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男主怎么还不出场 作者:凑乐 文案: 何丰:一见王朗就知道他是完美的夫君人选…… 男主:我怎么还不能出场? 何丰:君既无情我便休! 男主:我怎么还不出场? 何丰:不错! 男主:我到底什么时候出场? 传送门:我的预收小甜文《我在古代养蚊子》 苏敏敏穿越成古代干旱偏远村庄的小姑娘苏米,决心要发家致富。 苏米:老是有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好想拍死他。 康和辉:你竟然敢拍本世子! 两天后 康和辉:大姐,别拍了,我是公蚊子,不叮人! 又两天后 康和辉:你再拍,我就要发威了! 又两天后 康和辉:@_@我都听您的,别拍了成不?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宅斗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丰 ┃ 配角:王朗,王五娘,郭暖 ┃ 其它:本土对穿越,宅斗 ☆、第一章 在宴会上刚看到王朗的时候,何丰觉得他就是她心目中完美的夫君形像。 一群贵公子东倒西歪,喝的醉醺醺的,毫无形态。只有他身着深蓝色锦衣,端坐在矮桌旁,一双浓黑的剑眉微微皱起,脸色稍红。 白皙肉感的手端起茶盏,掀开杯盖,直直灌如嘴中,喉结随着吞咽快速地上下移动。喝完之后,厚厚的下嘴唇添了色泽,隐隐发亮。随后唤过身后的两个小厮,让他们架起旁边的男人。 何丰这个时候才急急拉过闺中密友王五娘询问,“五娘,那边站着的公子是谁?” 五娘还是第一次见何丰这么激动,忙歪过身子仔细辨认,“你是问那个白色衣服修竹纹的那个吗?他可是首辅幼子,李崇。有名的翩翩温润公子,有好多姑娘喜欢他。据说明年科举就要下场了。” “谁跟你说他了,我是说他旁边那个,深蓝色宽袖长衫,衣角万字不断头纹的个。”何丰很是气恼,那人马上就要离开了,现在不打探出来,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王五娘在宴会上不敢站起来,只能又往何丰那里挤了挤,脖子都往前伸了一截,好像是天鹅似的。 “他啊,我还以为谁呢。他是我们家旁支,叫王朗,外号王郎。这次宴会,哥哥专门挑了几个旁支来帮衬他。你看他干嘛?长得不好看,家境也不好,学问也是差强人意。”王五娘有点无趣,拿了一颗葡萄,帕子一遮,悄悄呡进嘴里。 随后感觉有点不对劲,“何丰,你怎么对他有兴趣?你可别犯傻,你可是礼部侍郎之女,身份天差地别,你要出个什么意外,你娘非得把我皮剥了。” 王五娘想想何丰娘亲武将之女的泼辣劲儿就胆怵。 何丰有点不好意思,“你想什么呢?八字还没一撇呢。” 王五娘汗毛都炸起来了,“你还想有一撇?门都没有。他一点都不好,你看他旁边那个李崇,今儿是大家高兴,他喝醉了,平常宴会上他最出彩了。远的不提,就看今天宴会上拿头彩的诗《春色》就是他写。多好。” 说着还抓紧何丰的胳膊,生怕一不留神就没人影了,“我的姑奶奶,你能消停点不。四大公子之一,李崇你不喜欢。还有其他三个,学文的,练武的,文武兼备的,样样齐全,任君挑选,行不?” 何丰看把闺蜜吓成这样,也有点不好意思,“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没想干嘛。看把你紧张的。” “我能不紧张吗?上次来春宴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磕破点皮,你娘就能打上武宁侯府去。这次可是我们家举办的,要是你出个什么意外,你娘还不把我们威远侯府拆了。今儿早上,我娘耳提面命,三翻四次警告我要我把你照顾好的,你可别吓我。”王五娘拍拍小胸脯,后怕不已。 何丰还想着安慰安慰五娘,还没开口,旁边坐席的郭晓就笑着问:“你们这是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八卦之魂熊熊燃起。 五娘马上转口:“我们能说什么?就是说今儿的头彩,男桌那边已经评出来了,女桌这边怎么这么慢,我都等不及了。你弹的那首《高山流水》很有意境,琴技又有所提升。你是不是悄悄回家练了?” 一番话说得郭晓面红耳赤,“我这算什么,我大姐姐做的诗才应该是魁首。” 王五娘更兴奋了,干脆给郭晓让了个座,“快坐下说。我也听了,名字叫《咏春》。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这首诗即写实又有暗指,当时,你二姐的脸都要青了。” 话音未落,郭晓就急急起身,刚才脸上的红润退去,“我们家姐妹向来爱开玩笑,再说大姐只是单纯的描述春景罢了,哪有什么暗指。母亲那里还有事找我,我差点给忘了,一会再来陪你们好了。” “好啊,你快去。你忙完了再过来找我们。”五娘也一脸急切。 郭晓点头以示歉意,转身离开。脚步越迈越大,裙角飞舞,完全没有往常的淡定。 何丰看她走远,用力点五娘的额角,无奈:“你怎么就不吃点亏?好听点是心直口快,说不好听的就是嘴上不积口德。你跟她较什么劲儿?” 五娘拍开何丰的手指,扯出一个标准的不露齿微笑,淑女又甜美。吐出的话却跟刀子似的,“我就是看不惯她,到处探听别人的八卦,还传的沸沸扬扬的。都不看看她们自己家都成京城一笑话了,还不收敛。长幼无序,斗成一锅乱粥了,还不消停。” “行了,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何丰顺手给她换了一盏热茶。 五娘就感动的不行,姐姐长姐姐短的腻歪个不停。 这小妮子终于把刚才那事给抛过去了,要不然能絮叨一天。何丰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出来透透气的,可不能浪费在听八卦上,还是扒烂的八卦。 郭晓和她大姐郭暖是次辅之女,同胞姐妹。二姐郭明却是郭晓的堂姐,父亲是郭次辅的哥哥。三个嫡女不和,斗来斗去,再加上还有五个庶女分站两派,你踩我一脚,我推你一把,到后来就分不清谁对谁错了。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因为郭暖善作诗,名篇不少,广为才子们推崇。然后意想不到的是郭明竟然跳出来说郭暖抄袭,好像写手不少,还有名有姓,李白,韩愈,杜甫之类的。 要是写手出来指认作证就是铁证,偏偏郭明找不出人来。经这一闹,世人也分辨不出真假,不过两姐妹名声都臭了,堂妹陷害堂姐,做堂姐的抄袭,也没有做嫡长女的风范。 事情闹到这一地步,次辅夫人应该果断出手把消息压下来,力挽狂澜,可是她们却有一位偏疼长子的祖母,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除非郭次辅出手。 最让何丰想不明白的是郭次辅竟然任由家里乱象横生,却不加干涉,不知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也不关何丰的事,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怎么才能再见到王朗。王朗简直就是量身为何丰定制的,忠厚老实,家资不丰,简直是赘婿的标配。 作者有话要说:嗯,发现自己存不住稿:( ☆、第二章 一直到上马车回去的时候何丰都没有想到好主意。 丫鬟弄武手持茶碾将茶饼细细地碾成粉末,然后轻轻过筛,交给丫鬟侍文煮茶。侍文心细如发,将茶末轻轻倒入沸水中,一整套动作似行云流水般自然优雅。 何丰看着这两个丫鬟发呆,想起她们这一批丫鬟刚到何府时,阿娘看着笨手笨脚只有把子力气的弄武和弱不惊风的侍文,很是不满,狠狠斥责了管事的妈妈。 让杨嬷嬷调,,教了三年之后才放到何丰身边,名字也是那时候才取得,弄武能保护何丰,侍文则在生活中面面俱到。两个丫鬟很快在一干丫鬟中脱颖而出,成为何丰的贴身丫鬟。 “弄武?” 弄武较为活泼,问道:“小姐,怎么了?” “你哥哥不是在外院当差?吗让他帮我打听个事儿,威远侯府有个旁支弟子叫做王朗的,把他的底细给我调查清楚。” 弄武应是,侍文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煮茶,没有丝毫凝滞。 何丰最喜欢侍文的就是这一点,有眼力劲儿,嘴又严。 何丰今年刚及笄,体态风姿无一不好,何丰的爹礼部侍郎何泽钧膝下只有何丰这一个女儿。 何泽钧出身小族世家,家风正直,正经科举入仕。何丰的娘是靖北侯之女杨晴娘,长于边疆,沾染了武将彪悍的行事风格。 当年,靖北侯带着女儿杨晴娘入京,恰逢科举放榜,何晴娘对何泽钧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第三面就央着靖北侯到何府提亲,也算是榜下捉婿的范例吧。 两人婚后如胶似蜜,唯一不足的就是子嗣不丰,只有何丰一个女儿。故而两人对何丰是宠爱教导双管齐下。 何丰从小耳濡目染,知道选夫最重要的不是才学不是家世,最重要的是有责任和担当。别人在挑颜的时候,何丰就挑忠厚,喜欢的都是照着佛祖靠拢。 等何泽钧夫妻发现女儿这奇葩的审美观的时候就庆幸没儿子,女儿可以招婿,背靠靖北侯和何府在家里逍遥快活。 何丰刚从回家,就被母亲杨氏拉着坐在月牙凳上。 杨氏身穿绣宝相花纹的宝蓝色长衫,搭了红色披帛,和石榴裙相映成色,再配上高高挽起的百合髻,艳色逼人。 不过杨氏的动作却略微猥琐,白皙的手在何丰身上摸来摸去。何丰下意思地配合母亲这一套动作,每次外出归家都要被摸一遍,搁谁都得习惯了。 杨氏终于摸完了,女儿全须全尾的。笑眯眯地来着何丰的手,“宝啊,这次宴会有没有不长眼的招惹你的?你跟娘说。” 何丰看着杨氏竖起的耳朵有点无奈,谁敢招惹我,是活的不耐烦了吗?不过话得婉转一点,“女儿只是透透气,宴会挺热闹的。娘,我有点饿了,想喝点热汤。” 听见宝贝女儿饿了,那还了得,杨氏拍拍宝贝女儿的手,“有鸡汤,刚才就备下了。宝,快去喝。” 在杨氏慈爱的目光下,何丰一勺一勺喝完那碗有点腻的鸡汤,感觉晚上不用吃饭了。 何丰擦擦嘴角,“今儿的鸡汤谁煮的?真好喝。” 杨氏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你要是喜欢,我每天都给你做。” 何丰扯着杨氏的衣角嗲嗲地撒娇,“娘最好了。不过还是一旬一次好了。我可不想累着娘。”一番话哄得杨氏抱着闺女,喊心肝肉。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李现弟弟也出去了?”何丰装作不经意地问。 不,就不该问。何丰看着杨氏沉下的脸,心累。 “爹爹他真是的,放着娘这么个大美人,就不怕被我偷走吗?娘,今儿晚上我跟你睡好不好?” 即使同为女人,何丰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杨氏的脸像是夏天的天气刹那变晴,果然是晴娘。 “那就跟娘睡。” 父母亲素来有吃醋这一每日必修课,谁都不能多占女儿时间。何丰小的时候,还准确制定了女儿时间规划表。 直到何丰10岁,何丰才真正有了自己的时间。所以啊,挑女婿这种事,何丰觉得还是自己来比较好。要是父母亲把关,嗯,还是不要有这一假设吧…… 可能杨氏也觉得自己有点孩子气,“你父亲带你李现弟弟去拜访好友了。你也知道,你父亲对李现这孩子真称得上是尽心尽力,偏偏他自己的父母不争气,生生拖着孩子的后腿不放。” 说的自己又上火,“我就说要收学生,倒是收个年纪大点的啊,非得收李现。要不然凭你父亲的才学,他的学生绝对放心。现在倒好,门第对不上不说,年龄还小。”杨氏自己鼓捣半天,越说越生气。 何丰有点为父亲担忧,今儿晚上父亲的小日子是不好过了。 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父亲和李现才回来。 何泽钧一进来就问:“宝啊,今儿的八张大字写完没?” 杨氏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女儿出去一天,这么累,写什么写。你自己今儿写了吗?端着父亲的架子给谁看呢?” 何泽钧马上就蔫儿了,悄悄向女儿使眼色让她帮忙解围。 瞅瞅,何丰真觉得自己能乖乖长这么大也挺不容易的。 看着李现板直身板直挺挺地站在旁边,何丰有点心疼。“娘,李现弟弟风尘仆仆的,也没洗漱换身衣裳。先让父亲和弟弟去休息规整一下吧。” 女儿说的话,当然要听。看着不停点头的丈夫,杨氏狠狠白了他一眼,意思是给我着。 “那你们快去擦把脸换身衣服。晚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们了。” 李现应了声是,乖乖推下。 饭桌上,总是何丰先给父亲、母亲、李现分别夹一筷子菜才能开饭。 何丰最累的时候也是饭桌上,父亲母亲总是你一筷子我一筷子把何丰的碗填的满满的。今天也不例外。 何丰趁着两人说话,就把碗里的菜偷渡给李现。李现吃饭只吃眼前的两样菜,在何府五年,顿顿如此。刚来的时候可能是怕失礼,但5年过去了,他还是这样。 何丰懒的管他的小心思,他不夹,那自己给他夹好了。然后就偷渡了5年。 ☆、第三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还没露脸,带点底色的阳光悄悄穿进房间,映出金黄色的色泽。喜鹊喳喳地在外面叫个不停。 何丰轻轻掀开身上的被子,又给杨氏压住被脚,蹑手蹑脚地爬下床。 侍文和杨嬷嬷听到动静,过来伺候何丰穿衣洗漱。 何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点发愣。每次和杨氏一起睡觉,何丰总是睡不好,第二天眼睛总会有点肿。这次却没有,反而脸色红润,带着初起的美感。 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低头走进来,手上分别捧着杏黄色石榴裙,宝蓝色绣缠枝花纹的夹衣和素青的薄款妆花褙子。 侍文轻轻抖开衣服,“小姐,你看今儿穿这一身可以吗?”。何丰轻轻颔首。 上妆、画眉、梳发、更衣,一整套动作下来,侍文有点轻喘。 何丰微微敛目,“没休息好就再去休息会儿,弄武呢?” 侍文惶恐不已,碰的一下跪倒在地,却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又是这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何丰懒得理她,总是这样,谁又有闲情逸致每天去揣摩一个丫头的心思。 也没让她起来,何丰径直走出房间,弄武马上就迎了上来。 弄武五官端正,但架不住她长年习武晒了一身古铜的肤色。这个时候又做出得意洋洋的神色,有点辣眼,“小姐,我打听到了。” 何丰白了她一眼,“快说,别卖关子。” 弄武收起作怪的样子,乖乖回答:“王朗公子家是威远侯府的旁支,父亲也是举人,但是官运不济,一直没能补官。现在在王氏族学里任教。王公子的母亲是山东平阴县令的嫡长女,性格温和。王公子兄弟三人,大哥去年补了翰林,二哥科举没中和王公子在王氏族学求学。” “还有呢?” 弄武不解,还有什么? 何丰用力戳了一下弄武的美人尖,自己都没有美人尖,哼。“你这个榆木脑袋,这些重要吗?王公子有没有侍妾通房?有没有定亲?” 弄武挠了挠头,想了很久才说:“通房侍妾有没有奴婢不知道,但是他肯定没有定亲。我听他们府上管采买的婆子说,这两天王公子的母亲正在给王公子的二哥相看亲事,没得哥哥还没成亲,弟弟就有了。” “那你打听王公子会去哪里?我总不能去王氏族学去找他吧。”何丰苦恼不已。 弄武瞬间得意起来,“这个奴婢知道,奴婢打听到王公子常会去墨香书局看书。” “这还差不多”。何丰露出笑脸,“我梳妆台上放的面脂给你了,好好保养一下你的皮肤,再这样晒下去,我都不敢带你出门了”。 弄武娇嗔,“小姐!” 下午何丰带着弄武直奔墨香书局。弄武好歹还记得丫鬟的本分提醒何丰带上帏帽下车,“小姐,带上帏帽,要矜持。” 何丰一想也对,初次见面,不能吓着人家。戴上纯白的帏帽,款款下车。 弄武二话不说直接低声跟小二打听王公子的下落。 何丰还是第一次来书局这种地方,从小到大,一说要什么书,爹娘就会马上把那本书送到她手上。她还专门有一间书房,每天都有人打扫规整。 何丰自然也没想到书局竟然是这副模样。第一层临墙放着一圈矮桌,矮桌上一摞摞的书堆的高高的,有的书应该是桌子太满放不下,直接丢在地上。 房间门口紧挨着柜台,穿着褐色长衫的作掌柜的打扮的男人,顶着一块蓝色头巾,上面还挂着像是蜘蛛网的灰尘链子,激烈地跟一个年轻人争论。 隐约听到“五十铜板”的字样,何丰觉得那个年轻人应该是抄书卖书的。 可能是何丰看的时间太久,掌柜的马上抄起何丰常见的笑眯眯的慈祥面孔,凑上来问:“小姐,你要买什么书?我们墨香书局书类齐全,什么书都能找到。” 何丰没搭理他的话,不着痕迹地后退一点,好想让人把他拖出去洗洗头发。幸好还有弄武这个不嫌弃的丫头在,要不然何丰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弄武?好了没?” 弄武跑过来,“小姐,我们上二楼。” 何丰深呼一口气,都到这儿了,不能后退。 何丰怀疑楼梯是不是没有打扫过,楼梯根本看不出原来木头的纹路,黑黑的,看起来有点脏。悄悄把裙角拽起一点,何丰刚一踏上去就有点不舒服,怎么都忽视不了鞋底黏腻的感觉,抬脚的时候还会发出呲的声响。何丰觉得不会再来第二趟。 一上二楼,何丰才明白为什么这家书局敢叫墨香书局。二楼分为两侧。一侧整齐地摆着五层书架,书也不像楼下乱放,都整整齐齐地码在架子上。另一侧摆满各种砚台和各色的墨块,何丰竟然还看到了五彩墨。 何丰两眼放光,双脚不由自主地走过去,一排一排地看着。 这时候也不嫌弃掌柜的不干净了,“弄武,你去把掌柜的叫上来。” 弄武早就习惯了自己小姐的作风。应声跑下楼去。 何丰看中了五彩墨,还找到了一款朱砂墨,看起来色泽鲜亮,朱红色的墨块还刻了何丰喜欢的红梅样式。何丰要定了。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何丰以为是弄武上来了,举着墨块,转过身就准备让她见识一下。却看见了心心念念惦记了一天的王朗。 王朗好像也很诧异,这里竟然有女客,双手作揖行一礼,就挑起墨来。 何丰没想到筹谋已久的第二面就这样来了,感觉脸颊有点烫,双手捧起脸颊,想让自己看起来更矜持一点,可是好想蹦一下啊。 何丰咬了一下下嘴唇,让自己清醒点。也凑过去装作还在挑,漫不经心地随便拿了一块墨。却看见王朗竟然看了过来。 王朗转身又冲着何丰作了一个揖,“小姐,你是要买这块墨吗?” 何丰下意识回答:“对。” 王朗好意提醒,“虽然你拿的是药墨,但这里的墨都是观赏或写字用的,如果你想要纯正的药墨,还是去药店询问比较好。” 何丰定睛一看,手里拿的是锅底墨。何丰有点尴尬,放下墨块。决定抓住机会,羞涩地开口:“我是何丰,多谢公子提醒。” 王朗更吃惊了,犹豫片刻,“书生王朗,小姐不必客气。” ☆、第四章 自从在墨香书局再次见到王朗,何丰感觉自己完全变了,心里眼里都是他,他的笑。 何丰再也不嫌弃墨香书局肮脏的楼梯和掌柜的无法言说的头发。 每天都按时按点去,乖乖地待在书局二楼,无聊的时候就看看那里陈列的墨,听掌柜的和小二讲述墨的由来,一个月下来,何丰对书局的一切了如指掌,却只是见了王朗五面。 每次都只是坐在那偷偷的看着他,观察的一切。知道他喜欢吃甜点;喝茶只喝泡的的茶,煮的茶虽然不会拒绝,却只是礼貌性地只饮两口就放下;看书的时候总是习惯边看边写自己的感悟,还会模仿着写一些诗;起身的时候总是先微微后仰一下;坐久了左腿会先麻;…… 何丰不知道王朗到底知不知道她在看他,也不知道王朗到底喜不喜欢她,可是何丰很开心,感觉心里偷偷种了一朵小花,自己用心呵护却舍不得让别人看见。 何丰今天心情都很好,王朗下午在墨香书局看了一天书。 何丰看着世界的一切都很美好,包括路上碰见哭闹的孩子,何丰都觉得可爱和富有生机。 带着弄武回府的时候还专门去了一趟福兴记,给父亲买了芝麻酥,给母亲买了马蹄糕,给李现和弄武买了凤梨酥,给侍文买了糯米糍粑,给小丫头们买了驴打滚,人人有份。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何丰、弄武和马夫每个人怀里都是满满的。 没想到在何府二门门口遇到了李现。李现今年才十一,抽条的早,整个人跟麻杆似的。今儿还穿了宽袖圆领的仕子袍,感觉一阵风都能把他吹跑了。 李现挡在门口,很自然地把何丰怀里的东西接过来,“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都这个时候了,我每天都这个点回来啊。”何丰觉得李现有点奇怪,他平常不会跟自己寒暄的,即使关心自己的话都说的干巴巴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李现看着何丰盯着自己,犀利的眼神好像能穿透人心,瞬间感觉身体哪都不舒服,下意识地垂下头回避何丰的眼神。 何丰心一沉,李现上次露出这样的神色还是因为他父母闹到何府来要钱的时候。何府肯定发生什么事了。何丰大声地叫了一声:“李现!” 李现吓得一哆嗦,头低的更低了。 何丰生怕是什么丑事,支开身边的人,拉着他在庭院中间站定,悄悄问他:“什么事?到底怎么了?” 李现眼眶一下子红了,眼泪转啊转。何丰心疼的不行,在他眼里李现还是个孩子,还是自己亲自照顾长大的孩子,“你慢慢说,别哭啊。” 李现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看见没人悄悄地说:“姐姐,师娘知道了。” 何丰摸不着头脑。“知道什么?” “知道,知道你每天去墨香书局,还知道你喜欢王朗。”李现吞吞吐吐地说完,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何丰一点都不着急,“知道就知道呗。不过,母亲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她的?” 李现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何丰竟然是这种反应。“我今天下学早,想着让你帮我看看我的字。谁知道师娘竟然在你的院子,我觉得事情不对就藏起来没让人看见。” 顿了顿,李现接着说:“听见侍文对师娘说你这几天待在墨香书局是为了跟王朗私会。师娘竟然还没让侍文闭嘴不说,好像还相信了侍文的话,还给了侍文十两银子。”说着李现咬牙切齿,恨不能把侍文撕了。 何丰摸摸李现的头,感觉有点孩子长大的欣慰感,没想到李现竟然这么护着自己。“李现,你长大了,知道保护姐姐了。走,今儿姐姐也给你上一课,当你的一日之师。” 何丰和李现刚走到杨氏的荣和堂,就看到杨嬷嬷低眉顺目地候在门口。 杨嬷嬷向他们屈膝行礼之后,笑着说:“小姐,李少爷,夫人一直在等你们。”,说完帮他们打帘、通报:“夫人,小姐,李少爷来了。” 没等里面传出话,何丰就拉着李现进门。房间有股子百合香,但是还有点刺鼻的腥味。 杨氏跟往常没什么两样,笑呵呵地走过来拉着何丰的手。“今儿晚上我们去外院你父亲的迎客院用饭,也当一回你父亲的客人。” 何丰嘟嘴,“怎么想起来去那了,好久没用了,还得打扫,麻烦。” 杨氏拍了一下何丰手,笑着责备:“你这孩子,又不用你打扫,有你吃的就行了呗。” 何丰拉着杨氏和李现坐到坐塌上,笑着开口,“娘,我听说你知道我喜欢王朗了。” 杨氏头也没抬,继续摩挲着何丰的手,“知道了啊,李现告诉你的吧。杨嬷嬷刚才就跟我说好像看到李现了。” 说着还嗔了李现一眼,对李现说:“你这孩子,生怕别人看不见你似的。偷听都穿着红色的衣服,袖子还宽大,也太实诚了。” 李现脸又红了,喃喃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丰偎进杨氏的怀里,蹭来蹭去,扭股糖似的撒娇,“娘,你让爹去王府提亲吧。” 李现被何丰的话吓了一跳,不过他惊奇地发现杨氏竟然没有责备何丰。 “好好好,让你爹明儿就去探探口风,我家宝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喜欢的人,可不能错过。”杨氏眼都笑的眯起来了,女儿好久没有这样跟自己撒娇了。 从荣和堂出来的时候,李现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做梦都没有猜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发展的。 李现快走两步追上前面的何丰,直接问:“姐姐,女子与男子私会不是会被世人所不齿吗?” 何丰要被这话气疯了,噼里啪啦一通怼:“你姐姐什么时候与男子私会了?哦,只是在一家书局看看书就是私会了?我可是你姐姐,你给我扣这么大个帽子是想干嘛?” 李现更懵了。 何丰觉得这孩子还得再教育,“李现啊,我是你的姐姐,你说话要谨慎。” “你知道为什么别人家的女子传出私会的传闻会没好下场,我却没事吗?” “那是因为我没传出去。传闻这种事,能捧人能害人,但是谁家会传自己亲闺女的绯闻?别说我没有私会,就是我私会了,只要事情被捂住了,就没有问题。” “还有,你怎么就不能动脑子好好想想,你听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告诉我让我注意,我自己的亲娘难道还能杀了我不成?只会把事情捂住然后帮我解决了。这叫疏不间亲。” 李现一脸受教,又问:“那为什么师娘还给了侍文十两银子?怎么不把她处置了?” 何丰恨铁不成钢,长得一脸聪明像,怎么笨成这样?“你是不是傻?你动动脑子呀。” “如果娘把她处置了,别人就会好奇她干了什么,不是就把事情闹大了吗?现在,大家只会想着侍文巴结上了娘,还是因为把我的事告诉了娘,大家肯定学的。对娘来说,一点损失都没有。这样也没有人会注意侍文到底去哪了?” “什么意思?侍文回家了呗,还能去哪。” 这话让何丰更生气了,“别人握着你的把柄,你还能放着她不管?而且她还背主。” 李现又不明白了,“不是不能把事情闹大吗?” 何丰觉得李现已经不能抢救了,“现在侍文被罚了,当然是我干的,要警告下人不能背主。哎呦,父亲怎么有你这么个呆徒弟!”何丰转身就走,再待下去会郁闷死的。 ☆、第五章 饭桌上,何丰频频给父亲何泽钧夹菜,一副狗腿模样。 何泽钧沉着个脸,一言不发,任由宝贝女儿献殷勤。何丰就围着何泽钧团团转。 杨氏酸酸地说:“女儿就是跟父亲亲啊!” 何泽钧感觉好受了不少,“宝啊,爹娘养大你不容易,以后有了丈夫也不能忘了爹娘啊。”鼻子一酸,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一番话惹得何丰也想哭,扑过去抱着父亲,“爹,女儿不嫁了,以后跟爹娘过一辈子。” 杨氏一听话音不对,马上拍板,“她爹,你赶快去。咱们也没提前下个帖子,不能再去晚了让人家以为我们仗势欺人。这可关系到女儿一辈子的终生大事。” 何泽钧赶紧一抹嘴,饭也不吃了,谱也不摆了,整整衣衫,抬腿就出发。 自从爹爹去了王家之后,何丰就坐立不安,总是担心会出什么意外。 万一王朗的爹娘不同意王朗入赘呢?万一王朗的爹娘不喜欢自己怎么办?万一王朗不喜欢自己怎么办?各种念头要把何丰给折磨疯了。何丰干脆站起来去写字,静静心。 看着纸上一排排“王朗”,何丰唾弃自己,一个男人罢了就把自己整的不像自己了。依爹爹的三寸不烂之舌,不管王朗爹娘有什么意见,爹爹都会说服他们的。还担心什么?关心则乱果然是最真切不过的一句话了。 弄武猛地跑进来,大声喊着:“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 何丰马上把桌子上写满“王朗”的纸毁尸灭迹。飞快地奔向爹爹,拉着何泽钧的袖摆晃来晃去,“爹爹,爹爹,怎么样?他们家同意了吗?” 何泽钧最见不得的就是宝贝闺女这幅为别的臭男人挂心的样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妥了。” 何丰高兴极了,甜甜地夸赞父亲:“爹爹果然最厉害了。” 何泽钧很是受用,端着架子坐到正厅的枣红色玫瑰椅上,清清嗓子,“吭,有点渴。” 何丰心领神会不就是满足一下爹爹的表现欲嘛,值!何丰屁颠屁颠地给爹爹沏了一杯茶,还装模作样地打开杯盖吹吹,亲昵地端到爹爹面前,“爹爹辛苦了,喝口茶润润嗓子。” 何泽钧吊着胃口就是不说话,接过茶杯,轻抿一口,“终于享受到自家姑娘的亲自沏的茶了,等的好不容易啊。” 看着戏精爹爹,何丰没有丝毫办法,只能顺着,明明早上还给爹爹盛了汤,执了筷。 何泽钧“哎呦哎呦”地痛呼,何丰赶快狗腿地凑过去,“爹爹怎么了?哪疼?” “一想到捧在手心的闺女被一个臭男人拱了,我就彻夜难眠,一不小心就落枕了。这会儿脖子好疼啊。”何泽钧还装模作样拍打一下肩膀。 何丰鼻子一酸,眼睛潮湿,乖乖走到爹爹身后给他按摩肩膀,揉揉脖子,带着哭音小声说:“爹爹,即使我是找赘婿,不会嫁出去的。我还要孝敬爹娘一辈子呢。再说了,怎么能把自己亲闺女说成大白菜呢,这么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也不能被猪拱啊,最起码也得是英俊的战马吧。” 何泽钧眼睛一瞪,“大姑娘家家的,不害臊!”。 不过也拿自己的宝贝女儿没有办法,“王家父母同意王朗入赘我们家了,等合了八字,挑个良辰吉日就能去下聘礼了。你呀,这两天就不要去见王朗了,姑娘家要矜持,不能让他觉得是咱们家巴着他们家。这男人要是觉得自己吸引小姑娘,他就得抖起来了。” 还觉得说的不够仔细,谆谆教导:“你呀,不要学别人那种贤良。说是贤惠,自己的苦只能自己咽。成亲以后,千万要管好他,别想着装贤惠给他纳个妾什么的。王朗既然入赘到我们家,前程自然有我给他规划,但是他这辈子只能有你一个人。你听到没?”何泽钧有点后悔平常没教导姑娘这些,这个时候补课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何丰又窝心又骄傲,扬起头,横眉瞪目:“他敢?他敢起这个念头,我就敢打断他的腿。” 何泽钧震惊地看着自己闺女,觉得有必要警告一下自己未来的女婿。 何丰想见见王朗,想问问他开心不开心?问问他喜不喜欢自己?想问问他对这场婚事有没有什么意见。 何丰又怕王朗会像爹爹说的那样觉得自己轻浮,不矜持。瞻前顾后,老是拿不定主意。何丰恨恨扑倒床上,打个滚。好烦啊。 弄武悄悄进来,小声跟何丰说:“小姐,墨香书局的小二跑到咱们门口,说送来一款墨。小姐有没有奴婢还能不知道?就偷偷把小二叫来问话,谁知道是王朗公子让他来请小姐的。” 何丰一听这话,噌的一声蹦起来,“快,给我把那件绣梅花的粉色褙子拿过来。再去外院让他们准备马车。” 急急跑到镜子前面看看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又看胭脂被蹭掉一点,赶紧补上。 一阵忙乱之后,何丰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门直奔墨香书局而去。 何丰看着眼前俊朗的身影,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感觉脸上的温度又升上来了。赶紧屈膝行了一个福礼,“公子”。 何丰看着转过身的王朗,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王朗没有一丝喜意的脸。 何丰登时就觉得不好,急急对王朗笑着说:“听小二说,公子找我?” 王朗退开一步,向何丰行礼,直接对何丰说:“姑娘,刚才回家我才知道令尊今日到访。我若是知道令尊之意,今天就不会去学堂,导致现在不得不失礼。” 何丰脑中一懵,愕然不已,脸上的红润慢慢褪去,整个人像是风打了似的,飘摇不定。半晌,何丰脑子才清醒过来,嘴巴发干,涩涩地问:“为什么?” 王朗非常抱歉,又觉得直说才好,“按理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同意了这场婚事,我不能拒绝。可是我不能明明有意中人,还违背心事骗婚。” “你有意中人,为什么不跟你父母说。这个时候跑来戳我的心。”何丰不想流泪,可是眼前一篇模糊,连忙低下头,不能这个时候露出狼狈,至少得维护自己的尊严。 王朗心里也很不好受,任谁满怀心意地付出良多却遭到如此的拒绝,不亚于在羞辱她。 可是王朗却不能不说:“我父母知道我有喜欢的人,只是,父亲觉得今天这门亲事更好。只要我接受,令尊自然会在仕途上为我保驾护航。我父亲一意想让我们兄弟三人科举入仕,弥补他当年不能入仕的遗憾。我说服不了父亲,只能出此下策。抱歉。” 何丰觉得自己眼瞎,竟然看上这么个人:“你说服不了你的父母,却觉得能说服我?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我认了,不过能告诉我,你的意中人是谁吗?最起码让我知道我差在哪?” 王朗急急辩驳:“不是你不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何丰不想听这个,只是大声重复:“是谁?” 王朗迟疑片刻,还是说了,“郭氏郭暖。”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人看,o(╥﹏╥)o ☆、第六章 王朗走了之后,何丰呆呆站立半晌。想告诉自己,为一个男人这样失魂落魄不好,不值得。 可是心里空空的,针扎一样密密的疼。何丰感觉有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难受,扶着书架慢慢蹲下,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吸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总好过成亲之后才发现丈夫有心上人,想想都觉得难堪。 这样看来,自己还没有瞎完,王朗还是勇于承担责任的,没有一面奉承着何丰,一面惦记着心上人。只能当自己踩到屎了,顶多把鞋扔了,还能把脚锯了不成。 这样细细一想,何丰释怀不少。何丰一下子有精神了,恢复了往常的淡定。既然喜欢一个人那么痛苦,那就不要喜欢好了。世界上那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要死要活的。 不过,王朗也太天真了。王朗觉得说不通父母,又不敢去找何丰的父亲,又不想委屈自己。以为只要跟我说明白了,这桩婚事就自动算了。 打了我的脸,想就这样算了?人要脸树要皮,都把我的脸扯下来踩了一通,还想着自己看在他的面子上糊弄过去,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何丰觉得应该让他明白一下朝堂的险恶。还有王朗的父母,明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心上人,不想娶别人,却闭口不谈,当别人是冤大头不成? 何丰慢悠悠地站起来,把挡在楼梯口的弄武叫过来,“弄武,帮我整理一下。我们回家。” 弄武绷着整个身体,小心翼翼地蹭过来,“小姐,您没事吧?” 何丰瞟了她一眼,“我能有什么事,快点过来。” “弄武,你先回去,让娘赶快派小厮去府衙告诉爹爹一声,亲事作废。我一个人逛逛。” 弄武满脸不放心,“小姐,你别想不开,那个王朗也没什么好的。最重要的是眼神不好,他要家世没家世,要才华没才华,竟然还挑上了。” 何丰瞅着弄武义愤填膺的小脸,悠悠地说:“你这是说我眼神不好啊。王朗他哪都不好,我还眼瞎的看上他,是不是?” 弄武吓了一跳,赶紧摆手,“不是,不是” 又看着何丰笑眯了的眼睛,松了一口,埋怨道:“小姐,您别逗奴婢了。看您这样就是放下了,那奴婢就放心了。” 何丰右手食指刮了一下弄武的小鼻子,“行了,小管家婆,快回去吧。要是爹爹不小心说漏嘴了,你家小姐我才会丢大人了。快去。” 弄武听完,急的不行,“小姐,奴婢先回去,小姐,您快点回来。夫人问起来奴婢扛不住。”何丰颔首。 看着弄武急匆匆跑出去,何丰带起帏帽,回头摸摸陈列的墨块和书籍,叹了一口气,最后一次见面了。 狠下心下楼,何丰的心境却不一样了,那种楼梯黏腻的触感又回来了。何丰走到柜台,直接对掌柜的说:“掌柜的,你这店多少钱?” 问的掌柜的都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何小姐,我们这店不卖。” 何丰道:“听说你想把儿子送去国子监去,你能瞒着不把我在这的消息传出去,不就是打着让我爹这条路的主意吗?怎么,我现在提出条件,你不同意了?”。 说完,掌柜的发现何丰眼神陡然犀利起来,刺得掌柜的浑身不舒服。那直视着的深邃眼眸,好像能看透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自己确实想着跟何丰混熟稔之后走礼部侍郎的路子,没想到就这样被何丰戳穿了。 掌柜心虚不已,自己这种平民百姓可得罪不起何丰这样的豪门千金,又怕又后悔。腿一软就跪倒在何丰面前,“何小姐,小的知道错了。可是这间书局是祖产,凝聚了我们几代人的心血,不能卖啊。” “哦,那那天应该是听错了,掌柜的这家店不是过两天就五周年了,我还想着送什么贺礼来着。” 何丰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掌柜冷汗都流下来,赶紧把旁边愣愣看着这里的小二赶走,皱着一张脸,“何小姐,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这家店是您的了,只求您能在大人面前说句话。” 何丰定定地看了掌柜一会,开口说:“我可不能占你便宜,别到时候你到府衙告我一状,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掌柜急忙辩解:“小姐,您说笑了,小的怎么敢……” 何丰没等他说完,直接打断:“话我会带给爹爹,明天我会让我家管事来买这家铺子,掌柜的可要准备好了。”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何丰一回家就让丫鬟给母亲杨氏带话,今儿晚饭自己在屋里吃。然后妆都没卸,直接扑到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有点无奈。 世上的事总是这样,表面的和平下不知道到底有怎样的暗潮汹涌。 墨香书局的老板不知道是谁派来的,在那窝着快五年了,就为了陷害爹爹? 不对,区区一个礼部侍郎,还用不到那么大的排场。现在有两个疑点:第一,明明知道我去墨香书局找王朗,这要是让爹爹知道了,别说借势送儿子去国子监,店估计都得开不下去。民不斗官,他是不敢用这件事威胁爹爹的。这么长时间,他都把消息瞒下来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二,那家店开五年了,表面上看着毫不起眼很正常。 可是何丰呆了这么长时间,来的顾客很少,除去日常开销和给小二的钱,基本上剩不下什么。那些珍贵的墨块怎么来的?一般来说,这些东西只能在大书店见到,还得碰运气。这绝对不是一家小小的书院能负担起的。 可是要说掌柜的心怀恶意,那也不然,这些天他也没有什么异动。何丰临走提这一茬,就是不想留下隐患,想敲山震虎让掌柜的动起来,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对何府没有恶意最好,有恶意,那就没办法了。 心累,事情总是不能尽如人意。还没等何丰好好感叹一下自己的衰运,耳边就响起弄武怯怯的声音,“小姐,我有点事。” 何丰撑着身体坐起来,“说吧,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平常声音能震塌天,今儿这是怎么了?” 弄武犹豫了片刻,跪下。何丰看着这一串动作,笑意慢慢凝固在脸上,没等她说话,直接开口:“你是想给侍文求情?” 弄武狠狠地磕了一个头,撞到地上,发出“碰”的响声。 她的额头瞬时发青,低头轻轻地说:“小姐,奴婢知道现在您心情不好,奴婢不该开口。可是侍文病的很厉害,待在柴房,他是肯定活不了了。” 她说道这里,有点哽咽,偷偷抬头瞄了何丰一眼。却发现何丰面无表情,只是看着自己。知道小姐这是真的生气了,想起背叛小姐的下场,身子有点发冷。 可是想想侍文绝望的请哀求,鼓起勇气继续说:“小姐,奴婢不求小姐能原谅侍文,只是想您去看看侍文。侍文说她有话想对小姐说。奴婢跟侍文一起长大,她肯定是真的有事。小姐,您就去见见她吧。” 弄武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理,这是为小姐好,小姐不会看着侍文这样不管的。 弄武猛地抬头想继续劝说,却看见小姐匆匆背过身子,用帕子擦了一下眼角。 弄武呆在那里,突然觉的自己不对,可是又不明白哪里不对,脑子成了一团浆糊。片刻的安静之后,弄武听见小姐开口“那就走吧,我倒要见见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么有把握让我放过她。” ☆、第七章 何丰出门的时候正是傍晚,却没有红色的晚霞,太阳悄悄地挣扎在天上,不想落下。云彩也是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淡黄色的边沿称得后面的淡青色的云更有压迫性。 何丰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心境变了还是雨要来了,她总觉得今天的天气有点闷,站在门口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院子里梳着双丫髻的扫地小丫头急急跑过来,屈膝向何丰行礼,“小姐好。” 小丫头长着方方正正的脸,双丫髻让她的脸就像是被门上上下下都挤过似的。但是小丫头很是活泼,大大的杏眼含着满满的笑意,她又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裳。 何丰看着都觉得高兴,笑着问她:“你叫什么?” 小丫头一点都不害怕,冲着何丰笑,“奴婢叫做李凤,嬷嬷说奴婢的名字犯了忌讳,奴婢就把名字改成了楚楚。” 何丰身后的弄武厉声训斥:“放肆,你的名字犯了忌讳,改你的名字,你还心存怨恨不成?”一番话吓得小丫头直接跪倒在地。 何丰扭头瞄了弄武一眼,温柔地对小丫头说:“没事,你起来吧。楚楚是吧?以后你升为二等,去跟杨嬷嬷说一声,去学学规矩,你就来我身边伺候吧。” 楚楚眼睛都瞪大了,一蹦三尺高,“真的?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弄武也瞪大了眼睛,但是没敢插话,知道小姐这是在警告她,默默地低下了头。 得到楚楚的感谢,何丰心情更好了。带着弄武去了柴房。 关侍文的柴房在一个荒废的破院子里,这里年久失修,要修的话花费颇大又用不上,就一直没动。 只有一个穿着洗的发白得麻衣的婆子门口的梧桐树下乘凉,看见有人来连忙驼着背快步走过来,讪笑着对弄武说:“姑娘又过来了?”又看了一眼何丰,“这位姑娘是?” 弄武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没有哪一天比今天受的刺激更多,声音又尖又利:“你这婆子是不是又喝醉了?连人都不认识了,这可是咱们家小姐。” 唬得这婆子直接跪地求饶,:“都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小姐大人不识小人过,不要跟小的一般见识。” 何丰没有理她,直接推开大门进去。院子里的杂草有半人高,院子里有一棵梨树,上面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牵牛花。 房子的门用一把铜锁锁着,看来是杨氏专门嘱咐的,就没想过放侍文出来。窗户上的窗纸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能看见房子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 婆子很自觉地拿出一大把钥匙,抖抖索索地打开铜锁,帮何丰打开门。有一扇门好像要掉下来,何丰小心地避过去。 进去之后,弄武直接跑到侍文的身边,小声地唤着:“侍文!侍文!小姐来救你出去了,你快醒醒。” 何丰眼神复杂地看着两个人,没想到弄武竟然这么在乎侍文,不过也可以了理解,毕竟两个一起长大,一起扶持着升到一等丫鬟,当然形同姐妹。 何丰没想到的是弄武竟然在明知道主子的意愿下宁可得罪主人也要帮侍文。何丰有点动容,但更多的难过。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何丰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做人是不是很失败,怎么都会选择离她而去呢? 何丰就站在房间中央,看着两个人,没有出声,也没有反驳弄武。 这件事过后,不管事情怎么发展,弄武是绝对不能放在身边了,她既然能为一个侍文背叛自己,将来就可能为两一个侍文背叛自己。 弄武也是知道的吧,不然不可能一反常态在何丰还没出口的时候自己做主。不就是想让何丰放了侍文,随了她的意又如何。 侍文在弄武的呼唤下醒了过来,看的出来确实病的严重,脸色苍白,头发掺着杂草贴在脸上,衣服应该还是挨打那天穿的,身下有斑驳的血迹。怪不得弄武会急的乱了分寸。 侍文穿过身旁的弄武,看着何丰弱弱地说:“小姐,谢谢你能过来看我。” 何丰没理她,直接对弄武和看门婆子下令:“你们出去,去大门外等着。” 婆子干脆利落地走出去,生怕慢了半点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弄武却迟疑地看着侍文,看着侍文颔首才转身出去。 何丰看着这一幕都气笑了,何府养了弄武这么多年,竟然养出这么个东西。 侍文也弱弱地勾起一个微笑,应该是扯到了伤口,眉头都皱了起来。搁在平时,何丰还会关心一下,现在只是看着侍文一动没动。 侍文淡定地调整了一下躺姿,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小姐不是早就知道弄武很在乎我吗?要不然怎么会明知道我有问题还把我留在身边这么多年,不就是不想让弄武伤心吗?” 何丰面无表情,还是没有说话,不想在她面前落下风。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对。 确实,在三年前,何丰就发现侍文某些时候会对她露出嫉妒的神色,虽然不知从何而来,但是这股敌意却忽视不了。 何丰下意识地疏远了她,看在弄武的面子上才允许侍文留在身边继续伺候。看来侍文也察觉到了。 侍文看自己说中了,更得意了,笑了起来,“我真是受够了“奴婢”这两个字。明明我没有哪里比你差,却只能自称奴婢,每天跟在你身后端茶倒水。以后也只能嫁给一个奴才,凭什么?” 侍文说着说着气愤不已,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凭什么?” 何丰淡淡着说:“凭我比你会投胎。” “投胎?”侍文哈哈笑了起来,“你比我会投胎?笑话!有什么人比我更会投胎的?这世界上比我会投胎的只有郭暖那个女人。明明我的心机文采都在她之上,那个蠢女人占尽了一切先机,还混成这样。竟然是女主角!老天不公!” 何丰听得稀里糊涂,竟然还听到王朗的心上人“郭暖”!她这两天在何丰耳边出现的次数也太多了,由不得她不注意。 何丰不禁问道:“什么女主角?” 侍文恍惚地说:“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既然都要穿越,凭什么给我安排这样一个身份?” 何丰更听不懂了,穿越是什么?“都要穿越”?是意味着郭暖和侍文一样吗?“什么穿越?” 侍文轻蔑地看了何丰一眼,“告诉你也无妨!我是看出来了,你们母女根本就没有打算放我离开,既然我都活不了了,告诉你好了。” “穿越就是从一个时空穿到另一时空,我是从未来穿过来的,不过可能不同的是现在应该是穿越前辈改过了,隋朝之后竟然不是李家建立唐朝,居然是窦家推翻了隋炀帝,建立了周朝。” “郭暖应该也是穿越过来的,她的那些诗词都是我们学过的唐诗。你输给她不冤!明明她会的我都会,只是因为没有穿对身份,竟然差距这么大!真是造化弄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了之后觉得哪里不好,可以在下面留言。大家一起交流 ☆、第八章 何丰听的都呆住了,她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些,从来没想过世界上竟然还存在穿越这一说法。 时常听说有人生而知之,现在估计何丰再听到这样的说法就会怀疑那个人是否也是穿越的人了。不过,何丰还是有很多疑问。 何丰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直接问侍文,“你是卖身为奴,我们何府待你不错,每个月有月份银子,吃穿用度比不上小姐们,但是也比平常百姓的日子要过得好的多吧。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番话好像激怒了侍文,她大喊:“你们有几个臭钱就觉得高人一等了吗?我凭什么满足?我们穿越者还能在乎你们这点钱?你见过火车吗?见过飞机吗?见过电脑手机吗?土包子一个,凭什么来教训我?” 何丰突然明白了,侍文为什么会过成这样,为什么明明有两世的经历却笨成这样。 看着侍文的样子,何丰突然有点可怜她,“其实你就是舍不得吧!你来了应该有好几年了吧。不会不知道只要把赎身银子交够就可以赎身脱籍了,你为什么没去呢?” “你的银子应该早就够了吧?你为什么没去找一个秀才或者嫁一个能给你地位的人呢?你只是觉得待在我身边,能借我的力搭上权贵吧。” “决定了这样做却放不下自己那可怜的架子,做奴才不像奴才的样子,却觉得老天不公。可惜,穿越给了你两世的经历却改变不了你的性格。没有人能不饶而获。” 这番话好像戳中了侍文的心,她整张脸都扭曲了,愤怒竟然激起了斗志,一边吼着“住口”,一边向何丰扔东西。 何丰险险避开,继续说:“至于你说的郭暖,好像她确实穿越的比你好,郭次辅之女。” 何丰摇摇头,继续说道:“但是跟你一样,穿越给了她经历和好的身份,她却生生毁了她的大好局面。抄袭别人的诗能抄多久?还能抄一辈子不成?她应该还比你差一点,你最起码不动声色,准备闷声发大财。她却蠢得闹得满城风雨。” “哪家的贵妇人挑儿媳妇是挑会写诗的,农人的婆娘挑儿媳妇都知道挑个能干的,贵妇人当然也是如此。郭暖只从穿越中得到一堆诗,却没有长脑子。”说完摇了摇头,也只有弄武那傻子竟然被糊弄的这么厉害。 何丰初听说还有穿越这种东西的时候,还觉得真是不公平。 现在却觉得人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好,没有人能一步登天,即使侥幸登上去了,也站不稳脚跟。 穿越其实跟投胎差不多,能给你一个好的起点,却不能保证你能到达终点。世上的一切还是得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得到,要不然就是一场梦罢了。 何丰看着呆在角落脏兮兮的侍文,有点可怜她,突来的好运让她冲昏了头脑,总觉得高人一等,仰着头走路当然迟早会有摔跤的那天。 何丰不想再谈下去了,这个故事就是鸡肋,还不如不听,只能让自己更确定自己该干什么而已。 何丰转身准备走,身后传来侍文的哀求声,“小姐,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对了,小姐,还有墨香书局!” 何丰这才提起兴趣,“怎么?” 侍文大声说:“墨香书局不简单,当初有人来找奴婢,想让提供老爷的信息。还让奴婢去墨香书局去传递信息。” 何丰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情,说了声“知道了”就转身出去。 何丰刚走出院子大门,弄武就急忙跑了进去。 何丰觉得弄武也很可怜,被侍文糊弄成这样,到了这个地步,弄武的前程算是废了。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侍文是怎么知道王朗的事的,还知道的那么仔细。这件事只有何丰和弄武知道,还有什么说的,当然是弄武告诉侍文的。 何丰觉得自己也有错,在发现侍文有不对的时候,总觉得她还小,弄武和她的感情也很好,就放任了她们。她们到今天这个地步,何丰自己也有责任。 何丰解决了一桩心事,心里舒畅多了。 何丰决定去去见见父母,侍文有句话还是说对了,爹娘确实给了何丰一个好的身份,地位和性格。 走到荣和院的的时候,何丰就觉得不对劲。平常这个时候,院子都是热热闹闹的,主子们吃晚饭,只要留下几个伺候的,其他人随便玩。今儿荣和院却静悄悄的,别说人影,平常挂在屋檐下的小八哥都不在了。 往常大家都在荣和堂的主屋用饭,何丰直接过去,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正准备掀帘子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爹爹的声音,“都怪我不好,竟然没有先相看一下就去打探亲事去了,搞得宝丢了这么大一个脸。” 应该是娘在安慰爹爹,“怎么能怪你,谁能想到那个王朗竟然连父母之命都不听,即使不愿意,就不能来找我们?非得在宝面前胡说八道。” “还有他那个不知所谓的父母,会不会当父母?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管不住就算了,竟然想瞒天过海,这是什么人品。幸亏这件亲事没成,要是宝许给这么一家人,后悔都来不及。” “这话说的也对,不过,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咱们家宝千好万好,他竟然不珍惜,还伤咱们家宝这么深。咱们平常连句重话都没说过宝,他倒是开了头。不行,我越说越生气……” 听这话,何丰就知道爹爹快气炸了,也不听了,掀帘子进去。 夫妻两个一看有人进来就不说了。 看是自家宝来了,杨氏马上起身,狠狠地抱住何丰,哽咽着说:“宝,别伤心。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这次我跟你爹爹好好给你把把关,总能找一个和你心意的。” 爹爹何泽钧也过来抱住母女两个,“宝,本来爹就不想你那么早成亲,你还小呢,多陪陪爹娘不好吗?” 何丰又窝心又无奈,老实说:“我是有点伤心,不过也还好。本来就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既然他不愿意,亲事算了。不过,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何泽钧和杨氏异口同声:“那是当然。 何泽钧这个时候找到了一家之主的存在感,“不能大张旗鼓地整,毕竟关系到宝的声誉。我一会去把事情给他们说清楚,让他们看看自己养了什么好儿子。我会尽快处理完的,免得夜长梦多。” “至于前两天告密的那个丫鬟侍文,喂点药远远卖了。宝,你身边叫弄武的也不可信,我听说这几天她天天去看那个侍文,谁知道她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娘老子都是家生子,过两天,事情处理好了。找个由头让他们一家子到郊外的庄子上去。” 两三句话把侍文,弄武的未来定了下来。 “还有墨香书局,刚才管家来报,说是墨香书局已经关门了,掌柜的也不知所踪。其中肯定有内情,你别管了。” 何丰乖乖点头。 ☆、第九章  何丰不再想这些,问杨氏氏:“娘,刚才我让一个叫楚楚的小丫头来找杨嬷嬷,让杨嬷嬷教导一下,以后就让她来伺候我吧。” 杨氏当然不会为这样的小事驳女儿的面子:“你说了算。不过宝啊,我把杨嬷嬷给你,再给你配两个丫头,行不行?” 何丰马上拒绝:“娘,杨嬷嬷跟了你这么多年,您把她给了我,您这里怎么办?总不能委屈您!” 杨氏得了女儿这句话,欣慰极了,不过还是说:“你这傻丫头,我嫁到何家有二十多年了,这点子事儿娘闭上眼睛都能料理的妥妥帖帖的。弄武和侍文敢在你面前作妖,不就是觉得你会看在往年的情分上不会把她们怎么样吗?你也是心软,总得一个像杨嬷嬷这样有经验的人帮趁着你。” 何泽钧也插嘴:“听你娘的,杨嬷嬷处理这种事再趁手不过了。让她去你那,我们也放心。” 何丰听了这话,就接受了爹娘的一片好意。“谢谢娘。” 第二天,何泽钧去府衙办公。 杨氏在吃早饭的时候就跟何丰说:“昨天,你爹去王家说清楚了,那老头直接把他那个小兔崽子叫出来,当着你爹的面杖责了二十棍。你爹说那小子当时就出血了。”说着还幸灾乐祸的遮着嘴笑了起来。 何丰没有任何表示,自从王朗拒绝了她,何丰就把王朗这个人列为了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当然不会对王朗过多关注。 何丰只是笑着给杨氏夹了蟹黄包,“娘,别人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您吃这个蟹黄包,您最爱吃的。趁着爹不在家,没人管你,赶快吃。” 杨氏却认为何丰这是还没对王朗忘情,嘴上不再提,心里却又给王朗记了一笔。 杨氏扯出一个笑,跟何丰说:“这些天怎么没见你去找五娘玩,平常一天不见,两个人就闹得不行。这是闹矛盾了?” 说完才记起王朗是王家的旁支,悔的只想给自己一巴掌。赶快岔开话题:“要不跟娘去白马寺逛逛吧?” 一串的动作逗得何丰笑眯了眼,“娘,这么热的天,去什么白马寺啊!我也没跟五娘闹矛盾,本来就打算今天去找她的。一会儿,您给我挑挑衣裳,我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女儿能出去,杨氏当然乐意,“好好好,一会娘给你挑,就那件秀衣坊的那条蓝色绣忍冬花的褙子就不错,再配上白色挑线裙子。娘这里还有一对粉色珍珠耳环,早就给你打下了,一直没来的及送过去。” 然后亲自跑到内室,一会捧着一个檀木盒子献宝似的放在何丰面前。 打开盒子之后,才知道杨氏花了多少力气在上面。指甲大小的粉色珍珠,上面却刻了嫦娥奔月的样式,婀娜多姿的嫦娥面容由珍珠雕刻而成,金丝镶成菱纱浅浅披在身上,温柔地捧着月兔,惟妙惟肖。 何丰抱着杨氏,“谢谢娘,我喜欢极了。娘最好了。” 何丰决定开开心心去找王五娘,省的杨氏总担心她放不下王朗。 到了威远侯府才知道这样想的不是杨氏一个人。一进威远侯府,五娘身边的李嬷嬷就迎上来,屈膝行礼:“何小姐,您来怎么没先下个帖子。我们家小姐出门去了。” 何丰盯着她的眼睛片刻,李嬷嬷就受不了,又重复一次:“我们家小姐出门会客去,要不,您改天再来?” 何丰还是盯着她不放,李嬷嬷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好不容易听到何丰说:“那真是不巧,我去见过伯母,总不能连伯母都不在吧?” 李嬷嬷的脸都僵了,磕磕巴巴地回答:“是,是,夫人,只是不知道夫人出门没有。” 没再理她,何丰直接擦着她的肩撞过去,然后想王五娘的芙蕖院走去。 李嬷嬷想拦却不敢,急得团团转,直得谴了一个小丫头跑着去通风报信。 芙蕖院处在威远侯府的西侧,因为有一池荷花,王五娘给取了这么个名字。此时,荷花还没开,只有一池子翡翠似的荷叶在随风摇曳。 何丰见此,就对身后的李嬷嬷说:“我正想着要些荷叶做荷叶茶,想来五娘是不会拒绝的,现在五娘不在,就劳烦李嬷嬷帮着去摘些嫩的荷叶上来。” 李嬷嬷陪笑着,“奴婢这就让人下去摘。” 何丰转身看着李嬷嬷,笑眯眯地说“他们怎么能比上李嬷嬷仔细,就劳烦李嬷嬷了。” 李嬷嬷脸上的笑慢慢消失,却也没有办法拒绝,只得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何丰闯进五娘的房间,只见大白天床上的帐子也掩的密密实实的。 何丰也没去拉,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自言自语:“本来还想着跟五娘一起喝茶赏荷的,谁知道这么不巧,五娘竟然不在。真是辜负了我一片美意。” 床上还是没有动静,看来力度不够大。何丰又假装用呜咽的声音说:“我好不容易能喜欢个人,竟然被拒绝了,我可怎么见人,现在连五娘都弃我不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话音刚落,床上躲着的五娘掀开帐子就条下来。五娘本来想着过来安慰劝解一下何丰的,却看到何丰笑嘻嘻的一张脸,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却松了一口气。 五娘不好意思地慢慢蹭到何丰身边,何丰也没开口让她过来。王五娘鼓起勇气终于蹭到何丰身边,“何姐姐,我错了。” 何丰悠悠地问:“错哪了?” 王五娘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显然她并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错。何丰叹了口气,把她拉到身旁坐下:“傻丫头,又不是你把王朗介绍给我的,也不是你拒绝的我,我怎么会怪你?” 五娘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哭唧唧地说:“可是奶娘说你肯定怪我了,要不然怎么没来找我?” 何丰拿帕子帮她擦掉眼泪,“这是我的错,可是我没来找你,你就不能去找我吗?你也长大了,不能老听李嬷嬷的话,总得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怎么办。” ☆、第十章 五娘纠结的不行,“可是奶娘也是为我好。” “那你就听你奶娘的话不要见我好了。”说完,何丰就起身作势要走。 五娘赶紧抱住何丰,撒娇:“姐姐,我知道奶娘说的不对,虽然为我好,但是你是跟我一起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你的想法嘛。王朗既然胆敢拒绝你,你肯定会收拾他。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晃悠,然后让你左右为难,毕竟我跟王朗沾亲带故的。” 这才是何丰认识的王五娘。作为威远侯府的嫡出小姐,怎么可能被一个奶娘握在手里。 何丰拍拍五娘的头,亲昵地说:“我知道你向着我,不过我也知道你想借着我的手发作一下李嬷嬷。我都认了,谁让你叫我一声姐姐呢。” 五娘的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姐姐原来都知道,谢谢姐姐。” 何丰摆摆手,对五娘说:“既然决定帮你,那就再帮你一把好了。” 拉着五娘走出房间,何丰就看到一片碧绿的荷叶里,李嬷嬷胖胖的身子,笨拙地撑着小船,不时压低身子够荷叶。 何丰走到池边,大声地对李嬷嬷说:“李嬷嬷,看你年长的份上,平常我给你一份面子。今儿个你竟然敢对主子撒谎!” 惊的李嬷嬷慌忙站起来,又跪下去磕头,一个没抓稳,啪叽一声就掉到水里去了。 周围的小丫头不敢笑出声,捂着嘴悄悄地瞄水里的李嬷嬷。 池子里,李嬷嬷应该是会水,扑腾着往岸边游。 王五娘这个时候好像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是唤丫头下水救李嬷嬷,又是作势向何丰赔罪。 一番忙乱之后,李嬷嬷上了岸就跪倒在何丰面前,磕头请罪:“何小姐,奴婢一时昏了头,竟然想出这么个混账注意,竟敢欺骗何小姐,奴婢任凭何小姐处置。只是这都是奴婢自作主张,不干小姐的事,请何小姐不要迁怒我们家小姐。” 旁边五娘也拉着何丰的袖子撒娇:“姐姐,我知错了,你就饶过奶娘吧。奶娘年纪这么大了,又落了水,万一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何丰这才舒展了表情,好似对五娘无可奈何,道:“错了就不能不罚,你们家小姐心疼你,那就只罚一个月月例银子罢了。下去吧。” 李嬷嬷赶紧给何丰和王五娘磕了头,“谢小姐,谢何小姐。” 一会到房间,五娘就骄傲着说:“姐姐,我演的像吧!” 何丰点点头,对五娘说:“既然不想让李嬷嬷服侍,就把她放出去就好了,何必费这么大得劲。” 王五娘皱着眉头,抱怨道:“我也想,可是李嬷嬷是祖母赏给我的,不能就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人赶了。只能敲山震虎,敲打敲打她。” “有的时候我真羡慕姐姐,家里爹娘疼爱,其他长辈又不住在一起,快活极了。不像我,想半夜想吃个豆腐捞都得偷偷给大厨房那头塞钱。免得二婶知道了,又在祖母面前念叨母亲掌家不利,亏待他们二房。” 这点何丰也无可奈何,没办法劝慰她,总不能让她跟祖母背着干,那样要是落一个不孝的名声可不得了。 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会就有个小丫头来禀报:“小姐,大小姐,二小姐,四小姐到了说是想找您聚聚。” 王五娘脱口而出,“聚什么聚,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不见”。 何丰瞟了她一眼,对小丫头说:“请三位小姐进来,就说你们家小姐有客不能相迎,请各位小姐谅解。” “姐姐,让她们进来干嘛?” “既然要看就看好了,有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帘子一掀,一次进来三名少女,前两个长得颇为颇为相似,都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上翘,眨眼间露出楚楚之态。 只是大小姐王元娘长得更靓丽一些,浓黑狭长的远山眉为她添了几分霸气。二小姐王二娘则长了一双细细的柳叶眉,有几分温婉。 后头跟着三小姐王三娘,是大小姐二小姐的庶妹,含胸低头,有点怯弱,偏长了一张艳丽的脸,看起来极为不搭。 王元娘主动开口跟何丰寒暄:“没想到竟然遇到何小姐,好久不见。” 王二娘插嘴:“听说何小姐定亲了?我们以后也是亲家了。” 王元娘连忙呵斥:“二娘,不许乱说,亲事没成,怎么能这么没有分寸。何小姐,我代二娘为你赔罪”。说完,屈膝行了礼。 何丰动都没动,直接受了这一礼。王元娘脸色一沉,随即便转换过来,换上一副笑呵呵的脸,“你们这在干嘛呢?” 五娘不得不答:“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 “不是吧,我可是听我的丫鬟说李嬷嬷都掉进水里了,这天气还没回暖,这一下摔进去,可得去了半条命。”王二娘这炮仗性子还是没变。 何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是吗?那可得当心了,谁知道是不是坏事干多了,被水鬼惦记上了。要不然怎么会好好的摔进水里。” 王二娘气的脸都青了,却不敢正面和何丰刚。她那个泼妇娘可是京城一大害,要是找上门来,可交代不了。 气氛一时凝重起来,没人说话。 一直低头的王三娘突然开口,“过几天,次辅夫人要举办宴会,姐姐们都收到请柬了。五妹妹要不要去?” 王五娘对这个没存在感的姐姐还是给点面子的,“去啊,何姐姐,你去吗?” 次辅夫人?郭暖的母亲。 自从王朗说他的心上人是郭暖,何丰一直想找个机会仔细瞅瞅这个郭暖。后来又听侍文说郭暖是穿越过来的,何丰就更好奇了。 何丰决定去转转,“我没注意有没有帖子,回去翻翻,要是有的话就一起去吧。” 五娘高兴地拉着何丰直笑。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何丰有点感叹。人都是自私的,明明五娘待自己很好。可是事到关头,利用起来也绝不会手软,何丰明白她的处境,也理解她的做法,可是心里总是空落落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只是徒添烦恼罢了,有时候难得糊涂。 ☆、第十一章 何丰到家就问杨嬷嬷,“这几天有次辅府上的帖子吗?” 杨嬷嬷恭敬地答道:“有,除了次辅家的帖子,还有不少宴会帖子。夫人说都先压下来,等事情解决完了,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去。” 娘总是这样为自己考虑,何丰甜蜜极了。问杨嬷嬷:“遣个小丫头去看看娘在干什么。再把这些天积的帖子拿来我看看。” 看着纯白底绘粉色牡丹花的帖子,何丰有些无语。谁家会把请帖设计成这样,人家都是大红烫金富贵天成,他们家倒好大喜事非得用白色又不是小姑娘的诗会,看着多丧! 怪不得次辅府的帖子,娘都给压了,估计是看着就不顺眼,根本没想去。不知道有多少贵妇人会自持身份不去。 恰好这个时候小丫头楚楚进来,行礼后笑着对何丰说:“小姐,夫人现在正跟老爷说话。” “爹回来了?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何丰有点奇怪。 楚楚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听荣和院的姐姐们说老爷今儿个中午就回来了。好像心情还不错,大家行礼的时候老爷还点头冲他们笑了笑。” 何丰拍拍手里的帖子,决定去荣和院问问到底有什么喜事。 何泽钧心情确实不错,他的顶头上司文尚书终于要致仕了,意味着何泽钧有极大的可能升迁。 还有就是今儿去吏部打探的时候,碰见跟他一起中举的同年魏贞和威远侯。恰好威远侯在给王朗的大哥王明跑官,看样子威远侯还不知道两家的龃龉,竟然当着何泽钧的面就谈起来。 当时何泽钧就说王明还小,得在翰林院多磨砺几年,再任实位。 魏贞看何泽钧这么直接,就明白其中有故事,随即就跟威远侯打了个哈哈委婉地拒绝了威远侯。何泽钧看着威远侯那张板着的脸就雀跃不已。 威远侯从吏部出来的时候还请何泽钧一同吃饭,何泽钧怎么肯,当即就推脱身体不舒服,甩手离去。 有了这么个插曲,何泽钧就直接请了个病假休息半日,回来陪夫人和宝贝女儿。 何丰进来的时候,何泽钧竟然在给杨氏画画。 穿着红色菱纱裙的杨氏歪在软榻上举着一面团纱绣红梅的扇子,何泽钧则不时抬头痴迷地看着杨氏,都没注意到何丰进来。 啧,何丰重重地吭了一声,叫:“爹娘,我有事找你们。” 杨氏慌慌张张地整理衣裳坐起来,何泽钧却毫不动容,慢条斯理地把文房四宝一一整理好,才抬头跟何丰打招呼:“宝,你都这么大了,怎么都不知道打声招呼再进来,莽莽撞撞的,长不大似的。” 何丰嘟着嘴,暗想:“明明是两个人大白天不干正事,反而说我莽撞。行吧,都是我的错。” 没理何泽钧的指责,直奔软榻,跳上去抱住杨氏,软软地夸:“娘,你今天真漂亮,简直是貂蝉在世,能把人迷的不要不要的”,说完还促狭地瞅了何泽钧一眼。 何泽钧无奈摇摇头,自己闺女怎么也得宠着。 杨氏点点何丰的小脑袋,宠溺地说:“你呀,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不这个时候过来,晚上过来不是更招人嫌?” 杨氏被女儿调侃的羞红了脸,何丰不敢过度撩拨杨氏,免得何泽钧生气。就转了话题,对杨氏说:“娘,郭次辅家的赏花宴,你去不?” 杨氏勉强镇定下来,恢复了往常的霸气:“去什么去,又不是白事,任由自己的小姑娘这么祸害,我还得捧着他们的臭脚不成?” 何丰拉着杨氏撒娇,“娘,我想去,我都好久没参加宴会了,都要闷死了。要不这样,您别去,代表咱们府上走一趟?” 杨氏心疼女儿这些天遭了这么多罪,摸摸女儿的头发,“那你就去吧,要是看成小姑娘家的寻常交往,那也勉强去的。去的时候,带上杨嬷嬷,那府上那么乱,人多安全,别不小心被人算计了”。 何丰当然同意,“都听娘的。对了,这几天怎么没见李现?课业很重吗?” 说到这事,杨氏一脸的嫌弃,“还不是他那对吸血的父母,找了个病了的由头,把李现叫去侍疾。不就是要把李现身上攒的那点银子扣出来。” 何丰没法子,乱出主意,“要不我们别给李现银子,他要是需要什么我们给他买不就行了。” 何泽钧插嘴:“你可别捣乱了,就李现那孩子的性子,怎么会跟我们开口。到最后他那父母敢把李现的衣服当了,还是得我们补大窟窿。李现这孩子哪都好,就是摊上这么对父母,将来说亲事都有问题。” 何丰也是无奈。 赴宴那天,晴空万里,何丰没打算出风头,只穿了一身橘黄色的绣海棠花褙子,搭了同款的湘裙。 一进郭府二门,就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兵部侍郎的女儿杨萍,礼部尚书的孙女文蔷和文薇,首辅的孙女程敏,诚郡王的女儿温平县主等等。 然后就看到了旁边作陪的郭暖,上身鹅黄色的褙子加白色夹衣,褙子上好像是绣了层层叠叠的海棠花,掐腰的样式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姿。下着白色挑线裙子,绘着山水风景画,青山绿水好不淡雅。头上未插任何钗环,只簪了一朵粉嫩的牡丹花,衬的整个人娇嫩欲滴。 郭暖这一身装扮在穿着富贵艳丽的娇娥里尤为引人注目。 何丰就突然明白为什么王朗会喜欢她了,郭暖应该是每个书生眼里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纯莲花,身娇体软天真无邪。相对于我们这些身上满是铜臭味的姑娘,郭暖才是标准的梦中情人,抬手投足都温柔淡雅。 何丰琢磨,难道未来的姑娘都是这样的?搞不懂那些书生的审美,只看到郭暖身着淡雅,却没有注意到,郭暖的褙子是有寸锦寸金之称的云锦织就,白色的裙子外罩的菱纱薄如蚕翼,价值不菲。头上簪的牡丹也非凡品,是四大牡丹之一的赵粉。这一身下来,算不上价值连城也有千八百银子。 ☆、第十二章 何丰对郭暖十分好奇,便缓步走向郭暖。 郭暖诧异极了。要知道郭暖和何丰并不是一个圈子的的。 郭暖的好友大多是文官之女,何丰又有点例外。父亲何泽钧虽是文官,但是母亲却是靖北侯之女,闺中好友大多嫁入勋贵家族。受母亲交际圈的影响,何丰总是和勋贵之女交往。平常宴会上,郭暖和何丰仅仅是点头之交。 郭暖和何丰见礼之后,郭暖就笑眯眯地说:“今儿个何小姐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我娘老早就盼望着见见令堂了。” 何丰仔细地观察郭暖的神色,没有发现一点的嘲讽之意,应该就只是客套话罢了。何丰笑着答道:“母亲本来已经准备出发了,谁知道临行前竟然出了点意外,是在没办法脱身。” 郭暖看起来丝毫不在意,“那也没办法,何小姐还没有见过祖母和母亲吧,我领你去。” 见何丰颔首,郭暖拉起何丰的手就往内院走。 何丰有点不习惯不熟悉的人碰自己,轻轻挣脱郭暖的手,看郭暖回头看自己,就问道:“我第一次拜见令堂,不知道令堂喜欢什么?我好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怒令堂。” 郭暖释怀了,“你多虑了,母亲特别温柔,又多才多艺,为人诙谐风趣,别说你没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就是你不小心把母亲最爱的屏风毁了,母亲也不会生你气的。” “屏风?” 郭暖脱口而出:“对啊,我母亲最喜欢的是爹爹给她画的屏风,白衣红梅非常漂亮。” 何丰认为交好一个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捧着她。何丰听完马上接话:“你父亲母亲感情真好!” 不过让何丰诧异的是,郭暖竟然露出尴尬的表情。何丰面露不解,不应该啊,这也能拍马腿上? 郭暖不好意思地说:“其实爹和娘的感情并不太好,爹已经好多年没有踏进娘的房间了。” 这回轮到何丰尴尬了,交浅言深,谁家姑娘会对刚认识的人爆长辈的闺中密事! 何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郭暖好像也不需要何丰回答,继续跟郭暖爆料:“娘很喜欢爹爹,甚至不仅在生活上对爹爹无微不至,有时还会给爹爹解决朝政。也不知道爹爹到底在想什么,要说不喜欢娘,可是也没见爹爹喜欢谁。” 何丰看着郭暖微微皱起的眉头很是感叹,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神奇的姑娘。对郭暖更好奇了,何丰提议:“咱们别提这些事了,长辈的事不是我们能插嘴的,与其谈论这些,还不如说说这次的宴会。对了,早就听闻你善诗书,今天准备做什么诗?” 然后何丰又没料到答案,只见郭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回答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娘会为我准备好的。” 听完,何丰再次觉得郭暖真是一个有趣的姑娘! 何丰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触雷了,决定问一个稳妥安全的问题,“你的朋友们还没来吗?没见你接待她们!” 谁知郭暖又给了何丰惊喜,“我哪有什么朋友?你是第一个。”说完,郭暖拉着何丰的手笑的眼都弯成了月牙。 何丰有点牙疼,呆呆地说了句:“怎么会没有朋友?” 郭暖叹了口气,“唉,其实以前我有好多好朋友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娘突然让我学东西,又是琴又是诗的。时间记得满满的,根本没空出去玩,到后来就没有朋友了。我挺羡慕郭晓的,能自由自在地玩。” 何丰认为次辅夫人是故意的,心想:“我要是有这么个姑娘,也得把她关家里!这哪是什么窈窕淑女?明明就是嘴上没把门的小唠叨鬼!不把她看好,估计全京城都得谈谈郭次辅家里二三事。”何丰还是第一次认识了“无力”这个词,盼望着早点到内院。 不过,能把这样一个“单纯”的姑娘塑造成京城才女,郭次辅夫人可是真不简单。 何丰赶紧打断郭暖抱怨“她母亲布置功课多”下集,“你们院子设计的真好!我们这是去哪?” 郭暖眼睛都亮了,何丰心一凉,直觉自己要完。 只听郭暖说道:“你真有眼光!我家的院子是大师明谭子设计的,一草一木都有讲究。我们要去的祖母的盛安堂,在正院的后面。有点远,不过盛安堂里有一棵石榴树,我记事起它就在那了,每年都要结很多石榴,可好吃了,……” 等走进盛安堂的时候,何丰觉得脑子已经满了,昏昏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迷茫感让何丰整个人都不好了,更别赏那棵历史悠久的石榴树了。 等走进盛安堂的正屋,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何丰瞬间清醒了不少。何丰这才打起精神来,旁边的小鹦鹉终于停下了,恢复了刚见的淑女模样。 何丰快速地瞄了一眼周围,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黄花梨木的软榻,雕刻着麻姑拜寿的花样。垫着一整套橙红色绣万字不断头边纹的软垫,一个身穿深褐色锦袍的老太太靠在软垫上等她们过来行礼。 想必这就是郭次辅的娘郭老太太了。果然郭暖屈膝行了个礼,温温柔柔地唤了声:“祖母”。 何丰也上前行礼,“郭老太□□好,我是礼部侍郎之女何丰,见过老太太。” 然后何丰就觉得整个房间都凝固了,不明所以地抬头,就看到郭老太太瞪大双眼,带着硕大进镯子的手颤啊颤,旁边围着的贵妇人们也一个个抿着嘴东张西望,就是不看行礼的何丰。 何丰就是脑子坏掉也明白自己又戳到老太太的痛处了,可是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半晌才等到坐在老太太右边下首第一位的贵妇人给何丰解围:“好久没见到这么标致的姑娘了,郭暖,你可要跟人家好好处处,能沾染一点说不定就漂亮不少。” 何丰一看就知道,她是郭暖的亲娘。两人的衣服首饰,举止谈吐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郭夫人也穿着粉嫩的亮粉色绣小碎花褙褙子,白色的挑线裙子,也在鬓角簪了一朵牡丹,只不过不是粉红色而是大红色,鲜艳得很。白皙的皮肤和美艳的牡丹相映成趣,还长了一双丹凤眼,眼角微翘,露出些许风情。 何丰怎么也没想到郭夫人是这样的调调!不过这也不是现在还想的,何丰一听郭夫人给自己解围,马上接茬:“夫人真是谬赞了,郭暖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怎么是我能比得了的。” 郭夫人用帕子捂着嘴角笑了起来,“这孩子最可真甜!别陪着我们了,找姑娘们玩去吧。暖暖,你可得照顾好何小姐。” 郭暖听完矜持地点了下头,拉着何丰退出去。 郭暖一出门就大大地呼一口气,“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能叫祖母郭老太太呢?” 何丰琢磨了半晌,觉得“郭老太太”这个称呼没问题啊。不耻下问:“这个称呼怎么了?” 郭暖拍了何丰一下肩膀,也没看见何丰龇牙咧嘴,答道:“祖母最讨厌人叫她郭老太太了,得叫她郭太太。” 何丰觉得今年奇葩特别多,“那叫你娘什么?” 郭暖理直气壮:“叫夫人啊。我叫娘。” 何丰呆不下去了,就不应该来这场宴会!可是又不能半路离席,那多失礼。只能催促着郭暖,“咱们快去那吧,其他姑娘应该到了。” 郭暖显然不这么认为,“不可能啊,各家的夫人都还没来,席都没有坐满,怎么能开席呢?” 何丰无言以对,难道能直白地告诉郭暖,她们因为嫌弃你们府上的帖子,不会来了?真是要命! 宴会在花园旁边的花厅里举办,一边赏牡丹一边宴饮。 一进花厅,何丰就快速一扫,看到王五娘的时候,整个人都想扑过去。 王五娘也不愧是闺中好友,何丰一进来,王五娘就起身跑过来,抱着何丰撒娇:“何姐姐,你怎么不等我就过来了?我还专门早点出门去你府上接你,谁知道伯母说你早过来了。” 何丰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想借此机会甩脱郭暖,拉住五娘就对郭暖说:“郭暖,你快去照顾其他客人吧,我这里有五娘陪着就行了。” 郭暖见此,才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去。 何丰松了一口气。被人堵的连句话都说不了,何丰还是第一次遇到,真真是接受不了。一路走来何丰的耳朵都快要长茧子了。 “何姐姐,你怎么和郭暖混到一起了?不是……,那个不是是郭暖吗?”王五娘到底还是去有分寸的,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王朗的心上人是郭暖的事。 何丰看着王五娘,直白地说:“以后你不要提这件事了,郭暖是个很单纯的姑娘,别人干的事跟她有什干系?知道了吗?” 王五娘乖乖点头。心里却想着那个郭暖厉害,竟然只跟何丰见了一面就把何丰的敌意消除的不见踪影。 ☆、第十三章 王五娘依偎在何丰的身旁,笑着说:“何姐姐,次辅家的的牡丹还挺看的,竟然还有不少珍品。” 何丰刚才只顾着和郭暖说话,还真没注意到。仔细一一一看,还真是,珍品不少。 形形色色的牡丹被青竹环绕着,其中最为扎眼的就是最前面的姚黄。花如碗大,金黄色的花朵傲然立于枝头。果然不愧于“花王”之称。 竟然还有何丰最喜欢的二乔!还不是寻常的半紫半粉,竟然是紫粉相间的复瓣,层层叠叠的花瓣簇拥在一起,漂亮极了。 还有洁白如雪的白雪塔,妖艳的芙蓉帐暖,通红似火的麟风…… 何丰好久没看到这么多的牡丹了,看来次辅府里的花匠有一手。何丰都想去请教一下了,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上这样的能人巧匠的。 何丰还在犹豫,就看到身着娇嫩粉红色褙子的郭晓走过来,施了一礼。对大家说:“各位,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大家移步正厅。” 大家都起身跟着郭晓走。王五娘也拉着何丰跟在队伍后面,轻轻对何丰吐槽:“郭晓平常跟在她嫡姐郭暖的屁股后面,跟影子似的。今儿倒是显出原型,出风头了。” 何丰拍了一下五娘的手,示意五娘不要说话。五娘这个多嘴的毛病怎么都纠正不过来。 王五娘撇撇嘴,不再吱声。 正厅应该是次辅府赏花的地方,门口正对着一条清澈的湖,湖两侧种着寻常的牡丹花,外侧又被人为摆满了各种牡丹珍品。倒是赏心悦目。 果然众人被引进右边的宴旁,刚结伴坐下。郭老夫人就被簇拥着进来。 郭老夫人在主席旁停下,笑着对众人说:“众位能在百忙之中抽出空参加本府的赏花宴,老身感激不尽。……” 何丰还没听到后面的话,身旁的五娘就凑过来说:“竟然这么多人没来?真是丢死人了!” 何丰皱皱眉头,瞪了五娘一眼。低声对五娘说:“这么多人,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你?” 王五娘讨好地拉拉何丰的袖子,“我不是想着我娘没来,整担心呢嘛。谁知道二品一上的贵夫人都没来,我就松了一口气,我再也不这样了。” 何丰能怎么办?轻轻叹了口气,没等开席就把茶杯推到五娘面前,让她喝。最好别说话。 宴席开到一半,就是老套的才艺展示了。何丰没准备出风头,只是交了一副平常练习的牡丹图交了上去。五娘有样学样,交了一副字上去。 像她们这样的贵女,只要不是冲着高位去,谁都不会在宴会上大展风采。一旦在贵妇们面前露脸,就意味着可以被挑选了。她们又不是大白菜,谁想挑就挑。 循例,首先展示的是主家的人。这次是郭晓的画,层层叠叠的金黄色牡丹跃然纸上,一枝一叶,一瓣一蕊都刻画的清清楚楚,看得出郭晓是下了番功夫的。 接下来各府的小姐都会依次展示。能拿出成品的,简单瞄两眼就算了。遇到弹琴,弹琵琶,吹箫的,客人还能免费听一场绝妙的音乐。 何丰最喜欢这个环节了,边听音乐边进食,很是享受。 最后压轴的是郭暖的诗,名为《牡丹》,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何丰眼睛一亮,好诗!不单纯是赏牡丹,只是寥寥几句,用芍药的妖艳和芙蕖的寡情简简单单衬托出牡丹的亮丽和高贵。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郭暖作的。何丰有点可惜,如果真像侍文说的那样,这些诗都是抄袭的,那么何丰估计在这个世界上见不到真正的作者了。可惜了。 何丰想着找五娘探讨一下这两句诗,谁知一转眼看见五娘的眼里火苗横生,死命地瞪着郭暖,像是要把郭暖吞下去似的。 何丰一转念就明白了,五娘的院子叫做芙蕖院,这诗里面又踩着芙蕖捧牡丹。五娘估计是觉得自己做了郭暖的衬托。 何丰觉得五娘是多想了,连忙岔开话题,“五娘,我有点急,要不你陪我去趟净房吧?” 五娘这才连忙拉着何丰走出去,“好啊,我也想去。” 果不其然,五娘跟何丰抱怨了一路,认为郭暖是故意找茬。 何丰倒是不这么想。不过自从知道这些诗不是郭暖作的,何丰就一直在想是谁给郭暖代笔,或者谁才是侍文口中的“穿越者”?这个“穿越者”又为了什么? 单看今天这首诗的效果,宴席还没结束,郭暖就得罪了五娘。可想而知,这些诗平时给郭暖得罪了多少人。 要说这个人想害郭暖,这样做的效果又有限,只要郭暖嫁人,风言风语都会随之消散,起不了任何作用。那这个“穿越者”到底想干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一定是郭暖身边的人。 五娘还在生气,嘀嘀咕咕地说着郭暖的荒唐事。何丰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不时哼哼唧唧回应五娘两声,脑袋里还在思考那个“穿越者”。 突然,五娘停下脚步,何丰没有看到就直直地撞上去了。两人同时发出“哎呦”一声。 何丰摸着肩膀问:“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五娘草草地揉了下后背,拉过何丰,指着一个方向说:“何姐姐,刚才王朗在那里!” 何丰下意识地跟着五娘的动作看过去,却只看到此起彼伏的假山,哪有什么王朗?连个人影都没有。何丰伸手一拍五娘抬起的胳膊,“你竟然取笑我!我都说我以后跟王朗没有关系了。” 五娘揉揉被拍疼的胳膊,委屈地说:“我怎么敢取笑何姐姐,我真的看到王朗了。” 何丰瞪大眼睛,“你还说!王朗只是你们家的旁支,一个没落书生的儿子,次辅家怎么会给他们家下帖子?还是说你哥哥又想让王朗帮衬所以把他带来了?” 五娘冤枉死了,“怎么会?自从出了事之后,哥哥就再也不跟这些旁支来往了。更别说带他们出席宴会了。” 何丰揪着问:“那你说看见王朗了。” 五娘只能认栽,“那好像是我看错了。我真的没有笑话姐姐的意思,都是王朗的错。上次骗我爹给他跑官,在同僚丢尽脸面。这次又跑出来陷害我!” 何丰都服气了,五娘自己看错了,这也得栽倒王朗身上。不过何丰也没必要给王朗辩解,甩都甩不急,怎么还会上赶着给他解释。 何丰息事宁人:“好了,我们快回去吧,再拖就看不到我最喜欢的二乔和你最喜欢的白雪塔了。” 谁知五娘没看错,王朗真的赴宴了。虽然王朗自己接不到帖子,但又不是借不到!没错,王朗的帖子是借来的。自从王朗拒绝了和何丰的婚事,家里的情况突然变了。 原本,王朗的爹娘把举业和振兴家族的重担甩给王朗的大哥,又把辅佐的任务灌输给王朗的二哥,剩下最小的儿子王朗没了重担。只求王朗能在哥哥们的保护下平安长大,所以平日里宠的厉害。 王朗不顾爹娘的意愿把亲事一退,爹娘就先把王朗摁在凳子上锤了一顿。王朗伤还没好,就被自己爹压着去给礼部侍郎道歉。还得悄悄的,生怕坏了何丰的名声,惹恼礼部侍郎和靖北侯。 王朗不能不办,可是却很是不服气,凭什么何丰的错自己要承担。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没错!可恨那礼部侍郎娇惯女儿,竟然黑白不分! 带着这种想法去道歉,王朗理直气壮地直视礼部侍郎何泽钧,想着怎么也能让何泽钧羞愧。礼部侍郎何泽钧当面没说什么,回头就设法坏了威远侯给王朗大哥的官位。 王朗想起威远侯责备爹娘时的态度,想起大哥埋怨的眼神,想起爹娘恨其不争的责备,苦闷不已。可是想到高贵纯洁的郭暖,王朗又认为自己没错。如果真的接受何丰的亲事,岂不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王朗想想都绝望。 前两天突然听到郭次辅府上要举办宴会,王朗高兴极了。想着蹭威远侯世子王耀祖的帖子进去,王朗却没想到王耀祖闭门不见!都是势利小人!幸亏平常自己在族学交到几个好友,父母不让去。王朗就把好友的帖子要过来,冒名混进了次辅府。 王朗趁别人不注意往内院走,就是想见郭暖一面,一诉相思之苦。若能惹得郭暖倾心下嫁,那最好不过了。 没想到路过假山的时候,竟然看见王五娘和何丰那个毒妇!王朗恨得牙都咬紧了,却只能先躲起来,省的横生枝节。 好不容易等到王五娘和何丰走了,王朗连忙顺着湖边跑向内院。刚才他看了女客就在男客的对面,只要顺着湖绕过去,就能见到郭暖了! 终于看到女客云集的正厅,王朗突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叫声,“来人啊!小姐落水了!” 王朗瞄了一眼那个叫人的丫鬟,竟然发现是上次王朗见郭暖的时候,跟在郭暖身后的丫头。王朗的脑袋一懵,就纵身跳了下去。 ☆、第十四章 正厅的女客全都惊呆了。这里不是内院吗?从哪里蹦出个外男来? 次辅夫人秦氏赶紧唤会水的婆子们去救人,她自己也急急地跑到湖边指挥奴仆救人。剩下的客人都跟在后面,聚成一团看热闹。 何丰和王五娘都偷偷握紧对方的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别人不认识那个跳水的男客,她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正是王朗! 何丰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后边的郭暖,只见郭暖只是好奇地看着湖面,没有一丝焦虑的迹象。何丰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看错人,一切都只是王朗的一厢情愿。或许郭暖并不认识王朗。 手上一疼,何丰连忙把手从五娘的手里抽出来。正想问怎么了,却见到五娘火冒三丈,额边的碎发都好像要竖起来了。何丰赶紧拉拉五娘的手提醒五娘不要失态。 可是五娘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狠狠地啐道:“这个扫把星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非得害得我们威远侯府跟着他丢尽脸面不成?” 五娘的声音不算小,周围不少人都好奇地瞄过来。 何丰对五娘“嘘”了一声,拉着五娘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悄悄跟五娘说:“五娘,你快点先回去吧!发生这样的事,你们威远侯府脱不了干系。你们府上今儿只有你和你哥哥来了,王朗一旦把他的身份说出来,你们两个辈分又小,肯定压不住场子。你先出去,然后遣个下人到前面跟你哥哥禀报一声,让他也赶紧回府。” 王五娘这才反应过来,还不知道湖里的姑娘是谁家的。但是能出席郭次辅府上宴会的人身份肯定不简单,也不是王朗能高攀的上的。这么大的事情一闹出来,她自己更不能脱身了。 “谢谢何姐姐,我这就回府去。”王五娘向何丰行了一个礼,匆匆离去。 何丰悄悄地返回人群,假装自己从来没离开过。 这个时候,王朗和那个姑娘已经救上来了。 王五郎一脸狼狈,浑身湿漉漉,身上的衣服又透又薄,湿水之后紧紧贴在身上。周围的姑娘们都用帕子或者团扇浅浅地遮着脸,却又不肯离开,这样的事情可是不常遇到,当然要把后续看完。 何丰看着王朗的样子有点失望,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这个样子。何丰有很好奇,掉进湖里的人又不是他的心上人郭暖,王朗为什么要跳下去?一想到可能他只是想随便高攀一个官家小姐,何丰心里涩涩的。 何丰情不自禁地看向王朗旁边瑟瑟发抖的姑娘。救人的婆子考虑的很周全,给那个姑娘披了一件灰扑扑的下人罩衫,遮住了这个姑娘的身姿。 何丰细细地打量她的脸,生了一张标准的鹅蛋脸,此刻脸色发白,密密的刘海贴在额头,看不见眼睛,鼻子小巧,樱桃小口颤抖的厉害。 何丰还在想,这是谁家的姑娘,看不出来啊。 就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我的女儿!你是怎么了?” 一个梳着螺髻,身穿绛色短衫大红色半臂的贵妇跑过来,抱住那个浑身湿透的姑娘。急急地唤郭次辅夫人:“大嫂,你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亲侄女坐在这里?还不赶快让婆子把明明抬到屋里去。还有快去请御医,万一我的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众皆哗然!郭老夫人更是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晕了过去。这下整个正厅都乱了起来。 见过坑女儿的,没见过这么坑女儿的。 原来大家都不清楚是谁,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经郭二夫人这一嚷,郭明逃都逃不掉了。这是亲娘吗? 郭次辅夫人又是指挥婆子把郭明、郭老夫人搀回房间,又是遣人去请御医,把整个正厅的奴仆指挥的团团转。 众人都以为这事就这么看完了,毕竟郭府发生这种事,怎么也得逐客了。谁知情况突变,一直在旁边发愣的王朗跳起来,喊道:“什么?你不是郭大小姐吗?你到底是谁?” 何丰看见郭二夫人和郭明齐齐一愣。短暂的静谧之后,郭明嚎啕大哭,郭二夫人也扑上去撕打王朗。郭次辅夫人的脸色黑沉黑沉的,郭暖更是还没反应过来,事情怎么会牵扯到她身上。 郭次辅夫人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转身施礼,“各位,都是我们府上招待不周。如今宴席已散,还请各位移步。” 众人该看的也看了,该听的也听了,主人家都这么说了,都识趣地纷纷告辞。何丰跟着道别。何丰看着次辅夫人身后呆住的郭暖,心生怜悯,真是可怜!完全是无妄之灾! 何丰回府跟母亲杨氏说了发生的事,杨氏担忧地看着何丰。“宝啊,你还好吧?” 何丰没想到母亲首先问到的是这个,心里一暖。“娘,我还以为你会大骂王朗是扫把星之类的。” 杨氏都被逗笑了,摸摸何丰的头,“你啊!” 笑完之后,杨氏又忧心忡忡地问:“宝啊,你真的不在意了吗?” 何丰为了安慰杨氏的那颗慈母心,正经八板地回答:“娘,要是没发生今天这个事,我还会觉得不甘心甚至是嫉妒。可是,娘,你知道吗?我今天看着王朗的那个样子,发现自己对他了解的太少了。” “原本以为相由心生,谁知他长了那么一副老实面孔,心却不老实。我原本还有点嫉妒郭暖,今天一接触,才知道人家是个特单纯的小姑娘。更何况人家郭暖根本不认识王朗,就像是王朗根本不喜欢我一样。一厢情愿带来的只有伤害罢了。” 听完女儿一席话,杨氏欣慰极了。“你能这样想就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代表不了什么。自从发生王朗拒婚那件事,你没有丝毫异常。我和你爹就很担心你。没有哪个小姑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喜欢别的女人。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何丰抱住杨氏的腰撒娇,“娘,你最好了。” 杨氏抱紧女儿,兴奋地说:“你爹要是看见我们这样,他肯定羡慕死我了。你不知道,自从你七岁,你爹因为所谓的“男女七岁不同席”这句话,就不敢随便抱你了。你爹跟我抱怨好几回了。” 何丰咯咯地笑。 杨氏突然说:“你以后少跟郭暖接触。” 何丰惊讶极了,从杨氏怀里坐起来,问道:“为什么?我跟她接触过了,她很单纯。虽然不知道她背后的枪手是谁,但她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大不了我以后注意一点。” 平常慈爱的杨氏大声训斥何丰,“何丰!” 何丰委屈的不得了。从小到大,杨氏都没有这么大声对她说过话。 杨氏看着宝贝女儿,把声音放柔。“不是说郭暖这个人不好,你也看出她背后有个心思深沉的人。我实话告诉你,我怀疑那个人是郭次辅夫人秦氏。” 竟然是那个给自己解围的人,何丰这次可真是被吓着了,完全不像! 杨氏继续说:“我早就怀疑那个秦氏有问题了。秦氏年轻的时候,我跟她不熟。但是也是听过她的名号的,是那种谨思慎行的人。可是你看她这些年的行事,完全不像是大家闺秀!” “还有郭次辅和秦氏十多年前是远近闻名的恩爱夫妻,你再看这几年。郭次辅连家门都很少进了,听说寻常看都不看秦氏一眼。原本我还感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秦氏,眼角眉梢都不复往日的端庄,有时还会露出媚态。我甚至怀疑她被狐狸精附身了!” 何丰惊得合不拢嘴,可不是被附身了,只不过是被侍文口中的“穿越者”附身了!何丰低声问杨氏:“那郭次辅知道吗?” 杨氏挑挑眉头,“你娘我才见秦氏几面?我都知道了,更何况是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丈夫。更何况,郭次辅一寒门子弟能晋升到次辅这个位子,心机可想而知。怎么可能不知道秦氏的异常?” 何丰嘴巴涩涩的,想问次辅为什么不说,随即又反应过来。如果自己站在郭次辅的立场上,万一传出去自己的妻子不正常,自己的仕途肯定会受到影响。这就是郭次辅不说的原因,可是原本的秦氏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变成孤魂野鬼? 传说中的恩爱夫妻竟然是这样!何丰有点恶心。 杨氏心疼坏了,又害怕何丰不知轻重,去找郭暖。干脆又往深的说:“还有就是今天的事!你真的以为是意外?” 何丰猛地抬头,难道不是意外?自己可是看完全程的!不就是王朗想高攀郭暖,却没看清楚湖里的是谁就跳下去救错人了么,难道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可是何丰又不敢肯定,杨氏的一番话为何丰掀开了一个新世界,虽然这个新世界并不美好,反而散发着腐败的臭味。 杨氏没继续提点,想让何丰自己想明白。“你自己仔细回想回想,难道就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 何丰细细地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第十五章 从开头想起,郭明入水开始。不对,应该从郭明为什么入水开始。 郭明掉进湖里这件事本身就透着奇怪,一个官家小姐,身边怎么都会跟两个丫头,还是在自己家里,好端端怎么会入水? 两个可能,一个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另一个就是被别人推进去的。她掉下去的时候身边是她自己的丫鬟,没有别人,第一种的可能较大。 何丰又有点不敢确定,问杨氏:“娘,她是自己掉进去的,是吧?” 杨氏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慢悠悠地答道:“你能在咱们家宴会的时候不陪客人跑湖边上?还是能不小心掉进咱们家湖里?” 是哦,家里的湖虽说谈不上了如指掌,但是哪里安全哪里危险还是清楚的。如果自己家举办宴会,别说何丰,王五娘都得被抓壮丁帮忙。郭明竟然还能闲的一个人去湖边溜达,这不正常。 何丰想着瞪大眼睛看着杨氏。 杨氏看着自家宝贝女儿的震惊脸,笑的合不拢嘴。 何丰从小聪慧,有些事情不用人教就能懂个明明白白。杨氏很久没有教导女儿的成就感了。 杨氏没有继续卖关子,“事情怎么会那么巧?正在举办宴会,宾客满席的时候郭明掉水里了。巧到王朗正好在那个时候进去内院,还正巧看见有人入水,正巧王朗以为是郭暖入水。” 世界上百分之八十的巧合都是人为的。如果这一切都是人为操纵谋划的,就能讲的通了。 何丰陡然反应过来,这跟次辅夫人秦氏有什么关系?秦氏又跟郭明有什么仇怨,要这样害郭明。可是到了最后,秦氏的女儿郭暖也牵扯进去了。何丰想的脑仁疼。 杨氏就看不得宝贝女儿为这种事烦心,直接揭晓答案:“郭明在外面那么诋毁秦氏的女儿郭暖,秦氏这个时候才收拾她已经算是给过郭明机会了。如果有人在外面坏你的名声,娘非得跟他拼命不可。即使郭老太太镇着又怎么样,当家主母要整一个人还用放在明面上吗?多得是见不得人不着痕迹的方法。” 杨氏缓了缓口气,接着掀开那层遮丑布。“要不然我怎么会和你父亲独自在京城做官,只是因为你祖母看不惯我这个武将之女。按理来说,以你父亲的资历只要外放两年,再回京就能入阁了,可是现在你父亲只能屈居别人手下。” 何丰也知道这件事,祖母不仅仅嫌弃娘的身份,更嫌弃娘没给爹留个后。这么多年只有何丰这么一个女儿。 这些年来祖母虽在老家,但是总会瞅准机会千里迢迢给爹送美人,每次都能惹得爹娘不痛快两天。 何丰不想让杨氏想这些烦心事,把话题扯回来,“娘,郭明这件事情不知道会怎么发展。” 杨氏怎么会辜负女儿的一片孝心,摸摸女儿的头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嫁给王朗了。至于王朗愿不愿意,这次可由不得他了。不过你也不必可怜郭明。郭明心思也不简单,她为什么独自去湖边?还是明知道不远处有外男的情况下,她肯定是想吸引人的注意,只不过秦氏利用了她的小心思罢了。” 何丰说不出话来,杨氏的推测很有道理。这件事里谁都不干净,剩下的就只是看谁的拳头大,听谁的罢了。事情很明显了,王朗肯定不是那个拳头大的。 事实跟杨氏猜测的差不离,确实是秦氏计划了这一切。 晚上秦氏坐在火炉前,身后她的贴身丫鬟梅香给她熏头发。上好的银霜炭撒上稍许椒兰香,头发上缠绕袅袅的香烟,等到头发熏好,头发上就有隐约的香气。 秦氏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会为古代贵族的奢侈生活震惊。过了十年,秦氏才安之若素。原来的秦氏身边有两个嬷嬷,六个一等丫鬟,还有无数的低等丫鬟。十年来,秦氏纷纷找个错处把她们卖了,或者把她们嫁出去。到了现在,秦氏才真正有了自己的亲信。 这也是秦氏到今天才整治郭明的原因。 秦氏问梅香:“老爷今儿干了什么?” “老爷把客人送走以后,就直接在书房歇下了。” 秦氏听完也不在意,郭温莲这个男人自私得很,眼里心里都是他的前途。外面的人都说原来的秦氏和郭次辅郭温莲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可是秦氏知道原来的秦氏是被郭温莲踹了一脚,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见了阎王的。 事后,郭温莲倒是把消息瞒的挺好,一点没漏出去。 故而秦氏一点都不在乎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郭温莲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秦氏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过他的日子,站他的高堂。至于郭温莲不踏足秦氏的房间,秦氏巴不得他不来,落得清闲。 一想到郭明下午那张心如死灰的脸,秦氏就兴奋的不得了。 大概是上辈子没有孩子的遗憾,秦氏穿越过来对原来秦氏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是真心的,一个个待如己出。尤其是郭暖,心思简单,待秦氏又亲昵。秦氏就疼她疼的不得了。 后来发现郭暖有嘴不严这个坏习惯,秦氏也没放弃郭暖。只是默默改变了教育方法,把郭暖的交际圈缩小,然后把秦氏知道的诗给郭暖让她扬名。 只是没想到一场伤寒让郭明也穿越了,反而坏了郭暖的名声。 渐渐地,郭明竟然发现郭暖不是穿越的,开始怀疑郭暖身边的人。秦氏怕怀疑到自己身上,干脆设计了今儿的事情。 本来都进行的挺顺利的。郭明那个蠢货一听说皇上要来府上,想不开照着小说里女主方式来,还想迷倒皇帝,当后当妃。倒是顺利掉进湖里了,郭明怕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王朗。 王朗完全是个意外。秦氏一知道郭明的想法就找了个街上的地痞流氓,只等着郭明落水,就安排那个地痞下水救人。谁知道,老天还帮着郭明,让王朗撞了进来。 更让秦氏想不到的是,王朗竟然咬了郭暖一口!当时秦氏恨不得让小厮把王朗赶出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还敢肖想郭暖,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样! 秦氏上床的时候,就在想,明天一定得把王朗和郭明的亲事敲定了,二弟那两口子还鼓捣着郭老太太把郭暖嫁给王朗。万一出个什么意外,杀了郭明都弥补不了。 还有郭温莲,他总不会看着自己的嫡长女嫁给王朗那样没有丝毫建树的酸书生吧。 事情没出乎杨氏的意料,没过几天,就传来消息,两家的人合八字、下聘、请期几道程序一气呵成。只等着时候到了就可以举办婚礼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何丰倒是感觉没什么。周围的人却生怕戳了何丰的伤心处,做事处处小心。一连几天何丰周围的气氛都跟冰一样冷。 最奇怪的是郭暖连续给何丰下了五张帖子,杨嬷嬷原来还瞒着何丰。 最后郭暖干脆派了个小丫鬟,直说要见何丰。杨嬷嬷才兜不住跟何丰说了帖子的事。何丰挺纠结的,依母亲杨氏说的,郭次辅家乱想横生,谁都不干净。最重要的是还有秦氏和郭明两个“穿越者”。 虽说何丰不怵她们,但是何丰很讨厌这种自己掌控不了的事情。 何丰思忖片刻,对郭暖派来的丫鬟说:“这几天,我身子不爽利,才没有回应你们家小姐的帖子。如果你们小姐不介意的话,我给你们家小姐下帖子,请她来我们家做客。” 小丫鬟喜上眉梢,行了个大礼,“奴婢替我们家小姐谢过何小姐。我们家小姐很是想念何小姐,一定会答应的。” 何丰笑着说:“这有什么,你们家小姐可是求都求不来的贵客。”然后给了杨嬷嬷一个眼神,端了茶。 杨嬷嬷立即带着小丫鬟下去拿帖子。 何丰相信郭暖是真的相见自己,不过里面肯定也有秦氏的意思。没有秦氏的允许,郭暖的帖子和丫鬟是到不了何府的。不过秦氏是什么意思?何丰有点猜不透。 秦氏没想算计何丰什么。 只是自从那次宴会之后,郭暖就跟坐不住了似的,总想着何丰。 秦氏觉得郭暖是太缺朋友了。那天何丰劝着王五娘的动作,秦氏都看在眼里。何丰这种有心计,心里又软的人,还是适合做郭暖的朋友的。郭暖在外面哪里做的不对,何丰也能描补一二。所以才有了郭暖接二连三的下帖子。 谁知道何丰竟然没接帖子! 这让秦氏觉得何丰这个人更有意思了。 没猜错的话,何丰是看明白当天宴会上发生的事了。想不到何丰年纪轻轻,看得倒是挺通透。秦氏甚至有了棋逢对手的感慨,只不过两人不是一个辈分的,要不然做个闺中密友也是可以的。 故而秦氏第二天就准了郭暖的出行,还把郭晓送过来,沾沾何丰的聪明劲。万一能学到一二,也就不用秦氏自己为她们操一辈子的心。 ☆、第十六章 何丰一看道郭暖萌萌又放光的的的眼神就头疼,真的。 何丰一大早就派小丫头看着门口,等道郭府的马车一来,何丰就去在二门迎接。 何府女客专用的软轿在何丰面前停下。随侍的小丫鬟就掀开帘子,只见郭暖今儿穿了浅青色绣缠枝花褙子,纯白色的夹衣和裙子,翠绿色玉簪斜斜地插在乌青发丝上,温婉动人。但是得忽略郭暖亮的吓人的双眼。 暖直直冲过来,也没行礼就拉住何丰的双手,“何丰,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后面下轿的郭晓一听自家大姐的话差点没栽倒,哪有这样说话的。郭晓连忙扶住郭暖,给何丰行礼道歉:“何小姐,我姐姐好久没单独去别人家做客了,太兴奋了。” 郭晓五官硬朗,穿着红色绣白玉兰的褙子,褐色长裙,站在温柔的郭暖身边更显飒爽。 何丰心想:“看来秦氏对两姐妹还是挺不错的。这样也好,要不然依这两姐妹的心机,在秦式面前过不了三招。也许这样更好,无知者更快乐。” 何丰笑着说:“我还不知道你姐姐的性子?我们府上没这么多讲究,你随意些。” 郭晓不敢把这句话当真,虽然和何丰常常见面,但是每次见何丰,郭晓就觉的自己那点小心思被何丰看的透透的,从来不敢在她面前造次。郭晓正想说两句客气话,就听自家姐姐接了话。 “就是,你随意点。何姐姐人很好的。” 郭晓勉强一笑,感觉头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心里吐槽:“能仔细听你说话的人,你看着都是好人!还叫人家何姐姐,明明人家比你还小一岁。” 何丰这才觉得有意思了,没想到平常爱扒八卦的郭晓在郭暖面前是这样的!妹妹护着姐姐,两个姐妹的感情还挺好的。 何丰道:“我娘今儿去赴长安长公主的宴了,没在府上。我们直接去我的院子好不好?” 郭晓伸手一掐欲说话的郭暖,问道:“真是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你了。还劳烦你推了长安长公主的宴会。” “没事这几天身子不爽利,本来没就打算去。你们来了,正好陪陪我,感觉整个人都要长苔藓了。” 一番话说的三人都笑起来。 进了何丰的知节院,郭暖扑到软榻上窝着,一点也没有在外的才女形像。 身后的郭晓眉头皱的都要打成解了。 何丰觉得有意思极了。何丰没有兄弟姐妹,堂姐妹表姐妹又远在老家,多年不联系。何丰有点羡慕这种不掺杂念的姐妹情。 何丰问:“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点心,给你们准备了马蹄糕和蜜枣糕,还有今年的新茶,你们尝尝。楚楚,你去把东西端上来。” 这次郭暖赶在郭晓推辞之前就说:“我都喜欢吃,我不挑的。” 何丰突然觉得郭暖有点萌,想摸摸她的头,手不由地有点发痒,蠢蠢欲动。 郭晓见何丰怔怔的,不说话,还以为郭暖的话得罪了何丰。吓得有点慌,急急拉了拉郭暖,“姐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客气?” 郭暖一脸的理所当然,“又不是在旁人家,这里可是何姐姐的家,客气什么?” 郭晓都要被气笑了,以前没看出来自家姐姐脸皮这么厚。 何丰根本没听到她们姐妹两个的小官司,顺从自己的意愿,右手放在郭暖的头顶,一下一下顺着摸。 郭暖开始还瞪大眼死劲往自个儿头顶瞅,后来就微微眯上眼,露出满足惬意的表情。 郭晓小嘴微张,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何丰竟然在摸姐姐的头!自家的蠢姐姐还任由人家摸! 郭晓突然想到,何丰不会爱好不同吧?不会是传说中的磨镜之好吧?想到这,郭晓大声说道:“姐姐,你不是有话跟何姐姐说吗?” 何丰很自然地放下满足了右手,摆出聆听的表情。完全不知道郭晓脑补了些什么。 郭暖听了郭晓的话,终于想起自己来的意图。就吧啦吧啦地跟何丰一通说. 郭晓则暗自松了一口气,有这么个单纯的姐姐还真是累。以后还是少带姐姐出来吧,万一何丰真的有不同寻常的爱好,她可拦不住。 何丰听着郭暖东一下西一下的话,展现了强大的搭话能力。一边发自己的呆,一边不时应答一声。 郭暖聊的很畅快。好久没有人能专心听她讲话了! 一场诡异的对话就这样展开: “何姐姐,你不知道,郭明可真讨厌啊。她竟然想让我替她嫁给那个什么王朗。凭什么啊,我又不认识他,被他抱的人也不是我。好没道理,对不对?” 何丰随意应了声:“嗯” 郭晓则在一旁盘算怎么让母亲答应别让郭暖和何丰交往。 郭暖得到回应,就继续下一个话题,“娘这旬给我布置了好多功课,明明都不用我亲自作诗,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 “你娘是为你好。” 郭晓继续想办法。 …… 等到杨氏赴宴,三人还顾自聊的很和谐。 杨氏打量着三人,自家女儿在跑神,穿青色衣服的柔弱姑娘在颠颠地自个说话,另一个就皱着眉头一脸为难。杨氏清清咳一声,“嗯” 何丰这才看见门口立着的娘亲杨氏,欢快地跑过去腻着,“娘,你回来了。” 郭暖和郭晓也急忙走过来行礼,“郭暖,郭晓,见过何夫人。” 杨氏笑着应到:“好孩子,留下来吃晚饭吧,给你们做烤全羊。” 三人俱吓了一跳,才发现天都黑了。 郭暖和郭晓急忙推辞,“多谢何夫人厚待。只是临出门前,母亲特交代要早点回去。一不留神就到这时候了,不能再打扰了。” 杨氏也没强留,对她们说:“何丰这孩子朋友不多,你们要是有空可以常来。” 一句话说的郭暖脸上放光,这里有人听她说话,有好吃的,还有人续茶,简直太好了。应诺道:“谢谢伯母,我们会常来的。” 郭晓一听自家蠢姐姐都把“何夫人”改成“伯母”了,只得也诺诺地应承了。却打定主意要拦着姐姐千万别来。 何丰这才觉得不对劲,自己又没得罪郭晓。郭晓干嘛皱着个眉头,老大不乐意。搞得好像自己虐待了她似的。 送两人离开之后,何丰就问杨氏,“娘,郭晓怎么了?” 杨氏怎么会知道,给了女儿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悠悠地走了。 留下何丰满头的雾水。 第二天,天还没亮,何丰窝在温暖的被窝里赖着不起,任凭杨嬷嬷把嘴都说干了。 楚楚突然跑进来。 杨嬷嬷大声训斥到:“跑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谁让你进来的?” 吓得楚楚一哆嗦,连忙禀告:“小姐,是有急事。” 何丰慢吞吞地问:“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 “李现李公子的父母过世了!” 一句话把何丰炸了起来,“怎么回事?不是只是寻常的伤寒吗?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楚楚答不上来,“奴婢也没有听仔细,外面的丫头婆子都这样说。” 何丰把被子一掀,提拉着鞋,就喊到:“赶快给我梳妆,挑件素服。快点。” 整个知节院都动了起来,片刻就把何丰打扮的妥妥贴贴。 一路上,整个何府的丫鬟婆子都在说这个消息,杨嬷嬷喊住一个身形胖硕的婆子,“李婆子,你过来。李现公子的事怎么回事?” 这个婆子怯怯地望了何丰一眼,低下头回答:“具体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原来李公子父母确实得了伤寒,也不太严重。李公子把自己身上的银子都给李老爷。” “谁知道,李老爷没有去请医生抓药,拿那些看病银子去……去赌了。结果当然是全赔进去了。没药,病当然好不了。李公子还不知情,以为没事。” “昨个晚上李公子下了学堂去给父母请安,才发现,李老爷李夫人就剩一口气了。忙活了一晚上,还是没救过来。李老爷李夫人就那么去了。”说完,还用帕子捂着眼,装模作样地哭了几声。 何丰简直说不出话来,竟然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又有点心疼李现,摊了这么一对不着调的父母,什么好都没落上。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到了杨氏的荣和堂,何丰问起这件事。杨氏跟路上那个婆子说的差不多,只是多了李现昨天晚上来求助的细节。 何泽钧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看来是忙活了一晚。对何丰和杨氏说:“先吃早饭吧,一会还得去李府吊唁。” 何丰问道:“灵堂,丧事都准备好了?” 杨氏抱怨道:“忙活了一晚上能不准备好吗?总不能别人来吊唁,白绫还没挂吧?你父亲一宿没休息,李现那孩子也是可怜,他父母这么一走,下届的科举是不能参加了。你爹还想着让他今年下场试试的。” 何丰也没办法,父母去世,李现得服三年丧。错过这一年,三年后的那场估计也得错过。一下子六年,李现那时候都得二十二了,成家立业都得耽误了。 ☆、第十七章 等李现的奴仆李山来报过丧之后,何府一家三口坐车去李府。 何丰安慰父亲:“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生老病死,谁都控制不了。” 何泽钧拍拍女儿的头:“我不是烦这件事,李现为父母服丧是孝心。我这个当夫子的欣慰还来不及,怎么会烦呢?再说,男子汉大丈夫,成家立业并不局于年少,多一份阅历,说不定以后会走的更顺。” 何丰更奇怪了,“是朝堂上的事吗?” 看着女儿好奇的小脸,何泽钧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不告诉她,何丰会一直追问;何泽钧又不太想告诉何丰这件事。 关键的时候,还是杨氏给何泽钧解了围,“宝啊,你去了李府,一定要好好安慰李现。他的父母纵有万般不好,现在都不在了,李现肯定会很伤心。说不定还会责怪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孩子最容易钻牛角尖了。 何丰瞬间明白父母这是不想让自己追问,乖乖点头。 李府原来也是出过一品官的,只是李现的祖父李阙冕体弱多病,受不了案牍之苦,只能在家里管理家业。偏偏身体羸弱,李阙冕膝下只有李现的父亲李韫一子,家人生怕李韫长不成,很是宠爱。李韫被宠成一个纨绔子,整天往赌坊跑,家业也就慢慢败光了。 到了前两年,原来在仕子巷的大宅子被堵出去了,还是何泽钧不忍心小小的李现跟着父母受苦,才给他们置办了帽子胡同这里的三进宅子。地契之类的也不敢给李韫,何泽钧自己握在手里。 李府全部挂白,一点声音都没有。 李山引着三人进去灵堂,两个大大的黑漆棺材把厅堂占得满满的。披麻戴孝的李现呆滞地跪在一旁,见三人进来,只是鞠躬致意。 何泽钧领着杨氏和何丰给李现的父母上香,烧纸钱。 何丰看着冷冷清清的灵堂,心底发寒,问陪同的李山:“亲戚没来吗?” 李山低着头,讪讪地说:“老爷早些年争家产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亲戚们都报过丧了。” 何丰了然,这是仇结大了,人家不来。 又问:“那左邻右舍呢?” 李山的头低的更低了,“太太从来不让我们跟邻居们来往,说……说是再怎么自甘下贱也不能跟卑贱之人来往。然后被右边的朴夫人听见了。” 何丰简直冷汗都下来,李夫人真是奇女子啊。李夫人是扬州知府的庶女,嫁过来的时候,娘家婆家都不错,不免身高自傲。后来家境落败,李夫人也是放不下架子,既管不住李老爷,也不敢和离让娘家蒙羞。就这样委委屈屈地过了一辈子。 这对夫妻也挺般配的,都是窝里横的,只敢在李现身上剥削两三两银子。只可惜了李现。 何丰默默地跪在李现旁边,帮着李现给夫妻两个烧纸钱。一上午过去了,只来了何泽钧三人。 何泽钧三人就这么坐着自己发自己的呆,谁都不干扰。 这种情况下,何泽钧就跟李现商量只停灵七天,然后派几个人陪李现扶灵回老家泰安。 李现的话更少了,回答的时候也只是“好”,“听师父的”轮流换着来。 何丰有点担心,找到李现,“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这个样子,是想陪父母一同去了吗?爹娘很担心你,知道吗?” 李现还是不说话。 何丰有点急了,轻轻推了他一下,好像打开了某种开关似的,李现突然哭的很厉害。不一会就满脸都是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何丰连忙把自己的帕子递给李现。 李现说了声“谢谢”,接过帕子,用力醒了下鼻涕,抽噎着说:“我是不是很坏?” 何丰满头雾水,“什么?” 李现大声重复:“何姐姐,我是不是很坏?” “为什么这么说?” 李现近似低喃:“我曾经盼着他们两个死。真的,小的时候,每次赌坊的人来催债的时候,我都吓得发抖。每次父母吵架的时候,我都不敢吭声。我有好几次都在想他们要不是我的父母就好了。如果师父师娘是我的爹娘就好了。” 李现整个人都不太对劲,神情恍惚,两眼没有焦点,只是愣愣地看着前面说话:“后来长大了,他们还是那样,甚至变本加厉。明明祖上的产业都败光了,还是不肯收敛。爹要赌博,娘要买首饰,每次回家身上的银子都要被他们搜去。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父母。” 李现用袖子擦了把眼泪继续说:“我没想到会这样,真的。我只是以为他们又想法设法要银子,一回来就把身上的银子给他们了。我真的没想到,他们是真的病了,而且竟然还把看病的银子也祸害了。” “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如果我早劝劝他们就好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 这孩子还真像杨氏说的那样钻牛角尖了。 何丰厉声呵斥:“傻瓜!不说生恩不如养恩,你说你不孝顺置我父亲何地?难道我父亲竟然教出一个不孝顺的弟子吗?” 吓得李现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何丰又把声音放柔,摸摸李现的头。“你啊!谁不想有一个疼自己爱自己的父母?谁不想要一个和睦美好的家庭?自己没有还不能羡慕一下吗?再说,他们会听你的劝吗?你祖父祖母、我爹娘都劝过他们,他们听了吗?难道你觉得自己的分量比你祖父祖母和我爹娘都重吗?” 李现继续摇头。 “你不是不劝,不是阿意曲从。只是你看的太多了,明白你的父母根本不会听你的而已。你没错,错的是你的父母。你办了你自己该做的事,没有人能指责你。”何丰用尽全力宽李现的心。 李现那双泪水洗过的眼睛亮晶晶的,无辜又纯粹。 何丰伸手抱了一下李现,“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父母、你、我每个人都不能例外。既然他们选择用那些银子去赌博去买首饰,他们就应该承担会死的结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现点点头,心里舒服多了。“谢谢何姐姐。” 何丰回去就跟何泽钧和杨氏提了这件事,杨氏感叹道:“越是内向的孩子,越多思。想着想着就想歪了,我们挖都挖不出来。幸亏你跟李现的感情还不错,要不然真怕李现被这件事毁了。” 何泽钧还是往常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何丰却看见何泽钧端起剩了茶渣的杯子喝了一口。这喝的是哪门的茶? 何丰寻思着该怎么打探一下,杨氏就说:“宝啊,你忙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休息吧。” 何丰撇撇嘴,每次不想让何丰知道的事,都是这套说辞。 看见何丰走远,杨氏拍了一下何泽钧,“你能不能用点心?老是这样心神不宁的样子,女儿看不出来才奇怪!” 何泽钧讪讪地把茶杯放下,吐出嘴里的茶叶。“一想到有人在觊觎我的乖宝,我就心里不畅快!这才送走一个王朗,又来一个宋麒星。还没完没了了!” 杨氏瞪了何泽钧一眼,“你还能把宝留一辈子不成?” “哼!”何泽钧更气了:“我怎么不能留自家宝一辈子了?宝可是咱们唯一的闺女,是要招婿的。宋麒星是长安长公主的独子,怎么都不会允许他入赘咱们家的。还不如王朗呢。而且不论是宋家还是长安长公主,我们都惹不起。万一宝受了什么委屈,吃亏的肯定是宝。想想这种情况,我连觉都睡不着。” 杨氏懒得理他,“你有琢磨这个的功夫还不如给李现多规划一下,李现这孩子多苦。再说,如果李现将来成材了,还不帮衬我们家宝一把?” 何泽钧说:“那就双管齐下好了!你就借口想多留宝两年,推了这门亲事。李现那我会多注意的。” 杨氏无奈地回了个“行!” 李现的父母刚过头七,李现就来托李山来辞行。 “怎么走的那么急?”何丰问。 李山恭敬地答道:“我们家公子觉得天气渐热,老爷夫人的遗体存不了太长时间。京城离老家泰安又有段路程,还是早点让老爷夫人入土为安为好。” 何丰一想也是,就点点头。 杨氏关切地问:“什么时候启程?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还差什么,就来跟我们说。跟我们做师父师娘的不用客气。” “怎么会跟您客气?公子总说何老爷何夫人待公子恩重如山,怎么都不足以报答。东西公子早就准备好了,明天辰时一刻出发。公子还特别嘱咐让老爷、夫人和小姐不要去送行了。过三年就能相见了。” 杨氏嗔怪:“这话说的,三年不能见面呢!还不抓紧时间见见?听我的,明儿辰时二刻在京城北门见,从运河坐船去,快。” 李山没有胆子反驳,只得唯唯诺诺地离去。 第二天,天微亮,杨氏就把整个何府闹腾起来。赶车的,牵马的,拿东西的,梳妆的,一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 三人早早就到了北门外,等着李现过来。谁知李现只是在远处下车跪下冲这边磕了三个响头,头都磕青了,擦了把脸上车就走。等三人反应过来,李现的马车都走远了。 ☆、第十八章 杨氏有感动有气愤,感动李现的真情流露,气愤李现的躲避。自家给李现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都白搭了! 何泽钧则二话不说直接派人把东西送过去,李现家就在泰安又逃不了。 杨氏看着都出城了,天又还很早,就直接拽着何泽钧和何丰去了白马寺。 白马寺香火极旺,来拜祭的人有垂垂老矣的老翁,也有活泼可爱的孩童,有含羞带春的未婚男女,也有举案齐眉的夫妻…… 这也是何丰最喜欢的环节,观察众人的神色形态,猜他们到底想什么,来白马寺祈求什么? 那对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女肩挨肩,谈笑风生,好不亲密。看起来没有没什么忧虑的,那他们来白马寺干什么呢? 何丰知道自己鬼鬼祟祟跟在人家后面很是不妥,可是真的很好奇啊。两人举止谈吐都是标准的贵族风范,偏偏身后没有丫鬟小厮。 两人越走越偏,路上行人也越发稀少。何丰心里打鼓,按理来说何丰并没有刻意隐藏,只要两人有丝毫的警惕心就能发现何丰。甚至何丰还等着两人过来询问何丰为何跟着他们,可偏偏两人只顾着对方。 何丰犹豫片刻,决定回头。万一对方是刻意引诱,何丰只带着杨嬷嬷和楚楚两人,难保不会出现什么事故。 何丰刚返身走了几步,就有两个人拦住前路。 何丰心里咯噔一声,埋怨自己好奇心为什么这么重!好奇心害死猫这么通俗的话都不懂。 对面领头的人率先开口:“姑娘,我没有恶意。看姑娘跟了鄙人父母一路,想来问问缘由。” 何丰一下子涨红了脸,太丢人了!想到输人不输阵,何丰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我什么时候跟着你父母了?再说你一个男子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拦截我们弱女子,是不是心思不纯?” 对面的公子还没来的及开口,身后穿着褐色袍子的小厮样的男孩站出来大声喊到:“你简直是无理取闹!我们公子明明看着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家夫人和老爷,你倒是恶人先告状!泼妇!” 何丰的脸烧的更厉害了,楚楚马上反驳:“你们家公子和我们家姑娘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厮在这里说三道四的了?” 何丰马上给了楚楚赞赏的眼神,就瞄到对面那人瞪了他们家小厮一眼。 何丰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套路啊! 那对中年男女肯定和面前的男子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想来搭话! 何丰细细地打量他,身穿玄色宽袖袍子,搭着一条橙黄色绣云纹的腰带。身材修长,蜂腰猿背,应该是自幼习武,身板硬朗。五官也是棱角分明,稍显细长的剑眉跟黑黢黢的眼瞳让整个人精神不少。英挺的鼻梁下是红褐色的嘴唇,典型的武将家公子哥的形象。 刚训斥完小厮的男子一看何丰的上下扫的眼神,下意识就挺直腰板,头顶的幞头也随之晃动一下,好像更精神了似的。 何丰憋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明显的搭讪。 何丰清清嗓子,说:“刚才那对夫妻是你的父母吗?” 那人一下子紧张起来,眼神直往上飘,磕磕巴巴地说:“是,……是吧,嗯,是我父母。” 何丰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吗?那我去跟令尊令堂去道歉吧?好像打扰到他们了。” 那人意识到何丰知道怎么回事了,神色一整,“鄙人宋麒星,长平长公主和骠骑大将军之子,现在父亲手下任先锋。” 这番话明显是相亲必备啊,这是毛遂自荐啊!何丰乐了,问:“还有吗?” 宋麒星头一昂,很是神气,“没有了。” 何丰开玩笑,“可是我想招赘啊,你行吗?” 感觉宋麒星头上的幞头都耷拉了下来,低声问:“必须招赘吗?成亲之后,我会待令尊令堂为亲生父母,绝不会怠慢!” 杨嬷嬷一听对话越来越不像样,马上插话:“小姐,老爷夫人还在大雄宝殿等您呢,我们快过去吧。” 何丰当然理解杨嬷嬷,何丰的行为传出去能得一个轻浮的罪名。何丰瞄了眼目含期盼的宋麒星,悠悠地带着杨嬷嬷和楚楚从他身边走过。 何丰真是没想到这次出行还能认识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也没想到长安长公主那么一个严肃的人竟然有这么活泼的儿子。 遇到这么好玩的事,何丰看到大雄宝殿两侧的形态怪异的十八罗汉都显得比平常和蔼的多。杨氏看自己宝贝女儿一进殿,就到处张望,赶紧把何丰拉倒软垫上跪下。“你可真是你爹的好女儿,跟你爹一个样,不尊神佛是会遭报应的!” 何丰满不在乎,“我没有不敬神佛啊,只是想看一下好多天没见老人家了。想先看看佛祖他老人家有没有变化。” 杨氏又舍不得责备何丰,只能嗔了何丰一眼,“还不给佛祖磕个头,赔罪!” 何丰乖乖给佛祖磕了个头,心里默念:“佛祖,佛祖,我不求能要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只求父母事事顺心。信女何丰给您磕头了。” 出了大殿,杨氏悄悄地问何丰:“宝,你是不是求一个如意郎君啊,你悄悄告诉我,不跟你父亲说。” 何丰简直对自家时而睿智时而单纯的娘无语了,真是谜一样的女人啊。何丰又很羡慕,只有被人宠爱的人才能有这种心态吧。何丰也这样问了:“娘,你真幸福,有宠爱你的爹娘,专情的爹,又有我这么可爱聪慧的闺女,你简直是人生赢家啊。” 杨氏都被气笑了,点点何丰的头,“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夸自己聪明伶俐吗?” 何丰厚着脸皮腆着脸笑,“这都被娘看出来了。” 两人笑了一阵。 杨氏好不容易止住笑,叹了口气,“人生怎么可能一帆风顺,你只看见你娘我现在过得不错。你外公现在就守着你外婆,那是你没看到你外公年轻的时候。” “你外公在外领兵,你也知道武将领兵,家眷要留在京城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你外婆年轻的时候就独自留在京城孝顺公婆,抚养子女,有事的时候还要出面到处给你外公打点上下。一片真心,到最后换来什么,一个侯爵夫人的位置?你外公在外领兵三十年,回家的时候庶子的儿子都大了。要不是你亲舅舅有出息,估计你外婆晚景堪忧。” 何丰没插嘴,杨氏只是找个机会抱怨一下,并不需要何丰多嘴。 杨氏继续说:“小的时候只见过你外公几面,都是他来京述职的时候。你外公会带着庶子和庶女过来,他们在边疆没有正经主母教养,不知天高地厚,刚来第一天就想抢我的裙子首饰。被我揍了一顿才老实了。” “你外婆觉得这样下去不好,想在你大姨妈和我之间选一个去边疆镇着那堆人。我是你外婆第二个女儿,上有端庄贤淑的大女儿,下有幼稚活泼的小女儿。你外婆就选了我,年纪大不会偏向外人,心思手段都算得上上乘。” 何丰有点心疼杨氏,谁知杨氏一点都不在意,反而拍拍何丰的手安慰何丰。“你娘我没事,危机总是伴随着机遇。到了边疆,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把府上的莺莺燕燕调理妥当。可是你外公是典型的大男人,才不管内院有什么变化。” 顿了顿,“直到有一次你外公在战场上受伤,我到处去托人稳住了局面。你外公病愈之后才发现你娘我有些才能,才重视起我来。外人传的你外公视我为掌上明珠,其实这才是真正的缘由。当时我就下决心要找一个内外兼修的文人做夫君。” 自小何丰接触的男子不是做文官的叔伯,就是温文尔雅的世家子。再说何丰也是只看这些人的外貌举止,又去哪里看他们的内里,所以何丰不懂杨氏说的。但对自己不懂的事,何丰也不会贸然插嘴。 杨氏两眼无神,没看何丰,就是漫无目的地看着前面。“找个如意郎君还不算完,还得找一个善解人意的公婆。不求公婆站在自己的身边,只要他们不要找茬就很知足了。这也不算完,还得子女顺畅。一旦膝下没有子嗣,就有无数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你,还有人打着为你好的名头来给你荐美,真是恶心!公婆为难也就算了,最无助的是娘家的人还来凑热闹。” 何丰没想到杨氏还有这么绝望的时候,想想就感觉窒息,“娘,我们别说这个了,怪伤感的。” 杨氏反而不干,“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嫁给你父亲,真的。” “当时我整个人像着了魔一样,甚至想找个绳子往房梁上一抛,一死了之。还是你父亲发现了我情况不对头,干脆利落地求了京官,跟娘家婆家都断了联系。直到我生下了你,才恢复了联系。你祖母再记恨我,我也不在乎,有你父亲心疼我就够了。”杨氏的脸颊浮上两片红霞,漂亮极了。 ☆、第十九章 红晕的脸颊,迷离的眼神,杨氏现在的样子跟怀春的少女没有两样。 何丰都来不及劝慰,就觉得被塞了一嘴狗粮,噎得慌。又想起王朗,是良人,却是别人的良人。何丰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王朗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了。 何泽钧现在刚刚迈入不惑之年,温文尔雅又有身居高位的威势。背着光走过来的时候,何泽钧仿佛整个人都在放光。 何丰都被晃花眼了,别提杨氏了。 杨氏颠颠地快步迎上去,含羞带怯,完全没有刚才的哀怨。何泽钧把杨氏耳朵边的碎发别在后面,问:“许了什么愿?” 杨氏殷殷切切地看着何泽钧:“许咱们家宝能找一个好夫君。” 何泽钧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咱们家宝还小呢,急什么?” 杨氏似喜似嗔,“总要提前挑,万一别人都挑完了,尽剩下些歪瓜裂枣怎么办?” 何丰貌似埋怨地插嘴:“给我找夫君,当然是我做主喽,你们急什么。我还想多陪陪爹娘呢。” 哄得何泽钧和杨氏都眉开眼笑。 何泽钧一高兴就说:“你们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去逛逛首饰衣料,我付钱。” 何丰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开心极了。大喊:“谢谢爹。我们现在就走,不想在这里吃素斋,我要去食味斋吃佛跳墙。” 杨氏也很久没出去吃饭了,积极响应:“好呀,再点个狮子头和生鱼片,你爹最喜欢吃了。” 话音一落,何丰就看见自家爹娘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何丰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赶紧喊:“咱们快走。” 食味斋是一个江南人开的,南方菜做的很地道。许多在京为官的南方人都会来这里吃点家乡的口味,再和南方老乡说几句家乡俚语,略解乡愁。 正是晌午,食味斋一楼座无虚席,二楼的包间也没有了。何丰三人都很扫兴,好不容易出来吃一次,还遇到这么火爆的时候。店小二生怕得罪贵客,不迭声地赔罪。 这时,二楼乡音间门开了,出来一个锦衣玉带的男子冲何泽钧行了一个礼,“何伯父,我们这里还有空位,要不跟我们挤挤。” 何丰定睛一看,竟然是上午遇到的宋麒星。大为感叹,不知道这真的是巧合遇到还是宋麒星时刻关注着何丰一家人。 何泽钧显然不乐意,怎么能让自家女眷和一帮糙汉子混在一起吃饭,想想就膈应。推辞道:“不必了,我们已经定了如意馆,就不必麻烦贤侄了。” 宋麒星连忙说:“怎么能说麻烦呢,服侍何伯父乃小侄的荣耀。还请何伯父赏个脸。” 何丰一听就知道要糟,何泽钧最不喜欢别人拿话将他了,不过何丰也没插嘴,宋麒星这小子又跟自己没关系。 果然何泽钧语气一沉,低声说:“今儿个我还就定了如意馆了。” 宋麒星的笑都僵在了脸上,还得扯起嘴角,陪笑道:“都是小侄不会说话,本是一番好意,竟然惹得伯父生气了。小侄在此给您赔罪了。” 这里动静这么大,旁边的包间纷纷派出人偷偷观望。何丰见了就悄悄拉拉何泽钧的衣摆。何泽钧意会,摆手带着何丰和杨氏离开。 上了马车,何泽钧大声责问何丰:“你是怎么认识宋麒星的?” 何丰还没回答,杨氏就憋不住了:“那位公子就是宋麒星啊?行为举止都很不错啊。” 何泽钧更生气了,“哪里不错了?举止轻浮,竟然还想跟我们一起用饭!简直不知所谓。” 杨氏一点都不在乎何泽钧的怒气,悠悠地道:“只要咱们家宝喜欢,我就同意。” 何泽钧暴怒,喊到:“宝,你选一个。你到底是选那个小子还是选我?” 何丰都要惊呆了,完全不懂事情的怎么发展成这样的。连忙安抚何泽钧:“爹,他是哪个?怎么能和您比?我今才见他,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更不会说要嫁给他了。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都听爹的。” 何泽钧这才安下心来,缓缓情绪,又问:“那你刚才为什么拽我?应该大声训斥他一顿,给他点颜色看看的。“ 何丰无语。 杨氏斜了何泽钧一眼,“幸亏咱们家宝拽了一下,要不然你是骂痛快了,我和宝就要成别人的谈资了。肯定会有人说咱们家宝和宋麒星有瓜葛。你还想闹得满京城都知晓了?” 杨氏这番话又把何泽钧的怒火点燃了。 何泽钧一拍大腿,呵斥道:“原来那个臭小子打的是这个主意!差点上了他的当!别让我再遇到他!” 杨氏毫不客气地拆台,“你能干什么?你是能仗着自己的长者身份打宋麒星一顿还是去跟骠骑大将军比划一下?” 何泽钧的脸更黑了,“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杨氏理直气壮:“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万一没劝住你,你干了蠢事,我们也要遭到连累。” 何泽钧不想再跟杨氏理论,直接对何丰下令:“你以后不要见宋麒星了,如果他纠缠你,你跟我说,我倒要问问骠骑大将军是怎么教养孩子的!” 何丰乖乖应是。私下里却偷偷问杨氏:“爹怎么了?以前王朗的事他都没有这么生气。” 杨氏促狭地说:“你爹啊,这是想扳回一局。这是陈年旧事,有一次你爹弹劾骠骑大将军也就是宋麒星的爹,没想到骠骑大将军深得圣恩,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当大将军上战场杀敌。” “本来这也没什么,就是骠骑大将军在下朝的时候专门冲你爹道谢,你爹心里憋屈却还得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之后,一旦关系到骠骑大将军,你爹就非得找找茬。这次宋麒星那小子自己撞上来,你爹非得好好磨磨他。你也别担心,只要宋麒星熬过去,你爹一定会同意的。” 本来何丰还听的兴致勃勃,一听后面的话,满头黑线:“娘,我跟他真的没关系,我不喜欢他。” 杨氏一脸“我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瞒得过我”的表情,“你现在不喜欢他,但是我看的出来你对他很感兴趣,好奇是喜欢的引子。不过,宝啊,你要记得你外婆的教训,武将夫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何丰悄悄瞄何泽钧,看他一脸闭目养神的模样,大声说:“我才不喜欢宋麒星。” 何泽钧马上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何丰,“宝,一会儿你多挑两样首饰,我看你这两天戴的步摇都旧了。” 何丰甜甜地说:“谢谢爹。” 何泽钧很是受用,杨氏摸摸手臂,摇摇头。 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三人吓了一跳。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宋公子,你没事吧?怎么好好地从马上掉下来了。马也没惊啊!” 何丰看见何泽钧嘴角弯弯。 瞄见何丰看过来,何泽钧努力把嘴角的笑意压下,清清嗓子,端起茶盏喝口茶,很是惬意。 这个腹黑爹!何丰敢打赌,刚才何泽钧肯定知道宋麒星跟着自家的马车,故意让何丰说给宋麒星听的。 不过也没关系,何丰本来就不喜欢宋麒星。 何丰不在乎,可宋麒星在乎啊。 听到何丰那句“我才不喜欢宋麒星”,宋麒星心都碎了。 宋麒星从来没有喜欢过女孩子,亲戚家的女孩子都是娇娇弱弱的样子,看着就不爽快。何丰不一样。 宋麒星是郭次辅家的花园见到何丰的,娇嫩艳丽牡丹都比不上何丰的姣好容颜,真真是应了那句“人比花娇”。宋麒星的心就像是被羽毛轻刮了一下,痒痒的。从那一刻起,宋麒星就时刻关注着何丰。 后来听说有人落水了,宋麒星吓了一跳。生怕是何丰,拔腿就往湖边冲,还是看着湖里姑娘衣服颜色不对,才刹住脚。 宋麒星干脆爬到花园不远处的楼阁,从高处张望。就看到何丰拉着一个姑娘,说了一番话,就看见那个姑娘跑了出去。 后来才知道那个姑娘是威远侯府的五姑娘,跟救人的王朗是亲戚。何丰肯定是劝王五娘回家搬救兵。 多么机敏的姑娘?宋麒星越想越觉得何丰不凡。回家就让母亲长安长公主提了一口。 长安长公主是见过何丰的,也觉得不错。两人一拍即合,定了日子设宴。请了一堆人,趁着人多试探一下何丰的母亲的口风。 结果还不错,杨氏虽然没立即答应下来,但是也没有拒绝。 宋麒星正高兴呢,就听见自家爹轻轻说了句“我跟礼部侍郎有旧怨。” 宋麒星简直想大逆不道地给自家爹一下。跟谁结仇不好,非得跟何泽钧结仇。 宋麒星跟长安长公主撒娇卖萌一番,长安长公主就对爹发令,让他去跟何泽钧和解。 谁知冤家宜解不宜结,何泽钧根本不瞄自家爹一眼。本来没什么,何泽钧一听宋麒星想求娶何丰,马上翻脸,扬长而去。 宋麒星实在没办法了,才决定自己追求何丰,听说何泽钧很是疼爱何丰,只要何丰答应了亲事,何泽钧不是问题。 ☆、第二十章 马车刚停,就听见一管子悦耳的男低音,“何兄,没想到今儿竟然在此碰到你!” 何丰亲眼目睹了何泽钧变脸的过程,本来愉悦明亮的脸瞬间飘来阴云,下车的时候又换上爽朗的笑声,“我也没想到这么巧,才见了令郎又碰见宋兄。” 何丰一愣,又听那人笑着说道:“本来内人就想如意馆做的鲤鱼,说家里做的总是有点腥。就定了今儿个出来一满口腹之欲。” 杨氏倒是抿着嘴笑的很开心,给何丰戴上帷帽,拉何丰走下马车。 一下马车就看到早已见过的长安长公主,也戴了嫩粉绣金丝的帷帽,看不清脸色。举止倒是热情,亲热地携着杨氏的手臂,语气亲昵:“好久没见丰儿了,越□□亮了。” 何丰忙给长安长公主行晚辈礼,长安长公主伸手就把她自己手腕上的金镶玉孔雀纹的手镯褪下来,给何丰戴上。 真是太热情了!何丰有点接受不良,连忙推辞:“无功不受禄,这礼物太贵重了。何丰不能收。” 长安长公主嗔到:“你这孩子,长者赐不敢辞,怎么长大了反倒跟我生疏了。” 杨氏也笑,“我们家宝这是怪你老不来看她。” 长安长公主轻拍了一下杨氏的手臂,“你呀,一张利嘴怎么都不肯饶人。丰儿,快收下,别让娘说我的嘴。” 何丰突然明白自己还是脸太嫩,大方向长安长公主道谢:“那何丰就愧领了,谢长公主惠赐。” “这才对嘛。” 这时,宋麒星突然窜过来,“娘,伯母,世妹,咱们上楼去吧,我都安排好啦。” 一听这话,何丰脑袋上的筋都开始跳了。这小子真是个狗皮膏药,还甩不掉了! 旁边的何泽钧估计也烦的不行,拦到:“还是不要麻烦了,就不要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 骠骑大将军也推,“这有什么麻烦的。相请不如偶遇,这都是缘分,人多还热闹些。” 这磁性的声音,何丰不由自主地细细打量骠骑大将军。这还是何丰第一次见到,身高八尺,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周身没有雕饰,只是在腰间围了一条宽条同色束腰。脸庞宽正,长眉入鬓,眼睛炯炯有神,很是干练。 说来骠骑大将军也是一位传奇人物,名宋荥,出生荥阳,家中世代习武。宋荥十二入伍,隐名宋明。从微末小兵做,十五就被封为先锋。接旨时害怕背上欺君之罪,宋荥才吐露真名。先皇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赞赏有加。一时宋荥名声大噪。 宋荥二十时在蜀地大败苗疆,回京献俘时对长安长公主一见钟情,请旨赐婚。那时长安长公主恰好夫亡归家,先皇倒是乐的这门婚事,马上就下旨了。更奇特的是自从成亲之后,宋荥却急流勇退,安心在家不再出征。 为此,不知有多少闺中少女羡慕长安长公主。 外面宋荥的传闻都是他的赫赫战绩和宠妻如命,完全没提到他的外貌。何丰还以为骠骑大将军相貌平凡,谁知这一见,竟然发现宋荥竟然有管好声音! 何丰这次可真是羡慕长安长公主了,每天听着如此美妙的声音,应该很是愉悦吧。 宋麒星也开口劝何泽钧,“伯父,小侄倾慕伯父的大才久矣。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还请伯父赏脸。” 何丰有点嫌弃,怎么当父亲的骠骑大将军声音那么悦耳,当儿子的一点没有遗传上,还是一幅公鸭嗓! 宋麒星应该是注意到何丰的眼神了,竟然扯开大嘴笑了起来!何丰不由得闭了闭眼。 何泽钧不好再推辞,只得应了:“如此也好,听说贤侄的学问不错。今儿我就先考校一番。” 宋麒星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挺了挺腰板。 何丰不知道该是同情他还是同情他还是同情他。 一行人走进宋麒星安排的湖滨阁,临窗就能看见一片布满荷花的人工湖。墙上挂着一幅临江垂钓的水墨画,颇有意境,署名为临江翁。何丰没听说过,应该是个新人。房间中央是黄花梨木的八仙桌,造型拙直。何丰很是满意,看来宋麒星还是用了心的。 刚一落座,何泽钧就对女客说:“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我来付钱。” 宋麒星马上献殷勤,“怎么能让伯父请客,应当是小侄来。” 何泽钧这次没有推辞,直接应下,招来一旁的小儿,“上十个招牌菜,再来三壶上好的金华酒。” 宋麒星面不改色,执壶给在座的倒茶。 轮到何丰的时候,何丰却发现宋麒星的手都是抖的。 何丰心里暗笑,早就听说长安长公主虽然只有宋麒星一子,但是平常管教甚严,一月只有十两的月例银子。何泽钧这一顿饭得把宋麒星五年的私房钱都给花了。 一点完菜,何泽钧就招手示意宋麒星过来,“麒星,你过来。” 何丰抿嘴笑了起来,跟父亲斗!宋麒星不掉层皮才怪。 宋麒星应该也意识到了,悄悄瞄骠骑大将军。何丰也跟着偷偷看过去,只见骠骑大将军宋荥只是端着茶盏仔细欣赏,好像那个平凡的甜白瓷茶盏好像绘有绝世兵法。 何泽钧板着脸问:“麒星,你可有号?师从何人?” 宋麒星毕恭毕敬地答道:“只是幼时跟着先生随便读了几本书,后来就跟着父亲学武读兵书。无号。” 何泽钧怒声训斥:“做学问怎么能随便?什么叫“随便读了几本书”?你竟然无号,妄为读书人!” 何丰淡定喝茶,不给你点厉害看看,还真以为何家都好欺负不成? 宋麒星本就做好被刁难的准备,就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只说了一句话啊!宋麒星心里为自己掬一把同情泪! 长安长公主捏紧帕子,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满满都是担忧。 骠骑大将军则一挑眉头,插话:“何兄,这菜也上来了。我们要不先吃,吃完再接着训。” 何泽钧被噎了一下,他最讨厌宋荥这幅谈笑风云的模样,装给谁看呢!不过宋荥以为这么说,自己就会放过宋麒星这小子?想得美! 何泽钧瞟了宋荥一眼,沉声说:“宋兄,子不教不成器,不能这样放纵!你们先开席。既然你心疼不好意思训斥,我帮你一把!”扭头对宋麒星说:“读过《史记》没?” 宋麒星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哪读过《史记》?自幼习武,哪有功夫读书?刚说的“随便读了几本书”可不是玩笑话,是真的只读过习字的书《千字文》、《三字经》、《弟子规》之类的,后来就直接读《孙子兵法》、《料敌》、《治兵》、《六韬》一类的兵书,哪还有空读《史记》? 宋麒星很想大着胆子说自己读过,可是万一何泽钧真的考校一番,露馅了怎么办?思来想去,宋麒星还是乖乖回答:“没有。史书很少读,大多数是兵书。” 何泽钧眉头一皱,声音紧绷:“一本史书都没读过?。听你的意思,你自幼研读兵书?那我们就谈谈兵书好了” 宋麒星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是。 何泽钧张口就来,““杀人而安人,杀之可也”,何解?” 宋麒星也不含糊,答道:“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意为,战以仁为本,国之大,好战必亡。” 何泽钧一看没难住宋麒星,立马换题。宋麒星对兵书也是知之甚详,何泽钧几次三番竟然没有难住他。 何泽钧脸色更难看了。何丰看着形势不好,夹了一块剥好的虾仁放进何泽钧的碗里,甜甜地说:“爹,如意馆的虾做的还不错,您尝尝吧。” 何泽钧不好跟宝贝女儿摆脸色,摆出长辈架子对宋麒星摆摆手,“你兵书读的不错,史书还是要读一点的,对你有好处。” 宋麒星恭敬应是,却在站起来的时候看了何丰一眼! 何丰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见过这么没眼色、厚脸皮的人!何丰恨恨地瞪了宋麒星一眼,宋麒星竟然当着何泽钧的面对着何丰发呆! 何泽钧脸黑的都能滴出墨了!之后谁说话,何泽钧都不搭茬,只是狠狠地嚼着饭菜。何丰猜何泽钧是把宋麒星当虾仁啃了。 一顿饭吃得何丰胃疼,旁边是脸黑的跟碳一样的父亲,对面是愣愣看着何丰的宋麒星,旁边的杨氏跟长安长公主叙旧。何丰感觉吃的吃食都堵在胸口怎么都下不去,闷得慌。 终于回到家,何丰总算是松了口气。宋麒星简直是个赖皮货,生拉硬凑就是不肯走,还顶着何泽钧要杀人的目光护送三人回家。还美其名说“自己武力高强,能一打三,定能保护何伯父的安全。” 何丰想问问他,“你没看到你的何伯父拳头都握紧了吗?牙都快要咬碎了吗?” 然后,何丰就听楚楚说,何泽钧一回书房就摔了一套茶具,还是何泽钧最喜欢的那套白雪欺红梅的茶具。 何丰只能期盼宋麒星这个愣头青不要再出现了,要不然何泽钧肯定会被气出毛病来的。 ☆、第二十一章 晚上何丰也只是遣了杨嬷嬷去跟杨氏说了一声,何丰自己在知节院用晚膳。何丰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何泽钧的霉头。 杨嬷嬷回来的时候给了何丰一张郭次辅家的帖子,署名是郭暖。何丰打开一看才知道后天是郭暖的生辰,请几个闺中好友聚一聚。 何丰有点奇怪,秦氏不是不让郭暖接触外人吗?这个时候怎么还办起宴会来了,不怕穿帮吗? 何丰问杨嬷嬷:“送帖子的婆子没说其他的吗?有没有问问她郭暖还请了谁?” 杨嬷嬷回道:“听说,这次生辰宴郭大小姐只请了不到十个人,其中就有威远侯府的五小姐。” 何丰惊诧,竟然请了五娘,两个人应该不怎么熟才对。 夏日初至,气温稍稍有点高。何丰穿了一件家常的粉色半臂去荣和堂给杨氏和何泽钧请安。 杨氏应该刚起床洗漱,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井井有条地干着自己的差事。 何丰没让小丫鬟禀报,偷偷溜进内室。 没看到何泽钧,只有梳头婆子平嬷嬷在给杨氏梳发髻。杨氏从黄铜镜子里看到何丰模糊的身影,笑到:“怎么这么早就过来?” 何丰跑过来坐到杨氏身旁,撒娇:“娘,戴这个镶红玛瑙的步摇。一定很称您。” 杨氏从善如流地拿给平嬷嬷。 何丰问:“娘,爹呢?今儿不是休沐吗?” 杨氏细细看了看今儿梳的堕云髻,挥手让平嬷嬷下去。 何丰一看,就知道有八卦可挖,连忙竖起耳朵。 杨氏一看何丰的小样子就笑开怀。这一笑顿时让何丰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 何丰拉着杨氏的袖子,“娘,您笑起来可真好看,沉鱼落雁之貌也不过如此。” 杨氏伸出纤纤细手点点何丰的嘴唇,“今儿个是嘴上抹了蜜不成,这么甜!你爹啊,还在生气呢。输给大的,现在小的也难不住。你爹自尊心受挫,昨儿晚上一宿没睡好。一大早就出去找别人茬了。就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会撞上你爹了。” 何丰也无话可说,自家爹这个生气爱找茬的习惯何丰再清楚不过了。要不然昨天晚上专门没来荣和堂碍眼。 何丰想到郭暖的帖子,就对一旁的杨嬷嬷说:“杨嬷嬷,把昨个的帖子拿过来。” 杨氏好奇,“什么帖子?我怎么没收到?” 何丰把帖子递给杨氏,“是郭次辅家大小姐下的帖子,说是生辰宴。” 杨氏沉思片刻,问何丰:“你想去吗?郭府是个是非地,这次宴会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何丰也正是担心这个,“可是郭暖人也不错,她视我为好友,第一次相邀,我就推辞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杨氏一眼就看穿了自家闺女的小心思,似笑非笑:“你是想去吧?要不然你有千万种拒绝人,还能让郭暖待你更亲密的办法。现在你都开始跟我耍心眼子了。” 何丰连忙陪笑:“娘,我怎么敢?怎么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杨氏才不吃何丰这一套,直接说:“你想去就去吧。我上次见郭暖这孩子还不错,不是心机深沉之辈。不过她不害你不代表别人不害你。去可以,但只能待半个时辰。而且这杨嬷嬷要片刻不离身。” 何丰抱住杨氏的脖子撒娇:“娘,你最好了!” 杨氏瞪了何丰一眼,撑不住笑了起来。 到了生辰宴的正日子,何丰早早地给她自己挑选衣服首饰羽霓裳的靛青流仙裙,上面套了件天蓝的半臂,插了何泽钧新给的珍珠点钗。高高兴兴地带着杨嬷嬷和楚楚坐了马车出府。 刚走不一会,就听见了宋麒星的声音,“世妹,你这是去哪?我护送你去。” 简直是阴魂不散!何丰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抄起小几上的茶水就泼出窗。 听见外面宋麒星喊了“哎呦”一声,何丰开心的不得了。 后面宋麒星也没再说话,何丰也懒得理他。一路无事。 马车直接驶入郭府二院,早有一个未梳头的小丫鬟在那里候着,引着何丰一行人走进郭暖的院子。 院子大门上是一块翠绿竹制牌匾,书“果香苑”。三进的院子遍布盆栽,树木,炎炎夏日都不见颓唐。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让人颇觉清凉。 何丰刚进院子,王五娘和郭暖就扑过来一人抱住一个手臂。 何丰有点懵,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偏偏郭暖和五娘还不觉得,叽叽喳喳地跟何丰说话:“何姐姐,你终于来了。” “就是,何姐姐,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 两人一句接着一句,闹得何丰头疼。 何丰真想大吼一句,“安静!” 可是看着两人眼里的萌萌星光,何丰萎了,轻轻说了一句:“我这不是来了嘛,你们怎么凑到一块的?” 王五娘生怕何丰把以前她抱怨郭暖的话漏出来,赶紧插话:“还不是王朗的事嘛。郭夫人总得要一个公道,王朗的娘身份不够,只能找到我娘了。然后我接待了郭暖,谁知我们两个竟然还说的来,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闺中密友。恰好何姐姐是我们两个的好友,盼了你好一会儿了。” 何丰只能感叹女孩子们的交友效率,笑着解释:“家里事比较多,我还是抽空过来的。只能待半个时辰。你们有什么话可快点说。” 郭暖和五娘大呼小叫:“这么快?那赶紧进去,不少人呢。” 两人拉着何丰走进正堂。里面已经坐了六七个小姑娘,何丰都没见过,只能微微颔首权当见礼了。 五娘悄悄凑到何丰耳边,“不必管她们,都是依附郭次辅的小官女。不知道郭暖放着高门贵女不请,反倒把她们请过来了。” 何丰一想到郭暖的性子就觉得这样安排的很好。这些小姑娘都得巴着郭暖,郭暖的一些小失误也就不显眼了。 何丰也学着五娘的样子,轻声耳语:“你们去见过郭夫人了吗?” 王五娘几不可见地微微摇头,“听郭暖说郭夫人在服侍郭老夫人。”说完还用帕子遮着嘴,低声笑到:“这就是农家婆婆的坏处,一点都不知理。总想着逞逞郭次辅娘的派头,也不看看闹了多少笑话。” 眼见郭晓过来了,何丰拉了拉五娘的衣角。 郭晓今儿竟然也穿了一身蓝色褙子,走过来微微屈膝行了礼,“何姐姐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何丰不知道郭晓的敌意是从何而来,但也不示弱,直言:“不是令姐下的帖子吗?怎么你这个妹妹竟然不知道?” 郭晓面不改色,“我们两个也算有缘,今儿穿的衣服都差不多,看起来更像是姐妹。” 何丰暗忖,郭晓这是专门来找茬的呀。 何丰眼神突变,大声说到:“是吗?我这身衣服是羽霓裳的师傅制的,不知郭二小姐的衣服是在哪制的?我到要问问羽霓裳的掌柜的怎敢欺骗我们两家,竟然一衣多卖!” 郭晓脸都绿了,这话怎么接!京城的姑娘们都知道羽霓裳的每件衣服都只做一件,绝不多做,何丰这是说她穿赝品! 虽然大家都没有明目张胆地看过来,但她们说话的声音都弱下来,这是专心听呢! 郭晓感觉脸上烫烫的,抓紧裙摆,讷讷不能言。 何丰觉得这样也就够了,给郭晓点教训就行,不必闹得太僵。何丰说到:“看来是我们家的下人搞错了,我回去得好好审审。这样不怀好意的东西可不能留在身边,对吧,郭二小姐?” 郭晓抬手用帕子捂着半张脸,语含委屈,说到:“何姐姐说的对,都是郭晓多想了。” 说完,郭晓转身就走,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何丰感叹,什么极品都有! 五娘也很困惑,忙问道:“何姐姐,你们有什么宿怨吗?郭晓怎么阴阳怪气的,好像是故意的!刚才我刚来的时候,郭晓穿的不是这件蓝色的衣服啊。” 何丰细细回想,也没有哪里得罪郭晓啊!只当何丰平时不注意,惹着郭晓了。不过郭晓要是以为何丰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捏,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郭晓一进自己房间,就把所有的丫鬟婆子都遣出去。郭晓一想到刚才陷害何丰不成,反倒差点把她自己栽进去,就懊恼的不行。 郭晓越想越气,手一挥就把手边的茶杯给扔出去了。 郭晓只要一想到自家姐姐被何丰勾得茶不思饭不想,整天都是何姐姐长何姐姐短的,就心慌的厉害。 也不知道何丰那个狐狸精到底给姐姐下了什么迷魂汤,一个姑娘家喜欢什么不好,偏偏有磨镜之好! 郭晓也不敢跟别人说,生怕一不小心坏了姐姐的名声。本来寻思着姐姐几天不见何丰,也就忘了。没想到母亲秦氏一说要给姐姐办生辰宴,姐姐就马上说要请何丰! 简直要气死郭晓了! 郭晓明里暗里地阻拦两人见面,又是暗示母亲,又是藏帖子,谁知还是没拦住。 郭晓没办法才想到与何丰撞衫这个笨法子。本想着何丰一见跟主家撞衫,怎么也得愧而弃逃,没想到何丰竟然脸皮厚如墙,非但不羞愧,反而理直气壮,言辞阵阵。真是岂有此理! ☆、第二十二章 经此事一闹,何丰的兴致也被败的差不多了,就想着跟郭暖说一声就回去。 谁知久等郭暖不至,何丰就招来一个随侍在旁的还未梳头的小丫鬟。 小丫鬟明显吃了一惊,忙过来屈膝行礼。 何丰轻声问道:“你叫什么?” 小丫鬟看起来很是紧张,身子竟然有点微微发抖。她却没有直接回答何丰的问题,反而答道:“小姐叫奴婢有什么事?” 何丰微拧眉头,这回答得是什么?何丰身后的杨嬷嬷最看不惯小丫鬟这幅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却也不能在做客时训斥别人家的丫鬟。 何丰问:“你们家大小姐去哪了?你知不知道?” 谁知那个小丫鬟一听这话抖得更厉害了。何丰直觉不对劲,给杨嬷嬷递了一个眼神,起身走出正堂。 杨嬷嬷带着那个小丫鬟跟出来,不等何丰提示。杨嬷嬷就板着脸甩了那个小丫鬟一个巴掌,“贱婢!还不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唬的小丫鬟直接跪倒在地,频频磕头,语无伦次地说:“不管奴婢的事!不管奴婢的事!奴婢只是不小心看见的,是真的。” 杨嬷嬷一听还真有内情,大声呵斥:“镇静!把你看到的,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谁知郭晓恰好带着丫鬟婆子经过,一见何丰在责打自家的丫鬟,更忍不了了。大声道:“何丰,你逞威风竟然逞到我们郭府上来了!你这是打我们郭府的脸那!” 何丰没想到正是要紧关头竟然被郭晓碰到了。 地上的小丫鬟也像是找到主心骨,连忙爬起来跑到郭晓的身后。 何丰把杨嬷嬷拉倒身后,向郭晓说:“我有事跟你说,你把除那个丫鬟的人都遣开。” 郭晓才不会听何丰的话,转身欲走。 何丰大步上前拉住郭晓,郭晓大吼:“何丰你干什么?” 何丰简直要被郭晓这个分不清形势的蠢货气死了,可也不能当众发飙。何丰不顾郭晓的挣扎,轻轻在郭晓的耳边说:“你姐姐郭暖有难。” 郭晓这才不挣扎了。何丰松了一口气,郭晓要是不当回事的话,何丰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郭晓半信半疑,犹豫片刻才把其他人遣走。郭晓大声责问何丰:“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敢骗我,我就跟你没玩。” 何丰感觉头上的筋又开始跳了,果然还是少跟这些搞不清形式的蠢货待在一起,要不然真的会被气死的。何丰没搭理她,直接喊了声:“杨嬷嬷。” 杨嬷嬷心领神会,一把就抓住刚才的小丫鬟,把她推搡到地上。杨嬷嬷板起脸,凶神恶煞地问:“说!你叫什么?还有,接着刚才的继续往下说,你们家二小姐也在,你要是敢有一句假话,就把你发卖了。” 小丫鬟吓得一哆嗦,郭晓也跑到何丰身后拉着何丰的胳膊不放。 聪明样子笨脑袋!何丰很想问问郭晓,“你这么小的胆子还敢来挑衅我,是谁借了你胆子吗?” 小丫鬟实在撑不住,跪在地上练练磕头,“奴婢叫小芳,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只是在花园不小心听到的。奴婢不敢说。” 郭晓没想到这个小丫鬟还真藏了事,学着杨嬷嬷的话大喊:“还不快说!小心发卖了你!” 何丰没想到郭晓这货还是个仗人势的! 小丫鬟连连摇头,杨嬷嬷上前又甩了她一巴掌。 眼看杨嬷嬷的手又举起来了,小丫鬟实在撑不住了,边哭边说:“她们把大小姐弄到花园一间屋子里了,还说要把其他人引过去。” 郭晓都被这句话吓呆了,反应过来就要撕打地上的小丫鬟,“你说什么?你这个贱婢竟然眼睁睁看着大姐受辱却不上报,只偷偷瞒着!” 何丰马上捂住郭晓的嘴。还没等何丰说话,郭晓就狠狠地张嘴咬了何丰的手掌心一口!何丰气的要死,干脆拧了郭晓一把,低吼道:“你是要把郭暖害死吗?你要是想把郭暖害死,你就大声喊吧。” 郭晓倒是明白过来,不再挣扎了。只可怜了何丰的手,手掌心偌大的牙印都发紫了,还沾着郭晓的口水。 杨嬷嬷再也顾不上尊卑,把郭晓拉开,狠狠地瞪了郭晓一眼。吓得郭晓往后退了一步,喃喃低语:“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担心姐姐。” 何丰草草地用杨嬷嬷的帕子擦了擦郭晓的口水,让杨嬷嬷看管着地上的小丫鬟,准备带郭晓去花园。 杨嬷嬷赶紧说:“小姐,奴婢还是跟您去吧,让郭二小姐看着这个小丫头。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奴婢还能挡一挡。” 何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这小丫鬟至关重要,郭晓看不住她,还得你来。至于危险,毕竟是内院,我们小心着点就是。” 杨嬷嬷见何丰话说成这样,只能应了。 何丰带着堂皇的郭晓匆匆走向花园,半路上又想到万一对手人多势众,只凭着自己这两个人可敌不过。何丰就转身对郭晓说:“你去找你娘,悄悄把这件事告诉你娘。然后后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记住,悄悄告诉你娘,你大姐的名声可就全靠你了。” 看出来郭晓很紧张,忙忙点头,还咽了一口口水。 何丰担心不已,可也只能如此。 何丰悄悄摸进花园,四下无人,静悄悄的。何丰四处转悠半天都没找到,十分后悔刚才没有问清楚那个小丫鬟小芳,郭暖关在哪个房间,知道方向也好啊。 绕着偌大的花园跑了一圈,何丰跑的汗都冒出来了,才在花园的西南角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丫鬟。何丰下意识地躲到假山后面,透过假山的小口看见那个丫鬟守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好像随时要塌了似的房间门口。 没猜错的话,郭暖应该就在里面。何丰突然想到,如果那个丫鬟小芳说的都是假的呢?如果这一切都是专门为了设计她何丰呢?何丰有点胆寒,又想到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如果自己不进去,万一郭暖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何丰进退不能,心一横,还是决定进去。万一是真的,郭暖出了什么事,何丰自己会一辈子都安不了心。 何丰从旁边操起一块石头,绕到那个望风的小丫鬟身后,给了小丫鬟一下。小丫鬟的身子像是面条似的软软地瘫倒地上。 何丰吓了一跳,不会是把人打死了吧?何丰止不住地害怕,手抖的厉害,心也紧紧地攥成一团。跨过地上的“尸体”何丰用手里的石头砸开房间门口的锁,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奇怪的是房间内虽然密布灰尘,地上都能看见人的脚印子,可是门口正对着的拔步床竟然遮着一帐八成新的绡纱帷帐,也看不清床里面的样子。 何丰一只脚刚踏进门槛,迎面就扫来一个棒子。何丰险险躲了一下,但棒子还是扫到了何丰的肩膀。 何丰的肩膀钻心地疼,脑袋一下子懵掉了,扶着门栏半天没缓过劲来。 半天听到一个莫名熟悉的男声,“怎么是你?” 何丰抬头望过去,却看见了王朗! 何丰诧异极了,捂着肩膀站直身体,对王朗说:“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在这儿?” 王朗明显不对劲,脚步虚浮,好像站都站不稳,半天才答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陷害我?你这个毒妇,害了我还不够,竟然还妄想害了郭暖!今儿个我杀了你,大不了我给你偿命!” 何丰都没想到王朗的脑回路竟然这么奇特,可是何丰却没有时间来解释。拖着疼痛不已的肩膀,何丰勉勉强强地躲避着王朗挥舞过来的棍子。 王朗跟平常不一样,估计是被人下药了。也对,要不是下药,王朗也不至于被人算计成这样。 不过幸亏王朗被人下了药,要不然何丰刚进门那一棍子就躲不过去。这个时候何丰有点后悔没有听母亲杨氏的话习些拳脚,今儿也不会落入这么被动的局面。郭晓怎么还不来! 王朗又冲过来,挥着棒子朝何丰的头敲下来。何丰吓得举起右臂准备格挡一下,谁知王朗一个没站稳,滚到了地上。王朗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怎么都起不来,何丰抓紧时机把王朗的手里的棍子抢过来,抱在怀里。 何丰犹豫着要不要给王朗一棍子,以防王朗再站起来。幸好王朗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何丰终于能缓口气了,握紧手里的棍子慢慢走到拔步床旁,轻轻用棍子挑起帷帐的一角,往里看。 只见郭暖衣着整齐地躺在床上。何丰摇摇郭暖的身子,郭暖却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何丰没办法,只能把棍子一扔,用尽全身力气把郭暖搀起来。 何丰明显高估了她自己的力气,一把郭暖搀下床,两人就一起倒在地上。 何丰只能把郭暖放在地上,抓着郭暖的上身拖着郭暖往外挪。 好不容易把郭暖挪到门口,何丰感觉后颈一疼,就晕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何丰是在秦氏的怀中醒来的,一睁眼就看到秦氏那满含担忧的眼神,后脑勺的疼痛都让何丰脑袋发蒙,反应不过来。 直至浓妆艳抹的郭二夫人凑过脑袋大声呵斥何丰:“你这小蹄子终于醒了!真是不知廉耻!竟然勾引别人家的未婚夫,早就听说你去向王朗提过亲被拒了,谁知道你还是贼心不死,竟然干出这样的荒唐事!” 秦氏一听郭二夫人的话就皱起眉头,“弟媳,这事情还没搞清楚,就给人家姑娘扣这么大一顶帽子,不太好吧?” 郭二夫人眼睛一瞪,双手叉腰大骂:“你到底姓什么?别忘了你是郭门秦氏!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 何丰终于想起刚才自己干了什么,猛地坐起来,问道:“郭暖呢?她没事吧?” 郭二夫人一听何丰的话就冷哼一声;秦氏也满是不快,“何小姐,虽然让您在我们府上出了这种事,我们也有过失,但你怎么能攀咬我们家暖暖呢?刚才暖暖还替你说话呢!” 何丰脸色发白,终于明白这是她昏过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儿!何丰下意识四处寻找郭晓和杨嬷嬷的身影,却只看到一群幸灾乐祸的小姑娘们和不远处地上的昏着的王朗。 何丰心登时一沉,这是要把这件事栽在她自己头上啊! 不过郭家两位夫人打的倒是一副好算盘,打量着何丰没有家人在就像把事情砸瓷实了!不过,何丰心里冷笑,简直是白日做梦! 何丰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站起来,貌似什么事都不知道,问道:“哎,郭暖和郭晓也太过分了,怎么把我一个人撂在这儿了?明明是郭暖说要找王朗说清楚,又不好意思一个人过来,才拉了我和郭晓过来的,怎么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秦氏眼神一厉,宛如一把把匕首扎在何丰的身上,怒声呵斥道:“何小姐休要胡言!明明是你与王朗私会,被当众逮到。我们好心为你遮掩,你竟然污蔑我们家暖暖,简直是狼心狗肺!” 旁边的郭二夫人却是不再说话,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何丰一下子心里有底了,先把两个人分化,自己才有取胜的机会。 何丰马上掩嘴哭泣,“伯母,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晚辈就是再怎么无耻也不至于勾引一个有妇之夫,再说王朗有什么能让我惦记的?人品,相貌,才学样样不行。” 郭二夫人嘴角一扯,没想到何家这小丫头还挺厉害的。又看了眼明显意外的大嫂秦氏,开口:“何小姐说的也对,要不是出了意外,哪个高门贵女会上赶着巴着王朗不放?看来何小姐还真有可能是被陷害的。” 何丰没想到秦氏和郭二夫人之间的龃龉这么严重,这是连面子功夫都不要了。不过还真是好啊!要没有郭二夫人,何丰今天还真是脱不出去了。 何丰越发大声哭起来,“这是看我没有长辈做主,堂堂的郭次辅夫人竟然欺我至此!可怜我还一片真心待郭暖和郭晓,原来全是狼子野心!” 秦氏没想到何丰反应这么快!原本郭晓是按照何丰的指示找了秦氏,可是恰好秦氏在伺候郭老夫人午歇。郭晓进不去也不敢让下人传信,就自个儿跑去花园。 正好看见何丰拖着郭暖往外走,郭晓一想到何丰对郭暖的“野心”就脑袋一懵,抄起地上的棍子给了何丰后脑勺一下。然后扶着郭暖出去了。秦氏知道的时候郭二夫人已经拉了一堆来做客的小姑娘们来“捉奸”了。 眼见事情已经不可挽回,秦氏只能将计就计,先把郭暖和郭晓摘出来。就有了何丰醒来的那场郭二夫人和秦氏对话。 秦氏没料到的是,何丰这小丫头反应这么快,一看事情不对,就把郭暖和郭晓拉下水。秦氏原本还准备看在往日何丰和郭暖交往的情面上拉何丰一把,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秦氏打定主意要把何丰私相授受一事订死,就大声说道:“何丰!没看出来你竟然包藏祸心,明明是你自己不检点,竟然还要拉闺中好友下水!你敢说你没有喜欢过王朗?你敢说你们何家没有去王朗家提过亲吗?” 一番爆料让外围的一干小姑娘目瞪口呆,随即兴奋地议论起来。 何丰的脑袋“轰”地一声炸掉了,脸色煞白,去寻找王五娘的身影,却只看到王五娘躲避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何家向王家提过亲这件事只有出身威远侯府的王五娘知情,可笑何丰自己还当王五娘平常多嘴多舌只是年幼,还时常帮她遮掩。 一时之间,何丰觉得天地之大竟没有一个为自己说话的人,脑子里都是嘈嘈杂杂的指责声和嘲笑声。何丰抖着身子,大声吼道:“秦氏,你可敢让郭暖,郭晓跟我对峙?” 秦氏冷笑一声,“你真是不知好歹!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不死心!你对得起跟你交好,视你为知己的暖暖吗?” 何丰满脸是泪,双眼赤红,狠狠地瞪着秦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助绝望像是一把大手紧紧地攥住何丰,怎么都挣扎不开。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嘹亮的男声,“我能作证!何小姐是被人冤枉的!” 何丰想看看是谁,眼前确是一片模糊,怎么都看不清楚。 何丰只能看到一身玄色劲装的男子走进来,何丰狠狠用袖子擦了一把脸,这才看清楚来人,竟然是宋麒星! 他怎么会在这儿? 宋麒星看了眼神复杂地看了何丰一眼,又转身向秦氏和郭二夫人行了礼,朗声说到:“我能帮何小姐做证。我当时就在不远处的阁楼,亲眼看到何小姐,两位郭小姐一起来的花园,后来又只有两位郭小姐出来了。” 秦氏一愣,没想到竟然有人给何丰作伪证,还是大名鼎鼎的长安长公主之子。还不能直接斥责宋麒星说谎,秦氏的笑容顿时勉强起来,“宋公子,你可得仔细想想,这可关系到三位贵女的名声!” 宋麒星掷地有声,“晚辈绝无虚言。” 秦氏目光扫过呆滞的何丰,幸灾乐祸的郭二夫人和一堆好奇的小姑娘们,硬着头皮说:“只有宋公子一人之言,不足为证。总不能这么多证人的话都是假话吧。” 宋麒星嘴角微动,刚想辩驳,外面就传来杨氏嘹亮的声音,“我看今儿个郭大夫人是死了心要把这个脏盆子栽倒我儿头上了!你可打错了主意!还没人能在我杨氏面前欺负我儿!” 杨氏一身便装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消失不见的杨嬷嬷和一干五大三粗的婆子。 何丰一见自家娘亲,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猛地扑进杨氏的怀里放声痛哭:“娘!” 杨氏抱住自家闺女,轻抚着何丰的背安慰何丰:“没事,有娘在呢!我看谁敢陷害我的女儿!” 说罢,杨氏示意杨嬷嬷将何丰搀到一旁,气势汹汹地走向秦氏。 秦氏脸色发白地站在原地。 郭二夫人则干脆让开路,往后退了几步,要知道杨氏可是出了名的泼辣货,可是有一言不合就出手的先例! 杨氏率先发难:“郭大夫人,你这三言两语就想给我家女儿栽一个私相授受的名声,你是何居心?” 秦氏才来这个世界几年,还真不知道杨氏的光辉历史,没想到何丰的娘来的这么及时,而且杨氏竟然是这种锋芒毕露的样子。 秦氏挺起腰板,壮着胆子直视杨氏,“事实,证据都摆在眼前,怎么能说是我栽赃呢?姐姐要是不信,可以亲自过问。” 杨氏哼了一声,挑起秀眉,厉声回答:“谁是你姐姐?我可不记得我娘什么时候生了你这么个闺女!少攀亲戚!” 秦氏没想到杨氏竟然生冷不忌,一点面子情都不留,顿时眼神就冷了下来。秦氏正想怼回去,却见杨氏转身背对着她! 杨氏才不理会秦氏那点小心思,招呼着手下的婆子,“这苦主不是还有一个嘛,来啊,把他给我弄醒!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敢在我面前撒野!” 何丰觉得自家娘亲简直是女中豪杰,看杨氏的眼睛都是亮亮的。 一干婆子马上听从杨氏的话,一堆人把地上的王朗架起来,又不知从哪里提来一桶水泼到王朗的脸上。见王朗还没醒,就双管齐下,又是掐,又是拍,又是泼水。很快王朗就被弄醒了。 一连串的动作看的一堆小姑娘们一惊一乍,从来没人教过事情还可以这么干! 秦氏的脸都绿了,古代的女子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勾心斗角不上手吗?这是从哪来的这么个泼辣货!比红楼里的王熙凤还要刁钻! 可怜的王朗先是被人陷害利用,现在又被杨氏手下的婆子一番残暴地对待,整个人都皱皱巴巴的,好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婆子一看王朗那迷离的小眼神,觉得王朗还是没有清醒,就又扬手泼了一桶冷水。冻得王朗一个哆嗦,终于清醒过来。 ☆、第二十四章 王朗一睁眼就看见一堆凶神恶煞的粗使婆子敷住自己,迎面泼来一桶水。王朗想躲都躲不了,只能硬生生挨了一桶冷水。 王朗不自禁地冻得打了个哆嗦,怒骂道:“哪来的恶婆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好不赶快放开我!” 王朗眼见对面的婆子嘲讽地扯了下嘴角,退到一旁。 王朗这才看见婆子后面的淡定的郭大夫人,掩着帕子幸灾乐祸的郭二夫人,还有满脸泪水的何丰,鼎鼎大名的骠骑大将军之子宋麒星,一个怒目而视的贵妇人还有门口一堆抿着嘴偷笑的贵女们。 王朗脑袋一懵,心里明白这次自己丢大人了! 王朗顿觉嘴巴干巴巴的,怎么都张不开,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这么羞辱于我?”说完王朗又觉得错不在自己,顿时有了底气,质问道:“我犯了什么错?你们这样私立刑堂,是犯法的!” 郭大夫人刚走过来一步,王朗就看见那个明艳的夫人大声训斥:“你与何丰在这里私会,竟然还说没有犯错!” 杨氏这句话震惊四座,更是吓得王朗破口大骂:“哪个与那个毒妇私会?你不要血口喷人!即使小生无人可娶,也绝不会娶那个毒妇!” 众人这才明白杨氏的意图,原来是想让王朗道出真相。 王朗却不知道问话的事何丰的母亲杨氏,生怕何丰赖上自己,继续说道:“虽然何家来我们府上提亲,但我们家已经拒绝了!我跟何丰那个毒妇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竟然还指示她爹在我大哥的仕途上设绊子!” 杨氏眼睛都要喷火了,强忍着怒气,问道:“那为什么你和何丰会独自待在这个院子里?不是私会是想干什么?” 秦氏心道不好,走过去拉住何丰的手,拦住话头:“事情搞清楚就好了,都是我不好,听信了小人的一面之词,差点冤枉了何小姐。” 何丰甩开秦氏的手,想就这样揭过去?想得美! 何丰扭头不看秦氏,秦氏的脸微微滞了一下,又想劝杨氏高抬贵手。 谁知王朗根本不懂秦氏的良苦用心,急急为自己辩驳,“小生是接到一个小丫鬟的纸条,上面是郭大小姐约小生在此见面。小生好不容易混进来,却发现郭大小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小生意识到不对,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后来就是何丰那个毒妇撬开门进来,对,肯定是何丰那个毒妇在陷害我们。” 事情的发展要比台上演的大戏都要精彩,一波三折啊!小姑娘们到了现在终于明白,何小姐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明明何小姐想要救郭大小姐,却被王公子和郭大夫人接连陷害,还差点被坏了名声! 何丰看着浑身狼狈的王朗,心里复杂不已。没想到自己在心上人眼里竟然是“毒妇”!不过也对,何丰确实支持何泽钧给王家一点苦头。只是没想到王朗在某方面也算是君子,意中人躺在王朗面前,他都没有动邪念,反而保护起郭暖。 秦氏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当了泼妇,遇到王朗这种蠢货。秦氏都想把过往的优雅抛诸脑后,上去缝住他的嘴。秦氏默念,“优雅,淡定,还有机会。” 刚想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何丰身上,郭二夫人开口了。“没想到何小姐还真是为了救暖暖啊!那暖暖这件事可做错了,怎么能恩将仇报呢?对了,暖暖呢?应该出来给何小姐赔个礼才是。” 秦氏看着郭二夫人红艳艳的嘴一张一合,恨不能冲上去撕烂她的嘴!秦氏脑子转得飞快,却还是想不到把郭暖摘出来的方法。 这时,良久不见的郭晓冲进来,喊道:“是我!是我把何小姐打晕的,姐姐一点都不知情。” 何丰没想到郭晓竟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站出来,真是姐妹情深! 郭晓躲避着何丰的眼神,向杨氏跪下,“何夫人,都是我的错。我一见何小姐拖着姐姐,还以为何小姐对姐姐怀有不轨之心。一冲动就打晕了何姐姐,现在才知道我误会了何姐姐。都是我的错,我任打任罚。”说完竟然向杨氏磕起头来。 秦氏也扑过来,抱着郭晓大声痛哭,“何夫人,都是我们郭家对不起何小姐。不敢求你谅解,只求何夫人不要把这件事情传出去。求求您了。” 何丰冷笑,这是求谅解呢?这是逼着杨氏给郭暖和郭晓保密。 杨氏眉毛一挑,眼睛一瞪,“怎么?我今儿要是不答应还走不出这郭府了不成?你陷害我们家宝的时候没有送客,想着落实了这件事。现在事情闹明白了,关系到你女儿了,你倒是求着保密。你也不看看有多少家姑娘在场,万一哪个传出去了,你还想赖在我们身上?” 秦氏牙都要咬碎了,这个杨氏怎么这么不好打发?古代的女人不都是三从四德吗?这泼辣货是从哪钻出来的? 郭晓一见杨氏不放过秦氏,就抱住杨氏的腿,哀求:“何夫人,不管母亲的事。母亲知道我干了这种蠢事之后,就马上带人来救何小姐。只是来晚了,二婶娘已经带着大家直奔这里。母亲真的没有准备陷害何小姐。” 杨氏瞄了一眼满脸尴尬的郭二夫人,笑着说:“呦,这是怎么回事?这一家人还真是算计个没完啊。” 郭二夫人一听杨氏的话音不对,马上跳出来训斥郭晓:“我可是你的婶娘,你这么陷害可是不孝!” 郭晓也不甘示弱,直言:“我孝敬祖母,孝敬爹娘,还没听说过要孝敬婶娘的。还是黑了心的婶娘!” 两人竟然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趁这功夫,杨嬷嬷扶着何丰走到杨氏身旁,对杨氏耳语两句。杨氏就高声笑道:“哎呦,你们这都是亲戚,你们慢慢在家里吵个明白。家里来人来接我们了,我们就不奉陪了。” 杨氏说完就拉着何丰跨过郭晓,朝门口走去。突然想到什么,杨氏扭头对各家小姐说:“你们还是快点回家吧,万一出个什么事,可是一辈子的事。可轻忽不得。” 杨氏和何丰带着一堆婆子走后,各家贵女也赶紧跟着走了,生怕沾到恶心东西。 宋麒星脸沉的厉害,瞟了一眼被何家婆子随便扔到地上的王朗,随便给秦氏作了一个揖,“晚辈也告辞了。” 没等秦氏应答就大步走了出去。 杨氏和何丰一出郭府大门就看见了身长玉立的何泽钧和两个青年男子。 何泽钧板着脸,一脸烦躁,也不应旁边男子的话。一见杨氏和何丰出来,马上撇下那两人,走到何丰身边,“没事吧?别怕,有爹在,万事都有我给你抗。” 何丰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哑着声音说:“爹,我没事。幸亏娘来的很及时。” 后面的两个男子连忙走过来,腆着一张笑脸,“何大人,其中肯定有误会。” 何泽钧一甩袖子,搀着杨氏和何丰上了何府的马车。都没看一眼,就直接吩咐车夫:“走了,别碍着人家郭府人的眼!” 车夫一甩鞭子,扬长而去。 杨氏安慰满脸担忧的何泽钧,“我们没事,只是被恶心到了。堂堂郭次辅夫人净做些下流勾当!对了,刚才那两人是郭府的?” 何泽钧不想多说,草草地回应了句,“郭家公子。宝,你别害怕。名声都是身外之物,伤害不了你什么,你可是我何泽钧的女儿!” 何丰心里暖暖的,靠着父亲的胳膊说:“我没事,只是好心没好报,心里不畅快。我再也不想去郭府了,要是我早点听娘的话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何泽钧马上劝导何丰,“这怎么能算你的错呢?你既没有见死不救,也没有诬陷别人,你有什么错?再说了,他们郭府请宴,去赴宴还能成了你的错?你一点错都没有!错的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何丰整个人像是泡在蜜罐里似的,甜得不得了。乖乖应道:“我知道了。”马车颠啊颠,身心疲惫的何丰就靠在何泽钧的肩膀上睡着了。 杨氏可心疼坏了,任谁家姑娘遇到这种事都会吓得发蒙,说不定就被秦氏得逞了。“幸亏杨嬷嬷一看情况不对,就派人来通知我。要不然只剩咱们家宝一个人,还不被郭府的人欺负死。” 何泽钧微微颔首,“杨嬷嬷做的不错,赏她一百两银子。我记得她的小孙子也不小了,让他进外院补个缺。” 杨氏又想到宋麒星,语带欣赏地说:“明儿个你再请一天假,我们去长公主府去答谢一下人家。今儿个宋麒星还表现的不错,虽然没能力挽狂澜把宝救出来,但也没有逃避挺身而出,颇有男子气概。” 何泽钧一听宋麒星就浑身不舒服,但是良好的教养让他只能回答:“好。今儿个的事到底谁是主谋?不能就这么算了!出了这种事,我们家宝虽然没错,但是名声难免受损。不把主谋扒层皮,我还怎么当宝的爹!” 杨氏也蹙起眉头,“这件事情不简单。听杨嬷嬷的意思,这件事是冲郭大小姐去的。我们家宝是被郭二小姐坑了一把。不过我看郭二夫人的反应,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干系。还有王朗那小子,不知好歹!这次不能轻易放过他!” ☆、第二十五章 次日一早,何泽钧就带着杨氏和何丰去长公主府道谢。 眼底一片青黑的何丰昏昏欲睡地倚在杨氏的身旁。杨氏很是心疼,将何丰揽到怀里,“还没到,你先睡会儿。” 何丰实在睡不着,眼睛干涩不舒服,可是却没有睡意,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的打着。 何泽钧昨个晚上也没睡好。自家宝贝闺女碰到这种事,何泽钧满肚子的火气发不出来,连夜安排人搜集郭次辅的黑料。好不容易天亮了,还得去死对头的家去道谢! 何泽钧费尽自己所有的精气神才能让自己面色好看一点。心里把害何丰的罪魁祸首咒了千百遍。 长安长公主和骠骑大将军从昨晚收到帖子就开始准备了。帖子上只说了何泽钧夫妻是来道谢的,两人俱是满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清楚昨天发生的事。 何府的马车一停,长安长公主就携着杨氏和何丰进了内院,骠骑大将军宋荥则陪同何泽钧去了外院书房。 穿着大红色绣万字不断头的褙子和淡粉色湘裙的长安长公主自有一番妩媚的气韵,拉着杨氏的手,打趣道:“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平常请都请不到。” 杨氏看长安长公主一幅不知情的样子,沉思片刻,问道:“不知星儿在不在府?” 长安长公主一看杨氏一脸严肃的样子,意识到事情不对。连忙说:“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星儿干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 长安长公主又看了一眼跟在两人身后沉默不语的何丰,更急了,“是不是星儿做了什么对不起何丰的事?”叫过一旁穿一身翠色裙子的小丫鬟,“墨香,你去把少爷叫过来!” 看长安长公主的样子,杨氏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拦住长安长公主。“都是我没说清楚,我们这次叨扰,主要是跟贵公子道谢的。” 长安长公主更不解了,“姐姐,你倒是快点说啊,可急死我了。” 杨氏只得红着脸把昨天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说给长安长公主,又说道:“多亏了星儿仗义执言,要不然我们家宝也撑不下去。” 长安长公主笑都笑不出来了,脸色微僵,安慰杨氏:“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幸好郭大小姐只请了亲近人家的小姐们,消息也传不出去。等风头一过,也就罢了。” 杨氏蹙了蹙眉头,只能再次提起来意,“所以我们这次拜访,就是想让我们家宝当面向领公子道个谢。” 长安长公主就开口责备墨香,“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去请星儿了吗?” 墨香连忙敛衽施了个礼就退出去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说笑声,十分尴尬。 很快墨香就返回来回禀:“长公主,何夫人,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长安长公主听了就叹道:“这可真是不凑巧。不过姐姐也不必客气,咱们两家的关系,你使唤星儿不像是使唤自家儿子似的?” 何丰猛地抬头盯着长安长公主,这话是在戳杨氏的心啊! 杨氏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正准备另起个话头。 何丰趁杨氏还没出口,插嘴:“长公主这话可不对,令公子可是金枝玉叶,身份贵重的很。我们怎么敢谈得上“使唤”二字。” 长安长公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对杨氏说:“看看丰儿,越来越会说话了。” 杨氏明白长安长公主这是不想招揽这件事了,脸色有点发白。暗忖:自己看人眼色就算了,不能让自家宝也看人冷眼。 杨氏起身向长安长公主浅浅施了一个礼,说道:“不凑巧,贵公子不在,我们向您道谢也是尽了我们一份心意。宝,还不快向长公主道谢?” 何丰听从杨氏的话行礼,“谢过长公主搭救之恩。” 长安长公主道:“你们真是太客气了!星儿只是举手之劳,哪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 杨氏扯扯嘴角,“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长安长公主马上吩咐小丫鬟,“砚香,还不送客?”又回头跟杨氏说:“姐姐,我身子不爽利,就不远送了。” 这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杨氏也没应,带着何丰就出去了。 何丰气的眼泪直在眼中打圈,“娘,都是我不好。连累你跟爹受人白眼。” 杨氏拉过何丰,语气铿锵,“你哭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发生这种事,谁能预测到?以后你遇到白眼还不止这些,我们有空哭还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应对。” 何丰用帕子把眼泪擦干,满心茫然,“我还能干什么?” 杨氏心猛地一揪,自家女儿这是找不到方向了。杨氏狠狠地拍了何丰的脑袋一下,“昨天那一下把你敲糊涂了不成?你现在就好好收拾一番,继续当你的礼部侍郎家的小姐,剩下的就是我和你父亲事,连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还怎么当你的爹娘?” 何泽钧和宋荥并肩出门就看到眼圈通红的何丰和绷着脸的杨氏,肯定是受了什么委屈!何泽钧的脸马上沉了下来,声音也像是被冰块冻过似的,“宋大人,相聚的事情还是推后吧,我也得花时间安慰安慰妻女。” 说完也不等宋荥回答,大步走向杨氏和何丰。 何泽钧揉揉何丰的头发,“有什么好哭的?天塌了也有我这个爹给你挡着!我们回家。” 宋荥追过来,喊道:“宋兄,宋兄,留步。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何泽钧把杨氏和何丰挨个搀上马车,拂开宋荥伸过来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里,何泽钧问起杨氏缘由,大怒:“又不是我们死皮赖脸地巴着她儿子不放!她甩脸色给谁看呢?还当自己是那个先帝宠爱的长安公主呢?罪王之妹罢了!” 随后有对杨氏嘱咐:“你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稍有风吹草动就蔡高捧低的,真不是个东西!” 教完妻子,何泽钧又开始训导女儿:“何丰!我以往是怎么教你的?遇到点挫折就委屈厌世,这是爹教你的吗?” 何丰连忙起身跪下,聆听父亲的教导。 何泽钧又训斥道:“你摆这副样子给谁看呢?我和你娘如珠似玉,你将我和你娘放在何地?你是不是还想找根绳子一死了之?要不要爹娘陪你一起去!你这个不孝女!” 何丰吓得抱住何泽钧的腿嚎啕大哭,“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好委屈。凭什么我要遇到这样的事情?凭什么?” 何泽钧也有点泪目,作父母的怎么忍心看着女儿这么煎熬。“没有缘由!不是好人就有好报,我们做好人只是为了不愧对自己的良心!” 马车里凄凄惨惨戚戚,突听车夫禀报:“老爷,外面有一个公子求见。” 何泽钧连忙用袖子拭去眼泪,杨氏嗔了他一眼,给他整理衣装。就听到嘶哑的声音响起,“何伯父,小侄宋麒星,求见何小姐。” 何泽钧暴怒,“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外面停息片刻,都以为宋麒星已经走了。谁知宋麒星又说道:“何伯父,小侄求见何小姐!” 何泽钧抄起桌子上的茶壶就从车窗扔了出去。 终于安静了下来。 回到何府,何丰觉得整个世界都明朗起来。有如此疼爱自己的父母,何丰又有什么理由怨天尤人,老天已经很厚爱自己了。纵使全世界都抛弃自己,何泽钧和杨氏都会站在自己身前保护自己。 何丰晚上还是做了噩梦,梦里的人围着自己指指点点。何丰拔腿狂奔,可是一停下来就有人围上来。何丰只能一直跑。半夜醒来,何丰整个人又重又累,疲惫不已。 何丰拥着被子坐起来,喊道:“杨嬷嬷,我想喝水。” 很快杨嬷嬷就端过来一杯睡,何丰接过就饮,却喝得肠胃都凉下来。 “怎么是凉的?”何丰扭头问,却发现窗前哪里是杨嬷嬷?高大强壮的身形,何丰吓得想要大喊,却发现嗓子像是被糊住似的,怎么都喊不出来。 窗前的人似乎也发现自己吓了何丰一跳,连忙开口:“不要怕,我是宋麒星!” 何丰更害怕了好吗?简直要疯,勉强开口:“怎么不点着蜡烛?” 宋麒星沉默片刻,“你爹就在你院子外面,我不敢点,你的房间一亮,你爹恐怕就会冲进来。” 何丰双手握紧杯子,原来爹是真的不放心自己,害怕自己做傻事。鼻子一酸,眼泪就涌了上来。 宋麒星又开口:“还喝吗?我再给你倒。” 何丰哽咽着回道:“不用,我喝不了冷水,肠胃会不舒服。” 宋麒星又沉默了,半响才说:“抱歉,我不知道。” 何丰整理情绪,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宋麒星一语惊人,“我昨天晚上就来了,只是摸错了地方,摸到你们后院去了。今天晚上看见你爹才跟着过来的。” 何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人到底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何丰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大喊出声,也让长安长公主看看她养了一个什么样的儿子! 何丰好不容易才把这种邪恶的念头压在心底,问宋麒星:“你到底想说什么?用得着夜闯闺阁吗?” ☆、第二十六章 宋麒星却没有出声。 屋子里一片黑暗,趁着从窗户泄露进来的一点月光,何丰只能看见宋麒星隐约的轮廓。 何丰强忍着不安,“你要是不说就赶快走,我还要休息。” 宋麒星不知道该怎么说,却也不甘就这样离开,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何丰努力忽略宋麒星带来的压迫感,沉声说:“你坐到桌旁,我们慢慢说。” 宋麒星能听出何丰话语中的紧张,转身走开,给何丰留点空间。 何丰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宋麒星问到,“你跟那个王朗是怎么回事?” 这种怒捉爬墙的口气是怎么回事?自己跟王朗之间的事跟他宋麒星有什么干系?宋麒星有什么立场来质问自己? 何丰感觉刚吐出的那口浊气又回来了,冷笑:“跟你有什么干系?” 宋麒星苦涩不已,怎么会跟自己没关系?自从知道何大人去王朗家提过亲,宋麒星像是溺水了一般,怎么都吸不上气来。前天晚上辗转难以入睡,宋麒星实在憋不住了,才决定来找何丰问个明白。谁知道宋麒星心急,摸错了地方。 昨天早上,宋麒星正在补觉。贴身小厮安顺悄悄跟他说,何丰一家来过府上。宋麒星连忙跳起来收拾好,跑去找何丰。却发现何大人一家已经出府了,宋麒星来不及问缘由急急赶上去。 宋麒星在何泽钧那里碰到钉子,很是纳闷。问过长安长公主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长安长公主大吵一架,跑到何府附近想着万一能碰到何丰呢。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宋麒星决定再次夜探问个明白。 半晌都没听到宋麒星说话,何丰有点不耐烦了。“你如果没事就快点走吧,我就不送客了。” 宋麒星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质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王朗?” 何丰突然觉得有点委屈,宋麒星算什么?何丰也大喊出声:“我喜欢还是不喜欢有什么问题?到底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凭什么来质问我!” 宋麒星也不甘示弱,冲何丰吼道:“他哪里比我好?论身世,相貌,学识,他通通比不上我。你为什么喜欢他不喜欢我?” 说完,宋麒星又委屈又伤心,低声喃喃:“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何丰身神一震,想到自己和郭暖,自己也不比郭暖差,为什么王朗只喜欢郭暖呢? 何丰踌躇不决,总要痛快点,不能拖着事情害人害己。“你说的没错,我以前是喜欢他。” 宋麒星腾地站起身,大步冲何丰走来。何丰的心噗通噗通慌得很,不知该怎么应对。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何丰和宋麒星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发出任何声音。 只听屋子外面何泽钧问话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乱糟糟的?平日里就这么伺候的?”语气中的怒火藏都藏不住。 应该是杨嬷嬷在答话,“刚才巡夜的王婆子给老奴说小姐屋里有声音,老奴就想着肯定是楚楚那小丫头勾着小姐说话,打扰小姐休息。谁知老奴过来的时候发现楚楚这小丫头竟然在门口睡大觉。老奴就□□了她几句,惊扰了老爷。” “没惊醒小姐吧?”说完,何丰就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宝,你醒了吗?” 何丰抱紧身上的被子,大气都不敢出。万一何泽钧带着丫鬟婆子们发现不对劲闯进来,发现了宋麒星,那何丰这次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何泽钧应该听见屋里没动静,认为何丰没醒,就对杨嬷嬷嘱咐一番:“今儿的事是最后一回,我不想再听见这种事了。还有,那个值夜的丫鬟扣一个月月例银子。” “是。” 听见渐远的脚步声和关院子大门的声音,何丰低声问:“是你搞的鬼吧,楚楚值夜从来没有睡过觉!” 宋麒星愧疚,声音也没有原来干脆,“那个丫头一直在你房间外面转来转去,我要找机会进来嘛,就敲晕了她。” 何丰简直无语,决定说个清楚明白:“我以前确实喜欢王朗,见他的第一面就认为自己找到了未来的夫君。只是没想到王朗另有所属。我的自尊让我退却了,现在我跟王朗已经没有干系了。” 说完又害怕宋麒星误会,何丰说道:“不过,你跟我也不合适。我是要在家招赘的,而你的父母绝对不会同意的。再加上前天发生的事,你母亲的态度你应该也看见了,我们不可能。” 宋麒星心里涩涩的,下意识辩解道:“我母亲的态度你不要放到心上,只要我父亲同意这媒亲事就可以了。” 何丰暗忖难道自己没说明白?哪来的亲事? 何丰不想给宋麒星留一丝希望,决定再来一记重锤:“你父母的意见很重要,但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你。” 确实是一记重锤!这句话砸的宋麒星头昏眼花,眼前一片模糊。宋麒星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又听到何丰的话,“不要执着了,我们没有任何可能。” 宋麒星苦笑,“任何”两字简直把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斩断了。何丰对她的感情斩得干干脆脆,对自己也不留任何情面。 话已至此,宋麒星也没有好说的了。宋麒星努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何丰松了一口气,“抱歉,还有感谢你的厚爱,是我不够好。” 宋麒星扭头就走。再多留一刻,宋麒星害怕自己真的会哭出来。 何丰也睡不着了,披了件褐色夹衣想着去院子里走走。 一开门杨嬷嬷和楚楚就迎上来,问:“小姐,是不是吵醒您了?” 楚楚的眼睛通红,看来是哭过了。何丰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楚楚怎么了?” 楚楚扯了一个笑,“小姐,奴婢没事,只是沙子迷了眼。” 何丰道:“我这么好骗吗?直说。” 楚楚连忙跪下,堂皇出声:“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值夜的时候竟然睡着了。小姐恕罪。” “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没事,以后不再犯就行了。杨嬷嬷怎么处置的?” 杨嬷嬷答道:“老爷发话让罚一个月月例银子。” “这样,楚楚这两天伺候的不错,赏二两银子。至于这次的错可不能再犯了,再犯就去扫院子吧!”何丰吓唬楚楚。 楚楚连忙给何丰磕头,“谢小姐不罚之恩。” “行了,我想去院子里逛逛。” 似乎天上有阴云,月亮和星星都躲了起来,楚楚特意提了一盏气死风灯走在前面,黑沉沉的院落只有荧荧的灯光照亮何丰前面的一方小路。 何丰想着刚才的宋麒星,不知道宋麒星会不会有事,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狠了? 何丰又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总比老是这么纠缠在一起要好。 那天的事情应该已经传出去了,何丰不知道大家会怎么传自己。流言猛于虎,事情越传越离谱是肯定,风向会向哪里偏?何丰,郭暖和郭晓不知道能在流言中能活下来几个? 何丰想着自己有父母的疼爱,下面有没有弟弟妹妹要顾及,肯定不会有事,顶多是避避风头再论婚事。郭暖和郭晓的未来就说不定了,郭次辅和秦氏对两姐妹的疼爱能敌得过郭家的名誉吗? 何丰想起郭暖看自己时那种依恋的眼神,心里难安。在重要关头,自己虽然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毫无疑问地自己还是推了郭暖一把。 还有王五娘,何丰跟她一起长大,还以为会做一辈子闺中密友。还约定嫁人生子以后也要让子女交往,成为通家之好。没想到会断在这里。王五娘倒是给何丰下了几次帖子,都让何丰拒了,直接言明以后不必再来往。 何丰正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一切,正好听见一个婆子的奸笑声,“咱们家的小姐真是不要脸,勾引人家的汉子不说,还不承认!” 何丰知道事情瞒不住,肯定会有传言,但没想到自家下人会先议论起来,还说得这么难听。 杨嬷嬷顺着声音就看见大门看门房间亮着灯,刚才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杨嬷嬷上前就要推开门,何丰拉住杨嬷嬷推门的手,摇摇头。 杨嬷嬷颔首退到何丰身后。 “咱们还是不要说这个吧?万一被人听见告诉了夫人,那可不得了。”何丰认得这个声音,正是守门钱婆子的声音。 “唉,钱力家的,把那个绿豆糕给我递一下。”这个是洒扫的婆子,叫什么,何丰不记得了。 这次是巡夜的李婆子的声音,“有什么好怕的?你不知道今天晚上我巡夜的时候,真的听见小姐房间里有男人的声音!哼,还不知道是不是黄花闺女呢。” 钱婆子:“不会吧?咱们这个院子可从不允许外男进来的。哪来的男人?” 李婆子:“野男人呗!还能让我们看见?” 钱婆子竟然认同了,“那倒是,贵人的事情太乱了。” 何丰听不下去了,也没推开门训斥,直接带着杨嬷嬷和楚楚转身离开。 ☆、第二十七章 次日何丰给杨氏问安回来,那两个粗使婆子已经不见了。 何丰知道这是杨氏的一片慈母之心,当然不会拒绝,也不会过问。只是何丰想着家里下人都把自己传成这样了,外面不知会说的有多难听。 何泽钧这两日忙的不可开交,先是组织一干同僚以“结党营私”为名弹劾郭次辅;与郭次辅谈判;花功夫整治王朗,听说王朗已经被送去老家;还要应对外面的流言蜚语! 何丰却什么都干不了! 秦氏也筋疲力尽。自从郭暖生辰宴发生了丑事,郭温莲回府就斥责了秦氏一番,言其不会治家,不会教女! 秦氏当时就想给这个小人一个耳刮子!自己的女儿被算计成这样子,还畏畏缩缩不敢出头! 秦氏直言:“你郭温莲不要这两个女儿,我秦氏要了!谁敢动我的女儿,我就跟他拼了!” 郭温莲骂了声“愚妇”转身离开。 秦氏冷笑,到底是谁愚?不就是郭温莲这个爱官如命的生怕这件事阻了他的官途!郭温莲不管这件事,秦氏来动手! 首先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秦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逃脱不了郭二夫人母女。郭明不就是不想嫁给王朗嘛,秦氏就大方成全她! 秦氏带了五六个粗壮婆子闯进二房,把郭明揪出来送去了郭家养的尼姑庵,还硬生生逼着郭明削发剃度。 郭二夫人和郭老太太吵闹不休,秦氏都豁出去了还怕她们不成!转身就吩咐下人扣了两边的月例和吃用。一个寒门出身的郭温莲,还真当有多少家底呢! 郭温莲爱惜羽毛,不肯受贿,这才使得何泽钧鼓捣半天只能网罗了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养着郭家上下的都是原身秦氏的嫁妆! 秦氏倒要看看那婆媳两个的骨头有多硬! 最让秦氏头疼的是郭暖。郭暖这孩子是真单纯,一听自己连累了妹妹郭晓和何丰,非得去跟何丰道歉!秦氏当然不允许,这一道歉把何丰摘出来,却把郭晓给送进去了! 理所当然,秦氏就禁了郭暖的足。 郭晓应该是听到了郭暖的话,寒了心。这几天一直没理郭暖,在秦氏面前都没有退让。偏的郭暖那傻子不懂看人颜色,还非得拉着郭晓向秦氏求情! 眼看两姐妹都要反目成仇了,秦氏只能先把两姐妹隔开,处理流言的事。 流言这东西还不是全靠人的一张嘴!事情是捂不住了,但是里面的过程还是可以做做手脚的。秦氏往外派了一波人,让他们传是何丰勾引王朗不成,陷害郭暖,郭晓勇救姐姐。 死道友不死贫道,秦氏想保住郭暖姐妹两个,只能往何丰身上泼脏水了。只可惜何丰才智手段都不缺的一个姑娘,本来秦氏还想着结交一番。这一下子两人彻底成仇人了。 事情像秦氏预计的那样,传言一边倒,何丰被说成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毒妇。 偏偏让刚失恋伤心难过的宋麒星听到了。本来就不顺心,现在心上人被诋毁,宋麒星彻底炸了。 宋麒星先是派人把传的厉害的那几个人抓了起来,审问一番后套出是秦氏搞的鬼。 宋麒星一听秦氏厚颜无耻让何丰背锅。宋麒星一边给杨氏报信,一边也派出人去传真实的情况,还要美化何丰。又跑去央求父亲宋荧,求他帮何丰父亲一把。 这一通忙乱下来,被心上人拒绝的痛苦都来不及品味了。 杨氏早上一听杨嬷嬷说起昨儿晚上的事,就火冒三丈,怎么都压不下来。 本来外面就传的很是难听,何泽钧又正在弹劾郭温莲。未免让皇上觉得何泽钧咄咄逼人,杨氏就没管外面的流言,想着怎么也能博得皇上几分同情。 可是听着外面传的越来越不像样,杨氏气的脑袋发蒙,干脆都不出门了。 谁想到家里也出了这么多蛀虫!杨氏怎么都克制不了了。干脆让杨嬷嬷叫来人牙子,把那两个婆子连带家人全都发卖出去,还言明不能在京城看见这些人。 杨氏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要撞上来!也不想想是谁给他们付的钱! 只可怜宝贝女儿,平白无故地遭受这样的苦难!杨氏每每想起就觉得心都碎了。都是那个秦氏为人不正,过了这一阵,看看自己怎么整治秦氏! 皇上也不舒服! 皇上窦璟偅本以为郭温莲出身寒门,对付世家是一把锋利的刀剑。只是没想到郭温莲看着能干,竟连家事都搞不明白! 上次去郭府,就有个小丫头跳水来吸引窦璟偅的注意。窦璟偅已经警告过郭温莲了,郭温莲答应的好好的,还是出事了! 郭府自己窝里斗就算了,还牵扯上了礼部侍郎何泽钧的独生女。这下捅了马蜂窝,弹劾折子一堆一堆往上递,积了好大一摞。 窦璟偅等着郭温莲自辩,却等到满大街的流言!简直不成体统!还真当自己是瞎子看不见不成? 窦璟偅次日早朝就把弹劾折子提出来让众位大臣谈论。以何泽钧为首的一干文臣出言驳斥郭温莲,一时墙倒众人推,郭温莲也只能扛下“结党营私”这顶重帽。 窦璟偅也想给郭温莲一个教训,做了判决:郭温莲结党营私,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修身齐家,降为户部尚书,罚俸一年。 郭温莲在朝堂之上只能跪下谢恩。回家之后却闯进秦氏的院子,痛揍了秦氏一顿,将秦氏禁足,飞快地给郭暖和郭晓定了亲事,过些时日远远地嫁了。又跑去郭老太太的床前痛哭自己的苦衷,直把郭老太太气的厥了过去。 郭温莲也不再顾及名声,提出分家,给了郭二老爷夫妻一些银子赶了出去。从此郭府是彻底安静下来。 随之外面疯传的流言也迅速降温,几乎没有人在谈论何丰了。 但是杨氏和秦氏却结了梁子。只要是两人碰上,杨氏就要冷嘲热讽一番,不把秦氏吵得面红耳赤,愤而离席不罢休。几次三番之后,就没有人再请秦氏坐席了,毕竟杨氏后面还跟着靖北侯呢,得罪不得。 何丰也不再出府,终于能遵从何泽钧的话乖乖在家练字。杨氏也趁着这个功夫教何丰管理中馈,一等大家忘了这件事,就可以给何丰琢磨亲事了。 直到一封信打破了何府的宁静。 杨氏呆滞地拿着那封信,双眼放空,连何丰进来都没发现。 何丰走过去想把杨氏手里的信抽出来,杨氏才回过神了,笑着问:“怎么过来了?交给你的事都处理完了?” 何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杨氏手里的信。 杨氏脸色难看,却还是笑着对何丰说:“是好事!你祖母和二伯娘要来了,说是你祖母好久没见你爹,想的慌,来看看。已经在路上了。” 何丰有点心疼杨氏,可也不能说祖母的不是。窝进杨氏的怀里:“娘,你还有我和爹呢。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祖母的性子也会软和许多。” 这些话显然安慰不到杨氏,杨氏 只要一想到过去的事就高兴不起来。而且这次何丰的祖母没有提前知会一声,就赶来。快到了京城,才派人送来一封信,明显是来者不善。 可是杨氏也没办法,还得把何丰祖母的大事小情都处理好,免得被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连累何丰的名声。 杨氏拍拍何丰的背,“走吧,去库房看看,寻些贵重物件给你祖母的房间摆上。幸好早就把你祖母的房间空出来了,打扫一下就好。要不然可有的忙了。” 等到何泽钧下衙回家,杨氏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何泽钧。 何泽钧有近十多年没有见过母亲了,当然很高兴。拉着何丰说一些幼年旧事,“我还记得你祖母给我启蒙的事。你祖父虽然是鼎鼎大名的夫子,都是却谨遵孔孟之礼,不会亲近幼子。所以我跟你两个伯父都是你祖母启的蒙。上午认字,下午描红,你祖母就坐在一旁做女红。” 何丰已经不记得祖母祖父长得什么样子了,但很是捧场,“祖母是个好母亲。” 何泽钧一副骄傲脸,“那当然,我跟你两个伯父能有今天的成就,有一半功劳属于你祖母。” 何丰随口应承着何泽钧的话,却看到杨氏黑得能滴下墨的脸。何丰很是纠结,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帮谁都是错。 何丰决定遁逃,“爹,刚才采买的婆子跟我说有项款子不对,我给忘了,我去看看。” 不等何泽钧说话,何丰就急急行礼离开。 一晚上何丰都没睡好觉,生怕爹娘拌嘴,竖起耳朵听荣和堂的动静。幸好一夜无事。 祖母派人送信儿十四到京城,那天何泽钧一大早就带着杨氏何丰一起去码头恭候。 ☆、第二十八章 码头上挨挨挤挤都是人,何泽钧将杨氏和何丰安顿在旁边的一个小客栈,自己带着管家许叔和小厮去接船。 杨氏紧张地坐在一旁,两只手死劲揉着帕子。 眼看帕子都要粉身碎骨了,何丰握着杨氏的手,“娘,你不要紧张,你还有我和爹呢。” 杨氏充耳不闻,继续蹂,躏那一方帕子。 何丰暗忖,祖母是有多恐怖,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杨氏还是如此惧怕祖母。 不一会儿,楚楚就跑上来禀报:“小姐,老太太到了,老爷吩咐要您和夫人下去迎接。” 何丰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外面这么多人,父亲怎么会让女眷下去。 何丰刚想仔细问问,杨氏一把拉过何丰就往下面走去。 刚出客栈门,何丰就看到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槐树下站着的何泽钧,旁边是自家准备的两辆马车。 杨氏拉着何丰急急走过去,在车门口站定,低声问安:“都是儿媳的不是,让娘久等了。” 何丰惊呆了,连忙跟着杨氏后面行礼,“孙女何丰给祖母请安了。”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何丰自个儿就站起来,伸手掀开马车的帘子。迎面就扑来一个东西砸在何丰的脑门上。 何丰眼睛一花,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杨氏和何泽钧连忙上来扶住何丰,焦急地询问:“宝,你没事吧?” 眼看何丰的脑门被砸出个伤口,血顺着脸颊往下流,何泽钧急了。大声冲马车喊道:“娘,这可是你的亲孙女,你怎么这么狠心!” 说完,何泽钧抱起何丰,身后跟着满脸泪的杨氏上了另一辆马车,扬长而去。 然后,何丰就没有见到传说中慈爱与苛刻并存的祖母,躺在自个儿床上哀嚎了大半天。 杨氏趴在女儿的床边抹了半天泪。直到孙御医说何丰没事,仔细保养额头也不会留下伤疤,杨氏才勉强止住泪。 何丰还准备安慰一下杨氏,谁知杨氏操起旁边的桌上空了的药碗就向何泽钧砸去! 惊得何丰一下子坐起来,一身冷汗,“娘,你这是干什么?” 何泽钧躲过袭来的药碗,一声不吭。 只听杨氏吼道:“何泽钧,老娘告诉你!你娘敢砸我的宝,我就敢砸她的儿子!我倒要看看谁能刚过谁!” 何丰连忙从床上爬下来,抱住杨氏,“娘,娘,我没事。你别激动,那可是爹啊,跟爹有什么干系?” 杨氏才不管这些,哭的妆容都花成一片,“谁是你爹?天下有连女儿都护不住的爹吗?要这样的爹,要这样的夫君有什么用?你以后没有爹只有娘!” 何丰从来没有见过杨氏这么激动,气愤,终于意识到这个从未谋面的祖母会给这个家带来怎样的波澜。 何泽钧眼神复杂地看了杨氏母女一眼,转身出去了。 何泽钧从来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还以为多年没见,娘和杨氏的关系怎么也会缓和一点。没想到还没正式见面,何丰的脑袋就被砸了一个窟窿,这不是逼着女儿讨厌祖母吗? 何泽钧看着母亲的盛安堂照出的荧荧灯光,踌躇不已。半晌才敲响大门,很快就被一干丫头引进正堂,二嫂孙氏正在伺候母亲用膳。 何泽钧看着悠悠地喝粥的母亲和低着头站在一旁执筷布菜的二嫂,很是压抑。何泽钧一甩锦袍跪下,“娘,儿子给你赔不是了。” 裴氏连眼皮都没掀一下,继续吃着碗里的莲藕,吃完才在孙氏的伺候下擦嘴坐到一旁的软榻上。 裴氏张口不问何泽钧,反而问起杨氏,“杨氏呢?怎么我这个老婆子当不起儿媳的伺候?” 又是这样,何泽钧一阵犯愁,原本的欣喜一扫而尽。何泽钧答道:“杨氏正在照顾丰儿,您也知道丰儿伤着了,得好好养养。” 裴氏这才看了何泽钧一眼,冷哼一声,“你这是在怪我不该管教孙女!” 何泽钧梗着脖子说道:“祖母管教孙女本是常理,但是哪家的祖母刚见孙女就砸破孙女的头的?” 裴氏毫不在意,“是你二嫂一时失手,你不要怪她。” 孙氏赶紧跪到地上,倒头便拜,“都是二嫂的错,一会儿我就去给侄女赔礼。” 何泽钧头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大吼道:“娘,你这是糊弄谁呢?二嫂这个面团的性子连骂人都不敢,还敢扔茶壶?您这是扎儿子的心啊!” 裴氏被何泽钧的一番责问激怒,也喊道:“儿子?我哪来的儿子?自从你为了一个女人离家,我就没了一个儿子!既然没有儿子,又哪来的孙女?从地里蹦出来的不成?” 何泽钧简直叹为观止,“娘,当初要不是你们把杨氏逼的都要上吊了,我怎么会带着妻女背井离乡?我难道不知道在家族的恩泽下更好吗?我难道愿意离开爹娘吗?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您看看现在除了二哥二嫂还听您的,哪个人还愿意对您言听计从?” 何泽钧缓了口气继续说:“你非得弄得众叛亲离才罢休吗?我以为您这次来是想修补关系的,可是您一来就把丰儿砸了,我也就看出了。您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何泽钧倒是把今天的郁气一下子吐露出来,抬头就看见母亲裴氏捂着脸哭泣,声音越来越大。 裴氏帕子都哭湿了,“我是为了谁?现在你们都怪我!你父亲怪我把儿女搞的离心,你大哥怪我手伸得太宽!我都是为了谁?” 孙氏早已偷偷溜了出去。 何泽钧一颗心就像在黄连里泡过似得,干巴巴地劝到:“娘,你能不能改改你的脾气,都知道您是为我们好。” 裴氏又炸了:“你们还知道?要不是你那个好女儿的流言都传到金陵了,我怎么会这么对她?小小年纪不知廉耻,我们何家的门风都要被你们一家败光了!” 何泽钧感觉一阵气血上涌,脸涨得通红,刚想反驳,就听见裴氏又开口了。 “我告诉你,你父亲这次让我来,就是为了把何丰送进寺庙!还有你,赶紧给我纳一房妾室,趁着还年轻赶紧生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免得你们夫妻死后无人祀奉。” 何泽钧只看着自己母亲张张合合的嘴,一口气直往上冲,脑袋一蒙就倒下了。 吓得裴氏扑到何泽钧身上,大喊:“来人啊,快来人,钧儿晕倒了!” 何丰正在安慰杨氏,杨氏这样跟何泽钧吵闹肯定会伤了夫妻情分。这时,杨嬷嬷冲进来,喊道:“夫人,老爷晕倒了!” 杨氏猛地站起来,差点厥过去。 何丰赶紧下床扶了杨氏一把,“娘,您没事吧,您先坐。” 杨氏拂开何丰的手,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去,“赶紧去看看孙御医走没走,还有老爷人呢?我们快走。” 何丰也顾不上头上的伤,扶着杨氏就往盛安堂跑去。 盛安堂一片混乱,杨嬷嬷一进去就拉住一个小丫头,问:“乱什么?老爷呢?” 何府的小丫头到底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赶紧行礼回答:“老爷被抬到偏房了,老太太也昏倒了,二太太正在服侍老太太。” 何丰一听就觉得不好,何泽钧这是没人服侍啊! 杨氏眼睛一瞪,甩了那个小丫鬟一掌,“给我把人都叫来,我倒要看看哪个竟然敢背主!” 何丰:“娘,我们还是快去看看爹吧。” 杨氏三步并作两步大步跨进偏房,一进去就哭了出来,“老爷,你别吓我!” 何丰也吓了一跳,偏房里竟然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何泽钧面色金紫躺在只铺了一床褥子的拔步床上! 杨氏关心则乱,扑到何泽钧身上大哭。 何丰爬到床上,用力掐着何泽钧的人中,对杨嬷嬷说:“赶快去请孙御医,快去!” 杨嬷嬷被何丰吼得一愣,忙跑了出去。 何丰用力掐,何泽钧都没有反应,吓得何丰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掐一边喊:“爹!你醒醒!爹!” 何丰都把何泽钧的人中掐出血了,何泽钧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眼睛慢慢睁开一点。 何丰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上,额头的不知是血还是血混了汗和泪,一片红,整个人狼狈得不得了。 何泽钧气息微弱,嘴唇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 杨氏哭的满脸泪,拦到:“你别说话,等御医诊治开药你就会好了。” 何丰呆呆地看着何泽钧,终于嚎啕大哭,“爹,你可吓死我了!” 杨嬷嬷带着额头上都冒出汗的孙御医进来,杨氏就赶快把孙御医拉到何泽钧身边,“孙御医,你快看看,拙夫突然晕倒了。” 孙御医两只干瘦如柴的手指在何泽钧的手腕上摸呀摸,终于开口,“五志过极,心火暴甚,气急攻心,乃中风之兆。幸好醒的早,老夫开药方,以后要好好将养,万不能动气。” 杨氏边哭边连连点头。 孙御医看着呆坐在一旁满脸血的何丰,又说到:“何小姐无须担忧,令尊已无大碍,先让下人给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何丰打起精神,说:“谢谢孙御医,我让杨嬷嬷跟你去取药。” 孙御医摇头摆手跟着杨嬷嬷走了。 ☆、第二十九章 孙御医一走,杨氏就对何丰说:“宝,你照顾你父亲。我去外面看看。” 何丰知道杨氏这是要出气去了,也没那个心力去劝了,爱干嘛干嘛!何丰摆摆手随杨氏去了。 何泽钧明显还没缓过劲来,看着杨氏甩帘子出去,想拦却说不出口。连手脚都动不了,只能动动眼珠,何泽钧心里一沉。自己这是暂时好不了了! 何丰一阵后怕,万一自己和杨氏来迟了,何泽钧会出什么事?何丰喊到:“楚楚?” 楚楚也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小跑到何丰身边,“小姐,您叫奴婢?” “去抱几床被褥,再看看杨嬷嬷拿药回来没,去煎药。” “是,小姐。” 何丰看着楚楚的急匆匆的背影,也不想思考她看到听到什么,左不过是杨氏杀鸡儆猴了。 何泽钧想让何丰去看看杨氏,不能说话只能看着何丰。看着何丰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何泽钧着急地瞪着眼睛。 何丰怎么会不明白?何丰拉着何泽钧的手,严肃地对何泽钧说:“爹,你随娘去吧。娘是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毕竟占着长辈的位份。可是要是什么都不干,我和爹受得罪就白搭了?我不服!” 何泽钧也没办法,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楚楚就领着一干丫头把偏房收拾妥当,再给何泽钧和何丰清洗一番。 何丰经刚才的一吓,整个人都脱力了,四肢都使不上劲。任由小丫头们摆弄。 正敷着伤口,何丰就听到外面院子传进来惨叫声,“太太,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啊,啊,……” 敷药的小丫头手一抖,就戳了何丰一下。何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丫头就跪倒,连连磕头:“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 何丰黑线,搞得好像是自己要把她怎么样似的。何丰摆摆手,示意小丫头继续敷。然后小丫头的手就继续抖啊抖。 敷完之后,何丰感觉脑门更疼了。 院子里的哀嚎声还没停,何丰转头一看,何泽钧正在直愣愣地看着帷帐。 何丰心里很不好受,这是个什么娘?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娘?把自个儿的昏了的亲生儿子随意往冷床上一扔就不管了!倒是传个信儿,或者派个小丫头也行啊。 杨嬷嬷把熬好的药端上来,“小姐,老爷的药熬好了。” 何丰接过来一勺一勺喂何泽钧,劝到:“爹,您别管这些糟污事儿了。先把自己的身体保养好才是最要紧的。” 何泽钧看着脑门上包着白布的何丰,心疼得跟被刀剜了似的。这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啊,竟然被娘这么嫌弃!鼻子一酸,眼泪顺着眼眶就流下来。 何丰一看何泽钧竟然哭了,就难受的不行,眼泪汪汪,“爹,您别这样。这些事等您好起来慢慢解决,谁还没有几个极品亲戚?我们先喝药。” 何泽钧努力张大嘴喝着药,可是药汁还是往脖子里洒。何泽钧听着院子的惨叫声,想着发了狠的杨氏,估计这次杨氏真的要出大招了。不知道娘能在杨氏手里过几招。不过丰儿说的也对,娘占着长辈的名份,杨氏一个处置不当,就得背一口不孝的大锅。 何泽钧恨不得现在就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本来婆媳就不好相处,何泽钧想着隔开就好。没想到这次娘竟然将手伸到何丰身上!何丰可是自己唯一的骨肉,娘怎么忍心! 何丰看着何泽钧闭上眼休息了,就走出去看看情况。 院子里站满了人,估计何府所有的下人都叫过来了。院子中央摆着一把长凳,一个小丫鬟被两个婆子摁在上面,还有个婆子举着又粗又黑的棍子在执行杖刑。 小丫鬟明显挨了好一会儿了,下身血迹渗透了衣裳,血迹斑斑。小丫鬟已经晕了过去,没有一点声音。 杨氏坐在正房门口的一把椅子上,眼睛瞪得老大,冷冰冰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啪……啪……”的声音生生地灌进何丰的耳朵。等到打完,何丰看着那个小丫鬟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眼看是活不成了。 整个盛安堂像是坟墓一样,静谧渗人,何丰不禁抱紧自己。 杨氏高声说到:“大家记得做事的时候擦亮眼睛看看到底谁是这个何府的主人!把这个丫头拉出去,远远卖了。” 杨氏转身一撂帘子进了正房,何丰赶紧跟上去,杨氏这是拼命的架势啊! 何丰还没进门,就听见“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何丰小心翼翼地拉开帘子,看着没有东西袭击,才走进去。 房间里杨氏正举着一个甜白瓷描牡丹花的花瓶往地上摔。内室的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憔悴的妇人,应该是何丰未谋面的祖母裴氏了,床边那个低头敛眉伺候汤药的女人应该是二伯母孙氏。 奇怪的是眼看着杨氏一通摔,两人一个喂一个喝,好似根本不受影响。 何丰的心好像被人攥得紧紧的,忙上前拦住杨氏,低声说:“娘,这可是咱们府上的,摔得不值” 一语惊醒梦中人,杨氏这才意识到哪儿出错了。杨氏转身就走到梳妆镜前,一把打开桌上的盒子,一件一件拿出首饰往地上摔! 裴氏这时才激动了起来,也不装病了,蹭地爬起来,就来拉杨氏。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小贱人,还不给我放下!听见没有?我可是你的婆母!” 杨氏也骂道:“什么婆母?没见过杀子的婆母!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连畜生都不如!” 裴氏大喊着朝杨氏扑过去,“你这个狐狸,精,把我儿子勾走了,还敢骂我!我打死你!” 杨氏也可是将门出身!没练过也有着一把子力气,两人就这么撕打到一起! 何丰紧张地看着孙氏,生怕她搞偷袭。没想到孙氏只是呆呆地站在床边,瞄着自己的指甲,根本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何丰咬咬牙,直愣愣地冲上去,拽住裴氏的头发把裴氏一把掼到地上,然后飞快地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退了回去。 杨氏抓住机会踹了裴氏两脚。 裴氏躺在地上,捂着头大声嚎哭:“你这个不孝的东西!竟然敢打婆母!我非得让我儿休了你不成!我还要去官府告你们不孝!把你浸猪笼!” 杨氏顶着一头鸡窝,叉腰骂道:“你去啊!指望京城里没人知道你的德行?我告诉你,死了这份心!你敢告,我就敢把你虐待儿媳致死的破烂事都给你抖落出来!你去啊!我到要看看谁怕谁!” 何丰都惊呆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幕!何丰想起何泽钧原来说的慈爱的祖母,这是美化了多少? 裴氏被杨氏骂得一梗,像是被掐了一把,放低了声音,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何丰看着怒目瞪视的杨氏和面无表情的孙氏,这件事不会是真的吧? 何丰心里毛毛的,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后背直冒冷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杨氏转身干脆把首饰盒里的东西全给扔到地上,啐了裴氏一口,拉过何丰走了出去。 何丰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问杨氏:“娘,你刚才做的是真的吗?就是虐待那件事。” 杨氏明显怒气未消,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才说道:“我当时还没进门,外面也没人传。还是我嫁进去之后发现了不对劲。” 杨氏连表面的那层皮都给揭了,连娘都不喊了,“裴氏当时看我刚进门谨言慎行,就想着端着婆母的架子拿捏我。当时我也还小,想着媳妇都是这样熬出来的,就没吱声。不到一个月我就瘦的不成样子。” “最后还是你爹发现不对劲,直接去找了裴氏大吵一顿,严明让我离裴氏远一点,我才躲过一劫。后来才听家里老人儿说漏了嘴,你这个二伯母还是继妻,前面的原妻据说就是被虐待死的。听说入棺的时候全身青紫,你祖父出面掩盖了消息,才没闹出来。” 何丰听的一愣一愣的,怎么会这样?“祖母她不是出身扬州裴氏吗?还颇负盛名。” 杨氏更气愤了,“成亲前,你外祖母特意打听过,都说裴氏温婉贤淑。谁知道一进门发现是这么个货!听家里老人儿说没娶儿媳妇前裴氏确实名副其实,没想到儿媳妇一进门整个人都变了。” 何丰一阵瑟缩,“娘,我看我还是招赘吧,在家多好!万一碰上这么个玩意儿得多糟心!” 杨氏一听也对,“也是。先不说这个,你爹怎么样了?” 何丰答:“我伺候爹喝了药,爹睡着了。我让杨嬷嬷在旁边看着。” 杨氏摸摸何丰的脑袋,“我去换身衣服,梳洗一番。等会儿见你爹。你带着杨嬷嬷多找几个婆子,把你爹搬到我那儿。记得把你爹包好,别着凉了。” 何丰听完刚才的事儿,也觉得何泽钧继续待在盛安堂不安全,乖乖点头应下。 ☆、第三十章 自从杨氏把裴氏的盛安堂砸了,裴氏就没有再整什么幺蛾子,安安静静地窝着。 何府一片宁静,裴氏孙氏偏安盛安堂,杨氏何丰忙着照顾何泽钧。可是一连两月,何泽钧也没能好起来,只能上表辞了官职。 不知皇上是否还记恨何泽钧逼迫他处理郭温莲的事,根本没有挽留,痛痛快快就准了辞表。 何府就更安静了。 杨氏也没空搭理裴氏,停了盛安堂的月例和补给,任凭裴氏在外面鼓捣。没想到裴氏把何丰的祖父折腾过来了! 何丰的祖父何默人如其名,少言寡语,惜字如金。十九中举之后没有参加殿试,直接回老家开了家学堂。幸得扬州何氏是本地卓姓,世代入仕,不在乎何默这一个举人,就随何默去了。 何默倒也出息,将何氏学堂搞成了当地鼎鼎有名的学府。而且何默有三子,长子和三子同样高中举人,活生生的招牌让何氏学堂更加有名。 杨氏成亲之后,何默跟杨氏说的话不足十个手指头。对着何泽钧也是训斥多于夸赞。这次何泽钧又把好好的官位搞丢了,何泽钧和杨氏忐忑难安。 何丰觉得何默能容忍裴氏这么搞,不是个糊涂蛋就是个讨厌鬼,根本不放在心上。 何默轻车简行,只带了一个车夫,来的极快。何默精瘦的身子,眼睛有神,短短的山羊胡,脸上有深深的我法令纹,再加上绷着个脸,一看就古板不好惹。 果然何默一进门看都不看杨氏和何丰一眼,直接进去看何泽钧。 开口第一句就是:“竟然搞成这幅模样,还丢了官,看来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何丰对这个祖父的印象降到最低,不知所谓! 何泽钧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只能低低应是。 这时,裴氏闯了进来,也不管何泽钧还在养病,大喊着扑到何默身上:“老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三儿媳竟然敢忤逆不孝,出手打妾身!” 何丰马上出口反驳:“没有,是你先打娘的!” 话音一落,何默刀似的的眼神就射了过来。杨氏连忙把何丰拽到身后。 只听何默威严的声音,“这就是那个败坏我们何氏家风的不孝女?” 何丰瞬间脸涨得通红,死死地瞪着何默。 杨氏也反驳道:“爹,丰儿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何氏的事!你不了解内情,不能这样说话。” 何默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直接命令道:“给你一个月时间,把你的宝贝女儿嫁出去。如果时间到了,没嫁出去,你就跟你的女儿一起离开何家。” 杨氏和何丰猛地瞪大眼,脸色煞白。床上的何泽钧也大喊道:“爹,您不能这样!她们可是儿的妻女,不是个物件,说丢就丢。” 何默看着何泽钧,“我是何府的掌家,我说的就是家令,你要是反对就去死吧。你死后你的妻女自然也就不是何家人了。” 何泽钧凄惨地喊道:“爹,我自请除族。” 何默还是一样的语气,“不行,何氏还没有除族的先例。你只有两个选择。我说到做到。只要你们做到这件事,你和杨氏的事情我就不再过问,也不再逼你纳妾。你们自己衡量。” 何丰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总不能为了自己让爹娘为难,走出来说:“我嫁。我会在一个月之内嫁出去。” 何泽钧和杨氏异口同声,“宝!” 何默反而看了何丰一眼,没有说话。转而看向裴氏,“来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 裴氏支支吾吾,“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何默眼皮子一掀,瞟了裴氏一眼,喊道:“何才,太太身子不适,好像是撞了脏东西,护送太太回去在家庙祈福。” 房间一片静谧。 片刻后裴氏尖叫,“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会听你的话,绝对不再为难儿子儿媳了。老爷!老爷!” 何泽钧也求情,“爹,您饶了娘吧!娘只是一时糊涂!娘再也不会了!爹!” 何默充耳不闻。 何默身后那个低矮黑肤的车夫闪出来,一把就抓住裴氏,往裴氏嘴里塞了一块布。双手划拉几下就把裴氏捆得严严实实。何才像拉着牲口一样拉着裴氏就出去了。 何丰吓得呆在原地,作天作地的裴氏就这么轻易被弄走了? 何泽钧起不了身,只能喊道:“爹,儿跟您求情了,儿一吼会好好看着娘,求您不要把娘关进家庙。你知道的,家庙里的人都疯了,娘熬不过去的。” 何默说:“让下人下去。” 杨氏反应了好一会儿,看见何默瞄了自己一眼,才打了个冷颤,马上挥手让房间里的下人下去。 何默这才接着对何泽钧说:“她早在二十年前就该进家庙了。她不是你们的娘,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罢了。” 一语惊起千层浪!何泽钧三人以及孙氏都面色一变。 何丰马上想到“穿越者”,会不会这个裴氏也是“穿越者”? 何泽钧不敢置信,苦笑道:“爹!虽然娘的性情大变,但也是我们的娘啊!” 一向没表情的何默竟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果然一点长进都没有!还不如你的妻女。裴氏是只是性情变了吗?衣饰,举止,习惯通通不一样了。你娘贤惠温柔,现在的裴氏犹如泼妇;你娘喜爱珍珠,现在的裴氏非宝石不爱;你娘喜食马蹄糕,现在的裴氏不吃糕点。这些你通通看不见,只看到皮相!怪不得丢了官。” 一番话说的何泽钧面如土色,说不上话来。杨氏生怕何泽钧再被气出个好歹,赶紧帮何泽钧顺气。 何泽钧一拂,把杨氏推到一边,问何默:“那为什么你不早点把她关进去,反而任由她虐杀二嫂!” 何丰看了眼孙氏,她还是低眉顺目,一脸的泥塑菩萨的表情。 何默说:“我是你二嫂去世之后才发现的。那个时候我跟你娘的关系已经很淡了,根本无从发现。后来你二嫂的事情闹出来我才发现不对劲。但那个时候你和你大哥的仕途都在节骨眼,不能露出丑闻,我只能派孙氏监视控制裴氏。” 何默顿了顿,似乎也难以启齿,“这次我有急事,不能前来。就派孙氏借着裴氏的名份处理你女儿的事,谁知道你这么没用,竟然被气得中了风。我只能自己过来了。” 何丰看着孙氏,简直刷新了对老实人的认知。 何泽钧明显被气的不轻,哈怒目瞪视:“爹,你什么时候都有顾虑!可怜我娘,死了近二十年了,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这次呢?为什么又要放过她!她合该被行家法!” 何默还是没有丝毫波动,“不行。你女儿要嫁人!这一个月她还不能死。等你女儿嫁人了,我自然会料理她。” 何丰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有点庆幸自己没有在老家长大,老家的人在何默的威压下得活的多么压抑!何丰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赶快嫁出去。要不然何默真的会谈笑间就把自己这一家拆的零零碎碎。 何泽钧不再怒吼,瘫在床上,盯着房顶,“爹,我知道了。我会给丰儿挑一门好亲事。只是,爹,你要说话算话,以后不再干涉我们的事。” 何默看着床上的何泽钧微微颔首,“放心,我向来说到做到。”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何泽钧继续问:“爹,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感情。是不是世间一切都比不上何氏的名声荣誉?” 何默稍滞脚步,马上大步走了。孙氏跟上。 然后何默就真的走了,没有在何府停留,就这么风似的走。 晚上,何泽钧和杨氏抱着何丰哭了一通。第二天杨氏还得强打精神到处走动,为何丰相看亲事。 何丰就在何泽钧身边绣喜服,何丰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出嫁,一切都得赶快准备起来。 何泽钧心酸得要命,“宝,爹对不起你,说要护着你,到头来还连累了你。” 何丰安慰道:“爹,你护着我了啊,你都把郭次辅拽下来了。为女儿报了仇。至于嫁人嘛,女儿迟早会嫁人的。” 何泽钧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的宝,说好要把你就在家的。” 何丰也心酸不已,害得安慰何泽钧,“那我就嫁得近一点嘛,每天都来看您和娘。” 正说着,杨氏回来了。何丰刚想问怎么样了,就看到杨氏黑着一张脸。 杨氏看见何丰,换上笑脸对何丰说:“丰儿,你累了吧,回去休息吧。晚饭想吃什么就跟小厨房说。” 何丰知道事情不顺利,乖乖听话回知节院。 看何丰走了,何泽钧问杨氏:“怎么?事情不顺利吗?” 杨氏顿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都怪我们!要是我当初拦着丰儿,不要让她去郭府就好了。要是你辞官就好了。你看看他们都给丰儿说的什么人!都是些歪瓜裂枣,上不得台面!还一副便宜咱们得表情!气死我了!” 何泽钧不知道怎么安慰杨氏,只能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换了文名,改成《男主怎么还不出场》,大家多多收藏哦╭(╯ε╰)╮ ☆、第三十一章 杨氏又是为何丰的婚事着急上火,又是照顾何泽钧。一根蜡烛两头烧,没几天就瘦了许多,嘴上也起了两个又红又肿的水泡。 何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只能帮着照料何泽钧,料理家事,其他的一概帮不上。何丰每天熬着冰糖雪梨汤给杨氏喝,不过见效甚微。 终于有一天杨氏从外面回来,兴奋地对何丰说:“宝,你是不是见过瑞王世子?今儿个在宴会上遇见了瑞王妃,瑞王妃指名道姓要我作陪。言谈间,都是对你的赏识。娘就婉转地试探了一下,没想到瑞王妃马上就答应了!” 何丰看着喜形于色的杨氏说不出话来。何丰根本对这个瑞王世子没有印象,平常交往中也只是听说过有这么号人物。 瑞王乃当今皇上的同胞兄弟,实是京城里的第一纨绔。虽不贪女色,但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据说脑子也不大清楚。最引人议论的一件荒唐事就是有一次瑞王带着一只斗鸡进了宫,吃饭睡觉都抱着。太后看不过眼就让人把斗鸡抢走,瑞王当场就怒了,跟几个太监撕打起来! 一时成为京中笑谈。 不过幸好瑞王不好女色,府里只有瑞王妃一个女人,只有瑞王世子窦琨一个儿子。瑞王是当今亲弟,素来恩宠有加,窦琨一出生就被封为瑞王世子,真真的含着金汤匙出生。 或许是瑞王太荒唐,瑞王世子早早就挑起了瑞王府的重担。瑞王世子三岁就启蒙,五岁就送到宫里跟着一干皇子一同读书。十五岁就开始给皇上办差。到如今十七,瑞王世子已经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官虽不大,但是架不住瑞王世子跟太子交好,也就是说瑞王世子已经定了两代富贵。 瑞王世子的亲事一向是京中的香馍馍,人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何丰实在想不出自己一个被撸了官的前礼部侍郎的女儿怎么能入得瑞王妃的眼。 何丰很想仔细问问,可是看着夸瑞王世子夸得眉飞色舞的杨氏,只能咽下嘴里的话。 杨氏一看何丰一动不动跟泥菩萨似的,就心疼。杨氏温声细语地跟何丰说:“宝,虽说这门亲事不错,但咱们也不能急。我都跟瑞王妃商量好了,明儿去白马寺后院的亭子里相看一下。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一定要上心!” 何丰不想辜负杨氏的一片苦心,连连点头,“知道了,娘。” 次日一大早,杨氏就跑到知节院亲自把何丰从被窝里揪出来,试了八套衣服,才看中一款淡黄色绣粉色桃花的褙子,搭了一件素白挑线裙子。 何丰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又被杨氏摁倒梳妆台前。杨氏仔仔细细把何丰的所有首饰扒拉一遍,还看不过眼,一边抱怨着“平常娘和你爹也没给你少买首饰,怎么一到用的时候,哪个都拿不出手了呢?” 何丰微微眯着眼补觉,没有应声。 杨氏继续比划,挑了件缠金丝蓝白色点翠,又给何丰戴上翡翠水滴状耳坠才满意点点头,带着何丰出了门。 何丰摸着饿瘪了的肚子,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叠帕子和握着一堆散钱香囊的杨嬷嬷,就暗暗期盼今天的我相看一切顺利,要不然杨氏得多失望。 白马寺还是香火旺盛,求佛的人挨挨挤挤地凑在佛祖前默默念叨。这种场所男女相看一眼确实不显眼。 何丰暗自点头,看来瑞王府对这次相看还是很看重的。 何丰跟着杨氏走到亭子的时候,亭子已经坐了一位珠环玉翠的贵妇人和一位翩翩公子。 杨氏趋步上前,就向那个贵妇人行了一礼,“民妇见过瑞王妃。”那个夫人只是微微颔首,连手都没动一下。 何丰心微微一刺,也跟着行礼,“何丰见过瑞王妃。” 瑞王妃长着标准的鹅蛋脸,远山眉添了一分飒爽,白肤红唇很是美丽。此时瑞王妃等着何丰行完礼后,拉过何丰的手说:“真是端庄大方!在家里憋的慌吧?过段时间嫁过来就好了,让琨儿带你出去逛逛。” 何丰脸色煞白,这话也太露骨了。这句话万一被人听到,到时候婚事没成,可就丢大人了! 何丰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拂过耳边,笑道:“家里父亲有恙,今儿才抽出空来白马寺给父亲求一个护身符。没想到能巧遇瑞王妃,真是三生有幸。” 瑞王妃定定地看了何丰一阵,只看得何丰汗毛直竖。瑞王妃才笑着说:“这都是缘分,京城里的寺庙这么多,寺里的亭子也不计其数,我们能遇上那就是缘分。” 说完,瑞王妃就拉过何丰的右手,从左手手腕上撸下一个白玉镯子给何丰戴上。 何丰正想推辞,杨氏就在后面掐了何丰一把。何丰到嘴边的话拐了一个弯,出口变成:“谢瑞王妃。” 瑞王妃这才笑着跟杨氏攀谈起来。 何丰偷偷瞄了一眼大名鼎鼎的瑞王世子窦琨。登时就被惊住了!竟然有这么漂亮的男人!跟瑞王妃一样的白肤红唇,漆黑的头发绾成一个髻被一根檀木簪子定在头顶。一身蓝色纳金边的宽袖锦袍,显出一番富贵气派。 估计是何丰看得太认真,窦琨抬头看了过来。登时何丰就不敢动了,那双眼睛锋利如刀,刀刀见血。直至窦琨转过去,何丰才暗自松了口气。何丰暗忖,果然名不虚传,不是简单人! 何丰更忐忑了,这么出色的人物怎么会跟自己扯上关系呢?来之前,何丰还心存幻想,可能是窦琨看中了自己。现在看来,根本是无稽之谈!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瑞王妃和杨氏相谈甚欢,好像是对这门亲事有了进一步的商定。看着时间不早了,两人才各自带着儿女离开。 杨氏一上马车就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问何丰,“宝,瑞王世子还不错吧?长得多好,俊郎却不添女色,家室和才干都是上乘。你有什么意见没?你觉得怎么样?” 事关自己一辈子的我大事,何丰踌躇半晌还是问杨氏:“娘,瑞王妃有没有说为什么会挑中我?” 杨氏一挑眉头,得意地说:“宝,你不要自贬!满京城打着灯笼看看,有哪个姑娘能比的上你?样貌才学长相都是数一数二的。虽然你爹辞了官,家世上要矮人一头,但是不是还有你外祖父吗?就是单说何氏也能拿的出手啊!” 何丰知道杨氏在鼓舞自己,要是何丰条件那么好,前几天杨氏也不会每天碰一头灰回来了。 何丰没有再问,却打定主意遣个人去外面打听打听窦琨。万一有什么差错也还来的及挽回。 到家之后,何泽钧问起今天的事。杨氏眉飞色舞地说了一遍,何泽钧刚要高兴就看到何丰面无表情地落在后面。 何泽钧就打发杨氏出去,“晴娘,我是不是该喝药了?” 杨氏面色一变,“怎么?你现在还没喝药?下人是怎么伺候的?”说完就急急出去看药去了。 何泽钧指指床边的软凳让何丰坐下。之后才问起:“怎么了?难道事情不顺利?看你娘的样子不像啊。” 何丰犹豫片刻才把自己忧虑说了:“爹,瑞王府的门第太高,这一下子看中我,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何泽钧说道:“虽然我也觉得你千好万好,但是你说的也有理。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谨慎点好。我会劝你娘稍等等,托人去打探一番。你别愁了,老皱着眉头丧气的很!” 何丰放下心中一块重石,跟何泽钧撒娇:“爹!哪有说自己女儿丧气的!” 何泽钧笑呵呵地说:“这才对嘛!” 晚上何丰早早歇下了,半夜一声“哐当”惊醒了何丰。 何丰抱着被子犹犹豫豫地坐起来,叫到:“楚楚?杨嬷嬷?怎么了?” 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何丰的心登时攥成一团。何丰掀开被子拖着鞋子下了地,想去桌边点灯,却猛地看见桌边一团黑影! 何丰刚想尖叫,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别叫!是我!宋麒星。” 何丰差点腿一软瘫倒在地,这个人是有病怎的?哪有半夜闯进别人家里吓人的? 何丰骂道:“你有病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别来了吗?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哪有大半夜跑到别人家里吓人的?” 何丰骂了一通,没听见宋麒星反驳一句,也就慢慢熄了心思。何丰想起自己还穿着单薄的里衣,转回去披了件褙子,摸到桌边坐下。 “坐吧。深更半夜的,怎么来了?有事?” 宋麒星坐到何丰的对面,问:“听说你今天去白马寺了?” 何丰一听就知道宋麒星想问什么,直接说:“我确实去相看瑞王世子了。你怎么知道的?” 宋麒星避而不答,对何丰说:“不要嫁给窦琨,他不合适!” 何丰莫名其妙,问道:“为什么?总得有个理由吧?” ☆、第三十二章 宋麒星又不说话了。 何丰简直要被气死了,大喊:“你!”又反应过来外面还有人,压低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平常没看出来你是个闷葫芦啊!说!” 宋麒星道:“我看过了,外面没人,你可以放心说话。” 何丰深呼吸,感觉脸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窦琨不好女色!” 何丰怀疑自己没听清,又问道:“什么?” 宋麒星的声音又低又弱,“窦琨跟他父亲一样,不喜欢女人!为什么瑞王这么多年只有窦琨一个儿子?瑞王府只有瑞王妃这么一个女人?都是因为瑞王和窦琨都有龙阳之好!” 何丰感觉头胀得厉害,手脚不由自主地颤个不停,桌子也跟着动了一下。 宋麒星感觉到不对,连忙站起来问道:“何丰,你没事吧?” 何丰认为自己现在的情况有点像中风,何丰张开嘴用力地深呼吸。感觉宋麒星像是要过来的样子,何丰连忙喊道:“别过来!” 宋麒星的身影一定,问道:“你还好吧?” 何丰握紧自己的双手,勉强制住颤抖,慢慢说:“没事。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谢谢。” 宋麒星犹豫地说:“何丰,我听说你娘这几天一直在外面给你寻摸婚事,为什么这么急?” 何丰想起下午兴高采烈的杨氏,心里又苦又涩,呼吸片刻才维持平静,“没事,只是我也不小了,改相看亲事了。” 宋麒星看何丰实在不吐露内情,不好追问,“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但是如果你真的着急的话,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何丰一滞,没想到宋麒星还没有打消主意。 宋麒星知道何丰不会同意的,趁着何丰还没反应过来,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娘给你挑的人你也不一定喜欢。如果你要嫁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还不如嫁给我,最起码我喜欢你,我会好好对你的。” 何丰苦笑,“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你越喜欢我,你娘会越讨厌我。到最后我们相看两相厌,还不如现在。” 宋麒星急了,大声吼道:“你还没试试,你怎么就知道?” “这是我一辈子的事,你说的轻巧!”何丰终于控制不住哽咽起来,“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宋麒星听到何丰的哭音,放低声音说:“你哭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说完就想走过去安慰一下何丰。 何丰马上往后退,“我让你走你没听见吗?” 宋麒星听到何丰急了,停住脚步安抚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走。你别哭了,好好休息。”宋麒星等了一会儿,看何丰没有挽留的意思,只能讪讪地走了。 一等到宋麒星走后,何丰趴到放声痛哭! 何丰早就想到这桩亲事不对劲,但是没想到事情这么不堪!怪不得窦琨明知道瑞王妃是什么意思,但是昨天见面只瞄了何丰一眼,甚至一点起伏都没有! 瑞王妃这是想找个冤大头啊!明知道窦琨喜欢男人,却还想着为他找个女人,最好能留下子嗣,就像瑞王妃一样。 正好宋麒星把外面的人都弄晕了,没有人能看见听见,何丰哭的越来越大声,想要把这些天的怨气恨意都哭出来。 直到何丰嗓子哑了,脸颊生疼,何丰才擦擦脸踉踉跄跄走到床上躺下。何丰抓紧被子盖着脸,拭去脸上的泪,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嗝。何丰把被子的一角塞进嘴里,让自己别那么不雅。 可是没用,还是止不住地打着嗝,声音还越来越大。何丰干脆拽住被子整个扔到地上,不就是打嗝吗?自己都到这种地步,还怕什么打嗝! 第二天,杨嬷嬷叫了好几声何丰,何丰都当作没听见装作还在睡觉。何丰的嗓子又哑又疼,也能感觉到眼皮都睁不开,这是肿狠了。 何丰怎么敢这样起床? 万一要是杨氏和何泽钧看见何丰这个样子还不吓一跳,还会追问发生什么事了。何丰难道还能说宋麒星夜闯你们女儿的闺阁,告诉你们女儿窦琨好龙阳? 杨嬷嬷叫了好几次,看着何丰还是没有动静,也看出来何丰这是不想起了。杨嬷嬷想着何丰这几天一直在忙,肯定累坏了,也就不再管何丰。 何丰等到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偷偷起来穿上衣服洗漱好,然后戴上帷帽,匆匆叫了辆马车出府。 何丰让车夫把马车停到瑞王府旁边。何丰想着瑞王世子窦琨要是出门或者回府都要经过这里,自己就能看看窦琨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一直等到傍晚,何丰才看到窦琨骑着马回府。 何丰一看今天是不成了,只能打道回府。 何丰躲着杨氏和何泽钧一连几天都等在瑞王府旁边,逐渐摸清了窦琨的行踪。窦琨每天都很规律,每天衙门,瑞王府和皇宫,其他的地方都不去。 何丰看这样不是法子,就换了件衣服装扮成农妇,想着万一能混进瑞王府呢。何丰买了一篮子菜窝在瑞王府后门,看着瑞王府的下人进进出出,还是鼓不起勇气上前。如果何丰进去被逮到了,杨氏和何泽钧的脸也不用要了! 何丰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这么没用,心里揪得发紧。 “你这买的啥呀?” 何丰一抬头就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大婶低头看着自己。大婶一幅瑞王府下人的装扮,一人有何丰两人宽,梅头鼻,厚嘴唇。 何丰赶紧扯起笑容,问道:“大婶,我买青菜,您看能要不?” 大婶瞪了何丰一眼,骂道:“你叫谁大婶呢?真是不会说话!就你这样能卖出去菜吗?” 何丰僵着脸,“我第一次出来卖菜。” 大婶叹了口气,“你是家里落魄了吧?平常小户人家哪有你这么抹不开脸的?我是不能买你的菜,要不然非得被辞了不可。热吧,我给你端碗水,等着。” 何丰“哎哎哎”地叫了大半天,也没把大婶拦下来,只能乖乖地等在原地。 大婶很快就拿着一只盛满水的白瓷大碗递给何丰,“给,喝吧。” 何丰说声“谢谢”,连忙接过来。何丰看着大婶炯炯地看着自己,别扭极了,转过身去用袖子遮住嘴喝了两口。 大婶哈哈大笑,“你这孩子,还害羞,一个人养家怎么能脸皮这么薄?” 何丰尴尬地笑了笑,“谢谢,大……大姐。我想问问你们家世子爷要不要丫鬟?” “呦!你这是还想一步登天,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相当姨娘啊?”大婶露出鄙夷的表情,骂道:“想得美!你还真当自己天姿国色啊!” 何丰又一次僵了脸。 大婶看了何丰一眼,凑得更近一些,对何丰说道:“你听姐一句话,姑娘,别想不开!我们世子爷房里一个丫头都没有!别看我们世子爷长得俊俏,但是可能是自个儿长得太好,就看不上寻常女人了。” “就拿世子爷刚十五,王妃可就给世子爷送了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结果呢?全拉出去杖毙了!” 说完,大婶唉声叹气,好像颇为惋惜。 何丰心里一咯噔,知道窦琨真的不对头。 大婶看着何丰面无表情,还以为何丰不相信,就拉着何丰说道:“你别不信!实话跟你说,我们怀疑世子爷根本不喜欢女人!两年前,世子爷带了一个唱旦角的戏子进了府,后来就再也没看见了。他们都传,世子爷是金屋藏娇呢!”说完,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 确定了!何丰心里最后一丝期盼也别摁灭了。 大婶还拉着何丰继续说话。何丰站起来,拂去大婶的手,笑着说:“大姐,今儿多谢你了。”然后掏出一块散银子递给大婶,“这个给你,就当是买水的钱。” 何丰说完就大步走了。 大婶愣愣地看着手里的银子,反应过来再看就没了何丰的影子。 何丰回家里,换好衣服,就去了杨氏的荣和堂。 杨氏在和何泽钧说话,何丰只听见一句,“瑞王世子那么好,你还犹豫什么?” 何丰鼻子一酸,闯了进去跪到杨氏和何泽钧面前。 两人吓了一跳,“宝,你这是做什么?” 何丰不自觉泪流满面,“爹娘,推了这门亲事吧。窦琨有龙阳之好!” 房间里一阵静谧,然后杨氏暴怒:“欺人太甚!瑞王妃不会不知道窦琨的事!她这是骗婚!无耻之极!” 何泽钧面无表情,对杨氏说,“一会儿,你去瑞王府说两人八字不合,推了亲事。” 杨氏自觉理亏,低头应下。 何泽钧安慰何丰:“宝,你先回去吧,这件事爹会处理。” 何丰生怕这件事气着何泽钧,“爹,你不能生气。” “我不生气!要是我被气死了,你们还不被欺负死!” ☆、第三十三章 杨氏去了瑞王府回来之后回来就病倒在床,何丰一人照顾两个病人,整个人很快就瘦下来。 雪上加霜的是,拒绝了瑞王世子这门亲之后,何府就再也没有接到任何帖子了。 传开之后,何府下人各个生了小心思,一时之间请辞的、赎身的都闹了出来,没钱的也想法设法想着逃出去。 何丰看着不成样子,干脆只留了看大门的一对夫妻,管家,杨嬷嬷,其他人包括楚楚全都放了出去。 何府彻底清净下来。 眼看着何默定的日子要到了,何丰的婚事还没定下来。三人只能硬着头皮赖着,没想到何默竟然派了何才和一干侍卫送来休书,严明要是何丰嫁不出去就让何泽钧签下休书,或者强制将何泽钧送回老家。 何丰拦着这些人不敢让杨氏和何泽钧知道,又没办法把何默的人赶出去,整个人都炸了。 何丰甚至有点后悔拒绝了窦琨这门亲,最起码父母还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何丰甚至想去找宋麒星,只要他能娶自己,自己什么都能答应。 何丰觉得自己真是卑劣!为了自己利用别人。 何丰感觉自己也快撑不下去了。已经想好了,谁现在来提亲,何丰就立刻嫁,绝不犹豫。 然而没人! 何才弓着背弯着腰貌似恭敬,“小姐,不知道老太爷吩咐的事情办好了没?奴才也得交差。” 何丰看着何才身后那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心蹦蹦蹦地跳,嘴巴发干,“稍缓两天,马上就好。” 何才身子一动不动,“小姐,请您见谅。” 何丰暴怒,“你要看清你自己的身份!你想干什么?” 何才理都不理,直接挥手示意侍卫闯荣和堂。杨嬷嬷和何丰吓了一跳,挡住大门。 何丰闭上眼,心想这下子自己的脸都要丢光了! 千钧一发之际,管家跑来喊到:“住手!” 何丰猛地睁大眼,眼含希冀地望着管家。 “小姐,骠骑大将军上门提亲来了!” 何丰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咸样样不缺,眼泪盈满眼眶。何丰赶紧对杨嬷嬷嘱咐:“杨嬷嬷,你快去告诉爹娘。” “管家,你先去招呼骠骑大将军。爹娘不方便,你将骠骑大将军请到荣和堂的书房,然后叫几个人把爹抬过去。” 管家,杨嬷嬷应下,各自去处理。何才也向何丰行了一礼,带着侍卫退下了。 何丰伺候何泽钧洗漱。何泽钧面色复杂,对何丰说:“辛苦你了,宝。” 何丰手一顿,含泪笑着说:“这有什么辛苦的?爹娘才辛苦,把我养这么大还要继续操心。都是我不好,要不然也不会有后面的事儿了。” 拔步床上的杨氏厉声呵斥道:“胡说!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何丰的眼泪哗哗往下掉。 何泽钧摸摸何丰的头,“宝,过去的都不提了。今天骠骑大将军突然来提亲,事前没跟我和你娘漏一点风声,说明他和长安长公主并不是这么赞同这门亲事。你要想好,万一你答应了,婚后你要面对什么。” 何丰抽抽鼻子,将泪意憋回去,“爹,我知道。但是最起码宋麒星现在还在乎我。至于骠骑大将军和长安长公主不同意,也属正常。我在外名声不好,也没什么才名,他们能来提亲已经很好了。我以后会好好对待他们的。” 何泽钧眼睛都红了,别过脸去不让何丰看见,将声音放低,“我知道了你的意思了。” 何丰看着下人把何泽钧推到书房,自个退到院子外面。何丰用力地攥着帕子,脑子里一团乱麻,矛盾不已。 门一推开,何丰才惊醒看过去。一眼就撞进了骠骑大将军的严厉的眼睛中,何丰打了一个冷颤,上前行礼。 骠骑大将军受了何丰的礼,问道:“你应该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吧?” 何丰顶着头顶的灼灼眼神,低声说:“知道。” “那你就应该知道这门亲事是星儿竭力促成的,甚至星儿还跟他娘闹了个天翻地覆。最后实在不行,星儿甚至还绝食抗议。” 一番话说的何丰心里一紧,不知怎么接话。 骠骑大将军没管何丰,继续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同意这门亲事吗?” 叹了口气,骠骑大将军继续说道:“你的名声一回事,你父亲的事也是一方面,但不是最主要的。我知道你父母的为人,最亲家最好不过。但是问题最大的是你!何丰!” 何丰知道骠骑大将军的意思,“噗通”一下跪下,给骠骑大将军磕了一个响头,诚恳地说:“伯父,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以后会好好对待宋麒星,也会跟宋麒星一起孝敬您跟长公主的。” 骠骑大将军直直地看着何丰,“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忘记你今天的话。”说完,骠骑大将军就大步离开。 何丰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何泽钧叫人。何丰走进书房看见何泽钧趴在书桌上,肩膀一颤一颤的。 何丰眼睛一热,退了出来。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绪,何丰喊了声“爹”,才走进去。 何泽钧赶紧擦掉脸上的泪,背过身去,不让何丰看见。 何丰对何泽钧说:“爹,女儿要嫁人了,要高兴点。” 何泽钧的眼泪又涌上来了,带着哭音说道:“本来想让你陪爹一辈子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爹没用,护不住你!” 何丰抱着何泽钧的胳膊撒娇,“您可是我爹!我有着世界上最好的爹!” 何泽钧忍不住哭出声来,“宝,爹对不住你!你一直劝爹少生气,爹一直不以为然,觉得那算什么,最后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何丰也忍不住了,哭着说:“爹,以后我出嫁了,你可要记住这次的教训。你还有娘呢。” 两人哭成一团。 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何丰就像是脱掉了冬天的厚帽子一样轻松极了。何丰终于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未来,担心父母老无所依。只要以后好好过日子,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何丰没有点灯,独自坐在八仙桌旁。 宋麒星翻窗户进来的时候瞄见一个黑影吓了一跳,差点不小心载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宋麒星认真辨认才看出来黑影是何丰。 宋麒星暗自拍拍胸口,清清嗓子问道:“怎么不点灯?” 何丰不答反问:“你这是把这里当成你的长公主府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宋麒星被怼的一怔,嘟哝道:“我没有,我只是想见你。” 何丰问:“现在我们的亲事差不多已经定下来了,你白天登门拜访,我父母还能阻拦你不成?” 宋麒星扒着头发,傻笑道:“哦,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何丰叹了口气,“以后从正门进来。” 宋麒星看着何丰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慢慢褪下,问道:“你不高兴吗?你不想嫁给我吗?” 何丰又想叹气了,“如果我不想嫁给你,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我既然同意了这门亲事,我就会好好对待这门亲事,你不用担心。” 宋麒星又傻笑起来,蹭到何丰身边坐下,“抱歉,我太高兴了。” 何丰严肃地跟宋麒星说:“虽然,我们的亲事是定下来了,但是我还是有几件事情想跟你说。” 宋麒星看着何丰的神色,不禁挺直腰板对何丰说:“你说,我听着。” “第一,如果我们成亲十年,还是无子,你方可纳妾。第二,我会当一个好妻子,相对的,你也做一个好丈夫。你做的到吗?” 宋麒星心一沉,阴着个脸问道:“你是想嫁给我还是单纯想嫁人?” 何丰知道他想要什么答案,但还是不想骗他,直说:“因为我必须在嫁人,而且今天是最后一天。” 宋麒星语气颓丧,“所以只是我来的巧。” “是很巧,说明我们还是有夫妻缘的。” 何丰不知道怎么说宋麒星,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让宋麒星眉开眼笑。何丰觉得对以后的生活又多了一份信心。 何丰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宋麒星下意识就答到:“好好好,都依你。” 何丰又想叹气了,“那你写写下来,白纸黑字为证。” 宋麒星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何丰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宋麒星摇摇头,自己要真是纳妾,何丰还真没办法阻拦。何丰这是在提醒自己!何丰真是生了一副比干心窍,不得了不得了! 宋麒星本来就没准备纳妾,就乖乖依着何丰的话写了,就当给何丰一个保证。 宋麒星笔走龙蛇,很快签上自己的大名。调侃何丰,“这下安心了吧?” 何丰傲娇地昂起头,“还要看你以后得表现!” ☆、第三十四章 长公主府的马车和何府的大有不同。两马并驾齐驱,深红色的马车挂着暗黄色的流苏。内里一张檀香木制的小几稳稳地订在马车上,上面放置着四只小巧青翠的荷叶盏,每个不过手心大小,五瓣荷叶却惟妙惟肖,极为精致。 何丰和杨嬷嬷一上马车就颇为拘谨。深红色绣宝相花的软榻像是铺了刺一样,何丰不禁浅浅坐下,腰背挺直。 宋麒星还在车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丰儿,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在白马寺见我的场景吗?那个时候我已经跟了你两天了,怎么都找不到机会跟你认识,逼不得已只能听了安顺这小子的馊主意。谁知道你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 何丰想着这几天的起起落落,格外珍惜这一会儿的宁静。 何丰和宋麒星的亲事定下来之后,何府的门槛都要快被攀交情的人踏平了。何泽钧和杨氏的病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何丰提着的心终于稳稳低落了下来。 何丰可以把府上的杂事一一撂开,专心绣自己的嫁衣。杨氏也打起精神兴致勃勃地把给何丰的嫁妆整理出来。小到牛羊角梳和楠竹梳篦,大到黄梨木雕牡丹花的柜子,还有书画孤本、地契房契、压箱银子。杨氏几乎把何府大部分家底都搬了出来。 何丰想着拦一拦,马上就被杨氏一句“我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不给你还给填了别人的窟窿不成?”堵了回来。 何丰敌不过杨氏,败退下来,转而去劝何泽钧。 何泽钧根本听不进去何丰的话,只是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何丰哭道:“宝!要不咱们别嫁了,我养着你。都是爹不好,连妻女都护不住!” 何丰脑门都要爆出青筋了,喊道:“爹!娘要把咱们家搬空了!” “空就空了!又不会少我吃喝,随你娘搬。”何泽钧大手一挥,又想起为什么搬家,眼泪又涌出来了。“宝!” 何丰无奈,“爹,你有空在这儿哭,还不如花功夫给女儿画一副花样子,女儿没有爹画的好。到时候我穿着爹画的绣样的嫁衣肯定很漂亮。” 何泽钧用袖子一揩眼泪,两眼发光,“我知道了,爹的手还能动。你让管家来服侍我。” “管家一个大男人不能进内室,我让杨嬷嬷服侍您。”何丰有点心累。 “好,你快去!” 何丰只能又去骚扰杨氏,杨氏拿出一件,何丰就挑毛病,死活不让往嫁妆单子上写。杨氏烦不胜烦,又舍不得下手揍自家孩子。 故而宋麒星登门说要请何丰一起去白马寺还愿,杨氏马上把何丰打包扔上了长公主府的马车,还嘱咐宋麒星:“不用太早回来,酉时一刻回来就行。” 美得宋麒星头晕眼花,整个人沉浸在被未来丈母娘认同的满足感中飘飘欲仙。 何丰被气的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看到长公主府的马车,整个人僵得跟棍子似的。 何丰听到宋麒星谈起白马寺初遇,想起那时宋麒星的拙劣演技,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麒星听到何丰的笑声,心里的小人蹦哒个不停,摸摸后脑勺跟着低声笑出来:“丰儿,我们先去白马寺还愿。咱们娘说酉时一刻回来就可以,你想去哪?” 何丰翻个白眼,骂道:“谁是你娘?” 宋麒星赔笑,“不是,未来丈母娘。这不是没娘叫得方便嘛。” “长公主知道你今儿带着我出来吗?”何丰想着长公主对自己的不满,心里忐忑不安。 宋麒星知道何丰担心什么,自信满满地说:“当然知道。还是娘让我驾着府上的马车来接你的。” 何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白马寺作为本朝国寺,整个京城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平民走卒有事都会来此祭拜。宋麒星和何丰来的时候正是巳时,山门外叫卖的小贩子、马车、轿子、脸色肃穆的信男信女挤成一团。 宋麒星未来显示此次还愿的诚心,非得拉着何丰下了马车一步一步往里走。烈日下何丰身上出了一身汗,粘粘腻腻不甚舒爽,说话冲得很,“你到底去哪座殿还愿?” 宋麒星看着何丰头上渗出的汗珠,心疼的不得了,提着自己的宽袖给何丰遮着阳光,低声说道:“丰儿,你再忍忍,马上就到了。我记得上次被你揭穿了之后,就进了大雄殿去许了愿,没想到还真成真了。” 何丰一挑眉,“大雄殿?求姻缘不是应该拜观世音菩萨吗?你去大雄殿做什么?” 宋麒星冷汗都要下来了,吞吞吐吐地答道:“这还有讲究吗?平日里我也没在意这个。不过大家不都是去大雄殿吗?要不我们再去观世音菩萨那里拜拜?” 何丰这才看出来宋麒星也是一个不敬神佛的,连这都不懂,估计当时就是随便进了一个大殿。“算了,神佛怎么能胡乱拜。我们去大雄殿吧。”何丰又一想,“大雄殿不是供奉着三个佛吗?你拜了哪一个?” 宋麒星暗忖,自己本来就是像个由头约何丰出来罢了,鬼知道当时拜了哪一个!不过话不能这么说,宋麒星摆着正直脸,“我三个都拜了,万一哪个顾不过来,还有其他两个。” 何丰无语,嗔了宋麒星一眼,“好吧,快走,太热了。” 心上人一怒一嗔,令宋麒星像是掉进蜂蜜罐似的,美极了。宋麒星狗腿地搀着何丰上了月台,一眼就看到慈眉善目的三世佛均结跏趺坐于莲花宝座上,左右侧的韦驮韦力两位天剑横眉直竖,颇为威严。 何丰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恭敬地磕头跪拜,站起来一扭头就看见宋麒星一脸痴迷地看着自己!何丰感觉自己脑袋又要爆青筋了,低吼道:“还不过来跪拜?” 宋麒星没成想自己的窘态又被何丰看见,连忙整肃神色,学着何丰的样子磕了三个响头。一抬头看见满殿的人都看着自己,只听何丰“噗嗤”一声笑出来。 宋麒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看着何丰笑颜如花,傻乎乎地笑了出来。 何丰突然觉得这门亲事很不错,自己好像好久没笑的这么开心了。何丰拉着宋麒星出门,免得别人把他当傻子。 一出门,何丰就问道:“说吧,还想去哪?” 宋麒星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 何丰颇觉惊奇,也不知道长公主和骠骑大将军怎么养出这么个傻小子的,“刚才你不是问我去哪么,你心里难道没想好?” 宋麒星连连点头,“想好了,想好了。白马寺的斋饭虽然不错,但是只是素材总觉得没吃爽快,要不你尝尝我的厨艺?” 何丰倒是愣了,“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能做什么?” 宋麒星卖关子,“跟我来。” 然后何丰就看着面前的小河默然无语。究竟是谁告诉宋麒星这条刚过脚面的小河能钓到鱼的?出来!何丰瞟了宋麒星身后的小厮安顺一眼,吓得安顺一个哆嗦,赶紧跑了。 何丰叹了口气,宋麒星拉着何丰跑到这条小河,满脸兴奋地对何丰说钓鱼烧鳜鱼吃的时候,何丰就心道不好。可是还没等何丰阻拦的话说出口,宋麒星就脱了靴子,撩起裤脚,大步跨了进去。 何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呆呆地看着河面。宋麒星的小厮似乎感受到了何丰身上浓重的杀气,只是躲到一边给宋麒星递框子,半句话都不敢说。 然后一个时辰过去了,宋麒星还是一条鱼都没有摸到! 何丰走到河边拉起袖子,拿起一边的鱼框捞了一把,把水和泥一筛,露出五条手掌大小的鲤鱼。何丰把鱼框往宋麒星面前一递,“给,就吃这个吧!” 宋麒星手忙脚乱地接过鱼框,讪讪地笑道:“那个,我以为我身手不错,抓鱼很容易的。” 何丰深觉自己竟然期待宋麒星做饭,本来就是一件不靠谱的事。何丰冷声喝道:“快去做。” 宋麒星和安顺费劲巴拉地抬来一块三尺见方的石板,摞在两块大石头上。 何丰插嘴:“这石板是现在寻的?” 宋麒星身形一滞,心虚地答:“是啊,就在上游。” 何丰心里跟明镜似的,“哦。” 宋麒星松一口气,赶紧把石板搭好,点着一把树叶,呼哧呼哧地吹。 何丰就看见宋麒星糊了满脸黑烟!何丰满脸无语,湿树叶能生火,也只有这主仆两个能做出来了。何丰心累,走过去挤开主仆两个,用棍子把洞里的树叶全部弄出来。再塞进去一些碎干树枝,点火,吹风,一气呵成。 看着主仆两个的震惊脸,何丰得意极了。 ☆、第三十五章 宋麒星自幼学武,使得一把好刀。宋麒星手拿一把七八寸长的钢制双刃匕首,头锋利似箭,两边薄而锐,通身没有丝毫装饰,拙朴大方,一看就是一把杀人利器。 然而现在宋麒星大材小用地拿着这把匕首一下敲晕手掌心里的小鱼,刮去鱼鳞,利落地划开肚子,处理内脏。好不容易处理完,宋麒星满手血污,还冲着何丰笑着露出一排白的亮眼的牙齿。 何丰顿时觉得刚才的丁点好感烟消云淡。 宋麒星将处理好的小鱼洗刷干净,用匕首依次给小鱼划了浅花刀。宋麒星背过身去掏出几个瓶瓶罐罐,偷偷摸摸地往小鱼表面和肚子里抹上盐,再将姜葱塞进鱼肚子里,拿出酒壶浇了一些烈酒。 突然,背后传来何丰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宋麒星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鱼扔出去,慌手慌脚地收拾好,回道:“我放点佐料。” “胡椒。”何丰歪头看着宋麒星手里的小白瓷罐子,“你怎么会知道胡椒的?” 宋麒星看着何丰可爱的脸庞,脸都红了,“那什么,安顺说这是新的舶来品,放进吃食里非常鲜美。我就买来试试。”又低声嘟哝:“只是没想到这么贵,一两金子一两,把好不容易攒的私房全花光了。” 何丰听到了,心一软,就对宋麒星说:“是吗,我还没尝过,谢谢你。” 宋麒星整个脸蹭地亮了,声音里有藏不住的雀跃,“那我快点做。” 宋麒星马上捞起一旁的刷子将烤热的石板刷上一层厚厚的油,放上腌制的小鱼,瞬间响起一阵“滋啦滋啦”的爆香声。过了一会儿,宋麒星用筷子快速将小鱼翻面,鱼肚子皮被沾掉一块,露出白嫩冒着热气的鱼肉。 鱼肉特有的鲜香味冲进何丰的鼻子里,引得何丰直咽口水,抑制不住地直直盯着宋麒星的一系列动作。 宋麒星察觉到何丰的眼光之后更得意了,撒上盐、小米椒和胡椒,继续翻面烤炙,直至将两面烤成金黄色。宋麒星将烤好的鱼放到荷叶上,一点一点将鱼刺挑出来。 看着认真挑刺的宋麒星,何丰的心突然漏跳一拍,紧接着快速地跳动起来。何丰能感觉到脸上的热度,伸手捂住脸,很是羞涩。怎么会这么突然? 何丰仔细端详宋麒星,越看越觉得英俊勇猛,又有一点细心体贴。何丰脸更烫了。 宋麒星一转身就看见何丰红得不正常的脸,吓了一跳,大步跨过来,焦急地问道:“丰儿,你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紧?”说着还伸手想要碰一下何丰的额头。 何丰赶紧避过去,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宋麒星更急了,“这个时候还讲什么男女大防?再说我们也是未婚夫妻,你的身体更重要!” 何丰眼看宋麒星要扑过来了,大声喊道:“我不是发烧了!蠢货!” 宋麒星被骂的一懵,“那你是怎么了?”说完,一寻思,反应过来脸也红了,期期艾艾地问道:“是我想的那样吗?丰儿?” 何丰的脸像是要烧起来,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宋麒星。 宋麒星一看何丰的表现,整个人明了了,喜悦让宋麒星整个人如沐春风。宋麒星一蹦三尺高,跑到何丰面前高声喊道:“丰儿!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何丰也被宋麒星的情绪感染了,笑得愈发甜美。 两人羞羞涩涩地你一口我一口分享了那几条小鱼,甚至颇觉甘甜鲜香。何丰觉得这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鱼了。 何丰和宋麒星在河边腻歪了一个下午,眼看通红的晚霞把半个天铺满了,宋麒星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将何丰送回何府。 何丰在马车里,宋麒星在马车外;一个低头脸红,一个灼灼地看着马车,似乎要把马车帘子烧个窟窿才好;一个是马车,偏偏跟牛车一个速度,一个是马,悠悠地吃口草走一步。 天都擦黑了,马车才到了何府。管家和杨嬷嬷早已急急地在门口等着,一见有马车驶来,就伸着脖子张望。瞄到马车上长安长公主府的标志,杨嬷嬷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将何丰搀下来,低声说道:“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老爷太太都等的着急了。”说完,杨嬷嬷还狠狠地瞪了宋麒星一眼。 宋麒星刮刮鼻子,语塞,毕竟是自己错过了时辰。 何丰看着这种情况暗笑,让宋麒星得意,得到教训了吧?何丰又看到宋麒星直直地盯着自己,脸又烧起来,低声对宋麒星说:“你先回去吧。马上就要成亲了,据说成亲前见面不太好。” 宋麒星眼睛亮亮地看着何丰,也压低声音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好好照顾自己。” 何丰踌躇半晌,飞快地说了声:“你也是。”说完转身就进了家门。 宋麒星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美滋滋地看着何丰没了人影才骑马回家。 回到知节院的何丰一下子扑到床上,傻乐得抱着被子滚了好几滚,一边笑一边想着宋麒星。原来这就是两情相悦的滋味!何丰想想初次恋上王朗的时候的乐与痛,好像已经是太久远的事。 何丰坐起来拉过自己绣的嫁衣,想着赶快绣好。谁知怎么都绣不下去,怎么看怎么有缺陷,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干脆爬起来跑到荣和堂。 杨氏和何泽钧在整理何丰的嫁妆,厚厚的账册子铺了一床。杨氏念,何泽钧写,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何丰闯进去扑到杨氏的怀里,嗲嗲地叫着:“娘~” 杨氏理都不理何丰,继续照着册子念着:“金丝蝴蝶镶红宝石步摇一双。玉镂雕牡丹纹簪一只。还得再补一只,嫁妆怎么成双成对。” 何泽钧嘴上应着:“你说得对。”何泽钧手下写着,还抬头冲着何丰眨眨眼。 何丰一看就明白杨氏这是跟自己生气,扭股糖似的在杨氏的怀里蹭来蹭去,叫着:“娘~,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回来这么迟了。” 杨氏放下账册,摸摸胳膊说:“老爷,你看看妾身的鸡皮疙瘩怎么起了这么多?” 何泽钧一看火烧到自己身上了,整肃脸色,清清嗓子,说:“看来是天凉了。杨嬷嬷,怎么也不知道给夫人拿一件夹衣?看把夫人冻得。” 杨嬷嬷抿嘴笑的开心,应了声,躬身退下了。 杨氏看着杨嬷嬷下去了,嗔了何泽钧一眼,骂道:“我看你就是舍不得教训你的宝贝女儿!看看都把她宠坏了!” 何泽钧大呼冤枉,“怎么是我一个人,夫人也是同犯才对!” 何丰看着爹娘耍花腔,憋笑得肚子疼,在杨氏怀里一颤一颤的。 杨氏点点何丰的脑袋,怎么都生不起气来,“你们啊!不是我说你,宝啊,你和宋麒星虽然已经定亲了,可是毕竟还没有成亲,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天色都这么晚了,万一别人看到了你还和他一起在外面,像什么样子!” 何丰撒娇,“我知道了,娘。我已经跟他说了,成亲之前不再见面。” 杨氏满意地颔首,又看着何丰好不容易展露的笑颜,八卦地问道:“宝,你跟宋麒星怎么回事?是不是?”杨氏露出揶揄的表情。 何丰腾地一下子坐起来,捂着脸娇声说道:“娘~” “什么意思?” 何丰这才看见黑着脸的何泽钧,“爹,没什么。”何丰转身就想走,又想起来意,跟何泽钧说道:“爹,我不是拜托您画花样子吗?你动手了吗?” 何泽钧叹了口气,眼睛又红了,“好了。“又从床上的匣子里掏出一个花样,“给。” 现在的婚服还是“红男绿女”,何泽钧给何丰设计的宝相花纹,边缘祥云图案,外着绛纱袍,端庄大方。何丰很是满意。 何丰心里正美着,却听到何泽钧带着哭音的话, ”宝,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何丰飘忽一天的心又重重低砸进土里,疼的厉害,“爹,看您说的,我还想着让您帮我看顾儿子呢。” 杨氏骂道:“小姑娘家的,一点都不害臊!还没嫁人呢,这就说什么儿子女儿的!” 何泽钧倒是打起精神,直直跟何丰说道:“宝啊,这可是你说的!我不求你的孩子姓何,但是我的外孙要常常回来。” 何丰抱着何泽钧的胳膊,“当然了,爹。我还想着让您给我的孩子开蒙,怎么也得教出一个探花来。” 何泽钧欣慰地摸摸何丰的头。 因着何默的催促,何丰和宋麒星的婚事进展飞快, 两人父母请了白马寺的圆德高僧看了黄道吉日,定了十月初五成亲。 ☆、第三十六章 明儿就是十月初五,何丰和宋麒星的正日子。何丰想着明天就要嫁给宋麒星,喜悦忐忑交织在一起,怎么都睡不着。 杨氏推门进来,坐到何丰身边,轻扶何丰的头,“宝,你明天就要出嫁了。” 何丰拱进杨氏的怀里,撒娇:“娘,我嫁人了,也是你的女儿嘛。” 杨氏没说话,只是从身后拿出一本没有名字的线装册子递给何丰。何丰好奇地拿过来,翻开。何丰吓得一下子把册子扔了出去,差点糊到杨氏的脸上。 杨氏避开,抚抚头发,拍了何丰一下,“都要嫁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何丰捂住发烫的脸,娇声问:“娘,这是什么?” 杨氏捡起地上的册子又递回去,嗔道:“辟火图罢了,一惊一跳的。好好学学,以后用得到!” 何丰右手两根手指捏起册子的一角,嘴干口燥,“娘,非得学吗?” 杨氏点点何丰的额角,笑道:“这有什么害臊的?你不学,宋麒星也会学,到时候只能任凭他摆布。你也学,咱们女人学懂了才真正明白夫妻之间的乐趣。” 何丰简直没有比此刻更窘迫的时候了,低声应和道:“知道了,娘。你先回去吧,我自个儿学。我会细细看的。” 何丰把杨氏推出房间,“砰”地一声闭上门,靠在门上心跳的飞快。何丰慢慢走到床边离那个辟火图远远的,犹豫半晌才伸出一根手指拨动一下。何丰明知道周围没人,但还是四处张望一番,才把辟火图拉倒身前,翻开一页。 这本辟火图是精装版的,线条流畅,着色古朴,单论画工可谓是不可多得。只是何丰看着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惟妙惟肖,跃然纸上。何丰看了一眼就红着脸抬头四顾,周围没有异常才继续低头继续看那个将纤细光滑的双腿缠绕在一个衣衫半褪的男人腰上。 何丰心跳的极快,不知不觉将纸上那个男人幻想成宋麒星,猿背蜂腰,精壮有力的脊背,横在女人身侧结实的臂膀。何丰突地把辟火图一甩,将脸埋进被子里。 何丰偷偷露出一只眼,瞟了眼被扔了老远的辟火图。何丰伸腿将辟火图又往远处蹬了蹬,过一会,又蹬了一下,终于老老实实地躺下。 何丰想起杨氏刚才说的宋麒星也会学这玩意儿,冷哼一声,不知道宋麒星会将画里的女人想想成谁。听管家打听,宋麒星没有通房侍妾一类,何丰想了想,算了,还是学吧。 何丰爬起来捏着辟火图将其压入箱底,又不放心,给辟火图包了一层不常穿的小衣,再放入箱底。何丰终于能安心睡觉了。 天还没亮,昏暗的晨光刚钻进知节院,杨嬷嬷就将迷迷糊糊的何丰拽起来。何丰愣愣地任凭杨嬷嬷摆布,草草地被填了半碗八宝粥,沐浴,洁面,更衣。 杨氏请的全福人是礼部尚书的大儿媳欧阳氏,礼部尚书是何泽钧的半个恩师,而欧阳氏六亲俱全,最重要的是欧阳氏生育了六个子女,其中还有一对三胞胎,都健健康康地活的好好的。故而京城人都喜欢请欧阳氏做全福人。 欧阳氏显然是做惯了的,自备了一个八分新的牡丹纹楠木梳篦,还跟何丰和杨嬷嬷说:“你们别看这支梳子不是全新的,它是我娘在我出嫁的时候专门去白马寺开过光的。我每次做全福人的时候都会带在身边,一定会保佑丰儿夫妻和和美美,子女满堂。” 谁都喜欢吉祥话,何丰也不例外。何丰笑着跟欧阳氏说:“欧阳夫人,您可是满京城最出名的全福人了,您用的东西肯定不同寻常,都听您的。” 欧阳氏笑的得意,夸道:“看看丰儿这张甜嘴,我今儿个看来是不拿出十分的本事是不行了!丰儿,你放心,我一定把你捯饬的漂漂亮亮的。” 何丰笑着道谢,悄悄把梳妆台上杨氏准备的新梳子塞给杨嬷嬷。 欧阳氏拿着细细的白线擦上粉,在何丰的脸上快速地绞动,何丰只觉得脸上细细麻麻地一阵微痛,火辣辣地烫。描眉擦脂,最后上头,欧阳氏高声唱到:“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何丰看着铜镜中面色微红的人儿,想着宋麒星,期望以后两人恩能长长久久恩恩爱爱到白头。 穿着大红色褙子的媒人挂着满脸笑冲进来喊着:“好了没?好了没?新郎的花轿可到了。哎呦,何小姐可是老身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了,保准新郎看直眼!”说完,媒人自个儿捂住嘴乐起来。 欧阳氏撇撇嘴,转身出去了。 何丰却没在意这些,问道:“新郎已经过来了?过了叫门了?” 媒人高声直呼:“哎呦,我的小姐唉!您也不看看新郎是什么人!宋公子可是带着唐探花过来的,一文一武,诗词,歌赋,拳脚,兵法,通通难不倒两人啊!” “噼里啪啦……” 外面传来一阵鞭炮声,媒人大步跨过来,搀着何丰起身,“何小姐,得拜别父母了。” 何泽钧和杨氏端坐在正堂上首。一看见金环翠绕的何丰娉娉婷婷地走进来,何泽钧眼圈就红了,眼角也闪动着泪花。 何丰鼻子一酸,低着头跪到两人面前。 杨氏一看何泽钧这样是扛不了大梁了,就对何丰嘱托道:“要孝顺公婆,慎思慎行……” 话还没说完,何泽钧哽咽着打断杨氏的话,“宝,受了委屈别憋着,有爹呢!” 众人都惊呆了,没见过当父亲的哭出嫁女,还把私房话给搬到台面上的。 杨氏狠狠地掐了一把何泽钧,瞪了他一眼,终于把何泽钧拦住了。杨氏赶紧示意媒人继续往下走流程,媒人搀着满脸泪的何丰转身上花轿。 花轿外面吹吹打打,人声鼎沸,听起来很是热闹。何丰用帕子轻轻沾沾脸上的泪,心里有对未来的恐惧也有期盼。 花轿一晃,何丰赶紧扶住座椅,定住身形。“哐当”一声,花轿稳稳地落了地。 何丰心里也“哐当”一声,慌了起来。 媒人伸进手将何丰搀下来,跨火盆,拜高堂,何丰迷迷糊糊地跟着媒人的动作做完了一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到喜房里铺满花生枣儿的床上。 喜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媒人的说话声,“新郎,快掀盖头呀,让我们看看新娘多漂亮。” 何丰心里一紧,就感觉眼前一亮,盖头被掀开。 整个喜房都喧闹起来,何丰就看见一个身着绣牡丹花暗黄色褙子满头钗环的女人笑着说:“看看皇姐的儿媳,多标志的人儿!本宫可是羡慕极了。” 四处都是应和声。 突然,旁边一个同样穿着暗黄色褙子只是绣了芙蓉花的的女人说道: “那可不是,虽说是平民之女,看着还不错。可惜了,没个好家室。” 这突兀的一句话,像是给热闹的喜房泼了一盆冷水,整个喜房都沉寂下来。何丰紧紧地握紧双手,刚想不顾“新娘不能开口”的风俗骂回去,就听宋麒星说道:“幸亏勉表弟成亲早。要不然我还以为您刚才那句话是看不起我呢。” 喜房好像更安静了。 何丰心里偷笑,宋麒星还是蛮上道的嘛!宋麒星的勉表弟应该说的是乐城长公主之子章勉,去年闹死闹活娶了一个商家女为妻。宋麒星这话真是戳人心肺啊!何丰喜欢! 乐成长公主扯扯嘴角,斜了宋麒星一眼,“看来星儿真是长大了,嘴皮子都利索了不少。” “那是当然!”身着暗红色荷花缠枝纹褙子的长安长公主悠悠地走进来,“这还是妹妹教给星儿的。” 长安长公主话虽这么说,却看都不看乐城长公主,对愣在一旁的媒人说:“怎么?婚礼成了?” 媒人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还没,还要结发,合卺。” 长安长公主一瞪眼,“那还不快行礼?”说着拉过乐成长公主往外走去,还笑道:“妹妹,听说勉儿媳妇的身子不爽利,不知道怎么样了?” 何丰看到乐成长公主的脸都绿了。 接下来的结发、合卺、吃子孙饺都是安安静静顺利过去了。何丰分外感激长安长公主。 等着喜房的人都出去了,宋麒星给何丰使了一个眼色也跟着出去了。何丰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安静下来了。 床边站着的丫鬟给何丰行礼,“奴婢梅香,请少奶奶安。” 何丰仔细端详梅香漂亮的鹅蛋脸,“你是少爷身边的人?” 梅香低声回道:“不是,奴婢原来在长公主的扶云殿伺候。长公主惦记少奶奶初到公主府,特遣奴婢来伺候少奶奶。” 何丰颔首,“我饿了。” 梅香立刻活跃起来,“少爷特地给您备下饭菜,说是您忙碌一天肯定没有功夫吃饭。” 正说着宋麒星就跑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喊道:“丰儿,我回来了。” ☆、第三十七章 杨嬷嬷看了一眼梅香,打赏了八分银子的封红,带着梅香下去了。 宋麒星瞟都没瞟两人,直接冲何丰走来,坐到何丰旁边。 何丰好奇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用陪人家喝酒吗?” 宋麒星直直地盯着何丰的脸,心不在焉地回道:“外面有我堂哥堂弟顶着,没事。” 何丰被宋麒星盯得心里一突,想起杨氏给的辟火图,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何丰扭过头去,笑着说:“我饿了,你也没吃饭吧?和我一起吃点吧?” 说完,何丰也没等宋麒星回答,直接喊道:“杨嬷嬷,把饭菜摆上来。” 何丰率先坐到桌边,杨嬷嬷端着放了四碟菜肴的托盘推门进来,给何丰和宋麒星行礼布菜。 顶着宋麒星的灼灼目光,何丰筷子上的怎么都塞不进嘴里。何丰嗔了宋麒星一眼,“你到底吃不吃?” 宋麒星脸皮比墙还厚,笑的眼都眯起来了,“吃啊,怎么不吃?” 看着宋麒星脸上莫名其妙的笑,何丰更吃不下去了,一甩筷子,“我不吃了!” 宋麒星更得意了,“吃完了?” 问完,宋麒星也不等何丰回答,躬身一手拦腰一手抱腿一下子把何丰抱了起来。何丰吓得尖叫一声,却听到宋麒星朗声笑道:“现在该我了!” 宋麒星将何丰放到床上,压低身子凑近何丰。何丰看着宋麒星英朗的脸庞,像是受了蛊惑一样,伸出手描绘宋麒星的脸庞。 宋麒星笑着歪头吻了一下何丰的手,没等何丰收回手,就细细密密地亲吻何丰的脸颊。何丰不由自主地娇,,喘出声,胸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何丰干脆抱住宋麒星的脖子亲了回去。 一夜缠绵。 第二天一大早,杨嬷嬷就在外面低声唤道:“少爷,少奶奶,该起了。今天还得认亲呢。” 何丰听见了,可是眼皮像灌了铅似的,重得掀都掀不开。何丰好不容易睁开眼,看见宋麒星的胳膊死死地压在自己身上,何丰气急,狠狠地踹了宋麒星一脚。 宋麒星眼都没睁开,迷迷糊糊地摸了何丰一把。问道:“怎么了?” 何丰拽开宋麒星的胳膊,“快点起床,还得去认亲呢。” 宋麒星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猛地亲了何丰一口,翻身起床。 何丰将杨嬷嬷叫进来伺候自己洗漱。 梅香和一个圆脸丫鬟进来凑到宋麒星身边,宋麒星大手一挥,“我这里用不着你们,去伺候少奶奶。” 两个丫鬟匆匆走过来帮杨嬷嬷伺候何丰。何丰满意地笑了。 宋麒星冲着何丰眨眨眼,走了出去。 长公主府隔壁宋府外院正堂坐满了人,上首是头发花白的宋老太爷和宋老夫人,右边坐着宋家四位老爷和夫人,最后是盛装的长公主夫妻。左边坐着宋氏族人。 宋麒星穿着一身红色镶黑边宽袖袍子。何丰穿了件红色绣芙蓉缂丝褙子,巧夺天工的金丝纹蝴蝶步摇,冰肌雪肤,小巧的鼻子,柳叶眉映红唇。两人相携走进正厅。 一个穿着深褐色绣荷花褙子的杏眼贵妇迎上来,拉起何丰的手,笑着夸赞:“看看十弟和十弟媳多般配,真是郎才女貌!弟媳,我是你的长嫂。” 何丰躬身行了一个福礼,“长嫂好。” 大少奶奶笑的更开心了,“不用多礼,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来,我给你介绍。”说完大少奶奶就领着何丰走到宋老太爷和宋老太太身前,“祖父,祖母,新人给你敬茶了。” 何丰先给宋老太爷磕了头敬了茶,得了老太爷一张房契。何丰心里还念叨着宋老太爷出手阔绰,然后宋老太太就赏了一个赤金手镯。何丰心里一咯噔,果然听见有人“噗嗤噗嗤”笑出声。 宋老太太眼皮一掀,淡淡地问:“怎么?嫌我给的礼薄了?” 何丰头皮一麻,正想回答,就听长安长公主笑着插话:“可不是。她一个小辈不好回答,我这个当娘的来说,这份礼确实薄了。没见过当祖母的赏孙媳赏一个赤金手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打发丫鬟婆子呢。” 正厅里一片寂静,何丰偷瞄宋麒星,宋麒星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宋老太爷也只是敛眉盯着何丰敬上的茶盏出身。何丰心里叹气,乖乖地跪着。 宋老太太轻笑一声,“只见过新媳献礼的,没见过要礼的。” 何丰听着长安长公主不再为自己出头,只能开口:“母亲说笑罢了,祖母的心意怎么会有单薄一说。孙媳感激都来不及。” 宋老太太轻轻颔首,“你母亲说的也对,确实薄了。”说完,从头上摸下一个金镶白玉兰的簪子递给何丰,“可不能再说祖母亏待你了。” 何丰略过宋老太太的话中话,磕头谢道:“谢祖母厚爱。” 幸亏接下来的敬礼不再有波澜,长安长公主也没有为难何丰,反而在何丰不好回答的时候给何丰解围,何丰受宠若惊。 之后,宋氏族长宋弈领着何丰和宋麒星去了宋氏祠堂,磕了头,然后再由宋弈在族谱上添上何丰的名字。此后,何丰就是宋何氏了。何丰心里一揪,以后回家都得称作回娘家了。 宋麒星带着何丰慢慢悠悠溜达回长公主府,何丰这才有了闲情逸致观察两府。宋府是宋家的老宅,可能是因为世代习武,整个宋府简朴宽阔,四周环绕着两人合抱的大树。至于奇花异草,假山曲水,那是没有的。 长公主府则是花团锦簇,一步一景,每个院子都是各有特点。宋麒星的院子名为观听堂,引一曲水入院,地势崎岖,令河水叮铃作响;四周遍植翠竹,微风吹过,竹叶窸窸窣窣,颇有意境。只是正房门口新种了两棵石榴树,突兀的很。 何丰问起,宋麒星解释道:“娘说我们已经成家了,应该脚踏实地过日子。什么诗啊赋啊都比不过两颗石榴树实在。本来想着将竹子都拔了,换成石榴树。可是我想着这观听堂是你的院子,怎么也得看你的意思,就给拦了。以后你想种什么种什么,爱干什么干什么。” 何丰很喜欢宋麒星这种态度,两个人住在一起难免要互相迁就,能看顾对方的意见已经很好了。何丰决定赞扬宋麒星一番,“谢谢,我很喜欢。” 宋麒星眼都亮了,高兴地说:“那就好,咱们院子都由你做主,我都听你的。” 何丰抱住宋麒星的胳膊笑着说:“你跟我说说咱们爹娘和咱们院子里的事呗。我刚嫁过来什么都不懂,全靠你了。” 宋麒星马上笑开了花,摸摸何丰的头,“你不用担心。我还有四天休沐,会一直陪着你的。至于母亲和父亲,你也不需要晨昏定省,娘起的比较晚,爹一般住在外院书房,寻常也只是晚饭的时候能见到。至于咱们院子的事,随你的心意就可以了,有哪个下人不听话,赶了就是。” 何丰目瞪口呆,长公主和骠骑大将军不是关系很好吗?什么叫“爹一般住在外院书房”?何丰好奇极了,“爹不住扶云殿吗?爹娘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宋麒星思索了一会儿,说:“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我们是一家人。”说着顿了顿,叹了口气,“唉,我小的时候,爹娘相敬如宾,蜜里调油,关系好极了。只是大概是我十岁的时候,应该是大年夜吧,娘身子不爽利,爹和我去了宋府守夜。可能是饭桌上喝多了酒,爹歇在在祖母的祥文院,不小心被一个小丫头爬了床。” 何丰不知不觉入了神,自己现在都能想到长公主当时的气愤和尴尬。 “其实那件事不怪爹,是那个丫头自个起了心思,爹只是喝多了酒,没防备。只是娘怀疑祖母在这里面插了一手。娘也没说其他,把那个丫头赶出了府。只是,没意料到的是差不多三个月后,祖母带着那个丫头来找娘,说是那个丫头怀了爹的孩子。” 宋麒星摸摸鼻子,尴尬得要命,“当时两府都炸锅了。恰好那个时候先帝去世,当今继位,舅舅也被派去藩地。这些糟乱事儿都凑到一块,娘心力交瘁,就干脆随了祖母的意思帮爹纳了那个丫头。只是娘再也不让爹踏进扶云殿了。” 这跟戏折子似的,何丰问道:“那后来呢?府上好像没有姨娘之类的。” 宋麒星皱着眉头,“如果事情只是到这里,爹娘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僵。那个丫头肚子里的孩子八个月大的时候,突然死了,没有任何缘由,一尸两命。祖母责备娘善妒,心肠歹毒。只是没想到爹也怀疑娘。娘心灰意冷,干脆跟宋府的人撕破了脸。不过我知道这件不是娘做的,凭娘的手段,要真想下手不会闹的这么大。” ☆、第三十八章 何丰脑袋里一阵翻腾,这都是什么事儿! 话说,为什么宋老太太一个继婆婆这么理直气壮地为难原配的儿媳妇?感觉还有八卦能挖的样子。何丰嫁过来之前,杨氏就将宋府和长公主府的人际关系调查了一遍,虽然不能找到秘辛,但是大致的关系还是清楚的。 宋老太爷宋力穆是宋府的当家人,一身好武艺,官至兵部尚书兼太子少保,如今致仕在家。宋老太爷一共有两任妻子,原配马氏,乃千户女。两家原本门当户对,只是后来宋老太爷作战勇猛,又救了先帝一命,仕途畅达,后来两家的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马氏育有两子,宋大老爷宋芳和宋四老爷(骠骑大将军)宋荥。宋大老爷现居羽林军指挥使,从二品,娶了马氏的侄女小马氏。两人有两个嫡子两个庶子,一个庶女。除此之外,宋芳和宋荥中间还有两个庶兄弟,宋二老爷宋荣和宋三老爷宋苌。 马氏因病去世后,宋老太爷娶了奉车都尉的嫡女霍氏,生育了宋五老爷宋苇,自小身子不好,没有学武反而从文科举。宋苇去年刚点了翰林。 不过令何丰最想不明白的是,宋老太太霍氏在长公主这件事上做的手脚这么明显,宋老太太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地充着老太太的派头!宋府的人都是睁眼瞎吗? 何丰弱弱地问宋麒星:“那个丫头是怎么死的?” 宋麒星似笑非笑地看了何丰一眼,刮刮何丰的鼻子,“你这么聪慧,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你是想问最后怎么处理的吧?” 何丰点头如捣蒜,眼睛亮亮地看着宋麒星。 宋麒星好笑,“你呀!”说着又板了脸,“你以为祖母做的小动作,祖父不知道?当时先帝刚崩,舅舅原本有意争夺那个位置,不过以失败告终。祖父不过是害怕皇上迁怒宋府,想着让娘出府罢了。” 何丰一哆嗦,“所以祖母是替祖父受过?” 宋麒星摸摸虚抱住何丰,“祖母也不是完全清白,只是这件事情对她有利无害,她当然干的痛快。如果当时娘脾气一上来,自请和离,祖父祖母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何丰莫名浑身发冷,喉咙干涩,“夫君,你娶我是不是遭到很多反对?” 何丰问完没敢抬头,宋府这种捧高踩地的作风,能迎进来自己这个平民女,可见宋麒星在其中做了多少功夫。 “你刚才叫我什么?” 何丰抬头就看见宋麒星满含喜悦的眼神。何丰一阵无语,宋麒星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 不过何丰撒娇可是一把好手,马上抱住宋麒星的胳膊,将头轻轻放在上面,嗲嗲地叫道:“夫君~” 宋麒星欣喜若狂,没想到这桩陈年旧事还能收获这种福利,猛地冲上去亲了何丰一口。 何丰被吓了一跳!赶紧推开宋麒星,四处张望,见没有人才狠狠锤了宋麒星一拳,“你真是!” 宋麒星嘴角都要扯到耳边了,“你也累了吧,我们回去。” 宋麒星拉着何丰就往屋里跑,何丰猝不及防被扯疼了差点摔倒。宋麒星干脆将何丰往肩膀上一扔,扛着何丰就跑。 何丰感觉自己都要吐了!更别说一进观听堂,何丰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视线!何丰很想捂住脸,可是手在空中摇摆着!何丰干脆闭上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宋麒星把何丰往床上的软被上轻轻一扔,何丰就滚了两滚! 何丰心里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自己以后还怎么见人!何丰跳起来扑到宋麒星身上咬了他一口,叫道:“我以后怎么见人!” 宋麒星才不管这些,连忙抱住何丰,狠狠地亲了下去。 何丰糊里糊涂被亲的晕头晕脑,身子一软,整个人都缠在宋麒星身上。 然后何丰再次醒来的时候,晚霞照的整个房间都是红彤彤的。何丰狠狠地捶枕头,决定好好研习一下杨氏给的避火图,一雪前耻! 杨嬷嬷急急进来喊道:“少奶奶,快点起吧!该去扶云殿用晚膳了,第一次伺候婆母用晚膳可不能大意!” 何丰腾地坐起来,随即痛呼一声。何丰暗恨,宋麒星这个武夫!根本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不过何丰想想自己克制不住扑上去,一时羞红了脸。 “少奶奶!”杨嬷嬷又喊道。 何丰暗啐自己一口,没羞没躁!“杨嬷嬷服侍我洗漱!” 杨嬷嬷拉开帷帐将何丰扶起来,“少奶奶,奴婢都给您准备好了。少爷在院子里打拳,说是不让奴婢们喊您。可是奴婢想着第一次怎么都得给长公主一个好印象,就自作主张喊您起了。” 何丰安慰道:“你做得对!儿子和儿媳妇可不一样。”何丰看着杨嬷嬷给自己穿的大红色缠枝花纹褙子,突然想到,“杨嬷嬷,院子里的下人怎么样?” 杨嬷嬷手上动作不停,“少奶奶放心,下人们看着还安分。院子的小厮婆子都是原本就有的,丫鬟们都是长公主打发过来的,各个能当一面。只是少奶奶只有老奴一个,未免势单力薄,要不请人牙子送进来几个?” 何丰在落地镜前仔细端量自己,摇头,“长公主是好意,我现在就寻摸自己人,好像跟长公主打擂台似的。先用着吧,你帮我留意着,看看哪个得用。” 这时,宋麒星推门进来,“怎么起这么早?” 何丰白了宋麒星一眼,嗔道“我是饿醒的!一天都没好好吃东西。” 宋麒星看了杨嬷嬷一眼,杨嬷嬷会意躬身行礼,退下。 宋麒星走过来,接过何丰手里的珍珠耳环,“我帮你戴。” 何丰从善如流,“娘有什么忌口的吗?” 宋麒星笑着说:“那倒没有!你别紧张,你嫁给我,对娘来说你就是自己人了,不会为难你的。” 何丰想起今儿认亲时长公主主动为自己解围,颇为认同。“那倒是,娘心胸宽广。” 宋麒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宽广?还不如说娘护短。虽然娘原来不同意我们两个的亲事,但是那是以前的事儿。现在你成了儿媳妇,娘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一下。” 何丰颔首,如果长公主是这样的性子倒是好相处。 扶云殿确确实实配得上“扶云”二字,是一座三层的大殿,没有偏房,层层叠叠的梧桐树拱卫着扶云殿。 扶云殿一层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是零零散散摆了几张桌椅,像是待客的。 何丰和宋麒星刚进去,就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瓜子脸丫鬟过来行礼:“奴婢菊香见过少爷,少奶奶!” 何丰不动声色,宋麒星也没应声,直接拉着何丰往二楼走去。何丰刚踏上楼梯,就听见骠骑大将军的说笑声,“肯定是星儿来了,除了他没人敢不禀报就上来。” 何丰没听见长公主应答,身旁的宋麒星高声笑道:“当然是我!” 何丰一阵无语,连忙整肃神色,狠狠拧了宋麒星一把。何丰一上去就敛衽行礼,“儿媳给爹,娘请安。” “不用多礼。”骠骑大将军笑呵呵的。 何丰下意识起身,然后反应过来没有听到长公主的声音,心里一紧。 大厅里一片寂静,何丰好想再掐一把宋麒星啊!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不敢…… 幸亏宋麒星还有点眼力见儿,拉着何丰走到长安长公主面前。何丰那口气还没吐出来,就听到宋麒星嬉皮笑脸:“娘,你不是早就催我成亲吗?现在儿媳妇都站到你面前了,你反而不说话了?” 何丰脑袋上的青筋暴起,后牙都要咬僵了!何丰只能顺着宋麒星往后接:“儿媳给娘请安了。” 长公主瞟了何丰一眼,“起吧,要不然星儿又得歪缠我了。” 何丰想着,不管怎么样,长公主还是放过自己了。何丰正想偷偷喘口气,就听长公主说到,“不过”。何丰差点被噎住了。 何丰忙摆出认真聆听的架势。 长公主抿了一口茶,说:“以后,你们夫妻两个在外行事也得这样,相互帮衬着,相互照拂着,这样才能夫妻和睦。” 何丰还没来得及应和,就听见骠骑大将军略为献媚的声音,“你娘说的对,如此才是至亲夫妻。” 宋麒星嘟哝着:“至亲至疏夫妻。” 何丰站在宋麒星身边都能感觉到公爹火辣辣的眼神。何丰觉得宋麒星还是欠教训! 关键时刻还是长公主发话:“行了,入座用膳吧。” 何丰连忙上前执箸,长公主摆摆手:“我们家不兴这个,你坐吧。” 何丰拿出自己跟杨氏撒娇的本事,拉着长公主的衣袖一晃一晃的,“谢谢娘~” 长公主一愣,应了一声:“哦,坐吧。” 这是什么反应? 何丰只能继续献殷勤,拿起公筷给长公主夹了一块五花肉,“娘,你尝尝这个!” 然后何丰就看到骠骑大将军和宋麒星都看着长公主碗里那块肉,何丰直觉不对,刚想打个马虎,就见长公主夹着那块肉塞进嘴里,还问:“怎么了?” 何丰笑笑,“没事。”何丰不明所以,再也不敢随便夹菜。并且何丰为了表示五花肉是好东西,吃了半盘子五花肉! 一回到观听堂,何丰就连着喝了两杯山楂水,解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在外奔波,蠢作者还有点晕车,狼狈得很,昨天没来及更新。这两天会补上的。 还有感谢大佬“一脸落寂”的地雷,^3^,谢谢包养! ☆、第三十九章 宋麒星笑呵呵地凑过来,伸手要帮何丰揉肚子。何丰下意识一缩,又反应过来宋麒星已经是自己丈夫了,又挺挺肚子,示意宋麒星继续揉。 宋麒星简直要被何丰气笑了,拍拍何丰的肚子笑道:“瓜熟了没?” 何丰瞪了宋麒星一眼,“幼稚!你几岁?三岁吗?” 宋麒星非但不生气,还亲了何丰的脸颊一口,“宝,你怎么这么可爱!” 何丰一愣,推开宋麒星,“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的?别在别人面前叫我!多难为情!” 宋麒星又凑过来,“这有什么?这是我对夫人的爱称,谁能管得着!”宋麒星又啄了一下何丰,“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的!你还是第一个敢给娘夹五花肉的,你不知道娘吃素啊!“ 何丰脑袋一蒙,整个人瘫倒在床上,没人告诉何丰啊!自己竟然给吃素的婆婆加了五花肉!何丰哑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良久之后才大叫道:“啊!啊!我竟然这么蠢!”何丰猛地坐起来,狠狠地拍了宋麒星一把,怒吼:“你不是说娘没有忌口吗?” 宋麒星揉着肩膀,摆出一副怯怯的表情说:“我还以为你肯定知道,人家姑娘嫁人前都要调查一下婆家的事,谁知道你竟然不知道!不过我说的没错啊,娘除了不吃肉没有任何忌口啊!“ 何丰气的眼泪都出来了!站起来踹了宋麒星腿一脚,破口大骂:“娘是长公主!我怎么调查?你以为长公主府是那么好调查的?我娘自从定亲就开始打听了,连根草都打听不出来!好不容易能问问你,你还这么害我!” 宋麒星看着何丰真的生气了,赶紧抱住何丰安抚,“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以为你知道!不过你别担心,娘不是没说什么吗,看来娘也不是不能吃。最起码,你不用再担心娘对你有意见了,是不是?” 何丰将眼泪全都蹭到宋麒星身上,带着哭音嘟哝道:“我嫁人之前从来没有打过人!嫁人之后都破例了!都怪你!” 宋麒星笑着抚摸何丰的背,“没事没事,我皮厚抗揍!” 何丰哭笑不得,有这么安慰人的吗?还是欠揍!何丰锤了宋麒星一下,挂着泪笑道:“明天的回门礼准备好了吗?要是再出岔子,你给我等着!“ 宋麒星讨好地冲着何丰傻笑,“不会的,不会的。我可是专门问过娘身边的教养嬷嬷的,不会错的。” 何丰这才满意地点头。宋麒星一看何丰嘟着嘴的娇俏样子,心头一阵火热,摸着何丰的手说:“我们歇息吧!“ 何丰一看宋麒星这幅流氓样子就生气,甩开宋麒星的手,冷笑:“不要,我连咱们院子的下人都没有认清,睡什么睡!”说完,何丰就往外走。 宋麒星拉着何丰的胳膊一用力,就抱了满怀,“管他们干什么?谁敢不听你的不成?伺候好我才是正经!”说完,抱起何丰就往床上躺。 第二天一大早,何丰一睁眼就看见对自己面前的宋麒星英俊的眉眼。何丰愣愣地看了好久,陡然反应过来,脸一红一脚把宋麒星踹下床。 “哐当”一声,何丰身子一缩,拉着被子盖住脸。 宋麒星迷迷糊糊摸着自己的脸,呲牙咧嘴地对何丰说:“宝,一大早你这是干什么?这不好早着呢吗?” 何丰捂着脑袋不说话,难道要对宋麒星说,自己看他看得痴迷,一反应过来他已经在地上了?何丰觉得还是装睡吧。 宋麒星看何丰不吭声,重新爬回床上,连被子将何丰抱在怀里,四肢紧紧地缠着,“乖,再睡一会儿。今儿得漂漂亮亮地见岳父岳母。乖,快睡吧!” 何丰稍稍挣扎了一下,宋麒星抱的更紧了,“乖,快睡!” 何丰偷偷露出眼睛瞄宋麒星,看他闭着眼睛快要睡着的样子,颇觉不舒坦。何丰用力往宋麒星怀里挤了挤,宋麒星眼都没睁,只是又将何丰抱的紧了些。 何丰窝在宋麒星的怀里继续睡回笼觉。 杨嬷嬷佝偻着身子窝在房间门口,又焦急又无奈,少奶奶在娘家可没有这么令人操心!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杨嬷嬷一扭头就瞟见对面梅香和竹香那好奇的小眼神,杨嬷嬷瞬间挺直腰板,轻咳一声,“咳,眼见少爷少奶奶快要起床了,还不赶快去看看洗漱的水凉了没?真是没眼力见!” 竹香嘴一撇,翻了个白眼。梅香拽着竹香推下去。 杨嬷嬷松了一口气,自从进府,少奶奶还没有见过下人,自己在小丫头面前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不好管教。要是竹香这个虎丫头真的跟自己刚起来,自己一时还真没主意。 杨嬷嬷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房间里的动静。听了又听,里面还是安安静静的,杨嬷嬷看着天色不早了,心一横,低声喊道:“少爷,少奶奶,不早了,今儿还得回门呢!少爷,少奶奶?“ 宋麒星一把捞起被子往头上一糊,继续睡。何丰可忍不住了,伸出手捏住宋麒星的鼻子,看他还怎么睡。何丰眼睁睁地看着这货嘴巴一张,继续呼呼大睡! 何丰干脆上两只手一起拉着宋麒星的腮帮子往外拉,看着宋麒星俊朗的五官被扯的变形了,露出一张血红大嘴,“噗嗤”喷笑。 宋麒星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一把搂住何丰笑道:“你怎么这么狠心,我可是你的夫君!” 何丰推开宋麒星起身,“快点起床,杨嬷嬷都催了好几遍了。再不起,杨嬷嬷该急了。” 宋麒星说:“杨嬷嬷也太没眼色了,多睡一会儿也催催催,没完没了的。”说完,房间里一片寂静。宋麒星意识到不对,赶快坐起来看何丰。只见何丰拉着被子遮着脸,像是在擦泪。 宋麒星连忙上前抱住何丰,“都是我不好,口无遮拦,杨嬷嬷这是尽忠职守,该奖!你别哭了,都怪我。” 宋麒星那句话让何丰火冒三丈,可是回门这天大早上的就大吼大叫也不太好。何丰只能吓唬吓唬宋麒星,哭的肝肠寸断:“我们家倾倒的时候,下人都跑光了!只有杨嬷嬷不离不弃,你即使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能这样说她呀。” 宋麒星还是第一次见何丰哭的那么厉害,眼睛鼻子都是红红的,可怜又可爱,亲亲何丰的脸颊,哄道:“都是我口无遮拦,我没有坏心思的。只是好不容易能和你腻歪腻歪,杨嬷嬷就在外面喊。好了,别哭了,我道歉。” 何丰见好就收,擦擦挤出来的眼泪,依偎在宋麒星的怀里,“道歉就不用了,但是以后可不能这么说了,多伤杨嬷嬷的心。” 宋麒星松了一口气,温柔地亲亲何丰的头发,“知道了。今儿我来伺候你洗漱,让杨嬷嬷歇歇。”说完,兴致勃勃地下床直奔柜子给何丰找衣服。 何丰感觉脑门上的青筋又要蹦起来了,这两天脑门上的青筋暴动比较频繁,这样不好!何丰保持微笑伸手将青筋摁下去,看着宋麒星忙来忙去。 宋麒星拿来一个绣鸳鸯红肚兜和一双白绫袜子,兴致勃勃地冲着何丰喊道:“宝,我给你穿。” 何丰只能微笑应对,“好。” 宋麒星一把拉开何丰身上的被子,坐到何丰身边,拉开何丰细腻脖颈上那根红色的结,痴迷地吻了上去。何丰明白了为什么别人老说妻子是母老虎了,现在何丰也忍不住变身,一脚把宋麒星踹个五仰八叉,骂道:“你够了没?今儿回门没听见?非得老娘跟你再说两遍?” 宋麒星都惊呆了!宋麒星看着叉着腰俯视自己的何丰,好像见到了初次见面时何丰的骄傲样子。宋麒星拍拍屁股站起来,赔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乖乖伺候你。” 何丰冷哼一声,“再磨蹭我就自个回门!” 宋麒星不敢再动手动脚,眼睛看的发红也只敢揉了一下何丰的纤纤玉足,还被何丰瞪了一眼。宋麒星讪笑着打开门让杨嬷嬷进来服侍何丰洗漱。 闹腾了一番好不容易收拾好,宋麒星和何丰去给长安长公主请了安就出门回娘家。何丰感觉整个世界都明朗起来,外面的空气也要清新很多。宋麒星酸酸地说:“回娘家,你这么高兴?” 何丰抿嘴笑,“你回家难道不高兴?” 宋麒星哼了一声,“现在长公主府才是你的家!” 何丰抱着宋麒星的胳膊笑:“我当然知道了,现在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宋麒星这才放过何丰,露出惬意的表情。 ☆、第四十章 何丰无语地看着何府门口围着的一圈人,除了中间眼泪汪汪的何泽钧夫妻两个,其他人一个不认识!这些人从哪里蹦出来的。 宋麒星倒是大大方方下马车,还扶了何丰一把。两人相携给何泽钧和杨氏行礼,谁知何泽钧还没开口,旁边一个穿着八成新大红色万字不断头缠枝花褙子的老妪笑着夸赞:“哎呦,钧儿,你看看你女儿女婿多么孝顺!你以后可有福了!”说完捂着嘴呵呵笑起来。 杨氏冲着何丰微微颔首,何丰只能按捺下来,尴尬地向其他人行了一个礼,拉着宋麒星进了何府。然后一堆人跟着何丰进去了!何丰都能感觉到背上凝聚的火辣辣的眼神! 实在没有办法了!何丰一扭头捂着脑袋说:“娘,我头疼!” 杨氏会意,马上过来搀住何丰,扭头对其他人说:“各位等了这么长时间,也累了吧?先回去休息吧,中午午膳大家一定要赏脸。” 其他人只是低低嘟囔两声,刚刚开头的老妪明目张胆地冲着杨氏撇嘴,冷哼一声。何丰当时就炸了,上前一步刚想开口,胳膊一疼,被杨氏拧了一下。何丰当面没事,扭头对着宋麒星龇牙咧嘴,揉胳膊。宋麒星赶紧把何丰拉到自己身边,亲亲摸摸揉揉,低声说:“乖,你就待在我身边!” 何丰羞红了脸,也顾不上找那个老妪的茬儿,乖乖跟在宋麒星身后。只见宋麒星大声地对何泽钧说:“岳父,今儿怎么这么多外人?成亲那天我也没见过,谁知道咱们家有这么多亲戚。” 何泽钧一愣,看看还没走远的人,低着头不说话。杨氏冲着何丰抿嘴笑。 众人也是一滞,都转身看着宋麒星。宋麒星也不等他们说话,直接搀着何泽钧向正厅走去,还一边说:“岳父,以后这些不相干的人就别放进来了。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让别人在一旁羡慕多不好!” 何丰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何丰赶快跟在宋麒星身后,害怕被围攻!何丰可是看出来了,这些人都是冲着宋麒星来的!何丰自己大概也逃不掉,趁这个功夫赶紧跑才对! 一进正厅,何丰就哈哈大笑,夸道:“宋麒星,你真好!”宋麒星一脸“我是谁?我可是你夫君”的傲娇表情。何丰正想再夸夸宋麒星,却瞄到何泽钧惊得嘴都张开了。 何丰抬手摸摸额角,尴尬地蹭到何泽钧身边,“爹,您的身体怎么样?这几天手还麻吗?” 何泽钧甩开宋麒星的手,独自走到椅子旁坐下,瞬间眼眶红了,“宝!我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你竟然忽视我!可怜我这个当十几年的爹还比不上三天的丈夫!” 何丰赶紧拉着何泽钧的袖子撒娇,“爹~,你不知道我多想你和娘,你怎么忍心这么说我?”说完,何丰岔开话题,“爹,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身后的杨氏轻轻拍了一下何丰的脊背,“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左不过是些亲戚罢了。你不是头疼吗?让你爹跟星儿说说话,你跟我到我那休息一会儿。” 想也知道,何泽钧和宋麒星能有什么话说?何泽钧肯定会给宋麒星一个下马威吃吃。何丰为宋麒星掬一把同情泪,干脆利落地将宋麒星扔给了何泽钧。 何丰抱着杨氏的胳膊,笑着问:“娘,那些是爹的亲戚?哪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杨氏摸摸何丰的头,却没有丝毫笑意,“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当面问你爹?你就不能私下来问我吗?” 何丰松开手,问:“怎么回事?他们在爹面前说什么了?我去找他们!”说完,就往回走。 杨氏连忙拉着何丰,嗔道:“你这孩子,怎么嫁人了反而成了爆碳性子?以前你爹是怎么教你的?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我看你是全忘了!” 何丰反驳道:“娘,他们都欺负到家门口来了,还什么面不改色?难道还要以礼相待吗?就应该把他们赶出去!” 杨氏沉默片刻,笑道:“看来,星儿对你不错!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有底气,你现在的样子是娘最放心的。” “才没有,他老欺负我!”何丰低头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不过小石子怎么那么多?何丰突然想起府上的下人只有管家一家子了,不由问道:“娘,家里要不要找几个下人?杨嬷嬷跟我走了,都没人照顾你们了。” 杨氏拉着何丰进了自己的房间,塞给何丰一个描金八仙纹枣木小匣子,“我们只有两个人哪用得着那么多下人,人少了反而清净。这个给你,是李现遣李山从老家送来的,说是给你的贺礼。路上耽误了功夫,昨儿个才到。” 何丰接过来,手一沉,差点摔掉。杨氏托了匣子一把,嗔了何丰一眼,“毛毛糙糙的!什么时候能长进点!” 何丰抱着沉甸甸的匣子冲着杨氏讨好地笑,“娘~,我不是还小嘛。不过,李现这傻小子送了什么?这么沉?李山呢?” “我也好奇。李山放下就回去了。我和你爹本来想着怎么也得让李山歇歇再回去,可是不管我们怎么劝,李山都是一句“少爷让马上回去”。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何丰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放到八仙桌上,打开一看是一套镶玛瑙的金头面。何丰一个个拿起来仔细端量,一双常见的蝴蝶纹步摇,蝴蝶紧贴着红色的玛瑙珠子,像是在采蜜,金质的翅膀随着何丰的动作微微晃动,下摆连串的小珠子也叮当作响。 还有一双梅花样式的玛瑙簪子和三支彩漆蝴蝶翅膀梳篦,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重的东西。何丰把匣子捧起来,放下去,将视线凝聚到那层包裹头面的红色丝绸,“娘,这个匣子会不会有两层?感觉只剩匣子的话,应该没有这么重才对。” 杨氏没理何丰,直接抢过匣子往地上一摔!“啪嗒”一声,匣子应声四分八裂!何丰吓得大叫:“娘!你干什么?这都摔坏了!” 何丰蹲下身子捡碎裂的盒子,却发现地上到处是黄灿灿的金条!何丰四下张望,看着没人才小声地对杨氏说:“娘!匣子里面是两层金子!李现从哪来的怎么多金子?他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杨氏也明显吓了一跳,听了何丰的话,怒斥道:“胡说什么?李家原本也是大户,可能是李现这次回老家找到祖上传下来的积蓄了。别大惊小怪的!” 何丰看着杨氏面色惨白,干脆直接戳穿:“娘!别说这话骗自己了!李家要真要有这么多金子,李现的父母怎么会走得那么荒唐?还不是因为没钱闹的!我们现在得搞清楚李现在老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杨氏沉默不言,跌坐在凳子上,愣愣地问:“我们现在能帮上什么忙?你爹现在病还没有好,万一受到刺激怎么办?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人手。再说要是李现只是看着我们家落了难,单纯想帮咱们一下呢?” 何丰扣着匣子上的刻花,喃喃自语:“李现在这个世界上只能依靠我们了,我们不管他,他怎么办?可能他犯了律法入了大狱,都没人去给他送吃食。” 杨氏别过脸去,哽咽出声。 何丰叹口气,将地上散落的金条全部捡回匣子里,对杨氏说:“娘,没事!还有我呢!李现这件事我来管,再说我身后还站着长公主府呢。” 杨氏用帕子捂着脸,哭的更厉害了,“本来我和你爹应该是你们的靠山的,可是现在连话都不敢说出口!这些人打着来给你撑场面的由头吸你爹的血,我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何丰眼镜瞪圆,拉着杨氏说:“娘,你说清楚!那些到底怎么回事?” 杨氏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闭口不言,“没事,你先把李现的事情处理好了!这个家有我呢!” 泪水冲花了脸上的妆容,杨氏的脸上乌糟糟的,眼下露出黑沉的黑眼圈。何丰到嘴的质问又咽了回去。何丰很想问问,为什么不将那些人赶出去?这里是何泽钧和杨氏的家,何默不是已经答应不会再管何泽钧和杨氏的事儿吗?为什么没有底气? 冷静下来,转念一想,何丰明白了!都是因为自己不是男丁!何丰出嫁了,何府也就没有继承人了!以前何泽钧身为礼部侍郎,又有何默这个族长镇着,没人敢来染指何府的家产。现在可是没有任何阻碍了! 何丰气的浑身发颤,双手死死捏着手里的匣子!何丰还真不信了!在自己家里还能被别人欺负了不成? ☆、第四十一章 何丰将匣子往桌子上一扔,冲出门外。 何府南侧的松粼居,一群人或坐或站,围着中间的老妪热热闹闹地谈论着。 紧挨着老妪的一个下巴留着稀疏胡子的何汶说道:“娘,钧从兄能答应过继昌儿吗?要知道钧从兄可是有两个亲兄弟啊,有亲侄儿在恐怕没有咱们插手的余地。” 坐在软榻上的老妪常氏啐了何汶一口,“这个时候打退堂鼓!你还要不要你脸上的那张皮?族里的人都知道我们一家来京城是干什么的,这个时候你跟我说撒手?老娘不要脸啊?” 一番话骂得已过而立的何汶颓丧地低着头,咕哝道:“问题是我们来这么多天了,钧从兄看都不看昌儿一眼。” “哼!那是你家昌儿不争气!五岁了连句话都说不清!”坐在常氏另一侧的二媳妇臧氏冲了大伯子一句,转而跟常氏说:“娘,您看要是钧从兄看不上昌儿,要不要换成我们家旭儿?” 常氏掀起眼皮瞟了一眼,“你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也忍心?” 臧氏揉着手里的帕子讪笑道:“娘,我们做父母的不就盼着孩子好嘛!再说旭儿长大之后还能不认我们不成?是吧,旭儿?” 窝在臧氏身旁的三岁小孩根本听不懂臧氏在说什么,只是舔着手应道:“是!” 何汶的妻子孙氏恨恨地瞪了臧氏一眼,“旭儿还小,又伶俐懂事,弟媳你急什么?倒是我家昌儿虽然年长,但是脑子不灵光,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可怎么办?”说完捂着嘴痛哭起来。 臧氏一看孙氏来苦肉计,大怒,刚想骂两句,就听常氏暴喝:“嚎什么丧呢?老娘还没死呢?” 孙氏和臧氏都只能互瞪对方一眼,乖乖低头听常氏的训斥。 常氏看着两个儿媳都平静下来,满意地点头。常氏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选人!重要的是怎么让何泽钧松口!我虽然是长辈,但人家是嫡支,我们是旁支,要不是何默那个老家伙说不管事了,我怎么敢打这个主意!” 常氏一想到何默在自己临行前的慑人目光,就提着心。常氏喘口气继续说:“我做主了!你们谁要是能劝服何泽钧,我就选哪家的儿子!” 臧氏面露喜意,孙氏则大吃一惊,刚想跳出来反驳,外面传来一句话。 “好大的口气!什么时候我们何府的事轮到一个老妇做主了?”众人一回头就看见门口怒目瞪视的何丰。 常氏赶紧站起来,迎上去陪笑道:“这不是丰儿吗?怎么过来了?是不是要用午膳了?怎么亲自过来请,我们两家什么关系,用的着那么客气吗?”说着伸手拉何丰的手。 何丰避过去,冷笑:“我认识你吗?怎么凑到我身边乱吠!” 常氏笑容凝固在脸上,回头看了眼孙氏和臧氏。 臧氏会意,斥责:“丰儿!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听族长说你饱读诗书,怎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何丰看着臧氏笑道:“这是老狗不出面,小狗跑出来乱咬了?长辈?她当的起吗?一个无耻老妇竟然敢妄称长辈!再说了,我的书可不是被狗吃了吗?”说完,何丰还含笑瞄了常氏一眼。 常氏气的发抖,再也顾不上维持婆婆的威严,抡圆了胳膊就要打何丰。 杨嬷嬷上前拦住常氏的手,一把把常氏推到在地,怒斥道:“放肆!今儿老奴长见识了,竟然见到了敢打主人的恶客!” 孙氏和臧氏尖叫着去扶常氏,“娘,你没事吧?” 常氏捂着心口痛哭流涕,喊着:“反了天了!这奴婢竟然还敢打主子,晚辈打长辈!还有没有天理了!” 何丰冷哼一声,用力将门扇摔开,发出“啪”地一声。只见门外站着十几个衣装一致的大汉聚在门口,房间里的人面露惊色,常氏大喊:“何丰!你想干什么?” 何丰没理常氏,退出门对门外的壮汉说:“把屋里的人都扔出何府!” 常氏目眦欲裂,喊道:“何丰!你一个出嫁女凭什么管何府的我事?你娘呢?让她出来!” 何丰面无表情,带着杨嬷嬷站在院子中央,省得那些人冲突了自己。听了常氏的话,何丰呵呵冷笑:“出嫁女怎么了?我就是要把你们赶出何府,你们又能怎的?” 常氏眼看那群糙汉的手要碰到自己了,尖叫道:“滚!滚!离我远点!” 孙氏和臧氏也吓得花容失色,脸色煞白。臧氏也顾不上再扶常氏了,赶紧摆手,“我们自己走,不劳烦各位了。” 身后的孙氏也连连点头,一见那些人不再往前走,赶紧转身拉着何汶收拾自己的包裹。 臧氏把披头散发的常氏扶起来,“娘,我们快走吧!来日方长,咱们等何丰走了之后再来。” 常氏抹了一把脸,一甩袖子,也赶紧去收拾东西。 何丰开心坏了,原来虐坏人这么爽快,心口堵着那团气儿也烟消云散。何丰甚至久违地蹦蹦跳跳地跑进正厅。 正厅倒是一团愁云笼罩,何泽钧在桌边揉着额头,杨氏怯怯地立在何泽钧身后给刚进来的何丰打眼色。 何丰跑到旁边待的无聊的宋麒星身边,还给他长公主侍卫令牌。宋麒星冲着何泽钧瞪瞪眼,示意何丰去哄哄何泽钧。 何丰坐到何泽钧身边,叹了口气,“爹,您在怪我?您觉得我不该把那些人赶出府?”说着肝火直冒,何丰干脆直言:“爹!您这是不要丰儿了?您看中哪个孩子了?” 何泽钧被何丰闹得头疼,“谁说不要你了!这跟过继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你娘即使没有儿子又怎么了?我们两个死了之后一抔土,还能指着吃你们的饭两口不成?我只是生气!常氏名义上是我们的长辈,我们就这么把她赶出去了,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说我们呢!” 何丰看到何泽钧身后的杨氏脸都亮了,双目灼灼地望着何泽钧的后脑勺。何丰下意识地看了眼宋麒星,只见宋麒星挑挑眉头,一副“怎么了?”的表情。 何丰的心猛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忙转过头大声对何泽钧说:“爹!我看您啊!是被官名给迷了眼!我们现在就是平头百姓,笑就笑呗。谁家没两个糟心亲戚,您呀,就应该放下官场那一套,直接打回去。” 何泽钧满脸无奈,拍拍何丰的头说:“就不应该把你嫁给武将,你看看,这才几天,打啊杀啊,不成体统。” 宋麒星大声嚷嚷:“岳父!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样多好!有我在背后撑着,何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还能看着何丰被别人欺负了不成?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护住自己的妻妾!” 何丰瞪圆了眼,暴喝:“什么妻妾?” 宋麒星看着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三人,磕磕巴巴地说:“那什么,只是口误。哪有什么妻妾,只有宝这一个妻。” 何泽钧也顾不上焦虑了,双目沉沉地盯着宋麒星,“你要记住这番话,要不然即使我身为白丁,我也有一搏之力!” 何泽钧的目光就像是久卧捕猎的狮子,看着宋麒星后背惊起一片冷汗。宋麒星连连摆手,“当然,当然,我怎么敢?” 何丰要被宋麒星这个掉链子的货气死了,总是刚有几分好感就刷刷往下拉分,怎么都提不起来! 何丰坐上回长公主府的马车时还没消气,狠狠地对宋麒星说:“你以后说话小心点!真是!” 宋麒星陪笑,“我真的是嘴一秃噜就说出来,我连想都不敢想。我肯定只有你!” 何丰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宋麒星贱兮兮地靠过来问何丰:“宝,你跟娘在内室说了什么?你怀里的我匣子是娘给的吗?咱们不能要!要不还回去吧,你要什么我给你买。” 何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还不知道吗?这是李现送给我的新婚礼!再说你问我们娘儿两个的悄悄话做什么?” 宋麒星满脸戒备,两眼死死地盯着何丰的脸,“李现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何丰狠狠地拍了宋麒星的脑袋,“你也真是的!李现是我爹的弟子,比我小好几岁呢,我把他当弟弟看。” 宋麒星揉揉脑袋,凑过来吻了何丰一下,“不说这个了,匣子里是啥?” 何丰犹豫片刻,决定直说:“说起来,这事还得请你帮忙。”何丰打开匣子,亮出一排排整齐摆放的金条,“这是李现送的,按理来说,李现不可能有这么多金子。你能不能帮我托人查查李现是不是干了什么事儿?” 宋麒星酸溜溜地说:“你倒是关心他!” 这个大醋坛子!何丰依偎在宋麒星的怀里,一抬头,亲了宋麒星下巴一口,“我看你呀,就是不想白帮我!我帮我调查一下,我答应你一件事成不?” 宋麒星眼神漂移,耳根子都红了,拉着何丰的手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何丰乐了,“知道了,知道了,都是我的主意。” ☆、第四十二章 长公主府扶云殿,何丰坐立不安。自从得知长公主吃素之后,何丰总觉得长公主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要是蔑视、仇视,何丰还能安之若素,毕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偏偏没有! 四个人的饭桌,骠骑大将军频频给长公主夹菜,长公主看都不看一眼碗里的饭菜,只是直直地看着何丰。” 何丰吃到嘴里的米粒得细细嚼个十几来下,才敢往下咽,生怕长公主看出自己吃相不端庄来。嘴里的东西根本品不出味来,何丰泪目,好想抱着长公主的大腿喊一声:“娘,我再也不敢了!您别这样看我了!” 何丰踌躇半晌,寻思着长公主是不是还想让自己给她夹菜?何丰颤颤巍巍地拿起公筷夹起一片桂花莲藕,偷偷瞄了一眼宋麒星,想让宋麒星给自己点提示。 谁知宋麒星那货捧着饭碗吃的喷香,瞄都不瞄何丰一眼!何丰咬紧牙,一回头,长公主在看自己!何丰连忙笑着将莲藕夹到长公主的碗里,“娘,您吃这个,甜而不腻,很是好吃!” 长公主愣了愣,夹着莲藕吃了一口,绷着脸对何丰说:“丰儿,你是不是还没有见过府上的下人?明天我会带你进宫,让皇后娘娘过过眼,今天晚上你就见见下人吧。” 何丰连忙起身应是。长公主颔首,不再看何丰,低头吃饭。 何丰松了一口气,长公主终于不再看自己了!原来长公主是认为自己忽视了府上的家事!这可是长公主安排自己的第一件事!何丰握拳,自己一定得把这件事做好! 何丰一回到观听堂,就让杨嬷嬷将院子里的下人都叫过来露露脸,省的长公主问起来一问三不知。宋麒星在一旁插嘴:“用不着这么急吧,我们先去散散步,回来再处理这些事,很快的!” 何丰看着宋麒星眼睛一亮,蹭到宋麒星身边,抱住宋麒星的胳膊摇晃,“夫君~,你不是说要陪我吗?那你就陪我一起见见下人呗,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认识你了。你这么威武,坐在我旁边,他们肯定不敢裹乱!好不好?” 一顶高帽戴得宋麒星头晕眼花,连连答应:“好好好,就听你的!你可是主子,怎么能被一群下人吓住!我给你撑腰,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跟你作对!” 何丰偷笑,宋麒星一大优点就是好哄! 何丰和宋麒星坐在观听堂堂屋的团花纹软塌上,杨嬷嬷在一旁唱名,念到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人上前接红封磕头谢恩。何丰只记住五个人,宋麒星的小厮安顺,大丫头梅香竹香,小厨房的管事宋嬷嬷和掌管丫头们的方嬷嬷。剩下的粗使丫头婆子,何丰也没有一个个记着。 不过最让何丰感兴趣的是丫头竹香。别人磕头的时候都是纳头便拜,可竹香不是。人家是拂拂钗头,拍拍下摆,缓缓下跪,双手举过头顶,慢慢磕头。要说竹香是想勾引宋麒星,可是看着也不像,竹香看宋麒星的眼神跟看杨嬷嬷的眼神一模一样,不多一眼。那这般做派为哪般啊? 何丰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直起腰身对一群下人说:“我要求不高,你们只要把我和你们少爷安排的事都做好了,就有赏。反之,搞砸了,就会有罚。至于怎么罚,我是不会扣你们的银子的,不过是借借你们家少爷的板子和鞭子。再不济还有人牙子在外面等着。” 下面的人都安安分分低着头,何丰也看不清脸色,不过日久见人心,以后就知道谁奸谁忠了。何丰看了一眼宋麒星,意思是还有什么要说的没,然后宋麒星一脸无辜地回视。何丰感觉胸口又憋了一股气! 何丰缓了缓,正想宣布解散,就见杨嬷嬷走过来凑到自己耳边说:“少奶奶,菊香来了。” “让她进来。” 看见满屋的下人,菊香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娉娉婷婷地走上来敛衽行礼,“见过少爷,少奶奶。” 何丰摆摆手示意她起来,问道:“菊香,你怎么过来了?是娘有什么吩咐吗?” 菊香低着头禀道:“长公主吩咐,请您去扶云殿一楼去处理家事,长公主和府里的下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何丰一愣,然后猛地跳起来,“什么叫长公主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现在?” 菊香一滞,半晌才点头回道:“是,长公主是这么吩咐的。” 何丰心乱如麻,这是怎么回事?长公主不是让自己管好观听堂的事吗?难道是让自己见府上全部的下人?何丰冲着屋子里的下人摆手,“你们下去吧!” 等下人全部退下之后,何丰急匆匆地将宋麒星拉起来,“走走走,你跟我一起去,我害怕。” 宋麒星喷笑,“你怕什么?娘又不是老虎?只是让你见见府里的老人罢了。” 何丰心想,这可比猛兽可怕多了!谁家的婆婆会让新进门的儿媳妇管家的?何丰的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稳,拉着宋麒星就往外走,“你说要陪着我的!快走!” 黑暗中的扶云殿周边的梧桐树遮得密密麻麻的,只剩大门能透出光亮,就像是一个长着嘴的庞然大物,好像只等何丰送上门去!何丰拉着宋麒星在门口徘徊良久,还是不敢进去。宋麒星受不了了,“你就不怕这么长时间不去给娘留下坏印象?” 这句话成功击败了何丰,何丰鼓起勇气,,躲在宋麒星身后迈进扶云殿的大门。扶云殿灯火通明,但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里面立着一堆下人,长公主倚在正上方的软塌上,冲何丰招招手,“丰儿,过来!” 何丰只得乖乖上前行礼,“娘,儿媳给您请安了。” 长公主指指对面的软塌,笑道:“一家人不必多礼,今儿你已经请了好几回安了,快过来坐下。” 何丰应声,走过去浅浅地坐了一点,挺直腰背低着头。 长公主从菊香的手里取过几本册子,放到软塌上的小几上,对何丰说:“这是我们长公主府今年的账册,给你,回去好好看看。” 何丰大惊,喊道:“娘,丰儿怎么敢?” 长公主没理何丰,转头指着她身后一个穿着深褐色万字不断头花纹褙子的妇人说道:“这是钱嬷嬷,也是我的管事嬷嬷。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都可以来问她。” 何丰目瞪口呆!还没等何丰反应过来,长公主站起来直接对何丰说:“以后,长公主府就由你管着吧。要是有人不听话,直接发卖了,不用看我的面子。” 何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菊香扶着长公主出去了。说好的婆媳争权呢?说好的为了管家权争得头破血流呢?就这么走了?何丰也顾不得管下面的下人,直接跑到宋麒星身边,问:“娘就这么走了?” 宋麒星拍拍何丰的头,笑着说:“怎么?你还想和娘斗一番不成?就你这点小手段,你可斗不过娘!” 何丰不敢置信,就这么简单?直到在钱嬷嬷的帮助下,何丰顺顺利利地将账册和下人归置好,才真的相信长公主是真的将管家权扔给自己了!包括公中的库房钥匙和长公主府名下的三间铺子,两座庄园。 何丰窝在观听堂的拔步床上,一动不动,呆呆地想着长公主是为什么这么痛快?长公主不是不喜欢自己吗? 宋麒星还是第一次看到何丰这般呆头呆脑的样子,颇为稀罕,左摸一下右掐一下。何丰脸一疼,踹了宋麒星一脚,“你能不能先跟我说说娘是为什么这么干啊?“ 宋麒星一看何丰急了,也不闹腾了,将何丰抱进怀里,点点何丰的鼻子,“看你这个没出息的!这才多少东西,就把你迷了眼,吓成这个样子?” 何丰没理宋麒星的动作,拱拱宋麒星的胸膛,撒娇:“你告诉我嘛。娘不是不喜欢我吗?怎么会这么照顾我?” 宋麒星佯装生气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娘多疼你啊,连你夹的五花肉都吃了,管家权都给你了,还说娘不喜欢你!我早就告诉你,你既然嫁给我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娘怎么会对你不好?” 何丰真没想到长公主会这么想得开,还以为长公主会针对自己呢。何丰虚心道歉:“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娘对我真好!我这样怀疑娘的用心真是太不应该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娘的。” 宋麒星抱着何丰晃来晃去,语带宠溺,“你呀!这么点东西就把你收买了!娘的好东西可都在娘的库房里呢,你这点东西算什么?” 何丰推开宋麒星坐起来,严肃地说:“那些都是娘的东西,我们怎么能贪图?我要的是娘对我的态度!我是想要金银珠宝,富甲天下,但是那也是你给我挣回来的,而不是拿娘的东西糊弄我!” 宋麒星扑上去搂住何丰的腰,狠狠地吻上去,“乖宝,你怎么这么可人?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挣回来!你等着!” ☆、第四十三章 周朝皇宫是开朝皇帝高祖窦奎勒建国时新造的。高祖言称天下百姓已遭隋炀帝荼毒,久罹苦难,高祖不忍百姓再受劳役之苦,就令皇宫取拙扑之形。不过皇宫自有一番威严气度,何丰挺直腰背,跟在长公主身后只是低头看路。 刚过宫门,迎面就走来跛着腿的太监,弓着腰笑着对长安长公主说:“奴才给长公主请安,皇后娘娘听说您今儿要来,一大早就等着了。;特派奴才过来迎一迎。” 长安长公主微微勾起嘴角,“王期,你这嘴越发利索了。走吧。” 王期公公连忙过来扶着长安长公主,“老奴扶着您。” 长安长公主右手轻轻搭着王期的胳膊,冲着何丰招招手,“丰儿,过来。”又指指王期说道:“丰儿,这是皇后娘娘跟前最得宠的红人,也是老人儿了。你可要好生尊敬。” 何丰连忙向王期行了半礼,笑道:“王公公好,以后还要拖您多加照顾。” 王期赶紧往旁边避了一步,连连摆手,“哎呦,这可使不得,折煞老奴了。老奴可是看着长公主长大的,以后要是能用得着老奴的地方,尽管来找老奴。” 长安长公主拍了一下王期的胳膊,“你呀,总是这么谨小慎微,她是我的儿媳妇,你看她还不跟看外孙女似的?跟她客气什么?” 王期腰压的更低了,“长公主,这话也有您能说出口了。”说完,挟起袖子擦擦眼角。 长安长公主微微蹙眉,“看你!我们好久没见了,你到是伤感上了。我们快走吧,还得拜见皇后娘娘呢。” 王期点头应是,“哎,我扶您上去。”王期将长安长公主扶上鸾车,转过身来扶何丰,“来,老奴扶您。” 何丰双手轻轻掂起裙角,推辞:“王公公,您歇着,我自己就成。” 何丰一上去,长安长公主就低声说:“以后对王期尊敬些,逢年过节的礼也不要漏了。王期心软,你敬他一分,他能回报你十分。其他的太监,面上情做到就成。” 长安长公主这是教何丰皇宫中的生存之道呢!何丰既窝心又感动,“娘,我记下了。” “还有皇后娘娘,虽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忌讳,但是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一定要事事小心,处处谨慎。” 何丰颔首。皇后娘娘乃是中宫,当今圣上的结发夫妻,前任林首辅之女,据说和长安长公主是闺中密友。不过可惜的是皇后娘娘膝下无儿无女,在后宫之事上难免有所避讳。何丰打定主意,一会面见皇后娘娘,就立在长公主身后做个人身屏风,不多说一句话! 刚进长春宫,一股子浓郁的沉香味直直冲进何丰的鼻子。何丰被呛得差点打出喷嚏来,连忙捂着嘴缓缓。长安长公主冷冷地撇了何丰一眼,何丰赶紧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帕子。 长安长公主带着何丰走至大殿中央,缓缓矮身行礼,“皇妹给皇后娘娘请安。” 何丰也赶紧跪下磕头,“臣妇宋何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刚落话音,就听上首传来急切的声音,“快起来,你跟我客气什么?” 旁边的丫头走过来扶长安长公主,长安长公主笑道:“这可是礼数,不能让别人笑话我们不知礼数!” “还不起来?还等着本宫亲自扶你?” 长安长公主笑道:“是是是,我这就起来。” “你身后的是你星儿媳妇吧?起来吧,过来让我看看。” 何丰偷偷看了长安长公主不动声色,就起身低头趋步上前,“臣妇宋何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长得还不错,听说是星儿哭着闹着要娶你,还在府上跟长公主闹了一场?” 何丰背上的冷汗蹭蹭地往外冒,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忙磕头:“臣妇不知。” “不知?哼” 长安长公主插话道:“行了,不知道还以为你看我们婆媳两个不顺眼,罚丰儿呢!” “你呀,就是心软!行了,起来吧。你以后要记得你婆婆对你的好。” 何丰赶紧磕头:“臣妇记下了,谢皇后娘娘!”何丰匆匆起身跟到长安长公主的身后。 长安长公主走到凤凰团花软塌前走下,何丰立在长安长公主身后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皇后娘娘脸上应该是抹了厚厚的粉,显得煞白无神。何丰吓了一跳,赶紧低头。 长安长公主拉过皇后娘娘的手,担忧地问:“这几天身子还是不舒坦吗?感觉你脸色更差了!” “哎,你也知道后宫吵吵闹闹的不消停,我也得能舒坦的了!再加上你那几个好姐妹十天半个月来找我麻烦,我盼死盼活地盼着你来,你却连门都不出!“ 长安长公主不管皇后的指责,只是问道:“御医每日的平安脉还请着呢吧?就没说是怎么回事?总得找个法子好好调养一下。” 皇后娘娘笑着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养着呢,现在骨子里透的都是药汤的苦味,我自己闻着都嫌烦。这几天,西北的突厥人又在挑衅,似乎战事不太顺利,皇上这么温和的性子都被引出了脾气。后宫上下都是紧着皮子过日子,半句话不敢多言。我这个做皇后的难能安心?” 涉及前朝政事,长安长公主身份敏感,没有接话,“怎么说都是自个儿身子更重要。” “不说这些了,一会儿留下来跟我一起用午膳,我们两个好好亲近亲近。” 长安长公主点头应是。 红焖鸡爪、佛跳墙、清拌蟹肉、罐儿肉、松鼠桂鱼……何丰看着满桌的荤菜,不知道给说什么,偷偷瞄长安长公主。 皇后娘娘笑着拉过长安长公主坐下,“我呀,专门吩咐御膳房给你做的饭菜,今儿你可得吃的尽兴。我们再开一坛子果子酒,也开开荤。” 长安长公主脸色丝毫没有变化,“你呀,性子一点都没有变。对了,丰儿,你也坐下吧,有宫女伺候就够了。” 何丰应声给皇后娘娘和长安长公主行了礼坐下,看遍了满桌的菜样,都没有找到一盘素的!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何丰也不敢出声,只能频频看着长安长公主的碗筷。 长安长公主拿起宫女手中的帕子净手,然后徒手拿起一只鸡爪就啃了起来!何丰目瞪口呆,连忙低下头,生怕被别人看见自己震惊的脸色。 皇后娘娘朗声大笑:“我就喜欢你这幅爽快的样子,看着就有食欲!我也能跟着多吃两口饭。我看啊,你常来陪我吃饭,我这身子很快就能好起来。” 长安长公主吃的头也不抬,左手鸡爪,右手执筷飞快地往嘴里塞着饭菜。何丰不知道自己什么表情,糊糊涂涂地吃完饭,走出长春宫的时候都是懵懵的。 回家的马车里,何丰实在忍不住出声:“娘,您何必这么为难自己?我们又没有什么要求着皇后娘娘的。” 长安长公主喝着浓茶,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何丰,“你怎么这么蠢?我哪里受委屈了?我好不容易能吃一顿自己喜欢的饭菜!” 这个答案真是太出人意料了!何丰磕磕巴巴地问:“娘,您不是吃素吗?” 长安长公主瞪了何丰一眼,大声说:“原本还看你挺机灵的!原来都是你凑巧了!谁告诉你我吃素了?我从小就无肉不欢!” 何丰惊得嘴都长得老大,马车内外也是一片安静,何丰喘喘气,问道:“府上的人都说你只吃素!那您平常怎么不吃荤?” 长安长公主瞟了何丰一眼,问:“我吃素,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夹五花肉?难道你是要毒死我?” 何丰一噎,简直无话可说,难道说我没调查清楚,不知道您吃素?想想都觉得难堪,何丰只能低头不说话。 长安长公主冷哼一声,半晌才说:“其实也不怪你!我是好久没有吃荤了,也难怪别人都传我吃素!我还真成了是吃素的长大的!” 何丰还真是好奇,有什么事能逼着无肉不欢的长安长公主吃了这么长时间的素? 长安长公主抿一口杯中的浓茶,淡淡地说:“是为了你爹。” 爹?何泽钧?何丰心中啐了自己一口,长安长公主说的是骠骑大将军吧。何丰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长安长公主。 长安长公主有种被只小狗崽子盯着的感觉,手心发痒。长安长公主克制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摸上去,轻咳一声,“你爹是武将,早些年出征的时候,我吃不好睡不好总是担忧。” “后来不由自主就开始吃斋念佛了,想着祈求佛祖保佑你爹能平安归来。后来不打仗了,我想着总能吃点想吃的了吧?哎,偏偏下人们都觉得我吃素,半点荤腥都不往我跟前放!气死我了!” 长安长公主将茶杯往小几上一撂,怒道:“偏偏你爹和星儿是个榆木脑袋,什么都看不出来!我想着自己不说出口,看看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看出来。谁知道十多年没吃到自己想吃的!” 何丰,何丰已经呆了,只能跟身后的杨嬷嬷大眼瞪小眼。 ☆、第四十四章 长公主府的晚膳异常安静,骠骑大将军和宋麒星木木地看着何丰给长公主夹菜,泛着蜜色的肘子、白嫩的蟹肉、红色的牛肉…… 长公主一起身离席,宋麒星就凑过来,低声说:“丰儿,你明知道娘吃素!娘吃那么多肉,晚上会不会不舒服?” 何丰挑挑眉,怜悯地瞟了一眼宋麒星,红唇微启:“蠢货!” 宋麒星立时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何丰端庄地走出扶云殿。宋麒星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噌地起身,“爹!丰儿她骂我!” 骠骑大将军沉着脸,没理宋麒星,看着满桌狼藉的盘子若有所思。 “爹!我跟你说话呢!” 骠骑大将军摆摆手,闷声吼道:“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还用我管吗?自己处理!”说完,甩袖离去。 宋麒星简直被怼蒙了,大声喊道:“这怎么都冲我来了?我可是什么都没干!”宋麒星看着骠骑大将军迈着步子往扶云殿三楼走去,急忙出声:“爹!那是三楼!去外院书房要下楼!” 骠骑大将军脚步一滞,握着栏杆的手缩紧,回头狠狠地瞪了宋麒星一眼。 宋麒星脖子一缩,嘀咕道:“这都是怎么了?我提醒他还提醒错了?非得等到娘轰你!哼!” 谁知宋麒星在二楼等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听到骠骑大将军的惨叫声,纳闷不已,“今儿这到底是怎么了?都不对劲。” 宋麒星想了想还是回观听堂好了,看样子骠骑大将军今儿个是不会下来了。还是找何丰问问,或许还能偷个香,想完颠颠就跑了。 观听堂里一片“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宋麒星挥推小丫鬟们,悄悄掀帘子进去,走到何丰身后。刚准备撩起何丰的一缕头发,就听何丰突然开口:“别闹了,有空帮我算账,还有一堆呢。” 宋麒星直起腰,切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何丰手上动作不停,眼皮都没掀一下,“听着外面突然安静了,不是你还能是别人?” 宋麒星拿过一本账册一边算,一边委屈地问:“你刚才为什么骂我蠢货?” 何丰这才抬头细细地看着宋麒星的脸,直把宋麒星看的耳根一红,问何丰:“怎,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 何丰感觉自己眼光甚好,看中了这么个货!何丰无语地笑:“要是你吃素,我给你夹了一堆肉,你能吃的下去吗?” 宋麒星别别扭扭半晌,才回答:“要是你夹的,还是可以吃下去的。” 何丰动作一顿,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长公主能忍着这么多年不吃肉。何丰把桌子上的账册收拾好,起身抱着宋麒星的脖子坐到他怀里,娇声问:“真的?我夹给你的,你都吃?” 宋麒星不敢相信好运来的如此突然,把账册一扔,抱住何丰,频频点头,“当然!” 何丰摸摸宋麒星的脸,笑道:“你没看出来娘跟你一样无肉不欢?真难为娘这么多年遇上你跟爹两个呆子!” 宋麒星正心猿意马,突然听到何丰的话,猛地站起来,差点把何丰扔下去,喊道:“真的?可是娘从来没说过她喜欢吃肉!” 何丰恨恨地踹了宋麒星一脚,吼道:“蠢货!娘也没说过她喜欢吃素啊!” “娘……”宋麒星刚想反驳,细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没有。宋麒星嘴都合不拢了,“娘真是!都是一家人,说清楚啊!这么多年多憋屈!” 何丰已经不想理宋麒星了,坐回原位,还不如多算会儿账! 宋麒星根本没注意到何丰生气了,思索着刚才的事,还嘟哝道:“怪不得,爹今儿个没下来!原来爹也看出来了,只剩我一个人不知道!” 宋麒星想起一件事,跟何丰说:“丰儿,你听说咱们和突厥的战事了吗?” 何丰懒得理他,低头算账。 宋麒星也不在意,愤恨出声:“领兵的李将军只会说两句漂亮话,十万精兵竟然缩在城里不出,像什么样子!” “可惜了,当今圣上还忌讳爹和舅舅的关系,不管朝臣怎么举荐爹爹,圣上都不理睬。要不然,我也能跟着爹去征战一番!爹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声明赫赫,我呢,只能窝在兵营里当一个小小的挂名先锋!” 何丰听得心一悸,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宋麒星,勉强笑道:“待在京城也挺好的,要不然还真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啊?你舍得?” 宋麒星贱贱地笑:“你这是离不开我了吧?” 何丰笑着应是,只是心头的忧虑怎么都化解不开。今儿刚听到西北战事不利,宋麒星就说起这件事,好似一个言咒一样。 没过两天,何丰就听说西北幽州城破,李将军畏罪自杀。这个消息像是往热油里泼了一锅冷水,整个京城都炸开了。 长公主府里的下人也是议论纷纷,何丰就是想逃也逃不开。 何丰每天提心吊胆,睡觉都睡不踏实。宋麒星反倒很是兴奋,即使何丰不迎合,宋麒星也一个人说的起兴。何丰努力安慰自己,皇上是不会派骠骑大将军出征的。 可是这个期望也在宋麒星父子两人下朝回来的时候被打破了。何丰看着兴奋的宋麒星,败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再说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何丰只能打起精神给宋麒星整理行囊,衣服,药材,铠甲…… 出征当日,宋麒星狠狠地抱了何丰一下,转头就跟着骠骑大将军走了。 何丰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一样,做什么都会想到宋麒星。甚至头上插得一只簪子都能想起这是宋麒星哪天给自己插的。 何丰算账给人家多算了五十两银子,摔了无数只碗,手指头被自己扎成筛子。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何丰干脆把宋麒星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免得自己整日联想。 长公主又吃起了素,何丰怎么劝都不听。何丰也心焦,到最后,两人一天三顿都成了素菜,桌子上不见半点荤腥。 何丰还专门在长公主府的东面腾出一件屋子,请了菩萨,做了小佛堂。何丰一天早晚都要进去,祈求宋麒星两人平安归来。长公主则干脆褪去华服,穿起素服,整日待在佛堂不出门。 整个长公主府像是一座坟墓一样,不见半点热闹气儿。何丰有点后悔,应该早点生个孩子的,那样的话,府里也不会这么冷清了。 唯一让何丰欣慰的是,这几年杨氏终于拿出了她武将之女的气派,将何泽钧的一干亲戚赶得赶,撵的撵。何泽钧也站在杨氏身后为她背书,杨氏就更有底气了。 杨氏时常会过来看看何丰,每次都提着一堆东西,生怕委屈了何丰。 这次也不例外,何丰看着杨氏手里拿的吃的用的,嗔道:“娘,都说了不用了。长公主府还能少我吃穿不成?” 杨氏不以为意,“少不了,但是我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姑娘,不给你给谁?” 何丰笑着摇摇头,“娘,李现是不是快回来了?” 杨氏闻言颇为踌躇,一时没答何丰的话。 何丰大为奇怪。自从两年前,宋麒星派人查出李现做了小买卖,挣了点钱之后,杨氏就坦坦荡荡地接过李现的进贡,谈起李现也是一副骄傲的样子。这是怎么了? 何丰不由问道:“娘,李现怎么了?爹不是说李现这次科举没问题吗?难道出什么意外了?” 杨氏立马“呸呸呸”几声,斥道:“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口无遮拦的!” 何丰抱住杨氏撒娇,“这不是只有娘在嘛!到底怎么了?” 杨氏干脆直言:“宝,你看我跟你爹过继李现怎么样?” 何丰愣在原地,开口:“李现姓李,又跟咱们没有血缘关系,……” 杨氏道:“我知道!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了。族里的人三天两头上门说服你爹。我们烦不胜烦,也不看看那些孩子都是什么样!过继他们还不如过继李现呢!” 何丰知道这两年过继的事已经成了爹娘的心头大事,拖不得了。仔细一想,过继李现也不错。李现爹娘已经不在了,亲族也等同于没有,品行又有保障。 况且何泽钧断言李现这次科考一定在二甲以内,有了李现当家,也能挡一挡何氏的族人。 想到这里,何丰拉着杨氏的手说:“娘,你说的对!不过这件事还得看李现的意思,要是强逼他认下这件事,倒是伤了情分,反而不美。” 杨氏颔首,“你爹也是这样说的,不过这件事还得你来办。我们做长辈的出面,难免有逼迫的嫌疑,事情不成反倒尴尬。” 何丰明白了,“我知道了,我就说这是我的意思,您二老还不知道。等我问清李现的意思,你们再出马。” 杨氏拍拍何丰的手,“宝,虽然我们过继李现,但是你别担心,家里有一半是你的。 何丰摇头,“娘,我已经是出嫁女了,该有的嫁妆都有了。您这样做反倒称的我们心不诚,李现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想呢。钱财哪比的上您二老安度晚年重要。” 杨氏欣慰地说:“我家宝是真的长大了,这些人情世故都懂了。” ☆、第四十五章 京城南门十里,满面风霜的归人、即将远行的旅人和贩夫走卒熙熙攘攘挤成一团,甚是热闹。 坐在马车里的何丰,透过窗户遥望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何丰寻思着李现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昔日在饭桌上脸菜都不敢夹一下的李现,现在也能独挡一面了。 身旁的杨嬷嬷激动地说:“少奶奶,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李山?” 何丰顺着杨嬷嬷看过去,还真是!李山还是老样子,不过气势大为不同。此时,双手握在身后,昂着头,大声地指挥一堆下人搬东西。李嬷嬷笑道:“我还没有见过李山这么神气的样子。” 何丰抿嘴笑:“看来李现这小子还真是出息了,要不然李山也不能抖起来。” “梅香,快去,把他叫来。” 梅香应声过去。不一会儿,何丰就看见梅香引着一身未绣花色的玄色道袍的李现过来。 李现一到马车旁就行礼,“何姐姐,不是已经给师父带信,别劳师动众嘛?何姐姐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何丰拉开车帘子,嗔道:“怎么穿的那么素净?还不快上来!” 李现略微沉吟一下,爬上来,坐到何丰对面,“何姐姐,听说姐夫去西北领兵了?家里一切都好吧?” 何丰颔首,递给李现一杯茶,然后细细打量李现的样子。 原来的稚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棱角分明的脸庞。单眼皮,挺鼻梁,殷红的嘴唇,很是精致。犀利的剑眉却又增添了三分硬朗,此时正襟危坐,倒是丝毫不见女色。何丰眉开眼笑,“还真是长大了。” 李现面不改色,淡淡开口:“三年都过去了,总得有所长进。” 何丰佯装遗憾,叹了一口气,“唉,现在逗起来都不可爱了。” 李现无语地看着蹙着眉头的何丰,毫不留情地揭穿:“别装了!我原本就跟可爱没有丝毫关系!” 何丰戳戳自己的额角,骂道:“行了,越来越没意思。你怎么穿着道袍?明明是翩翩浊世佳公子,搞得灰扑扑的,看别人怎么能相看上你?” 李现浅嘬一口茶,瞟了何丰一眼,“我的亲事当然是师父师娘做主,再说我的亲事等到科考完也不迟。” 何丰没想到李现变成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当初软软萌萌的娃哪去了?何丰猛地冲上去捏住李现的脸颊掐了一下,飞快撤回来。 李现懵在原地,耳根子都红了一片,举着手里的茶杯不知所措,磕磕巴巴地说:“你,你这是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何丰哈哈大笑,“让你装大人!” 李现将茶杯往小几上一撂,怒道:“说正事!” 何丰睁大眼,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事的?我就不能是单纯来接你的?” 李现深呼一口气,平静下来才说:“要是真的只是来接我,师父师娘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师父师娘不好在场,回避了吧。” 李现这孩子变化真的太大了!何丰决定实话实说,免得让李现心里结疙瘩。 “看来这几年你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还真学到不少,还学会分析了。”何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轻,让声音听起来没有攻击力,“确实,我也是受娘所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李现看着何丰的样子,知道不是小事。李现整整衣袍,坐直,摆出倾听的样子。 “李现,你知道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爹娘渐已老迈,现在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就是需要过继一个孩子继承香火。”何丰仔细观察,生怕李现露出厌恶的表情。 李现的脸色倒是没有丝毫变化,一副沉思的样子。 何丰心里没着没落的,急忙把事情摆出来:“李现,爹娘的意思是,如果你同意,不用改姓,只需要你一个儿子改成何姓就可以了。当然,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当这件事情我没有问过。” 李现捻着手指,良久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过继何氏本家的孩子?按理来说,本家年幼的孩子才应该是过继的首选。” 何丰一听这话,腰背绷直,暴怒:“不要提他们这些人,一个个跟蚂蟥似的,扒着人吸血。要不是他们逼得这么急,爹和娘这些年也不必过得苦巴巴的。吃点好的,穿点好的都怕被人看见。” “这么说来,选我做继子,不仅仅是因为我爹娘早逝,还因为如果我中举,就有身份压着这些人了,是吗?”李现直直地盯着何丰问。 何丰整张脸都僵了,心沉似水,看样子李现是不同意了。何丰勉强笑道:“你就当这件事我没说过,我会劝娘重新选人。” 谁知,李现大声说:“我同意了。” 何丰愣愣地重复:“你同意了?” 李现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同意了!不过,这件事要放在科举后。要是我这次没有中举,我根本没有能力帮师父师娘挡住这些压力。他们反而会变本加厉。” 何丰欣喜若狂,毫不在意地说:“我不在乎这个,再不济,你身后还有长公主府呢。重要的是要把你的身份定下来。” 李现轻轻颔首,拿起小几上的茶杯饮一口,突然问道:“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我当初给你送的金子,你收到了吗?” 何丰想起那件事就想笑,“收到了,收到了。当初还吓了我和娘一跳。我还让宋麒星去查你,生怕你误入歧途。谁知道你还真有几分本事,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攒下一份家业。” 李现终于露出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原来当初的人是你们派的!你不知道,当初我察觉到有人在调查我,满头雾水,正想着查一查。谁知道还没来及安排,那些人就不见踪影。” 何丰捂着嘴低声笑。 李现摇头,无奈地说:“你也不想想我可是师父教出来的,怎么也不敢给师父脸上抹黑。” 何丰一挥手,“当时都急了嘛,谁会想那么多。” “对了,我送你的金条,你干了什么?要不要放到我这边入股,给未来的外甥女多攒点嫁妆?” 何丰笑:“就你聪明!我早就把那些金条都买铺子田庄了,估计到现在的出息都够我两年花销了。”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何府,何泽钧和杨氏早已等在正厅。李现一见何泽钧和杨氏,纳头便拜。何泽钧连忙起身扶李现,旁边的杨氏用帕子捂着脸哭。 这悲悲切切的气氛惹得何丰眼泪都要冒出来了。何丰心道这可不行,一擦眼泪,嗔道:“明明是团圆的好日子,这是干嘛呢?” 三人都笑出来。何泽钧朗声大笑:“宝说的对,这是喜事。应该高兴才对。李现,来,给师父讲讲这三年的事情。”两人一番挈阔。 何丰给杨氏打眼色,杨氏一看就知道这是事情办妥了,待李现更为热切。杨氏从何泽钧那儿将李现抢过来,“现儿才回来,你就不能让他先歇歇?什么话不能以后再说?” 何泽钧心领神会,干脆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李现,宝把过继的事情都跟你说了吧?” 李现看看何丰点头,笑着说:“都说过了。我同意。只是,这件事能不能放在科举之后?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再将自己的文锋磨一下。” 何泽钧想想,拍板:“就按你说的,这届科举对你至关重要。我给你列个名师单子,你拿着文章一一拜访,看看人家是怎么看的。不能闭门造车。” 李现点头应是。 何丰放下心头一桩大事,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现在只等科举一过,这件事情办妥当了。 谁想到,何丰刚进长公主府就发现不对劲,似乎整个长公主府的下人都动起来。竹香婀娜多姿走过来,敛衽行礼,“少奶奶,大喜事!老爷带信儿回来了,说是这个月底,老爷和少爷就能班师回朝了。” 狂喜向何丰袭来,何丰差点站不稳,抓住竹香的手急切地问道:“真的吗?胜了?” 竹香连连点头,“对,喜讯上午就传来了。少奶奶候在南门可能错过了。” 何丰拽起裙角向小佛堂跑去,也顾不上仪态,大喊:“娘!是真的吗?爹和夫君真的要回来了?” 长公主满脸泪,抱住何丰,激动地说:“是真的!战报和圣旨都下来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何丰喜极而泣,连忙擦泪,笑道:“看我!娘,我去安排将府上上下打扫一遍,欢迎爹和夫君回来。” “好!”又想到什么,长公主急忙说:“对了,还得去白马寺还愿,只在小佛堂拜拜,总感觉心不诚。他们两个不信这个,我们信!” 何丰当然不会反驳,“那我们明天就去。” 何丰觉得整个人都要轻盈得很,像是要飞起来似的。何丰情不自禁转了一个圈,停下来,看见满园的下人都看着自己!何丰脸都烧起来,咳嗽两声,佯装淡定走回观听堂。 一会去,何丰就滚到床上撒欢。宋麒星终于要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 长公主府喜气洋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长安长公主更是高兴的不得了,当下就安排桌上嫩肉,身上新衣。更是喊来霓裳阁的裁缝给何丰上上下下置办了好几身,盼着这次宋麒星回来,何丰能添一个孩子。 何丰来者不拒,想着羽衣光鲜地迎接宋麒星。金镶宝石点翠,喜鹊缠枝姣纱罩粉色褙子,折枝桃花绣鞋。何丰转个身子,笑问:“我这身好看吗?” 杨嬷嬷帮着何丰挂香囊,“好久没见少奶奶穿的这么亮丽了,看来少爷是少奶奶的灵丹妙药,很是灵验!” 何丰说:“杨嬷嬷,你这么打趣你家主子,就不怕我给你小鞋穿?” 一边的梅香抿嘴笑:“那竹香恐怕不想出嫁,就等着看杨嬷嬷的笑话了。” 杨嬷嬷说:“你这小蹄子就知道编排我!” 竹香马上就要出嫁了,对方是她竹马,一个外院的小厮。当初何丰看竹香的做派,还以为竹香意在宋麒星。没想到人家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偏偏杨嬷嬷就是看不惯,两人一言不合就掐架拌嘴。何丰没办法,干脆就提前将竹香嫁出去,免得两人相看两相厌。 何丰想起宋麒星,问道:“老爷少爷有消息了吗?什么时候到回府?” 梅香回道:“还早着呢!老爷少爷得先去给当今圣上献俘,接受封赏,过后才能回来。” 何丰也知道,可是就是坐不住,“走,我们去娘那儿。” 杨嬷嬷和梅香偷笑,应:“是!” 何丰才不理会她们,昂着头向扶云殿走去。 长安长公主也难得等在扶云殿一楼,意见何丰,就急急走过来拉着何丰,上下一打量,笑道:“这样才有咱们长公主府少奶奶的气势!” 何丰撒娇,“娘,你也打趣我!” 长安长公主用帕子捂着嘴,笑道:“我可不敢,我还等着你这个掌家媳妇多给我上几盘好菜。” 何丰简直拿自己这个一高兴就奔放的婆婆没有办法,抱着长公主的胳膊笑,“儿媳可不敢,我还怕您让我立规矩呢。” 长安长公主点点何丰的鼻子,嗔道:“你啊!” 何丰跟着皱皱鼻子,眼睛眯成了月牙,“娘,爹和夫君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快了。不要急!” 何丰心焦的不得了,却只能颔首。长安长公主拉着何丰坐到软塌上,道:“看到你这幅模样,就想起你爹当初出征的时候,也是你这样,忧思不安。好不容易盼回来了,又近乡情怯,生怕你爹把我抛到脑后。” 何丰一怔,心里嘀咕,自从婆婆和公爹成亲之后,公爹骠骑大将军不是没有再出征了吗? 长安长公主似笑非笑瞄着何丰,何丰赶紧低头,生怕露出端倪。长安长公主笑道:“你呀!我们相处这几年,你还不知道我的性子吗?你不就是想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何丰脸都羞红了,拍拍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说道:“娘,您都看出来了。我是有点好奇。” “不就是那么回事嘛!我跟你爹其实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你还真当外面的留言是真的啊?先帝不过是成全我们两个罢了。”长安长公主露出怀念的表情。 何丰正想追问一下,就看见菊香匆匆跑进来喊道:“长公主,少奶奶,回来了!老爷和少爷回来了!” 长安长公主和何丰猛地站起来,急急问道:“真的?怎么没听见动静?” 菊香笑容一僵,尴尬得不得了。长安长公主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褪去,冷声问:“又去隔壁了?” 何丰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骠骑大将军和宋麒星都姓宋,回来应该先去宋府祭告祖宗,才能归小家。何丰暗恼,自己怎么忽略了这件事呢! 何丰连忙向长安长公主致歉,“娘,都怪我!我竟然把这么大的事都忘了!” 长安长公主返身坐下,冷哼:“你年轻不懂事,难道宋府的老老少少都不懂事吗?你信不信,这个时候,人家全家聚会热闹得不得了!就剩我们娘两个在这孤零零地守着!” 何丰进退两难,不知道怎么回。何丰问:“娘,我们要不要过去?” “过去?”长安长公主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我们为什么要过去!他们不下帖子,还得我们巴巴地攀上去不成?” 何丰心里叹了口气,劝道:“娘,别因为这件事坏了兴致。今儿可是爹和夫君凯旋的好日子。” 长安长公主怒气难消,死劲儿压了压,才说道:“也对,不能让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何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整个房间的气氛都松快了下来,“娘,咱们就踏踏实实等爹和夫君回来。” 长安长公主颔首。 门口帘子一响,骠骑大将军一身金色铠甲大步跨了进来。何丰连忙扶着桌子站起来,就看到黑色玄甲满身戾气的宋麒星跟着进来。宋麒星瘦了不少,肤色黝黑,横眉直竖,完全没有原来的富家子的气质,威武极了。何丰眼睛一亮,眼神黏在宋麒星身上,怎么都扯不下来。 何丰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连忙给骠骑大将军行礼,“儿媳给爹爹请安,恭贺爹爹凯旋。” 骠骑大将军挥挥手,摘掉头盔,坐到长安长公主身边,笑道:“这是怎么了?嘴翘的能挂水壶了!” 宋麒星过来跪下磕了一个响头,朗声说道:“娘,孩儿回来了!” 长安长公主眼泪簌簌往下落,蹲下抱着宋麒星,哭道:“我的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何丰不由也落下泪来,忙用帕子抹眼泪。 骠骑大将军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今儿可是好日子!” 长安长公主猛地站起来,斥道:“你管呢!我就是要哭!” 骠骑大将军被吼得一愣,弱弱地说:“我只是说一声罢了,你这跟炮仗似的!” 何丰连忙拉住欲要回嘴的长安长公主,“娘!” 长安长公主看了何丰一眼,勉强扯起嘴角,笑道:“没事,星儿,你跟丰儿先回观听堂吧,晚膳也在自个儿屋子里用。”说完,还给了何丰一个眼神。 何丰被看得脸都红了,瞄了旁边的宋麒星一眼,却看到宋麒星面无表情,心里一沉。何丰敛衽行礼,“是!” 何丰领着宋麒星从扶云殿出来,却两厢各自尴尬,谁都没有起话头。一路无语到了观听堂。何丰暗恼,这个宋麒星,出门一趟还变成榆木疙瘩了! 宋麒星一进观听堂就自个儿坐到椅子旁,一声不吭。何丰蹭到宋麒星身边,拉拉他的袖子,问道:“要不要把衣服换一下,这一身多沉!” 宋麒星盯着何丰半晌,笑了起来,“你今儿挺好看的。” 何丰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撒娇道:“你吓死我了!沉着个脸像是我欠了你一千两银子似的!” 宋麒星摸摸何丰的头,笑道:“我先去洗漱,感觉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 “我伺候你吧?” 宋麒星一拦,“不用了,我自己来,我都习惯了!” 何丰看着宋麒星猿背蜂腰的好身材,想到以前的事,暗自羞红了脸。何丰吐吐舌头,连忙拍拍自己的脸,喊道:“杨嬷嬷,梅香,过来!” 杨嬷嬷走进来笑道:“我的好少奶奶,这个时候叫奴婢进来干什么?” 何丰嗔道:“你再这样我可要扣你的月例银子了!赶快伺候我洗漱。” 杨嬷嬷噗嗤一笑,“知道了,知道了!老奴来伺候您。保管您今儿晚上漂漂亮亮的。”说着杨嬷嬷凑到何丰耳边,低声说:“让少爷移不开眼!” 何丰脸上又烧了起来。何丰看着黄铜镜中模糊却含羞带怯的脸,兀自笑了起来。何丰洗漱好了之后,看着满桌佳肴,想着浴室里面的宋麒星,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后面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何丰转头就看见散着头发的宋麒星,没有了锐气,反倒添了几分柔和。何丰笑问:“怎么也不擦干头发?” 宋麒星没有回应,只是递给何丰一直帕子。何丰会意,接过帕子给他擦头发,“这次出征,你有没有受伤?我睡觉都睡不踏实,总觉得不安心。” 宋麒星转头身,握住何丰的手,笑道:“让你担心了!不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是不会出征了。不过这次我也明白很多道理,成熟了很多,有很多事情还得你包容。” 何丰抿嘴笑:“你怎么还和我生分上了?” 宋麒星脸一僵,“我去书房睡。” 何丰一愣,沉默半天才问道:“你要去书房睡?” 宋麒星颔首,转身就要往外走。 何丰一脑,把帕子一扔,扑倒宋麒星背上,让他背着。宋麒星连忙反手将何丰抱住,轻斥:“万一摔了怎么办?” 何丰才不管,闷头闷脑地亲宋麒星的脖子。宋麒星整个身子都绷直了,将何丰放下来。宋麒星环抱住何丰,眼睛黑沉沉的,“这可是你主动的。” 何丰一蹦,跳到宋麒星身上,抱住宋麒星的脖颈,用力吻上去。宋麒星抱起何丰就往床上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再有三四章就完结了。大家一口气看完,然后江湖再见。 ☆、第四十七章 何丰撑起身子看着睡在一旁的宋麒星,俊朗的脸庞,硬挺的鼻梁,又黑又长的睫毛。何丰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顺着宋麒星的鼻子往下描绘宋麒星的脸。 宋麒星嘴一张,哈哈大笑,反手抱住何丰。宋麒星睁开眼,笑道:“看来你还是不困!” 何丰戳戳宋麒星的手,笑道:“不早了,起吧。我们还得去扶云殿给爹和娘请安。” “不用这么早。娘肯定还没醒。再说我也没衣服穿,行李都还在后面呢,今儿中午才能到。” 何丰被逗得噗嗤一笑,嗔道:“家里难道还缺你的衣服不成?多的是。” 宋麒星一愣神,“对,我魔怔了。” “少奶奶!少奶奶!您快出来!”杨嬷嬷尖利地在门外喊着。 何丰被吓了一跳,还从来没有听见杨嬷嬷这样急迫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宋麒星没说话,黑黢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何丰。 何丰心一沉,掀被子起床。何丰随便披了意见夹袄走出去,一开门凉风猛地扑倒脸上,刺的生疼。何丰随之打了一个寒颤,提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何丰只看到杨嬷嬷难以言喻的表情,笑道:“这是怎么了?” 杨嬷嬷眼中有怜惜,同情,何丰看着一愣。杨嬷嬷稍稍往旁边退了两步,何丰就看到庭院中站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只做寻常妇人打扮,却搭着一个总角小丫头的手。 何丰脑中轰地一声炸开,差点没有站稳。杨嬷嬷赶紧走过来扶住何丰,惨叫道:“少奶奶!你没事吧?” 何丰用力推开杨嬷嬷,脸色煞白,轻轻问道:“她是谁?” 庭院中一片寂静,下人都远远躲在侧廊,不敢靠近。院中站的女人松开小丫鬟的手,别别扭扭地行了一个福礼,“婢妾江氏给少奶奶请安。” 何丰心中抱着丁点期许问道:“妾?谁的妾?” 女人勾勾嘴角,笑道:“当然是长公主府的少爷宋小先锋的妾。” 杨嬷嬷顿时骂道:“不知廉耻!未见主母竟敢自称为妾!” 何丰心里最后的希望都被这句话打破,眼睛热热的,浑身的力气通通退去。何丰吸口气,轻轻问道:“是谁带进来的?” 杨嬷嬷脸上发狠,眼睛瞪大老大,咬牙切齿地说:“是安顺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安顺从人群中冲出来,扑通一下跪倒,抖着身子惊惧地回道:“请少奶奶责罚!” 何丰冷笑,“责罚?好,杨嬷嬷,找个人牙子把他卖了吧。这么东西还留着干什么?” 安顺大惊,连连磕头痛呼:“少奶奶,饶命!少奶奶饶命!” 杨嬷嬷痛快大喊:“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堵住嘴拉出去!” 一群下人这才推推搡搡地走出来,堵住安顺的嘴,拉出观听堂。 江氏吓得一抖,不复刚才的张狂,低着头乖乖站在庭院中央。 何丰笑的眼睛眯成一道缝,“杨嬷嬷,叫几个人跟我进来。” 何丰一进房间就看到宋麒星衣衫整齐地坐在椅子上,平静地问何丰:“见到江氏了?” 何丰走到宋麒星面前,“什么来历?” 宋麒星一愣,随即狂喜,笑着说:“是军中一个小将的妹妹,小将临终前将江氏托付给了我。我……” 何丰打断宋麒星的话,笑着说:“你就接受了?” 宋麒星沉默地看着何丰良久,最后淡淡地说了一声,“抱歉。” 何丰的眼泪一下子全流了下来,何丰背过脸去,不想让宋麒星看见。何丰吸吸鼻子,说:“来人,把少爷给我绑起来。” 一群仆妇大惊,喊道:“少奶奶!”宋麒星却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伸出双手,冲着仆妇说道:“来吧!听你们少奶奶的!” 何丰泪流满面,哽咽出声。何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宋麒星,心疼得像刀割一样。何丰深吸一口气,“你们出去吧。” 杨嬷嬷赶紧凑上来,“少奶奶!” 何丰看了杨嬷嬷一眼,低声凑到杨嬷嬷耳边说了一声。杨嬷嬷迟疑片刻应了一声,出去了。 何丰抽抽鼻子,将眼泪擦干,带着哭音对宋麒星说:“爹娘知道吗?” 宋麒星低下头,不看何丰,嗡嗡地答道:“爹知道,娘应该还不知道。” 何丰控制不住大笑出声,质问道:“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你还记得当初新婚时说的话吗?我有对不起你们父子吗?” 宋麒星连连摇头,低声说:“没有,都没有!是我对不起你。” “原来你也知道。”何丰笑着笑着又流下泪,猛地操起一旁的凳子抽了宋麒星一记。 宋麒星被打得一摆,闷哼一声,立稳身子。 何丰用力将凳子扔到宋麒星背上,凳子弹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何丰哈哈大笑,笑的肚子疼。好不容易止住笑,何丰才说道:“和离吧,从此之后,我们两不相干!” 宋麒星猛地抬起头,喊道:“不行!” 何丰冷哼一声,“你还记得你当初给我签的承诺吗?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 “你知道,那种东西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我不同意!”宋麒星道。 何丰歪着头看看宋麒星,没有继续争辩,转身走出房间。 日头已经升起来了,阳光刺得何丰眼睛针扎一样疼。何丰不由地闭上眼,泪水滑落。何丰缓了缓才睁开眼,看到满园的下人和中间的江氏主仆。何丰喊道:“杨嬷嬷?” 杨嬷嬷上前,回道:“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那我们走。”何丰一动,下人露出一条小路。何丰回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自己居住了近三年的院子,转头毫不留恋地离开。 杨嬷嬷抱住靠在马车内侧不停颤抖的何丰,哭道:“小姐,别怕,我们回府!怎么有这种人!老爷会给我们讨回公道的!” 何丰好冷,上下牙齿磕碰,发出“嘚嘚嘚”的声音。何丰磕磕绊绊地说:“我要和宋麒星和离。” 杨嬷嬷一愣,都顾不上哭,连声说:“不行,不行,这怎么行?” 何丰斜眼看着杨嬷嬷,“为什么?” 杨嬷嬷道:“小姐,您要是和离了,根本找不到这么好的亲事了。宋麒星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虽然有错,但是他对您还不错。您要是介意那个江氏,老奴可以为您除掉她。” 何丰情不自禁看自己的双手,细细白白,纤长有致,笑道:“我为什么要为他们脏掉自己的手?我能养活自己,为什么还要巴着宋麒星不放?宋麒星能给我什么?” 杨嬷嬷语结。 何丰盯着自己的手继续说:“能给我荣华富贵?还是能给我爱?哦,还不是爱,是宠爱。” “富足的生活,我自己就能挣到。爱,我有了,还比宋麒星给的纯粹。我为什么不和离?其实,我更想休夫,可是根本没有这一选择,老天真是不公!”何丰捂着脸,冷笑。 杨嬷嬷泪盈于睫,抱住何丰,心疼地喊道:“小姐,您别这样!老奴都听您的。反正老奴也没有家人了,老奴以后都跟着您,伺候您一辈子。” 杨氏听到下人禀告,何丰回来了。杨氏吓了一跳,赶紧跑出来,就看到眼睛红肿,浑身狼狈的何丰被杨嬷嬷扶着走进来。 杨氏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 何丰扑倒杨氏怀里痛哭,“娘!” 杨氏火冒三丈,骂道:“看你这点出息!是不是宋麒星那个兔崽子欺负你了?我去找他!” 何丰哭的不能自抑,“娘,我要和宋麒星和离。” 杨氏和闻讯而来的何泽钧、李现都蒙了,何泽钧猛地向外走去,大吼:“我打死宋麒星这个王八羔子!” 何丰一听,开口拦住何泽钧,“爹,您别去!我现在只想和宋麒星和离,把我所有的嫁妆全部拿出来。” 李现拉住何泽钧,直直看着何丰,问道:“何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 杨嬷嬷愤怒插嘴,“宋麒星在西北纳了一个妾,孩子都在肚子里了。现在那个妾就在长公主府待着呢。” 何泽钧气的差点厥过去,幸好李现在旁边扶了一把。何丰大惊,叫道:“爹,您没事吧?” 何泽钧缓了一口气,对何丰说:“我没事。宝,你在家住下,这件事我来办!和离好,我养你一辈子!” 何泽钧看着何丰安顿好,就带着李现去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刚起床,还没彻底清醒,就听到菊香禀报,观听堂闹起来了。 还没等长公主问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亲家到访。 长公主笑道:“今儿是怎么了?看来亲家也知道你们刚回来。” 骠骑大将军勉强露出一个笑,问菊香:“少奶奶呢?” 菊香犹豫一下,吞吞吐吐回道:“出,出府了。” 长公主颇觉奇怪,“这么早?知道是什么事吗?” “我知道。我们有麻烦了。”骠骑大将军冷冷地说了一句,站起来整理衣衫,对长公主说道:“你也快点梳妆吧,这件事还有得忙。” 长公主看了看骠骑大将军绷着的脸,不由心一沉,问道:“到底什么事?” ☆、第四十八章 长公主府外院正厅,四人分别见礼落座。 何泽钧率先发难,“怎么不见令公子?” 骠骑大将军明知何泽钧是来找茬的,还是笑着回道:“亲家,怎么这么客套?星儿可是您的半子,不用这么抬举他。” 何泽钧见骠骑大将军腆着老脸装糊涂,冷哼一声:“我们可高攀不起。正妻无子,令公子私自纳妾生子,这样的女婿我可担不起。” 长公主还没从自家儿子纳妾的消息缓过来,就要直面何泽钧的质问,整个人都不精神了,嘴巴干干地劝道:“亲家,我们有话好商量。星儿只是一时糊涂,星儿那么喜欢丰儿,怎么会干这种事?” 何泽钧沉着脸,盯着长公主,“一时糊涂?都是我一时糊涂,竟然将丰儿许给这么个畜生。” 长公主被骂的心气上升,脸憋得通红。 何泽钧问道:“怎么?令公子做了错事,连人都不敢见了?” 骠骑大将军叹口气,喊过管家,“去叫少爷过来。” 长公主重振旗鼓,挂着笑说:“亲家,您消消气,喝点茶水,我们慢慢说。不瞒您说,我是真看中丰儿这个孩子,聪颖明理。星儿做了这等错事,我们一定会严厉训斥他的,至于那个贱妾,当然是发卖了。您看这样行不行?” 何泽钧心中冷笑,表面却不动声色,只是饮茶。 长公主一看何泽钧的样子,还以为何泽钧只是想讨个公道,就没继续说下去。只等宋麒星过来,磕个头认个错,这件事就过去了。 宋麒星是被一个下人搀进门的,长公主惊得一下子喊出声:“星儿,你这是怎么了?” 宋麒星没说话,一瘸一拐走到何泽钧身前跪下,“岳父,都是我的不是,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不和离。” 何泽钧将茶杯放下,沉声问道:“你纳个妾签卖身契了吗?” 宋麒星一怔,“没有。” 一直没发声的李现轻笑一声,笑道:“那敢问长公主,你们要怎么发卖那个妾。哦,不对,人家还是良家妇女,算不上妾。贵公子和人家只是无媒苟合罢了。我倒是高估令公子了。” 骠骑大将军理亏不能和何泽钧说,但是对李现就没有顾虑了。骠骑大将军如一头猛兽盯紧李现,道:“这位公子,这是我们的家事!我没有让人把你扫地出门,已经是给亲家面子了!请你慎言!” 何泽钧大怒:“怎么?我何泽钧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说了,李现是我们未来的继子,插手这件事有什么不可?” 骠骑大将军一噎,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何泽钧的继子。看来这两年还是发生了不少事,骠骑大将军不由看向长安长公主。 长公主已经彻底蒙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糊涂!长公主心里窝火,脸上还得笑着,“亲家,不管那个女人到底签没签卖身契,这件事的处理办法不变。我们长公主府是不会认那个女人的。至于肚子里的孩子也打了。” 何泽钧道:“这会儿又变了?看来你们长公主府还真是善变。只是不认就想把这件事情掩过去?做梦!” 长公主心一狠,说:“好,就依亲家的!我们会处死这个女人,还望亲家能多多劝劝丰儿。” 谁料还没等何泽钧说话,宋麒星大叫:“不成!不能处死她!” 大厅里一静,长公主反应过来,吼道:“你说什么?” 宋麒星被所有人盯着,背上的伤口越发疼痛难忍。宋麒星还是说:“娘,江氏是孩儿军中同袍的妹妹,临死前托付给孩儿的。孩儿不能言而无信,恩将仇报!” “哈哈哈,好一个“不能言而无信”!”何泽钧大笑出声,“长公主,您看到了吧?怪不得宝要求和离,要真留在这个府上,不被害死也会被气死!” 长公主没想到宋麒星的反应竟然是这样!狠狠地瞪了骠骑大将军一眼,都是这个人带坏了自己的星儿。长公主不由哽咽出声,“亲家,我同意了!” 宋麒星大惊失色,喊道:“娘!” 长公主暴喝:“闭嘴!” 长公主对何泽钧说:“亲家,不,何先生,我先安排人帮着您整理何小姐的嫁妆。和离书随后就给你送过去。” 何泽钧没想到长安长公主这么痛快,不由叹道:“长公主大义,不妄丰儿叫您两年娘。” 一番话说得长公主心涩涩的,“请转告何小姐,都是我们长公主府对不起何小姐。希望何小姐以后能一声顺遂。” 何泽钧颔首,带着李现离开。 宋麒星眼睁睁地看着何泽钧离开,大吼:“娘!您怎么能私自做决定!” 长安长公主手一挥,用力甩了宋麒星一巴掌,哭道:“蠢货!放过丰儿吧!你已经耽误了她两年了,不要再造孽了!” “你跟你爹一个样子!太贪心!想着两全其美!哪有那么好的事!丰儿不知道上辈子犯了什么错才会遭受这么多的苦难!”长安长公主哭何丰也是哭自己的一辈子。 长安长公主不禁想到是不是年少时自己和何丰不敬神佛的过错,捂脸道:“星儿,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痛痛快快将和离书送到何府。也算是全了你们两年的夫妻情谊。” 宋麒星神魂俱失,瘫在地上,想着过往,心如刀割。 何丰拿着手里的和离书,怔怔出神,没想到自己和宋麒星竟然会是这样收场,太讽刺了。 杨氏在床边抹泪,“宝,你就乖乖待在家,外面有我们呢。” 何丰扯出一个笑,说:“娘,这两年我攒了不少钱,我准备买几个铺子维持生计。我想明白了,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总得靠自己才能活的自由。” 杨氏道:“你能想的开就好了。都是娘,要不然你也不会嫁给宋麒星。” 何丰安慰杨氏,“这怎么能怪娘呢?嫁给宋麒星实乃时也命也,那个时候我能嫁给宋麒星已经是最好的,不,应该说现在也是。只是女儿不想委屈自己,不想跟其他女人为了争一个男人算计。要不是宋麒星我也不会明白,靠自己的道理。” 杨氏捂着脸转身出去。何丰无奈,“杨嬷嬷,你去去劝劝娘。” 杨嬷嬷应声离去。 何丰窝在被子里,想起宋麒星,心一揪,眼泪直往外涌。何丰擦了又擦,还是擦不完。何丰干脆一拉被子,痛痛快快地哭起来。 等到和离的事一了,何丰就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买了铺子,田庄,每天记记账,倒也清闲。一算到又进账了一笔银子,何丰都能开心地跳起来。 和离了倒也不错,何泽钧和杨氏不用烦过继的事了;何丰也不需要每天操心长公主的大事小情,倒是捞个清闲。 现在何丰唯一担心的事就是李现的科考。早早就给李现准备好入考院的用品,吃食。李现也是头悬梁锥刺股,忙着整理自己的文章立意。何泽钧每天忙着指导李现,像是重新找回了热情。杨氏每天跟在何丰后面,生怕一个不错身,何丰就投梁自尽了。 整个何府都是忙碌有序。 直到何丰连着干呕了两三天。何丰刚吐完,一抬头就对上杨嬷嬷复杂的眼神,“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杨嬷嬷怜惜地看着何丰,“小姐,您的月事自从离开长公主就没来。” 何丰的心“咯噔”一声,沉了下去,又沉又凉。何丰嘴唇干涩,“暂时别跟娘说。” 一家三口将李现送到考院,坐车回府,何丰忍不住又吐了。这件事就再也瞒不住了。 杨氏又开始抱着何丰痛哭,何丰安慰道:“娘,这样挺好的。这样您就不用想尽法子让我招婿了。” 杨氏大骂:“我是因为这个吗?你怎么办?你想过没有?难道你就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李现刚回来就听见这件事,走到何泽钧和杨氏面前跪下,“师父,师娘,我想入赘何府。” 何丰倒抽一口了凉气。 何泽钧和杨氏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预感会收到刀片o(╥﹏╥)o 我决定开小甜文,全程无虐 《我在古代养蚊子》 苏敏敏穿越成古代干旱偏远村庄的小姑娘苏米,决心要发家致富。 苏米:老是有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好想拍死他。 康和辉:你竟然敢拍本世子! 两天后 康和辉:大姐,别拍了,我是公蚊子,不叮人! 又两天后 康和辉:你再拍,我就要发威了! 又两天后 康和辉:@_@我都听您的,别拍了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