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男主和反派跑啦 作者:次不次饼干 文案 男主是个小可怜,奋发图强,发家致富,然后跑路 反派也是个小可怜,在作死的路上勇往直前 反派:谁也别想阻止老娘拥抱死亡 男主表示:好呀,那我们殉情吧 反派表示:谢谢,不约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鸦衔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路,我自己走吧 第一章 青山绿水环绕着青岩城,萧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自从祖上出了个鼎鼎有名的大将军,名字是按中草药取的,萧家便掀起了草药热。这天一对再次成为新晋父母的夫妻正在唰唰翻着书页。 “白薇怎么样?又名白幕,骨美。” “不行,我闺女怎么可以取这么俗的名字!” “白蔹呢?圆溜溜的。” “萧白蔹,小白脸,呸,除非闺女跟我姓!” “娘亲,这个。” “紫草,又名紫丹,藐,鸦衔草。” “萧鸦衔,族里没有取这个的吧,还行,小名可以叫藐藐,正好平衡一下。” “行,我家闺女就叫萧鸦衔了。” 躺在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女婴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这样被四岁大的哥哥随手一指就决定了。 一大早萧夫人就带着自己十三岁的女儿萧鸦衔在丈夫和儿子担忧的目光中坐上了马车回娘家探亲。 “娘亲的乖藐藐,你要好好跟着娘亲好不好?” “好的,娘亲。”女孩甜甜的回复,对娘亲哄小孩的语气习以为常并且十分配合。 等到了母亲娘家所在的丹枫城,一进门七大姑八大姨将母亲团团围住,联络感情。萧鸦衔和娘亲的贴身丫鬟打了个招呼就准备溜出去玩,途中还乖巧的和偶遇的大舅报备了一番。 街上人来人往,小丫鬟玉润跟在萧鸦衔身后,看看香囊上的花样,看看最近流行的口脂颜色,蜜糖的成色还不错,再看看小姐,小姐呢!玉润不淡定了,连忙在四周寻找。 小姑娘乖乖坐在地上嚼吧着嘴,也不在意地上的灰、零零散散的碎屑会不会弄脏衣服,扎到自己。门外守着两个健壮的守卫。不一会儿又一个人被投放了进来,阴阴沉沉的,看着就有些渗人。小姑娘眨眨眼,看看后来的,伸出手:“你要不要吃糖,可甜了。” 徐鹤白见过各式各样的眼睛,布满血丝而狠毒的,浑浊发黄带着恶意的,清澈但暗藏打量的。他还没见过女孩这种虽淡漠却难掩澄澈明净的眼睛,就像裹着薄荷外壳的牛奶糖。他迟疑了一下便被蛊惑了似的接过糖,心想是挺甜的。 萧鸦衔凑近徐鹤白:“你是怎么被他们抓住的?我正在街上遛弯呢,看见他们鬼鬼祟祟的就多瞧了几眼,结果被迷晕绑过来了。” 徐鹤白觉得这女孩胆子还挺大:“迷晕绑来的。” “这样啊。”萧鸦衔点点头,说:“难道是专门抓小孩的,也不应该抓那么大的呀?” 徐鹤白不再说话,坐在一旁闭上了眼睛,萧鸦衔干脆学他闭眼休息。 过了一会萧鸦衔睁开双眼,问外面的人:“左边的大哥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吧?可你娘亲不喜欢她,她家中又不宽裕,是个能吃苦耐劳的,就算难受也自己担着,是位好姑娘呢。大哥要好好工作,加油赚钱呀。” 左边那人忽地回过头,眼中布了些血丝。右边那人拍了他一下:“你听那丫头片子叽叽歪歪?” 萧鸦衔又对右边那人说:“你欠了一屁股债,要债的三五天就去你家敲门,你就新找了份差事想躲过他们,但是他们还是会来找你。你还了债就没事啦,这间房子旁边那间房里面有宝贝,可以卖不少钱,反正那些人不知道,只以为这里是荒屋。” 那人有些意动:“什么宝贝?” 萧鸦衔告诉他:“就在墙边柜子里。要看看才知道是金的,还是银的。” 两个人扔铜板决定谁去,右边那个赢了。 “我过去看看就回来,见者有份,反正那小子也使不上劲。” 另外那人没说什么,默许了。 那人出去不一会儿就拿了个金雕像回来,也看不出雕了个什么东西,各种纹路交相印衬,有种奇异的美感。那人高兴的举起雕像显摆,说:“果然有宝贝,不过小丫头你可说错了,是放在箱子里的。”他刚准备进门,身体不知怎么回事歪斜了一下,脚下一个不稳就被门槛给绊倒在地,他下意识抓了一下旁边的门,最后一根稻草落在年久失修、红漆剥落的实木门上,门重重砸在了他身上,一阵扬尘飞舞,沉重的雕像顺着力度被甩飞出去神奇的砸在屋里那人头上,两个人都晕了过去。 萧鸦衔拽着徐鹤白就往门外跑。徐鹤白愣愣地看着握在自己手腕上细白的手指。 “你从哪里知道那些事的?” “不知道啊,我现编的。左边那个人满脑子都是娶一个姑娘,一心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松口。那母亲应该不喜欢那姑娘,这样女孩的家里应该会更差点,那她大概会很能忍耐痛苦,不会轻易求助。右边那个一心想要赚大钱和躲人,就更好猜了。再说他们待在我身边那么久了,也该有效果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想法会被放大。” “雕像怎么回事?” “上面全是人的欲念,还有想咬一咬看真假的欲念,那很可能不是金的就是银的,值钱东西放破屋子里不拿走肯定有问题。没想到这么好用。” 萧鸦衔正为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迎面来了一队黑衣人,萧鸦衔下意识就往气势十足的难友身后躲。徐鹤白随她拉着自己衣摆。 “属下来迟,请少爷责罚。” 萧鸦衔看黑衣头子一副只要您不让我起,就是跪到天荒地老我也跪的架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认识他们?” “嗯,等会我让他们送你回去。” 门外一阵吵吵嚷嚷,萧鸦衔在其中分辨出自己娘亲清朗中带焦急的声音,一阵心虚。 大舅和娘亲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旁边有个笑眯眯的奸商模样的人,边走边说好话,可惜娘亲压根不理他。 一进门,萧夫人就给了萧鸦衔一个大大的拥抱,瞪着奸商:“你们家里的事按道理我们是不理会的,但是你们都欺负到我们白家头上了,这事就得管管了。”大舅气势十足地站在一边给妹妹撑腰。 萧鸦衔就稀里糊涂地被拥在母亲的怀里带上了马车,她只来得及看到难友冷冷望着奸商。 回到白家,萧夫人先把宝贝女儿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遍,玉润跟在一边战战兢兢给她拍灰。 “娘亲对不起,是我贪玩才闹出来的。” “傻孩子,坏人总是有的。今天你贪玩被抓了去,下次派一堆人护着你,坏人想要抓你还是会想方设法地抓的。娘亲怕的是找不回你了,可不许再这样冒冒失失的了。玉润,给小姐准备换洗的衣服。” “诶。”玉润安心的出去了,暗下决心决不能再让小姐从视线里消失。 “娘亲还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娘亲还没那么不通情达理。” “就知道娘亲最好了。娘亲知道和我一起被抓的那人吗?” “那是徐家的小子,挺不容易的,爹娘去得早,亲戚又不是好的。” “那抓我们的是谁啊?” “还不是那群亲戚,明着不好抢家产,就暗地里绑架使手段,装作焦急的样子。没想到把你给抓进去了。” 萧鸦衔和母亲说了一会话,就回房里换衣服去了。面前放着一本纸质泛黄的书册,她趴在贵妃椅上吃着娘亲给的桂花糕,用手巾兜着碎屑,转眼就吃了两盘。 “小姐,您又在看《山海异闻》啦?” “嗯,花魄好可怜哦,是树上吊死的人心中的怨苦化成的,提醒其他人不要轻生。” “啊,那花魄是好妖怪呢。” “可是死去的人的怨苦提醒其他人不要轻易放弃生命,想想就难受。” 萧鸦衔一页页细致的翻看。她知道自己血脉的特殊,将来也许她会与书中这些妖怪的返祖者相遇。娘亲说的也没错,天下总是不缺坏人的,可好人也不少的呀,花魄就很好。 徐家那可不像白家那么风平浪静。徐鹤白坐在书案后。在一众豺狼虎豹般的亲戚面前,他站在在理那一方,暗地里埋下的伏笔已经可以启用,看他年幼就百般欺压,吞下的父母独自辛苦打拼留给他的东西,全都给他吐出来。 接下来的几月中,徐家那些手底下不干净的一个接一个被揪了出来,强抢民女、货物掺假、殴打无辜百姓等等,老底都被掀了个底朝天。他们无论如何想方设法的遮掩,不一会儿又会被明明白白的挂在门口。再加上白家的推波助澜,他们想溜都溜不掉,贿赂官员更是不存在,直接被添上一笔,官府里忙都忙不过来,百姓一片叫好声:天道轮回,苍天饶过谁。 在徐家一片鸡飞狗跳中,萧鸦衔跟着母亲向大舅、二舅和三舅一一道谢,拜别了外祖母后回到了青岩城。等徐鹤白清理了那些亲戚,谢过伸出援手的人,想要打听那个一见面就给他糖吃的小姑娘时,人已经找不到了,白家把她护得严严实实,他除了知道小姑娘似乎叫藐藐,是白家的亲戚外就什么都没能查到。等以后萧鸦衔知道问藐楼和她的关系后,一阵哭笑不得。 第二章 花草果树环绕的萧家正一片手忙脚乱,今天是萧家三小姐回家的日子,萧夫人也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亲自下厨给久未归家的女儿准备大餐。 萧鸦衔一进家门,就迎来了一个爱的抱抱,萧夫人脸贴着女儿的脸,亲昵的蹭来蹭去。心满意足的萧夫人试图将魔手伸向一旁温文尔雅的儿子。儿子长身玉立,面带微笑,眼中是满满的拒绝,萧夫人只得作罢。 “藐藐回来啦!来,正好冻冻糕好了,快来尝尝。”如果翩翩君子般的中年人没有一脸正经地边捧着盘子边吃的话,萧鸦衔会更感动。 “别听你爹瞎说,那是你哥做的藕粉桂花糖糕,你爹就装了下盘。萧九臼!你再吃就没了!”萧夫人扯着新做的衣裙就冲过去抢糖糕。 萧决明一脸斯文:“藐藐,我们先进屋吧,等会我给你再端一盘过来。” 萧鸦衔:“好,你端至少可以留一半。”萧决明表示妹妹你要相信哥哥的自制力。 一家人围着豪华版大圆桌和和美美吃着饭。除了筷子偶尔会打架,在萧鸦衔伸筷子时要迎接萧夫人的死亡凝视,萧决明和萧九臼表示这顿饭真开心。萧家是饕餮返祖世家,除了体力略胜普通人,可以轻轻松松举起十几人才能举起的石头,一个人吃三个人的饭外没什么不同。萧家老三萧九臼一家在萧家也算是例外了,毕竟家里有个两个返祖者和一个超级返祖者,萧夫人为了让一家人吃饱饭可是费尽心思。萧夫人最担心的就是乖乖女儿,女儿不只是返祖者,还是变异了的,十八岁后更是不能在一个地方待久了,至少间隔一月才能回来,食量还远超家里其他返祖者。 “三夫人,老夫人那边叫藐藐小姐过去说说话。”玉润进来传告。 “藐藐,去吧。好好和老夫人说说话,她一直念着你呢。” “好的,娘亲。”萧鸦衔感觉自己像个超级大饭桶,但是在萧家一众饭量超群和食量正常的家人的纵容下,从没有觉得自己怪异,感到自卑过。 老夫人慈祥的拉着萧鸦衔:“藐藐来,玉簪和茵芋给你做了点心。” 五官柔和的萧玉簪说:“藐藐来啦,快,这是大表姐做的枣泥酥,那是你二表姐做的茯苓夹饼。” 眼角上挑的萧茵芋:“来尝尝,看看二表姐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萧鸦衔一一尝过,把大表姐和二表姐夸了一遍,一边吃一边说话。 萧茵芋:“藐藐,一路上顺利吗?碧水城是瑞雪他家有几间铺子吧?” 萧鸦衔:“嗯,瑞雪哥哥还特地去了一趟给我安排住宿吃食。” 萧玉簪:“那就好,可不能饿着我家藐藐。” 萧鸦衔:“不过客栈里发生了一些事,不危险,是瑞雪哥哥走了一阵子才发生的。” 萧瑞雪向当地铺子管事问过,福临客栈是当地最好的客栈,住宿的大部分是清白人家。萧鸦衔住进去的第五天正准备出门逛逛,听二楼的客人在和掌柜抱怨说屋子里有奇怪的声响,像是水声,怪吓人的,早上还没找着随身的玉佩。萧鸦衔住在三楼,但把这事放在了心上,晚上没睡,躺在床上听动静。可惜等了一夜都没有什么事发生。萧鸦衔只好白天待在房里补眠。她起来出去吃饭时又听掌柜和店小二在聊天说是三楼有个客人丢东西了,说要不要请官府的人来查查。她凑上去问了几句,掌柜说那客人没说听见水声。 萧鸦衔不死心,晚上接着听动静。天微微泛白,她衣服还是昨晚那一套,困得不行,想着睡醒了再洗漱。等她起床下楼已经是下午了。萧鸦衔想再这样下去她人还没抓着,自己得先躺下。她询问掌柜昨晚有没有人丢东西。掌柜的也有些纳闷,昨天刚说要去请官府的人抓贼,那贼就不来了,难道那贼听见了然后不敢来啦?不来怎么抓?萧鸦衔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期待贼的光顾,期待得不得了。 晚上萧鸦衔困得迷迷糊糊时,恍惚中听见细碎的哗啦哗啦水声,像是竹桶泛水的声音,过了一会又没了。安静了没多久又传来翻东西的声音,萧鸦衔被吵得睡不好,猛地睁开眼睛往声音的方向看,一个黑影正在翻她的行李。她呼吸浅,装作继续睡觉的样子,躲在被子里睁着眼睛看那人四处翻找,视线下移时突然看见桌子底下有颗头,没有身子,被吓得抽了一口气。小偷听见床这边的动静竟然也不离开,还往床这边走,大概是发现屋里住的是个姑娘。 桌下那人也是一慌,看见小偷往床上那姑娘走去,心里火烧火燎的。萧鸦衔握紧手上的匕首,神经紧绷。突然桌子那边发出声响,那小偷偏头在夜色下往桌子那边看,猝不及防望见地上的半边身子。一个被吓得大叫,一个为自己鼓劲而大喊,好不热闹。 “客人,出什么事了?”外面传来店小二的问话。两人对唱戛然而止。小偷慌忙往窗户那边跑,桌底下那人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也转身就跑,还被凳子绊了一下,咚的一声听得怪疼的,一蹦一跳往窗子跑。 萧鸦衔回过神来大喊:“抓贼啊!有小偷!” 窗边两人正在争夺出窗顺序,小偷半边身子已经压在窗框。萧鸦衔对着桌下那人叫:“抱住他的腿!”那人就傻乎乎地使劲抱住了小偷的腿,门外小二听到叫声就冲了进来,看见窗边两人也扑上去,仗着自己身宽体胖以重力压制,底下的小偷被窗框梗得脸色涨红。萧鸦衔起身站在门口叫人,旁边的客人听见动静出来帮忙,掌柜也急急忙忙赶过来。 深夜,客栈灯火通明,一群人围着地上两个小偷。一个看着就贼眉鼠眼,被抓着了还瞪围观群众。另一个是个半大的少年,在众人的目光下清秀的脸眼看着红了起来。过了一会官府的人到了,萧鸦衔跟着掌柜去官府说明情况。贼眉鼠眼的小偷身上被搜出一堆财物,看样子是偷了好几间客房。少年身上倒是干干净净,问他跑客房去做什么,支支吾吾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少年身上也实在没搜出东西,再加上萧鸦衔和官府的说了少年救了她的事就被教育了一番后放了。 少年在回去的路上问她:“你为什么帮我?” 萧鸦衔有些饿就掏出了一颗糖,还递了一颗给少年,嚼着腮帮子:“你帮了我啊。救了我呢。” 少年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大红脸转眼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萧鸦衔啧啧称奇:“你的脸好容易红。” 少年伸手捂脸,一副脸要烧起来的样子。 萧鸦衔看气氛还不错,于是开口问道:“你是返祖者吧。” 少年放下手,点点头。“所以你是偷玉佩的那个?” 少年红脸变白脸,说:“是我,我,我就偷了那个玉佩,其他什么都没拿。” 萧鸦衔:“也是没来得及吧。为什么要冒险偷东西?家里有人病了?” 少年泄了气般:“我弟弟生病了,大夫说很难治,家里没钱买药了。” 萧鸦衔:“玉佩当了吗?家里药够吃吗?” 少年:“还没,家里还剩一点钱。药还可以吃一天。” 萧鸦衔:“那你把玉佩还回去,下午来福临客栈找我,我给你想办法,算你帮我的回报。” 萧鸦衔说完就回了客栈补觉。少年呆呆看着萧鸦衔的背影,十指紧握又松开。 萧鸦衔睡好了从楼上下来,顺道问了一下掌柜丢玉佩的那个客人,掌柜说:“说来也奇怪那客人在桌上找着了玉佩。其他客人也领回了自己的东西了。生意可算是保住了。”萧鸦衔心里有了底,坐在空桌上等小二上吃的。 吃了一会,萧鸦衔对面坐下了一个年轻人,身材修长,五官俊美,眼型细长,乌黑长发高高束起。如果那双眼睛长在女人的脸上,大概会被叫做狐狸精,可在他脸上却显得深邃有神。萧鸦衔为自己的联想心虚,所以在男人问她可不可以坐在这里后就答应了。 萧鸦衔又吃了几口,终于受不住对方火热的目光,热情邀请男人一起用餐。没想到男人好笑般的嘴角上扬了一下。萧鸦衔心想幸好家里的个个都是美人,她还扛得住。 萧鸦衔咽下口里的食物,放下筷子:“你认识我?” 男人微笑:“认识的,你叫藐藐。我们以前见过。” 萧鸦衔惊奇,对方连她的小名都知道,可她却对对方毫无印象,她赶忙在脑子里过见过的人。想着想着她看向男人,试图在他脸上找到熟悉的信号,男人大大方方让她看。他微微低头的一瞬间萧鸦衔一激灵:“啊,你是丹枫城的那个人,你姓徐对吧?” 男人脸上的笑容变大,眼中似乎有星光点点,晃得萧鸦衔眼晕。 “嗯,对,我姓徐。” 萧鸦衔放心,没记错就好,余光一扫看见一旁一个少年犹犹豫豫地靠过来。 “你来啦,坐。”萧鸦衔热情呼唤,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到空气突然一凉。 少年觉得自己很无辜,莫名其妙被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笑着打量了一圈,瞬间像被什么猛兽盯住了一样。他看看男人温和的表情,心想大概是错觉吧。 男人问:“这位是?” 萧鸦衔:“昨天晚上我屋里进了贼,他救了我。”她感到空气又是一凉。难道这位是什么会放冷气的返祖者? 男人道:“那还要多谢这位小兄弟。”萧鸦衔满头疑问,他救的是我,你谢什么? 萧鸦衔脑子一转,问男人:“你有钱吗?” 男人一顿,严肃回答:“还算有钱吧,家里有点产业。” 萧鸦衔:“那这里有你的产业吗?” 男人有些紧张,正襟危坐:“有的,有座酒楼。” 萧鸦衔看男人越来越严肃,心想这大概是位严格的老板,真为少年担心。 她问:“你那缺人吗?” 男人桌下双手不动声色的紧握:“缺的。” 萧鸦衔拉过一旁战战兢兢的少年:“你看他怎么样?” 男人口中一句不怎么样差点脱口而出,他说:“可以在酒楼里打打杂。” 萧鸦衔:“那酒楼在哪儿?” 男人:“双羊路”萧鸦衔看向少年,少年点点头。 萧鸦衔:“那就麻烦你了。他做事很机灵的。”她忽然回忆起少年笨拙地抱住小偷的模样,心想他至少力气挺大,反应挺快的。于是她又说:“明天我请你吃中饭。”四周空气回暖。 男人微笑:“好。明天见” 第三章 萧鸦衔没说男人的事,她想不过是偶遇罢了,况且第二天对方有事没去得成。虽说派人送了一块牌子给她,说是看见街上店面有牌子上的图案的,只要出示牌子管事就会接待她,可最后她还是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老夫人问:“那个少年后来怎么样了?” 萧鸦衔:“我陪他去酒楼领了份打杂的事。管事看他做的还不错,家里又困难就给他预付了月钱。” 萧茵芋:“家里有生病的人开支总是大些的。” 萧玉簪:“咦?你那时候在酒楼是吗?他做了多久管事预付了月钱?” 萧鸦衔:“呃,一下午。”不知道对方阴险用心的萧家三姐妹感叹:老板是好人呐。 在家中享受了半个月家人温暖的萧鸦衔在萧夫人爱的抱抱下去往了下一个城镇。 萧鸦衔穿梭在人群中,前面的人走着走着突然崴了一下脚,旁边的人将他扶了起来,那人友好感谢,对方表示不用谢,谁还没个崴脚的时候。路边一家店铺着火了,旁边的伙计训练有素的接水灭火,街上的人也自发的过去帮忙救火。店铺老板在着火的一瞬间就跑了出来,什么都没拿,脸上没有对货物着火的痛心,沉默地跟着伙计一起接水救火。萧鸦衔感叹这座城的居民民风淳朴,友爱互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当萧鸦衔目睹第三起店铺失火事件,第八起路人崴脚事件,她想她明白那个人说的谁还没个崴脚的时候了。 萧鸦衔拿出玉牌对照店铺上的图案,确认无误后进了客栈。掌柜在萧鸦衔出示玉牌后表示了无比热烈的欢迎,大手一挥,对着伙计说:“把出事最少的那间客房再查看一遍,今天来了贵客。”萧鸦衔心中十分复杂。 晚上萧鸦衔在掌柜欲盖弥彰的惊讶和其他人时不时瞟一眼是不是又加菜了的好奇眼神中用完了晚饭,心想按道理来说过了明天掌柜和伙计就会淡定了。 萧鸦衔回到据说出事最少的客房里,等待事件的发生。她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直到她睡着之前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夜好眠。 阳光透过窗洒进了室内,萧鸦衔迷迷糊糊的起身。洗漱好后,她才想起昨天目睹的事情,于是在房屋中认认真真查看了一遍。除了刷过一遍又一遍的墙面,打过三四个补丁的桌椅,萧鸦衔没有发现其他痕迹。于是她关好门,下楼吃早饭。萧鸦衔一边吃灌汤包一边看对面砌墙砌得十分熟练的工人们这个单手倒立撑墙,那个空中回旋式下降,内心从一开始的担心,到惊讶,到波澜不惊。忍了一会她问店小二:“他们这样砌墙不累吗?” 店小二:“累啊,当然累。他们砌半个时辰就会休息一次。等会就该休息了。” 萧鸦衔:“你们这一直这样?整座城都这样?” “这倒没有,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说起来从半年前就时不时的有人倒霉,不过都是去过苍木山的人,大家避开那座山也就没事了。就是大概一个月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座城的人都开始倒霉了,还好到现在也还没闹出人命,严重的也就受点轻伤。” 萧鸦衔继续吃葱油饼,看着对面的工人满头大汗开始收工休息。她擦了嘴站起身出了客栈门,往店小二说的苍木山方向走去。 从客栈到山脚不算太远,萧鸦衔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她望着郁郁葱葱的树木,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她睁开眼往山里走了一段,没管破败的木屋,又闭上了眼,随后径直往山的西北边走去。 走了一长段路,萧鸦衔有点喘,她的体力比普通人巅峰期体力也就好一点。喘了一会儿她就又继续往前走,停在了又一座小木屋前。萧鸦衔用微喘的声音往里喊:“有,有人吗?给口,给口水喝吧!” 小木屋里一阵悉悉索索,一只苍白,很久没晒过太阳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手上拿着一杯水。萧鸦衔接过水,嗅了嗅,喝了下去。那人递完了水就打算关门,萧鸦衔把脚卡在门缝,那人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面前看起来冷淡且神色恹恹的女孩会这样做。 “你是返祖者,一个月前刚成年。” 那人下意识就要拉上门,拉了一下遇到障碍物就又停下了,似乎在阴暗的屋里打量萧鸦衔。 “我脚没事,可你要是不让我进去,说不定等会我会被蛇咬,会掉进屋后的坑里。” 那人浑身一震,打开了门。萧鸦衔便顺势钻进了屋里。 那人对理直气壮进入自己屋里参观的女孩一阵沉默,犹豫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你最强烈的想法。” “你也是返祖者?” “是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 “屋子里那么黑,那么闷,你不难受吗?可不可以打开窗?” 那人呐呐的说:“你开吧。” “你可以先遮一下眼睛。”说完萧鸦衔便打开了窗,阳光肆意的洒了进来。那人在刺眼的阳光下挡住了眼。萧鸦衔这才看清,这是个头上包着头巾的少年,浓眉大眼,身姿挺拔。 萧鸦衔夸奖:“你长得挺好看的嘛。”“我叫萧鸦衔,你叫什么?”她问。 头巾少年放下手,微眯着眼:“肖青。” “你也姓萧啊。我是草字萧。” “不一样,生肖的肖。” “那也很巧。你是成年的时候力量突然增强的吗?” “嗯。” “那跟我差不多。你试着离城镇远些后有什么感觉吗?” “和城镇的联系会薄弱一点。” “那也许你可以跟我一样不停的换地方。我也可以试着帮你吃掉一点,这样你就可以不那么一直压缩自己的能力了。” 少年惊愕:“什么?” “我可以帮你吃掉一点你能力。不过完全吃掉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的我不行,毕竟是血脉传承下来的。” “你要怎样吃?” “就用我的能力吃呗。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你尽量控制住不反抗就行。” “好。你吃吧。” 萧鸦衔得到许可后就闭上双眼,她“看见”围绕着少年被压缩成浓重黑雾的能力,黑雾翻涌不时闪烁。于是她开始拉扯少年身上溢出来的黑雾纳进自己的黑雾里。少年闷哼了一声又忍住了。 “好了,城里的人至少三个月内不会再倒霉了。我还是第一次有了吃饱的感觉。” “多谢。” “不用不用,互帮互助嘛。我就那么一说,也许你可以跟我搭个伴,正好我可以帮你控制能力。也许会遇见让人幸运的返祖者,你们就可以综合一下了。麒麟和貔貅好像就是吧?白泽也可以。” “你确定不会受我影响吗?” “确定,我来这里两天了,脚都没崴过,况且现在离你那么近都没事。再说我的能力可以压制你。而我吃了你的能力,你受我的影响会减弱很多。” “好,我跟你走。不过我要先和师父说一下。” 萧鸦衔陪着肖青给他师父的木牌告别后便带着背着包裹的肖青下了苍木山。 肖青感慨:“这还是我能力出现后第一次下山。” 萧鸦衔:“我可以问问你师父吗?” 肖青:“我是弃婴,我师父捡了我。他教我捕猎,在森林里生活。” 萧鸦衔:“那你师父很厉害啊,各种意义上。我还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要包头巾吗?” 肖青:“啊,这个,我头发是卷的,扎起来也是炸开的,就包着了。” 两人边互相熟悉边走进了城中。萧鸦衔刚进客栈就发现了给她玉牌的男人,身后不近不远站着一名长相明艳的女子。她上前打招呼。对方虽然一直笑着,可是她感觉他看见她时很开心,当看见跟着她的肖青又不开心了。萧鸦衔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又没想出哪里不对。男人很快收敛了情绪,萧鸦衔便没再想。 “在这住得还习惯吗?” “还可以的,掌柜很热情,小二也很好的。” 男人:“这样啊,住得好就好。” 萧鸦衔觉得对方好像有些咬牙切齿,于是她问:“那么久了,我都还是只知道你姓徐,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有些恍神,似乎是没想到他们还没互通姓名。他说:“徐鹤白,白鹤倒过来。” 萧鸦衔:“那我再自我介绍一下吧。萧鸦衔,草头萧,鸦衔草的鸦衔。小名你知道的,藐藐,鸦衔草的另一个名字。” 徐鹤白微笑:“好,我会好好记住的。” 萧鸦衔心想他再对着她笑几次,她怕是要扛不住了,这种你是我的全世界的眼神杀伤力太可怕了,他身边的人真不容易。 徐鹤白让身后的女子过来,说:“她叫夏冰,是麒麟返祖者。” 萧鸦衔兴奋:“肖青,麒麟返祖者!”肖青也很激动,没想到一下山就有这么大的惊喜。 夏冰被他们俩垂涎的眼神逼着努力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萧鸦衔和肖青看见对方的反应连忙收回快要跳出去的小心心。 徐鹤白问:“这是怎么了?” 萧鸦衔:“肖青是猫头鹰返祖者,会让人变倒霉,又正好因为成年能力爆发。” 徐鹤白:“这样啊,百木城的人出各种状况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岂不是正好,麒麟是瑞兽。”此时此刻徐鹤白为自己因百木城这边的传闻担心萧鸦衔而选择带上夏冰感到无比庆幸。 徐鹤白:“夏冰,你试试看你的血脉能不能克制住他。” 夏冰:“是。”夏冰走到肖青面前,一阵波动荡开。夏冰惊讶的看着肖青,说:“你的能力在我之上,我只能达到你的六层还不到,只能让倒霉的人倒霉程度低一点。” 萧鸦衔、徐鹤白和肖青都有些失望。 “能达到不到六层也很棒,可以覆盖大半个百木城呢。”萧鸦衔夸奖。 夏冰自然地退了回去。 徐鹤白:“不如我让夏冰陪着你们吧,夏冰武功很好还可以帮忙压制。” 萧鸦衔:“这样不好吧,你已经帮了我挺多的了。” 徐鹤白:“夏冰,你愿意吗?” 夏冰接收到主子的暗示:“属下愿意。” 萧鸦衔沉吟:“也可以,你试试能不能受得住我的能力。”她把自己的能力向夏冰荡去。夏冰挺住了。 萧鸦衔眼睛一亮:“太好了,没想到你可以抵抗我的能力。那我也可以找瑞兽返祖者帮自己压制!” 夏冰不想打击萧鸦衔但承受不住主子的死亡凝视,说:“我只能将将扛住,长时间和您待在一起会出问题。” 萧鸦衔兴奋劲还没过:“没关系,没关系,能遇到你就很开心了。你至少能撑个两个月,肖青因为我吃了他的能力可以暂时撑三个月。” 徐鹤白不淡定了,问:“你吃了肖青的能力?” 萧鸦衔:“对,当然是用我的能力吃的,等我三个月后消化完该怎样还是怎样。” 徐鹤白放心了,问:“那你三个月后接着吃呢?” 萧鸦衔:“那他就可以再撑三个月的样子,所以我敢邀请他和我作伴嘛,不过他会有点难受。” 徐鹤白从未如此嫌弃自己是仙鹤返祖者。 “说起来,你也很能扛住我的能力呢,以你和我见面的状态来看,一个月是没问题的。有能锁住能力而且随能力增长而增强的东西就好了。”萧鸦衔感慨。 徐鹤白珍而重之地看着她,像是在许诺:“会有的。” 第四章 萧鸦衔靠在窗边看着湛蓝的天空,今天的天气很好。肖青和夏冰约定好了学武功,他的体质很好,有野兽般的直觉,学起来特别快。萧鸦衔有些羡慕,可惜她并不适合学习夏冰的武功,她的力量达不到。 徐鹤白陪他们待了四天就离开了,他的属下来找他,好像是生意上的事情。萧鸦衔有些无聊地回忆着在百木城这六天的事情。肖青意外地在乎自己的头发,萧鸦衔想要不花下个下午给他编辫子好了,编成小麻花辫。正在扎马步的肖青突然觉得头上一凉,抬头望见了趴在窗框上的萧鸦衔,他便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了。楼上的萧鸦衔也对他笑了一下,进屋里去了。 萧鸦衔坐在床上打开包袱拿出《山海异闻录》,翻到花魄的那一页。她将书罩在头上,脑中构思着一位美貌女子。她身材娇小,皮肤洁白如玉,眉目之间含着隐隐约约的愁苦。花魄就像一位多思多虑的古典美人,让人看着就想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也有可能花魄是妙龄少女,天真可爱却带着天然的忧郁气质。 中午吃中饭时萧鸦衔提出给肖青扎小辫子,肖青有些难为情。夏冰在一旁煽风点火:“男子汉大丈夫,鸦衔都提出来了,你干脆利落地给个回复就行了。”肖青看着萧鸦衔貌似冷淡的眼中透着浓浓的期待就答应了。萧鸦衔如愿以偿的给肖青编了一个下午的小辫子,最后效果萧鸦衔觉得还不错,夏冰建议可以接着带头巾。 在萧鸦衔坚持不懈地用肖青的头发打发时间后,肖青硬生生的自己学会了编头发。 三人在百木城近乎待了一个月。城中的人偷盗、争吵、调戏等事件逐渐增加后,萧鸦衔知道该前往下一个城镇了。她认真地考虑了一番回家的问题,最后决定写封信回家报平安,前往下一个城镇。 桃江城最有名的是皓月江两岸的桃花林,还有江上夜游赏月。萧鸦衔提出去桃花林。夏冰给三人订好客栈房间后,三人便前往了桃花林。 虽已是四月,枝头还挂着零星的桃花。萧鸦衔缓步行走于桃花树下,地上是层层叠叠凋零的花瓣,大部分近乎融于泥土之中。萧鸦衔一路上只是看着泥土中的残花,只偶尔抬头看看树上的桃花。肖青和夏冰跟在她身后,看不懂她的行为。她的表情很少,感情也很淡,情绪的表达基本靠语气和肢体动作,靠眼睛也可以,只是要透过那层冷淡才能看见。 “我们回去吧。再过一会儿天该黑啦。” “好。”两人回答。 三人回到客栈,肖青和夏冰放缓了速度陪萧鸦衔吃饭。 夜色笼罩着整座桃江城,萧鸦衔习惯性地靠在雕刻精致的窗边,月亮只有弯弯的一轮。月下是睡梦中的人们,而天亮了,梦就该醒了。 萧鸦衔惯例关上窗锁好,将匕首放在枕下。她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房顶,缓缓闭眼,进入属于她的梦。 萧鸦衔是在一阵锣鼓声中醒来的,她披上衣裳打开窗,街上是长长的迎亲队伍,艳红的花轿缀满流苏,轿帷绣着富贵花卉、丹凤朝阳和百子图。大红色的队伍挤满了长街,两侧楼房中的人们探出身子看热闹。 萧鸦衔看着那片红,又看看花轿,拉回了窗户。 晚上,夏冰已经等在了桌前,桌上摆着几盘冒着热气的肉菜。肖青正在往楼下走。 “我想着你们该下来了,先点了菜。”夏冰替萧鸦衔和肖青备好碗筷。 萧鸦衔坐下边拿筷子边说:“夏冰姐姐真好。” 萧鸦衔边吃边看街上的行人:“今天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啦。” 肖青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她。萧鸦衔察觉到他的目光,摇手道:“不关你的事,是新娘子不太好。” 夏冰顺着萧鸦衔的目光往街上看,迎亲队伍已经走了,路上只有普通行人。 “新娘不开心,她不想嫁给刘家三少爷,可父母逼她嫁。听见她愿望的鸟儿就来了。” “什么鸟?”肖青放下筷子。 “明天就会知道了。” 天气暖和了些,萧鸦衔刚吃完早饭,趴在桌边打哈欠。 身后两个客人在嘀嘀咕咕。 “你听说了刘家的事吗?花轿一掀开,有两个新娘子。” “两个新娘子?新郎一次娶两个?” “哪儿能啊,那可是李家小姐,样子总是要做的。” “那是怎么回事?” “两个新娘长得一模一样,李家老爷和夫人都仔细瞧过,怎么也分辨不出来。” “那新郎不就得娶两个了。” “分不出来以后,确实都接进房里了。” “命好哟。” “别说这话。我跟你说啊,晚上就出事啦,新郎的眼睛被挖掉了。” “眼睛被挖掉啦?难不成是新娘挖的?” “那倒没有,说是突然有只灰黑色的大鸟冲进了洞房,那鸟挖了去的。” “那新娘呢?” “新娘不见了,都不见了。” “那那鸟不会是返祖者来抢亲吧?也不早点来。诶?不是有两个新娘吗?” “那就不知道了,那鸟来时,都看新郎去了,新娘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清楚。” 萧鸦衔听了一耳朵,若有所思。 夏冰挪了挪椅子往她那边靠:“您知道那新娘去哪儿了吗?” “可以知道。” “那您想去看看吗?” 萧鸦衔想来都来了,也知道了,去看看也可以。于是将目光投向肖青,肖青表示你去哪,我就去哪,不反抗。 三人站在距离刘家不远处的小亭子里。萧鸦衔感应了一下:“在东边桃花林那边没动,大概是准备渡江吧。” 夏冰估摸了一下距离:“勉强赶得上。” 桃花林里人并不多,花已经要败了,大家也就没那么大的兴致了。三人在江边找着了李家小姐和另一个女孩。 两个女孩看见三人过来有些紧张,往后退了几步像是准备逃跑的样子。 “两位姑娘,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些好奇两个一模一样的新娘。” 李家小姐打量着三人:“就是小把戏,想要逃婚而已。没想到他们还真敢娶两个。” “那罗刹鸟是你变的吗?”萧鸦衔朝李家小姐身边的女孩问。 女孩脸色白了白,没说话。 “阿羽是为了帮我才变鸟的,那登徒子想扯我衣服。” “这个没关系,她不只啄了新郎的眼睛,还啄了刘家二老爷的眼睛。我想知道这个。” 李家小姐护着阿羽:“刘家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羽拉住小姐的手臂:“小姐,没事的。他们应该不是坏人。他们想知道我就和他们说。” 阿羽走上前,望向萧鸦衔:“你想从哪儿听起?” “你为什么要啄刘家二老爷的眼睛说起吧。作为回报,我帮你们逃跑。” 阿羽听了皱了下眉头,强调:“那可说好了,帮我们逃跑。” “刘家二老爷害死了我爹娘,所以我恨他。” 阿羽记忆中的家有母亲做饭时的菜香,父亲削木头的轻响。她的父亲是木匠,拿手绝活是雕门窗,城里少说也有三成是她父亲雕的。娘亲会在家边绣花边教她,她会和娘亲一起等爹爹回家。 可爹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迷上了赌钱。她看见爹爹在屉子里掏银票,娘亲看见了忙拉着爹爹求他不要赌钱了。可爹爹拿到钱就把娘亲甩到了地上。娘亲的头磕到了桌角变得红红的,爹爹连看都没看就出了家门。她急忙去扶娘亲,娘亲只是抱着她哭,也不起身。 一天她跟在爹爹身后想知道爹爹究竟去干什么了。她看见爹爹进了一座站满了人的屋子里,里面的人脸都凶巴巴的,当他们等站一旁的人掀开桌上的长盖子时,每个人都在大喊,脖子上的筋脉都显出来了,脸涨得通红。她还看见了巷子后面的不孝子,大家都这么叫他,说他对爹娘不好,病了也不给治,还问爹娘要钱。她爹爹也挤进了人群里,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变得脸色通红。那一刻,她觉得她看见的是一群恶鬼,里面那个长得像她爹爹的其实不是她爹爹,只是长得像,其实也没那么像。 第二天她看见爹爹坐在屋前的小板凳上,佝偻着腰。她跑到爹爹跟前,问他:“爹爹你今天不去雕花吗?”爹爹看了她一眼,眼里全是红的。 从那天起爹爹又开始去雕花了,娘亲的脸上也有笑意了。她想果然她看见的不是她爹爹。娘亲绣花没像以前那样白天也绣,夜晚也绣了。娘亲会陪她玩一会儿了,虽然就一会儿。 那天娘亲给她穿上了新棉衣,红红的。她虽然不太想穿,可娘亲觉得好,她就穿上了。晚上爹爹没回家,娘亲问了人,都说不知道。她站在门边等了一晚上,她也就在娘亲身上趴了一晚上。 后来爹爹被人给抬了回来,身上都是红红的。娘亲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她也就不看了。那她也没看见那天晚上刘家的有钱二老爷找了爹爹。娘亲每天都在绣花,后来就帮人做嫁衣,满屋子都是大红的布。 后来母亲病了。她的病怎么都好不了,药一副副的煎,可就是不见好转。母亲说不要浪费钱了,她不喝药了。大夫也告诉她喝药也没用了,她母亲身体已经垮了。 阿羽抹了一下眼泪:“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她接的活是刘二老爷门下的,根本不在乎绣娘的死活。我母亲是活活累垮的。” 夏冰已经叫来了一艘小船。萧鸦衔看着阿羽点了点头,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可以变成鸟的?” 阿羽回忆了一下:“我母亲去世的时候。那时候她就躺在一堆红布料和绣了一半的嫁衣上。我眼前整个一红,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变成鸟了。我那时候十五岁。” 萧鸦衔把两个女孩送上了小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你们可能会在途中遇到危险,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们决定好去哪儿了吗?” “我们去投奔我二哥。我二哥已经和爹娘不往来了,我写了信,他会派人来接我们。” “那祝你们顺利到达。” 萧鸦衔在回去的路上悄悄的和肖青说:“我在刘家施了能力,他们会很不好过。” 肖青有些意外的看她:“如果这是你想做的话。” 第五章 过了几天,饭馆里的人议论纷纷。最近的刘家可让大伙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了极大的丰富。刘家老爷当街抢客人的银钱和客人闹翻了;大少爷在天香楼的美人堆里洒钱不愿意回家;三少爷瞎了眼还要去赌场,路上还不忘摸姑娘的手,不知道被谁打得只能躺床上了;嚣张跋扈的二小姐非要嫁给严家的病秧子,都闹得要上吊了。 “那二小姐倒也有张好相貌,就是霸道了些,不讲理了些。她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得不到的毁了也不会让别人得到。就上次,她看上了一匹布,李家小姐偏要和她抢,她就扯碎了也不给李小姐买去。” “那严家那位岂不是要遭殃啦?” “严家那边倒是也没传出什么,没吱声,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夏冰感叹:“说不定两方都有意。” 旁边的客人听见了,回过头:“这还真不好说。那严家的和刘家二小姐也算是青梅竹马,后来严家没落了,刘家老爷就不让他们见面了。” “那还真有可能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夏冰和那客人相视一笑,像是达成共识,各自回转过去。 萧鸦衔撑着半边脸看夏冰和那人的互动,忽的垂下眼睫,半掩的眼珠浓黑。 肖青用指尖轻点了一下萧鸦衔那边的桌面:“你想去见见那位二小姐吗?” 萧鸦衔放下手,看着他,眼珠一转:“好啊,我们偷偷去看看。” “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严郎!我非他不嫁,反正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你不让我嫁,我接着上吊,丢的也是你们的面子!” “嫁什么严家,就是你嫁过去当晚他就死了,能捞到几个钱?虽然他家还有几个子儿。” “严郎才不会在我们成婚那晚就死了!他命长着!” “你这丫头,听爹的,还不如嫁李家,正好他家女儿跑了,钱还没来得及弄多少过来。” “我呸,要嫁你去嫁啊!” “我嫁是不可能的,要不把干女儿嫁过去也不是不可以,她手段可多了。” 肖青一脸难以言表。萧鸦衔表示这戏不错:“我们找那二小姐聊几句吧。” 二小姐关上门转身被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里的两个黑衣人惊得一愣。 “你们是谁派来的,给我下药不就行了吗?杀了我是谁想的馊主意,老三?” 萧鸦衔掀开面巾:“不是,就有点好奇,穿成这样有气氛。外面倒是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丫鬟,不过是打算偷点首饰。” “哦,偷就偷吧。你好奇什么?” “你为什么非要嫁给严家的那位,他不是病得很厉害吗?你闹得这么厉害也没见他有什么回应。” “是我想嫁,他想不想娶是他的事。” 肖青疑惑了:“嫁人不是两个人的事吗?” “才不是!是家族的事。我想嫁的人不一定想娶我,想娶我的也不一定能娶到我。” “那你究竟喜不喜欢他?他又喜不喜欢你?” “我自然是喜欢他,认真考虑过才决定要嫁给他的。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从小到大他什么都依着我,我要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你们两家不是没有往来了吗?他不是病得只能躺床上?” “都是传出去的,哪儿能真没有来往,城里就那么几家有钱人家,生意都混在一起,哪儿那么容易说断就断的。严郎是先天体虚,没有病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好嘛!” “那你是想从家里出去?严家的知道吗?” “也有那么个想法。他知道,我和他说了。” “这样啊。” “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来闲聊八卦的?” “啊,差不多吧,有些在意这样的事。” “那你们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我就不送了。” 萧鸦衔若有所思的带着肖青从围墙翻了出去。肖青对她熟练地翻墙技巧叹为观止,一跑一蹬一撑一跳就出去了,无比流畅。 一出刘家,萧鸦衔又往严家去了。门外望风的夏冰跟了过去问肖青:“这是问了些什么?去了一家又一家的?” 肖青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有不明白的事,想靠这两人弄明白吧。” 严家院子里没什么人,萧鸦衔直接进了严家少爷的屋里。那人正坐在案前看书,听见动静他就抬起了头,眼中闪过诧异和失望。 “你以为是二小姐?” 严家少爷边打量他们边说:“你们是什么人?二小姐怎么了?” “她说她喜欢你,要嫁给你。” “她当着我的面说过了。” “那你的答复呢?” “我会配合她的。” “因为你习惯配合她了?习惯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了?” 那人眉心微蹙:“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愿意这么做,仅此而已。” 萧鸦衔又面无表情地从严家翻墙出去了。肖青看她抿着嘴,皱着眉头,一副烦恼的样子就没问她为什么要对严家少爷施加能力了。 在萧鸦衔一口一个小笼包时,人们正在谈论严家病秧子少爷突然上刘家提亲了,对象是二小姐。 “这可有意思了。那刘家贪财老爷不得狠狠敲严家一笔?” “那你可消息不灵通啦。瞎了眼的二老爷派人把大老爷给绑了。” “绑了?什么时候?” “就昨天深夜,说是打算杀的,被严家的救出来了。后来刘家就没动静了。”那人凑近了些:“有人说是严家那病秧子把刘家的都绑了,逼刘家把二小姐嫁给他。” “严家许他胡闹?” “那可不是,你瞧瞧刘家这段时间做的是些什么事?” “啊,是了。刘家也差不多被他们自己败光了。” 萧鸦衔看着火红的迎亲队伍在街上走过。她施在他们身上的能力已经消退了,可新郎的表情是高兴和满足的。 萧鸦衔拿出书,翻开到花魄那一页。她抱着书躺在床上,久久凝视窗外。 夏冰敲门叫她下楼吃饭,敲了一会没动静就推开了房门。萧鸦衔偏头看了她一眼,神色恹恹:“我明天回家一趟。” 夏冰当晚给徐鹤白写了一封信,唤来信鸽送了去。早上她敲门叫萧鸦衔时,没有人回应,打开门人已经不在房里了。 萧鸦衔站在萧家大门前没动,大门打开了。萧鸦衔往前走了几步,被萧夫人搂进了怀里。萧夫人脸贴着她的脸,亲昵的蹭来蹭去。她没注意到萧鸦衔眼中的倦意,试图去捧一旁温文尔雅的儿子的脸。萧决明长身玉立,面带微笑,眼中是满满的拒绝,萧夫人收回了手。 “藐藐回来啦!来,正好冻冻糕好了,快来尝尝。”翩翩君子般的中年人一脸正经地边捧着盘子边吃。 “别听你爹瞎说,那是你哥做的藕粉桂花糖糕,你爹就装了下盘。萧九臼!你再吃就没了!”萧夫人扯着新做的衣裙冲过去抢糖糕。 “藐藐,我们先进屋吧,等会我给你再端一盘过来。” 萧鸦衔没回答。 一家人围着豪华版大圆桌吃着饭。萧鸦衔听着筷子的敲击声,拿着筷子端着碗。 “三夫人,老夫人那边叫藐藐小姐过去说说话。” “藐藐,去吧。好好和老夫人说说话,她一直念着你呢。” 萧鸦衔放下碗筷,走了出去。 “藐藐来,玉簪和茵芋给你做了点心。” “藐藐来啦,快,这是大表姐做的枣泥酥,那是你二表姐做的茯苓夹饼。” “来尝尝,看看二表姐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藐藐,一路上顺利吗?碧,百木城有些什么呀?” 萧鸦衔站在门前没回话。 一切都静止了。 空灵的声音传来:“……藐藐,抱歉。” “没事的,我回得太突然了。阿梦已经回来得很快了。” 萧鸦衔打开大门,徐鹤白正站在一旁喘气。 她转身带着人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你很累?也对。碧水城距离青岩城不算近,飞过来挺累的。” “碧水城的酒楼突然出了点事。我听说你回来了……” “坐吧。我们说说话。”萧鸦衔擦了擦院子里的石凳。 “又要管自己的酒楼,又要管青岩城的大小事务很累吧。” “其实还好的。” “阿梦不是很懂经商,他只能维持秩序,让其他人看不出问题。”萧鸦衔偏头看他:“碧水城是我做的。” “这样么,你都知道了啊。什么时候?” “第一次在客栈见面的时候。” “我那时做了一番准备的。还以为你没看出来。” “我比你想象中的清楚自己的结局。” “我已经找到了白泽返祖者,还找到了建木。他已经快做出能限制能力的手镯了。” “没用的,我的血脉能力在自我吞噬下还在不断增长,很快我就要控制不住了。” 徐鹤白拉住她的手腕:“一定会有办法的。” “也许吧。”萧鸦衔扬头示意他松手:“我要去休息了。” 徐鹤白看见萧鸦衔眼中的疲倦松开了手:“那你好好休息。” “嗯。” 萧鸦衔抱着书躺在床上,书上画着一只人脸羊身的野兽,眼睛长在腋窝下,爪子像人的手。她把书翻了过去,背面是花魄,苍白的、忧愁的花魄。 第六章 萧鸦衔被拢在湿润温热的怀抱中,身体痛到近乎麻木,对面的人的长发披散下来粘在她的脸上。 “没事的,没事的。不怕,藐藐不怕。娘亲在这呢……” 萧鸦衔睁开双眼,窗外的果树树影婆娑。她放下挡在额头的手,坐起了身。 “阿梦。” “我在的。” “城里现在怎么样了?” “跟以前差不多啊,就是和外面的人往来的时候麻烦了些。” “徐鹤白是什么时候开始掺和进来的?” “大概是事情发生半个月后吧,我发现有个组织时不时会帮城里的商人协调。虽然那些商人是我在掌控。……藐藐,你还要继续吗?” “嗯。再去一个地方,然后去见一个人,就差不多了吧。” “藐藐,也许徐鹤白可以成功呢?” “那自然很好。” “……嗯。” 萧鸦衔洗漱好坐在院子里发呆。她不敢去见父母和兄长,即使他们已经离去只剩下空壳,她的梦该醒了。 “藐藐,肚子饿了吗?” 萧鸦衔抬头看迎面走来的人,没说话。 徐鹤白提着两个大食盒放在了石桌上:“根据你平时的口味挑的,灌汤包、葱油饼、面片汤……” 萧鸦衔看着他一个接一个地从食盒里拿出装着各式早点的碗盘,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哥哥以前也这样给她摆过早点。徐鹤白不急不缓带着优雅地动作,一个一个报菜名时还带着君子风度,仿佛他报的不是菜名而是某一首描写春日的诗篇。萧鸦衔不知怎么的就笑了,面上的冷淡还没褪去,嘴角就扬了上去,并不算好看。 徐鹤白看她笑了更活泼地报起了菜名,一碟接一碟地放在石桌上,直到桌上堆得满满当当他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萧鸦衔看了一眼他手腕上半露出的手环。 “坐下吃早饭吧。” “好。”徐鹤白应了一声,坐在了萧鸦衔的对面。 用完早点,萧鸦衔回到屋里收拾行李。她给夏冰和肖青留了一封信,况且徐鹤白也会给夏冰传话。 “这是准备走了吗?” “嗯,肖青和夏冰还在桃江城里。” 徐鹤白看着萧鸦衔被笼罩在气流里转眼便没了踪影,心想:难怪飞不过,藐藐是直接空间转移的。 萧鸦衔从大门看见桃江城客栈里肖青和夏冰正在毫不干涉地吃早饭,两人甚至没有基本的交流。 她轻轻地走了过去,遮住夏冰的眼睛。夏冰在身后的人不断靠近时便下意识的要回击,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又强忍住了。 “这是你偷偷告密的惩罚。” 捂住夏冰双眼的手放了下来,萧鸦衔从她身后走出,坐在了一旁的空位上。 肖青远看面无表情,近看一脸僵硬的脸软化了下来:“回来啦。” “嗯嗯,回来了。我怕我再不回来,看见的就是两块人形的大冰块。” 夏冰忍不住地嘿嘿笑了起来,有点儿傻。 萧鸦衔陪他们吃了一会,收拾好行李,买了一辆马车往鹿柴城去了。 一到了目的地萧鸦衔就要夏冰把马给放了,她说:“那马据老板说是最野的,一路上倒是挺听话。怪可怜的,忍受了我一路了。” 夏冰随她的意,把马放进了据说常有野马奔窜的密林里,三人徒步进城。 萧鸦衔一个人在街上瞎溜达,肖青和夏冰跟在她身后。 前面一群人团团围着,议论纷纷。萧鸦衔挤了过去,问一旁讨论得正热闹的两人:“这是怎么了?” “好好一个大姑娘,头发给人剃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干的。” “头发被剃了?” “那可不是,剃得干干净净的,别说技术倒还不错,一点没伤着。” 旁边的人给了他一肘子:“人姑娘还在这呢。” 萧鸦衔透过人群看见了那位头发被剃得干干净净的姑娘。姑娘长得挺清秀,头发被剃了也不别扭,一心要找到剃了她头发的王八蛋。 心地好的安慰了一番,信誓旦旦会帮她留意。 萧鸦衔退出了人群,回头对身后的两人说:“我们去找个空旷点的地方,这里人太杂了,干扰太多。” 肖青似乎挺为那姑娘抱不平:“我听其他人说那姑娘头发乌黑又柔顺,十分漂亮。” 萧鸦衔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走,我们去找那个偷头发的贼。” 萧鸦衔一转头扎进了一个人的怀抱里,她连忙退出去,身体一踉跄。那人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她的肩。 “大街上怎么还冒冒失失的。”徐鹤白一脸温和。 萧鸦衔看见是他,眉头就是一皱,马上又放松了下来:“你还挺快的。” “幸亏我来了,不然你就不知道跑谁怀里去了。” 萧鸦衔觉得他这话中有话,又一时没找到可以反驳的点,干脆不理他。 “你要去人少点的地方?我正好在这有间茶馆,讲究清新雅致。要不要去看看?” 萧鸦衔看他一副你想去我就带你去,你不想去我接着推荐的架势,心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反正占他便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完她眉头又是一蹙,总觉得有种被人往坑里带的味道。 “去吗?那儿的茶点还不错。” 萧鸦放下眉头,恢复成面无表情:“带路。” 茶馆建在半山腰,四周环绕着苍翠树木,一条清澈透亮的小溪自山顶蜿蜒而下。萧鸦衔看着经过精心修剪的灌木,面前由深褐泛金木材搭建的精致双层木楼,悬挂在屋檐下的朱红灯笼, 心想这只大白鹤倒也没骗人。徐鹤白带着他们直接上了二楼。二楼没有安排客人,成排的回纹雕花窗大敞,阳光肆意洒入室内,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成片树林。萧鸦衔临窗坐下,将手轻放在黑檀木茶桌上,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放他们坐下又离开了的徐鹤白捧上来几盒点心,身后跟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手里端着茶。 “普洱茶熟茶,我看你这种喝得多。这是凤梨酥、蜜饯、椰子饼和菊花糕。” 萧鸦衔看着冒着热气的本山绿紫砂茶杯,摩挲了一下米黄色的杯身。 管事摆好茶具倒好了茶就下去了,徐鹤白也坐了下来。萧鸦衔看了看有些拘谨的肖青,一旁假装淡定但时不时瞟向徐鹤白的夏冰。 “这种茶是甜的,很好喝的,尝尝吧。” 肖青和夏冰端起茶吹了吹,喝了一口。徐鹤白也端起茶杯轻啜,不太习惯这种味道的样子。萧鸦衔半撑着脸边喝边望向窗外,时不时吃几块茶点。等一杯喝尽了,她说:“该干正事了。”几人放下茶杯看她。 萧鸦衔闭上了双眼,在城中寻找那位偷发贼。层层无形的波纹在城中推进,直到覆盖了整座鹿柴城。 她睁开了双眼:“这位偷头发的贼偷的可不止一位姑娘的头发,一共有三位姑娘和一位公子。今天这位是被偷得最狠的。其他三位还留下了一截头发,大概在耳朵吧。” 徐鹤白发问:“那贼还在城里吗?那人偷头发做什么?” “在,就在城西破庙旁的小村子里的医馆。偷头发是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 “那我们这就去找那贼?”夏冰一脸迫不及待。肖青默然表示支持。 “好啊,我们去找那个控制不住自己的少年吧。” 徐鹤白发觉自己被有意无意的排除在外,于是果断插嘴:“我和你们一块去吧。多个人多个照应。” 萧鸦衔有些惊讶,她以为他的闲余时间应该用得差不多了:“你怎么突然那么空闲了?” “就在碧水城那次,我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安排好接手人选了。后来在百木城下属来找我,我只好先回去处理,正好又找到了一直在找的人,重新安排了一下人手,就多花了一点时间。” 虽然他没有明说,萧鸦衔还是有些心虚,毕竟其中一个麻烦是她给添的。一堆人突然乱闹起来,一片群魔乱舞,应该挺难收拾的。她只好接受徐鹤白的陪同。 他们找过去时那个少年在医馆门口磨药,看见一排人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瘆得缩成一团。 医馆老医师赶忙走了出来:“这是这么了,这小子干什么混事啦?” “我们想和这位小兄弟了解一点私事,不知您可否通融通融?” “这小子的事?他除了有些坐不住,还算是个好孩子。他娘把他送到了我这,我总得好好看着的。” 徐鹤白张口就来:“我们和他算是远房亲戚,家里老人年岁大了念旧,突然想知道分出去的那些人生活得怎么样,差我们来问问。” 老医师看他们衣着整洁,又都是些年轻人,信了几分:“哦哦,这样啊。那你们去后面聊几句吧。” 少年只好放下手里的碾轮,领着他们去了后院。 “你们真是我远房亲戚?没听我娘说起过啊。”少年一脸疑惑,手上有药末没敢往头上摸。 徐鹤白笑得一脸温和:“不是。” 少年一愣,不知道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利落的承认骗人给唬住,还是被对方理直气壮的语气给哽住。 “那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萧鸦衔发声:“来找你问问偷头发做什么。” 少年满脸不可思议,张大了嘴就要否认。 “你偷了四个人的头发三个姑娘一个公子因为他们的头发黑亮柔顺你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手尤其是昨晚那个姑娘那美丽的绸缎般的头发你心心念念一心想占为己有最终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少年闭嘴噎了一口气,转身要逃,可惜被夏冰和肖青一人一个肩旁扣在了原地。 第七章 萧鸦衔语气柔和,十分友好:“我们聊聊吧!” 少年感受着压在肩膀和手臂上的力,自觉跑不掉。他看着面前面无表情,语气却十分柔和的女孩,眼角抽搐。 少年表情悲愤:“是我干的。可是我也不想的啊!看见漂亮的头发我就不受控制的想要,可我真的一点也不想要!” “所以你本身是不想要的,可是偷头发不受你控制?” 少年连连点头,充满期待:“所以你们来找我做什么?头发我是不可能让它们长回去了,你们有办法让我别想要好看的头发了吗?” 萧鸦衔看着他直放光的眼睛,感受到了压力的重量。 徐鹤白开口就打击:“这是你自己的能力,你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 “我要能自己解决就不会闹成这个样子了啊!” 站在他身后的肖青沉思,回忆自己想办法控制能力时的感受:“可以的。静坐,然后感受自己身上的能力,然后把它们像揉面团那样不停地揉搓,被压实以后影响就没那么大了。” 一脸呆滞是少年的回答:“你说什么?” “你还没有成年,应该还有补救的机会。这样说吧,头发可以代表整个人,你现在是夺走头发,以后能力彻底觉醒了,大概会演变成夺走无形的东西吧,生命之类的。” “会变这么可怕的吗?那不就是杀人啦?”少年圆睁双眼,一脸惊恐:“不是吧!” 萧鸦衔在他面前来回走动,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是以后啦,又不是现在。办法倒是有,就是需要你好好配合。” “好,我一定配合。” 少年那双小鹿般清澈的双眼,让萧鸦衔的内心一阵动摇,但是事还是要做的。 “那好。夏冰,打晕他!” 于是夏冰一个肘击向少年脑后呼去。少年瞬间身子一软,肖青一把拽住了他。 “好了,我要开始了。” 徐鹤白拿着扇子,挡在门边,防止有人闯进来。 肖青把少年放到了一旁的长木凳上。萧鸦衔帮忙托住少年的头,让夏冰再搬一把长凳过来:“这凳子也太窄了吧。” “怎么样?”肖青扶正少年躺在拼凑起来的木凳上。 萧鸦衔蹲下半抓着木凳边缘:“还行吧,他的血脉能力还没成长起来,比你的方便处理些。以后大概顶多是对漂亮的头发兴趣比一般人大一点吧。” 肖青轻轻地叹气:“挺好的。” “他运气不错呢,那些被他偷走头发的人只是气得牙痒痒,想抽他一顿。” “您好像比以前更敏锐了,对其他人的想法。”夏冰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萧鸦衔拍拍裤腿站直:“这也没办法,成年了嘛,觉醒的程度会越来越深。” “他还会晕多久?” 夏冰看了一下少年的脸:“应该快醒了,我没敲太重。” 少年一睁眼便看见四个人低着头团团围住他,先捂住胸口:“我的心脏迟早会受不了的。” 萧鸦衔点了点他的额头:“已经帮你解决了,等你长大了,大概就是对有漂亮的头发的人多看几眼这样的程度吧。” “真的?非常感谢!”少年捂住额头。 “被你偷走了头发的人,你自己找个时间去道歉吧。对了,你拿那些头发做什么去了?” “啊,这个……收在盒子里,和香草放在一起了。” 萧鸦衔把手放到他头上:“有好好保管呢。那四位也许会少生气一点。” 少年嫌弃地挪开她的手:“被蹭上药粉我可不管。” “那我们就走啦。记得去道歉啊。” 少年半坐在凳子上看着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去的四个人,喃喃自语:“莫名其妙的。我会去的。” 徐鹤白低头问萧鸦衔:“先回客栈?” “回去吧。”萧鸦衔看着前方,徐鹤白没看清她眼中的神色。 夜晚萧鸦衔一个人躺在床上,这间客房的木窗上雕刻着枝叶分明的松树和起伏的高山。 “松树和山?寓意长寿么。饕餮最后可是把自己都吃掉了。” “咚咚咚。” “方便我进来吗?”是徐鹤白的声音。 萧鸦衔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皱起来的衣服:“请进。” 徐鹤白推开门走了进去,转身把门半掩上。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其他想去的地方。”徐鹤白在房中漆木桌前坐下。 萧鸦衔慢吞吞地走了过去,试了试桌上浅绿色陶瓷茶壶的温度,拿起陶瓷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自己捧了一杯。 “接下来去见见花魄的返祖者。” 徐鹤白端起微微冒着热气的茶喝了一口:“已经可以感应到了吗?” “嗯,可以感应的范围变广了。” “是因为吞噬了其他人的能力?算起来时间也过去差不多一半了吧。” “嗯,等过个两三天就出发去江月城。” “可以告诉我目的地是哪里吗?” “江月城。” 徐鹤白衣把衣袖扯上去了一些,露出手腕上似木非木的手环:“这是白泽返祖者做的,可以抵御你的返祖能力。控制返祖者能力的手镯大概一两天后会送过来,我希望你可以试一试。” 萧鸦衔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可以。你知道净世组织吗?” “听说过,由对返祖者有敌意的人组成。”徐鹤白皱了一下眉头,问道:“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组织?” 萧鸦衔摇了摇头:“没什么,就问一下。现在返祖者也不算多,算起总来数都不一定有一万。拥有完全返祖能力的就更少,一座城都难得有一个,也不一定有攻击性。再说返祖者靠血脉继承,迟早会自己消亡的。” “那些人被伤害过,把恨意转嫁给了所有的返祖者而已。” “嗯。我准备休息了。” “好。”徐鹤白觉得她问得有些突兀,最后闭上了嘴没再问。 徐鹤白出了萧鸦衔的房间,站在门口将门关好,还剩半张脸在萧鸦衔眼前时说了一句:“不要尝试做危险的事,好吗?” 萧鸦衔眼中毫无感情流露,看着他没说话。她伸出细白的手推了一把木门中缝,门关紧了。 徐鹤白站在门外竖着扇子抵在抿住的唇下,对着雕花木门叹了口气。 萧鸦衔锁好门窗,侧躺回床上,拉过一旁的棉被抱在怀里。身体因自我吞噬细细密密的疼,她缓缓缩成了一团。 “也许我可以稍稍等一下下。” 早晨萧鸦衔打开雕刻着曼陀罗和莲花的木窗,新鲜的空气奔涌而来,清风拂过她的脸。于是萧鸦衔准备去青石古街散散步,摊贩们应该早早的开始摆摊了,路上会挂了一长串的各色香囊,街上有各种干花和草药的香味。 萧夫人正步伐匆忙,为女儿的成年礼做准备。她要盯着厨房里的进度,要检查院子里的装饰。萧鸦衔刚从街上溜达回来,萧夫人用拥抱热情地迎回了她。父亲和兄长今天都放下了店铺里的事,帮母亲准备。她坐在石凳上看着自己的青瓦屋檐下被挂上了成排朱红色灯笼,雕花走廊扶手上还被缠上了大红色丝绸。萧鸦衔试图阻止过,但是萧夫人说红色可以僻邪,坚决不肯让步。兄长早早地跟着父亲学习管理商铺,听说过段时间就要独自管理两间铺子了。萧鸦衔还不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可转眼自己就成年了。她打了个哈欠,身上有些不舒服,有什么东西被压抑着想要出来的感觉。母亲说返祖者成年的时候能力会有一次提升,她希望自己身上的血脉能力动静可以小一点,毕竟母亲花了很多功夫为她庆贺成年。 大圆桌上已经上了满满一桌菜,他们家不兴定主次位,挑自己喜欢的坐,萧决明和萧鸦衔坐一块。萧鸦衔还想问问兄长他成年时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浑身难受。她细细感受了一下,觉得自己忍到吃完晚饭应该没问题。 一家人围着饭桌热热闹闹地吃菜,。萧鸦衔正嚼着一块肉,感觉身上越来越不对劲。她凑到兄长耳边:“哥,我有些不舒服。” 萧决明放下碗筷:“你先回房里去休息一下?成年是会难受些,忍忍也就过去了。” 萧鸦衔感受了一下身上的动静,觉得说了以后又好些了,便对兄长说:“应该没事,吃完了饭再说吧。” 等一家人吃得差不多了,老夫人派了人过来让萧鸦衔过去说说话。 萧鸦衔感觉身上难受的感觉消退了一些就在玉润的陪同下过去了。 大表姐和二表姐还特意给她做了枣泥酥和茯苓夹饼,她们边吃边说话。好不容易萧鸦衔回到了自己房里,躺下了。她想好歹没白费母亲一番准备,她的成年礼弄得这么隆重,心里总有些不好意思。一放松,难受的感觉就强烈了起来,她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等她迷迷糊糊被痛醒时,她看见披散着头发的母亲、脸色苍白的父亲和兄长,大伯和二伯也惨白着脸站在门边。她的心一悸,逼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感受。可是面前是一堆碍事的白色毛发,她想伸手拿开却看见自己身下一只弯曲又锋利的像人手的爪子。 母亲好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缓缓向她走近,她的声音是颤抖的,似乎拼命压抑着什么:“……藐藐,……没事的。” 可是她看见母亲的皮肤在一寸寸的开裂,鲜血在顺着伤口向外溢。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萧鸦衔猛地坐起身来,满身大汗,一阵凉意袭来。房门外有人在大力敲门,敲得房门带着墙壁一阵摇晃。 徐鹤白撞开门冲了进去,脸色惨白的萧鸦衔坐在床上,眼睛睁得很大,瞳孔紧缩,一副惊惧的模样。他连忙上前抱住了她,才发现她身上已经湿透了。 “夏冰,准备一套衣服过来!” “是。”夏冰应答后去轻声走向放萧鸦衔包裹的桌旁找干净的衣服。 肖青站在门边没过去,远远地看着床上的萧鸦衔。 萧鸦衔浑身僵硬,她还没缓过来。从徐鹤白走向她到抱着她,她只是瞪着眼睛望着他,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只是愣愣地看着。过了一会儿眼泪顺着萧鸦衔的脸颊滑下,她靠着徐鹤白,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了?” “……娘的身上都是血……不能靠近我。” 徐鹤白更紧地搂住她:“可以的,你看。” 徐鹤白等她缓和了一些,回过神了,轻轻松开了她,站起了身:“先把衣服换了吧。” 他和门外的肖青一起轻声关上门退了出去。 夏冰拿着一套衣服走过来,柔声道:“我给您换身衣服吧。”萧鸦衔配合她换上了干爽的衣服。 “夏冰,你叫肖青来一下吧。我有话跟他说。” “好。您稍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肖青试探着走了进来。他走到距离萧鸦衔不远不近的地方,问她:“你还好吗?” “没事。我没事。”萧鸦衔坐在床边望他,脸还有些白:“你想要摆脱你的血脉能力吗?彻底摆脱。” “你现在这种状态没关系?” “没关系的,早一点和晚一点的区别。” “你现在可以把我身上的血脉力量完全吞噬掉了?” “可以。先一半吧,你也受得住一点。” 肖青沉吟:“好。” 第八章 等到萧鸦衔下楼吃早饭时,她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肖青有些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他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倒也没让人觉得反常。 徐鹤白望向正在下楼的萧鸦衔,脸色白皙有血色,神情自然,心中放心了一些。 午后乌云密集,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萧鸦衔和夏冰、肖青在她房间里喝茶闲聊。 “您接下来打算去哪座城?” “江月城。去见一位花魄返祖者。” “花魄?” “嗯。很特别的一类返祖者,他们的能力只能作用到自己身上,没有攻击性。” “这样么。倒是很安全的一类返祖者。” “肖青,你还好吗?”萧鸦衔转向一直没出声的肖青。 肖青反应有点儿慢,似乎在想其他的东西:“还好,没事。你们继续聊吧。” 夏冰正打算问问原因,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萧鸦衔对着房门应了一句。 徐鹤白拿着一个檀木盒打开房门又合上,在萧鸦衔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了。 “白千树做的手镯送来了,藐藐你试试。” 萧鸦衔打开放在桌上的檀木盒,里面有两只似木非木的手镯,雕刻了一簇树叶。 木盒底下还有一张纸条:滴血戴上。 徐鹤白拿起那张纸条,说道:“应该是要滴一滴血才能用。” 萧鸦衔摸了摸打磨平滑的手镯,用牙齿咬开了拇指,滴了一滴血上去。手镯吸收了血液恢复光洁。她把手镯套上手腕,细细感受。手镯将黑雾收缩了一大部分,可她的黑雾太过庞大,那收缩的部分,甚至显得有些可笑。 她突然想起她以前问过娘:我的能力是诅咒吗?黑漆漆的雾让她无法往好的方向想。后来她发现只要是具备返祖能力的人身上都笼着黑雾,可以说它们是返祖能力的存在形式。但是其他人看不见,对肖青来说他的能力也不过是像无色的面团。对一些返祖者来说力量只是封存在体内。 “怎么样?”徐鹤白有些紧张的看着萧鸦衔。 “对我来说没什么效果,就减少一点点影响吧。”萧鸦衔拿起另一只手镯递给肖青:“试试吗?” 肖青接了过去,滴了血戴上了。萧鸦衔能看见他身上剩下的一半黑雾很快收缩回了体内。 萧鸦衔感叹:“效果不错诶。” “嗯。比自己压缩方便多了。”肖青转动着手腕上的手镯。 萧鸦衔半撑着脸颊和下巴:“基本上不会对其他人产生影响了。” 徐鹤白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对肖青说:“麻烦你写一下戴上后的感觉吧。白千树需要回馈好做调整。” 肖青点了点头,答应了。 徐鹤白最终对萧鸦衔道:“藐藐你也写一下吧。” “好。”萧鸦衔看着手镯愣神,看了一阵她开口:“明天我们出发去江月城吧。” 晚上肖青敲响了萧鸦衔的房门。 肖青的语气中压着怒气:“你果然是会受影响的对不对?” “会有一点影响,但是我的能力本来就很强。” “至少在百木城的时候,你和我的能力相当。我能感受到你的能力波动,远比这座城的范围大。” “你一直装作不知道不就好了?” “这怎么可能!你究竟想做什么?” “返祖能力只能以返祖对象所携带的特殊能力存在,变不了火,变不了水。成年时会能力爆发,以后变化不大,但是我的能力一直在成长。所以吞噬你的能力对我本身的能力影响并不大。” “并不是不大,是会加速你的能力增长,对吧?” “饕餮在神界还存在时,是神圣的象征,是威慑。而我可以知道世人的愿望,大家并不那么期待返祖者的出现,返祖者对普通人来说是威胁,是异类。” “所以你想把所有人身上的血脉能力都吞噬掉吗?你以为你是谁!你当面问过其他返祖者的想法吗?阿羽没有提起过希望自己能力可以消失吧?徐鹤白没说吧?夏冰也没有吧?还是你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杀了自己?” “也许你说的对。”萧鸦衔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一片冰凉。 “可以打断一下吗?” 两人转头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徐鹤白,还有站在门边的夏冰。 徐鹤白走近两人:“我敲了门,没人应,我才自己进来的,也没多久。” “藐藐,你可以和我们说实话吗?”徐鹤白表情严肃的看着萧鸦衔:“碧水城是空间转换,鹿柴城是掠夺,桃江城是伪装,你从来都是有目的的对吗?” 萧鸦衔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明天白千树会到,藐藐你先等等好不好?” “我想去江月城见花魄。”萧鸦衔情绪有些失控,语气带着几丝哭腔。 “等明天上午白千树到了,我们陪你一起去,好吗?等会夏冰会来陪你。” 萧鸦衔眼神变得有些锐利:“如果我想走,你们谁都拦不住我。” 徐鹤白试图安抚她:“只是稍稍等一等,我们不拦你,你想去哪就去哪。” “萧鸦衔,你可以等一等的。白泽返祖者很可能会找到解决办法的。”肖青情绪平复,不想再刺激萧鸦衔。 徐鹤白递给萧鸦衔一块酥糖:“吃不吃?很甜的。” 萧鸦衔看着他手里的糖,没说话,也没动。徐鹤白就维持递糖的动作。 她转头看向肖青:“我答应过帮你处理身上的血脉能力,但是我刚遇见你的时候,我只能吞噬很少一部分,而你会对我的能力产生抵抗能力,所以我提出结伴。后来我发现你的能力可以加速增长我的能力,我提出了吞噬一半你的能力。你发觉后很生气,现在呢?” “我现在没那么生气了,你有你的理由。你从一开始说的就是互帮互助,我以为你的意思是饱腹感或陪伴,但我没想到我是你达成目的的助力。” 萧鸦衔看向徐鹤白。 徐鹤白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把糖塞进了她手里:“只是一颗糖而已。” “好,我等那个叫白千树的白泽返祖者。” 萧鸦衔看着身材修长,身穿白衣的俊秀男人走了过来。 “初次见面,饕餮返祖者。”白千树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你和白千树说说话吧。我们就在外面。”徐鹤白三人带上门出去了。 萧鸦衔没什么精神:“说什么?” 白千树勾起嘴角:“聊聊你为什么要杀了自己?” “白泽不是能通万物之情,晓万物状貌吗?” “你也许可以把我当做一个倾诉对象?” 萧鸦衔兴趣恹恹:“十八岁成年时,我害死了全城的人。我有罪。” “所以你决定看看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作为自己罪行的弥补?” “家人都死了以后,我试着吞噬自己,但是没有用。我想也许我可以帮不想要能力的人吞噬掉他们的能力。” “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还可以顺便解脱?” “对。我挺期待肖青的能力的,不过效果还算不错。” “然后你知道了净世组织。” “嗯。返祖者迟早会消亡,既然他们那么期待,帮他们一下也可以。” “说不定他们会帮你解脱?” “对。那么厌恶返祖者的人一定会过河拆桥的吧。” “你确定你的家人怨恨着你吗?青岩城的人怨恨着你吗?” “我不知道他们怨不怨恨。但我剥夺了他们的生命这是毋庸置疑的。” “你的家人想要保护你,青岩城的人在死亡的瞬间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秦梦帮你复制了梦中世界的青岩城并且帮你维护青岩城,你觉得是为什么?” “她不想一个人,她想留住容身的地方。” “她为什么没有对你充满恶意?” “她是孤儿,经常流连在城里人的梦境里,实或虚对她来说意义不大。” “所以你只是恨自己给其他人带来了灭亡?” “对。我恨自己。” “那等你见过花魄返祖者和了解了净世组织后,你就要做最终决定了吧?” “对。” “那祝你顺利。” 萧鸦衔对他笑了笑:“谢谢。” 白千树把门外三人叫了进去。萧鸦衔神色正常,没有悲伤或愤怒的迹象。 徐鹤白问:“准备出发去江月城吗?” “嗯。” 一到了江月城萧鸦衔就直接往城里一颗枯黄的槐树走去。她伸手接住了一个大概手掌大小的人。那人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一脸忧愁的模样。萧鸦衔捧着她回了客栈,找了一个雕花花盆垫好柔软的布料,将花魄放了进去。 徐鹤白四人每天看着萧鸦衔守着花魄,给她浇水,拿着本书盯着她看。 徐鹤白有些担心:“藐藐她没事吧?” 白千树坐一旁开口道:“没事,她只是希望花魄恢复神智。” “那花魄什么时候能恢复神智?”夏冰扒拉着茶杯。 “差不多了,明天吧。” 肖青捧着茶杯望着花魄,又看了看萧鸦衔。 “花魄能给她什么答案?” 白千树喝了一口茶:“那就要问萧鸦衔了。” 萧鸦衔看着花魄眼中渐渐有了光彩,深深地期待着。 天刚亮,萧鸦衔惊醒了。她的床边站着一名身穿艳红嫁衣的少女。 萧鸦衔下意识地唤她:“花魄……” “我的名字是花月。” “抱歉。因为你是花魄返祖者。” “你想知道什么呢?” “背负他人性命的人有资格活下去吗?” “我也不知道,也许你可以听听我的故事。” 第九章 花月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商人家庭,后来家里的生意做大了,她就被叫做了小姐,出进都有人跟着护着。花月勉勉强强地接受了新生活。 家中的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各种人往家里跑。一天家里来了一位面容详和的老爷,身后还跟着一位俊秀的公子。花月被唤了出来陪俊秀公子在园子里逛逛。花月没什么兴致,虽然这位公子长得很好看,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好好培养的公子。她这样的商人家女儿指不定在人家心里是怎么被排遣的,或者人家就是把她当成个小丫鬟。花月带着这位公子在园子里晃荡了一圈后把他带回了大厅。花月心想以后就不会再见着了吧。 过了些日子那俊秀公子又跟着父亲到了花家做客。花月正和小丫鬟们抛绣球玩。绣着花鸟,缀着彩色布条的绣球在女孩的笑声中来回飞过。女孩们正玩到兴头上,手上使的劲便大了一些,没想到绣球飞了出去砸到了那略显无措的俊秀公子手上。丫鬟们一阵哄笑,花月也跟着弯起了眉眼。 从那以后花月便经常见着某个哥哥陪着那俊秀公子在花园中散步。花月有些好奇,这代表家里和那俊秀公子家商量好一起做生意了。果然那面容详和的老爷在和父亲交谈着生意上的事情。花月也渐渐习惯了那公子的存在。 一次花月坐在亭子里乘凉,那公子问她:“月姑娘是不是讨厌我?”花月有些莫名其妙,便回他:“没有。”那公子说:“可月姑娘总是躲着我。” 花月更莫名其妙了,问他:“你知道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吧?就算我父母可劲想撮合我和你,也不代表我就非得对你献殷勤是吧?”花月没忍住又抱怨了几句:“你对我也没意思的吧?那些温婉可人的千金小姐总有一个是你欣赏的吧?你就不能暗示一下我父母,让他们别瞎撮合了吗?你是跟着父亲来学做生意的吧?” 那俊秀公子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就憋出一句:“没有。” 花月也不知道他是没有个什么东西,便不再搭理他,自己带着丫鬟走了。 过了一段时日,家中热闹的气氛就渐渐消散了,回到了以前堆积着安静和疲劳的样子。花月想大概是父亲生意上出问题了,但有哥哥们在,父亲和母亲也还康健,总有办法的。但不知怎么的有一群人上家里来说家里赚不该赚的钱,哥哥们和父亲都被抓进了牢里。母亲遣散家中做事的人后也病倒了。花月忙去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熟人告诉她是她家卖私盐才被抓起来的。可家里一直是做正经生意,与官府交好的啊,花月不明白。 父亲和哥哥们被斩首的那天,家里着了大火。邻居说是跟着做生意的伙计干的,花月不明白,父亲和哥哥们对那些伙计也不差呀。那人说别人店里不敢要他们,他们觉得是你家害得他们赚不到钱。花月看着烧成焦炭的屋子,眼泪不住的落下,可母亲还在里面啊。花月找不着母亲的尸骨,坐在废墟里发呆。 那俊秀公子走到了她眼前,问她:“你要不要去我家住几天?”花月摇了摇头,她想她可以去投靠亲近些的亲戚。 那俊秀公子又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你家里的亲戚要是真在意,那早就过来领你了。” 俊秀公子执起她的手,对她说:“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的。你可以放心留在我家里。”花月愣愣地看着他。 花月答应了那公子让他收留一段时间。她想等她找到一份事了,她就离开。她路过走廊时听见那公子在和父亲吵架,花月有些在意,就躲在了一旁。 “你娶她做什么?” “我喜欢她,她已经没有家了,我来给她一个家。” 花月心中有些动容,但那两人说话声低了下去,她没能听清。等两人离开了,花月才悄悄回到自己屋里。后来那公子再来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当妻子时,她答应了。 成婚那天,花月换上了一身艳红嫁衣。她正坐在屋里等,窗外传来一阵交谈声。 “那叫花月的也真是傻,连是谁害死她家里人的都不知道。” “快别说了,被听见就糟了,新娘就在那间房里呢。” 花月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穿着一身嫁衣,脸上被精心打扮过,头上的饰品压得她脖子疼。她有些不确定她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听见那公子进房里时,花月自己把盖头给掀了。俊秀公子笑着走向她:“太重了是吗?盖头应该由新郎来掀的。” 花月没理他,她问:“我家卖私盐和你家有没有关系?” 那公子眼中闪过花月看不懂的情绪,他说:“我爹和这事有些关系。” 花月不依不饶:“什么关系?” 她要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俊秀公子叹了一声:“我爹告诉你爹卖盐可以赚更多的钱,还告诉了他该怎么卖出去。钱他们二八分。我爹二,你爹八。” “然后我爹就成了替死鬼?” “你爹确实是卖了私盐,从煮盐到卖盐都是他在安排。” 花月不说话了,他爹虽然是受了蛊惑,可确实是错了,现在怪他爹又有什么用呢?还能把他爹也送去斩首不成?谁信啊? 花月取了沉重的头饰就要出去。俊秀公子拉住她:“你要去哪?已经晚上了。”花月含着泪看他:“我出去走走,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俊秀公子松开了她。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一路到了家里被烧毁的屋子前,那俊秀公子远远跟在她身后。她提起嫁衣走进了废墟里,远远望见那俊秀公子因为没走过这样的路,速度慢了许多。花月便加快了速度往还剩下一棵枯黄槐树的院子走去,她抬头望着曾经开满洁白花朵的大树,拿出了一条白绫挂了上去,踢走垫脚的石块,再无意识。 萧鸦衔问她:“那后来那个公子呢?” 花月想了想:“谁知道呢?都过去多久了?”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本来死了的,可现在又活了,也不算活着吧。你能让我重新死掉吗?” “你其实不算死了,而且花魄不浇水就会枯萎,重新浇水又会活过来。” 花月坐在萧鸦衔身旁也蹙着眉:“那有没有法子让我不是花魄?” 萧鸦衔看向她:“没有了血脉传承就可以不是了。” “那你有办法去掉吗?” “你决定好了吗?” 早晨徐鹤白一群人看见萧鸦衔抱着一个空花盆往外走。 徐鹤白凑过去问:“藐藐,你这是要做什么?” 萧鸦衔把怀里的花盆给他看,底下有一截枯枝一样的东西,她说:“送花月回家。” 萧鸦衔抱着花盆往最开始的槐树那走去,不远处就是那片废墟。她问过了,花月是两年前去的。槐树下站着一个样貌俊秀的清瘦男人。萧鸦衔想这位大概就是花月嘴里的俊秀公子了。她把花盆放在一边,找了块石头蹲下开始刨土。 那男人走了过来,问她:“你在做什么?你不知道这里是私人宅邸吗?” 萧鸦衔抬头望他:“送人回家。不知道。” 男人皱起眉心:“送谁回家?” “花月。” 男人一脸震惊:“你说谁?” “花月,花盆里的就是。” 男人拿起花盆往里看,只有一截枯枝,有淡淡的槐花清香传来。 萧鸦衔不知道那男人怎么就抱着花盆不放手了,她问:“你信那就是花月。” “我信,我看见花月悬在树上,然后消失了。”男人抱紧花盆:“她是我的妻子,可以把花盆给我吧?” 萧鸦衔不知道把花盆交给他对不对,于是她对男人说:“花月认为她已经不在了,但是她还活着。你像养花那样每天浇点水,枯枝就可以好好生长了。花月也许会醒过来,也许不会。” 男人向枯黄的大槐树磕了三个头,笑着抱好花盆向萧鸦衔道谢,离开了。 徐鹤白走过来问她:“花月还活着吗?” “活着的,只要坚持浇水,大概过个三四年吧,她就会重新醒过来。” “你从她身上找到答案了吗?” “也许吧。还没吃早饭,先回客栈吧。” 徐鹤白只好陪着她回了客栈。 萧鸦衔上楼时遇见白千树,她说:“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挺欠揍的。” 白千树笑容大了些:“有的。” 萧鸦衔向他解释:“你笑起来像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也知道结果会是怎么样,但我不能说,所以我就看看。白泽是这样的吗?” 白千树叹了口气:“也许吧,我没有见过真正的白泽。我就知道的多了些。” 萧鸦衔继续往上走,回了自己房里。过了一会,敲门的声音传来。她觉得徐鹤白防她比防贼还严,坚决不让她一个人待久了。 萧鸦衔起身打开门,徐鹤白、夏冰和肖青一个接一个往里走,后面还缀着白千树。萧鸦衔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茶,自己也捧着一杯。 夏冰似乎领了徐鹤白的话打算开腔:“您。” 萧鸦衔打断她:“你‘您’了一路了,我想我和你岁数差不多吧?以前我装作自己还是萧家小姐没纠正你。可我现在孤家寡人的,就不需要这样了。叫我藐藐吧,你们都叫我藐藐吧。” 第十章 萧鸦衔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沿着法阵鲜红的曲线描摹,指腹上沾上了黏腻的染料,她的生命就流动在这些蜿蜒曲折的线条中。 她盘腿坐在法阵正中央,血液不断流失的感觉说不上好,温度也在不断地流失。石壁上暗淡的油灯映照出来的火光飘飘忽忽,像一个人飘忽行走的身影。她与净世组织的人就相差一堵墙。她这名返祖者在墙里,那些深深厌恶返祖者,还有曾被返祖者伤害过的人在墙外。 净世组织的首领出乎意料的目的简单。从萧鸦衔不请自来闯进他们的大本营说明来意开始,那人的脸上便显出几分惶恐。他是个普通人,当时身为一个小男孩的他独自一人躲在阴暗的木柜中,木柜中还有着腐朽的药草味,干燥的外表裹着腐烂潮湿的内里。他透过那条细缝目睹了家人的一一离去。返祖者的力量显得如此强大而不可战胜,面目狰狞。不断涌来地血液像是某种罪证,它们不断地流淌,像是要翻滚而起包裹住他,他近乎窒息。他颤抖地蜷成一团,甚至因为过于害怕屏住了呼吸。他的母亲为了不让那返祖者发现木柜中的孩子,一眼都没往柜子的方向望过。这个人从始至终只是痛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 那种快要被负罪感淹没的失控感,甚至让萧鸦衔想要问一问他:你要一起吗? 他家开着一家不大也不小的医馆,做些卖草药的生意。可他的父母看见躺在担架上瘦骨嶙峋的女人时,他们掩住了口鼻,哪怕一碗水他们也不愿施舍。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一切显得无比的晦气,肮脏而贫穷的陌生人伸出布满厚茧的双手向他们乞讨。年幼的孩子把一切看在了眼中,并目睹了这样做之后可能受到的最严重的后果。人的愤怒总是很有可能带来可怕的后果,但很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曾经躲在木柜里瑟瑟发抖的孩童已成为了一个靠伤害返祖者缓解自身负罪感的青年。 萧鸦衔在一炷香前把那青年提出了房间,他不愿意作为发动净化返祖者阵法的一员。萧鸦衔觉得他还不够有觉悟,既然他费尽心思对自己编造了一个规模如此大的谎言,还把这个谎言传递给了那么多人,怎么在最后快要实现时退缩了?青年的脸上只有惊慌失措和不可思议,看起来就像遗忘了年幼时无法承受的无力感和罪恶感。可萧鸦衔从他的内心深处看见了那些确确实实积压着的情感。 萧鸦衔只好独自一人百无聊赖地等待阵法的开启,阵法很大,需要花些时间。徐鹤白那群人被她震晕在客栈,短时间内无法赶过来。因此她有足够的时间用来等待,足够的时间用来回忆。欢乐的记忆挤在充满苦涩的记忆中,显得尤为珍贵,值得时不时拿出来回味一番,像朱红的灯笼,大红的丝绸。 阵法开始渐次点亮,幽蓝的光芒,冰冷中带着几分优雅。 门外是敲击声,敲击声越来越密集,木门几乎要承受不住门外人的推压,发出细碎的杂音。萧鸦衔看着已经圆满的阵法,稳定的幽蓝光芒,静静等待着。 以前也有过,带着焦急的敲门声,是母亲来寻她了。身边那名脸上和手上有着细碎白羽的少年,他的眼中明明也有期待,却竭力掩藏了起来。她因为他眼中的期待将他拉了出来。他们都是被诅咒的人,作为同类她愿意对他释放出一点善意。而且他比自己想象得更强大,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这样才能背负着诅咒却活得长久。活得长久是不是一件好事?萧鸦衔并不知道,对一些人来说是好事,对另一些人来说却不见得。一切还没有发生之前,她想她会希望她的家人可以活得长久一些,活得快乐一些。 院子里新栽的橘子树是不是结上果了?她记得玉簪大表姐挺上心的,从栽下那些橘子树时,她便时不时去院里看看,开始期待结果的那天了。桃花也已经开败了,桃子也要开始结了吧。母亲喜欢吃桃子的。萧鸦衔坐在散发幽蓝光芒的法阵中漫无目的地想。 摇晃的木门还可以坚持一小会儿,萧鸦衔放任自己被淹没在了幽蓝光芒中。在一片复杂繁复的阵法中甚至看不出原本地面的颜色,萧鸦衔也被染为蓝色。 一声巨响从厚实的木门处传来,有人的身影在往阵中奔来。萧鸦衔其实并不明白这人的行为,她勉强打起精神,好好坐着。徐鹤白伸手抱住了她,不过她没能感受到活着的人身上的温热。她还有一点意识,她尝试着开了开口,她不知道自己的嘴张了多大,她似乎听见她只发出了一点气音。她没有再尝试说话,总会有其他交流方式的。萧鸦衔试着往他头里传话。 “你来做什么?” 徐鹤白搂着她说:“我想也许你挺需要一个人和你说说话。” “我除了有奇怪的能力,其他所拥有的都是普通女孩也拥有的啊。” 徐鹤白说:“只要一开始产生了非常好的印象,以后想要纠正就会变得特别难。” “那你可以试着想想这个给你非常好的印象的人对你做过的糟糕的事,那么好的印象就会被糟糕的印象覆盖住了,你对那人的印象就会渐渐变了。” “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吗?” “只要你放过你自己,一切都会变得特别简单。阿羽放任了自己的仇恨,花月把选择交给了时间。” “那你为什么不放过你自己?” “因为这是我做下的最终的决定,决定好了的事情,也是一开始就打算做的事情。如果给你带来不好的回忆,那真是非常抱歉。” “这样啊。” “其实我有一点想哭,但我不想在最后一刻以悲伤的心情离去。” 徐鹤白望向充满了空旷房间的幽蓝法阵:“那就想些好的事情吧。” “嗯。” 萧鸦衔看见了院子里青瓦屋檐下挂满了朱红色的灯笼,暖黄的光晕满了灯笼,在夜色中会尤为显眼。雕花扶手上精心缠绕着大红丝绸,整整齐齐地包裹住扶手,布料摸上去滑溜溜的。但弄乱了的话,萧夫人会皱眉头的。她花了很长时间来为她的女儿准备,成年的孩子需要些鼓励和祝福。萧鸦衔坐在石凳上耐心的等待宴会的开始。她希望自己可以好好度过今天,等会也许他可以问问兄长的经验。如果自己感到难受了,她就去城北的森林里去,她记得那里没有人居住,还有条湍急的河流。 夜晚的天空宁静而深邃,繁星闪烁。她会坐在长廊上静静地等待,等待母亲按照心意装点好院子,讨个好彩头。她也会好好祈福,希望一切都安好。 房间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幽蓝光芒似乎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地板上蜿蜒圆润的线条。徐鹤白抬起右手,它没能再变成长满白羽的翅膀。 白千树从一扇木门边绕了进去,他看了看紧闭双眼的萧鸦衔,对徐鹤白说:“阵法已经发动了,藐藐已经完成了她的愿望。现在可以带她离开这里了。她也许会想回到家里。” 徐鹤白将萧鸦衔抱了起来,缓缓向门外走去。四周一片寂静,空无一人,整个世界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开始褪色。色块沿着两人的步伐开始破碎崩塌,回归原本的空白。徐鹤白抱着萧鸦衔继续往前走,经过重重黑影,似乎是夜色下的房屋,也似乎是拥挤的人群,一路回到了萧鸦衔的家。白千树替他们打开萧家大门,顺着灰色石板路,来到萧鸦衔的院子里,推开萧鸦衔的房门。徐鹤白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思索着要不要给她盖上一旁的浅蓝锦被。萧鸦衔回到了她最初离开的地点,回到了她尝试着做出选择的地方,所有的一切的开端。这是属于她的小小世界。 青山绿水环绕着青岩城,不知何时它变成了一座寂静的死城,可并没有多少人发现这一点。维持这座城的人尽心尽力保持人们的喧闹与欢笑,留住人来人往的街道。她们努力留住青岩城一贯以来的风景,连偶尔夫妻间的矛盾,行人的碰撞,孩童们嬉笑打闹的场景都小心翼翼地留了下来。她们甚至默许了他人的帮助,帮助她们维持青岩城与外界的往来。这让她们觉得青岩城是活着的。直到她们察觉了假装的欢乐,并感到了疲倦。她们放弃了这个虚假的梦,放任这座城回归它原本的面目,死寂而落寞。 萧鸦衔久久停留在大红丝绸缠绕的长廊里,看着远处走动的人影,暗淡的灯光让她有机会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暂时退出这场虚假的欢乐场景。她回忆以往的生活,迈开了步伐,努力寻找一个答案,最后她选择了一条她认为正确的路,她想要的路,一往无前地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