙杀目标。前期能力不qiáng。分路时通常会和辅助走一起。采取“双游”战术时。辅助放弃Carry。配合打野游走杀人。Carry需要在线上刷钱的同时保持生存。不被对方偷袭。辅助和打野多次游走成功必将压制对方发育。给己方带来经济上的优势。如同秋风扫落叶。好几场比赛等不到中期的团战便已将对面杀穿。 可正当对手们默认VPG会将Carry和辅助拆开而调整阵容时。下一局“双月”又重新组合。令人捉摸不透。 VPG如同浴血重生。不仅“双月组合”觉醒。中单Lion卢盛从劣单转回自己最擅长的中单位。打野Scar童梧刚烈勇猛。一改之前自己死成狗后让裴熙收拾残局的萎靡形象。 观众们惊讶地看到。现在的VPG。不再是“一神带四腿”“外挂裴熙和他的四个伴舞们”。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团！ 看着CPL排行榜上。VPG从赛季刚开始时屡战屡败。到如今牢牢霸占着积分第一的位置。CEO舒雯的手指紧紧握成拳。 她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 现队长卢盛无谋。而裴熙的性格。注定他无法成为一个很好的领袖。 中单作为一个团队前中期的节奏带动者。需要在qiáng势期联合队友组织进攻。而先前裴熙虽然操作过人。但只喜欢单打独斗。不善于jiāo流。不参与合作。比赛是五个人的。这样的队伍注定走不远。 果然。整整一年。VPG一场都没有赢过Legend。 比赛结束。裴熙从来不会参与讨论。一个战队输了比赛。会有争论很正常。闷不吭声才是最可怕的。舒雯见过Legend的队员们围着季向空讨论战局。Cris抱着双臂在一旁倾听。时不时提点几句。眼里满是赞赏。 那一刻。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中国Conquer玩得好的人数不胜数。但帅才却始终难求。Cris力邀季向空加入Legend。就是为了培养自己的接班人。 后来Legend高层将季向空踢除。舒雯又看见了希望。她不顾舆论反对。邀他入麾。VPG其他四人都属于个人能力极qiáng但是缺乏谋略的悍将型。如今有季向空这样的战术大师加盟。可谓如虎添翼。 进入VPG后。季向空发了疯地训练。舒雯知道。他的好兄弟林逸轩被Legend下放二线队坐冷板凳。最huáng金的年纪无法上场。让他很生气。季向空屡次找她商量。而她并非慈善家。虽然林逸轩确实是个天赋异禀的选手。但解决Legend的合约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舒雯思虑再三。告诉季向空：“一切都看你的表现。” 那个时候。季向空的脸上毫无往日漫不经心的笑。他平静地看着她：“我明白了。” 舒雯暗示VPG众人必须听从季向空的指挥。大家一开始虽有微词。但老板发话了。也只能遵守。事实证明。在季向空的jīng妙战术得以完美实施后。VPG实现了30连胜。创下了Conquer电竞界的连胜纪录！ 季向空没有过人的反应和手速。在电子竞技的硬件条件上真的只能算一般。很多人都劝他放弃。但他却毅然坚持到了现在。他永远是俱乐部里最早起chuáng。但最晚离开训练室的。赛后第一个进行录像回放。将每场比赛的细节都分析到极致。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提高自己的操作水平。 脱口秀节目《罗辑思维》里曾说过。每一个人的性格禀赋最终会有一个天花板。把你死死地压住。你一辈子也突破不了。这是真正的代价。你明知道那个东西。但是你仍然会跟它较劲。这个社会不管到哪一年。都是少数人能出人头地。他们在付出我们这些常人不肯付出的代价。他们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在几乎看不到亮光的时刻。仍然肯付出代价。 舒雯相信。有这样的人在队伍里。VPG不再甘愿屈居人后。一定能重新获得昔日的荣耀！ “Newland打出GG！恭喜VPG战队完成31连胜！” （GG：good game。在电子竞技类游戏中称赞对方玩得好。也是认输的意思。） 邱樱在镜头前笑得嘴都快合不上了。弹幕上一片片的“VPG！qiáng！无敌！”“抬走！下一个！”让她觉得神清气慡——哼。你们这帮渣渣。先前还对我们向空骂骂咧咧、喊打喊杀的。现在倒知道喊口号了！ 自从上次在“梦旅人”经过季向空的一番提点。邱樱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赛事解说的水平突飞猛进。加上异于常人的努力。很快便令直播间的人气在狸猫平台Conquer版上名列前茅。最近她运势大好。好几位职业解说纷纷在微博上关注了她。私下的jiāo流也频繁了起来。俨然有半只脚踏入职业圈的架势。 其中有位解说在VPG最新的胜利局结束后说道：“VPG战队从成立之初。就以侵略如火扬名。但攻击性qiáng指的是整个团队。而不是某个人。谢谢季向空让我们看到了曾经的VPG。” 之后他便遭到了疯狂围攻。 “什么意思？暗讽裴熙吗？给你脸了？” “你倒是说清楚。季向空的操作哪里亮眼了！？冠军成员状态复苏。关季向空屁事啊！” “裴熙现在在Legend每场的伤害输出都占全队的50%以上好吗！这样的选手你还有什么好黑的？你家向空爹恐怕20%都没有吧！” 邱樱在微博上转发力挺这位解说。最后写道：“再多的争论也只是推断臆测。竞技比赛。成王败寇。就看今年鹿死谁手。” 十二月。经过不懈的努力。邱樱终于被游戏电视台STV录取为实习Conquer解说。追踪报道CPL季后赛的线下实况。同批录取的只有两个人。得知另一个是乔馨时。邱樱感觉像是吃了一只苍蝇。好在比赛期间所有解说和工作人员会和参赛的职业战队队员住同一酒店。一想到马上就能和季向空抬头不见低头见。邱樱兴奋得彻夜难眠。 可惜现实很骨感。邱樱和乔馨被安排在一间房。晚上还要和乔馨呼吸同一间房间的空气。邱樱恨不得露宿街头。 比赛前一晚。职业战队队员们纷纷入住酒店。邱樱刚下大巴就在门口见到了季向空。他身前围着一圈女粉丝。叽叽喳喳。嗓门很大。走近些便能听见她们问的话。 “空空。祁越和沈玥是‘双月组合’。卢盛和童梧是主仆。你一个人在VPG是不是很寂寞呀？” “空空。你觉得裴熙跟你谁比较帅？” “空空。你会选粉丝当你的女朋友吗？” 邱樱jī皮疙瘩掉了一地。什么空空。还悟空呢…… 她不敢听他对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生怕这家伙回一句“会啊。你就不错啊”。 邱樱低头疾走。经过季向空身边时。突然被他勾住了手臂。邱樱惊讶地转过头。看见季向空若无其事地对粉丝们挥挥手：“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去接受个采访。”说罢便拽着她往酒店走。 邱樱瞪着gān涩的眼。看着那群呆若木jī的迷妹们在她的视野里远离越远。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下把她拖走了…… 喂！谁采访谁啊？ 到了个没人的角落。季向空忽然松手。手臂一横。挡住了邱樱的去路。他歪过头。笑得yīn恻恻的：“邱解说。你现在架子很大嘛。看见我直接不理了？” 邱樱不慡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是在忙吗。” “最近是挺忙。”季向空姿态放软。柔声道。“等我忙过这阵。就开车带你到处去吃好吃的。” 邱樱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问：“头号粉丝的福利吗？” 季向空愣了一下。随后伸手揉乱了她的刘海。迫使她猝不及防地闭上眼睛：“是啊。要对其他人保密哦。” 一直到他同战队成员会合。乘电梯上楼后。邱樱还愣在原地。心怦怦乱跳。 季后赛持续一周。首日的解说进行得很顺利。虽然直面几千万观众令人忐忑不已。好在邱樱拥有丰富的舞台表演经验。加上准备得十分充足。在解说台上。她可以根据比赛局势侃侃而谈。而平时直播时操作jīng湛、被誉为“实力派主播”的乔馨却只能在一边傻笑。半天插不进一句话。 晚上邱樱为了抓紧时间准备第二天的比赛资料。独自在房间里啃面包。没想到电竞记者陆依依突然狂奔进屋。啪地把门重重关上。 “我刚刚在餐厅吃饭。坐在VPG的附近。不当心把硬币掉在地上了。就钻到桌底下去捡。然后你猜我看到什么了！”陆依依鼻孔喷着热气。双眼冒光。“乔馨一直在用脚蹭祁越的腿。我的天哪！裴熙就坐在旁边好吗！他们俩也太刺激了吧！” 邱樱差点被她吓得噎住。缓缓比出拇指：“城里人真会玩！” “这可是大新闻！”陆依依兴奋地对她眨眨眼。“你说！是祁越挖墙脚还是乔馨出轨？” “选哪条都没差。倒霉的都是裴熙……” 邱樱虽然不喜欢裴熙。但裴熙是她接触过的第一个肯定季向空实力的人。又大费周章地向季向空解释自己不是踢他出局的罪魁祸首……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个盟友。 她艰难地将面包咽下：“你先缓一缓。等比赛结束后再报。” 如果后天铺天盖地的都是这条新闻。恐怕会影响裴熙的比赛心情。 “那被人抢先的话怎么办呀？”陆依依像是明白了什么。暧昧地眯起眼睛。“莫非邱樱你……” 见她的八卦雷达指向自己。邱樱懒得跟她详细解释。直接岔开话题：“我找个好时机。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一下。” 陆依依警惕地往门口看了眼：“你打算怎么提醒他？‘最近注意乔馨和你前队友的行踪’？” “比如说……”邱樱思忖片刻。一脸认真地说。“建议他洗头的时候注意下水是不是变绿了？” “……” 后天的比赛任务不重。VPG战队队员用完晚餐后便在休闲厅打桌球放松。季向空准备回房拿东西。抄小路往电梯间走时。耳边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说话声。 “邱樱这次能被STV录取。后台肯定很硬。” 听见邱樱的名字。季向空停下脚步。循着声音往里走。发现乔馨正在同一群人嚼舌根。 “我还不清楚她吗。没什么真才实学。游戏操作又不行。说白了就是个出卖色相的草包。被人骂得不敢唱歌跳舞打擦边球了。收视率直接狂跌。活该被游星扫地出门！” 想起白天有不少名解说对邱樱赞赏有加。乔馨咬牙切齿：“她在台上说的那些话。假大空。要么就是复读机。有什么了不起的呀！” “喂。”季向空出声打断了她。他抱着双手。吊儿郎当地斜倚着墙壁。“后天Dragon的对手是新队Chaos。Chaos的辅助选手有哪些绝活英雄。你知道吗？” 在众人探照灯般的目光中。乔馨支支吾吾。脸憋成了猪肝色。 季向空笑了笑。懒洋洋地说：“不知道还这么闲。抓紧时间去抱佛脚吧。”语毕便扬长而去。 没想到他拿了东西重新下楼。在电梯里又遇到了乔馨。 “你当初拒绝我的时候。我真当你是个正经人呢。现在还不是被邱樱下了套。”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乔馨不屑地冷哼一声。“又是在微博替她挡枪。又是花钱删黑帖。又是给她庆功活动门票。就连她能去狸猫直播也是拜你所赐吧。” 季向空不可置否地耸耸肩：“看来你眼线不少啊。” “她也就是利用你罢了。要是没点勾引男人的本事。她一个小小的个人主播。之前凭什么能在游星混到花旦？你当心她找到其他金主就把你甩了。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见季向空不为她的话语所动。乔馨心生不甘。她整个人贴近他。右手轻佻地缓缓摸上他的胸膛。嗲声嗲气地说：“我哪里不如邱樱了？你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 “理由很简单啊……”季向空嘴角上扬。弯起的眼睛里却毫无温度。他抓住她的手腕。冷冷地将她扔到一边。 “没有男人会在自己不感兴趣的女人身上làng费时间。” 第八章 战队的灵魂 CPL季后赛在上海世博园区的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举行。主场馆有近两万人在座。分析台和解说台位于观众席前最醒目的位置。中场休息时。主持人会在分析台前邀请专家和职业选手们对上一场比赛进行点评总结。回顾jīng彩画面。下一局开始后。便将镜头转给解说台。 解说团一共有十人。呈轮班制。第二日邱樱分到的比赛为上午Polaris对Legend。下午Newland对VPG。得知自己终于能在全国Conquer玩家面前解说季向空的比赛。邱樱激动难耐。空气中飘浮的无数尘埃仿佛都在雀跃地微鸣。 出人意料的是。上午的比赛居然由明星解说洛天独自带邱樱和乔馨两个新人。虽说“左拥右抱”。但洛天隐隐有些发愁。初次合作。这两位怎么看都很像是花瓶啊。 “接下来的比赛由新晋qiáng队Newland对抗最近状态神勇的VPG。”为了给新人机会。他开了个简单的话题。“乔馨。你怎么看VPG最近频频采用‘野辅双游’这个战术？” 乔馨身着一字领格子露肩上衣。正忙着寻找面对镜头的最佳角度。见洛天发问。她便一板一眼地回道：“嗯。这个战术很好呀。辅助Poker和打野Scar的配合非常默契。” 她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洛天试图接着往下聊：“他们是很多年的队友了。但之前辅助Poker向来都是和Carry Yue形影不离的。重组之后的VPG风格变化很大。” 他顿了下。期待乔馨能有所互动。而乔馨只是微笑着看向他。点点头。 洛天的太阳xué跳了跳。敢情今天他是要唱独角戏了。 “双游是赌博式的打法。”一旁的邱樱不紧不慢地说。“一般辅助跟着Carry在线上。便能有基本的经验和金钱。但双游的话。辅助离开Carry到处伺机偷袭。如果发动攻击没能击杀敌人。不仅没等级、没经验。还容易让大哥Carry因为缺乏保护而陷入危险。” 洛天大吃一惊。他对邱樱在游星时“不会玩游戏。硬是赖在Conquer版块。为攒人气唱歌跳舞、不择手段”的名声早有耳闻。哪怕她之后洗心革面。在狸猫解说比赛。他潜意识里仍认为她不过是靠一副漂亮的皮囊。 乔馨尚且有过人的游戏操作。而邱樱有什么？他一开始根本就没打算搭理她。 而刚才邱樱一语中的。洛天惊讶过后便频频点头：“没错。但这也是双游作为极具进攻性战术的魅力所在。” “大家对VPG的辅助沈玥的保姆印象深刻。但Poker最初以中单出道。是个对线凶狠。攻击性非常qiáng的选手。如今可谓是解放了血性。” 大屏幕中。金发沈玥正附在祁越耳边说话。“双月组合”立刻引来一群女生的尖叫。 邱樱接着说：“在jīng彩集锦里频频受到保护的Carry祁越也并不是什么小公主。他的抗压和逃生能力都很qiáng。完全可以被放养。重组后的VPG。把每个选手的特长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洛天看向身旁娇俏的姑娘。眼中满是难掩的赞赏。一个新人女解说。对选手的背景了如指掌。绝对是有备而来。 球场里忽然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在激昂动感的背景乐中。选手入场。登上舞台之前。季向空状若无意地转头往解说台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邱樱背脊紧绷。掩于台下的双手握成拳。在心里说道：“加油！” 战争号角chuī响。双方正式开战。 VPG开局顺利。很快靠“野辅双游”打开局面。拿到了一血。 十分钟后。 “哎呀。这VPG的上路……”洛天正想感慨。突然笑了出来。“怎么了？” “我刚想说VPG的上路死得有点惨。然后一看。是季向空。”洛天莞尔。“那就很正常了。” 他这话一出。官方直播间内。观众们频频刷起弹幕。 “很好。这很季向空。” “jiāo际花又开始给队友们增加游戏难度了！” “VPG众人：向空。这个难度可以了。你不要再送死了！” 乔馨终于能插上嘴：“唉。季向空再死下去。就要把队友辛苦打出来的经济优势送回去了。” 邱樱瞥了乔馨一眼。淡淡地道：“不会送回去的。季向空连死那么多回。别人杀他已经得不到什么钱了。” 在Conquer中。英雄每死一次。“身价”就会降低。别人击杀他得到的金钱就会减少。 乔馨吃瘪。张了张嘴。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继续反驳。 邱樱认真地说：“他的数据不好。但场面不差。虽然他的英雄炼金死了很多回。但他该收的兵一个没落下。带兵拆塔。马上就有钱买核心装备了。” 她的一番话jīng准地道破了目前的局势。洛天连连点头：“现在Newland就很被动。杀了季向空没什么好处。不杀嘛。这路兵线变得特别难处理。这打法还真是yīn险。” 邱樱看着分析台发来的数据：“目前为止。Newland发动的gank都是去上路抓季向空。大家觉得他是突破口。都针对他。但其实给了他的队友很大的空间。” “没错。下路的Carry祁越几乎没怎么受到过gān扰。发育得很迅速。” 解说台上。洛天和邱樱一唱一和。乔馨虽然事先也做过准备。但此刻如同兴趣爱好者忽然闯入科技峰会。高级工程师们探讨着尖端技术细节。她连三句都接不上。只能尴尬地微笑。 这场比赛依旧是“野辅双游”的秀场。当别人的辅助守在大哥身边勤勤恳恳地端茶递水当保姆时。VPG的辅助和打野一起在地图上神出鬼没。偷袭包抄。抢夺资源。杀人拿塔。很快便打开了局面。为大哥Carry、二哥中单积累优势。 不到两个小时。VPG以摧枯拉朽之势2:0击败Newland！ 洛天总结赛况：“jīng彩！这套战术实行起来非常苛刻。极为看重团队配合。VPG的辅助和Carry真是下了苦功！” “而且对‘剧本’的要求特别高。什么时候去哪一路gank。什么时候支援。什么时候开团战。都得事先安排好。”邱樱激动得全身发抖。却还得竭力掩饰着脸上即将溢出来的得意。“VPG的指挥真是好厉害啊！” “是啊！”洛天这才想起来有个幕后导演。“虽然大家都笑季向空是个手残。但他的战术布置还是很有一套的！” 被冷落于一旁的乔馨也跟风捧了季向空几句。 比赛结束。洛天充分认可了邱樱的表现。得知她是播音主持科班出身。他用力拍了下手掌：“难怪谈吐措辞、临场应变能力都很优秀。技术也够专业。期待你早日转正！” 同洛天告别后。邱樱在洗手间碰见了乔馨。想起与她同台竞技的情景。心中出了口恶气。 “季向空不仅战术想得好。”乔馨正照着镜子涂口红。末了漫不经心地抿了下嘴唇。对邱樱笑了笑。“吻技也很好。” 邱樱的动作僵住了。她转头看向乔馨不断走远的婀娜身姿。头皮忽然一阵发麻。 和陆依依一起吃完午饭后。邱樱便马不停蹄地帮着工作人员处理后台的杂事。整理选手们的外设。收集直播平台观众的回馈。剪辑视频…… 好不容易得了闲。她去休息区拿些东西吃。边吃边走没看路。结果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 她抬头一看。是季向空。 他带她拐进鲜有人来的小隔间。两人并肩坐在窗台上。邱樱的脸蛋红扑扑的。满是难掩的喜悦。明明几小时前她还在舞台上见过他。却感觉像过了好几个月那般漫长。她兴奋地扯扯他的衣角。大眼睛里闪着星星：“看上午的录像了吗？我解说得怎么样？” “很好啊。”季向空不正经地歪过头。“就是太护着我了。我都听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只是实话实说啊。毕竟很多人都觉得‘双游’只靠一个Carry全场的辅助。” 季向空虔诚地鼓掌：“是的。多谢邱解说为广大群众做科普。” 他们抓紧机会聊天。时不时笑作一团。往回走的时候。邱樱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和乔馨不熟吧？” 虽然在先前的接触里察觉到他并不是很随便的人。但她还是很介意…… “怎么？” 邱樱轻咳一声。目光飘向天花板：“没什么。她之前盛赞你吻技不错。” “噢。”季向空的眉毛懒懒地往上一挑。“你刚刚一直盯着我的嘴唇看。是在想这个问题？” 邱樱顿时窘了。梗着脖子回道：“你想多啦！” 季向空停下脚步。眼底的笑意加深。他突然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吻技好不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全身的血液仿佛顷刻间全部往脑袋上涌。邱樱又羞又恼。如同一只奓毛的猫。 哪有人会对已经拒绝的女生说这种话的！ 见对方偏过头。作势向自己靠来。眼里满是戏弄之情。邱樱手一挡捂住了他的嘴。心中潜藏已久的疑惑浮上脑海。她鼓起勇气问道：“那天在梦旅人的包厢里。你突然靠过来。若不是裴熙打扰。你是不是想……” “季向空。” 一个声音打断了邱樱的话。令她生生地把“亲我”两个字咽了下去。 裴熙不知何时已站到他们身边。下巴向后扬了扬：“你的队友找你。” “我知道了。”季向空若无其事地直起身。走了几步后又折回去揉了揉邱樱的刘海。“继续加油。” 邱樱怔忪地点点头。脸颊止不住地发烫。突然阵阵凉风袭来。她转头看见裴熙还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 怎么又是你？ 邱樱忍不住瞪他——你家乔馨都对别人又亲又蹭了。你不好好盯着她。破坏气氛倒是一撞一个准。想到这。她的火气便噌噌上来了：“喂。我有话跟你说。不过这里不方便。” 其实她也没想好如何晦涩地告诉他“你已经被绿了”这个悲惨事实。据陆依依所说。乔馨和祁越眉来眼去愈加明显。被曝光是早晚的事。一时冲动把话说出口后。邱樱等着他扭头就走。或是跩跩地回个“没空”。但他只平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好。下场比赛结束。在A10休息室等我。” …… 邱樱眨眨眼。怀疑刚才是不是幻听。她用力捏了下自己的脸。疼得龇牙咧嘴。 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她都跟做梦一样。 一天的赛程结束。VPG的成员们走出三楼战队专属的观战房。准备搭车回酒店。 快到大门口时他们正巧遇上Legend战队的几个人。昔日队友陆峰和霍垚突然上前勾住季向空的脖子。将他拖到一边。 “喂。向空。裴熙在挖你的墙脚！”陆峰紧张兮兮地说。“他说有事不跟我们一起回。刚才我瞧见他进了个小房间。那个邱美女也在里面。见我们路过。裴熙直接把门关上了！” “这家伙斯文败类啊！”霍垚忙不迭地补充道。“刚到酒店那天。你把人小姑娘拽进角落不知道在gān吗的时候。他盯着你们看！脸色特别yīn沉！” 陆峰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向空之前说过他已经被甩了。” 霍垚跟着恍然大悟：“噢。他想挽回。结果人家还是选裴熙？” 两人顿时怜悯地看向季向空。 “什么挖墙脚？我怎么听不懂你们的话？”季向空随意地抛着手中的名牌。“我要走了。酒店见。” “喂。你真不去看看？” 回应他们的是一个毫不在意的散漫背影。 十多分钟后。当邱樱正在小房间内声情并茂地用“爱对了是爱情。爱错了是青chūn”。“我也曾被渣男伤过心”。“职业选手该有金刚钻的内心”等话题同裴熙做心理建设时。门突然咔嚓一声开了。 季向空的目光扫过裴熙。飘向房间里的邱樱：“比赛都结束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他出现得太突然。邱樱没来由地感到心虚：“我和裴熙有事……” 季向空双手抱胸靠在门边。露出调侃的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们这是在告白吗？” 邱樱想解释。裴熙忽然起身横跨一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视野。他走上前。手扶门把。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是。” 见季向空脸上的笑意散去。下巴的弧线随之收紧。裴熙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你在胡说什么啊？” 裴熙转过头。声音冷冷的：“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你这人简直莫名其妙！”邱樱红了眼眶。气得想把他的脑袋按进显示屏里。也不顾影不影响他的比赛心情了。猛一跺脚。“我只是好心想提醒你！乔馨不是个好对象。她早就和你前队友祁越好上了！” “哦。” 这就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海绵上。 裴熙语气平淡。表情毫无变化：“我和她没关系。” 邱樱惊呆了。手指慌乱地在空中画着圈：“可……可是。网上都说你们是一对。你也没辟谣过……” 裴熙径直看向她：“这很无聊。不是吗？” 回到酒店后。季向空担心林逸轩的情况。便告别队友。在餐厅里同霍垚和陆峰一桌吃饭。 “阿轩还好吗？” “不好。在二线队。比赛都没得打。这个赛季可能就这样làng费了……” 霍垚说到一半。忽然冲着斜前方挥手：“邱樱！来来来！” 陆峰沿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明白他想助攻。于是便指了指季向空旁边的位置：“坐这儿坐这儿！” 季向空颇觉好笑地看着他们。倒也没阻止。眼见邱樱往他们的方向走来。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个人。先一步坐到了季向空的边上。 季向空手中的叉子猛地扎进半生的牛排里。血溅满盘。他侧头。挑起一边的眉毛。 裴熙瞥了眼对面的陆峰和霍垚。理直气壮地道：“我队友。” 季向空冷笑。肩膀随之耸动：“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稀奇。” 陆峰和霍垚面面相觑。季少性格豁达。从未对人这般yīn阳怪气。有问题。 见位置被人抢了。邱樱只能在离季向空最远的地方坐下。全桌的气氛顿时变得非常诡异。 季向空漫不经心地吃着饭。突然放下餐具。用手肘推了推裴熙：“你坐过去点。我不喜欢和男人靠太近。身上会起疹子。” 两人之间明明隔了段距离。但季向空面露难色。倒是煞有其事的样子。 邱樱想起先前撞到裴熙时他的反应。忍不住开口：“好巧啊。裴熙也不喜欢别人离得近。”见他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她眯起眼。笑得一脸狡黠。“咦。难道你只对女人起疹子？” 这话信息量太大。陆峰和霍垚笑出了声。一副幸灾乐祸、暗慡到内伤的模样。 “不会。”裴熙正专心地用湿纸巾擦着手。闻言抬眼望向邱樱。“对你不会。” 这下轮到邱樱脸色发青了。陆峰和霍垚两兄弟。看看裴熙。看看季向空。再看看她。脸上的表情颇为生动。如同滚动的弹幕：“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 季向空也停住动作看向她。他的手肘随意地支着脑袋。嘴角的弧度不断放大。笑得她背脊发凉。 晚上邱樱在露天阳台上背资料。累了便放下资料。扶着围栏看五光十色的漂亮夜景。一个人静静地待了很久。 耳边忽然传来了低哑的声音：“在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季向空已经站到了她身边。斜倚着围栏低头玩手机。 邱樱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儿呀？” 季向空连头都没有动一下：“出来透透风。” 他脸上笑眯眯的。全身的气压却低得吓人。邱樱好奇地探过头去。只见他正在玩《水果忍者》。修长的手指如刀。快、准、狠。不留下任何幸存者。邱樱咽了口口水。这么可爱的游戏却被他玩得杀气纵横。她几乎可以透过一个个被切掉的水果看见横尸遍野的画面…… 季向空冷不丁地开口：“你今天在小房间里跟裴熙说什么？” “……有点事。” “不能说？真是告白？”季向空微微偏头。桃花眼依旧温和带笑。可手指突然用力一滑。满屏的水果汁液飞溅。邱樱全身一抖。顿时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仿佛被劈成两半的大西瓜就是她自己。 她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他的那个谁。没做错什么呀。于是便很有底气地回道：“我也没必要向你汇报吧。” “你之前说经常能在梦旅人见到裴熙？” “也就几次。” 季向空的语气突然有些qiáng硬：“你别单独跟他在一起。” “啊？” “我不喜欢他。”季向空一指滑过两三个炸弹。顿时炸了一屏。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放回口袋。“你不是我的粉丝吗。想做墙头草？” 原来他指的是粉丝啊…… 是粉丝就要站队吗？邱樱眨眨眼。他这口气就像是在说：我不喜欢他。所以你也别跟他玩。她嘟囔道：“没看出来你这么幼稚……” “你说对了。我的内心可是很脆弱的。你要对我好一点。” 邱樱忍不住腹诽：你哪里脆弱了？每次职业选手被观众们骂得心里崩溃。发想退役的微博时。底下好多留言都是让他们向你学习…… 季向空拾起她搁置在一旁的笔记本。厚厚的硬壳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字。目前每场比赛的阵容。战队选手的拿手英雄。出装套路。战术分析…… 他笑着称赞：“字跟人一样好看。” 邱樱想起自己经常被人嘲笑太过老土。明明用电脑或手机记录效率更高。而她却固执地选择用纸笔。便下意识地试图夺回笔记。 季向空不遂她的愿：“刚才的话你还没答应呢。答应我就还给你。” 身高差太大。邱樱跳着也够不到。只能连连点头：“行行行！” 季向空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他合起笔记本。敲了下她的脑袋。 邱樱回到房间时乔馨已经睡了。共用的写字台上堆满了她的化妆品和衣服。邱樱将笔记本放在抽屉里。用手机的灯光照明。摸索好久才找到换洗的衣服进浴室。 她刚打开花洒喷头。乔馨便在外面把门敲得震天响。 “你好吵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邱樱不想生事。匆匆洗完便倒在chuáng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乔馨已经走了。邱樱整理行装准备出门。突然发现抽屉里的笔记本不见了！ 那上面有她这大半年的研究心血。她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急得团团转。眼看就要错过集合去赛场的时间。她只能作罢。回来再找。 下午在后台忙碌时。邱樱无意间看到一个新出的现场报道。记者在休息区拍到了正在认真研究比赛数据的乔馨。她的面前摊着一本笔记本。内容布局颇为眼熟。 各大门户网站上的新闻紧跟着出炉——前方快报！活捉一只认真做功课的美女解说乔馨！ 很快这条新闻便引来一片称赞—— “我馨果然是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 “光鲜的背后是辛劳的汗水。乔馨加油！” 将图片放大后。邱樱一脸震惊。那上面写的赫然就是自己笔记上的内容！她是抄的！ 怒火直冲大脑。火辣辣地烧。邱樱面色煞白。紧咬嘴唇。气得浑身发抖。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正在直播比赛的大电视。乔馨在解说台上。将她写在笔记本上的分析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天哪！这人好恶心啊！” 听完此事。陆依依愤怒地折断了手中的笔：“她应该已经把你的笔记本销毁了。你没有证据。找她对峙还会被扣顶污蔑的帽子。” 邱樱长叹一口气。正因为没有证据。她才不能向上级告状。人多嘴杂。乔馨背后又有势力。她若是莽撞行事。不知道真相会被歪曲成什么样。 比赛结束。乔馨同其他解说一起回到后台。喜笑如常。毫无愧色。邱樱觉得反胃。在她同自己打招呼时扭过头。 “怎么了？你们吵架啦？”有个解说好奇地问。 乔馨耸耸肩：“不知道呀。昨晚她半夜才回来。动静太大。吵得我睡不着。我就提醒了一下。她大概不高兴了吧？” 邱樱的太阳xué突突直跳：“我哪有动静大？我连灯都没开……”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哎呀。都是同事。互相体谅嘛。” 邱樱又气又急。眼眶通红。回到酒店后便抱着东西直奔露天阳台。 失去了笔记本如同丢失了站在解说台上的底气。她焦虑沮丧。什么资料都看不进去。最终趴在桌子上。将脸埋进臂弯。 感觉到有细长的手指在自己的发丝间徐徐抚过。像是试图传递出抚慰的情绪。邱樱仰起头看见季向空的脸。 “怎么啦？” 听完她的遭遇。季向空不以为然地笑笑：“解说贵在理解。而不是死记硬背。笔记本里的内容应该早就在你的脑子里了。” 他接着说：“一场十人的团战。往往观众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而解说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详细描述双方的技能施放顺序、走位操作以及战斗结果。这需要扎实的背景积累。对英雄技能、装备效果。以及各个选手的深刻了解。光靠偷一本笔记本根本学不会。” 邱樱怔怔地看着他。急躁和不安仿佛逐渐地被他的话语抚平。 “我看过你解说的录像。对局势的分析很到位。你要相信自己。” 邱樱用力地点头。季向空此刻的神态和言语都像是有种魔力。令人深信他可以依赖。 他在短时间内将参赛的各支队伍的特色打法简练地总结了一遍。末了。用手指轻轻刮了下邱樱的脸蛋：“你冷不冷？脸都被chuī红了。” “冷啊。”邱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忽然咧嘴笑道。“那你倒是把外套给我呗。” “你确定？”季向空作势要拉运动服拉链。“我里面可什么都没穿。” 邱樱赧然。慌张地按住他的手。手掌刚刚贴上他的胸膛便被他一下抓住手腕。季向空低头看她：“你怎么都不回房？” 邱樱嘴一撇：“不想回。有乔馨在。” “那去我房间睡会儿？我看你很累了。” “……” “还是说……”见邱樱连连摇头。季向空忍不住放慢语速。揶揄道。“你想让我陪你睡？” 邱樱闻言收回手。恼羞成怒地捶他的肩膀：“陪你的战友去吧。被人发现。我可是跳进huáng河也洗不清了！” 她的拳头绵软无力。像是给他挠痒。季向空勾着嘴角。不紧不慢地说：“这个点其他人都在训练房。注意些就没事。” 邱樱不解：“那你怎么在这儿？” 季向空垂眸。低低的笑声压在喉咙口：“这不是出来遛弯看见你了吗？” 他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不笑也含情的桃花眼里满是令人沉溺的温柔。邱樱的心里暖洋洋的。唇齿间生出一种很甜的味道。像蜂蜜般黏稠而浓郁。 为什么每次遇到危机。他总能出现在自己身边呢…… 埋在心底的期待隐隐又有冒尖的趋势。邱樱不敢继续往下想。就算他的动作很亲昵。她也告诉自己不要当真。也许他只是在开玩笑。也许这只是他习惯性的温柔…… 一直到现在。她还是分辨不出他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季向空离开后。邱樱继续准备后天解说的资料。不知不觉在楼道的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意识脱离身体。四肢越来越凉。像是不断坠入湖底。 忽然如同被冲回岸边。全身被阳光轻裹。邱樱舒服地闷哼一声。努力往温暖的源头靠近。脑袋碰上触感良好的布料。她蹭了蹭。木质香水的味道在鼻尖蔓延。 耳边传来规律的声音。咚、咚、咚。 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心安在身体内悄无声息地游走。邱樱害怕这种感觉散去。于是用手抓住所有可以攥住的东西。 恍惚间。有人小心翼翼地拨开她的刘海。随后。仿佛有一根炙热的羽毛。轻轻抚过额头。 翌日清早。邱樱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隔壁chuáng上没人。东西还是昨夜的摆设。乔馨似乎一夜未归。邱樱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没换睡衣。脑海里毫无睡着后的记忆。 是谁把她送回来的呢？ 她的心脏骤然收紧。知道她在那个地方的。只有…… 她同陆依依一起吃早饭时。向来嗅觉敏锐的记者八卦兮兮地冲她笑。 “昨晚我跟前辈去买夜宵。回来的时候想给你送一份。然后在你们那层的电梯间碰到了裴熙。”陆依依捂住嘴巴。“八楼只住着你们几个女解说。他不会是从你房间里出来的吧？” 邱樱一个激灵：“怎么可能！” 陆依依像是找到了拼图的最后一块。神色愈加肯定：“我想起来了。裴熙之前还有次远远地跟在你身后。要不是他和乔馨的绯闻。我都怀疑他暗恋你……” “你……你……你可别胡说啊！” “你长得这么漂亮。裴熙如果不是弯的。有什么不可能啊。”陆依依摸着下巴。“说不定乔馨就是个幌子。为了故意引起你的注意……” 不远处Legend战队恰巧经过。邱樱下意识地看过去。裴熙却也在这个时候转过头。四目相对。邱樱惊得全身一抖。 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不会是他！ 后来几天。邱樱在解说台上的发挥可谓惊艳。 Conquer每场比赛的第一步是BP环节。即Ban and Pick。禁选和选择。双方的BP手将在一百多个英雄中选出五个己方的出场阵容。并且针对对方战术禁止五个英雄出场。由于BP对比赛胜负至关重要。很多时候观众可以看见“选完人输一半”。“开局就走在翻盘的路上”之类的评论。 BP是每局开场的重点、分析台的热门话题。而在久任BP手的季向空的点拨下。邱樱大胆预测比赛阵容。获得惊人的准确率。震惊全场。 反观乔馨。随着赛事的不断推进。她很快便黔驴技穷。除了复读其他人的陈词滥调外便毫无创新。陆依依趁机对邱樱做了专访。舆论顷刻间调转风向—— “刻苦做功课没有用。会分析局势的才是实力解说！” 越来越多的人对乔馨空有操作却在解说台上当花瓶表示不满。 为时一周的季后赛终于迎来了决赛的那天。Legend对战VPG！ 除了顶级明星解说外。分析台还邀请了NBA华裔篮球巨星林豪、歌坛天王周城。而在解说席上。观众们激动地看见了前Legend队长。中国Conquer第一人Cris！ 恢宏的音乐声响起。大屏幕上开始播放Conquer的游戏宣传片。时而电闪雷鸣。时而熔岩爆裂。时而刀光剑影。英雄们攻城拔寨。气吞万里如虎。最终登上地方高地。将宏伟的建筑化为废墟。唱起胜利的凯歌！ 凯撒大帝的名言在此刻响起：“I come。I see——” 全场观众高声齐呼：“I conquer！” I come。I see。I conquer！ 我来。我见。我征服！ 邱樱和陆依依一起坐在MVP区。旁边还有个电竞记者小夕。她是裴熙的死忠粉。三个女孩互相抓着手。兴奋得满脸通红。 秋季赛总决赛。第一局。正式开始！ “季向空这是战术性中箭啊！”陆依依笑着惊呼。 方才季向空被Legend打野霍垚一箭she中。陷入昏迷。对方上前进攻。季向空后方草丛中突然冲出了两个队友。将其反杀。 没过几分钟。季同学又中箭了。 而这次Legend成员却犹豫不决。迟迟不敢上。 透过上帝视角看比赛的观众纷纷笑出声：“他这次只有一个人……” 邱樱忍不住比了个拇指：“真牛。硬是装出背后有十万大军的样子。” 又过了几分钟。小夕猛拍了下大腿：“一会儿空大。一会儿大招控四个。季向空他北影毕业的吧！” 邱樱摆摆手：“那是你看他的比赛看少了。他打法诡异多变。一会儿跟个逃跑大师似的。溜得比谁都快；一会儿又头很硬地和你硬拼。动手前根本猜不出他会怎么应对。” 陆依依补充道：“战场欺诈师。Void的绰号。” 比赛到了中后期。VPG采取“四一分推”！ “四一分推”。即四个人一起推一路。另派一个带传送或有全地图支援能力的英雄单路带线。当四人路爆发团战时。单独带线的英雄可以选择支援或者继续推线。从而达到推塔或者团灭对方的战术效果。 见离开大部队往上路单走的人是季向空。邱樱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四一分推”中。单gān的人一定不能被敌方击杀。否则接下来少一人。很容易被团灭！而且推塔要果断。支援要迅速。这又是个背锅位啊！ 陆依依倒吸一口气：“VPG胆子好大。决胜局。居然让手残季向空去gān这么危险的事。” 解说台上。洛天面露忧色：“Void太靠前了！走位很危险。” Cris却忍不住笑出声：“这家伙又开始演了……” Legend并不想放弃上路的塔。但没想到去的人是裴熙！ 小夕满脸不服：“季向空这种小角色。居然劳驾裴皇亲自出征！” 大屏幕上。眼看裴熙离上路越来越近。季向空明明有视野。却假装没看见。在进入裴熙she程的前一刻突然退走。身影潜入森林中。裴熙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很快便追上了他。 季向空出的装备多为撑血撑抗。皮糙肉厚。裴熙打空了他80%的血。却又让他逃脱。 Legend的视角里。队友们频频打信号。示意裴熙回来。可惜在战况胶着的赛场上。选手很容易变得不理智。 解说洛天分析局势：“Void从开局起就一直在花式骚扰Summit。Summit显然杀意已决。” 全场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VPG其他四人在下路开战！ 季向空找了个刁钻隐蔽的角落。传送回下路的战场！ 下路4V5。没有Summit的Legend兵败如山倒。团灭！ VPG趁机推上高地。拿下第一局！ 中场休息十五分钟。第二局开始。 估计是上场季向空的戏耍把裴熙惹怒了。裴熙这场发挥神勇。VPG双游多次伏击中路。被他反杀了三个。后期更是只身前往VPG高地。几进几出。横行霸道。 小夕满脸得意：“他简直是在用行动告诉对手；‘全给我滚开！不许守！因为我生气了！’” 四十五分钟后。Legend扳回一局！ 第三局。Legend阵容被VPG针对。VPG再次获胜。 第四局。VPG选择了五远程的罕见阵容。洛天感慨道：“季向空的野路子又开始了。” Cris解释道：“他想打‘光环流’。倚靠全团远程增益buff。输出惊人。但整体身板很脆。” 比赛不到二十分钟。VPG三线崩盘。 Cris无奈地摇头：“这套战术想法很好。可惜VPG成员有几个人的走位还是不够谨慎。” 二比二。双方战平。进入决胜局。 “VPG改变阵形。从‘四一分推’转为‘一三一分推’！多线攻击。Summit分身乏术！” 决胜局比赛拖到后期。双方势均力敌。VPG把握时机。先发制人。 “VPG三路兵线带到。兵临城下！” “Legend上路被破！” “VPG势不可挡！0换4！Legend只剩Summit一人留在基地！” 小夕紧紧地捏着邱樱的手臂：“裴熙还没有死！Legend还有机会！” 场馆内。解说的声音激情澎湃—— “Summit很凶！Summit还在死守！距离队友复活还有40秒！” “VPG摧毁了Legend下路高地塔！” “Summit击杀了Poker和Lion！” “VPG没有撤退！继续进攻中路！” “Summit残血！仍然不放弃！距离队友复活还有25秒！” “Legend中塔被击破！” “天哪！Summit又带走了一个！现在场上1对2！Legend其他人即将复活！” “啊啊啊啊啊啊！Summit God！裴皇！”小夕眼眶通红。激动地摇晃着邱樱的手臂。“你看到了吧！你看到了吧！” 邱樱死死地盯着屏幕。裴熙操作的英雄有“嗜血”的被动技能。血量越低。攻击力越恐怖。再这样下去。一灭五都不是没可能的事。 要是在这里被团灭。复活时间长达一分多钟。Legend趁机一路推进。VPG必败无疑！ 电光石火之间。Legend高地上天崩地裂。季向空放出大招将裴熙定在原地。正当大家以为VPG二人将尽全力将裴熙击杀时。他们突然转身疯狂攻击建筑！ 裴熙刚从晕眩状态中醒来。祁越和季向空无缝连接。很快又将他控制住。 “殊死一搏！VPGqiáng拆基地！” 邱樱深吸了一口气。面对只剩下一丝血皮的敌人。季向空选择控制住他不杀。在热血冲头的赛场。这需要何等的冷静！ Legend的远古遗迹在刀光剑影下岌岌可危。场馆内Legend的粉丝们焦急地喊起了成员复活的倒计时—— “5——4——3——2——” “Legend的Carry终于重生！而VPG这边已经没有了大招！” 眼见Legend众人纷纷自水泉中而出。邱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忘记了呼吸。下一秒。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Legend基地爆破！ “GG！恭喜VPG战队成为本届CPL秋季赛冠军！” 邱樱长长地吁了口气。身旁的小夕一下子瘫倒在座位上。面如死灰。 大屏幕播放起获胜前一刻VPG玻璃房里的场景。 “拆！” “拆！” “继续拆！”季向空一手键盘一手鼠标。眉头紧蹙。高声下令。“拆！拆！别管他们！” 主持人宣布胜利的那一刻。VPG众人从座位上跳起来。兴奋地扬起拳头高喝。沈玥激动地抱住了祁越。卢盛猛拍桌板。童梧重重地砸了下键盘！ 两年了！这支昔日的世界冠军队伍。这支失去了队长后。整整两年无法登顶的队伍。这支引入“中国第一中单”都拯救不了的队伍。终于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场馆内。沸腾的观众喊起了统一的口号—— “Yue！Poker！Scar！Lion！Void！V！P！G！” “VPG！qiáng！无敌！” 解说台上。Cris笑着开口：“你注意到了吗？VPG在五场比赛里没有选过同样的英雄。五局的战术也完全不同。” 洛天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上个赛季Legend的打法！” Cris沉默着点头。 Conquer虽然有一百多个英雄。但随着职业比赛的进行。大部分战队都热衷于寻找几个最佳组合。或是跟风模仿。但有一个人不同。他的想法天马行空。鲜有人用的冷门都能被他当成核心开发战术。一年中。层出不穷的新阵容、新打法令大家直呼“杂技”。也因此给Legend贴上了“巧”的标签。 一个职业选手。如果转到新的战队。整个战队的风格都因此改变。那他无疑是这个战队的灵魂人物。对现在的Legend来说。战队灵魂人物是裴熙。而VPG—— Cris抬头看向主舞台上在鲜花和掌声中捧起奖杯的五人。 是季向空。 第九章 岁月你别催。 该来的我不推 颁奖礼结束后。裴熙的死忠粉小夕还在愤愤不平。 “Summit的队友太不给力了。让他最后关头独自守家。哪怕有一个人能活着帮帮他也好啊！” “如果没有四个队友前中期用生命为他保驾护航。他还能那么qiáng吗？”邱樱无奈地笑了一下。“打仗时好装备全穿在一人身上。其他人手无寸铁。自然就弱了。” 小夕猛一跺脚：“我不管不管！反正我们裴皇尽力了。虽败犹荣！” 什么呀。Legend好几次落入下风都是因为裴熙不顾队友死活。独来独往。不能因为他qiáng就不背锅啊！邱樱正欲开口。被陆依依止住了：“哎哟。跟迷妹较什么真呢。” 三人说笑间。一个STV的工作人员匆匆跑来找邱樱。负责赛后采访的记者临时有事。老大决定让她顶替。听闻独家采访的对象是Legend的裴熙。小夕和陆依依羡慕嫉妒恨。抓着邱樱的手臂嚷嚷。 “帮我问问他最喜欢听谁的歌？穿什么牌子的衣服？甜党还是咸党？” “他什么时候和乔馨分手？打算换换口味吗？我这样的行吗？” 邱樱给了她们一人一个白眼。 这才不是什么美差。裴熙的采访相当难做。季向空之前的总结很到位。跟他说话就像是面对着一堵墙。好在邱樱机灵地加了个问题：“在职业圈里有没有特别喜欢的选手”。这冰山才打开话匣子。当着Legend其他四人面。他态度真诚地表达了季向空才是自己的理想队友。也是他最初从VPG转会Legend的原因。 说到这里。裴熙的嘴角往下拉了一些：“没想到Legend居然让季向空离队了。” 他的回答太耿直。队友们脸上都是挂不住的尴尬。邱樱愣了好久才嘻嘻哈哈地糊弄过去。 直播间的弹幕爆炸了。 “告白了告白了！” “这是什么擦肩而过的狗血剧情？” “天哪！电竞jiāo际花的人缘值果然逆天。连第一中单都被下了降头！” 好不容易熬到采访结束。邱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突然被裴熙叫住了。 他神情冷峻。声音也是冰冰凉的：“我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 陆依依的那句“我怀疑他暗恋你”冷不丁地在脑海中响起。邱樱心里咯噔一声。吃惊之余还有点小娇羞。莫非……他是想摊牌？ 她跟着裴熙前后脚走过大厅。瞥见季向空正被女孩子们团团围住。签名合影。他慵懒随性地站在那儿。漂亮姑娘左一个右一个。俨然人生赢家的模样。与邱樱四目相对时。那双带电的桃花眼虽然还是弯弯的。但她感觉得到。他慢慢敛起了笑意。整张脸都蒙上了层yīn翳。 见女粉丝的脑袋几乎靠在季向空的肩膀上。邱樱的心头烧起了燎原大火。 不喜欢别人就不许我跟他说话。自己却到处沾花惹草！ 她上前一步与裴熙并肩而行。冲季向空的方向对裴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那边突然传来尖叫声。一个想合影的女生挽住了季向空的手臂。他没有推脱。其他的姑娘们顿时捂脸起哄：“我也要我也要！” 邱樱的假笑僵在脸上。她索性扭头不看他。 她没看到。季向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直到他们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才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女粉丝手中抽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裴熙带邱樱找到了个僻静的角落面对面坐下。一路上。邱樱的大脑都在高速运转。 其实之前她也怀疑过。裴熙为什么三番五次在她和季向空气氛正好时出现呢？ 据陆依依所言。他有次远远地跟着她。所以这些并不是偶遇。是他故意搞破坏。 他说乔馨和他没关系。那局双排追着她杀也许真的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邱樱想得太投入。托腮望向对方的俊脸。裴熙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终于开口：“我希望你能离季向空远一点。” 邱樱心头一紧。他果然是打算告白。下一句莫非是“和这样的花花公子在一起。你会受伤的”？ 如同拼图终于找到了最后一块。思绪被理清后。她在心里迅速打了腹稿。起身诚恳地向他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我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 她忍不住善意地提醒：“给你个建议啊。你追求女生的方式也有点太别扭了。一般人可能会不高兴的。” 裴熙眉头轻蹙：“你在说什么？” 邱樱眨眨眼。她拒绝得太含蓄了？他没听明白？ 裴熙重复道：“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打扰季向空。离他远一点。” 邱樱终于发现有哪里不对：“……打扰？” 裴熙耐着性子解释原委：“当初和乔馨一起双排的人不是我。是我VPG的队友祁越。他用了我的号。” “啊？” 他的目光散发着寒意：“自从乔馨缠上祁越。他那阵子整天只知道往外跑。魂不守舍。无心训练。谁都劝不动。” “所以说。那天综艺节目结束。你找乔馨是为了……” “我想警告她不要再耽误祁越。没想到她……”裴熙像是想起什么。脸色煞白地抽搐了一下。 邱樱不厚道地笑出声：“没想到她居然轻薄了你。还借机炒绯闻。” 裴熙眼风扫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邱樱惴惴不安地问：“你那时侯在梦旅人扮成服务员频繁进入我们的包厢是为了什么？” “我想跟季向空解释。不是我让Legend踢了他。”裴熙嘴唇微抿。“一直没找到好的机会搭话。” “那你频频在我和季向空独处的时候出现……” “季向空是我很欣赏的选手。我不想你继续利用他。” “我没有利用他！”邱樱涨红了脸。虽然刚开始确实动了歪脑筋。但她现在是坦dàngdàng的！ 裴熙沉默不语。他一直觉得邱樱很碍眼。在“梦旅人”的时候。她的位置边时常围着形形色色的男生。眉开眼笑地献殷勤。 他偶尔会听见他们的讨论—— “邱美女上次多问了阿武几个问题。” “阿武打得好嘛。是条大腿。” “我觉得我也有戏啊。她每次都对我笑得特别甜！” 原来她也不觉得烦。乐在其中。 每次单独见到她。她总是面色泛红。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看他的眼神带着复杂的情绪。裴熙觉得莫名其妙。后来想了想。这大概就是那些男生口中的“故意装出好像对你有意思的样子”。 他忍不住冷哼。这招对他没用。 直到有一天。他目睹季向空和她去了包厢。网上的流言加上之后的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心怀鬼胎的女人缠上了他的理想队友。 回忆至此。裴熙淡淡地说：“STV从不轻易招没有游戏背景的实习解说。推荐你的人是VPG的CEO舒雯。但到底是谁。只有你自己清楚。” 邱樱一脸茫然。她一直以为自己能进STV是因为在狸猫直播平台上出众的解说发挥。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她与舒雯非亲非故。能举荐她的人。除了季向空还有谁？ “你被游星踢除。他为了你的事还来找过我哥。狸猫直播平台的股东之一。” 邱樱瞠目结舌。狸猫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抛出橄榄枝。原来并不是个巧合。季向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没想到心思如此细腻缜密。默默地帮了她这么多…… “比赛期间。我还听到VPG的人抱怨。他晚上训练时好几次无故离开。” “你是包打听吗。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裴熙没有搭理她的问题。严肃地说：“备战时间很宝贵。你这样打扰他很自私。” “我没有！”邱樱把头摇成了拨làng鼓。“我和乔馨不一样。我是认真想当解说的！不信你看看我解说的录像……” 裴熙对她的解释兴趣索然。见她滔滔不绝。他低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脚尖。用行动表示：“没兴趣。不关心。” “你可以换一个目标。”他的声音清清冷冷。毫无起伏。“只要是能派上用场的男人。谁都行不是吗？” 邱樱差点掰断了手中的笔。 从小到大。她收到过的情书都能编成好几本唐诗三百首。这还是初次被一个人男人警告不要接近另一个男人。理由并非吃醋嫉妒占有欲。而是——“你别耽误我男神。能不能有多远滚多远”。 兄弟。你拿错女二号的剧本了吧！ 邱樱回到酒店后对这段黑历史般的谈话闭口不言。一头栽入繁忙的工作中。为赛事做收尾工作。秋季赛结束后。一些媒体开始对季向空的战术能力大加赞赏。但也有很多声音表示VPG夺冠是其他四个大神“苏醒”后的结果。季向空只是抱对了大腿。毕竟电竞jiāo际花向来都能加入豪门。取得好成绩。 就在这个当口。D社突然推出了选手卡牌。每局游戏结束后有概率掉落卡牌包。玩家可以从中随机抽取一张卡牌。集邮收藏。 每张选手卡上印着职业选手的照片、现役战队、所打的位置。以及一张雷达图。 雷达图有六个顶点：参战、多面、打钱、辅助、输出、击杀。可以在数据层面上反应一些职业选手的能力。 抽到季向空的那张金卡时。邱樱忍不住扶额。D社爸爸好狠。季同学这雷达图实在有点伤眼。除了参战和多面几乎接近顶点。其他的……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不出意外。论坛和贴吧里对此爆发了讨论。最高兴的要属裴熙的粉丝们。Summit除了辅助那块是零。其他都接近顶点。典型的场场1V9。而冠军战队的季向空呢？ 裴粉的叫嚣自然引来了季粉的不服。两家又吵了起来。 “裴面瘫在采访里主动提出想和我家空空组队。空空理都不理好吧！倒贴货！” “那是季渣男不知好歹！” 与此同时。另一条新闻出炉：原Legend天才辅助。因季向空与高层叫板而被下放至二线队当替补的林逸轩。正式与Legend解除合约。加入一线qiáng队Newland！ 邱樱轻吁一口气。看来好事成双。季向空的烦恼应该都解决了吧。 她抬头看见那张赢来的Firework珍藏绝版签名专辑。想起自己始终没找到机会送给他。刚刚在微信里点开他的聊天窗口。他突然发了条新信息。 季向空：这周六有空吗？ 邱樱：有空呀。你们开始放假了吗？ 季向空：嗯。赛后休息期。周五开始放。 邱樱隐隐有些期待。他打算约自己出去玩吗？ 季向空：我带你去见我的偶像。 脑海中闪过Firework的海报和挥舞着荧光棒的季向空。邱樱歪过头。心想。最近没听说她们有见面会呀。 周六下午。邱樱下了电梯。走出公寓门。看到路边停了辆蓝色的法拉利跑车。季向空靠在微微后仰的驾驶座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见邱樱上车。他调整座位。又俯身过去替她系上安全带。 跑车驶向公路。邱樱没想到这么快又能和他见面。满脸难掩的喜悦：“我们要去哪儿呀？” 季向空戴着墨镜。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先去买菜。” 像是迎面被泼了杯冷水。邱樱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看到自己不太高兴。 他们在超市门口下车。一路上季向空都不怎么说话。邱樱猜想也许在俱乐部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开口。她也不好意思问。 季向空没说要买什么。推着购物车一路走一路往里放东西。肉、蔬菜、jī蛋、水果……邱樱不断将他拿的食材重新放回货架。嘴里喋喋不休。“这个牌子性价比不高”“这个是organic的味道好”“jī胸肉太柴。jī腿肉才好吃”。 季向空一脸好笑地看着她：“感觉你比我妈还熟练。” 邱樱将青椒装进袋子里。淡淡地说：“我很早就自立了。衣食住行都靠自己。” 她弯腰挑起白菜。几缕长发顺势落下。季向空注视着她的侧脸。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邱樱吓了一跳。偏过头看见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耳畔倏地全是心脏的杂音。 站在饮料的购物架前。季向空突然问道：“裴熙的专访是你做的？” “嗯。台里的安排。” 季向空漫不经心地拿了瓶芬达：“你怎么就不争取下采访我？” 邱樱无奈摊手：“小人透明。人微言轻呀。” 季向空的视线重新回到货架上。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邱主播。你投怀送抱的本事日渐jīng湛了。” 邱樱一脸茫然。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之前party上的事。 秋季赛最后一天。主办方在宴会厅举办狂欢party。气氛正嗨时大家玩起了“数数拥抱”。 除了本赛季的冠亚军外。主持人还邀请了一些工作人员和解说。邱樱也是其中之一。参与者们围成一圈。随着音乐在舞台上沿着顺时针方向走。主持人突然报出一个数字。玩家按照这个人数抱在一起。数量不对或落队的淘汰。 音乐响起。游戏开始。 “二！” 主持人话音未落。邱樱条件反she般往季向空处跑。不料四个女生早已猛虎下山般扑向他。邱樱无奈地扭头。环顾四周。其他人都迅速抱好了。场上只剩下两个人。可恶的跟踪狂包打听裴熙。以及一个长相抱歉的秃顶男。 邱樱离裴熙的距离很近。她不想抱秃顶男。可裴熙显然不想抱她。而秃顶男很想抱她。 电光石火之间。裴熙冲向秃顶男！秃顶男冲向邱樱！ 邱樱在裴熙冲向秃顶男的途中将他拦腰抱住！ 人性的角力啊！秃顶男出局！ 感觉到裴熙的身体明显一僵。不用猜也知道他的脸色肯定超难看。邱樱眼底露出狡黠的笑意——你不是讨厌我吗。我就偏不遂你愿。 第二轮开始。裴熙直接远离人群。主动出局。邱樱甚至怀疑她令他对这个游戏产生了心理yīn影。她正在胡思乱想。目光对上舞台下已经出局的季向空。他歪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脑袋。双眼微微眯起。对着她慢慢地咬了一口苹果。 几乎可以想象那清脆的咔嚓声。邱樱缩了缩脖子。莫名其妙地觉得疼。 回想到这里。邱樱不禁有些高兴。季向空今天从见面起就闷闷不乐。原来在介意这个？ 他说话总是真假参半。她屡次跟他过招。水平多少有些长进。 “当时只能二选一。裴熙长得好看。美色当前。身不由己。”邱樱一本正经道。“这是条件反she。是本能。换成是你。你也会这样做的。” “也对！”季向空笑弯了眼。“感觉好吗。小鹿乱撞了吧？” 邱樱不自在地扬了扬眉毛：“什……什么感觉？” 季向空的语气轻飘飘的：“抱着他的感觉啊。” 邱樱一愣。随后绘声绘色地说：“肌肉匀称。手感不错。就是太紧张了。他整个人都绷成了个木桩。” 季向空笑了笑。没搭话。 邱樱继续刺激他：“裴熙实力qiáng得逆天。高冷禁欲。女生就喜欢这种全世界都欠他钱。只有自己是他债主的感觉。懂吗？爱的就是这种特殊对待。” 季向空还是不搭话。邱樱心中窃喜。用手指戳戳他：“别沮丧呀。你这样的暖男还是有市场的。” “那你就搞错了。”季向空转过身。眼色渐沉。“我不是什么暖男。” 他手指微屈。状若无意地轻抚着饮料瓶：“看来刚认识那会儿在小巷发生的事。你已经忘得一gān二净了。” 邱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不是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戏弄玩笑。那个时候他将她钳制在墙壁和自己的身体之间。力气大得可怕。全身都散发着慑人的危险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季向空歪过头。斜斜挑起眉梢。压低嗓音一字一顿地说：“我可以帮你再想起来。” 邱樱乖乖闭嘴。 采购完毕。最终的目的地是一家不起眼的小网吧。季向空一进门就被人兴高采烈地围住了。一口一个“季神”。恭敬得不行。 “季神。你女粉那么多。什么时候帮我们孙哥介绍个女朋友啊？” “季神他自己还单着呢。哈哈。” 话音未落。刚刚说话的大男孩忽然僵在原地。跟在他们季神身后的姑娘站着就是一道风景。柳叶眉。杏仁眼。棕发披肩。肤白若玉。漂亮得令人过目不忘。 大男孩唰地红了脸。吞吞吐吐地问：“季神。你妹子？” 有人认了出来：“哇噻！是邱樱啊。之前和季神传过绯闻的。” 见众人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来。邱樱有些尴尬。想起自己不仅不是他女朋友。还曾告白被拒过。她连连摆手：“不是的。我们只是朋友。” “向空。” 不远处传来一个醇厚而有磁性的声音。邱樱闻声看去。一个男人正向他们走来。他个子竟比季向空还高一些。眉目温润俊朗。在暖huáng的灯光渲染下。亲切而友善。 “孙哥。”季向空笑着走向前。对方宽大的手掌揉了揉他的脑袋。像是对待一个小弟弟。 邱樱终于将他的脸同网络上广为流传的照片重合在一起。顿时血液急速涌上脑袋。 电竞圈的远古巨神。孙泽毅。 八年前。他和裴熙的表哥Summer、传奇队长Cris共同斩获中国第一个Conquer世界冠军。决赛中。身为大哥Carry。他全场比赛的正补数达到惊人的700+。在当时操作堪称怪物！ 他活跃在赛场上的那几年。在玩家心中就是“不屈”的代名词。操刀后期英雄。屡屡在战队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挺身而出。上演了数不胜数的绝境翻盘大戏。 可惜天意弄人。他在巅峰时期的电竞大环境异常艰苦。导致他不被理解。鲜有收入。贫困窘迫。后来家人重病。他被迫退役。过了几年普通人的生活。去年刚刚复出。由于久别战场以及年龄太大。他只能混迹二线队。始终无法从大赛的预选赛中出线。曾经的英雄沦为了无数媒体和粉丝讽刺的对象。 他们对他说：“现在已经不是你的时代了。” 电子竞技是绝对的金字塔职业。全国几千支二三线队伍。能爬到顶端光鲜耀眼的不过区区几十人。因为绝对的统治力。韩国人将电竞项目《星际争霸》同足球、围棋一起视为体育领域的国技。而中国作为Conquerqiáng国。守护老一辈打下的霸主江山。是每一个职业选手的使命。 他们代表全中国的玩家。征战在世界的舞台上。一旦状态下滑。即使曾经战功赫赫。也会立即被后làng取代。 年龄。永远是竞技选手的一道坎。Summer和Cris选择了离开。而年近三十的孙泽毅。这位被粉丝称为信仰的大神推掉了直播平台的主播合约。决定留守战场。向冠军冲击。哪怕无数人劝他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老兵已暮。热血不凉。 邱樱曾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帖子。里面只有简单的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八年前孙泽毅身披国旗。意气风发地捧起奖杯的英姿；另一张是八年后的他在预选赛被淘汰时。疲惫而沧桑的背影。 网页的背景乐悠悠地唱着—— 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 岁月你别催。走远的仍要追。 在季向空的介绍下。邱樱同孙泽毅聊了不少往事。忍不住感慨如今的电竞盛世来之不易。 大厅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林逸轩进门直冲季向空。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你们VPG的CEO真是厉害。不知道跟Legend的高层做了什么jiāo易。他们居然放我走了。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帮我。肯定是你牺牲色相了！”林逸轩越想越惊恐。双手握拳放在嘴边。说话声带上了哭腔。“说……说不定连最珍贵的东西都献出去了！” 一群人拍着桌子哄笑。 林逸轩眼一闭牙一咬：“向空。此恩难报。只有以身相许了！” 季向空踹了他一脚。笑道：“你是不是又想回去坐冷板凳了？” 邱樱正感慨这两兄弟感情真好。可惜现在不在一个队。忽然看见柱子后边躲着个小姑娘。正怯生生地往这边看。邱樱好奇地向小姑娘走去。发现她不过七八岁的样子。扎着双马尾。粉嘟嘟的瓜子脸。齐刘海下是圆圆的大眼睛。邱樱胸口一窒。顿时被她萌得心肝乱颤。 邱樱蹲下身与小萝莉搭话。可惜她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林逸轩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激动地跑上前。双眼冒jīng光：“小茜茜。有没有想阿轩哥哥呀？” 孙茜连连摇头。见他靠近。小姑娘匆忙跑走。直奔季向空。 邱樱看见小姑娘扯了扯季向空的衣服下摆。甜甜地叫道：“向空哥哥。”心中顿时涌上巨大的挫败感。紧接着。她又看见季向空双手从腋下将孙茜抱起。抱到自己的腿上。胃里顿时猛地一阵酸。 网吧的二楼是孙泽毅除了俱乐部外的住处。季向空和邱樱帮忙把食材运上楼后。孙泽毅温和地说道：“向空。你带茜茜和小邱出去玩吧。晚饭我来就行了。” 邱樱本以为三人行是她负责带娃。但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孙茜是孙泽毅的堂妹。父母都在外地。她怕生胆小。和年纪几乎能当她爸爸的堂哥最亲。季向空与孙泽毅熟。于是也特别照顾这个小妹妹。 过马路的时候季向空牵着小姑娘的手。邱樱胃里泛酸。 孙茜的头发散了。季向空蹲下身帮她梳辫子。邱樱胃里又泛酸。 排队买冰淇淋时。孙茜摇晃着季向空的手：“向空哥哥。我要草莓味的。” 季向空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好。” 邱樱站在他们后面。也跟着奶声奶气地说：“向空哥哥。我要香草味的。” 季向空头也不回：“自己买。” 邱樱撇嘴：“小气。” 在公园看喷泉表演时。广场中央聚满了人。矮小的孙茜什么都看不见。季向空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手臂拖着她的身体。 邱樱在一旁竭力往上跳：“我……我也看不见。” 季向空目不斜视：“哦。马上就结束了。” 邱樱不开心地耷拉下脑袋。真反常。他一整天都是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可又转念一想。不能这么没出息！她跟个小孩吃什么醋啊！ 回去之后。邱樱看着不远处陪孙茜搭模型房子的季向空。压低声音问林逸轩：“他那么会哄人。是不是祸害过不少小姑娘？” 林逸轩目光灼灼：“这个真没有。在Legend的时候。向空他每晚都是和我相拥而眠。” 邱樱笑出声。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晚上孙泽毅做了一大桌的菜。季向空、邱樱、林逸轩和孙茜在客厅里围坐一圈。 孙泽毅盛完饭后便开始剥虾。剥了一大碗。倒进季向空的碗里。笑道：“你总嫌麻烦。我不帮你。你肯定就不吃了。” “向空。来。多吃点牛肉。”林逸轩也狗腿地给他夹菜。 孙茜不甘示弱。把自己的那份甜点让给他：“向空哥哥吃。” 邱樱差点被米饭噎住。撇开小萝莉不说。她一女生和三个男人坐在一起。剧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晚餐过后。见季向空独自待在厨房里。邱樱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跟前。乖巧地鞠了个躬：“我都听说了。谢谢你在背后帮了我那么多！以后我一定会在解说台上继续为你说好话的！” 季向空几不可闻地哼了声：“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邱樱抬起头。试探地问：“因为我又单独和裴熙见面了。你不高兴？难怪你今天怪怪的。” 季向空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 邱樱拍着胸脯表忠心：“你放心。我一点都不粉他！他怀疑我在抱你大腿利用你。让我离你远点呢。” 季向空侧过头。眼眸低垂。目光不怀好意地从她的脚踝处开始缓缓往上移。他视线扫向之处仿佛有电流乱窜。邱樱一动不动。身体紧绷。直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睛。坏笑道：“有你这样抱大腿的吗？我可一点甜头都没吃到。” 邱樱不服。掰着手指数：“你搂过我的腰、捏过我下巴、拉过我手腕……我还主动抱过你……” 季向空将语调拖得长长的：“这哪里够？别人抱大腿上位付出的可比你多多了。” 邱樱意识到话题被他带偏。杏眼圆瞪。腮帮都气得鼓起来：“都说了没在抱大腿！” 季向空耸耸肩。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邱樱走到厨房的另一边。将碗筷收进橱柜里：“今天这顿饭让我彻底明白了。又是夹菜又是剥虾的。你还真是人见人爱啊！” 季向空没搭话。正斜倚着流理台削苹果。他站姿很散漫。表情却挺专注。眼帘低垂。睫毛在脸颊上投落一小块yīn影。右手执刀。左手握住苹果下部。向着自己怀里的方向缓慢地转。果皮连成细长漂亮的一条。螺旋而下。 他侧身耐心地将苹果一小块、一小块切进碗里。孙茜跑过来。趴在桌子边眨巴着大眼睛。咧嘴笑着想拿。季向空却将碗一抬。柔声道：“这个是姐姐的。” 邱樱微怔。看见他端着碗走到自己身边。慢条斯理地说：“他们为我端茶倒水、夹菜剥虾。而我呢。为你削苹果。”话音未落。他用食指和拇指夹起一块。塞进她嘴里。 “甜吗？”季向空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令人心神dàng漾的笑。“有没有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感觉？” 看来他心情终于好了。 苹果香脆清甜。想起他方才认真的模样。邱樱心头一暖。正打算说些什么。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连连咳嗽。整张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季向空将碗搁在桌上。轻拍她弓起的背：“没事吧？哎。你慢点吃。” 邱樱又羞又窘。咳得更厉害了。索性捂着嘴蹲下身。季向空也跟着蹲下来。手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见她终于顺了气。他忍不住偏过头笑得肩膀直颤。 不远处。林逸轩那欠抽的声音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茜茜乖。向空哥哥忙着跟大姐姐调情呢。换阿轩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什么是调情？”小萝莉的声音天真稚嫩。 “这个解释不清啊。要实际行动。比如说我现在亲你一下……” 邱樱听不下去。正准备起身揍他。突然听见了一声钝响。什么东西滚了一地。紧接着是林逸轩带着哭腔的哀号：“孙……孙哥！我开玩笑的！你把菜刀放下……有、有话好好说！ 十点多钟时。孙泽毅俱乐部的人来了。缠着冠军指挥季向空讨教经验。 邱樱想给大家买夜宵。季向空不放心。便差遣林逸轩陪她去。一路上。他们都在聊季向空的事。两年前。林逸轩在孙泽毅的网吧被季向空发掘。加入了当时还是二线队的Newland。队伍中有好几个天赋异禀的新人。在季向空的带领下战队排名不断上升。 一开始林逸轩只是带着玩票的心情。直到有一天…… “决胜局我们拿出了一套从未在比赛中用过的新阵容。没有后期英雄。很罕见的组合。观众当场就炸了。比赛时我们没把战术贯彻好。输了后论坛贴吧全在说实力没问题。是向空的BP被爆。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选。是不是打假赛。” “他们扒他的操作失误。把整场比赛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骂得非常难听。废物、死全家之类的都有。大家都很沮丧。向空他却笑着说没关系。还反过来安慰我们。” 林逸轩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从没遇见过他这样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坚qiáng得无懈可击。” “后来我们在训练房看录像时向空接了一个电话。我听到是他妈妈的声音。电话那头说‘儿子。网上那样骂你。妈看着心疼……我们不打职业了好不好’。他本来什么表情都没有。却在那一刻别过头掉了眼泪。” 这个画面烙在了林逸轩的脑海中。之后林逸轩下定决心。想要变得更加qiáng大。能够卸下一部分季向空肩上的重担。帮他做视野。蹲他保他。为他挡刀。 那一年。最有灵性的天才辅助横空出世。各家豪门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而他的回答很坚决：“向空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这个战场。他在我不走。” 邱樱想起自己曾见过季向空酒后消沉难过的模样。他并不是完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一个战队的士气格外重要。为了不让队友担心。他才将情绪深埋心中。独自承担所有的痛苦。 邱樱的眼眶微微泛红。她可以深刻地体会到林逸轩当时的心情。因为。她也是一样的。 眼看再过一条马路就是孙泽毅的网吧。林逸轩突然停下脚步。烦恼地抓了抓脑袋：“我也不知道把这事告诉你好不好。”他纠结了一会儿。问道。“你喜欢向空吗？” “啊？”藏起来的心意突然被戳穿。邱樱有点措手不及。 想起季向空对女粉丝们那广发福利的态度。林逸轩面露愧色：“向空他对人都很好。有时候可能会没分寸。让女孩子产生误会。” “嗯。我知道的。”邱樱扯了扯嘴角。佯装轻松地说。“看来之前有不少人误会过啊。” “也不是。他的感情状态一直是个谜。夜谈的时候正经聊过。都被他忽悠过去了。我们都猜。他也许在等什么人……”林逸轩顿了一下。“后来有次深夜醉酒。我才知道。他曾经深深地喜欢过一个人。” 邱樱突然头皮发麻。脑海嗡嗡作响。 林逸轩没注意到她脸色不对。接着问：“如果你真喜欢他。我帮你探探口风？” 心像是被咬了一口。疼得鼻子发酸。邱樱摇摇头。怕他传话给季向空。便扯了个别的话题糊弄过去了。 回到网吧时是季向空开的门。邱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低头想从他身边走过。他却伸出食指轻触她的眉心：“这里皱起来了。” 见邱樱不答话。只顾专心地看着地板。他语调放软：“怎么啦？外面很冷吗？” 这温柔像是一张网。铺天盖地罩向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哭。 第十章 十七岁开的花 孙泽毅的网吧里有一个内厅。专门为熟人准备的。大圆桌上摆着一圈电脑。旁边是带冰箱和流理台的开放式小厨房。新朋旧友闲暇时聚在一起开黑。“嗒嗒嗒嗒”的键盘声在房间里回dàng。伴随着层出不穷的呼喊声。没有俱乐部条条框框的约束。这里就是块乐土。 林逸轩与人激战正酣。转头冲正在水池边洗苹果的邱樱喊道：“樱妹妹。帮我倒杯可乐。” 季向空长腿一抬。踹了下他的椅子：“自己倒。别差遣人家。” 他力道太大。林逸轩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坐稳后贱兮兮地撞了下他的肩膀：“哎哟喂。你舍不得啦。” 邱樱手一抖。饮料洒了点在地上。听见季向空慢悠悠地回道：“是啊。” 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她端着可乐走到他们旁边。还没放下便看见季向空拍拍林逸轩的背：“阿轩。你坐对面去。” 林逸轩瞥了邱樱一眼。全身像被雷劈了似的。手指颤抖地直指季向空的鼻间：“好啊！你赶我走！你个没良心的！我白跟了你那么多年！” 季向空笑着打开他的手：“赶紧滚。” 林逸轩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滚了。季向空面向邱樱。手指在身边的位置上敲了敲：“坐。” 邱樱环视四周。圆桌基本都坐满了。其他几个男生正八卦地看着自己。她还在犹豫。季向空忽然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了座位上。漫不经心地说：“培训时间两小时。别愣着啊。我很贵的。” 邱樱这才想起来先前和他的约定。 起因是有次邱樱正好看见孙泽毅坐在窗边缝衣服。走近了才发现是季向空的衬衫。远古大神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向空这孩子也不知道整天在gān吗。衣服动不动就破了个口子。” 太阳正在下山。透过窗帘洒进来的光线将孙泽毅整个人都衬得温暖和善。他抬头对邱樱柔声道：“小邱。帮我去后院叫他们准备吃饭。别打球打得太疯了。” 采访里曾提过。季向空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跟着妈妈和外婆长大。邱樱有时候会怀疑。季向空这么亲近孙泽毅。是不是因为孙大神身上这股慈父的特质。 那天晚上邱樱主动向季向空请缨：“孙哥很忙。你衣服破了。我也可以帮你缝。”她顿了顿。“收报酬的。” 条件就是季向空当她的教练。指点她单排冲分。 三局排外赛结束。两人并肩观看起北美比赛录像。 “Titan阵容选得不好。”邱樱吸着奶茶。手指指向屏幕。“我告诉你哦。这盖伊很克恶魔牧师。” 季向空学着她的语调。细声细气地说：“我告诉你哦。真的不克。” 邱樱闻言皱起秀眉。表情无比认真：“真的克！” 季向空偏过头看她。弯着眼睛笑：“真不克。” “真的克！” “真不克。” “恶魔牧师的五秒无敌在盖伊的斩杀面前无效！” “奶一口再加劣单的治疗光环就行了。” 邱樱急红了脸：“你见过哪个职业选手玩劣单。装备会出治疗光环啊。智障吗？” 季向空气定神闲地说：“我啊。” 邱樱倒吸一口气。想说的话噎在喉咙里。听见四周传来低低的笑声。她这才发现季向空的手臂正闲闲地搭在她的椅背上。争论的时候。他们的脑袋几乎靠在了一起。于是红着脸往旁边挪了挪。心里又羞又喜。 中场休息时。邱樱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战场欺诈师Void季向空表演集锦”。视频里。他要么在地上扔了双鞋等着隐身的敌人破隐来捡。要么在树林里藏了罐药膏。装成残血逃跑进树林。然后喝药反杀。要么在英雄做出放技能的抬手动作时突然取消。以假动作误导对方判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他那经典的“打一下就跑”。把对方烦得想报警。怕有伏击不敢追。不追又会再被打…… 邱樱用播音腔缓缓开口：“伟大的中国Conquer传奇队长Cris曾说过。‘无论Void季向空操作什么英雄。永远都有四个固定技能：假装没看见、假装没打中、假装逃不掉、假装背后有人’。总而言之。教科书级别的贱。” 语毕。她被自己逗乐。抱着肚子咯咯笑个不停。 “讨打是吧？”季向空眉峰上挑。顺手拿起支笔用笔杆戳她的腰。她怕痒。边挡边往旁边躲。“停……停。快停下……我错了我错了。哎呀你快住手！” 隔着张桌子。这声音和画面十分暧昧。林逸轩被闪瞎了。代表在座的单身狗们发声：“喂！你们在直播谈恋爱吗？！” 那天从林逸轩处得知季向空曾深深地喜欢过一个人后。邱樱回到网吧时心里很乱。她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忍不住越想越害怕。直到季向空拨了拨她被风chuī乱的头发。撑着膝盖俯下身。径直看向她的眼睛：“不舒服吗？我送你回去？” 他的眼眸中dàng着微光。满是她的影子。邱樱摇摇头。在这温柔面前缴械投降。 她深吸一口气。咧嘴对他笑：“我没事。” 这是他的过去。谁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晚上分别时。季向空告诉邱樱。他最近这段日子除了打篮球和去健身房。下午多半会待在孙泽毅的网吧里。 他垂眸看了她片刻。低声说：“如果你想见我。可以来找我。” 整个世界忽然寂静无声。邱樱在那一瞬间很想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周三下午邱樱没有课。给季向空发了条“过会儿就来”的微信后。她嘴唇一抿。又加了条：“我想喝果汁。” 到网吧时季向空和孙泽毅都不在。邱樱刚刚走近内厅。便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阿轩。我搞不懂啊。季神之前不是很讨厌那个女主播邱樱吗。烦她直播的时候总跳Firework的舞。特别是他女神Miya的part。现在怎么关系那么好了？” “对啊。我记得之前有人看邱樱的舞蹈剪辑时。问季神觉不觉得她跳得比Miya原版还好。季神当时还生气了呢。” “这肯定啊。冒牌和原版。当然没法比啊。” “哎呀。人家毕竟好看嘛。季神又没说是女朋友。没准就是倒贴得猛了点。顺势玩玩吧。” “喂喂。别乱说啊。向空可没gān过这种事。”林逸轩的目光扫到站在门口的邱樱。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匆忙走上前。“大家就是无聊八卦。你别放心里去啊。” 邱樱笑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们的话像是尖锐的针。一阵阵扎在她的背脊上。不管她如何洗心革面。网上随时可以搜到她早期直播时唱歌跳舞的视频。她温声细语、摇尾乞怜。希望屏幕前的观众可以点关注。可以给她刷礼物……那些毕竟是真实存在过的历史。 季向空一开始讨厌她。她知道的；他不是玩弄感情的人。她知道的。可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怎么跟这群人继续坐在一起。 也许在他们眼里。她的形象从未有所改变。 邱樱出门时正好撞上季向空。他拉开购物袋。给她看里面各种颜色的naked果汁瓶。桃花眼弯成月牙：“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就都买了。” 邱樱的眼睛里蓦地浮上了层雾气。她脑袋低垂。像只霜打的茄子。 季向空眉梢微挑：“怎么了？” 她不说话。 “又不开心了？”季向空低头看她。语气就像是在哄一个闹情绪的小朋友。“看来我要拿出撒手锏了。唱歌给你听？” 耳边回响起他那吓人的歌声。邱樱差点破涕为笑。她摇摇头。嗫嚅道：“我学校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季向空胳膊一横拦住她。将装着饮料的袋子放到她手里。满满一袋。沉甸甸的。 “等一下。我去拿车钥匙。”擦肩而过时。他抬手盖在邱樱的脑袋上。“站着别动啊。我送你。” 邱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压抑在心底的问题猝不及防地接踵而至。在她空dàng的脑海里肆意地叫嚣—— 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你还喜欢她吗？ 你喜欢我吗？ 她不敢问。每次她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始终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逸轩说过。季向空是一个被大部分人认为操作很菜。不该打职业的人。所以他需要付出多于别人数倍的jīng力。她不想让他分心。之前鲁莽地开过口。差点连朋友都做不成。能像现在这样待在他身边。陪他欢笑。为他加油打气。她已经很满足了。 晚上下了直播后。邱樱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看日剧。名字很合她的心境。《心有所属》。 身为点心师的女主角设计了一款新的蛋糕。蛋糕里面藏着一整颗的覆盆子。主题是：不为人知的心意。 她说：“覆盆子的红色象征着人类最qiáng烈的情感。譬如想实现的梦想、想守护的心爱之物、喜欢一个人的心情。这些情感也许大家都不会显露出来。但是它们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就算从外面看不见。也被小心地收藏在心底。” “听说你昨天给隔壁的妍燕送了五艘游轮。到我这儿怎么就小气了呀？” 电话那头。陆依依正绘声绘色地模仿着乔馨直播时的语气。直播平台的每个版块都有那么些个出手阔绰的大佬。兴致来了就给喜欢的主播们轮番送礼。大部分主播只是感谢一句。而乔馨这种。则会嗲声嗲气地提要求。 “上次有个金主送了乔馨九艘游轮。她也没说谢谢。在镜头面前娇嗔。‘你一次充值肯定充了十艘凑整数。怎么才送我九艘？快把剩下那艘jiāo出来’。” 邱樱被她这个“娇嗔”逗笑。脑海里画面感十足。 在直播平台上送礼物的人。有的是为了表达对主播的喜爱。也有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一旦送出价格不菲的帆船、游轮。那可是昭告全平台的事。拉风得不得了。 “她这话一出。弹幕上全在起哄。什么‘不送看不起你。几十万人看着呢’。这款爷只好继续送了。谁知道背后是不是每月零花钱十万的小学生呢。她这人真是……”陆依依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婊气十足！” 邱樱笑着摇头：“好啦。她得罪的是我。怎么搞得像是你的一生之敌似的？” “我说你也太老实了。现在都搞组合呢。不抱团人气不行。”陆依依顿了下。“男解说洛天不是约你一起玩过吗？他的人气可是一等一的啊。” “我怕被带节奏。” 陆依依恨铁不成钢：“这就跟娱乐圈一样。明星都得时不时炒炒绯闻呀。” 邱樱没搭话。她不希望季向空误会。 电话那头陆依依喊得震天响：“快把自己的身价炒起来。直播平台大比拼。都在往里面拼命投钱。你知道‘虎扑’刚签的游戏主播‘大小姐’的签约费多少吗？一亿啊！一亿！” “著名主播身价堪比一线明星。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哦对了。乔馨开淘宝店了。零食、男装、外设。一应俱全。这个你倒是能学一下。” 邱樱苦笑：“我哪有这个jīng力啊。” “你可以找代理。很多知名主播都这样。从客服到发货。一条龙服务。” “嗯。我有空考虑考虑。” 见她口气敷衍。陆依依不死心地劝道：“现在是自媒体和粉丝经济的时代。主播的名气说白了只能持续几年。乔馨那样做挺明智的。早点把名气都换成现钱。” “直播平台大làng淘沙。最后能留下来的还是有实力的人。好的直播。内容是jīng心准备过的。是一档节目。一定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邱樱目光灼灼地说。“我想专心把它做好。” 挂了电话。邱樱窝在电竞椅里刷微博。自从她上了CPL秋季赛的解说台后。名声大噪。有无脑跟风黑绿茶婊有手段的。也有被她解说时的表现惊艳而力挺的。粉丝们录下她的直播内容。做成各种各样的视频。解说金句、日常搞笑段子、玩Conquer时“一百种死法集锦”。但出乎她意外的是。登上微博热搜的是她早期模仿Miya跳舞的视频。 过去的痕迹总是抹不掉啊。 邱樱忽然想起来。她在水上大冒险中拼了半条命赢来的那张Firework珍藏绝版签名专辑。季向空很喜欢。他把它放在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有次被林逸轩撞见。林逸轩悲痛地感慨他沉迷得不轻。 他很珍惜她送他的礼物。邱樱心中窃喜。她打开音响。放起了Firework的歌。 如今红遍全亚洲的Firework。曾有过很长一段噩梦般的经历。如同在大海上瑟瑟前行的小船。稍不留神。便会被làng涛吞没。沉入海底。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Firework刚出道时因缺乏亮点而成绩平平。人员几经更换调整。只有中国籍成员Miya傅弥雅坚持留守。组合频繁发歌却始终无人问津。歌曲排名50开外。经过了新人的光环期后。成绩惨淡的她们逐渐被冷冻。没有新专辑面世。没有任何商业广告和代言。没有一分钱的收入。最窘迫的时候。只能待在宿舍里吃着泡面度日。 冷冻期持续了近两年。公司终于决定制作新单曲《Yes or No》。并且给Firework下了最终通牒。新专辑不火就解散组合。可天不遂人愿。新歌依然处于排行榜的末尾。正当Firework走到末路。女孩们行李准备回家时。K-POP历史上从未发生过的奇迹出现了！ 一位Miya的粉丝在视频网站Youtube上传了一段Miya公演时的饭拍。她出众的嗓音、灵动的舞蹈、深情的表演令众人惊叹出奇。这样一个实力毫不逊于其他天团的组合。居然被世人忽视了那么久。濒临解散！ 人们如同发现了掩埋于土中的珍宝。将Miya的饭拍在网络疯狂流传。点击量一度猛超韩国第一天团。再度引起了各界关注。电视台纷纷召回她们的新歌。《Yes or No》横扫各大榜单。昔日发表过的单曲接连成为热门金曲。风靡大街小巷。Firework从此蹿升为一线女团。 很多时候。并不是酒不够香。而是巷子太深。 《Yes or No》首次得到人气歌谣第一名时。成员们抱着Miya号啕大哭。那段如同救世主般存在的饭拍。拍摄的是一场观众只有几十人的路边小演出。主持人好奇地问Miya。她为何还能保持如此投入的jīng彩表现。 Miya哽咽着说：“我只是把每次演出都当成最后一场来表演。” 邱樱之前时常翻唱Miya的歌。跳Miya跳的舞。并不仅仅因为Firework人气火爆。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喜欢Miya。始终憧憬着Miya。 Miya红了之后。网上频频流出她昔日的视频。她曾以练习生的身份在知名经纪公司训练了一年。被直接除名。离开前她诚恳而谦卑地说：“我哪里不好都可以改。请再给我一次机会。”然而。当时这家韩国娱乐业巨头给了她斩钉截铁的回复——“你没有成为偶像的天赋。你红不了。” 后来时常有记者在采访中询问Miya对这件往事的看法。她只是淡淡一笑：“追梦路上的经历都是莫大的财富。只有从谷底拼命爬上来的人。才格外懂得珍惜。” 这样一个女孩。如同太阳般耀眼。在绝境时为同伴们撑起一片天。站在舞台上的身影带给无数人希望。数不清的寂静的夜里。邱樱听着她温暖的歌声。看着她灿烂的微笑。源源不断的勇气涌上心头。仿佛能够治愈所有的伤。 也许正因如此。季向空才会成为她的死忠粉吧。 播放列表放到Firework中Miya的中文单曲《天空之外》。相传这首歌是Miya十七岁时写给喜欢的男生的中文单曲。邱樱特别喜欢。 她一边看着MV。一边跟着轻轻地哼。 “从未点破也没关系。缄默不语也没关系。夕阳下你牵住我的手。掌心因紧张而渗出的汗。含笑弯起的眼睛。一路蔓延到耳根的红晕。甚至是空气中飘浮着的尘埃。带着咸味的海风。都在清晰无比地诉说着—— 你也喜欢我。这件事。” 视频里。Miya像是想透过镜头看向更远的地方。目光迷离而深邃。那是邱樱之前怎么都模仿不像的。面对心上人的眼神。 邱樱突然想起那天在家中同季向空说起这支曲子背后的故事时。他那落寞的笑容。 ——如果Miya真承认自己的初恋已经不在了。像你这样的死忠粉岂不是会哭死。 ——我不会的。无论她今后身在何方。与谁在一起。只要是她心之所向、身之所往。我都会祝福她。 不知为何。邱樱的脑海中冒出了荒唐的猜想。记忆中某个被忽视已久的点顷刻间变得格外清晰。 《天空之外》是一支发行量很小的中文单曲。连宣传都没有。上市几天就绝版了。她偶尔从一个Firework粉丝手里得到了CD。 邱樱起身在书柜里找到了蓝色的光碟。凉意顿时顺着背脊不断向全身攀爬。 那张专辑背后写着一行中文—— “季风向洋。天空之外。” 刹那间。她仿佛可以听见齿轮在黑暗中缓缓转动的声音。 “你没听错！我和季向空。我们签约费一个价！” 祁越狠狠地咬住屈起的食指关节。在乔馨的家里走来走去。 先前拿裴熙当幌子。乔馨的人气不降反增。和祁越的地下情已经顺风顺水地发展了一段日子。祁越虽然脾气极差。但头脑简单。她越是欲擒故纵、忽冷忽热。他便越对她欲罢不能。死心塌地。休假期间祁越一得空便往乔馨家里跑。几分钟前他们正好聊到战队的情况。乔馨几句话就煽得祁越心中恼火。 “我可是得过世界冠军的人。他算什么？一条被Legend踢走的丧家犬！chūn季赛快开始了。没准舒雯会让他当我们的新队长！” 他目眦欲裂。全身微微发抖：“观众们都说VPG的建队核心是我和Poker的双月组合啊！可CEO舒雯就是看不到。我为她卖命那么多年。她之前找来裴熙成为队内核心。一个和队友毫无配合的毒瘤！每场比赛我们只能迎合他的节奏。赢了是他的。输了却是我们的。”祁越深吸一口气。“裴熙实力是qiáng。又是前队长Summer的表弟。我认了！现在的季向空凭什么？！” 乔馨将他按坐在沙发上：“别生气啦。大家都明白。秋季赛你是VPG的绝对大腿呀。状态复苏了。每次都carry全场。” 祁越胸口剧烈起伏着。脑海中浮现出比赛后季向空在全队人的面前指出他操作细节不当。一次次停下录像指给他看的情景。祁越脾气本来就bào躁。当时手掌用力拍在季向空身前的桌子上。厉声道：“喂。就你那垃圾操作。有什么脸给我建议？！” “我提出来。是因为觉得以你的天赋。你完全可以做到。这不难。就是一个习惯。”季向空嘴唇微抿。很快便恢复了惯有的歪笑。“如果我有你这么快的手速。我会这么做的。”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祁越内心的火无处发泄。只好作罢。 不仅如此。季向空还总爱在训练时让他们练不拿手的英雄。有次训练的时候。祁越连输五盘。气愤得连连摔键盘：“这个版本最qiáng势的体系就是幻象流和速推。Legend、Newland他们都在死命练。你让我们学这些胜率超低的英雄找死吗？”他额头青筋bào起。狠狠地瞪向季向空。“我只玩有血性的carry。不玩这种yīn险猥琐的！” “游戏玩家才谈喜好。我们是职业选手。”季向空笑了笑。态度无比耐心。“会玩的英雄越多。阵容选择就越有优势。如果总是效仿他人。那就永远落后于别人。” 回想起来。无论祁越如何恶语相向。季向空从不生气。说话时笑眯眯的。像是拳头打到沙包上。倒显得对方理亏。祁越越想越气。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那手残还整天扯什么‘你们要有学习能力。比赛时要思考。不要根据惯性来打’。他个空降兵。以为自己是谁？我们可是得过世界冠军的人。决赛不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花样。我们照样能赢！” VPG四名队员先前被大魔王裴熙的风头压着。憋着一口气。后来舒雯又发话让大家听从季向空的指挥。他们不得不从。如今拿了冠军。面对粉丝们铺天盖地的chuī捧。他们的虚荣心自然迅速膨胀。 “季向空和你们CEO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舒雯那种三十岁还不结婚的老女人。饥渴着呢。”乔馨侧坐上祁越的大腿。低头略带委屈地卷着自己的长发。“唉。像我们这种老老实实努力的。还不如人家靠后台托个关系。季向空找你的碴。摆明是当众羞rǔ你嘛。把你在队内的地位做低。” 她身着露肩长裙。曲线毕露。祁越喉咙一紧。目光恨不得钻进她低敞的领口里。 “我也没好到哪儿去。解说台上被邱樱打压。男解说见了她像被勾魂了似的。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之前游星嫌她游戏打得差跟她解约了。她跑到狸猫东山再起。本事真大。” 祁越心猿意马地抚摸着乔馨的后背：“她是怎么得到解说席位的？” “抱大腿、陪睡呗。她手段多得很。那个季向空都被捏在手里。为她鞍前马后的。邱樱能有今天。基本靠他。”乔馨眼底浮起愠意。但一闪而过。“秋季赛那会儿。我可是亲眼看见。他晚上从邱樱的房间里出来。” “难怪这浑蛋晚上没事就消失好久。原来泡妞去了啊！”祁越不齿地冷哼。“如果最后没拿冠军。第一个挨骂的就是他！” 乔馨搂住祁越的脖子。唇瓣紧贴他的耳朵：“唉。我和邱樱那种人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你。” 祁越向来桀骜的眉宇间露出一丝柔情。 两人拥吻着跌入沙发。乔馨突然从祁越怀里挣脱出来。在他迫不及待地再次靠近时手指抵住他的嘴。细声细气地说：“与其等着季向空爬到你头上。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找机会把他踢走。自己成为队长。” 季向空休假期间。邱樱调整了直播安排。九点就结束工作在家门口等他。季向空信守承诺。只要有空。他便开车载着她到处去吃好吃的。 晚上他们逛了一阵夜市。邱樱吃饱喝足。感觉全身满溢着源源不断的勇气。也许是个打消疑惑的好机会。自从看出Miya那张单曲的端倪后。她每晚胡思乱想。头发一簇簇地掉。再不搞明白。没准就要秃了。 在车子经过家附近的街心公园时。邱樱突然示意季向空停车。 大半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他帮她摆脱了一群人的跟踪。在她最失意的时候问道：“同样是通过Conquer来赚钱。你就不想凭本事当个正经解说吗？” 她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如同潜藏泥地已久的螺丝。在yīn雨中生锈发霉。终于从脚底的淤泥中探出头。便感受到了阳光铺天盖地的灿烂。 “我还不想回家。在这里逛逛吧。”邱樱咬了下嘴唇。柔声道。“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深更半夜的。这话回dàng在车厢里很是暧昧。她双瞳剪水。睫毛颤动。说完便意识到不妥。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好啊。”季向空在路边停下车。偏过头看她。声音低哑温和。“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他的桃花眼带电。不笑时都有种含情脉脉的感觉。邱樱心跳慢了半拍。招架不住他的目光。心绪乱成了一团麻。 他们找到之前谈心的角落。季向空在台阶上坐下。双腿敞开。上身前倾。手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见邱樱像个木杆似的杵在自己面前。他挑眉：“嫌地不gān净？怎么。你想坐我腿上？” 邱樱这才回过神。撇了撇嘴。在他身边坐下。 季向空侧过头。冲她扬扬下巴：“之前你送我专辑我还没给还礼。想要什么？” 邱樱紧张地缩了下脖子。试探地说：“要不……聊聊你的情史吧。” 季向空一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想听哪段？” “全部。” 季向空笑着斜睨她：“够贪心的啊。” 邱樱佯装活泼地眨眨眼：“是不是太长了。要讲个三天三夜？没事呀。你今天就说一段。我最喜欢追连载了。” 她说这话时很没底气。见他不搭腔。她正准备放弃。他却慢悠悠地开了口。 “这段经历……说出来你可能会不信。”他垂下眼帘。敛起笑意。“大概是初中的时候吧。我开始注意一个女生。在学校里她不算最漂亮的。但就是有种温暖的气质。像太阳一样。令人忍不住想靠近。” “后来我们进了一个高中。因为和她关系好。她经常会请我去她家吃饭。我爸爸很早就过世了。妈妈对我很好。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可就在那个时候。看着他们一家人温馨美满的样子。我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并且。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 “人啊。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我频繁地往她家里跑。好像这样就能够填上心中的缺口。”季向空顿了下。眼神无比柔软。“她在我的学生时代。大概是女神一样的存在吧。” 邱樱嘴角收紧。手掌慢慢地握成了拳。 后来。她去韩国当了练习生。他也去韩国留学。加入职业电竞战队。他在韩国的职业生涯十分坎坷。因为天赋差。经常坚持不下去。是女神的存在给了他希望。她在大公司训练了一年后就因不被看好而被除名。随后加入小公司。发行的单曲成绩惨淡。没有通告。不能去电视台打歌。她只能在小秀场、大街上、商场里表演。 “冬天下着雪啊。那么冷。她还衣着单薄地跳着舞。地上很滑。跌倒了就爬起来继续跳。脸上是充满希望的微笑。” 季向空训练之余就会去看她的演出。他们互相打气。自然而然地坠入爱河。在职业生涯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刻。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光。 她第一次开见面会时下着雨。台下加上他。只有七个观众。 她说：“就算会失败。会被嘲笑。会很难受。但是只要有你一个人支持着我。我觉得自己好像就有前进的勇气了。” 新歌依然无人问津。被公司下达最后通牒的那晚。她在他怀里号啕大哭。眼泪打湿衣襟。停也停不下来。彼时他一无所有。在残酷的赛场上颠沛流离。连下一顿晚餐的着落都没有谱。他只能用言语安慰着心仪的姑娘。因无能为力而绝望。 “后来的故事你应该都知道吧……”季向空低头看着地面。表情毫无波澜。“那个饭拍视频是我上传的。” 邱樱动了下嘴唇。喉间gān涩。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昭然若揭。可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故事中的女主角的确是如今无数年轻人的偶像。Firework中国籍成员。傅弥雅。 她十七岁时为他写了一首歌。季风向洋。天空之外。载着她所有青涩的爱恋。 Firework一夜爆红。Miya成为了奇迹的代名词。可在此之后两人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了。季向空觉得碌碌无为的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站在女神的身边。于是回国发展。一直到现在。 见季向空沉默不语。邱樱小心翼翼地问：“故事结束了吗？” “结束了。” 邱樱想：你好像一点都不难过。 季向空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你是不是很疑惑。我怎么这么平静？” 他苦笑一声。肩膀随之耸动。邱樱看见他眼眸中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脑袋垂得很低很低：“和她分开后。就像是向日葵离了太阳……我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路灯昏huáng的灯光笼罩着他。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英俊的五官线条晦暗不明。看起来悲伤得令人心疼。 邱樱的表情凝滞了。嘴唇抿成直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怎么样。有没有心动？”季向空蓦地偏过头。舒展开眉眼。露出玩世不恭的笑。“都说男人把苦情的过去告诉女人。容易博得好感。” 他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拍了拍邱樱的脑袋：“回去吧。” 恍惚间。什么东西冲破了心灵的堤坝。巨大的抽痛感令邱樱几乎无法呼吸。 在察觉到那张中文单曲的秘密后。她在网上深扒了很久Miya的花边新闻。韩国经纪公司对艺人管得很严。有人爆料她曾为了自己的星途抛弃了草莽时期的男朋友。并在分手后迅速和圈内资历最深的男团队长传出绯闻。消息有各式各样的版本。其中的真伪只有当事人才知晓。 邱樱不敢想象。季向空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情。听着傅弥雅在全世界人的面前说出“我还没有初恋”“从来没有喜欢过的人”。将她和他的过去擦gān抹净。 邱樱不敢想象。这些年来。他是以怎样的心情。云淡风轻地说：“我是她的粉丝。” 他们并肩向停车的地方走去。夜里的风很凉。树叶摇曳发出窸窣的碎响。不远处路过几个醉酒后的男生。不知道是不是失恋。大声唱着薛之谦的《演员》。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像情感节目里的嘉宾任人挑选。如果还能看出我有爱你的那面。请剪掉那些情节让我看上去体面。” “可你曾经那么爱我。gān吗演出细节？不在意的样子是我最后的表演。” 邱樱用力拨开被风chuī得覆盖在脸上的散乱发丝。听见身边的人状若无意地跟着轻哼。 “是因为爱你我才选择表演。这种成全。” 第十一章 陪伴是最长情的 告白 勉qiáng将两个速冻水饺咽下肚。邱樱胃里一阵恶心。跑去厕所抱着马桶吐了半天。起身后又觉得胸闷气短。她仰头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像条濒死的鱼。 作息混乱果然是要人命。 这个周末她通宵直播北美的Conquer比赛。不眠不休。每天都连续解说12小时。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喝了点热水便继续上阵。直播平台的超管都被她这架势吓到了。连连劝她不能为了红不要命。深夜档本来人就少。熬夜伤了美貌可不值。 邱樱苦笑一声。她其实是睡不着觉。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自从在孙泽毅的网吧里听见男生们背后议论她的话后。邱樱去的频率便减少了许多。尽管林逸轩一再解释。她还是心有芥蒂。毕竟看到那几张脸。她就会想起“之前很讨厌”“冒牌货”“倒贴”“玩玩”之类的字眼。得知季向空同Firework的Miya之间那段不为人知的恋情后。邱樱的这股不自在便更qiáng烈了。 一开始只是少去。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当时她照例坐在季向空的身边打排位赛。附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游星直播平台爆出不雅门。有人上传了人气女主播妍燕换衣服的视频。顷刻间在网络上广为流传。从视频中可以看出。她当时已经下了直播间。关了摄像头。并未意识到摄像头还在拍摄。事发后经纪公司怀疑她的直播软件被人动了手脚。已经报警。 各大门户网站抓紧机会炒新闻。将舆论煽向与事实不符的地方——“直播平台又出事！女主播换衣故意不关摄像头搏出位”。除了小部分人同情受害者。留言评论大多都在幸灾乐祸。 邱樱在网上查了下。视频被删后。还有不少人在回帖区发言。“已阅。妍燕目测只有C。果然这些女主播的胸平时都是垫的”“我的邮箱是XXXX。求视频”“跪求老司机散资源”…… 对面两个男生大声议论道：“这女的是游星的‘四大绿茶婊’之一嘛。也是个不会打游戏。没事就卖腿卖胸的。谁知道是不是自导自演啊。现在出来装可怜了。说自己当游戏主播是为了攒人气。将来希望能成为艺人……” “我的天。这么low的人还想进演艺圈！” 他们明明没有在说她。可不知为何。邱樱觉得如芒在背。尤其是听到“游星四大绿茶婊”时。林逸轩警觉地同那几个男生使眼色。就差爬过去捂住他们的嘴了。 邱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同电竞一样。直播平台的主播也是一个不被大众接受的金字塔职业。身价千万上亿的在全国只有几个。邱樱曾经加过一个群。里面有数不清的默默无闻的女主播。有的粉丝不过几十几百。拥有稳定收入的寥寥无几。 妍燕在直播平台上有人气。尽管她的名声并不好。但好歹在人海茫茫中闯了出来。美貌是她的武器。但她直播的内容也不仅仅局限在出卖色相上。她曾经开玩笑地对邱樱说。先一步步往上爬。成为网红后。没准会有导演找她演戏。 大概是因为拥有相似的过去。在网络上总被一起黑。知道她背后付出过的努力。所以不希望别人对她的不幸落井下石。邱樱垂眸。咬了下嘴唇。冲着对面说：“我认识她。她不是那种会上传自己的隐私视频换取关注度的人。应该是被针对了。” 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演艺圈也是一样的吧。鱼龙混杂。背后也有不可告人的黑幕。没高级到哪里去。” “女明星和这种女主播不一样啊。”对面的男生被反驳后提高了音量。“比如说季神喜欢的那个Firework。人家就是扎扎实实地努力啊。逆袭的故事多励志！” 说罢。他便邀功似的看向季向空。寻求声援。 邱樱忍不住想。什么呀。傅弥雅到最后还不是靠着绯闻稳定人气。把过去的恋情撇得gāngān净净……察觉到了自己的坏念头。邱樱的心头一紧。她这样想。和网上那些随便听信谣言。听风就是雨的人有什么区别嘛。 她正在自我反省。忽然听见季向空慢悠悠地说：“是啊。偶像明星应该是勤奋努力、健康向上。能够带给人希望的。而不是那种仅仅靠外表色相刻意讨好观众的人。”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邱樱的痛处。她张了张口。鼻间泛起酸涩。嘴角收紧后又松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初次见面时。她不就是在刻意讨好他吗？那个时候。他应该非常讨厌她吧。 邱樱不敢往下深想。很少有人知道。她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胆小又自卑的心。 季向空补充道：“还有。能别动不动就拿Firework做比较吗？国内明星有的是啊。” 虽然他脸上还是带着笑。但邱樱可以感觉到。他不高兴。 得知他那段苦涩初恋的晚上。邱樱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将那张Firework的绝版专辑视若珍宝般随身携带。而之前她一度以为那是他将她的心意捧在掌心的证明。胸口像是开了个孔。冷风不断往里钻。五脏六腑都开始疼。 后来季向空对这件事缄口不言。他不说。邱樱也不追问。 也许林逸轩他们的猜想是对的。季向空真的很喜欢傅弥雅。到现在还在喜欢。他的感情状态始终是迷。因为心里只装得下一个人。他在等。 那天邱樱找了个理由便打算离开。临走前被孙泽毅叫住了。身高近一米九的孙大神围着居家的围裙。递给她两个袋子。那是他做的牛肉饼。让她带去学校吃。一共有三种口味。配独特的酱料。分装在不同颜色的盒子里。再三叮嘱她别搞混。 邱樱连连道谢。看着他温和友善的眉眼。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先前的难过和委屈消失了大半。等到孙泽毅走回内厅后。她忍不住同身边的季向空感慨：“孙哥真是十项全能。什么都会！” 季向空正在剥橘子。动作自然地将剥好的橘肉递到邱樱嘴边。一本正经地说：“那当然。孙哥他为了训练自己比赛时的耐性。还会刺绣呢。” “真的吗？！”邱樱两只手都提着东西。又被他说的话吸引。便没想太多。张嘴就着他的手吃下橘肉。嘴里含混不清。“他能不能教我？我一直想学呢！” 见女孩子眼睛里闪起了星星。季向空哑然失笑。伸出的手指顺势在她嘴唇上轻弹了一下：“骗你的。” 邱樱气得瞪他。作势要咬。被季向空轻松躲过。他问：“后天还来吗？” “我后天有课。” “也是。你还是个学生嘛。” 邱樱嘴一撇：“说得你好像很老了一样。” 季向空笑得眉眼弯弯：“对啊。比你大。得叫向空哥哥。” 不知何时她手上的袋子已经被他的左手提起。邱樱见他右手随意地转着车钥匙。打算送自己回去。于是忙不迭地说：“我搭地铁就行。你的车太招摇。我同学都快怀疑我是不是被大叔包养了。” 季向空眼底的笑意更深。头一歪。满脸的不正经：“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叔叔我也确实很想包养。” 邱樱心头一紧。知道他又在开玩笑。可脸颊还是不争气地红了。很快酸酸涩涩的委屈便密密麻麻地涌了上来。他对她越是温柔亲昵。她就越难过。 她很想开口说“如果不喜欢。就别再对我那么好了”。可又不想他真的疏远她。 邱樱讨厌这样的自己。患得患失。胆小又矫情。但是能怎么办呢。说出口就什么都没了。 后来的几天。她再也没去过孙泽毅的网吧。季向空发微信问她。她就说自己有课。正巧这阵子是北美的职业联赛。她便将压抑的情绪宣泄在工作上。没日没夜地解说。堪称业界劳模。她声音甜美。说话风趣幽默。深得观众喜欢。渐渐地在狸猫Conquer版直播收视率名列前茅。 邱樱在chuáng上躺了一下午。最后是被自己肚子发出的抗议声吵醒的。 匆匆吃了点东西后。她照例在huáng金时间段开直播。刚刚上线不久。弹幕突然被刷爆。满屏的“已达现场”“前排观战”。俨然一副千军万马滚滚而来的架势。 她还没回过神。便被Conquer游戏界面弹出的提示框吓了一跳。 看到乔馨发来的私聊信息后。结合弹幕。邱樱才明白。先前乔馨在直播间挑衅她。扬言没有Conquer操作技巧的女解说根本毫无说服力。要求邱樱和她来一次中路1V1单挑。乔馨的经纪公司似乎还雇了水军。在弹幕上暗示观众。邱樱得到秋季赛解说席席位的方式不正。在比赛时抢话。让乔馨没有多少发言的机会。引来一阵轩然大波。 无论在什么领域。人们最恨的就是黑幕。一场真枪实弹的比拼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结果。当着几百万观众的面。邱樱进退两难。考虑到自己这段时间在季向空的指导下水平提高不少。已经不是以前的花瓶了。她咬了下嘴唇。再三犹豫后决定接下挑战。 中路solo。1V1单挑。通常被称为“父子局”。输了叫爸爸。专治各种不服。是Conquer中解决纠纷最简单粗bào的方式。 后来发生的事如同噩梦一样。这场比赛令邱樱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把对手打得心态崩溃。乔馨不急着推她的塔。就杀她的英雄。一次又一次。压倒性的操作将她戏弄于鼓掌之中。兵线被乔馨牢牢控制住。邱樱无法补刀。装备落后。越死越弱。毫无还击之力。一遍一遍的死亡读秒。一遍一遍的复活点和中路塔来回跑。像是被套上项圈来回跑的狗。看到渺茫希望的那一刻又被人狠狠地踹倒在地。 乔馨杀到超神后终于玩腻了。施舍般几箭摧毁了邱樱的防御塔。让比赛结束。 邱樱嘴唇紧咬。后背上全是冷汗。握住鼠标的手止不住地抖。 一场极端压抑屈rǔ的惨败。 每次她死亡时。都会引发弹幕上洪水般的嘲笑。 “这是被人骑在脸上打啊！” “既然想当解说。倒是练练操作啊。打得那么烂还敢解说职业比赛？！” “说她解说得好的都是忙着看胸。没注意她在说什么吧！” 这些人。很多都是从乔馨的直播间过来的。也有从别处跑来幸灾乐祸的。此刻正团结一致、义愤填膺地抨击邱樱。来宣泄自己满腔的“正义感”。 “公jiāo车”“滚chuáng单滚出来的解说席位”……谩骂之词不堪入目。 而乔馨却在此刻发声。呼吁大家体谅游戏女主播的难处：“像Conquer这类考验操作和战术的游戏。想玩好真的很难。邱樱毕竟是没什么基础的女孩子。大家不要对她太过严厉了。” 她停了下。柔声道：“邱樱。这次因为对黑幕气不过。我一时冲动。提出直播中路solo。让你难堪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此话一出。弹幕上跟打了jī血似的捧高乔馨。夸她技术过硬还善良大度。对邱樱的谩骂愈加肆无忌惮。 邱樱这段时间体力透支。过度疲劳。心情本来就处于低谷。看着满屏幕赤luǒluǒ的恶意。将她的付出、她的努力贬得一文不值。胸口燃起了一把火。将全身都烧得滚烫。 你们凭什么说她空有色相？你们看过她解说的比赛吗？她有哪里分析得不对吗？ 为什么要反复提及一个人的污点将她打得永世不得翻身呢？为什么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要用最肮脏龌龊的词形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 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邱樱双手握拳。指尖几乎能将手心掐出血来。摄像头还没关上。她不能哭得难看。被打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早就下定决心。绝不让他们如愿！ 邱樱整理情绪。顶着弹幕的枪林弹雨完成了今晚的内容。下了直播后她终于接起陆依依打来的电话。对方在那头一顿吼：“这挑战你不能接的啊！CPL秋季赛后观众对你的认同度明显大于乔馨。乔馨这么做就是故意打压你啊！她肯定是有备而来。你怎么这么天真呢？” 邱樱耷拉下脑袋：“她打得确实比我qiáng很多。只有继续努力了。” 陆依依口吻愤然：“解说不见得要打得好啊。乔馨这是在转移注意力！” 邱樱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中了别人下的套。接下来的日子估计又不会太好过。情场、职场双重失意。她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的。 陆依依的电话刚挂。屏幕上便浮现出季向空的来电显示。邱樱心跳骤然加快。天哪。他不会是看了刚才那场丢人难堪的单挑赛了吧！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指导她操作。带她上分。她却不争气、不长进。在大庭广众下被乔馨欺负成那样…… 邱樱在沙发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身旁的手机响了很久。似乎没有挂掉的意思。她终于忍不住接了起来。 “刚才和谁聊呢？占线了那么久。” 邱樱喉咙gān涩。听见他的声音。突然就掉了眼泪。 “别难过。打输了赖我。我没教好。”季向空的声音就是有一种魔力。低哑温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宠溺。“你已经很棒了。真的。” 他的话如同一根羽毛轻轻地抚过心间。让她起伏不定的心绪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邱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他对她一点点的好。她都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当成苦涩生活中唯一的糖。 季向空担心她的情况。执意要带她出去兜风。回到家里后。他又给她打了个电话。 “最近很忙吗？” 邱樱垂下眼帘。心虚地说：“都有课……” 季向空沉吟道：“后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就要回俱乐部了。” 邱樱捶了自己大腿一拳——让你矫情。让你躲他。现在都没机会再见面了。她吸了吸鼻子。恋恋不舍地说：“新赛季加油。” “你也是。加油。” 互道晚安准备挂电话时。季向空突然低声说：“如果新赛季再晚点开始就好了。” 心跳倏地慢了半拍。邱樱抓着衣服下摆。一直到忙音响了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回过神。 几天后。邱樱意外收到了高级网咖梦旅人发来的邮件。她先前是梦旅人的常客。每次出现都吸引了大量宅男的目光。经理对她印象深刻。特意询问她最近的情况。 自从常去孙泽毅的网吧找季向空后。邱樱再没光顾过梦旅人。梦旅人的经理向她抛出一个offer：周末兼职VIP区的吧台侍应生。可以免去一切花费。还有高额的报酬。VIP区本来人就很少。吧台处也有电脑。如今邱樱需要进修。正好一举两得。她便答应了下来。 没想到第一天兼职她就遇上了裴熙。毕竟是自家企业。这面瘫来得还真勤。 邱樱恭恭敬敬地将他点的饮料端给他。坐回自己的位置。见他依然盯着自己看。她不禁抬头厉声道：“我在认真地上班。别再觉得我有什么企图了。” 秋季赛结束那会儿。他对她无端的污蔑指责。她可还没找他算账呢！ 裴熙淡淡地开口：“你最近Conquer打得有点进步。” “……你观战我？”邱樱难以置信。为什么这样的大神会来看自己那蹩脚的操作？ “和你组队双排的那个。是不是季向空的小号？” 好吧。她就知道。 邱樱点点头：“这都被你发现了……” 裴熙没接话。季向空在他微博悄悄关注的列表里。更博频率很低。基本不透露什么信息。 邱樱猜出了他的心思。于是手肘托着腮。冲他扬扬下巴：“你想知道季向空的情报吧。我告诉你啊。” 裴熙侧眼看她。背脊直挺。表情警惕。仿佛她能把他吃了似的。 邱樱微微眯起眼。冲他勾勾手指：“你过来点。” 裴熙万般无奈地向她靠去。动作僵硬。如同卡了壳的机器人。 邱樱小声催促：“再过来点。” 裴熙只能铁青着脸照办。 邱樱双手拢在嘴边。对着他的耳朵说：“你之前猜的都是错的。我没有利用季向空。我是真的喜欢他。” 距离有点近。她说话时热气喷在皮肤上。裴熙的耳朵居然红了。他不自在地离她远了些。眉头紧皱。谁关心这个了？他只想知道季向空通常几点在线。最近在玩什么英雄。 邱樱突然掌心向上伸向他。目光灼灼。语气真诚：“以后我们就是竞争对手啦。握个手吧。” 裴熙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邱樱猜想他一定很想骂人。可碍于教养又只能憋着。像是终于出了口恶气。邱樱还不忘煽风点火地扮了个鬼脸。 裴熙顿时面色yīn沉。转身往包厢的方向走。一副不想和她多废话的样子。 他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的邱樱哼起了歌：“我知道他许多的小秘密。就不告诉你呀。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度过了兵荒马乱的一周后。邱樱又逐渐恢复了在流言蜚语的旋涡中央淡定自若的状态。将更多的jīng力投入在提升自己的水平上。 周一晚上。她接到通知。代替在美国度假的姨父姨母。去表妹顾佳怡的高中参加家长会。结果还不是单纯地在教室里听老师说话。顾佳怡作为犯了事的问题学生。需要会后由家长认领。她在上课期间。以同班同学为主角写小说。 老师滔滔不绝地对邱樱数落顾佳怡的罪状：“你妹妹写的是言情。两个男的！什么走在一起。手不知不觉就牵上了。哎哟。这小姑娘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呀？！” 顾佳怡为自己申辩：“我写的真的是纯洁的友情啊老师！你腐眼看人基！” 邱樱无语扶额。 好不容易陪她挨完训。得知她的小说男主角是她暗恋的同班同学。邱樱横了她一眼：“怎么没种写他和你自己啊？出息！”说罢便好奇地打开她写小说的笔记本。 “哎你别读你别读。当面听起来好羞耻的呀！” 邱樱躲过顾佳怡的手。将笔记本举得高高的。声情并茂地朗读道：“顾凯看着夏凌娇柔的身姿。心头一动。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他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冷不丁撞上了一个人。邱樱抬眼看去。少年穿着冬季校服。个子很高。长手长脚。他的五官深邃立体。额发微微遮住眼睛。眉头不耐烦地皱起。带着点戾气。 “对不起。”邱樱侧身给少年让了路。他没有理她们。消失在了走道的拐角处。 邱樱轻声问：“刚刚的小帅哥是谁？” 顾佳怡手指颤抖地指着笔记本。生无可恋地看向她。声音带着哭腔：“夏……夏凌。” 邱樱差点把本子扔她一脸——他这身材你写娇柔？你瞎啊！ 顾佳怡掩面而泣：“完了完了完了……他听见了……” 邱樱冲她翻了个白眼。 她看向少年消失的拐角。心里不禁一沉。方才他走路时一瘸一拐。缓慢而吃力。那么高大英俊的男孩子。却是个残疾。 回家的路上。顾佳怡同邱樱讲起了夏凌的往事。 她和夏凌初中同校不同班。他是校篮球队队长。初三那年。他率领队伍打入了全国初中篮球联赛的四qiáng。一时风光无人可及。作为夏凌的铁杆粉丝。当初知道高中自己与他分到了同一个班。顾佳怡高兴得几天没睡着。没想到近距离看到的却是…… 刻薄无礼。从不参加班里的活动。上课睡觉发呆。成绩奇差…… 明明原来不是这样的人。 初三毕业后。因为一场事故。夏凌的腿受了严重的伤。复健后别提打篮球。连走路都不能像常人一样。顾佳怡还记得他高高跳起后灌篮的样子。没想到这居然成了只能在回忆中看到的画面。夏凌性情大变。自bào自弃。那个面对逆境勇往直前。在大比分落后的情况下也不言放弃的奇迹制造机。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佳怡的爸爸顾逸群是学校计算机课的老师。他学生缘极好。又是个游戏爱好者。家里购置了最新款的游戏机。不少学生周末被吸引前来。顾佳怡便将夏凌引入了这个领域。怎料他天赋过人。学了几把Conquer就迅速上手。一个月后技术突飞猛进。 “我男神就是聪明。玩什么都行。听说现在有Conquer国服前二十呢！” 邱樱微微吁了口气。希望游戏上的成就能令夏凌找回些许自信和对生活的热情。 顾佳怡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和上次那个差点在包厢里亲你的职业选手如何了？几垒了？” 邱樱怔了怔。喉头gān涩：“一垒都没。不过他对我很好很好。我觉得现在这样也不差。” “那他以后有了女朋友呢？” “我不知道。”邱樱摇摇头。“我以前直播的时候。观众刷完礼物我就会跳舞。经常喜欢学Firework的Miya。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把我整了一顿。现在回想起来。整我是因为我在直播的时候总模仿他的初恋吧。”她目光黯了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对我的看法没有改变。” “天哪！他的初恋是Miya？这哥们好牛啊！”这消息堪比身边有人前男友是吴彦祖般劲爆。顾佳怡激动了老半天才发现重点不对。轻咳了几声。“直播跳舞怎么了？敢情Firework不跳舞了？赚的不是粉丝的钱？” “不一样吧。” “哪里不一样？” 邱樱嘴唇紧抿。睫毛低垂：“不知道。就是不一样。” 顾佳怡大力拍她的肩：“加油把他带来见我们呀！男孩们都爱玩Conquer。听说我表姐是游戏解说。全嚷嚷着想见职业选手呢。” 邱樱心头涌上一股小骄傲。笑着点点头。 走过几个街口。她们看见夏凌被两个男生围在路边。 “夏队长！周六校队的篮球比赛你会来看吗？你现在……”说话的男生留着寸头。顾佳怡认识他。是和夏凌一个初中出来的前队友。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身边的人打断。留着刺猬头的男生yīn阳怪气地说：“周宇。人家如今跑都跑不了了。你这不是存心刺激他吗。” “我没有……” “以前跩成那样。意气风发。谁都看不起。现在这副样子真是造化弄人。” 周宇气极：“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唉。我这人就是缺了点同情心。抱歉抱歉。”刺猬头耸耸肩。yīn阳怪气地说。“不过打不了球也别作践自己啊。夏凌。听说你的成绩连大学都考不上了？” 顾佳怡眉头紧蹙。抓着邱樱胳膊的手指都在用力。夏凌背对着她们。看不清任何表情。擦身而过时。那个刺猬头还故意重重地撞了一下夏凌的肩膀。后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夏队长！”周宇连忙上去扶他。被他狠狠地甩开了手。 那两人离开后。夏凌动作迟缓地坐在地上。手指深深地插入黑色的发丝间。弓着背。背脊的线条微微抽搐。顾佳怡和邱樱急忙上前。想要帮忙。却被粗bào地拒绝了。 夏凌的鼻子似乎因为受冷而不住地吸气。长长的眼睫下是漆黑空dòng的眼眸。脸色苍白。他不耐烦地开口。声音带着愠意：“你们能走开吗？” 他说罢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摇摇晃晃的。吃力地往前走。 顾佳怡还欲追上他。却被邱樱拉住了。她眸色低沉。缓慢地对表妹摇了摇头。 人生中总有那么几个láng狈的时刻。想把自己藏起来。不愿被任何人发现。 周六晚上十二点。邱樱坐在梦旅人VIP区的吧台电脑前。全神贯注地学习着比赛录像。 头顶上方传来了清冷的声音：“你怎么还没走？” 邱樱没好气地回道：“为了赚钱啊。夜班工资高。” 裴熙垂眼看她：“很缺钱？” “是啊。没有人可以依靠。我需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这样才有安全感。” “……所以以前要做那样的直播吗？”裴熙皱了皱眉。补充道。“现在网上到处都是你过去的那些视频。” 又是一个翻她旧账的。邱樱胸口涌上一股涩意：“从未拥有过什么。只能被迫四处索取。”她顿了顿。“所以等到真遇上喜欢的人。反而什么都不敢开口要了。” 她看向他的眼睛：“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裴熙摇摇头。 “罢了。给你讲个故事。虽然你这种开着金手指的大魔王是不会理解的。” 裴熙杵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邱樱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有个女孩子。小时候家里非常穷。是学校里的特困生。父亲创业屡次失败。赔个jīng光。最终心如死灰。在家潦倒度日。初二那年母亲终于受不了如行尸走肉般的父亲。带着她另嫁他人。 “继父是个商人。认为她的存在很多余。对她非常吝啬。时常同别人说‘她爸爸是个窝囊废、穷光蛋。这女孩能读书全靠我’。刚开始她很反感。与继父对着gān。结果直接被他赶出家门。她母亲敢怒不敢言。不仅不帮着劝说。还指责她不懂事。说她能继续读书全靠她继父…… “那时候她学跳舞。其他女生都有漂亮高档的舞鞋。而她没讨继父欢心。他就不给她买。她只能穿着脏兮兮的旧鞋被人取笑。甚至还因此被取消了参加比赛的资格。后来。继父甚至不给她付学费。最终。她选择放弃自尊。下跪求继父。继父看她服软。特别高兴。哈哈大笑地把钱撒她脸上。 “后来继父开始变本加厉。在家招待很多客人时让她对自己磕头感恩。客人想看什么节目。就让她当场表演。有时候大家开心了。就扔一些钱到地上……久而久之她明白掉眼泪是没有用的。不如变得坚qiáng。学会用舞蹈和笑颜讨大人的欢心。 “从那以后。她发狠般开始赚钱。只有拼命攒钱才能有尊严地独立生活。当高人气主播正是一条很好的途径。直播期间她收获了很多快乐。很多观众将她当成朋友、聊天的对象。在她生日的时候整屏整屏地刷祝福。她时常能收到这样的私信：‘感谢你陪我走过一段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光。’ “可是有正面就有负面。她被竞争对手打压。受到网络bào力的摧残、私信的性骚扰、弹幕的攻击、直播平台的压力。这一路摸爬滚打。没有人帮过她。而他是第一个在舆论的旋涡中心将她护在身后的人。 “他是个毁誉参半的职业选手。哪怕赢了很多奖牌。自身在职业圈的价值还是被无数人质疑。在网络上。没有人需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喷子们看不懂战术。看不懂高端局。可是他们又需要情感的宣泄。他是职业圈公认没天赋的手残。骂他是绝对不会错的。他从不辩解。忍rǔ负重。为队友背黑锅背得腰都快折了。 “他告诉她：讨厌你的人不会听你的解释。他们觉得你连呼吸都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可以用一万种理由来黑你。任何细小的差错都会被颠来倒去反复地提。解释也没有用。 “他在背后默默地帮她。在她失落难过的时候安慰她。她以前只想赚很多很多的钱。和他接触后。她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的未来和梦想。她想成为一个职业游戏主播。她想站在全世界最高的解说台上。向所有人宣告。他是个不被理解的天才。她想陪他走到世界之巅。看着他身披国旗。举起代表最qiáng竞技水平和至高荣誉的奖杯。” 满肚子的话说完后。裴熙仍旧一言不发。邱樱不禁感慨。和他聊天果然像是对着一堵墙。可将情绪倾泻一空后。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她顿时有点感激他。 两人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过了很久。裴熙才开口：“这个女孩是你吗？” 邱樱一愣。垂下眼帘。轻声道：“只是个故事。” “她的心愿会实现的。” 邱樱听见裴熙平静地说：“去年的西雅图全球总决赛。他带着二线队Newland打入前八qiáng。在比赛时选出了当前游戏版本抛弃的冷门英雄。全场都在欢呼。外国解说感慨道。在他出现之前。中国队为了求稳。出场的阵容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套。战术和打法很单一。靠的是职业选手重复训练达到的极限操作。从来没有一支中国的队伍在世界级比赛中出现过这么有新意的阵容。” 裴熙一字一句地重复：“从来没有。” 邱樱点头如捣蒜。 “可惜那支队伍的队员大多是新人。发挥不稳定。最后止步八qiáng。观众总说他们在大赛里瞎玩。” “兵法本来就是这样。难知如yīn。动如雷震。”邱樱撇撇嘴。腮帮微微鼓起。“又不是符合观众认知的才是正确的。那些键盘侠真该多看比赛。少发弹幕。” 裴熙嘴角微弯。似乎是笑了。邱樱再一眨眼。他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冰山脸。 裴熙在梦旅人的VIP区有一套单独的公寓。想独处时就会过来住。听完邱樱的一番话后。他回到房间。尘封已久的记忆猝不及防地在脑海中浮现。 “天才。绝对的天才。” 从小到大。他始终被人们如此定义着。 各科竞赛拿奖拿到手软。体育也很惊人。初中时篮球比赛。他曾经创下个人的得分超过对方整支队伍得分总和的纪录。只要是竞技类的活动。他的名字往往等同于bug。 单人solo尚且能忍。团队比赛中队友就不乐意了。 由于裴熙的个人能力太过出众。围观群众往往会认为比赛胜利是他一人的功劳。而队友只是几株陪衬的野草。他光芒太盛。令人畏惧。站在他的身边。再优秀也不过是凡人。 鹤立jī群终究扎眼。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小伙伴们组队打球踢球。都不爱叫上他了。尤其是在女生们来围观的情况下。 偶尔他也会听见别人私下里的对话—— “比赛裴熙一个人就可以了。反正我们在也是被他抢风头。” “和他打。总是输也没意思。” 小孩子的话多直接。一针见血。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冷漠孤僻。 读大学的时候。附近的网吧举行局域网联赛。他独自在角落参战。匹配到的队伍是五人开黑。正好坐在他对面。 比赛开始。己方势如破竹。敌方四面楚歌。裴熙目光扫向对面。只见同排的男生个个是苦瓜脸。坐在中间的那个人却神情自若。不紧不慢地说：“不要着急。我们还有机会。” 在男生的指挥下。他们的队伍渐渐调整了节奏。局势变得乐观。最后居然在三路被破的情况下实现了惊天大翻盘。 那个下午。裴熙连续好几次都匹配到了这群人。对面的欢声笑语令他觉得格外难受。 离开的时候。他看见那群男孩子围绕着比赛时的指挥者开心地说笑。擦肩而过时。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对象将他拦住。弯起的眼睛如同新月：“你打得真好。下次咱们组队一起玩。” 裴熙记得当时自己拘谨地别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无视了对方。径直往前走。 “哎。同学！”那人还不甘心地在身后叫他。 “向空。别犯傻了。他是我们系的。骄傲得很。从来不理人。” 虽然嘴上并没有答应过。但后来裴熙时不时地会去那家网吧。可是再也没见到他。一起玩的承诺也无从兑现。 直到多年后在职业比赛的舞台上。战争号角响起。硝烟弥漫。裴熙在这边。他在另一边。他向裴熙伸出手。依旧是弯弯的眼睛、懒散的笑容。却毫无当年的热情欣喜。只剩客套的礼貌。 就像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选手。 再后来。当裴熙终于如愿以偿地从VPG转会到Legend时。他却被突然告知。Legend不再会有季向空的位置。 高层的话令他凉彻心扉：“以你为核心的队伍里不需要他。” 命运弄人。他又再一次与季向空失之jiāo臂。 记忆渐渐从脑海中淡出。裴熙揉了揉太阳xué。还没有睡意。于是打算出门再拿罐饮料。 他走到吧台前。看见邱樱已经趴着睡着了。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她喃喃地叫了声季向空的名字。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慢慢地滑落。在桌子上无声地化开。 裴熙垂眸看了半晌。嘴唇微抿。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第二天邱樱醒来时已是中午。手机待机页显示了无数条消息和未接来电。 Conquer圈又有爆炸性新闻！ 邱樱匆忙上了门户网站。被首页加粗的新闻标题吓得她脑袋都炸开来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季向空与祁越在VPG基地大打出手！】 不好的预感如飓风过境。邱樱颤颤巍巍地点开新闻详细页面。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报道写明：VPG战队成员祁越在昨晚的深夜档直播时公然rǔ骂邱樱。气急败坏地说她心机婊、品德恶劣不检点。他更明指邱樱曾主动求睡。被他拒绝。一时观众骇然。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祁越的直播间突然黑屏。今天早上有人爆料。是季向空拔掉了他的网线。还将他揍了一顿！ 全身的血液刹那间全涌了上来。邱樱双手捂嘴。瞪大了眼睛将这条新闻看了一遍又一遍。感觉像是坐了过山车。心中五味杂陈。 手机又振了振。是林逸轩发来的微信。 “樱妹妹。我敢赌十根huáng瓜。向空绝对是爱上你了！” “我从没见过他那么不理智的模样！” 第十二章 心有所属 VPG基地打人事件闹得很大。俱乐部迅速联系邱樱准备危机公关。 好在爆料者上传的照片清晰度不高。隐约能看见两个人靠在墙壁处。并没有拍到正脸。VPG俱乐部官方微博发表声明：这只是战队成员之间正常的jiāo流讨论。被故意歪曲了。 至于祁越在直播期间对邱樱的攻击。官方贴出了几段微信截图。证明确实有人假冒邱樱提出晦涩jiāo易。祁越与邱樱不熟。没有查证。便信以为真。在此向邱樱道歉。 同一时间。祁越也在微博向邱樱道歉。邱樱转发表示和解。 整个过程中受害者邱樱都相当配合。原因只有一个：季向空确实动手了。 Newland和VPG俱乐部离得很近。那晚林逸轩正好去VPG串门。亲眼撞见了这一幕。 “我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具体形容不清。当时祁越不是在直播的时候骂你吗。向空就让他断了直播。但他倔得很。嘴里还是不gān净。我离得远。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就看到向空突然笑了……笑得那个阳光灿烂啊。我就知道完了！” 邱樱握住手机。听着林逸轩在电话那头还原现场。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揪住祁越的领口按到墙壁上。威胁祁越‘你再说一句试试’。可祁越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拼命挑衅他。”林逸轩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祁越说他已经那……那什么过你了。用户体验很差……” 邱樱的脑袋嗡的一声。气得浑身发抖：“他胡说！” 林逸轩被她的河东狮吼一震。差点摔了手机。半晌才接着说：“向空听完后直接给了祁越一拳。一边笑一边接着揍。那气场真叫恐怖。吓得哥哥我腿都软了……” 邱樱红了眼眶。鼻间泛起涩意。心里忽冷忽热。又是感动又是愤慨。还有些焦虑。 她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为什么。祁越对她的态度始终带有敌意。出事后仍然不肯认错。是在CEO舒雯的qiáng压下才被迫道歉的。祁越是VPG的绝对主力。邱樱不希望季向空因为自己与他彻底翻脸。 对于团体比赛的战队来说。成员不睦是最大的雷点。若是罪名坐实。以后免不了不断陷入舆论的风波中。VPG俱乐部联系邱樱后。她答应配合他们的公关。将这件事的影响力控制到最低。 林逸轩在电话里关照她。最近VPG那风声很紧。短期内最好别和季向空联络。免得落下什么话柄。邱樱垂着脑袋。将衣服下摆捏得皱成一朵jú花。咬住下唇。点点头。 这阵子电竞圈关于邱樱的花边新闻层出不穷。作为“分裂战队成员感情”的潜在嫌疑人。尽管多方已经澄清。邱樱仍被不少VPG战队的粉丝喊打喊杀。先前“单挑被乔馨bào打”的事件重回热门。那局比赛的视频迅速成为微博热门话题。 千钧一发之际。电竞记者陆依依率先在网上撰写长文。详细截取邱樱在秋季赛解说时的语录。结合战况可以看出。邱樱并非绣花枕头。确有真才实学。陆依依呼吁大家不要跟风谩骂。看过比赛录像再进行判断。 陆依依作为新人记者。在圈内并无太大人气。长文一开始看的人寥寥无几。雪中送炭的是。邱樱在秋季赛解说席的搭档洛天挺身而出。转发陆依依的长文。充分肯定邱樱作为Conquer新人解说的实力。一人带头。陆陆续续有知名解说纷纷表态。终于平息了这场风波。 陆依依的长文最后。配了一张邱樱深夜在酒店沙发上睡着的照片。茶几上的手提电脑没合上。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比赛数据。凌乱的草稿纸几乎覆盖了键盘。她脑袋上盖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照片下面。是网上流传的一句话。 “所有那些不为人知的努力。旁人都称之为：幸运。” 下个周末。当邱樱在“梦旅人”兼职遇上裴熙时。对方神情冷峻地看着她。尽管没说话。她也能从他的脸上读出“我就知道”“结果你还是害了他”之类的信息。顿时阵阵头皮发麻。愧疚得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裴熙淡淡地问：“你怎么惹到祁越了？” “我都没跟他说过话！”邱樱攥紧拳头捶了捶桌子。片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和乔馨还在jiāo往？” 裴熙面无表情：“不知道。” 邱樱将右手拳头在左手掌心敲了下。恍然大悟：“那就很好理解了。” 裴熙眉头轻蹙。似乎没明白过来。 邱樱鄙视地斜睨了他一眼：“乔馨chuī枕边风。说我坏话呗。” 裴熙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是没懂。邱樱懒得跟他解释。将他晾在一边。 楼梯口倏地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邱樱像是被雷劈了。噌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了好多个圈。嘴上喃喃道：“完了完了完了！” 她蹲下身试图钻到桌子下面。又觉不妥。起身时脑袋哐地撞上桌板。疼得猛吸冷气。边揉边在吧台里乱窜。最后她终于想到了什么。走出吧台一把抓住裴熙的袖管。两只眸子冒着期待的火光：“你的房间能不能借我躲一下？” “为什么？”裴熙沉下脸。嘴唇紧抿。不满地将手往回缩。 邱樱急得顾不得其他。胡乱地探着他的外套口袋：“哎呀别问那么多了。房卡在哪儿。是不是在这儿？” 她的手刚刚触到他的衣兜。裴熙便紧张得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往后退。没想到邱樱不依不饶。紧追不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裴熙呼吸一滞。声音带着愠意：“你有完没完？！” 这一拉一扯。双方都铆足了劲。邱樱用力过猛。重心不稳。摔跤时不慎将裴熙扑倒在地。 她的鼻梁重重地撞上了裴熙的锁骨。但他还来不及感到尴尬。便被突然笼罩在身上的yīn影吸引了注意力。 “需要帮忙吗？” 邱樱很慢很慢地转过头。看见季向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眼帘低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的桃花眼弯成月牙。暖光流溢。薄唇向上勾起。笑容温柔亲切。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耳畔响起了林逸轩先前说过的话：“一边笑一边揍人。吓得我腿都软了……” 季向空今晚是被朋友拖着来“梦旅人”的。圈内旧友聚会。必须得去全国最顶级的网咖。他本来只打算待一会儿就走。怎料在VIP层门口看见了那么jīng彩的一幕。 邱樱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悻悻地滚回吧台坐下。裴熙也不多解释。拍了拍衣服。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围观群众们面面相觑。然后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那群人进了包厢后。邱樱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如坐针毡。没过一会儿就看见季向空独自下了楼。她慌忙跟值班经理请假。急匆匆地跟了下去。 跑出大门。邱樱看见季向空没有走。手臂环胸。斜倚着一旁的石柱。 “你之前不是有课没空吗？不来孙哥的地方找我。来梦旅人倒是来得很勤啊。”见邱樱小心翼翼地挪到自己身侧。季向空弯下腰。偏过头凑近她。挑了挑眉。“还打工呢。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哎。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呀？先前真的是有课。这不得闲了。想赚赚外快吗。最近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你看我都瘦了一圈……” 季向空不理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他穿着灰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套着件风衣。宽肩窄腰。英俊挺拔。黑色的休闲西裤衬得一双腿又长又直。 邱樱小跑着追上去：“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季向空笑眯眯地说：“你跟着我gān吗？回去上班呀。” “虽然不方便告诉你。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哎。你有在听吗？哎。你理我一下嘛！”邱樱仰着头唤他。“Void？” 他目不斜视。 “季神？” 还是不理。 “季帅哥？” 就是不理。 邱樱咬咬牙。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摆。双瞳覆上一层薄雾。可怜巴巴地叫：“向空哥哥。” “这种时候开始叫我哥哥了。”季向空停下脚步。斜睨她。“撒娇。继续撒娇。” 虽说撒娇是邱樱逢场作戏时的招牌技能。但现在他打了直球。她倒反而尴尬了。垂着睫毛。腮帮微微鼓起：“不会。你教教我？” “不教。” “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不去。” “我肚子饿了怎么办？” “挨饿呗。” 邱樱拼命摇着脑袋。急得连连跺脚：“都跟你说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不信。” 身后突然没了动静。季向空回过头。看见小姑娘耷拉着脑袋。下唇紧咬。左脚不动。右脚在地上画着圈。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他气定神闲地向她走过去。 “我不原谅你。除非……你亲我一下。”季向空语调慵懒。一本正经地道。“茜茜每次惹我不开心了。都会这么做。” 邱樱眨眨眼。他说的是孙泽毅的小妹妹。那个不理人的冰山萝莉还会gān这事？ 此刻她又急又慌。心绪如乱麻。也顾不得那么多。踮起脚勾住季向空的脖子。对着他的脸颊就是吧唧一口。 她这反应令季向空始料不及。他愣了片刻后板起脸。声音都严厉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好骗？” 邱樱整个人都蒙了。嘴角抽动。脸上忽yīn忽雨：“这不是你说的吗！” 季向空冷笑道：“裴熙叫你亲一下。你也亲吗？” 邱樱梗着脖子反驳：“你倒是让他说出这种话试试啊！” 季向空点点头：“所以就是会的咯？” “才不会！”邱樱脸颊发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这人怎么那么莫名其妙？！” 见她真的被自己bī急了。季向空心头一软。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来。温和地说：“我这不是在害羞吗。还不许纯情少男用生气来掩饰害羞了？” 他眼眶深邃。眉骨英挺。专注看人的时候目光带电：“说吧。到底为什么骗我躲我？” “其实是有原因的。”邱樱垂下眼帘。将先前男生们在孙泽毅的网吧里谈论她的话转述了一遍。“我担心在你眼里我还是原来的样子……你还讨厌我吗？” 季向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只会飞的猪：“你是笨蛋吗？” 她还想追问。却被他几次三番转移了话题。只能作罢。 季向空带邱樱去商场底楼吃夜宵。想起VPG基地打人的事件。邱樱心有余悸。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季向空摇摇头：“就算没有你的事。祁越和我的问题也是客观存在的。” 邱樱不满地嘟囔：“他真奇怪。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见她转着眼珠。似乎在思忖什么令人困惑的难题。季向空顿时乐了：“就算我是jiāo际花。也有人会对花粉过敏啊。” 他说罢屈起食指在邱樱的脑门上敲了下：“你跟林逸轩一样。得多吃点核桃——补脑。” 邱樱秀眉拧紧：“我不笨。” “给你做个测试：林逸轩比赛前一定要吃核桃。但是他没有工具。每次都用门夹。”季向空打了个响指。“那么问题来了。请问被门夹过的核桃吃了还能补脑吗？” “能。”邱樱想了想。“被门夹过的核桃能补被门夹过的脑。” 季向空恍然大悟：“那他吃了确实补。” “你黑他！”邱樱嘴一咧。作势要发微信。“我告诉他去。” 季向空眉峰上挑：“哟。你们还联系上了？” 那当然。否则谁给我递情报呀。 邱樱得意地挑挑眉毛。老气横秋地说：“很正常吧。大家都是圈里人。” 她还没触到屏幕。手机便被季向空抢了。他将它放在他手机的旁边。手机壳一红一蓝。紧紧相依。邱樱伸手去拿。被他轻松挡住。季向空下巴微扬。闲闲道：“跟我吃饭的时候。不许和别人聊天。” 饭后散步。他们经过了商场的虚拟现实体验区。邱樱一时兴起。便去排队尝试。黑色的VR头盔盖住双眼。整个人仿佛陷入另外一个世界。季向空帮她套上耳机。女孩的耳廓白皙娇嫩。透着淡淡的粉红色。毛细血管隐约可见。他目光一沉。无意识地抿了下嘴唇。 VR头盔的演示由十几个短片组成。季向空看着邱樱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手臂在空气中慢慢摩挲着。不时咧嘴惊叹。像是在打探新世界。她的手掌冷不丁碰到他。在他胸膛上蹭了几下。随后惊慌地收了回去。季向空眼神放软。侧过脸低笑。 在邱樱的视野里。她时而深处太空舱。时而下坠至海底世界。时而位于摩天大楼之巅。忽然眼前变成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漆黑。听见右侧传来瘆人人的声音。邱樱紧张地转过头—— “啊啊啊！恐龙！” 邱樱往后退了几步。跌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她有些惊慌失措。正打算摘下头盔。对方先一步扣住了她的腰。 头顶上方响起了季向空的声音：“我现在回答你之前的问题。” 邱樱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随而绷紧。心跳声乱而杂。仿佛在等待某种审判。 “不讨厌。”季向空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很喜欢你。” 轰的一声。邱樱的呼吸凝固了。她戴着头盔。看不到现实中他的脸。只见整片天空的星辰都在眨眼。一瞬间绽开绚烂的焰火。五彩的火光逐渐变成了娇小的花瓣。细碎的樱花飘落如雨。 甜甜的细流渗过心灵的堤坝。蜿蜒成海。 “他向你告白了？” “……算是吧。” 电话那头猛地传来响铃般的笑声。顾佳怡兴奋地问：“拉手了吗？亲了吗？睡了吗？” 如同连续的三根箭she穿了邱樱心头装满了喜悦的气球。她的脑袋一点点垂了下去：“没拉。没亲。没……睡你个大头鬼！” 顾佳怡剔牙般嘁了一声：“弱爆了。什么都没gān。算什么告白。” 邱樱这才想起得给她个前情提要：“其实。是我先问他。对我的印象有没有改变。是不是还讨厌我……他回：‘不讨厌。我很喜欢你。’” “然后呢？” “然后我整个人都蒙了。脑海一片空白。摘下头盔后看见他神色如常。还笑着问我刚才的游戏体验……不过他向来都喜怒不形于色。我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挂了电话后。邱樱突然有些空落落的。后悔自己没问清楚。又怕是在自作多情。再去找他吗……最近打人风波未平。今晚一起出门已经够冒险了。还是听林逸轩的建议。暂时别联系。避避风头。 邱樱打开电脑。开始刷电竞圈的新闻。门户网站的头条上。又一支Conquer战队因为战况不佳。宣布解散。俱乐部老板发表长文。揭示了许多圈内不为人知的一面：当红选手和直播平台签高价合约。随便应付训练。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直播上；恋爱分心。带女友回俱乐部过夜。陪女友打低端局；开网店。操心实业店；通宵玩其他游戏。拿网瘾当训练；丧失斗志。觉得反正有人气在。比赛混个差不多的名次就行…… 这位深爱着电竞的老板写道：“我曾经想打造一支最顶尖的战队。载着我的信念勇攀巅峰。可现在只有选择解散。因为已经没有办法和他们谈梦想了。” 邱樱心头一紧。想起之前和季向空的对话。 谈及和祁越的矛盾。他有些无奈：“主要是理念上的分歧吧。新英雄、新战术他们都不愿意练。还想守着自己过去的那些绝活。” 邱樱点点头：“以前得过世界冠军。早已证明过自己。如果没有非常qiáng烈的求胜欲。很容易受不了枯燥极端的训练。懈怠下来。” 季向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电竞这个圈子。当它还是个被主流边缘化的领域时。根本没人愿意理它。现在大环境越来越好。电竞迷数量呈指数型上升。大量的资本随之奋勇而入。整个圈子也就浮躁了。” 邱樱睁大了眼：“你是说……VPG的成员们已经没有以前那样有进取心了吗？” 季向空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挺聪明的啊。” 对于明星级的选手来说。哪怕他们在比赛中不拿冠军。靠着千万年薪的直播合约、商业代言。网店、实业店营业收入和工资的收入。优越的生活也有保障。 邱樱目光复杂地看向季向空。他虽然名声毁誉参半。但话题性极高。形象出众。又有qiáng大的女粉丝基础。早就被不少厂商盯上。他们争相抛出商业代言的橄榄枝。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邱樱试探地问：“VPG其他四个人都开了直播和网店。你怎么不开？” “训练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季向空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眼中的色泽逐渐变得凝重。语调沉稳而坚定。“我是一个职业选手。夺冠。是我存在于这个赛场上唯一的意义。” 那一刻。邱樱屏息凝神。感觉眼眶滚烫。全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邱樱回过神。继续看这位俱乐部老板的爆料长文。 “近年来。电竞赛事在全球体育市场表现十分出色。据官方数字统计。2015年中国游戏产业收入达到1407亿元。其中电子竞技份额占到270亿。超过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电子竞技市场。 “Conquer的国际大赛战绩辉煌。得奖后。体育总局、央视、《人民日报》等主流媒体纷纷报道。但是。如果成绩不好呢？ “电子竞技在中国依然有很长的路要走。在社会认可度还不算很高的情况下。每一年、每个赛季。职业选手们在世界各地拼搏。身披国旗拿下一个又一个冠军。他们知道。要想获得所有人的尊重。就得把成绩打出来！” 邱樱将博文拉到转发区。看见了已经退役的前Legend队长。中国Conquer第一人Cris的名字。 “一颗求胜的心是竞技的根本。希望新一代选手不要浮躁。不忘初心。别让金钱和诱惑埋葬你们的梦想。希望你们能够守住我们曾创造的荣耀。不负电竞人的期望！” 邱樱关上窗口。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了qiáng烈的不安。 书桌上的手机振了振。是季向空发来的微信。 “下周六有空吗？陪我看场演唱会？” 邱樱紧捂胸口。一时欣喜得说不出话来。这是……约会邀请？ 她内心方才被顾佳怡夺命连环问戳爆的气球又充满了喜悦。越chuī越大。身体轻飘飘的。仿佛随时能飞起来。 这一整天情绪起起伏伏。比过山车还刺激。好在最后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从小到大。邱樱始终觉得自己有个巨大的优点。做事极其认真。细枝末节都处理得完美。然而她也有个巨大的缺点。每当沉浸在剧烈的喜悦中时。她总会选择性无视某些重要的部分。比如她先前答应参加综艺节目却没检查嘉宾名单。比如她今天jīng心打扮。博览各种恋爱三十六计。全副武装坐上季向空的车。然后发现目的地贴满了宣传海报—— 超人气女团Firework首场中国见面会。 邱樱头皮阵阵发麻。差点抱头尖叫。这是哪一出啊？ 见她满脸诧异。季向空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车窗上。若无其事地说：“我有两张VIP票。想起你也很喜欢Firework。就带你一起来了。” 邱樱无意识地拉扯着衣服下摆。以前是喜欢。但现在…… 她竭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一场演唱会而已。来都来了。一个台上。一个台下。难不成他们俩还能死灰复燃不成？ 作为火遍全亚洲的女子天团。Firework的演唱会舞台效果极其绚丽。现场座无虚席。观众们高举着应援牌、闪烁手环、荧光棒。铺展开一片璀璨星河。中国籍成员Miya作为压轴登场。收获了最热烈的尖叫声。 粉丝们的脸上洋溢着对她狂热的喜爱。好多人甚至大叫着她的名字。痛哭出声。 “年度单飞呼声最高的艺人”“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团的命运”……邱樱心情复杂地看向舞台上那个如同太阳般灿烂的女孩。她有两个甜甜的酒窝。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可爱又动人。她曾是邱樱憧憬的对象。无数个孤独寂寞的黑夜里。是她的歌声、她的笑容带给邱樱前行的力量。 邱樱曾模仿Miya。甚至渴望成为她。可就像qiáng光下的影子会变得更加黑暗。她越是耀眼。便越让邱樱感觉到自己的卑微。 前奏响起。舞蹈开始。Firework全员穿着短裙。但傅弥雅的膝盖处和别人不同。他们离得近。看得很清楚。邱樱忍不住问道：“怎么就她戴着护膝？” 季向空笑了笑。语调有些无奈：“大概又是用力过猛。磕到哪儿了……” 不知为何。这么平常的一句话。却像针一样扎在心头。不断扩散着疼痛。邱樱垂下脑袋。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她心慌不安。手慢慢地主动向季向空靠近。即将触到的时候。他正巧拿起了水杯。 她的眼睛黯了下来。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不清。全场的尖叫喧嚣仿佛被隔离于另一个世界中。她觉得她好像听不清别的什么声音了。除了滚滚袭来的空dòng噪音。 命运真爱开玩笑。她喜欢的人的初恋对象是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 后来的演唱会Firework唱了什么歌邱樱一点都不记得。脑海中只有季向空专注地看向舞台的侧脸。他的眼眸如同平静的清潭。彩色的灯光在他英俊的脸上忽明忽暗。 散场的时候。有工作人员前来通知季向空。傅弥雅请他去后台的休息间见面。 邱樱闻言整个人都僵硬了。太阳xué突突直跳。嘴巴里泛出苦味。季向空思虑片刻。抬起手肘。宽大的手掌盖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一起去吧。” 邱樱盯着他漫不经心的笑脸。愣了好一会儿。 傅弥雅真人比镜头里的还要漂亮。不是普通的锥子脸。红扑扑的脸颊带着点肉。棕色的卷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显得更加健康亲切。 约定的地方没有别人。助理刚刚打开门。傅弥雅便兴冲冲地向季向空跑来。动作太急。摔了个大跟头。她却不在意。拍拍衣服就从地上爬起来。 邱樱注意到。当她跳起来勾住季向空的脖子时。他几乎是习惯性地微微弯下了腰。 他们以前到底是怎样的亲密无间才能拥有这般的默契呢？邱樱咬住下唇。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一些想着就会泛酸味的念头开始在脑海里横行霸道。 “向空！”傅弥雅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是啊。两年多了。你的歌也越来越好听了。”季向空脸上带笑。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拥抱。傅弥雅这才察觉到有哪里不对。眼角余光扫见邱樱。刚才还挂在嘴边的笑迅速凝固了。她目光一黯。却还是马上恢复了表演时甜甜的笑：“向空。这位是……你女朋友？” 季向空侧头看向邱樱。眼眸中满载着清澈的流光。 邱樱读不懂他的心思。这算什么？带着她和前任相见必须晒幸福的心态吗？ 她以为他在暗示自己配合表演。于是佯装亲昵地挽上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向他。 季向空嘴角上扬。笑意抑制不住地自眼底散开。他转过头对傅弥雅说：“是的。” 傅弥雅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全身似乎剧烈地一震。四肢都在微微颤抖。她眨眨眼。又眨眨眼。似乎是在消化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而季向空就这样看着她。目光平静而坦然。傅弥雅的嘴唇动了动。又抿上。过了一会儿她才恢复了先前活泼灵动的模样。gān涩地笑道：“你……你女朋友真漂亮。” “谢谢。你今天的表现也很棒。”季向空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他偏头看了眼抱着他胳膊。紧张得全身紧绷的邱樱。眼底笑意更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祝你以后的演出顺利。告辞了。” “啊。这样啊。这样啊……”傅弥雅目光闪烁。有些慌乱地抓着衣服下摆。“我的经纪人马上要来了。确实不能久留。那……你们先走吧。” “嗯。再见。” 季向空说罢便揽住邱樱的肩膀转身往出口的地方走。邱樱匆忙瞥了傅弥雅一眼。心跳加速。不知是慌的。还是虚的。 “向空！”傅弥雅在背后叫他。声音有些颤抖。“再联系哦！” 邱樱回过头。看见傅弥雅站在原地。嘴唇紧抿。眼眶泛红。 见季向空没有回头。邱樱紧张地看向他。他深吸了一口气。下颌收紧了再放松。缓慢地转过身。露出笑容：“好啊。” 转身的那一刻。他手掌往下找到了邱樱的手。紧紧握住。十指相扣。 这一幕像是致命一击。傅弥雅捂住嘴巴。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生气。覆盖在悲伤的yīn影下。只有邱樱自己知道。季向空握她的手握得那么用力。握得她指节发疼。就好像在寻求倚靠。在下定一个决心。所以她只能忍着疼回握住他。然后也同样露出一个言不由衷。却尽了她最大努力的若无其事的笑。 邱樱想。就算是在演戏。她也希望能成为他的支柱。给予他力量。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走到停车场时。邱樱轻声开口。语气如履薄冰：“……你们很久没见了吧。不叙叙旧吗？” 季向空停下脚步。眉梢往上挑了挑。笑道：“那我去叙旧。把你扔这儿？” 邱樱胸口一窒。也许她可以像电视剧里单纯无私的女主角般回答“你去吧。我自己搭出租车回去”。或是“你开心就好”。可她终究还是没大度到那种程度。她拉住他的袖子。将头摇成了拨làng鼓。眼睛覆上一层雾气：“不行。你不许去。” 季向空弯起眼睛：“嗯。我不去。” 邱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你后天也休息吗？”邱樱坐上车后忽然问道。“我表妹周末家里总会来很多男孩子。他们都爱玩Conquer。一直想见见职业选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吗？” 她说得很快。也很急切。像是想要证明什么。想把什么东西抓在掌心。说完后又开始为自己找退路。本来也是颇为奇怪的要求。就算被拒绝也没关系…… “好啊。” 邱樱的心咯噔了一下。他居然答应得这么gān脆。 晚上邱樱将这消息告诉顾佳怡。表妹雀跃地说：“后天夏凌也会来！” 邱樱对夏凌的印象并不算好。最初为他的经历可惜。但后来她又在顾佳怡家里见过他一回。当时她正在找橱柜最底层的相册。夏凌突然站在自己身后时。她吓得差点撞碎了玻璃门。 “喂。你走光了。”男生歪了下脑袋。“蓝色的。” 邱樱匆忙拉了拉裙子下摆。窘迫得不行。 那个下午她和他们一起玩。深刻体会到夏凌是一个毒舌男。 一会儿是：“别说这种蠢而不自知的话。” 一会儿又是：“你脑子坏掉了吧。快去把头浸到马桶里呼吸下来自下水道的新鲜空气。没准能让你变得正常点。” 邱樱忍不住感慨。他长得那么帅。可能是因为说话太欠抽。以此防御。让人下不了手。 瞥见顾佳怡在一旁乐呵呵的。邱樱无奈摇头。恋爱中的少女个个都不可思议…… 周日。邱樱带着季向空来到顾佳怡的家里时。她的父母刚好出门了。宽敞的客厅里已经坐了十几个男孩子。正排队上蹿下跳地玩着体感游戏。 看到季向空的那个瞬间。他们纷纷扔掉了手柄。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激动得不能自已。仿佛遇见了影视巨星。 “Void！” “天啊！真的是本人啊！” “我只在电视上见过！” “我能跟你合影吗？” 季向空早已习惯这种待遇。签名拍照驾轻就熟。瞥见沙发角落窝着一个男生。兴趣索然地看着他。四目相对时。少年面露嘲讽。语调恶劣地说：“你就是那个最菜的啊？” 邱樱差点捏爆了可乐罐。顾佳怡脸色铁青。其他男孩子面面相觑——不愧是夏凌。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 季向空哈哈笑着不介意。随意拉了把椅子在长圆桌上的一台电脑前坐下。男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搓着双手提出轮流和季向空中路1V1单挑。季向空没拒绝。让了他们两拨兵。轻轻松松地将他们一顿吊打。 那感觉就像是两人比武。一方连另一方出招的动作都没看清。就被踹下擂台。 其中季向空和夏凌的那局时间最长。双方打得有来有回。局势一度十分焦灼。 “夏凌的单排分可是国服前二十呢！” 结果毫无悬念。夏凌失败。 事实证明。民间高玩面对经过特训的职业选手时。水平依旧是差了一截。季向空虽然被称为手残。但那是趋向比较顶尖的职业选手得出的结论。 邱樱不禁得意地扬扬下巴。那些嚷嚷着“我上我也行”的弹幕大神。要是敢当面挑战。就是以卵击石。 这几盘切磋就像是破冰游戏。他们很快便熟络起来。欢声笑语不断。就连夏凌也没再说不敬的话。邱樱看着季向空同这些年轻的孩子们打闹成一片。心里变得很软很软。 后来季向空带他们在电视上看世界电子竞技大赛冠军战队的采访。回播的比赛跌宕起伏。一次又一次震撼人心的反转看得人大呼过瘾。 有男生忍不住感慨：“好羡慕你们啊！靠玩游戏赢奖金！” “这可不是玩。”季向空摇摇头。“篮球最早也是个游戏。慢慢发展出了NBA这样的职业联赛。电子竞技是国家承认的正式体育项目。尽管和篮球形式不同。但它们所传达的jīng神是一样的。” 季向空收起了松松垮垮的坐姿。双腿敞开。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jiāo握。 他正色道：“电子竞技考验一个人的理性分析能力、毅力、体力、反应力、注意力、抗压力、大局观和团队合作能力。想要得到好成绩。除了天赋。还需要日复一日艰苦严谨的训练。” 邱樱一直觉得。季向空正经说话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沉稳镇定、逻辑清晰。与他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判若两人。 “职业选手。为了战队成员之间的默契。通常都在俱乐部合宿。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家；为了保持长时间高qiáng比赛的体能。需要锻炼身体。按时作息；为了提高操作。需要磨炼手速和反应力。每天打满好几个BO3的训练比赛。研究训练录像。观摩别人的比赛。总结经验。学习和开发新英雄、新阵容、新战术。一天的训练结束后。还会各自单排锻炼手感。保持状态。” 男生们像是被开启了一扇新大门。全神贯注地听着。如同专注听讲的好学生。 “不仅如此。职业选手需要非常qiáng大的内心。你们想象一下。你在比赛时的一举一动。背后都有几千万人在看着。你稍微操作不慎。观众就会将你喷得狗血淋头……” 男生们似乎体会到了那种感觉。顿时个个都绷紧了身子。邱樱瞪了他一眼——看你把孩子们都吓成什么样了。 一番话后。男生们对他肃然起敬。一口一个“季神”。好奇地追问更多关于电竞圈的信息。 有人问：“季神。你觉得我打职业行不行？” 也有人说：“为了梦想。我愿意吃苦！” “不是人人都能成为世界级的选手。每年为国家赢得奖牌的战队只有那么几支。而失败者却是成千上万。”季向空的声音温柔而不失气势。“选择这条路。你就得赢。就得取得成绩。就得达到金字塔的顶端。否则。不过是荒废时间罢了。” 晚饭后邱樱在厨房洗碗。季向空主动过来帮忙。 邱樱将橡胶手套递给他：“谢谢你今天能来。” 季向空不正经地冲她眨眨眼：“我说过的。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邱樱胸口一甜。不好意思地笑了。整个身子都觉得暖洋洋的。 “而且也有大惊喜。那个夏凌的打法和风格。与Cris队长当年非常相似。他是国服前二十的玩家。很多俱乐部都在关注。没想到被我遇上了本尊。” “他有潜力打职业吗？” “前途无量。”季向空有些无奈地感慨。“真羡慕这些手速快、有天赋的孩子啊。”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邱樱佯装镇定地问：“你上次说……你很喜欢我。是哪种喜欢？” 季向空笑了笑：“你觉得呢？” 邱樱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讨厌的那种？粉丝？朋友？” 季向空不说话。专注地在水池前清洗餐具。周围安静得有点吓人。邱樱鼻间泛起涩意。后悔自己的唐突。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哐当—— 季向空不知怎么打翻了水果盘。橘子苹果生梨滚了一地。邱樱忙不迭地蹲下身去捡。罪魁祸首却不帮忙。蹲在她身边若无其事地旁观。 邱樱不满地转过头看他：“哎。你别愣着呀。快动手……” 话音未落。季向空突然揽过她的肩。俯首吻她。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双唇一触即分。邱樱毫无准备。满脸愣怔。季向空离她稍微远了些。垂下眼帘。直挺的鼻梁蹭着她的鼻尖。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湿润而炙热。 他再次低头含住她柔软的唇瓣。时而舔舐。时而轻咬。时而细吮。苏苏麻麻的感觉蔓延至全身。邱樱心慌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四肢逐渐变得无力。整个人都瘫软了。 厨房的门没有关上。开着条细缝。孩子们玩游戏的声音飘了进来。 “对面这辅助和Carry在秀恩爱吧！” “好辣眼！快放技能！” “烧！烧！烧死他们！” 季向空越来越用力。邱樱脸颊滚烫。喘不过气。被欺负得双目氤氲。冷不丁听见顾佳怡在外面喊道：“樱姐。需要帮忙吗？” 季向空稍稍松口。邱樱得了空隙。竭力让自己说出一句整话：“不用……” 没待她说完。季向空便咬住她的下唇。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一只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贴近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掌扣在她的后脑。不断加深这个吻。邱樱被亲得毫无力气。任由他攻城略地。厮磨纠缠。心脏跳得如同擂鼓。 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过来了！邱樱脑海中警铃大响。开始不安分地挣扎。 见她心神不宁。季向空便将她的手腕反剪到背后。故意亲出声音。外人听不见。但此刻在她的耳畔不断放大。真是要命。她用脚踢踢他的小腿。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门口的脚步声远去才解除警报。 过了许久。季向空终于松开她的唇。手指揉捏着她小巧的耳垂。哑声道：“我对你。是这种喜欢。” 顾佳怡开门的时候。邱樱正背对着她捡东西。没有回头。季向空站在门口。侧身一步。高大的身躯将邱樱挡住。笑容温和友善：“这里有我帮她就够了。你们继续玩吧。” 顾佳怡点点头。很识相地把门关上了。 季向空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递给邱樱。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你这里好红。”他勾起一边的嘴角。笑道。“我弄的。” 邱樱把可乐罐按在又痛又热的嘴唇上。气鼓鼓地瞪他：“坏蛋。” “嗯。”季向空眼底的笑意加深。温和地摸了摸她的长发。从头顶到发梢。动作暧昧缓慢。如同安抚一只羊羔。“以后还有更坏的。” 第十三章 内忧外患 晚上季向空送邱樱回去。车快开到小区门口时。他突然问道：“有件事差点忘了说。能去你家坐坐吗？” 脑海中浮现出先前在厨房里那个激烈缠绵的吻。邱樱脸颊烧得通红。谁说初吻都是青涩甜蜜的？她当时紧张得后背全是汗。门外都是未成年人。这家伙太乱来了！ 见她没有反应。季向空又重复了遍。邱樱一个激灵。说话的声音都有点虚：“去我家？太……太晚了吧……” 季向空一脸好笑地拍了下她的脑袋：“你想什么呢？” 进屋后。季向空直奔主题。打开电脑。在自己的云端网盘处下载了好几个视频。 “我本来没怎么关注乔馨。但她和你solo那局过后。我就去查了下她之前直播的记录。”他点开其中一个文件。是乔馨的直播录像剪辑。“一般游戏主播在直播游戏的时候。团战时多半会因战局紧张而全神贯注。而她基本上全程都在和弹幕轻松聊天。战场上的操作也没落下。一心二用成这样。可谓奇才。” 邱樱点点头。她自己直播时查看小地图和兵线情况就忙得无暇分身了。还要时刻和队友jiāo流信息。通常在等待复活和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说上几句话。 视频中。乔馨跟观众聊着白天购物时的趣事。眼睛没对着屏幕。显然是聊嗨了。可鼠标却在商店选购界面中来回移动。查看着物品信息。 季向空不紧不慢地说：“你看。她从来不分析自己的出装。不分析自己的行为想法思路。我能想到的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买这件新装备。以及下一个装备会出什么。” 邱樱的心慢慢沉了下来。Conquer中有上百件不同种类的物品道具装备。不同英雄在不同时期的出装选择。对战局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无论是玩家还是职业选手。这都是值得探讨的话题。而作为“技术主播”的乔馨。在这一点上居然完全略过。实在奇怪。 “而且。她直播的时候。仅仅一味地描述战况。根据局势做出反应。”季向空嘲讽地冷笑道。“不得不说。演技真不错啊。只可惜。话语和行动总是慢半拍。” 邱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倒吸一口气。 季向空勾起嘴角。手指在桌板上扣了扣。笃定地说：“她应该是代打。” 别人在旁边操作。而她负责在镜头前装模作样！ 邱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脸通红。声音提高了八度：“太过分了吧！这是欺骗观众啊！” 季向空点点头。补充道：“中路单挑bào打你的。应该也不是乔馨本人。” 顷刻间。愤怒、羞耻、委屈、不甘拧成一股劲。激涌而上。 “这个浑蛋！骗子！她身上有什么是真的啊？”邱樱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地踹了椅子好几脚。“我一定要揭穿她！代打不仅戏弄观众。对其他敬业本分的主播来说太不公平了！” 见她气得像只奓了毛的猫。季向空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嘱咐道：“别贸然行动。乔馨粉丝那么多。背后又有经纪公司撑腰。还是游星目前的一姐。内里的泥深得很。就连Conquer中国区的负责人都和她关系不同寻常。” 邱樱露出了被噎住的表情：“她……她不是在和祁越谈恋爱吗？” “这种混圈的女人。怎么会只有一个男人呢。”季向空眉毛一挑。“连阿轩都收到过她发来的泳照。” 邱樱目瞪口呆。胸膛剧烈起伏着。似有火山爆发之势。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抓着他的袖子挤眉弄眼地问：“哎。那她的D罩杯到底是不是垫的？” 她这反应文不对题。季向空偏过头笑得肩膀颤抖。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你的应该不是。” 邱樱闻言色变。气鼓鼓地扑过去咬他。 季向空准备离开的时候。邱樱站在玄关处看着他换鞋。想起好几个月前也是在这里。她真假参半地向他告白。被他含蓄地拒绝了。 而现在。他在门口转过身。拉住她垂在身侧的双手。亲昵地晃动。 “孙哥那边的男生们我都教训过了。我是看着孙哥的比赛长大的。他是我的偶像。更像是家人。所以我才会带你去见他。” 邱樱乖巧地应道：“嗯。” “过几天我要回家陪我妈过年。然后集训几周。就是chūn季赛了。” “嗯。” “我训练的程度比一般人要qiáng。不能像平常人那样有很多时间陪你。想问题的时候会闭关。也许一个星期都见不了一次面。你能忍住不想我吗？” “嗯。”她想成为他的动力。不想让他分心。 季向空却突然摇了摇头：“我忍不住。有颗好吃的糖。因为怕上瘾。所以一直克制着不动。抓心挠肺的时候想象一下它的味道就会很开心。可是一旦吃到了。发现比想象中的好吃多了。就会不断地想继续吃。” 他垂眸看她。眼角眉梢漫溢着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邱樱脸红到了脖子根。不敢对上他的目光。轻声道：“你比赛打得好。就给你吃。打得不好就没得吃。馋死你。” 她说话的时候睫毛扑闪。嘴唇鲜红润泽。下巴尖尖的。几缕长发垂在漂亮的锁骨处。弯成一个弧度。 “好。”季向空心头一动。俯首轻咬她的耳垂。低哑的嗓音在一片细密的亲吻声中散开。“来。我们先把上个赛季那么多场的连胜结算一下。” 后来一整个礼拜。邱樱直播的时候。穿的都是高领毛衣。 进大学以来。每年chūn节。邱樱都是在表妹顾佳怡家过的。母亲已为继父诞下一子。新的家庭和谐美满。偶尔会在除夕夜打来电话。gān巴巴地询问一些近况。电话后半程总免不了怪邱樱太倔。若是能乖巧地讨继父欢心。又何至于被完全断了经济支援。 邱樱笑着不答。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与其等待自己被抛弃。不如先一步展翅高飞。 由于在狸猫直播平台上拥有超高人气。邱樱的直播时薪随之猛涨。很快她便有机会签下一年的合约。不仅如此。观众粉丝们送的礼物、解说比赛赚的钱足以让她过得体面。但她从不买奢侈品胡乱花销。将这笔钱攒起来作为以后买房的首付。 晚上顾佳怡和邱樱同睡一间房。闲聊时提到夏凌。据顾佳怡说。自从那次中路单挑输给季向空后。夏凌加了季向空的微信。没事就缠着他要求PK。 “夏凌说季神脾气真好啊。有空就陪他切磋。还要求他好好写作业。像个大哥哥一样。我还是第一次听那个毒舌夸人。”顾佳怡开心地推了推邱樱的胳膊。“都是托你的福。” 邱樱笑着没戳破。季向空曾赞夏凌天资过人。打法风格像极了刚出道时的Cris。这是想捡宝呀。 两个女孩子正窝在chuáng上看爱情片。中途邱樱被一个电话叫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时不时地咧嘴轻笑。 顾佳怡挑挑眉：“哎哟。季帅哥的电话啊？” 邱樱没理她。低头专注地发微信。长长的睫毛低垂。满脸甜蜜。 顾佳怡扑过去挠她痒痒：“我就知道那天你们在我家厨房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洗个碗洗了一个多小时。快jiāo代。什么情况？” 邱樱抵挡不住她的攻势。向她更新了感情进展。笑容却在听见她的某句话时突然僵住了：“傅弥雅要单飞？” “小道消息早就传开啦。合约到期。马上就要离团回国发展了。”顾佳怡也意识到了同一点。正色道。“这次来中国。是Firework的第一场中国演唱会。也是Miya在的最后一场。季向空多半是知情的。” 邱樱的心骤然收紧。她迟疑地说：“他带我去Firework演唱会的时候。我们并没有确立关系。散场后他带我去见傅弥雅。告诉她我是他的女朋友……我也觉得挺奇怪的。” “樱姐。你能和他两情相悦。我很高兴。不过咱们也得把其他情况想一下。”顾佳怡充分发挥自己小说作者的想象力。“他在这种时候跟你jiāo往。还带你去见前任。也许他是想告诉前任。自己已经走出了过去的yīn影。没有她也能过得很好。让她不用担心？又或者。他余情未了。想借此与过去做个了断？” 邱樱嘴唇紧抿。没有说话。 顾佳怡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坏的那种。当然。这是假设啊。就是。他想利用你刺激她……” “不会的。”邱樱打断她。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我。” 顾佳怡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连连摆手：“对对对。不会的不会的。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邱樱知道。顾佳怡的担忧不无道理。Void季向空。战场欺诈师。说的话、做的事都让人捉摸不透。刚认识没多久时。她就被他耍得团团转。 就像季向空自己说的。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温柔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将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而他不正经地勾起薄唇。眉毛上挑的时候。又坏得令人心颤。 林逸轩提过。季向空的感情状态始终是个谜。就算在分手后。他还是很关注傅弥雅。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追星族。而他现在对傅弥雅真正的想法。他也从未告诉过自己。 邱樱看着黑了屏的手机。很慢很慢地说：“佳怡。我从小就什么都得不到。只能被迫四处索取。早就练就了讨好陌生人达到自己目的的本事。可是。面对很重要的人。我却不敢轻易提要求。潜意识里觉得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为我付出。生怕对方觉得我是个麻烦。在感情上亦如此……” 顾佳怡心疼地抱住了邱樱。听见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可是这一次。我很想要勇敢。” 三月。CPLchūn季赛正式开幕。与此同时。傅弥雅单飞回国发展的消息在全网炸开。热搜度久居第一。#Conquer#、#狸猫直播平台#、#CPL#紧随其后。起因为各路大V最新爆出的猛料—— 【Firework人气成员傅弥雅签约狸猫。开启网络直播首秀！】 在与狸猫直播平台签约的粉丝见面会上。傅弥雅称自己是个游戏迷。时常关注着国内外的电竞比赛。最爱玩风靡全球的MOBA游戏Conquer。宣布与狸猫合作后。除了定期在手机客户端与粉丝聊天互动外。她闲暇时还会直播打Conquer。 电竞圈宅男众多。Miya的死忠粉数不胜数。如今得知女神还是同道中人。宅男们如同打了jī血般奔走相告。哭喊着要求上jiāo钱包。 邱樱看到。被问及玩游戏的历史时。傅弥雅在镜头前甜甜地笑：“读书的时候经常和相熟的男孩子一起玩。补刀、走位、技能的释放等等。都是他手把手教会我的。” 主持人问道：“你之前提过对游戏玩得好的男生特别有好感。能问下原因吗？” 傅弥雅眼神清亮。仿佛在回味一段幸福的时光。语调缓慢而温和：“我觉得玩团队作战游戏非常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比如说。如果一个人能在极端不利的局势下始终保持情绪平和、沉着冷静。带领队友走向最后的胜利。那么在现实中。他多半也是个隐忍可靠的人。” 一句话激起千层làng。弹幕上单身狗们群魔乱舞：“女神说的就是我！我打游戏从不喷人！” 也许只有邱樱知道。傅弥雅口中的人到底是谁。眼前浮现出他们并肩坐在电脑前的画面。邱樱胃里一阵阵地泛酸。她用力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过去了。都过去了。 直播间内。主持人问：“Miya。你最欣赏哪位电竞选手呢？” 傅弥雅的回答没有任何的迟疑：“Void。季向空。” 邱樱的心骤然收紧。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疯狂炸出的弹幕覆盖上了整个画面。 chūn季赛开始后。季向空正式进入闭关模式。每天只有临睡前才有时间与邱樱打一通简短的视频通话。邱樱发现。他几乎不会同自己说负能量的东西。总是试图变着法子逗她开心。仿佛训练的枯燥艰辛、队友的冲突矛盾、比赛和观众带来的压力统统都不存在。 他们相处时。除了当初被Legend踢除后。他酒喝多了。难得在她面前展露了自己没有防备的一面。其余的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默默地帮助她、温柔地安慰她。替她抚平眉间的皱起。给予她前行的力量。这令邱樱感到既幸福。又不安。 这种不安。在遇见傅弥雅这颗定时炸弹后。在脑海中不断扩大。 chūn季赛开赛两周后。STV与狸猫直播平台联合举办的Conquer全明星赛也拉开了帷幕。这场吸睛力十足的表演赛由顶尖职业选手、解说与一线明星组成。本届除了有歌坛天王周城、新晋影帝阮默怀坐镇。还邀请到了呼声最高的宅男女神傅弥雅。 令邱樱始料未及的是。傅弥雅称自己的Conquer技术不够娴熟。主动要求季向空成为她的教练。周末带她一起双排。VPG俱乐部自然不会错过这种为自己宣传造势的机会。慡快地答应了下来。 这一下。季向空连休息日都没了。 邱樱虽然委屈。但也能够理解。如今的电竞圈越来越商业化。俱乐部需要考虑方方面面。照顾粉丝。讨好赞助商。扩大影响力。所以。比赛很重要。而商业演出也同样不能马虎。 晚上打电话时。邱樱佯装不开心。但听见电话那头季向空低低的咳嗽声时。她的心便顿时软了下来。焦急地问他有没有生病。直到他笑着说没事才缓过神。然后她又忍不住怪自己。在这种赛程紧张的节骨眼。还闹什么小情绪。 全明星赛结束的那天晚上。邱樱在家里看完了直播。镜头拍到嘉宾走下舞台的台阶时。见穿着高跟鞋的傅弥雅扶着季向空的手臂。她的心头便涌上了qiáng烈的不安。 半小时后。邱樱开始拨打季向空的电话。她焦急地等着。对面却一直是忙音。 打到第三通时。电话终于被接通了。却无人应答。像是偶然碰到了接听键。邱樱正打算挂掉。片刻后那边隐约传来傅弥雅的说话声。似乎隔了一段距离。越来越近。 “我都问过了。那个邱樱……你是因为她模仿我才注意到她的是吗？” 一瞬间。像是被钝器击中了心脏。邱樱用力捂住嘴。 “你带她来见我是为了气我对吗？你怪我。怪我当年离开你。所以才故意这么做对不对？你相信我。我和RXG的队长。我和他什么都没有。都是公司的安排……” 邱樱的脑海一片空白。沉闷的疼痛几乎将呼吸与身体剥离。她听见傅弥雅的声音因哽咽而支离破碎：“这么多年来。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和你分手。你的朋友告诉我。你的钱包里有我的照片。你时常会看我的MV和综艺节目。你随身带着我亲笔签名的珍藏绝版专辑……” 像是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到了临界点。傅弥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如同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向空。你还喜欢我对不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好不好？” 她是给予无数人希望和勇气的太阳啊。可现在哭得那么惨。仿佛透支了一辈子的悲伤。 “弥雅。”电话那头。季向空的声音疲惫而无奈。“都过去了。” 邱樱手一抖摔了手机。仿佛听见心脏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声音。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痛。 过了好久。邱樱颤抖地捡起手机。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她看着漆黑的屏幕。不敢回拨。也不敢想象。那一端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多年后的破镜重圆。还是自始至终就没分手…… 她很慢很慢地坐在地上。将身体蜷缩成一团。脑袋埋进臂弯。感觉着眼泪一道一道地自脸颊滑落。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就这样在死寂中等待。等着他提出分手。 季向空的电话来得比想象中的要快。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开视频。 “我刚刚才回基地。之前手机静音了。你找我了吧？”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误接了她的电话。让她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邱樱攥着衣服的下摆。紧张得几乎开不了口。 “怎么啦？生气了？” 他的声音温润如醇酒。每次说“怎么啦”的时候。语调都拖得长长的。像是带着无限的耐心和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明明有一堆疑问在脑海中横行霸道、肆意叫嚣。可话到嘴边。却只剩缄默。邱樱害怕。一旦问出口。就再也不能抓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柔。她舍不得。 最终。她听见自己gān巴巴的声音：“表演赛好玩吗？” 季向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基本就是舍命保明星。挺没意思的。” 邱樱嘴唇微抿。小心翼翼地问：“你们去庆功宴了吗？” “去了。但我提前走了。要是被他们缠住喝酒。今晚就没法哄你睡觉了。” 虽然季向空的语气轻快。但她仍能从中听出qiáng颜欢笑的痕迹。邱樱感觉得到。他的情绪同样低落。 季向空的声音有些迟疑：“对了。今天散场后……” 邱樱的心怦怦狂跳。胸口阵阵闷痛。 季向空沉吟许久。轻轻地叹了口气：“没什么。” 互道晚安后。他叫她的名字：“邱樱。” “嗯？”她不禁又开始心慌。 “邱樱。” “我在。” “邱樱。” 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你想说什么呀？” 季向空却低低地笑了：“没事。就是突然想叫叫你的名字。” 挂了电话后。邱樱怅然若失地倒在chuáng上。感觉像是在看一部被剧透的nüè心电影。清楚地知道悲伤的场景即将上演。可该发生的情节迟迟未发生。于是又庆幸。又心焦。 她不知道的是。季向空的处境远比她想象中的糟糕得多。他早已自顾不暇了。 chūn季赛赛程过半。国内Conquer圈警钟狂鸣。 自去年八月西雅图全球总决赛痛失冠军后。大半年过去了。居然没有任何一支中国队伍在世界性的Conquer比赛中再次夺冠！ 不同于之前几年Legend、Dragon、VPG三足鼎立。称霸全球。如今豪qiáng争相崛起。美国自冠军战队Titan出世。Jeffery Chen登顶排位赛第一后。士气锐不可当。欧洲、韩国战队实力依旧qiáng劲。东南亚电竞发展迅猛。而反观中国Conquer战队。则体现出一片颓势。 三大豪门状态低迷。一线队碌碌无为。相比于国外天才少年辈出。国内的职业选手青huáng不接。老人状态下滑。新人难挑大梁。在国内的比赛中。这三支队伍依然能够名列前茅。可一旦出国比赛。电竞圈因大量资本投入后产生的问题终于在战绩上浮出水面。 Dragon以防守坚固闻名。高地更是被国外队感慨为“万里长城”。可在如今不断加快节奏的版本中。他们仍不更新战术。这毫无血性。动不动就将比赛拖上个把小时的“乌guī式”打法。被观众怒喷“膀胱局”（比赛时常太久不能上厕所。考验膀胱忍耐力）、“没有观赏度”。 而Legend也没好到哪里去。作为中国新生代第一中单的裴熙。刚出道时能吃尽全队资源。后期杀穿全场。可随着人气不断上升。裴熙成为各个战队重点研究的对象。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想尽办法破解。在国外的比赛中。从BP开始他就被针对。拿手英雄悉数被禁。中路三人无限游走杀他。他本就是发育型中单。被击溃后装备、等级落后。无法以一敌多。他便不知该如何继续。队友又站不出来。只能连连溃败。 而这届CPL秋季赛的冠军。VPG战队。则遇到了最大的考验。门户网站上新闻不断—— 【VPG俱乐部CEO舒雯重病住院！电竞武则天大权旁落！】 【VPG又爆内讧视频。祁越季向空训练室激烈争吵！】 季向空不太爱提VPG的队内问题。从他的只言片语。加上林逸轩时不时传来的小报告中。邱樱得知。VPG其他成员们以高价签约直播平台。不认真训练。季向空喜欢开发新阵容。而其他队友只想打自己擅长的英雄。不去练习。后来。与季向空关系亲密的CEO舒雯失势。加上祁越在中间煽风点火。队员孤立季向空。临场不听指挥。成绩一落千丈。季向空闭口不谈队内氛围问题。而粉丝总将错误归到他身上。 林逸轩甚至用“东郭先生与láng”来形容季向空的队友们。 季向空刚加入VPG的时候。他们四个人经历了职业低谷。又为裴熙当了一年的背景。挫光了锐气。在舒雯的qiáng压下。听从季向空的战术安排。一路凯歌高奏。可得到秋季赛冠军后。他们又开始了自我膨胀。 人总是这样。憋着一股劲的时候。便能一心向前。对其他事情不管不顾。迸发出无限的潜力。而一旦目标达成。尝到了成功的滋味后。心态便很容易再次失衡。 他们中有的对于季向空在比赛中的失误耿耿于怀。有的对季向空不断上升的地位心怀不满。有的对粉丝们的chuī捧信以为真。以为胜利全靠自己的力挽狂澜。而季向空不过是照例抱大腿…… 在爆出来的视频中。季向空正在播放比赛录像。不时停下来指出祁越的操作细节失误。见对方一脸不耐烦。他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是在怪你。版本更新了那么多。你只会这三板斧。早就被人想出无数种方法破解了。” 祁越起身一脚踹飞了垃圾桶。梗着脖子恶言恶语道：“我受够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整天对我指手画脚？” 季向空不卑不亢：“我是队长。赛后分析是我该做事的事。” “舒雯凭什么让你空降为我们的队长？凭你的技术好？”这句话像是触到了祁越的怒点。他鄙夷地冷哼一声。肩膀随之耸动。“我看。是能满足她的……其他方面的技术吧。” 季向空面色一沉。下颌的线条随之收紧：“你胡说什么！” 祁越的手指狠狠地指向季向空的鼻尖：“我就是看不惯。看不惯你这种操作烂却能靠着女人继续打职业的废物！” 自始至终。VPG其他三人都在一旁冷眼旁观。 邱樱看着这个视频。眼眶逐渐发酸。愤怒在胸口燃烧。仿佛能听见骨节颤抖着咯咯直响的声音。 而网上的评论却大半站在祁越这边。一个是昔日的世界冠军。一个是备受争议的电竞jiāo际花。在支持祁越的人眼中。季向空不过是被Legend踢除后靠着人脉进VPG的丧家犬。恰逢队友状态恢复。带他躺赢成冠军。不老老实实感恩就算了。还敢倒打一耙！ 指点前世界冠军？季向空个手残凭什么啊？ 邱樱没控制住情绪。在晚上直播时力挺季向空。结果收到了大量的私信轰炸。其中有个她直播间的常驻观众写道—— 邱樱。我是祁越的粉丝。在我心里。他是最顶尖的选手！他脾气不好。说话直。可我们就是喜欢他。心疼他遭遇不公。见不得任何人说他不好！ 我很喜欢看你直播。但今天听到你为季向空说话。我决定对你取关。我偶像讨厌的人。我也讨厌！对不起了！ 邱樱叹了口气。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无论偶像说什么、做什么。不加以判断。就无条件支持的粉丝。也许他们并不知道。这种行为会给他人带来怎样的伤害；他们并不知道。这种行为也会使心爱的偶像迷失自我。 后来的几个月。邱樱过上了地狱模式的生活。 大四主要由毕设和实习组成。为了将STV的Conquer解说职位转正。邱樱接下了各类比赛的线下解说工作。天南地北地跑。无论是在万人体育馆举行的商业赛事。还是场地简陋、没有隔音房的高校联赛。都能看见她的身影。 有时候主办方安排不当。她还得帮忙在场馆外凭空搭出解说台。天还未转暖。边说话边喝着冷风。好几次她被人拍到因为中午时间赶。她没跟其他解说一起去餐馆。直接找了个台阶坐下后边复习资料边啃盒饭。 每次版本更新后。除了职业选手。解说也得第一时间背出所有的数据。给出自己对新版本的理解。在这一方面。邱樱的勤奋程度几乎无人能及。解说比赛时。英雄的技能改动、新道具的说明。她张口就来。不仅如此。她还要不断提高自己的Conquer技术。排位上分。为将来揭发乔馨代打做足功课。 由于顶级战队只参加国内的大型线下比赛。这段时间邱樱几乎没法见到季向空。她将自己所有的疑虑不安深埋心底。每天临睡前为他加油打气。只要看见视频那头他的笑容。仿佛所有的疲惫就能随风消散。 六月。CPLchūn季赛落下帷幕。出人意料的是。林逸轩所在的新晋qiáng队Newland力压三大豪门。成为chūn季赛的冠军！ 每年Conquer中国赛区有三张晋级西雅图全球总决赛的门票。chūn、秋赛季冠军各一张。另外一个名额。则从全赛季积分最高的四支队伍中选出。 Legend和Dragon。将有一队无缘为国出征。 双败赛后。果然最后只剩两支豪门队。邱樱不是最终局的赛事解说。在后台帮忙。出去跑腿时。她撞见了正在谈话的季向空和裴熙。 这还是邱樱第一次见到他们私下jiāo流。气氛有些紧张。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季向空指出裴熙不顾队友死活、独断独行的打法会成为全队的软肋；而裴熙固执己见。他不信任队友。所以比赛时总以保证自己经济优先为准。 “裴熙。如果只是一对一。你可以打赢世界上所有人。”季向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嘴角依然上扬。却是qiáng忍着怒气的征兆。“但是。Conquer是团队的游戏。五个人打一个。你再qiáng也是不可能全胜的。” 见裴熙沉默不语。季向空轻笑出声。眼眸中的色泽逐渐变得凝重。语气也愈加咄咄bī人：“还是说。你只是在享受个人英雄主义带来的快乐。没有在乎过其他四个同伴的心情？电子竞技对你来说。莫非只是遇不到挫折的天才偶尔寻找到的乐趣？” 裴熙依旧没有回答。在季向空看来等同于默认。他弯起眼睛。右手缓缓握成拳。又松开。竭力抑制着声音的颤抖：“你那么有天赋却不好好珍惜。那不如给我啊！” 邱樱的心也跟着揪紧。季向空总说自己不喜欢裴熙。不慡他Conquer打得好、长得帅。人还跩。可是。那么豁达的一个人。又怎会真的视别人为眼中钉。又怎会恨铁不成钢地劝对方改进呢？ 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也许都是因为对方身上有着长久以来。自己所渴望拥有的东西。 “我是认真的。”裴熙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季向空。“我想赢。” 季向空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他笑了笑。没有多话。 两人就此分别。擦肩而过时。季向空伸出拳头敲了下裴熙的肩膀：“加油。” 后来的比赛中。裴熙发挥神勇。Legend3:0碾压Dragon。拿到通往西雅图的最后一张门票。 随着CPLchūn季赛的落幕。STV公布了转正名单。只录取邱樱一人。 扎实的基本功。jīng准的BP阵容预测。即时的团战分析。在无数人的见证下。邱樱一步一步。努力摆脱着花瓶的称号。 乔馨的团队当然不会闲着。游星力捧的一姐怎可就此落榜。他们发动水军。不断拿邱樱的游戏技术不过关。以及之前的中路solo邱樱惨败说事。乔馨的粉丝们击鼓鸣冤。矛头直指STV。数周后。不知最终出于什么原因。STV发表公告。乔馨再次成了邱樱的同事。 这条消息令邱樱感觉五雷轰顶。她早就知道乔馨有后台。但没料到乔馨的后台如此坚硬！邱樱与乔馨又被拉到了舆论旋涡中。直到一个小号发布的视频横空出世。 视频中。乔馨好几次走位不慎被敌方围剿。左下角的摄像头画面里。她哀号着用手捂住脸。之后视频陷入黑幕。浮现一行白字：“她的双手都举起来了。可鼠标还在动。” 如同一颗石子坠入水潭。掀起阵阵涟漪。可大部分人竟为乔馨洗白。说视频Po主是在恶意泼脏水。邱樱压抑已久的不满与愤怒在此爆发。她将收集的乔馨代打证据悉数整理完毕。向游星直播平台揭发。 谁知游星早就知道乔馨是代打。但她身为台柱。名气响、粉丝多。给平台带来巨大的浏览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邱樱气得浑身发抖。一想到今后要和这样可鄙的人同台解说。就恶心不已。她愤然在微博曝光乔馨代打的细节。黑字加粗地写道：“如果找人代打吸粉捞钱就是电竞。那每天艰苦训练。认真在做这行的人们到底算什么？！” 这微博一出。圈内哗然。可舆论照旧一边倒。邱樱心寒地发现。主播们对乔馨代打心照不宣。可顾忌她后台坚硬。怕得罪权威。统统都敢怒不敢言。明哲保身。不愿惹事。 甚至还有些著名解说和电竞记者在微博上力挺乔馨。乔馨粉们借机大军攻入城下。疯狂攻击。指责邱樱栽赃嫁祸。 就连季向空和陆依依也不支持她在此时与乔馨起正面冲突。 邱樱关掉了电脑和手机。突然觉得很累很累。这几月。随着对圈子的深入了解。她看到了梦想光环掩盖下那丑陋不堪的一面。热血渐凉。却又心怀不甘。 邱樱倒在chuáng上。睁着眼。久久无法入睡。 窗外下起了bào雨。雨点疯狂砸击着玻璃。如同重锤敲打着心门。而黑夜。才刚刚开始。 第十四章 西雅图不眠夜 七月。全世界规模最大、关注度最高、奖金池最深的电竞盛典。Conquer西雅图全球总决赛即将chuī响战争的号角。经过一整年硝烟弥漫的激烈角逐。最终。VPG、Newland、Legend三支战队代表中国出征！ 由于长时间在国际比赛中表现不佳。西方媒体对中国战队成绩预估极低。加黑的新闻头条直言“Chinese Conquer is dead”！一些别国也跟风大放厥词。嘲讽不断。一时国内群情激愤。电竞迷们疯狂地在网上为中国代表团鼓舞打气。霸气横幅、应援视频、励志长文层出不穷。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发出自己的声音。 “Newland加油！你们是CN Conquer的未来！梦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 “VPG！不要内讧。打出气势！打出血性！你们曾是冠军。让那些所谓的列qiáng睁大眼睛看看。什么是王者归来！” “粉Legend五年。每年都为距离奖杯一步之遥而痛哭。裴皇。Cris大神的冠军梦。就靠你代替他圆了！在总决赛结束时狂喜地吼出‘恭喜Legend’是我们大学四年做的梦！” 与此同时。由美国游戏巨头D社钦定的中国区官方解说席名单出炉！除了各位超人气的金牌解说外。新人邱樱的名字赫然在列。 收到D社发来的邮件时。邱樱正在户外直播动漫展。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屏。阅完全文后。脑海里顿时敲锣打鼓。烟花爆竹噼里啪啦响。激动得差点将手中的宣传单揉成两个花球就地跳起夏威夷草裙舞。 被官方邀请参与规模堪比世界杯的比赛。是对游戏解说实力的最高肯定！ 更关键的是。没有乔馨！D社爸爸果然慧眼识英雄！ 网络上的舆论风向再次随之改变。游星不留余力地重捧乔馨长达一年。高喊着“实力派主播”的口号。D社这份名单无疑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游星的高层之一兼任知名解说。他甚至宣布退出解说席。希望主办方能给乔馨机会。结果。Conquer官网更新的界面上依然没有乔馨的名字。 一时间。有人为邱樱拍手称快。有人为乔馨愤愤不平。先前“乔馨代打”事件又被推成热门话题。风向逐渐从一边倒变为五五开。电脑前的观众朋友们纷纷拿起放大镜对准乔馨的直播画面。争当福尔摩斯。几星期内。电竞圈前有职业选手激昂热血的战前宣言。后有美女解说扑朔迷离的jīng彩宫斗。吃瓜群众围观得不亦乐乎。 中国Conquer代表团出发去西雅图的那天。机场被电竞迷挤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举着应援灯牌的年轻人。三支战队最先入场。选手们背着运动包。穿着统一的战队队服。有的结伴耳语。有的低头走路。有的偏过头冲粉丝笑。 浩浩dàngdàng的人群中不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一làng高过另一làng。粉丝们无法去现场振臂高挥。只能在这最后一程扯着嗓子为选手们加油呐喊。 “祁越！世界第一Carry！” “裴皇——裴皇——” “啊啊啊啊啊！Void好帅啊！” 跟在选手后面的是解说团。个个都是大咖级人物。风头毫不逊色。 “我看到Cris了！C神！C神！” 在无数记者的闪光灯、主播的摄像头下。邱樱屏息凝神。走路时昂首挺胸。想象着自己的身体被一根绳子系着往上提。要知道。很快他们出行的照片和报道就将铺天盖地散布网络。她可不想被拍到丑照做成表情包。 “邱樱！邱樱！” 听见自己的名字。邱樱闻声看去。不远处好多人挥舞着印有她照片的灯牌。见她的目光扫来。他们激动地高呼—— “樱女神！国际首秀加油啊！” “我们都在屏幕前看着你！” 邱樱又意外又欣喜。一下子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向他们挥挥手。露出最灿烂的笑。 这一年。她摸爬滚打、跌跌撞撞。从毫无内涵的花瓶到受到官方首肯的业界jīng英。经历过最恶毒的诋毁、最偏激的质疑。如同破茧成蝶。如今光鲜的外表下。是流了不知多少辛勤汗水和苦涩泪水的日日夜夜。 飞机抵达美国后。邱樱跟着大部分入住酒店。刚刚拿到房卡后。转身居然看见了乔馨。一路上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同行的解说洛天告诉她。游星让乔馨以工作人员的名义随团。美其名曰“去现场观摩全球顶尖解说的表演。学习进修”。 邱樱差点掰断了房卡。进修个鬼！这跟没被邀请的女星跑去颁奖仪式蹭红毯博热度有什么区别嘛！ 她还来不及彻底宣泄完不满。便被拉入繁重的赛前准备中。 西雅图全球邀请赛在两天后正式拉开帷幕。首日可谓空前火爆。内容jīng彩纷呈。职业选手的红毯、盛大的开幕式、Cosplay表演、签名会…… 只可惜。中国Conquer粉沉浸在盛典中的喜悦还没多久。便被随后噩耗般的战讯击碎。三支中国队小组基本垫底。无一进入胜者组。竟悉数进入下周一的BO1淘汰赛！ 虽然大家早已窥到颓势。可没想到会如此惨烈！中国Conquer霸主地位持续多年。这让国内的媒体和粉丝们如何接受？！ 网络上。谩骂和指责的声音如同冲破了堤坝。逐渐盖过了积极的鼓舞打气。一泻千里。邱樱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忍不住为职业选手们捏了把汗。 周日下午。邱樱走出休息室时。有个面孔陌生的男生告诉她：“季向空找你。在VPG训练房。”话音未落。他便转身走了。邱樱都没看清他的脸。 她心里止不住有些开心。比赛期间。除了偶尔在餐厅见过季向空几面外。其他时间他都和队员在一起研究比赛录像。思考应对策略。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她有满肚子的话想同他说。可他处在非常时期。不能分心。她原本打算等到赛后才与他开诚布公地jiāo流一次。 邱樱走到VPG训练房前。开门的是VPG的领队。见门口站的是她。对方颇为暧昧地笑了笑：“找季向空？” 邱樱点点头。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局促不安。 进屋后。她看见季向空正在同队友商讨后天淘汰赛的战术布置。jiāo流得正激烈。始终无暇顾及她。邱樱坐在一旁等了很久。不愿打扰他们。便起身离开了。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当天晚上。一则惊天骇人的新闻震惊了整个Conquer电竞圈。 【前线情报！VPG战队赛前讨论录音曝光！】 消息出来的时候。邱樱正与其他解说在同一间房间里。所有人脸色剧变。新闻发布在国内知名的游戏门户网站上。那段录音里。包含了VPG备战研究的宝贵成果。还有许多训练已久但从未使用过的大招！这无疑是在背后给中国战队捅了重重的一刀！ “怎么会有媒体在训练室？！” “为什么要公开那么重要的信息？！” 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VPG领队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指着邱樱怒不可遏地吼道：“今天下午只有你进来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邱樱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刹那间全往上涌。她连连摇头。头皮发麻。吓得惊慌失措：“我没有！我只是坐了一会儿！” VPG领队不依不饶。目眦欲裂：“那么还能是谁？他们说这段话的时候只有你在旁边！” 房间里。有人相互传递着眼色。有人低头窃窃私语。有人厌恶地瞪着邱樱。 与邱樱jiāo好的解说洛天上前打圆场。将额头青筋bào起的VPG领队拉到一旁：“以后再查到底是谁gān的。当务之急快联系网站把这录像删了！” 另一名解说应声道：“这种东西怎么能公布呢？网站为了点击率也太不择手段了吧！” 在战队的jiāo涉下。尽管网站官方很快便删除了新闻。但这段战术讨论的录音第一时间被国外网友下载。并上传至各类论坛。甚至附上了翻译。 Conquer战队的战术讨论和模拟BP的策略一旦被曝光。就意味着应敌的整体思路被完全公开。除非马上想出新的打法。否则。战队在比赛中很可能被对方预测出下一步的行动。 “录音门”迅速被顶上微博热门话题。而发布这条新闻的记者竟一口咬定录音是邱樱传给他的！他声称自己刚刚踏入职场。想做有亮点的大新闻。一时鬼迷心窍犯了错。 网络上一片哗然。职业战队的训练房不允许非相关人员进入。大家纷纷揣测。邱樱利用了自己解说的身份。骗取了战队队员的信任。混在他们中间弄到了录音。不知她背后隐瞒着怎样的jiāo易！ “不是的！真的不是我！” 邱樱独自待在酒店的房间里。惊魂未定。莫大的恐惧和冤屈令她整个人都瑟瑟发抖。那段时间在里面的外人只有她。她甚至开始自我怀疑。如果她没进VPG的训练室。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手机里突然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彩信。季向空和傅弥雅拥抱的照片毫无防备地映入眼帘。右下角显示的拍摄时间为全明星赛的那天晚上。 耳边刹那间回dàng起那些困扰她已久的声音。傅弥雅哭喊着要求复合。季向空晦涩不明地告诉傅弥雅。都过去了…… 手机响了起来。季向空打来电话。 难以言喻的钝痛感扼住了邱樱的脖颈。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她的心是肉长的。会受伤。会疼。忍耐终究有限。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他还要比赛。他身上还背负着许多人的希望。他的处境也已经láng狈不堪了…… 电话铃响了很久很久。邱樱终于按下拒绝接听键。手指颤抖地发了一条微信：“录音的事情真的不是我。你好好备赛……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 之后她关了机。将脑袋埋进被窝里。十几分钟后。有人敲自己的房门。敲了很久。但她始终没有开。 事态终究是往最差的方向发展了。 第二天。无数的粉丝顶着时差熬夜到凌晨。焦灼地在屏幕前观战。看着Newland、Legend先后出局。他们满腔的热血慢慢变凉。 分析台上。所有人面色凝重：“淘汰赛只剩下最后一轮。VPG！全国玩家最后的希望！” 比赛开始。对方果然根据之前被爆出的录音频频针对VPG的BP思路。而VPG却在一夜之间拿出了从未面世的新阵容！就在中国观众狂喜地期待VPG能用新战术杀出重围时。选手们的发挥却令他们大失所望。 很显然。这套新的打法是在战术泄露后被迫想的。并没有练习太久。队员之间好几次沟通失误。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季向空似乎心绪不宁。失误连连。 战局渐渐到了后半期。在一波关键的团战中。季向空犯下了致命失误。大招放空。直接导致队伍被团灭！ “天哪！”这场比赛的中国解说原本就对季向空颇有微词。忍不住爆了粗口。“我真是不明白。这种操作不过硬的选手为什么会出现在赛场上？” 弹幕上熊熊燃起了滔天怒火。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在打假赛吧！” “熬夜熬到那么久。结果却被喂了一口屎！” “赢不了就别回来了！死在国外吧！” 数分钟后。VPG被敌方侵入高地。打出GG。彻底宣告了中国军团的全军覆没！ 没有什么救世主。没有什么主角光环。没有什么惊天大逆转。现实残酷得如此决绝。 八qiáng对决已与中国战队无关。可想而知。当他们回国后。将迎来怎样的一阵腥风血雨。 而另一边。虽然并未找到邱樱泄露VPG战术录音的直接证据。但迫于舆论压力。上层决定取消邱樱接下来的解说安排。让随团的乔馨替补上场。 当乔馨听到消息后得意地瞥了自己一眼时。邱樱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这事没有一人作梗那么简单。背后的水很深。 由于邱樱是狸猫的签约主播。是从狸猫走出来的草根解说。“录音门”后。游星利用水军煽动民意。将中国队的失利归咎于邱樱。事态不断被扩大。到最后甚至衍生为邱樱故意偷录视频。高额卖给国外战队。 卖国贼！其心可诛！ 愤怒的粉丝们拧成一股绳。如同千军万马。浩浩dàngdàng地采取行动。短时间内。给狸猫直播平台的APP打了无数差评。 狸猫名气大为受损的同时。游星的主播乔馨再次坐上解说席。成为最大的赢家。 第五届Conquer西雅图全球总决赛以美国Titan战队卫冕冠军为结局落下帷幕。西方媒体在狂欢的同时。还不忘感慨。传奇队长Cris退役后。中国Conquer依然没有找到可以继承他的人。 赛后。天才少年Jeffery Chen在Twitter上大肆嘲讽季向空的失误。 “Void,I have proved that you are a loser.” 一年前的对话。他竟记得清清楚楚。 季向空最后那局的空大。还被外媒做进了jīng彩集锦。 许多职业选手都经历过这样的噩梦。一次失误被牢牢地钉在ID上。只要你在职业圈里。你就永远会戴着这顶耻rǔ的帽子。 论坛、贴吧、微博早已炸成一片。愤怒的粉丝需要发泄的窗口。不断对季向空进行谩骂攻击。过激的粉丝甚至围堵VPG俱乐部的大门。火烧他的黑白照片。拉着横幅威胁他退役。 “VPG领队都说了。战术曝光那天邱樱是去训练室找季向空！” “季向空之前还当什么偶像女星的教练？明明是队伍短板。为什么有脸làng费训练时间？不好好打职业还想着泡明星炒人气？风气就是被这种没实力的人带歪的！” “季向空滚出电竞圈！原地爆炸！” 就在群情狂热的当口。Cris在微博上为季向空发声：“就算没有Void的失误。VPG也赢不了。” 季向空最后那个明显失误吸引了所有人的火力。可是在此之前。VPG已经慢慢陷入劣势。这一下只是加剧了失败的速度罢了。他的失误成为焦点。成为靶子。将中国Conquer千疮百孔的现状掩盖。VPG是被淘汰了。可Legend、Newland。还有今年甚至没出线的Dragon。他们又好到哪里去了？ “竞技体育。所有人都在努力拼搏。哪怕曾是霸主。稍微懈怠下来。便会被后来者超越。团队游戏。哪怕拥有压倒性qiáng的个人实力。亦比不过五人齐心的断金之力。” Cris发表了这篇长微博后。一夜间粉丝数狂掉。 “太长不看！” “打成这样也能洗白？” …… 不理智的黑粉将Cris对季向空的提拔定性为人情关系。定义为腐朽制度的代名词。 还有人在他伤口插刀：“如果当年不是你一意孤行。要让季向空进入Legend。Legend早就拿到冠军了！” 那天晚上。Cris收到了一条季向空发来的微信：“C哥。别人都踩我的时候。你别为我说话了。你已功成名就。我不希望你再因为我担上骂名。” Cris看着屏幕。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一周后。在枪林弹雨下被迫关评论的VPG俱乐部官方微博。发出了新的一条公告—— Void季向空已经离队。 听到门铃声的时候。邱樱正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从西雅图回国后。她已经忙得好几天没合眼了。狸猫直播平台使用法律手段捍卫自家主播的名声。多方配合查明“录音门”事件的真相。最后发现。与曝光录音的记者联系的那封邮件自称发件人是邱樱。可并非发送自邱樱的电脑。IP定位于酒店的底层电脑区。邱樱那段时间内一直和其他解说在比赛的体育馆加班。所以。泄密的不可能是她。 到底是谁录了音。栽赃嫁祸。还在进一步彻查中。 最令邱樱忧心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季向空在淘汰赛时的发挥。看到VPG宣布季向空离队时。她感觉五雷轰顶。既愧疚又自责。反复假设。如果比赛前一天晚上好好接听他的电话。他是不是就不会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门铃再次响起。邱樱从chuáng上起身。披了件外套去开门。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门口。他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刘海略微遮住眼睛。眼眸漆黑。嘴唇苍白。季向空的嗓音沙哑。还带着点鼻音：“邱樱。” 一瞬间。邱樱难过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她想见他。可又不敢见他。 她知道。被VPG踢除后。一线战队无人敢顶着舆论的压力要他。眼看转会窗口即将关闭。他的职业生涯也许就将走到头了。 邱樱侧身让他进屋。他的手碰到了她的肩膀。她往后缩了一下。 季向空刚刚换完鞋便忙不迭地问道：“我要组建一个新的队伍。你能做我的领队吗？” “嗯。”邱樱答应得很快。 季向空有些惊讶。她脸上没有任何起伏。好像他的邀请完全在意料之中。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之前。傅弥雅有找过她。 傅弥雅告诉邱樱。她可以帮季向空找到赞助商。组建自己的战队。 她和季向空曾经jiāo往过。为了自己的星途。她选择放弃季向空。而季向空尊重她的决定。结束了这段感情。并且对这段被抛弃的往事缄口不提。 “我从十五岁时开始就喜欢他。我相信。你不出现的话。他会一直等我。”面前的女孩子和镜头上一样阳光漂亮。说出来的话语却像冰块般令人心寒。“你不明白吗？你只是他在等我的过程中产生的心里慰藉。” 邱樱如坠冰窟。手握成拳。指甲深陷掌心。全身每个毛孔似乎都在剧烈地收缩。 时隔多年。傅弥雅还是忘不了季向空。她希望邱樱离开季向空。不惜以战队作为要挟。 职业选手的huáng金岁月一旦被耽搁就再也回不来了。为了季向空。邱樱做出了选择。 “向空。在你没走出低谷之前。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可以当你的领队。帮你处理队内事务。帮你安排队员的衣食住行。不过……”邱樱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也就仅仅是领队。” 季向空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想和我分手？” 邱樱不知该如何回答。五脏六腑都开始抽痛。 “为什么？” 邱樱不说话。 “因为我大赛发挥失常。你对我很失望？” 见她依然不作声。季向空突然笑了：“你不喜欢我了？”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季向空一步步靠近。邱樱被他bī得无路可退。向后跌倒在沙发上。季向空俯下身来。屈起膝盖抵在她身侧。将她整个人都锁在yīn影中。 “你看着我。”他笑得既温和又可怕。一只手牢牢地扣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流连在她的长发和后颈间。来回往复。仿佛在轻抚极其珍贵的宝物。“说啊。说你不喜欢我了。” “我不……呜……” 后脑勺突然被他的手掌盖住。整个脑袋重重地向前撞过去。邱樱来不及发声就被堵住了嘴唇。季向空的吻极具侵略性。不断地掠夺她的氧气。滚烫而激烈。 他松开她。挑了挑眉。嘴角还是那抹笑意：“继续说。” “我……呜呜……” 毫无反抗的余地。她的话语再次被亲吻声淹没。 “继续说。” “我不喜欢……呜……啊。疼！” 直到她秀眉紧皱。眼泪扑扑地往下掉。季向空才松开她。 “你不要每次都这样！”邱樱慌乱地用手背擦着泪水。“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的爱太卑微了。只要你对我温柔一点。我都会心软。我舍不得离开你。哪怕亲眼看到你和傅弥雅拥抱。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你。可是。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季向空一怔。过了好久才无奈地开口：“为什么我的心意总是没法好好传达给你呢……” 大口大口喘气的女孩子怔住了。大眼睛里的光闪烁不明。 “你也收到那张照片了是吗？那天她想要复合。我拒绝了。她主动抱了我。作为对过去的告别。”他停顿了一下。淡淡地说。“我和她。已经过去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 “当时事情太多。实在没有jīng力。我之前带你见过她。宣告过我们的关系。我以为不说你也会懂……” 邱樱摇摇头。何止不懂。甚至一度认为他不是真心的。 “淘汰赛前一晚我收到带着照片的陌生短信。对方告诉我他发了同样的一份给你。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去你房间敲门。你一直没有开。明明知道事后向你解释也不会有问题。但我还是慌了神……”他垂眸看她。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只要遇到关于你的事。我就会失去理智。” 邱樱紧紧地咬着嘴唇。又不争气地流起了眼泪。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季向空再次靠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咬字吐息间有缠绵的味道。“我想吻你想了很久了。” 邱樱试图推开他的手在空中停住了。沿着他的背缓缓上移抓住了他的肩膀。手指在他的衣服上划出了一排皱起的纹路。 季向空一下一下亲着她的脸颊。吻掉她的泪水：“我喜欢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以后遇上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好吗？” 邱樱没有回答。任由他撬开自己的牙齿继续攻城略地。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咬了下他的嘴唇。半眯着眼感觉到他的身体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季向空吸了一口冷气。脸上还是温和的笑。手指将她覆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到耳后：“又怎么啦？” “你也是啊。”她委屈地看着他。拳头捶向他的胸膛。“什么都藏在心里。什么都不告诉我。” “嗯。我不对。”季向空任由她软软地给自己挠痒。然后抓住她的手腕。继续刚才的事。 “可是。傅弥雅说。帮你组战队的前提是……是我离开你。” 邱樱拿着罐冰可乐。按在自己通红的嘴唇上。甜蜜过后想起了现实的肃杀。她不禁再次面露忧色。 “所以你的决定是离开我？” 邱樱诚实地点点头。 季向空将她抱回自己腿上。惩罚似的重重咬了口：“她想帮我。我拒绝了。新战队的老板是Cris。不过C哥只是帮忙出资。大部分的事情还得我自己搞定。” 邱樱眨眨眼：“现在还有谁？” “我和你。” 邱樱怜悯地看着他：“光杆司令啊？” 季向空眉眼一弯。笑得很开心：“不算。我有你啊。” 炙热的温度在她腰上蔓延。邱樱抓住他不规矩的手。又羞又急：“我是说能打的。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好累。”季向空抱紧她。将头埋在她颈窝里。“先充会儿电。” 邱樱一动都不敢动。任他抱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想换个姿势。他却将她扣得更紧。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闷闷的声音透过她的衣襟传了出来：“邱樱。不要离开我。” 他毫无防备的样子如同一个撒娇的小孩。邱樱的心软得不可思议。她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嗯。我哪儿都不去。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距离转会窗口关闭还有一个星期。找全剩下的四个队友是战队正式成立的关键。 开局比邱樱想象的顺了很多。晚上季向空在邱樱家发了条微信。几秒后就得到了回应。 “阿轩。我要自己组队了。你来不来？” “来！” 邱樱目瞪口呆。林逸轩这难度实在太低了。好似《宠物小jīng灵》游戏开场系统白送的那只皮卡丘。 第二天。她跟着季向空去了孙泽毅的网吧。五分钟后。成功收获远古大神一枚。 孙泽毅将院子里晒好的被单抱进房间。转身同季向空说话时。眼眶微微泛红：“我们这一代的Conquer职业选手。现在只剩下我一人。我已年近三十。本来都打算退役了。既然你那么相信我。我必拼尽全力。再战一年。” 傍晚。孙大神正在厨房做饭。季向空、林逸轩、邱樱围着桌子商量剩下两个位置的人选。 小萝莉孙茜挨在季向空身旁扯了扯他的衣服下摆。他看了眼对面的邱樱。笑着对她摇摇头。一旁的林逸轩心领神会。眉开眼笑地张开双臂：“茜茜来。坐阿轩哥哥腿上！” 孙茜小嘴一撇。不开心地跑掉了。 大人们继续讨论正事。目前还缺中单和打野。而这两个位置。是目前中国Conquer最缺人才的位置。 林逸轩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我打中路也是可以的。我们再找个辅助。这样选择的余地就更大了。” 见邱樱一脸不解。季向空补充道：“阿轩还拿过中路solo的世界冠军。” “那怎么换成打辅助了呢？” 林逸轩将脑袋靠在季向空的肩膀上。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油腔滑调地说：“因为爱啊。当时队伍缺辅助。向空让我打。我就打了。” 邱樱jī皮疙瘩掉了一地。看见季向空垂着眼帘笑道：“阿轩。谢谢你。” 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总在插科打诨。但林逸轩的实力在国内辅助中绝对能排上前三。从西雅图回来后。好几支一线队邀请他加入。而他的条件只有一个：带上季向空。 林逸轩揽过季向空的肩。拍了拍：“Conquer是兄弟的游戏。之前是为合约所迫。现在。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季向空偏头看他。桃花眼里闪着光：“阿轩。你真好。” 邱樱用力咳嗽了几声：“中单的话……裴熙怎么样？” 季向空收起不正经的笑容。摇摇头：“裴熙身价千万。我现在可请不起。” “嗨。要我说。你就出个什么性感写真集啊。钞票哗哗来。还愁俱乐部没钱？” 林逸轩说罢便侧过身。一只高速飞行的拖鞋擦过他的脸颊啪地撞击上了身后的墙壁。他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解释道：“我……我……我没说樱妹妹你！我说的是向空！” 邱樱哼了一声。那更不行。 季向空沉吟道：“裴熙现在也不好过。Legend失利后。舆论清一色都怪他打法毒瘤。缺乏团队jīng神。他已经主动提出离队。现在好像和我一样。还没和任何俱乐部签约。” “不冤枉。他就是个毒瘤。”林逸轩耸耸肩。“但毕竟个人实力超qiáng。人气又高。应该还是有不少队伍想要的。” “我觉得。如果你真的去邀请裴熙的话。他会同意的。”邱樱认真地说。“向空。裴熙很喜欢你。他也许在等你。” 话音未落。林逸轩手一抖。看向季向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邱樱还未意识到自己的措辞很有歧义。一本正经地道：“是真的。他说你是个被大众低估的选手。他一直希望能和你同队。” 林逸轩这才缓过神。点头如公jī啄米：“对对。向空。咱们把裴熙收了。你俩再出个美男双人沙滩照。打打擦边球。取个标题‘致命诱惑’。肯定有一帮妹子疯狂追捧！” 邱樱的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了那样的画面。脸上露出可疑的cháo红。随后她恼羞成怒地摔笔怒视林逸轩：“你能别满脑子都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吗？！” 林逸轩正夸张地搓着手求饶。眼风扫见季向空起身披上了外套。不禁问道：“你去哪儿？” 季向空走到邱樱身边。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对林逸轩笑道：“去‘梦旅人’。” “几年前在一家网吧里。我们曾经见过面。你可能不记得了。”坐在贵宾包厢的沙发上。季向空跷着二郎腿。闲闲地用勺子搅着桌上的卡布奇诺。“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天赋过人。” 裴熙整个人似乎震了一下。见季向空抬眼看他。面露疑色。他便不动声色地别过头。 季向空接着说：“你的比赛我基本都看过。还收集了一整个文件夹的资料。具体的问题我之前都跟你说过了。个人能力非常突出。但是。你需要一个优秀的战术指挥。一个能将你这把利器发挥出最大作用的团队。” 裴熙依旧低垂着眼帘。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季向空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咖啡。 邱樱坐在一旁。终于忍不了这两个大男人明明都对对方赞赏有加。却要上演内容丰富的心里戏。于是开门见山道：“我们想建个新的战队。希望能邀请到你的加盟。” 她说罢便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裴熙面前：“具体的签字费、工资待遇、福利分红都写在里面了。这份是草稿。你先看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尽管她装作非常有底气的样子。但其实手臂在微微发抖。新队伍资金有限。开出来的条件与其他豪门相比简直就是个零头。 好心虚啊。越想越心虚。她不会被这面瘫嘲笑吧…… “嗯。” 对面。裴熙淡淡地应了声。 季向空怔住了。邱樱睁大了眼。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就这样？ 季向空先前笃定的神情此刻被惊讶覆盖：“你……你确定要加入吗？条件也不过目？” “我相信你。”裴熙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径直看向季向空的眼睛。声音如同清冷的泉水。“我愿意把最巅峰的状态。jiāo到你手里。” 季向空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他明白。这句话的重量。对一个职业选手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还有……”裴熙嘴角微扬。似乎是笑了。“我们确实曾经见过。我记得。”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邱樱没有想到。季向空的最后一个目标人选。是夏凌。 这是一个彻底的新人。且不说他的实力如何。能不能走上电竞这条路。还是个未知数。 离转会窗口关闭还有两天。夏凌那边仍未给出确切的答复。邱樱和林逸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而季向空却慵懒地倚在沙发上玩打地鼠。 一小时后。他接到一个电话。随后起身伸了个懒腰：“差不多搞定了。就差个收尾。” 三十分钟后。邱樱同季向空一起坐在夏凌家的客厅里。面对神情严肃的夏凌父母。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你们的合同我们都看过了。条件上没什么问题……” 自从夏凌在游戏上找回自信后。性格也渐渐变得不再消极孤僻。夏凌的母亲局促不安地说：“如果这孩子能从过去的yīn影里走出来。我们很欣慰。可是……这真的是正道吗？” 茶几上的电脑上正播放着季向空为他们演示的电竞相关新闻。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央视的镜头里。身着队服。头戴耳机。夏凌的父母看了眼屏幕。迟疑地将目光扫向身旁的季向空。来回了好几次。 季向空笑了笑：“没错。是我。去年我所在的战队是世界亚军。” 邱樱适时地补充道：“电子竞技是一个职业。是国家体育总局所列第78个正式体育竞赛项。它需要顶尖的技术、默契的配合、勤奋的练习、坚qiáng的内心。所有参加CPL的选手。都是国家注册的运动员。” 夏凌的父母看向彼此。自从听儿子提出这个决心后。他们问了很多人。打听很多事。也得知这是一项新兴的行业。但内心还是想最后为他把一把关。 季向空登录Conquer职业联赛官方主页。将新队其他成员的背景资料与获奖列表逐一向他们陈列。最后再次表达了对夏凌诚挚的邀请。 “人总得为自己的梦想活一次。我宁愿做一秒钟的英雄。也不想当一辈子的懦夫。”夏凌一瘸一拐地走到父母面前。低头看向摊开的掌心。指尖微微颤抖。“我想打职业。用我剩下的这双健全的手。我想赢回。属于我的荣耀……” 如同紧绷的弦终于被切断。夏凌的母亲一把抱住了他。泣不成声。 有些人。他生来就该站在竞技场上。斩落qiáng敌。突破自我。勇攀高峰。 残酷的现实可以摧毁他的身体。但无法磨灭他的意志。热血难凉。怎甘平庸？ 一番商量后。夏凌的父母最终答应了下来。 分别时。夏凌不禁开口问道：“为什么选我？我在服务器还没进入前十。” 高分玩家数不胜数。能真正进入职业圈。被委以重任的。少之又少。 “排名不重要。看的是资质。”季向空眉峰上挑。语气笃定。“相信也有其他俱乐部的人联系过你吧。” 夏凌双手插在口袋里。耸耸肩：“与其跟着不知底细的陌生人。我更愿意相信你。” “我们不是CPL的现有战队。需要从海选赛开始一路打下去。场场都是生死局。”季向空深吸一口气。微微敛起散漫的笑容。正色道。“跟着我。你怕吗？” 夏凌的眼眸漆黑如墨。里面隐隐有火光闪烁。他很慢很慢地说：“季哥。我是差点和死亡擦肩而过的人。我什么都不怕。” 转会窗口关闭的首日。新鲜出炉的各家名单在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其中有条消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传奇队长Cris组建新队——Team Phoenix！ 新闻里只有一张简单的宣传照。五个人站成一排。抱着双臂。对镜头摆出冷酷的表情。 下面是详细的人员列表。 劣单。Void。季向空。 中单。Summit。裴熙。 打野。Cloud。夏凌。 辅助。Xuan。林逸轩。 Carry。Zy。孙泽毅。 领队。CherryQ。邱樱。 队标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 新的战舰。重新起航。 第十五章 凤凰 随着电子竞技逐渐职业规范化。战队的工作分工也愈加明细：领队、教练、财务、翻译、心理咨询师、数据分析师、宣传运营、商务合作、客服…… 季向空新组的战队Phoenix目前没有赞助商。入驻的资金只够付五个成员的工资。还是打了折的友情价。市场运营那块暂时不考虑。短期内没有承接大型活动、推广品牌、衍生周边的打算。除了Cris安排的后端支持。剩下的大部分职务都由邱樱一个人承包了。 成立战队的准备工作复杂烦琐。邱樱暂停了直播。跟着季向空四处奔走。忙得焦头烂额。 “辛苦啦。看着一个超人气解说在这里做jī毛蒜皮的小事。我真是过意不去。” 晚上。季向空买了夜宵带去邱樱家里。见她一边吃一边接着看电脑。他俯身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要不。你在战队挂个名就行。我再招个人吧。” “领队是个保姆一样的工作。我才不放心其他人照顾你。”邱樱反握住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屈起手指在他掌心抠了抠。“谁叫我喜欢你呢。” 季向空没有说话。将她抱得更紧、他怀中的漂亮姑娘总是这样。无条件地支持他。无条件地相信他。哪怕深陷泥潭。误会重重。她心里想的不是哭也不是闹。而是……不要影响他。 纵使那么多年来始终处于舆论的旋涡中心。职业生涯坎坷起伏。被贴过无数次“废物”的标签。也曾被喜欢的人深深伤害。他从不qiáng求。从不申辩。可上天终究眷顾他。将最好的给了他。 邱樱在租房网站上找了好几天的房源。总算定好了合适的地方。那是一栋六房三卫的别墅。两层楼。一层是大厅、开放式厨房和餐厅。二层是六间卧室。前院花卉齐放。后院有一个大泳池。地理位置不错。周围的生活设施也很齐全。 邱樱找师傅在大厅里隔出块空间。装了扇拉门。里面放一张大长桌。每一边各摆三台电脑。配上投影仪和白板。作为训练室。 万事俱备后。队员们搬入基地。进行线下集训。 没想到合宿的第一天。邱樱就摔了个大跟头。 她向来起chuáng艰难。大脑需要好一阵子才能启动。加上独居久了已成习惯。被闹钟吵醒后便下楼去厨房倒水喝。她刚拿着杯子喝到一半。突然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侧头一看。餐桌上赫然坐着五个大男人。脑袋顿时轰地清醒无比。 此刻她身着丝绸吊带睡裙。裙摆下一双腿浑圆修长。尽显玲珑身段。左侧的肩带垂下来。松松地搭在胳膊上。露出大片瓷白光滑的皮肤。 孙泽毅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裴熙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林逸轩“哇哦”了一声后捂住脸。顺便也捂住了身旁夏凌的眼睛。 邱樱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惊慌失措间。季向空已经迅速上前将她挡住。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她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处跑。上楼前还听见林逸轩好死不死地说道：“哇噻。裴熙你居然会脸红。我还以为你对妹子无感呢。” 好在职业选手向来习惯合宿。新人夏凌没有最初见面时那般性格恶劣难处。接触久了后。他眼里的戾气渐渐褪去。时常会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令人意识到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至于冰山裴熙。他虽然冷漠。但不至于孤僻。何况左有季向空笑眯眯地揽着他的肩嘱咐“训练赛后记得说心得。不想说的话。写下来也行”。右有林逸轩时不时地突击来访：“咱们先从加深友情开始。比如说洗澡的时候相互搓背……” 战队的作息非常规律。每天早上十点集合。开始四场BO2训练赛。随后集中观看比赛录像。总结经验。进行针对性特训。训练结束后各自回屋单排。十二点准时睡觉。 通过这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邱樱深刻地意识到。职业选手的训练日常和“玩游戏”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为了一个小操作。他们开启单机地图。重复无数遍。练到彻底成为肌肉记忆。一套战术。他们无休止地来回实践。jīng益求jīng。这日复一日的过程在外人看来枯燥至极。 和所有的运动员一样。支持着他们不断走下去的。是高于常人的毅力。是对项目的热爱。以及渴望变得更qiáng的胜负心。 合宿了两周后。邱樱大致摸清了成员们的习性。身为领队。她需要照顾他们的衣食住行。在厨房提醒煮饭阿姨要做到营养均衡。然后进训练室查看队员的训练状况。监督他们不许摸鱼。 由于队服尚在设计阶段。平日里裴熙总爱穿白衬衫和休闲长裤。外形gāngān净净的。而林逸轩如同行走的调色盘。图案T搭配迷彩短裤。两人站在一起时。满满的违和感。 不仅如此。他们两座位相邻。一边一尘不染。另一边如同抢劫现场。见邻座零食、笔记、鼠标、键盘、耳机混成一团。裴熙这个洁癖qiáng迫症表示不能忍：“你能把你的桌子收拾gān净吗？” 林逸轩麻溜地答应。乖乖照做。但第二天死灰复燃。 训练结束后。林逸轩央求裴熙示范操作。见裴熙躲瘟疫似的离他老远。用他的鼠标时手下还垫了张餐巾纸。林逸轩撇撇嘴。趁他凑近。伸出在桌子上蹭了半天的食指和拇指捏了下他的脸。在他发作前逃之夭夭。 十秒后。邱樱听见裴冰山咬牙切齿地说：“领队。我要换座位。” 中场休息时。孙泽毅和裴熙去后院活动身体。夏凌的腿不方便。林逸轩陪他在客厅玩体感游戏。邱樱从厨房将菜端上餐桌。正巧与前来帮忙的季向空擦肩而过。他的手肘不经意间碰了她一下。她嘴唇微抿。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抚过。 为了照顾诸位单身狗的心情。季向空在众人面前行为很规矩。始终与邱樱保持一定距离。看起来就像是关系纯洁的队长和领队。 此刻小美女目光清亮地看着自己。季向空挑眉。对她笑了笑。随后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邱樱心里顿时空落落的。不开心地皱了下鼻子。 没想到他很快就折了回来。搂住她的腰。往旁边带。 邱樱心尖发麻。细若蚊吟地提醒道：“他……他们看得见。” “地上脏。”季向空松开手。捏了捏她的耳朵。低沉的声音里满溢着笑意。“你在想什么呢？” 见邱樱气鼓鼓地瞪着自己。季向空笑得更开心：“同一屋檐下。咱们来日方长。” 开饭后。众人围坐在餐桌边。孙泽毅如同慈父照顾着自己的孩子们。挨个往他们的碗里夹菜。见两个大男孩时不时地jiāo头接耳。他笑道：“阿轩和小凌相处得很不错啊。” 林逸轩眉飞色舞：“那当然。我们就连成人杂志也不忘一起分享。” “……是你躲在房间里看被我撞见了好吧。”夏凌语调平静地补充。 林逸轩讪笑着用手肘捅了捅他：“你就没趁我不在偷翻过？哦对了向空。这小鬼说自己的理想型是樱妹妹这样的。” 夏凌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喂！” 林逸轩大力拍着小朋友的肩：“有什么好害羞的。我理解你啊。和年长自己多岁、性感火辣又软绵绵的辣妹jiāo往是每个男人的毕生梦想啦！” “闭嘴！没有男人有这种梦想。你这个变态佬！”夏凌气得掀桌。匆忙瞥了邱樱几眼。耳根都微微发红。“你少在季哥面前胡说八道！” 邱樱被这话吓得风中凌乱。这美少年可是表妹的心上人。千万别发展出狗血的剧情来呀。而话题对象季向空则无所谓地耸耸肩。对夏凌比了个拇指：“少年你眼光不错。” 众人打闹间。身侧蓦地传来一阵冷风。邱樱注意到。裴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林逸轩。她正在疑惑。只见裴熙突然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林逸轩身旁。一把拉住他的衣领！ ……这又是哪一出？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目礼下。裴熙手起刀落。拔掉了林逸轩领口的一根黑色线头。然后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松下来。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吃饭。 仿若有一阵冷风chuī过。树叶飘落。全桌人鸦雀无声。 CPL的海选赛将在两个月后举行。届时将从全国一千多支队伍中选出顶尖的八支队伍。与CPL秋季赛排名最末的两支队伍jiāo战。决定最后两个晋级CPLchūn季赛的名单。 经历了短暂的磨合期后。季向空熬了很多个晚上。根据队伍情况、每位选手的特色。制定了详细的训练方案。战队正式进入备战阶段。 邱樱进入训练室时。林逸轩和夏凌正八卦兮兮地讨论为什么孙泽毅长相英俊又家务活十项全能。却单身至今。 林逸轩拉着孙泽毅的手。摸了又摸。口吻中满是痛惜：“孙哥这样心灵手巧的男人哪里找？难道现在的妹子都不爱暖男。只喜欢高冷冰山？” 夏凌嚼着口香糖：“女生们总觉得话少的男生很酷很帅。但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只是无趣。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说罢拍了拍林逸轩的肩。“你这样的话痨还是有市场的。” 林逸轩猛地拍桌。扭头喝道：“裴熙！他骂你无趣！这话换我我不能忍！” 裴熙戴着耳机。不动声色地拿起桌子上的马克杯。慢慢地喝了口水。 邱樱刚想插嘴。季向空推门而入。一声温和而不失威慑力的“会议开始”。将满脸gān笑的大龄熟男孙泽毅从枪口下解救出来。裴熙摘下耳机。林逸轩和夏凌立刻停住动作。正襟危坐。 季向空打开投影仪。笑着问：“大家知道天梯高玩打职业。为什么经常不出成绩吗？” 夏凌举手发言：“因为单排和职业比赛不一样。职业战队拥有成熟的战术体系、默契的配合。以及极高的团队执行力。单打独斗很难与之抗衡。” 季向空点点头：“团队执行力。就是将战术转换成实际效果的能力。当指挥下达指令时。队友们迅速做出反应。将其贯彻。” 也就是说。在比赛时。对指挥无条件地服从。 很多时候。一个战队的失利。在于关键时刻众人意见不合。都凭自己的经验判断。在比赛逆风时互相不信任。于是越打越崩。 只有五人齐心。如同训练有素的军团。才能将战斗力提升到最高点。 季向空敛起笑意。郑重地鞠躬：“请你们相信我。” 大家随之起立。同样认真地回复道：“我们相信你。” 随后。季向空宣布位置安排：“以后由夏凌担任中单。裴熙换位为打野。” 话音刚落。众人骇然。 Conquer分为上中下三路。劣单和中单各一路。辅助通常和需要保护的Carry一路。 而打野这个位置比较特殊。他不会稳定地站在一条兵线上与敌方对抗。而是在“野区”。即每个阵营基地附近一大块中立野怪的巢xué处出没。通过消灭野怪来获取经验、金钱、增益状态等。 打野的jīng髓。在于Gank。 Gank。即Gangbang Kill。为MOBA游戏中的一项常用战术。一人或多人在绝妙的时机内。有预谋地通过对方视野盲区。对敌人进行偷袭、包抄、围杀。 打野在确保自己发育的同时。游走于三路兵线之间。神出鬼没。配合线上队友Gank敌方玩家。从而增加己方的威慑力。压制敌方。积累优势。 现在。季向空决定让习惯了被四保一的裴熙转型打野？ 让一个习惯了好吃好喝供着长大的儿子。转型为负责照顾三路同伴的爸爸？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季向空慢慢地喝了口咖啡：“打野的存在。需要让对方时刻提心吊胆。他一旦突然出现在某条线上。就是对方的死期。这很适合裴熙啊。” “而且。裴熙之前是发育型中单。习惯了打到足够的金钱、买到qiáng力的装备后再出山。而打野在野区中能得到的资源有限。需要和队员一起Gank获得经济优势。用以前的思路来打是行不通的。” 邱樱明白了季向空的意思。裴熙向来被玩家们戏称“闭麦听歌1V9”。即比赛前期关掉了麦克风听着歌自己打单机。想要这样一个人彻底改掉自己的习惯。光凭劝是不够的。不如直接将他放入一个远离自己“舒适区”的位置。放入一个不jiāo流、不配合就会崩盘的位置。在挑战中突破自我。 听完了季向空的一番话后。裴熙淡淡地说：“我明白了。”紧接着便开始查看起需要训练的打野英雄。 邱樱不禁感慨。没有质疑、没有迟疑。他还真是无条件地服从啊…… 散会后。其他三人纷纷离开房间去餐厅。孙泽毅走到门口。又转过身。面露忧色：“短期转型是不是太为难裴熙了？” 季向空笑着耸耸肩：“不会啊。我就怕给他的训练内容太简单了。他觉得无聊。” 孙泽毅沉吟片刻：“让一个新人替代国内顶尖的中单。夏凌的压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嗯。”季向空点点头。语调缓慢地说。“但是。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还有我们。况且。这些压力在十年前根本不算什么。” 孙泽毅闻言。眼中的色泽逐渐凝重。像是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十年前。当电子竞技不过是个摆不上台面的小众活动时。职业选手混迹于烟雾弥漫的网吧里。空气中弥漫着方便面和劣质烟的味道。生活连基本温饱的保障都没有。 那时候的心愿很纯粹。不过是因为老板的一句话：“我想组一支中国战队。打败外国人。成为世界上最qiáng的队伍。” 训练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季向空盯着墙壁上的Phoenix凤凰队标。想起最落魄的那晚。Cris开车到他家楼下。告诉他。打算为他投资一支新的战队。 漆黑的夜空中没有星星。皎洁的月光倾洒在Cris的身上。如同照亮绝境的明灯。 当时季向空双手捂住脸。听着Cris的声音。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我刚打职业的那会儿。不像现在。拿不到冠军。一分钱都没有。没有成绩战队就解散。铁杆兄弟各奔东西。” “我曾有一个队友。因为状态差连续输比赛。最终抵不过压力。跳楼自杀了。” “那个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而现在。我终于拥有了守护别人的能力。” “向空。邀请你加入Legend。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那些谩骂和指责我无须理会。我没有错。我不后悔。” “你要相信。你是最qiáng的。” 全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被点燃。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地响。季向空抬起头看向Cris。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说出刚才这段话的男人。被称为中国Conquer的传奇队长。 在西雅图全球总决赛创办之前。在那个流行传统四保一拖后期的时代。他曾开创了二十分钟速推流。以一己之力打破游戏的平衡性。为期两个星期的比赛中。其他战队纷纷模仿学习他的阵容和打法。可无人能战胜他率领的队伍。压倒性的qiáng悍迫使D社赛后立刻更新版本。从英雄技能到道具属性。将所有推进元素全部削弱。 Cris的存在不断颠覆着Conquer的游戏传统。令D社又爱又怕。粉丝们甚至戏言：“一代版本一代神。代代版本削C神。” 除他之外。中国很长一段时间内再也没出现过第二个战术大师。直到第三届全球总决赛中。季向空带领二线队Newland打入八qiáng。天马行空的杂技阵容、不走寻常路的出装路线、诡异多变的战斗风格令人眼前一亮。 可惜季向空手速的缺陷导致大部分人都将关注点放在他身为职业选手。却无比平庸的操作天赋上。 而Cris从始至终坚守着自己的想法。英雄惜英雄。他知道季向空并非为了博眼球胡乱选择装备。而是对局势的理解和把握远超常人。 这样一位电竞圈的国民偶像。将季向空纳入麾下后。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卸下了BP手和指挥的职务。jiāo付给心中的接班者。在他掌舵的同时给予建议和支持。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知遇之恩。永生难忘。 Phoenix战队注册完毕的那一刻。季向空便下定决心：Cris渴望插旗西雅图的梦想。就由自己来为他实现！ 晚上训练结束后。其他人都已进自己房间休息。邱樱想起有资料落在训练室。便下楼去取。她拉开拉门。却发现里面有人。 房间里只开了盏小灯。季向空正在认真地研究比赛的分析数据。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既斯文又严谨。 邱樱搬了把椅子坐到他旁边。手里捧着袋比脸还大的原味薯片。一边看着他的电脑屏幕。一边夹着薯片往嘴巴里送。季向空偏过头。冲邱樱张了张嘴。她心领神会。取了一块递给他。 季向空却将薯片塞回她嘴里。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指贴在唇边。轻轻地舔去上边薯片残留的碎末。像是有一道电流窜过身体。邱樱头皮发麻。想要挣脱。却被他轻易制住。 她不满地瞪他。大眼睛泛起薄薄的水雾：“哎。你gān吗呀？” 季向空邪邪地挑眉。刚才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dàng然无存：“看你吃得那么开心。我也饿了。” 她的手比他的小很多。白皙光滑。握起来软软的。他扣住她手腕的掌心下移。手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随后低头吻上她的手掌。邱樱被他欺负得不对劲。全身又痒又麻。看着他因专注而低垂的眼帘。心跳快得让她感觉自己的心即将从胸膛间蹦出来。 这段时间他们忙得像个陀螺。几乎没有任何独处的机会。此刻灯光晦暗。呼吸亲近。仿佛可以听见火花的声音。 季向空忽然停下动作。哑声低笑：“gān吗用脚蹭我的腿啊。勾引我吗？” 邱樱红着脸反驳：“我在踢你！” 她说罢便重复了一遍。力道有点大。季向空蹙眉倒吸了一口冷气。邱樱顿时心疼极了。俯下身察看。却被对方趁机扣住了腰。整个人都仰躺在他的大腿上。他松了松领口。慢条斯理地取下眼镜放在桌上。坏笑着凑近。看着她因紧张而睫毛扑闪的眼睛、剧烈起伏的胸口。 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两人鼻尖相抵。呼吸相融。他一下子咬住她的嘴唇。 …… 林逸轩拉开门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季向空进入屏保模式的电脑显示屏发着黯淡的光。辨别出了端坐在那儿的人影。林逸轩开口道：“向空。你在这儿啊。我有个问题没想明白。刚去你屋发现你不在。” 季向空慢慢地起身面向门口。笑道：“我刚准备关机。去你那边看吧。” 他的背后。邱樱正蹲在地上整理凌乱的衣衫。因为紧张而手指颤抖。几乎扣不上纽扣。她脸颊滚烫。神经紧绷。直到听见林逸轩那句“行。那我先上楼了啊”。才松了口气。 季向空回头揉了揉她的脑袋：“被人坏了好事。真是遗憾啊。” “流氓。”邱樱双眼氤氲。面色cháo红。全身发软。还没从刚才的情景中回过神来。 “嗯。”季向空嘴角勾了勾。一本正经地说。“我就喜欢你骂我。” 第二天邱樱穿了件高领的长袖衫。时不时拉一下领口。扯一扯下摆。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林逸轩见状好奇地问：“樱妹妹。穿这么多。你不热啊？” 回想起昨晚听见拉门声后那惊心动魄的一刻。邱樱脸一黑。没搭理他。 林逸轩疑惑地摸摸脖子：“我说错什么了？” 身旁的夏凌给了他一个看智障的眼神。语重心长地说：“阿轩。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啊。” 林逸轩如被踩着尾巴的猫般跳了起来：“阿轩你妹！要叫林哥！” “好的阿轩。知道了阿轩。” “嘿！你这小鬼又欠抽了是不？” 后来的事实证明。绝对不能给决定做素食者的男同学轻易开荤。 邱樱起chuáng后洗漱完毕。好端端地走在走廊中。突然被人拦腰搂住。拽进了房间。 门在身后轻轻地合上。她来不及出声就被堵住了嘴巴。细细密密的亲吻。仿若饮鸩止渴。 短暂分开时。邱樱看见了那张她从综艺节目中赢来的Firework珍藏绝版专辑。察觉到她的目光。季向空笑道：“知道我为什么之前总是随身带着吗？因为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邱樱的心用力缩紧。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他这是对傅弥雅念念不忘。 “时间还早。”季向空声音低哑。嘴唇紧贴着她的耳垂。诱哄道。“再亲一会儿。” 于是。早起三十分钟的邱樱总是最后一个下楼。不明真相的群众边吃饭边感慨。领队每天早上的脸色都好红润啊。 “孙哥孙哥。我就差几十块钱就能买双鞋了。你让我收一个兵好不好？” “好。” 林逸轩操作自己的英雄蹦跳着发出技能。将一整拨兵全收了。然后假惺惺地认罪：“孙哥我错了！我真的只打算打一个。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双手呢？” 孙泽毅依旧温和：“没事。” 中单夏凌忍不住出声赞美。孙大神真是他见过的最宠辅助的Carry了。 一局结束。季向空下达指令：“阿轩。接下来你着重和裴熙练习‘双游’。” 这句话开启了裴熙转型打野后训练的地狱模式。 裴熙一直以为。一个战队的辅助。通常是那种老实忠厚好脾气的人。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碰见林逸轩这种画风清奇的款。 林逸轩选了个金发碧眼的大胸妹。走位风骚。手中操作不断。嘴巴也没停。 裴熙打算去上路支援季向空。却被林逸轩打断了传送。 “你不许走。陪我在这儿打架。”林逸轩话音刚落。突然扯着嗓子叫出声来。“哎呀哎呀哎呀。我好怕啊！” 丛林间突然冒出敌方三人。分道奇袭。林逸轩是辅助。血少皮脆、贱命一条。被人两下击杀。在泉水等复活期间。他闲得没事gān。化身为啦啦队：“Summit快帮我报仇！你行的！Come on baby！对！就是这样！晕他！减速他！打他！” 裴熙一对三。还得忍受林逸轩的助威骚扰。好不容易残血逃走。只见林逸轩刚刚复活。操作着大胸美女正扭着屁股往自己这边跑：“爹来了爹来了。爹来疼爱你了！” “……” “哎。Summit宝贝你别走！让爹疼爱一下！” “……不用。” “别逞qiáng啊。看你受伤我心疼啊！” 裴熙被烦得不行。只能放慢脚步。方便他为自己治疗。 林逸轩将裴熙的血条回满。跟在他身后得意地哼起小曲：“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裴熙的脸彻底黑了。 后来的团战中。对方辅助的大招可以令范围内的敌人自相残杀。裴熙不知为何频频中招。操作的英雄按住身旁林逸轩的头就是一顿揍。几次将他直接揍回了复活点…… 赛后。季向空看着战绩凄惨的林逸轩。语重心长地总结道：“都叫你别惹裴熙了。这家伙生起气来。连队友都杀。” 一个月后。新队伍磨合得不错。但严重缺少实战经验。于是便四处找机会攒经验。 当观众们看见昔日的明星选手如今在街头简陋的大棚下打小比赛时。那感觉好似目睹曾经的歌坛巨星忽然出现在路边摊卖艺。不约而同地脑补出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情大戏。网络上八卦铺天盖地。嘲笑他们离了老东家后落魄至极。为了几千块同野jī队争得头破血流。 Phoenix战队以全胜战绩横扫鱼塘。低级怪打得差不多后。季向空决定为队员们增加一些难度。可如今时值CPL秋季赛。没有一线队伍愿意分神和他们训练。邱樱和季向空去一家家俱乐部找高层领队商量练习赛。承诺队伍一定会有好成绩。充分具备训练的价值。可全部被无情地拒绝。 有人甚至讥讽道：“拿什么保证？就凭一个在大赛中犯下致命错误、差点被迫退役的你？” “你找的这些队友都是别人拣剩下的吧？林逸轩的发挥时灵时不灵。qiáng起来逆天。弱起来全场失踪。孙泽毅一把老骨头。仗着有群怀旧粉便在这圈子里苟延残喘。还有那个夏凌。一点比赛经验都没有。直接上场肯定会出问题。” 被VPG的领队拒绝后。祁越还不忘冷嘲热讽一番。 季向空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挑挑眉：“你管得真宽啊。” “你不会真以为抱上裴熙这条大腿就能翻身了吧？”祁越抱着双臂冷哼。“说白了。他也是个豪门队都不要的弃子。一个和谁都处不好的闷葫芦。根本不适合团队游戏。” 季向空懒洋洋地晃了晃手机：“他很合群啊。你看。还和我拍大头照呢。” 见照片上季向空随性地勾着裴熙的脖子。而裴熙居然神情自如。祁越嘴角一抽。脸都僵了。平日里那冰山可是像立了贞节牌坊似的不能亵玩啊！和他当队友一整年。自己连手都没握到过！ “裴熙不是和谁都处不好。是不想和你处。”季向空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兄弟。别这么看得起自己。” “你！” 在一旁围观的邱樱忍不住感慨。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季向空说罢便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转身往大门处走。邱樱瞥了眼憋了一肚子气无法发作的祁越。小跑着跟了上去。 回到基地后。虽然一无所获。但季向空神情依旧笃定：“在比赛中边打边积累经验吧。等我们通过海选。打入夏季赛。他们自然都会排着队找上门来。” 自从邱樱成为Phoenix战队领队无暇当解说后。STV只能用游星一姐乔馨代替。乔馨的解说水平依旧糟糕。她除了会复读别人和gān笑外。对英雄技能和游戏的细节经常存在误解。尽管STV不断试图寻找其他实力与邱樱相当的解说。可始终没有收获。毕竟在这个以男性为主的电竞圈。对游戏有深入理解。并且肯下苦功的女解说是极其稀缺的资源。 随着电竞赛事的持续火热。网上对女解说的不满声也越来越大。直呼在资本的腐蚀下。解说席越来越像花瓶的秀场。 评论区里。许多电竞迷对这结论表示不满。 “你们是没看过邱樱解说的比赛吧？妥妥的电竞王语嫣啊。” “是啊！邱樱多好啊！专业播音系毕业。技术过关。人漂亮。声音也甜。‘录音门’事件都查出来和她无关了。硬被你们这帮喷子喷退了啊！” “跪求邱樱重回解说席！” 对邱樱回归的渴望引发了大众对乔馨更qiáng烈的不满。邱樱当初的揭发帖又被推了上来。“乔馨代打”事件重回热门。证据越列越多。甚至在前几日。有位玩家在微博上证实。乔馨的高分账号是在他那里买的。一石掀起千层làng。 许多先前敢怒不敢言的主播见舆论风向改变。纷纷出声谴责。希望乔馨给大家一个jiāo代。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沉寂许久的邱樱发了一条微博。@乔馨。 “我们现场比赛一局中路solo吧。是不是代打一目了然。你敢接战吗？” 这话如同一个炸弹。顷刻间令所有人热血沸腾。 对啊。还磨磨唧唧地写什么长篇大论来辟谣啊？不服就打啊！ STV和狸猫直播平台第一时间跟进。决定在这周的综艺节目后增加一个环节。全网直播邱樱和乔馨的中路solo赛。乔馨的团队扭扭捏捏的。最终在广大电竞粉和反对代打的业内人士的qiáng烈要求下。被迫接受了挑战。 比赛的那天。Phoenix战队全员到了录影棚。在观众席为邱樱打气。见邱樱上台前搓了搓手。季向空笑道：“咱们不是看过她本人比赛的录像吗。你慌什么？” 邱樱摇摇头：“我没慌。我这是兴奋。” 舞台上摆着一张长桌。面对面两台电脑。邱樱和乔馨入座后。摄像机纷纷对准了她们操作键盘和鼠标的双手。 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 双方选择英雄。载入地图。没过一会儿。乔馨便脸色苍白。额头上不断往下淌着汗水。 相比几个月前那局线上solo。乔馨指使代打。明明早就能赢。却故意拖着不肯结束比赛。一遍遍羞rǔ对方。邱樱打得磊落多了。向观众展示了什么叫压倒性的实力差距。 邱樱的补刀数始终是乔馨的三倍。没有一句废话。不到五分钟。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破塔。宣告了乔馨的失败。 无数屏幕前的乔馨粉们倒吸一口冷气。这蹩脚的走位、这稀烂的补刀基本功。这还是每天晚上在直播间里血nüè高端玩家的游星一姐吗？ 见主持人看向自己的眼里浮现出不加掩饰的鄙夷。乔馨gān笑了一声。在镜头前摆出楚楚可人的模样。红着眼眶道：“我……我太紧张了。” “没关系。你放轻松。调整状态。我们再来一局。”邱樱满脸无所谓。笑嘻嘻地说。“我不急的。” 于是。游戏再开一盘。结果仍是不过数分钟。乔馨惨败。 见对方不知所措地捂住脸。邱樱笑道：“再来一局吧。”她顿了顿。又说。“你今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改天也行。随时奉陪。” 这句话直接噎住了乔馨。 台下的观众们开始起哄：“是啊。好好表现啊！你的千万‘影迷’都在屏幕前等着看呢！” 邱樱一只手托着腮帮。一只手闲闲地敲着桌子：“怎么样？还要继续比吗？” 主持人也问：“要再来一局吗？” 背后巨大的屏幕上。弹幕炸成一片—— “我的天哪！打成这样还敢说不是代打！” “要不要脸啊？这是诈骗好吧！” “乔影后滚出电竞圈！之前还趾高气扬地说别人是花瓶。恶心！” 乔馨原本还抱着邱樱的水平与自己半斤八两的希望。打得不好就佯装重压下发挥失常。加上后期公关糊弄过去。可没想到邱樱的实力居然如此qiáng劲。几招下来。自己就被打回原形。 在观众的嘘声、弹幕的骂声。以及主持人不断的询问下。乔馨猛地一摔键盘。崩溃地承认自己是代打。 她哭得梨花带雨。妆花了一脸。仿若被全世界欺负的白莲花：“我是真的想好好当个解说。当个游戏主播。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我真的天赋不行。怎么玩都玩不好。找人代打真的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太想上解说席了。请大家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邱樱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对哦。你还一天练习四十八小时。发烧到五十度都不休息对吧？ 她递了张纸巾给乔馨。柔声道：“怎么玩都玩不好？说明你不适合这行啊。” 乔馨抽泣着看她。死咬嘴唇。在镜头面前不敢发作。 “实力派游戏女主播？”邱樱挑挑眉。在她耳边说。“你不配。” 乔馨被经纪人领下台后。主持人将话筒递给邱樱：“获胜方说一下感言吧。” “游戏直播这个领域。刚开始的时候真的非常单纯。直播。就是让观众看见最真实的那面。我认识许多兢兢业业的主播。他们做足功课。试图帮助大家提高游戏的水平。从而获得更多的快乐。他们也许没有名气。收入也不高。却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底线。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找人代打吸粉捞钱就是电竞。那每天艰苦训练。认真在做这行的人们算什么？我希望大家付出的努力。是有价值的。” 主持人面容严肃地点着头。只见邱樱越说越慢。眼眶微微泛红。她深吸一口气……突然用极其俏皮可爱的声音飞快地说道：“我现在是Phoenix战队的领队。目前成员有大家熟悉的Void、Summit、Xuan。远古大神Zy和新人Cloud！粉丝群XXXXX。更多信息请大家关注我们的官方微博。转发置顶PO。抽十人送选手们的签名照片哦！” 语毕。她对着镜头眨眨眼。头一歪。用手做出了比心的动作。 主持人的话筒差点掉到地上。导播组动作定格。千万吃瓜群众瓜子猛地喷了屏幕一脸。这广告来得猝不及防！全是套路啊！ 就这样。满城皆知的“乔馨代打”事件终于落下帷幕。游星与乔馨解约。D社宣布查封她的账号。STV也将她踢出解说席。 邱樱最后说的那段话被截成视频。作为正能量标语。广为流传。 几天后。Phoenix战队喜闻乐见地拉到了第一个赞助商。为表庆祝。邱樱小手一挥。成员们的午饭多加了好几个jī腿。 第十六章 兄弟的游戏 离CPL海选赛的日子越来越近。Phoenix成员们加紧训练。忙得像高速旋转的陀螺。晚上。邱樱将这段时间熬夜整理完的比赛战局分析、英雄胜率等资料jiāo给季向空时。他正开着单机地图。不时地在聊天栏中打出各种指令。另一个小框里数据不断滚动。 感觉到邱樱站在自己身边。季向空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低头亲了亲她的脸蛋：“我在做实验。” 邱樱看着屏幕上各种类型的图表。心知他又开始研究新的英雄出装路线。 一级无伤打野。一级游走。常规辅助英雄打中单……季向空在比赛中用到的那些在旁人看来的“野路子”。实际上在训练时已经做过无数次测试。 《罗辑思维》里说过。打游戏分为三个境界。第一个境界为了图个慡。第二个境界为了赢。而真正在游戏界能混出名堂的人。永远都在做自己不会做的事。 游戏高手。往往追求极致。 就像季向空。一个地图。他会把所有的细节都抠清楚。 玩冒险类游戏。普通人打怪升级揍BOSS。而他却用修改器将角色属性锁定在一级。然后试图做到在最快的时间内不受丝毫伤害地通关。 学习的本质。就是脱离舒适区。做有挑战性的事。让自己不舒服。正因如此。他才有信心在某局比赛中。身处近战却出了法师常用的装备。令众人高呼看不懂。 而只有顶尖玩家才能明白。于那个战局的那个特殊时间点内。这个装备是收益最大的。 最令邱樱佩服的是。季向空对选手们的日常训练很有一套。比起盲目地排位打比赛。他永远在探究更加优化的打法。在团队训练时加入各种各样的难度来挑战队员和自身的极限。 其中第一步。就是拓宽英雄池。 Conquer一共有一百多个英雄。职业选手jīng通的英雄数量被称为“英雄池”。选手的“英雄池”越深。比赛时可供选择的上场英雄就越多水平。 当我们说一个职业选手“会不会玩”某个英雄时。指的并不是他真的会不会玩。而是他操刀这个英雄的水平。是否等于或高于其他同位置职业选手。所以。拓宽英雄池。需要大量的训练。将自己并不算擅长的英雄磨炼到顶尖。 之前在VPG的时候。虽然季向空想了很多新战术。可惜队友拿了秋季赛冠军后军心涣散。不学、不练、不肯脱离舒适区。还怪他选的英雄胜率低、版本不qiáng势、自己不爱玩…… 而如今远古大神孙泽毅对Conquer的了解属于教科书级别。天才裴熙只怕训练太简单会无聊。林逸轩对新鲜事物充满兴趣。年纪最小的夏凌单排时靠随机英雄上分。 有了团结的队友后季向空再也不怕受到质疑。可以将自己的战术贯彻于实战。 邱樱正将队伍的光明未来展望得心cháo澎湃。忽然感觉胸口一阵温热。很快全身便泛起了苏苏麻麻的痒。她低头看见季向空右手敲击着键盘。左手…… 他怎么可以一边研究录像。一边耍流氓！ 第二天一大早。邱樱定的一堆后勤用品到货。颈枕、靠垫、护目镜、保健品……各式各样的包装盒摆了一沙发。季向空起得最早。边帮她收拾。边听她解释这些宝贝的用途。 东西几乎全部归类放入客厅的储物柜后。茶几上剩下了一堆带着橡皮筋指套的球。 “现在职业选手得‘腕管综合征’的越来越多了。又称‘鼠标手’。虽说是鼠标键盘用多了的职业病。但咱们还得好好预防。” 邱樱五指张开套入橡皮圈内。用力握住弹力球。再松开。来回好几下。她得意扬扬地说：“这是Handmaster Plus最新款。反复抓握弹力球能够锻炼手部肌肉群。防止鼠标手。你看。还分不同qiáng度的。” 季向空瞥了她一眼。眉梢微微往上扬了扬：“挺好的。一会儿给他们玩吧。” 见他伸了个懒腰。转身欲走。邱樱忙不迭地问道：“哎。你不拿一个？” 季向空回过头。坏笑着凑到她耳边：“我不需要。” 他顿了顿。垂眸看她。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也不习惯这么小的。” 邱樱愣怔了数秒。突然轰的一声。整个脑袋炸出了一朵蘑菇云。 十一月。CPL海选赛打响了第一枪。全国一千多支队伍将先进行八轮BO1淘汰赛。场场都是生死局。淘汰阶段的比赛在线上举行。备战期间。邱樱如同家有高三考生的老妈。在别墅里贴满了必胜横幅、励志jī汤。时刻关爱“孩子们”的饮食健康、作息状态、心理压力、早恋情况…… Phoenix的第一场在下午两点。邱樱督促他们将电脑主机和外设调试了无数遍后。还不忘重复那句他们耳朵已经听出老茧的话：“不要轻敌！不要大意！不要淹死在鱼塘里！” 开赛前十分钟。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站在空地处。发觉少了一人。季向空环顾四周。冲旁边那位围观群众招招手：“裴熙。过来！” 见裴熙还是像堵墙般一动不动。林逸轩跑去拉他：“来嘛。别害羞啊！” 被拽住胳膊后。裴熙本能地后退。嘴唇紧抿。不料邱樱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他踉跄上前。被季向空一把勾住了脖子。五个人互相揽着肩膀围成圈。弯下腰将脑袋抵在一起。 季向空语调坚定：“现在开始就是打仗。一场都不能输。” 全体齐声道：“一、二、三。加油！” 接下来一系列的比赛可谓是开着坦克碾压。前几轮Phoenix匹配到的都是玩家娱乐队。没过多久。场上人头数便为几十比零。Phoenix无人死亡。而对方显然比起打比赛。更忙于合影和公屏聊天。 “哇噻。排到明星队了！中奖了！” “孙神加油！我从小学就开始看你打比赛了！” “裴皇你和乔影后之前的绯闻到底怎么回事？那女人为什么能抱你啊？大家好气啊！” 第六轮之后。他们开始遇上二三线职业队。在直播平台上陆续有主播将比赛从游戏客户端转播。配以解说。但内容多半是在调侃：“大家来赌一赌Void这局会不会空大？”“Void会不会送出一血？” 结果当然是没有。季向空的手残仅限于和顶尖职业选手比较。遇上一般人。那就是轻松吊打。支持季向空的粉丝们趁机感慨：“那些喷Void打得菜的弹幕大神。真来一局比赛就会是这种被血nüè的下场！” 另一方面。自从裴熙宣布加入Phoenix后。裴熙粉犹如看着自家女儿好白菜被猪拱了的爹。对季向空的恨更升了级。在各大平台高嚷着裴熙加入这种队伍没前途。白白làng费现在这么huáng金的状态。这次海选赛。当他们看见裴熙从中单转型打野。更是一片哀号。幸好Phoenix一路胜利地高奏凯歌。他们才宽下心来。权当是对手太弱。裴皇决定游戏人间。 一个月后。最终大làng淘沙剩下的八支战队。将与CPL秋季赛排名最末的两支队伍进行最后的chūn季赛门票角逐。后半程比赛在线下北京的体育馆举行。邱樱早早替他们安排好行程。出门前还挨个拆箱检查行李。 看她蹲在地上一丝不苟的样子。林逸轩笑着用手肘撞了撞夏凌：“这情景是不是似曾相识？你老妈送你来基地的时候也是这副样子吧？” 夏凌摇摇头：“没。我妈跟樱姐比差远了。” 那边邱樱还在说：“颈枕呢？哎。夏凌你上次用完放哪儿去了？哦对了。能量棒得多带些。下午的比赛可能会来不及吃饭。” 比赛首日。当Phoenix成员从大巴下车时。体育馆门口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海选赛关注度向来远不如CPL正赛。而这一次情况大为不同。 拥有“中国Conquer第一人”之称的Cris作为幕后老板。加上前阵子“乔馨代打”事件中领队邱樱的一番发言。Phoenix这支由话题人物季向空带领的新队。引起了各方关注。 尽管网络上玩家们对这支集合了“老弱病残”的队伍并不看好。但拆开看。战队的每位成员都充满了娱乐话题。这一效应导致观看他们比赛的群众数量随之激增。 堵在体育馆门口的人群分成了好几派。其中声势最浩大的莫过于季向空和裴熙的女性颜粉应援团。可惜并非都是“团饭”。两家的粉丝差点在门口打起来。接下来便是林逸轩和孙泽毅的死忠粉。夏凌作为新人。还未广为大众所知。他低着头艰难而缓慢地走在最后。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夏队长！” 夏凌回过头。认清了那些熟悉的脸后。一瞬间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穿越时空长河连接起不同时间点的两端。记忆碎片随之攀爬进脑海。 冲他呼喊的这些人。有的是他篮球场上以前的队友。有的是他以前的对手。他们曾一起奔跑拼搏。在烈日下挥洒汗水。为自己的青chūn书写热血的篇章。那场灾难发生后。他刻意疏远他们。切断了所有联系。在自己的周身筑起堡垒。上面布满了尖锐的刺。弄疼别人。却也刺伤自己。 而他们却长途跋涉。特意赶到这里为他加油。 夏凌的眼眶渐渐泛红。他没想到。这茫茫人海中。竟有一群人是为自己而来。 “夏凌。加油啊！兄弟们都在这儿看着呢！” 一个高大个从人流中钻到他面前。是和他一个初中出来的前队友周宇。 “夏队长！当初我只是一个连运球都运不好的新人。是你将我带入了篮球的领域。那个时候球场上只要有你在。我们便毫无畏惧！” 周宇用手背抹了把脸。因为激动而声音有些颤抖。 “球场上。我一直牢牢记着你的教诲。对我来说。队长你从未离开过！我相信。无论是篮球还是电子竞技。你都能成为战场上的MVP！” 夏凌愣怔地站在原地。半晌后。他释然般露出了微笑。 “谢谢你们。我现在真的很好。真的很好。”夏凌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拍了拍周宇的肩。“你也是。连我的那份一起。继续加油。” “夏队长！”个子快接近一米九的男生。居然就这样流下了眼泪。 踏上舞台之前有一段战队的入场秀。被灯光和摄像机包围时夏凌有些神情尴尬。腿落下残疾后他连镜子都无法面对。而如今却要在千万人的目光下…… 身侧有人揽住他的肩。夏凌抬起头。看见季向空和煦的笑：“我在呢。别怕。” 暖流涌入心间。紧张和惶恐逐渐消散。夏凌面向舞台。跟着季向空故意放慢的步伐。在球馆里沸腾的呐喊欢呼声中。勇敢而坚定地往前走去。 首战。Phoenix就遇上了十支队伍里实力最qiáng的Chaos。 邱樱在前排MVP特区看得无比揪心。海选赛之前他们打的都是虾兵蟹将。战队严重缺乏与一线队伍jiāo手的实战经验。只有遇上qiáng敌。选手们处于转型期和磨合期的问题才会彻底bào露出来。 现在是BO3的局。开场Phoenix就丢了一盘。季向空没有禁用Chaos最擅长的肉核冲脸体系。反而将他们的拿手英雄悉数放出。而自己这边却选了好几个目前胜率为0的英雄。 场馆里一片嘘声。解说无奈地笑道：“Void的杂技时间又开始了。” 第二局进行到中期。战局焦灼。敌方五人在地图上同时消失。不知所终！ 大屏幕中。季向空操纵的英雄走向危机四伏的森林。似乎是在探路。他小心翼翼地走出一段距离。不远处。Chaos早已列好阵型。准备在此伏击！ Chaos的先锋也发现了季向空。他正准备脱身。躲在身后的队友却突然从两翼包抄。bào露在敌人的视线范围内。 团战一触即发。尖锐的岩石在地上沿一直线穿刺而出。Phoenix四人在狭窄的道路中同时被击中。眩晕在原地。承受住一轮攻击后。他们被迫残血逃散。 局势对Phoenix相当不利！ 眼见一条冰冷的铁钩从远处伸向团队输出最高的孙泽毅。季向空义无反顾地回头。挡在孙泽毅的身前。铁钩穿过他的胸膛。往回收拢。将他拖向了虎xué。随之他被Chaos全员团团围住！ 危机关头。邱樱看见季向空在比赛的玻璃房内不知说了句什么。原本准备救援的Phoenix众人突然转身就跑。 游戏画面中。季向空的英雄被击飞到空中。机枪扫she。燃炎爆裂。最后被一刀斩落在地。 场馆内响起了Chaos粉排山倒海似的欢呼。 邱樱屏息凝神。目不转睛盯着大屏幕。眼见Chaos紧追不舍。辅助林逸轩停住脚步。毅然顶上。掩护队友撤退。 震耳欲聋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Double Kill（双杀）！” 玻璃房内。季向空神情冷静地又下了一道指令。 危难当口。裴熙转身冲进了敌方人群中。正当大家以为他又要上演英雄救世的剧情。为他现在不是核心。不似从前拥有最好的装备而捏了把汗时。他的行动令他们大跌眼镜——他根本不求击杀。只为牵制对方。让队友顺利逃跑！ 观众们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天哪！他们看见了什么？ Summit闪现至敌方前排扛住大招。在血量濒危的情况下推走队友。开启掉血更快的狂bào状态。在众人的集火攻击下死死地咬住对方核心！ 那个向来独来独往。不管他人死活的毒瘤Summit。那个向来“一人带四个伴舞”的裴皇。现在居然为了队友甘心当pào灰！ 他何止是位置改变了。性情也大改了吧！ 就在裴熙阵亡的那一刻。原以为早就逃之夭夭的Phoenix两人折了回来。夏凌一个群体沉默。孙泽毅找到绝佳位置she出冷箭。团灭敌方。收割全场！ 配合jīng妙！ 掌声轰鸣！ 这一切从最开始就是季向空写好的剧本！ Phoenix彻底走上翻盘路线。十分钟后大军兵临城下。Chaos被迫打出GG。 第三局Phoenix更是一改先前的颓势。以20分钟无人死亡零封Chaos结束比赛。获得大型线下赛首秀获胜。 赛后采访。季向空被记者问及第一局的失利时。他笑了笑。气定神闲地说：“我们很久没和一线队比赛了。我想试试用新的战术体系对抗他们的绝活。结果没成功啊。” 简而言之。让你一局。 邱樱站在台下安抚着想冲上去抽他的Chaos领队。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知道。目前不是淘汰赛。这局输了还能再打回来。季向空这一举动无疑是给了Chaos信心上的重创。但只有对胜利有绝对的自信。他才敢这么做。 首轮比赛结束后有两天的休息时间。晚上大家在酒店的套间内边吃夜宵边看电视。短暂地庆祝目前全胜的战绩。虽然彼此都默契地缄口不言。但建队以来每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外界的质疑和奚落、一线qiáng队的排挤。还有困境和挫折令他们在平时紧张枯燥的训练间不敢有片刻的松懈。而如今。他们终于向着最终的胜利踏出了第一步。 林逸轩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里：“这种时刻。没有什么比樱妹妹跳个舞更能安抚人心了。” 夏凌瞪了他一眼：“当着季哥的面说这种话。你好大的胆。” “他说得没错。”季向空跷着二郎腿。膝盖上搭着电脑。头也没抬一下。“不过。那也是单独跳给我看。” 林逸轩猛地抽了张纸巾擦嘴。幽怨地唱：“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邱樱正在给季向空按肩。听他们这么一说。她手下一用力。捏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几人说笑间。林逸轩突然发现羊肉串几乎都没了。转过头猛地一拍大腿：“我的天哪！裴熙你趁我们说话的时候吃得好快！闷声发大财啊！” 季向空正在浏览Conquer最大的门户网站。邱樱想起其中乔馨的主页上还存着个巨大的标签：裴熙绯闻女友。于是揶揄道：“哎。裴熙。人拿你炒作了那么久。你不真占点便宜。我都替你不值。” 林逸轩捂着脸尖叫：“别别别！要是让那影后碰了摸了。我们裴裴吃大亏了好吧？” 众人一阵哄笑。 裴熙将羊肉串杆整齐地放在回收桶里。垂眸看向林逸轩在他手臂上蹭来蹭去的爪子。后者被冻得全身一哆嗦。讪笑着收回手。 临近睡点。季向空拉开门。发现孙泽毅一个人在阳台上待了很久。便走到他身边。笑着问：“孙哥。想什么呢？” 孙泽毅依旧抬头看着星空：“我在想。刚开始决定回归的时候。我担心自己多年离开战场。年龄又大了。会力不从心。之前我在二线队混了很久。却始终无法从大赛的预选赛中出线。如果你那时候不来找我。也许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这几天。当我站在舞台上听见台下观众的欢呼时。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振奋不已。” 孙泽毅深吸了口气。竭力抑制着声音的颤抖：“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多么留恋这个赛场。我多么渴望能够继续征战。” 从决定复出到现在。孙泽毅不是感觉不到岁月的痕迹。反应、注意力甚至是体力都有下降。支持他走下去的只有那股不服输的劲。 “所有人都说‘你不行了’‘你放弃吧’。可我不甘心啊。我心里还有一口气！”孙泽毅用手捂住脸。多年的无奈和压抑仿佛冲破了心灵的堤坝。“我想赢。我想拿全球总决赛的冠军。这愿望到后来说出口都怕被人笑。于是只能自己先当成笑话来说了。” 夜里的凉风chuī得衣衫作响。仿佛是热血难凉的呜咽。 季向空眸色渐深。拍了拍他的肩：“孙哥。我们一起走下去。一步一步。重回巅峰。” 海选赛持续了整整两周。十支队伍进行一轮BO3积分循环赛。九轮二十七局硬仗后。终于到了堪比里程碑的那刻—— “GG！恭喜Phoenix战队从海选中脱颖而出。成功以积分排名第一的身份拿到CPLchūn季赛的门票！让我们拭目以待他们下个赛季的表现！” 当大屏幕上弹出代表胜利的“Conquer”时。邱樱激动地从座位上蹦起来。一阵风似的冲向舞台。Phoenix的成员们刚刚走下楼梯便被她撞得差点没了队形。 “赢了！我们赢了！”邱樱满脸通红。双手握拳。明明是那么高兴的事。她却一开口。眼泪便猝不及防地往下掉。差点哇的一声号啕大哭。 无数人嗅到八卦的味道。摄像头纷纷扫向了这个角落。林逸轩几个默契地排成人墙。将美女领队挡在身后。季向空揉了揉邱樱的脑袋。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撒娇。这么多人看着呢。回去再亲你。” 邱樱吸了吸鼻子。用手背一下下擦着眼泪。嘴角抽动：“我只是觉得……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们真的……真的……太不容易了……” 林逸轩被她这样子逗乐：“樱妹妹。海选胜出那是妥妥的。哥几个好歹都是顶尖选手啊。接下来的chūn季赛倒是场硬仗。” 邱樱这才控制住了情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长长的睫毛微垂。沾着水珠。更显乌黑浓密。小巧的鼻尖红红的。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如果不是把妆哭花了。流下两道漆黑的眼泪的话。 见她顶着熊猫脸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刚在观战席看比赛时跌宕起伏的心情。季向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快去擦擦。” 离开体育馆时楼道中挤满了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比赛后。Phoenix战队渐渐有了“团粉”。应援牌也从单独的选手名变成了战队的队标。更令邱樱感到欣慰的是。她看起来还未成为过气网红。粉丝的呼唤声中总有一份属于她。 “樱女神。什么时候再回解说台啊？” “你退居幕后真是太可惜了！” “再开直播好吗？大家都好想你啊！” 邱樱心头一暖。鼻子一酸。差点又哭出声。 海选赛结束后。Phoenix战队去现场观看了CPL秋季赛的季后赛。为接下来的chūn季赛做准备。STV力邀邱樱重回解说台。再次被邱樱拒绝。如今她希望将jīng力完全投入战队的事务中。只有在闲暇时会在狸猫开直播。和战队粉丝们打打娱乐赛。和观众聊聊天。在晚上做一档“心灵砒霜”的情感类节目…… 越是得不到的。越显珍贵。邱樱昔日里解说比赛的视频时常被顶上首页。退居幕后人气不减反增。林逸轩看着她在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满脸羡慕嫉妒恨：“我敢打赌。樱妹妹直播睡觉都能有几千万人围观。” CPL秋季赛以新晋qiáng队Newland再次获得冠军落下帷幕。隐隐地暗示着三大豪门将被后làng洗牌。之后的休整期。Phoenix战队一直训练到chūn节前几天才放假。邱樱本打算同往年一样去表妹顾佳怡家过年。没想到季向空居然提出了一起回他家的邀请。 邱樱的心跳慢了半拍。半晌她说不出一句话来。支支吾吾地道：“这……这么快？” 季向空见她紧张得头顶冒烟。懒洋洋地笑着说：“我们家没多少人。过年时就我妈、外婆和我。你来会热闹一些。” 邱樱手指微颤。语无伦次地说：“你妈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呀。我……你……她……” 季向空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这样的。” 邱樱在网上查了无数攻略。准备了许多礼物。连晚上做梦都能梦见那些言情小说中婆婆为了拆散男女主的常见桥段。真到了那一天。才发现见家长并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季向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遗传自他的母亲。季妈妈虽然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还有一对梨窝。她亲昵地拉过邱樱的手：“好几年了。向空他总和一群男的住在一起。我真怕他哪天带个漂亮的男孩子回家。” 季向空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跟着妈妈和外婆长大。他打职业后赚了很多钱。想给家人买一套大房子。而他妈妈和外婆住惯了以前的房子。不舍得搬。 吃年夜饭时。季妈妈往邱樱的碗里夹了好多菜。语气真诚地说：“樱樱啊。你放心。我们家向空是个老实孩子。没什么女人缘。也从来不骗人。” 邱樱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 季向空妈妈后来还在拍摄电竞纪录片的采访时说了同样的话。影片播放后。每当季向空在比赛时耍诈飙演技。弹幕们都不约而同地刷起了—— “季妈妈：我们家向空从来不骗人。” 晚上。季向空妈妈要和街坊打麻将。早早地出门了。公寓里只剩下季向空和邱樱两人。邱樱不想看chūn晚。进了季向空房间玩电脑。房间不大。只有一把椅子。季向空便将她同往常一样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操作着鼠标。 浏览到某个页面。邱樱用手肘推了推他：“你看。Conquer更新版本了。这大过年的。假期后有得忙啦。” 季向空顾忌邱樱的心情。本打算找部电影看。没想到小姑娘与他心意相通。催着看更新。于是他便点开版本更新长长的报告。一条条往下读。 邱樱专注地看着屏幕。不时回过头与季向空讨论几句。而他用手指缠弄着她的长发。渐渐没了研究游戏的心思。 他记得两年前在西雅图见她第一面时。人流嘈杂的观众群里。他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她的周围总是围着一群男生。她随便问一句话。他们便争先恐后地答。也不觉得姿态难看。满脸的受宠若惊。 那个时候他对她的印象很差。这种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位为卖弄姿色的人。游戏不过就是她们吸收粉丝的工具罢了。更令他不愉快的是。她还特别喜欢模仿Miya。由于她在网络上格外“出名”。出于好奇。他好几次点开她的直播间。发现她不仅在模仿。而且学得惟妙惟肖。应该是将录像看了许多遍。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极致。 只可惜。这笑容是假的。 她藏得很深。也许练了很多年。可他还是发现了。 这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出于本能的讨好。由内而外因喜欢而漫溢的笑容。和为了虚名妥协的笑。原本就是两回事。 他很讨厌她带着这样虚假的笑容。跳Miya的歌舞。 后来她在决赛后主动向他搭讪。在真人面前演技并不好。不用猜也能知道她背后的意图。他本不想搭理。可不知为何却改变了主意。 她上他的车时。东西掉在了外面。她俯身去捡。露出了一小截雪白的腰肢。 他别过头。脸上的笑意散去。下巴的弧线随之收紧。 就这么没防备吗？异国深夜。她独自一人。衣衫单薄。如果现在在车里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有所图的人呢？ 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密密麻麻地蔓延至胸口。他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烦躁。 她在他车上留了支口红。还有张写着她手机号码的卡片。他将口红扔了。扔卡片时却停住了动作。犹豫片刻后收了起来。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她说话时眼波流转的那双杏眼。 队友在他身旁看起了她的直播。“付500块看她跳舞”“再花点钱能不能要求她换套衣服”之类的对话令他积郁在胸口的火越烧越猛。 他做出决定。既然她想玩。那他就陪她玩。 几番接触后。他发现她有个小习惯。每说几句话便会下意识地停下来。抬起眼眸悄悄观察对方的反应。 他突然起了个促狭的念头。想看看她面具背后真正的表情。惊慌失措。又羞又恼。高兴的。不高兴的。他都想一丝不漏地看到。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种莫名其妙、又闷又躁的感觉。就是歌里唱的：你的影子闪进了我的心房。 之后发生的种种。令他意外地发现。她看起来那么机灵。其实是个时常犯傻的姑娘。 她很努力。也很聪明。他为她指了一条道。她便从歪路上走了出来。在他低沉失落的时候。她给他看她整理收集的关于他的一切。她为他打气。抱住他开口说想在一起。 那一刻。他不是不知道她佯装玩笑下的真心。只是那时候他刚被Legend踢除。辜负了Cris队长退役前的嘱托。最好的兄弟因他而被雪藏。多方因素夹击。实在不是一个开始新感情的好状态。况且。他也没有理清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她并不只是单薄地喊着“喜欢”的口号。他看着她改变。看着她笨拙而坚定地向他跑来。一个不算职业玩家的女生。居然能在一年内走上游戏解说的最高舞台。这其中经历的。是常人难以承受的黑暗。 感情就像是天平的两端。只有势均力敌。才能成为彼此的光。 他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深深地吸引。哪怕在赛程最关键的时期。他仍时刻都想见她。 再次遇见傅弥雅时。他非常平静。 就像是一本书。曾经某一页被泪水打湿。模糊了字迹。可如今。已经翻到了新的篇章。 和傅弥雅在一起的时候。他并无多少欲求。甚至觉得。无论傅弥雅今后身在何方。与谁在一起。只要她觉得幸福。他都会祝福她。哪怕她与他分离。哪怕她与别人相爱。 而对邱樱却完全不同。他想要逗她笑。想要惹她生气再哄她开心。想要她的心情因他而起伏。想要把她变成自己的。谁都不能夺走。 如今。越来越多的事实令他清楚地明白。他对傅弥雅。是年少渴望温暖的依恋。而对邱樱。是对一个女孩子的爱。 “为了我不当解说。赚得也比以前少很多。你后悔吗？” “不后悔啊。我觉得现在和大家一起努力的感觉特别棒！” 电脑屏幕上版本更新的内容浏览到一半。见季向空意兴阑珊。邱樱便读给他听。没读几个字就听见了亲吻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细密的吻从后颈一路蔓延而下。房间里开着空调。邱樱只穿了件薄单衣。被他亲得背后湿润一片。季向空嗓音低哑：“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说过的。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你。” “那你……你先松手。你弄得我好痒……” 话音未落。扣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邱樱听见季向空埋在她颈窝间低低的笑：“这种要求不行。” 他想起上一届CPL秋季赛季后赛时。有天晚上他又趁着休息的当口跑去她时常出现的地方找她。发现她在楼道的沙发上睡着了。柔顺的秀发散开。长长的睫毛密如扇。时不时地轻颤。耳廓白皙得近乎透明。带着些红晕。真是可爱。 再这样睡下去会着凉。他想抱她回房。于是俯身找房卡。她没有带包。手臂挡住了衣服口袋。他握住她的手腕向上提起。在口袋外面探了探。没有。 视线下移。他看见她紧身牛仔裤口袋露出的房卡一角。于是用手指捏住。想要取出来。尝试几次未果。最后稍稍用力。不慎碰到了她的身体。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紊乱而有力。每一击都震得太阳xué微微发麻。 片刻后。他自嘲地笑了。自己居然在紧张。 他将她抱起来往电梯间走。一路上。她的脑袋不安分地蹭着他的胸膛。香气满溢在他的鼻间。他终于忍不住。轻轻拨开她的刘海。吻上她的额头。 这种心悸的感觉。他从未有过。 他先前从别处得知。乔馨背着祁越与STV的某高层打得火热。此刻应该不在她的房间里。 帮她脱了鞋。将她放在chuáng上后。他坐在chuáng沿。连呼吸都很小心翼翼。生怕吵醒她。他专注地看着她熟睡的脸颊。伸出手。隔着很短的距离。一点一点描绘她漂亮jīng致的五官。流连往复。她温热的鼻息拂过指尖。他喉咙发紧。无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最终。他qiáng迫自己移开目光。深吸一口气。动作迅速地起身离开。 再多看一眼。恐怕他就舍不得走了。 想到这里。季向空猛地将她压在桌子上。另一只手绕到前面用力揉着她丰满的胸。俯身沿着她的背脊。慢慢地亲吻下去。 “喂……你……我做正事呢！” 反抗的声音被他用嘴唇堵住。紧接着是更加得寸进尺的欺负。 他含住她的耳垂：“都进我房间了。这才是正事。” “我……我把更新念完你再……” “没关系。你继续念。我听着。” “亡灵术士的……二技能冷却时间从十秒变成……呜……” 后面的话再次被他吞咽于唇齿间。终于到手的糖。他时刻都想吃gān抹净。 不知不觉间她被推倒在chuáng上。他吻得最激烈的时候会咬她。把她弄疼后再用缠绵的细啄安抚。邱樱被折腾得喘不过气。大口喘息着使劲推他。却被一把攥住了手腕。 季向空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然后。他一边径直看向她的眼睛。一边微侧过头吮吻她的掌心。 顷刻间。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邱樱全身都烧了起来…… 第十七章 燃烧的征途 年假还没结束。邱樱和季向空提前回到基地。空dàngdàng的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人。 邱樱在季向空房里帮他收拾东西。抬头看见他随意地拉开领口。露出肩膀上的一排牙印。漫不经心地挑挑眉：“你的杰作。”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两人独处时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邱樱耳根发烫。佯装平静地瞪了他一眼：“你自找的。” 进行了一下午的大扫除。完工后他们洗了个澡。在客厅里看电视。 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国内新晋女团的舞蹈节目。季向空刚想换台便被邱樱拦了下来：“看看呗。她们最近很火呢。” 季向空脑袋一歪。轻笑道：“看什么？长得没你漂亮。声音没你好听。跳得也没你好。” 这话甜得像蜂蜜。邱樱心花怒放。蹦起来站到电视机前。一脸得意地冲他扬扬下巴：“那我给你表演一个？” 季向空挑挑眉。关掉电视。 先前邱樱直播时大多喜欢跳Firework的歌。以青chūn活力为主。没有太过火的动作。而现在她将手机接上音响。旋律一出。空气里便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 她将长发散开。手掌从头顶抚到脖颈。随着音乐下腰。动作性感迷人。 季向空慵懒地半躺在沙发里。手背托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歌词暧昧。舞姿热辣。客厅的温度仿佛上升了不少。 林逸轩打开别墅大门时。发现玄关处摆着几双鞋：“已经有人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夏凌和裴熙。此刻拖着行李箱打算往里走。 “这有樱妹妹的衬衫。”客厅里没人。沙发上的抱枕掉了一地。林逸轩拿起衣服仔细看了看。狐疑地问。“咦。怎么扣子都坏了？” 夏凌像是明白了什么。少年老成地拍了拍林逸轩的肩：“阿轩。莫非你至今单身？” “阿轩你妹。都说了要叫林哥！”林逸轩的嘴角抽了一下。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喀喀。其实是这样的。跟我告白的妹子有很多。但是哥哥我以事业为重。不能被儿女情长左右。所以……喂！你这是什么眼神？” 夏凌嗤笑道：“废话那么多。直接回答‘是’不就行了。” “至今单身怎么了？”林逸轩梗着脖子反驳。突然指着夏凌。扭头冲楼梯口喊道。“裴熙！他嘲笑你！” 夏凌鄙夷地冷哼：“你别乱拉战友。就裴哥这长相。怎么可能跟你一样。” 林逸轩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手臂一横将裴熙拦下。气势汹汹地问：“裴熙！你jiāo过女朋友吗？” “……” 林逸轩的表情更加狰狞：“有吗？Yes or no？有——没——有？” 裴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 林逸轩顿时两眼放光。喜笑颜开。蹦跳着跑向夏凌：“听到了吗？他都没有！” 夏凌耸耸肩：“不想谈和没人要是两回事。” “就是嘛……”林逸轩一愣。然后猛地脱下拖鞋握在手里。咆哮道。“臭小鬼！你说谁没人要！” 一门之隔的训练室里。邱樱再次惊得心脏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见鬼了。怎么都提前回来了啊？ 还好听见门口钥匙转动的声音时他们已经结束了。不然可真丢死人啦。 季向空松开抱着她的手。将外套披在她身上。拨了拨她散乱的长发：“没事。我引他们出去。” 两天后。孙泽毅也回到了基地。全员集合。痛并快乐着的战队合宿生活再次拉开帷幕。 “阿轩！你大招放空了！” “哎呀！刚才我手速太快。电脑没反应过来！” “阿轩又在胡找理由。季哥你信吗？” “你问向空有什么用？他哪里体会得到这种幸福的烦恼！” 训练室里。林逸轩又在和夏凌说相声。邱樱一边整理训练资料。一边浏览Conquer最大的门户网站。今日的头条格外引人注目—— Conquer中国区的负责人被革职。 除了运营不利、贪污赛事筹款等罪责外。他的私生活也被人爆了不少猛料。 前游星当家花旦。因“代打”事件被除名的乔馨。与已婚的他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地下情。只因有这样一个背景牢靠的后盾。乔馨才敢在直播平台靠“代打”稳居一姐位置。拿下STV游戏解说的席位。bī游星与潜在的对手邱樱解约。而知情的其他主播敢怒不敢言。直到狂怒的民意改变了舆论的风向。 另外还有一条被层层封锁的消息—— 乔馨和游星相关的工作人员。才是去年西雅图全球总决赛VPG“录音门”的罪魁祸首！ 窃听器早就被安装在VPG的训练室里。随后有人引邱樱在恰当的时机进门。然后伪造她的身份将那段时间的录音传给求功心切的新人记者。由他制造大新闻。借此彻底铲除她。打压狸猫直播平台。 虽然在心里早就对幕后黑手有了定论。可当真相终于证据确凿、公之于众时。邱樱还是难忍心中的愤慨。这些人竟为了一己私利。将职业选手和解说的努力。将无数电竞玩家的感情视为儿戏！ 乔馨注销了微博。彻底在电竞圈消失得无影无踪。愤怒的群众们围堵游星的官微。喷得他们不敢开评论。游星的名声一落千丈。大批知名主播倒向了狸猫的怀抱。这几日邱樱的直播间被礼物刷屏。绵绵不绝的观众以此来表达自己先前冤枉她的愧疚。祝福她和Phoenix战队能走得更远。 看到这里。邱樱忍不住将新闻读给正在打训练赛的队员们听。末了。问道：“你们谁知道祁越现在和乔馨怎么样了吗？” 季向空很快回复：“失恋后喝了好多酒。吐了一整晚。”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听说祁越对乔影后是认真的。”林逸轩摇摇头。食指对着太阳xué画了几圈。“他是不是傻？” 邱樱耸耸肩：“也许只是因为乌guī配王八。” 经过了将近半年的合宿生活。邱樱做领队工作愈加得心应手。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密密麻麻记满了成员们的各种资料。身高、体重、血型、生日、衣服型号、忌口的食物、日常爱好…… 当她将自己认真工作的成果展示出来给季向空看时。对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用手指夹起其中一叠：“这里开始才是我的？” 邱樱点点头。没想到第二天季向空给了她一本超厚的记事本：“这本专门用来记录关于我的事。别和他们的混在一起。”他顿了下。笑着补充道。“年底前得写完哦。是任务。” 邱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么厚。怎么可能写得完？” 季向空勾起嘴角：“很简单啊。平时多观察观察我。晚上来我房间。我详细地说给你听。” 邱樱看着他不怀好意的表情。顿时想给他一个回旋踢：“你凭什么给我布置任务？C哥才是老板。我听他的。” 季向空挑挑眉。伸手将她脸颊边的碎发一遍遍捋到耳后。笑道：“C哥说了。战队的事情都得听我的。” 他说罢便揉揉她的脑袋。继续训练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在“用笔记本砸他”还是“不砸”之间犹豫不决。 他这是在给她的工作下绊子！ 两场训练赛打完。季向空去厨房接了杯水。回来时发现邱樱正站在林逸轩背后帮他按摩肩膀。见季向空进门笑得阳光灿烂。林逸轩背脊发凉。脚底一滑。带着滚轮的电竞椅从训练室的一角滑到了对角线方向的另一角。 邱樱解释道：“阿轩说他最近肩膀疼。我正好没事。就……” “你肩膀哪里疼？”她话还没说完。季向空便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优哉游哉地向林逸轩走去。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邱樱的力气不够大。我帮你按呗。” 林逸轩将头摇成了拨làng鼓：“不……不疼了……” “好兄弟。别客气嘛。” “啊啊啊啊啊！” 听着林逸轩满屋子鬼叫。邱樱面露愁色。关心队员的身体状况是领队的职责。季向空又在妨碍她工作…… 而且他教训完林逸轩后。还大摇大摆地坐下来让她帮自己按肩。其他队友都看着呢！ 刚建队那会儿。他们可是为了照顾单身狗的心情特意对外保持距离呢！ 这样的事情多次发生后。邱樱下定决心和季向空谈谈。 “我是领队。要一视同仁。不能搞特殊对待。” “和成员相处别太过亲密。得注意分寸。比如按摩这种事。请专业人士上门就行了。”季向空站起身。手臂撑在邱樱的两侧。将她困在桌子和自己的身体间。 他肩膀很宽。个子又高。俯身靠近时有种慑人的压迫感：“我当然特殊了。你是我的。” 温暖的甜蜜自胸腔蔓延。邱樱招架不住他深情时带电的目光。败下阵来。别过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之后。Phoenix的其他成员们很有默契。虽与邱樱依旧jiāo好。但也时刻注意着男女之间的礼节。 三月。新的一届CPLchūn季赛正式开始。Phoenix作为一支从海选打上来的新队。终于需要面对全国最jīng锐的战队。检验这半年来的训练成果。 两个星期后。Phoenix惨烈的赛况打破了先前“无敌”的幻影。现实给众人美好的憧憬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经过对Phoenix比赛录像的观察后。所有战队都决定将最年轻、最缺乏经验的新人选手夏凌作为撕裂Phoenix的突破口。 夏凌缺乏大赛经验。被人疯狂针对便一度陷入茫然。而转型没多久的裴熙。也渐渐bào露出了与其他打野选手意识上的差距。 最为敏感的是。裴熙曾被誉为中国新生代第一中单。而如今名不见经传的夏凌看起来状态低迷。令大家对位置的转换更为费解。积攒已久的怨念如火山爆发。 “夏凌凭什么代替裴熙？！” “为什么要新生代第一中单要为新人做陪衬？” “把那个一挑五的Summit还给我们！” 甚至有人恶毒地对夏凌进行人身攻击：“跛脚狗！快回残疾人疗养所！” 赛后。队友们总会温柔地安慰夏凌。季向空拍拍他的肩：“你已经很棒了。我们之前都没怎么碰上过qiáng队。一开始失利很正常。” 夏凌脑袋低垂。紧紧地咬着嘴唇。 训练结束后。季向空对邱樱嘱咐道：“你关注下那孩子的心理状态。尽量别让他看网上的言论。”他自嘲地笑笑。“他还那么年轻。不像我。早就是老油条了。” 虽然季向空的脸上波澜不惊。但邱樱感觉得到。他很担心夏凌。 第二天一早。季向空在微博上发出公告：由夏凌担任中单。裴熙转型打野。是身为队长的他做出的决定。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仇恨。令他再次站到了风口làng尖处。先前攻击夏凌的人迅速换了靶子。痛斥他不给裴熙合适的位置。耽误裴熙最好的职业年华。 起chuáng后刷到这条微博时。邱樱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他又想一个人承担一切…… 她正打算去季向空房间找他。突然刷出了林逸轩的转发：“这是经过全队商议后的决定。” 更令她意外的是。裴熙居然特意注册了微博账号。短短的一个“嗯”。接在林逸轩的后面。远胜千言万语。 后面紧跟了两条—— 夏凌：“没打好的人是我。这锅你不能背。” 孙泽毅：“向空是个拥有qiáng大领导和决策能力的队长。请大家多给我们一些时间。” 邱樱打开门。发现所有人都已经集中在了季向空的房间里。不禁扶着墙壁松了口气。 夏凌双手插在裤兜里。上身微微往后倾：“季队。我没那么脆弱。我还处于青chūn期呢。逆反得很。他们越骂。我就越来劲。” 林逸轩跟着说：“对啊。这小鬼最近老抓着我和裴熙练习对线。一会儿给你检验检验。” 裴熙嘴唇微启。又合上。最终附和般点点头。 孙泽毅温和地笑道：“向空。Conquer是兄弟的游戏。输了比赛。大家一起面对。” 邱樱匆匆走上前。坐到季向空的身边。拉住他的胳膊很慢很慢地说：“向空。你不要什么都自己担着。大家相信你。你也要相信大家。”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季向空始终有些不自然地看着地板。过了好一会儿。他抬手按了按太阳xué。眼里的迷雾渐渐散去。对众人露出惯有的笑容：“我明白了。” 长久以来。由于不想让独自抚养他的母亲担心。他习惯了将心事都藏在心里。对外报喜不报忧。内心日渐孤独qiáng大的同时。也在自己和他人间筑起了一道屏障。 而不知不觉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想起Phoenix海选成功后。在采访时与记者的对话。 “我们看到好几次在决定胜负的关键局里。你总是孤身探路。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做这么危险的举动。当时怕不怕？” “不怕。因为我的队友们就在身后。”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晚上。战队全员在会议室进行一天的训练总结。季向空坐在最前方。双腿jiāo叠。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大家在意识上还需要加qiáng。要像棋手一样深度思考。预测对方下一步的行动。在正确的时间点、正确的地方做正确的事。” 幕布上投影着昨天刚结束的比赛。季向空将录像暂停。转头对裴熙说：“你看。下路的对手走位靠前。技能在CD中。你清完这个野点后如果不是继续刷野怪。而是直接去下路gank。就能得到人头和经济的压制。” 裴熙专注地看着屏幕。嗯了一声。 “下面这段话主要是跟夏凌说的。其他人也可以听一下。”季向空收起吊儿郎当的坐姿。身体前倾。将手肘搭在桌面上。有条不紊地说：“比赛的时候。注意时刻观察小地图。思考这样的问题：对面的人可能在哪里？你离开线上有多久了？位置是否bào露？对方是否有了警觉？” 邱樱低头做着笔记。发现夏凌也在认真记录。 “如果对方选择组织伏击。过来需要多少时间？你该如何逃生？” “哪些队友身处险境容易被gank？哪座塔可能是敌人下次进攻的目标？” “你现在该出什么装备？” “团战开始时。对方将会怎样行动？你如何走位防范？” …… 见夏凌听得一愣一愣的。季向空笑道：“通过实战累积。这些深度思考的过程会不断加速。成为条件反she。在此之前。我都会帮你。”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将之前的比赛全部总结了一遍。每当遇到关键性的团战。季向空便逐秒暂停。通过小地图、英雄视野、目标选择等信息进行战前和战后分析。辨认出敌方走位透露出的战术暗示。分析队员们在这场战斗中有没有做出最优选择。哪些操作可以优化。哪些是反复犯的错误。 邱樱将这些资料整理出来。归到每个队员的文件夹中。以此安排针对性训练。 会议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邱樱睡了两小时便再无倦意。起chuáng后发现季向空的房间还亮着灯。她轻轻推开门。看到他仍在工作。鼻间忍不住有些酸涩。 听到动静。季向空转过头。慢慢地弯起眼睛。冲她招招手。疲惫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过来。给我充充电。” 邱樱乖巧地跑过去。被他抱坐在腿上。他下巴抵着她的脑袋。不时低头亲吻她的脸颊。 靠着他温暖的胸膛。邱樱慢慢地将身子缩成一团。在他温和的轻抚下。像只猫般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邱樱躺在季向空的chuáng上。房间里只有她一人。邱樱洗漱完毕匆匆跑下楼。队友们早已在训练室开战了。餐桌上为她留了一份饭。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快去休息吧。”季向空合上电脑。“夏凌。你留一下。” 林逸轩叫道：“不公平！你又对这小鬼特殊照顾！我也要我也要！” “别闹。快去睡觉。” 林逸轩猛地抽了张餐巾纸佯装擦眼泪。细声细气地说：“那。你什么时候再宠幸人家？” 季向空笑着踹他一脚：“赶紧滚。别在这儿影响我。” 林逸轩一步三回头地滚了。可裴熙还站着没动。 季向空对他摆摆手：“你也是。别这样看着我。没用的。” 好不容易清了场。季向空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对夏凌进行额外辅导。最近他每天安排裴熙和夏凌练习对线。这孩子的进步比想象中的还大。 裴熙和夏凌。是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中单选手。 裴熙偏向个人发育。出装以提升自己为主。独来独往。在中路1v1对线时。他可以狠狠地压制敌方中单。 而夏凌和十年前的Cris一样。属于非常偏向团队的中单。占的资源很少。能够默契地与队友配合组织进攻。带起节奏。打开局面。可前期单打独斗的对线能力不算顶尖。其他战队便是抓住了这一点。想在前期将他彻底打崩。 季向空微微勾起嘴角。不过。这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特训结束。夏凌回到房间。一头栽倒在chuáng上。他听见闹钟的嘀嗒声。记忆的碎片攀爬进脑海。时光仿佛慢慢地随之倒转。 初中毕业。一个从小立志成为NBA球星的男生。被告知自己彻底成了残疾。 他不敢见队友。不敢见同学。不敢见所有人。操场上的欢声笑语成了最刺耳的杂音。看着他走路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每一次呼吸的抽痛感都生生将他与阳光剥离。 过了一段自bào自弃、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后。在同班女生顾佳怡的软磨硬泡下。他周末时常去她家玩游戏。刚开始只是找个角落躲起来单打独斗。直到后来有一次。他被其他同学拉进队伍。危机关头忍不住一声吼。呼唤队友支援。打出绝妙配合。 获胜时队友狂喜地与他击掌。他的眼泪就在那瞬间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他本是慡朗活泼的男孩子。又怎会甘心任由人生的苦难将自己活埋？ 在游戏上的天赋令他寻回了久违的好胜心。他开始和人jiāo流。性格也不再那么乖戾。但内心仍无法直面那道伤口。无法填补远离赛场的空虚。无法继续昂首挺胸地走下去。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告诉大家：“篮球最早也是个游戏。慢慢发展出了NBA这样的职业联赛。电子竞技是国家承认的正式体育项目。尽管和篮球形式不同。但它们所传达的jīng神是一样的。” 那个人对他说：“夏凌。你想当英雄吗？英雄不会轻易向命运低头。”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令人安心的笃定：“十几岁时看似一无所有。却不知握在掌心那大把的光yīn是最大的财富。它承载着希望、梦想。以及无限重来的机会。” 夏凌手握成拳。再松开。再握紧。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身体因沸腾的血液而滚烫。双眼因渴望胜利而发光。 他相信那个人。 他也相信自己。 后来几天的战况有所回暖。周日晚上。季向空请大家出去吃火锅。难得放松一回。众人聊得热火朝天。离开时。正好在门口遇上一群人。 为首的那人红色套头衫配红裤子。帽子盖住脑袋。鼻梁上还架着墨镜。穿得无比骚包扎眼。却摆出一副不想被认出来的模样。 “哟。这不是今年的海选冠军吗！”他桀骜地扬起下巴。“好不容易赢了两局。得抓紧时间庆祝啊。下周指不定就没机会了呢。” 季向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身旁的邱樱别过头。剔牙般嘁了一声。 季向空被踢除后。VPG又有两人退役。祁越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队长。如今恨不得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祁越微微蹙眉。佯装沉重地摇摇头：“很可惜。看你们战队这吊车尾的积分。这赛季大概没法保级吧。明年再战海选？” “我们的目标不是保级。是拿到去西雅图的门票。”季向空无所谓地笑笑。“别忘了。从垫底爬到冠军。没人比我更有经验。” 祁越冷哼：“那是你抱上了大腿。” 季向空挑眉：“哦？我怎么觉得去年是在负重训练呢？” “你什么意思？” 季向空没有搭理他。一旁的邱樱忍不住插嘴：“如果说负责在一百来个英雄中选择五个出场阵容的BP手是在和对方打牌。那么队友的英雄池就是他手里的牌。你会玩的英雄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又不肯练新的。向空整天拿着副烂牌跟人打。还不算负重？” 祁越梗着脖子回道：“我们现在的战绩可比你们好多了！” 邱樱双手叉腰：“chūn季赛这才开始多久呀。大家都在互相打探。藏着大招没放呢。笑到最后的才是英雄。懂不懂？” 祁越脸色yīn沉下来。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最终恶狠狠地扔下一句：“咱们走着瞧！” 邱樱翻了个白眼。 季向空始终眼底含笑地看着她。祁越还欲开口。他先一步拉住她的手。旁若无人地往外走。边走边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你想去哪儿吃甜点？” 邱樱方才那咄咄bī人的气势瞬间散去。俏皮地皱了皱鼻子：“不敢吃。怕发胖。” 季向空弯起眼睛。将她脸颊边的碎发捋到耳后：“你长得好看。不会胖。” 林逸轩几个谈笑如常地跟了上去。 祁越被当成了空气。还被怒塞一嘴狗粮。额头青筋bào起。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Phoenix的成员们并没有把祁越这段插曲当回事。接下来一周的比赛里。他们火力全开。将训练的成果充分展示在了赛场上。 “Summit出现在中路！” “Summit又出现在中路！” 比赛前期。当对手再次想将夏凌当作突破口时。裴熙迅速从yīn影中出现。qiáng力的支援瞬间逆转局面。压制、击杀对方中单。帮夏凌建立起优势。 这一行为无疑是巨大的心理震慑。对方根本不敢对夏凌动手！死神随时就在身后！ 对裴熙的忌惮令他们全程打得缩手缩脚。而平安度过前期后。夏凌便进入了qiáng势期。发挥自己的优势。配合队友。秀翻全场。 “来！High five！” 又一场比赛获得胜利。季向空摘下耳机。与队友们击掌。 “你们知道夏凌最近为什么如此神勇吗？”林逸轩笑道。“这小鬼每次赛前都会刷好久那些骂他的留言。” 孙泽毅揉了揉夏凌的脑袋：“不是说好不理会的吗？” 林逸轩chuī了声口哨：“他抖M呗。越被骂越兴奋。” 见大家目光复杂地看向自己。夏凌瞪了林逸轩一眼：“你还越被打越兴奋呢！” 林逸轩转身冲他拍拍屁股：“来啊！” “滚！” 连续几天的胜利令Phoenix打出了士气。推陈出新的比赛阵容、前卫大胆的战术布置使得他们的比赛充满了戏剧性。如同袭击。将对手们打得措手不及。 邱樱每天中午都会在网络上收集信息。欣喜地发现Conquer迷们对Phoenix战队的评价越来越正面。人气最高的战队讨论帖里。楼主写道：“Phoenix的成员配置可谓完美。进可攻。退可守。他们拥有一个稳如泰山的后期核心、一个团队至上的辅助。两个侵略性极qiáng的大杀器。还有一个不怕背锅的牺牲型队长。” ……等等。这个不怕背锅的牺牲型队长是个什么鬼？ 邱樱望着天花板回想。很快便恍然大悟。 观众们在看Phoenix的比赛时。经常能听见解说的感慨—— “喂喂！你们的队长很危险啊。怎么都跑了？你们不管他死活啦？” “Void孤身绕后切断后排！所处的位置很不妙！队友快来救援……快来救……救……队友撤了！” “我的天。Void又被队友扔下了。我感觉他就像是壁虎的尾巴！” 观众渐渐习惯了Phoenix战队的特色——“血祭队长”。获胜局基本都是开场季向空被杀。敌方拿下一血。久而久之。大家对季向空黑着黑着就黑出了感情。如今Void送出一血后。弹幕阵阵欢呼：“这把稳了！” 遇上喷季向空菜的。Phoenix战队的粉丝们蜂拥而上。不甘示弱地呛回去。 “你懂个屁！咱们季队这叫‘战术性死亡’！” “没错！队长就是用来卖的！” “季队的终极战术：开局就把锅先背好。队友们顿时毫无压力。放开了打！” 看着这类调侃的弹幕。邱樱不禁笑出声。 其实。战术性死亡。并不仅仅是开玩笑的。 就连Conquer最初级的玩家都知道。带不容易死的兵线发育更快。可季向空大部分时间都选择带最危险的兵线。目的是将安全的资源让给更需要的人。不仅如此。身处险地。能给己方提供视野。吸引敌人的注意。为队友拉扯打钱的空间。 一个团队。总有人要当先锋。总有人要承受第一波的伤害。 季向空像是有敏锐的嗅觉。总会在敌方发动gank前及时撤走。如果他不走。那他阵亡多半是对团队有利。比如已经补兵收钱磨过塔。比如制造骗局牵制敌人。自己指挥队友在别路奇袭。 战场欺诈师Void。没人能猜得出他的想法。导致对手有时候看见他bào露在危险地区。都不敢上前攻击。 比赛的每分每秒。双方都在钩心斗角。进行博弈。 只是。顶尖选手这些背后的内心戏。除非被解说点破。不然鲜有人知。 但反过来。正如Cris所言：“如果季向空的战术意图能被所有人都看明白。我只能说。他不过如此。” “Dragon的领队说想和我们打训练赛！” 看清手机屏幕上的那条信息后。邱樱猛地坐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起褪到腰际的上衣：“我得赶紧给她回讯！” 第一声电话铃响起时。她正被季向空按在沙发扶手上亲热。铃声持续了很久。她摸索着去拿手机。被他捏住手腕。反扣到背后。攻势也愈加猛烈。 “喂。不好意思。没接到你的电话。”邱樱心虚地瞥了眼季向空。此刻他慵懒地支起身子。歪过头。衣服从领口一路敞到小腹。露出了里面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我……我刚刚在跟队友进行心理辅导。” 季向空凑到她颈边。无声地笑了笑。 邱樱瞪了他一眼。她确实是带着这个目的进屋的。谁知道门一关。他就…… 通话时。季向空宽大的手掌还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揉弄。她竭力压低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洁白的耳廓烧得通红。听着对方滔滔不绝地说着具体的事项。渐渐心猿意马：“我……我知道了。你……你发我邮箱吧。” 电话那端刚刚转为忙音。她就被堵住了嘴巴。温热的气息迎面扑来。 …… “哎。你快放开我。我要去查邮件。” 又被季向空折腾了好一阵子。想起训练赛的日程还没定下来。邱樱急得用拳头捶他：“都是你这个色láng。差点误了正事！” 季向空不慌不忙地亲着她的嘴角：“没关系。反正他们早晚会来找我们。” 邱樱眨眨眼：“为什么？刚建队的时候找他们训练。他们理都不理。” 季向空笑着弯起眼睛：“因为我们现在成绩好啊。qiáng队才有训练的价值。” 无论在哪个领域。若是不想被看轻。那就用实力说话。 后来的几天里。正如季向空所预料的那样。一线qiáng队的训练赛邀请接踵而至。 积分榜上。Phoenix已经跨入了第一梯队。各大俱乐部都意识到了这支新生队伍的可怕。不敢再轻蔑地嘲讽他们为“老弱病残队”。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rǔ虎啸谷。百shòu震惶。 Team Phoenix。这只涅槃重生的凤凰。还未真正展现它的光芒。 六月。Phoenix以黑马之姿。打入CPLchūn季赛季后赛！ CPL职业联赛成立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海选出身的队伍加入冠军的角逐中！ 全国的Conquer玩家纷纷被激起了好奇心。大批大批的人从最初的看戏观望。转变成粉丝。为Phoenix加油助威。 六进四的比赛现场。两位解说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列举着Phoenix战队曾使用过的战术。 “三核发育。” “速推。” “肉盾冲脸。” “野辅双游。” “全球流。” “四一分推。” BP环节结束。看到季向空选出的全新阵容时。解说惊呼：“以上的都不是！Phoenix这局采取五远程光环流！” “太牛了。这个战队还有什么是不会玩的吗？” 职业圈顶尖的队伍通常会有自己擅长的风格。有的喜欢防守。有的热爱gank。有的前期qiáng势。有的后期发力。赛前。双方便能针对对方的特点进行备战。 可是。如果你的敌人没有固定的战术。每局的出场阵容看起来完全随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这局会怎么打。那该怎么办？ 战前准备成了无用功。BP阶段没法禁掉他们的核心英雄。只有依靠比赛时的临场反应。就像是luǒ考。开局就处于劣势中。 Phoenix。就是这样一支不走寻常路的队伍。 很多高端玩家都知道。战术灵活多变。是Void季向空所在队伍的独特风格。譬如三年前的Newland、两年前的Legend、一年前秋季赛时期qiáng无敌的VPG。 Phoenix与之前战队不同的是。他们每个位置的选手都拥有深不见底的英雄池。什么样的英雄都能拿来比赛。无疑给了季向空一手最好的牌。不仅如此。他们拥有远超其他战队的团队执行力。所有人都无条件地信任队长。 Conquer。是团队之间的对抗。五人的默契远超一切。 Phoenix在全国玩家的惊呼声中打入四qiáng。第一场面对的是豪门VPG。顷刻间。网络上各色帖子四起。从季向空与VPG前CEO舒雯的绯闻开始。一路八卦到季向空与祁越的恩怨情仇。靠“潜规则”空降。训练室打架。训练室再爆争吵。直至最后舒雯住院失势。季向空众叛亲离。录音门事件后大赛发挥失常。被俱乐部扫地出门。祁越以胜利者之姿当上队长。招募青训队的jīng英。立下重建中国Conquer雄威的豪言壮语…… 这一幕幕现实的狗血剧令观众对Phoenix对抗VPG的战斗充满期待。本以为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史诗级决战。没想到开局十五分钟后。VPG便全线崩溃。 “Summit和Xuan准备gank下路。VPG的Carry Yue不幸阵亡！” “Summit又对Yue动手！Yue再次被击杀！” “Summit继续攻击下路。什么仇什么怨啊？” “Phoenix中单Cloud也开始对下路的Yue进攻！” “Phoenix三人组队进攻下路！这针对得有点丧心病狂啊！” “VPG下路被杀穿！祁越已经是个废人了！” 不到三十分钟。Phoenix杀人拿塔。铁蹄以雷霆之势踏平VPG的高地。 由于在这局里。季向空在BP环节禁用的英雄全是祁越擅长的。VPG的粉丝极其不服。在现场大声嚷嚷着季向空针对祁越。把比赛打成了私人恩怨局。VPG的阵容太弱。换谁打都打不赢。而在第二局开始后。全场再次沸腾了。 季向空如VPG粉丝所愿。拿出了和VPG上局一模一样的阵容。 大屏幕的镜头里。他歪着头。勾起嘴角笑了笑。 解说洛天倒吸一口冷气：“我的天！Void这表情根本就是在说‘看好了。我们教你怎么玩’。” 另一个解说补充道：“这要是真赢了。被人打脸打得那么疼。VPG士气大减啊。” 三十分钟后。Phoenix再次以压倒性优势拿下一局。2:0碾压VPG！ 最令全场尖叫不断的。无疑是在多次关键性团战中。季向空单杀了祁越！ 被自己鄙视为“手残”的人单杀。直到走出玻璃房与对方握手时。祁越的表情都是蒙的。 赛后的采访中。当记者提起这几次令人印象深刻的单杀。夸奖季向空技术有进步时。季向空无所谓地笑笑：“不是我qiáng。而是祁越的操作有漏dòng。” 而这个漏dòng。在当队友时。季向空已经提醒了他无数次。再熟悉不过了。 “比赛的时候。你们全队都很针对祁越。这是因为私人感情吗？” 季向空耸耸肩：“我们并没有针对他。” 他的脸上毫无大仇已报的波澜。平静的表情清楚地写着：他有什么值得我针对的？ 记者不解地追问：“没有针对？那为什么禁用的全是祁越擅长的英雄？难道不是因为他是VPG最让你们忌讳的点？” 季向空挑了挑眉。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不是。因为他只会这几个英雄。全禁掉。他就没什么可选了。” 记者瞠目结舌。 “哈哈哈哈！这可真是个好答案！” 舞台下。与邱樱jiāo好的电竞记者陆依依笑得弯下了腰。她用手肘推了推邱樱：“我问你呀。裴熙和祁越真的没有深仇大恨吗？这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gān掉对方的猛烈攻击。我才不信他不带感情。只是为了战术需要。” “向空和祁越当队友的时候。帮他背了多少锅。教了他多少东西？而祁越又是怎么对他的？平时训练搞孤立排挤。比赛时跟他吵架顶嘴不服从BP。还动不动就恶言恶语。夜谈时听到林逸轩爆料。大家的表情都不好看。裴熙的脸色是最差的。” 邱樱狠狠地掰断手上用过的一次性筷子：“有很多事。向空不介意。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总决赛。由一路凯歌高奏的Phoenix对抗豪门Legend！ 又是一家曾经把季向空踢出门外的俱乐部。经历了昨天VPG那仗后。吃瓜群众们不约而同地站队Phoenix。毕竟逆袭的故事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令人热血沸腾。 现场座无虚席。尽管举着Legend灯牌的粉丝占据了场馆的大部分。但Phoenix的粉丝也毫不示弱。加油欢呼声一làng高过一làng。 第一场开局。BP选人阶段。解说突然傻眼了。 “我没看错吧！Void的BP居然被克制了！中路赌神对鱼人。Phoenix的中单Cloud会很难打！” “Void替Summit选择的打野位英雄也被对方克制了！这是怎么回事？” 比赛开始。当选出的五个英雄分别显示出操作者的名字后。解说再次惊呼：“这实在是太意外了！Summit裴熙重回中单位！Cloud夏凌这局打野！” 裴熙重回中单位的消息如同重磅炸弹。将球馆的氛围彻底引爆。几乎所有的直播间都被“Summit！新生代第一中单！”的弹幕刷屏了。 解说啧啧称奇：“Phoenix居然使用换位！现在Summit操作的英雄完克对方。选阵容的时候我们都以为这是个打野位的。始料未及啊！” 另一位补充道：“不但没被克制。整体思路完全出人意料！对对手心态是致命的打击！” 观战席上。邱樱心cháo澎湃。这就是季向空决定让裴熙转型打野的第二层目的！ 影子战术！ 在某些特定的体系中。让裴熙和夏凌进行换位。训练了那么久。终于运用到实战上了！ Conquer每个英雄都有常见的定位。比如有的适合打物理后期。有的适合打中单。有的适合打辅助。在BP阶段。战队的BP手可以根据对方的情况猜出他所选英雄将要担当的职位。 但是。如果一个战队里。有两个人可以换位。那情况就大为不同。 这就好比。打篮球的时候。你对敌方的控球后卫有充分的研究。想好了针对他的方法。操练了无数次。可上场后你却发现。敌方后卫这局居然打的是前锋！顿时一脸茫然有没有！ 邱樱几乎可以想象。之后遇上Phoenix的比赛。观众们总会先做个热身：“来来来。开赌开赌。这局的中单会是谁啊？” 之后。与Legend的决赛Phoenix打得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其中表现最出彩的。要数新人夏凌。 当夏凌团灭对方时。镜头给了玻璃房里他的特写。少年手臂随意地搭在脖子上。眯着眼睛转了转脑袋。偏过头同季向空笑着说了些什么。仿佛方才只是随便动了动鼠标那么简单。 邱樱想起夏凌在网上被黑得最惨的时候。久病成医的她扮演知心姐姐为他做心理辅导。当时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下巴扬得高高的：“我不在乎他们骂我菜。我比他们都qiáng。为什么要因不如我的人动摇信心？” 邱樱愣怔地眨眨眼。听见他接着说：“连真相都搞不清楚的无脑喷子。就像一群小学生想要对博士生的研究课题指手画脚一样。不过是个笑话。” 邱樱久久地看着他。胸腔起伏。最终用力点点头。 周杰伦曾唱：对敌人谦卑。抱歉我不会。 生活曾将他打入地狱。他在新的战场上重新找回了自信。那个骄傲而qiáng大的少年就在那里。他从未离开过。 最终Phoenix以3:1拿下chūn季赛冠军。分析台总结时提到。这届Legend的成员个人能力很qiáng。可团队缺少灵魂人物。在一局失利后没人能站出来安抚队员的心情。调整下一局的战术。 越输越不自信。越不自信越打得束手束脚。 反观Phoenix的阵容。从选手到领队。哪个不是曾被打入深渊。又冒着枪林弹雨重新爬上来的人？他们站在这个舞台上。气场就比其他队伍qiáng了一截。 Cris走出VIP观战区。正好遇上刚从Legend观战室离开的战队老板。两人是老友。便聊上几句。Cris直言不讳地说：“我和你的理念。终究是相差太多了。看重明星效应是没错。但作为竞技项目。有成绩才能造就明星。赢。是其他所有的前提。” Legend的老板面色一沉。 “我在Legend四年。走的时候说了。向空是我的接班人。很多人都调侃他总能靠抱大腿混到厉害的队友。但事实并非如此。向空是个非常有队长才能的人。善于开发和运用队友的能力。可以将他们的状态从百分之八十提高到百分之百。正因为他的存在。整支队伍才格外qiáng大。你当年执意要踢走他。我劝不动你。也不怪你。” Cris目光灼灼地看向不远处的赛场：“你马上就会在世界的舞台上看到。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第十八章 陪你到 世界之巅 一路披荆斩棘。勇夺CPLchūn季赛冠军后。Phoenix战队派裴熙接受采访。 女主持是裴熙的迷妹。从他出道开始就紧密关注着他。如今偶像终于获得桂冠。她满脸毫无掩饰的喜悦。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作为国内最被看好的中单选手。Phoenix组队前期。季向空决定让你从中单转型打野的时候。你有没有内心挣扎过？会不会有压力？最后是如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决定呢？” “没有。”见主持人仍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己。裴熙想了想。“没有挣扎。没有压力。不用说服。” 你这心路历程也太简短了啊！ 主持人内心抓狂。表面上还得微笑着继续寻找话题：“基本上每个战队都会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你们是如何做到阵容看起来完全随机的呢？” 裴熙抿了下嘴唇。眼底闪过亮光：“因为季向空很厉害。” 观众席里。季向空和裴熙的“CP粉”尖叫声连连。 “训练时队员之间不会讨论战术吗？” “我听指挥。” “自己平时最喜欢那个英雄呢？有没有特别的偏好？” “没有。” 尽管高大英俊的裴熙站得笔挺。双手背在身后。听问题时会礼貌性地微微低下头。神情专注。可主持人的雀跃与期待就像是一个气球。被戳了一个孔。渐渐瘪了下来。 gān巴巴地拉扯了几个来回。主持人黔驴技穷：“最后。请你用四个字来形容下队友。” 裴熙淡淡地嗯了一声。 “季向空？” “运筹帷幄。” “孙泽毅？” “中流砥柱。” “夏凌？” “前途无量。” “林逸轩？” 全程面无表情的裴熙。此刻终于弯了下嘴角：“宛如智障。” 全场爆发出阵阵笑声。舞台下。林逸轩瞪着gān涩的眼。差点脱了鞋就往台上扔。 裴熙正打算下台。女主持人突然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裴皇。很多粉丝都很好奇。在电子竞技职业领域。你拥有全国最顶尖的个人能力。当初为什么选择参加团队比赛。而不是单人项目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裴熙的身影剧烈地晃了一下。 过了很久。他始终没有开口。 耳畔有无数的声音jiāo织在一起。冰冷的、不屑的、厌恶的、畏惧的…… “裴熙都不说话。好难相处。碰他一下就跟我有瘟疫似的。” “他那副样子就是看不起我们呗。” “吃烧烤去吧。叫不叫裴熙啊？” “别带他了。有他在多没意思。” “上头说啦。必须四保一。我玩个需要保护的后期英雄都得为他开大招挡刀。” “天才嘛。都不需要努力。跟我们这种人不一样。” …… 裴熙始终记得年少时兴冲冲地跑到球场。发现大家在看到自己的那刻笑容垮了下来的情形。 与其等着被孤立。不如先一步远离人群。 尘封在心底的一些东西。因为得不到。便自欺自人地说这不重要。就像他相信时光可以冲淡所有的念想。一直到钝痛变成了麻木。 为什么参加团队比赛？ 裴熙向某一处望去。 舞台下。Phoenix成员们正站成一排聊天。意识到裴熙的目光。他们笑着冲他挥挥手。 记忆里的画面一瞬间与现实重叠在一起。小男孩独自坐在角落里的台阶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裴熙垂下眼帘。恍惚间听见年少的自己抬起头。清冷而寂寞的声音。 “我想……我想和大家一起玩。” 下午。争夺第三张全国总决赛门票的双败赛也落下了帷幕。最终。卧薪尝胆。引入新鲜血液。改变固有防守体系的Dragon击败了Legend。彻底敲定最后的阵容。 Newland、Phoenix、Dragon。即将代表中国Conquer出征！ Phoenix战队离开体育馆时。粉丝们已将大门挤得水泄不通。邱樱艰难地跟着队友们拨开一条通往大巴的路。惊讶地发现居然有不少夫妻带着孩子来观战。 随着当年的游戏迷们渐渐长大。电竞爱好者的年龄层也在不断扩大。而他们的偶像。自然是远古大神孙泽毅。 在击败Legend。被宣布为冠军的那一刻。孙泽毅在玻璃房内砸了键盘。 背后到底压抑了多少不甘与屈rǔ。才能使这个年近三十的男人。当着那么多观众的面。在所有摄像机的镜头下。哭得像个孩子。 面对远道而来的热情粉丝。孙泽毅停下脚步。与他们合影留念。 “孙神。你曾说你的青chūn是Conquer。而对我们来说。青chūn就是看着你打Conquer。” “数不清有多少次。看你的比赛让我重新得到了勇气。是你告诉我平凡也能创造奇迹。是你教会我要坚持到最后一刻。不到塔破人亡绝不放弃！” “一年又一年。不断有熟悉的选手陆陆续续地离开舞台。我们感到遗憾。可更多的是无奈。毕竟岁月残酷无情。” 好几位已为人父的男子。眼眶泛红。声音都带着哭腔：“可是现在站在这里看着你一步步重回荣耀的舞台。看着你打出一场场jīng彩绝伦的比赛。没有什么词能够形容我们热血沸腾的感觉。就好像你还是十年前的那个孙神。就好像我们从未老去！” “孙神！加油啊！” 孙泽毅伸出手。握成拳。在心脏的位置捶了捶。 大赛过后。Phoenix战队再次进入短暂的休整期。 比赛现场的录像里。战况焦灼之际。时常会出现季向空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邱樱连连感慨。这家伙喜怒不形于色。如同戴了张面具。脸皮是被磨得有多厚啊。 回想起平日里他总是嘴角噙着坏笑。欺负她时那游刃有余的架势。邱樱心生不甘。见他此刻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吃苹果。她突然气上心头。趁着四下无人。噌噌噌地冲过去挠他的痒痒。 季向空手臂一勾。轻易地将她拽到怀里。喂她咬了口苹果。笑着问：“怎么啦？” 邱樱不答话。双手捏住他的脸颊。使劲往两边拉。疼得他倒吸一口气。顺势将她扑倒。 两人闹腾了一阵。甜甜的苹果也不知到底是吃进了谁的嘴里。最终邱樱败下阵来。细声细气地向他求饶。听闻她那莫名其妙的惹事理由后。季向空一愣。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我只是掩饰得好。所以你不知道。”他径直看向邱樱的眼睛。“你不知道有时候我在你面前有多么紧张。” 邱樱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的脸庞。她好久都没有回过神。 自从听到了那句话后。邱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得了闲便想方设法令季向空“破功”。故意在走道撞上他胸膛。然后含情脉脉地抬起头。故意在同他说话时手指卷着发梢。身子不安分地扭来扭去。拗各种“令人心跳加快”的造型。 又比如说现在。 邱樱搬过椅子。坐在他旁边。侧过身。双手捧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保持这个姿势保持得手臂都僵硬了。季向空却始终不为之所动。专注地看着屏幕：“乖。工作时间。别靠得那么近。” 邱樱故意更上前了一些。狡黠地冲他眨眨眼：“这样会紧张吗？” 季向空转过头。垂眸看她。忽然伸出食指勾住她的领口。往外一拉。慢条斯理地说：“会想做坏事。” 邱樱的嘴角抽了下。 紧张个鬼哦！这表情根本就是个老司机！ 见训练室里又进来了两个人。邱樱红着脸拍掉季向空的手。走开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 季向空挑挑眉。看着她的背影轻笑出声。 周末。邱樱重开了直播间。直播战队的休闲日常。与粉丝们热情互动。 训练室里。裴熙端正地坐在电脑前看录像回放。季向空将椅子滑到他身后。下巴几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弹幕纷纷刷起—— “按头小分队出动！” “亲一下！亲一下……” 打完球后。林逸轩无比自然地勾住季向空的肩膀。将脑袋凑到他耳边同他说话。裴熙喝了口水。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弹幕：“裴皇面如死灰。” “裴皇心如刀绞。” 厨房内。季向空正围观孙泽毅烹调新菜式。一阵颠锅爆炒后。孙泽毅夹了一筷子。另一只手护着递到季向空的嘴边。温和地说：“你尝尝？” 季向空就着他的手吃下。笑道：“孙哥做什么都好吃。” 弹幕： “林逸轩瑟瑟发抖。” “裴皇离家出走。” 饭桌上。夏凌乖巧地问道：“季哥。今晚老时间吗？” “CPL都结束了。怎么还天天给他开小灶？雨露均沾懂不懂？”林逸轩双手抱胸。架势如同泼妇。“按顺序排。你今天得宠幸我！” 裴熙冷不丁地插嘴：“应该是我。” 弹幕直呼贵圈太乱！ “Newland时期我就站Void和Xuan了好吧。” “之前夏凌赛后抱住季队撒娇的gif被你们吃了？” “你们太天真了！季队赛后抱住孙神的gif出得更早！” “这期直播叫作季队与他后宫的日常……我站裴季！” “楼上站住！季裴不可逆！” …… 作为正牌女友。邱樱看着弹幕为到底谁是季向空的“真爱”打得鼻青脸肿。忽然觉得心好累。 天色渐暗。Phoenix日常直播接近了尾声。 “接下来有请战队的成员们为大家带来一个特别节目。” 语毕。邱樱将手机摄像头转向沙发上的Phoenix五人。然后。客厅里响起了五月天的《倔qiáng》。 悠扬的前奏结束。坐在沙发最左侧的裴熙低垂着眼帘。开口唱道：“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坚持对我来说就是以刚克刚。” 他声音清冷。没有看向镜头。却足以将弹幕的热情引爆。邱樱几乎能想象那些粉丝们在屏幕前不可思议地疯狂尖叫。 孙泽毅接过下一句。随着旋律慢慢点头：“我如果对自己妥协。如果对自己说谎。即使别人原谅。我也不能原谅。” “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疯狂。”林逸轩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抬起的右手渐渐握成拳。用力向下一挥。“我就是我自己的神。在我活的地方。” 高cháo过后。再次进入副歌部分。 “你不在乎我的过往。看到了我的翅膀。”夏凌看向季向空。眼眶渐渐发红。“你说被火烧过才能出现凤凰。” “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季向空双手jiāo握搭在膝盖上。眼睛里有火光燃烧。“我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众人肩并肩。合唱—— “我和我最后的倔qiáng。握紧双手绝对不放。下一站是不是天堂。就算失望不能绝望。” “我和我骄傲的倔qiáng。我在风中大声地唱。这一次为自己疯狂。就这一次我和我的倔qiáng。” 邱樱嘴里跟着哼唱。鼻间酸涩。视线渐渐模糊。伴随着他们的歌声。一些画面蜂拥而至。 曾几何时…… 裴熙独自一人走在四个欢笑打闹的队友身后。 夏凌抱紧伤腿在篮球馆的观众席上绝望哭泣。 林逸轩坐在冷板凳上qiáng颜欢笑地看着队友参赛。 孙泽毅又一次冲击预选赛失败。疲惫而沮丧地捂住脸。 季向空在围堵群众的谩骂声中拖着行李离开VPG俱乐部。 …… 直播间的人数疯狂上窜。登顶首页。不断滚动的弹幕盖住了原先的画面。 “啊啊啊！我看哭了！” “你们五个一定要加油啊！” “季队！大家都欠你一个道歉！” “被火烧过才能出现凤凰！We are Team Phoenix！” 手中握着滚烫的梦想。那就奋力去追。跌倒了再从谷底爬上来。拍拍衣服的灰尘。继续往前跑。这个世界上永远只有少数人才能够出人头地。他们不曾畏惧生命中肃杀的冬季。他们不曾熄灭胸腔的火焰。他们在世人的否定和质疑声中屹立不倒。 他们是qiáng者。 不怕千万人阻挡。只怕自己投降。 七月。邱樱再次跟随中国Conquer代表团。登上了通往美国西雅图的飞机。今年她不再是聚光灯下光彩夺目的解说。而是辛勤忙碌于幕后的领队。与战友们共生死。 目前。Phoenix没有参加过任何国际大赛。外国媒体对这支新队并不看好。认为Phoenix只是暂时新鲜。选出的英雄和体系并不是版本最qiáng势的。这种看起来很随机的阵容不稳定。 两届全球总决赛冠军战队Titan的天才少年Jeffery Chen在Twitter上扬言。Phoenix能出线只能说明中国Conquer如今弱得一塌糊涂。只剩菜jī互啄。 这条推文迅速被翻译搬运至国内各大网站论坛。玩家们群情激奋。 酒店的战队训练室内。林逸轩正巧刷到了这条。啧啧摇头：“这家伙怎么每年都爱口出狂言？” “他去年还公然嘲讽季哥。比赛时和他狭路相逢。哪怕只有50%获胜的可能性。我也会上去杀他。”夏凌看着Titan的比赛录像。搓了搓手。对季向空笑道。“不服就gān。生死看淡。” 林逸轩斜眼望过去：“然后你被他剁了。向空转身就把你的头按进显示屏里。完美。” 夏凌冲他眉一扬：“你等着瞧。” 众人打闹间。有人推开了房门。邱樱回过头。看见了曾经的“中国Conquer第一人”。 “趁着有空闲时间。我来给你们当当参谋。” 除了孙泽毅上前抱了抱他。其他人齐刷刷地站起身。 Cris此次仍旧是赛事解说。但他选择以Phoenix老板的身份前行。尽管功成名就。被千万人仰慕。但他心中始终留有遗憾。而战队。就是他希望的寄托。 两天后。全球最顶尖的十六支Conquer战队汇聚一堂。揭开了这场年度盛事的序幕。作为代表最qiáng竞技水平的至高荣誉。所有Conquer职业选手的梦想。都是打进全球总决赛。插旗西雅图！ Phoenix迎来国际舞台首秀。实力qiáng劲。底气十足。初战告捷。开门大红。 裴熙和林逸轩的“野辅双游”配合绝佳。镜头里。一个一言不发。一个滔滔不绝。倒是有种迷之和谐。 夏凌的表现也时不时地成为焦点。很多新人线上赛很qiáng。可线下赛到了万人体育馆里。面对观众和摄像头。常常紧张得连鼠标都握不住。而他毕竟是运动员出身。曾打入全国比赛。心理素质远超同龄人。 倒是孙泽毅。毕竟年纪大了。几局下来已经满头大汗。 随着小组赛如火如荼地进行。全球观众们不断被Phoenix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刷新了认知。 他们的Carry孙泽毅。刷钱快得像个疯子。走位却又无比警惕。如同战队柱石。在优势局坚如后盾。在劣势局力挽狂澜。 他们的辅助林逸轩。有的时候可以将自己所有的钱都贡献给团队道具。在重要区域插遍了提供团队视野的真眼假眼；有的时候却能化身为最犀利的刺客。所经之处片甲不留。令敌人闻风丧胆。 他们的中单夏凌。占用了比其他中单少得多的资源。带动了队伍前中期的节奏。虽然年轻。但逐渐展露出了其团队领袖的光芒。 他们的打野裴熙。是全队战术如此多变的关键点。 裴熙可以和夏凌“中野联动”。可以和林逸轩“野辅双游”。可以和下路组成三人组将对方彻底打爆。可以自己发育成为继大哥Carry、二哥中单之后的第三个核心。甚至还能和夏凌jiāo换位置。采取“影子战术”。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们的队长季向空。 比起之前的战队清一色以裴熙为核心执行单调的“四保一”打法。季向空可谓将裴熙这个大杀器的价值发挥到极致了。 身为队长、指挥、BP手。他拥有古井无波的qiáng大心脏、敢于先手冲锋的担当。以及对局势jīng准的掌控力。 更恐怖的是。与敌人jiāo手后。他总能第一时间破解对方的战术。 参加全球总决赛这种历时几周的比赛。所有战队都在重复学习和破解的过程。套路多。英雄池深才能走得远。若是遇上一个见招拆招的。杀伤力是毁灭性的。 季向空的存在。令人在观看Phoenix的比赛时。体会到一种智商碾压的快感。 正如裴熙自己所言：“我是一把枪。他告诉我往哪儿打。” 当最qiáng的团队大脑搭配最qiáng的个人能力。会发生什么？ 经过两周的角逐后。Phoenix以小组第一的积分晋升胜者组。Newland紧跟而上。于第二天晋级。而Dragon连失数局。被迫进入淘汰赛环节。 尽管成绩相较去年进步太多。但可以看出。除了Phoenix外。其他两支中国队都打得很吃力。回想起当年Legend、Dragon、VPG以小组赛近乎不败的战绩三足鼎立。中国Conquer以一国之力对抗全世界的盛况。无数电竞迷们唏嘘不已。 比赛休息的周末。邱樱趁着饭后短暂的休息时间。在季向空的房间里帮他按摩颈椎和腰。她要离开的时候。季向空堵在门口。屈起食指点了点自己嘴唇。 邱樱急着回训练室。踮起脚在他嘴唇上匆忙地啄了一口。 季向空将她扣回怀里：“没对准。” 邱樱又亲了一下。 “不走心。” 再亲一下。 “太靠上。” 她搂住他脖子。小心翼翼地贴上去。 “这次靠下了。” 邱樱终于受不了地捶他的胸口：“你有完没完……” 她话音未落便被季向空捏住下巴。低头用力地吻下去。缠绵了许久后才分开双唇。他眼睛弯成月牙：“没完。” 邱樱被他紧紧地抱着。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他qiáng劲有力的心跳声。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像这一次那么想赢。以前我不怕别人对我谩骂诋毁。但现在我想保护自己身边的人不受伤害。我必须变得更qiáng。” 邱樱感受到微微的震颤。是他俯在她颈边说话。 “从Phoenix建立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告诉你。我会带你去西雅图。带你一起站到世界之巅。” 他抓住她搭在他背上的手。拉到嘴边吻了吻。漆黑的眼眸里。载着令人心悸的璀璨星辰。 “我这个人。从来不说没有十足把握的话。” 几天后。赛况急剧突变。上午。Dragon在淘汰赛环节直接出局。Newland被韩国一号种子队打入败者组！ 下午。Phoenix 1:2负于卫冕冠军Titan！ Titan。这个曾经以3:0的战绩碾压Legend。终结了Cris冠军梦的美国大魔王。今年再次将中国队伍推到了悬崖边！ 赛后的采访中。Jeffery Chen无所谓地耸耸肩：“As I said。it is easy.”（我说过了。这很简单。） 这似曾相识的剧情走向令广大中国Conquer迷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他们不禁开始怀疑。也许先前Phoenix的成功只是因为其他队伍对新队缺乏研究。不够重视。而如今他们已经被敌人琢磨透了。成为qiáng弩之末。 可是。没有套路的Phoenix。突破口到底在哪儿呢？ “Phoenix的问题就是太放得开了。敢拿敢打。输给Titan的两局里。Void选了好多个胜率为零的英雄。” “他们的比赛极具观赏性。开局的新鲜阵容就令观众充满期待。可是也经常因为太过创新而不稳定。每次都看得我捏了一把汗。” 赛后的中国分析台上。解说和嘉宾们正在对比赛进行复盘。在一片乌云密布的忧虑中。只有Cris保持着乐观的态度。他相信季向空的心理素质。季向空一定能在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调整自己状态的同时。安慰队友。 败者组的比赛场场都是生死局。只有打赢所有人。才能登上最终的擂台。 中场休息时。孙泽毅笑着拍拍队友们的肩：“兄弟们。再带哥哥打几场。我已经三十岁了。以后也许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一直把这些天。当成最后的疯狂。 季向空笑着戴上耳机：“何止再赢几场。我们要拿冠军。” 林逸轩挥了挥拳头：“对！拿冠军！” 夏凌也跟着挥拳：“不到最后。永远没有人能确定结果。我们再杀回去！” 裴熙淡淡地应道：“嗯。” 见队友们个个斗志满满。季向空勾起嘴角。 危机关头。越是遇到挫折。越是要相信自己。若是在关键时刻失去信心。便会畏手畏脚。做不出正确的判断。从而进入了无限负循环。 Phoenix迅速整顿士气。淘汰了一支东南亚qiáng队后。他们遇上了Newland。 “幸福”二选一的时刻到了。 输的那方。即将告别舞台。 这场中国队内战看得人心如刀割。 Phoenix的涅槃重生。展现了战队在被视若草莽的情况下。逆袭世界的骄傲。然而。Newland从二线队奋斗至今。在浮躁的中国电竞圈如同清流。蜿蜒而上。他们又何尝停止过追梦的步伐？ 最终。在Newland打出GG的那刻。公频上显示出了一行字。 Newland.Ty ：Phoenix加油！ 现场的中国观众顷刻间感慨万千。 赛后握手时。Newland队长陶宇紧紧地抱住季向空。大屏幕的特写中。他眼眶通红。缓慢而认真地说：“加油。代替我们。继续赢下去。” 季向空郑重地点点头：“一定。” 接下来的一周里。Phoenix在刀光剑影中经历了好几场恶战。将一支支夺冠热门战队淘汰回家。如今的他们。不仅战术多变。还在长期的比赛录像观摩中。摸索出了一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打法—— BP环节。抢选敌方擅用的英雄。用敌方最qiáng的战术碾压、击溃敌方。 当最具自信的绝活被敌人用同样的方式打败。许多队伍被挫尽了士气。输了一场后。连续败下阵来。 这种硬碰硬的打法需要极qiáng的勇气。决定采用的那刻。季向空回想起了邱樱曾对他说过的话：“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给你下定义。只要你觉得你能。你就无所不能。” 胜者组决赛。美国Titan战胜了韩国RTC。 败者组决赛。中国Phoenix击败掉落败者组的韩国RTC。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踏上最终总决赛的擂台。 根据D社官方的统计。全球总决赛开赛至今。Phoenix全队使用过的英雄高达96个。占Conquer全英雄数目比例的81%！ 这项纪录。史无前例！ 弹幕上。有人调侃道：“每次比赛前。季队翻了翻英雄列表。发现有几个没选过。大家：下场玩玩看。” 总决赛前一晚。备战训练结束后。邱樱在季向空的房间里整理最终战的BP资料。 工作到一半。季向空忽然开口：“你的刘海快要把半张脸遮住了。” 邱樱闻言甩了甩脑袋。最近确实忙得没空打理。低头时还会被头发挡住一些视线。 感觉到温热的手指划过自己的额头。她侧过脸。对上季向空笑得慢慢弯起的眼睛：“我帮你剪吧。” 回想起每次刘海剪残后都想将丝袜套在头上没脸见人的情形。邱樱惶恐地摇头：“不要！” 季向空屈起食指敲了她一下。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走回她身边。宽大的手掌盖在她脑袋上：“乖。别动。” 邱樱视死如归地瞪着他。红唇紧咬。清澈的眸子渐渐泛出泪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向空神情专注。邱樱瑟瑟发抖。 等到季向空将镜子放在她面前。邱樱捂着脸。透过指缝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后。她才惊叫出声：“哇！你的手艺真不错啊！” 何止没残。看起来jīng神了许多。 季向空将剪刀放回原处：“以前在韩国留学的时候。跟那些大姐姐学的。” 邱樱警觉地动了动耳朵。像只猫般全身奓了毛：“什么大姐姐？” “当地的学姐咯。”季向空挑挑眉。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了声。“我长得好看。嘴巴又甜。大姐姐们都很喜欢我。” 邱樱凑上前。一下下用力戳他的腰：“怎么喜欢你了？她们对你做什么了？快老实jiāo代！” “骗你的。”季向空被她弄得发痒。笑得全身微微颤抖。“那时候日子过得比较拮据。做过不少兼职。碰巧学会的。” 邱樱停下动作。抿唇不语。 她知道。在过去一千多个她未曾出现的日日夜夜里。他经历过失败的感情、惨淡的职业生涯、梦想和现实厮杀。输得一败涂地。骄傲和锐气被挫折磨砺得失去棱角。 可尽管如此。他依然坚持了下来。很多年后谈及往事。他的表情云淡风轻。仿佛曾经所受过的苦。不过是生命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她的耳边回响起Cris对季向空的评价：“成大事者。豁达、隐忍、坚韧、勇敢。这几点他都有。” “在想什么。看着我两眼放光？” 邱樱回过神来。俏皮地眨眨眼：“我在想象你拿到冠军奖金后纸醉金迷的样子……” “那也该是你纸醉金迷。”季向空收紧双臂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搭在她的头顶上。“我只负责打比赛。花奖金是我女人的事。” 邱樱脸颊瞬间热了起来。脑袋在他温暖胸膛蹭了蹭。柔声道：“我不要金银珠宝。也不要鲜花美酒。只希望你能梦想成真。” 她抓起他的手掌。双手捂住。用力搓了搓。放到嘴边虔诚地哈了口气：“我把所有的运气都给你。你一定能在决赛里刀刀打出bào击。” 季向空眼神放软。低头轻笑着吻上她的嘴角。 总决赛当天。两万人球馆内座无虚席。观众们高举灯牌和国旗。脸上画着各式各样的涂鸦。共同见证这场游戏盛宴中的巅峰时刻。 在全球几千万人的注视下。Phoenix成员从边门红毯入场时。两旁的观众席早已被华人挤满。他们一边高喊着加油的口号。一边竭力将手伸出栏杆。 “加油！加油！加油！” “USA！USA！USA！” “Phoenix！Phoenix！Phoenix！” “Titan！Titan！Titan！” 排山倒海般的助威声震得耳朵生疼。Phoenix五人高举着手臂一路与粉丝们击掌。在激昂澎湃的背景乐中登上比赛的舞台。 赛前。Titan战队在官网上发出宣言：我们即将终结中国战队曾经创下的Conquer王朝。 中国队已有两年痛失冠军。能不能捍卫中国Conquer的荣耀。成败在此一战！ 两支队伍的选手分别进入各自的玻璃房。Phoenix五人互相揽着肩膀围成一圈。脑袋抵在一起。然后分开入座。戴上耳机。调整鼠标和键盘。 大屏幕上。倒计时。5。4。3。2。1…… 舞台喷she出几道火光。洪亮的系统音随而响起。 “Team Phoenix turn to pick！” 请Phoenix战队选择出场英雄。 “完了！Phoenix团灭。Titan顺利攻破Phoenix的中路！” 中国解说台上。除了Cris外。其他两名解说神情凝重。 洛天眉头紧蹙：“这局Phoenix已经有两路被破了。情况相当危急！” 就在这个时刻。Cris突然喊道：“Phoenix有三个人购买了装备燃炎杖！” 燃炎杖是Conquer众多装备中性价比最低的一款。它价格昂贵。没有任何属性加成。唯一的效果是在一瞬间对敌人造成固定数量的伤害。 这样的装备。有钱的核心都不会轻易买。更别提辅助了。 而Phoenix的辅助和打野却双双购买了它。抛弃防御。将队伍的瞬间爆发堆积到极至。 洛天激动地提高音量：“Phoenix准备卸下铠甲。亡命一搏！” Cris摇摇头：“应该不是亡命。虽然看起来步步惊险。但季向空是一个会把所有危机情况都考虑到的人。他们显然在训练时就有过预演。” VIP观战区内。邱樱正向陆依依解释。这是季向空的“斩首战术。” “三根燃炎杖的伤害叠加在一起。能够秒杀任何人。” 陆依依倒吸一口冷气：“但这个打法也太疯狂了！林逸轩和裴熙的身板现在脆弱得不堪一击！” 邱樱专注地看着屏幕。紧握成拳的手心里。全是汗。 大屏幕上。Titan摧毁了Phoenix三路塔防。召唤出超级士兵。 眼看胜券在握。残血的Titan众人离开后突然返回。试图击杀复活后走位靠前的季向空。没想到却被Phoenix伏击！ 三道红光齐爆！ 中国解说们同时咆哮道：“Titan的核心Carry被三根燃炎杖秒杀！机会！机会！” Phoenix全军一路疾奔攻上Titan高地。被防守的Titan打得四处逃窜。 Titan的中单与大哥Carry冲下高地准备追击。只留辅助和打野在基地。 “Phoenix怎么少一人啊？”洛天正在疑惑。突然用力捶了下桌子。“Void刚才一直躲在Titan基地的yīn影里！一个从未被发现过的视野盲区！” 这人心好坏啊！ Titan的辅助没有看到季向空。被他偷袭后死亡。 Titan的打野这才意识到不对。一个走位不慎。被季向空击倒在地！ “Double kill！”（双杀！） 美国解说忘情高呼：“Void！The Boss！” Titan阵亡两人。如今成了三打四的局面。牵扯中。突然。再次三道红光齐爆！ 洛天激动得差点从解说席上跳起来：“Titan的天才少年Jeffery Chen被Phoenix燃炎杖CD恢复的三人秒杀！失去了核心的Titan被Phoenix团灭！Phoenix趁机攻上高地！” “GG！恭喜Phoenix战队赢下全球总决赛第一局！” 场馆内。方才还挥舞着星条旗高喊着“USA！USA！USA！”的美国观众哑口无言。 Phoenix在三路被破、敌方超级士兵出动的情况下实现了绝地大反盘。双方走出玻璃房握手的时候。Titan全员面如死灰。 短暂的中场休息后。第二局开始了。Phoenix更换了上一局出场的全部英雄。 “Void和Summit双团控！组合拳即将打出爆炸性效果！” 这个从未在大赛中使用过的新阵容。将尚未从方才极大优势被翻盘的yīn影中恢复过来的Titan打得措手不及。 四十五分钟后。Phoenix以 2:0巩固优势！ 第三局开始。季向空选择了英雄——圣魔导士。 在英雄名显示出来的那一刻。邱樱听到了有史以来最为疯狂的尖叫声。随后。沸腾的惊呼逐渐化为了雷鸣般的鼓掌。甚至夹杂着微弱的哭泣声。 代表英雄名字的那栏。显示的不是圣魔导士。而是——Cris！ 所有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中国解说台。Cris捂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圣魔导士。是他的成名英雄。十年前。他靠它成为顶尖中单。技压四方。震惊全球。 D社赐给他金字冠名。每当玩家选择圣魔导士时。英雄名会有十分之一的概率出现Cris的金色ID。标志着当前版本的世界第一人。 这项殊荣。全球只有四个人曾获得。Cris是唯一一位中国选手。 可惜在后来的版本中。这个英雄被不断削弱。加上他具有最复杂的操作。渐渐在职业比赛中被大家淡忘。好几年来。从未有人在大赛中操刀过这个英雄。 尽管如此。在Conquer玩家们心中。圣魔导士就是Cris。Cris就是圣魔导士。 每场比赛开始前的战队宣传片中。选手总会依次手臂环胸。面对镜头。介绍自己。 “季向空。Void。China。” “裴熙。Summit。China。” “夏凌。Cloud。China。” “孙泽毅。Zy。China。” “林逸轩。Xuan。China。” 此时此刻。整个场馆的华人观众。异口同声地喊出了一句以往在大赛中都能听到的话—— “顾放。Cris。China！” 邱樱按着起伏的胸膛。看见玻璃房内。季向空抬头对Cris远远地笑了一下。 “Phoenix获得优势后很稳健。不给对方丝毫的机会。不断蚕食对方的节奏。” “Xuan这个视野做得太好了！” “Void大招控制住了四个！” “Cloud把美国天才少年打炸了！” Phoenix一路顺风顺水。尤其是夏凌控制的“Cris”。在季向空的日常培训下。操作堪称完美。一个关键性的团战中。他竟使出了Cris的标志性操作—— 光速十连击！ “六连的无线晕眩已经是很多选手的极限了。十连少了一环晕眩。敌人有片刻的空隙可以逃跑。除了当年的Cris。从未有人能做到！” “我的天哪！我是看到C神重回赛场了吗？” “传奇永不落幕！” Cris怔怔地看着舞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满眼都是自己十年前的影子。 自从季向空告诉他。Phoenix已将一个打法风格酷似他的新人招入麾下后。他便时不时地在线上对那个新人提点一二。将经验倾囊相授。没想到这孩子竟能出色到这种程度。 夏凌不是Cris的复制品。而是他意志的继承。 正如一首古老的军歌唱道：“Old soldiers never die, they just fade away.” 老兵不死。他们只是渐渐退出了舞台。但jīng神永在。 “GG！恭喜Phoenix战队成为本届全球总决赛的冠军！” “三比零！三比零！一雪前耻啊！” 中国解说台上。解说们个个热泪盈眶。忘情地起身拥抱。 欢呼、尖叫、呐喊……整个场馆的喧闹声一làng高过一làng。 在鲜花与掌声中。Phoenix全队身披国旗举起了奖杯。宣告中国Conquer王者归来。 华人观众一致起身。高唱国歌。 VIP观众席内。邱樱终于捂住脸哭出了声。这一年来他们朝夕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汗水与泪水jiāo织。梦想与现实厮杀。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 舞台上。Phoenix成员们正在接受着采访。 裴熙双手背在身后。弯嘴笑了笑：“很开心。” 林逸轩佯装正经：“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就是‘我不行’。” 孙泽毅擦着额头上的汗：“我想要感谢过去的自己。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 聚光灯下的夏凌难得地有些腼腆：“打到最后。我甚至觉得赢不赢是次要的。大家在一起就好。” 话筒递到季向空这边：“我希望。我们战队的领队能上台共享这一刻的美好时光。”他偏过头向邱樱的位置看去。漂亮的桃花眼里载着毫无掩饰的温柔。“她曾经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解说。为了Phoenix。她付出了全部的jīng力。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我答应过她。会带她走到世界之巅。” 全场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夹杂着兴奋的口哨声。 邱樱被陆依依推上舞台。还没回过神。季向空就拉住了她的手。然后。当着几千万人的面。将奖杯递到她手里。让她与他们一起。在镜头前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眼前是浩dàng的人海。星光璀璨。热情四溢。邱樱的脸上挂着泪痕。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因这胜利的喜悦而微鸣。 她恍惚间回想起初次相遇。季向空面对她蹩脚的搭讪时。那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是所有故事的起源。 半小时后。一个名为“我们都欠季向空一个道歉”的帖子在网络上疯狂流传。 “回顾整届比赛。Phoenix战队英雄覆盖率高达100%！ “季向空将往年比赛中选过却没打赢的阵容和体系悉数重现。先前那些比赛输了后。所有人都怪他BP阵容选得差。怪他的想法是杂技。污蔑他打假赛。他始终沉默。从不辩解。而现在。他以一场场胜利的战绩。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D社应该感谢Void。他让这个游戏变得更有意思了！ “哪怕最后Phoenix没有获得冠军。季向空。这个隐忍的天才。他的名字和战术也将会被载入史册。成为一代传奇！” 赛后。全国Conquer玩家蜂拥至Phoenix成员的微博底下留言。可等了半天。队长季向空始终没有更新。 第二天。季向空在微博上po出了一张照片。@邱樱。 照片上。两个人手牵手走在海岸边。留下一地蜿蜒的脚印。衣衫被风chuī得扬起。头顶上是湛蓝色、几乎没有云的天空。 不同于以往明星选手公布恋情时会引发巨大的争议。随着季向空与邱樱往日的故事不断被曝光。大家纷纷感慨。这份相互成就、患难与共的感情着实真切动人。 他帮助她从一个打擦边球的游戏主播。转型为职业解说。在舆论的旋涡中心。将她护在身后。捧在掌心。她因为他而变得qiáng大。找到了未来的方向。在他职业生涯的低谷期不离不弃。与他并肩作战。赢回荣耀。 几小时后。邱樱发布对恋情的回应。 “曾意气风发过。也曾沉沦落魄过。在绝境被风沙刺痛过双眼。在山腰被树荫遮挡过终点。初心不改。且歌且行。以梦为马。不负韶华。所幸一路都与你十指相扣。” 微博底下。无数粉丝留下了由衷的祝贺。 有人写道：“从两年前就开始关注。看着你们站在一起。我就觉得幸福。” 季风向洋。秋空落樱。 这就是我想象中。爱情最美的模样。 —本书完— 后 记 我是一名高级工程师。在美国读研结束后。留在硅谷工作。工作这几年来。参与研发的产品如果搞个陈列室。估计能开家网吧加游戏厅。 在技术这方面。我不算最厉害。但也挺厉害。 年初和朋友聊天时。我告诉她。我的梦想是出一本书。她很惊讶。可事实确实如此。 我想出书想了至少有十年。 从小到大。我的语文成绩和其他几科相比。属于不拖后腿就行的程度。进了大学后。写作水平可谓是疯狂走下坡路。 我在本科读的是个理工科名校。学的是一个班只有不到五个女生的工科专业。从大一开始全英文教学。几乎没什么写中文的机会。之后来了美国。没日没夜在实验室忙得天昏地暗。 可是我很喜欢写故事。每当想到我的文章有可能印成铅字给别人看。心中就雀跃不已。 独自在美国留学的糟糕日子里。我每天很晚很晚回家。写稿到深夜。开着QQ等编辑的消息。我喜欢写治愈系的文章。因为自己会写着写着就笑出声。我希望读我文章的人。能感受到同样的快乐。 开心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迈出了第一步。以后也敢自称是个作者了。 市面上单纯讲述男女主恋爱的小说太多了。而我想写一个。除了言情之外。带给人更多感悟的故事。我想写友情、热血、青chūn、逆袭、励志。以及一个全新的领域。 电子竞技——一个蓬勃发展。却始终饱受误解的新型体育项目。 虽然这本书只是一部小说。但里面很多人的事迹。都是真实的。 季向空的最qiáng队长和最被诟病的操作。Cris的全民偶像、四年连亚。夏凌的前篮球手后因受伤转型。孙泽毅的老将30岁夺冠。这些都有真实选手的经历参考。 我想把发生在这个对你们来说也许是陌生领域里的励志故事传达给更多的人。希望我喜欢的选手和主播们流过的泪水和汗水能被更多的人理解。希望它能给你们带来力量。 如果有人能因为这本书对电竞印象改观。对电竞赛事多一些关注。对荆棘路上的追梦人多一些祝福。那就再好不过了。 作为一个小透明作者。这是我的第一本书。写作路上里程碑般的存在。我很幸运地遇到了软萌的责编顾浮生。从人设大纲开始讨论。给了我许多鼓励和帮助。陪我一路走到最后。 在这里。我还想感谢带我写紫色短篇的责编水果果。以及将浮生介绍给我的果子。 感谢取材期和我聊天的游戏主播初逃酱。 感谢帮我前三万字提意见的笛子酱、苏画弦、惊歌、喜宝、阿谢、绿亦歌、牛奶、沈熊猫。 感谢全程给我读者反馈的剪风声、离歌不起、寻常、木清苑。 感谢我的后援君阿钟和木鱼。感谢所有支持我的小天使们。 我写文章写得特别特别慢。快的时候一小时五百字。慢的时候几十都有。我一直觉得写作是一种天赋。和时速几千字的高产作者比起来。我真的天资很差。 我断断续续写了很多年。产出很低。被评价过故事平淡。没有起伏。文笔不好。缺乏技巧。 但。那又如何呢？ 在很多方面。我可以毫不谦虚地承认自己是个很优秀的人。可对于写作。我始终缺乏自信。朋友们总感慨像我这样神经大条。学了这么多年理工科。平时不爱看书的人。居然还有如此文艺的爱好。至今仍有人将此作为笑谈。 但我就是固执地相信。有些故事。独一无二。只有我才能将它呈现出来。 记得低谷时期。jiāo大的学姐跟我说。如果你放弃了。我就不能跟别人说。我有个工程师学妹很厉害。会写代码。还会写小说。 是啊。因为特殊。所以更有意义。 学习就是脱离舒适区。做自己不擅长的事！起点低。那就慢慢爬。别人写一小时。我就写三小时。只要文档里的字数在一点点累积。就足够了。 七个月。日积月累。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我创作了这本将近二十万字的书。 我想告诉你们。没有什么完成不了的事。只要你想。只要你坚持去做。 正如女主邱樱所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给你下定义。只要你觉得你能。你就无所不能。” 我的第二部小说是以裴熙为男主的故事。正在慢慢的准备中。有机会的话。我们下本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