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的师尊针不戳》作者:四夕一时 文案: #仙界凡尔赛X人间富贵花# 顾妄再次见到符晏,这个说爱他的女人已经变成了他的师娘。 符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作为你的师娘,我还是爱你的,这是母爱。爱没有转移,只是换一种方式存在罢了。” 师尊正阳仙君揽着符晏十分配合:“你要尊敬师娘,敬她如我。” 背靠着正阳仙君这朵高岭之花,符晏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矜持的点点头:没错,就要这样。 当男主白月光是没有前途的,不如当他师娘。师尊样貌比他脱俗比他靓,师尊的剑法比他高超比他强,哪怕只是逢场作戏,也比对着男主好。 只是他演的也太像了吧? 正阳仙君:倒也不全是演的。 备注: 1.he,男主是师尊 2.前期师尊失明,影响不大,后面好了 一句话简介:你师尊不错,下一秒就是我夫君了 立意:反抗命运,教导反派好好做人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女配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符晏,正阳仙君(重休微)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遇神仙 关于人能有多倒霉这件事 暮春三月,江南。 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多年无战乱的富庶之地,来往的人身上都带着惬意。阳光明媚的初九集会,楼下叫卖的声音也多了起来,小镇到处充满了生机。 但这一切都和符晏没有关系,她只觉得吵闹。 符晏面无表情,啪的一声的关上窗户。就在刚刚,她被逐出师门。 这一切的起因是三年前她吃了一颗药,长生不老药。 三年前师父得到了长生不老丹,觉得会是祸患,没想吃,让符晏到海边找个地方扔掉。符晏当时重病,看了不少大夫都说活不过一个月了,重病情况下让她跑海边扔药,怎么想都是暗示。 符晏拿着药,走到海边,瞒天过海扔进自己嘴里。反正是海边随便找的地方嘛,自己嘴里也没差。 现在皇帝老了,想长生不老,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知道了这件事情,要抓她活人炼药。 古代世俗皇权可不是说着笑的,符晏不觉得自己能一直逃避追兵。即使可以,难道后半生就要惶惶不可终日,丧家之犬一样到处逃窜吗? 想了好几天,易容、毁容等等都不靠谱。还是被人提醒,如果说有哪个地方可以让他们停止追杀自己,那就只有仙界。 是的,这个世界是有仙界的,因为这里是一本仙侠言情小说,怎么狗血怎么来的,虐男主又虐女主。发现这件事是在男主顾妄救了她又告诉她真名的时候,事情发展和那本小说里面男主的回忆自和己早逝的白月光初遇的情节一模一样。而符晏就是那个白月光。 泥石流白月光,虽然除了脸哪里都不好,但男主顾妄爱她。男主的原话是“虽然她冷酷、刻薄、虚荣,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她,她死了我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阿芷,你很好,但我只爱她。” 然后这狗男主就和女主何芷在一起了。 用一堆贬义词形容自己的白月光符晏,对女主何芷说你很好,反复拉踩。最可恶关键时刻总是提到她,尤其是和女主亲密互动差一步,突然想起来自己爱的是白月光,自欺欺人。 求求这个狗男主做件人事吧! 好消息是符晏早早就和男主分手了,这几年见都没见过。 坏消息是去仙界的话,大概率会遇到他们……但要是非要做一个选择的话,还是去仙界吧,求生嘛,不寒碜。皇帝是不敢追的,也找不到。 仙界其实那里也不全都是神仙,只是相较于人间,仙人和修仙的人更多,那里的普通人也更习惯那些超脱凡人的存在,还能和他们和谐相处。 一般来说,仙人是不会带凡人越界的,但是凡人自己过去,倒也不会赶走。 总之就是一句话:你随意,别打扰我修仙。 凡间千万年前留下去往仙界的传送阵还有几个,恰好符晏看了小说能记得俩。东躲西藏了半个月,总算到了紫虚洞,这里有快废弃的传送阵。仙人催动灵力,凡人用血,可以催动阵法传送到仙界。 先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身体像是被折叠扭曲揉在一块,再摊开。再次踏上土地的时候,符晏站都站不稳,本能的想抓住点什么东西。 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的,被她抓住的男人本来还有些惊惧,察觉到不过是个凡人,立刻不耐烦的抬手变成巨爪朝符晏挥过去。 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看到了符晏的脸。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容貌,即使此刻面容略显苍白,紧蹙着眉头,仍然有着惊人的美丽。 就是这一眼,让他手上的动作一滞,然后被身后的数十道剑光刺穿,随即倒下。剑光穿过举着爪子要杀她的人,却没有伤害到她。 倒下去的脸上还残留着凶狠怨毒、还有被美貌震慑的茫然,就这样倒在了符晏面前,她的身上被溅上了温热的血。 地上的尸体流着血挣扎两下就变成了状如雕鹰、头上长角的怪物。 符晏只觉得耳朵里面“嗡”的一声,双腿没有了力气,她向后倒退两步,没撑住跌倒在地上。她知道这个世界很危险,但是谁能想到危险到这种地步啊! “凡人?” 如同冰玉相撞的声音问她,符晏沿着声音抬头,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呆滞。 那是一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道人。高冠博带,手持长剑,宽大的紫色道袍上面有太极的图案,剑尖滴血。除了那张脸以外,看不出半点出家人的脱俗,他神情漠然,反倒像是杀神再临。 她动动嘴唇想要说话,却怎么样张不大,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这道人又问:“血有没有溅到你身上?” 这还要问?你自己看不见吗? 几次张口,话没有说出来,就在符晏想着,就算是自己害怕,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啊。 然后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浑身无力,身上还有点恶心的感觉,总体还算不错,衣服还是原来的,却没有一丝鲜血和泥土的痕迹,就像目睹的凶杀现场只是一个噩梦。 第一下用力太猛没能起来,只能先用眼睛大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猎户的房屋,到处都是陈腐的气息,像是很久无人居住了。符晏几番挣扎才爬起来,然后就看到了那个道人。 “姑娘醒了?”还是昏迷之前听到的那个道人的声音,少了万物如草芥般的漠然,多了些关心。 他坐在桌子旁边的长凳上,清晨的眼光透过坏掉的窗户大剌剌照在他身上,他逆光而坐,符晏想到了小时候看到的冷峻肃穆的神像。 翻身下床,忍着身上的无力走到桌子旁边, 常年无人居住的床榻桌椅都丝毫没有灰尘,想必是眼前这人的仙家本事。 可真实用。 不过她现在还是比较关心自己的身体,她还不至于被吓成这个样子,现在身体这样无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等她问出来,那道人自己先开口说话了:“那妖怪身上的血有毒,你全无防御,中了毒昏迷到现在。” 符晏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我会死吗?” “不会。”他说,“贫道已经为姑娘服下雪心月见草,大体倒是无碍,只是恐怕会虚弱一段时间,有些余毒要清。” 那就好。 符晏呼出了一口气,能活着就好,经过这么一遭,符晏越发觉得活着多重要了:“活着就好,我又不至于一直这样。” 这口气刚呼出去,那道人又说:“姑娘经此劫难,也有正阳不是,不妨跟我回玄天剑宗,在玄天剑宗休养一段时间。” 等等,他说他叫什么?正阳?玄天剑宗?没记错这就是男主顾妄的师门,而他的师尊,就是正阳仙君。 符晏有种刚出虎穴,又入龙潭的感觉,还是怀着一丝侥幸,再次问他:“那你有没有一个叫顾妄的徒弟?” 正阳仙君微微颔首:“正是劣徒,姑娘也认识他?” 符晏坐了下来,下一刻还是趴在了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认识。” 真的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刚想来这里会不会和主角们扯上关联,就遇到了男主的师尊,这是什么运气啊。 但是没办法了,现在四肢无力,浑身像是血液被抽干一样疲乏,连站起来走几步都很勉强。这样子留在这里,她可能真的活不了多久。 “我们走吧,早日到玄天剑宗,姑娘也能早日恢复。”这道人站了起来。 符晏站起来,跟着他,对他说:“对了仙君,我叫符晏。“ 正阳仙君点点头:“符姑娘。”他带着符晏出了小木屋,幻化出一朵云,让符晏上来。 云朵离开地面向前飞去的时候,符晏一个惯性往后差点摔倒,正阳仙君隔着衣袖扶住了她:“姑娘小心。”等她站稳一些,很快的放开了手。 来这个世界六年了,师门都是和女孩子,相处起来不怎么避讳。符晏本来没什么感觉,看到他的动作,后知后觉想到这是古代,他们多少要注意男女授受不亲。 然后她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问正阳仙君:“仙君啊,我昏迷的这两天,我的衣服怎么会这么干净?” 直接说好像也很不好意思,符晏拐弯抹角问出了,希望能套点有用的话。 正阳仙君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回过头,说:“是简单的清洁术而已,掐诀一指就可以做到了。何况……”他笑了笑,“我是个瞎子,再多也不能帮姑娘了。” 他的态度温和,符晏却泛起一股冷意。 不对,明明书里正阳仙君好像是眼睛受过伤,但他并不是瞎子啊?难道他是骗自己的,还是说他是个骗子,根本不是正阳仙君? 仔细看过去,这个人眼睛形状漂亮又锐利,他的眼睛本该是清亮有神的,此刻望向她却像一潭死水,动也不动。这么近的距离看的清清楚楚,他确实看不见,不是装的。 而且他对自己没有丝毫恶意,也称得上是照顾了。符晏感觉自己有点晕乎乎的,有点搞不懂状况。 不由她多想,已经到了玄天剑宗,诸峰林立,最高的六个山峰之间用铁索桥连接,环抱着中央的宫殿和宫殿四角方位的四个广场,有两个广场空置,另有两个上面都是身着白衣的弟子。 正阳仙君没有停留,带着她往其中一个山峰。 刚落地就闻到草药的味道,一个年龄看起来三十上下的清瘦坤道疾步走了过来,没有理睬符晏,先问正阳仙君:“师兄回来了,可有采到?” 正阳仙君说:“暂时没有了,不碍事,再等下个一百年重新长起来去采摘也无妨。你先替这位姑娘看看,身上的余毒可还有没清的?” 那坤道闻言蹙起眉毛,有些恼怒:“怎么会?那三护法虽说是上古凶兽蛊雕一族后代所化,但是绝不是师兄你的对手,怎么能抢走雪心月见草?” 听到雪心月见草,符晏想起来,她刚醒来的时候听正阳仙君说过,“这位仙子息怒,之前我中了毒,雪心月见草被我服下了,不关……” 话没说完那坤道就看向了她,看着有点凶,这次完全看清了她,本要出口的斥责突然轻了许多,但仍然是很不赞同:“师兄!若是没有月见草,你的眼睛岂不是还是看不见?” 见她不依不饶,正阳仙君语气淡漠:“好了,雪心月见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杀蛊雕的时候不小心误伤的,才给符姑娘用了,我都瞎了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影响,再等一百年,等下一株也是一样。” 这话一出,那坤道知道是自家师兄误伤了人家小姑娘,虽心有不甘,却没再好意思说什么了。 她生硬的道歉,然后提出替符晏诊脉,两人相对而坐,正阳仙君就在这坤道身后。 符晏看向正阳仙君,明明是那蛊雕误伤自己,怎么他说是自己? 虽然目不能视,但正阳仙君对别人的视线尤为敏感,对着符晏,站在在那坤道背后做了噤声的动作。 符晏也把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那坤道只是看了她一眼,以为她嗓子不舒服,命人倒茶。 正阳仙君也坐了下来。 第2章 红浪 丧心病狂,这文的进度竟恐怖如斯…… 正阳仙君告诉了这坤道当时的情况,符晏没什么补充的,把脉的过程十分无聊,于是就在那里观察正阳仙君。 正阳仙君容貌极盛,除了一双形状锐利的丹凤眼,其他轮廓虽然带着点少年人的雌雄莫辨,只是周身气度凛然,既有男子的阳刚之气,更有多年身居高位的威仪,绝不会至人认错性别。 问诊结束,几人正交谈,一道急切地声音传来:“正阳师叔!” 正阳仙君偏过头,问:“何事惊慌?” 来人是玄天剑宗弟子,快步走来,在距离正阳仙君前面几步地时候停住行礼,正要开口回话,突然瞥了一眼符晏,因是一张陌生的脸,原本要说的话含含糊糊换了个说法:“祝宁沉师弟他,现在在戒律堂,等师叔裁定。” 符晏当即明白过来,这不是自己应该听的事情,起身说:“那我先失陪了。” 正阳仙君道:“不必。”他站了起来,对那个少年说:“走吧,去戒律堂,我们边走边说。”又对符晏说:“失陪了,姑娘且在这里安心养伤。” 之后这坤道给符晏写了药方又让人煎药,她则给符晏施针,金针看着吓人,实际上一点也不疼。治疗完之后她感觉好多了,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力气,手用力握紧也觉得有些软绵绵,但总算走起路来不用担心摔倒,只要不想着跑跑跳跳,也没多大问题。 只是符晏和那坤道都不是擅长交际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了。 为了缓解尴尬,符晏提出要自己走走,那坤道在挑拣药材,闻言头都没抬,只说了一声:“注意安全。” 这里大家都有事情做,就符晏到处闲逛,有搭讪的弟子听说她是正阳仙君带回来的,热情的告诉她正阳仙君在哪座峰,不知不觉朝哪里走去。虽然其实和正阳仙君一点也不熟悉,但是好歹算是勉强认识。 这里风景是很美,却无心欣赏,按照原书里面的剧情,她就是在这里待了一些时日被排挤冷待,再跟住男主,然后没命的。当时正阳仙君不知因何闭关,女主何芷去找顾妄遇到了危险,反倒要顾妄来救,什么都不会留在原地等顾妄的符晏,活生生被妖物啃食而亡。 之后每一次顾妄看到何芷,都会想起死去的符晏,明明不是何芷的错,但心里总过不了那个坎儿。死去的人在他心里被不断地美化,最后成为了心底的白月光。 可这道白月光,最后也不过是成为男女主直接虐恋的工具人,男主为女主动了心,被逐出师门的时候他不敢承认,自欺欺人地称自己爱的早死的白月光符晏。和女主火葬场破镜重圆的时候,白月光又变成了米饭粒,成了年少轻狂不懂情爱错把愧疚当爱情了。 反正那时候符晏都死了,又不能反驳他们。 但是这是还没发生的事情,现在气也没有用。 符晏面无表情的下定决心,自己绝对不要落到那种地步。 况且她还是有努力改变的,比如成为男主顾妄白月光的契机,已经被她抹掉了。 那是在一个引起人心底欲望的幻境,两人在幻境中如梦,梦里结为夫妻过完了一生。这场梦影响了他们,随着符晏死亡,她成为男主永远的白月光。 符晏当年问顾妄是否喜欢她,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就没有和他一起进入幻境了,那就不会有着一段,这白月光谁爱当谁当吧,最好没有,让男女主互相祸害,也不要去害别人了。 等身上的毒清了,伤好了就走吧,只是用了正阳仙君雪心月见草的恩情要怎么偿还呢? 正思考着这个问题,突然听到旁边有人提到了一个名字:祝宁沉,还要戒律堂什么的,符晏 想起来了,这是一个后期出现的反派,原本是玄天剑宗的弟子,因为和魔界女子相恋,被逐出师门了。 等等!符晏想起来了祝宁沉做了什么了。 这个人引起的剧情非让人不舒服,她特别讨厌这个剧情。任何与性有关的犯罪她都觉得不舒服。 玄天剑宗修的都是无情道,不允许弟子有私情,祝宁沉恰好犯戒,正阳仙君下令把他逐出师门。祝宁沉的情人恐怕在魔界有些来头,杖责之后受着伤连夜被救走了,在这之前还报复正阳仙君,设计让他和一名叫红药的女弟子有染,然后那位女弟子被杀,污水全都泼到正阳仙君身上。 如果这只是书上的内容,她跟着生气一段时间就算了,可是符晏是真真切切和正阳仙君接触过的。 后面剧情有说过,经过了这件事情,正阳仙君患上了严重的洁癖,甚至拒绝他人触碰,男女都不例外。而且变得有些敏感多疑,好几次男主还以为师尊厌恶他,后面男主黑化也有这些原因。 如果说祝宁沉就是今天被抓住审判要逐出师门,那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今晚! 符晏看着不远处的守拙峰,晃了一下午,还是晃悠到这里,也许正是天意,见不得好人被陷害。正阳仙君是个好人,好人不应该落得这样的结局,怎么能见死不救。 她想着正阳仙君的师妹,有心告诉她让她帮帮正阳仙君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自己走的太远了,再往回走还不如直接去守拙峰告诉正阳仙君。 一路上想好了,就说自己是无聊帮他占卜了一次,发现问题特意来告诉他的。反正她确实会些占卜,问起来也应付的过去。 守拙峰比看起来还要远,用的时间也更久了。 前面就是凌空的铁索桥,大风一吹还有点颤颤巍巍。这风这么大,符晏心里有点害怕,但想想这些都是有法术加持的,也不会有大问题。 正要壮着胆子过桥,身后一个人叫住了她,问她是不是要找正阳仙君,符晏说是。 那个女孩子对她笑笑,说:“守拙峰和几座主峰连着铁索桥实际上远得很,只是法术的缘故看起来才近一些。这样过桥走要一个昼夜才能倒,不如我带你过去吧。” 她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闻起来很舒服。符晏刚点头就被她抓住肩膀飞了起来,转眼就过了铁索桥,到了石板铺就的广阔大路。 被抓着肩膀过去很不舒服,但是人家都帮了自己,这点小问题也不算什么,“多谢你了,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来找正阳仙君的吗?” 两人正并排向前走了几步,这个人突然停了下来,往后退了几步:“我叫红药。” 糟糕,她竟然就是红药! 红药已经飞到桥上,在空中迅速倒退,被头发遮住的脸上带着冷冰冰的恶意:既然你都来了,那就替我去死吧! 符晏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她不再往守拙峰而是往回走,不知道怎么回事。是打算给放弃陷害正阳仙君还是害怕正阳仙君不敢去了? 她走得太快了,符晏完全来不及追上去问她怎么回事就消失了。凭着本能往她去的地方看了两眼,那座铁索桥竟然消失了! 月光所照,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站在旁边甚至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危险冲动。符晏不敢往下在看,现在完全走不了回头路了,她朝着对面大喊救命,什么反应也没有。 石板路两旁的丛林中有了些动物的叫声,还有某种爬行动物爬过草丛悉悉索索的声音,朝着她过来,借着月光,符晏看到了一条粗壮的蛇,黑底白纹,吐着信子。不知道是什么蛇,但是一看就有毒! 不是吧? 符晏转身就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实在是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弯下腰,,大口大口呼吸着冷空气。鼻子,喉咙,甚至肺里都感受到了寒冷和疼痛。 回头一看,蛇没有了。 符晏心有余悸,完全不敢往回走了,硬着头皮继续去前面,前面就是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高大的建筑。 大门敞开,符晏心里有些不安,在门口喊了两声,完全没有人答应。 她不敢回去,总觉得蛇会在哪里等她。于是继续一边出声询问,一边往前走,这里面太安静了。 里面灯都亮着,就是没有人。 也可能是走的久了,感觉里面似乎没有那么冷。房屋内干净整洁,处处大气,只是缺乏人气,显得有些空寂。 符晏很累了,走了半天没看到人,索性找了椅子坐下打算先休息一会儿,靠在椅背暂时闭上了眼睛,室内暖融融的让她有些昏昏欲睡。跑的太过激烈,余毒又开始影响她,反应也有些迟钝。 突然听到左边有东西掉落的声音,立刻看过去。那边是一个房间,房门大开,符晏并没有进去,声音应该就是从那里面传来的。 “有人吗?正阳仙君在吗?” 没有人回答。 符晏壮了壮胆,站了起来,慢慢走了进去,刚踏进去背后两扇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符晏吓了一跳,用力推门,甚至撞击了几下都没有开。 四下看了看,这个房间很大,非常凌乱,像是打斗过一样。家具四散,帷幔被拉扯的到处都是。符晏拿起一个最大的家具就要砸门,砸了两下,门竟然一点没有损伤。 她感觉有些热了,甚至要出汗,空气里也弥漫着轻微的香味。 心里越发警觉起来。 听到身后的风声立刻转身,但是太迟了,只来得及看到一片紫色,就被压在了门上。最先感受的是脑袋和背部撞到门上的痛,然后是浓郁的香味,有点像刚刚红药身上的,却有些不一样。 紧接着,空气中的香味似乎更加浓郁了,符晏突然感觉浑身无力,身体变得奇怪的酥软,呼吸急促起来,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要任人宰割了。 最后一点力气从袖子里拿出一枚宫灯样式的银簪,刚出现在手里就被打落,身体被人完全掌控,丝毫不能动弹。 周遭的香味更加浓郁了,她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动弹不得,一番天旋地,转如坠海中。 明黄的帷幔落了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第3章 此仇必报 他心中某样东西活了过来…… 正阳仙君醒了过来,最先听到符晏的声音,符晏蜷缩在一角,压抑的啜泣。 “别过来!”符晏说。 她声音沙哑,还带着哭腔,没有一点威慑力。手里拿着银簪对着正阳仙君,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正阳仙君长久的沉默。 他虽然看不见,也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还有这里的味道。正阳仙君心中怒火滔天,握紧拳头,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但是符晏在这里,他勉强克制住了愤怒,这些怒火不应对着一个同样被伤害的无辜的人。正阳仙君问她:“是谁带你过来的?你知道名字吗?红药还是祝宁沉,还是江雪?” 他没有靠近的动作,符晏不再说话了,依旧蜷缩着颤抖,并不理他。 正阳仙君起床穿上衣服,符晏这一次看打了清洁咒怎么用,却一点没有好奇的心思了。在他起来的时候浑身紧绷,等他离开自己,才好一些。 符晏还是留心着他,正阳仙君看起来没有多大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如此痛苦? 正阳仙君走了出去,又走回来,中途经过一个放倒的椅子,随手挪了过去。 没等她放松一下,正阳仙君又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枚药丸,朝符晏走来。在她身体紧绷,要有所反应的时候站定,问她:“这是什么颜色的药丸?红色还是黑色?” 过了很久符晏才说:“是红色。” 正阳仙君点点头:“原来是哄骗我这个瞎子的。” 符晏终于看向他的脸,看向他的眼睛。 符晏想: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受害者。 手里的银簪掉到了床上,符晏压抑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天昏地暗,用光了身上所有力气,昏睡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符晏早就醒来了,只是现在才愿意睁开眼。 光线太亮了,张刚睁开的眼睛又被刺激的闭上了,眼睛酸涩,却没有眼泪再流下来。 隔着屏风和重重帷幔,正阳仙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对不起。” 符晏感觉身上好多了,只剩下些许疲惫和酸涩。大哭了一场,用尽了身上所有力气和情绪,现在只剩下空茫无助。 他又说:“对不起。” 没有多余的辩解,正阳仙君对着屏风,另一边是符晏躺着的床上。他什么也没看到,他已经失明一百来年了。 符晏疲惫的问:“你既然知道那些人有问题,为什么还会是这种结果呢?”她又想,自己怎么好意思这么问,难道来这里不是她自己自作主张高估自己,觉得能救他一次吗? “是正阳失职。” 正阳仙君没有任何逃避责任的意思,语气自责,接着说:“只请姑娘给我一些时间,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我要杀了计划这一切的人,为我自己,也为姑娘报仇。” 他言辞恳切:“我的命是姑娘的了,只要报仇结束,姑娘取我性命,正阳绝无怨言。” “报仇?”符晏重复到,声音还有点沙哑。她像是又活了过来:“我来找你,红药毁了桥,我过不去,就来找你了。祝宁沉逃亡魔界我不知道在哪里,帮他的那个魔界护法是一个树妖。”符晏不管自己的信息多么可疑,把她知道的、记得的一股脑告诉了正阳仙君。 “你是无辜的,他们是想害你,你也不想的。至于你的性命,我要来做什么呢?难道给我你的性命,就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正阳仙君没有问她怎么知道的,符晏身上再多的谜团,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祝宁沉的想法不难猜出来,唯一的问题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刚刚的话已经可以推测的出来,她是想好心想要救自己,却被无辜连累的。于是他只说:“我知道了,红药抓住了,正在审问。祝宁沉逃了,至于你说的树妖,魔界并没有这个护法,树妖能为一方大妖的不少。” 符晏说:“是叫千相的,这个时间还不是护法,未来是的。”她的声音平静许多,神情却还是茫然和痛苦。本来还在盯着被子上的花纹,突然抬起头:“你一定会杀死他们替我们报仇的对不对?哪怕这种程度他们不应死?” 正阳仙君语气平静:“他们都应该死。”像是杀人对他再平淡不过。 符晏看向屏风。 是了,这里并不是二十一世纪,做几年牢就可以。这样的罪,他们该死。 思绪逐渐归位,符晏终于发现,她穿着白色的中衣,身上整整齐齐,已经被处理过,只有残余的酸痛还在昭示着昨晚经历了什么。 符晏又不说话了。 她回忆着剧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脑海里面更多的是男主顾妄的剧情,然后就是她原本的命运。活着被蛊雕分食……符晏打了个冷颤,她不想死,她想活着。哪怕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她也要活着,还活着,总可以重新振作,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没有经历,为了一些坏人让自己一辈子阴云笼罩实在不应该。 符晏打起精神,看向正阳仙君端坐的身影。 关于他的剧情前期大多都是男主和其他人的回忆,后期的现在也用不上。符晏记得,就在他被陷害的第二天就辞去戒律堂堂主的职责并自请逐出师门,然后杀了魔界三个护法,掉落了浮游缝隙再无音讯,出来就是后期了。 正阳仙君问她:“符姑娘,我要去戒律堂受罚了。你留在这里,还是去师妹那里?” 符晏平静下来,问他:“你是被人陷害的,也要受罚?” 正阳仙君语气平静:“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破戒就是破戒,我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了。” 他又说:“符姑娘,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去我家里,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我会让师妹照顾你,我家里没有长辈,只有五位家臣,也会好好照顾你呢? “我都不想去,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在这里她永远会记得这件事情,去正阳仙君家里名不正言不顺,一辈子寄人篱下。符晏眨眨眼,抬头看像床顶,“仙界既没有会等待我回去的人,也没有我熟悉的去处。”她在这里举目无亲。 正阳仙君闻言更是痛恨犯下恶行的人。 “那等我受完刑罚,我陪你走,你觉得你喜欢哪里,就在哪里停下来吧。”正阳仙君这么说,她还很年轻,不应该停留在泥淖般的往事里,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比自己报仇更加重要。 符晏问:“你带我在身边,要是哪天我突然翻脸想要杀了你呢?” 正阳仙君看起来没有一点惊讶:“那是我应得的。” “不,那不是,你是被人陷害的,你是无辜的。”她说。 正阳仙君和自己的处境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就因为他是个男人,所以就不算折辱?就算是一般人,也不会是他这个样子的,他对自己的道德约束未免太高了。 符晏:“如果玄天剑宗的戒律规定不能破戒,那么理应遵守,可是我也是有自己的判断的。” “如果你说要陪我走,那么先保证自己活着吧。不要总提死亡,我不想听。” 在这一番之后,正阳仙君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一点高兴。 不是为自己被她赦免,而是尽管这个世界越来越糟糕,还是有人闪闪发光的。 六十五年前同样有一桩玄天剑宗的弟子被人玷污的案子,他杀了玷污弟子的恶徒,也是这么对那个弟子说的。 你是无辜的,你是被害者,不应该为他人的恶行而感到耻辱。 即使是女人,也有不少人觉得是女孩子不点检、不注意,或者哪怕无措,也不该再光明正大在人面前行走。仿佛被玷污即使不是她的错,她也要为此羞愧,更有人避开她来显示自己的纯洁无暇。 宗门戒律不可更改,但人是活的。那个女孩子被他送到别的地方,即使日后不能使用玄天剑宗的法术,也有很好的底子,重新开始未必不能大成。 她完全认同自己的想法,相差无几的话在六十五年后被另一个人说了出来。 正阳仙君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他看着符晏,语气轻柔的像羽毛,有很多话想和她说,最终只说了:“好。” 他心中某样东西重新活了过来。 第4章 清规戒律 和师尊一起走遇到了徒弟…… 符晏看着他:“那你会陪我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要是我很多年都停留不了呢?你难道会一直照顾我?我说了,这并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必要这么做。” “我有,虽然并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问题的,但是是你发现了红药的不对劲,想阻止她的对不对?”正阳仙界语气温和,“戒律堂也发现她和祝宁沉有些联系,本以为红药会去救他逃走,我们的注意力都在看押祝宁沉,没人想到,她竟然会帮着报复我,这是我的失职。” 符晏:“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无论什么结果都是我的选择,我自己一力承担。” 正阳仙君:“那是我带你来玄天剑宗的” 符晏:“是我突然出现,伤害我的是那个妖怪,又不是你,你还把医治自己眼睛的药给我吃了。” 符晏还想说什么,突然不说了,她意识到,正阳仙君只是想哄哄她,让她心情好一些。 见符晏不说了,他又说:“一个月,两个月太短,还有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并不是说多少时间能让我自己里好过一些,我想陪你到处走走,本意是希望你能心里好过一些。” 她年纪轻轻,才离开人间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都是不好的事情。正阳仙君为自己也是让她受到伤害的一份子自责,更她惋惜。 “这里有很多人间不曾有的美丽景色,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我现在是个瞎子,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如果你愿意和我结伴而行,你告诉我那些美丽的风景,我来带充当你的护卫,那再好不过了。你愿意吗?”之前的几番交谈,正阳仙君发现,符晏宁愿别人欠她的人情,也不想自己欠别人的,于是换了一种说法。 符晏眼睛也有些酸涩,仍然一却滴眼泪也没有。几次调整自己的表情,试图不那么难看,还是做不到。她再次看向屏风,另一边是端坐的正阳仙君,他如松如竹的身影映在屏风上。 这可是杀死上一任魔尊,又在此后百余年里压着魔界打的人,哪怕后期男主成魔,在他出来之后也畏惧他。正阳仙君仅仅是坐在那里,也没人会忽视他。如果他愿意陪着自己到找到可以停留的地方,那其实很好了,自己总不能要一辈子沉溺于此。 想通了的符晏放松下来,没有强逼自己做出不在意的表情,说:“好,我陪着仙君。” 正阳仙君听她语气真正放松下来,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比自己徒弟还要年轻很多,又是个小姑娘,正阳仙君头一次这么束手无策,总算将她哄好,心里有点不一样的感受。就像回到百年前,徒弟顾妄刚被自己带在身边教养一样,不同的是徒弟吃饱穿暖严厉教导就可以,这个小姑娘要复杂太多。 他自嘲到:“我老啦,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日后你要是觉得我这个护卫做的不称职,早些告诉我。” 这话一出口符晏都忍不住推开屏风看看他说起来有没有脸红,这是什么凡学语录。在正阳仙君看起来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只看相貌说他十八十九有人信,看凛然气度说他二十四五,也不会过头。何况他这样超凡脱俗的容貌,哪里和“老”字沾边?唯独一点缺憾,就是目不能视。 于是符晏脱口而出:“我不知道仙君过去如何,但就现在看来,仙君风采过人,举世无双!” 正阳仙君站了起来:“你年纪轻轻,才见过多少人,就说举世无双。”他站了起来,往外走去,“修行之人,外在不会老,先老的是心。” 这就不知道了,符晏只记得,按照后期出场时候仙魔两方人马的回忆,正阳仙君一直就是个暴躁老哥没变过,能用剑解决的事情就不会想别的办法。魔界众人觉得正阳仙君经不起他们的挑衅,正阳仙君知道他们经不起自己的剑。 符晏对于他声称自己心老了这件事情,持保留态度。 等到正阳仙君离开,符晏开始收拾,床边应该是他准备的衣服,等她穿好衣物,收拾好自己——说是收拾,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带的。 她坐了下来,甚至有些不愿意出这道门,尽管正阳仙君伤害了她,但那并不是他本意。符晏自嘲,真可怜,现在轻松一些的感觉竟然是伤害自己的人给的。一想到要出去,遇到别人,就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害怕,不是害怕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而是在这里可能知道她的玄天剑宗弟子。他们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最后她还是出来了,说是正阳仙君带回来的客人,总有弟子热情的带她去戒律堂,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个男弟子靠近她的时候符晏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迅速远离了他。这是正常的距离,已经让符晏感到不适。 那个弟子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反应过来立刻向她道歉。符晏摆摆手,这不是他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 符晏没有再理他,问了旁边一个女弟子,知道了玄天剑宗的弟子违反了戒律先是由师尊和戒律堂一同处置,师尊不在则由师兄代劳。正阳仙君师尊早就仙去了,他又是戒律堂堂主,恐怕只有宗主才能处置他。 等问了好几个弟子到了宗主所在的地方,带她来的弟子不被允许进入,反而自己这个客人被请了进去。 她看见了正阳仙君,远远看去紫色的道袍并不明显,唯独汉白玉铺成的石阶上面鲜红的血迹说着他受过的刑罚。 走近一看,他面容苍白,脸上是因为疼痛而出现的冷汗。靠毅力强撑着,勉强向中庭一位道人行礼,而后被他师妹带走了。 符晏心情复杂,无论理智上多么清楚正阳仙君也是受害者,醒来的时候看见他还是很生气。直到刚刚,看到他面上血色全无,心里不是滋味,对他的不满也消散了。 被正阳仙君行礼的道人看到符晏来了,沉默片刻,对她低头赔罪。 他又赔哪门子罪呢? 符晏待不下去了,她甚至感觉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她想走。 转身离开的时候,之前为她清余毒的坤道叫住了她:“符姑娘,等一下。”刚才就是她扶着受刑的正阳仙君去治疗的,她是正阳仙君的师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符晏转过身等她开口,还以为她也会难以启齿的安慰自己,他却并没有,这坤道递给她一个小瓶子:“这是你的药,三日一粒,就水吞服,加了糖衣,不会多苦。” “谢谢你。” “不用谢,是师兄交代的。” 于是符晏又无话可说了,他们大概是知道正阳仙君要和她一起离开的,才这样。 还是应该早点走的。 第二天依旧是艳阳高照,正阳仙君早上还有很多事情要交接,约好到了午时在山门口等她。 符晏一路沿着树荫,到了山门。一路上的弟子在议论正阳仙君怎么要走了,说师叔一意孤行,没人能改变他的心意,最后还是离开宗门。都觉得他肯定会回来的,符晏在一旁想,他们可想错了,这本书里面,到最后他死了,也没有回来。 正阳仙君后来仍旧会帮助玄天剑宗,但是再没有回来过,他永远向前走。对他来说,错就是错,他怎么对待别人,就怎么要求自己,甚至更严格。 过了汉白玉做成的高大门楼牌坊,正阳仙君面色有些苍白,站在石阶上等她。 他换下了玄天剑宗制式的衣服,身着普通的道袍,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走吧。” 符晏答应了一声,跟着他慢慢走。 走了一段路之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玄天剑宗的大门的方向,已经看不见大门了,这个地方她也不会再来的。转过来又看了看外面的白云蓝天,心里感觉轻快了很多。符晏看向重休微,这条路很冷清,自己身边只他一个:“仙君……”却不知道说什么。 正阳仙君说:“我已经不再是玄天剑宗的正阳仙君,姑娘日后不必这样称呼我。” 符晏问他:“那我该怎么称呼呢?” “我本姓重,双字休微,不拘姑娘怎么称呼都好。” 符晏走在前面,听着后面正阳仙君的声音不远不近。阳光照在她身上,已经足够温暖了。 她的语气终于不是可以做出来的轻松:“那重先生也不必总是符姑娘符姑娘那么生疏。” “晏晏小友。” 符晏以为他会叫自己全名,从前遇到的人就是全名称呼她。她小时候就觉得“晏晏”听起来太过甜腻,不许别人这么叫自己,长大了觉得名字就是一个符号被叫的甜腻一点也没关系。却原来是人的问题,重先生冷淡冷淡疏离,他这么称呼居然也还合适,两个人边走边聊,身影逐渐消失在看不到头的石阶。 但是祥和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下山的路走了不到一半,符晏发现了一个真理,那就是:身体的疼痛真的会让心里的疼痛没有那么明显。 符晏坐在一旁,坚决不愿意继续走了。 “这不对劲,为什么下山会比上山还累?”符晏一脸怀疑人生,她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膝盖打不了折,一弯曲就疼,每走一步都颤巍巍。 符晏从袖子里面拿出一方手帕展开,沿着对角放在石阶上,然后在边缘坐了下去:“我感觉我再走下去腿会废掉的。” 重休微也没想到,会有人下个山都觉得累,但他礼貌的没说出来。 “要是不介意,我驾云带你下山?你坐上云来歇一歇。” 坐在云头上的符晏开始思考,为什么明明可以驾云,这个人开始要带她一步步走下来,“请问步行下山是有什么别样的意义吗?” “我以为是你想走的,你都走到了前面。” 这个理由也太奇怪了。他觉得自己是凡人,习惯了用脚走路。自己觉得人家没主动说用个什么花里胡哨的法术带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按压着自己的小腿,符晏决定,以后对先生他说话一定要直接一点! 而在重休微带着符晏驾云下山到了山脚迎客的凉亭休息,遇到了一个意外又不意外的人,这本书的男主,顾妄。 顾妄看到重休微和符晏,立刻向重休微行礼:“拜见师尊!”又看向符晏:“符姑娘怎会在此?” 对于在人间流浪几年回来的弟子,重休微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简简单单答应一声:“你回来了。” 几年没见,他还是一副酷哥的样子。符晏随口敷衍:“来这里游玩的。”不再理他,走到一旁迎客亭坐下。 在她发现这是一本书之前,和顾妄还有过几个月的暧昧,当时是真的挺喜欢他的。那时候顾妄还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青衣剑客,十几岁的符晏真的很吃他这一套。 现在想想,在被告知顾妄的真名之后就应该直接断交情跑路的。可惜那个时候是一个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小傻瓜,居然还放下尊严,问他愿不愿意不再回他的师门,就和自己长相厮守……真是昏了头了,做的什么白日梦,冰山男主只有他命定的女主才能融化,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就是不自量力。 顾妄也不出所料地拒绝了她,声称自己的生命里,师门和剑才是最重要的。符晏在心里安慰自己,十四岁没有什么见识的未成年少年,喜欢一个酷哥也就是肤浅了些,这种黑历史忘了就好。 符晏闭上眼睛,看他俩话还有的说,决定先稍微休息一小会儿。 朦胧间听到了顾妄问重休微:“那符姑娘和师尊怎么会一起走?” 瞌睡一下子少了一大半,符晏还是闭着眼睛,耳朵已经竖起来了,听听重休微会怎么回答他徒弟。 第5章 同路人 魔:当我打出这个问号,不是我…… 重休微说:“为师犯了错,无颜留在玄天剑宗。恰逢符晏小友要四处云游,便结伴而行。” “师尊怎么会犯错!”顾妄听师尊说自己犯了错,立刻反驳他,“师尊,是不是有人污蔑你?弟子一定要和他理论理论,竟敢这样陷害师尊。师尊是戒律堂堂主,哪个糊涂蛋给师尊定的罪?” 倚在凉亭美人靠上的吃瓜人符晏稍微挪了一下位置,让自己后背靠在柱子上更舒服一点。没想到顾妄在她面前一副冰山酷哥的样子,背地里却是个自己师尊的狂热粉丝,我不许别人说你犯错,你自己也不行。 重休微语气平平:“是我自己。” 顾妄噎住,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无措:“可是师尊,你……” 重休微拍拍他的肩膀:“虽然我离开了玄天剑宗,可你还是玄天剑宗的弟子,快回去吧,和掌门师伯好好说说你的在凡间的经历。” 自从十五六岁之后,师尊已经很久没有对他做过这么亲密的动作了。如今这样拍拍他的肩膀,竟然会是这种情况,顾妄眼眶微红固执道:“我应该是说给师尊的。” “回去吧,你还有该做的事情。”重休微说,“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们会再次见面的。玄天剑宗还是你的师门,我还是你的师尊。” 符晏觉得,自己对于一个修道之人对他师门的情谊有些错误估计了。 离开碎玉宫对她来说是离开了一个学校,但是对于重休微和顾妄,玄天剑宗意味着他们的家。 闭上眼睛之后东听西想,加上身体已经很疲惫了,没多久符晏真的睡着了。 醒着的两个人却还有些话要说。 重休微和顾妄离开亭子,都到一旁的树荫下,顾妄随手布下隔音结界,这才对重休微交代他探查的事情禀告给他。重休微听完心里大概有了个想法,暂时没有说出来,又交代了顾妄关于祝宁沉的一些事情,他怀疑玄天剑宗卧底不止那几个,自己在的时候他们不敢动作,这一走日后也行会有些动静,说了几个名字,让顾妄注意些。 正事说完,顾妄看了一眼亭子,双手紧握复又松开,犹豫着说:“师尊,符晏此人,空有一张好皮囊,实则薄情寡义、冷心冷肺,不是可交往之人。而且她娇气又顽劣,师尊若是要与人结伴,也不应该是她。”话开了头,后面就好说了:“六年前我救她一命,又同行了两个多月,遇到一处幻阵要过,她嘴上说着这条路不会有危险,却不愿意与我同行,让我一人通过,自己在外面。” 重休微:“是我请求与她同行,不是她要缠着我。”又说:“我教导你这么多年,是要你背后说人坏话的?” 听到重休微不赞同的反问,顾妄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刻薄,只为自己的言辞有些羞愧,并不觉得说了真话哪里不对,但师尊这样说,顾妄便立刻请罪:“师尊恕罪。” 他向重休微认错,重休微避开他的行礼,“你向我到什么歉,又不是背后议论我,我该向你道歉,是我没有教好你。” 要是重休微接受了他的道歉,那说明师尊没有计较,但他这样说,明显是生气了。徒弟再长到多大,都是徒弟,师尊说了到此为止,再不甘心也只能这样了。顾妄自有记忆开始,就是被重休微带着长大的,称师尊,实际上和父亲没有多大区别,被他这么说,莫名有点委屈。下一刻又唾弃自己,多大人了,还为这点事情像个小孩子一样。 “好了,不必再说这些,你回去吧。”重休微有些头疼,徒弟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小事情上面爱钻牛角尖,从小就是。 几年前他也该有一百二十来岁了,早就是个大人,那时候符晏最多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真的遇到危险的境地,不保护弱小,令其远离危险,反而责怪她不能为自己分担。 重休微开始反思,是不是以前他担心顾妄因为身份问题被苛待,过于爱护了?凡间之行虽也是他一个人,但人间对修士而言,还是太过轻松,没有师门危险,因而没有什么让他感到压迫、能促进他成长的事情。 本来还想留下信物,时时联系,看来不如不联系,让他自己成长。索性这段时间不再管他了,这么大的人也该知道社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哪怕是自己这样世上少有敌手的人,也时常心怀敬畏,反倒是修为不怎么样的小徒弟,想法这样偏激大胆。 不说也好,顾妄自己也觉得刚刚的话有些冲动了。他还不知道,说两句的功夫师尊就决定了将他放养。 拜别重休微,顾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走向和他们相反的道路,回了玄天剑宗。 惠风和畅,迎客的八角亭里,符晏靠着柱子睡着了,重休微安安静静坐在她的对面。 经由亭子飞檐翘角的阻挡,阳光斜着洒在了重休微身上,他看起来微微发光。感受着身上的阳光,重休微知道天色还早,暂时没有打算叫醒符晏。却听到符晏突然急促的喘了一口气,要从美人靠上掉下来,衣服和美人靠摩擦的声音响起的瞬间,重休微抬起手隔着六七步的剧里虚虚将她放回原位。 不知道自己被他救了一命的符晏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看身边只有重休微,迫不及待向他诉说:“先生我跟你说,我刚刚做了一个梦,好高的台阶,我一脚踩空,差点摔下去了,把我给吓醒了!还好只是梦啊。” 重休微点点头:“只是梦,别怕。” 被吓醒的符晏说完,一副还在梦中的样子,呆愣了一会儿,问重休微:“腿好酸,接下来的路我还不想走怎么办?” 重休微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见到这么脆弱的人了,换做自己徒弟,早就开始给他制定锻炼身体的计划让他自己走了。偏偏符晏身份不同,又是凡人,在近千岁的重休微看来,分明是个孩子,于是也拿她当孩子哄:“继续驾云吧,找个客栈歇一歇,再找大夫看看,要是很严重的话,还是应该看看大夫。” 见他这样认真,符晏忙说:“这倒不用。都是小事情,我休息两天就没事了。”虽然浑身酸乏力,双腿酸痛,只要好按摩热敷,过两天就好了,看大夫就不用了。 重休微宽容的“看”着她,果然还是个孩子,说到大夫就不愿意了。 “那我们走吧。”重休微掐诀,脚下生出祥云,“上来吧,虽然离开了玄天剑宗地界,还有好一段路才到城镇。” 坐上云端,风一吹清醒多了,符晏想起自己白天是不喜欢睡觉的。小时候中午大家都休息了,就自己躺在啵啵床上睁着眼睛,没少被老师们哄着,越哄睡越精神,没想到今天居然睡着了。 符晏突然想到了什么,孕妇是不是会有些嗜睡?她并没有成亲生子的打算,这辈子都没有计划过,但是前几天的意外也是没有想到过的。不安涌上心头,不,不对,就算有反应,也不会这么快的,至少也得一两个月,或者三四个月吧? 现在做点什么措施应该来得及吧? 符晏仰起头问重休微:“先生,我是不是应该吃点什么药?”事关重大,符晏克服着耻辱,涩声问:“我会不会有孩子?我还不想要小孩子,我不会照顾的!” 重休微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反应过来还是很快对她说了:“不会的。”对造成这件事情那些歹人的恨意再次浮现,重休微深吸一口气,和符晏说话的时候还在尽力保持着平静与温和:“我帮你……清理过了,我们不会有孩子的,你放心。” 符晏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重休微知道她害怕,出言安抚:“真的,你不会有小孩子的,你自己还小呢。”他记得凡人成亲生子是早一些,但按照会成家的修士里面,符晏实在是太年轻了,这个年纪,实在不宜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 修士的生命被无限拉长,对于成年的定义也和普通人区别成了两种生灵。多少人这个年纪还混混沌沌,太早成家,担负起教导孩子的责任,完全是对孩子还有自己的不负责。 符晏被好几个长辈说,只长个子不长心,不体贴,从来不会看别人脸色,她也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有些欠缺。前十四年家世弥补了这一点,后六年幻术的天赋掩盖了这一点,但欠缺并不意味着完全不能体会。 比如现在,符晏明显感觉到,重休微哪里不开心了。 但是不够体贴入微,在别的方面总会有方法应对。 符晏的做法是单刀直入,猜不到人心,看不懂脸色就直接问好了。 “先生,你怎么这么难过?” 重休微闻言,回答说:“我不难过。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故人。”他的父母。 他只说了一句就没有再说了,符晏于是体贴的没有再问,再问就是交浅言深了。 “那和我说一些开心的事情吧。”符晏用她脑子里不多的记忆,想了想高情商的人这时候应该怎么说话,想了半天没想到,还是自由发挥随口说了一句。 想些开心的事情,就没有空想难过的事情了。 低情商:什么都不说坐等冷场。 高情商:说点开心的。 觉得自己高情商了一次的符晏悄悄为自己点赞。 “开心的事?” 明明知道他看不见,符晏还是支着下巴仰头看向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雾蒙蒙,但是提到开心的事,总是庄重矜持的人展现出了他更加少年的一面。带着点意气飞扬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更加鲜活,不再仅仅是冰雕玉琢一样的仙人,他说:“那可多了。” 于是符晏听了一路十分血腥暴力的杀魔心路历程。这里的魔除了天生的恶意凝结而来,还有就是同样心怀恶意和过分的欲望其他生灵堕落而来,外在和内在一样扭曲,充满了阴间气息。 到了客栈附近的时候,符晏忍不住想,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本来还想吃点好吃的安慰安慰自己,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第6章 单身最棒 追求刺激和美人的自我修养…… 到底是修仙世界的城镇,虽是凡人居多的,对于驾云的修士却没有多少惊讶。 客栈是重休微订的,直接包了一个小院子,符晏觉得有点两个人两间屋子就好了,但是他付钱就不多说什么了,大不了钱花完了两个人一起打工。 ……不过应该不至于吧。 胡思乱想分散注意力确实有点用处,乱想一些有的没的身上的感觉好多了,符晏终于有点精力问重休微:“为什么你会给一个花季少女讲一路这么血腥的东西?” 重休微和她一起边往里面走,边回答她:“你看起来有点不开心,顾妄说你不开心的时候听点可怕的故事能好一点。” “等等,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符晏问,关于看起来不开心这个问题直接忽略。 “下山遇到的时候,说你喜欢听刺激的故事。” 她还喜欢贯彻到底呢!顾妄那家伙到底是怎么看她的,对着重休微符晏不好意思说说骚话,“其实我并没有没有这方面的爱好,我那时候是害怕,所以喜欢听点吓人的东西以毒攻毒。”比如现代的时候就喜欢看恐怖片解压。 重休微和她一起进了院子,院中梨花树下有石桌、石凳,还有一把大摇椅。他坐在了石凳上,符晏赶紧躺倒摇椅上面。脚尖使力,慢慢晃悠,刚用力就觉得小腿又酸痛了,不得已停止了摇晃。 三月的风温柔得不像话,符晏闭上了眼睛,有些话闭上眼睛不看谁就好说多了:“其实我和高足最开始并不止是朋友关系。” 她想,有些话还是早一点说,否则日后从别的地方得知就显得过去太过刻意。刻意的隐瞒某些部分有时候比说谎问题更大,提前说出来,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就不全是她的责任了。 对方也配合着问:“那是什么关系呢?” 这个语气符晏感觉他就是什么都知道,然后等着自己坦诚:“是有过一段朦胧的好感,我戳破的时候,就被他拒绝了。你的好徒弟很听你的话,又遵守玄天剑宗的戒律,不敢有什么想法。” “他犹豫过是不是?从小就是那个样子,这个也想要,那个也不舍,不到最后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说要教他剑诀或者法术,问他要以哪一个为主,自己犹犹豫豫做不了自己的决定。” 他的话冷静的不像是说自己的徒弟,倒像个看客,符晏忍不住吐槽:“是你太严厉了吧,我以前有个老师也是这样,学习剑诀或者法术,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小孩子怎么懂得利弊权衡?” “是啊,因此我替他做了决定。” 这番话意思很明显了,就算顾妄决定要和她留在凡间,重休微也会亲自拆散他们。符晏不觉得冒犯,这就像小孩子知道学习重要也做不到,家长压着他让他上学一样。一听到孩子要早恋,如临大敌。但这些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说不定他会觉得师尊管的太严呢,不过这都和符晏没有关系。 “我也觉得这样最好,感情总是那么多余。”单身多好,只爱自己就够了,不用考虑别人。 “是这样了了,男子不成婚,不至于沉溺终日又背负多余的责任,女子不成婚,不至于换个妻子的名头,就去他人家一辈子为奴为婢。”他说。 该说先生不愧是和尚庙一样的玄天剑宗出来的吗?一般的长辈这时候不管心里怎么想,大部分还是要嘴上说两句符晏的想法偏激。 符晏睁开了眼睛:“一般都是别人说我冷酷偏激,不知好坏,先生这话听起来比我更甚。” 重休微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我一直是这么想着的,但也只是这样要求自己,最多约束一下徒弟,别人怎么说又关我什么事?” 是了,只要自己越来越强大,别人的想法又能怎么样呢?何况先生不仅不觉得有问题,还格外支持。他除了对自己徒弟,从来没有好为人师,更不会对别人的想法指指点点。 “对了先生,我们来这里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还是你随便找个方向来的?”符晏问道。 重休微:“过几天银花有一个集会,最讨小孩子喜欢了,你初来仙界,不妨看一看。” 银花是这里的地名,符晏也是知道没多久,又问他:“那先生小时候也喜欢?” “喜不喜欢都是跟着师尊来看过的。” 那就是他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符晏懂了,这是修士们小时候的必看节目,先生就是想让她体验一把。老实说符晏并没有非要凑热闹的想法,但是先生一番好意,看看也无妨。 傍晚的时候也没事做,早早跑了热水澡,身上的酸痛好了很多,符晏躺在床上冥想至入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上只剩些疲惫。换做上学的时候,运动过量后的肌肉酸痛至少也要一周才好点,这是三年前吃了长生不老药的副作用,她的身体受伤比从前恢复的更快更好。 出了门看见店小二在重休微身边叽叽喳喳,符晏带着笑走了过去,走进听到他说的这里的好风景。东郊有溪流,两岸有数千亩桃花林,如云如霞,如今开得正好。更有文人雅士,少年少女结伴游玩,热闹又不是风雅,是个好去处。 着重描述花多好看,去那里的人多漂亮,符晏觉得先生没打断他真的好涵养了。先生这么一张脸,怎么看都写满了:我对除了剑以外的东西没有兴趣。 店小二说的正高兴,看见符晏呆了呆。 重休微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但符晏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让他回过神来,是想让他别说这些,“你去忙吧。” 听着小二离去的脚步声断断续续,想他应该是走走停停,重休微对符晏说:“你一定是个非常好看的女孩子。” 见他毫不在意,符晏也不在纠结这件事情,挑眉道:“那当然,我可漂亮了!” 而漂亮也只是她的优点之一。 这件事情她一直知道,小时候家里请的老师们只教导她一个,对她充满了耐心和关怀,除了金钱的力量,还有就是外貌了。意识到自己多么好看后,每天都在努力的充实内在,家世上大人们已经做到了,学识、风度、礼仪、涵养等等,这些都是自己可以努力达成的,这么努力就是为了配得上自己的美貌,而不是做一个纯粹的花瓶。 想到这里,符晏有些惋惜,既然做了朋友,先生却还不知道她的样子。 重休微抬手做出“请”的动作,“我们也去看看东郊的桃花林吧。不是说好了,你我结伴云游,你告诉我会有什么风景吗?” 哪里是先生需要自己,明明他即使是个瞎子,也没有什么影响。这里是修士童年必玩的话,他应该也看过的。 “先生先请,我也没有去过东郊呢。” 重休微故作为难:“这可是难为我了。上次来银花也是一百年前的事情,这里的地形建筑不知道改变了多少,清晨阳光太微弱,我也分不清东郊在哪里了。” “没关系,那我带你走好了,我方向感还不错。”听到他很需要自己,符晏的语气开心了些,她走在前面,迟疑了一下,拉住了重休微的衣角就要牵着他走。 重休微一瞬怔住,并没有反抗。 罢了,反正只是拉着衣袖,也是孩子心性。 一路上人多了起来,符晏早上吃了早饭,还是没忍住买了根糖葫芦边走边吃。 又走了几步想起来先生他听着自己的脚印就够了,也不用拉着。抱歉的冲他笑笑,放开了他。看不见自己抱歉的笑也没关系,先生这么大度也不会生气的。 重休微确实不会生气,明明看不见,却感觉得到她的喜悦。 第7章 吃瓜 吃瓜靓猹不请自来 潺潺溪流,徐徐暖风,云蒸霞蔚,蜂蝶飞舞,溪流两岸粉白的花树绵延至远处青山,东郊确如店小二所说,是个和郊游的好去处。 符晏叹为观止。 她突然转过头,看着重休微:“要是先生你能看见就好了。”这样绚丽的风景,同行的伙伴却看不见,真是太可惜了。 重休微:“即使看不见,我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生机勃勃,远远就闻到花香,听到蜂蝶挥动翅膀的声音。” 这样还是看不见嘛。 先生所观察到的,和自己看的虽然是一个地方,却是不一样的反馈。人与人的感受并不相通,要是一个人来还好,此时此刻有了同行的人,符晏迫切的想的想分享。符晏自觉笨嘴拙舌,并不是灵巧到可以完美描述这些景象告诉重休微的,两个人同行,却显得孤独。 重休微心里实在无奈,他太不擅长和小姑娘相处了,不知道她哪里又不开心了。 “你想不想看一点不一样的风景?”他说。 符晏问:“看什么?” 话音刚就被他揽着腰带到了云上,倏然到了空中符晏浑身僵硬,但是很快他就放开了自己。再回过神脚下就是洁白的云朵了,地上的行人对他们的行事视若无睹。 重休微说:“别人看不见我们的。你看,是不是和在地上看到的又不一样了?” 符晏还没有习惯在空中的感觉,谨慎的盘膝坐在云上,闻言朝下方看去。 这是和身在花海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自空中俯瞰,一切尽收眼底,延绵的花海和蚂蚁大小的行人,说不出的震撼感觉。空中的风比地上大一点,符晏甚至能感受到些微的冷意,阳光依旧照耀在身上,却仿佛没有刚才那么暖和了。 这里的气候和她在人间时候的不同,春天来的更晚一些,远处山峰依旧是深沉的墨绿色,花海粉白的颜色看起来更淡了些,在地上还能零星看到一两片嫩绿的新叶,这时候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花海看到了边缘,在远处青山,浓黛粉白,银蓝天空,丝丝卷云,风风吹过,他们像沾了颜色的雪。 符晏看了这样震撼的花海,又看向重休微,他脸上是习以为常的表情。符晏明白,他看惯了这样的景色,无论他看起来再年轻,那都是假象。这个人是天赋异禀,又有长久的坚忍不拔的恒心,不曾懈怠的辛苦修练,仙魔两界冲突中多次浴血奋战,才有如今的成就。他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看待这个世界,却仍在独自往更高,更廖远的天空飞去,追求着无穷无尽的某样东西。 身上既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绝和傲慢,亦有支撑他这份傲慢的实力。 符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了——并非男女之情的喜欢,也不是简单的慕强,她喜欢的是重休微身上自己没有的、疏朗开阔的心态,有不单单是这份心态。而他也不是天生如此,他身上有被自己、被世事雕琢打磨的痕迹,符晏想成为这样的人,她想变得更好,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大。 东躲西藏的感觉并不好受,六年前为了拒绝成婚逃走,六年后为了不被皇帝炼成药逃到了完全不熟悉的修仙世界,要是她像重先生那么强大就好了。 重休微怎么会感受不到她的视线,当即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些冷?” 符晏摇摇头,想起来他看不到,说:“没什么,我不冷的。我发现,我真喜欢先生,今天比从前又多了一点喜欢。” 喜欢?惊讶了一瞬,重休微明白过来,符晏说的喜欢不是男女之情,她的语气没有一点羞涩,和小孩子说我喜欢花、我喜欢鱼没有什么区别。 “我也很喜欢你。” “您也太客气了,我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呢?”符晏说,“先生认识我才多久,不够了解我,怎么能说喜欢我?”她克制住了更加刻薄的一句话:难道你的喜欢这样肤浅,可以随便对谁都说吗? 重休微说:“我现在脾气真的是变好很多了。” 诶? 重休微曲起手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实实在在的一下,不怎么疼,符晏条件反射捂住被他敲的地方,睁大双眼看着他。感觉一直就是在身边也如同相隔云端的人,突然变得有点烟火气。 他说:“难道你就了解我,还敢说喜欢我?” 符晏不服气:“我当然了解你了,我……”说着想起了她是在书里了解的这个人,无法说出来。 但即使是这样,相处的这段时间难道还不够吗? “这几天我们不是一直在相处吗?我当然了解你了,我的直觉没出过错!” 想了想又搬出了正常人比较接受的理由:“我也不算完全不了解先生,当年顾妄没少说他的师尊如何如何,我都记着呢。还有选天剑宗的弟子,提起先生,各个都有说不完的话。她也很崇敬先生,讲了很多先生的事。我比先生了解我更了解先生。” “你看,你都有这么多渠道了解我,怎么能说我没有方法了解你呢?”等她说完,重休微开口,“我还有几年就一千岁了,见过了许许多多的人,在你之前已经太多了。了解有的人需要几年,几十年,甚至百年,但是有的人却用不了那么久。” 他说:“这世上的人们有到了死亡的时候,还觉得认识对方不够的,也有初见面就相见恨晚的。” 即使看不见,大多数时候重休微说话也会对着说话人,以示尊重,他气势太盛,明明是个瞎子,符晏却常常觉得那目光如有实质。 “所以晏晏小友,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对我来说不是后者呢?” 重休微说着,驾着云落到了地上。符晏重新体会了脚踏实地的感觉,等她又适应了,重休微和她一起继续走。 “对不起,刚刚我态度很糟糕。”符晏说,“先生好心带我玩,我却咄咄逼人。”她就是这样,有时候话脱口而出,有马上后悔。 重休微停了下来,对着她正色道:“别这么说。你能说出心中所想我很高兴,既然结伴而行,这样才是对的,一方总是勉强,那同行之路是走不远的。何况这也称不上什么错误,你确实是这么想的不是吗?能说出来很好。” 重休微想,这甚至称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他当然看得出来符晏并没有从那件事情走出来,更多的还是在假装没事。虽然相识几天,重休微却也大致看得出来她是什么性格的孩子。要是自己不在身边,她保准直接跑到魔界找人了。 有仇就报没有错,但问题出在另一方身上。能到守拙峰给他下药没被发现的,岂会是泛泛之辈。更可恶的是当天醒来调了玄天剑宗的力量,竟然也没有查到,说到底当初符晏是被自己连累,这样隐在暗处的危险如何能让她自己面对? 符晏郑重点头:“我知道了!” 从现在开始,真的把先生当初可靠的朋友交心吧,同行这个词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前面两个少年人!你们还要站多久啊!让不让我这个老人家过去啊!” 身后传来一个老人家的声音,回头看见一个满面怒容的老人家。这里桃树交错,都是小道,两个人走着刚好,来这里的都是游玩,谁不是慢慢腾腾赏着花,看着景,随意走动,自成小径,不想后面来了个急性子的老人家。 符晏、重休微连忙交错让开,重休微无奈的笑了笑,说:“是我们不对,老人家请。” 这个老人家过去的时候还朝他们“哼”了一声。 老人家走了过去,两人面面相觑,符晏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还差几年一千岁的少年人啊。”符晏拉长语调,调侃他。 重休微十分淡定:“我十九岁修成仙骨,都是这个样子了,老人家只看外表也不是他的错。” 没走几步,突然感到一阵骚乱,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去了,有人喊着难得难得,有人说着稀奇稀奇。 符晏有点想去看,但是又觉得凑热闹不好,万一遇到什么事情呢? 重休微像是知道她的,鼓励到:“想去就去吧,不用怕,我和你一起呢。” 这个承诺来的比什么都都有底气,于是符晏顺从自己的好奇心,拉着重休微的衣袖往人潮的方向走去,开始是她拉着重休微,后来就是重休微护着她,总能让别人和她有一段距离。 到了人潮中心,符晏踮着脚看见被围观的人身着服饰,竟然是玄天剑宗的,符晏看了一眼重休微:“是玄天剑宗的弟子。”他没有什么表示。没等符晏开口,就有其他凑热闹的人问是怎么回事,同样是早早围观的人激情洋溢的讲了全程。 符晏听的直皱眉,着刑罚也太严酷了吧?小声问重休微:“你们玄天剑宗的规矩是这样吗?” 重休微暗自阻隔开又想往符晏身边凑的人,对她说:“不至于,动情犯忌,杖责一百,逐出师门,不许以玄天剑宗弟子身份自称。他被追杀,是因为……” 话没说完就听到里面的人说出了重休微的名字。 第8章 大胆编造 母爱,如期而至 好家伙,这是吃瓜迟吃到自己人头上了吗? 符晏凑近重休微:“他说你呢。” 重休微不知可否的“嗯”了一声,暗自施了法术,模糊了自己和符晏的外表,周遭的变得没有那么挤压。 法术施放的瞬间,符晏转过头脸上有些疑惑不解:“先生,刚刚我们身边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像是沾上了什么东西?” 重休微侧目,没有修行过的人能这么敏锐,真是少见,这时候才遇见她可惜了。 “这里人太多,我布下了让人不注意我们的障眼法。” 符晏问:“是谁都不会注意到我们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变得更加嘈杂,旁边还有一个大叔有模有样的感叹真是情字害人呐,符晏又往重休微那里靠近了一些。 “也不是,只是一般的凡人和法力低微的人注意不到而已。”重休微隔开了故意靠近符晏的人回答到。 “这样啊。”符晏点点头,看着那三个人争执,吐槽到:“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宗门说吗?在这里让别人看笑话做什么?” 符晏注意到他很不喜欢别人触碰的样子,也觉得先生这样的神仙不应该是跻身闹市的人,在周围看了看,注意到一家茶楼,“走,我们去左边的茶楼。” 重休微自无不可,随即跟着她走,“怎么会不知道这样丢人又不好定罪量刑,无非是有人故意,借此败坏名声,日后无论被败坏的人怎么说,今天的事情都被不会被人忘记。” 听他这么一说,符晏想到,之所以来银花,就是重休微说过几天有修真界小孩子都参加过的盛会,那盛会前几天必然会有人早到,这场闹剧恐怕不是给路人听的,而是给先来的门派听的。 没走两步又听到里面的人大声说:“……他正阳仙君不过是个伪君子!” 符晏骤然停了下来,重休微还在往前走,他回头:“怎么了?” “他说你!” 说的是重休微,偏偏还要安慰符晏:“这就没有必要了,一整个魔界都是骂我的,一个个听下去,就是生不完的气了,不必太在意。” 他这么说,符晏完全不能不在意,没有人听到有人说自己朋友坏话回不在意的。 魔界的就算了,大仇在前互骂都是正常,这些人凭什么。一百多年前,魔尊把修仙界蚕食的七七八八,不夸张地说,完全是重休微博命杀了魔尊,其他修士才有喘息余地。 这话是十几年后魔界护法对男主顾妄说的,他师尊把魔界打的都有心理阴影了,结果和平了一百多年,就有人“理性”怀疑,正阳仙君的功劳是否被夸大了。 晚了两步,再一看茶馆二楼都是人了,眼看是上不去了,两人索性在外围栏杆下听。符晏个子不算矮,但在一群人中,还是被堵得严严实实,她羡慕的看了一眼重休微,重休微个子比前面挤在一起的人都高,要是自己那么高,肯定能看见,而不是现在只能在外面竖起耳朵听。 里面说了一句诋毁重休微的话,旁边挤不进去的人仿佛得了什么秘闻,一拍大腿说“果然如此!”编造起了重休微的坏话。 符晏越听越生气,看了一眼重休微,他竟然还听的饶有趣味。 反正符晏是不想听了,这些说话的人都是起不到前面的老人,也不好计较,符晏拉着重休微换了个地方。 重休微对于这些凡人的编排倒无所谓,但他喜欢看符晏因此为他不平。 变故突生,他们竟然当场动起手来,围观的人一哄而散,看起来非常有经验。重休微护着符晏,顺着人流退了些,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到底曾是玄天剑宗的人,先看看他们怎么样,如果事情闹得太大,重休微想着还是暗地里出手帮一下比较好。 在一旁立定,符晏问:“先生,玄天剑宗规定不能动情,不能……”她含混了过去,接着说:“如果犯了会有什么惩罚啊?”祝宁沉逃出师门,男主顾妄数罪并罚,都没有参考价值,以至于符晏不太清楚,他们的惩罚是有多严厉。爱情和事业二选一,选择发生开始摇摆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做好决定了,做了决定自己承担不是应该的嘛,怎么还有人老想着逃避。 就她所知,好像就逐出师门还有挨两下打?先生离开宗门,好像没什么变化啊。 重休微:“杖责一百,逐出师门,刺字立誓不能使用玄天剑宗所教授的独门法术,不能以玄天剑宗弟子自居。” 怪不得,之前的祝宁沉还有现在这个被抓的弟子会这么激烈的反抗,相比杖责,逐出师门才是最大的问题,这意味着人品有问题,日后没有愿意结交。而刺字是古代罪犯的,是一个彻底的耻辱标记,最严重的是立誓不能使用玄天剑宗教授的法术,这无异于夺走其立身根本,让人从头开始。 想到这里,符晏担忧的看向重休微,不知道他多难受,还有那个刺字,不知道在哪里,问出来会不会让他难堪? 重休微一下子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看起来像是能够洞察一切,对符晏说:“我没事,自创的剑术法术不在其内,我没有什么影响 。” 符晏:…… 又来了又来了,这男人他又凡尔赛起来了,甚至连个几乎都不加。 符晏的难过一下子被冲淡了一大半。 “至于刺字,那是立誓不能使用玄天剑宗所授结成的法咒,在脖子后面呢。”重休微稍微拨开头发,偏过头给符晏看了一眼。 是栗子大小的印记,鲜红的刺眼。 另一边,动手的几个人都被一个中年文士样貌的人制止了。想逃怕的人被制服压在地上,其他几人松了一口气,金色的绳子绑住了他,而后念咒掐诀,捆人的绳子消失了,这人双手却被压在后面不能动弹。腿倒是可以动,还冷哼一声,看了还能说话。 周围的人虽然还是不敢上前,但不远不近的又靠近了,八卦真的是对爱看热闹的人莫大吸引力。 玄天剑宗的弟子们向他道谢,那中年文士文士模样的人摆摆手,忙说举手之劳,不揽一点功。 又听他说:“按说我非是玄天剑宗之人,不该多过问这些,但此人方才提到正阳仙君,却是我多年好友,我不得不站出来听听,阁下有何高见,竟敢污蔑正阳仙君?” 符晏听着觉得不对劲:“无意冒犯,但是这人真的是你的朋友吗?我怎么觉得他这话有点阴阳怪气?就像拉偏架之前说的什么‘我来说句公道话、说实在的、我不偏向任何人’之类的啊。” “勉勉强强算是吧。”重休微说的真的很勉强。 符晏于是不再在意,想必是点头之交,或者宗门之间不得不应酬的类型。她倒要看看,这人能说出什么话。 那个被抓的弟子还是一脸桀骜不驯:“我谢由时敢作敢当,与鱼娘真心相爱,堂堂正正!可他重休微见色起意,强迫凡间一届弱质女流,这样的丑事你们玄天剑宗遮遮掩掩,倒只敢拿我出气?” 这话一说周遭一片哗然。 虽然这里的凡人谁也没有见过那位正阳仙君的真面目,但谁会不知道正阳仙君? 旁边有个小孩子问她母亲:“阿娘,重休微是谁啊?”旁边好事的人立刻说:“就是正阳仙君啊。”那孩子的母亲愠怒,立刻打断他:“别对我女儿说这些!”说完匆匆带着小女孩离开。 那中年文士模样的修士等周遭的人惊叹过了,才问:“你又是如何得知?” 这话模棱两可,既像是询问他怎么会这样造谣,又像是默认。 符晏都觉得 实在太明显了,怎么还看不出来他们这是专门在这里等着。或者说,就是看到了重休微来了,才有这么一出。 谢由时冷笑:“怎么,说出来让你们灭口,然后为他遮掩?” 中年文士模样的人还是不急不徐:“话可不能乱说,你没有证据,要人如何相信呢?总不能只听信你一面之词,不让别人辩驳,是吧,正阳仙君?” 最后一句话提高了音量,对着重休微的方向说道。 别人有备而来,躲是躲不掉了。 重休微轻声问符晏:“怕不怕?” 符晏:“不怕,你要是能打过他们所有人,我甚至可以冲过去和他们理论理论。”她也是话题中心的人,明明是被祝宁沉害的,结果说出来总是攻击先生,更可恶还要带着她! “那走吧。”重休微还有心情说笑:“想我一生遇到的敌人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是称霸一方的建雄,现在被这样的人挑衅,真是世事难料。” 他这么自信,符晏当然奉陪,刚刚她在后面听着都快气炸了!这时候冷静下来,先生看不上前面的人,按照他的性格,应该是不大愿意搭理,如今站出来,大概率是因为她。 两人走上前去,遮掩的法术撤下,一双璧人风采非常。一众修士见过几次重休微,符晏倒是第一次,无不失神片刻,连那个中年文士都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挂起了笑容,掩盖了失态。谢由时心里有人,对她的美色虽然惊讶却没有太大反应,更加专注她身边的重休微。 美色纵然动人,可是世上还有更动人的东西。 重休微:“不敢当,我已不再是玄天剑宗正阳子。” 那中年文士还没开口,谢由时先说话了:“看见了吗,那张狐媚子脸就是证据,正阳仙君出行还带着她,将其视作禁脔。” 符晏面无表情:“怎么,我美我有错,你丑你占理?” 人身攻击谁不会啊?和先生刚刚建立友谊,你骂先生那肯定要帮他出头,但是内涵她,符晏铁定要骂回去,一刻也不能忍。 中年文士模样的人笑道:“小姑娘脾气不小。气也出了,都冷静些吧,我们要谈正事了,不妨让你身后的人来说。” 这什么爹味男人啊,这人骂了他们这么久,自己就说他一句,立刻跳出来拉偏架?和他的脸还挺配。 符晏继续杠:“怎么,只许他骂我,不能我说他?既然提到了我,难道我还不能说话?” 那人继续无视她,一脸不和女人计较的样子摇摇头,看向重休微,仿佛和他老友谈天一般摇头笑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似是想让他管一管符晏。 拿她当筏子恶心他们,还这幅态度,符晏心中大怒,面上冷笑更甚:“你不必看先生,他也做不了我的主。” 重休微也不看他们,只对符晏说:“正是,我是给符晏小友做护卫的。” 符晏听了他的话知道这是暗示他会是她的后盾,更加有恃无恐。 谢由时还在叫嚣,他为情离开宗门,敢作敢当也算一条汉子,法力是自己修炼的,凭什么今后不能使用?又说修仙界也不是所有宗门都要人无情无爱的。指桑骂槐说强迫他人和真心相爱、名正言顺是天差地别。 听到这话符晏脑子一热,开口:“难道就你一个人高贵?就你是有感情的?我和先生就不是?” 这话一出,更是一片哗然,本人承人可比一个叛徒口里说出来更真实了。 赶来的其他修士听到直接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重休微啊。这些人有其他宗门提前来参加几天后的盛会,还有被人叫来凑热闹的。 顾妄也是听闻师尊音讯,匆匆赶来,正好听到符晏那句话,本来是紧盯着谢由时防止他逃跑的,听着这话倏然看向她。 但符晏并没有注意到他。 她握住了重休微的手,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他。 第9章 工具人 初恋变师娘,母爱也是爱…… 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符晏还是紧张的看着他,握紧了他的手暗示他。 拜托了,别一个耿直就揭穿了啊。 重休微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并不介意,刻意靠近她,做出一副亲密的样子,低头在她耳边问:“不后悔?” 他恪守距离,并没有触碰到他,但这样的距离,热气不免扫到她的耳朵上,符晏揉了揉耳朵,有些热还有些痒。 “完全不。”符晏学他的样子,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吗,踮起脚在他耳边说。 先生行事周全,说话内容不会让别人听到,却让他们看到了两个人的亲昵。 符晏明白他的意思,要是一直在古代的话,大概是会觉得困扰,但是她并不是。只要不给别人造成困扰,她并不介意这些名声,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分开就行了,先生修无情道,自己完全是单身主义,只是假装情侣而已,又没有什么影响。 如果这时候吵架输了才会后悔,然后晚上一定会睡不着一直想着这件事;几天后还忍不住复盘,想起来哪里还可以怎么反驳当时没有说出口就来气;甚至几个月不能释怀,这才可怕。 重休微反握住她的手,符晏克服不喜欢被人触碰的本能乖乖被他拉着。重休微离她更近,完全是保护的姿态。 那中年文士样子的修士想说想做的完全被打乱:“正阳……重先生,这等空有皮囊的轻浮女子,难道你真的这么肤浅?玄天剑宗修无情道,你身为玄天剑宗执法堂堂主,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人群中的顾妄闻言很是生气,正要替师尊反驳,就听到重休微悄悄传音阻止了他:别说话。 修无情道的重休微无所谓的点点头:“是真的,我就是这么肤浅。” 单身主义的符晏:“我们情比金坚,用不着别人来说三道四,还请自重。” 重休微目不能视,但还是面对着中年文士:“文贤,不妨直说,靠贬低对手而不是提高自己,是无法继承光明宫的。” 原来这名中年文士名叫文贤,符晏看着他脸色一变,被先生的话激怒,又要装洒脱不在意的样子,有点好笑。 文贤方才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不见了,掩饰般的弹弹衣袖,仿佛浑不在意:“你多虑了!我对继承光明宫没有丝毫兴趣!” 重休微点点头:“你是不在意这些虚名,但若众望所归,不得不成为光明宫之主——” 符晏心有灵犀,自觉补上下一句:“那必定摒弃私心,不在贪恋闲云野鹤,尽心尽责,不负诸位所望是不是?” 说完笑嘻嘻看向重休微:“我以前看的书里,有一位姓赵的皇帝,被部下拥立为皇帝,黄袍加身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重休微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这话倒没错,大意和第一任光明宫之主说的相差无几。可惜一个是真心实意,一个画虎不成。” 好家伙,这人说话比她还狠。符晏觉得自己够杠了,先生居然还能更过分。 文贤大怒,全然不觉得自己先前刻意引导侮辱他们二人多恶毒,只觉得重休微过分:“重休微,你欺人太甚!” 说罢拔剑朝重休微二人刺来,符晏催动幻术在他过来的路上叠加了无数个不同的幻境,他看到的地方是符晏和重休微,过来的道路也是笔直的,最后落到的地方却偏的十万八千米。 目之所视,耳之所闻,所有的感官都可以帮住幻术师达成目的,身在顶端的幻术师只要不是遇到自己的克星,基本远程无敌。 重休微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这么一看你都比他适合当光明宫之主。撤下幻境吧,我来告诉他为什么他不合适。” 符晏听话的撤下来,在对方的杀气中心跳加速,但她没有动。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要试着信任先生可以保护她,和他那个徒弟完全不一样。 幻境消失,文贤眼前的景象变得正常起来,更觉得被愚弄。杀意滔天,剑光更是四面八方朝他们二人而来。 重休微“别怕。”两个字话音未落,人就不见了,她甚至没有看清重休微的动作,就听到兵器折断的声音。 那显然不是先生的。 重休微还是先前垂手而立的动作,文贤已经离他们有段距离了。 “文贤,你输了。”他说。 文贤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拂袖而去,其他修士缄默不言。 早早到来的都是些三流门派或是外门弟子,既不敢和文贤一道指责重休微,也不敢看文贤的笑话。 文贤走了,玄天剑宗的弟子们面面相觑,走上前来,要给重休微问好,不敢叫师叔,疏远又畏惧的称前辈,试探着问谢由时怎么处置。 方才他和文贤说话时候谢由时被下了禁言咒,暂时不能说话。重休微对着他们没有了对文贤的冷淡讥讽,更没有对符晏的温和纵容,一脸漠然:“贵宗的事情,我不该多言,如何处置自然是诸位自行定夺。” 无论这些人是和别人配合在这里等着他,还是被人利用,都显得太过愚蠢了。文贤都走了,重休微不至于对着这些工具人生气,但是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符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越发替重休微可惜,这明明是家长头疼自己傻孩子被人利用被刺自己,生气也不好,忍下这口气也不开心,好烦啊。 这时,顾妄走上前来:“师尊,符……符姑娘。” 重休微随意答应了一声:“嗯。” 符晏也和他一样敷衍的答应了一声,然后对那个领头的玄天剑宗弟子说:“请问我可以和这位被你们压着的人说句话吗?” 这个弟子被她搭话,一时间面红耳赤,正要答应,犹豫的看了一眼重休微,见他没反应,正要答应,就听到顾妄咳嗽一声,严厉的说:“执法期间,你们……” “顾妄,你随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讲。” 重休微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话,于是那名弟子便答应了符晏的请求,顾妄跟着重休微走到一边。 顾妄心不在焉的想着刚刚符晏说和师尊真相相爱的话,根本是无稽之谈,他们分明只认识了几天而已,难道符晏这样自私自利、薄情寡义的女人也会一见钟情?何况师尊根本不会喜欢任何女人的。他跟着重休微走到一边,路过一旁被人好好养在盆里摆出来晒太阳的牡丹花,又想自己方才是不是太过冷酷,只是说两句话,师尊从前虽然严厉,也没有这样不近人情。 谁知重休微将他叫到一边,完全没有提说这些,只问他昨天刚刚分别,今天又来是不是有了什么发现,顾妄连忙拿出一块小玉牌递给重休微,重休微拿到后仔细抚摸上面的花纹,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顾妄:“这是祝宁沉牢房里面的,他被关进去的时候搜过身,没有这个,但是当天晚上,多了一块玉牌。看守的弟子觉得既然不是他的,就是哪个同僚掉的,昧了下来,第二天他就消失了,更不敢上报这块玉牌的事情了。” 当日重休微受了刑,走得匆忙,好些事情不好细究,便让自己徒弟代为追查。这些年他在戒律堂经营的,顾妄也有参与,查起来并不麻烦。 另一边,符晏坚持不懈吵架抬杠:“谢由时,明明是你自己舍不得玄天剑宗带来的好处,却拿鱼娘做什么借口?还有,重休微是愿意为了我舍弃玄天剑宗的地位,还有玄天剑宗的独门法术的,你口口声声对鱼娘情真意切,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 她远离了谢由时几步:“你怎么都想要啊,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谢由时还想说什么,符晏已经不想听了。他被人利用抹黑先生的名声,自己本来很生气的,现在却觉得索然无味了,说完话就走了,在一旁等重休微。 这里的人在文贤和重休微吵起来的时候就散了,街上空荡荡的。重休微和顾妄回到这里的时候,符晏已经无聊到玩自己的手指了,看到他们过来理了理头发迎了过去。 “先生,你们说完了。” “说完了。”他说,又对顾妄说:“今后符姑娘就是你的师娘,你应当敬她如我。” 符晏对着顾妄微微扬起下巴,得意的看着他。 好耶!这家伙这么听他师尊话,一定能做到的,以后就是男主师娘了,让他往东往西都由自己了,可以当一回灰男主的恶毒后妈了! 符晏随即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顾妄:“好徒弟,这一次见面匆忙,师娘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是我一点心意,且收下吧。” 顾妄只觉得荒唐,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师尊,他知道师尊是修无情道的。一个是说过爱慕他的女子,别人不了解他们,自己怎么会不知道,二人明明没有什么暧昧情愫,怎么会发展成这个关系? 符晏玩心大,师尊怎么会由着他胡来? 符晏当初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也没有这样主动,师尊也是,刚刚那一出分明是符晏自己口不择言,尊不忍心她下不来台,随意哄哄就是了,怎么这时候还要由她玩闹? 见他久久不接,符晏正要转头装模作样的茶言茶语问重休微,他徒弟是不是不喜欢自己,重休微先开口了:“长者赐,不可辞,收下吧。” 于是顾妄只能收下,然后转身离去。 重休微问符晏还要不要去哪里玩,符晏真的佩服他的心态,经历了这一遭还像没事人一样,被他的心态感染,符晏说继续到处转转。 她走在前面,对着这个刚来不久的修仙界充满好奇,这里看看,那里看看。重休微跟在她身后想,自己猜的果然没错,符晏就是喜欢刺激的事情,平静只会让她觉得无聊。 傍晚回客栈的时候,符晏走在前面很高兴,有的没的都和重休微说。 直到她说了文贤不可能成为光明宫之主,语气轻描淡写又十分肯定。 “那你觉得谁可以?”他今天和符晏聊了光明宫的地位,还有不少修仙界的大能、各门派的势力纠纷等,于是随口一问。 还是一样轻描淡写又十分笃定的语气:“顾妄啊。” 顾妄? 那么多大能不猜,怎么会想到一个目前和那些人还差得远的后生晚辈? 重休微问了出来,符晏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是看过小说,知道后面的剧情。 就着月色转身,先一步走到前面,进了院子:“反正我就是知道。” 第10章 不要迷信 河神会实现小小的愿望吗?…… 顾妄吗? 重休微没想到符晏对他的信心那么大,只是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光明宫的事情还远着,云游的事情正进行。符晏对重休微说:“先生,我不想在这里等几天后的活动了,人人都看又不是我非要看,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重休微对此毫无异议:“好。” “先生也太好说话了。”符晏支着下巴看向他:“雪心月见草真的要满一百年才能长出吗?还是说是大概一百年呢?” 重休微:“雪心月见草是生在在世间最后一块红晶岩上面的,三日冒芽,三个月生长,三个月开花,花开三个月。从采摘之日算起,百年后同样的地方会重新生长;如果不采,花朵凋零之后三年内叶子慢慢枯萎,再过百年也会重新生长。” “那就是说,一百年后,先生就能重见光明?” 重休微点点头:“如果我们能采摘得到的话。” 符晏想说我们一定能,又担心出了什么意外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更加难过。 “我和先生一起等。” “好啊。”重休微说,多带一个人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晏晏小友,你的药今天吃了吗?” 忘了! 余毒清没清不知道,但是一般身体上没反应出来,符晏就容易忘记,听他这么提醒,赶紧拿出药丸就水吃了。 刚咽下去,就看到重休微给她递来点心,符晏看了他一眼接了过去,吃了药马上吃掉点心,压住苦涩的味道。这些药丸虽然有外面一层糖衣,但是正因为糖衣的存在,后面的苦味更加明显了。 等她吃了药,重休微问她:“你喜欢温暖湿润四季如春的地方,还是干燥一些四季分明的地方?” 符晏:“我以为仙界的气候都是还可以自己掌控的。” “是可以自己掌控,但是无关轻重,用不着。自然变化,还是随自然去吧。”重休微说。 “那我喜欢四季分明的地方,春天看花,冬天看雪。” 重休微随意的说:“好,那我们去光明宫吧。” 嗯? “碧石海在南,四季如春。光明宫在北,四季分明。你喜欢四季分明的地方,那我们就去光明宫凑凑热闹。除非有灭世天灾,光明宫不会出世,这一任光明宫之主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不出意外,将会在仙界重新甄选光明宫之主,不妨看看能选出什么样的人才?” 光明宫除非有灭世天灾,不会轻易出世? 符晏能记得的是这一次选拔就是给男主顾妄送外挂的,明明有比他强的,比他有资历的,最后光明宫之主却落到了被打的半死不活的顾妄身上,给他疗伤,洗根骨,刷逼格。 做到了爽,但符晏觉得,按照光明宫的水平,这属于垃圾桶里捡老板,除了作者开挂没得解释,问就是男主天命所归。 符晏当机立断:“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先生在,什么危险也不怕,那里有热闹去那里看。 符晏看向重休微,稍微抬起下巴,做出一副大小姐的模样:“护卫,你能保证一直在我身边保护我吗 重休微也有样学样,弯腰行礼:“定不负所望。” 当符晏兴高采烈的打算去凑热闹的时候,一个消息传了过来:光明宫之主出现了,据说不是选□□的,而是本来就是光明宫后人,天然继承的。 符晏第一反应这不可能。 谁能抢男主的挂? 正疑惑想要问问重休微,却见他收到了传讯鸟的消息,眉头微蹙。 符晏:“怎么了?是有什么难事吗?当然不方便说就当我没有问。” 重休微很快恢复平时的表情,同样回信让传讯鸟带走。 “没有,是顾妄,玄天剑宗派他和何芷去光明宫拜访那位光明宫之主。小孩子家家,又来问我,哪天我不在了,看他怎么办。” 符晏说:“哪天他不问你了,说不定你还要担心呢。” 其实书里是有这样的剧情的,不过按照书里面的时间线,这个时候正阳仙君被诬陷身败名裂,去魔界追杀掉进缝隙中。玄天剑宗都是宣称他闭关了,连男主顾妄也被拦在外面,顾妄同样被陷害,寒冬腊月在正阳仙君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最后晕倒,师尊没有见他一面。 是女主这个师姐把昏迷的他带回去的。但是,女主何芷,就是玄天剑宗宗主的亲侄女,宗主就是顾妄仇人。没这重身份和白月光估计他早就爱上了。符晏记得被何芷救了捡回去的顾妄当时已经动心,却想到她的身份,还要刚死不久的白月光,又狠心拒绝了。 可以说非常狗血。 最后心灰意冷离开宗门,那时候已经是光明宫之主,本来男主是一直不想要这个称呼,想做回玄天剑宗的小弟子的,经过这件事情,完全割断了和玄天剑宗的恩情,心无挂碍的去光明宫了,接下来就是虐女主。 再说一遍,真的非常狗血。 但现在自己已经不是男主的白月光了,去看看倒也没什么。 “不过你要是去的话,就是光明宫之主的师尊,我就是他的师娘,感觉还不错。”符晏摸摸下巴,有了这个关系,有些事情做起来就很方便了。 重休微:“你为什么觉得一定是他呢,光明宫不是出现了一位主人了吗?” “这不是因为他是咱们的徒弟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相当父亲,我就是母亲,我望子成龙,觉得自家孩子更优秀。”符晏想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自信一点,相信自己的教学水平,手抬起来了两下,还是没有落下去。 光明宫血脉继承制度确实是排在选拔的之前,可是据她所知,光明宫血脉早就断绝了,不然不会这么做的,这一点在小说里面,光明宫护卫们可是亲口对顾妄说的。光明宫血脉断绝,他们等的是一个有缘人,正好就是顾妄。 但是他继承之后,感觉也没有做什么啊,就是变成了和何芷谈恋爱的地方,最后追妻火葬场还把光明宫送给了何芷,奉她为主。 所以符晏才觉得可惜。 能出世的光明宫之主,第一位开辟仙界,隔绝魔族,第二位教导凡人修仙,桃李天下,后面很多年没有出现,再出出现是鬼界塌陷,阴阳两界混乱,然后就是到现在都没出现了。直到数百年前传出来要在外界选出来一位来领导光明宫,却很久没有消息,只是遴选这件事情光明宫也一直没有否认 有能之士成功光明宫主人渐渐成了大家共识。 符晏觉的下一位怎么说都应该拿出点东西啊,至少别全是谈恋爱,比如曾经的正阳仙君,现在的重先生,他杀死魔尊,阻止其灭世,完全有资格。 重休微不知道符晏到底是对自己的教学有信心,还是对顾妄本身有信心。 “那我们明天走吧,现在要不要去逛一下夜市,这里的夜市很热闹,最近回一直有放花灯的。” 符晏开玩笑道:“先生是不是太偏心,对自己的徒弟那么严格,却天天撺掇别人家的孩子玩耍。” “因为我的目的不一样啊,教徒弟如果不能超越我,那岂不是我的失败。可你是朋友,你不一样,晏晏小友。” 符晏还没想出来朋友是什么个不一样的说法,就被他叫出去了:“快走吧晏晏小友,晚了好看的花灯都被别人买走了。” 重休微先走一步,让符晏跟上他。 符晏觉的自己对先生的了解还说太肤浅了,她本来总觉得先生会会是那种非常严厉的,能保护她又很威严,督促她每天早睡早起,好好学习不要贪玩的。要玩也要背着他偷偷玩,玩得太晚回家还要被他说。 现在看来自己完全看错了他,这个人出尘的外表下面竟然完全是爱玩的性子。 也许并不是他阻止自己不许玩这玩那,而是自己需要看着他,不能玩太晚。 年轻的符晏操起了千岁老人的心。 无暇多想,跟着他出去了,再慢一步他就要走远了。 先生人高腿长,大晚上走远了很难找到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重休微见她还在后面,就在小院附近的柳树下等她。 月上柳梢头,月下柳,柳下少年,符晏看着他又想,这么好看让一下他也可以啦,大家都是大美人,互相体谅没问题! 一起不开心的时候看看自己的脸心情都能好一点,现在也看着他,只会更好吧。 等她走到自己身边,重休微和她并排走。 重休微:“往这边走,这边都是烛火的味道。” 快到夜市,有一座小桥,桥下水流缓缓,上面都是莲花灯。黑漆漆的河面倒映着一轮明月,还开满了盈盈光辉的莲花,在这些莲花灯的微光下,河畔柔顺垂下的柳枝也找出了一点绿色。河畔放花灯的人有老有少,但每个都很高兴,符晏被他们的快乐传染,也觉得高兴。 符晏喜欢春夜,她靠近一点,将自己看到的景色都描绘给重休微,又将快乐传递给他。重休微“看着”她,认真聆听。 说完他们过了桥,沿着河岸走,重休微买了两盏莲花灯,让她写上自己的愿望,放到河里。 符晏果然很喜欢这样的仪式,尽管并不相信这些,还是好好写了愿望。 重休微问:“你写了什么愿望?” 符晏说:“先生你呢?你不说我也不说,或者我们一起说。” 重休微想听听她有什么愿望,放灯祈愿未必会有河神显灵,或许自己可以帮她实现:“那我们一起说?” 符晏说:“好,那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说。”她有点想知道先生会许什么愿望,他看起来无欲无求的。 “三、二、一。” ——我希望先生的眼睛早日能好。 ——我希望晏晏小友的愿望早日实现。 第11章 很甜 但是这是假糖啊,我也没办法 放了河灯又在这里四处逛了逛,等符晏感到有点冷的时候就一起回去了。 临回各自的房间之前重休微送给符晏了一个白玉镂空香囊球,虽然目不能视,但每次靠近符晏,她身上环佩珠钗轻响都十分明显,如今腰间玉佩当作礼物给了自己徒弟,他便赠她香囊球。 符晏接过礼物,她自小长得好看,也很有这个认知,异性送礼物这件事没有间断过。只是收了礼物怕人多想,也怕有人学样,对自己名声不好,符晏从来没有接受过。 这是第一次,她接过了重休微的礼物。 白玉制成香囊球,银制的精巧小锁,里面已经放了香丸,符晏把它贴到自己鼻子旁边轻轻闻了闻,是很淡雅的香气。 她很喜欢,明天就配在腰间好了。 回了房间准备睡觉,这一觉却并不安稳。 符晏知道自己在做梦,前面背对着她的人影有些熟悉。 等那个人完全转过身,果不其然,是顾妄。 符晏:“是你搞的鬼?”这个梦境明显就很不正常。 “是我。”他说,“为什么要纠缠我师尊?” 符晏:?! “小伙子你搞错了一件事。”符晏说,“是你师尊非要跟着我。” 顾妄冷冷看着她:“巧言令色。” 所以说男人真的善变,当初她和顾妄也不是没有和谐相处的时光,自己没说过他的不是,这个人就是这个态度。 “凭你的美貌在人间怎么会过的不好,偏偏来仙界。” 符晏:“我来这里自然有我的理由,关你什么事?”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也不管你要做什么,离我师尊远一点!” 符晏看着这个自己曾经还动过心得男人,不知道以前的自己脑子到底哪里不对,怎么会喜欢他? 顾妄在符晏放肆打量的眼神里不自觉站的更加笔直,“符晏,我们好好说。我知道以你的容貌,想要拿下谁都不难,但是我师尊是不一样的,你不该招惹他。师尊是修无情道的,他绝对不会喜欢你,你的闹剧该结束了。” 符晏反问:“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以色侍人的?” 顾妄没有承人也没有否认,他看着符晏,那张脸还是那么明艳动人,要是被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没有几个男人会不动容:“你当初对我那套对师尊并不管用,他现在只是陪你闹着玩,师尊对年纪小的人总是诸多耐心。” 原来如此啊。 符晏重新打量了他,原来自己当初知道他的命运多么残酷之后大胆表白在他眼里是不自重,原来自己在他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见符晏没有说话,顾妄又说:“你又非女尼,大部分女人只要有个好归宿就够了,温柔贤惠这些你都没有,但你这张脸也足够了,会有人愿意娶你的,不要再来缠着我们了。” 符晏气笑了:“顾妄,你这么看不起女人吗?”还真是古早大男子主义的虐文男主,一点也不值得人通情。 顾妄:“我没有看不起女人,这世上多的是厉害的女人,可你不是,你只是一朵脆弱的花,师尊旁边并不是适合你生存的土壤。” 他自知不可能改变师尊的想法,唯有在符晏这里下功夫:“爱慕我师尊的女人多的是,可师尊不会喜欢任何人的,他修的无情道,不会为任何人动心,你死了这条心吧。” 符晏看着他,笑也不想笑了。顾妄和他师尊简直天壤之别,有他做徒弟,简直辱没了先生门庭。 “你会栽在女人手上的。”就像书里原本的结局一样,栽在何芷手里,失去一切,为她生为她死。 再狠的话符晏也没有说过,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不想说了,就让这个脑子有病的人自己死吧。日后女主虐他的时候,一定会添火烧柴。 顾妄看着她远走的背影有一丝恍然。 其实最开始符晏并不是这样的性格的。刚救下她,她甚至称得上温柔可爱,可自从对自己表白被拒,就逐渐变得冷漠自私起来。 开始只是看着自己去危险的地方,现在竟然追到仙界,为了报复自己勾引自己的师尊。 情爱果然是不能沾染的东西,让一个女人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今天言辞如此过分,符晏从前颇有几分傲气,被自己这样恶意挤兑,应该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在师尊身边待下去了吧? 引魂香入梦只有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很快顾妄就离开了符晏的梦境。 符晏因为这个梦彻底没有了好心情,睡也睡不安稳,醒得有点很早,推开窗户天边还是幽幽的蓝,可是下楼已经看见先生在练剑了。符晏用了三秒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懒了,应该早点起来锻炼一下,看点书什么的。 又想,还是先生靠谱,男主顾妄是什么妖魔鬼怪。 细数自己遇到有些渊源的男人,从她父亲开始,到顾妄,每一个都有令她无比厌恶的一面。而在这些人里面,顾妄今晚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人,仅排在想吸她的血、送她去死的父亲后面。 符晏坐在床边出神的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先生那么好,怎么会有顾妄这个种徒弟? 算了,师尊是师尊,徒弟是徒弟,总不能混为一谈。 冷风从窗户吹进来,符晏打了个冷颤,赶紧关上窗户。 院中练剑的符晏听到了关窗户的声音,抬头“望”向那里,又很快收回。 钻进被窝,翻个身,开始想一会儿要读什么书,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再一次醒过来,屋外天光大亮,重休微看见符晏下楼了很自然的打招呼:“晏晏小友。” 符晏有点窘迫:“其实我一般不会起床这么晚的。” 重休微敷衍的点点头:“我相信你。” 可这表情分明是不相信! “算了,我就是懒,我就是起床很晚,甚至还能更晚。”符晏说,“我以为先生会说让我早睡早起的,然后很讲道理,我这样作息对身体不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重休微就像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宽容:“你这不是很清楚吗?” “道理我确实都懂。”但就是经常做不到。 重休微很体贴的说:“没关系的,你吃过长生不老药,身体会自己修复一些微小的损耗,至少在晚睡晚起这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很不对劲!先生怎么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就是因为长生不老药不仅修复了她的身体,才让她熬夜熬的那么放肆。 符晏再次打量了一下他,他看起来乖乖的。完全就是个无害的盲眼美少年样子,最多气质早熟些,仅仅过了几天,她就有点想不起来最开始遇到他那时候杀气凛然的样子了。 重休微坦诚:“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昨晚也没有休息,我觉得不碍事。” 果然,能让先生接受的事情就是他会做的。 符晏问:“那先生起这么早干嘛去了?” “南无郡有妖魔骚扰,我分出一缕神魂去清理了些。” 一句话让无害形象改变,回到现实。他甚至不会用“杀”,而是“清理”两个字,对受害者态度十分漠然。 “先生,我们假扮情人……” 重休微认真改正:“是夫妻。” “好吧好吧,是夫妻,要假装到什么时候啊?” “到你说结束的时候。”重休微说,“怎么了?晏晏小友要是后悔了,现在可以结束。” 符晏拒绝:“那不行!这么快的感情,会有人怀疑是我不行或者你不行的!” 重休微有些迟疑:“晏晏小友?” 符晏反应过来,是以前和好朋友之间说骚话说多了,不小心没控制好,连忙补救:“不是,我是说,不是不行,不对,不是行不行,就是……” 没等她解释清楚,就看见重休微笑着端起了杯子想掩饰。 符晏:“先生——” “哎。”重休微收了笑装模作样感叹一声,“晏晏小友,要是我是个柔弱害羞的女孩子,你是个男人,听你这番话我就难以自容了。” 符晏本来还有些不满的神色立刻收了起来,小声说:“我以后不会这么说了。”他们是刚认识没多久的异性朋友,在这方面是应该注意一些,本来哪怕都是小姐姐,她也会斟酌一下每个女孩子玩笑能接受的程度,不会越界,怎么今天这么不小心,就脱口而出呢? “对不起。” 重休微:“没关系,我原谅你了,乖乖认错好好改正就是好孩子。” 他有些想摸摸符晏的脑袋,这时候她一定很乖。 重休微再次递给她和昨天喝完药不一样的点心:“我会不介意你无心的言语,但别人未必会这样想。我知道你一向不是这样的孩子,没关系的,你不会再犯的。” 符晏:竟然还有奖惩制度,奖励的居然是吃的,先生他还真的在养成小孩子啊。 算了,先生开心就好,他说的话总是为自己好,总是对的。 她以后不会再口无遮拦啦! 结果点心的符晏还是没有放弃问他:“总是没有确定时间,我心里很不安稳。不如这样,约定一百年,一百年后,无论我想不想继续,先生都可以严厉的拒绝我!” “为什么是一百年?” 符晏咬了一小口他给的点心,开开心心的说:“一百年后雪心月见草就可以采摘了,先生的眼睛就可以治好了。” 自己就不会因为用了他治疗眼睛的药内疚了,到时候想必先生也不会带着自己了吧。 “这一百年里面,就让我做先生的眼睛吧。” 第12章 元宵快乐! 原书女主上线 虽然这么想,但是符晏并不怎么相信奇迹,还是等一百年后雪心月见草比较稳妥。反正吃了长生不老药可以活很久。 符晏对重休微和顾妄师徒两个一直分得很清,师尊是师尊,徒弟是徒弟。 不一定师尊好徒弟就优秀,徒弟不好,师尊就有错。顾妄这家伙这么狗,先生人超好的。 但是自己可不是好人。 要不撺掇重先生争光明宫之主好了,先生战力是仙界顶端,仙魔大战也是出力很多,关键时刻扭转战局,这实力、资历怎么说都够了吧。 怎么说也要给顾妄这家伙天选之子的道路上增加点麻烦,不过话要说回来,先生这么优秀都不能成为光明宫之主,反而被不如自己的徒弟当了,那也太丢人了。明知道顾妄被黑箱直接内定,越过那么多比他强的人成了,要是自己再撺掇先生去,为一时之气让先生受此折辱,还成什么人……何况先生也不是随便可以撺掇的。 符晏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回了船里。 他们现在在云舟上。 外表是普普通通的小船样子,里面却比一般的小船大了一倍不止,不但能在水里行驶,还能在云中飞。 船里的桌子旁边,重休微安静的在那里坐着,因为眼睛的问题,看不了什么书,他用手摸那种墨迹深重的书,看的并不快。 大多数时候,眼睛看不见对他都没有多大影响,只有这个时候,先生是个盲人的事实才如此清晰。 符晏:“先生,我念给你听吧。” 重休微把书递给她:“劳烦了。” 念书念着口渴了,重休微已经倒好水递给了她。 “好了,今天就看到这里,休息一下吧。” 符晏说:“那等我把着最后一章念完。” 重休微不再劝阻。 到了最后几行的时候,有一个字不认识。 重休微伸出手,对符晏说:“你写给我看。” 符晏用手指写在他手上,“有点像‘’,但又不是。”是古文玉字, “这也是玉的一种写法,指的是骨玉。”他说,“传闻百年之内会有七人骨生香而成玉,这些人被称为玉人,所成的骨玉就是这个字。” 符晏不禁看了看书名,这是她随便买的没错。 重休微又说:“人间可能不太涉及,仙界这类地理志异,上古传说的书,很容易遇到这个字的。” “传闻百年内这七人生成七枚玉骨,每一块都有实现愿望的能力。” 符晏:“这是传说还是真的啊?” “你看。”重休微拿出顾妄从玄天剑宗牢里找来的玉牌,“这是祝宁沉逃走当晚留下的。” 符晏脸色微变,她甚至不用接过来就认得出,这确实是一块玉骨。 小心翼翼接过:“这么一小块玉牌,真的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重休:“没有人知道,玉骨虽然据说威力巨大但是也要人活着。许愿并不是毫无代价,从取出的第一块开始,能实现的愿望越来越大,支付的代价也越来越大。大部分生出玉骨的人,活不到支付第三块玉骨的代价。” 符晏垂下眼眸:“那生出玉骨的人岂不是有可能被人抓住给他许愿,这也太倒霉了吧。” “这倒不至于。”重休微给自己也倒了茶,“河沙中可以淘到金子,更多的人也会选择工作赚钱的。” “况且,许下的愿望和支付的代价差不多的时候,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听了这话符晏这才觉得好点。自己身藏玉骨这件事看来永远不能给别人知道。先生说得对,的确大部分人不会寄希望于寻找天生玉骨的人,但若知道有人身藏玉骨,未必不会有人不想走捷径。 重休微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桌子,符晏发现他一直有这个习惯,像是在计时一样。 顺着他的话又问:“那么,祝宁沉就是通过玉骨许愿陷害你我的?” “恐怕是了。”重休微面沉如水,“当日我在守拙峰,开始送药的人明明没有问题,我却中了招,被困在奇怪的结界之中。照理说,玄天剑宗是不会这样的结界,更不至于会困住我。” 符晏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有时候多说多错,索性不说了,作为受害者之一,现在不说话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先生看不见她的神情,不然恐怕会暴露。 将玉牌还给了重休微,符晏心里泛起涟漪,这玉牌本来应该在玄天剑宗的,顾妄竟然绕过玄天剑宗直接给了他的师尊,他们感情还真是深厚。 重休微接过玉牌,在手里直接捏的粉碎,掀起帘子伸出手这些玉屑便飘在风中。 符晏此时也调节好了心态,神色平静许多。她也是玉人之一,但只要自己不说出去是没有人会知道的,而这件事情她永远不会想和任何人说的。 只是如果祝宁沉是个玉人那就难办了。 “我的好师兄啊,几年没见,刚来你就回我一脸灰!” 一个穿的红彤彤的小孩子和一个二九年华黄衣的少女落到了穿上。 “正心?你又赌输了。”重休微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被称作正心的小孩子顾左右而言他,喊着旁边的黄衣女子:“阿芷,快过来见过你师伯。” 那黄衣少女听话的行礼,符晏听到他们说话也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来人是先生师弟,“正心”这个名字就是女主何芷的师尊。书里说他好赌,赢了就变成老人模样,输了就变成小孩。她的目光先随意扫了一眼这个红衣服的小孩子,再接着便落到那个黄衣少女身上。 如兰如桂,清丽无双。 书里写她总是穿着玄天剑宗弟子的一身白,此时身着一身鹅黄,倒显得少女更加俏皮可爱,被她注视着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问候了先生之后,看起来想和她打招呼,不知道怎么称呼。 回过头看向自己师尊,眼神求助,却发现他师尊已经看呆了。 “这是内子,符晏。夫人,这是我师弟正心,师侄何芷。”重休微说,看起来理所应当。 这还是先生第一次这么向别人介绍自己,他为什么这么坦然啊! 符晏稍微不好意思了一下,很快进入角色:“师弟,师侄。” 正心没说话,看了半天,没理她,倒是何芷看师尊这个样子很不好意思,红着脸对符晏说:“见过夫人。” 符晏很随意的嗯了一声,随手摸了个手串给她。 两人谁也没想到,正心此时竟然突然出手,直击重休微。他并指为剑刺向重休微,重休微不躲不避,在他手指过来之前抬手一套飘渺之极的掌法将他的双指推开了原有方向。 察觉到自己的胳膊背着飘渺灵动的掌法裹挟无法使力,便顺着他的力道整个人向前而去,重休微在他缠过来之前足尖一点已经落在了小舟顶上。正心仙君不堪落后,也跟了上来,两人打的难舍难分,眨眼间就从小舟到了云层之上。 两人师出同门,彼此熟悉,这么多年,正心从来没有赢过重休微。 他收了手:“师兄,我本来以为你是有什么计划需要这也自毁名声配合的。” 重休微没说话。 “可我刚刚看了那位姑娘一眼,又不那么确定了。”那么一张脸,只要她努力些,未必做不到。 “师弟,我是瞎子。”正心还在恼怒,重休微毫不在意的还跟他说了个冷笑话。 正心噎住。 羞恼到:“你们都有过肌肤之前了,你就算看不见也摸得到!” “照玄天剑宗的规矩来说,师弟,你太不纯洁了。” “你还这样!”正心变成了青年的模样,“方才我试过了,师兄用不了清净心法,那位姑娘也不是完璧,你们,你们!” 他说自己的时候重休微不见得什么表示,提到了符晏,重休微神色冷了下来:“师弟慎言。” 那两人出去的时间有点久,留在船上的两人有些尴尬,都不大想开口。 何芷偷偷觑她一眼,这位夫人是自己见过最美丽的人了,而且看上去就是对自己的美貌很有自知之明的样子,带着点漫不经心。这样一张脸,即使待人轻慢,只要她愿意施舍一点目光,被她冷落的人也会很快原谅她吧。 在她打量符晏的时候,符晏也看了一眼她。 怎么说呢,就和书里写的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嘛。这一代的优秀弟子,美而不自知,清丽无双白莲花,这个白莲花是个外貌和气质的形容词,无贬义。又爱而不懂爱,一心对她师弟顾妄好。总之就是很女主,不熟悉,没什么感觉。 “夫人不担心师伯吗?” “他们动作太快了,我看不出来要不要担心。”符晏说,先生也不需要自己担心,两个师兄弟切磋而已,用不着,真打起来要担心也是何芷担心她师尊正心,先生怎么可能输。 只是这话虽然是实话,在人家徒弟面前说就太过分了,总显得看不起人家。 于是她说:“我只有些花拳绣腿,更是不懂法术,但我相信夫君。”不过这个地方她还蛮像试一试自己的幻术的,幻术是她压箱底的,一用真的就是会出事的,用在先生师弟这里就不合适了。 另一边的何芷闻言转过头,不再看她。 原来只是空有皮囊什么都不懂啊,这也跟在师伯身边能有多久呢,凡人只有几年青春,真可怜。 第13章 与我无关 白月光、原书女主和触发虐点…… 回来的时候正心仙君又变回了小孩模样。 嬉皮笑脸对符晏说:“小嫂子,我也要带着阿芷去光明宫凑热闹,不妨同路。” 重休微极力暗示:“你要是介意,就把他们赶下去。” 话音刚落何芷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从前就知道这位师伯冷峻威严不好接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就这么说。又看了自己师尊脸上笑意毫无变化,放心下来,想必是和师尊开的玩笑。 符晏看得出来这俩师兄弟明显关系不错,又是先生的云舟,她自然不会把话当真,做这个坏人。 她但笑不语,掀开帘子:“请。” 四人进了船舱,依次落座,小方桌一人一面。重休微左右两边是符晏和正心仙君,何芷刚好坐到了他的对面。 重休微从容,正心仙君闲适,符晏不在状况。她还没有适应这种面对类似小叔子的人的经验,基本就倒杯水,尬聊两句维持原样。 唯独何芷,有些坐立不安,不敢直视重休微。 在玄天剑宗的时候这位师伯威名远扬,又是戒律堂的,纵使对小辈们态度和蔼,也让人不敢接近。都知道师伯喜欢清净,又不和其他长辈一样,不是自己徒弟也会指点一些,师伯向来冷淡,其他人谁见了他不像耗子见了猫。 而且何芷直觉,师伯并不喜欢自己。因为常去师伯那里找顾妄师弟,算起来也是见师伯比较多的弟子了,但他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态度没有一丝不同,和顾师弟没说几句话,师弟就被他叫走了。师伯态度如此,自己也是宗主唯一的亲侄女,何必非要讨好一个长老? 伯父说父亲被魔尊杀死,是师伯带伤在魔尊手下找到待产的母亲之前,杀死那些人救下他们的。但师伯是玄天剑宗的长老,杀死魔界中人本就是应当,又不是换个人被追杀他就不救了。所有人说到自己就说师伯救了自己,仿佛要说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够,永不停歇的提醒自己父母双亡。 提起来自己的父母多么无用,命丧黄泉,衬托师伯多么厉害还高高在上施以援手救了自己。 何芷抬头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师伯就在自己对面。虽然看不见,但那一双寒潭似的眼睛对着自己,总有种所有秘密被他洞察的可怕感觉。 符晏有心看看这个女主何芷,却总是被正心仙君拖着聊天。问东问西,问她的家里还有什么人,问她怎么和先生怎么认识的,问她有什么爱好。 有的话可以说,有的不想说,符晏借着桌子的掩盖拉拉重休微的袖子。 重休微感受着袖子上的动静,放下手里的茶杯:“你是来同行的还是来审犯人的?这都要问,怎么不来问我。” 又对符晏说:“你不必理会这个人,他无聊的很,你与何芷玩吧,不用管他,没人理他看他怎么折腾。” 符晏赶紧说:“我就跟你在一起。” 又觉得自己说话不妥,对何芷温言道:“我不是不喜欢你啊,你们小孩子喜欢什么我也不懂,恐怕玩不到一块。” “哈哈哈哈哈哈!”正心仙君忍俊不禁,“小嫂子你才多大,阿芷多大了,竟然说小孩子玩不到一起!哈哈哈哈哈哈哎呦,可乐死我了!” 重休微听他笑得七扭八歪,倒是想提醒一两句,碍于他徒弟在这里,刚刚都说了一次,不好再不给他面子。 毕竟她和先生的身份关系是假的,心里对此毫无压力:“怎么能这么说。不论年龄如何,我与她师伯的关系,都是她长辈了,我怎么能总和小孩子玩。” “好好好,小嫂子所言极是,是我唐突了!”他怪模怪样的朝符晏行了礼,因为是小孩子的模样,一团红彤彤的衣服,倒还真的像个样子。 符晏坐的端端正正,又给重休微添了茶,看起来气定神闲:“小事小事,都好说。” 正心仙君看着重休微神情不妙,在他说自己之前“咳”了一声,重新坐好,指了指何芷:“那小嫂子不妨猜猜,我这个徒弟能有多少岁?” “猜中能有什么彩头吗?”符晏凑个气氛随口问,倒也没指望真的有什么。 “这不巧了,还真有个彩头。”他说,从袖子里面摸出一个长条状的袋子,“澄玉纸的扇面,紫檀乌木的扇骨,早早制好想让师兄画个莲花,可惜师兄眼睛看不见了,寻常画工实在配不上这扇子,至今还未画上。” 正心仙君将扇子取出来,推到桌子中间,“小嫂子要赌什么彩头呢?” 符晏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这扇子确实不像凡品,配得上先生。 “这扇子很好,可是没有字画,这么大的扇子应该是男人用的,我要来做什么?” 正心仙君摸摸下巴:“说的也是。”他赌瘾来了,开了口就很想争个输赢。 他还在想着怎么样能让符晏继续这场赌约,又听符晏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不可以,那我拿这个赌。” 符晏取出一个青碧的镯子放在桌子上,正心仙君本来随意一扫,却发现出人意料,并不是毫无灵气的凡品,而是一个青玉石做成的镯子。 “小嫂子好手笔,青玉石当属罕见,上一次听闻还是师兄去寻铸剑材料时偶然得到,只能用来温养体魄,不能用作铸剑。师兄一心只想铸剑,只带回来了块给顾妄师侄认识认识,其他的都给别人了,真是可惜了。” 事实上这个镯子就是顾妄给的,当年她身体不好,顾妄做成送她的,倒是戴习惯了。到了仙界本想还给他,一直没有机会,而且这家伙送出去的东西也不要别人还回去,很是麻烦。 “正是他之前孝敬我的。”这话一出何芷立刻看向她,重休微也为之侧目,符晏面色不改,模糊了一下时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问题,继续说:“就拿它当赌注吧。”说完将玉镯推向中间。 何芷看向那玉镯,本来无所谓他们之间的赌局,这时候却希望非常希望师尊赢了。 “好。”正心仙君毫无异议,他拿男人的东西赌,符晏拿女人的东西赌,没什么不行。 “真的赌,怎么样才能算猜的准呢?”符晏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见她兴致勃勃,正心仙君眼睛一亮:“左右相差五数之内,便算的准。” “好。”符晏看向何芷,这一次光明正大的认真打量了她,说:“我猜她一百二十一岁?” 正心仙君一脸不可置信:“小嫂子怎么知道?”看向重休微。“是不是师兄说的?” 重休微语气带着点笑意:“我可没有这么闲。” 正心仙君几次张口,没说出话来,他不相信,世上真有运气这么好的人。难道自己总是赌输,真的是运气不好? 看他神情失落,符晏没好意思提自己要拿赌注了,正心仙君却将赌注都往她身边一推:“你赢了,这些都是你的。”他小孩子模样,真有几分可怜可爱,“无论是什么原因知道的,总归是你赢了,我输了,愿赌服输。” 符晏当然不是毫无准备,她能说的这么准确,是因为原本小说里面,有个很白学的场面,就是刚回来那一年,女主何芷问顾妄“我们自出生起就在玄天剑宗,相识一百二十一年,难道和师弟的情谊还比不过一个凡人女子?” 结果是这时候正处于男主虐妻一时爽的时候,顾妄真的回答说“是,比不过。” 那场景,符晏都替他们尴尬,替当时的何芷尴尬,替后面的顾妄尴尬。 没等符晏反应过来,他又振奋过来:“小嫂子下次去赌坊要不要跟我一起?保证咱们赢得盆满钵满!” 符晏还没说话,重休微开口阻拦:“你这是什么坏毛病,要去自己去,不许带坏符晏。” “小嫂子还没说话呢!”他嚷嚷道,又对符晏眨眨眼:“小嫂子不会真的怕我师兄这么听他话吧?不会吧?”赌的这么熟练,可不像新手。 不过他确实猜错了,符晏是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新手了。 “我爱重你师兄,凡是让他不开心的事情,我都不会去做。” 这两人这么默契,正心仙君觉得自己挑拨不了什么,也不在意,问符晏:“你刚刚看起来很不愿意、对彩头没兴趣的样子,是不是骗我的?” 符晏稍微歪了一下头,看起来有些不明所以:“这时候不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不是很正常吗?” 正心仙君目瞪口呆,明明刚见面的时候,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谁知道套路这么深。 符晏没有理他,拿着扇子递给重休微,眉眼含笑:“我拿着这样的扇子无用,倒配先生。才知道先生画莲好,日后可要让我见识见识。” “好。”重休微接过扇子,有些想摸摸她的头顶。 他接过扇子,符晏又拿起桌子上另一个赌注。 “阿芷。”说实话符晏觉得刚见面自己这么叫有点肉麻,但这样比较容易进入状态开始发挥,“这是给你的。”她抬起何芷的手,将青碧的镯子套在她手上。 何芷反应过来就要取下:“无功不受禄。” 符晏阻止了她,用的还是先生对顾妄那套说辞:“长者赐,不可辞。我刚刚见到你,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这是我一份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 这时候她自然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站起来向符晏落落大方的行礼:“多谢夫人。” 在自己说出是顾妄孝敬的时候,她看了好几眼。何芷本身并不缺少什么好东西,若不是顾妄送的这一点,恐怕也不会多看。 她就知道何芷会收下,给女主和给男主差不多,顾妄不会收自己送出去的东西,那她自己处置,送给别人,顾妄也没有立场多嘴了。 早早给了女主,也省得日后她想起这件事情吃醋闹矛盾,又攀扯自己。 希望顾妄以后回忆和失踪的师尊相处的时光,想到冷漠的师尊只对自己好,会给自己带珍稀的青玉石玩。不要像原本剧情一眼,顺便想起他惨死的白月光,让女主吃醋又觉得自己醋吃的不对,不和男主好好说话,两个人一起纠结。一个青玉镯怀念两个人就离谱,还是给他们互相祸害吧。 虽然说过不希望再见到顾妄,但是估计马上又要见到了。 他可是天选之子,命定的下一任光明宫之主,想想就觉得晦气。 第14章 长春 薛定谔的钢铁直男 云舟落到地上变成核桃大小。四人落地,正心仙君就去买了根糖葫芦,反正他小孩子模样,拿着糖葫芦边走边吃一点仙君的包袱都没有,遇到有人夸他可爱就露出虎牙笑,很是讨喜。问符晏和重休微,他们都不要,便给徒弟买了根,何芷拿着吃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走了几步就遇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小姑娘斜了一眼他们,很是高傲,尤其是看到符晏的时候,狠狠剜了她一眼,符晏觉得自己很无辜,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这个小姑娘转头满脸天真烂漫凑到重休微面前:“哥哥,买花吗?你看我的花儿多好看啊!” 重休微一脸冷漠:“我是瞎子,看不见,不买。” 符晏没忍住笑出了声,先生可是前玄天剑宗戒律堂长老,玄天剑宗和和尚尼姑差不多了。他又是只爱剑,不爱人的钢铁直男,这小姑娘表现得再伶俐可爱,先生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感觉。 听到她笑,重休微转头对着她:“怎么了?” 符晏摇摇头,正要说话,被那卖花的小姑娘抢先,她跺跺脚,脸上一点天真可爱都没有了:“敢笑话我!你们等着!” 一溜烟跑掉了。 “师兄真是的,人家小姑娘才十二三,你怎么这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啧啧啧。” 十二三岁?怜香惜玉?符晏用看禽兽的目光看着他。 红衣小正太咬着糖葫芦眨眨眼:“怎么了?” “没什么。”她转过身,“就是突然觉得先生最好了。” “咳。”重休微猝不及防被她表白,却知道她这喜欢和喜欢一本书、一支珠钗的没什么区别。 正心仙君抬起头戏谑的看着他师兄。 “街上卖的花转瞬就要凋谢,你……你们要是喜欢不如买几株种下,年年开花。你和阿芷这样的小姑娘应当是喜欢的。”重休微说,收敛了神情,又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向何芷:“难得带你出来,自你长大后,师伯都没怎么给你买些什么玩意了。” 听他这么说,符晏顺着意思附和着随口聊:“你要是喜欢,不如咱们定居下来多种些,种在屋前,微风袭来便能闻到花香岂不更好?” “是很好。” 他们聊天气氛和谐,何芷有些莫名其妙,这位师伯从前威严冷峻,也没见对自己多上心。这么想着,又见他和符晏聊天正好,干脆没有搭话。 不想正心仙君开口了:“是应该带带孩子了。”他把何芷推过去,“阿芷小时候你还知道给侄女买点小玩意,带着玩一下,越长大越疏远了。师兄总是冷着脸,阿芷又怕你,大师兄的侄女就是咱们自己的亲侄女,哪有对侄女这么不关心的。” 重休微:“我哪里不关心了?” “你就会送几把剑,给点剑谱,见一次让她多修练,见一次说她懈怠,一点劳逸结合都不懂。”正心仙君挨个数落他。 “你是她师尊,我就是师伯,你觉得玩玩闹闹能有出息就玩闹吧。”重休微最看不惯懒懒散散不成样子的人,语气凉凉的。 何芷再旁边有些纳闷,师尊说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什么时候师伯还带过自己?有记忆起,师伯对自己就是一张冷脸了。这些都不是重点,现在不敢让他们吵起来,当街吵起来,被人认出来是玄天剑宗的人,多丢脸。 符晏:“打起来打起来,我最爱看打架了。”见他俩都看向自己,仍旧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说:“看我做什么,你们继续啊。” 正心仙君扔掉糖葫芦的签子,叹口气:“你和师兄一样,你是个坏姑娘!” 符晏淡定拂开路边垂下的柳枝:“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你坏心思多着呢。”正心仙君翻了个白眼,“师兄,这里有你的别院嘛,船上这么久,变成小孩子好累。” “就你一个人累。”重休微走在前面带路,“快走吧。” 谁知道前面突然冲出来了几个壮汉,为首的刀疤脸,身边站着的就是刚刚卖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开口,声音又尖又急:“大哥,就是那个瞎子!他竟然不买我的花!还有那两个女人,尤其是那个。”她指向符晏:“帮我划烂她的脸!卖到……” 后面几个字没说出来就被正心仙君用柳叶擦过嘴角,流下鲜血,那卖花女看起来惊恐了一阵子,大声喘着粗气,重休微收了手。 “小妹!”刀疤脸壮汉关心的看向卖花女,见她只是嘴角划破,放下心来:“你去一边,让哥哥把这群不知好歹的人抓起来给你出气!” “瞎子,女人,小孩。”卖花女乖乖退向一边,刀疤脸打量着着他们,刚刚只看了残影,应该是这个小孩子发出来的,果然什么时候都得警惕小孩子。 “阿芷,你去。” “是,师尊。” 何芷听话的去迎战,对付这几个小混混,剑都不用拔,三两下就打倒在地。 “你们还敢不敢再犯了?”她踩着为首的刀疤脸。刀疤脸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咬牙说:“姑娘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何芷这才抬起脚,等她放开这人,转身回去一直提防着他们。这几个人倒是识时务,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一个个互相搀扶着起来,就要离去。 重休微:“慢着。” 正心仙君:“师兄!他们只是普通人。” 重休微:“何芷,将他们送去司监府。报我的名字,还请他们秉公执法。”仙界没有人间的衙门,倒是有差不多的地方,司监府。 何芷看了一眼正心仙君,正心仙君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让她照办。 何芷离开,他们三个又慢慢走,她总是修仙之人,不至于找不到人。 见他们之间气氛有点奇怪,符晏也不好说话,重休微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符晏以为是要配合他们的关系,乖乖的过来。 “师弟,你也看得出来,他们身上都沾着人命,可不无辜。” 正心仙君反问:“难道我们就没有杀过?” “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重休微神情冷峻,自有一番不可动摇的坚定:“我我杀的是魔界生灵,是为我们而战。“ 正心仙君摇摇头:“会死的都是造物生灵,战争没有正邪,也没有输赢之分。受伤的永远是无辜人和不会听从命令,不知因何而战的士兵,获利的是高高在上,掌权的那几位。” 说到这份上了,符晏不得不帮重休微说话了:“战争哪里没有正邪之分,魔界侵略仙界,侵略凡间,我们奋起反抗,将他们驱逐,我们是正。赶走了妖魔,保卫了仙界人间,那就赢了,纵然这都是无妄之灾,不该有的,可这错的难道不是妖魔,仙界人间这时候表现出来的、对抗一切邪恶的勇气难道不值得称颂?” 她说:“先生一直都是我的英雄。” 正心仙君看着他们,两个平时看似对一切不怎么在意的人脸上都是坚持。 他摇摇头,只觉得师兄真是被顾妄和这个女人影响了。即使死过一次和前世在不相干,顾妄毕竟是魔尊转世,师兄当年能如此慈悲不计前嫌收他为徒,可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这也好战,和顾妄难逃干系。可怜他的阿芷,对顾师弟这么好,却不知道那是她杀父仇人的转世。 还有这个女人。 正心仙君看向她,师兄是看不见她的脸,却还是能听到她的声音,还能抱住她。符晏又是这也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真是祸患。 这么想着,他脸上却带上了无可奈何的笑意:“真拿你们没办法。” 符晏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激动了,很不好意思,想着他好赌,便开口另起话题,打了圆场:“仙君既然也是来看热闹的,不妨我们赌上一赌。” 正心仙君也做出好奇的样子:“哦?赌什么?” “赌谁能成为下一任光明宫之主。” 这下他倒真的有些好奇了,上一次还能说是有人提前告诉她,这一次难道还能知道?正阳仙君马上想到一个可能:“你赌师兄可不行,师兄要是听你的参加甄选,那别人铁定没戏!” “我不猜先生。” “我不喜欢被人挑挑拣拣。” 符晏和重休微同时说。 正心仙君笑眯眯,这倒有点意思了,“那你赌谁?” “我赌先生的弟子,顾妄。” 这话一说正心仙君连连摇头:“这你就是外行了,虽然顾妄算是年轻弟子里面优秀的,可离光明宫之主还远着呢。师尊厉害,不一的徒弟也行,真要不客气的说,顾妄他还不如我徒弟何芷呢。” 符晏不改答案:“我就觉得他可以。” 正心仙君料想,符晏可能太敏感客气,觉得先前赢了自己一次不好意思,她大可不必这样想,自己愿赌服输,可没有那么小气。 但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就附和一下:“那我就赌我的徒弟。”这样一来,互相让一步,“不必真的成为,谁的徒弟先走到最后有资格让光明宫使者甄选,谁就赢。” “好。” 他想多了,符晏压根没有那个想法。上次赢了,彩头一个给他师兄,一个给他徒弟,符晏赢得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只是他竟然猜的这么准,虽然这一次是顾妄赢了,但日后顾妄又以光明宫为聘,送给了何芷,奉她为主,要真的不计期限和先后,自己和她都输不了赢不了。 正心仙君声音微扬:“师兄,符姑娘,你们且看着,我定要让阿芷当选!”他越想越觉得可以,自己助力,阿芷未必不行,只是本来参选的应该是和自己一辈的,这么走有点埋汰他们。罢了,又不至于真的当选,只是闯到最后一步,也不算什么。 三人走进了长春馆,符晏没想到,先生竟然还真的有别院。 正心仙君放了符鸟传讯给何芷,朝他们摆摆手,换了衣服不知去哪里玩了。 符晏看着天边晚霞,心中生出无限感慨。暮色逐渐侵袭,天边还有余晖,月亮试探着出来,花园更显现出朦胧的美。 重休微与她并排而行,眼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稍冷了些,但对仙人来说并无影响。 “符晏,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的弟子会是光明宫之主呢?”他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第15章 玄不救非 说话说一半很过分,因为…… “因为我信任先生你啊,所以才对你的弟子充满信心。”符晏回答,这虽然不是全部理由,但是也是其中之一,哪怕只占很小一部分,也不能算是说谎吧。 熟悉剧情的因素能占八成,顾妄某些地方好运的邪门占一成,信任先生能占一成。 重休微没有说话了,他虽然眼睛瞎了,心却不瞎。符晏虽没有说过什么假话,真话都是选择性的说,这并不是她的不对,相比起无缘由信任自己,这也警惕些对她更好。 用理智说服自己忽略心中的一丝怅然,重休微没有露出什么不满,温和的说:“小友这也信任,真令在下惶恐,若是输了,小友可不能哭鼻子赖我。” 符晏哈哈一笑:“先生想多了,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哭鼻子。”而且先生并不知道,他的徒弟是什么身份,他可是天命男主。 虽然是虐文天命男主,但也是啊。这个世界遵从比较类似转世之后无瓜葛,上辈子他是魔尊,这辈子只是个天赋还不错的普通人,这个身份除了给他喝何芷的关系增加点对立的狗血,就是被人误会会变成大魔头。 好的一点是,虽然到最后他被仙界排挤,被魔界拉拢,也没有投靠魔界,最后成为仙魔之外的第三阵营。一直都记得师尊的教导,不管受到什么不公,都没有去魔界,他别的地方有问题,但是这一点符晏还是很佩服的。 受了委屈就打回去,魔界的蛊惑除了去卧底之外一次没听,硬气 这方便和他师尊一样。 长春馆不大,花园两步就到了尽头,草木扶疏之处,重休微带她到了一处坐北朝南的厢房。她是女孩子,住的地方离两个大男人最远。 “明天醒来,开了门窗,都是鲜花。”还有会有最先照耀在这个别院的阳光。 重休微很喜欢这里的阳光,明亮又不刺眼,他已经有一百来年没有见到过了。 符晏意有所指:“我以为先生不喜欢花,这里装饰的会和名字一样,都是长青的高大树木。” 重休微如实相告:“我是喜欢的,只是不喜欢人。” 天色昏暗,对于重休微来说没有影响,但符晏已经看不出来这里的是什么花了, 推开门,重休微挥挥衣袖,房间里面的蜡烛都被点亮。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去。 “早些休息吧。” “嗯嗯,先生你也是。”符晏走了进去,又扶着门框问:“先生,如果我起的很晚,不会有人笑话我吧?” 看不见先生表情怎么样,只听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包容:“没关系,不用管正心,按你的喜好。” “先生明天见。” 重休微颔首,在幽暗的花木中离去。 符晏关了门,这个时节白天好说,晚上还真有点冷。 她四处打量,这个房间外面没看清,从里面看好大啊。一进去是圆桌画壁,左右都有帷幔和博物架隔断。往左是卧室,往右竟然通向一个小浴室! 方方正正,四边大概两三米,氤氲水汽。符晏试了试,温度刚刚好,三面都有龙头不断注水,水却一直不增不减。 门外传来敲门声。 符晏走到客厅,问:“是谁?” “是我,何芷。师伯让我给夫人送新衣物。”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 符晏开开心心开了门,打算洗个澡换衣服。礼貌的问了一句,要不要进来坐坐,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来了。 行吧,来就来吧,听听她要说什么。 “初来此地,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不碍事。”何芷的目的也不是蹭她一杯茶、几个果子,她无意识摩擦袖子边,眼睛看着桌子上的纹理有一会儿,才问:“夫人是不是认识顾师弟?” “我当然认识他,他是先生的徒弟。”但是符晏看何芷这么问,好像不仅仅是想要这个都知道的答案。 她果然不肯罢休,从问出第一个问题起,后面的话就好开口了:“那夫人在凡间是不是也认识他。” 符晏随意点点头:“嗯,他救过我。不过来玄天剑宗之前,我们已经六年没见过面了。” “这样啊。” 符晏瞥了一眼,她抓住袖子的手更紧了。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需要告诉先生吗?” “不,不用!”何芷很快反驳,“没有什么事情,打扰您了,我先走了。” 说完何芷匆匆离开。 搞什么嘛,这明显就是有事情啊,就这么走了,说话说一半太让人难受了! 感觉洗澡都洗的不快乐,躺到床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好烦! 睡到半夜,符晏迷迷糊糊又醒来。她睡眠质量一向不好,换做别人身体早就受不住了,她仗着吃过长生不老药,身体修复能力比较强,从来不在意这些事情。 打开窗子看了会儿,月亮正明亮,寒气侵袭,符晏打了个冷颤,瞬间清醒多了。 惯用的铜钱不在身边,现在也找不到合适的蓍草,只能简单地问一下是与否了。 符晏手中出现了一块和重休微在云舟上面让她看的差不多的玉牌。这是她第三次许愿的玉骨,只要不出现第四块,这一块就不会消失。 玉骨许愿是推翻既定事实,达成相反的结果,比如当你坚信自己一定会死,才能带来非死亡的结果。先生不是玉人,不能知道的这样清楚,她当时也没说。 先生更不知道的是,除了许愿改变一定会发展的现实,还有一个作用就是预知事情发展的是与否。 符晏拿起玉牌,对着月亮,在心中发问:何芷询问的事情和我有关吗? 玉牌中间有一点红色晕染开来,结果是:是。 等这点红色完全消失,符晏又问第二个问题:会给我带来灾厄吗? 玉牌没有反应,结果是:否。 与我无关,那没事了。 第三个问题没有问出来,因为玉牌每三个月只能问三次,一次的答案是未来一年的事情,第三次还是别问了,留着机会万一日后有用呢。 符晏关上窗户赶紧爬上床,还是被窝里面暖和。 至于和她有关,只要没有什么灾厄,那就完全不是事儿。甚至第一个问题都不是那么重要,预知的能力符晏并不是完全相信,有时候好的想法也会造成坏的结果。 比如从前就有一次,占卜出来和师傅一起出门会破财就没去,结果留在家里,掉下楼梯腿摔伤了,没有破财,但是升级成血光之灾了。玉牌也是,当你问一个选择是否会带来不好的结果,得到肯定答案之后,想方设法换了另一个选择,有时候会带来了更坏的后果。 因为太倒霉学的占卜想规避风险,谁知道学了之后同样倒霉,俄狄浦斯效应总是在她身上应验,可能这就是大家说的玄不救非吧。 也许是日有所思,符晏竟然梦到了当初刚认识顾妄时候的事情。 第16章 多余的人 三人行都是是灯泡 符晏说到做到,说赖床绝不早起。第二天起床之后,正心仙君都带着何芷出去快一个时辰了,留在这里的只有先生。 “先生早啊。”只有先生在就还好,反正先生都知道自己喜欢熬夜晚睡了,要是正心仙君和何芷在,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重休微拿着一把小剪刀,站在桂花盆景前,听见符晏的声音,朝她招手:“晏晏小友快过来。” 等她走过来,重休微拿着剪尖,把环朝向符晏,将剪刀地给他。 “我看不见,小友帮我修剪一下枝芽,到秋天好看一些。要是小友有事情,也不用管我,我等师弟回来帮帮我。”重休微态度十分自然。 曾经一剑荡九州的英雄人物,修剪盆景也要等师弟回来帮忙,符晏觉得不是滋味。 这么简单地事情自己能帮忙就帮忙啦,虽然知道怎么修剪,但还是提前提醒了一句:“我技术很一般,剪坏了可怪不得我。”比起修剪盆景,其实她插花更棒一点。 重休微:“不碍事,我相信你。” 好吧。 他这副信任的样子符晏很是受用,开开心心的拿起小剪刀看看哪里需要修剪。 温和的阳光照在木质地板上,为了晒到太阳,符晏让重休微把矮桌从鹤访斋中间挪到了前半部分,桂花盆景放在矮桌上。符晏先剪下了繁茂处几枝枝芽,然后转动着盆景,各个角度看保留哪些好看,重休微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时不时和符晏搭两句话。 顾妄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 虽是师尊,但顾妄二十四岁才修成仙骨,比重休微还晚几年,样貌停留在了二十四岁。因此单论相貌,看上去比重休微还要年长几岁。 而符晏,自己对她最深刻的记忆还是六年前穿着嫁衣,悲伤又厌世的样子。顾妄想,确实谁都拒绝不了那样惊人的美貌,他带着符晏逃婚的时候,看她脸上带着自由的向往的的笑容,竟然也曾有一刻动心。 可惜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算起来符晏也应该到了双十年华,但她也是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小三四岁,站在师尊旁边倒像是同龄的少年少女了。 重休微:“你来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顾妄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等师尊忙完再说。”垂下眼眸悄无声息立在一旁,等他们修剪盆景也用不了多久。小时候几位师叔师伯不喜欢自己,师尊就带他来这里,现在这里也有女主人了。反倒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符晏只在他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就没有理会。 修剪盆景用不了多久,符晏就放下剪刀。 桌子上都是被剪下来的枝芽,符晏说:“你们说话吧,我来收拾。这个盆景要放在哪里呢?” “用不着走,我们不是说好了,既为道侣,便应该坦诚相待。顾妄是好孩子,他会敬你如我的。”重休微伸出手指点了点桌子,上面掉落的枝芽消失不见,桌子干净整洁。至于盆景,不等他说话,顾妄已经自觉地拿起了放到合适的地方了。 于是符晏心安理得的坐下,听他怎么说。昨天何芷欲言又止的,提起顾妄又吞吞吐吐不想让人知道,弄得她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真的是,说话说一半最讨厌了。 顾妄已经逐渐接受他师尊来真的了,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这时候虽然没有什么风月迹象,却有超乎寻常的亲密和信任。 “师尊,我、我可能受伤了。”他的语气带着犹疑。 符晏一脸奇怪:“这还能是可能?自己受伤不受伤的,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重休微没什么反应,让他继续说。 “是师尊离开选天剑宗那天发现的。开始的时候,心口有灼伤感,第二天稍微有点疼,师叔帮我看了,没看出什么问题。但是昨天,我发现心口出现了被红云灼伤的痕迹。”顾妄说,他又把自己最近去了哪里,还有胸口的伤痕痛感详细的描述给他们听。重休微看不见,顾妄说的实话着重描述了伤口的颜色的形状。 同时看了一眼符晏,符晏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符晏:“我看看伤口。” 这长辈的语气,顾妄无语:“男女授受不亲。” 符晏完美进入了角色,一本正经:“小孩子家家想什么呢,我是你师娘。而且你那位会医术的师叔也是女人吧。”最主要符晏怀疑,这个伤口或许和她有关。 重休微面向符晏:“可是幻术有关?” 符晏挠头:“听起来是很像啊,但是肯定不是我做的啊,我只是对这方面了解一些。” 顾妄看他们这样默契,也忍不住插话:“你怎么知道是幻术,你在凡间才学了几年。” “幻术靠天赋,虽然不知道你认识的人学了多久才算,可我的天赋足以让我比普通人少学很多年了。”符晏说,她倒不怎么生气,顾妄在幻术这方面无知,她在修仙上也比不过他。这家伙说话气人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当时喜欢他,他言语稍微冷淡点都觉得委屈,如今对他没感觉了,他气人让他气吧。 但是交换天赋,她在修仙上面的天赋和幻术天赋一样,又有先生这也的恩师,一定可以做的比他好! 重休微:“第二次了。” 符晏不明所以,什么第二次?顾妄知道这是师尊说他第二次出言不逊了,师尊已经生气,顾妄不敢多说,立刻乖觉。 “给我看看吧。”符晏再次说。 她漫不经心的想,最好顾妄有什么十万火急但无关紧要的伤,刚好自己能解决,报了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再也不用记挂这件事了,再做什么也无挂碍。 顾妄一副良家男子的不情不愿露出心口,青年的身材匀称,常年练武胸口肌肉轮廓十分好看。他别过头,耳垂有些红,符晏倒没有注意倒这些,她看到顾妄的伤口,是云朵轮廓的紫黑伤口,确实是被灼伤的样子。 喉咙里的你看快些还没说出口,符晏已经不再看他,又坐会重休微身边。顾妄整理好衣服,何芷也回来了。 何芷看见他,眼睛一亮:“顾师弟!” 顾妄和重休微一样的表情,冷淡的点点头权当打招呼。 见他如此,何芷收敛些,一板一眼向重休微行礼,告诉他正心仙君有事出去了 符晏问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被火烧过?” “……是。”他说,“但实际上我并没有。” “那就对啦。”符晏进去里屋拿了一支点燃的蜡烛,“顾妄,手放在烛火上面试一下有多烫。” 这俩师徒还没有反应,何芷先阻止她了:“夫人,这样做会伤到师弟的!” 符晏对她安抚的笑了笑:“不会有事。” 顾妄闻言看了一眼师尊,他没有任何表示。料想蜡烛的火焰也不会烫到哪里去,他伸出手掌试了一下。 “烫不烫?”符晏问。 “有些烫。” 符晏立刻挪走了蜡烛,“你还真是容易被幻术影响的啊。” 重休微问:“难道你手里的蜡烛是幻术?”虽然是问她,但语气相当肯定了。 “是啊,这并不是蜡烛。” 顾妄何芷看向她手里的东西,还是蜡烛的样子。 重休微突然说:“你再试试。” 符晏向重休微,他察觉到符晏的目光,什么都没说,对她微微一笑,符晏也回以了然的微笑。 再次将手放在蜡烛上面,果然一点也感受不到了。 “这和你身上的伤口一样,当你认定见到的是火,并且坚信火燃烧到了你的身上,就会出现被火灼伤的痕迹。”符晏说,“火焰的的话一般是通过视觉欺骗达成所有感官的错觉,你是在哪里看到的伤过你的火焰?这些紫黑的痕迹可不像是一般的火啊。” 关于幻术,这里除了符晏,只有重休微多一些,其他二人还在震惊。 何芷问:“如果幻术师这么厉害,要是他让自己认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无敌的,那他岂不是真的会无敌?” 不愧是爱情远离我,不要感情只要剑的玄天剑宗,哪怕是主定谈恋爱的女主,关心的方向更多也是这方面。 “当然不会,认知模糊是被施术的人的影响,幻术师要做的是永远清醒。幻术会模糊真实与虚假的分界线,幻术师是绝对真实。”符晏给她解释。 顾妄接着问:“那要是给一个人施以幻术,让他认为自己最强,并且听命于自己呢?” 符晏:“只能有一个极端。要么完全听命于自己,要么变成最强,并且这两点都是行不通的。要造出这种程度的‘真实’,两种极端‘真实’必须毫无破绽,而幻术师本人的认知会成为破绽。幻术师永远保持清醒,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这个认知会破坏幻术造成的事实。” 看他们还是好奇的样子,符晏赶紧打住:“我只会学,不会教,与其做幻术统治世界的美梦不如告诉我你这伤是怎么来的,你说的晚了,哪怕你现在意识到了伤是幻术也不行了,这种伤口要医治必须溯源。” “另外,你们刚刚说的,如果想杀了施术的幻术师也是行不通的,这种极具攻击性的幻术在施术者死去会走向疯狂。找幻术师让自己产生认知错误变强然后杀掉也不行,没有幻术师在完成这种事情而不在你脑子里加点什么东西。具体原因很麻烦,涉及理论很多,我不想讲了。” 眼看拖不下去,顾妄只好实话实说:“是在紫虚洞,被又紫云灵火所伤。” 果然。 重休微心下了然,果然和符晏有关。上次在银花,顾妄说从前和符晏还是朋友的时候,被她丢下独闯紫虚洞幻境,依旧是他的心结。这是符晏和顾妄经历的,自己完全不知道的过去。 “什么紫虚洞?”符晏刚说完就想起,“是那个紫虚洞啊。” 紫虚洞里面的幻境是随着进去的人而产生不同影响的,本来应该是男主和白月光的剧本,心里只有修仙没有情爱的男主和白月光因为一起进去,被她影响,做了一场和白月光结为夫妻共渡一生的梦。 从此心里对她稍微有些不一样,后来白月光死了,这些记忆被不断美化,最终成了意难平。 可是这是原本的剧情,当符晏给顾妄表白被拒绝的时候,她就没有一起去了。紫虚洞不会有什么危险,既然决定修仙终于不要爱情,那自己明知道进去会影响他,就不应该去了。 你若无心我便休,这大概是符晏十四岁时候,非常朴素的价值观。 顾妄看着她甚至记不起来的样子有些来气,但这份气来的不讲道理,只有自己压下去。 符晏转头对重休微说:“如果要治好他的伤,那只有用紫虚洞的紫灵芝了。先生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帮他取药义不容辞,只是我有些害怕。” 来了。顾妄想,她肯定是要撺掇师尊一起,或者让他自己,甚至何师姐去取。 “所以先生和我一起?”她说。 顾妄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不对,她是知道师尊比自己厉害很多才敢这么说。 顾妄想。 被蜡烛烫到的地方再次疼痛,惊觉自己握紧了拳头,赶紧放开。 一旁的何芷听到这个消息,赶忙说:“不如由我去帮师弟取。”紫灵芝听起来是紫色的,师伯是瞎子看不见,打打杀杀还好些,拿错了药就不好了。至于这位符姑娘,如此娇贵,纵使懂些幻术,连师兄都被伤到的地方,她怎么能安然无恙。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想,都影响不了重休微做下的决定。 “好,你我同去。” 第17章 关于喜欢 重休微:世上竟有比我还不懂…… 听见他们说要帮自己摘紫灵芝,顾妄赶忙说:“怎么能劳烦师尊和符姑娘,我自己去摘就好了。” 何芷在一旁听他连自己提都没提,心中微微有些酸涩,还是强压下去,劝说顾妄:“顾师弟受着伤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有师伯在,不用担心。” 重休微一锤定音:“顾妄、阿芷你们留下,采摘紫灵芝你们不用担心。” 临走之前符晏回头:“对了,不要一直回想这伤口。不然你会更痛的。” 行至中山,不能再驾云。二人落入一片山地,春草正在生长,走几步就是低矮灌木。重休微这才问符晏:“我们真的要去找紫灵芝吗?” 符晏拂开挡在她前面的小树枝,脸上带着得逞的笑:“难道先生不想救自己徒弟?” “我是想救他,但他看起来并不是需要什么救命灵药。”重休微拿着折扇挡在符晏面前,“小心。” 被他一提醒,符晏停了下来,前面干枯的枝丫在他们面前掉了下来,上面还有几颗暗红色的已经干枯萎缩变小的果子。 “冬天就枯死的树干,竟然拖到了春天才掉下来。”而且符晏觉得这果子一定和难吃,活到了现在都没有鸟吃。 “还好有先生提醒,哎,我竟然都没发现,这么一对比,我比先生更像盲人了。” 重休微说:“正是因为看不见,听觉才变得更加敏锐了,刚刚和你说话听到了树枝断裂的声音。没有发现也没关系。我们一起走,我会留意的。” 他这么一说,符晏不好意思跟他皮了,“顾妄的伤确实是要不要紫灵芝都行,真的紫灵芝可以,让他觉得自己用了紫灵芝也行。” 重休微问:“那我们不用找可以?” “那怎么行,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紫灵芝也不难找。”符晏说,“何况你徒弟非常固执己见,这样坚持自己认知的人更容易被幻术影响,也更难拜托幻术的影响,给他找紫灵芝更稳妥一些。” 她不愿意和顾妄一起进紫虚洞,却愿意和自己一起?这么想着,重休微反而问起了别的问题:“你不害怕?”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我来仙界的时候,还是通过那里的传送阵过来的。” 她说着,重休微也想起了当日的事情:“我那时候是不是吓着你了?” 符晏点头:“是很可怕。” 从传送阵里面出来整个人都带着极度眩晕的感觉,被她抓住的妖怪要杀她的时候尽管害怕,却没有先生带给她的感觉可怕。要比较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兵器和无边无际的囚笼。 明明是先生救了自己,当她跌坐在地上,被先生居高临下注释着的时候,心脏仿佛被人一把攥住,无法跳动。 醒来之后见到的先生,和那时候的他简直就像两个人。 符晏坦诚相告,重休微脸上的笑意淡了去:“对不起。” “不,先生不应该对我说对不起,你没错。”那时候的情境,即使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心跳加速。 但这不是先生的错。 “我面对的是普通的生活,只要有一技之长,然后坚强乐观的活着就可以了。先生面对的是残暴凶恶的敌人,如果不能威慑他们,遭殃的自己人。”符晏说,“虽然不能体会先生的感受,但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连我都不害怕,如何震慑恶徒。” 重休微点点头:“是这样。”他发现自己沾染上了符晏的习惯,连语气都有些像她了,“只是从前在玄天剑宗,不少孩子都怕我,连阿芷,她是我大师兄的侄女,小时候我可没少哄她,稍微能说话了,见到我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只要顾妄,他从小不怕我。” 符晏停住了:“先生,来仙界之前,我刚成为了天下第一的幻术师。” 重休微赞许的点点头:“好孩子。” 他和许多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没区别,就像普通人一样,会欣赏有所成就的人。 “但是我的高兴只持续了半个月,后面半个月我都在害怕,下一个比我厉害的幻术师出现了怎么办。” 重休微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想法,静静的听她诉说。 “我能得到师尊的关心爱护,是因为我天赋超越了她所遇到的其他人,在碎玉宫也没有人比我更加刻苦和努力。” “我是因为吃了长生不老药被皇帝追捕才决定逃到仙界的,在到仙界之前,我在人间云游了好几个月了。来这里对我来说,虽然是迫不得已,但是我心里未必不觉得有些解脱。” “我再待下去,一定会有人超过我的,我要是失败了,不再是天下第一的幻术师了,那就真的除了这张脸,什么都不是了。” 她自嘲的笑笑,甚至想,要是玄天剑宗没有禁止谈情说爱就好了。顾妄当初会因此拒绝她,然后她就是先生的徒弟媳妇了,先生也会像对待顾妄一样对自己很好吧? 这也的念头一出来符晏就觉得荒唐又可恶,谁会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关心就赔上自己一辈子,自己真是疯了。 先生一看就知道是不会把她这些话说出去的好树洞,符晏说出这些话感觉舒服多了。吃他们师徒的柠檬够多了,真是不爽。往其他地方想想,凭借自己这张脸,想得到一个人全部的爱意还不简单,再不济也有幻术直接改变他人的意识。 只是……符晏不自觉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多少人是只看脸呢?对被称作“符晏”的这个人,能有几分喜欢呢?她从来没有分明白过。 还在往前走,重休微拉住了她:“符晏,你又没想过接下来要怎么走呢?” 怎么走?这肯定不是问紫虚洞怎么走。 符晏开玩笑似的试探他:“怎么,先生说的要和我同行的话不作数了?” “永远作数。”他怎么会不愿意呢?“我想与你同行,是希望陪伴你,让你能够慢慢治愈所受的伤害。但是现在看来,靠你自己恐怕会很疼。” 符晏轻轻说:“有的伤害是很小时候就有的,与先生无关。” “你和我有关。”他说,“你愿意重新和我建立联系,你和我不会像你与父母、与师长、与顾妄那样,我们会成为好朋友,我希望你好好的。” 怎么,他要用一辈子治愈自己的童年创伤吗? “先生,在你之前不是没有人试图这也做的。”符晏感激的说,在眼泪流下来之前偷偷擦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一些,“可是师姐也受不了我的的坏脾气,还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她嫁人之后,再也没有理过我了。” “我不一样,我和他们不一样。” 符晏有一种冲动,她将其化作实际:“那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话说完就像给自己脑门来一下,这是什么傻话。 “不好。” 符晏的表情维持不住了,尽管知道会是这也的结果,但是她还是想哭:“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 重休微面容平静,黄昏的日光照在他脸上,看起来莫名的慈悲:“并不是这样,晏晏,我很喜欢你,是你不喜欢我。” 符晏的哭泣停住了,接过重休微递给她的手帕。 “晏晏,你并不喜欢我,我又老,还是个瞎子。你只是觉得我对顾妄很好,你也希望有个这样的长辈罢了。可我不想,我能做到的更多,想要的也更多。” 他听得到,符晏并没有用手帕擦掉眼泪,无奈的提醒她:“擦擦眼泪吧,我看不见,不然我都想帮你擦了。” 符晏恍然惊醒,自己擦干眼泪,对他说:“我喜欢你的,我怎么会不喜欢你。” 重休微看她又恢复的平时的样子,放下了心:“你喜欢我和喜欢别的英雄人物一样,甚至还不如上次看书说到的第一任光明宫之主多,你羡慕顾妄有师尊照顾的语气和提起你的师尊师姐没什么区别。这太浅薄了,这不是我要的。” “嘘,听我说完。”重休微阻止了张口欲言的符晏,“我希望你喜欢的是我本人,但是这一点还早。我不介意等,我会很努力让你喜欢的。” “只要你不喜欢别人,我都是有机会的,晏晏。” 符晏大声反驳:“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那就好,那请你考虑一下,看看我。不再是仰慕影响、同情瞎子,或者羡慕顾妄,只是单纯的喜欢我个人。”重休微说,“走吧,快到紫虚洞了,前路平坦很多,天黑之前应该能拿到。” “嗯。”符晏跟在他后面,看他开路,她总觉得这样的草丛会有蛇,一个人的话根本不会走这样的路。 “你现在是不是又想到别的地方了。” 重休微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就像在说注意力不集中的小孩子,但是没有带一点的责备语气,就像告知了他喜欢自己之后,自己得到的纵容一样。 从前这份纵容来的无缘由,总是虚无缥缈,落不在实处,符晏觉得它会消失,不想习惯。现在知道了缘由,反而放下心来。 “我想的事情是就你的徒弟呢,这是爱屋及乌。”符晏随口找理由。 “那就好。”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让人放心,“前三十年我饱受父母冷眼和争吵,三十岁之后就结束了争吵,我一直留在玄天剑宗,从不觉得我会喜欢什么人。你是意外,但是是好的哪一种。” “我会一直等你。” 符晏小声说:“我会努力喜欢你的。” “你只要做自己就好,我会努力让你喜欢的。” 在此之前,要教会她分辨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什么是爱。 重休微走在前面,虽然看不见天色昏暗,也知道这个时辰应该看不见了。他幻化出一盏灯,落后一步走在符晏身旁,用那双杀敌无数,几乎血洗魔界的手,为她提灯。 从前他只需要别人的敬畏,如今他想要符晏的喜欢。 第18章 塑料师娘 假装母爱,实则塑料师娘…… 很快到了紫虚洞,符晏的意思是他拉着先生来找。 重休微把手里的灯递给符晏,示意她自己拿着:“一般的灵芝喜热喜雨,会长大温暖湿润的枯树根或者泥沙上,紫灵芝刚好相反,喜阴喜凉,会长在黝黑山洞的石缝里。越往里越黑暗,你自己拿着比我这个瞎子帮你看的更清楚。” 符晏:“在黑暗里我才是瞎子。” 重休微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那我会好好带着你的。” 到了一个三岔路口,符晏说:“最右边的是传送阵,那里没有。” “那就走中间的路吧。” “好。” 走了一刻多,符晏看着眼前的景象,很是惊讶:“咦?这些灵芝在发光?”差点脱口而出是蘑菇了! 灵芝根部夹在石缝中,顶端散发着幽幽紫光。它们都生长在石洞的中上部分,符晏踮起脚试了一下,只蹭到灵芝的边缘一点,指尖也被染成紫色。 回头看向重休微,发现他闭上了眼睛站在那里,表情一片空白,看来是中招了。 符晏拍拍他的肩膀,念他的名字,重休微睁开了眼睛,依旧黑漆漆雾蒙蒙,但整个人鲜活起来了。 “我没有打扰先生的美梦吧?” “称不上美梦。”重休微按了一下眉心,看起来有些苦恼,“就算是美梦也是假。” “幻境而已,醒来就好了。先生,紫灵芝都在顶上,我够不着,借你的手一用。” 见重休微没有反对,拉着他的胳膊到了最近的紫灵芝前面。重休微比她高很多,符晏抬起他的手,引导着他采摘紫灵芝:“就是这里,往左一点,这个大一点。” 摘下之后他的手上也带了紫色。 “我们快走吧,紫灵芝被采摘下来只能在这一晚上有用,明天就失去效用了。” 出了紫虚洞,重休微对符晏说:“介意我御剑吗?” 符晏:“诶?是和平时有什么区别吗?” 重休微:“会更快,但是你要抓住我。” “不介意,我也想快点回去。”远离他早就发现了自己不喜欢被人触碰了,几次扶住她也是隔着衣服。 这种变化是从那天晚上之后发生的,她开始抵触别人的触碰,尤其是男人。同时符晏清楚的意识到,这不是她自己的意愿,而是那件事的后遗症,她在为别人的错误买单。 但她不想永远这样,她要克服,起码和女孩子接触不能这样抵触吧。再者遇到紧急情况,难道还能继续这样?更重要的是,在碎玉宫的那几年,恩师教的最多的,就是不能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符晏不希望任何人发现自己会害怕别人的接触。 符晏将注意力放在了别处。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重休微的剑。这把剑和它的主人不一样,它的主人只有战斗的时候才杀气外露,这把剑即使没有出鞘,也散发着凛冽的杀意,令人胆寒。 重休微手里出现了黑色的大麾:“披上吧,即使有结界,晚上也会很冷的。” 她把大麾系好,重休微站到了剑上:“当你数到五十,我们就回去了。” 符晏小心翼翼地踩上去,这把剑没有因为她站上去产生任何动摇,就像踩上了一级台阶,依旧很平稳。符晏放心多了,对重休微说:“先生,咱们走吧。” “抓紧我。”重休微话音刚落,剑就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冲上天往前飞去。 符晏猝不及防,一把抱住了了他不敢睁眼,她怕自己一睁眼,踩着窄窄的剑,下面是层云和万丈高空,会腿软。 虽有结界保护,迎面而来地风也没有强烈,但是云层之上干冷的空气,高速行驶怎么会全无感受,符晏借着身高整张脸埋在他的背上,总算感觉到了安全和温暖。完全忘了重休微让她数数字,赶紧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比如,比如,比如先生腰抱起了好结实啊,她好喜欢这样的!符晏也想要肌肉线条,要马甲线,但是她十七岁的时候吃了长生不老药,外表已经被定格,不会有什么变化了,看起来就是个身娇体柔毫无战斗力的废柴。 事实上无论是身为幻术师、还是被长生不老药优化过,符晏的身体都比一般人好很多,但是昨天看到何芷打那几个混混的时候不经意露出的小臂线条,她还是柠檬了。人不喜欢,但她这个身材自己是真的羡慕。 可恶,好身材怎么都在别人身上! 御剑的速度快的不是一丁半点,没一会儿就到了长春馆。落地瞬间符晏有些腿软,扶着重休微的手缓了一阵子,心跳也平复下来:“下次御剑也带着我吧,感觉好刺激,有点好玩。” “好啊。”这样简单的请求重休微无有不应。 顾妄还是原来的地方原来的样子,他露出来的左手也有着相同的伤痕了。 脸上装的再自然,这表现符晏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害怕,也没取笑他,好声好气告诉他:“紫灵芝取来了,离开洞穴这么一小会儿已经变得很硬了,到明天变成灰色就失去效用了。现在不要沾水,碾磨后撒在伤口就好了。” 但符晏只是站在那里说说,没有帮他的打算。何芷心中一喜,师伯是男人,又看不见,一向不拘小节,让他来自己也不放心,符晏更不用说,还是她帮师弟好了。 正要上前,听到顾妄说:“多谢师尊,多谢符姑娘,我会注意的,”说着艰难的抬起手就要接过紫灵芝,不小心牵动伤口,“嘶”了一声。 重休微抬手避开了他:“烧伤恐怕蔓延的不是一丁半点了,靠你自己我不放心,我来帮你。” “不敢劳烦师尊,我自己来就行。” 重休微语带责备:“你师姐和晏晏都是女孩子,难道你想让她们来?”说着找了玉碗,紫灵芝悬浮在手下,轻轻一握,便胡成粉末留在碗里,“脱了衣服,为师虽然看不见,这点事情还是可以的。” 见没她什么事情,符晏打个招呼就要走。 这话一说,何芷也不好意思说她来,便也跟着行礼,与符晏一道出去。 重休微:“早点休息,明天起的晚一些也没关系。” “要不是今晚有事情,我肯定能早起的。”这话像是说她每天都起的很晚一样,她也是早起过的!“那我走了。” 顾妄发现她这句话说得极为温柔,简直不像她。跟着师尊说了句:“符姑娘走好。”说话时总要对着人家才不失礼,因此顾妄正好看见了她此刻的样子。比起刚回来时候她在昏暗阴影里面的匆匆一瞥,这时候看的更加仔细了:她脸带笑意,头发有些凌乱,正披着师尊的大麾。顾妄看了一眼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到了花园才看见回廊庭院都点上了灯笼,看得见小路了,显然是她和先生离开后添上的。她不知道何芷住在哪里,顺口问了一句,发现和自己住的地方还隔得挺远,想必是和她师尊正心仙君离得近些,就和她告别。 何芷叫住了她:“符姑娘。” 符晏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目如远山春水,静静地看着她。即使此刻没有什么表情,甚至穿着随意,头发有些凌乱,也自然一番活色生香。 见她脸上又带了几分催促之意,何芷定了定心神,直言直语:“我和顾师弟相识一百多年了。符姑娘日后成为他的师娘,还请多多照顾他。”今天带着紫灵芝回来,一看就是和师伯打情骂俏的样子,轻浮不自重,对师弟更是冷眼旁观,就差站在旁边说风凉话。 就这? 符晏似笑非笑看着她:“这话就有失偏颇了。你也知道,你们已一百多岁,我今年才二十,不让他照顾我这个师娘,反而要我照顾他。况且他对我态度也不怎么样,我为什么要对他好?” “可你既然是他师娘,应尽的责任也该尽了。” 有点无聊了。符晏打个哈欠,摸了摸发髻,有支珠花缠绕住了头发,索性取了下来:“这你和他师尊说吧,看他怎么想。我才不会做什么贤良淑德的师娘,我是因为先生在这里了,做顾妄的师娘才是附带。” 她不像这几个人身轻如燕,走路不留一点声音。轻轻的脚步声在木质回廊有节奏的响起,符晏懒得理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我很明白你们师姐弟感情好,你担心他,但你不该管到我身上。” 何止看着她离去,心里恼怒。要不是师尊让她留在下,谁想在这里。 走了十几步,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对了,我记得玄天剑宗是要人修身养性,禁止情爱的吧。”符晏的声音从黑夜里传来。 那一瞬间何芷心惊肉跳,仿佛被窥见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又听她说:“既然你说我是长辈,那我提醒你一句,你的脾气可不太好,不如好好修身养性。”原小说里面,就是她救人的时候挑衅了蛊雕被寻仇,连累得白月光惨死的。 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错,但总是连累到别人。 符晏边走边想,要不是先生,面子情都懒得维持,还是离她远点吧。 站在原地的何芷松了一口气。还好她说的是这件事,回过神来又有些羞恼,自己又不是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相思!只是担心师弟,他们毕竟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弟。 又有些忿忿不平,符晏拿着师弟的信物,随随便便就当做赌注。又勾引了师伯,是觉得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吗?做了那么多坏事有恃无恐,自己行的端坐得正,反而还要担心她乱说! 冷风一吹更觉得难过,但师伯护着她,她又是个普通凡人,自己不能对她怎么。 何芷咬着下唇,下定决心要争一争光明宫之主,不是每个女人都要依靠男人。 第19章 师徒 太肉麻的徒弟不能要 药粉刚落到伤痕上面的时候像被蜂蛰了一样疼,这股子劲儿过去,倒显得清凉舒适很多。最后一处伤痕撒上药粉,顾妄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师尊,好了。” “好了也别乱动,等药效吸收差不多了再穿衣服。”重休微说完清洁了双手,端坐顾妄身旁,一副要和他说话的架势。 顾妄立刻回想了一下,最近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好,谨慎回答:“是。” 重休微拍拍他没有伤痕的左肩:“紧张什么,难道你做了坏事?” 他这个语气顾妄反而确定不是坏事:“从小只要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师尊就是一副要跟我长谈的样子,我怕自己又做错什么不自知。” “说的我对你多苛刻一样,为师对你小子够好了。” “我知道,这世上师尊对我最好。”正心师叔说过,师尊从前可不是好脾气,既刚且烈,他的名气全都是杀出来的,也是收他为徒带在身边后才有了大转变。他的脾气对什么都不懂,只会哭闹的小孩子半点没用,这才耐着性子修身养性看着愈发沉稳。 重休微一脸微妙的嫌弃:“你这话也太肉麻了。” 顾妄:…… 是师尊你先说的这句话他到底没敢说出口,脾气最差的师尊确实玄天剑宗几位长辈里面最不会用疼痛惩罚弟子的人了,但他的惩罚更难受。抄书、写文、谈心,抄的是佶屈聱牙的古书还要解其中意,写文有诗词歌赋策论,出题偏要求高,谈心是他亲自谈,好长一段时间都是玄天剑宗弟子的噩梦,大家宁愿去练剑挑水关禁闭也不想被师尊折磨。 “好了,这样的话不必多说了,我要跟你说的的是另一件事。”重休微拿着符晏赢给他空白扇子敲击着另一只手掌。 “你去争一争光明宫之主。” 顾妄心中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从小到大师尊没少让和比自己厉害的师兄弟切磋。从小一路挨打到现在,每次感觉下一次切磋能胜过对面的师兄师姐的时候,就换另一个更厉害的同门。 给的理由都是你应该可以胜过了,再来就没必要了。 但这一次有点离谱过头:“师尊,我觉得自己应该当不了。” 重休微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顾妄不知道说什么,重休微继续说:“可你应该去,也该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了,过去不是玄天剑宗,也是其他几个宗门,去杀个妖魔,也都是你们能应付的,这么下去有什么进益可言?” “你日后面对的可不是宗门之间那样的君子切磋,你要面对的是生死一念的战场。”他说着战场,看起来仍然是闲适的,“还记得六十多年前,和千音阁的弟子切磋被暗算吗?这在我们看来都是小孩子打闹,这次你去争抢光明宫之主,面对的可比这阴暗残酷的多。” 顾妄不解:“可光明宫是为救世而存在,为什么会有这样血腥残酷的方式来择主?” “正因为光明宫面对的境况如此残酷,所以成为光明宫之主的人,要比面对的敌人更加冷酷残忍。” 担心他害怕,重休微放缓了声音:“别怕,又不是让你真到最后的争夺。我要看到你最努力能做到什么程度,只要全力以赴,无论走到哪一步都是好成绩,你会有奖励的。” 顾妄哭笑不得:“我不是小孩子了,师尊说什么我都会努力做到的,不需要奖励。” “我喜欢看到努力的孩子有所收获。”他说,“这也是我作为师尊的心意。” “我一定不负师尊嘱咐!” 看他这样斗志满满,重休微也很满意:“现在才四月初,五月中旬星屑出现,六月之前拿到星屑,渡过永夜桥就算第一轮及格。星屑也就那么多,要找到并且在后续的时间里面藏好不被别人拿走并不容易,你早作打算。只有一点,不要做违心的事情。” “是。” “好了,差不多了,你也休息吧,我先走了。”重休微起身,用扇尖压住顾妄的肩膀,让他不必行礼相送。 “过几天你就走吧,已经是大人了,不必跟在我身边。不妨趁此机会,多结交一些朋友,拜访一些长辈。” 重休微的离去,他的话顾妄一下子领悟。师尊肯定是不会帮他的,但是可以和朋友结盟! 早已得道成仙并不需要像凡人一样频繁的休息,多出来的时间总要找点事情做,仙可以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今夜他在想符晏。 重休微出做了一半的玉雕和刻刀,慢慢雕琢,他能做的事情,比符晏知道的更多。 几百钱年前重休微生活的仙界和现在的仙界完全不是一个样子,现在大多时候他都觉得风平浪静,像是在养老。 直到出现了一个意外。 许多事情是努力也无用的,重休微很不喜欢这些,他喜欢努力就有结果的事情。但渴望得到一个人显然并不再此列,也许付出许多也不一定会得到对方回应。又或者你千好万好,总是不得其意。 重休微擦去玉屑继续雕琢,这块玉已经隐隐有了人形,只怕就算雕刻呃差不多,玉雕这一很长一段时间脸都是空白,他还不知道符晏长得什么样子。 如果不是符晏,得到了祝宁沉在浮游缝隙的消息之时,他就该杀过去了。 做出某种改变,比他想的更加轻易。 他突然想到,也是在百年前,他带着顾妄去找何芷,掩了身形逗顾妄玩。听到正心师弟和宗主说,担心自己性情偏执,又因当时仙界没有救援而他双目失明心生怨怼,这些猜测即使自己不舒服,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师弟的担心。 直到他说觉得自己在某一刻和魔尊太像了,重休微从来不知道,如果不能把自己变得比魔尊还强,然后击杀他,在他们眼里会是这个样子。正心师弟前面说的大师兄或许只是心存犹疑,直到说了自己带着顾妄,这是魔尊转世,这才是让大师兄心生隔阂的的根本。 大师兄毕竟是宗主,又提到何芷,这个大师兄家里幸存的独苗苗,什么都不懂,但大人的态度怎么会影响不到她?所有的猜测导致了一个结果,所有的结果又加深那些猜测。 这个世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说他妇人之仁,如今背后天天说他过于嗜血好杀。重休微索性不在理那些琐事,甚至离开宗门去找妖魔麻烦都变得少了,安安心心在戒律堂。 一直在戒律堂甚至只是几天前的事情,想起来却恍如隔世。 他又想到了符晏。可符晏刚刚醒来时候那番话,竟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显得没有那么孤独,还是有人在某一点和自己一样。 后来几日相处,这样的认知更加强烈,想要符晏留在他身边这件事慢慢抚平了心中滔天的怒意。仇他一定要报,符晏他也要,他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符晏。 其实他们说的也不是完全不对,自己是留下了很多过去的东西。 比如直觉。在他还没有思考出来如何行事的时候,身体和思维早就从潜意识里面找到正确的结果,让他做出行动。 想要符晏这个念头越发明了。 也许他早就察觉出来,即使明知道顾妄修的是无情道,符晏和顾妄或许并不如他们说的那么决绝,但经过今日,什么可能都断绝了。符晏对自己并不是全无好感,无论哪方面的好感,最终指向的结果都是更加靠近自己,这就已经够了。 窗外的明月皎洁,重休微并不需要月光,可月光也照耀着符晏,他又觉得月光可爱了。 顾妄好好的在玄天剑宗,教导多年,他知道顾妄是好孩子,即使是魔尊转世,也不会成为魔尊的。他会留在玄天剑宗,成为正道栋梁,证明自己。 而符晏就在身边。爱山看山,爱水看水,和她简单长久的相守,慢慢交换着思想,一点点互相融入对方的生活,再好不过。 另一边,何芷离开长春馆也没人理她。符晏、顾妄当她回房间了,师伯控制在这里的结界,知道也没管。她想起小时候,顾师弟经常被其他同门打,师伯也粗心大意没管过,何况自己。 找遍了赌场没找到正心仙君,气得拽了一把旁边的野花,听到熟悉的笑声,顺着声音抬眼看去,是变小的师尊坐在一面酒旗上笑话自己。 “师尊!” “哈哈哈哈哈傻阿芷,我看着你从我身边走过去好几次,一次都没看到我!”正心仙君变成老人就模仿老人,变成小孩字就模仿小孩子洋洋得意。 “你欺负我还好意思笑!”何芷跺跺脚,“师尊,你别笑了,我都被欺负了你还笑我!” “谁敢欺负你啊,你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了?” 何芷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来是符晏,她一个只有脸的凡人,被她说两句就跟师尊告状,这也太没面子了。 见她这副样子,又是从长春馆出来,正心仙君多少也能猜出来点,拉着她走:“好了,这样的人也值得你生气?指不定你那次闭关出来她就变成老婆子说话都站不直了。你的还有重要的事情呢,在乎她做什么?” 何芷被他拉着走了两步就被劝住了,自己跟着他走,嘴上偏偏还不饶人:“师尊你又哄我,你不也是跟她赌的很开心?你们男人就喜欢好看的。” 她不犟了,正心仙君也不拉着她了,背着手往前走:“找点乐子罢了,这么无聊难道你觉得你师伯会跟我赌?” 想了想师伯那张英俊又冷漠的脸上出现师尊玩世不恭的笑容,何芷打了个冷颤,算了算了,师尊开心就好。 第20章 喵~ 虽然哪里不对,但是结果很对…… 正心仙君对何芷向来疼爱,她生气跑出来就跑出来,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比起一点口角,何芷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何芷和正心仙君这几天没怎么出门,几乎是填鸭式的,把来这里有意成为光明宫之主的人的资料通通讲给她。和广为人知的不同,正心仙君的资料相当详细。 “师兄一定不会这么详细的告诉的顾妄的,了解这些会成为你的优势。”正心仙君说,“在进入光明宫之前,一共四场选拔,第一场我不担心你,第二场虽然有些麻烦,但你也可以。重点就是第三场了,阿芷,你要胜过顾妄,多少都没关系,但是一定要胜过他。” 何芷不明所以:“可是师尊,你不是说和符姑娘赌我跟顾妄谁能走得更远只是玩笑,不是认真吗?” 正心仙君走到窗边,随手揪下来富贵竹的叶子:“和她是玩笑,可让你胜过顾妄不是。”他转过身,对何芷眨眨眼:“难道你不想胜过他吗?我们小阿芷可是立志要成为下一任玄天剑宗宗主的,你和顾妄都是这一代的优秀弟子了,要是成绩不如他,你在弟子中的名声也会下降的。” 看何芷沉默,正心仙君知道她听进去了,手里的叶子变成绿色的蚂蚱,跳出了窗外。他看着跑掉的蚂蚱,自言自语一般:“而且,我不喜欢输,输比死还难受。” “我一定不会辜负师尊所托!” 另一边。 符晏睡得并不踏实,睁开眼依旧灰蒙蒙的天,这一次没有人打扰,还是睡不着了,可以确定这是自己的问题了。 没有师父布置的课业,没有师姐约她切磋,也没有师妹们过来请教,甚至因为住的远,连早上练剑的先生也没有了。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变成咸鱼是要被挂起来然后吃掉的。 符晏痛定思痛,给自己制定了一份计划。 早上……早上还是睡到自然醒吧,然后无论乐器、调香、还是练习自己的三脚猫功夫,随便找点什么事情做。中午下午练字,练习幻术,力求突破。黄昏散散步看看书,玩一玩吧。 把计划大概写在纸上,再次躺下去睡回笼觉负罪感减少很多了。 书房设在三面临水的昆玉轩,符晏的目的是那里,但并不着急去。一路上逛园子走错了几次,有的是故意,有的是因为好奇。 到了昆玉轩,重休微在地台上椅着柱子上等她。 见只有他,符晏随口一问:“其他人呢?” “光明宫遴选在即,师弟要好好训练何芷。顾妄被我打发走了,他也应该早做准备。” 符晏好奇:“正心仙君在训练何芷,那先生你不用指导顾妄吗?” “我和他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是不一样的,对其他人的判断也不一样,告诉他我的看法也许会误导他。”他说,“广为人知的消息他还能分辨一下,从我这里得到的消息哪,难免大意盲从,还是他自己感受的结果更加清楚。” 符晏看上去还是有点困惑:“可我觉得先生你说的都很靠谱啊。”先生对待顾妄的,就像是担心自己孩子不好好学习一样,应该更注重顾妄有没有走偏啊。 这是偏爱导致的判断,重休微想。 “比如我觉得东湖渠四仙法术平平,如果遇到需要决斗的时刻,他们遇到我也没有使出法宝的机会。换做顾妄,那结果可能不一样了,我要是告诉他东湖渠四仙不过如此反而害了他,样的消息对他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符晏懂了。 在顾妄那里的困难,很多在先生眼里根本算不上,如果告诉顾妄自己的标准,反而容易导致其轻敌。 东湖渠四仙怎么说也是前期反派,前期给顾妄还造成了不少困难。打败他们之后隔了挺长一段时间再遇到,顾妄还像是了悟一样感叹自己师尊说的对,他们也不过如此。意识到自己变强了,开启了虐文男主的反杀道路。 不过还有一点,现在毕竟和原书里面的内容不一样。原剧情这时候先生在浮游缝隙里面长期失踪,顾妄是孤军奋战,拒绝了女主帮忙,还有白月光拖后腿,走的很艰难。但现在先生在,事情就不一样了。 按照剧情,顾妄发现,师尊不在身边了,对自己亲切的那些仙君变得没有那么亲热了,光明宫之行还差点危及生命,如今先生还在,他恐怕体会不到社会的险恶了。 符晏又问:“那先生会一点也不管顾妄吗?” 重休微:“我总不能让你输。” “先生不老实,明明自己舍不得徒弟受太大的苦,非要赖我身上。”符晏找了本书,坐在他旁边,伏在的矮桌上看。 重休微正色:“这是两回事,顾妄是顾妄,你是你。只要不是危及生命,让他自己经历才能有所感悟。而我想让你赢,是想让你开心。” 啊,啊这。 符晏别过头不看他,现在自己一定在脸红。 等会儿,先生看不见。 符晏又放心的转过头。 可是明明知道他看不见,面对他一本正经的表情,被那双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还是会脸红。 还好声音没问题:“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赢的,这个赌约只是玩笑,不输就好了。” 光明宫之行,不少都是年轻一辈,很少会有长辈亲自下场。出现的年轻人也都代表了各自背后的人,说是自己努力,哪里也少不了背后的身影。 即使有人觉得自己可以不靠长辈,但能保证其他人和自己一样吗?互相猜疑之下,全部都是一个人出面,一群人背后帮忙并不奇怪了。 先生是不用的,只要报出来他的名号,顾妄根本不用担心太多,作为先生的徒弟,他身边的人大都亲切友好。 重休微:“我师弟不会这么认为的。” “他会怎么认为?”符晏好奇,“输赢无所谓,我又不用他做什么。” 重休微:“输了他会缠着你继续赌,觉得自己可以赢过你。” “那让他赢一次不就好了。” “赢了他会十分自信,想一直赢。”说到这里,重休微一脸深受其害的无奈。 这不是典型的赌徒心理嘛。 符晏后知后觉,她好像惹到了一个很烦人的家伙。不过怎么说正心仙君也是正道人士,就算惹到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那有什么能让他停止的方法吗?”符晏放下书,这完全是假装看书,真的聊天,索性不看了。 “一直赢他就可以了。” “那好吧。”就算正心仙君这么无聊,她也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了。 把书放一边,符晏伸了个懒腰想继续趴在桌子上和他聊天,不想蹭到了香炉,灰洒了一地,袖子上也蹭到了。 听声音重休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站了起来拉住符晏:“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符晏懊恼的低下头:“对不起,我这就收拾。” “没关系,我来就行。” 重休微只是挥挥衣袖,一切又恢复原样。 袖子上的灰还在。 “你不用事事道歉的,这都是小事,你能收拾一下就好了。”重休微发现,符晏在某些方面和同龄人有点不一样。 通常来说,二十岁的女人在凡间也早为人母了,在家里当家作主,这种小事哪怕是在别人家里做客,也不会这么惶恐。即便是自小怕他地顾妄和何芷,也不会觉得自己在这种小事上面生气,进而责罚他们。 何况听他人说法,符晏必然是倾国倾城,这样的容貌该是谁也不会真的苛责她,从小顺风顺水,怎么会这么小心翼翼地赔不是? 这些疑惑重休微并没有表现出来,转头安慰起了符晏。 符晏垂头丧气,她有点小毛病,在外人面前落落大方,也不会太在意别人地看法。但是觉得重要的人面前,总是更加小心一点,越在意越想表现自己完美地一面。先生这么喜欢她,她应该变得更好,并且在先生面前展现更好的一面,怎么会总是弄巧成拙。 口头的安慰效果一般,重休微提起来别的:“想不想学一学清洁术?我可以教你,很实用地。” 符晏眼睛一亮,很快忘记了刚刚地烦恼,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低落下去:“我学不了地,幻术和法术是两种体系。”就连武功也是,本来还会点,学了幻术内力一点都没有了,外功也只剩下花拳绣腿了。 重休微声音温柔:“只是简单的法术还是可以地。” “我的身体无法储藏灵力,没有灵力难以运转。从头开始学法术,不管哪方面都比一般人慢几十倍,事倍功半。”幻术需要的自然之力和法术需要的灵力,是最无法兼容的, 重休微:“不,你不一样,你可以的。自身无法储藏灵力,可以借助他人。” 符晏不懂,正想问他,却发现虽然他脸上表情还是正经又冷淡,但是耳朵却红了,低着头“看”向自己。 一下子猜到他的意思了,他们毕竟亲密接触过。 最后清洁术的实用超过了尴尬,符晏假装不知道的配合他,在这里跟他学习。 学习清洁术当然不是用自己来,符晏拿着白色的手帕站了回实验好几次了。口诀也没问题,偏偏手帕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绿,一会儿皱巴巴,就是不变得干净整洁! 练习的过程很累,但是当她学会的了,真的把手帕变得干净了,符晏开心的跳起来。这种满足难以形容! 学会了清洁术符晏信心大增,这里用一下那里用一下,到最后信心十足的缠着重休微想学御剑:“御剑可好玩了,先生你教教我,你教教我嘛!” 可惜御剑术比清洁术难学的多,怕危险重休微先给她找了别的东西代替剑,但还是学得东倒西歪。 一旁的重休微时不时的隔空接住她,符晏跌倒的样子五花八门,即使听着也觉得有趣,他在旁边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御剑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我们休息一下,明天学吧。” 符晏看了看脚下轻轻漂浮的木牌,暂时放弃了和它斗争:“好吧。” 这一下午真的很累了,还好有先生在一旁接住她,不然估计会又累又疼。 运动量有点大,这里又一直照着太阳,符晏累的趴在桌子上的时候都热出汗了。 重休微拿着空白扇子给她扇风:“不着急,御剑术本来就不简单,一般的弟子也要学半个月才能控制方向飞起来,真的放心让他们自己来,也要两三个月。时间长着呢,你想学慢慢学。” 符晏问他:“我是不是学得很慢?先生你学的时候怎么样?一定掌握的很快吧。” “尚可。”其实他当时法诀念一遍咒语就能施展了,御剑术也是,这么直说怕会打击她,重休微挑了个模糊的说法。 “哎,那没办法了,我也慢慢学。”她突发奇想:“好想让先生你摸摸我的头顶鼓励一下我啊,或者给我一只毛茸茸,我抱着安慰安慰自己啊。” 重休微若有所思:“毛茸茸吗?” 重休微:“不要告诉别人哦。” 等符晏回过神,先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很大的白猫,蓝眼睛,非常漂亮。 “喵。” 它伸出爪子,试探着碰了一下符晏的头发。 !? 雪白的大猫猫,她好爱! 终于明白别人看到她是什么感受了,这白猫,这蓝眼睛,简直是猫中大美人,乖巧端坐在面前的大白猫和先生本人一样端庄。除了个头有点大之外,这大猫猫太好看了! 第21章 玩猫猫 还有新目标 大猫爪爪还轻轻搭在她头顶,看她呆愣的样子有些疑惑,歪着脑袋轻轻“喵”了一声。不明白为什么得到了她想要的,看起来还没有很高兴,于是放下爪子,再次冲他“喵”了一声。 “先生!”符晏语无伦次,“你,你真的,我……” 大猫安安静静坐在她面前听她说话,心情很好的样子,尾巴不受控制的一摇一晃。 为什么这只猫看上去这么端庄?符晏发誓绝不是滤镜问题,真的,猫猫好英俊好乖巧啊! “先生,请问我可不可以摸一摸你的爪爪?”符晏小心翼翼地问,变这么大应该是方面摸摸她的头顶,都这么纵容自己了,这么点小小的请求应该不过分吧? “你要是同意就喵一下,要是不同意就喵两下。” 大猫猫很快思考完毕,“喵”了一声的同时伸出了一只爪子。 符晏开开心心把手搭在它的爪子上,摸到了柔软的毛毛。刚摸到猫咪爪子,猫爪瞬间翻到了上面,软软的肉垫搭在她手背上。 咦? 看着眼前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正常还晃着尾巴的大猫,试探着重新把手放到猫爪上面。果然,刚摸到猫爪,就挪到了她的上面。 这就是传说中的猫抓在上原则吗?原来变成猫咪,也会有猫猫的习惯吗?好可爱了。 符晏迅速翻了一下手,手掌朝上,握住了猫爪。这下肉垫和毛毛都可以感受了,好耶! 手感太好了,符晏忍不住捏了捏。 一时没有防备的大猫:嗯? 被捏了爪子,大猫抽了回来。 符晏以为它不高兴了,却看见大猫抬起另一只爪子也碰了碰她的头,同样伸出了这只爪子让她握了一下。 感觉被大猫猫宠着,猫猫在陪她玩啊。 被符晏握住无意识又捏了一下之后,大猫淡定的抽出自己的爪子,三两步跳到了走廊上,回头冲她“喵喵”叫。 “是要我跟着走吗?”符晏问。 大猫“喵呜”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脚步轻的没有一点声音。 开始还勉强追得上,慢慢的猫猫的身影变成了白色的影子,她要跑起来才追得上。 白猫的身影飞快地穿过亭廊,又穿过阳光照射下的花木,和旁边的雾化山水,照的整个庭院都如梦般迷离。 整个庭院是静止的,在静止中大猫的残影更显得诡谲梦幻起来,追着白猫奔跑的符晏经过了几处月门,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影壁,最后一次跟着猫咪出了一出敞开的小门,符晏跑不动了,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喘气。 总是在她前面不远不近,让她能够看见的白色身影不见了。未抬起头之前涌入耳朵的是各种各样的声音,温柔的、嬉闹的、怒骂的,或有叫卖的商品,或有儿童打闹,或有行人窃窃私语。 呼吸平复下来,符晏抬起头看着他们。比起玄天剑宗那些高高在上修仙者,他们是平凡又真实,这些人大部分都不能修仙,只是恰巧出生在了这里。 这条路她应该走过的,刚来长春馆的时候就是从这里进去的。为什么当时没有好好注意这里呢?符晏回想当日,与其说是看过四周,不如说是在排除危险,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还要兼顾注意男女主和正心仙君这个原书中着墨不多会不会带来意料之外的危险。 但是现在她太累了,无心思考那些。 练习了很长时间的御剑,又追着大猫跑了出来用尽了力气,她看起来茫然无措,像一个闯入陌生国度的外来者。 直到一个五六岁小孩子撞到了她身上,一个后仰差点倒地,符晏下意识稳住了他。 那小孩子抬起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点不怕地冲着她笑:“谢谢姐姐。” “真是的,你这孩子!”撞进她怀里的小孩子被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拽了回去,在他身上拍打了两下,看着不疼,孩子有些害怕,“姑娘对不住,我家这孩子皮的很,没撞着你吧?”看到符晏地相貌,这个女人声音都轻柔很多,像是怕惊到她。 这姑娘长得可真俊啊,仙女儿似的! 符晏说:“没有,你别吓着孩子。”这么小的孩子能撞着她什么,倒是这小孩,差点仰倒地了。 “姐姐,你的猫猫好大啊,我能不能摸一下?” 猫?猫猫不是不见了吗? 符晏顺着小孩子指地方向看过去,先大白猫乖巧的蹲坐在她身旁,见她看自己,还“喵”了一声,一点悔意都没有, “净胡说!这么大的猫肯定不是凡猫,神仙养的猫都是有灵性的,是会抓妖怪的,凶得很,不能摸!” “可娘不是说猫妖才会很凶,这是神仙养的,不会抓我!姐姐,让我摸一摸好不好啊?”知道他娘管的严,仗着可爱直接问起了猫主人。 他娘见儿子执拗,说着这猫凶,继续哄骗他:“你想,猫猫要抓妖怪,肯定比妖怪更凶的,这猫是灵猫不能摸的。这位姑娘,你说是不是?” 接收到了这位母亲的明示,符晏配合道:“是的,我这猫猫抓妖怪特别厉害,也非常凶,小孩子是不能摸的!”就算先生真变成了猫,她也不能让别人乱摸,毕竟这可爱猫猫外表下,是真的神仙。 不远处一个十几岁地女孩子朝这边大声喊:“嫂子,东街慈大爷家订的点心是那一盒啊?” “在里面呢,等下,我这就回来找。”她又转过来,再次确认:“姑娘,你真没事?” “我没事,你快去吧,家里人喊你呢。”符晏摆摆手。 这对母子走了,旁边卖花的小哥还偷瞄她两眼,被她看过去就脸红了。买花的小姑娘看了一眼她,在摊子上挑了一朵和她头顶的有点像的珠花。 符晏有话想跟重休微说,但是在这里说会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吧?不对,这里和人间不一样,就算和猫说话,也不会太奇怪吧。 还没开口,重休微的声音出现在心里: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边呢。 符晏看向猫猫,它真的和普通的猫一样,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对她“喵”了一声。 符晏明白它的意思了。 鼓起勇气,朝前走去。喧闹的世界和寂静的长春馆隔着的屏障,只要她愿意,轻而易举就可以突破。 在这之前她一直在先生身边,也走了不少地方,本质上还是远离整个世界,哪怕是先生,她也有太多不可与之言说。 白猫鼓励的看着她,又“喵”了一声。 “我知道的先生。”符晏小声说。 她总不能一直依靠着先生,就在他身边啊。 正在她要往前走的时候,心底又传来重休微的声音:晏晏,我不是逼你出来,如果不愿意,随时可以回家,我是想多给你一个选择。 这话反而让符晏更想走出去了。 大白猫看起来极通人性,静静的注视着她。 如果一直在身边,那么即使喜欢他也难免参杂其他东西。用话术或者其他手段将符晏圈禁在自己身边太容易了,不着痕迹的影响她我是为你好也不难,甚至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多么可怕,求生本能也会让她乖乖在自己身边。 但是昨晚的时候正心送来一封信,绿色的蚂蚱很有他的风格,充满童趣的传信方式带来的消息却是天真又残忍。 他想,男人可能就是这么糟糕。如果没有真正打动他的出现,还能假装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一旦出现了,想占有的心情无时无刻都在出现。 暂时变成猫猫也很好,既能得符晏喜欢,又可以克制着不去想过分的事情,做点她会喜欢的。 符晏对他所想的一无所知。她总是这样,昨天就做下了出来散步、了解这个世界的计划,磨磨蹭蹭自己不想一个人出来。想要改变,做出决心,却不想行动,再这么下去,自己都要讨厌自己了。 大猫靠近符晏身边,贴着她用脑袋蹭了蹭。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符晏还是很开心,鬼使神差想伸出手挠挠他的下巴。 但这可是先生啊。 心中默念了很多遍,这是先生,这是先生,还是没忍住伸出罪恶的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先生果然被猫咪的天性影响的很大,一点不拒绝的任由她作乱。 “我想好去哪里了!”她语气里充满了假装的快乐,“先生不是说成为光明宫之主靠的不仅仅是武力吗?决心、坚持、聪明、应变能力等等都很重要,我也想试一试。” 大猫没有张口,重休微温和的声音从心底传来:这很好。 他又说:不用看名次,有所收获就好。 符晏想,要是一开始他们不是这样的相遇多好。或者自己和顾妄一样,出生在仙界,然后是他的徒弟多好,或者他是自己的亲人长辈。 她既对虚无缥缈的爱情保持怀疑,又觉得一见钟情不过见色起意,先生说喜欢她,可他甚至看不见自己的容貌,最大的加分项也没有。这样没有缘由,听起来一点不理智的感情她并不是很需要。 被爱慕的虚荣冷静下来之后,只觉得更加无趣。 但她毫无疑问是非常喜欢先生的,这份喜欢和爱情其实没有多大关系,关于爱情她还在努力。 她又挠了挠猫的下巴,大白猫没有拒绝,先生变成猫可比人形更好理解啦,什么情绪都差不多看得出来。 怎么明明给自己远离他的选择,却一副他做的不对的内疚样子啊?想起当时刚醒过来,明明不是他的错,先生还是一副自己做错了,等她审判惩罚的样子,是不是好人总是对自己的道德要求更高? “请问你是不是可以和动物说话?那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我的狮子,它怎么了啊?” 符晏站起来回过头,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半旧的衣服,轻而易举的抱着一头小狮子,很有礼貌的问她。 第22章 星屑 真的有那样的笨蛋 问话的小姑娘看起来有点呆呆地,怀里的狮子再小也是狮子,很轻易就可以挡住她,小姑娘不得不压着狮子的毛发,把头从另一边探出来。 “不行哦,我不会和狮子说话。”符晏回答,“我只能和这只猫猫说话,别的都不行。”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她看向自己的狮子,摸摸它蓬松的毛发。 这个小姑娘还是面无表情,但失望的气息都要凝结成实体了,明明不是她的错,符晏无端感到有点内疚。 “打扰你了。”她彬彬有礼的道谢,转身就要离开。 大概这个小姑娘真的很像某种呆萌的小动物吧。 “等一下。”符晏叫住了她,“我有办法可以帮你看看它哪里出问题。” 小姑娘站定,又大又圆的眼睛盯着她。 符晏伸出了手,小姑娘也没想到还要摸摸狮子,立刻退后一步,有些严厉的对狮子说:“不可以咬人,这不是食物!”说完看向符晏:“好了,它不会咬你的。” 符晏:“嗯。” 她伸出手,碰了一下狮子的头,狮子短暂的闭上了眼睛,在她的手离开的时候,又睁开。 模糊动物的认知难度比模糊人类的低,但是熟练程度就不行了。在人间的时候为了避免成为碎玉宫的兽医天天帮姐妹们看宠物,符晏在模糊动物认知这方面并没有试过几次。 这次算是成功了,她看到了在这只狮子认知里足够让它开心满意的画面。动物的视角和人类不同,色彩单一且画面摇晃,还好大概看得出来是什么情况。 符晏看向她:“你的狮子好像很喜欢在树林和草地奔跑啊,抓动物玩弄,还有……一个被叫做阿兰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叫阿兰,和我们用的语言不一样,大概是这么念的。” 小姑娘看着狮子,有些难过:“你不是跟我走吗?怎么跟我走了,又想他了?他是坏蛋!”说道坏蛋两个字,语气突然加重。 大猫在一旁看着符晏,她在触摸狮子那只手上用了三四次清洁术了,比之前教的每一次都熟练。同时又对自己的皮毛产生怀疑,之前她明明表现得很喜欢毛茸茸,这时候看起来又很嫌弃啊。 符晏安慰她:“要不换一只狮子?” 小姑娘反应迅速:“不!” “不换就不换嘛,这么大声干什么。”符晏说,“既然不想换,就把狮子送回阿兰那里?我看阿兰倒不像是重要的愿意,比起阿兰更喜欢在平原上抓动物。” 小姑娘表情严肃:“也不行,它是主动跟着我来参加选拔的,我们说好要成为光明宫之主,谁都不能退缩的。” 光明宫之主? “我也听说过光明宫之主的选拔,有点想去看看自己的修行如何,但是之前遇到的人都好厉害,我一个都打不过啊。”符晏叹了口气。 小姑娘打量了一下她和大猫,“不是的,选拔不光只看武力,其他的也很重要。而且,只看武力的话玄天剑宗那几个老妖怪早就入主光明宫了。” 符晏看了一眼在旁边假装自己真的是猫的前·玄天剑宗老妖怪,它跳上了门口的石狮子头顶,乖巧的趴在那里,假装自己真的是猫。 小姑娘还在跟她解释:“……上一任光明宫之主被选进去的时候也不是最厉害的啊,法力排名在后,谋略比法力还后呢。” 正说着光明宫的事情,这小姑娘突然问她:“如果你能看见我的小狮子快乐的回忆,是不是也能看见人的?” 在她面前用这一招的时候就知道会被这么问,符晏毫不意外的说出准备好的答案:“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有些道德上的顾虑。而且人不是动物,我还没靠近就会被发现然后反抗的。” 小姑娘想了想她看小狮子记忆之前还询问自己,又要伸出手触摸狮子额头,这要是换做人类绝对能避开。眼前这个非常好看的女孩子动作那么慢,就是趁她手伸过来杀掉都很简单。 “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小姑娘说,“你帮我,我也会保护你,不到最后需要我们两个二选一,我不会对你出手。如果你也能做到,那我们可以一起。” 符晏等了会儿,先生并没有说反对或者支持,于是她眨眨眼,像是经过了思考一样,同意了小姑娘的组队邀请。 “对了,我叫姜遥,是这两个字。”她在空中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符晏也学她的样子,写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符晏。” 一开始没有询问名字是不觉得能同路,两个人都不擅长交际,觉得萍水相逢没有必要,现在决定好了结伴,便互通姓名,坦诚相告。 姜遥:“既然决定了,那我们晚上就去找星屑吧。” 符晏拉住她:“星屑不是下个月才成熟吗?” 姜遥用“你这就不懂了”的眼神看着她:“你知道迷失森林里面具体会长星屑的树在哪里吗?” 符晏:“不知道。” 姜遥:“你能保证看到一颗树能摘下果子不被别抢先吗?” 符晏:“不确定。” 姜遥:“你能保证摘下果子之后不被别人抢走吗?要知道有的人是不会自己找果子的,那些早早拿到果子的人,才是他们真正的猎物。” 符晏:其实一点都不怕,她有先生在呢,实在加入不了,观战位也是可以的。 姜遥看她无话可说了,没有再紧逼,放缓了声音:“没关系,你只是没有经历过,我可以教你。” “好的。”符晏忍不住问:“为什么和我一起啊,我觉得你应该找更厉害的人。” “因为你是个好人啊。”她说,“你并不喜欢触摸动物也不想管闲事吧?” 符晏点点头,她是典型的叶公好龙,都是云养过动物,自己从不接触,哪怕是最省心的金鱼,都觉得鱼缸有腥味。只有别人养的、不用她照顾的才是最好的。最喜欢的毛茸茸也是,玩具那种假的毛茸茸,可以接受,真的摸过之后一定会反复洗手换衣服,不然总觉得身上都是毛。 “可你还是帮了我,我要是不带着你,你会被别人欺负的。自信一点,你的幻术也是有用的,关键是看怎么运用。” 符晏有被鼓励到,同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说我没有经历过,难道你经历过?”自己一直把她当做小姑娘,难道这其实是个装嫩大佬? “我也没有。”姜遥摸摸她的狮子,“是我姐姐,她来过。” 就算是她姐姐,那也是同辈人,不会差太多啊,上一次可是千年前啊! 她抬起头看向符晏,第一次笑了出来:“你想听我姐姐的故事吗?找个地方我讲给你听啊。” 符晏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重休微的声音从他心底传来:请她到长春馆。 这样的礼节她并非不懂,但长春馆虽好,并经不是她当家做主的地方,因此一直不好意思开口。既然先生不想暴露自己,还这么说了,符晏毫无意见,当即请她进长春馆。 看起来是符晏走在前面,实际上是先生变得大猫在前面领路,符晏跟着它落落大方。 她想,其实出门接触这个世界,交个朋友一点也不难嘛。 因为重休微早早修成仙体,符晏是吃了长生不老药的,两人并不需要吃饭也,也就没有能做做饭这类精细的活计的木傀儡,招待姜遥的是傀儡买来的食物。 符晏眼睁睁看着她吃下了完全不符合她身材的食物,讲道理,这么多饭,三五个壮汉都不一定吃得下。看着庭院吃了生肉的狮子,被套路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吃完饭的姜遥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对符晏说:“穿件厚衣服吧,晚上我们去绑两棵星屑树。” 大猫“喵”了一声表示赞同,符晏觉得先生要是在肯定和姜遥肯定有话题,这说干就干的性格绝对合得来。 符晏感觉有点热血,这种事情她很久没做过了。 晚上换了衣服,还批了件黑色披风。 两人带了一猫一狮到了迷雾森林。天上无月,只稀疏几颗星子,三米之外看不见任何东西。 符晏提着她的六面宫灯,看看照亮身前两步。 “星屑树的果子鸡蛋大小,是接近黑色的深蓝,成熟那几天上面会有星星点点。”姜遥说。 “这个时候,所有被授过粉,能结果子的星屑树顶端的叶子会有微微蓝光。我们只要找到,然后用红线绑上去,下一次只要顺着红线就能找到了。” 她讲的时候,重休微也在补充,传心音给符晏:迷雾森林有各种幻阵,每一次进入的地形都不同,红线系树魂,即使位置移动,也能在新的位置找到。 符晏忍不住跟他吐槽:这树还会乱跑就离谱。 听他们介绍,修仙界的植物以一千年为分水岭,千年前的植物不要太奇怪。 走了一会儿,符晏拉住了还往前走的姜遥:“你怎么老往右边弯啊?右边除了一个湖什么都没有,刚刚要不是我拉住你,你都要掉沼泽里面了,怎么还往那边去啊。” 姜遥:“我走的是直线啊?” 符晏摇摇头:“不,你都偏了好几次了。” “你看的清这里的地形?” “当然看得清啊,这不是很明显嘛。”符晏说,“再走就要回到原点了。” 姜遥定定看着她:“晏晏,我没看错,你确实很有用!” 这里的幻阵哪怕是精通阵法的人,也未必能这么直截了当的看清。本来打算都走一圈留下记号然后用秘法记路的,现在看来并不需要了。 符晏:“嗯?”真的会有笨到路都不会走吗? 相隔几百米之外的顾妄打了个喷嚏。 第23章 不可说 小猫咪可不能听这话 两个人随意往前走,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大白猫往右边看了一眼,突然变得很小只跳上了符晏的肩膀。 “怎么了?”符晏偏过头问它,脸颊蹭到了猫耳朵, 有点痒。伸手挠了挠脸颊, 没注意到猫耳朵也动了动。 姜遥随意往右边看了一眼,揉了揉小狮子的脑袋, 对符晏说:“那边有点其他东西, 可能是被别人吵到的。” “迷雾森林看着小, 实际上很大,有的地方是重叠的,有的地方是交错的,一般影响不到我们。” 符晏点点头。重休微就在她身边, 她不害怕。 两人还在往前走, 这次换了符晏在前面。虽然说过这里的空间问题, 但是安全起见她还是没有打灯了, 宫灯变成了簪子, 在手中把玩。 走了一会儿符晏突然停了下来:“遥遥, 是不是这棵树?” 眼前的树顶几处幽微的蓝光闪闪烁烁, 有种诡异的好看。 “喵。”白猫爪子钩住符晏的衣服叫了一声。 是蔽日鹰的眼睛, 在那里伪装, 等着猎物上门。 听到心里重休微的声音,符晏差点惊出一身冷汗。刚好来了一阵风,叶子背风吹的呼呼作响, 周围的树影隐约看到在摇摆,唯独这棵树顶,一动不动。 “别动。”符晏小声说,按照重休微告诉她的, 把蔽日鹰还有它的习性将给姜遥听,“不要回头,盯着它们看,一旦转移视线,就要被它们吃了。 重休微悠闲的声音再次从心底传来:要我帮你们,还是你先试一试? 符晏也在心里回答他:先生是希望我们自己先试一试对不对? 在和与顾妄相处的过程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很鼓励自己学习的师尊,在顾妄实在不懂的时候,才会稍作点拨。比起授人以鱼,更倾向授人以渔。 姜遥盯着蔽日鹰好一会儿,开口说:“晏啊,你有没有什么干掉他们的方法啊?” 符晏:“我只能配合你。” 树上的蔽日鹰一动不动,发着蓝色幽光的眼睛注视着猎物。 姜遥陷入了两难,她自己是可以逃跑的,就是有些狼狈,但带着符晏就不一定了,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但是。” 姜遥眼睛一亮,但是后面都会有转折。 “但是带着你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有她这么说就好很多,姜遥稍微放心。比起逃跑可能也是瞎跑的自己,符晏的路靠谱很多。 “我可以简单的施展幻术,造成我们还在这里的假象骗一下树上的东西,但是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它们是靠什么察觉猎物的。”符晏说,“要是靠看和听,或者味道还好,如果是靠温度,或者这里有其共生的东西帮忙,就撑不了多久。” “往哪边跑?”姜遥对符晏的话丝毫没有怀疑。 符晏:“拉着我的手,我重新界定这里的‘真实’,往最近被重叠的地方跑,可以快速拉开距离。” “听不懂。” “拉着我的手就完事了。” 姜遥迅速拉住了符晏,另一只手红线显露,恰好牵住小狮子。 在蔽日鹰的视线里两人还在原地,符晏已经拉着姜遥跑了十几米,突然听到后面的尖利叫声。 姜遥比符晏身体素质好,气也不喘的说:“还挺快。” 和她不一样,符晏一路没说话,拉着她左跑右跑,每三步踏过去,周围的环境就不一样,第六次换过景象之后,符晏停了下来。 因为一直换着重叠和交错的空间,其实并没有跑多久,符晏心跳有些加速,除此之外没有不适。每到这时候,就要夸一夸哪个小天才做的长生不老药,白天再累,稍微休息那么一会儿,马上就能恢复过来。 符晏笑着对姜遥说:“我发现了!是光,蔽日鹰发现的时候,月亮从云里面露出来一点。” 她双眼亮晶晶,语气都是快活的。 符晏一直都很好看,可以说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但是此时此刻,美得惊人。姜遥想,要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个男人,肯定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只要不是个瞎子,她默默补充到。 符晏奇怪:“你怎么不说话。” 姜遥坦诚相告“看你看呆了,你真好看。” 符晏深有同感:“很正常,我有时候看镜子,也会看呆。” “你好自恋。” “我这是诚实。”看镜子看呆是玩笑,认识到自己非常好看是真的。一部分人会被她的长相吸引,更容易施展幻术,另一部分看到她的脸会更加警惕,施展幻术难度增大,总体来说优缺点持平。 两个人随意往前走,观察周围的树梢,有没有会结果的迹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肩膀上的白猫没有跳下来,依旧小小只,闭着眼睛休息,一路跑着丝毫没有影响到它。 “你认识?”姜遥指向前面的浓雾,一个人影从浓雾中走出来,他的视线没有离开符晏,但也不像是被她的容色迷惑的样子。 是顾妄。 符晏并没有多惊讶,是先生让他来试水的,决定也加入的时候,就想过遇到她,没想到遇到的这么早。 “一个晚辈。”符晏说。 姜遥了然的点点头:“这样啊。” 她没有多问,一点没有认识顾妄,或者和朋友的晚辈打个招呼的想法。在这里敌友未分,看符晏的态度也没有太在意就没管。 符晏:“巧啊,一个人?” “和师姐一起,师尊呢?”顾妄看了一眼旁边的姜遥,和凡人小姑娘十四五岁一起走是她傻,仙界十四五岁的外表未必是真的,但人心难测,也不见得多聪明。 “在该在的地方。”符晏说。 先生没说能不能暴露他的身份,自己就不主动拆穿了。 顾妄知道符晏个性倔强,从不听人劝告,放弃了让她回去的想法,直接问她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多个人也多一分照应。” 符晏:“不要。” 姜遥:“好啊。” 符晏看了过去:小老妹你怎么回事? 姜遥把她拉到一边:“如果不和他一起,他和别人一起,我们就多一份敌人了。而且他不是你的晚辈吗,支使起来很好用吧。” 符晏看她努力惦着脚扶着自己的肩膀咬耳朵,另一只肩膀上就是人家师尊,她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感觉就像妖妃撺掇皇帝欺负皇后生的太子,皇后就在屏风后面听着。 重休微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心底传来:带着他吧,他支使起来确实好用。 这没办法了,二比一,你师尊都觉得你好支使,就别怪我了。 符晏转过身,对顾妄说:“好吧,那一起。不是说和你师姐,她人呢?” “她去另一边找了。”顾妄说。 符晏并不担心她,正心仙君护短的很,不会让自己的徒弟就在这里出事的,这一点想必顾妄也很清楚。倒是姜遥,没想到她这么块就接受顾妄同行,难道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这个问题显然不适合当面问出来,符晏暂时压在心里,等出去后再细问姜遥。 姜遥拿出了用来缚住树魂的红线递给顾妄:“绑在手腕上,这样我们三个走失了也能找到。” 顾妄看了符晏一眼,符晏说:“看我做什么,我在长春馆就已经绑过了,你不识好人心不绑,我们也不会强迫你。” 听出她提到长春馆的言外之意是师尊默许的,顾妄放心的把手伸出来任由姜遥绑住。 姜遥蹭到符晏身边悄悄说:“你真的是他的长辈吗,你对他好凶哦。” “有吗?”符晏学她压低声音说。 “有的,是不是因为你辈分比他大,年龄比他小,小时候被他欺负过啊?”姜遥和她更亲近,觉得有问题一定是顾妄不对。 符晏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是他对我态度不好,我才会这样的。我悄悄告诉你吧,其实我是他师娘,刚刚上任的。这孩子从小和他师尊相依为命,很排斥外人,他不明白,我不是来拆散他们,我是加入这个家的。” 姜遥不明觉厉的点点头。 虽然也不算说错,但是在后面听的一清二楚的顾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不是怕黑吗,为什么愿意和师尊去紫虚洞?” 当年对他说的自己怕黑,都是瞎编的,主要是害怕一个人,找的理由让他多陪一会儿的。先生就在她的肩上,姜遥什么都不知道,符晏感觉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我不怕黑,你记错了。” 紫虚洞里面没什么危险,唯独幻境是会被进去的人影响的,她要是进去,按照原书里面说的,两个梦到了结为夫妻相伴一生多尴尬。那时候顾妄已经拒绝她了,何必进去。 这些理由不用也不想和他细说了。 他最好的结局就是按照先生为他规划的路线,成为正道栋梁,没有故事里的情天恨海,不至于连累他人。次一点的结局是按照故事里的发展,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中,也不完全是坏事。 总而言之,他谈恋爱也好,搞事业也罢,不要连累到自己就行,符晏只想独善其身。 再带上先生吧,她想,先生也是很好很好的人。 还有姜遥,遥遥也很好。 最好一个人也不要连累。 天色将明,树顶的蓝光看不见了,三人稍作休息,姜遥在一旁和她的小狮子玩耍,符晏四处观察。 “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年你问我能不能不回玄天剑宗,留在人间……” ”顾妄,没有如果。”符晏立刻打断他。先生还在她肩膀上,甚至她能感觉到,先生的爪子还移动了一下,这只小猫咪可听不得这话! 第24章 落下一吻 符晏:给我变! 顾妄被打断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点点头算是把这茬揭过,转而问起了别的事情,“你做下决定了?” 他看起来确实是旧相识随口一问的样子, 符晏也松了口气:“自然。你师尊哪里都好, 我岂有不喜欢的?”最主要是自己争强不愿落人下风,一时嘴快就说他们两情相悦, 先生纵着她默认了, 这时候又改口, 也太不是人。 顾妄对这一点到没有怀疑,师尊在他心里有如神明,被人喜欢也是毫不意外的。只是不明白,符晏虽然不错, 但和师尊相比也只是萤火之余日月, 哪里值得他倾心呢? 他看向符晏, 对方抱着一只大白猫, 玩的不亦乐乎, 全然一副不知愁的模样。符晏和她怀里那只除了好看, 处处要人照顾的猫有什么区别呢? “你们快来看!”姜遥朝她们大喊, 两人立刻赶了过去。 顾妄挡在符晏前面, 符晏绕过了他凑到姜遥身边, 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发出赞叹:“好漂亮的石头啊!” 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个小石头啊。顾妄无语的看着她们两个对着石头一脸新奇,这就算了, 符晏抱着的那只白猫竟然也好奇的凑了过去,“喵”了一声,果然物似主人型。 符晏知道重休微看不见,故而发声:“这个形状好奇怪啊, 一般的石头很少长这个样子吧,颜色真好看,像是鲜血滴进水里,在水中扩散的时刻瞬间凝固然后被雕刻成树根的形状。” 得知了是什么样子的石头,白猫乖乖巧巧窝在符晏怀里不动弹了。 姜遥看起来对这东西很了解,说的头头是道:“这不是石头,这是姻缘树的树根。玄天剑宗有一门心法,可以在命数将尽之时以姻缘树的树根刺进爱侣心口,杀死所爱之人,为自己续命。续命仪式是要二人的心头血的,最后活下来的人,身上会有一个魂契图案。” 顾妄皱眉:“我们玄天剑宗怎会有如此邪恶的心法,姑娘莫要道听途说!” 姜遥倏然抬头:“你是玄天剑宗的?”她握住树根站了起来。 “正是。”顾妄傲然而立,定定答道,他向来为自己是名门正派的弟子骄傲,见不得有人污蔑宗门。 “那我不能与你们同行了。”姜遥说,“我们纳依族和玄天剑宗有旧仇,虽然碍于千年前的约定不能再起冲突,但身为族人绝不能忘旧事,不可与之交好。” 姜遥看向符晏,其实顾妄倒是无所谓,刚刚认识谈不上多不舍,可她是真的很喜欢符晏的。 “晏晏,你……”姜遥顿了顿,“你要不要换一个夫君?玄天剑宗每一个好东西。” 顾妄怒目而视,姜遥撕破脸后毫不在意。 怀里变小的大白猫抬起头,湛蓝的眼睛盯着符晏,意味不明的“喵”了一声,也没有声音自心底传来,符晏不明白他是一个什么意思,摸着猫猫头的手突然不敢动作。 见她久久不回答,顾妄也看了过来,符晏不能告诉别人,她和先生当时是假装的,前两天才说好试一试和先生在一起的。 “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符晏沉稳的说,“我喜欢他师尊喜欢的不行,这辈子离不开他。” 以上内容纯属违心,喜欢当然是很喜欢的,一个世界的传奇对你倾心,不动心是假的,但远远没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感觉到怀里的猫又舒舒服服的窝回去,符晏大胆的继续撸猫。 “遥遥,我夫君他已经被剥夺道号,离开玄天剑宗也不行吗?目前家里只有顾妄还是玄天剑宗,纳依族的族规不至于这样严厉吧?” 听到这话姜遥也有些动摇,踌躇道:“如果不是正字辈的,好像也不是不行,毕竟都不是玄天剑宗的人了。” 符晏:啊,啊这。 顾妄双手环抱:“家师在玄天剑宗的道号是正阳。” “怎么会是他,他都一千多岁,晏晏才二十!”姜遥惊愕,“怎么会是他?” 符晏也很无奈:“这件事情很复杂,我也没法跟你解释,但是先生……夫君他很好。”第一次对着别人称先生是夫君,符晏感觉自己脸颊都要烧起来了,怀里的猫变得有些烫手,放下又太欲盖弥彰。 “那就更不行了。”姜遥说,“最重要就是他,我们都是神造之物,生来平等,偏偏是他提议几大宗门将非其道者成为魔族,驱逐边缘。” 顾妄据理力争:“魔尊伤天害命,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 姜遥嗤笑:“难道你就没有杀过生,伤过人?同为天地造物,本该物竞天择,怎么还有谁比谁尊贵?” “若不是师尊不计代价力挽狂澜,这个世界早就变成魔族养料,哪还有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们纳依族就是那个代价。”她说。 符晏在一旁听他们说,各有各的道理。她既不是纳依族,也无法对从来没有见过的魔族有什么共情,同样对整篇文里面算是半个反派的玄天剑宗没有太大好感。 但符晏永远站在帮住人类的一方,也就是重休微这里。别人可能不可信,但他一直是这篇文里面的良心。这是围绕顾妄何芷风月情浓的荒唐世界,先生是一直清醒理智的无情之人,怜悯弱小,帮住人类,这点就够了。 他们这么吵也吵不出个所以然,符晏知道自己应该有所决断了,她打断了两人的争吵:“我的身份也不单是谁的妻子或者师娘,我还是我啊,我又不是玄天剑宗的人。以后要是找我玩,我会只以你的朋友符晏的身份赴约。” 姜遥停了下来,看着她点点头,顾妄没有再说话,站在一旁看着她们。 “我知道的。”姜遥小声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一个人也不安全,我们一起离开迷雾森林再分别好不好,你不喜欢玄天剑宗的人,我们让顾妄离开。”符晏温柔地说。 姜遥叹口气,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用红线系在出口,天已经亮了,我可以一个人回去的。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身份,便不能和你一起出去,珍重。” 见不能再留她一会儿,符晏压下心底的难过,微笑和她告别:“珍重。” 姜遥走了,符晏抱紧猫猫立即变了脸:“你走吧,我不想跟你一起。” “你一个人太危险,我送你出去。师尊呢,你怎么不在他身边?”顾妄自然不会让她自己走,执意要送她。 “你去找你师姐吧,她说不定会有危险,不用管我,这里我很熟悉,真有问题你师尊随时会出现救我。”符晏说。 就是在光明宫之行,何芷激怒蛊雕的。顾妄去救了她,留下符晏死在这里。 如今自己并不和他们纠缠,那蛊雕想必只会找何芷,原文中不知正心仙君为换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是来迟还是觉得不用出手,现在事情都不一样了,还是早点看看何芷,万一真出事了就不好了。 果然,听符晏这么说,顾妄犹豫了。就在他犹豫的瞬间,符晏的身影从眼前消失。 顾妄有心追她,却实在放心不下师姐何芷。符晏占卜不错,也不会信口开河,她能说出口必然是算到了什么。 离的远一些,白猫从符晏怀里跳下来,落到地上,恢复成了人形。 猫的颜色是根据他衣服的颜色变的,眼前正是身着白衣的少年,晨光熹微,透过蹭蹭山岚落在他身上,白衣也沾染了轻微的幽蓝。 他身量很高,匀称的身材也显得有些瘦了,但总归是个高大的男子,直直站着让人感到压力。 符晏发现,她还是更喜欢大猫状态的先生。 “晏晏。”他说。 这就要开始问话了吗?是想问顾妄说的话什么意思,还是想解释一下和纳依族的事情,前者她还没想好怎么编造,后者其实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重休微说:“你说喜欢我喜欢得不行,这辈子都不能离开我,是真的吗?” 符晏脸色爆红,万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不,不是,不对,也不是不算。”符晏说的磕磕绊绊,往前走了两步,‘我喜欢先生,但是还没到这种地步,但是确实很喜欢。’这样的话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我知道了。”重休微说。 符晏仰头望向他,晨光落在她脸上一定很美。 重休微想,尽管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这里了,还记得这里的晨光那么温柔冰凉,和符晏很相称。 他像符晏靠近,符晏背靠着一棵树,她看起来仿佛退无可退。 但重休微并没有再进一步,停在了一个对符晏来说很安全的地方。 他低下了头:“我可以吻你吗?” 并没有强迫或者咄咄逼人的意味,这个位置符晏随时可以抽身,而且看起来只要她拒绝,先生绝不会再进一步。 重休微看不到符晏的样子,符晏却把他看的清清楚楚。 这一刻那些疑惑被抛之脑后,像是受到了某种诱惑,符晏并没有回答他。 第25章 兰因 原来我也曾为他动过心 “不可以。”符晏说, “你不可以吻我。” “是么。”重休微脸上带着明显的遗憾与失落,稍微退后了些。 符晏双手环上他的脖子阻止他站远,闭上眼睛踮起脚尖靠近:“你不可以吻我, 但我可以吻你呀。” 轻轻一触, 随即分离。 庆幸他看不见自己的脸有多红,符晏“咳”了一声, 佯装镇定:“我不喜欢太主动的男人, 这种事情就交给我自己来。” 重休微愣愣的摸了一下被符晏碰到的嘴唇, 反应过来便放下手,低低说了声:“好。” 他说过太多次好,太多次听符晏的了,符晏红着脸有些好奇的问:“怎么感觉我说什么先生都同意啊?” “那是因为你说的和我想的没有太大出入, 我自然认同。” 重休微笑着“看向”符晏, 符晏被他的笑容“看”的不好意思, 羞恼到:“你别笑!”说着想挡住他的眼睛, 又想起来他分明看不见, 只好作罢。 重休微自言自语:“我在笑?” “不然呢!” “真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带着笑意感叹, 带了几分遗憾, 符晏反而不好意思再计较。 ‘正阳仙君和魔尊战斗到最后一刻全身是血昏迷不醒, 此后人虽然就回来但双目失明’这些不过短短几十个字, 书里的故事再动人也比不上亲眼所见,符晏这时候才感受到心里的疼,“会看到的。” 重休微应和:“我会看到你的。” 或许是过于寂静的深林给了人勇气, 越过青天白日下凡尘世俗之中不敢轻易越过的界限,符晏轻轻说:“你可以摸一摸,记住我长得什么样子。” 难道是来这个世界太久,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个大胆的姑娘?还是为了在这个世界生存, 接受了男女之中诸多限制,变得更加守旧了? 符晏突然想起来,应该在某次看完电影之后,和同伴说过,她也要一位盖世英雄来喜欢。同伴问她,如果那位盖世英雄不喜欢她怎么办,如果有人不是盖世英雄却深爱她,会不会换个人喜欢?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所喜爱的人,只要他还是单身,只要他没有言明自己另有所爱,那我无论如何都要鼓起勇气试一试。至于我不喜欢的,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啊。 同伴只是捏着她的脸玩笑着说,你长得这样好看,有谁会不喜欢? 那个时候符晏反而收敛了笑容,因为我长得好看就喜欢,那叫就见色起意,这样的人我偏偏不喜欢。 符天边亮了起来,晨光从清冷变得温暖,重休微身着白衣,端的是明珠美玉般的少年郎。符晏看着他,他是盖世英雄,又对自己尊重有加,关怀备至,怎么不让人动心? 在凡间的几年符晏都尽量避免不去回想现代的事情,糊里糊涂才过的好受一些。多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见死不救的生父,为爱痴狂的生母,别有用心的继父,还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看的小说。 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只记得大致脉络,反而是关于先生的部分清晰起来。那时候他们一个是书中人,一个是看客,说起喜欢一个书里的人物也不会不好意思。 怪不得天然对他有好感,怪不得这样信任他。 原来多年以前,也曾为他动过心。 见重休微良久不动,符晏又催促他:“怎么了,难道你害怕?” 重休微神色郑重:“我但凡有一丝清醒神智,是绝不会有意触碰任何一个女孩子的脸。如果我碰了,那此生我只认定她一人。” 符晏有些被他的郑重其事吓到,随即又想,这有什么可害怕的,难道始乱终弃这样的错误自己会犯? 同样信誓旦旦:“我也是,但凡认定了一个人,只要对方不移情别恋,我亦如蒲苇磐石,绝不转移。” 话音落下,温暖的手轻轻落在她脸上,一点点描摹。 符晏极爱他面对自己认真的神情,好一会儿才说话。 “记住了吗?” 收到她的提醒,重休微不舍的放下手:“不会忘记的。” 符晏低头不看他,“山路不好走,我拉着你吧。” 他目盲之后不知一个人走过多少凶险的路,现在却乖顺的伸出手,等待她牵住。 一同回去,心境和来时完全不一样。 本来天南地北很能聊得来的两个人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重休微从来没有走的这么慢过。 似乎是想起什么,重休微脸上带着些许内疚:“我连累你和刚认识的朋友分别了。” 符晏安慰他:“没关系的,这肯定不是你的错。况且遥遥是想要执掌光明宫的,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肯定会遇到的。世上有缘人,短暂的分别是无法切断缘分的。” 重休微:“那么没有姜遥,你也要继续吗?” “先生把我当什么人了,没有人作陪就要放弃吗?既然说好了搏一搏,怎么样都要继续走下去。”符晏说,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笑着说:“星屑果子听起来那么好看,我也想要啊,为了它我也想继续走下去。” 符晏时不时看向重休微,没留神被脚下落叶中有隆起的树根绊住,眼看就要摔倒,重休微连忙扶住了她:“小心。” 重休微帮她站稳就松了手,“你对星屑的认识都是来自他人言谈,有没有亲自见过,要是得到了果子,丑的不和你心意怎么办?” “果子可以丑,但我还是想要有,丑不丑是一回事,有没有是另一回事。”符晏说,“听描述应该也丑不到哪里去啊。” 重休微张开手掌,里面赫然是一枚星屑果。 “有没有你想的好看?”他将星屑递给符晏问道。 深蓝色的果子,上面有小小的星星形状的白色斑纹,果子散发着奇异的芳香。 符晏接过,拿在手里仔细看,点点头:“不是我想象的样子,却也很不错,没想到它的香气这么让人舒心,总体来说超乎意料的好。” 重休微笑了笑,向她解释:“让人采集星屑果是为了渡过充满毒瘴的永夜桥,星屑可以提神醒脑,只是不如其他药材,但它专门克制永夜桥的毒瘴,带着星屑久了也过去。” “只有一枚,那先生你的呢?”符晏问他。 “我即使没有,也可以过去的。”他无神地眼睛看向远方,带着难言的惆怅。 符晏收好星屑果,突然觉得没有了动力,果子也拿到了,没必要在这里。真实的果子成熟时期还有一个多月,暂时过不了永夜桥。 有目标还好,没有目标女主激怒蛊雕引来杀生之祸那一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闲了下来心里不免有些惶惶,好在先生一直在她身边。 将要离开迷雾森林,符晏问:“先生不去看看顾妄?” “不是才遇到了吗?他有什么好看的。”重休微并不是溺爱徒弟的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去了即使什么都不做,顾妄也会因为知道长辈在身边不自觉地懈怠。 “有这些时间,你不如好好看看我。”他说,“不是答应了要多了解我。” 原来他不是对顾妄的话无动于衷,符晏尴尬的同时有点好笑。 自己怎么会不了解他呢,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看完了他的故事了,从出场到死亡。只是这些话说不得,也不好说。 两人正在说话,重休微突然看向一侧:“有人来了。” 他身形半点没动,符晏跟着看过去,竟然是何芷,衣衫破碎,身上都是伤痕,见到重休微大喊一声“师伯!”,踉跄着摔了过来。 重休微用折扇顶住她的肩膀让她稳住,符晏赶忙扶住她。 何芷拉住重休微的衣袖,满脸焦急:“师伯,顾师弟还在那里,你快救救他!”怕重休微不管,一股脑把他们碰到的可怕东西告诉了他。 一开始重休微听她说话并没有太在意,决定了磨练他,怎么会因为一点事情就去帮忙。直到何芷说他们遇到了那个怪物,重休微立刻察觉到有问题。 “我知道了。”重休微敛了笑,“看向”符晏:“晏晏,我先送你们出去……” 符晏从他的表情变化也看出来恐怕出了意料之外的危险,立刻打断他:“事有轻重缓急,你先去看顾妄怎么了,我来照顾何芷。我们就在这里等你,这样的环境我出不了什么事情的。” 重休微知道她在这种虚实交接小世界的本领,点点头,还是有些不放心拿出一个竹制的哨子:“有危险可以吹响,除了特定的人,别人是听不到声音的。” “好,你快去看看他吧。” 重休微走了,符晏看着何芷神情恍惚,一副受惊的样子,也无心和她计较从前的事情。 衣衫破碎在这里终究不妥,符晏解下自己的黑色披风给她穿上。何芷一惊,看到是她又放松下来,感激的笑笑:“多谢符姑娘。”,说完又变得很惊慌,完全没有了从前目下无尘的神气模样。 符晏有心问她遇到的怪物详细情况,还有正心仙君怎么没有看护他们,见她这副样子只好作罢。 拍拍她的胳膊:“别怕,你已经安全了。” 碰到了一处坚硬圆润的地方,符晏有些好奇,何芷也冷静了些,褪下来给她看:“是符姑娘给我的镯子,我很喜欢,一直带着。我们这里有男子将玉镯套在手臂,称‘臂邪’,谐音‘辟邪’,我自小被师尊当作男孩子养,也学着这么做,用剑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符晏点点头,‘臂邪’的说法她也听过。这是顾妄从前给她又被她给了何芷的手镯,怪不得她这样珍惜,摘下来之后没有再戴上去,像是怕碰到一样,妥贴的收入怀中。 第26章 亲疏 今晚留下? 披风给了何芷, 符晏抱着手臂感觉有点冷,还好天亮了,气温马上升上来, 倒也影响不大。 符晏观察着她, 没有放弃问问她发生了什么,等何芷平静很多, 终于可以如常交流, 先是引了许多其他的话, 最后问到了他们遇见了什么。就在这一瞬间,何芷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但还是克制住害怕,涩声告知:“本来是十分顺遂的, 我们找到了已经成熟会结果的星屑树, 做了标记。往回走的路上, 师弟看到有人陷入沼泽便想去救人。” 何芷紧紧抓住披风, 厚重的感觉让她踏实不少, 低头看向披风又松了手。沼泽里的那个人也是穿着黑色的衣服, 这样的联想过于, 继续讲述:“本来已经拉住她了, 可是……” 她回想起那些可怕的东西, 整个人都在颤抖,符晏察觉到不对,想揽住她问问, 被她一把推开,踉跄着撞在身后的树上。 “何芷!” 何芷没有听符晏的话,她神情恍惚,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 面色苍白朝南而望,口中念念有词。符晏也有点害怕,不敢太靠近,正要询问她,何芷立刻像南面飞奔而去,披着符晏的披风,在浓雾渐歇的森林留下一道黑色残影。 符晏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她走了。 何芷跑的越来越快,符晏走了几步发现这个速度她完全追不上,于是停了下来。拔下发中簪子,宫灯形状的簪子在手里变成了真正宫灯大小,照亮着符晏身前三尺之地。六面宫灯稍微旋转,绘着星月的那一面对着何芷引出一缕光,与此同时,何芷身上的黑披风袍角绣的月亮也引出一丝光往符晏这边飞速过来。 两束光连接在一起又消失不见,符晏安心的打着灯,在宫灯指引下越过诸多折叠的小世界抄近路找人。 另一边,顾妄也在寻找何芷。 何师姐和他一起路过一片沼泽,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一脸惊恐突然就跑了。本来以何芷的能为还有正心师叔给她保命的法宝,顾妄并不是很担心,但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还没有找到人,他也开始有些焦急了。 顾妄的脚程比符晏快得多,走了不少地方,也遇到几个人。其中有个和玄天剑宗交好的宗门弟子见他焦急,也没有糊弄他,告诉顾妄,刚刚有个穿着黑色披风姑娘朝着南边飞奔而去,顾妄心头一紧,道谢后连忙朝南方过去。 沿路竟然有不少血迹,顾妄心里越发担心。绕了一大圈,竟然又到了那片沼泽,森林里面的浓雾散的七七八八,这里竟然丝毫未变。顾妄不敢蓦然靠近,在周围大量,走了两步看到地上掉了一枚手镯。 顾妄拔剑,把剑鞘插在沼泽之外的地上,手握剑运气慢慢踏上了沼泽。 符晏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情况,何芷和顾妄竟然先后走进了沼泽。 “顾妄,何芷,你们回来!” 他们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往前走,符晏随手从地上摸了块石头砸向他没砸到,落到沼泽地的那一刻立刻被吞噬。 看着沼泽,这样的地方自己没有办法和他们一样走上去,只能等重休微过来了。符晏拿出重休微留给她的哨子,正要吹响,一只巨大的怪鸟冲她飞了过来,符晏拿起宫灯瞬间转换身形,扑过来的怪鸟冲向她却坠入沼泽。 和沼泽接触的瞬间这些怪鸟发出凄厉的嚎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还没完,这只怪鸟冲过来得之后,紧接着第二只从浓雾中出现了,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数十只怪鸟冲了过来。符晏再怎么喊他们都没用,何芷已经在陷入沼泽正往下沉,顾妄倒是在上面行走没有先下去,但是都对自己得喊叫置若罔闻。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几只怪鸟倒还好,这么多完全应付不来,现在自己逃跑倒是可以,留这两个人在这里,估计要做一辈子见死不救得噩梦了。 符晏咬咬牙,心中做下了决定。 再试最后一次,他们是生是死就看他们自己了。 她冲上沼泽,跑向更近一些的顾妄。这时候也不用考虑什么道德不道德了,伸出手直接拍在他后脑勺。 霎时间前尘旧事涌上心头,顾妄仿佛被人当头一棒,顿时浑身冒出冷汗,又痛又清醒。神志清明刚看向前面,就看见黑色的背影坠入泥潭,被裹挟着肩膀都快看不见,挥剑杀死前面的怪鸟,立刻飞过去救人。 身后的符晏松了一口气,她一个人带两个人出去肯定不行,看起来顾妄也清醒了,能救下何芷帮自己减轻负担也是谢天谢地了。 只是这么一来自己有些麻烦,踏上沼泽就动弹不得,只能凭借手上宫灯扭曲空间让怪鸟扑个空。但挣扎动作越大,陷入的越厉害,这些怪鸟也变得聪明了,一窝蜂飞过来,等她避开几只,别的又过来,符晏可以操作的难度又变大。 符晏总觉得她忘记什么事情了,但应该不重要,现在还是活下去更优先。 顾妄何芷好歹是男女主,应该会没事,顾妄这小子赶紧救完人过来捞一下他师娘啊!虽然身上还有保命的方法,但是代价太大,符晏并不想用。 渐渐的对上这群怪鸟更加熟练,这些怪鸟冲过来就被符晏送到更远的空间。顾妄清醒后这些怪鸟增加的速度明显减少,他在救何芷,抱住何芷的时候朝这边大喊了一句:“符晏!” 符晏抽空答了一句:“是我,快点把人救上去来帮我!” 两人都上了岸,怪鸟增加的数量再次减少。这应该和沼泽有关,符晏看出来了,除非自己能够离开泥潭,怪鸟就会一直增加。 何芷被顾妄抱住的时候立刻挣扎,差点让顾妄也掉进去,符晏分神看了一眼,“别拉拉扯扯了,直接打晕带走。” 顾妄也这么想,赶紧打晕她往上拽,对符晏说:“你小心,我一会儿就来救你。” 符晏心说你们不搞事情连累我就是好的了。 这边符晏越来越乏力,那边何芷身边的泥潭像是有生命一样拉扯着她,顾妄使了蛮力巧劲都拽不动她,又试图用剑气分开泥潭也丝毫不起作用。 突然天光一亮,周遭燃起大火,烧的这些怪鸟鬼哭狼嚎纷纷落地。 重休微从天而降,周身燃起大火,白衣在风中火中猎猎作响。怪鸟,枯枝,甚至沼泽上面的水汽雾岚通通超乎认知地燃烧起来。 符晏下意识抬起手护住脑袋,猝不及防被从天而降的身影拥入怀中,“我来晚了。”身上的泥像融化一样,出来的时候丝毫没有阻碍。 啊,糟糕,符晏想起来忘记什么了,她忘记先生给她的哨子了,前二十年孤军奋战,被打断一次后,一时间忘了可以求助先生。 “还有顾妄和何芷!”符晏赶紧说。 重休微点点头,拦腰抱住符晏往另一边去,单手抓住何芷的肩膀将她提了出来,顾妄赶紧跟上。 三人脱离了泥沼,这些怪鸟不再增加,原本的也被烧的熟透。一只只怪鸟被灼烧,挣扎着落进了泥潭,本来应该平息的火焰瞬间在沼泽“嘭”的一声变得更大,火焰也从橙红色变成蓝紫色,站在旁边也觉得热浪灼人。 重休微看不见符晏的情行,更加焦急,手搭在他的肩膀问:“你还好吗?身上有没有伤?” 符晏把又变回簪子大小的宫灯重新别入发中,安抚重休微:“我没事,你快看看他们。” 重休微又问了一遍,确认她没事,才走到顾妄何芷身边。何芷被放在地上靠着树依旧昏迷,他一只手给何芷把脉,一边问顾妄:“有没有事?” 顾妄低下头:“我没事,师尊。” 重休微点点头:“没事就好。”他收了手,对符晏说:“何芷身体没什么大碍,没有醒来应该是别的原因,我们先走吧。” 走过来要牵着符晏,符晏说:“刚刚在沼泽鞋子丢了,左脚扭伤了,不方便走。” 顾妄抬起头,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夜也不见,她就和师尊这样不见外了? 符晏没有谈过恋爱,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这么说算是示弱撒娇了,就算再小的伤先生也应该哄哄她了,怎么脸色反而更不好了? 她有些踌躇,难道是自己表现得太娇气?不应该吧。 重休微皱着眉头:“刚刚怎么不和我说?” “这点小伤又没什么,总该先看看何芷怎么了啊?”符晏摸不着头脑,她有那么不知道轻重缓急吗? 重休微摸摸她的头发,低声说:“你该知道远近亲疏的,我总是比关心别人,更关心泥。” 听他这么说,符晏在没有别的脾气了,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火势仍然很大沼泽底部开始传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听得人心口闷闷,情不自禁流下眼泪。 重休微将整个沼泽收入一个白玉瓶内,瓶子外面都能看到蓝色的火焰。 符晏用了清洁术,身上倒还好,只是鞋袜都没有了,走不了路,想着还是应该让先生教一教驾云得方法比较方便,没想到重休微将白玉瓶收入袖中之后打横抱起了她,符晏吓一跳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突然失重的赶紧,不一会就回了长春馆的庭院内。 符晏还在迟疑:“顾妄他们呢?” 重休微淡淡道:“他们开始了比试,就不该有外人插手,为自己负责,是生而为人的基本。我刚刚是去救你的,他们只是顺带。” 看出他好像很不高兴,符晏没有再说什么,她能做的都做了,人家长辈什么态度与自己无关,对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生的态度。 重休微将她放在榻上,找了药酒替她揉了揉扭伤的脚,符晏问他那个沼泽是怎么回事,重休微只说明天再告诉她,让她好好休息就要离开。 这怎么可能让他走? 他要走,符晏立刻出声:“我很害怕,今晚不能留下了陪我吗?” 先生这样的君子,知道她是害怕而不是完全喜欢他,肯定不会答应,答应就太唐突了,说不定还要给她讲一堆道理。 果然,重休微停了下来,却并没有答应:“晏晏,别胡闹。” “可你生气总该让我知道原因吧?你这样不理我,我会惶恐。”这样示弱的把戏,完全学自重休微,他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自己身上,偏偏他真的心软了。 重休微脸上终于有点不一样的神情,他无奈道:“我没有生气到不理你。” 第27章 九万字 可恶,又不会想内容提要了! 符晏露出得逞的笑容, “那你抱我一下证明自己。” 被抱住的瞬间,符晏反抱回去,双手环着他的腰, 脑袋柔顺的靠在他的肩膀:“我抓住你了。” 重休微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符晏的头发, “我又不会跑。” 符晏闭着眼睛动也不动,“我放开手你就要走了。” “我不会的。”他声音就在符晏耳边, “你不想我走, 我会一直在这里。” 重休微笔直的坐在符晏床头, 除了摸着符晏头发的手,规规矩矩的动也不动。 符晏稍微抬起头梳理了一下压在耳朵下面的头发,重休微感受到颈间符晏的呼吸似有似无,不自在的别过头。抚摸着她头发的手也停在半空, 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下去。 “晏晏……” 符晏:“你心跳好快。” 他身上带着很清淡的、类似橙花的香味, 微微带些苦。 重休微又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开始过于不堪, 于是想着不要互生怨怼, 他理应为此负责, 欺辱了符晏便赔她一条命, 只要让他报仇就好。 她醒来后的一番话让自己动容, 如果不是这个糟糕的开始, 他们会成为朋友的。符晏的人生还要继续, 便想着让她安顿好。可符晏太好了,也太容易心软了,对她好一点, 就忘了伤痛又敢靠近自己。 一片黑暗中重休微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还是低下头,望向符晏:“你再这样我要做坏事了。” 符晏根本不怕,也不觉得他能做什么, 夜晚的长春馆寂静无声,昏暗的灯光中抱着先生只有温暖和安心:“你做吧你做吧。” 就是这样,人总是贪婪且多疑的,符晏一旦退让,自己便想得寸进尺。 但还是太早了。 重休微抬起符晏的下巴,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吻:“害怕了吗?” 这有什么可害怕的啊!符晏想,还不如自己主动呢。 乖乖巧巧的望着重休微,任由他的手指抬着自己的下巴,修成仙体后身上本不该留下什么痕迹,可他手上的茧子十分明显,也不知道平日里多刻苦。 有的人就是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想追上这样的人,简直一刻也不能停息。 “我不怕哦。” 符晏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被他护着脑袋放在了床上,重休微的头发从一侧垂下,挡住了一些光,高大的身影在本就光线昏暗的室内再次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 “现在呢?” 他居高临下的样子终于让符晏感到了一丝紧张,这样的先生最想让她想到的是初见时后那个神情淡漠持剑立于断肢残臂中的杀神。而后这样的情形再次让她想到那个不堪的夜晚,符晏脸上的轻松惬意终于不见了,她推开了重休微。 重休微任她施为,随手一推就被推开。 符晏松了口气,心神还是不一样的,那一晚并不是他本意,为什么要害怕正常状态的他呢。然后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明明是自己先让他留下,又百般挑衅,这样的态度是不是过于反复无常? 偷偷觑了重休微一眼,他脸上没有表露任何不悦,被自己推开,就安静在那里,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了。 “咳”符晏不打算接着上一个话题继续了,“先生,你拿的白玉瓶里面装的是那片吃人的沼泽吗?它还在燃烧吗?” “你说这个?”重休微拿出了白玉瓶,蓝紫色的火焰依旧不灭,瓶子看起来有种妖异的美。 符晏:“是啊,它烫不烫,我可以摸一下吗?” 重休微把瓶子递给她:“一点也不烫,这里面的火是灼烧灵魂的,对活人没有影响。” 符晏接过瓶子,摸起来的确和一般的瓶子没有区别,瓶身冰冰凉凉的,“我可以倒过来摇一摇吗?会不会漏啊?” “不会,没有任何问题。”最多就是瓶里的东西有点难受,但无所谓,符晏开心就好。 闻言符晏真的拿起瓶子晃了晃,里面的火焰换了方向,但瓶塞很稳,一点都没有漏出来的迹象。玩了两下就觉得没有意思了,符晏又把瓶子还给重休微。 重休微接过瓶子没有收起来,继续给符晏解释这是什么东西:“世上有三种不可预测,光明宫的十万金甲卫、浮游裂隙、还有群星之坠。这片沼泽就属于第二类,浮游缝隙里面带来的。” 这是什么她没听过的的设定吗?只看到男女主重归于好之后,顾妄将光明宫之主的位置想给何芷,金甲卫是光明宫的,浮游裂隙是先生原本掉进去后面又出来的地方,群星之坠还真没有听过。 “一千六百年前,有人跌入浮游裂隙,一身血污尘土回来之后性情大变,不到五年身体就出现异化,慢慢变成了植物。而他当年回来落在地上的尘土慢慢长成了十几处沼泽,这些沼泽吞噬生命和灵魂,沼泽上的浓雾会生出蛊雕,就是你看到的怪鸟。”重休微慢条斯理的说。 一千六百年前对符晏来说太过遥远,她更多的是把这些当成故事来听,还是那种她喜欢的故事。那些怪鸟就是蛊雕不算意料之外,被先生肯定了反而松一口气,她怕蛊雕这件事到来,更怕它不会到来,永远悬在心上,现在经历了反而更好,日后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符晏”的死局已经避过,现在就看他们两个打的灭世情节怎么搞。灭世应该在他们重归于好后面,但是男女主在一起之后符晏就没想看了,关于灭世只有标题和后面内容提要的错位两个字,很没头绪,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符晏完全没有当什么救世主的情怀,可也不会等死。连男女主重归于好都还在三百年后,倒也不是很着急,况且符晏也有些思路了。 “然后呢?这些沼泽没有人处理吗?”她问。 重休微面色有些深沉:“不是没有处理,是处理不完。” “目前只有光明宫的金甲卫可以处理,但也要看见沼泽。有的食人并不是浮游裂隙带来的,有的已经从沼泽变成了另一样东西,实难界定。浮游裂隙出来的东西都奇怪且可怖,稍不留神就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听到这话符晏问:“那白玉瓶呢?” 重休微:“那是我做的瓶子,自然也可以。” 好,非常可靠,符晏再次感到安心。又多了一道保障,看书的时候说了,后面的危机和浮游裂隙产生的差不多。 金甲卫可以处理浮游裂隙带来的东西,顾妄会成为光明宫之主,顾妄很听他师尊的话,他师尊很听自己的话,那么带入一下,就很有搞头。先生没有和原文一样掉进浮游裂隙,解决掉后期那个灭世的麻烦又简单一些,应该也会减少很多无谓的牺牲。 符晏对金甲卫还是有些了解的,但还是想听一听重休微的见解。 “金甲卫又是什么样子呢?” “……金甲卫非群星坠落不会脱离光明宫之主的克制,其他时候并不会过于表现出自己的意志。” “咦?”符晏一脸奇怪,她看书,跟着顾妄何芷的视角,金甲卫似乎并没有自主意识,纯粹不受法术影响,无坚不摧又刀枪不入,“他们有自主意识?” 重休微点点头,看起来对这点很是笃定:“他们有的。” 看书有视角问题,还有她粗心遗漏,并且也没有看完,关于金甲卫这一点还是更相信先生,要是以后有什么机会亲眼看看就好了。 “那群星之坠是什么呢?”难道是像灭绝恐龙那种程度的流星雨? 重休微摇摇头:“没有人知道,它是恒古存在的,具体指代什么,没有人知道。” 可能觉得符晏会害怕,他有些想摸摸她的头发安慰安慰她。想到了刚刚符晏对他接触的抗拒,到底没有伸出手。 符晏看着他,突然福临心至,觉得他就像想要主人抚摸又不知道怎么说的猫猫。于是她自己靠过去,把重休微当成靠枕一样靠在了他的身上。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顾他浑身僵硬,符晏自己调整位置,靠着他闭目休息,“这样的沼泽在迷雾森林正常吗?光明宫的人不会管吗?” 重休微慢慢放松,在她靠过来之后,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轻柔:“不会管的,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是定下的规则是不会改变的。沼泽出现在了迷雾森林,也就变成考验的一部分了。至于出现在那里的原因,是正心师弟,他带过来的,是想考验何芷。” 符晏:?! 瞬间睡意消失,这样太气人了,自己完全是被无辜连累的。 重休微感受到她突然坐直,知道她生气正要哄她,又发现她泄了气一般重新倚靠在自己身上了。 “唉,就算是这样,当时我也不知道她师尊在,肯定要救一把啊。要是知道,我才懒得管,让他们自己玩!” 重休微温言:“你没有做错,是正心师弟乱来。” 符晏恹恹点头,还是有些不开心:“对了,先生你没有遇到顾妄,反而遇到了正心仙君?” “是,他跑了。” “他跑什么?” 重休微尽职尽责的做着靠枕的工作,没有丝毫抱怨,“我要揍他。” “……” 确实该揍。 坐的笔直的先生并不怎么符合完美抱枕的要求,符晏靠了一会觉得还是真正的枕头舒服。 符晏伸手要去拿枕头,重休微握住她的手,“我不好吗?” 说话间变成了大白猫,朝符晏“喵”了一声。 这可太好了! 软乎乎的大白猫就是最好的枕头! 重休微听着符晏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又有规律。 她睡着了。 即使毫无睡意,大猫也闭上了湛蓝的眼睛。 心里却仍有疑问,为什么相拥的时候,只有自己心跳加速,她并没有呢? 第28章 失控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 符晏照旧是在昆玉轩找到重休微的。 她过来的时候重休微嗅到了玫瑰花香。 “是玫瑰?”重休微笑着问她。 先生换了昨天的白衣, 今天穿的是和初遇时候很像的道袍,符晏有些可惜,她更喜欢先生着白, 那样更像大猫猫。 “是啊, 我今天换了玫瑰一样红的衣服。”但先生都看不到,于是她还用了玫瑰味道的香粉, 这样也可以嗅到。 “今天这么喜欢玫瑰花?” 符晏:“昨晚梦到玫瑰, 今天醒来就想穿红色。先生再看什么书?” 重休微把书的封面翻过来给她看, 是《华南翁游记》,书上的字墨迹格外浓,用手触摸可以慢慢读下去。 符晏自然而然接过书,问他读到哪里了, 然后念给他听。 这本书的确有趣, 符晏好几次叫绝, 停下来和重休微讨论。 可惜来人打断了他们的快乐读书时光。 刚过了结界重休微就知道是他徒弟来了, 虽然说过进了比试就不会帮他, 但也不是见都不见面了。 顾妄是带着何芷一起来的, 何芷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对, 双眼无神呆愣愣的, 只听顾妄让她怎么样, 做些简单的反应。 重休微符晏两人本来是坐在地台上靠在一块看书,见有人来了,符晏正要起身, 重休微拉住了她,她跟着重休微实实在在的受了顾妄何芷的礼。 放下了书,符晏多少有些不自在,突然有了点为人长辈的自觉, 不在倚靠着重休微,端端正正地挺直了腰。 “怎么了?”重休微问他。 “何师姐自从醒来就是这副样子,弟子实在没有办法了。” 何芷机械地学顾妄跪坐在他身边,符晏好奇地看了两眼并不担心,真有大问题,正心仙君早该跳出来了。 “所以呢?”重休微看着他,并没有帮他看一看何芷的意图。 这样的情形顾妄猜得到,遇到了正心师叔,没意外也是这样,所以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找师尊求助,而是…… “符姑娘,我知道你可以,能帮师姐看一看吗?就像当日沼泽地让我清醒过来那样。” 顾妄言辞恳切,态度还算可以,符晏不介意帮帮他们,但还是征求了一下重休微:“先生,我可以帮他们看看吗?” “这要看你的决定,不必顾忌我。”他说。 这意思相当于肯定了,符晏不用想着万一先生反对,怎么说服他了。在凡间的时候,顾妄对她有大恩,虽然这个人有时候挺烦的,但这一点也不能否认,她希望早日报恩,不然总想着欠他。 符晏指了个地方,让顾妄将她放平。 顾妄奇怪:“不是叫醒我的时候没有放平吗?” “所以差点被你推了一把。” 放平何芷后,符晏还是有点不放心,对顾妄说:“你在她右边,有什么变化记得按住她。”又对重休微半是撒娇半是玩笑说:“先生记得保护我,如有意外可一定把我看好。” 重休微语气纵然:“自然。” 因师尊没有多大态度,顾妄心里有些不满,克制着语气说:“符姑娘,你也上心些,严肃点,师姐还是这副样子呢。” 又不是她造成的,这是何芷师尊做的事,能帮一帮她都是为了还人情。 符晏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这副样子你应该高兴,我要是一脸严肃,态度慎重,你才有应该害怕,那多半是没救了。” 他越急,符晏越想拖着。好歹想起自己是人家长辈又在报恩,不好继续看人着急,伸出一只手,覆盖住她的眼睛。 “咦?” 何芷突然反抗,顾妄立刻按住了她。 符晏莫名其妙的收回了手,这个人的界定好奇怪啊。虚实之间和正常人差的非常远,甚至在她认识的奇奇怪怪的幻术师里面,她的世界观认知分割也算离奇的了。这就是天命女主了吗,到处都如此与众不同。 “怎么了,不行吗?” 瞟了一眼神情紧张的顾妄,符晏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次放在了何芷身上,这一次不是眼睛,而是额头。 顾妄被她看的莫名其妙,有看她完全不是刚才嬉闹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 “好了。” 符晏收回手,拍了拍何芷的肩膀,“醒来吧。” “咳咳!”何芷醒来先是剧烈的咳嗽,然后跑了出去干呕,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重休微适时的拉住符晏的手:“辛苦了。” “我辛苦什么,这都是小事,接下来应该是你们辛苦了。”符晏不在意地说,又提高音量对何芷说:“你不用吐了,它们已经出来了。” 顾妄去看何芷,听到这一句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庭院上空不断出现无数的云雾状裂缝,里面源源不断的冒出蛊雕。 这一下顾妄震惊无比,要知道师尊的结界是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的。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应该先去保护不会法术的符晏,还是受伤未愈的师姐,就看到重休微挡在了符晏身前,安心拔剑站在何芷旁边。 结界内多了东西重休微自然体会得到,但他并不见慌乱,衣服给符晏介绍的样子,语气平缓地说:“这就是是浮游裂隙。”, “这就是浮游裂隙啊。”符晏感叹了一句,看着那些云雾状裂隙有些好奇,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对顾妄说:“接下来靠你们了。”又对重休微说:“先生别怕,我保护你。” 重休微被她牵着手,一副身家性命交给她的样子:“好。” 任凭顾妄再怎么疑惑,他们两个都打定主意不插手,何芷比他反应迅速,几乎是这些怪物出现的时候就拔剑应对,时不时用火烧他们,但效果甚微,普通的火这些蛊雕煽动三两下翅膀就灭掉了。 重休微凑在符晏身边说悄悄话:“这傻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分辨真假。” 符晏回答:“分辨得出来也不一定可以克服。先生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提示他们提示的那么明显,我怎么会看不出来?”重休微说,刚刚符晏才借助幻术唤醒何芷又对何芷说“它们”出来了,蛊雕便从空中显现,不难得出结论这是何芷心中虚妄的蛊雕。 “何芷看出来了,也没能让他们消失,顾妄这时候应该也反应过来了,他看起来也是一样。只要心存一点防备,想要以防万一,这些蛊雕就永远不会消失,而且越害怕越强大。”符晏支着下巴看他们在庭院中打斗,先生自有判断,自己完全分得清真实和虚幻,这些蛊雕就像察觉不到他们一样,完全不会攻击他们。 符晏甚至有闲心点评,“别的不说,何芷挥剑打斗的样子真实英姿飒爽。” “顾妄是我教出来的,他的剑法应该更加凌厉。”重休微说,“晏晏,除了第一次,你有看到我用剑的样子吗?” 符晏微微一笑:“当然见过,之前在客栈,我醒来就看见窗外是你在练剑。” 阳光透过屋檐的界限慢慢移动到了符晏脸上,她抱怨了一声太刺眼,重休微便展开空白折扇替她挡光,“这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符晏说,“他们好慢啊。” 重休微问她:“要不要继续看书,不用管他们。” 符晏有些心动,还是拒绝了:“还是等他们结果出来吧,不然看不进去,也不能体会书中的快乐。” 顾妄何芷二人已经在使用各种灵火,总算有些效果了,可这些蛊雕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的越来越快了。 “我有个同门师姐,她给自己编造了另一个世界。”符晏看着他们战斗,对重休微说起了故事,“幻术师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她也知道自己做的是幻术,仍旧追逐着虚假的世界死去了。” 这个故事没头没尾,重休微所知并不多,没有做出什么评价,只是看符晏有几分兔死狐悲的难过,便安慰她:“别伤心,你们是不一样的。” 符晏摇摇头:“我们没什么区别。幻术师越厉害,活得越久越没有办法真正喜欢上什么人什么事,在凡间成名的幻术师都有独自生存的能力,不太受世俗束缚了,这是好事。” 像是陈述什么事实一样,符晏语气平淡的对重休微说:“先生,其实我有些羡慕师姐,她是为自己喜爱的东西死去的,并不是毫无价值。越向顶峰幻术师靠近,越会执着于真实,从而更加珍爱自己,难以对其他倾心,这是本能。” 重休微握住了符晏的手,她还在继续说:“我在克服我的本能喜欢你。” 手被突然握紧,符晏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先生?” “没什么。”重休微说,他只是再次为符晏心动。但是在她没有和自己一样多的喜欢的时候,并不想完全表露出来,“你说他们的打斗能持续多久呢?” 符晏后仰靠近他,被他一把抱住,身后的廊柱坚硬,符晏被他搂在怀里。 “只要何芷心中的恐惧不消除,这些蛊雕会一直出现的。”符晏说,“打晕她或许不会增加?” “那就是也有增加的可能?” “一般人没有,但幻术师或者心智异常坚定的人会有。”而且何芷的认知脱离一般人,接近幻术师,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 重休微突然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一副头疼的样子:“有客来了。” 符晏好奇:“什么样的客人会让先生头疼?” “一个从来没有带给我好消息,又不得不见的客人。”重休微这么说,“走吧我们应该招待客人了。” 两人起身,重休微先令傀儡侍女去招呼,然后和符晏一起,前往客厅,走之前不忘给顾妄何芷两人再次布下结界。符晏看过去,结界内变成了花园,人也没有蛊雕也没有。 这些时日的相处,还是有默契的,在先生眼里,这两人恐怕就是小孩子打架,很没意思还浪费时间。 行至客厅,是位红衣男子,见到重休微立即下拜,重休微用折扇阻止了他。 红衣男子有些惶恐,重休微就当不知道:“能让你们找我,怕是有什么大事,这时候就不必拘泥这些了。” “是,主人。”他看了眼符晏,欲言又止。 符晏半点没有离去的意思,先生带她来这里,那说明接下来的话她可以听,不会管别人怎么想。 “朱明,这是我的妻子,不是外人。”重休微对红衣男子说,又对符晏说:“朱明先生,我母亲的旧部。” 朱明看起来对这个身份并不完全满意,却也没有说什么,想来事情紧急。 符晏心中震惊。看长相不认识,但朱明这个两个字她记得清清楚楚。原书中在顾妄九死一生之时救了他,宣告顾妄就是下一任光明宫之主的人就是他。 他是带着光明宫众人和三百金甲卫出现的,出场十分霸气,对众客气都是居高临下的姿态,符晏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他。 朱明称呼先生主人,那么先生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光明宫之主的位置向来是继承远大于选拔的,不是血脉断绝,不会再选,即使再选也会优先和上一任亲近的。 原来书里顾妄的光明宫之主并不是什么天选之子的设定,完全是他师尊给送的外挂! 符晏看向了重休微,她见到的总是严厉冷淡的先生,对顾妄并没有多亲密的样子。顾妄总说师尊待他如子,他敬师尊如父,还想是古代师徒关系就是这样如同父子,所以他才有这个认知。 现在看来他说的一点没错,先生是真的拿他当自己孩子养着,原本故事里面,他进了浮游裂隙,也为顾妄安排好了后路,让他数次逢凶化吉。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今先生好好的在这里,于是没有直接把一切交给顾妄,而是一点点打磨他,锻炼他,才会看起来如此冷淡严厉。 父母爱其子,为之计深远,这句话,符晏心里突然有些难过,为什么别人的师尊能这么用心,有些人的亲生父亲却会做下抛妻弃子的事情? 重休微和朱明都说完了,身旁的符晏还是有些失魂落魄,重休微贴近她,低声问到:“怎么了晏晏?” 那些自怨自艾当然不好意思在这里就和重休微说,符晏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听你们说的有些担心,那些浮游裂隙怎么会突然扩大到这种地步?” “这些都还没有定论,无论何种原因,都要早做准备。”重休微心里有个猜测,但是无凭无据,此时也不好说。 朱明离去,重休微对符晏说:“晏晏,咱们离开长春馆,换个地方住吧。” 符晏明知故问:“在这里好好的,为什么要换个地方?” “你分明都猜到了。”重休微说,“听到朱明时候的反应可不是完全不了解的样子。” 符晏抱住他,埋在他的怀抱中,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我对先生一无所知。”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给你听。”重休微哄着她,“并非是我先前不愿意告诉你,我在玄天剑宗,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怎么喜欢光明宫。” 符晏关切的问他:“先生在光明宫有人待你不好?” “只要我愿意,便是光明宫之主,没有人对我不好。”重休微想起来从前,他虽说着没有人对他不好,看起来却并不开心。 符晏并不怎么会安慰人,重休微也不需要人安慰,说了这话就转到下一个问题:“你也听到朱明说的了,这次是浮游裂隙的问题必须要金甲卫解决,正好你好奇,我带你去看看。” 金甲卫隶属光明宫,听光明宫之主的命令,能出动一定有大问题。符晏没有过多纠结此事,认真说起来,先生是光明宫之主比顾妄是更有利,怎么看也是先生更靠谱一些。 “我还有一个问题,先生既然是光明宫之主,为什么还会有这次选拔?”顾妄可以说是考验考验自家徒弟,但这么大的阵势又有点说不过去。 重休微带着她边走边说:“抓内鬼。” 朝着花园的方向走,看来是决定帮他们解决,然后再去光明宫。 “一百年的线,拉的够长了,我这双眼睛可不能白瞎。” 撤下结界,重休微将顾妄何芷二人叫回来,掐指拈诀,明亮的火焰一次性烧死了所有的蛊雕,也烧死了何芷心中的恐惧,花园上空的裂隙也像是融化一样逐渐消失。 火光照亮了一方天空,重休微对顾妄说:“你进来远不如往日。” 平铺直叙的话让顾妄绷紧了身体,“弟子有错。”却不说错在哪里。 “你长大了,心里有成算了,我管不得你了,有些事情自己斟酌吧。” 顾妄神情狼狈:“师尊,我,我……” 重休微止住了他:“好了,我也不是全然责怪你。不必留在这里,明天就带何芷回玄天剑宗。” “可是师尊,我还要争一争光明宫之主!”顾妄有些急切,刚让师尊失望,他想证明自己。 符晏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她是后来人,这师徒之间怎么样,不便说话。虽然决定先生严厉,但是一百多年的教徒弟经验,总比自己靠谱。 他这一句话出口,符晏才开口:“光明宫之主已经定下来,你要是回去别忘了告诉正心仙君,我们都没赢。” 正心仙君这个人最不喜欢这种情况,符晏却不在意输赢,想起那片吃人的沼泽,偏要让他再体验一次。 没等他再说什么,符晏对重休微说:“先生,我再看看何芷有没有什么问题,我们也走吧。” 重休微答应一声:“我去取样东西,我们就走。” “好。” 重休微暂时离去,走到何芷身边。 这两天浑浑噩噩,衣服没有换洗,一清醒过来就在斩杀蛊雕,浑身都是汗与血,凭着意志挺了下来。师伯帮他们除了蛊雕之后,骤然放松,手臂累的抬不起来,一个清洁术都没来得及用。 何芷向来好洁,看着符晏干净整齐,光彩照人地过来,别过头不情愿:“我没事了。” “都是大夫说病人没事的。你也不想再见到这些蛊雕吧?”符晏说。何芷刚刚清醒后第一件事是干呕,那些蛊雕在她的脑海里面大概率是在她肚子里面生存,这些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 顾妄也在一旁劝说。 想到了那些恶心的画面,何芷脸色大变,不敢再拒绝接受了符晏的帮助:“劳烦夫人。” 符晏再次将手搭在她的额头,何芷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是被一股清泉水浸过一般,她下意识想要这样的感觉多留一会儿,符晏已经拿开了手。 “好了,你完全没事了。” 沾了一手的汗,符晏不好直接表露出嫌弃,就要暂时离开,换个地方先用清洁术,再用水多洗几遍。符晏最讨厌手上沾了什么液体了,洗几次都有残留的感觉。 “等一等。” 没过回廊拐角,顾妄叫住了他。和没什么力气的何芷不一样,他用了清洁术,虽然头发、衣服都有些凌乱,但也好很多。 符晏一脸询问的表情,顾妄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镯子,“符姑娘,你的镯子掉了。” 原来是顾妄曾经送给他的镯子,但这已经不是她的了,符晏带着笑说:“这不是我的镯子,前些时候当作见面礼送给何芷师侄,这是她的。” 镯子的制作者和现任主人都在这里,接下来怎么处理就不管自己的事情了,符晏转身离开,留下顾妄何芷二人在这。 顾妄看向何芷,几次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镯子递给她:“师姐,你的镯子。” 何芷盯着镯子看了半晌,目光又移到顾妄脸上,最后神情冷淡的收回目光:“既然是属意别人的,我也不要。” 她看着花园里面一片狼藉,从袖中找到恢复气血的丹药吞下,不一会儿面色红润许多,打起精神开始收拾被他们弄乱的庭院。 “师姐!”顾妄叫住她,用力将镯子弄断,用了点小法术,段成两截的镯子被雕琢成两条身体弯折的游鱼,再把它们首尾相接,合成一块双鱼佩。 “往事已矣,玉镯已碎,重新雕琢的是另一样了。”顾妄把双鱼佩递给何芷,“咱们自小的交情,我在玄天剑宗除了师尊,就是你,还有梁、谢两位师弟最为亲近了,师姐受伤,我也很担心。” 顾妄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她最亲近的除了师尊和宗主就是顾师弟了。沉默片刻,她像是泄了气一样接过玉佩。 见她接过,顾妄看起来开心了些,又拿出准备好的丹药:“本来是给师姐准备了丹药,但师姐的丹药比我的效果更好,看来是用不上了。” 何芷拿过他手里的丹药,又将双鱼佩收入怀中:“多谢。”青玉石制成的玉佩,刚贴身放着就觉得一阵舒适,的确是对身体大有益处。 顾妄:“有用就好。” 说完两个人一起收拾这一片狼藉。 玄天剑宗规矩森严,不得有情,不得存欲。他一直觉得这样很好,这样没错,更别提师尊又是戒律堂堂主,他更不敢行差踏错,可是师尊为什么,明知故犯呢? 外界传言师尊强取豪夺他自然不信,符晏更是气性大,不容他人欺辱的人,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玄天剑宗对师尊离开这件事情讳莫如深,开始他以为是师尊的计策,日后总会回来,后来发现竟然是真的。符晏脾气大根本听不进去劝,师尊决定的事情更无回旋余地。 临行前顾妄最后一次回望长春馆,师尊和符晏日后就要在这里做一对神仙眷侣了。 然而事实上重休微和符晏并没有留在这里。 符晏是想过两天走的,但他俩还没走了,重休微就带符晏去光明宫了,理由是光明宫的地势很适合观察星象,正打算绘制星图的符晏瞬间心动。 反正对她而言这世界都是他乡,只要在先生身边,去哪里都无所谓。 重休微不想光明宫带一群人来迎接,先一步走走了。云舟平稳的行驶,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重休微有点后悔,以前为什么要放一张桌子,把两人隔得远远地。 “我是不是要拿着星屑果过永夜桥才能到啊?”符晏拿着星屑问。 仅凭声音也想象出来符晏这时候可可爱爱的样子,重休微心情总算好点,摸着符晏头顶:“和我一起不用星屑果,去那里都可以。” 符晏突发奇想:“那这个果子可以吃吗?” “很不好吃,一般人不会想着吃它的。星屑果皮厚难削,虽然清香,果肉和木头差不多。”重休微无奈地说,“我来帮你削皮吧,总要你自己尝一尝,不然我说多少遍不好吃你都好奇。” 符晏笑嘻嘻把果子递给他:“先生懂我。” 行驶了大半天,终于到了地方,重休微先出了云舟,折扇挑起门帘再让符晏出来:“小心,不要撞到头。” 目之所及是在巍峨的建筑群前,有点像布达拉宫一样,建在一座山顶。天空银蓝,万里无云,光明宫看起来如此高远,分明就在眼前,仍让人觉得遥不可及,符晏得它有神性。 下船的时候重休微依旧拉着她:“慢一点。”像是符晏没有他帮忙会摔倒一样,然后自然而然牵着她的手,没有再放开。 “恭迎主人!” 平地上的人乌压压一片,半跪着低头迎接他们的主人。 重休微牵着符晏的手,踏上阶梯,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四周都是半跪迎接的人,符晏有些不自在,还好他们没有抬头看。符晏用力反握住重休微的手,重休微看向她,做了“别怕”的口型。 等他们进入宫殿,身后的人也跟着来了。 重休微给符晏介绍了前面几个,“朱明你见过的,还有南枝,白无,荀山黎,都是自小与我一同长大。” 被点到的几个人一次出来向符晏行礼,另有后面的,也被这几人介绍向他们行礼,符晏坐在重休微身边,一一受了,终于有点真的和先生如此亲密的感觉了。正式决定在一起之后,往日不过两人私下,最多也是让徒弟知道,这一次到光明宫,有种得到亲友肯定,昭告天下的感觉。 接下来只简要说了几句这里的情况,要给重休微接风洗尘被拒了,他是光明宫之主,说不要就不要,也无人反对。堆积的事情不少,有非要他拿定主意却不多,这么多年他没在,光明宫也好好的,有些事知道个大概章程就好。 这些年他早看看了,在玄天剑宗当个戒律堂堂主也好,回来继续做光明宫之主也行,顾妄已经长大了,他的事情也算做完了。 给符晏安排的地方是在观星台附近,宫殿大体和光明宫的风格无差,里面的布置却别有洞天。 帷幔是介于淡黄和淡橘之间的颜色纱一样轻,棉一样柔,自高高的屋顶垂下。木质的地板,素雅清新的花瓶,放着半开的桃花,向着院子的房屋靠墙一面满是壁画和玉饰,正中间是一处大软榻,可供人歇息,两侧放着快到人肩膀的的花瓶,里面是各种奇异美丽的羽毛。 软塌前面是屏风,因光明宫都是高大的房屋,床榻屏风也比寻常人家的大很多。 这里并不是一来就能看见的,还有其他的博物架、茶室、琴台、棋盘等看似随意,实则大有讲究的摆放。 除了软塌所在的那一面墙,其他的都是镂空的墙壁,日影照进来,更显得屋内如梦似幻。而靠近院中的那一方完全没有墙壁,地台上摆放着矮桌和书,正是符晏喜欢的。相对的院子并不平整,有些高低,花都是低矮的,柳树也是稀疏几株,更多是草地,还有一条小河绕过院中。 符晏给这里起了名字,叫披梦斋,重休微题字。 黄昏时候重休微来的,夕阳余晖照了满屋,微风一直有,符晏跪坐在地台上写着什么。这里就像一个美好的梦境,重休微什么都看不到,却在踏入院子的时候感到了安宁。 一旁的侍女提醒符晏重休微来了,该去迎接,符晏没有理她,手里还握着笔:“先生等我一下。” 重休微不用他人招呼,安安静静坐在符晏旁边等她停了笔才问:“在写什么?” “在书架发现一本算术书,上面有不少难题,有些心痒,来试一试。”符晏翻开书,到了后面的结果,满意的点点头,“我算的不错!” “什么算术书,说来我也听听?”重休微问,听到她伸懒腰,捶捶肩膀的声音,“累着了?” 侍女赶忙上前要帮她揉捏,重休微遣散了他们,自己走到符晏身后帮她按摩。侍女们看向符晏,符晏笑着摆摆手,这才下去。 虽然看不见,重休微也听得到这里的动静,“这么快就适应这里了?” “不是你交代的,我才是披梦斋的主人,让她们凡事以我为先,平日就算是你,也要记得他们主人是谁。左边,重一点。”符晏闭起眼睛享受他的按摩,把刚刚遇到的难题讲给他听。 重休微问她是怎么解的,符晏告知他自己的思路,还有书上给的两种解法。 这本书他应该是看过,具体没什么印象,这道题倒是记得。不算简单,开始教导顾妄的时候给他出过类似的,算是算出来了,用了好几天。符晏好多了,没有让他继续,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一边,开始聊天,重休微还告知她自己有别于书上两个,还有符晏的之外的另外两种解法。 符晏听得津津有味,有的地方超过了这本书所讲的,只要稍微一点拨她就懂了。重休微感叹,符晏真是比顾妄小时候聪明得多,难不成真的是他教的有问题? 就着这道题又扯出了别的问题,两人相谈甚欢,天色昏暗才发觉说了很久了。 符晏有些不好意思,先生刚回来,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却被自己拉着聊了这么久的数学题:“先生是来和我说什么的?” “没有什么要紧事情,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重休微实话实说。这个时候确实没什么要紧事情,本来天色已晚,前两天休息的时间又都是乱的,本应该她好好休息,然后适应这里的,没想到他不自觉的又走了过来。 “我有什么好看的,先生要是忙不用管我的。” 这里的侍女训练有素,想聊天的时候谈吐风趣,温柔体贴。看书的时候安安静静,也不打扰,符晏进入算术的怀抱,快活的不得了,一点没有不适应。 “我想你。”他说。 符晏再说不出什么话,眼神闪躲的看向庭院的花丛。 身居高位,夫妻各有所居实属正常,他们不住在一处,重休微说了这句,起身就要走,符晏拉住了他的衣角。 重休微问:“怎么了?” 符晏依旧不看他,丝毫没有上一次让他留下的大胆无畏,究其根本,上一次不过玩闹,这一次她心里清楚,自己是认真的,“刚到这里,我一个人害怕。” 重休微垂眸:“会有侍女陪着你的。” 非要让她自己说的清清楚楚吗? 符晏有些羞恼:“我不要,我不喜欢旁人!” 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啊,好烦!符晏用她脑海里少得可怜的这方面的知识回想,大部分得出的结论就是对着眼前人笑一笑保证跟着自己走,但先生又看不见,这么做对他肯定没有用。 懊恼的看向重休微,却发现他在笑,符晏更生气了:“先生笑什么!” 重休微赶紧走上前去安抚她:“我没有笑你,我是开心,我总担心自己会错意。” 符晏转过身拽住轻薄的帷幔,方才看书,这一块布置了一半没有继续,她不小心一用力,竟然全都扯了下来。 房梁高,这些帷幔也长,有缠绕绕在她身上的,更有很多落在地上的。符晏想摆脱这些帷幔,一着急反而缠得更紧,不小心便要摔倒。 重休微迈了一步要接住她,被她拉扯住一起摔倒,他可以拉着符晏站好的,却没有反抗的任她施为。 他的手护住符晏,符晏先着地也没有感受到什么疼痛。 符晏眼眸动人,像蕴着水光星子一般望着他:“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的。” 重休微的掩住了她的唇:“别说让我难以自控的话。” 一阵风吹来,轻纱般的帷幔水一般漫过重休微的手,刚好盖住符晏的眼睛,她还是一副默许的姿态。重休微的手从她唇上直直往下,停在衣襟,他喉结滚动,“拒绝我。” 他听到符晏的轻笑。 “你这副样子,我更想看你失控。” 第29章 帷幔 忽掩忽显,忽聚忽散 重休微“看”着她, 认真的样子让她想起初见时候的杀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清楚的很。”符晏说,“明明你也想要, 别再说这些傻话了。” 微风阵阵, 遮住符晏眼睛的帷幔便如水波般起伏,她的眼中本就变得朦胧的重休微更显得云山雾罩。 重休微的手背落在她脸上, 符晏感受着他的指节一点点隔着轻薄的帷幔描绘自己的样子, 这和平日里自己碰到脸颊的感受完全不同。这双手手掌宽大, 指节分明,看起来白皙修长,触碰之后才能感受到苍劲有力,这是一双握剑的手。 安静得重休微清楚的听到符晏的心跳逐渐加快, 微微有些失神, 他不再用手背, 而是用手掌。 重休微想起初见她的时候, 符晏离开熟悉得人间, 孤注一掷的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弱小的像一枝即将怒放的花苞, 让人不敢轻易用力, 一场雪过后, 才发现她惊人的生命力。 “其实先生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地对我, 我没有那么脆弱。”符晏想起最初遇到的先生,容貌极盛又过分年轻,都被凛然的杀意和漠然的姿态掩盖。被他救了之后晨光中没有半点居高临下, 反而温文尔雅,态度和气。她只想到日后这人会因一场陷害身败名裂,开始了疯狂的追杀,而在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救了的时候, 又是他最清醒的阻止了男主,就觉得他的结局实在可惜。 那晚去守拙峰想要阻止这场悲剧很难说除了因他救了自己之外,没有一点是因为想让他记自己一个好,日后说不定可以拉她一把。 他的态度始终没有变过。这本书里面最大的矛盾点就是男主顾妄是魔尊转世,女主正道仙子,转世之后自然和前世没有牵扯,也不该被人以前世欺侮,但这一点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谁会想到,魔尊最大的仇人,反而是养育他的师尊,并且一直相信自己教导的人,是个不坏的孩子。 符晏想拥有他,成为他重要的人,如果哪天自己走上了邪路,也希望有人温柔地拉住自己。 重休微埋首在她的颈间,呼吸带出来的热气让符晏感觉有点痒,寒毛都要竖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清醒的和人如此接近,她突然没有那么游刃有余。 “你要保证,今后全心全意的爱我。”重休微说,他又拉开距离,一只手解开了她的衣带,却并没有继续,他必须得到这个保证。 符晏像是粽子被剥开了一角,隐约窥得一点白嫩。 等她回答的时候没有继续,又将手放在了脸颊。 符晏有一种,这时候要是开玩笑说自己移情别恋了,说不定会死在这只手上的错觉。她无比清楚的意识到,眼前这个中总是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是仙界名副其实的大杀器。 仰慕混杂着恐惧,更让人兴奋。 符晏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跳,“我爱你,只爱你。” “光明宫建在世上最高处,离天最近,也是誓言最容易应验的地方。符晏,如果你现在还不反悔,那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重休微忍耐着,等待最后的审判。 她侧过头,轻轻咬住了重休微的拇指,这样明显的暗示就是她的回答。 指尖感受着濡湿,符晏身上的花香围绕着他,受了这样的刺激,重休微怎能毫无反应。所有收起来的帷幔一下子全都被放下来,三面有风的房间内,淡淡暖橙色的帷幔在风中飘荡。符晏躺在地板上,说了任他施为便忍着害羞配合,房间里面的两个人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只能听到喘息吟哦、低声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有压抑,有放纵。 夜色悄悄,披梦斋坠入梦中。 云与月与星,忽掩忽显,忽聚忽散,最后在一夜的疲惫之后,悄然隐去。 多年来的习惯让她早早醒来,迷迷糊糊还担心被侍女看到不好意思,硬撑着起来看了眼,发现好好的在啵啵床上,便放心的睡下。朦胧间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头发,被她翻个身躲开,又给她盖好了被子。 再次醒来天色大亮,一旁的侍女见她醒来就要扶着她,被符晏阻止:“我要喝水,先帮我倒水。”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有些哑,眼睛有些干涩。 符晏坐了起来,收拢好衣服要下床,刚踩到地上要站起来腰间大腿一阵酸软要跌坐回去,被重休微一把抱住,“小心。” 他一只手抱着符晏,另一只手还稳稳拿着杯子。撞进他怀里的时候,符晏感觉得胸前还有些轻微的疼痛,是他昨晚做的,比这更糟糕的是,她感觉到有液体顺着大腿缓缓流下。 希望先生不要发现。 “几时了?”符晏离开他的怀抱站直问他,大腿上留下的液体更加明显。先生穿的整整齐齐,一脸关切的把温度合适的水给递给自己,自己寝衣穿的随意,还是这样,更不好意思了。 “巳时快过了,我帮你穿衣服?”重休微问她。 符晏不答,反而问起了别的事情:“先生这个时候不应该忙着吗,怎么来我这里了?”巳时快过了,那根据平时的恢复速度,下午身上就不会有一点痕迹了。几个时辰前刚大胆拉着他做过亲密的事情,现在勇气褪去,再次害羞起来。 “我在你这里看一些文书。”他说。 再次相顾无言,符晏掩饰性的喝了口水,还贴心的加了蜂蜜,不多不少。她不喜欢太甜的,这个侍女还挺贴心。 重休微又说:“你能陪着我看文书吗?做什么都好,在我身边就行。” 欢好过后渴望亲密关系希望不想分离,符晏忘记了以前从哪里看到的两性情感教学,感觉他们的性别放反了。 自觉自己是个好伴侣,符晏当不会拒绝这点请求,在凡间的时候师妹们也经常约她一起修习呢,“当然可以,不敢我要沐浴更衣了,你先出去。” 目的达到,重休微顺从的点点头,“那好,我等你。” 符晏终于松了一口气,就见重休微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头,对她露出了一点狭促的笑意:“虽然看不到,但是你身上有别的味道,我可以闻到的。”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符晏满脸通红,拿起手里的杯子就要砸过去,被蜂蜜水撒了一手,没扔过去。 重休微离开之后,侍女回来收拾屋子,符晏坐在啵啵床上若有所思。 先生这个时候肯定是在处理那些想要争夺光明宫之主位置的人,这些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必然不会咽下这口气,哪怕先生名声在外,光明宫也态度强势,光明正大技不如人输了和没有开始就被通知输了还是不一样的。 还有说的抓内鬼……她倒是知道几个,但是要不要直接告诉先生,告诉的话要怎么样才合情合理? 想着这样的问题有些出神,侍女柔声提醒她:“夫人,该沐浴了。” 符晏被叫醒,答应了一声,便在侍女的引领下去了浴池。单独开设的暖香池很大,符晏在温暖的水中舒服的差点再次睡着。 洗完换好衣服回到房间,这里已经被收拾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青衣侍女给花瓶中换上新的花轻轻放在桌子上询问符晏:“夫人要去主人那里吗?” 符晏恢复了往日独处时候的样子,走到数加前面,拿下昨天那本书,“现在不去,昨天决定这本书看到三十页,才看了十七页,看完再去找他。” 事情总有先后,说了陪他又不是不去,凭他最后才告诉自己,晚一点去好了。 余光掠过桌子上的花瓶,对方才插花的青衣侍女说:“明天剪好花枝,我来插吧,这个花瓶也换下去。” “可是我做的不够好?”青衣侍女赶忙问她。 符晏翻过一页书:“你做的很好,花也很漂亮,只是我不喜欢这种风格。” 目光刚从书里转移,想要找执笔,就有另一个侍女给她递到手中。 到了下午果然身体没有不适了,符晏命人带着她去找了重休微,拒绝了带她驾云,一步一步边走边欣赏这里的风景。 南枝再像重休微汇报着什么,符晏没有打扰,等他们说完才进去。 “你来了。”重休微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递给她一道文书:“你看看这个人怎么样。”又指指前面那一摞,“还有这些,你看看哪些人可能有问题。” 真是天助她也。 符晏和他一起坐在书案前,打开这些文书,又立刻合上,转头问重休微:“这些我可以看吧?” “你是我的夫人,便是光明宫另一位主人,自然可以看。”重休微向她解释到,“光明宫历来如此,若有成婚,则夫妻共治,如若没有,那便是和下一位继承人。万一我出了什么事情,就是你,或者顾妄了。” 前两天她还吐槽顾妄最大的外挂是他师尊给的,今天直接自己也享受了一把。这下子完全没有羡慕了,只剩下惶恐:“可是先生,我一点都不懂。” “不要紧,没有人天生就懂这些,我可以慢慢教你的。”重休微指着她手里的文书,“就从它开始吧。” 符晏这下不羡慕顾妄了,光明宫是为了应对灭世之灾存在的,她还有先生教导,都觉得压力大,顾妄那个时候宗门嫌弃,师尊失踪,被人打得半死不活接手光明宫,比她难多了。 “不要紧的,是你拥有这个权力,不愿意的话,总有我呢。”重休微摸摸她的头发。 符晏认命的打开文书看了起来:“那说好的,你总会帮我。” “嗯。”重休微也拿起文书,摸索着“看”了起来。 “等等,先生你刚才是不是让人帮忙读的?” “是,但现在不想。换成女子我怕你吃醋,换成男子,你要是注意他,我会不高兴。”重休微说。 就这?符晏无语的看着他。就这之前还说任她选择,要是真的选别人了,还不得用醋淹没光明宫,“换成女孩子吧,我不吃醋。” “你都不吃醋,我也不高兴。” 符晏有预感,她的婚后生活或许不是想象的那么平淡温馨。 她不说话,重休微开口了:“是不是我的真面目让你厌烦了?你昨天可是说过的,不能更改。” “我不会改,也没有厌烦,我还是很喜欢先生。”符晏靠在他身边说。先生好像和她想的有些不同,但并不往坏的哪一方面走的,这些小事上面,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我来帮先生念吧,我来念总可以吧?” 符晏拿起重休微面前的文书念给他听,念完问他要怎么处理,重休微告诉她,命人解决了那处浮游缝隙就好,其他的不重要。 被他在手里塞了笔正要写下的符晏抬头看他:“都打成这样了,不管吗?” 重休微无所谓地说:“都是小事。” “这算小事,那什么算大事?” “两界冲突,魔尊灭世那种程度吧。”重休微说,“很多事情只是对事情中的人来说是天大的事,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影响的,光明宫不会也不应该过多干预。” 好的,符晏再次想起来,光明宫的设定是破除灭世之灾的那种。怪不得先生这么久没有回来也没关系,回来后还这么闲。 符晏用朱笔写下批示,重休微拿起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 下一个文书重休微只说了里面几人的具体身份和宗门背景当补充,没有多说怎么做,反而问起了符晏。符晏说了自己的看法,被他认同后改了些辞令便写下批示。 符晏信心大增,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天分的,斗志满满拿起了下一份文书看了起来。她还发现,先生平日里看起来万事不留心,实际上对各处情况了如指掌,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配合别的宗门演出的。 一下午不到,这里的文书处理的干干净净,符晏开开心心伸个懒腰,躺在了重休微怀里。 “好耶!我们看完了。” 重休微同样一脸开心:“嗯,我们看完了。”准确的来说是符晏看完了,他陪符晏看的。 “一会儿还要召集几人讨论一下各宗门乱来,偷偷进入浮游裂隙的事情,你要不要一起听?” 符晏想了想:“还是不要了,我对这些都不太了解,我再研究一下,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晚上你告诉我啊。” “好,那边的书架上面都是关于浮游裂隙的,你可以看看。或者询问其他人,都会告诉你的。” 符晏答应一声,拿起重休微的扇子把玩,突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先生,你还记得我过来是做什么的吗?” 重休微看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觉得十分好玩,忍着笑一本正经配合她:“是来让我陪你工作的啊。” “其实你不是想要一位夫人,而是想要人帮你工作对吧?” 重休微顺着她的说法反驳她:“怎么会,我是有了夫人,然后给她找的工作。” 扇子被符晏握住,另一头在重休微身上乱画,“你直说让我来做这些,我也不会拒绝啊。” 那双无神地眼睛看向她:“我担心你不拒绝我才这样的,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我不应该借由你对我的感情,让你帮我做任何事情。” 符晏心念一动,反问他:“那你呢?你会为我做任何事情吗?” “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心甘情愿。” 他总是克制,但爱意是最难克制的东西,稍不留神边要泄露出来。 符晏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第30章 花与剑 她突然生出许多好奇,好奇先生……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 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失不见。来了侍从向重休微禀报,议事的人已经到齐,在棣玉堂等他。 符晏起身要走:“我回披梦斋了。” 重休微拉住她的手:“不能留下吗?” “我想在这里多走走, 了解光明宫的环境, 毕竟是要在这里住一辈子的。” 符晏抽出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说,现在她已经知道怎么哄这只大猫猫了。 重休微被她说的一辈子打动, 暂时不再纠结一时, 随口指了一个女护卫:“红萼, 护送夫人。” “是。” 慢悠悠走在回去的路上,符晏绕到光明宫最外围,走了最远的路。 法红萼跟在这位夫人后面,借着提醒她该从哪里走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对这位夫人难掩好奇。 “怎么一直看我?”符晏突然回头。 被问到的法红萼脸颊微红, 有些羞涩的对符晏笑了笑:“夫人好看。” “那就光明正大的看, 我又不介意。”符晏停了下来, 坐在美人靠上歇息, 支起下巴看向法红萼, “光明宫的女孩子都像你这样可爱吗?坐吧, 不用站着。” 法红萼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抿着唇局促地将脸颊发丝别到耳后:“谢夫人。” “光明宫这么大, 哪里最好玩?你是以前也在先生那里护卫吗?你可以来和我玩吗?”符晏一脸不知愁地问她,贪玩写在了脸上。 “我也不知道哪里最好玩。”她温柔地回望符晏,“但我最喜欢去琅寰阁, 那里好多书,夫人要是喜欢书,一定也会喜欢那里。”谈起自己地事情,她看起来自信多了, 不急不徐地说:“我本来在琅寰阁,是主人回来才调过来的,夫人要是喜欢我,我自然愿意跟着夫人。” 平日里南枝主事一直说她不开窍,不懂人情世故,还好他们光明宫不大用得上这些。今天却像突然开窍一样,没有像上次调动一眼非要说问过封姑姑,再问南枝主事,夫人她想要,自己先跟着她走,再请示主事定然没问题。 “那就好,我也很喜欢你。”符晏笑着看向远处是延绵的山脉,顶端覆雪,黄昏时候染上了金色一般,尤为好看,这样的景象她应该要看很久,“我很喜欢看书的,什么时候你带我去看看吧。” “对了,你多大了,你知道先生小时候住在哪里吗?” 法红萼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才六百来岁,记事起主人就不在光明宫了。这里都是主人的,我也不知道主人从前会住在哪里。” 才六百来岁……符晏无言以对,这个年纪别说是对于她一介凡人,哪怕是在仙界,也不应该是用才来形容,但在光明宫,居然还是年轻人吗? 没有问到想知道的事情,多少有些沮丧。符晏起身说:“我突然就不想走了,我们快点到披梦斋吧。” 法红萼看起来对她的善变没有一点奇怪,听符晏这么要求,低声说了一句“失礼了。”搂住她的腰,很快将她带回了披梦斋。 到了披梦斋之后将她和先生原本给她的女护卫们安排在一起,法红萼是光明宫的人,自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护卫她都认识,对于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房间并没有任何不适。 也许是昨晚太疲惫,沾了床符晏迷迷糊糊很快就要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不用想也知道是先生。 符晏闭着眼睛调整姿势,床很大,她只是礼节性的挪了挪,当是给他让了地方。感觉到那只手搭在自己身上,符晏说了句:“我很累。” “我知道,今晚我不会乱来的。”重休微只是抱着她,就觉得很满足了。 听了他这句话,符晏睁开眼睛斜睨了他一眼,还不会乱来,没人比他更会乱来了。 符晏半个肩膀都在外面,重休微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给她掖好:“睡吧。” 夜来风雨,室内冷了些,符晏自觉地靠近重休微,重休微便借机将她搂进怀里。 下雨天实在太适合睡觉,符晏醒的比以往迟,但这里也没人管她。 法红萼把院子里的白兔捉了起来关进笼子避雨,符晏看她抱着兔子很可爱,还画了一幅抱兔图。 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如果不是几个月后的某天,她在练字时听到祝宁沉三个字。 最后一撇不知道斜到哪里去,好好的一副字就被毁了。 重休微遣了身边的人离去,向符晏解释:“我一直在命人找他。” 若不是符晏,他恐怕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戾气亲自追杀,祝宁沉胆敢让他对符晏做下那等错事,不手刃祝宁沉难泄他心头之恨。如今心中怒火虽仍存,但不至于非要亲自动手,只要确认他死亡就好。 “找到了吗?”符晏问,其实她没有抱多大希望,这封信函说的祝宁沉的消息已经是三个月前了,按照上次在云舟里面说的,祝宁沉如果是玉人,只要他想,用玉骨许愿是不会有人找到他的,只要先一步,连她也不能用玉骨寻人。 重休微神情遗憾:“未曾。”祝宁沉太过狡猾,每每有他的消息,都是一段时日之前了。 符晏拍拍他的手安慰道:“我们会抓住他的。”现在他不会出来,日后觉得自己功法大成也会出来炫耀的,原书里面是顾妄杀死他,就是还要等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符晏突然问他:“当日在云舟上,我看书刚好看到玉骨,你又拿出来那块玉牌,是不是猜中了什么事情?” 重休微脸上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你终于愿意对我说了。”虽然还是这=十分谨慎,只要他不点明,符晏一点不露,谨慎没什么不好,“你应该也是玉人对不对?” 虽是在问她,可语气已经十分笃定,那么继续隐瞒就是自欺欺人了。 “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确实是。”符晏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本来以为再亲密多少会有点担惊受怕,没想到还是放松更多,“先生那本书上提到玉人,后面又暗示我玉人的故事在仙界并不是多稀奇,这些都是真话,却会扰乱我的判断。” “不错。”重休微颔首。 “可书是我自己挑的,怎么会这么碰巧,也不见先生用法术偷偷把书换掉,不至于每一本都讲这个故事吧?”这是符晏不解的地方,她能感受得到用法术时候周围的轻微变化,可从她拿到书再给先生又拿回来,没有一点用法术改变内容的迹象啊。 重休微从容告知她答案:“你会感兴趣的每一本书都有这个故事,那是光明宫旗下的书店。”至于她会买什么类型的书,这就更容易猜到了。 符晏无言以对,又听重休微继续说:“我试探你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情,但并非想借此让你做什么,晏晏,你别怕。” 符晏当然知道,先生恐怕不仅不会借此让她做什么,反而在担心她一个冲动拿玉骨做了什么,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你有什么难平之事,我可以帮你完成的。”重休微说。 符晏眼眶有些酸涩,眨眨眼,依偎到他怀里,明明感动的想哭,却用假装高兴的语调继续问他:“可先生是怎么发现的,我自认为在船上读到玉人的故事之前,没有露出什么迹象。” 重休微抱着符晏,充实又满足:“你身上的奇迹太多了,百年没有仙界之人到人间,偏偏你一下子就遇到,还正好救了你。病危的时候恰好得到长生不老药,解决一身病痛。被人间帝王追捕,又知道来仙界的欢送阵。”后面的他并没有说,“每一次劫难都能不可思议的化去,又因此引出新的,这样的方式,无法不让人起疑。” “世上普通的病痛灾难,再严重不至于用长生不老药才能解决,除非违逆天命所得。”重休微将自己的怀疑一一讲给她听。 符晏并不买账:“你这是预设了我有玉骨,才得出的结论。” “这是所有猜测里面,可能性最大的一个了。”重休微也并不否认,“其他的有待观察,我试了可能性最大的一种。” 符晏还是不明白,“就算有这些猜测,云舟上面,你又怎么确定是我,我当时的表现应该没有泄露任何地方。那句关于玉人的疑问,也不是只有玉人才会问的吧?” “确实不是只有玉人会问出来,但问的人语气是不同的。”重休微说,“你忘了我从前是戒律堂的,你有哪里不一样,只听你回答,我是可以察觉出来的。” 符晏没想到还有这一点。得知她秘密的人是重休微,她并不害怕,反而问他:“怎么看出来的,先生教教我?” “我可以教你,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你用了几次吗?” 符晏偏过头,看他不笑时候有些严厉的神情也有些踟蹰,偏偏嘴上还挑衅:“我说了,或者不说,有什么区别吗?” 重休微郑重其事,他说:“没有,说不说我都不会再让你用的,玉骨每用一次,虽可以扭转乾坤,但该付出的代价不会比原本结局付出的小,我不能让你那样做。” 符晏感觉自己陷入了某种认知混乱,仰头望向他:“你是因为爱我,才不愿意让我承担代价的对吗?” “是。”他清隽的眉目端庄肃穆,“日后的事情我们自己承担,若你有危险,我会和你一起分担的。” “那要是你有危险呢?”符晏反问。 “那也是你我尽该进之力,晏晏,我一直怀疑,玉人的力量会和群星之力有关,不可预测的力量带来的是不可预测的灾难。” 符晏浑身紧绷:“所以,你作为光明宫之主,是要把我杀了或者关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重休微无奈,“这么说的话,光明宫之主和他御下的金甲卫也该被自己抓起来了,我们管的是灭世之灾,只是存在能有什么,要是存在也是错的,这么多年应该先抓自己人了。” “哦。”符晏不好意思的埋首在他怀里,问出了第三个问题:“那要是需要我用玉骨许愿能救很多人,那你会让我这么做吗?” “不会,凡事尽人事,人事之外,且听天命。” 重休微语气淡淡,符晏听到,却觉得重逾千斤。她想,有他这句话,日后真为他许愿自己也会心甘情愿的。 但如果重休微因为爱她,不让她许愿,那么妈妈那时候也非常爱她,为什么会一直催促她许第二个愿望? 符晏一直认为幻术师的思维认知异于常人,会让自己一个现代思维的人在古代活得不至于太糟糕。越来越强大的幻术能力让她在情感认知这方面越发不足,更多的认知都是来源于小时候看的书,或许这个问题,可以问一问先生。 正要告诉他自己都用玉骨许了什么愿望,便有人来报,先生的侄孙,洗剑楼秦城月来拜访他了。 符晏听的新奇,顿时把玉骨的事情抛之脑后,虽对那些过去的事情存有疑惑,但也已经没有多么在意,比起早已抛之脑后的陈年往事,她更感兴趣的是先生的亲戚。 她知道人被生下来就和这个世界有联系,可这件事情在原著里出身本就语焉不详的先生身上,总让人觉得新奇。 见她好奇,重休微向她解释:“我早年一个结拜兄弟的孙辈。” 说话间一个挺拔的白衣身影逆光走了进来,他神情冷峻,孤零零仿佛和此世间格格不入。 走近了更觉的他浑身带着锐利的冷意,严冬雪,天上月,当如是。 他停在一个合适的地方,向重休微和符晏行礼:“见过叔祖父,叔祖母。” 重休微:“不必多礼。” 辈分被抬得那么高,符晏也不免对这个侄孙产生好奇。 秦城月基本满足了自己对剑客的全部想象,要是曾经的自己,一定会非常喜欢他。不至于到谈情说爱的地步,但绝对非常崇拜,起码能排进她喜欢的剑客前十。 秦城月只和重休微只寒暄了几句,就说明了来意:“……晚辈闭关二十年,终于领会叔祖所赐剑法,还请叔祖父指教。” 他的眼里只有剑,别的什么都没有。重休微爱剑,也惜才,更是自己给他的剑法,又指导过,足以见其重视,也想看看他能练到什么境界。 去往练武场的时候他们走在前面,符晏落后一步和法红萼在后。 法红萼看着他们感叹:“秦少楼主真的越来越像主人以前了。” 符晏看向他们,“先生以前是那个样子吗?” 法红萼以为符晏的自言自语是再问她,先点头又摇头,“主人从前更厉害,看起来也更……遗世独立。”她想了半天,想出来了这个词。 重休微没有拔剑,只折下花枝当剑。秦城月并没有觉得被小看,毕竟站在他眼前的可是重休微,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警惕着。 符晏出神地看向远处地重休微,怕剑气伤到自己,站的并不近。他们出剑太快了,只能看到两道残影交织。 她突然生出许多好奇,好奇先生的过去,好奇自己不曾见过的,别人口中遗世独立的那个传奇。 第31章 回家看看 毫无过年的气氛 光明宫时常有风, 今天的风格外的大,法红萼知道符晏本是凡人,提醒她不必在这风口。 符晏拒绝了她的提议她也不多说, 命人取了披风给她, 符晏这倒没拒绝,只是眼睛没有离开他们。 重休微和秦城月的打斗并没有持续多久, 你来我往之间, 能看见的只有重休微手上树枝不断掉落的花瓣。 只听一声金石相撞的声音, 秦城月的剑脱手落在石板地上,他留着冷汗半跪着大口喘着粗气。明知道重休微不可能真的杀他,右手还在无法克制的颤抖,死亡的阴影仍然笼罩着他, 刚才的其切磋之中, 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右手要被废掉。 重休微比试中只用了握着花枝的右手, 此时闲庭散步般从容负手而立, 右手的花枝断成几截被他随手扔掉, 对着秦城月的方向说:“不错, 很有进步。” 见他们比试结束, 符晏满面笑容的小跑过来, “先生。”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 重休微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让她这么高兴,脸上露出了一点茫然,很快跟着她微微笑起来:“晏晏。” 符晏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 重休微配合着弯腰听她说话。 “我小时候就想过,以后嫁给一个用剑的盖世英雄。等他练剑结束,小跑过来,他会乖乖不动, 任我帮他擦汗。” 重休微很高兴符晏和他分享自己的过去,“有些可惜,我没有流汗。” 符晏的声音听起来更高兴了:“我只是小时候想一想,稍微大一点,谁要是流着汗凑过来我一定会嫌弃。” “那我以后一定干干净净出现在你的面前。” 重休微说完看向一侧缓过来的秦城月,“多留几天吧。” 捡起自己的剑,秦城月称是,抱拳谢过重休微指点。他不喜喧闹,也不用接风洗尘,自然而然被人带着安排了清净的地方休息。 重休微牵起符晏的手:“外面风大,我们回去吧。” “这点风算什么,我才不怕呢。”嘴上这么说,还是乖乖被他拉着回了主殿。 需要当面吩咐的事情大多早上解决了,午后如无意外多是看文书,做下批示。符晏倒是无所谓,重休微并不喜欢太多人在身边伺候,有商有量的解决完今天的工作,符晏拿起了重休微作批示的那部分随意翻看,又将它们重新分类放好。 “先生,你以前是什么样子啊?”收拾好了文书,符晏伏在桌上好奇的问他。 “以前?”重休微握住了符晏一只手细细把玩,“我以前和现在没什么差别吧?” 符晏抽回了手,“先生骗我,大家口中你以前和现在可不是一个样子。” “谁说的?”他问。 符晏卡了壳,不知道说谁。最早的印象是书里看来的,最多的印象是顾妄告诉她的,而后就是听红萼她们说的,可是红萼在这里的时候,先生早就离开了,说出来有没有多准确。 书里不能说,要是说顾妄的话……虽然已经没什么了,从前也不怎么在意的告诉过先生有过的关系,但现在要开口,莫名的心虚。 她没有说,重休微也不勉强,见她不反抗,又握住了她的手。 “人总会随着时间有所变化的,同一时间,面对敌人亲人,晚辈长辈也是不一样的。”重休微抱起符晏,“你是独一无二的,对你更和从前完全不同。” 这就是高冷男神只暖我的感觉吗?有点爱了。 符晏并不是毫无所觉,先生对别人也很好,但是对她更好。不说对别的女人多不解风情,哪怕是对何芷这样的晚辈,上一次她差点摔倒都是用折扇扶她。而对自己,哪次都是隔着衣物亲手扶起,等她稳妥立刻放手,既不冷待,也不失尊重。 这么想着任他将自己放在床榻,他俯身时还不忘调笑:“说好隔一天的,你又来。” 重休微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平:“这个月刚开始,你说昙花快开,不理我等了好几个晚上花开。上个月你大半个月昼夜颠倒去观星,上上个月天天晚上拉着我非要把那两本书所有题目都解决,上上上……” 符晏阻止了他:“你不要这样嘛?难道我平时没有和你在一起?” “长生不老药确实可以让你很快恢复,昼夜不分的乱来,但并不是没有限度的。学习幻术越深,越无法修练法术,只能停留在最简单的方面,双修还是有些用的。” “收效甚微。”符晏吐槽,“而且我不觉得这是双修,是你在扶贫。” 重休微的吻已经落在她脖颈,“聊胜于无。” 一边说着一边动作:“你知道这么一直冷落自己的夫君很过分吗?”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天光大亮,清醒过来的符晏总是更加理智。 “我觉得这是个问题,先生,我不要总是怎么晚起床,你能不能每天准时叫我啊?”符晏收拾好自己去找重休微,他刚好解决完手上的工作,今天也没有什么事。 “好啊。”重休微答应的干脆。 符晏有些怀疑,起得早就不许他晚上乱来了,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但他一向信誉良好,符晏便将疑惑抛之脑后。 秦城月的到来并没有带来多大改变,符晏对他的兴趣止于那天和重休微的切磋,比剑熟了之后符晏便没有在意过他,只有走的时候注意了一下。 在这里总共不过待了三个月,走之前很是感激重休微这段时间的教导,并且要去完成重休微交给他的一件事。 “他不肯白白受我教导,每次都要找见没有那么难又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给他。”重休微说。 “那么这次是什么事情?”符晏正在专心致志的插花,看也没看重休微。她将红萼抱回来的花枝进行再次修剪,挑选好插进花瓶,刻意地摆出天然随意地样子。 重休微听到她完成插花将其摆放好的声音,拿过一旁侍女手里的热毛巾帮她擦手,“我让他去和顾妄比试,看看我那个徒弟有没有进步。” 这倒让符晏有点兴趣,她问:“秦城月的的剑法比顾妄厉害吗?” 侍女们收拾好了桌上剩余的花枝退了下去,擦完手符晏轻轻涂上护手的脂膏,再次催促陷入回忆的重休微:“先生难道不知道?” “要是顾妄还是离开们之前的样子,当然不如秦城月了,但他回去是要往无妄海,那里妖魔众多,一年多一点进步都没有,也不必练剑了。” “先生真严格。”先生对顾妄期望大的很。 要说之前对于仙界的水平不了解,在先生身边说不定还会觉得符晏秦城月顾妄他们真的就那样,但这些时日算是恶补仙界的情况,他们几个虽是远远比不上先生,但在同辈中也是个中翘楚了。 重休微:“我对他放松,日后敌人可不会。” 他一番苦心,偏偏嘴上不饶人,符晏也不揭穿,她比较在意的的是无妄海的剧情。得知光明宫隔一段时间会汇报顾妄的情况给重休微,她也要了一份何芷的看看。毕竟和顾妄男女有别,但看何芷的也差不多了,他们两个天命男女主,不怎么会分离。 有时候符晏会觉得,先生的控制欲有点强,但是转念一想,这应该和另一个世界里面孩子上大学,突然离单身父亲很远了差不多。虽然没有在那里活到上大学的年纪,却也没少在网上看到说父母天天打电话或者过来找人询问情况。 符晏决定体谅体谅这个带崽一百年,突然崽不在身边的老父亲。 刚来仙界的时候是春天,没想到光明宫建的这么高,竟然也一直停留在春季。符晏还等了好一阵子下雪都没等到,最多下了几天冻雨。 光明宫远离尘世,并不过年,一年的时光对这里的人来说只不过是记录上添上一年的时间。在凡间好好过了不少新年的符晏感到有些新奇,往日都是别人提醒她应该是腊八,应该啊除尘日,不能剪指甲,不能扔垃圾,今年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提醒,反而是她拉着别人问自己有没有记错时间。 重休微在玄天剑宗也是过新年的,见她问了一次时间,当即说:“晏晏是不是香过春节了,你想的话从今往后光明宫可以过上……” 符晏摇摇头:“不用了,真按照流程来一圈我也觉得麻烦。”这里既没有需要拜年的亲朋,也没有要互相祝福的好友。 她看起来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正好这两天也没有什么事情,重休微便说:“我们去一趟凡间怎么样,也看看你生长的地方。” 符晏瞬间精神起来:“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她的声音又充满了活力,重休微也高兴,“有我在,没人能把你怎么样的,我们去看看吧。” “好!” 符晏转过身,交代侍女将她最喜欢的红色披风拿来,又令侍女取了重休微的黑色大麾,“人间这个时候下着大雪呢,先生穿的过于单薄了。” 光明宫只有暖和的春天和稍微冷一点的春天,重休微更是修成仙体,都没什么机会穿过厚衣服。严冬大雪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但符晏这么高兴,他当然配合。 重休微带着符晏到了人间,来找师尊过年的顾妄直接扑了个空。 到了凡间一处地方,符晏穿着红色的披风站在雪地里,先他一步往前跑着,笑着回头让在后面慢慢走的重休微快一点。 走了大半天才看到村庄人家,犹豫了一下没有问父亲家里,问了碎玉宫的所在的地方。这人说着地方话,讲的什么也听不懂。符晏又问了他这是哪里,连蒙带猜总算知道了,不是目的地,和重休微又继续走。 好不容易遇到会说官话的人,却听到一个不曾想过的消息。 “碎玉宫?那不是两百多年前的武林故事嘛?还真有?那个追求长生不老药的老皇帝?哈哈哈哈哈姑娘真会开玩笑,那都是三百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咱们早就改朝换代了,你去哪里找?”路人摇摇头,只当她是寻开心的,要不是看她实在漂亮的过分,忙着回家谁要大雪天和她开玩笑。 符晏脑子里面“嗡”的一声,突然一片茫然。 看向重休微,他面露犹豫:“恐怕这里和仙界的时间不一样。” 符晏抓住他的衣襟,迫切的问:“当年顾妄离开玄天剑宗有多久?” 重休微说:“六天。” 六天?顾妄分明来了人间六年。 符晏看向四周,大雪覆盖的大地,一片白茫茫,空荡荡。 竟然是仙界一天,人间一年。 父亲不在了,碎玉宫没有了,要抓她练长生不老药的皇帝连同他的皇朝都没有了。这个人间已经和自己没有任何联系了,她在这里举目无亲。 第32章 魂契 魂契结成,可以害人。 重休微抱住了她, 往日温暖的怀抱现在让她觉得寒冷。 “晏晏,别哭。”叹息一般的声音对她说。 符晏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热泪流出来, 就变得冷冰冰。她竟然哭了吗? 符晏胡乱抹去脸上的眼泪, 试图扬起笑容:“我没事,我是来过年的, 又不是看人的……” 话实在说不下去, 笑容也无法维持, 她咬着唇无法克制的流泪。重休微捧起她的脸温柔的帮她擦掉眼泪,一遍遍向她道歉:“对不起,晏晏,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符晏说, 她感到重休微的动作一顿, 恐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 带着哭腔解释:“我是说这种情况不是你的错, 我没有再凶你。” 压抑的哭泣掩饰不住, 符晏拼命咬着自己的下唇, 身体的疼痛让她稍微好受一点。重休微摸到了符晏咬着的唇, 皱眉心痛道:“别咬, 你要是难过咬我也行, 打我也行,别伤害自己。” 符晏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哭泣:“先生,我没有家了, 我真的没有家了!” 起风了,重休微将符晏整个人拥入怀中,在冰天雪地中为她遮挡一切,他怀中便是一个小世界。 “你有的, 光明宫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安慰的话让她哭的更厉害,哭了一场精疲力竭。 重休微提议用法术带着她到就近的地方歇息被符晏拒绝,她想自己走,一路上沉默着也不想搭理重休微,只是点头摇头。暮色四合,还在慢悠悠的走,重休微看不下去。晚上天冷他没事,符晏绝对受不住,强行带着她直接到了附近的城镇。 离过年还有几天,总有几家没关门的客栈,虽然冷冷清清,但也可以避一避风雪。因这个时候没多少人外出,客栈的物资也不多,这对他们来说倒也不打紧,有热水就好。 眼睛的红肿消的差不多了,重休微用热水帮符晏擦干净脸和手,然后让她乖乖坐着,褪下她的鞋袜,试了试水温把她的双脚放下去。 她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符晏看着忙着照顾她的重休微,感觉自己又要哭出来,连忙仰起头,眨眨眼。 灯火熄灭,一片黑暗,蜷缩在他怀里的时候,符晏终于有勇气诉说。 “我对父母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符晏说:“我父亲是断愁海的一个小官,母亲是擅长占卜的严氏后人。我出生后,父母感情一直很好,除了父亲被贬那段时间父亲经常大发脾气,其他时候家里都和和美美。” “圣元六年,地龙抬头,那场地震我和母亲被埋在倒塌的房屋下。父亲看到了,但是他救了母亲的侍女就走了,没有管我们。我记得他走之前好像看了我一眼,也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记错了。” 重休微抱得更紧了,符晏的语调没有多少起伏,像是再说别人的故事:“那时候我七岁,在倒塌的房屋下面和母亲在一起。我们玉人对于玉骨的了解是天生的,我用了第一块玉骨,许愿离开这个可怕的环境让我和母亲得救。” “愿望成真了,我们到了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母亲很厉害,除了刚开始的那几天,几乎没有落魄过,很多人奉她为上宾。现在想来真可怕,她的占卜那么厉害,怎么会不知道有地龙抬头。” 重休微安静的听着,他没想到,符晏的过去竟然如此。 “母亲说有我就够了,我才是会在关键时候和她站在一起的,可是不到三年,她就反悔了。我有了一个继父,其实在他们有了孩子之前,都对我很好。可自从有了两个弟弟之后,都和我疏远了起来。我每天就是无休止的学习,各种课业安排下来,从起床到睡觉,见不了他们几次。” “十四岁那年我们一家在一个很容易发生地震的国家旅游,这一次我母亲赌对了,地震后继父毫不犹豫地救了母亲和两个弟弟,我真为她高兴。” 重休微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的难过,她的母亲这一次没有顾符晏,“都过去了。”平日里很少见面,能占卜出地震,这种情况下带着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意思。 用自己和孩子的生命来试探丈夫,最坏的结果也有女儿兜底。第一次也许是决定赌输了就不要性命了,第二次绝对是有意的。 “我没想得救,我想就这样被压在房屋下面,等什么时候我母亲发现,让她伤心难过,遗憾终生。直到被别人救出来,我听到继父安慰母亲让她别伤心,以后再生个女儿,才知道我错得离谱,我死了,她是不会难过多久的。” 符晏的语气已经没有开始那么难过了,她继续说:“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父亲不管我们先救别人,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快就不喜欢我了,我比两个弟弟优秀太多,她还是更喜欢弟弟们。” 重休微知道她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并没有说话。 “第二个愿望是得知世界的真相,我想知道这一切的答案。”然后她就看到了这本书,书里的符晏是未来的她。一开始只觉得是同名的炮灰女配,没有往自己的世界是一本书这方面想。 她只是想,顾妄没有那么优秀,屡屡犯错,甚至还是魔尊转世,他的师尊为什么还那么在意他,一直保护他、信任他。 重休微爱惜地抱住她,问:“那你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但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个样子。”她说,“我回到了父亲家里,父亲很内疚,让我住了下来。他怕他的夫人,也就是那个侍女,只敢让我住在下人的房间。” “他怎么敢?”重休微极力克制住厌恶的语气,他们怎么敢这样折辱他的珍宝。 符晏安抚的拍拍他:“我那时候气性可大了,住了三天不想忍了就要走,结果没经验被抓回去,逼我嫁给一个年纪足以当我祖父的恶霸。” 一般人怎么会有这种经验?重休微怕她伤心,故意说:“你现在嫁给一个年龄更大的了,是不是还有偷偷嫌弃我?” 符晏知晓他的心意,配合他玩笑:“怎么会,年龄是数字而已,他怎么配和先生相提并论。” 这些事情符晏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这些话她以为自己不会和任何人说了,没想到今天会说出来,她如释重负,这比想象中简单。 “后来就遇到顾妄,他救了我,带我逃婚,到了我师父那里,才安顿下来。”这也是顾妄好几次对她无礼,她也没有太责怪的原因。顾妄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还挺烦人,但他本质上是个好人,当时真的是救她于水深火热。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他施以援手,自己会落到什么境况。 “碎玉宫的生活很好啦,师父没有偏心,我只要努力修习幻术,她就会一直喜欢我。平日里很少过什么节日,大多是吃食上面有变化,只有过年才会热闹些。” 重休微想,这是不正常的。这样维持得到师父的喜欢,无论是真相如此,还是晏晏她这样认为,都是不对的。 但他暂时没有开口,符晏接着说:“对了,先生不是想知道我的玉骨是怎么用的吗?第三块就是在碎玉宫用掉的。” 回想起碎玉宫的日子,还是甜多于苦的,甚至可以说努力学习对符晏来说并不是苦,她很清楚这样的生活来之不易,幻术学的越好,她以后的日子越容易。 “我在碎玉宫待的第三年,前两次用玉骨许愿的代价反噬上来了,身体逐渐崩坏。占卜多次,都是大凶,我只好用了第三块玉骨,许愿我身体健康。前几块玉骨达成的愿望都是以世上相对合理的方法达成的,许愿后我又占卜了一次,命运已经被改变,我在那里等待着合理的转机。” “没几天师父告诉我们,有仙人给她长生不老药,她觉得是祸患,要处理掉。让她寄予最大期望的弟子扔到海里,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然后你就把长生不老药带到海边,扔进自己嘴里?”这是他们刚开始认识时候的说法。 符晏笑了出来:“是这样,反正师父说的是海边随便找地方扔掉的。”她转过身回抱住重休微,“先生不用担心,我好多了,已经不难过了,明天我们就回光明宫吧。你说得对,光明宫才是我的家。对了,你不识说我身上的奇迹太多了吗?有一大半都是刻造成的,比如紫虚洞的传送阵,那是第二次,我许愿知道世界的真相的时候得知的,再比如……” 说着说着符晏睡着了,她今天太累了,把积压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重休微听着越发心疼,却也知道这总比一直压抑在心里好。 符晏总是醒的比重休微迟一点,她起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人,却并不担心。房间里有结界的痕迹,先生大概很快就回来,她放心的洗漱梳妆。 看着镜中的自己,正想要不要涂抹胭脂,重休微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枝红梅。 “晏晏,这枝梅花好看吗?我看不见,信手折的。他们说这是我折的里面最好看的一枝,不知道我有没有被骗。”重休微将红梅递给她。 “好看。”符晏接过梅花轻轻闻,梅花的香气很淡,更多的是植物清新的味道,她很喜欢。 “那就可以送给你了。”重休微说,“晏晏,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被他郑重地样子影响,符晏也跟着严肃起来,拿着他送的梅花,端正的坐好等他开口。 “符晏,我非常喜欢你,而且爱你。” 这话听过多少次她都脸红,还有些不明所以:“我,我知道啊,我也是。” “这和要你做到什么没有关系,我只是单纯喜欢你这个人。”他说,“不需要你做什么别的事情,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够了。” 符晏抬起头望着他。 “容貌,学识,家世这些……关于容貌,我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生在光明宫,我的妻子也不需要任何家世,至于学识,每个人生来都是无知无觉,学识是可以后天培的。” “而你是与众不同的,恰好是与我相契的一个。”他说,“当初你我的事情,落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是这样。我曾想过,如果当日我是符晏,剑递到我手上的时候,我一定会动手。” 这就是他,符晏也想起了当日。先生他有超乎常人的道德洁癖,有的事情在别人身上,不会强求别人做什么,但要是落在自己身上,那必然会非常严格的要求自己。原书中除了追杀凶手之外,未尝不是有着自毁倾向。 因此符晏更要坚定的告诉他:“那不是你的错,先生,你这样想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你。” 重休微的手落在她的头顶,“我的亲朋好友或许可能这么想,可你是受害者,我实在无法……” 符晏:“你也是,我们更不应该互相伤害的。” 重休微苦笑:“从前我也是这样劝解别人的,没有想到,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仍然克制不住自厌自毁。” 闻言符晏赶紧抱住她:“你可不能这么想,你要和我一直在一起的。“ “嗯,我不会的。”重休微抱着她闭上了眼睛,“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你。” 符晏说:“该庆幸的是我,虽然你说过多次喜欢我不是为了负责或者怜惜,但我总有疑虑,如果我们不是那样的相遇,你真的会喜欢我吗?” “会。”他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只要是你。” 他说:“如果我不是真的对你有意,我不会对你这么做的。”他轻柔缠绵的吻着符晏,“我会把你当成朋友敬重,当成晚辈联系,甚至可能当成亲人关爱,但绝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情。所有的感情,我分的很清楚。” 符晏的心怦怦跳,她紧紧依偎着重休微,听他讲起了另一桩往事。 “百来年之前,我们救了被魔界掳走饲育魔种的凡人女子,获救之后没有几人活下来。不是医术上做不到,而是有人不觉得她们不应该活。” “很多人和我一起救人的人,的目的不是让那些女子获救,而是救人这件事情本身。只要做到了,没人在乎这些女子获救后是什么遭遇,和我一同做这些的人只需要互相赞颂功绩,陶醉于自己悲天悯人的善心,又能借此言语上打击魔界就够了。” 符晏从他怀中挣脱,“难道不能让那些可怜的女子离开?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吗?”那些无辜的女子经历了这些,难道还要再受苦难吗? 重休微“看”着她:“她们没有获救,她们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 “没有人觉得自己做坏事,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好人。这些女子没有死在魔界,反而死在了我们手里。” 符晏看着重休微,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太难过了。 “几番谈判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我们那里已经在流传被魔族捉去饲育是不洁之人。一开始说出来的是少数,心里这么认为的是多数,后来完全反了过来。救死扶伤的大夫也不愿意救助这些女子,说她们不如去死的流言多了起来,我回来之后听到这些问他们怎么回事,我的同僚反而觉得这是让这些女子保全了气节。” 符晏怒从心起,却怎么也说不出话:“先生!他们,他们……” “这么说的人里面,不少也是我救过的,有时候我觉得他们猪狗不如,感觉自己白救了,可是直到现在,我和他们还要打交道,我和他们也差不多。”重休微说,“有一个女人,我救人的时候她一直在配合。我见她没受什么伤,也算能干,便让她留下帮忙照顾女弟子。回来的时候她死了,后来我才知道,是我的同僚说她靠美色引诱于我,她为不连累我的名声自尽了,我还是和同僚一起害了她。” 重休微自嘲的笑,和昨晚符晏不需要他安慰一样,他也阻止了符晏安慰他。 符晏可不像他惯着自己一样惯着他,符晏拉开他,郑重其事:“你听我说,先生,你和他们完全不一样。不死你害了她,你在救人。” 正常人会高兴自己能救到人,圣人会悲伤自己没有把人全部救到。 她说:“你要是觉得自己不好,那是看低自己,也看低我了。我喜欢的人是盖世英雄,是大好人,我没有见到比他更好的人了。” “你既然觉得我很好,认同我的想法,那这一点更应该认同,先生,你已经做到你能做到的最好了。” 重休微良久没有说话。 符晏说完觉得有点尴尬,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开口了:“你愿意和我结成魂契吗?” 符晏:? 这是什么意思,话题怎么突然跳转到这里了?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怎么突然提到魂契了?难道是那你昨晚听了我的身世,觉得我可怜。” “不,我是觉得你好。”重休微说,“我是觉得你好,我爱你。之前没有说是怕太快了吓着你,而且,你不知道我的另一面多糟糕,和你结下生生世世的魂契,总觉得是在骗小姑娘。” 符晏把下巴放在他手里:“你不用骗,这个小姑娘也要跟你走了。还有,不要再质疑我的选择了,我喜欢的人就是最好的。” “好。” 只一瞬间,两人心意相通,魂契结成。 符晏看着魂契的图案落尽两人心里消失不见,“魂契还会再出现吗?” “除非杀死对方,魂契会变成黑色的图案浮现左臂,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的。”重休微说,“晏晏,还有一个地方一定带你去看。”这次人间之行,并不是全无收获。 符晏:“是哪里?” 重休微:“我带你去就知道了,是会让你开心的。” 第33章 禁止禁止套娃 想大猫猫的第一天,它不…… 路上符晏问了好几次, 重休微都不告诉她,一定要她亲眼看看。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还用丝带蒙上了她的眼睛,符晏愈发好奇。 从云上下来, 重休微扶着她:“小心。” 试探着着地, 脚下软绵绵,先生不会让她踩进泥水坑, 同样也不是踩在雪上的感觉。两只脚都站好, 轻微的摩擦声像是踩在草地上, 又走了几步,迎面而来的风比昨天的暖和多了,还带着花香,这里像是春天。也不是光明宫那里的干爽气候, 反而有些熟悉的温暖湿润的感觉。 重休微拉着她走了几步, 小孩子玩闹的声音传入耳中, 开始符晏并不在意, 又听了几句反应过来, 是以前碎玉宫那一带烟原族特有的语言! 当年他们和碎玉宫有过交易往来, 符晏跟着去过烟原族, 还会说几句烟原的话, 符晏一把扯下蒙住她眼睛的丝带, 眨了几下眼睛,适应了明媚的阳光。 这里丝毫看不出来冬天的痕迹,到处碧树绿草, 黄的、紫的、粉色的花朵点缀在草地上。几个穿着烟原服饰的小孩子在草地上嬉戏打闹,有的手里拿着花环,有的手里拿着风筝。 太眼熟了!从前在碎玉宫,每到年关出来就是这个景象。 符晏仍有一丝不敢相信:“先生, 这里是?” “是碎玉宫遗址,但是现在是团圆村。据说是一个住在碎玉宫叫叶眠桑的仙女建立的,收留着无家可归的小孩子,教他们读书习字,制香养蚕。” “眠桑是我小师妹!”符晏说,她看向前面的村庄,生机勃勃。没有了碎玉宫的灵秀飘渺,却有另一种生机。 “师妹到碎玉宫的时候才七岁,我离开的时候她才十三,还经常被我揽在怀里看书的,没想到小小一个孩子,竟然做出这样的大事。” 符晏有家,甚至每换一次都比一往更加奢华,但无家可归的感觉却一直围绕着她。小师妹能做到给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一个家园,她从心底感到高兴。 重休微也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还有一件事情,团圆村制香的本事是一位叫她姐姐符晏口述,叶眠桑记录的,这里的人也都记得他们。” 符晏羞愧:“我何德何能?这都是师妹一个人的功劳,却连我的名字一起记得了。” “这里的女孩子比别处活泼能干,劳作交易都不输儿郎,无论男女都有一样可以学习的机会,一同念书习字,是为了一样明事理。这里的孩子们都说是符晏老祖宗教给叶眠桑仙女的,还说你说过男孩子们有人教的给的已经很多了,她喜欢教女孩子,教的最多的是谋生的手段,告诫女孩子就算永不会上,至少得会。” 符晏讷讷道:“怎么会这么详细?” 重休微笑着帮她把被风吹到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你该问问自己,做了什么让那你的小师妹一直记得,还总是告诫后人。” “我没做什么。”符晏小声嘀咕,“她是被亲爹卖了的,我看她有些天分就带回去了。师父嫌弃她天分低,我只好教她些别的东西,将来傍身。” “你看,还有人一直记着你,这么喜欢你呢。” “我真的没做什么,教的东西很多都是纸上谈兵。小师妹面对的环境比我难多了,她实在是厉害!”符晏诚实地说。 重休微又问她:“要不要进村子看一看?” 符晏看向村子,摇摇头,说:“不用了。” 经此一来,她已经没有什么遗憾。 “光明宫不是非大灾大劫不轻易干涉吗?我也应该开始学着不轻易干涉别人。”符晏拉着他的衣袖,往另一边去,“陪我才摘两朵花,我们走吧。” 这里黄色的花朵最多,符晏摘了两朵别在发间,到旁边的小河照了照。 “先生,我们再去别处玩玩就回家吧。” “好。” 他们在凡间逗留不到一个月,就决定回去。 到了光明宫,符晏小跑了几步又停下,等重休微过来,说:“先生,我这样是不是很像小孩子,没有一点夫人的稳重啊?” 重休微鼓励道:“谁说夫人一定要稳重,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也是光明宫的主人,要在这里住很久,一直违心压抑自己可不行。” 听他这么说,符晏步伐轻松的走走停停,时不时回头让慢慢走的重休微快一点,这一次光明宫外的风景看着,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等到了进入主建筑前的台阶上,符晏玩够了,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不再跳脱,和重休微牵着手一起走。 “师尊!”没到大殿门口,就听到顾妄的声音,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行礼。 见到符晏又收敛了激动,“符姑娘。” 重休微答应了一声,头一次提醒顾妄:“你应该叫师娘。” 顾妄抬头看向符晏,灰白黑蓝的光明宫,她穿着红色的衣服站在那里格格不入,但这也不能改变她已经是这里女主人的事实。 他低下头,不敢仔细看符晏,向她行了和对重休微一样的礼:“见过师娘。” 符晏收敛了笑容答应了他:“嗯。” 三人连同迎接他们的南枝和白无进了正殿,符晏自然而然地和重休微一同坐上主位,至少她得听听是什么原因让他离开玄天剑宗,也不知道剧情进展到哪一部分了。 “……大师伯请师尊看完信再做决定。”顾妄拿出了玄天剑宗宗主给重休微的信,他来的时候只领了这一个任务,宗主也只是告诉他,其余的事情让他师尊定夺。 他将施了法术保护的信呈上来,重休微用了特殊方法打开,浓墨大字,看不见用手也能很快认出来。符晏早已别过头,自他打开信就没有再看。 “近来可好?”趁重休微读信,她做出长辈的姿态问顾妄,语气都是学重休微的。 南枝白无侧目,这位年轻的夫人大多数时候都还是少女不知愁的姿态,只出去了一趟怎么这副样子了。 不光是南枝和白无,顾妄也被她这副样子惊讶到。符晏在他记忆里面从来都是娇纵任性自私,哪怕师尊在也是对他爱理不理的冷漠姿态,这又是唱的哪出? 迟疑片刻,顾妄答道:“尚可。” 忍不住抬头看向她,匆匆一瞥便听到师尊换了一张信纸的声音,赶忙移开视线,只记得符晏头上那朵娇艳的黄色小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戏弄自己。 符晏“嗯”了一声,不管顾妄怎么想,反正她要试试当一个好妻子,好师娘,就先从顾妄开始练习怎么做一个好师娘吧。 重休微认真读信,对他们的这边的诡异气氛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符晏又问了重休微几个同门怎么样,还问了何芷。顾妄越发觉得奇怪,回答的更是小心翼翼,符晏听他言语,比以前温和恭敬多了,越发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当师娘还是很简单的嘛! “你大师伯的意思我明白了。”重休微将信纸朝下放在桌案上说,“今后你暂且留在光明宫。” 顾妄惊讶道:“师尊?”先前师尊不是要他留在玄天剑宗吗?师伯说了什么,能让师尊改变心意? 重休微并未多做解释,“南枝,今后你去处理浮游缝隙也带着他吧。” “是。” 他又看向顾妄:“你大师伯有安排你去仙盟吗?”本想问都安排谁去了,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玄天剑宗之人,便只问了顾妄。 仙盟便是几大宗门共事之处,现在多是给年轻一辈交流学习,毕竟也没有了魔尊,而且魔界也算安分守己,没出过什么大事。仙盟从被人建立,变成了以其建立者的名声吸引他人。 对他们这些建立那一辈,仙盟自然没有什么好向往的,但对年轻这一代却大为不同。这一代自小听着对抗魔界的传奇故事,谁没有几分通过仙盟成为下一个传奇的野心? 顾妄自然也有,他觉得如果师尊不离开玄天剑宗,那必然有他去的名额,可师尊带罪离开,他也没有了机会。这么想像是怪罪师尊,顾妄连忙正了正心态,虽失去了一次机会,但日后焉知不能再遇良机出人头地? “没有。”他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好,但何师姐都去了,偏偏他去不了。 重休微说:“没有就好,如今仙盟一群人互相攀比、吹捧,去了也没有意思,反而影响道心清净。” 一旁的光明宫众人虽未言语,也是一副赞同的样子。符晏不是仙界的,知道仙盟,但是也没有太大感触总是重休微说什么就是什么,顾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听师尊的。 等众人散去,重休微才露出一丝怅然,把信递给符晏,符晏一目十行看完,知道了他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 信里说觉得顾妄和门中弟子来往过密、太过贪玩,恐怕影响修为,又说他修行都是跟着先生的,换别人也不好教……明显是和何芷之间有些朦胧好感被影响了,让他暂时离开玄天剑宗,符晏看完也不好说什么。 再看重休微,他虽面容沉静,符晏仍能感到他的难过。师兄徒弟,都是亲人一样,哪个都很重要。可顾妄是他的徒弟,可何芷也是他师兄唯一的亲人了。 而且符晏知道,顾妄是魔尊转世,算得上是杀死何芷一家的幕后黑手。不是受害人,当然可以做个完全正确的道德家,说上辈子做的事情不能算到下辈子。可人岂无情?代入玄天剑宗宗主想想,弟弟弟妹一家被魔尊害死,唯一的侄女却和仇人转世交好,他怎么能接受。 符晏知道还有这点深层原因,但是不能让重休微知道她知道,还要在这种情况下安慰他,感觉有点难。 而且她也不擅长安慰别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绝妙的话术。心一横站了起来,走到重休微面前把他摁在怀里。 抱着重休微,符晏想,这是以前安慰小师妹的办法,小师妹就很吃这一套,那对先生应该也有点用吧。 重休微个子高,坐着也不低,差不多被她按到胸前,感觉有点闷。 感受着她的手一下一下安慰着自己,本也不是沉溺悲伤的人,心里的抑郁神奇的消散,在她怀中闷声笑了出来。 符晏的手停了下来,“你笑什么呀?” 重休微闷声笑道:“我笑你在像是在哄猫。” 说到猫猫,猫猫好久没有出现了啊,符晏有点想要大猫了。但先生刚刚还难过,就让他变成大猫和自己玩,好像有点过分了。 “好啦,你不要不开心就好了。”符晏说,“看你不开心,我也会不开心的。” 她见自己的安慰很有效果,便不再抱着他,重休微遗憾地被她放开,不知道她能想到这样安慰自己,是不是以前这样安慰过别人,话比想的先一步出口:“晏晏,你以后可以不要这样安慰别人吗?” 符晏很理解的说:“这还要你说吗?我最多会这样抱抱小孩子,才不会抱大人的,我很有分寸的。”结婚后和别的男人保持距离,她很懂的,别说男人,女孩子她都不会轻易这么亲密。 “……小孩子也能尽量不要吗?”他主动抱住符晏说。重休微觉得自己可能突然染上了一定要抱住符晏的病,现在只有抱住她,才能觉得亲密和充实。 符晏没有直接答应他,笑着问:“怎么小孩子的醋也吃?” 于是他也从怀抱中出来,按压了几下眉心,“是有些过了。” 不再纠结这事,重休微面色挣扎,像是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才开口:“晏晏,有件事情,我应该告诉你。” 符晏被他的态度影响,也端正坐着听他说,重休微说:“顾妄他,是魔尊转世。” 啊,就这?她早就知道了。 符晏觉得自己只要开口,八成会被他察觉到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不暴露自己知道这件事情。 第34章 无情道 玄天剑宗无情道再次出现…… “竟然如此?” 符晏觉得自己的话一定很假, 越亲密的人她越难对其说谎。 显然重休微也发现了,“晏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都问出来了, 符晏也不想糊弄他, “我知道。” “那看来你并不介意。”他说,“这很好。” 重休微看起来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符晏反而问他:“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的?” “你看起来也不想说, 那我就不问。”说着他脸上又带了点了然, “不过,我也稍微能猜到一些,是第二枚玉骨的愿望,得知世界的真相是不是?” 符晏点头称是, 就是第二个愿望之后, 看到了书, 然后又回来这个世界的。 重休微拍拍自己身边, 符晏不拒绝就让她半坐半靠, 将她拥入怀中, “你不介意就好。”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你不是说, 转世之后就是另一个人了吗?”符晏把头上的黄色花朵取下来, 不愿意碰着,“我总是相信你的,先生。” 回了披梦斋, 符晏将小黄花摆好形状,用纸包住夹到书里压在书柜最下面,不许其他人动这本书。等过阵子,就可以变成干花书签。 顾妄的到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符晏只有去重休微那里才能遇到几次,不过他看起来一次比一次沉默了,而且眼神也更坚毅。大部分时候他是跟着南枝白无的,有时候也会是重休微亲自带着他。 适应了光明宫的生活后过的也很好,符晏想,无论是在现代,完成学业开始工作,还是在碎玉宫,学有所成后混个长老,应该和现在差不太多吧。 光明宫四位使者,荀山黎来了之后没怎么见过,朱明基本是带着金甲卫在外次数多,符晏和南枝白无接触的多一点。 尤其是南枝,她为了做一个好师娘,每个月都有关心过两次被南枝带着的顾妄,白无则是常在先生身边。 顾妄的不自在重休微看在眼里,无奈的拦住符晏,让她不必做这些,“顾妄他已经是大人了,过段时间差不多就是光明宫第五使了,不用当他是小孩子一样照看。” 还有句话他没说,顾妄一百来岁了,晏晏才二十出头,哪有年龄差这么长辈关心一个早就长大的。但这句话自己说实在不合适,总让他想起来,自己也一千多岁了,符晏实在太年轻,年轻的有时候会让他有些罪恶感。 符晏坐在他对面,看重休微沏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盲人。她支起下巴,显然有些苦恼:“可我总是长辈啊,至少要看起来有资格当他师娘啊。” 先生不喜欢人伺候,这里只有他们两个,符晏不怕人笑话,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重休微为他们倒好茶,“当他师娘要什么资格,难道不是成为我的妻子就够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想很快和你的徒弟相处的好一点啊,认识你的朋友,融入你的生活。对了,先生不和朋友们聚一聚吗?还有先生的父母,我从来没有听先生提起过。”符晏试探的问到。朋友还好,虽然说起来毫无挂碍,但一想到要和先生的长辈相处,她心里就有点慌。 重休微爱极了她这副全心全意靠近自己样子,也心疼她,符晏不必在这方面这样努力的。他说:“我的朋友们都是有缘则聚,我们在一起遇到了我会向你介绍,没有遇到那就是缘分未到,不必着急。” 他又说:“我在世的亲人不多了,光明宫就是我母亲越千里留给我的,她早已故去多年。我和父亲关系不大好,他又有了新的家,仙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符晏没想到,先生和自己竟有几分相似,顿时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先生不必难过,我和顾妄不都是你的家人吗?” 重休微笑着点点头:“是,我还有你们。说来惭愧,年少时候我还怨过父亲母亲走了就换新人,怨他待我不如母亲母亲待我好。直到我养了顾妄,拿他当我的儿子一样,才觉出来我当年实在是脾气差。我觉得养着顾妄已经很累了,我当时比他还难缠。” 先生故意用玩笑自嘲的语气,她更觉得难过。符晏也差不多,父亲另有新人,就无视自己了。 “我永远只要先生的!”她说的誓言一般慎重,“先生再我眼里就是最好,咱们永远不分开。” “嗯,我们永远不会分开。”重休微酷爱用手指帮她梳理着头发,他眼前一片黑暗,唯有踏踏实实的摸得到,握的住才觉得安心。 他的手触碰到腰带边缘的时候符晏有些惊慌:“先生!”她压低声音,看了看四周,光天化日,竹林旁边,先生太乱来了。 “不是我怎么样都可以吗?”重休微的声音带着蛊惑,一贯的端方君子,衣冠整齐做着坏事,反而有种别样的诱惑。 不止男人会被美色诱惑,女人也会。符晏看着他想,这恐怕就是诗中所说的“淡极始知花更艳”。她被先生美色所惑,这样荒唐行事现在还能义正言辞的拒绝,要是日后感情更深,说不定什么都拒绝不了了。 看来还是得更清醒些,免得中了他的美男计。 被拒绝的重休微也不恼,停了手,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符晏一时也说不出话,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因为白日宣淫不好,而且这还是室外!” “这样么?”重休微若有所思,“白天黑夜对我来说其实是一样的。”没有焦距的空洞眼睛看着她,符晏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晏晏不好意思,那的确不应该。”重休微说。 周围迅速一片漆黑,太阳隐去,星月出现,茶炉桌子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披梦斋的景象,门窗方向不见一丝光。 “那这样呢?”他再次问。 “你既然都能改变白天黑夜,还要问能不能改变我的心意?”符晏说。 先生从前不会如此荒唐的,想必是想起了过往,心里难过,才需要亲密的慰藉。符晏感觉得到,这不是什么障眼法,这一片的区域的日夜真真切切被改变了。比起和他乱来,符晏更想知道原理,这不是反转事实,而是用真实创造出另一种真实。 幻术师的本能总是在奇怪的时候出现,符晏甚至想试一试,自己能不能这样改变一群人的时间认知。 重休微:“那可不一定,改变这些比改变人心总归是简单的。” 这就有点凡学了,符晏想。 罢了,总在自己家里,便由他去。 被改变日夜的只有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区域,等出了披梦斋,还是正常的时间流逝,到了黄昏。 虽然先生说了,不用那么急切,但之前一直去,现在不去不太好。符晏决定慢慢来,生命的长度被长生不老药无限拉长,先生也不会介意自己和他的圈子融入的慢。 那就从一月关爱两次徒弟,变成一月一次,最后变成随缘表示关心好了。 重休微有些事,符晏倒清闲。她问了,顾妄今天没有和南枝一同出门,还在演武场,带着几个侍女便去看他,完成这个月的例行的关心。 符晏的关心很敷衍,顾妄接受的也不是很情愿。师尊可以将她当成妻子,自己实在难把她当做师娘。身在玄天剑宗,顾妄从来没有想过,日后会有一位师娘。再者说,纵使有也该是同样德高望重的女仙君,符晏除了容貌,实在很少有什么和师尊般配的。 顾妄看着她指挥侍女给他准备擦汗的手帕,给他递水,又问他进步没有,心里很是无语。他又不是不知道,符晏对剑法不怎么了解,就她的花拳绣腿,还是当年救了她之后缠着自己教的。现在身份一换,却要自己恭恭敬敬向她说。 但是,有一件事情…… 符晏这次更加敷衍,觉得例行公事四个字简直写在了脸上,相比以后她不来,这家伙还能更开心些吧。 关心完正要走,被顾妄叫住:“师娘,我有一件事情要向您禀报。” 符晏回头,却没挪步子,催促到:“说吧。” 顾妄看起来有几分犹豫,符晏保证,他要是跟自己说“还是不说了吧”,自己一定会让他感受长辈的铁拳,说话说一半最讨厌了。 然而顾妄并不是这么想的,他在意的是符晏身边的人:“只能师娘一个人听。”符晏每次来都带着人,不外乎避嫌,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单独听自己说。 看她毫不在意的看向手心,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还想着怎么说服她,就听符晏对几个侍女说:“你们先去,在前面等我。”侍女称是,行礼后有序先行。 符晏对顾妄说:“跟我来。”手里的玉牌隐入袖中,这是这个月第二次问玉牌该不该了。 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干脆,顾妄一时没跟上,两步并两步跟上,被符晏嫌弃的命令不要走太近。 用了清洁咒,身上还是有些汗味不断出现,可能这就是臭男人。 两人到了演武场中间,这里视野开阔,周围没有什么遮挡,更不会有人无意听到他们说话。 符晏问:“你有什么要说的?” “是关于师尊。”顾妄说。 一开口符晏就重视起来,怪不得玉牌给出来应该听,她还想这样是不是小题大做,原来自己的直觉并没有问题。 符晏问:“先生怎么了?” “玄天剑宗的心法修的都是无情道,不许动情,有情便生贪嗔痴,更甚常人。”顾妄说,“越是修行高深,越容易受其影响,门规中动情被逐出师门,不许用玄天剑宗所教便有这层考虑。” 符晏问:“人皆有贪嗔痴,怎么你们要非要人做和尚?” “如果只是普通人那样,倒不足为虑,但凡修无情道的,一经反噬,会更严重。即便散了功法,只要记得,只要修过,也不会毫无影响。” 符晏转过身看着他:“难道你见你师尊哪里不好吗?” “怎么会,师尊哪里都好,但我……” 符晏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知道你一片心意,可你师尊非常人,不至于这点影响都克服不了。”她走近顾妄,像重休微那样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的,我和你师尊就放心,我看着他呢,你师尊好好的,光明宫隐居避世,在这里能有什么问题。” 她这幅姿态比刻意的关切真诚多了,顾妄一时无话,任她错身离去。 到了沉碧影,几个侍女正在那里,还多了几个,见她到来一窝蜂簇拥过来行礼,高兴地说:“夫人,主人遣人送来礼物,是十只仙鹤,在朝露台养着。” “仙鹤?”符晏想起她有次提起过,觉得先生收剑时的动作像仙鹤,没想到他这就送来了。 符晏面上显露了笑意:“走,我们去看看。” 第35章 贪欲 求而不得,便会疯魔。 朝露台上, 十只仙鹤身姿飘逸,超凡脱俗,有站立梳理羽毛, 有神气地在边缘行走, 还有几只在朝露台上空飞行,穿梭于云间。 看管仙鹤的侍从递给符晏身边侍女一篮比梅子稍小的红色浆果, “这鹤亲人, 夫人可以朱果投喂。” 符晏胆子一向大, 拿了一枚朱果就走向鹤群。 仙鹤们黑白相间,顶上朱红,毫不惧人,看着很有气韵。眼见符晏靠近, 一点不怕, 自顾自的梳理羽毛、巡视栏杆。 天上的白鹤也下来了, 符晏拿着朱果穿梭白鹤间, 白玉栏杆旁一只梳理羽毛的白鹤疑惑地歪头看她, 于是符晏便向它靠近。 符晏将朱果拿到这只白鹤眼前, 白鹤似乎明白她的意思, 优雅的衔住果子, 仰头吞掉, 飞上天去。 天上那只白鹤发出清越的鸣叫,符晏耳边传来翅膀拍动的声音,一群白鹤都飞上了天。 为了她随口一提也铭记在心的心意, 无论如何她都要先生好好的。 比起顾妄语焉不详的话,她更愿意直接问先生。 重休微听了她的话面上带了笑,他说:“我很高兴,现在你有什么事情愿意和我说。” “先生!” 重休微将她抱在怀里, “你太独立,想做什么总喜欢自己来,有什么事情也压在心里,送你的也不知道你是真的喜欢,还是不愿让我难过。现在你能把事情告诉我,我很高兴,你总算把我当成自己人。 ” “我没有啊,我也很依赖先生的。”符晏看着他说。 “可那些不是你按照我说的做的,就是和我有关的,单独是你的事情,你总是一个人默不作声就做好了,我总是有些惶恐,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你觉得我还不够做你最亲密的人。” 重休微用手指止住她正欲开口唇:“不着急的,我没有责怪你,我们慢慢来,一生还久呢。” 符晏听完很感动,然后说:“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从前的功法对你到底有什么影响。” 一阵天旋地转,符晏被放在桌上,重休微随之压了上来,说话间呼吸就在她的唇边:“这就是我的贪欲。” 符晏心跳如雷,听到重休微继续说:“晏晏,你就是我的贪欲。” “我对你贪得无厌,非要得到不可,得到了也觉得不够,永不满足。” “那这就完全没有什么问题了。”符晏说,“那嗔痴呢?对你影响大吗?” 她淡定把重休微推开,端端正正的坐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都说你我夫妻一体,若你的贪欲是我,想要了解我的一切,我不会拒绝。可是相应的,你也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玄天剑宗的心法,对你还会有什么影响,你不告诉我,问很难不胡思乱想。难道你觉得只有你爱我,我就不爱你,不担心你吗?” “晏晏。”重休微念着她的名字,“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什么事情。” 符晏不依不饶:“我很相信你,可我也担心你啊,你什么都不愿意同我说,难道是不相信我?” 戴帽子、示弱、道德绑架,只要她愿意,她都会。要不是先生这样危险的事情还守口如瓶,符晏真的不想这样对他说话。 “那么我要如何证明自己没事呢?”重休微反问她。 这倒难住了她,这件事情不亚于让一个正常人像精神病人证明自己没有问题。 “就从先告诉我,假如有人和你一样修为高深,又离开玄天剑宗,犯了情戒,他最坏的下场说什么吧?”让她有个最坏的心理准备。 重休微说:“疯魔。” “同样的,我若对你求而不得,便会疯魔。” “关键在你,而不在我。” 符晏步步紧逼,重休微还是松了口,告诉她真相。 她终于读懂了先生几次沉默的意思,如果是刚刚开始,她还没有那么喜欢,这样过于沉重的感情未必会接受。而现在他说,会不会疯魔不在他,而在自己,这样的事实要是说出来,只会让自己感到窒息和压抑。 先生已经在很努力的克制这些了。 符晏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闷声道 :“对不起。” 自己不应该这样逼迫先生的,现在逼问出了真相,却无能为力,一个人的内心能否得到满足,怎么看都是外力难以企及的。 “没关系。”重休微揽着她说。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易地而处,你若语焉不详,我又怎么会放心。不过既然我都说出来了,你就不要担心了,心法遗留下来的问题虽然麻烦,但并不是无法解决的,多少费些时间罢了。” 符晏:“真的?” 重休微点点头:“嗯。” 符晏这才高兴。 这件事情揭过,重休微说起了另一件事情:“正心师弟说,要何芷来光明宫一段时间。” 他看起来很头疼,符晏完全能理解,先生大师兄不久前才是一副担心顾妄影响他侄女的样子,现在他师尊又让何芷来,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各人的徒弟各人疼,先生又不是泥人一样,半点脾气没有。 符晏问:“先生打算怎么办?是拒绝还是把顾妄暂时调出去,亦或者等何芷来了之后,我来应付她?隔开他们。” “你偏爱我才愿意帮我做这些事情,可这些事情我自己都懒得管,怎么好推到你这里。”重休微一副伤脑筋的样子,还是没让符晏替他顶上,符晏也没有强求,只要不是会真的损害到他的事情,也不怎么在意怎么安排。 “当年我和魔尊打的难舍难分,最后我剩一口气,魔尊剩半口气若不是师弟及时赶到帮了我,我未必能活到现在。这一次他信里言辞恳切,多少年没有这样了,我也不该拒绝。” 听他这语气,符晏心里有点数。 拒绝说不好拒绝,让他们心里真的生了什么旖旎,那更是不该。 重休微拿起一份文书,指尖敲了敲,“这是纳依族的求助,该让他们中的二人去看看。” 符晏不明所以,这难道不是给他们二人增加相处时间吗? 等等,纳依族? “是遥遥所在的地方吗?”姜遥是她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有很久没有见了,她还记得,姜遥说他们一族和玄天剑宗的人有旧怨,这样真的合适吗? 重休微说:“就是你想的。” 符晏皱眉:“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不,这样做刚刚好。”他将文书递给符晏,给她讲起了玄天剑宗和纳依族的旧怨。 “纳依族认为世间万物皆为神造,万事万物皆平等。魔族猎人,犹如羊吃草,狼捉羊。”重休微回想起当年,面色也有几分沉郁,“纳依族世代守护的神树连接着仙魔两界,若是想绕过界碑不被发现,不出损耗的越界,便是要从神树经过。” 怀里的符晏问他:“越界能力会减弱?先生也是?” 重休微点点头:“我也是,我在人、魔两界的力量不如仙界。” 符晏又问:“那当年打魔尊是在仙界还是魔界?” “我怎能让他污染我仙界?”重休微对魔界语气十分嫌弃。 符晏懂了,先生这是削弱自己本身,在别的世界打了人家老大,让魔界老老实实这么久。有点凶,还好不是她的敌人。 “那遥遥怎么会说他们是代价?”她问。 “仙和魔都可以由人而来,但两者也有不同,有一点就是魔是不能自己繁育后代的。除了魔尊打开往生谭,往生谭中诞生新的魔族,他们就只能从人或者仙中转化而成。纳依族也是,不能自行繁育后代,只能从神树中产生。因此,千年前有一任纳依族族长,便认为他们和魔族更加亲近,便想联合魔族攻占仙界,利用仙界的灵气,大肆繁育后代,最后令其他种族称臣。” “这是与虎谋皮。”符晏说。 “魔族和纳依族都觉得自己才是虎。”重休微轻哂,“为了和魔族打成交易,他们可没少举一族之力,抓能力低微的仙和凡人供魔族用以繁衍。” “那后来呢?”符晏追问。抓人用以繁衍,这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后来啊。”重休微的思绪回到千年前,“后来我派遣金甲卫,以神树为威胁,令那个族长停止和魔族合作,做我们的卧底,监控魔界,并有一举将其拿下。” 他说:“没有魔尊唤醒魔族的往生谭,其他魔族没有那么强大,很快就被击溃。最后魔族被困天坑,死之前都在疯狂攻击纳依族,纳依族损失惨重。为了防止魔族再从神树走,绕过界碑监视,我们在神树周围设下阵法,神树必要一半的纳依族人以灵力供养,否则阵法是会吸干神树灵气,使其枯竭,现在他们只能守在一方,不敢轻易远离。” “我觉得这算是自作自受吧,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怨恨你,怨恨玄天剑宗?” “在他们看来可不是。”重休微提起来也很无奈,“旁人就算了,我是光明宫之人,他们知道,这在他们看起来就是本该中立的人,偏向了仙界。每一任光明宫之主制定的规则,都不会全然相同,偏生他们以我外祖父的为例,不认可我和母亲的。这些年他们本就怨恨玄天剑宗,光明宫又不会管,前几日我才差人看过神树,才得知他们族内传言是,我们仙界欺凌魔族,挤压其他生灵同沐神恩,族长是为伸张正义才被我们害了。” 这叫什么人。纳依族的逻辑符晏也不能理解,便安慰他:“就算不认可,也必须遵从不是吗?更多的人是明辨真相的。” 不说其他,但就抓法力低微的仙人和凡人做实验培育魔族,就让人恶心厌恶。别说什么平衡,这种生物符晏恨不得全部毁灭。她又想起先生说的,从魔界救走又死去的女人,那些逼迫她们走向死亡的人固然可恨,这些魔族就是罪魁祸首,那个纳依族长和认可他的纳依族族人,虽然没有直接做这些,但也都是刽子手。 听先生说,被困天坑,魔族和纳依族自相残杀,魔族全灭,纳依族死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在不成气候,符晏才觉得好受些。 如今他们再怎么心怀恶意,离不开神树,被监视着也做不了其他的,这么一想,真的很有爽到。纳依族再气,也只能老老实实看守神树,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就是看别人看不惯又干不过。 “不过先生,话说回来,那个应对神树的做法真是好用又缺德啊,这么有趣的阵法,是谁想出来的啊?” “……我。” 第36章 谢镜湖 因为内容很多不知道写什么的内…… “咳, 其实也没有那么缺德,那是他们应得的惩罚,也不算过分。”符晏窝进他怀里偷偷笑。 重休微无奈:“你呀。” “我有点好奇阵法了, 等我在琅嬛阁多看些书了解了解之后, 先生你教我好不好?”虽然她觉得先生不会拒绝,但是一开始就让先生教有点大材小用。何况万一他讲的太过高深, 没有基础总要问这问那也麻烦。 重休微却说:“不必。” “我可以从头开始教你, 我来教你总比一个人看书学的快。虽然阵法不是我最擅长的, 但认真算起来,论阵法,这世上能超越我的倒也没几个。”他说。 一点没有刻意炫耀的意思,只是单纯陈述事实。 符晏说:“可我没有任何基础, 什么都不懂, 要是问这问那的, 你要是觉得厌烦怎么办?” 重休微笑着亲了亲她:“怎么会呢, 这件事情的有趣之处就是看你问这问那?” 符晏:嗯? 你不对劲。 “我永远不会对你感到厌烦的, 你要是缠着别人问这问那, 我才会不高兴。”重休微很清楚符晏要是对一件事情感兴趣, 她能做到什么程度。绘制星谱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觉, 不知冷热, 好奇琅嬛阁榫卯结构的时候,按照琅嬛阁的样子还制作了一模一样一个小的。 她又聪明,动手能力又强, 很多东西稍微一点拨就会。唯一不好的是,就是很容易失去热情,一旦弄清楚原理,就不再关心。用了将近一年做成的模型, 成功的那天随手送人。她总是追求过程,却没有那么在意结果。 阵法也是,如果弄清楚了原理,符晏大概率不会去深入钻研。 重休微又说:“你找别的老师,也未必会有有比我更好的了。” 符晏想起顾妄说的,他师尊并不喜欢他就一些小问题问东问西,说太简单的问题都要问,会让他产生依赖,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 符晏看着他:“先生,你是真心想教我的吗?”这和对顾妄完全不是一个态度啊,她还是觉得,在顾妄面前才是一个好师尊,现在就是应付她。 重休微把玩着她一缕头发:“我的目的确实不仅仅是教你,但你的目的如果是学阵法,那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 他们并排躺着,符晏躺在席上把玩一个玉摆件,重休微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玩着她的头发,“我教你心怀不轨,我可不会只对你当一个好师尊 。” 符晏握住了他把玩自己头发的手,不让他继续玩弄:“那你还想做什么坏事呢?” “我想阻止你缠着别人,一想到你跟在别人后面学阵法,围绕着别人殷切询问,一天到晚同别人说话不理我,我就不开心。”他任由符晏握着手说。 符晏若有所思:“这就是影响吗?放大人的‘贪嗔痴’,这应该是贪吧?” 重休微沉默不语,符晏见他默认,担心他从恪守清规倒为人欲所困,心中抑郁,连忙安慰他:“没关系的,先生这点小要求完全没关系的,基础也由你来教我吧,我也喜欢和先生在一起。” 自己的夫君,还是要自己宠的呀。 这么想着,符晏抱了抱他,松开的时候被他反抱回去,只听他低低答应了一声:“嗯。” 没有松开,就任由他抱着吧。 重休微感受着她的亲近和纵容,闭上了眼睛。 究竟是因为不在修无情道,为“贪嗔痴”所困,还是出于本心,其实他也不能完全分辨。 刚来信说何芷会来,不到三天她就真的来了。 符晏觉得人家一来就给安排事情不大好,重休微却不在意这些,一来就给她和顾妄安排了事情。让她和之前去仙盟的玄天剑宗弟子同行,去调查并解开纳依族和玄天剑宗的误会,让顾妄和光明宫的人去查看封印神树的阵法是否还好好的,还有清除纳依族所在东南方向的蜉蝣裂隙。 好家伙,这两个任务一个一听就是难度特别大,一个又苦又累又磨练人,他是一点都不手软,想比起对自己的态度,对其他晚辈真的是严厉。符晏甚至有些怀疑,他说的教自己阵法,要是自己学的不够好,或者问的太多,是不是真的不会怪她。 不过,还有一件事:“ 先生你不在玄天剑宗了,命令他们是不是不太好?” “这件事情啊。”重休微随口答到,“虽然我不是玄天剑宗的人,但也在仙盟领了个虚职,支使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那行吧。 让他们各自忙起来,少些见面也好,虐文男女主各自发展事业,这种改变也挺好。 说是休息一天,第二天就一起走,当天晚上侍女就来禀告符晏,何芷来求见。 重休微皱眉:“这个时候找你做什么?” “她来了就知道了。”符晏说。 谁知道何芷来了披梦斋得知重休微在这里,只寒暄了几句就走了,走的时候面上还有点愁容。 符晏掀开帷幔,绕过屏风,“先生,你看你在这里,吓得人家都不愿意说了。” 重休微不甚在意:“她既然因我在就说不出口,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 符晏无奈的笑了笑,何芷不愿意说,她也不能追问,便又随他下棋,心里却有些在意何芷的来意。重休微看不见,下棋是两人都口述各自走哪一步,符晏心不在焉,本该告诉重休微该下哪一步,结果一直盯着棋盘,再一次重复了上一步。 见她如此,重休微放下棋子,温言到:“你既然意不在此,就不下了吧。要不要现在就给你讲讲些有意思的阵法?” 说到阵法,符晏果然来了精神,暂时将其他事情抛之脑后,高兴的答应了一声:“好啊。”又补充道:“你说完可以考考我,不过可不要嫌弃我犯错太多啊。” 重休微捏了下她的脸,笑着说:“我巴不得你多犯些错,好欺负你。” 诶? 顾妄和何芷两人走的时候也是一前一后,没什么交集。这两人一个都不在眼前,符晏才觉得有些担忧。来了仙界,两个主角中至少都是有一个人在身边,可以大概了解剧情发展,现在两人都不在,符晏才有些事情超出控制的感觉。 这个感觉刚冒出来,符晏就感到惊讶,什么时候自己的控制欲变得这么严重了?是太担忧自己的前途了吗?还是因为和先生在一起了,不是从前只管自己的孤家寡人状态,有了后顾之忧? 符晏决定暂时离开一下,清醒清醒。告知重休微一声,带着护卫去了东边知春里。 休息在知春里的第一个晚上,符晏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小时候父母在身边,还有在碎玉宫光景,不时穿插着和先生在光明宫的回忆。时间全都打乱,时而和先生一起,时而和旧时小姐妹一起,甚至有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和碎玉宫姐妹在一起的,就像是没有离开人间的另一条道路。 最后梦到的是在迷雾森林的沼泽旁,她被泥潭拖着不能动,幻术也用不了,被蛊雕活生生吃掉,意识消失之前,耳边传来一个人绝望喊着她的名字。这梦实在毫无道理,害的人睡不好觉。 一身冷汗坐了起来,符晏下床走到瓜果、鲜花、香炉旁边,也是普通的瓜果鲜花,香炉也灭了,一点问题也没有。身边也没有什么致幻或者引梦的东西,符晏只能将这次的梦当做意外。 打开窗户,冷风吹了进来,门外侍女敲门询问,符晏让她们不用管。 天上一轮冷月,几点疏星,符晏用清洁术清洁了浑身的汗,披了外套拿出玉牌。 在光明宫有很多年没有用到它了。 符晏拿着玉牌,想要对月询问,她是否应该和先生…… 问题才于心中默念出来,符晏就收了玉牌。 这种事情还是不问了,无论得到什么答案,这件事情她都不会改变,还是任其自然吧。事情已经超出发展,若是天意垂怜,她夫妻二人命运最终改变,何芷和顾妄也有个好结局,那就很好,若天不怜人,她定然要做出反抗。 接下来的几天平安无事,直到两个月后,在她决定重新离开的前一个晚上,再次做了奇怪的梦。 梦到了一个像是中年版本的先生。 这么说也不准确,三十出头的年纪称不上中年。 符晏猜测,眼前人应该是和先生有点血缘关系,显然不是她一个人的梦境。能引她入梦,这样的能力可不是顾妄当年那种随意可以离开的级别,与其惊慌失措的逃避,不如主动出击,看看这人什么目的。 “你来了。”这个人和先生面容相似,却比先生看起来更加温和。浑身散发着魅力,又没有什么刻意之感,气度浑然天成,却不显逼人。 这一点很容易和先生区分。如果是先生在这里,哪怕不言不语,态度平常,也让人被其威仪所摄,不觉恭敬,不敢冒犯。 符晏并没有答应他,即使察觉不到什么陷阱,也应该谨慎微妙。 这人并不恼,他倒茶的动作和先生更像了,符晏坐在他面前。 “我早就想见一见你了,可那小子,只怕不想见到我。”他说,“家丑本不该外扬,不过你竟然受得了他的臭脾气,忍受他这么久,想必也是真心实意同他长久的。” “不知道前辈是何人,我家先生绝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不堪!” 符晏很是生气,说先生坏话完全忍不了,尤其他还是这幅高高在上的语气! 那人反而笑的开怀了,拿起茶杯似要品茶,又放下:“哎,人老了,总不记得这都是假的。”他看向符晏,对她的怒气不以为意,“看着你们这样的小孩子,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些。” 他敛了笑意,看起来和先生更像了,将旁边的盒子推向符晏。 奇怪,这个盒子一直在这里,为什么她刚刚没有注意到? “这是雪心月见草,给那小子治疗眼睛的。”他面上露出了些许沉痛,“这小子,我不找他,他像是宁死也不愿意见我,明知道我有,偏偏这一百多年,一点来找我的意思都没有。” 符晏一瞬间意动,但又想到若真如他所说,先生一百多年都不愿意找他,那现在肯定也不愿意。 “以他的能为,不至于这药都采不到,不知道又是哪个师兄弟要了去,这小子对亲近的人,总是心软的很。” 义正言辞拒绝的话停在嘴边。 先生当年是采到的,却用给了自己,这么多年依旧处在黑暗中。 那人像是担忧自己不悦的态度吓到她,换了语气,说了另一件事情。 “对了,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吧,我和重休微什么关系,想必他也不会向你提起我吧?”他自嘲的笑笑,“我在他母亲仙去多年后,娶了别人,他就不认我这个父亲了。” 符晏睁大了眼睛:“您、您是先生的……” 这人含笑点头:“我是他的父亲。” 符晏顿时坐立不安,这种情况下见到先生的父亲,实在是太合适。梦里她随意构建的衣服不知道是否适合见长辈?符晏想摸摸自己的头发,也不知道乱不乱? 这人面上带着笑意看她突然坐立不安,眼角笑时若隐若现的细纹,不仅无损他的英俊,反而为其增添了岁月沉淀的魅力。他年轻时候一定很会骗小姑娘。 看着符晏有些慌乱的样子,他扶着桌子笑了出声,爽朗的声音让他看起来更加亲切了,符晏本来还有些脸红,他这么一笑,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逐渐平静下来。 甚至在想,管他什么态度,哪怕是先生父亲,也管不了先生喜欢她,珍爱她。最坏不过要棒打鸳鸯,但她和先生的感情,岂是听起来关系就不怎么样的父亲可以阻止的。 ……应该阻止不了吧。 看她平静下来了,重休微的父亲也不再笑话他,郑重地向她介绍:“我名谢镜湖,他应该不怎么提起我对不对?” 又说:“我这儿子,既不随千里姓,也不随我姓,自己另改了姓氏,取的是她母亲的名。” 千里,即为重。 谢镜湖又向符晏讲了许多重休微小时候在光明宫的趣事,一件件一桩桩做不得假。还有他在哪里摔的伤疤,他们夫妻为了让重休微长个记性,伤口痊愈了之后疤痕还留着,这个疤痕的位置,符晏记得清楚,拿茶杯挡在面前,只露出一双潋滟的眼,好奇的看着谢镜湖。 他终于讲到了怎么和先生父子之间生分的时候,却没有多说,一副不愿意回想伤心往事的样子。 符晏并不很在意这些,谁说话都会不自觉美化自己,弱化自己的错误,他说先生因为母亲去世后他另娶他人不认他这个父亲,但这只是他一家之言。真想知道,还是再问问先生更靠谱些。 不过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既然是先生的父亲,那这雪心月见草就没问题了。 比起这些往事,符晏更在意先生的眼睛,所有的事情都不如让先生的眼睛重见光明来的重要。 符晏试探的问,“前辈,那这个盒子,我……”她的未竟之语是何意十分明显,殷切的看着谢镜湖,只要他再说一次,那这个药符晏一定会拿给先生,然后劝一劝他,就算和父亲有矛盾,也不要苦了自己,眼睛总是自己的。 谢镜湖:“刚刚我要给你,你不要,现在我反而不想给你了。” 符晏并不相信他不愿意给自己,如果真的不想给,怎么会这么麻烦的来梦里找她? 果然,谢镜湖脸上不高兴的表情没持续多久,便又带了笑意:“罢了,不逗你了,总还是我儿子的眼睛重要些。他不想认我这个父亲,我却不能真不管他这个儿子。” 谢镜湖起身离开,符晏想着开始不愉快,分别时候总要和他打好招呼,立刻站了起来,客气的挽留了几句:“谢前辈不和我一同去光明宫和先生……和我夫君见上一面?” 经常叫他先生,在他父亲面前,符晏改了口称夫君。 “不必,我们父子真的见了,倒不好开口。”他负手而立,衣袖被风吹起,“这一点我们父子倒很像。” 他料想一个凡间来的小姑娘,在仙界能依靠的只有重休微,怕是不太敢触其逆鳞,“你说了我,他恐怕更不会用,他怨我这个父亲,不是一时可以消解的。” 符晏染上了重休微的习惯,犹豫不决的时候总喜欢敲着什么东西。恰好手里只有玉牌,不自觉的用玉牌敲着手心,想了一会儿,看向谢镜湖。 却在他的手臂,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符晏紧紧握住玉牌,这是许过让她看清世界真相的那块玉骨化成,看清真相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玉牌便也保存了下来。 她看到了谢镜湖的手臂。 想起了在迷雾森林,姜遥和她说过的话:玄天剑宗有一门心法,可以在命数将尽之时以姻缘树的树根刺进爱侣心口,杀死所爱之人,为自己续命。续命仪式是要二人的心头血的,最后活下来的人,身上会有一个魂契图案。 而正在谢镜湖的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的魂契图案。 符晏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紧紧攥住玉牌,声音平稳,和刚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多谢前辈,我一定会先让夫君用了药,再告诉他前辈的一片苦心,等夫君重见光明,好好劝劝他,父子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理当如此。”谢镜湖满意点点头。 梦境消散,符晏从梦中醒来,那个据说装着雪心月见草的盒子就在她身边。 符晏盯着那个盒子,就像盯着什么毒蛇恶鬼。 半响,平静的说到:“来人,我们准备回光明宫。” 第37章 另一个他 怎么,你在害怕你的夫君?…… 回了光明宫, 符晏有些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按照自己的猜测,先生的父亲不像是什么好人,最后的态度也有些奇怪。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黑色魂契做不得假, 符晏有个最坏的猜测:如果他是这样杀死道侣给自己换取生机, 先生的母亲很有可能也包含在其内。 符晏坐在美人靠盯着这个盒子已经很久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和先生说。 “夫人, 夫人。”法红萼提醒她, “主人议事结束了。” “嗯, 我知道。”符晏答应了一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往常如果不是手上有事情,必然会去找重休微的。 她没有去找重休微,重休微却来找她了。 两人坐在窗边, 交谈了几句, 重休微便察觉出来, 她有些闷闷不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不开心?” 符晏勉强笑笑, 心底话实在难以说出口。 “先生对父母还有多少记忆?” 重休微一时间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我都记得, 怎么了, 你想父母了吗?” 他以为符晏这么问, 是思念父母。 没想到重休微会这么想, 符晏一愣,她回想起自己的父母,但一个时间上回不去, 一个空间上回不去,何况他们并不需要自己,想了只是徒增烦恼。 “没有,我只是, 好奇先生的父母。”符晏说,目光又转到了那个盒子上面。 重休微突然说:“晏晏,你是不是听什么人提到了我的父母?” 思来想去这件事情不应该瞒着先生。 “先生,我见到了你的父亲。”符晏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他的神情,把那个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重休微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她猜想的反应那么大,但他手指已经开始敲击着桌子了。 “怎么了?他在做什么?或者对你说什么?” “他说,他有雪心月见草……”符晏将他们梦中谈话一五一十告知重休微,只隐去了看到手臂上密密麻麻黑色魂契的部分。 重休微神色平常,看不出什么想法,等她说完拿起盒子,盒子在他手上燃起了火。即将被烧完之时几缕青烟化作蛟龙模样冲出来,符晏吓得退后一步,重休微手上火势变大,将这些一并烧毁。 “雪心月见草应该是真的,但还是不要接受为好,谢镜湖的给的东西,总会在别的地方讨回来。轻而易举可以拿到的,是要付出更重的代价。”重休微安抚符晏,“我知道晏晏是关心我,但我们不用理他,安心等着下一丛长出来就好了。” 符晏心怀愧疚:“可你早该看见了,是把药给了我才至今……” 重休微没有让她说下去,一吻结束,安慰着微微喘息的符晏:“看来我是说什么你都觉得是自己欠我的了,既然这样想弥补,不如帮我把这些天的文书和事宜都处理了吧,以后也由你来处理,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符晏:嗯!? 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但是,一定要也不是不行,先生陪着她,也不会丢下她自己去玩。 于是符晏想了想说:“那也行吧。” 重休微没想到,她竟然会答应。能做到和喜欢做说两回事,符晏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喜欢,每次都认为这是他的妻子应该做到的,乖乖的处理这些,今天居然把他开玩笑的话也当真了。 他有些感慨的摸摸她的头发:“还好你遇到的人是我,这么聪明怎么一旦亲近了,就任由别人欺负啊?” 这有什么欺负的,要是一直在碎玉宫,现在应该按部就班成为长老了,也不会比这样更轻松啊。而且,什么叫还好遇到的事先生? 符晏郑重地对他说:“没有别人的,如果不是先生,我一辈子都不会嫁人的。” “当真?”重休微反问。 符晏想到他不再修无情道的后遗症,很是坚定地对他说:“当然是真的!” 重休微又亲了她唇角一下,掩饰般的笑话她:“真的……怎么长的这么矮?” “这叫什么话,先生越来越过分了,要是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你才不会这样取笑我!”符晏捶了他的肩膀一下,“而且我不矮!我的身高很正常,是先生你太高了。”刚认识时候也不会这么亲她,所以也不觉得身高有什么问题。 重休微听着她的声音,心里还是可惜不能看到她的样子,总觉得如此仿佛没有能完全拥有她一样。但他绝不会在符晏面前泄露一丝这样的情绪,免得惹她伤怀愧疚。 用力抱紧她,却觉得还是不够。 “先生,你抱的太紧了。”符晏拍拍他的后背。 重休微暂时松开了她,“对不起。” “没关系哦。”她说。对于亲近的人,符晏确实十分宽容。 只是想到了谢镜湖那一手臂的黑色魂契,心头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她之前听先生说过他的父母,千年前一同解决一个蜉蝣裂隙的时候遇到魔尊唤醒轮回池,争斗之中出了意外,母亲仙去,父亲被人救了。先生母亲越千里的尸身是带回来的,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而父亲被人救了。父亲最后爱上了救他的女子,没多久就与之结为夫妻,便与先生疏远了。 这些年只知道先生母亲的名字,他父亲的名字都没有告诉自己,另娶之后的事情,先生更是再也没有说过。 像是知道符晏心中仍有心结,重休微讲故事般说:“十多年前自称光明宫之主的就我的异母弟弟,我母亲是上一任光明宫之主,这里怎么也轮不到他继承。可惜在解决他之前,谢镜湖就把他带走了。如果他真心想帮我,那时候就该借此把药给我了,你不必管他,他说什么你也不要相信,这个人最会骗人了。” 平静的话听起来有些心疼,但同时符晏也稍微放下心来。如果越千里是上一任光明宫之主,那应该不会是谢镜湖杀的。虽然杀死无数道侣的事情仍然很可怕,但起码没有亲手杀死先生的母亲,符晏终于可以把她所看到的告诉重休微。 看他良久没有说话,符晏心里有点忐忑:“先生?” 重休微回过神来:“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先前最多是觉得父亲冷情,母亲刚走就移情别恋,如今知道父亲竟然是这样的对大恶之人,先生向来正视绳行,怎么会对此毫无感受。 符晏看着他这么说,手却紧紧握住了桌子边角,一大块木材被捏碎。 “先生!”符晏连忙拿起他的手检查,见没有被木刺扎到或者伤到哪里,才松一口气。 重休微任由她检查,听着她惊惶关心的声音,才觉得心中平静了些。 “我没事。”他又说。 符晏看他这一次才像是平静下来,真的没事了才放开他的手。 重休微别过头,无神的眼睛对着栏杆外的夕阳,“如果他手臂上面的魂契都是真的,这显然不正常。魂契掠夺的是一个人余生全部的寿命、修为、气运,而且是要心甘情愿的奉献给对方,一个人通过这样的方法诱骗道侣,那便和魔头无异,当人人得而诛之。” “先生你要怎么做?”符晏担忧地问他。 “先调查,再取证,若是真的,交由仙盟,若是其他的法术造成,便也没什么可说的。” 符晏明显能感觉得到他的痛苦,先生也不想这是真的。可毕竟他知道,如果玉骨会提示,那只会指向正确的方向。 虽然章程没有什么问题,但他的言语中明显矛盾。 符晏不愿意他这样痛苦,揽下了这件事情,命令在外的朱明等人调查,打算等有了结果再告诉他。 重休微抱着她,闭上了眼睛,“晏晏。” 这一次符晏没有嫌弃他抱的紧。 重休微得知谢镜湖手臂上图案的颓丧没有一天,很快就恢复过来,事情交由符晏处理,他就在一旁提点一下认真对待之后。之后符晏果然说到做到,每天自发地处理诸多事宜。发现确实也没有多少事情,她早上醒来的更早了,中午就靠着变成大猫猫的重休微身上休息。 过了没几个月,谢镜湖的调查结果没出来,反倒是纳依族那边传来了坏消息。 来禀告的人说,是顾妄和何芷仿佛是有私情被撞破了。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玄天剑宗宗内自行处理便是了,也就是他们的师长都太过出名消息才会传的快。 可谁知道,这件事情还没解决,又传来另一则消息:顾妄是魔尊转世! 与此同时,正心也传来消息,说是大师兄知道了他们有私情,要规劝何芷重回正道。大师兄告诉了何芷,关于魔尊的事情,想以魔尊和她父母的深仇大恨劝说她,不想被一个女人听到了,传了出去。 紧接着,第三个消息传来,谢镜湖突然失踪,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纳依族的神树附近,很可能是通过神树,去了别的世界。 要说起来,顾妄、何芷的事情早就有了,爆出来只是时间问题。谢镜湖的手臂也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神树更不是才有可以帮助避开界碑检查不损法术的穿过世界。 看似不关纳依族,但都在纳依族附近出的事情,又隐隐让人觉得事情,难以和纳依族脱离干系。 符晏询问重休微:“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怕是魔尊转世,不知道顾妄现在怎么样,能不能应付得来。” 重休微看向她:“我先去把顾妄带回来,你就在家等我。” “好。”符晏点点头,她知道重休微一向把顾妄当成自己孩子一样重视,这时候一定很担心,“先生早去早回。” “放心,用不了多久的。” 他走后光明宫的事情都交给符晏,她有多年经验,光明宫众人也是忠诚能干,倒也有条不紊。除了偶尔心神不宁,有些担心重休微之外,其他如常。 这一去确实没有用多久,不到三个月他就回来了。 符晏得知他们回来的消息很高兴,没有发觉这一次先生不是一回来就主动来找自己,被侍从引着去找重休微的时候才隐隐觉得不对劲。 先生要是回来了,一定会来找自己,怎么会是让自己过去呢? 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也不应该,若真的出事,侍从不会什么都不说,更不会是这个慢悠悠的态度。 带着隐约的不安,符晏到了很久不曾来的摘星阁。 侍从留在台阶下,说重休微只要她一个人去。符晏独自上了半层楼高的台阶,用力推开了沉重的朱红大门,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先生总是衣冠济济,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头发披散在背,衣襟散乱,外套随意披着。 他面色苍白,闭着眼睛,眉头微蹙,手支着额头,像是忍耐着什么痛苦。明明听到开门的声音,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不像他,符晏想。 急冲冲过来,跨进了门反而缓了下来,离他还有一段距离,询问到:“先生?” 重休微和往日差别很大,他本就容貌昳丽,只因凛然气度方显得威仪,此时凛然气度仍在,却是另一重感觉。不像是以往即使玩笑,也是端庄正派的仙君模样,带着说不出的奇异诡谲的艳丽与锐利。 他抬起头,看向符晏:“你来了。” 听他语气如常,符晏这才放下心来,向他走去,又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先生,你能看见了?”符晏欣喜地问。 他的眼睛清亮有神,完完整整倒映着自己。 只是看着他的表情,像是很陌生的样子。 他说:“原来你的容貌如此。” 符晏以为他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相貌感到陌生,谁知道他的下一句却是:“身为我的夫人,为什么不叫我夫君,却要唤我先生?” “先生?”符晏一脸惊愕,而后心跳如雷,这时候的重休微,让她感到陌生。不适应的退后了些。 重休微站了起来,捏着她的下巴抬了起来,带着笑意问:“怎么,你在害怕你的夫君?” 第38章 白衣、月光、少年 那么大一只猫猫,突…… 很不对劲。 符晏拿开他的手, 隔开了点距离:“我不是一直叫你先生吗?” “我不喜欢。”他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说完,掩在宽大衣袖里捏过符晏下巴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摩擦。 “嗯。”符晏点点头, “那我改, 夫君。” 这才对。 符晏说:“夫君,我先离开了。”去问问别人, 这是什么情况。 没等她走出两步, 大门“嘭”的一声关上, 符晏吓了一跳,停在了原地。阳光透过格子门落在符晏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她是不想转过身的。 重休微仍然是方才的动作, 一动不动。 符晏转过身, 十分乖觉, 形状漂亮的猫眼无辜的回望重休微:“夫君这是做什么?” “你要去哪里?”重休微比以往说话语声音更低一些, 语调也稍微拉长。 又来了, 又是这种感觉。 眼前的人明明就是先生, 却有种莫名的危险。 符晏说:“夫君终于回来了, 我去安排, 给夫君接风洗尘。” 一阵天旋地转, 符晏被压倒在榻上。 她的手像是要环抱自己,又像是要推开自己。 重休微垂下眼眸,比她快得多, 将她手腕交叠,按在了头顶。 “接风洗尘?为什么你不亲自来呢?” 符晏闭上了眼睛,看着他太容易泄露自己的感情了。 她说:“你这样我不喜欢。” “而且很没感觉,你这个样子我不行。” 笑声从身上传来, 禁锢着自己的手并没有放松,重休微不会因为别人两句话就动摇。戒律堂他对别人攻心的时候,符晏还没出生呢。 真奇怪,刚刚他碰都没碰自己,自己很害怕。现在自己犹如案上鱼肉一般被禁锢着,却一点都不害怕。 过了一会儿,符晏感觉他松开了禁锢刚刚稍微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就听到铁链碰撞的声音,两只手分开就被绑了起来。 有绸带蒙住了她的眼睛,听到重休微说:“那这样呢?有没有熟悉起来?我记得在披梦斋,你就是这副样子的。” 虽然看不见也动不了,符晏越发淡定:“还是不一样的,我说过,我不喜欢太主动的男人,我喜欢自己主动。” 压着她的人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重休微短暂的陷入混乱,一只手按压着额头和太阳穴,闭上眼睛回想起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是在迷雾森林啊。 他说:“是了,你是这样说过。” 这样的语气倒不像是失忆,符晏想。 她轻柔的声音引导着他:“放开我吧?我都不能抱住你了。” 重休微立刻回答到:“不。” “你是小骗子,放开就要跑掉了。” 嗯?先生的记忆里自己竟然是骗子吗? 平时表现得她哪里都好,心里居然这么想,好哇,等他清醒过来,一定要好好问问,还有怎么编排过自己没有。 “好吧,不想放开就别放了。”符晏说,“这里太硬了,换个地方,还有手上的铁链,包一下,会弄痛我的。刚刚看到桌子上的提子好像不错,喂我一个,躺着吃会噎住,把我扶起来一下。” 重休微:嗯? 把她扶起来的时候重休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这么做。 符晏脸上笑意加深,越发的从容,在咬住他喂过来的提子的时候,咬了他一下。 重休微倏然收了手:“你庄重些!” 就这?就这?就这?符晏直接不屑。 就这还学人家强制爱? 十几年的夫妻,这点东西她会害羞?会害怕? 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是温顺的模样:“呀,夫君你蒙着我的眼睛,我看不到才会咬到你,真是对不起。” 眼睛上面的绸带被取了下来,符晏看到重休微脸上完全没有了开始时候的陌生感觉,甚至符晏还觉得他看起来有一点委屈。 符晏说:“我可以蒙住你的眼睛吗?” 说着拿起缎带就要动手,在她手伸过来的时候,手上的锁链像是担心她的手伸的超过铁链范围会受伤一样,自动拉长。 重休微色厉内荏:“胡闹!” 符晏压根不听,亲了他一下,重休微立刻不敢乱动,符晏趁机直接给他蒙住眼睛。 让他欺负自己! 虽然一脸抗拒,但是先生不敢乱动,任由她蒙住眼睛的样子还真不错。 符晏欣赏了一会儿他欲拒还迎、羞愤又不敢动还故作从容的可爱姿态,才慢悠悠地说:“好了,别闹了,告诉我,在纳依族发生了什么?” “纳依族”三个字像是提醒了他,重休微态度再次冷淡了起来。抬手将榻上其他东西扫落在地上,这一次把符晏温柔地放了下去,并没有压着她。 符晏感受到他两指并住,搭在自己的衣襟上面,自上而下划下去,衣服像是被什么利器整齐的划破,她本人却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重休微还要继续,门外“扑通”一声,传来顾妄的声音:“师尊,弟子特来请罪。” “继续还是收手?”符晏问。 重休微既没有继续,也没有收手,“你怕被他听到?” “当然了,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廉耻心。” 就算是不对劲,先生也不至于这么离谱,符晏想,再磨蹭两下,他不收手也得收手了。 然而事实并没有像她想的一样。重休微整个身体覆了上来,呼吸刻意在她耳边:“我才是你夫君,你羞耻什么?” 见他曲解自己的意思,顾妄的声音再次想起,请求师尊见他一面,符晏有些焦急:“先生,你别闹了!” 听到了这句“先生”,重休微倒没有之前的拒绝,顺着力道被她推开。 等大门打开,顾妄听到他说“进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恢复了原样。 扫落在地的东西又回到塌上,重休微端端正正地坐着,符晏靠在他怀里。 顾妄走进来,直挺挺跪在重休微面前,给他磕头:“请师尊责罚弟子!” 符晏吓了一大跳,平日里先生表面上对他严厉的很,实际上这么多年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先生根本就是惯着顾妄,对他好得很,所有的严加管教都是来自于责任和期盼。 他也是,潜意识是知道自己师尊多在意自己,从不觉得做错什么会被放任不管,哪里做的不够好也从不惶恐,一直认为知错就改一定会被原谅。 多幸运啊,符晏想。 她脸上的笑意变得没有那么真实,漫不经心的移开视线,像是对果盘里面的葡萄突然十分感兴趣。 重休微果然没有责怪他。 “不怪你,你有什么错?前世又不是你自己可以选择的。”他说。 这倒是和平时的先生没有什么区别的了。 符晏侧目而视。 顾妄依旧不肯抬头:“若不是因为弟子,师尊不会受伤。” 符晏立刻看向他:“你受伤了?严不严重?他们怎么没有告诉我!” “我没事。”重休微很快回答了一句,没有看她,继续对顾妄说:“陷阱是别人布下的,救你是因为我想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符晏有些生气他不爱惜自己,想脱离他的怀抱好好问问他,被他禁锢,动弹不得。 又听他继续说:“你若真心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往后便与何芷断了吧。这一千年不许见她,往后就当同门相处便是。” 闻言符晏也看向顾妄,等他回答。 顾妄一言不发。 果然,天命男女主,怎么会被拆散。 “其中利害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你愿不愿意,我也不会管了。”重休微说。 “师尊!”顾妄梗着脖子,“师尊都与符姑娘结为夫妻,为什么我不能?” 重休微:“我们是真相相爱,你一时意气,何必自毁前途?便是你不在意,又何必连累何芷?” 这下顾妄说不出话来。 “道理我已经同你讲过一遍了,你且去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再来见我。” 顾妄一言不发,叩首离去。 身上的禁锢被解除,符晏一语不发。 重休微有一瞬间慌乱:“我……” 符晏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唇,笑意不达眼底:“不用解释。”说完就要离开。 “你去哪里?”重休微抓住她的衣袖。 符晏拨开他的手:“当然是去处理光明宫的事情了,你暂且好好休息吧。” 明明回来对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对着顾妄却没有什么变化,到底十几年夫妻,比不上百来年的师徒。 重休微张张嘴,始终没有念出来她的名字。 回来之后,过往的事情像是蒙上了一层纱看不真切,唯独看到了徒弟记忆中紫虚洞里的幻境,真真切切。 他像是回到了数百年前,记忆里面符晏在身边的生活简直像是一个美好的幻梦,除了逼迫她并戳破这个幻梦,别无他法。 近来应该是冬天到了,光明宫气候没有多大变化,太阳却落下的更早了。再出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昏暗了。符晏感觉自己有些冷。 过来时被两个侍从引着过来,离开的时候一堆人前呼后拥。 在她身边的不是经常在这里的南枝或者白无,反而是自从先生回来之后就没有怎么出现过的朱明。 法红萼给她披上披风,朱明在她身后询问:“夫人,我有事要您禀报。” “你们主人回来了,你应该向他禀报。”符晏回头看了他一眼说。 朱明并不回答,跟着她们一行人去了沉碧影,等符晏好好坐下,看起来心绪平静许多,像是不记得之前的拒绝一样,再次开口禀报。 这一次符晏没有立刻拒绝,坐在书桌前闭上眼睛,一只手支着脑袋说:“嗯。” 于是在他的叙述中,符晏知道了他们在纳依族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那一对鸳鸯,许了终身就被抓住,到了纳依族的禁地差点没命,被先生救了回来。 先生回来之后的反常,也没有人觉得不对,说是可能被纳依族致幻的红树林影响,但大夫都看过,没有什么大碍。 但符晏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地方,却一时想不起来。但可以肯定的是,先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符晏便放下心来。 经过了这么一会儿,她才觉得自己吃醋吃的毫无道理,而且和他徒弟吃醋真是相当离谱,这太不像自己。 抬起头,发现朱明还在,“还有事?” 朱明摇摇头:“我无事,但我观夫人仿佛有些不快,愿为夫人分忧。” 符晏凝视他半晌,突然问他:“那我问你,若是先生有事暂时不在,我与顾妄,你觉得谁更适合代为执掌光明宫?” 朱明手中握着绘了火凤的折扇含笑答到:“主人有事,家臣怎能独善其身。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主人有事。” 符晏点头:“那就好。劳烦替我们看看顾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这样,我与先生也难安。” 朱明行礼告辞:“遵命。” 符晏写了几个字,烦躁的扔了笔。 最近是怎么回事,先是控制欲突然变大,又是占有欲随时发作。 站起来走了两步,看到了月亮。 难道是玉骨的反噬? 不,不应该,玉骨的反噬已经被长生不老药修复,哪怕身体一直在崩坏,长生不老药的作用也能先反噬一步把身体修复好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符晏对着月亮出了神。 沉碧影本来是一处水榭,此刻明月高悬,天空,水面两轮明月,更显得寂静。 她不许人来打扰,独自对着漫漫长夜。 只听到“喵”的声音,一直体型过大的蓝眼白猫轻轻走过来,蹭了蹭她。 符晏坐在了地上,明亮的月光照亮了一人一猫。 符晏使劲揉了揉大猫的头,松手之后大猫也不生气,抖了抖耳朵,继续讨好地蹭她。 “你到底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我本来觉得我哪里不对,怎么你也不对劲了?给我变回来好好说话。” 于是大猫顺势变回了白衣少年地模样,他这副样子,此时昏暗的天色,倒真的像是当年迷雾森林破晓前他向自己表白的样子。 自那以后多少年了,他都没有穿过白衣。 重休微半跪在她面前,月光照耀下,眼中闪烁着温柔殷切的光,直直看着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晏晏,我终于看清你了。” 符晏闻言顾不得生气,她想到了白天在琅寰阁,“难道白天的不是你?怎么会!” 重休微温柔地说:“那是我,别担心。” “你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我本来就是那样,无论你平时见到的那一面,还是白天看到的,都是我其中的一部分性格。”他说,“只是白天的我是很久以前的样子了。” 符晏稍微有些了解,她果然不会认错自己的夫君。 而且她平日里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先生的性格里面,的确是有些不同于他表现出来的温柔大度,虽然一直很克制,但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强势和过分的掌控欲。 他望着符晏,问她:“我可以吻你吗?” 她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想,虽然平日很不喜欢以貌取人,但先生真的是很清楚自己的魅力所在,也会利用其达成目的。 符晏默不作声,主动吻了他。 月下白衣少年半跪着,诚挚地望着她,怎么能不动心。 一吻终了,他注视着符晏亮晶晶的眼睛说:“你能不能不要生气,即使生气也不要不理我,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不理我,理别人。” “白天的事情我早就不生气了,我现在气的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符晏说。 重休微捧着她的脸:“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你,我和你一样,我在自救,也在救我们。” “至少你应该告诉我,会不会有危险。”符晏说。 “不会的,危险只会来自我们自己,只要你一直爱我,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他说,“明天我又会变成白天的样子,如果我欺负你,不要顾忌,打我就是,我不敢还手的。” “说的好像我多凶一样。”符晏别过头看着湖面的月亮,想着身边的月亮。 重休微轻笑,“你最好了。” “那先生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以后都能看见了是吗?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对吗?” 月下少年脸上带着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包容和超脱:“不会了,我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伤了。” 他坐在了符晏身边,轻轻环抱着她,“你会知道这一切的,给我些时间。” “嗯。”符晏愿意信任他。 “我知道了一些事情,必须要处理,这是我的责任。”他说。 “我知道了,我等你。”符晏能理解他,有些事情必须由自己做。 重休微布下结界,阻止寒冷侵袭,轻轻拍着符晏,“睡吧。“ 月光照耀着他们,符晏慢慢闭上了眼睛。 等到醒来这时候,只有她一个人,要不是被她压在身下的外套,都要怀疑昨晚是不是自己做的梦了。 第39章 总之就是不行 谁没有个不能见人的黑历…… 高兴的工作和不高兴的工作完全是两种状态, 符晏极不情愿的做完了一天的工作,听人给她汇报重休微的情况。 越听越来气,不是因为重休微来气, 是因为自己。 符晏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怎么会变得这样想要探听先生的一切,甚至想像蜘蛛一样将他束缚在网中。 越想越烦, 后面的内容没有再听了。 本想直接去找先生, 到了分叉的地方又收回了脚, 走向了东林轩顾妄思过的地方。答应了不问先生怎么回事,稍微和顾妄聊聊天,作为师娘关心他一下,不小心得知了些什么应该没问题吧。 这么想着符晏命人推开了门, “我来看你了。” 顾妄潦草地向她行了一礼:“夫人。” 符晏也不在乎他的敷衍, 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懒得管顾妄为什么对自己敌意这么大。反正他是个正道人士, 又不会真对自己做什么, 被身为长辈的她欺负了也只能无能狂怒。 抚平坐下之后衣服上的褶皱, 符晏神色如常地坐在他对面的矮桌后, 开始了师娘的关心。总之, 就是想借这次关心问出点什么东西。 想的挺好, 谁知道刚问到纳依族的事情,顾妄就不说话了。 “师尊说,这些事情不许和任何人提起。” 符晏心里又来气, 面上还是带笑,语气也客客气气:“难道我也算别人?我们夫妻一体,这些事情难道我不能知道。” 他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从前符晏敏感多疑,冷漠自私,和师尊在一起后像是变了一个人。若她还是以前那样总是强人所难,顾妄还能硬气一点不理她,可她如今客气温柔,哪怕是装出来了,也实在让人难以说些不好的话。 何况,顾妄隐隐约约觉得,师尊的意思就是瞒着她。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从前再不好,这些年也是相安无事过来了,多少有些面子情,顾妄也不好直说,干脆又闭上了嘴。 他不说,符晏也不能钻进他的脑子里面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算了,你不说就不说,懒得管你们了。” 又提起了另一件事情:“那么你和何芷又是怎么了?” 顾妄神情紧绷:“符……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关心你啊。”她说,“好歹我是你的师娘,你师尊那么看重你,便是为了他,我也得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师尊养育你一场,难道你真的要伤他的心?” 故意夸大事实说完,符晏看着他得反应。 “师尊真的会为我伤心吗?”顾妄哑声说。 符晏皱眉。这是什么情况,看他的反应像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得事情。 符晏柔声道:“我和你师尊不同,他是有些不懂这些,可我不一样,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我倒是可以帮帮你们。“ 顾妄:“……” 顾妄:“你能正常说话吗?这么温柔我害怕。” 符晏立刻变回平时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的样子:“放心我也只对你温柔一句,我的温柔是给你师尊的。快说,你到底怎么想的!要是铁了心要和人家双宿双飞,我去劝劝你师尊不要总是棒打鸳鸯,要是一时冲动,我们压着你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往后你少找何芷,不要影响人家名声。” 顾妄恼羞成怒:“难道你就只关心这件事情?” “不然呢?” “我是魔尊转世。”顾妄也不看她,自顾自说:“何必让我在这里,辱没师尊名声。” 符晏一个茶杯砸了过去,顾妄敏捷地借助,皱眉问责问她:“你做什么!” “你要是魔尊,就不是问我做什么,早杀过来了。”符晏说,“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前世是前世,今生你只是个晚辈,我管你上辈子多厉害。” 顾妄把杯子放下,叹了口气:“你不懂。” 我不懂个锤子! “你才不懂。你师尊明知道你是魔尊转世还带着你,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不等他回答,符晏又说:“你总不至于白眼狼,觉得你师尊带着你是为了报魔尊害他目盲的仇吧?” “我怎么会这么想!”顾妄立即反驳。 符晏点头:“很好,基于这个理念,我们可以好好交流了。首先我要告诉你,你师尊收你为徒,完完全全没有一点私心。转世之后不计前尘的规则,虽然人人明白,但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恰好知道你的转世的人也有几个,你那个时候还是个刚出生又没了父母的小娃娃,有着魔尊转世的名头,总是有人看你不顺眼。” 符晏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口渴,示意顾妄给她倒杯水,端了茶水抿了一口,继续说:“百十年前,被魔族抓去又被救回来的无辜女人都会被同族排挤,甚至逼死,何况是罪魁祸首的转世?你那时候在失去亲人庇佑的孩子里面不怎么受欢迎……”符晏想了半天,没想到怎么说,感觉怎么说都像是揭人伤疤,便含混着过去。 “你知道的,处境不会太好。你师尊光风霁月,是觉得上辈子的事情不该留到这辈子,怕你被折腾的命都没了,才收你为徒的,他看着可不是喜欢带小孩子的人,对吧?” 顾妄无言以对,师尊岂止是不喜欢带小孩子,还会觉得小孩子吵闹。 见他态度软化,符晏又说:“他是你师尊,怎么会不关心你呢?”手轻轻抚了抚头发,宫灯形制的簪子滑落手中,“顾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会这样想?” 只要他不设防,在问到内心坚决不肯说的秘密之前,应该可以问出点什么。 顾妄神色变得有点呆滞了,符晏正要发问,却听他说:“你头上的簪子怎么少了一支?” 那根并不是簪子,而是真的宫灯缩小版。是用来施以幻术时候作为真假分界的一个标志,不是每次都要用到,但总是一重准备。 符晏心一跳,还以为他出息了,发现什么了,再仔细看他还是那个表情。 “我换掉了。”宫灯样子的簪子她经常戴,但并总是一只,有时候是银制,有时候是玉制,有时候会变成其他样子带在身上。 顾妄不再说话了,符晏又试探地问了他一些别的问题,确认他好好的,这才放心。 “你和你师尊,在纳依族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是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奇怪的?” 顾妄呆滞地回答:“师尊救了我,他自从和符晏在光明宫之后,一直没有变过。” 怎么回事?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后半句要是真心地,那恐怕就麻烦了。 符晏又问:“你说的救了你,是什么情况下救了你?” 顾妄地神情变得有些挣扎了,符晏赶忙想要再次施术,突然她的腰被一只看不见地手搂住了,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一个人来问他,不如来问问我。” 这声音仿佛冰玉相撞,提神醒脑,让本来就有点心虚的符晏当场停下了手。 “先生?”完全不敢动,看不见先生他人,只有腰上冰冷的触感。 “叫我夫君。” 他说,声音在耳边响起,呼吸都带着寒意一样。 符晏从善如流:“夫君。” 顾妄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说话,还在迷茫的看着她。 符晏冷静下来,只要她恶人先告状,从气势上面压倒,就不会有事:“怎么,看我欺负你徒弟,要来给他撑腰了吗?” 耳边传来低笑:“我要来也是帮你。你怎么不问问他,怎么看你呢?” 这话她会回答:“我不怎么在意他如何看我,我更在意你怎么想,难道你觉得我真能和你一样对他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重休微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想也不可能。 “你问问他,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好。”符晏说,她端正坐着,就当感受不到重休微正在抱着她。“顾妄,你怎么看待符晏呢?” 顾妄又露出挣扎的表情,但还是诚实的开口:“符晏她……是个骗子。” 符晏:嗯!? 这师徒俩都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来污蔑她的清白,都说她是骗子! “我哪里骗你了?” 顾妄断断续续地说:“你说过,会一直爱我的。” 糟糕! 符晏下意识地想转过头看,又立刻克制住自己。 别回头,先生根本没有来,这只是一个小法术,回头你就心虚了。 重休微的声音传来:“这是你当着我的面,第二次了。” 什么第二次? “迷雾森林你就想阻止他说下去,你越想要掩饰,反而愈发暴露自己的想法。” 这都什么跟什么,符晏放平声音:“夫君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喜欢他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呢,说话当不得真。” 又对顾妄说:“我还说过爱我师父,师姐,师妹,还说过爱花满楼、楚留香、黄药师呢,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符晏感觉这个时候自己一定非常像一个渣女,“而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师尊如同你父亲,那你师娘便如同你的母亲。师娘还是爱你的,这是师娘的母爱。” 她再次放轻了声音:“好了,我走了。” 顾妄瞬间清醒,记忆还停留在被符晏陷入迷茫之前。 见符晏起身要走,作势就要送她,符晏连忙拦住他:“不送了,你自己好好反思。” 出了门逃一般的离去,直奔重休微的寝殿。 到了门口,大门紧闭。 符晏:“这还早呢,怎么就关门了。” 一旁的侍从偷偷打量她一眼,细声细语说:“主人累了,已经休息了。” 符晏说:“开门,我去看看他。” 侍从大着胆子说:“主人已经歇下,夫人不如明日再来?” 她小心翼翼抬起头看符晏,见她容色摄人,似笑非笑:“你叫什么名字?” “秋露。”侍从穿着和其他人没有差别的衣服,却别出心裁的在鬓边别了一朵渐变淡黄的今夜白。 这花她喜欢,先生把光明宫所有的今夜白都种在了披梦斋附近。只要不太过分,符晏从不介意有人来采摘些。 “好名字,花也很配你。” 符晏说完脸上笑意淡了去,伸出手敲了敲他的大门,衣袖滑下些,霜雪般的皓腕伶仃挂着一枚玉镯,“你要是早早歇了,那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出来的是重休微这里的一个管事,弯下腰恭恭敬敬地对符晏说:“夫人请。” 符晏抬脚跨过门槛往进走,等到身影消失在帷幔里面,管事这小声的对这个叫做秋露的侍女说:“你今后不必来了!就……” 符晏的声音传了出来:“留下她。” 对面的重休微看着他:“留下她做什么,不是今天你问名字,我都不知道。” 当然是以防先生说她的时候,也反击回去啊。 符晏肯定不会实话实说,“她好看,留下了赏心悦目啊。” “有你在,谁敢说自己好看?”重休微说。 符晏忍着笑,先生被迫开始尴尬的甜言蜜语了,“再好看看得久了,也想要新鲜的啊?” “所以这就是你从顾妄换到我的理由?”他说,“还有花满楼、楚留香、黄药师?是更之前的吗?” “他们是话本里面的人物,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和说我喜欢橘子,樱桃没有区别。”符晏解释,“比不得秋露,明明白白,实实在在地就在这里。” “难道顾妄也是话本子里面的人。”重休微问,审视的目光居高临下。 这不巧了,对符晏来说还真是。但首先这一点没法解释,其次解释了,那先生也是故事里的人,和花满楼、楚留香、黄药师一样了,又陷入怪圈。 “他是你徒弟,也只有这一点了。”符晏说,“如果不是因为夫君你,我是不会注意他的。” 重休微垂眸看她:“撒谎,你对他的注意,不止是对一个你不喜欢的,你夫君的徒弟该有的。这十几年,你对他的注意没有少过,每次得知他与何芷在一起后更加关注。” 这不当然,她总得关心一下剧情大概进展。 “这十几年你为什么不说,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不仅不在乎,甚至在她好奇的时候还主动告知。 “我在乎。”他说,“只是你觉得我不在乎而已。” 符晏无话可说,你在乎就说出来啊! 像是知道她会怎么想一样,重休微说:“我说过我不喜欢你太关注别的男人,你从来没有听过。” 符晏:“我哪里没有听过,我是没想过你的徒弟都被你分在别的男人那里。” “你甚至也不想举办婚礼,让他看到。” “重点是我不想举行婚礼,不是不想他来看,我嫌麻烦,你也是同意了的。” 重休微紧紧看着她:“那不提这些,告诉我你们从前在人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我说过的,没有骗你。” “你没有骗我,但避重就轻,隐瞒一些,就足够误导了。”重休微看着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在榻上,也不看自己,心中一股难言的怒意,却还是压抑着,对她说:“我可以回溯你的记忆,亲自看清楚一切。” “不行。”符晏想也没想,直接拒绝。开玩笑,十四岁的自己完全就是中二少女,回想起来都是黑历史,死也不要让人看见! 觉得自己拒绝的太过坚决,符晏换了语气,温柔地说:“你要是不满意,那我们也办一场婚礼好不好?” 重休微眼神晦暗,指尖滑过她的脸颊,“太晚了。” “那你要怎么样?”符晏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暂时顺着他,现在还是下午,等到了半夜,先生平静下来了,再好好问问他怎么回事。 “证明。”重休微说,“证明你爱我。” 第40章 师尊 她叫他师尊? “你要我怎么证明。”符晏语速放慢, 给了自己思考的时间。 先生这样子明显不正常,但是只针对自己,这点说不上好或者不好。离他恢复以往的样子还有几个时辰, 不知道能不能和他好好说。 “让我进入你的记忆……”重休微的手穿梭在她的发间, 只要符晏一点头,他就会立刻看到他的全部记忆。 符晏脸色冷了下来:“别这样做。” 重休微手停了一瞬, “你不同意我是不会做什么的。但是晏晏, 为什么不愿意, 如果你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看看?” “难道你不相信我?”符晏反问。 “我相信你,你不也应该相信我?”重休微也反问回去。 符晏试图跟他讲道理,“你放开我, 我坐起来跟你好好说。” 也看出来被他半搂着站在这里说实话还有点累, 符晏推开他的手时重休微并没有反抗, 只是跟着她走, 等她坐好了, 也坐在她身边。 “夫君, 我们这样是不行的。你看,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大事对不对, 你分明知道, 如今我和顾妄甚至称得上相看两厌了,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能和气说话的,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重休微想, 她说的分明没有错。再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顾妄也拒绝了她,甚至可以说从他们从来没有开始过。 符晏见他不言不语,像是心中动摇, 又加把劲说:“而且那只能算是我一厢情愿,你徒弟心中都想着你的教诲,想着玄天剑宗的清规戒律,我才开口他就拒绝了。你知道我并不是会纠缠不休的人,他既然无心,我也不会强求,之后哪次见面,你不在我身边?” 她说的没错。 你若无心我便休,符晏从来都觉得感情是两情相悦,强求不得,非你情我愿不可得。这么多年,重休微怎么会不明白呢? 可这偏偏是符晏在和顾妄分开之后才悟出来的道理。 重休微问她:“那若是换做我呢?你会不会强求?” “若是先生无心,我断然不会厚着脸皮祈求垂怜。”符晏说。 这是实话,换做任何人,符晏都不会那样做。如果没有爱情,至少得有自尊,要是都没有了,岂不可笑。 “我可以说些好听的话骗你,我也不是有什么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说谎的道德洁癖。可我不愿意对自己的枕边人说谎,先生,顾妄的事情我没有骗你。那只是我年少时候的一次心动,别说现在,就是二十年前,过了那个时间再看,也算不得什么了。” 重休微不知道有没有被她这一段话打动,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我会强求。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会千方百计的让你喜欢。” “我知道。”符晏轻轻抱住他,“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从前不就是这样,一点点让我更喜欢你。” “那现在呢?”重休微非要问出来,“你有没有讨厌过我?” 符晏说:“现在也喜欢你。” 她还想说,只除了初遇那个晚上,还有先生是顾妄师尊这件事,没有什么不好的。到底没有说出来,分明不是他的错,何必这样伤人伤己?过去的暂且让它过去吧。 她改了口:“你怎样都没关系的,又不是强求就能得偿所愿。先生,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强求,而是因为你很好,因为我对你心动。” 重休微像是真的被安抚下来,也回抱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这回答很好,他仍觉得差些什么。这些年在光明宫夫妻恩爱,他仍觉不足,得到了才知道凡人所言“美人如花隔云端”是何种境地。 本来这些不知从何处而起的不满足被他当成修过无情道而来的贪欲,直到在纳依族,顾妄再次陷入幻境,他为了将顾妄唤醒进入幻境中,才明白,自己到底在意难平些什么。 顾妄的幻境中,是从符晏像她表白开始的。 豆蔻年华的羸弱少女,面色苍白却眉眼坚韧,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问自天上而来的青衣剑客,是否愿意和她共度一生。 现实里,符晏说,她被顾妄拒绝了,可幻境中,顾妄是答应了她的。 此后数年,他们在人间结为夫妻,没有一个人想到他在仙界等着的师尊。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等他破开幻境可以直接唤醒顾妄的时候,看到的是幻境中另一个刚从仙界赶来的自己。 顾妄扶着身怀六甲的妻子请幻境中的他上座,带着妻子向他行礼。 幻境中的‘重休微’是用过雪心月见草,自上而下审视着这个苍白又艳丽的女人,带着不详的美丽。让她不必多礼,坐在一旁,却责令自己的徒弟跪下。 那个‘符晏’先是和顾妄一起跪下,求他开恩,见他还是冷酷无情,拉着顾妄站起来。 重休微不愿再看下去,手中长剑从二人缝隙中穿过,将那个假的自己钉死在墙上。 很难说那一瞬间,他到底想杀了谁。 幻境崩塌,顾妄第一反应是看向自己的怀孕的‘妻子’,然后才看向自己的师尊。 他没有回答顾妄,自己什么时候会能看见了,也没有在他以为他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假象和那个‘妻子’的背影的时候反驳。强行不顾仙盟的反对,将他带回了光明宫,却始终踏不出去见符晏的那一步。 幻境中的符晏,是顾妄记忆里面的。那样鲜活生动,敢爱敢恨,简直像火一样,怪不得自己向来是他推一把,走一步的徒弟不敢靠近。 只是若不是这次幻境,他也无缘得见。 荒唐的开始,他刻意的靠近,符晏都是被动接受,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样孤勇的时刻。 不像是多么爱他,倒像是权衡利弊,接受了一个她喜欢的仙界楷模,这些年的相处,比起夫妻,符晏对他更像是知己。 听到她说对自己心动,重休微下意识回了一句:“真的吗?” 符晏有些高兴,这样问,那就还能沟通,立刻说:“当然了,我敬重先生人品,倾慕先生才华,而且先生这样好看,我怎么会不喜欢?” 果然。 重休微想,这样的喜欢,和她说过的,喜欢话本某个角色的某些特质有什么分别。 他的手在解开符晏的衣带,符晏阻止他:“别在这里,这是我们藏书的地方,回披梦斋吧。” 重休微抱着她用法术换了个地方,却不在披梦斋,而是摘星阁。符晏倒无所谓,只要不是那样正经的地方,在谁的寝宫都可以。 还以为他生着莫名其妙的气,吃了莫名其妙的醋,动作会大一些,没想到还是一样温柔缠绵。 只是时间久了点,等不再乱来,只是拥着她入睡,已经是夜半。 符晏虽然累,却精神的很,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重休微,不再唤他夫君,而是称他“先生”。 “先生,到底怎么了啊?” 她抱怨着白天的自己,为什么那么难缠,又说还好都是先生,只是性情上有些差别,她还是刻意哄好。 “是了,只要是我,你都能哄好。”重休微笑吟吟地说。 他还是十八、十九岁少年地模样,一笑更年轻了些。 符晏见他笑着,被他传染了,也很开心。凑到他怀里,打算好好指责一下白天地她有多难缠,谁知道被他一把抱起,放到了找摘星阁小书房的书桌上。 他还伸手解符晏的寝衣,被她挡住:“这里不行。”不仅这里,今天也不行!先生再温柔,一个下午下来她都很累了。 重休微拿起一支笔,“我要做个后手。” 以为他是有正经事情,虽然还是觉得怪怪的,但符晏沉浸在自己曲解他的意思的窘迫中,没有深究。 他的手开始流血,沿着笔身湿润了笔尖,在符晏心口留下了一个图案。图案完成的时候闪了亮光,然后消失。 符晏看了他的手上没有伤痕,笔尖的血也消失了,才问他:“这是什么?怎么看起来有点像魂契的图案?” “差不多,要是长生不老药失效了,我的寿命分给你,要是我受伤了,你也会疼痛,怕吗?” 符晏回答:“不怕。”享受的好处和义务对等,这是天经地义。 她以为这个仪式躺着比较好,等图案消失她想起来的时候,被重休微按住没能动,只听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每一次,符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或是沉迷于解开哪道谜题,或是沉浸于那本书,经常在书桌上,就像不知道世上还有自己。 “喵” 是红萼养的三花猫,轻盈地跳到窗子上,好奇地看向他们。即使现在两人衣服都还好好的,一想到重休微想做什么,符晏还是觉得羞耻。 “先生!快放开我!”她闭上了眼睛,感觉到那只猫跳到了书桌上,蹭了蹭她的脸颊。平日里没少逗这只猫,猫和她很熟悉。 那只猫被重休微赶走,他语气温和,还带着些许笑意:“晏晏只喜欢我,不喜欢别的猫对不对?” 符晏胡乱答应:“是,是,我只喜欢你。” 重休微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赶走了猫,自顾自的解开她的寝衣,趁着夜色开始乱来。那支最开始被符晏怀疑要做坏事的笔,最终还是被他拿来做了坏事。 白天那个情绪糟糕的先生对她温柔斯文,反而晚上回归了平时状态的先生,带着出乎意料粗暴和凶狠,不至于真的伤到她,却实在有些经受不住。 自从被开始好好工作之后,符晏再也没有起的那么晚了。 醒来对着一张俊美的脸,重休微支着脑袋再看她,眼中清明,“你醒了。” 第41章 过去和现在 那样热烈的感情,现在已经…… 于是符晏又闭上了眼睛。 “晏晏。” 符晏不理他。 “晏晏, 你别不理我。”重休微拇指摩擦着她的眉眼,一直看着她,却怎么都看不够。 符晏声音还带着一丝喑哑:“我没力气, 你别烦我。” 重休微手停止作乱, 但还在她脸上,“这就嫌我不耐烦了。” 符晏无奈的叹一口气, 拉起被子盖住自己, “求你了, 我已经被你折腾的身心俱疲了,能暂时让我休息一下吗?” 重休微把她拉出来:“别蒙着头,会气闷的。” 符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昨晚做的那么过火,还担心我现在气闷?” “对不起。”重休微说。 甚至连个下次不会了或者下次克制一下都没有。符晏还记得, 刚来光明宫让他留下, 他还让自己拒绝来着, 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还她纯情地先生! 重休微看着躲进被子里面不愿意出来地符晏, 不再动她, 说起了另外的话题:“晏晏, 你知道, 白天的我和晚上的我想法有些不太一样。” 符晏露出了一双眼睛, 看着他。 他说:“虽然晚上的我和你约定了,有些事情以后告诉你,但是我们是一个人, 我现在就告诉你,也不是你违背约定对不对?” 符晏整个脑袋都露出来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重休微笑着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符晏的心怦怦跳,有一种窥得真相的激动,“是你要跟我说的哦, 可不是我求你说的。” “嗯。” 等了半天,他还没说,符晏便催促他:“怎么不说了。” 重休微虽然头发披散,穿着寝衣,但他换了姿势,在床上坐的端端正正,似往日端坐主位一般睨她一眼,不言不语。 啊,突然就很有风情啊,符晏想。 靠近他,钻进了他的怀里,重休微熟练的抱住了她:“我本来有一个计划,但是刚刚改变主意了。” 符晏问:“嗯,你是想告诉我这个计划吗?” “不。”他说,看着符晏没有什么反应,等他继续说地样子,补充道:“但是我应该告诉你关于你自己地那一部分。” “好啊,快说。” 重休微抱着她,目光悠远。其实这个计划也不是突发奇想,最开始遇到她没多久的时候,就有了些念头。 “晏晏,你发现你我性格都有些不一样了吗?”他说。 这一点符晏当然知道,也就这两年,她觉得自己的性格越来越差了,虽然还在控制范围内,但自己总是最了解自己的,哪里不对劲怎么会不清楚。一直以为,这是随着年龄增长性格改变了,但先生这么一说,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重休微继续说:“这是魂契的原因,我们会一直互相影响。” “原来如此!”符晏脱口而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性格上的改变也有了说法。 她的掌控欲、独占欲变得越来越强,行事也有些冷酷果决,原来也不是被他教出来的。 而先生…… 符晏看向重休微,那些敏感多疑易怒,是自己以前的坏毛病吗?她以前的性格那么差劲?自己都有点受不了自己,还是说因为在不一样的人身上,被放大了? 所以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是自作自受? “这样的改变还有多久能够停止?”符晏问。 重休微和她对视,“直到你我完全心意相通。” “嗯?” 这就离谱了,难道他们不是十几年的模范夫妻,一直相亲相爱,相敬如宾吗? 符晏:“所以先生你有为什么会和我不够心意相通的?你是有什么瞒着我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有那么喜欢我?” 重休微又不说话了。 等了半天没动静,符晏戳了戳他:“你说话啊?” 看了她一眼,重休微说:“为什么你并不觉得是你自己的问题?” 符晏自信的很:“我当然没有问题,先生。” “那就是你觉得我有问题。” 符晏看着他:…… 符晏:“怎么会?”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不够喜欢你?” “这不是,你有很多人嘛。”符晏说,“视如亲子的徒弟,相处了近千年的师门,诺大的光明宫都随你差遣,父亲虽然不是很好,但好歹还活着。而且有能力,有名声,在玄天剑宗受人尊敬执掌戒律堂,在光明宫也肩负重任。这些和我都不一样,我没有一个亲人了,也懒得出去交朋友,我只有你了。” 重休微慢慢抱紧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想。” 符晏拍拍他的手臂安慰他,“没关系哦,如果是魂契共情的话,这应该是你的情绪影响我的。” 真奇怪,明明是自己伤心,反而要安慰他。 但话已经开口,那便继续说下去了。 “而且你知道的,我是幻术师,要随时保证自己足够清醒以分辨真实和虚幻的,可以控制自己,并不十分会被这些感情影响的。”说完又补充到:“也不是说我就不那么爱你了,你看,毕竟我只有你,微一爱的也只有你。” 符晏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那一次从人间回来,我知道了人间已经与我无关了,刚回来那几十天,我只有你。每天晚上我难过得时候,也是你让我忘记难过的,你对我重要的,已经超过从前我遇到的任何一个人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哪里不满足的呢?” 就是这样。仿佛喜欢他是应该,而不是发自内心,她一点当初对顾妄的热情与孤勇都没有给自己。 重休微心底一片冰凉,他想,那一次是他做错了,不应该带符晏去的。 “晏晏。”重休微抱着她。 “不是的,你不是这样的。”他说。 符晏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为什么他看起来,比自己还难过。 她摸摸重休微的头发,“好啦,我不是怪你的,这是事实嘛,我总会知道的。魂契的影响太大了,有点麻烦,现在我们要知道的是,这应该怎么解决啊。” “而且我确实只有你啊,但这并不是问题。在遇到你之前,我也是这样,我对热闹没有什么追求,独处也足够快乐。遇到先生,发现世界上还有值得我试一试与之共度余生的人,我真的很喜欢先生啊。” “所以,真的有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吧。” 重休微坚决的说:“不是这样的,晏晏,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谁都比不过。” 符晏不自在极了,“我,你,我知道了。” “这不是什么回应你的甜言蜜语,这是发自我的内心的,晏晏,你不知道你对我多重要。” 符晏有些不明白的被他抱进怀里。 难道他是说,自己比顾妄更重要吗?不应该,哪怕是父母,也不会真的说出来自己更爱哪个子女的。 事情发展的有些超乎意料,两个人想知道的答案都没有知道,反而引出了别的问题。 符晏明显回避着这些,“先生,你只要告诉我,魂契互相影响的问题怎么解决就好了。还有,我都没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是这个样子?” 关于这一点,重休微终于没有那么坚定。 每一次符晏伤心,都让他溃不成军。 “……我很多年前就是这样样子。” 符晏见他终于换了话题,忙不迭跟着换了话题:“很多年前是多久,具体一点?” 重休微就当没她的眼神,说:“大概比顾妄小十几岁那个年纪。” “懂了,就是以前六七百年前嘛。”符晏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是一千四百多年前。”重休微纠正到。 符晏靠着他,“我三十来岁了,先生一千六百多岁,我大概是先生的零头吧,数字差距太大了,就没有什么感觉了,都只是数字。” “你真的这么想?” “我还能怎么想。”符晏突然想到,“先生,你该不是介意这一点吧?” 重休微不说话,符晏看着他的面容,看起来也不是因为这一点啊。 “如果,你当初遇到的是我,而不是顾妄,你会喜欢我吗?”他问。 这一次符晏不敢随便回答了,还是得思考一下,怎么说好一点。 如果说是,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就只是喜欢自己救命恩人,而不是重休微这个人,谁救都能爱上? 如果说不是,会不会有嫌弃他的嫌疑。顾妄救了自己,自己喜欢顾妄,先生救了自己,自己不喜欢他,会不会有点伤人。 这怎么办,怎么想都像是送命题啊。 重休微说:“不用顾忌,你说实话就好。” “真的说实话啊。”符晏看着他,被他蒙住了眼睛。 “你不必猜我想听什么,这些都是我教你的,你要是挑我喜欢听的说,我是可以发现的。” “那好吧。” 符晏眨眨眼,睫毛在他手心刮过,像是被拢在手心的蝴蝶。 “我不知道,我会因为有人救了我而心存感激,但是否会喜欢还是看人的。” “可是我觉得,如果我在几年后能喜欢先生,那么早一点也是的。” 她感觉到重休微就这遮住她眼睛的的姿势吻了她,安心的想:这样的话应该算合格了吧? 重休微说:“和我一起去一趟纳依族吧。” “好啊。”符晏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他。 这事算是过去了吧,总算可以去事发现场,研究研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事情要是圆满解决,就能松一口气了。 和符晏地放松不一样,重休微有些失神地望着她。 如果不是因为救命之恩的感激,也没有他们这样的难堪的意外,她对顾妄,是纯粹的、发自内心地喜欢吗? 喜欢顾妄只用了一个多月,那么对现在这个和当年顾妄差不多年纪的自己,她也会那么热烈的喜爱吗? 第42章 红树林 来跟我看点不一样的东西…… 两人说走就走, 光明宫的事情暂时留给南枝白无他们,临行之前交代,绝不能让顾妄跑出去。 这一次不像以往, 谁都没带, 上了云舟直奔目的地。 一路上符晏闭目养神,重休微心里惴惴, 因为之前真的累着她了, 不好打扰, 只是在她真的睡着了之后帮她换了姿势,让她舒服些。 符晏身在梦中,梦里的身体一点也不累。这是她自己构建的梦,里面还是在人间时候自己小书房的样子。 拿着笔, 把自己所知一一提笔记下。有关顾妄、何芷感情线的暂时放在一边, 稍微和自己有联系的留下了, 最重要的是关于先生的一部分。 三张纸, 第一张是重休微原本应该有的命运轨迹, 从初登场开始记起: 第一次登场时在玄天剑宗, 惩罚犯戒的弟子被报复, 不得不暂时离开; 第二次是在顾妄回到玄天剑宗被排挤的时候扮作樵夫指点他去往光明宫; 第三次出现是在危险的浮游裂隙救了何芷, 然后何芷借由这个消息再去找顾妄; 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 是在顾妄道心不稳,想要入魔的时候阻止了他,同时让何芷看到了顾妄有救, 这一次是从浮游裂隙出来,又从浮游裂隙回去。 典型的工具人师尊,被陷害和离开玄天剑宗后被有心人大肆宣告诋毁都是一笔带过,着重描写的是顾妄得知后的心里转变。 和伤心愤怒又不相信师尊会做出这种事的顾妄不一样, 重休微出现后甚至没有和他讲过自己发生了什么,每一次都是态度坚定,说完或者做完什么事情就走,没有一次心理描写,总之就是个行事雷厉风行,外表清俊秀美的少年,反差很大。 而且长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除了徒弟这里有事,其他时候都不会出现,少有几次动手,直接震慑众人。要现在的符晏来看,是真的很光明宫的风格。 第二张纸上写的现在她认识的重休微的人生轨迹,除了和她认识以来,还有对前面空白人生的补充。 他的人生,分为少年时期在光明宫,青年时候在玄天剑宗,和现在又和她在光明宫。 少年时期据他所说平平无奇,这个平平无奇在符晏这里是要打折扣的。但总体就是父母恩爱,虽有几分傲气,但也是好孩子。是被当作继承人严格要求的,这一阶段一直持续到母亲去世,父亲另娶的几十年后。差不多那个时候魔尊重伤,暂时消停,浮游裂隙也在控制之内,光明宫不会再掺和,于是他就去了玄天剑宗。 作为光明宫之主不好一直插手,作为玄天剑宗的正道弟子,那就没问题了。玄天剑宗对魔界的态度一直比较激进,这一点和先生的想法不谋而合。也是这一阶段,仙盟成立,先生在里面大放异彩。直到一百多年前,先生杀死魔尊,双眼也因此受伤,目不能视才结束。 符晏想起他说,长期以杀死魔尊为目标,真的做到之后反而觉得心中有些空,更发现原来自己满手鲜血,所杀生灵竟不比魔尊少多少。也是这时候,他觉得自己满手杀孽,激进的性格才有所改变。 之后就是回归玄天剑宗,只在宗门内做一个严厉的戒律堂堂主,养养徒弟,心平气和的不问世事。 而这里,正是故事的开始。 有着这样的前半生,故事后面出现的的波澜不惊的他实属正常。但是这么一看,就更可疑了,如果是自己有些情绪化,控制不住被魂契影响还说得过去,先生就不应该了。 他放下仇恨与偏见收养魔尊转世的时候,早就应该不为外事所动了,现在这样子越想越可疑。先生没有告诉她的部分是什么,根本猜不到。况且……如果说是魂契的影响也不应该,魂契结成之后,自己情绪是有点变化,但是先生丝毫并没有啊,分明是最近才出现的。 第三张纸上记录的是书里原本应有的故事剧情,从顾妄回到玄天剑宗开始。 发现师尊不在,去了光明宫,危险中二选一他救了何芷,放任‘符晏’死去。身份暴露被师门抛弃,成为光明宫之主然后对彻底对师门死心。 接着是女追男,光明宫篇坚持自己喜欢符晏不接受何芷,觉得何芷背靠师门,只有符晏无依无靠只爱他。 魔界篇发现自己不接受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当初在何芷和符晏中做了选择先救何芷,害了符晏心存内疚。 建木篇,进入红树林,被同样可以致幻的红树林影响,回忆起了在紫虚洞里,和‘符晏’结为夫妻相伴一生的幻梦。梦里完整的度过一生,却觉得原来如果‘符晏’没死,却也不过如此,自己真爱的是何芷。 从书里的‘符晏’死去之后,她基本上快进看的,有的甚至只看了章节和内容提要。跳到建木篇是因为这里提到了‘符晏’,还以为是真的有,没想到是幻境,后面更是兴致缺缺。基本一目十行,或是只看标题和内容提要,建木篇之后,就是两个人一起谈情打怪了。 据说先生在之后渡海篇出现过,可惜看书的时候符晏只关心书里面的自己,不怎么记得详细剧情了。 三页纸并在一起,怎么看先生都和她一样,是很边缘的配角了。 等等,她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情。 符晏再次拿起第三张纸,建木篇,建木,神树…… 依照先生所说,神树是通道,可以避开界碑的监视通过而不被削减修为。书里也提到过,建木通天,可以去往别的世界。 符晏默默把这几张纸放下,准备离开梦境。 早知道当初应该好好看看书,而不是专注的看了建木篇顾妄和建木融为一体之后与何芷的触手玩法,真是太不应该了! 睁开眼睛,重休微对她说:“我们到了,走吧。” 其实如果不是这样床上有点吃不消,维持现在这样,倒也不是不行啊。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符晏压下去。现在的先生和她是被魂契搞的生病了,有病就要治病,不能乱来。 下了云舟,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符晏进去拿了伞。 “先……夫君,你要伞吗?”符晏问。 往日他都是用法术隔开,嫌麻烦不怎么要伞的。倒是符晏,喜欢这样那样好看的伞,收集了不少。 “我不用。” 雨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就被隔开,外界的变化对他没有丝毫影响。符晏个子比他低,撑了伞靠太近会戳到他。 重休微拿过伞说:“我来撑伞吧。” 于是符晏便搭在他的手臂上,贴着他慢慢走。 一路上有好几棵丁香花树,淡紫色的小花被雨水打落在地上,夹杂着甜蜜的香气,带着某种颓败的美丽。在这条石板路上走着,好一会儿才遇到一两个行人,符晏有点喜欢这里的环境了。 “我觉得这里也不错。”符晏说,“也许我们当初一直走,我会停留在这里。” 重休微说:“这里很好,可惜纳依族的人很排外,相处起来恐怕不是很愉快。” 符晏不以为意:“哪有十全十美,差不多就可以了。” “哦?”重休微好奇,“既然没有十全十美的地方,那么光明宫对你而言有哪里不足呢?” 符晏敏锐的看向他:“这不是什么陷阱吧?” “我只是随便一问,你当是和一个朋友随口抱怨吧。”重休微说,“再者,作为你的夫君,从没有听你提起过任何要求,也不知道我这个夫君做的合格不合格,你什么都不说,我总会有些惶恐。” 雨细密如牛毛,恰好不冷不热,绿树夹杂着各色的花,再远些的青山笼着雾岚。这般环境之下,人都是放松的。 细雨中他撑着伞,只为符晏挡雨,两人慢慢走着。 符晏折了一枝的丁香,花枝上的雨水撒了她一手,“你哪里都做得很好,如果我有和某人共度一生的想法,那你就是我理想中的夫君了。错过你,我也不会遇到更好的人了。在光明宫的生活也很好,我很喜欢那里。” “我的荣幸。”重休微另一只手拿着手帕要帮她擦手,被她摆手拒绝。 符晏轻嗅花香,提起了神树:“夫君,你说神树有自己的意识吗?还是只被纳依族控制?它会化成人形吗?” “神树可以生出一些混沌意识,若要开启灵智,那就太早了。除非融合其他生灵的意识,否则至少还得百十万年。” “融合其他生灵?难道不能被其他生灵吞噬吗?”符晏看向他。 见她这样专注地看自己,重休微很愿意替她解惑:“自然是可以地,不过这可不是谁都能行的。神树最早在光明宫的记录是从浮游裂隙掉落的种子长出来的,当初长成,不是没有人想试试控制神树,但都以失败告终。” 他言外之意是知道些什么,或许和光明宫有关,这就能说通,为什么顾妄可以了。 重休微接着说:“事实上,要想控制来自浮游裂隙的神树,只能与它同源,抑或是光明宫或者群星之坠。” 符晏问:“光明宫的也可以?”果然有事先生给顾妄开的挂! “是的。”想到了符晏一向胆子大得很,“我可以,但是晏晏你没有修习过光明宫的心法,如果强行控制,会和闯进浮游裂隙的人一样,疯掉或者腐烂的!” “我不是那样的人,放心。”真不明白,先生怎么老担心她做坏事。 “我惜命的很。” 重休微点点头,看起来并不完全信任她。 “我们歇一歇,明天去看神树如何?”他问。 符晏拒绝了歇一歇的提议,她知道,重休微是根本不用休息的,而自己在云舟上就休息过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赶快弄清楚怎么让他们恢复正常。 重休微沉默一瞬,搂着她的腰说:“那我带你去吧。” “嗯。”符晏随口答应,她还在想关于神树,也就是建木的事情。顾妄和建木融合之后再出来,魔气消弭,旧伤治愈,如果神树真的可以治愈,不知道能不能让先生试一试。 重休微放开了她,温度比她高的手掌离开她的腰,符晏略有些不自在,被他那样翻来覆去的亲密交融没多久,身体的反应像是还残留着一样。 符晏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 他们停下这里,就像海底的珊瑚丛一样,一片红珊瑚。 “这就是红树林?”她还以为是海边那种涨潮淹没,退潮出现,会有很多螃蟹的红树林。 “是这里。”重休微说。 符晏不解:“是去往神树的路只能我们自己走了吗?还是说这里就是神树所在?” 重休微低头看她,眼里有些晦涩难明,“在去神树之前,我想带你来看一些东西。” 第43章 意外 最毒妇人心 “看什么?” 重休微一言不发带着她走, 怎么问都不回答,符晏只好先由他。穿过结界,到了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有打斗过被破坏的痕迹。 重休微说:“这里是这片红树林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来者沉溺于此会有一场幻梦,梦到自己最想要、或者觉得最应该的人生。” 符晏不明所以:“然后呢?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看看, 你的会是什么?”重休微接着补充道:“除了光明宫、浮游裂隙还有群星之坠之外, 所有人经历之后都会忘记的。” 重休微说完看着符晏, 觉得她可能会生气,或者和要看她以往时候一样坚定拒绝,谁知她只是心平气和的看着自己,说:“如果你好奇的话, 我可以告诉你, 大概会有什么。” 符晏说:“我一直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如果按照我想要的人生过活的话, 应该是父母恩爱, 家庭和睦, 然后在人生的某个时候, 在一个很好的情况下, 遇到你吧。” 又想了想, 不太确定的看向重休微:“或者因为现在见得多了, 想要的多一点,比如还希望家里富贵逼人,我长生不老身体健康貌美如花, 然后幻术更进一层,还能到世界各处观察,记录从未见过的植物动物?” 说完肯定的看着他,“不会再有其他了。如果是你关心的那个问题, 我已经回答过你很多次了,不是你的话,我不会想着和谁成亲的。” 符晏习惯性的捋捋头发,“成亲意味着责任和束缚,说实话我很难做到,我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突发奇想不顾一切的人。比如每次天有异象,我想去观星,你陪我去我很高兴,但如果你不陪我或者不想让我去,我也会一个人去的。” 先生是想看看她到底想要什么,这不算过分,但是这样执着的姿态总让她觉得有些窒息。 重休微不言不语的听她继续讲。 “你真的因为我喜欢过顾妄不高兴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哪怕他真的答应我了,我们也不会长久,我的性格你知道。” 重休微重点却不在此:“所以说你同意了?” 符晏点点头:“如果相应的,你也让我看看你会想什么的话?” “当然。”重休微自无不可,“不用做什么,我撤掉结界,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对方想什么了。” 符晏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重休微又提醒她:“这个时间就别想别人了,不然也会被影响的。” “好。” 重休微坐在了符晏旁边,看着她进入梦乡,重新布下结界。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作为幻术师,幻术上的防御是天然的,哪怕没有意识到是假,直觉也会分清楚。突然主动被幻境入侵思维,就像是不穿衣服一样,怎么样都很奇怪。 一步一步往声音来源走,符晏看到了重休微。 符晏漫无目的地想,这就是先生的幻境了,不知道他会想什么。 几步就看到了前面的先生,自己,还有顾妄。 嗯?离谱! 符晏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幻境中重休微内心深处的想法。 另一边。 重休微也进入了符晏的幻境,这是她内心深处认为最合理,或者最想要的人生。 并不是她所说的顺风顺水的一生,一开始她走过的路和现在大体没有什么分别。直到他们的邂逅,事情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符晏并没有中毒受伤,雪心月见草治好了他的眼睛,那晚的错误没有发生,他们一起阻止了红药还抓住了幕后真凶。 重休微终于露出这些天第一个真正放松的笑容,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笑意消失。 事情没有和现在一样,他们两情相悦,结为夫妻。幻境里面自己收了符晏为徒,顾妄只是里面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他们是玄天剑宗端庄持重的正阳仙君,和他出色的徒弟。重休微看着符晏修的无情道,她确实比顾妄更合适。 来到仙界之后,符晏一生不再动情。 重休微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 符晏也是。 她算是知道了先生说他会强求是什么意思。 他的幻境里面,自己和顾妄都结为夫妻了,竟然还敢和他不清不楚。眼看下一步就要离开顾妄和他在一起了,符晏简直叹为观止。 还别说,和顾妄吵架确实很自己,这一段倒是很传神,可后面就离谱了。再怎么说,他也是顾妄的师尊啊,如果自己真的和顾妄有了什么,分手后绝不会和他的长辈有牵扯的。 符晏对重休微所说的,自己年轻时候很是离经叛道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当时还觉得他是谦虚,现在看来是真的谦虚。 别说,这狗血剧本暂时不思考三观看着还挺带劲的,如果同时忘记自己是其中一个主角。 接下来的发展又有点离谱,符晏简直没眼看。被带回了光明宫的日子也太荒唐,太黄暴了! 说着没眼看,符晏还是将遮住眼睛的手露出了一条缝隙,看着面前的表演。 这里的先生本性完全暴露,有点可爱有点烦。 基本上一天问三次自己是不是对顾妄余情未了,月末月底用幻境或者假人来试探自己是不是真的言行如一,中元中秋拉扯两次浮游裂隙看看他和顾妄一起掉进去,自己先救谁。 符晏看到幻境中完全按照自己性格和反应生成的另一个自己,已经很熟练的无视掉真正的顾妄,自顾自的看书弹琴练字浇花。 而且先生还用法术变出了好几个自己,有公务也要留一个在她身边,最过分床上也有。 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 符晏捂着眼睛坐在了幻境中光明宫外的台阶上,开始想那些婚恋话题:结婚二十年,才看清丈夫的真面目。 真的不能再看了,接下来的画面,在现代是要被分到学习资料里面的。细节过于逼真,玩法过于破廉耻,符晏总算相信他说的,平时对自己很克制了。 不过倒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符晏立刻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中梦,在桌子上记下了这个幻境的大概内容,并且写下了观后感:一定要好好安抚这个独占欲过强的大猫,好好过日子。 梦中梦在符晏脑中,重休微没问,她就没说。先生忘记了对幻术师来说,只要和幻境有关,总有别的空子可以钻。如果不是这个幻境前面太狗血,后面太羞耻,她甚至能完全复制下来,时不时带他回忆一下。 幻境符晏随时可以走完,睁开眼,她在重休微怀里,重休微还没醒过来。符晏挣脱出来,费力把他抱进怀里,让他枕在自己腿上。 摸着他的头发想这要是大猫就好了,人真的事多。等先生醒过来就告诉他,自己只喜欢他,让他不要在想从前了,大不了忍着能用脚趾甲扣出光明宫的尴尬,让他看看自己从前的记忆好了。 等了很久,重休微还是没醒,符晏甚至有点不耐烦,在想要不要干脆直接去他幻境中看看,或者把他叫出来,却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别等了他不会在醒来了。” 符晏抬起头看向前面,有人越过了先生布下的结界,向他们走来。 来人气度高华,面上带笑,和重休微有三五分相似,正是他的父亲谢镜湖。 不在意符晏警惕的看向他,谢镜湖对她笑笑,态度和煦:“符姑娘,好久不见。” “前辈怎么进来的?”这里明明布下了结界。 谢镜湖找了平整的石头,也坐了下来,耐心地向她解答:“溯血寻缘之术,他是我的血脉至亲,用点血破解一下防御性的法术还是很简单的。怎么,我儿子不曾同你讲过吗?” 第一句话就开始挑拨离间了。 “不曾。” 谢镜湖看她冷脸抱着重休微,像调侃晚辈一样笑着摇摇头:“看起来他我还是偏见很大,这孩子就这么仇视他的父亲吗?” 符晏依旧说的很少,毕竟多说多错:“事出总有因。” “无非是我在他母亲死后另娶,他就开始仇视我这个父亲了。”谢镜湖回想起往事有些伤感,“可难道我这样做有错吗?” 这倒不好说,死后另娶确实没什么,但先生的母亲刚走,无缝衔接未免太过急切。共同战斗的老婆死了,自己被女人救了便一见钟情。儿子还在为母亲守孝,父亲一年不到救另娶,这怎么不让人寒心。 符晏觉得不管带入哪个当事人都有问题,哪怕自己带入谢镜湖,都会羞愧的不行,哪能和他一样觉得自己没错。 她克制住自己的不屑说:“另娶是没问题,但您未免太急切了些。” 谢镜湖闻言并没有什么表示,反而看向了重休微:“他真像他母亲。” “我不曾见过先生母亲。”单论长相,倒是和谢镜湖很像。 谢镜湖又收回了目光,看向符晏:“我是说性情。千里也是这样,明明我身边只有她,可我但凡多看别人一眼,她就气的不行。” 这些年重休微总是让着她,光明宫地位崇高,符晏就没忍过谁,这次也是,直接刺了他一句:“您手臂上的黑色魂契可不是这么说的。” 谢镜湖不被她的阴阳怪气影响,依旧很有风度,说话也客客气气:“她们都是自愿的,魂契借命是要自愿的难道你不知道吗?她们每一个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都是我爱过的人,只是沧海桑田,旧人走了,还是要向前看,我过的好好的,才对得起她们的牺牲。” 符晏厌恶的别过头,生理和心理上都感到恶心,“可惜那些牺牲的人,不知道自己枕边人到底是什么货色。” “那你就知道吗?”谢镜湖说。 他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符姑娘,我这儿子最像他母亲了,他们母子就和蜘蛛一样,什么都要紧紧裹在网中,你也感受得到吧。你一定猜不到,上一次他在这里看到了什么,还以为是别人看到的。” 符晏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他:“你说的别人是不是顾妄?” 谢镜湖:“看来你心里很清楚。” 符晏暗自试了几次,都没能叫醒重休微,只得和谢镜湖继续虚与委蛇,“我们怎么样,是我们的事情,和前辈无关了。” 谢镜湖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莫测,“是你的事情,和别人都无关了,他不会再醒过来了。” “你做了什么!”符晏惊到,立刻将手搭在他的额头打算直接进入他的思维叫醒他,“先生,先生,你醒一醒!” “你也是幻术师,就该知道,除非我来,这样他是醒不过来的。”谢镜湖在一旁丝毫不受影响地看着他们。 “这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也下得去手。” 谢镜湖说:“正是因为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才下不去手。我只是模糊了他的认知,让他在梦中得偿所愿罢了,他不会死的,只是恐怕再难醒来,对他来说梦里就是现实。” 符晏强迫自己冷静,这个时候应该好好想对策,而不是无意义的争执。 符晏问他:“你想做什么?” 欣赏完了她的惊慌失措,谢镜湖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怎么,连前辈都不称了?” “前辈。”符晏勉强咬着牙克制住。 主动权一旦到了对面的手上,只能任人宰割,符晏抱住重休微,想了几个法子,看起来都有点难。 谢镜湖依旧是慢悠悠的语调:“别怕,你也说了,他毕竟是我的孩子,若非必要,我也不想害他。我只是需要他帮我做一件事,可惜这孩子从不听我话。” 这还叫不会做什么,那你要真的做了什么,还是什么样子! 符晏说:“可先生现在这样,更做不了了,若是前辈真有难事,不如将先生唤醒,父子哪有大仇,不妨坐下来好好说说。” “话说得真好听,你这样的漂亮小姑娘最会骗人了。”谢镜湖摇摇头,“他要是真的醒来了,我才做不到了,这孩子的脾气硬得很,一点不听人劝。” “可若是我们不在了,这件事也做不成了吧。”符晏说。 如果解决了先生就能做到,谢镜湖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聊天的。 他赞许的点点头:“真是聪明的好好孩子。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忙,只是你也不能直接做到,我们都是幻术师。” “莫非前辈要做的事情,还是幻术师做不到的?”如果幻术师做不到,那应该是和法术有关,只有这个,适合幻术师不怎么兼容的。先生带她双修,又教她那么久,连最最基础的法术也很差。 谢镜湖颔首,若不是自己做不到,怎么会假手他人。 “晚辈也是幻术师,但……”如果自己也不行,那他就不会这样和自己说话了。符晏猜测,或许只是他身上有限制,非常上道的问他:“不知晚辈能否为前辈分忧?” 谢镜湖说的模棱两可:“或许可以。” “但有吩咐,万死不辞,只要前辈能唤醒我夫君,他这副样子,晚辈也很难专心做事。”符晏知道他也是要自己帮忙,虽然言辞依旧恭敬,照旧做出一副慌忙地样子,心里却安定许多。 “你我要做的事情,早早把他唤醒可不太好。”谢镜湖温柔地望着她。 符晏发现,谢镜湖地瞳孔颜色比一般人的浅很多。这一点和先生完全不一样,先生应该是遗传自他母亲的。 不等符晏再开口,谢镜湖又问起了别的问题:“你和他的那个徒弟关系怎么样?” “尚可。”符晏斟酌着回答。 “哦?”谢镜湖站了起来伸出手,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花瓣落在了他手上,“之前我在幻境里看到的可不是这样。” “您看到了什么?” “不是我,是我儿子,他在幻境里看到你和顾妄成亲生子,你怀着他徒弟的孩子,叫他师尊呢。” 谢镜湖手中的花瓣又随风而去,符晏忍着不适没有露出来分毫,继续问他:“然后呢?” 谢镜湖转过身目光灼灼看着她:“你对我的儿子,也不是那么忠贞不渝吧。” 下意识想要反驳他的符晏想到了一个可能,暂时沉默了一会儿,这一会儿沉默被他当成默认:“他暂时醒不过来了光明宫就是你和顾妄说了算,到底顾妄比你有资格继承,我要做的事情需要光明宫出手,顾妄还在,你能越过他吗?” 这话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先生要是突然不在,光明宫不会善罢甘休,甚至会引出金甲卫,他最想要的状态,就是维持原状,又不让先生掌权,换上经验能力都不足又好拿捏的自己或者顾妄,当然最好是自己这个不会法术又没有背景还年轻的女人。 “是不容易,但也不是不能。”符晏说,“这要看前辈了。” 谢镜湖看向她:“怎么说呢?” 怎么说?当然是不能再让他总是掌握主控权了,削弱最能让他觉得会影响自己的条件:“我要做光明宫之主的夫人。” 符晏说:“至于是哪一任光明宫之主,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谢镜湖头一次认真的打量她,符晏不敢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胆怯。 他突然说:“难道你不在意你的丈夫了?” “哪一个?”符晏镇定自若,“美人如珍宝,该是强者得。” “先生既然爱我,想必不会介意我追求自己的幸福。” “好,好极了。”谢镜湖说,只是还有些不信任,“既然如此,那就把我儿子交给我吧,你刚好去找顾妄。” 符晏笑道:“前辈说笑了,要是给你,我回光明宫怎么交代,怎么解释先生不在了,我却好好的?再者,若是先生不在,那么我就算回去,和以往又有什么区别?那就真的是只换了枕边人,却不换光明宫之主。” 言下之意,要重休微还在,做个空壳光明宫之主,自己还是他的夫人,顾妄的师娘,更好行事。只要重休微还在,就不会选出新的光明宫之主,她和顾妄各有权力,这就是最好的状态。 符晏要的,就是让他以为自己只爱权力,先生还是顾妄都不重要,然后能够带着先生回到光明宫。这样一来,可以在光明宫想办法把他唤醒,再者,谢镜湖有什么事情也交给自己来执行,也方变探查他的最终目的。 谢镜湖感叹:“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第44章 魔尊转世 烦人精,一起来了 符晏不理会他的话, 问道:“前辈该告诉我,要我做什么了。” “做什么……”谢镜湖将左手里的琉璃手串敲了敲右手手心,沉吟道:“首先, 命令光明宫将神树接管起来, 不要再让仙盟的人接手了。” 符晏说:“前辈想用神树做什么,不应该将光明宫的人赶走吗?” 谢镜湖看她一眼:“我日后自会告诉你, 你只要能做到就好了。” 拿出一面小镜子交给她, “如果我有事情, 会通过它找你的。” 符晏接过镜子,默默收下,又听他说:“需要我帮你叫一下人来帮忙吗?这里有光明宫的人呢。” “多谢前辈了,前辈要是不急, 不如帮我将先生带到云舟?”符晏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真的一点不在意, 直接把谢镜湖当成盟友了。 谢镜湖摇摇头:“我可帮不了你呢, 我连靠你太近都不行, 这小子太护着你了, 你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谢镜湖负手离去, 每多久就有人来找他们, 符晏一刻不敢停歇地把重休微带回光明宫。 朱明、南枝、白无、荀山黎四人都在, 符晏略去了遇见谢镜湖的部分, 将他们在红树林说了出来,令几人找大夫来。 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荀山黎竟然是杏林圣手,只是他请命来看了重休微之后, 依旧无法将其唤醒。 荀山黎面色凝重摇摇头:“我亦无法看出主人是怎么回事,脉象显示,主人身体强健,并无大碍。” “我知道了。”符晏说, 明明能猜到结果,这时候还是失望。 最差的结果是借着谢镜湖要她做事查出来他想做什么,然后以此威胁他,但这失败的可能太大,符晏不能只赌这一点,总要有些其他准备。 符晏坐在床边,握着重休微的手说:“从今往后,你在外的事情暂且交给南枝护法,荀护法留在光明宫和我一起照看先生。” 这话合情合理,荀山黎、南枝应“是”。 一旁的白无询询问:“夫人,主人未醒,是否应该安排少主也来协理诸事?” “夫君昏迷了,难道他的命令也不算话了吗?”符晏目光忧心忡忡,并未从重休微脸上移开。 听她这么说,白无连忙否认:“属下绝无此意!” 符晏说:“我知道白护法没有这个意思,白护法不必如此,当下之责是在先生未醒之前处理好一切。对了,暂时不必派人守护神树了。纳依族方面暂时不用多管,倒是界碑变动,须多留心。” 几人称是,唯独朱明问了一句:“这是主人之前的命令,还是夫人的的。” “是我自己的判断,有何不妥?” 朱明摇摇头:“并无,当为夫人效劳。” 其他几人也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只当朱明是担心主人才多问,看了眼夫人并未多心,也放心了。 南枝和白无都是常在光明宫的,也习惯符晏主事,在最近前几天符晏让朱明带着顾妄之前,还是白无带着顾妄更多,也更关心顾妄。荀山黎长期在外,只是五年回来一次,朱明受重休微命令,行踪飘忽不定。 白无和荀山黎的位置互换,亲近顾妄的白无被调走去担任了不熟悉的事务,南枝本来有一丝多心,但又想到常年经营外务的荀山黎夫人也不熟悉,便去了这一丝疑虑,毕竟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唤醒主人了,这方面,荀山黎比他们更顶用。 白无和南枝各自有事,荀山黎留下了和符晏再次探讨了重休微昏迷前的情形,又问了幻术相关的,他也怀疑是幻术造成的。 “实不相瞒,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幻术平平,实在无法唤醒夫君。” 符晏面带忧色,做不得假,荀山黎安慰她:“这不是夫人的过错,夫人的幻术出类拔萃,主人这一遭甚是怪异,我已召集了光明宫的幻术师来此,定有办法唤醒主人。” “定会的。” 他也走了,留下朱明。往日里他是直接向重休微禀告,如今只有符晏,朱明并不完全信任,斟酌着只讲了一部分。 符晏看起来兴致不大,朱明说了一大堆,除了让他按照重休微从前的安排,就是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最后一次说让他按自己的想法来的时候,符晏抬起头注视着他:“朱明主事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就好。 朱明心下清明,行礼:“属下明白。” 于是按照他当时在沉碧影对符晏承诺,去做该做的事情。 等人都走光,符晏感到十分疲惫,但精神还算好。她令人守着重休微,洗漱回来之后躺在了重休微身边,再一次试着进入他的世界。 一轮圆月挂在空中,一颗星子也没有,脚下是嶙峋的黑色怪石,没有一颗有平滑的一面,每一块石头都是尖锐的。 再远是几处山峰,山峰之后还是山峰,站在最高处目之所及,除了月亮和山峰在没有其他。 大部分人的认知世界都是都抽象的,先生的这样,看起来简直正常的过于异常了。 符晏爬上了山峰,只能对着月亮感叹了,或需要几天几夜,才能看点点别的东西。这里只有夜晚没有白天,非要说的话有点像最开始外人要来光明宫所经过的永夜桥。 但和这里的荒芜峥嵘一比较,永夜桥也现得温柔和煦很多。 重休微的精神世界里面是几天几夜,出来只是一小会儿。在正常世界中,梦或者思维界定为虚,幻术师要从一个人的精神里面把人拉出来,就要转虚为实。 符晏睁开了眼睛,这是了她生活的光明宫,在精神世界的几天几夜那里才是真实。出来的时候几天几夜连续爬山的疲惫完全体现在了她身上,符晏用了一点时间来修正自己的认知,下床的时候累的都动不了。 回头看了一眼漂漂亮亮安安静静无知无觉躺着的重休微,符晏叹了一口气:“先生啊先生,你拿睡美人的剧本干什么,你的疯子爹要是不能解决,我就只能用玉骨了,第四块玉骨开始,反噬的就不单单是身体,而是精神了。到时候你不仅有一个疯子爹,还要有一个疯夫人了。” 这边重休微还在昏迷,符晏实在没有力气去管顾妄他们,相信朱明明白了她的用意,应该知道怎么做。 谁曾想,第二天天色未明,就有人来禀报,顾妄不见了。 符晏当即下令,封锁离开光明宫的道路,四处搜查,又招来朱明问他有没有做什么。 得到消息朱明去找顾妄了,找了一个昼夜没找到,第二天来和符晏请罪。 符晏能怎么说,符晏快烦死了。她以为朱明是几人里面最聪明最好用的那一个,谁知道这关头给她整了这出。顾妄不能不管,到头来还是在外的白无负责了找他的任务,朱明也有自己的渠道帮忙,换人换了个寂寞。 这时候,光明宫收到了正心仙君的来信,说是何芷不见了。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两个人或许有所联系。 符晏拟好回信还没送出去,正心仙君他人就来了。光明宫一切如常,符晏隐瞒了重休微昏迷的消息,对正心仙君说是他闭关了,任何人不能打扰。 几天几夜颠倒现实梦中探索,符晏累的不成样子,正心仙君看她仿佛疲于应对只觉得的这女人真是变了,和师兄在一起后,对人都敷衍起来。 不过正心仙君倒也不怎么在意符晏的态度,这点小事不值一提,如今的目的是找到何芷。他提出要见一见顾妄,却被告知顾妄也不在,这下很难不在意。 正心仙君诧异道:“他也不在?顾妄向来听师兄的话,怎么会去了哪里不同你们交代。” 符晏:“儿大不由娘。” 她头开始疼了,实在不想应付了,正心仙君也发现了这一点,心念一动,打算趁她这样烦躁的时候多问几句套个话:“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辛辛苦苦养成人的孩子,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符晏看看天,她现在是真的不想管,就管着先生和她自己已经很累了。 但也只是想想,顾妄的事情也不能真的不管,担心先生安危,还要应付谢镜湖,只有光明宫运转维持良好,竟然成为了最轻松的事情。 “是他师尊辛辛苦苦养大的,与我无关,我充其量算个后娘了。”符晏一脸无所谓,“何况他师尊还生气这,懒得管他了,我掺和什么热闹。既然正心仙君要找人,不妨也顺手帮我们留意一眼,看到了顾妄,也让他快些回来,给我们送个信。孩子称您一声师叔,您也留下心吧。” 正心仙君笑叹:“哎,我想这借师兄、嫂子的帮忙找找我那不肖徒弟,没想到反而给自己添了活儿。也罢,如小嫂子所说,怎么也叫我一声师叔,我帮着找找就是了。” “劳烦仙君。” 他摆摆手,状似无意:“怎么,光明宫最近忙什么呢,找找人也托我?” 刚拜托他找了人,这话不好不回答,符晏便说:“先是顾妄身世,好不容易哄得乖一点,又是纳依族神树,进来又有浮游裂隙。先生闭关,我经验不足,忙得手忙脚乱。” 正心仙君放下手中茶,像模像样向她行礼,“辛苦嫂子了。” 符晏被他这姿态弄得有点不开心,他们一家人,用得着他替先生给自己道辛苦? “我应该的。” 看出她有些累,正心仙君也告辞,符晏挽留了两句便任他离去。 临走前正心仙君随口一提:“当年帮师兄与我铸剑的南冠子前辈不知在何处,我想请前辈帮我徒弟也打一把剑,她那把剑折了。” 南冠子是南枝的父亲,重休微的孤光,正心仙君的明河,都是他给铸的剑。南冠子目前表面上在外云游,实际上管理着金甲卫,这倒不是什么难事,等找到何芷人了再说就是。 符晏颔首:“好,等南冠子前辈回来,我会转告。” 守了几天,荀山黎等人寻了不少法子,还是没能唤醒重休微,符晏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看来只能从谢镜湖身上找办法了。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顾妄身受重伤衣衫褴褛地被找到了,或者说是他自己在昏迷前拼尽全力找到了光明宫在外的据点。 一番救治总算能好好说话,顾妄不肯告诉别人是怎么回事,极力要求见重休微,都被拒绝。眼看就要拖着重伤的身体找过来,符晏只好暂时屏退众人,向他说了实话。 “你说师尊昏迷了!”顾妄一脸不可置信,“不可能!师尊怎么会有事?你让我见一见师尊!” 符晏冷眼看着,等他平静下来,说:“见到了也一样,他在昏迷,你有事不如和我说。” “和你说有什么用。”顾妄仿佛遭受什么重大打击,低垂着头,一脸绝望。 符晏现在看他就烦,不知他他要说什么更生气,“我知道的未必比你师尊少,而且你就算告诉他,难道我就不能知道?你有事最好现在说,我们都忙着。” 顾妄抬起头看着她:“魔尊转世的事情告诉你有用吗?” “有用。”符晏坐直了说,“非常有用。” 第45章 计划 大猫猫回来倒计时三 顾妄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先出去。”符晏拿着重休微的扇子敲着手心对几个侍女说,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和顾妄说话。 顾妄:“清者自清,大白天说话,你每次叫人陪着才有点刻意, 我们仙界没有人间那么讲究。” 符晏并不认同:“话不能这么说, 若是你师尊和别的女人独处一室,难道我会不知道他绝对是清白的?可我照样会不高兴, 我不想他这么做, 我自然也要时时刻刻注意。换做你是个女徒弟, 长这么大,没有人他单独教导你我都不愿意的。现在若不是和你商量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我才不会单独和你在一块呢。” 说着说着手中折扇一敲脑门,“我真是被你带偏了, 我们来背着你师尊做一点出格的事情吧。” “你别乱来。”顾妄脸色一变。 “刚说了, 你别瞎想!刚好你师尊不在, 我们把事情一次性解决了。”符晏站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你做出一些牺牲, 来当个坏人, 我不逼你。但是我打算站在道德高地上对你指指点点, 以此威胁你就范。” 哪有人道德绑架别人之前, 还告诉人家? 顾妄无语地看着她:“你再怎么威胁, 我不想就范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觉得你会。”符晏微微偏着头含笑看着他,“这是正道人士的通病。” “你先说说要做什么,总之要是太过分, 我是不会和你胡来的。”顾妄警告她,“师尊还昏迷未醒,我们还急着找办法唤醒师尊,没有那么多功夫陪你玩。” 符晏说:“我真是脾气越来越好了, 换二十年前,我非要让你吃点苦头。”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显然顾妄也想起了二十年前的符晏,怎么也没想到,日后和师尊在一起的符晏,性格能收敛这么多,一时没有说话。 符晏继续说:“我打算用你师尊绑架你,他含辛茹苦养你这么大,现在到了你回报他的时候。” 事关重休微,顾妄也端正起来,问她:“要我为师尊做什么?” 符晏看着他:“你去做魔尊。” “荒唐我绝不可能堕入魔道!”顾妄下意识反驳,拧着眉头看着她,“我若堕入魔道,如何对得起师尊的教导!” “谁让你真的这么做了,我是说你假意堕入魔道。”真这么做就出格过头了,“我希望你去魔界,魔尊转世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你去魔界找闻苦庭,这个魔最希望魔尊转世回去了。” “……你和魔界有联系?”顾妄问。 “没有,我就是知道,我说了你记着就是了,好孩子不要问东问西。”换做是先生就不会这么问了。 符晏想到重休微还昏迷不醒,脸上的笑淡了些。 顾妄又问:“可是这和师尊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能救你师尊的人是不愿意救的,但是他要通过神树越界,显然不是去人间了,人间就跟你当初一样随便吊打了,用不着用过神树。”而且符晏确信幻术师师不会被越过界碑削减力量的。 “因此我认为,他是要回魔界做什么事情,万一这这里不能拦下他,就交给你了。” 回到光明宫后,符晏猜测了几次谢镜湖到底想干什么都没有结果,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要通过神树。 如先生所说,神树的作用无非是越界,再结合她在书里看到的,还有治愈的能力。但谢镜湖看起来好好的,他能一次次利用枕边人为自己续命,也不像是身体不行。而且谢镜湖知道的,应该和先生在光明宫能看到的差不多,这样一来还是越界的可能性更大。 仙魔不动凡人天运,且不说他到人间基本可以横着走用不着管削弱不削弱,就单纯人间运势,他也无法干涉。界碑的越界削弱也是为了防止两者在人间搞事,才这么针对。不大可能去人间,那就只有魔界了,也不知到他去魔界做什么。 顾妄沉默了片刻,对她说:“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只有这一点消息,我很难相信你。” “我没想让你相信我,但这是让你师尊醒过来的一个保障,难道你不愿意吗?不用你真的成为魔尊,只是假装一下。” 谢镜湖要她命令光明宫众人离开神树,又传来消息,让她在三个月后,也就是九月十七,将光明宫的人悉数召回一个月。换位思考一下,谢镜湖不会说的这么准确,直接告诉自己他是在哪天干坏事在。 平日里谢镜湖行踪诡秘,难以捉摸之前抓了好几次都没找到,再找下去难免打草惊蛇。再者,打蛇打七寸,符晏打算在谢镜湖用神树的那天拦住他。 谢镜湖能用血缘破解先生的结界,她也可以直接用先生的血影响当年先生布下的阵法。结界只是防御性质,阵法是半攻击性质的,还好当时为了让先生忘记自己说他布置的阵法缺德,声称对阵法起了好奇心,真的有在好好学。 还记得那一次,自己问他这样的阵法真的只能循规蹈矩的想办法破解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破阵之法,先生伸出自己的手臂说他的血就可以。 符晏还吐槽他说这不是白说了,没加过谁能把他打倒流血,还能在没被杀了的情况下放到阵法中心。先生还是修成仙骨,等闲刀枪难伤到他。 重休微随便拿起一支她在人间买的图好看的匕首让她握住,刀刃在他手背轻易划出一道血痕。 符晏当时惊讶又心疼,重休微却说“你可以,你是世上唯一能伤害我的人。” 破坏阵法需要的血不多,不会对先生真的造成什么危害,反而毁掉阵法,神树跟着玩完,不信谢镜湖不投鼠忌器。 但若真的发生意外,那就看顾妄的了。 顾妄不知道这么多,他说:“你要我假装魔尊,然后做什么?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做的的。” 他这么说,符晏也能理解,沉吟片刻,决定对他透漏一些:“我要你,抓一个人。” 顾妄问:“谁?” “你师尊的父亲,谢镜湖,也是害他陷入昏迷的人。” 顾妄更不明白了,“师尊的父亲怎么会害师尊?如果是真的,那为什么不直接派人把他‘请’来?” “你想你师尊永远醒不过来吗?或者醒过来后变成一个傻子疯子?” 虽然前面说让谢镜湖投鼠忌器,现在的情况说起来,投鼠忌器的人是她。对她来说,唤醒先生才是重点,谢镜湖这个老鼠最后抓不抓没有那么重要。 先生的世界她去过几次了,除了怪石山峰就是月亮,什么都没有,找不到唤醒他的关键,强行叫起来就要变成傻子了,这绝不是符晏想看到的。 顾妄:“变成傻子疯子?” “强行唤醒会这样。”符晏说。 这一般是有大仇的幻术师会对别人做的,直接摧毁对方的精神世界,或者让其陷入精神世界,有人强行唤醒就变傻子。 幻术师的道德是,一般人我没杀他,这么做简直带善人,不然我早就把他变傻直接杀掉了。同样的手法用到同为幻术师的人身上才是恶毒至极,幻术师的价值观是只有幻术师完全清醒可以分辨真实虚假的脑子才是脑子,普通人的是装饰品。 符晏完全不认同这样的说法,她对幻术师和非幻术师一视同仁,你害我我就报复回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考虑分人。 顾妄突然感受到了一丁点的来自师娘的母爱,照她这么说,自己是有很多机会被她变成傻子的。 符晏奇怪的看他一眼:“你冷吗你,还拉衣服?” “我不冷,就是有风。”顾妄说,“这不重要,你还没告诉我,你要我当魔尊干什么?” 符晏也懒得管他冷热,直接说:“如果我不能拦下,你就在魔界等着他。” 顾妄:“可我是假的魔尊,怎么骗过魔界众人和谢镜湖呢?” “你不用骗,你去就行,闻苦庭等魔尊转世不知道等多久了,就是被仙盟的人困在了魔界出不来,这些年只要入魔的不是被追杀,就是自己跑魔界出不来,肯定有人给他带消息的。”这是书里说的。 顾妄:“那如果他去人间呢?” 符晏:“你一个魔尊不能去人间考察然后制定计划祸害凡人刚好找到他?” 顾妄又说:“那我之后要怎么回来?” “到时候我让你师尊去捞你。”符晏说的有点多,口渴,给自己倒了杯茶。 顾妄看着她就像在人间让自己一个人进紫虚洞一眼,仿佛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没忍住生气,问她:“要是那时候师尊也自顾不暇呢?” 符晏:“……” 符晏:“你不能盼着你师尊好点?” 顾妄正要辩驳,又听她说:“算了,我也挺缺德的,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担心自己也正常。这么说吧,就算你师尊不能,我会安排朱明或者白无的,再不行还有我自己。” 想了想拿出玉牌给他:“这是我的宝贝,你带着,犹豫不决可以问一问玉佩,里面有明显的水流动的感觉,就是否定。” 顾妄接过玉牌:“怎么问,说话吗?它真的靠谱吗?” “拿在手里默想就是了。”符晏说,“它算靠吧,平时挺聪明的,就是有点笨。” 挺聪明,有点笨?这是什么形容? 符晏补充道:“比如一条未知的路,你看不清前方,问它该不该过去。玉牌知道前面有一只老虎,会提示你不该,于是你选了另一条路,那条路保不齐有十只。” 顾妄:“……那这有什么用?” “安慰作用。” 还有定位,符晏在心里默默补充到。光明宫有奇特的联系方法,符晏担心这块玉牌被他以为自己不信任他或者监视他,没有说出口。 算是她难得的好意,顾妄收下它了,“那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让我自然地去魔界,假装要变成魔尊吧。” “好的,这是看你发挥的,你来提点法子,我来帮你完善完善。” 顾妄点点头,开始认真思考,提了十几个方法,都被符晏一一否定,眼看天色有点晚了,还是没能定夺下来,又商量了一番,符晏最后拍板:“那就用第一个好了!” 顾妄想打人,但他不能动手。 符晏问:“你好像还有问题?” “……没有了。”顾妄决定消化一下这些,“不对,还有一个,到底为什么,不能告诉光明宫众人。” 这次换符晏良久的沉默。 “这是我的私心。”她说,“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保证,绝不会是会害你师尊的,这是我的第二条后路。” 既然不会伤害他师尊,顾妄没有再问。 “你说这是第二条,难道你还有第三条,第四条后路?” 符晏重新带了笑:“那倒没有那么多,最多只有三条而已。” “神树是第一个计划,你是第一条后路,这是第二条。”符晏看向了窗外,“至于第三条,我希望永远不会出现。” 在她走出房间的时候,顾妄突然有了一个疑问,即使是有后路的,符晏这些天看起来也很担忧,但似乎,她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焦急? 第46章 权力 大猫猫上线倒计时二 符晏当然焦急, 但是急有个锤子用,哭天喊地就有人来帮忙?保底她还有玉骨逆转现实呢,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谢镜湖不多做什么的唤醒先生。 糟糕就糟糕在, 最为一个幻术师, 符晏很明白要幻术师做什么不动手脚真的很难。 说到动手脚,她到底要不要把何芷在光明宫的事情告诉正心仙君? 顾妄那小子还以为自己不知道他把人藏在光明宫, 别说现在光明宫一切尽在自己掌握, 当初在长春馆唤醒他们, 自己是做了手脚的,只要她愿意,是可以知道他们的吉凶和大体位置。 作为男女主角,符晏不怎么担心他们吉凶, 只担心他们做了什么事情影响了什么。 由这两个人引来的灾难没有到来, 始终像是头顶悬剑, 她寝食难安。本来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 现在顶天的高个子还在昏迷, 符晏只得支棱起来, 保护好目前柔弱的睡美人夫君。 到了休息时间, 守着重休微的大夫幻术师们离去, 符晏再次进入重休微的精神世界。靠非施术者本身的幻术师这样的外力强行唤醒人要变傻子, 符晏只能用最笨拙的办法,一点一点在他的精神世界找到让他醒来的线索。 今天先生的精神世界有点不一样。 依旧是嶙峋怪石和一轮明月,远处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符晏循声而去, 还没到地方,先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道,夹杂着恶臭和奇香,差点让人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赶紧用了几层纱捂住口鼻, 她就只剩眼睛露在外面了。满地尸体,因为形状大多数诡异的非人,符晏一点没有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往声音更清晰的地方走去,遇到的奇形怪状半死不活的尸体并灭有攻击她的,一路顺利来到了声音来源。 是重休微,他穿着玄天剑宗黑白灰衣服,和其他人一起同魔界战斗,大家看起来都不太好。尽管知道这只是他的回忆,符晏心里依旧为他一紧,担忧的向前走了两步,浑然不惧他宛如杀神再临的模样。 他张张嘴,好像对符晏说了什么,但符晏既没有听清他的话也没有看清他的口型。 “你说什么?”符晏忍不住又向前走了几步,但是这几步却像没走一样,符晏并没靠近他,唯一改变的是没有混合的奇怪味道了。既然无法靠近,符晏试了两次就没有再走了。她对面前的重休微说:“你过来,我走不过去了。” 周围都是尸山血海,时间静止了一会儿。眼前的重休微拿着剑浑身血污半跪在地上,擦掉溅到脸上的鲜血,仰起头朝她笑笑:“我还要继续。” 符晏温和地说:“那是假的,是你的回忆,你不必再战斗了。” 眼前人重复一遍:“真的是假的吗?”又拿起剑,当他拿起剑继续战斗的时候,停止的时间又重新开始流动,但是周围的妖魔鬼怪没有能伤害到符晏的。 符晏心念一动,大喊着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重休微没有回答,继续投身于战斗中。符晏跑着追上前去,每一步踩到地上都使得周遭的环境发生不一样的变化。 周围完全换了景象,符晏也停了下来。 这里是光明宫的演武场,有段时间她会来这里关心顾妄,过来这里看先生指点顾妄剑术。主要是看先生练剑很有那种兼具力度的灵巧的灵力的美,一招一式都裹挟着天地威势。看不了门道,看个热闹也行。 而梦境这里,不是顾妄,也不是平日的先生。 是一个身高还不及符晏的小小少年,他的剑法凌厉又迅速,起招运势间符晏怎么都看不到他的正脸,但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直到他停了下来,向沉碧影方向走去,口中念到:“父亲。” 符晏也跟着他的视角看过去,来人和先生长得非常像。不,与其说是和先生长得像,不如说是更年轻一点的谢镜湖。 他确实是谢镜湖,那么眼前的少年,就是先生了。 少年重休微看起来有点不高兴,对父亲恭敬行礼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倒是谢镜湖,宽容的摸摸他的头,哄了两个人有些无奈道:“怎么,还同你娘亲置气了?” 少年重休微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如同归鞘的剑,“我没有。” “她说那些话并不是有心的,你是她的孩子,你母亲怎么会只将你当成刀剑一般,她说打磨你,是为了让你成为更好的人。” 谢镜湖对自己的孩子看起来很有耐心,但少年看起来并没有被安慰到,反倒要安慰担心他的父亲:“我知道的,父亲放心,我不会多想的。”他年纪还小,意图也太过明显。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初见先生他是冷酷强大,然后发现他只是对敌人如此,平日里是不爱理人,但不至于说目下无尘;再后来越来越甜,会温柔耐心的和她讲道理,还会变成猫猫哄她玩。符晏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少年意气的他。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许多花瓣,符晏伸手用衣袖遮挡,一时看不清前方。 一双手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回答了她最开始的问题:“我说,我终于看到月亮来了。” 今天份的符晏梦游仙境很快就结束了,醒来还是老样子。符晏猜测最后的先生应该是在和她暗示什么消息,翻遍了琅寰阁,找了所有和月亮有关的书籍,可惜一无所获。 符晏坐镇光明宫并不是事无巨细都要过目,大体上指明方向就够了,也只是做些决策。 顾妄身上的伤好了,脚下生风地赶来,“夫人为何要撤掉神树的护卫?” “我需要和你解释吗?”符晏看也不看他,拿起文书批改。 顾妄紧绷着下颌:“这是师尊的命令。” 符晏抬起头,似笑非笑道:“让你闭关思过也是你师尊的命令,你听了吗?” “这不一样。”顾妄的气势弱了些。 符晏朱笔一滴红落在了桌子上,于是搁下了笔,抬起头和顾妄理论:“这有什么不一样,违抗命令只有是否的区别,没有多少的之分。怎么,你先违抗师尊的命令,再来和师娘叫板吗?接下来你还想做什么?是不是要我站起来跟你说话,你坐在这里?” “师娘言重了。”他这声师娘叫的不情不愿。 顾妄低了头,符晏也没有继续拿这一点斥责他,不再那么步步紧逼了,“这个决定是我和你师尊去了纳依族看过之后的决定,个中理由我暂且不能告诉你,等日后你就知道了。你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情。” “恕我直言——”顾妄并没有依照她所说的离开,“这恐怕是您一个人的决定吧,师尊布下阵法的目的就是为了便于看管,又怎么会这么做?” 符晏也有点生气了,将笔搁在笔架的时候明显用力了,“是又如何?你师尊刚刚昏迷,你就来这样对我?” 刚刚要进来汇报的朱明、南枝、白无、荀山黎四人非常尴尬,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符晏一眼看到了他们,“几位请进。” “不敢,我等是为向夫人汇报这些时日的情况。”朱明像是没有看到顾妄一样,眼观鼻鼻观心,一板一眼向符晏汇报,南枝也是当不知道他们吵架。唯独白无拧眉看向顾妄,眼神暗示他赔礼道歉。不管怎么说,夫人总是长辈,而且夫人的决策没有出过什么问题,他想大概是这小子闹脾气了。 荀山黎和顾妄接触不多,只知道主人很是看重这个徒弟,他是老实忠厚,但也知道有的事情不应该管。 等他们四个都汇报完毕,正要离去,朱明开口:“还有一事要像夫人禀报。”说完又看了顾妄一眼。 就是这一眼点燃了顾妄的怒火一样,他冷笑到:“夫人治下,我竟是什么都听不得的外人了!” 符晏警告他:“事不过三!” 白无说:“少主不是担心主人吗?不如同属下一起看看今日主人可有动向?” 南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打算帮腔,就听顾妄说:“不必了,我自会去,诸位的新主人还在此,看望旧主该是我这个徒弟做的事情,诸位不必辛劳。” 话一出口,直接把四个人得罪了个遍,本来打算帮他说话的南枝这下都住口了,荀山黎眉毛动了两下,抬起头看向顾妄,只有朱明还是万事不留心的模样。 符晏看着他们,说:“正好,趁这个时候,我来也说一说。” 南枝、白无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虽然符晏年纪实在是这里最小的,但面对他们时候的气度和她的身份总让人忽略这一点。 都想着她总是长辈,之前在主人面前,也是一副好师娘的样子,总会劝劝顾妄,两人好好相处吧。 谁知道一开口,就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论理我与顾妄目前都该光明宫代为掌事,但既然意见相左,总有谁先谁后,谁一谁二。朝令夕改最是大忌,我二人意见须得一致,有人坚持就该有人退让。光明宫不是我与先生一家之物,也该问问诸位意见,诸位护法,是认可我还是认可顾妄?” 话一出,除了朱明,其他三人人面面相觑。 朱明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就做下选择,“夫人与先生俱是我之主君,主人不在,自当遵从夫人。” 眼见他朝符晏行大礼,南枝也跟着说:“自当遵从夫人。” 荀山黎看了顾妄一眼,见他没动静,便也不说话,跟着朱明、南枝行了大礼。 只有白无,和顾妄相处最久,最有感情,又喊了一声“少主。” 顾妄对白无拱手:“多谢护法抬爱,打这里恐怕不是我该留之地了” 说完甩袖子离开,大堂内一是寂静。 符晏批完了手上自顾妄开始说话就看文书,合起来扔到一边,才对他们三人说:“诸位请起。” 另外又看着白无说:“顾妄年轻气盛,我是长辈,不该如此。他师尊昏迷不醒,心中担忧急躁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和一个晚辈计较。” 白无不敢放松,“夫人贤明。” 符晏抬手止住了他继续夸赞,说:“顾妄这样出去,我担心有和上次一样不告而别,白护法帮我和他师尊看着他吧,若是去哪里,不必阻拦,只要别让他以身涉险就好。” 白无能说什么,他只能称是。心里又怎么不明白,是他刚刚的表现让符晏心中不忿,要将顾妄和他一起赶出去了。 其他人怎么看已经不重要了,等几人出去,符晏拿出谢镜湖给她的镜子,两人隔着镜子交流了及句。 谢镜湖:“……看来你没有成功说服顾妄。” 符晏看起来并不是很意外:“总不能每次都成功。但是没关系,我也不需时时刻刻都站在我这边,毕竟权力的味道那么诱人,谁也不想放弃。” 另一边的谢镜湖也感叹:“是啊,权力的滋味谁尝了,都不愿意放下啊。你只是手中握了一只朱笔,便可决定诸多生灵的命运,” 符晏也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笔上,笔尖的朱砂殷弘如血,“谁说不是呢?” 谢镜湖说了几句便谈起正事:“想好九月十七以什么名义将光明宫之人都召回了吗?” “没想到。”符晏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地说,“也许现在这样也挺好?” “我儿子总是会醒来地。” “醒来之前这里由我一个人说了算。” 符晏光彩照人的脸庞在镜子里面清清楚楚,谢镜湖看着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又听符晏说:“而且,我也可以像他一样,养着美丽的金丝雀,不许它跑,不许它看别的鸟儿,对不对?” 谢镜湖冷了脸,并不相信这么快她就没有了一丝夫妻情谊,但是想到权力的滋味,却又没有那么确定了。 还是符晏先开了口:“好啦,我开玩笑的,我那么喜欢先生,怎么会这样做呢。倒是前辈,你什么时候才能让先生醒过来啊?我带他去找您,还是您过来?” 时间将近九月,谢镜湖无心同她说笑,“九月十五,你一个人早一点带着我儿子来纳依族神树的位置,到时候我会解开他身上的幻术,届时你们想怎么做,都与我无关了。” 这么看来,他是真的要跑路,符晏又说:“我一个人做不到,可以在带几个人吗?” 谢镜湖问:“你要带谁?” 符晏说:“红萼,紫芜,夏歌,还有这两天才来的,发髻梳的很不错的青河。” “你不用打扮也很好看了,用不着带这些人。” 符晏看他一眼,“这话别人说还好,您是先生父亲,我听着可不太舒服。”谢镜湖未免太轻浮了些。 谢镜湖只是嫌她带人太多,又惯和女人说好话,被她一刺心里也不舒服,加之前面又诸多事宜,面上未露,嘴上还是泄露了点不悦:“难道顾妄不曾敬我儿子如父?” 第47章 全员恶人 大猫猫回来倒计时一 他看着急了, 符晏心里才好受点。谢镜湖让她不高兴,她也不要让谢镜湖舒心。 谢镜湖近来确实不舒心,他本来是要通过神树引渡魔族, 谁知魔族出了大事, 说是魔尊转世回去了。魔尊转世是顾妄,这两年玄天剑宗也不管他, 光明宫高高在上, 关心着更大的事情, 也不在意他是人是魔,闻苦庭本来和他说的好好地,这些时日又没有那么热络了。 符晏对光明宫的掌控超乎谢镜湖的意料,九月初守卫在这里的光明宫之人就不在了, 各处似乎也没有像他想的一样有什么动荡。谢镜湖突然有些担心, 符晏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越千里, 即使法力平平也靠光明宫代代相传的卸栉和金甲卫统领光明宫, 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岂不是打了水漂? 还是得到魔界将顾妄游说回去, 他二人互相制衡才好。日后重休微真的醒来了, 三人越乱越好。 谢镜湖最想要的是光明宫群龙无首, 仙界各自为政, 永远不要团结。 他是幻术师, 修习法术也难以大成,早年为了给自己延续生命,树敌颇多, 后来在越千里的庇护下安分了一段时间,到底还是不放心。有其血脉在,他永远无法真正成为光明宫之主, 留在那里时时仰人鼻息, 那几个护法表面上恭恭敬敬,谁知道会是怎么想的。 还是有个漂亮皮囊好,据他调查,符晏认识他儿子一年不到就进了光明宫,这么多年容貌未改想必是没少吃什么灵丹妙药。只是女人未免短视,若是他儿子不在,她一个女人执掌光明宫能有多久?她靠什么,靠美色吗? 谢镜湖知道自己这些天诸事不顺,心里有些失衡,赶忙止住这些念头专心做事。他活这么多年所学到最多的就是,不能轻视任何一个人的成功。自己能走到这一步,旁人为何不能。 只是可惜了,越千里制造出来重休微这样无敌的大杀器,最后还是他们都无法驾驭,竟然这样落到别人手上。 比起他的诸事不顺,符晏的情况称不上多好,但也能算是按部就班没出什么乱子。带走重休微的事情目前只有朱明和一直要守着人的荀山黎知道,荀山黎不赞同她说所说带重休微求医的说法,就算是,也不应只有她去。但是朱明极力说服,又说沈逸脾气古怪不能多带人他也会派人暗中保护的,这才面前说服荀山黎。 临行前向荀山黎交待了一番,嘱咐他守好光明宫,便将要赴约。临行前换好衣服,对青河说:“把我妆奁中那支白玉兰簪子拿来。” 青河替她将簪子插入发中说:“这支簪子心思精巧用的也是好料,只是做工有些粗糙,却有些配不上夫人。” 符晏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还是制簪子人的心意最重要。” 当她站起来的时候,清河又觉得其实什么簪子都行,夫人这样光彩照人的美人,任何装饰在她身上都毫不起眼,人人都会注意她本身,谁会在乎一支小簪子? 约好那天孤身一人到了神树附近,等了好一会儿,谢镜湖才出现。 “我儿子呢?” 符晏说:“前辈不会觉得我一个人能搬动他吧?先生在附近的客栈,前辈要见还是跟我一起吧,也早早将先生唤醒。” 谢镜湖皱眉,这些天符晏虽然依旧和他保持交易关系,却实在善变得很,一时一个想法难以捉摸。 自己是薄情寡义的人,便总觉得符晏会不会也是不想救人,少了这一点威胁,虽然也能用其他办法逼迫符晏,但…… 谢镜湖说:“你要将他带来才行。” “我带来你会让先生醒来吗?” “自然。” 符晏随口问:“可是这样,他醒来要杀你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了?”谢镜湖不想和她纠缠,但更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急切。 双方都装不着急那就没办法了,符晏也不想真的和他这么耗下去,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水晶小瓶,“前辈要想要的和神树有关,难道不是一点先生的血就够了吗?” “你能拿到?” 谢镜湖一喜,就要取走她手上的瓶子,符晏迅速退后了一步,“别过来!” “你就是抢到了这个小瓶子,打开可不一定是先生的血了。” 他认出来了那是光明宫易星双瓶中的一个,的确如符晏所说,她可以瞬间将瓶子里面的东西换成放在光明宫的另一只易星瓶里面东西。 谢镜湖果然停了下来,脸上重新带着温柔的笑意和符晏好好说话:“好孩子,我就知道你很聪明,给我吧,你要什么都可以。” 符晏忍着恶心想。她猜的果然没错,谢镜湖只能让先生昏迷,伤不了他。要不是查到谢镜湖的过往,知道他亲自送另一个儿子去死,符晏之前真的以为他真的只是想达成目的,并不愿意伤害自己的儿子。 虎毒尚不食子,谢镜湖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有什么想要的呢?无非是希望先生早日醒来罢了。”符晏说,“只要前辈唤醒先生,我日后会给。” 谢镜湖站定:“好。我会解除他身上的幻术,至少他醒不来不会是因为我的幻术。“ “这是什么意思?”符晏追问,“难道先生醒不来还有别的原因?” “你既然是幻术师就该知道从施术到解开的步骤有因有果,没有无端达成的幻术,我也只是将诱导他陷入幻术的因无限放大,即使解了幻术,这个因也早已结成恶果。至于要怎么做,端看你自己了。” 他说的没错,符晏没有追问是什么样的因,只说:“你解开就是。” “我将他唤醒,你用血灌入阵法中央,我们一起做。不知道重休微有没有告诉你用血破坏的途径,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坏了神树我还有别的办法,若因为你的不理智让我一不小心失了手,人可是不会再好了。” 谢镜湖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毁掉神树的想法,但总会防着些。这样一来,两人互相拿捏对方的软肋又被对方拿捏,都不敢乱来了。 总不会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如她所愿,反正后面还有别的后手,这已经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结果,符晏就答应了。 “好。” 符晏将重休微带来,侍女夏歌贴心地准备了竹席,符晏抱着他让谢镜湖解开幻术,夏歌拿着重休微的鲜血破阵。 这个过程应该很顺利,有符晏全程在,可以看得出来他有没有搞鬼。 解到一半,谢镜湖说:“且慢,你们到底两个人,我一个人在这里解开幻术,没有盯着你的侍女,我怎么放心?” 符晏问:“你要怎么样?” “我也带来了一个人,帮我看着她。” 谢镜湖解开幻术有些辛苦,额头上沁出来了些汗,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身影执剑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正心仙君。 谢镜湖看向符晏:“你似乎并不惊讶?” “这有什么好惊讶?”符晏并不在意,“亲生父亲尚且如此,何况师弟?先生也没有醒来,我更不必做出伤心惊讶的神情彰显我的单纯善良,而且这位仙君本来也看不起我,他背叛先生我更高兴,更有理由撺掇先生远离他了。” 谢镜湖赞叹:“你比我的亲生儿子更像我,难怪我这么喜欢你。” “我可一点也不喜欢你,甚至十分厌恶,最好你此刻死去。”符晏说。 他们聊得正欢,正心仙君忍不住说:“两位虚情假意够了吗?” 符晏扶了扶头上的白玉兰簪子,面上不咸不淡:“我可不是虚情假意,我是真情实感的希望二位都不好。” “哎,对着我儿子你好歹还做个样子,对着我们,你竟然就是这个态度。”先前她太谨慎谢镜湖还担心,如今她本性暴露,谢镜湖反而放下了心来。 他一说话,正心仙君和符晏都不想理他了,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正心仙君看着阵法被破坏,符晏的侍女解开阵法就不再做多余的事情,走到一旁规规矩矩站好了。 “那我也好了。”谢镜湖说。 符晏顾不得管他之前是不是故意拖时间等那边好,赶紧查看重休微的状态。 “先生,先生!”她将手放到重休微自解开幻术就开始发热的额头上面,重休微像是干渴之人喝倒了水面容舒缓了一些。 谢镜湖站了起来,“是让他捡回一条命烧成疯子傻子,还是用你元气大伤把他叫回来,就看你了。” 符晏毫不犹豫选择后者,就要进入重休微的精神世界。 二人都陷入了昏迷的状态,谢镜湖作为胜利者看着他们一副惋惜的样子。 “可惜了,我的儿子为情所困,难得遇到个这么像我的孩子,竟然也是这样。 正心仙君冷冷说:“若师兄无情,你早就死了,若是符晏和你一样狠心,这个侍女也该被她安排直接毁掉神树了。“ 谢镜湖最喜欢有人比他强,还不得不被他操控,不得不听他的样子了,对正心的鄙夷只当是无法挣脱的恼怒,“这个侍女你控制住了,杀了就是,正义凛然的正心仙君都出卖师兄了,怎么还这样‘仁慈’呢?” 听到这话,侍女瑟瑟发抖,开口求饶。多年来的直觉让谢镜湖感到哪里不对劲:光明宫的人,哪怕是个侍女,也不该是这副软弱的样子? 电光火石之间,变故突生,正心仙君那柄寒光凛凛的剑没有落到侍女夏歌身上,反而刺向了谢镜湖! 谢镜湖不敢置信:“你!” 一剑封喉,眨眼间谢镜湖身首异处,却在身体倒地的时候变得干瘪。 侍女夏歌走上前来,脸上并无半分害怕,“又是金蝉脱壳。” 正心仙君走到她面前,低头问她:“阿芷在哪里?” 夏歌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仙君,有些事情做了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着她就变了一个模样,唇红齿白点漆眸,却不是女子是男子,正是本该在光明宫的朱明。 他还是一袭红衣,和多年前一样,温文含笑:“哎,果然是凡人老的快,还是谢镜湖说过的,人间汉王朝郊祭歌,夏歌《朱明》,这么明显的提示,他都没注意到。” “你家夫人也是凡人,你竟敢这么说?”正心仙君不喜欢他。当年师兄的身份他是知道的,也见过几个光明宫之人,荀山黎老实忠厚,白无高傲护短,南冠子还为他们打造过兵器。唯独朱明,表面和气,实际上根本瞧不起他人,若不是撞见他来找师兄,这个人根本不会见他们。 听他这么说,朱明也回复了他:“夫人一般不怎么在意别人怎么说,她更在意别人怎么做。倒是正心仙君让我大开眼界,仙界中流砥柱,原则立场竟然如此灵活?” 正心仙君并未反驳,将视线移到符晏头上的白玉兰簪子上面。 那枚和符晏个格格不入的簪子,是何芷离家出走前戴的。他引导魔族见了顾妄,谁知道他当女儿疼的何芷竟然知道了还要帮顾妄,最后落到了符晏手上。他做了一次捕蝉人,这个看似无害的女人成了黄雀。 是他小瞧了符晏。 与此同时,符晏也觉得自己小瞧了先生的执念。 第48章 醒来了 阶段性得偿所愿,开始下一个目…… 上一次在他幻境中看到的已经够离谱, 这一次事实让符晏知道,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符晏移魂入梦, 不再是他梦中的看客, 直接变成梦中的自己。在重休微客客气气同他说话的时候,直接踮起脚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眼看他开口, 符晏说:“给你看我当时的情况行了吧?只要你别又生气” 那张欲拒还迎的脸凝固了, 周遭的一切像融化一样消失。符晏拉着他的手小跑几步, 到了另一重世界。 这是几十年前的符宅,青瓦白墙,深宅高楼,十四岁的符晏就在一间狭小又昏暗的屋子里。 她的眼睛像是将所有情绪都无限放大, 这双眼睛细微的悲伤或者喜悦表现出来的那么明显又动人。过分好看的眉眼让她同样完美到甚至只是有一样的形状在别人脸上, 都是最惊艳的唇或鼻也显得平平。不健康得、惨白的肌肤, 这样的缺点也完全被掩盖。 符晏指着床上那张一脸厌世表情的自己说:“看吧, 那就是从前的我。” 如果不是先生要求, 她并不想回顾这时候。 “继母要把我嫁人了。”符晏给重休微解说, “虽然法理上无可更改, 但是我真不想叫她继母。明明是我母亲的婢女, 偷偷勾引我父亲, 地震时候我父亲抛下我们母女去救她了,还挺感人的,就是遗憾他们居然没有做成一对亡命鸳鸯。” 重休微这时候倒是乖觉:“等我们回去, 我那里就不要侍女了。” 符晏摆摆手:“用不着,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她那样。哦,不过那个秋露还是不要了,因为她是真有这个想法。” 两人闲聊间, 到了符晏跳湖的阶段,然后就被误入人间的顾妄救了。 十四岁的符晏还相信穿着红衣服死了救会变成厉鬼的传说,一身红衣正要跳湖,被踏月而来的青衣剑客捞了起来。被救的人只是惊讶了一瞬间,又要继续。 重休微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回忆还在继续,少女符晏在绝望了十几天甚至想过轻生后遇到了一个来自天上的奇迹。 本不想插手人间事的顾妄也,不知带怎么看着她流泪就稀里糊涂说出来带她走了,或许是被她那双流着泪的眼睛注视着根本拒绝不了吧。 重休微突然对她说:“如果当时是我,肯定会立刻带你走的,绝对不会犹豫。” “我以为你会更稳重呢。”符晏也不看他,只偷偷握住他的手。 重休微摇摇头,“不是这样的,这和稳重不稳重没有什么关系。我经历过类似这样的困境,看见别人和我当年一样一定会帮的,这样的情况能少一桩是一桩。当年所有人都在说那是我的父母,做的事情过分些,本意也是为我好,哪怕不是,也有劝我不能和他们一样,父母不慈,我便不孝。” 符晏等着他说话,他半晌没有说,没忍住转过头问他:“那你是怎么做的?” “我才不听别人说呢。”他说,“难道我没有一点分辨能力了,难道我就必须宽恕?” 可以,这很重休微。 符晏一直觉得这样直接的性格和他的剑一样,利刃之下鬼魅无所遁形,直截了当,不跟你来苦情戏。哪怕是现在,符晏想起来也觉得是他咄咄逼人、无理取闹,却无法责怪。 归根结底,是自己太爱他了。 符晏想,马上就要到他不喜欢的情节了,自己找不舒服不要怪她。 青衣剑客一直没有透露他的名字,少女符晏怕自己问得太多他反悔,一句话不说乖乖等他把自己带出去。 他们离开的时候是夜晚,到了顾妄把她放下要走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带了出来顾妄就要走,符晏脸皮子薄,没好意思要他再带自己,留在了原地哭了一会儿擦干眼泪沿着路走。走了半天没有看到人烟,躲在一旁还被官道上骑马而来的官兵扬了一脸灰。 晚上的时候遇到了野兽,顾妄再次出现帮她赶跑,少女符晏才知道他一直没走,再悄悄跟着自己。 有了顾妄的陪伴这条路好走多了,顾妄看她可怜,对她态度没有开始那么冷硬了,问她去哪里,符晏含含混混说了记忆力外公家——但她已经六七年没回来了根本记不清,对人间的了解和刚来的顾妄差不多。加上第二块玉骨的反噬开始出现,一路上经常莫名其妙发烧顾妄也更不忍心将她抛下了。 少女符晏跟着顾妄继续走,到了未开的城门口。卖柴老翁调侃年轻人带着小媳妇。顾妄倒没什么表示,少女符晏倒是说了一句别乱说,红着脸不敢看顾妄,她第一次在感情上开了窍。 一路担惊受怕,怕食不果腹,怕晚上没有地方睡。顾妄还好,少女符晏自小锦衣玉食,被子上的花纹不合心意就睡不着非要换的,第一次坐在稻草上面睡着了,又孤独又委屈 和所有无疾而终的初恋一样,故事停止在了分别时刻。 路上的最后一天,符晏似有所感,鼓着勇气问顾妄:“我们以后能不能一直这样在一起?” 不出意料被拒绝了, 顾妄转过身说:“抱歉,我不能。我在仙界是玄天剑宗正阳仙君唯一的弟子,是要修行,断绝情爱的。” 少女符晏鼓起勇气,再次绕到她面前:“那只作为你自己呢?你喜不喜欢我?你不愿意是因为宗门的规定,还是不喜欢我?” “什么理由,结果都是一样的。” 二人一路无话到了紫虚洞,符晏拒绝了和他一起进去:“你要是喜欢我,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和你一起。但你又不喜欢我,那就算了吧,这里你自己走。” 顾妄没说什么,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洞。 出来后没有任何变化,顾妄带着她又走了半个月,到了碎玉宫,符晏留在了那里。 他走的那一天,符晏并没有相送,师父问她是否愿意留下了,继承自己的衣钵,符晏点头称是,最后在师父的要求下发誓永远不得再喜欢顾妄。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再后来她遇到顾妄,那都是来仙界之后的事情了。 本来是有点悲伤的氛围,符晏开始复盘,她提到了自己问顾妄是宗门规定还是他自己不喜欢:“……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他答非所问,换做别的小姑娘定然会给他找理由,觉得是规定的问题。” 重休微问:“你那时候也这么想?” 符晏想了想当年的自己,“我那个时候脾气也不好,被他拒绝一次估计要恨死他了,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了。比如紫虚洞那里,我就意气用事了,那个时候应该跟他说清楚的,紫虚洞没有危险,就是里面的幻境是会受人影响,要是一起进去,按照我当时还喜欢的他情况,环境里面应该会是我们在一起的,真这么来日后一定会影响他的道心,我算是为他好了。” 一旦进去大概率会和书里一样,成为他的白月光,这可不是符晏要的。 最后符晏中肯的评价:“你徒弟嘴硬心软还有点小傲娇,很容易被看着很弱的人欺骗的。” 重休微“嗯”了一声,“目前只有你骗他。” “怎么,你希望我不骗他?我这就跟他在一起?”符晏也不惯着他。 重休微不吭声了。 符晏有点佩服重休微能一直看,她看完了都要打哈欠了,“我还是喜欢打斗探险怪谈游记一类的故事,这看起来真的有点无聊。” “我觉得,你当时很喜欢他。”重休微斟酌着说。 符晏点点头:“当然啦,无论是因为救命之恩,还是刚好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他,都是挺喜欢的。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感情至上的人,他真的春天离我而去,秋天我差不多就能忘记这段自我感动的感情了。” 重休微抚摸着她这张脸,符晏或许真的比他们都更适合无情道。 “那若是我呢?”他问。 符晏认真的看过去:“你是不一样的,先生。” “我也不知道我会为你做到什么地步,所有爱我的人,我都不会辜负,而你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个。” 重休微低头吻她,口中呢喃:“晏晏。” 他终于弄清楚自己每一次拥抱她都觉得有仍不足够的原因,这是他开始的心动,也是日后的遗憾。 最开始们就是因为符晏在痛苦之下的冷静和理智让他心动的,后来却发现,是他遇到了只有理智的符晏了。 理智的晏晏没有什么不好,一切都很好很正确,但他抱着晏晏闭上眼,眼前却不经意再次浮现了曾经符晏一片赤诚的神态。 原来她也有不冷静不理智的时候,偏偏她的不冷静不理智都是为了别人。 符晏有些不明所以,但知道先生是经常喜欢抱着她,也没有奇怪,很快反抱回去,甚至拍了拍他:“好了,现在你看到了我的过往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吧?” 重休微没有说话,符晏就当他默认,“现在快跟我回去吧,你再不回去,我就要出事了。” 涉及符晏的安慰,重休微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你做什么了?” “钓鱼吧。”符晏抬头望天,“也不算钓鱼,是鱼自己落在我手里,我顺手用了一下,目前大家好像都没事。” 听符晏详细说了情况,重休微反而不着急了:“那就没事了,师弟还要顾妄何芷,他们从小我就教过,打架输了不自己反思然后打回去,要我这个师兄、师尊、师伯找回场子,那比输了更丢人。” 符晏眨眨眼,“那顾妄呢?” “我们去看看他。” 说着和符晏一起醒了过来。 被符晏怀抱着的重休微睁开了眼睛,先是从符晏怀里起来,反而抱住了她,然后看向一旁的人:“朱明。” 朱明激动行礼:“拜见主人!”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重休微帮头发有些乱的符晏梳理着头发,显然发现了她头顶那枚格格不入的簪子。 于是符晏也去了下来,问朱明:“正心仙君呢?” 朱明笑道:“我说漏嘴,他猜到了。” 符晏也跟着笑,“朱明啊朱明,真不知道你是好心,还是坏心。”暗示了人在哪里,偏偏她所在的光明宫又闯不进去。 朱明还说:“等属下回去,好好劝一劝何芷。” 这话明显是说,煽风点火挑拨离间,重休微醒来了,符晏压根不会在意他做什么,反而是重休微说了句:“别太过。” 本来还打算借正心杀了谢镜湖,这样他和夫人手上都没有沾到谢镜湖的血,要有嫌隙也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正心,可惜了,让谢镜湖又跑了。 朱明无不惋惜的向他禀告,现在主人回来了,他们的平均道德水平又被提高了。 符晏解脱了,不用工作了这话也是随便听。她更好奇,魔界是什么样子。 对于谢镜湖跑了的事情,重休微并不意外,他重新启动了神树外的阵法,又点了一点荧光拉成了线向神树里面申去。 “当年那批支持通过神树引渡魔界之人的,应该也没有了,朱明,找个理由,和纳依族重修旧好吧。” 又对符晏笑着说:“血缘的力量,他先用了我的血,现在我可以反过来用自己的血对他做什么了。” 符晏问:“嗯?” “血缘之术是自上而下,他不先对我做什么,我很难出手的。”重休微说,“我给过父亲很多次机会了。”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叫谢镜湖的名字,而是称了他父亲。 符晏还来不及思考其中的含义,就听见重休微问她:“晏晏,你是喜欢海,还是森林?” 这个问题勾起了她的回忆,当年在长春馆,先是就是问她喜欢哪里,她说了,才选的光明宫。符晏眼睛一亮,她喜欢这种开盲盒的感觉。 “我喜欢森林,但我很久没有看海了,我想看海!” 一旁的朱明感到隐隐不安,或许自己的工作量,又要翻倍了! 果不其然,重休微说:“很久没有巡视三界了,不如就趁这个时间去魔界看看顾妄,有没有进步。” “再好不过了。”符晏说。 “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朱明。”重休微说。 朱明称是,又问他:“如今主人回来了,机会是不是照旧?” 重休微点头:“照旧。” 符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是不是你昏迷之后,还有别的事情我不知道啊?” 重休微拉着她的手,语气温柔又耐心:“除了你,我也留了后手啊,我带着你渡海,慢慢给你讲吧。” 第49章 鱼 猫 于是符晏就这么被他带到了海上。 小船, 大海,两个人。船真的很小,再多一个人会挤那种。 “先生,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符晏说着在颠簸中再一次摔倒他身上, 重休微也不主动帮她想办法,只是温柔礼貌地把她扶起来, 然后垂眸继续看她东倒西歪, 自己坐在那里稳如泰山。 重休微:“有意见, 只有一点点。” 一望无际海面上波光粼粼,不远处海鸟飞过,一开始还是很轻松惬意的,现在符晏已经被太阳晒的没脾气了:“咱们讲一下道理, 你该不会是因为看了回忆不高兴吧?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看着重休微打开扇子为她遮挡阳光, 符晏说:“就不能换成伞吗?” “伞太大了, 你撑着伞会坐的离我远。”重休微明示。 符晏:“……” 符晏如他所愿靠在了他的身上, “撑伞吧哥哥, 然后咱们去给你看病。” 重休微心满意足地为她撑了伞遮住阳光, “你刚刚叫我什么?” “哥哥?先生, 夫君, 重郎, 你想听什么都可以。”符晏躲在伞下闭着眼睛感受着海风,“求求你正常一点,我害怕, 我现在都觉得你说不定会把我在这茫茫大海上杀人抛尸。” 重休微若有所思:“杀人抛尸倒也不必,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的孤岛同样差不多。” 他低头看着符晏,呼吸在她额头:“这世上只有你和我,你愿不愿意, 都只有我。” 符晏:“大可不必,我心甘情愿眼里只有你。” “你甚至没有为我心跳加速过。”重休微说,又严谨的补充道:“除了床上。” 符晏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老夫老妻了,为什么一天天净搞这些幺蛾子? 算了,总归是自己的先生,凑合过吧,还能离咋滴? 符晏和他讲道理:“我第一次见你就为你心跳加速,心跳快的差一点就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这是不一样的,重休微纠正:“这不算,我每次拔剑,大家都是这样心跳加速喘不过气,这是身体本能的害怕。” 符晏惊诧:“这么多人为你心跳加速还不够?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看得到,后来也听得出来他们的呼吸,那种身体克制不住心跳又不自觉压着延长呼吸太欲盖弥彰了。”重休微说,“你不要岔开话题,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怎么,你非要我脸红心跳一脸崇拜看着你然后害羞的问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吗?你想我也做不出来了,太尴尬了?”符晏十分拒绝,但是想到上一次随便拒绝他看自己的记忆他就搞事情,话还是没有说的太绝。 重休微说:“问题就在这里,我也知道你做不出来,所以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什么办法?”符晏警觉又谨慎的问。 重休微看她一眼:“我之后再告诉你。” “上次你也这么说。”符晏信不过他,本来是信不过奇奇怪怪爱吃醋无理取闹的他,现在已经变成正常的先生也信不过了。看起来理智的先生,其实最勇了,一声不响就给搞事情,用最温驯的话,做最示弱的姿态,一声不响搞最大的事情。 “你这么厉害,我又那么柔弱,你就是不干什么,只是离开然后把我丢在这里不管,过几天我就没命了。”幻术师的造成和解决的人祸,单独在海上这种环境就属于完全解决不了的人祸了。 重休微说:“我死了你都不会死的。” 他抱着符晏,语气平平说着事实:“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我就是你的剑和盾,会一直保护你的。在没有为你流干最后一滴血之前,我也不会死的。” 符晏想,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奇怪,认真说的情话和承诺,她虽然知道是真的,但总是难以克制持有悲观态度。但这样语气平淡仿佛日升月落一样陈述事实的话,却让她悄然动心。 难道她喜欢的不是先生,而是先生的力量为她所有? 不,也不对,她也没有什么称霸世界的野心啊,要力量做什么?她的能力做够自保,混口饭吃就够了,不管在哪里,她都想做一辈子的死宅啊,养只猫,闲暇之余种种花,看看书这样。 她发呆的时候重休微就也抱着她不说话,符晏回过神来,继续给他非常不专业的心理辅导:“我不要你为我流血,我要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我就谢天谢地了。咱们一起好好的,做长久夫妻不好吗?不要一天天净想着搞事情啊。” 重休微忍了半天,到底还是不忍心她担惊受怕,吐露了实情:“我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你管昏迷了三个月叫没事?” 重休微沉默一瞬,说话也有些底气不足了:“我活了一千来岁了,等闲闭关三五十年都是常事。有时候心情不好,休息几个月也有,你不必担心。最长不会超过半年,到了半年即使我不情愿,身体本能也会将自己唤醒。而且若是你遇到危险,我无论如何都会醒来的。” “你是说我对上谢镜湖没有什么危险?”符晏问。 “他不是嗜杀之人,只是为了达到目的,不在乎杀人。谢镜湖甚至会很欣赏各式各样的人,觉得他们很有趣,但若是这些人挡了他的路,杀掉也和踢开前面的石头没有区别。谢镜湖要做的事情和你无关,他也很喜欢你,当然没有必要杀了你。”重休微为她解惑,“正心也没有,他只喜欢强者,你早些听我说,给他一个教训,他就会态度好点了。” 是的,先生早就和她说过,正心需要毒打才会好好做人,但是符晏也很无奈:“我们幻术师没有给一个教训这种说法,只有不计较,把讨厌的人永远变成傻子,和把讨厌的人变成傻子杀掉,没有那么温和的选项。” 这种幻术导致的变傻和额前叶切除术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不是深仇大恨,就这种小摩擦实在犯不着。 重休微主动请缨:“下次有这么想教训别人又不能太过分的,大的找我,小的让顾妄正心去。你是师娘、嫂子,使唤他义不容辞。” 顾妄就算了,正心是怎么回事? “你就这么对你师弟吗?” 重休微看起来没有半点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是他师兄?” 符晏还真不知道。 “一开始拜入师门和现在不一样,不是看早晚,而是看谁更厉害,我才是最晚拜入师门的,把七个师兄师姐打成师弟师妹的。”重休微言语间温文尔雅,和他口中的过往好胜心极强的正阳仙君完全是两种样子。 符晏可以想象他战斗时候另一面,但是完全想象不出来他以往争强好胜的样子。还有,玄天剑宗的宗主,他的大师兄那么强吗?她怎么记得后期他打魔界护法,还输了。 有些好奇就问了出来:“这么说何宗主最厉害了?” 重休微摇摇头说:“不,大师兄不一样,并不是单纯的武力,我觉得师兄完全有胸襟和气度作为大师兄。” 先生对他的大师兄十分推崇,这么想也不足为奇,符晏理解的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情。”符晏抬头看着他说,“先生你什么时候再一次闭关个三五十年啊?” 重休微用伞盖着他们,抬起符晏的下巴低头咬了一口:“你休想我去闭关。” 符晏吃痛也咬了回去,凌霄花一样橘红色的纸伞下光都是朦胧的,薄薄一层纸围成的密闭空间让她的脸有些热还有些红,幸好光透过橘红色的纸伞再照到脸上让她的变化看起来没有那么明显。 说到底就算海面上空无一人,符晏也不是会乱来的人,呼吸乱起来之前就推开了他,让他撑着伞趴在船边玩水了。 “先生,这小木船会不会被海水侵蚀啊,木头很快腐烂?这么小的船,会不会被侵蚀之前就被海浪或者大鱼打翻啊?” 重休微为她撑着伞,看着她手伸到海里玩水,手指动了动。 “先生你看!是大白鲸!”符晏激动的拽着他的袖子说,又回过头“先生你记得别让我掉进海里啊,要是不小心掉进去了记得捞我,我不会游泳的。”然后就伸出手,试图触碰大白鲸头顶的肉。 重休微看她高高兴兴的指给自己看他不知道见过碰过多少次的动物,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感受,这和从前许多次见到大白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我也来摸摸。”重休微说着伸出手,和她的手落在一个地方。” 符晏有些担忧:“先生你的手上有各种各样的茧子,握笔练剑弹琴的,还有练习别的兵器留下了的,不会弄疼它吧?” “还是你告诉我这些大白鲸头顶上的肉包还能顶石头顶开冰层,迁徙过程中身体附着寄生虫都会自己蹭掉脱皮,还怕我的手?” 符晏点点头恋恋不舍的看它离开小船:“说的也是,它太可爱了。”可爱到觉得这样的庞然大物会不会被她小小的力道伤害到。 也不知带他们在哪一篇海域,走了大白鲸,还有海豚过来,亲亲热热,符晏照例摸了摸。 重休微想,上一次和符晏一起一天一夜不睡觉观察向日葵,她也是这么快乐。 晏晏是真的又好奇,又喜欢喜欢亲身观察这个世界啊。 符晏伸出手:“给点肉,我要喂虎鲸!” 来了两只在小船旁边翻身玩的虎鲸,符晏心血来潮,重休微随意从海底抓住出一条幸运大鱼给她当投喂虎鲸的饲料。 挺沉的鱼扔过去差一点距离,两只虎鲸没有吃,像是交流了一阵子,潜入海底看不见,符晏纳闷了一会儿,又见他们冒了出来,叼着一只刚死的海豹扔了过来,又欢快的翻身、玩水、打闹。 符晏纳闷:“它俩在干嘛?” 重休微随口回答:“在向你证明,它俩并不是海豹都抓不住的小笨蛋。” “嗯?这么聪明吗?”符晏不可思议。 第50章 去往魔界 不是一般的难以讨好 “不对, 你是不是在内涵我海豹都抓不住?”符晏狐疑的看向他。 重休微十分无辜:“你抓海豹做什么,你又有我,你又不是虎鲸。” 乘着小船摇摇晃晃已经两个时辰了, 符晏失去了最开始的好奇心, 作为凡人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害怕和茫然开始占据上风。 但是符晏看了一眼重休微。 是的,她还有先生, 其实也没有什么危险, 就是无聊了些。 这一看她看出了点不一样。 重休微其实不怎么喜欢穿浅色衣服, 他的衣服非灰即黑,从前也是道袍会是紫色。白色只有第一次变成大猫还有回来完全像是变了个人那样,这一次居然又穿了白色。 符晏问过他对衣服的颜色偏好,重休微有些不自在的说白色都是年轻修士爱穿的, 他就不凑热闹了, 还是南枝笑眯眯告诉她说是从前他穿白色, 引得一群仰慕他的年轻人有样学样, 还夸赞他好样貌。 重休微为此烦透了, 最离谱的一次有个仰慕他的年轻人穿白色比剑输了, 被另一个仰慕他的人嘲讽不配学自己, 自那以后他就不怎么着白了, 整天不是玄天剑宗的衣服, 就是黑灰二色板着张脸。 “先生今天怎么穿白衣服了?”符晏支着下巴看着他。 “随便换的,怎么,很丑吗?” 不要凡了啊。 符晏面无表情的扯开话题:“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能不能带我飞啊, 海面上好无聊啊,不是说去魔界吗?” 这么多问题重休微一一回答:“就是去魔界,御风驾云有些显眼,从海上走我们可以悄悄地, 不会被发现。” 说到魔界,符晏心里还是有些惴惴:“先生,我让顾妄去魔界,你会不会怪我啊?” 重休微:“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符晏果真亲了他一下。 “不要这样。”重休微沉默了片刻说,“我开玩笑呢,这样的话,你不要听,换做别人要你做不合理的事情,你要拒绝。” 符晏歪着头:“我们难道不是夫妻情趣吗?换做别人肯定不会的!” 太阳偏斜,重休微将伞往西边斜了点,笑笑说:“就是这样的关系才更要谨慎,保不齐我想做坏事,还拿夫妻之情骗你。” “可能先生你误会什么了。”符晏直视他说,“只要夫妻之情是真的,你真的要做坏事,说不定我会帮你。” 重休微定定看着她,摇摇头:“你不会。” 虽然她看着万事随缘,但他怎么会知道符晏心性坚韧,凡是她所认定的,即便九死亦不悔,凡是她不认可的,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改变。 在和她约定共渡一生之后,重休微也开始试着了解幻术师。然后他发现,幻术师大成是要心志坚定,定要有非完成不可的意念,比如谢镜湖,他的执念已经让他变成了一个怪物。这么一想,重休微有时候会觉得,他还不够了解符晏。 符晏并没有对他的话进行反驳,却提起了一桩不相干的往事:“先生还记得我说过的一位追逐自己所创造的幻境而死去的师姐吗?” 重休微点点头:“记得。”那是他们的关系还没有那么明确的时候,符晏对他说的。 “师姐一直很清醒,知道那是幻境,可是她为此付出的感情是真实的。幻境是她所创造,里面她所爱的东西对她的感情也是真实的。”符晏陷入了回忆,想起了她的师姐。 师姐是个很好的人,作为幻术师也是十分优秀,又得师父倚重。平日里对她们温柔又和气,符晏从来没有想过她会那样惨烈的死去。 甚至在师姐几件死去之前,她还试图救她,但师姐只是轻轻推开了她,像往常一样让她停下,然后微笑着赴死。 “晏晏。”重休微看她陷入回忆,仿佛离他很远的样子忍不住唤她。 符晏被他的声音叫回来,对他微笑。 重休微一时愣住了,从前并不是没有见她笑过,符晏虽然称不上十分爱笑,但是她的笑颜也见过不少。为了了解了新的东西开心的笑,为了辛苦有所收获满足的笑,更多的是为了安抚别人礼貌的微笑。 而这一次,她的微笑过于纯粹,甚至露出了一点无奈和茫然。 “我也找到了。”她说,“师姐为了心爱之物开心赴死的感觉现在我完全可以了解的。” 重休微以为她幻术上有所成就,心里也有了像她师姐一样赴死的想法,心里一紧。幻术师虽然是人的样子,但是思维和人实在有太多不同。 正要止住她,被符晏先一步捂住他的嘴:“先生待我太好了,哪怕我父母尚且恩爱的时候,也没有像你一样了解我的喜好,尊重我的想法,哪里都这样为我着想,处处关心爱护我了。” 她目光潋滟,是重休微在看不见的时候想象不到的美丽。 “我知道有人觉得我受之有愧,有人觉得我恃宠而骄,比如那个明显对先生有想法的秋露。” 听她言语,重休微被她捂着嘴也要辩白:“我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不是你提起来,我都要忘了是男是女。 ” 他说话时候嘴唇摩擦着符晏的手,呼吸也打在上面。 符晏说:“我知道,我知道先生只喜欢我,我也是一样,我只喜欢你。” 她收回了手,“我一直觉得,只要喜欢是互相喜欢,并且双方的喜欢都在不断地增加,那就无所谓谁做的多一些,谁做的少一些。先生能为我做到的,我亦能为先生做到,只是先生已经做好了,不需要我做了。” 重休微感觉自己只要得到她一点点爱意,就会无法克制地融化,这次她给的太多了。 没有什么时候,他觉得自己如此肯嘴拙舌:“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的。” “我知道。”符晏说,“先生是不是觉得我理智又很坚持自己认为的正确?说句有些冒犯的话,先生是不是觉得有朝一日你先我而行,我虽然会很伤心,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平静接受。日后只是偶尔会回忆你,接着忘掉伤痛向前看,开始新的生活?” 重休微默然,他确实是这样想的。在他和符晏看来这样都没有错,甚至在人间的时候他还和符晏说过,凡间要求妇人守寡很没道理,这应该是仅看她个人意愿,而不是强迫的。又在他们看来,死去的终究是过去了,人往前看才是正确的。 “我是明白很多道理,也知道该怎么做,但我不一的做得到啊。”符晏带着点调皮的语调说,“有时候我觉得我也会是这样,有时候我觉得说不定真的到了你先我而去那一天,我会殉情。” 符晏感觉重休微握着她的手一紧,但是并没有停下来。 “我从小就没有想过和谁结为夫妻,一直在一起。最开始想的是和我娘一起生活,不要别人,有了继父娘亲又疏远我之后,我就想我以后一直要一个人。发现哪怕是思想再开放的地方,不成亲都会被指指点点的时候,我甚至想过以后嫁给一个相貌平平有钱又短命的人,然后等他死了,我就一直一个人,拿着钱伤心欲绝往后再不嫁人,在对他的回忆中自我放纵的过完一生。” 她又补充:“当然你知道,哀思过重自我放纵是假的,主要我喜欢一个人。这是的妥协版本。” 重休微说:“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会主动向顾妄告白呢?” 他来了! 符晏想,这样问出来了,这一次回答他,以后再也不要让他乱猜了。 “因为他是一个意外,他救了我,我沉浸于英雄救美之中了。不仅是顾妄,只要是同样不贪图什么,单纯善心救了我,换个人我都会喜欢的。”她说,“和是谁无关,和事件有关。” “当然,被父亲和继母逼婚这种事情,换谁来我都不想再经历了。” “可你不一样,先生,我不是迫于无奈才选择你的。我知道哪怕我不喜欢你,你也会照顾我直到我安定下来的,同样你也看不见我的样貌,不是见色起意。”符晏剖析着她当初的想法,“我微一怀疑的是你想负责,但是我在足够了解你之后就知道,你要负责也是杀了害我们的人,然后将性命交由我决定,要不是娶了我之类。不是真的很喜欢,你是不会这样做的。” 符晏将她当年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我也不是被你感动一时冲动,答应的时候是出于的喜欢。其实我是一个很难讨好的人,而讨好我的人又太多了,我已经称得上铁石心肠,只会选择自己喜欢的,而不是会因为感动或者其他原因选择别人的。” “我明白了。”重休微说。 刚从因为她的话动摇过的念头再次坚定,那个计划他还是要实施的。 面上没有露出分毫,又问她:“我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明明你也是被人教导出来的,为什么很多时候我觉得你认知的正确,会有些教条呢?” “因为我接触这些正确的道理的时候并不是亲身体验,而是读着这些被列出来写成一二三的道理,那时候虽然知道是对的,并没有亲身体验。教我的人没有将这些当初必要的,教的更多是一些技术的实用的知识,不能潜移默化养成心性,但是可以让我的父母面上有光。” 说完符晏奇怪的看着他,“先生我说那么多,你就关心这个吗?” “我都关心。”他说。 又想到自己,虽然母亲的教育有问题,父亲总是听母亲的,但是教导他的几位光明宫护法无不是将他当作自己的晚辈一样,却比晏晏幸运一些。 重休微眷恋抚摸着她的脸颊:“等把顾妄的事情解决了,我要给你一件礼物。还有你身上的长生不老药和第三块玉骨的反噬,我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符晏好奇:“什么礼物?”对玉骨的问题倒没有那么感兴趣,一则并不怎么抱希望但又不想说出来让他难过,二则她不觉得现在有什么问题。 “现在说就太早了。”重休微卖了个关子。 拍拍她的肩膀:“看,魔界这不是到了,我们走吧。” 符晏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看着魔界,这里完全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想象里面的魔界,或许是和人间差不多,就是里面的人变成魔,又或者是到处都是火山岩浆,飞沙走石之类的恶略环境,从没有想过魔界竟然是这样,空无一物。 第51章 浴池、契约和茧 但她还是尝到了酒味。…… 白茫茫, 空荡荡,五米之外就是白雾看人朦胧,脚下是有些湿润的黑色土地, 不远处黑色的山都隐在层层雾岚之后看不真切。天空阴霾, 没有任何飞鸟经过,本该是高远的, 反而让人觉得逼仄。 和刚刚阳光明媚的大海上完全是两个世界, 符晏走在前面甚至能感到有些冷。重休微黑色的披风给她披上, “一会儿就冷了。” 符晏扭头问他:“我们这就去找顾妄?” “不急。”重休微收了伞走在她旁边,“难得来一次,不如到处看看。” 这心真的有点大,他说不急可符晏还是有点急, 说到底是她撺掇顾妄来的, 万一真出什么事情呢? “那是你徒弟啊。” 看她实在焦急, 重休微这才告诉她:“没关系的, 他好好的没有事情。” 说着拿出一个木偶, 轮廓有点像顾妄的样子。 “我一直看着他呢, 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过去。” 符晏好奇的看着木偶, 伸手拿了过来, 问他:“这个木偶可以看他好不好?怎么看啊?” “他要是受伤, 会反应到木偶身上的。”重休微又指给她看木偶闭着的眼睛,“要是被困住了想要逃跑,木偶的眼睛会睁开的。” “这只是身体上的问题吧, 要是他心碎难过万念俱灰呢?” 重休微施施然收了木偶:“那这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纵使我能通天彻地,也帮不了他的。”又牵住符晏的手:“这些问题须得他自己才能解决,我在不在身边没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一样呢, 符晏想,要是真的万念俱灰,有师尊在他旁边陪着会好一些吧。 像是知道她怎么想,重休微又说:“要是他再年轻一点我说不定会关心,或者像你这么大,我还跟着看看,他都有一百五十岁了还要师尊一直跟着做什么?我在他身边再跟一百年他做什么事情也看不出自己本来的能力。” 被他这么一说,符晏也不想了,师尊不急师娘急什么。 “真是不敢想,再过两三年我都四十岁了。”符晏感叹到,“等到四十岁时,我一生一一半的时间都是和先生一起渡过的了。” 重休微对她感叹年龄不发表任何意见,毕竟四十岁还没有到他年龄最后两位的零头,说出来总感觉自己有些禽兽。 他问符晏:“晏晏你都让他做什么了?” 符晏说:“我让他自由发挥,如果谢镜湖和魔界有关就想办法困住他,如果没去就自己回来,或者到时候我们找他。” 重休微点点头:“刚刚好,也看看他随机应变的能力怎么样?” “我觉得他做的再好先生都不会满意,只会让他更努力的。”符晏就没见过他对顾妄满意的样子,“先生不妨告诉我,到底要到什么程度,在你这里才算可以?” 重休微没有直接回答,先是问她:“累不累?三个时辰海上漂荡,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还想知道什么我慢慢告诉你?” “好吧。”算不上多累,但她实在不喜欢魔界的空间,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的。 核桃大小的云舟,落地就变成了正常小船模样,小船四周长起了枯树将其掩映,枯树林中更有阵法和愈加厚重的浓雾。重休微用折扇为她掀开珠帘让她先进,走进去别有洞天,完全就是长春馆符晏房间的样子。 “我要沐浴!”符晏快步跑进了她房间右边的小浴池,离了海上就用了清洁术,可还是没有水流过身体来的舒服。 重休微没有说话,隔着屏风坐在桌子旁自己沏了茶慢慢喝着,等她脱了衣服进了水中满足的喟叹,才慢悠悠地说:“晏晏你是不是忘了取衣服?” “嗯?”符晏这才想起来,刚刚太高兴了,忘了准备衣物也忘了放下帷幔。这里的衣服也在柜子里,放的有点远,屏风之外本该放下的帷幔没有放下,近一个转身地地方和先生的方向是没有遮挡的。 就算放下了帷幔,也只是更朦胧暧昧了。这里本来是她的闺房,没怎么考虑过有人进来。 想了想,先生是夫君,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啊。 符晏趴在浴池边上:“没关系啊,你帮我取。我渴了,帮我那杯茶进来。” 她还在用手梳理自己的头发,余光看见云鹤纹的靴子,还有重休微的袍角。 重休微将茶杯端在她嘴边,虽然被别人喂水喝总是不如自己,但这一点小事情符晏不会特意提出来。 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多少还是有一滴流了出来,所幸在沐浴,这一点也不是问题。说了声谢谢,下巴抬起来指了指一旁:“衣服放在那边吧,先生不是要和我说,咱们去哪里?怎么做,什么时候找顾妄吗?” 符晏褪下了钗环,只拿了一根簪子试图把头发全都挽起来,打湿的头发贴在身上,比干爽的时候难收拾,总有几缕头发不听话贴在背后无法完全挽起来。 动作间水波晃动,试了好几次没有成功,重休微半跪在池边说:“我来。”拿过了她手中的簪子学着她从前的样子,把她的头发挽起来。 符晏还以为他放下衣服就出去了,没想到还在,等他为自己挽了头发,不自觉下沉深一点了,“谢谢先生。” 重休微说:“要谢谢我怎么还背对着我了?” 符晏避而不答,“不是要告诉我接下来地计划吗?”眼睛随着池中花瓣到了边缘,看见旁边放的黑色衣服似乎不是她自己的,“怎么拿的不是我的衣服?” “你当时说着和我同行,每到一处收拾的东西随时都可以带着离开。” 想着重休微的话,好像也没错,当年她确实是这样还有点敏感。要是那时候先生稍微露出来一点别的情绪,她铁定跑路,但是也不至于一件都没有吧? 像是知道她怎么想,重休微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但是我拿的衣服是出于我的私心,我想看看你穿我衣服地样子。” 这也不是不行,符晏便没有说话,只是为什么等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不出去。 符晏听着背后有声音,强忍着没有回头看。 “你还在这里放了酒,要不要喝一杯?”重休微信步闲庭般,看到了小桌子旁边的葡萄酒。 “我不喝。”拒绝的语气有些生硬,符晏欲盖弥彰:“你别喝太多,我不喜欢你满身酒味,三四杯就够了。” “好。” 但她还是尝到了酒味。 缠绵悱恻的吻之后,重休微并没有离去,在一旁慢慢品酒。长春馆封馆后时间是静止的,这里还有离开那天早上放着的葡萄樱桃和提子。 重休微没有走,十几年夫妻符晏也不想显得太害羞,开始很不自在的沐浴。有些后悔刚刚把头发挽起来,背上没有一点遮掩她甚至能感受到重休微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的背上,大一点的动作都不想做。 听到背后一声轻笑:“晏晏,要不要我帮帮你?” 符晏转过身来,快速靠近,撩起水花往他身上泼:“我不要。“ 无论是升起结界还是躲开他都游刃有余,偏偏这一次一点不躲,任凭水落在身上。重休微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水迹,状似可惜:“看来我也需要换洗一番了?”又看向符晏:“这可是你做的坏事?怎么,一点愧疚都没有?” 符晏怎么不懂他的意思,看他一眼,拉着他的手就往水里带:“你下来。” 重休微怎会拒绝:“盛情难却。” 那双形状好看却长满茧子的手落在她的肩膀和腰背,娇嫩的肌肤一阵麻痒,符晏不经意想起了她在红树林幻境中看到的先生带着她的荒唐玩法。 未着寸缕的身躯紧紧贴着他衣冠完好的身体,在他耳边说:“你想怎么做都可以的。”这是在光明宫第一次的时候符晏对她说的话,重休微体会到了其中深意,呼吸乱了,“真的吗?” 符晏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手臂骤然收紧,“当然是真的了,哥哥。” 从屋顶垂下许多的金色的线缠住了她,还有锁链的声音,但因身前人是重休微,符晏并无半分害怕。只是在几次疯狂和失控中迷迷糊糊想起,谢镜湖说先生有时候像蜘蛛一样会缚着他想要的一切,的确不是骗人。 被人彻底打开又完全掌握的感觉危险又刺激,浑浑噩噩中不知过了多久。重休微拿他黑色衣服裹着符晏将她抱到床上的时候,符晏已经无知无觉。 重休微低头看着她,黑色真的很衬她,虽然刚刚已经彻底帮她清洗了,等一会儿恐怕还要再洗一次。 再次确认符晏真的累到熟睡,没有一点反应了,重休微在她的心口完成了和光明宫书房那晚同宗同源的阵法。确认阵法已经让融入她的身体,为她敛好衣服。做完这些拿起她的手臂,紧紧贴在自己的额头,闭上了眼睛,静静坐在她的身边等她醒过来。 符晏在梦中感觉自己周遭在融化,然后化成水淹没了她,并无窒息之感反倒觉得异常安心。 她像鱼一样到处游走,看到全世界都被水淹没。不知怎么周遭的水凝成了丝,将她包裹在一个洁白的茧中,她的手动了动,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却始终想不起来,最后还是在茧中沉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只有重休微,符晏脱口而出:“现在应该告诉我,咱们来魔界要怎么做了吧?”声音还带着甜腻低吟婉转啜泣的余韵,没有平时的清脆。 重休微看着她,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晏晏,你到底知不知道,男人是经不起挑衅的,从进入魔界以来,你已经在我面前提起过多少次顾妄了?” 咦?难道他今天的反常和多次避而不答是因为这个? 符晏被他看着,脸上带了些羞意,眨眨眼:“可你不是都看过我的回忆了吗?” 第52章 软 硬 重休微沉默一瞬, 然后道:“关于‘看’这件事是过去了,可里面的内容我不能醋一醋吗?” “你可以,你行, 你怎么样都没问题, 但是总不能言而无信啊,你说过会告诉我的。”符晏往他那边蹭了蹭, 她睡着之后不喜欢挨着别人, 但醒来却喜欢和他凑到一起, “而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没道理的。” 重休微埋首在她颈间:“没道理你也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的。” “真高兴你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了。”符晏像是抚摸大型猫科动物一样抚摸着他的脑袋,同他温存了一会儿便要起身。 重休微按住了她:“我觉得你会有点累的。” 符晏并不在意:“我应该已经睡了很久了,按照以往也该到恢复的时间了。” “可能这次不太一样。”重休微给她让了些空间对着她。 “嗯?”符晏不明所以, 起身感受了一下, 确实还是很累, 感觉没怎么恢复。 “先生, 这是怎么回事?” 这次换重休微安抚她:“别担心, 只是慢一点, 并不是完全没有作用了。我想试着帮你完全解决玉骨反噬的问题, 会有一点和以往不同。” 符晏乖巧点头:“好的。” “这么信任我?”重休微忍不住把她揽进怀里, 怎么亲近都觉得不够。 “你是我夫君, 是我至亲至爱,我当然信你了。”符晏又打了个哈欠,“既然如此, 我再睡一会儿吧,醒来也做不了其他事情。” 重休微巴不得这样只有他们二人的时间久一些,当然不会拒绝,可惜总有人让他不能如愿。 刚要陪她躺下的重修为察觉到了外面有什么东西, 对半睡半醒的符晏说:“我出去一下,你睡一觉我就回来。” 符晏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好。” 掀开帘子的一瞬间他脸上温情不再,漠然拔出长剑。 回来的时候看见符晏倚在床上看书,看见他便微笑:“回来了。”等重休微靠近,符晏微微蹙眉:“怎么身上的血腥味这样浓重?” 闻言重休微立刻站定,没有靠近她。符晏嗅觉很好,善于调香,很容易发现细微的气味差别,他是用了好几遍清洁术的,不知道怎么还是带了些。 见他偏头在自己身上轻嗅,符晏说:“先生也去洗一洗吧。” 等重休微去了,符晏收了微笑放下书,这书也是刚刚拿起来,本来是因为先生不在她有些心绪不宁才看的,可无论是看书还是先生回来了,这股不安都没有什么改变。 符晏想起来自己觉得手里缺什么东西了,是她给顾妄的玉牌。玉牌不在身边,那还是亲自动手来占卜一下吧。 取出五十根蓍草,拿出一根象征天地奥秘大衍之数的不用,分开剩下的四十九根左右手握住,开始占卜。 重休微出来的时候,符晏正看着眼前的蓍草发呆,他随意拿起一根问:“怎么了,结果不好吗?” 符晏看着他拿起那根象征天地奥秘大衍之数的,方才如梦初醒:“不,结果很好。” 重休微笑道:“那你担心什么?” “这和我的直觉完全相反。”符晏说,“一般好的时候,我不会是这个感觉,但也不能完全说不好,总之就是有点奇怪。” “让你看到这个结果,也是命运的一部分。无论是产生逃避或者继续,都是自己的选择,能求仁得仁就好了。” 重休微摸摸她的头顶,“无论怎么样,时间又不会停止,该来的总会来,我在你身边呢,不要担心。” 符晏笑笑:“说的也是。”再不济都有玉骨保底呢,最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心情好些了,符晏便问起了接下来的打算,这一次没有提起顾妄:“接下来我们要去做什么呢,先生?要怎么找到谢镜湖啊?还有朱明调查的,他们要通过神树,现在神树被封,会不会想别的办法?” “肯定会想的,不过只要在他们之前阻止就够了,我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至于谢镜湖,有的是办法。” 重休微说着伸出一指,指尖出现了一个伤口,血珠很快凝成一根线,遥遥往一个方向延伸。带符晏担心问他之前,伤口便已经痊愈,红色的线也变成了金色的。符晏沿着线出了云舟,看见金线无限延伸在灰蒙蒙的浓雾中,非常显眼。 “血缘之术是双向的,但是,怎么控制是在我的。”重休微轻嘲,“父亲什么都懂一些,什么都不精通。” 符晏无话可说,他们曾经也是有过父慈子孝,经历了太多变成了这样子。 “那我们接下来就去找他吗?”符晏问。 重休微又拉着她回了房间内:“不急,父亲会感应得到我在用血缘之术寻他,让他再惊慌一阵子,马上魔界之人要赶来了。” 符晏闻弦歌而知雅意,挑眉笑道:“先生做什么了?” “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权当下了帖子。”他拿出棋盘,“既然无事,不如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好啊。”符晏也不追根寻底,快快乐乐答应了。 重休微自然不想告诉符晏,自己刚回来那一身血腥杀了多少魔界生灵。哪怕符晏知道自己不是心软手软的,也没怎么在她面前真的大开杀戒过,更多只是小打小闹。晏晏知道的,和她若出去会亲眼看到的,完全是不一样的感受了。 下了棋个把时辰,符晏已经从外面听到有魔族叫骂的声音了,还以为重休微会忍不住出手,没想到他只是换了个地方躲清静,继续把那些魔族困在阵法里面。 他解释:“那是酸与部下,八成又是闻苦庭排挤来送死的,我不想帮他。而且现在外面天还是黑的,出去做什么?” 符晏想,他有时候表现得真像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最开始就是两个人也包一个小院子,茶不好决不沾口,时间不对不想见的再怎么也难以改变主意。突然心血来潮,问他:“那要是我让你去看看,你去不去?” “哎,夫人有命,某不得不遵从了。” 重休微装模作样唉声叹气,起身要走,符晏立刻拉住他:“好了好了,不想出去就不出去嘛,怎么像是我欺负你一样?” “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重休微趁机把她抱进怀里,一起窝进了贵妃榻。 正和她说着话,外面传来顾妄的声音:“师尊!师尊你是不是在这里?” 符晏笑了出来,眼睁睁看着重休微突然无语,躲得了魔族躲不了徒弟。 又等顾妄喊了两声,符晏挣脱他的怀抱站了起来:“走吧,这孩子都着急了。” 这孩子? 重休微看向符晏,她说的没有一点不适应,真是一副长辈的样子。 出去之前符晏锤了重休微一下:“给我拿衣服。” 重休微为她整理头发:“穿着我的衣服不好吗?” “不好,还要见人呢。” 话音刚落衣服变成了合乎她身材的大小,而且严严实实,一点没有之前宽松随意的样子了。重休微又让她坐下,简单为她打理了头发,符晏看看镜中的自己,勉强也算可以,想着顾妄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就没有再换了。 掀开帘子出来,是顾妄带着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并不是符晏想象的凶神恶煞或者邪气横生的模样,倒有些像读书人。 “咳咳,不知光明宫之主到来,苦庭有失远迎。”这个面容清俊的男子一开口那种病弱公子的既视感更明显了。 重休微不理他,和符晏咬耳朵:“别看他长得这样,实则最是心狠手辣了,不要被外表迷惑。” 符晏也同他说:“放心,这种级别根本迷惑不了我,你这样才行。” 二人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更没有一丝担心顾妄的以思。闻苦庭也不恼,只是又咳嗽了几声。 符晏看向他,闻苦庭就在顾妄身边,身后不过跟着四个人,也都是周正的人类模样,而另一边站着的几个,显然是另一种情况,似蛇似鸟似人,非蛇非鸟非人。 这看起来更有个性的三只眼睛只有纯粹的黑色眼球,奇怪的转动,开口声音尖利像是有回音:“重休微,你既然回了光明宫,为什么要干涉外面魔族的事情,还要杀我魔族?” “我来魔界并非是干涉魔族,只为找回亲故。”重休微说,还是没有看向顾妄,仿佛是真的借此名义故意来找茬,“有些不长眼的要取我性命,我也只能自保了。” “说什么屁话,自保需要从陀螺领杀到善见城?” 酸与的声音真的吵得人耳朵疼,不止符晏不舒服,一旁闻苦庭也被他的声音闹得多咳了好几声。 重休微脸上笑容毫无温度:“这不正如护法当年所言,你当日杀人族至悔回河声称这是弱者该有的,今日我所为,护法难道不恼理解?” “你想毁约?”酸与尖叫。 符晏觉得它是想用声音害人,一旁的先生暗自护住她,对酸与说:“自然不想,只要魔族遵守约定,我也不会这么做。” 说完看向了一旁的闻苦庭:“你说对不对,闻护法?” “放你娘的屁,你徒弟是自己跑过来的,他想做魔尊不想听你的了,你还要强迫人家不成?”酸与心知肚明,肯定是闻苦庭那小子做什么了,但肯定没成功,要是成功了怎么会是这个局面。 他和闻苦庭再不对付都是魔界的事情,对面是重休微,若不一致向外很难有什么好结果。因此即便心里很不满,也不能说什么,反而要为他遮掩。虽然事情肯定败露了,但死不承认仙盟也不会硬来,重休微也要考虑仙盟的意思,这些年重休微走了,仙盟越来越保守,有时候只要不是大乱子,吃点亏也不会计较。 “既然如此,顾妄,你怎么还不过来?”符晏还是担心顾妄,毕竟这是她坑来魔界的。 事关顾妄,闻苦庭终于再度开口了:“这位姑娘何必强人所难。”倒是笑意盈盈,又颇有礼貌,就是话讨人厌。 符晏还没来得及细想他什么意思,顾妄朝他们跪下了:“弟子不肖,不能重回师尊身边。” “你这是什么意思?”符晏大吃一惊,下意识回头看重休微,重休微面上表情毫无变化。 闻苦庭还是那副样子:“姑娘可看清楚了,人家不愿意回呢。”又看向顾妄:“不如告诉你师尊,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吧。” 顾妄看向重休微,眼圈微红,表情却很坚定,张口欲言,被重休微打断:“不必。” 他语气冷淡,像是很嫌弃这个徒弟:“我不想听,你站起来,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膝盖这么软了?” 第53章 倔强 专治倔强小白花 这话说的相当冷酷无情不留面子, 可顾妄听了只是默默站起来。 符晏思考,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真的想当魔尊,那在先生面前绝不是这个样子, 他像是被胁迫的, 可先生来了,谁还胁迫得了他? “好, 既然这是你的选择, 我也不多过问这件事情了。”重休如同平日闲谈般颔首, “看来今天来的人也不是很多,但也不大碍事。” 闻苦庭心中隐隐不安,就看到重休微拔剑,先是对符晏说:“你乖乖不要下船, 害怕就躲进去。”符晏担忧的看了眼顾妄点点头, 并决定自己来点小动作。 重休微转身面向他们, 语气和煦偏偏神态居高临下:“我是来杀了诸位的。” 几个魔族退后一步, 连闻苦庭都变了脸色, 酸与失声:“你要做什么!” 有这么可怕吗?符晏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算先生这么说他们魔界还有这么多人呢, 至于这么害怕吗?看了眼顾妄, 也很惊讶, 但是一点也不害怕。 闻苦庭勉强稳了心神:“光明宫不论正邪一视同仁,我们亦同先生无甚私仇,先生何出此言?” 重休微不答, 却提起另一桩事情:“既然你们有了魔尊,这里便轮不到你们做主,不妨请魔尊出来同我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符晏不明白地看向他,要是找魔尊应该找顾妄, 不对,顾妄看着不像完全变成了魔尊啊?和闻苦庭他们这样保留着人身的魔族不同,魔尊是完全异化的,外表不是世上可见的任何生物的模样。顾妄现在应该还不是魔尊,那么先生要找谁? 酸与此时恢复过来,叫嚣着冲过来,随着他的动向,隐藏在四周奇形怪状或者飘渺无形体的魔族也冲了上来。在符晏看来,简直像一阵沙尘暴,不仅卷起附近的沙石四周的枯木也随之摧折。 但他们所在的云舟安然无恙,重休微握着剑,说了句:“来得正好。” 不等他们靠近只身冲过去,场面过于血腥暴力,符晏觉得看多了有点恶心,进了云舟。外面的打斗还在继续,云舟里面传来琴声。 闻苦庭陷入两难,虽说他和酸与不对付,也有削减其力量的想法。但若交给重休微,那就不是简单的削弱,而是削皮断骨。重休微每一剑直面酸与,仿佛干涉他的其他魔族不值一提,游刃有余间夺其性命,按理说魔族不会有什么同族情谊,但酸与被他压着打的样子竟让他起了一丝兔死狐悲。 可若出手帮他,之后的计划恐怕会有些阻碍。 很快他就没有心思想这些了。 百年前仙盟数十门派选的十二位德高望重的仙君,而这十二人中,只有七位是真的说一不二的。那时候重休微态度激进,前期还好,后期仙盟喘得过气他的雷霆手段便有些不得人心,借由十二位仙君里面有两个来自玄天剑宗,明里暗里挤兑他。除了重休微,玄天剑宗另一位便是如今的宗主,当年的大师兄,哪门哪派都没有让未来宗主居其后的说法,重休微自愿退出给别的门派让了位置。 死亡的阴影掠过闻苦庭心头,他猛然想起来,当年重休微就提议搏一把将魔族赶尽杀绝,可惜响应者寥寥,除了他自己,别人也只是送死罢了,最后不了了之。 难道他今日要重来一次? 不对,刚刚他被重休微震撼到了。他不会这么做,玄天剑宗的正阳仙君要在乎仙盟和魔界的盟约,主动破坏别说给了魔族理由,就是仙界也会对他群起而攻之。仙界是要和平稳定的,哪怕只是短暂的假象。光明宫的重休微更不应该,他若不回光明宫可能还可能这样做,但光明宫一向居于世外秉承非灭世不出的态度,魔族统治三界,还是神仙治理,对光明宫来说并无太大区别。 另一边的打斗还在继续,闻苦庭发现,即使是酸与那一边的魔族,重休微也只是杀掉干扰他的,对自己这边的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顾妄,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闻苦庭见此放松了许多,心下暗笑却没有表露出来,恭恭敬敬对顾妄行了一礼:“魔尊,既然已经见过您师尊了,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回去了?” 在顾妄准备回答之前,一阵琴声从云舟传来,两人都望了过去。 “呀,我都忘了,这一次仙君来还带了位美娇娘。”闻苦庭假装恍然大悟,刻意压低声音对顾妄说到:“魔君大人,不如我们把这个女人抓出来威胁重休微?” 顾妄脱口而出:“不行!”他看了一眼远处的重休微,语气稍微平复了些但仍然不同意:“符晏是我师娘,我与师尊情谊非常,怎么能伤他夫人?” 闻苦庭的目光仿佛洞察人心,诱惑般对他说:“我是天生魔族,不大分得请人类模样好看不好看,魔尊却是转生为人自然可以看得出来。我听闻重休微这位夫人并没有和他举行过婚礼,想必不过是视若禁脔罢了,不若将她掳回去,为魔君添一位美妾?能让重休微为她破戒,必然是倾国倾城,勉强也配服侍魔君了。” “不要做多余的事!”顾妄冷冷看着他,很有几分重休微不怒自威的睥睨之感。 闻苦庭心一跳,这时候才真正感觉到,他是重休微的徒弟,面上笑容滞了一瞬又恢复:“既然魔尊有命,属下自然不敢。” 就在这时,琴声突然换了个风格,只是场上无人在意。 魔族和人仙不一样,人仙死了就是死了,有的魔族死了却可以无限重生。比如酸与,每被重休微杀死一次,又会在周身百米任意一个地方重生,但与之相应的,每重生一次力量就会削弱一些。 没有魔尊唤醒轮回池,魔族便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看来得加快进程了。 这么想着,闻苦庭看向一旁的顾妄,这个人是关键。 琴声停歇,闻苦庭看着越死越疯狂得同族扑向重休微,那份兔死狐悲的感觉平静下来,魔族的冷酷再次占据上分。现在死了又怎样,到时候魔尊重临,又可以复活了。心里一丝一毫相助的想法都没有了,管他重休微发什么疯,还是魔尊的事情更重要一些。 “魔尊,既然您的师尊不欢迎,不如我们先走?”这一次计划又被打乱,谁知道重休微这个疯子完全无法交流,不如再找谢镜湖,他倒好利用。 顾妄看着他:“不急,不如我们等等看,谁会赢。” 闻苦庭心里有一丝诧异,顾妄之前还是很尊敬他的师尊的,怎么现在又是这幅态度:“魔君大人说笑了,凭您师尊,别说酸与,要杀了我们也是易如反掌。” 顾妄淡然自若:“是杀了你,不是我们。” 这个违和感更强了,但闻苦庭一时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自从提了那个叫符晏的女人之后,他好像改变了什么主意。 “不用着急,说不定师尊想杀了你之前,我会先动手也说不定。”顾妄说。 “魔尊大人说什么?属下不明白哪里做的不对。”闻苦庭还是觉得不对劲,但这也算是顾妄正常反应,毕竟目前他是拿人威胁他的,重休微教出来的徒弟,这种情况不想杀他才不对劲。 顾妄又将目光转向前面的战局:“没什么,世事莫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与此同时,云舟内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顾妄,紧紧盯着焚香抚琴的符晏,问了她好几句话她都不答。 “你再不理我,我就出去了!” 顾妄作势要走,符晏这才开口:“你出去我的幻术就要被看穿,然后我就要出事了。” 这话让顾妄停了下来,他回过头:“真的吗?” 符晏停止了弹琴但外面仍有琴音,点点头:“真的。”不过被看穿也有早晚,出事也有大小。 “你是怎么把我带回了的,你要做什么?我不是说了不回来了,我师尊都没管我,你管什么!” 符晏说:“坐下。” 顾妄无动于衷,非要她告诉自己为什么才肯坐下。符晏气上来,也不肯让步,再次重申:“好好坐下。” 僵持了一会儿,还是顾妄坐了下来,符晏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有别的事情不能一直这么耗着。 等他坐了下来,符晏态度才好一点:“我说过会把你捞回来,就不会食言,不管你师尊怎么说。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不回家。” 顾妄坐下才发现这里是女子闺房的样子,略微有些不自在:“我自然有我的事情。” 符晏倒了杯茶给他,斜靠在摇椅,做出自认为关怀晚辈的姿态:“有你的事情也该和我们说一声,我给你传了消息的怎么不回,要不是知道你没事,这样做你师尊该有多担心?” 茶到了嘴边听到她这话,顾妄喝不下去。别人可能不知道,但顾妄也算认识她二十多年了,若不是和师尊做了什么她怎么会是这副劳累慵懒的模样,这样也是关心他吗? 顾妄放下了茶杯:“我早就成年了,师尊对我一向放心。” “再放心也不免牵挂的。既然你有事,我和你师尊不会拦着你,但你总要和家里说一声。”符晏说着,她还在操控着幻境中的假顾妄套闻苦庭的话,和顾妄交流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顾妄一忍再忍,还是说了出来:“光明宫是你和师尊的家,未必是我的。” “你这叫什么话?”符晏收了一部分心神看向他:“我是对你没有多少感情,可你师尊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有数?你资质不过中上,若选徒弟恐怕正阳仙君的徒弟从守拙峰排到玄天剑宗山门外才轮到你。可他对你不在乎资质只看努力与否,不在乎成就只看你是否顺心,有没有健康快乐长大,你觉得这只是一般的师尊对徒弟?为人父母不过如此。” 符晏又想起来,原本书里给他开的挂,什么天选的光明宫之主,什么建木通天道被他融合,还有最后保护他的浮游裂隙额,到头来都不过是因为他有个万事为他周全的好师尊。平日态度冷淡除了性情使然也不过是怕他太过依靠,这样的好师尊,为什么偏偏落在他头上? 他又是长久地不说话,符晏觉得这也不是办法:“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或许你们仙界不方便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做到。” 顾妄看着符晏,只觉得陌生。二十年前初遇符晏,即便身处劣势也矜贵自持,哪怕问自己是一生一世的问题,也绝不迁就自己。比起在师尊教导下凡事亲历亲为的自己,她更像不曾经历过认识烟火的仙子。 拒绝她后的六年,顾妄一度担心她无法在这样的世界生存,远远保护了她六年。最后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自己会帮她处理那个老皇帝垂涎长生不老药的事情,她就离开凡间,落入师尊怀中。 如今以夫为天,处处为师尊顾及自己的样子,哪还有当初宁愿冒险来仙界也不找自己帮忙的决然。 符晏快烦死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了,换自己有个英明神武处处帮自己兜底的师尊,还有虽然不喜欢但是也会帮忙的师娘,不说多孝顺了,师娘问话绝不会板着脸谁欠他一样不回答。 算了,不管他了,也不管先生怎么想,今天她符某人就是要从顾妄嘴里撬出来话。以为不说话就行了,笑死,幻术师有一百种方法让人不得不开口。就稀罕驯服这种野马了,看傲娇不情不愿的屈服就是愉悦所在,假装正常人这么久,还是幻术师的方式简单粗暴更方便。 这么想着,符晏换了无所谓的态度:“不说就算了,我懒得管你,把我的玉牌还给我!趁你师尊还没回来,我们……” 正说着听到了帘子掀开的声音。 第54章 占卜无用论 虽然无用,但是我知道你的…… 是重休微。 符晏有些心虚, 这是她第二次要入侵他徒弟的脑子了。脸上假装无所谓的表情还没有尽数收敛,见他回来立刻改了口:“先生回来了?外面都解决了吗?” 重休微点点头顺着她的话回答:“解决了,留一个聪明些的回去报信就够了。对了, 你刚刚说趁我不在你们要做什么?” “你身上血腥味太重了。”有了一句话的喘息时间, 符晏赶紧换了个说法:“趁你不在帮你占卜一下。” 重休微笑道:“占卜还需要趁我不在?” “我怕你看他生气,你刚刚态度可没多好。”符晏见他用了清洁术又把自己腰间的香囊塞给他, 同他一起坐下。 不想重休微把她的话当了真, 收敛了笑意低声道:“我吓着你了?对不起, 下次在你面前我会克制些的。” 符晏摇摇头:“你没吓着我,我才不怕你呢。怕是吓到顾妄了,他眼圈都红了。”她原生家庭关系不好,于是对这些很在意, 不想别人和她一样。尽管知道顾妄比她还大, 但想着仙界的成年标准和自己好歹是他师娘, 总是忍不住操心:“我知道你没有什么恶意, 可你的态度未免冷酷了, 不能好好说?” 顾妄在一旁只觉得自己多余。 “这傻小子自找的。”重休微不为所动, “好了, 你别操心这些, 他自己这么大了, 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 手指敲着桌子,看向顾妄:“你要告诉我什么吗?” 顾妄低下头,对着重休微不敢像面对符晏那样放肆:“弟子没有。” “嗯。”重休微答应了一声, 符晏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失望。 “那就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情吧。” 顾妄起身告辞,符晏有点懵,这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先生!你强硬一下,肯定问的出来的!”早知道顾妄刚一进来就给他整一套幻术直接翻翻他的脑子了, 这种真相近在眼前却失之交臂的感觉太难受,简直就像看推理小说最后一页揭秘凶手,结果最后一页被人撕了。 重休微垂眸看她:“你就这么好奇?” 符晏老老实实:“抓心挠肺的好奇。”摇摇他的胳膊:“走,我们现在跟着顾妄,一定可以知道原因。” 重休微叹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说着伸出左手,小拇指延伸出一条金色的线,隐在远处的是顾妄离开的方向。 这种金色的线符晏昨晚见过,脸上有点热,赶紧坐端正,摒弃了乱七八糟的回忆问他:“这是能够找到顾妄的线?不是只有血缘之术才可以吗?” 重休微为他解惑:“是血缘之术依托于金线,寻人的金线并不是血缘之术。” “这些金线可以随时找到他?”符晏说着用手穿过这跟金线,什么都没有摸到。 “嗯。”重休微和她十指相扣,“这样才能感受到金线。” 果然,十指相扣之后虚无的金线有了真是触感,就像水流一样,十分轻柔。 符晏突然想到,先生控制欲好像有点强,徒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了金线,那自己说不定也有? “先生有没有给我绑上金线?” 重休微看着仰头目光澄澈望向自己的符晏,不是很想回答她这个问题,但他又是从来不会不理符晏的,还是说了实话:“有。” 符晏一脸果然如此:“让我看看金线在我身上这部分是什么样子!是绑起来还是在我指尖生出来?” 重休微没有说话,直接向她展示。 他右手小拇指延伸出十几条金线向着符晏张牙舞爪延伸,金色的微光燃烧一般点亮空气中虚无的丝线,房间内变得更亮了。 符晏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不情不愿了,这并不是和追踪谢镜湖或者顾妄的一条丝线,而是几十条,缠绕在她的手腕、脖子、腰腹、双脚……只要能系起来的地方都被他的金线绑着。 这感觉真的有点窒息。 符晏挥了挥手转过身,手穿过这些金线,除了心理上有点不适,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阻碍。 “这对你没有任何影响的,只有我能感觉到。”重休微说。 端端正正坐在桌子旁,等待着她的审判。 “能收回去吗?或者只留一根?” 符晏这么问,大概就说明这是必须的了。重休微动动手指,四十九根金线合为一缕,最后留着的是在她脖颈上的一条。 符晏:“……” 符晏:“就不能留在别的地方?先不说这真的有点奇怪,我感觉你完全可以通过这一根弄断我的脖子啊。” “不会的,这些金线永远不会伤害到你。”重休微点了一下她的心口,那金线便从她的心脏露出来。 这感觉更危险了,就像心脏被人握在手里一样。 符晏勉强接受,然后开始想,是魂契的后遗症没解决完,还是谢镜湖的幻境做了什么幺蛾子。 金线消失,被束缚的感觉还有,符晏随口一问:“这是什么时候给我绑上的?”感觉应该不像是昨晚,大概是在光明宫的时候把,具体她也猜不到。 “那天从迷雾森林回了长春馆,你我表露心意。” 这也太早了。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也没用金线控制自己或者做什么坏事,当时要真的拒绝了,这些金线也不过是危险示警让他相救。自己也用类似的手法确定他徒弟和师侄的行踪,站在这个角度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先生的人品自然值得信任,他不是会借此做什么的人,但就是有些微妙。 看着符晏有些苦恼的样子,重休微体贴问道:“怎么了?” 符晏下意识退后一步没被他碰到,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看他的表情,压下心里的奇怪,还是像他解释:“我不是不要你碰,我感觉你身上还有奇奇怪怪的血腥味,我对血腥味有点犯恶心,不单单是对你。” 她从小吃肉都能闻到血味,肉类能避则避,长生不老药能让她不吃饭都能好好活着的时候,符晏就不怎么吃了。包括前几天,身上沾了血腥气用几次清洁咒都闻得出来,符晏自己身上带血她也会十分难受。 重休微点点头,面上带了很理解的笑容:“我知道,我这就去沐浴。” 符晏松了一口气。 重休微又说:“要不要一起?” 符晏明白他的意思,羞恼地朝他扔了个橘子被他抓住,本来也是开玩笑,重休微便笑着自行沐浴了。 符晏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等他走了开始复盘,自己哪里有失误。找了半天还是只有影响不了什么地小问题,觉得还是得别人来看。 百无聊赖间看到桌子上放着得剑,符晏将它拿了起来。 这是先生的孤光,真实在手里的分量比看着重多了,符晏只是拿起来片刻便又放下。太重了,拿不动,还是好好看书吧。 等重休微带着水汽出来的时候,符晏手上这本游记已经看了不少了。 他凑到符晏身边,一如既往的搂着符晏。符晏放下书:“先生,我们来聊一聊谢镜湖吧。” 重休微顿时体会到了当年符晏想表现母爱每次带任找他谈天的感觉,这个时候他不是和想和符晏聊谢镜湖。 “我不喜欢他,不想聊他,你从我这里听不到什么客观评价的。”重休微说。 “……”符晏无语的看着他,“我很理解你的感受,但是我们是来抓他的,总要有所准备。我对他所知甚少,你还什么都不说。” 重休微神情冷淡:“七天之内他会死。” “晏晏,你知道吗?他私自开通神树通道请魔族帮忙献上的礼物便是凡人女子。”重休微双目湛湛,说着可怕的话:“这些女子会被魔族用以植入魔卵放进地坑,一个月后魔卵无论孵化与否,人都活不了。” 符晏睁大了双眼,这事情重休微和她说过的,不过是在百年前的,而他也救了那些女人的,她以为那些事情会很遥远。 “可,可是魔族和仙盟的约定不是说好不会再这么做吗?” 话刚出口符晏就知道自己白问了,当初的约定是仙界胜了强迫魔族签订的,要是魔族可以对抗仙界,怎么还会遵守?现在谢镜湖这样送人,不算是他们主动违反,这样的空子有机会怎么能不钻? 重休微爱怜地抚摸着符晏因为这个消息有几分无措地脸颊:“没有绝对的实力是无法维护约定的。” “那先生会保证这个约定一直奏效吗?”符晏抓着他的手问。 重休微向她保证:“我活着的时候一定会的。” 看她还有几分茫然,重休微说:“死后就管不了太多了。不是说我立刻就会嘶,但总有这么一天对不对?” 吻落在她额头,“睡吧。” 符晏推开他,捂着脑袋:“不,我睡不着,现在就去找谢镜湖杀了他。” 从来没有人仅仅是活着,就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重休微解释:“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过来的,闻苦庭不敢在庇护他。” “我忍不了。”符晏一边找衣服穿一边说,“我知道先生活了这么多年肯定见过不少更恶心的事情才有了现在的定力,但我不行。这种事情想着就完全不能忍受,先生纵然不帮我,我也未必不能杀了他。既然有这个能力,让他在世上多活一刻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符晏穿了那件黑色的衣服梳着简单的发型,压在衣服里面的头发被她撩出来绑了低马尾,想了想琴太大了,拿了屋内的短笛。 “我随你去。”重休微用了法术,符晏刚收拾好,他看起来也好了,“这么多年他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我可以念在他是我父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他这么做,简直丧心病狂,孵化的魔种是为魔界增长力量,我无论如何都要管的。本来晚一点也是想把他逼上绝路,让他意识到无论他找什么后路我都能封死,早些晚些也没什么。” 符晏是一次想透过重休微看谢镜湖:“他难道以为,给了那些饲育魔种的女子,魔界最后通过这股力量统治三界就不会伤害他吗? 重休微看着她,说出了谢镜湖心中所想:“他当然知道,但不在乎。只要自己活着,这个世界处在地狱他也不会在乎的。” “走吧。” “好。” 符晏是女人,天生对女人多一重感同身受,又是经常需要与他人共情的幻术师,哪怕不带入那些可怜的女子,只是想想她们的处境也觉得遍体生寒,谢镜湖一日不死她一日寝食难安。 云舟不复以往的平稳,在里面也能感觉到前行。 重休微提起了别的事:“对了。” “嗯?” “要是为我占卜,不用避着我的。” 符晏想起来开始她随口说的,那时候她本来是想做什么来着?对了,是想趁先生不在,用玉牌占卜吉凶来着,当时在光明宫要顾妄去魔界卧底的时候给他的。玉牌问吉凶需要的代价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哪怕不用长生不老药也很快就能偿还,偏偏先生在乎,不让她用。 这事情能不说就不说了。 “先生修行多年,想必占卜之术也很厉害了,我在你面前占卜是不是有些班门弄斧?” 重休微玩着她的手指:“你什么时候见我占卜过?” 想了想,还真没有。 “为什么?先生是不喜欢还是不会?” 重休微目光悠远:“我没有学。” “若我过的不好,自然会做出改变,若是还过得还好,那也无需什么改变。占卜的结果并不能影响我的行为,学它做什么。” 说完看向符晏:“晏晏你很喜欢占卜,术数,要为我占卜就随意来。” 符晏说:“如非必要我也不是很喜欢给别人占卜,万一算出来有些事情不好说啊。比如有人的老婆给他带了绿帽子,我真的不好开口。我是喜欢给自己占卜,可惜我的运气太差,哪怕占卜出来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也不知道我做出改变事情会变好还是变得更坏,虽然经常抱怨,但是我还挺喜欢这样做出改变等待未知的感觉。” “等等,我怎么感觉你在引导我帮你占卜啊?”符晏一副抓到了他的小辫子的模样。 重休微温和道:“真是可惜了,没有骗到你。” “怎么,为你占卜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符晏素日喜欢奇奇怪怪的事情,闻言也很好奇,重休微看她不再是听到谢镜湖消息那样沉浸在悲伤之中,这才慢悠悠开口:“我的命运是占卜不到的。光明宫之主在三界之外无法预测,当下每一个选择都有可能改变之前全部的行为。” 第55章 魔种 歹竹出好笋 “这样阿。”符晏若有所思, “先生的命数是不确定的,每次占卜不过是其中一个可能性,那占卜就没有价值了。这样一来, 自己的命运完全就由性格和能力决定了, 真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也挺好啊。” 重休微神色平平:“我不是, 我的命运是由你决定的。” 符晏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他见符晏不言不语, 笑容有些无奈:“我是不是太黏人了?我告诉过你的, 你随时可以拒绝我。” 这最多也就算甜蜜的烦恼罢了,只要他能自理不用操心也不会打扰到自己,黏人不黏人都可以。符晏只是发现,重休微对感情的依赖比她想象得多。 那句“我不介意。”还没说出口, 云舟停了下来, 重休微道:“找到了。” 符晏立刻转移注意力, 这件事余生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就行了, 现在一定要抓住谢镜湖。 重休微伸出手, 小拇指上的金线亮起。 “走。” 外面一片雾蒙蒙, 符晏提了灯。 朝着金线方向走了几步, 重休微停了下来看向疑惑的符晏:“我一个人去吧, 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符晏问:“是我会成为你的累赘, 还是里面有什么你不想让我看的东西?” “里面是魔窟,用来培育魔种的。”重休微看着她说。这些哪怕是见过多次,再看也觉得痛苦, 何况晏晏第一次见到这些。 符晏提灯的手紧了紧,勉强朝他笑了笑:“我不怕,咱们走吧。” 重休微没有再说什么,两人携手进了魔窟。 魔窟外面是某种非常大的怪兽的头骨, 不对称是这个头骨最大的特征。进入的通道是斜斜往下的台阶,深不见底,十分陡峭。两人本来是手牵手,符晏提灯,进入魔窟后重休微便抱起了符晏:“我带着你快一点。” “嗯。”符晏又问:“要不要隐身术?” 重休微对她温和,对别的向来冷淡:“对这些东西用不着。” “你闭上眼睛面向我。”重休微等她埋首自己怀里,足尖一点便似箭离弦一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了出去,须臾到了魔窟最深处。 符晏被放了下来,环顾四周,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地狱。和这里相比,从前她觉得自己的境况都算天堂。 魔窟最里面是巨大的、冒着绿色液体的池子,中间的圆台有可容纳三四十人的落脚之地,从中间向外延伸的六条纵向道路将池子分成六部分,而这六部分上面,又有铁索桥可以通过。 在六个池子里面,只有靠近出口的两个里面有人。两个池子里面是几千衣衫褴褛的人,她们都紧闭双眼,一脸同痛,肚子畸形。她们脖子以下浸泡在绿色的液体中,看不出来生死,角落有一堆像是被野兽撕咬后留下的残渣,还有四肢枯瘦腹部破了大洞孤零零躺着的尸体。 符晏问重休微:“谢镜湖真的是人吗?” “最开始是,后来就不是了。” 要是一开始他就是这样的怪物,越千里就不会选择他了。 重休微拔剑刺向左边池子的一个女人,直到剑尖快要刺破她也无知无觉,重休微收了手。符晏手中宫灯大亮,魔窟忽然染上雪一样的颜色,所有东西都盖上了薄薄的白霜,只有六人身上还是原本的模样。 符晏:“左手边第二个。” 话音刚落重休微剑到,谢镜湖再也装不下去,一个翻身就要故技重施再次金蝉脱壳,重休微怎么会让他这样做,孤光剑如影随形,将他定子在墙上。 重休微冷冷看着他:“别白费力气了,方圆五百里我已经布下结界,同样的戏码你只能用一次,你跑不掉的。” 一剑过来没有在致命处只是把他定住,谢镜湖心下稍安,又看到了重休微隐约露出来的手臂,神色奇怪:“我谢镜湖一生无情,竟然有个情种儿子。” 重休微不理他。 “休微,你真的要杀了为父?你这样的好孩子怎么会弑父?”谢镜湖并没有多害怕,面无血色却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接着说。 符晏提灯站出来:“他不会我也会。” “纵使今日浓情蜜意,你杀了我,日后休微定会心存芥蒂。当日你与朱明尚且想要借刀杀人,今日怎么不懂了?” 符晏看了重休微一眼:“这是我们夫妻决定好的事情,轮不到你指指点点。我问你,当年先生母亲越千里之死,和你有关吗?” 谢镜湖脸上突然带了些快意,他看向重休微:“休微,你看,她还是疑心了。若相信杀了我你不会心存芥蒂,怎么会问这件事情,为我罗织罪名,又拿你母亲逼你?” “那到底是不是和你有关?”重休微不理他的话,追问道。 “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是不是?”谢镜湖面上突然带了凄苦:“若是我说是,你会杀了我,若是我说不是再回忆起你母亲,你觉得我装腔作势也会杀了我不是吗?” 重休微持剑看着他:“当年你说不敌,抛下我母亲走了,光明宫也没有人责怪过你。” “你握剑的样子真像你母亲。”谢镜湖说,“你不必问了,真想杀了我就动手吧。” 一阵沉默。 符晏认为他这样以退为进是故意惹先生怀疑,进而争取时间,不由担心的看向重休微。 “你这样的说辞我见过许多。”他语气没有丝毫动摇,“我在戒律堂见过了太多这样的姿态,真心求死,假装求实引人怀疑,不少修为不行的人演技都厉害得很,可惜你什么都不行。” “连假装受不了光明宫之人表面上不说背地里嫌弃的样子而离开的样子都演不好。” 谢镜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面无表情,这是两人最相像的时候。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要放我走?”他问。 重休微收了剑,杀谢镜湖也用不上拔剑:“因为我知道你确实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抓住了机会自己跑了,也不报信。若是属下,你当以死谢罪,但你只是男宠,罪不至死。” 符晏惊异地看向重休微,她以为先生地父母应该是夫妻。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我的儿子,你也不过是男宠之子。”谢镜湖大笑,“难道你比我高贵多少?” 重休微没有理他,继续说:“你之前有过六个女人,你也是母亲地第七个男宠,这很公平。如果没有那一出,你就是她的丈夫了。” 谢镜湖嘲讽地看向他:“怎么,你要我等一个女人地垂怜?” “不,我是要告诉你,这些和你没关系,第七只是恰好而已,你会成为丈夫是因为我,母亲对你没有丝毫感情。希望你不要自作多情,和别人说这些了。” 谢镜湖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魔族会在仙界安插眼线,难道我不会?”重休微怜悯的看向他,“一开始你就输了,最开始你是想成为丈夫等母亲死后和继承光明宫对不对,谁知道我看起来总是叛逆想要离开,却不愿让出位置。” 谢镜湖仇视着他,完全看不出来一点父子亲情。 “我是故意的。”重休微说,“母亲虽然都是靠仙丹法宝堆砌出来的修为,可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谁更合适呢?你虽然罪不至死,可我也不想让你好过。” “一百多年前,我打算放下恩怨。”重休微语气越发平静。 “说的好听,你放下恩怨的方式就是处处断我后路?”这一百年中,他犹如过街老鼠一般都是这个逆子的错! “从前你靠丹药仙草续命,怎么得来的我都无话可说,之后你拿邪术靠人命延长寿数我不管仙盟也会管的。现在你利用神树出卖同族,我不得不管。” 符晏突然开口:“要不咱们不杀他了?” 谢镜湖看向她手中的宫灯,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极为害怕的神情:“不——你不能这么做!” “你不是都投靠魔族了,魔族信奉的是‘我这么做是因为我能做到’,既然我也能做到,为什么我不这么做?”符晏提着宫灯靠近他,看着谢镜湖拼命挣扎又无法挣脱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之前怎么会害怕他? “不!”他惊恐地看向重休微,“你是我儿子,你快阻止她!” 重休微无动于衷:“你想让我在梦中死去的时候为什么不这么想?” “别害怕,我只是让你经历你对别人做的事情罢了。”符晏温柔地说,“你会变成女人,然后被那些怪物侵犯,千千万万遍重复池子里面这些女人经历的事情。这是你对她们做的,怎么落在你身上,就不行了?” 谢镜湖无法克制地会想起那些女人经历的事情,符晏说出来的不过冰山一角,重休微真正告诉她关于魔族的恶行也是简略版本,但这些谢镜湖心知肚明。 重休微拦住了她:“话都问出来了,接下来我来吧,不要脏了你的手。” 符晏坚持:“不,我来,我知道怎么让一个幻术师经历地狱再死去。”也不想先生真的一辈子背负着弑父的阴影。 “你别过来!我可以告诉你,作为幻术师怎么修炼法术,千百万年只有我一个人做到……” 符晏不为所动,手伸向了他的头部:“就是学的越多,你的幻术才退步的这么厉害。” 手落上去的瞬间谢镜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瞳孔里映照出了所经历最可怕的东西,面容却出奇的平静甚至带着点满足。紧接着,身体发生异样变化,开始出现女性特征,最后肚子鼓起来,里面的怪物即将破膛而出,被重休微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重休微突然问:“当年顾妄身上火烧过痕迹,是不是就是这样?” “嗯?什么火烧?”符晏先是一脸奇怪,然后想到,他说的是当日再长春馆顾妄陷入幻境觉得自己被火烧因而身上有了被火灼烧后的痕迹,“差不多是这样,不过那是紫虚洞的,没有人控制才威力不大,当年换做我亲自动手,保证他全身起火。” “现在更严重些,我直接改变了谢镜湖的脑子,他的认知里面自己变成了女人经历被他害了的女人的一切,如果他记得什么我没想到的更残忍的事情,那估计也会有。”现在他在认知上已经觉得自己是女人还被注入魔种了,才会反映到现实的身体上。 重休微默然,当时顾妄还和他说,符晏让他一个人进紫虚洞面对危险,这么一看外面的晏晏似乎更危险。 “谢镜湖解决了,但先生,他刚刚说你是情种是怎么回事啊?” 第56章 原生家庭 曾经的爱慕者早忘了八百年了…… “意思是我居然有感情, 很奇怪。”重休微一边救助着池中的女子一边回答她,“晏晏你看看她有没有被控制。” “好!”救人在前,符晏没空想别的。 如同触须一样探入明显有呼吸的女子思维之中。 重休微一边把她们一个个捞起来一边说:“确认还活着就行, 魔种会在她们死后一段时间仍然帮她们维持生前状态, 判断起来很麻烦。”被救上来的女子身上被奇怪的血管彼此链接着,脱离了绿色的池水像是鱼离开水一样呼吸有点不畅, 过了几息才好。 “等等!”符晏收回了手叫住还在忙活的重休微, “先生, 她们的思维是相互连接着的,我可以暂时控制她们的思维让她们自己走。” “会对你有太大负担吗?”重休微问。 符晏摇摇头:“不会的,她们都意识不清了,控制起来很简单。先生你帮她们开路, 我她们出来。” “好, 我找人护送他们出去。”说着身前出现和浮游裂隙一样的东西, 从里面冒出了百十个身披金甲之人踏在空中向重休微行礼。 符晏控制着这些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很虚弱的女子们很轻松, 甚至瞥了眼这些人, 一眼猜出他们的身份:“金甲卫?” “是。”简略的回答之后便向金甲卫下达命令:“将这些女子送到凭罪海角。” 金甲卫整齐划一的称“是”, 照顾着这些可怜的女人, 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怕符晏不放心, 特意向她解释:“凭罪海角有我曾经救下来的女子们经营, 她们会照顾好这些人的。” “我相信先生的决定。”符晏温言道。 先生没有甚么放心不过的。得知这些女子能获救,压在符晏心口的石头终于去掉了。 她看着重休微将一把小匕首扎进自己的左肩,从左肩到左手划开一道血痕。期间符晏甚至想别过头, 还是强迫自己看着。留下的血落在地上扭曲成红色法阵,然后燃起火焰焚烧得一干二净。 重休微对她说:“从此这世上没有真正和我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存在了,没有人可以用血缘之术牵制我了。” “先生不是还有个异母弟弟?”当年在得到消息,自称是下一任光明宫之主的那个人, 不知道被先生她们怎么处理了。 “谢镜湖的金蟾脱壳之术就是借用他另一个儿子的身体,他身体一死,立刻用血缘之术换上血亲的身体,挤走他儿子的魂魄自己占据。”本来是有给那个蠢材施术保护,可惜在他昏迷的时候那个唇蠢材还是听信谢镜湖自己取下了,才落得被亲生父亲夺舍。 符晏脱口而出:“先生是不是经历过。” 重休微收拾着自己的衣袖和血迹,仿佛毫不在意般随口说:“我比他好一点,谢镜湖知道无法夺舍我,只不过想要控制我罢了,可他实在愚笨,什么都做不好。” 符晏一时无话,她明白了初遇时候在银花,先生为什么会对婚姻和家庭的看法如此偏激。他没有经历过正常的家庭就长成参天大树被人依靠,生在三界之外的光明宫,长在断情绝爱的玄天剑宗,永远不会有人纠正他的错误看法。 他对顾妄要求严格却并不拘泥与修为,而是修心,要他骄傲、要他正直、要他善良,要他别人有的他也有,何尝不是对父子关系的投射和对过去自己的补偿。 她拉住重休微的手低声问:“先生能带我出去吗?我不想自己走。” 这有什么需要她问的,但凡她想要自己怎么会不给?重休微明白,符晏是怕自己难过提了这些让他转移注意力,哪怕是为了她的心意,也该好好的。 事实上杀死谢镜湖没有多么高兴,也没有多么伤心,更像是从一个泥潭陷入另一个泥潭。很久之前就隐隐约约知道有这么一天,回避了多年还是到来。 重休微御风飞行,符晏被他护在怀中,宫灯重新变回了玉簪在她发中。符晏抬头,看着他脸色紧绷,知道他还是很难过。 按照先生一贯的性格,谢镜湖造的孽他会觉得是自己没能阻止,然后记在自己身上的。同样,谢镜湖的哪怕罪该万死,作为亲生儿子怎么会毫不在意? 在一处稍微平坦之地停了下来,符晏刚要开口安慰他,就猝不及防地被他按在背后地石壁上吻了下来。 符晏克制住了想要反抗的本能,骤然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像猎物将自己献祭给猎人一眼闭上了眼睛迎合他。 她对喜欢的人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如果不是重休微的手快要伸到不该伸到的地方,她不会阻止的。 “对不起。”重休微闭上眼睛说,“晏晏,我需要做点什么。” “不要乱来。” 不知道是闷在她的肩膀咕哝还是笑出来的,他的声音有些失真,此刻重休微显得有些危险:“晏晏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想对你做些什么,或者在这里做些什么,总之还是在这里吧。” 符晏差点想歪,然后意识到,他是想来魔界找茬。 从醒来后就有点不对劲,但符晏清清楚楚知道,这就是重休微。 或许十几年真的太短,不够认识到枕边人的全部吧。鉴于他百年前就是魔界克星,没少做些魔界都害怕的事情,符晏觉得这不算太偏离人设,只能劝他:“别太过分了。” “不会的,哪怕此时魔族全都灭绝,用不了多久也能填满。天生魔族没有多少的,更多的是人或仙心声恶念魔化而来,魔族永远不会消除的。” 这话有点不对劲,符晏和他拉开点距离问:“难道你试过将魔族全都消除?” 重休微眉目如画,望着她轻轻一笑:“差不多。” 符晏有点能理解为什么魔族害怕他就算了,仙界也一群人害怕他。但是别人害怕也不大紧要,她会一直爱着先生的。 于是符晏很自然的整理了下他的衣服,对他说:“那你想怎么做呢?要不要我一起?” 重休微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抚着额头说:“不用了 。” “真的不用了?”符晏看他的样子有些不放心。 重休微一把将她再次抱住,“真的不用了。” 这个样子,还好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想法,要是真的有,晏晏很可能会帮自己做。 “晏晏,如果我是坏人,你也会什么都任由我吗?” 符晏想了想:“那要看坏到什么程度了,要是谢镜湖那样,我铁定杀了你。要是简单的干点坏事,我可以接受,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又补充道:“不过也说不准,真的像谢镜湖那样也许我会被洗脑。我见过不少聪明的女孩子,为了感情变得毫无理智,对人言听计从,我觉得你有这个魅力。” 额头被重休微弹了一下:“笨蛋。” 嗯?! 什么呀!这么用心的表白,这么认真的恭维,居然这个反应? 符晏有点生气地看向他的时候,重休微已经别过头,解下方圆数百米的结界。 有没有结界的区别真的很大,非要说的话,就像一整个空间“活”了过来。 重休微招来了云舟,被符晏一口拒绝:“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道路崎岖,走着太累,还会铬着你的脚。” 符晏敲起脚尖让他看:“没关系哦,我换了厚底的鞋子,要是真的累了再说嘛。我想和你一起走一走啊先生,总不能来了魔界,总是在云舟里面,什么都没看到过。” “那好,你要是累了一定要和我说。”重休微勉强同意,看她对魔界还很感兴趣 ,就给她边走边讲。 二人去的是魔界往生池方向,如果魔尊重临世间,必然是在那里的。行至中途,符晏突然想起来他说的凭罪海角,“凭罪海角在哪里啊?我有去过吗?” 重休微牵着符晏的手:“在地之南,我们一起去过凭罪海,不过没有到凭罪海角。凭罪海最漂亮的地方我们都去过了,凭罪海角普普通通。”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重休微暂时停了下来。 “晏晏,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符晏跟着停了下来:“什么事情?” 似乎在斟酌言辞,重休微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想带你去还是有别的原因的。我救过一个姑娘,她说爱慕我,我不喜欢她便给她修改了记忆,放的离我远远的,就在凭罪海角。凡人寿数短暂,如今她应该都去世了。” 符晏:“她叫什么名字?” 重休微摇摇头坦然道:“记不清名字了,面容也十分模糊。只记得我也算教过她些防身术,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实在是过分。”说到最后隐隐还有点嫌弃和恼怒,一副被冒犯的样子。 知道他不会喜欢别人,又听到他说那人已经作古,符晏心里便无芥蒂。没想到不仅不喜欢还不准人家喜欢,符晏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反正他不喜欢的,最后都会变成名姓不知面容模糊之辈,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符晏心念一动,问他:“若我是你的徒弟又对你心存爱慕,你会怎么想?” 重休微又不言语了,符晏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不是身份不对是人不行,自己的话什么身份都可以。 “好啦,我不乱说了。那么除了她,过去一千多年里面肯定还有别人喜欢你吧?” 这话重休微可以回答:“似乎没有。” 符晏觉得他八成是不喜欢就懒得记人了:“难道你比魔尊还凶恶,比魔尊杀人还多?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 “是,我确实比魔尊还凶恶,比魔尊还杀人更多。”重休微的回答不像是开玩笑,“如果不比魔尊凶恶,怎么能杀死魔尊。至于杀生……好像也是我多一些,魔尊存在的最大意义是用轮回池制造更多天生强大的魔族,而我是要在这之前杀掉魔尊。” 第57章 轮回池 不要随意污蔑魔尊 这话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符晏还是从牵着的手中有了不一样的感受。这只温柔无害牵着自己的手,握着剑就是大杀器,还是那种有自己意识的。 符晏突然想到了书中最开始对玄天剑宗的描述:“先生, 你以前在玄天剑宗, 是不是里面每个剑修都这么激进啊?” 剑修性情大多严酷激进,这一点几乎是仙界公认的了, 换个人问重休微态度好一点就让他自己看书, 没心情不会理这种问题。鉴于问的是符晏, 重休微很是愿意同她讲:“剑本质上是凶器,若无血性怎么持剑,况且不仅是剑修,无论是修练哪一道, 若非有九死不悔的觉悟, 都难有所成。” 说完又补充到:“哪怕是正心师弟这样看似懒散的也不例外, 教的徒弟也是执拗专一。” 好的, 这就是承认剑修就是这样了。 符晏一脸庆幸:“还好我日常很是遵纪守法, 不然第一次见面就要被你抓走教育了。” “你要真是个需要被关起来的小坏蛋就好了。”重休微低声说。 什么?先生居然要玩的这么野吗?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现在还是有别的事情。符晏正了正神色:“我们还是先去找人吧。” 重休微明知故问:“找谁?” 符晏挑眉:“先生不老实, 明明你都知道顾妄为什么会屈从魔族了, 还这样问我。” 符晏也是刚刚才发现, 先生在魔界和逛自己后花园一样轻松,还有之前凭空出现的金甲卫,他想查出来原因根本轻而易举。上次套顾妄的话他都没有什么反应, 根本不是觉得自己的手段有问题,只是有些吃醋。转念一想,先生凶名在外,对魔界相关比自己严厉多了, 这样的话上次打断就有点刻意了。 “我从来不是老实人,况且晏晏你不也猜出来了吗?”重休微将牵手的距离变得更加贴近,符晏不得不把头抬的更高才能注视着他的眼睛。 “开始也只是猜测,先生方才特意提到正心仙君,我才确定的。”她可不是看出来的,单纯靠师母的身份是看不出来这些的,她是凭借书中内容猜到的。 她在何芷身上留下了可以探查位置的东西,发现何芷在魔界就有点怀疑,但还是想万一是来找顾妄或者跟着宗门做什么,毕竟她的位置一直在移动。但先生刚刚提到了正心,她就确定了。 重休微叹了口气:“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负责,我那个笨徒弟真会惹人生气。”他将查到的消息一一告知符晏。 原来如此,事情和符晏猜的差不多。当时发现正心有点问题,又知道何芷跟着顾妄来了光明宫,符晏只是拿走了何芷的簪子胁迫正心帮她,然后让人把何芷拖在光明宫一段时间,打个时间差吓唬正心,并没有真要伤害她。等事先生醒来情结束,就告诉正心她在光明宫。 按理说先生醒来的消息她的侍女已经传回去,正心当时去光明宫就能把何芷带回去了,可谁知何芷竟然不在。符晏猜想一定是朱明护法做的,他一向不喜欢正心,便先一步放了人让他扑个空。 光明宫暗地里守卫不少,晏晏知道何芷在不奇怪,总是他徒弟带回来的,有没有什么威胁,不当好客人偷偷摸摸的也就禀告晏晏一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重休微好奇的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一次也和何芷有关。 想着这个问题便问了出来,符晏并没有直接回答,却问他:“那你知道何芷现在怎么样了吗?她在哪里?” 重休微说:“知道她被控制了,但具体在哪里还需要打探。光明宫不会管这些细枝末节,更不至于监视魔界,师侄的位置确实不好找。”说 完看到符晏双目湛湛望向他,一副等你问我的表情,重休微问:“晏晏知道?” 符晏不看他,反而目不转睛看着一旁的石头,仿佛这石头开了花一样稀奇,她微微抬起下巴:“我可不是谁一问就什么都说的人。” 这幅样子神气又可爱,重休微退后一步,双手作揖向符晏行礼:“还望夫人赐教。” 语气十分诚恳,态度相当温和,符晏没忍住笑意,不再装腔作势,拉着重休微的手:“那这一次就让我带着先生走吧。” 重休微不自觉带了笑:“好。” 虽觉得作为女主不会有什么问题,符晏还是为何芷卜了一卦看她吉凶,知道她未来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事情,和重休微继续走。结界范围并无活口,走出结界又是浓雾,符晏总觉得会呼吸进不干净的东西带上了面纱遮住口鼻。 走了有段路重休微察觉到前面有活物。 “接下来的路我变成猫好了。”他指着自己的脸,“这个样子在魔界有点问题。” 重休微变成大白猫,符晏从仰视变成了俯视,大猫猫还无辜地对她“喵”了一声。 啊,好可爱啊。 尤其是这幅努力坐的端庄但是尾巴乱摇的样子,符晏很难将视线从他的尾巴上转移。 猫猫再次歪着头疑惑地“喵”了一声,符晏默不作声半蹲在它面前伸出了手。 虽然不知道主人伸手做什么,猫猫还是乖乖把爪子放在她手上,符晏一把抓住,捏捏它的肉垫把弯曲的锋利指甲露了出来。 符晏一捏指甲就出来,不捏就缩回去。猫猫不明所以,又“喵”了一声,符晏半蹲之后比大得出奇的猫猫还低一些,猫猫快快乐乐拿耳朵蹭了蹭符晏的脸。 蹭到了猫猫符晏心满意足,“走吧,我带你去找人!” 路上遇到了几个魔族,有几个还穿着仙界宗门的衣服,一看就很有故事。虽然先生在身边一点不怕,但符晏还是提着灯笼用着幻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过了一处城池一般的地方,重休微用心音问她:要进去看看还是越过这里? 符晏想了想,来魔界游玩可不多,这一次还是看个够本,当机立断往城里走。 城池没有守卫,里面更是管理松散。魔族大多喜欢独来独往,更没有家庭,能结个伴一起走都是脾气不错的了,因此当好几个魔族往一个方向走的时候符晏十分好奇。 这么爱新奇的一个人,她能不看看? 符晏快步跟上,猫猫亦步亦趋。到了魔族都停下来的地方,被挡在了后面。好在魔族不喜欢人挤人,相互之间空隙不小,猫刚好带着符晏进了里面。 那是一座金制的重休微雕像,栩栩如生,上面写满了侮辱性的词汇,不好魔族往上面吐口水,扔东西,咒骂雕像。 看到这些符蹙起了眉头,刚才的新奇与高兴一点没有了,猫猫好像没有任何影响只是帮她挡住以防被魔族撞到。 符晏也用心音对重休微说:先生。 猫猫也回应她:晏晏。 语气听不出来一点不高兴。 周围人的咒骂不堪入耳,符晏带着猫猫退远了看着他们群魔乱舞,坐在一旁的石头上,符晏摸着猫猫头。 先生,你别生气。 猫猫直接钻进她怀里,同样用心音传话:我不生气,按照我对魔界做的事情,他们这样不算什么。这些魔族没有一个成气候的,不用放在眼里。 重休微是真的没有什么感觉,不说这么多年早就习惯,哪怕刚发现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气愤或者恼怒。要是魔族不仇视自己,反而态度亲热才是有问题。 又用心音问她:是继续走,还是再看看? 符晏:再看看吧,看两眼就走,总不至于魔界没有一个有点意思的地方。 不信邪转了一圈还是没有什么好看的,魔族们会非常喜欢高高兴兴嗷嗷叫的东西,符一点也体会不到,只是看着新奇默默在心里做了记录。 出城的时候越想越气,什么垃圾城市,建一个雕像气她就算了还什么都没有! 走了一半符晏觉得还是不能忍,回头看向那里,对猫猫说:“先生,能不能毁掉那个雕像?我想到就生气。”魔族咒骂敌人没错,她生气也有理由,总之就是非常生气。 重休微自无不可,点了点猫猫头,脑袋碰着符晏的手,符晏眼前出现了雕像附近的画面:那个雕像突然炸毁,周遭的魔族一脸懵,地上雕像残破的部分化成了灰被风吹走。 在符晏不知道的地方,六个不同地方的雕像也受到了这样的破坏。 没心情闲逛,符晏带着猫猫朝着指向的方向前进。猫猫用了缩地术,于是一人一猫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地方,又是很多奇奇怪怪的池子。 最大的池子里面是她见过的绿色的液体,里面是许许多多的小池子,很多里面都是干的,只隐约看得出来原本的个池子形状。 符晏盯着这些池子久了,竟然有些眩晕。 “晏晏。“重休微叫了她一声,干扰了小池子对她的影响,“别总是看轮回池,会被影响的。” 符晏不再看池子,转而看他,看着他理智又清醒。避开了守卫之后他就现了真身,这里没有落脚的地方,重休微遇见悬在半空,符晏也小心翼翼踩在剑上。 虽然剑身已经变大,但这样选在空中还是有点害怕,符晏甚至想蹲着,站起来太没有安全感了。 重休微怡然打坐,哄着让她不要害怕,但害怕不是说两句就能解决,符晏依旧战战兢兢抓着他的衣服。 “晏晏要是害怕,不妨来我怀里?” 符晏看着打坐的重休微怀里的位置说:“我怕我进你怀里的时候一动,剑会失去平衡。” “不会的,哪怕是头顶的山洞倒塌也影响不到我的,来,我抱着你。”说一千遍一万遍都没有用,重休微决定自己动手抱着她,让她亲眼看看会不会有事。 被他抱在怀里的符晏有些害怕地搂住他的脖子,紧紧贴着他,重休微觉得自己被她传染了,竟然也觉得有些紧张。 “咳,晏晏,你知道底下的池子是哪里吗?” 符晏不解:“虽然不知道里面多了几个干涸的小池子干什么,但这里难道不是和之前一样用来饲育魔种的地方?” “是,也不是。”重休微耐心向她解释,“这里是饲育魔种的地方,却不是由异族饲育,而是魔尊亲自饲育的地方。” 这个说法让符晏有点奇怪,魔尊不应该是各种邪恶炫酷和正道打架的吗?怎么还要饲育魔种?脑补了魔尊生孩子,符晏一阵恶寒。 重休微轻轻拍着符晏的背:“不过魔尊不是和那些可怜人一样,而是通过唤醒往生池中的轮回池,从里面创造更多的魔族,这些魔族不是异族怀孕饲育而来,都是从轮回池中爬出来的。” 符晏这才感觉好受点,正要继续问他,被重休微捂住了嘴重新带她隐匿身形。 同时,他们听到了何芷的声音,说话的内容却丝毫不像是从前的正道仙子,从内容到语气,都透露着邪恶冷酷的气息。 第58章 仪式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这就很离谱了, 符晏瞬间脑补了很多少女误入传销组织,被洗脑和家人反目成仇的情节。 重休微没有什么大反应,在符晏看过来的时候对她做了噤声的动作。符晏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被发现还是重心不稳掉下去都很危险——哪怕理论上不会。 下面的谈话很快停止, 何芷让陪着她的魔族退下,确认真的没有人了, 她颓丧地靠着石墙坐了下来。 符晏用眼神暗示下去看看, 重休微摇了摇头, 做了口型:等一等。 又等了一会儿,何芷终于有所动作,她从袖中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低声喊“师尊”。 他们地位置相对, 何芷手中的镜子朝她自己倾斜, 符晏也看不清镜子里面的内容。但是很快, 里面就传来了正心仙君的声音。 正心仙君问魔界怎么样, 又问她怎么样, 何芷说一切都好, 听起来正心对她来魔界这件事情很清楚。 疑惑间又听镜子里正心仙君说:“阿芷别担心, 顾妄才是真正的魔尊, 在魔界不会有事的。而且你师伯已经来了, 他不会不管顾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自己。” 何芷声音犹疑:“可是师尊,他以为我被控制了才听令魔界的。” “那是他心甘情愿, 他害你如此,还想心安理得回去找他师尊?”正心仙君声音冷淡,“再者说,也不过是因为魔界现在让他做的事情还能接受, 他若真的不愿意,别说是你,就是绑了……” 正心仙君话说一半没有继续,符晏想他肯定是想说绑了先生,又觉得毕竟是师兄不好说。 他果然没有继续,转而安慰何芷:“好了,别多想,届时魔尊重生仪式最后关头,我们配合,一举毁掉往生池,大挫魔族,没有人再说你是凭借宗主侄女的身份争下一任宗主,此战过后你就是实至名归。” 何芷果然被安慰到:“我知道了,师尊。那要是师伯来了,真的把我当作魔尊转世以为我要做坏事,会不会清理门户?” 正心仙君的声音带了些笑意:“怎么会?他徒弟是魔尊转世都活得好好的,何况是你。” “可顾妄又没有为魔界做事,而且师伯一向不喜欢我。” “顾妄现在不是做了吗?”正心仙君说,“你是大师兄唯一的亲人,你师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现在是光明宫的人,不会轻易干涉这些,即使要处置你也会把你先交给大师兄或者我的。你好好探查往生池的环境传给我,不要多想,即使这次没有成功往后还有机会。” 何芷放心很多,正要收起镜子,又问了最后一句:“师尊,你再告诉我一遍当年我父母是怎么被魔界杀害的吧。” 这件事情何芷非成不可,她为自己偶尔的不自信和动摇羞愧,希望通过父母之仇让自己更加坚定。 正心仙君那边沉默了片刻,不再是方才的漫不经心,沉痛地将往事又像她讲述一遍。 那些事情符晏知道,书的开始她还是看的很认真的。何芷的父亲是玄天剑宗宗主的亲弟弟,天赋很差,没有拜入玄天剑宗,靠着父辈的关系去了合和岛修道,都是丹药推上去的寿数和修为,与兄长倒是很亲密。 一百多年前,魔尊被先生杀死,魔族不能生育,作为魔尊生母凡人过于脆弱,为了让魔尊顺利降生他们骗了一位仙子,给她作为容器洗脑诞下孩子让魔尊降生。符晏想了很久想不明白,好好一位仙子怎么会被洗脑,直到她学了幻术,才发现这多简单。 被追杀的时候这位仙子跑到了合和岛,合和岛都是修为低微的丹修,被她带来的魔族杀了九成,忠仆带着刚出生不久的何芷逃往玄天剑宗。合和岛被洗劫一空,那仙子带了丹药正要逃跑被赶来的何解忧杀死。 虽然是魔尊转世,但是毕竟还仪式未完成,那时候顾妄不过是个刚刚出生的普通孩子,而且还是纯粹的人类。 还没有成为玄天剑宗宗主的何解忧,在看到一个刚刚降生,和自己侄女一样大的小孩子哇哇大哭,眼睛都红了,剑也□□了,还是没办法下得了手。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上一任玄天剑宗掌门认为何解忧为人正直仁慈,胸襟超脱,比修为远超他的重休微更适合当宗主。 何芷和魔界是血海深仇,为人子女,为了父母也不该退缩。她在正心仙君口述的往事中再次得到了支撑,又将镜子放入怀中,重新站了起来,在往生池这里四处探查。 已经没什么好看的的了,重休微在何芷身上留了印记,抱着符晏悄无声息离开,很快就回到了云舟上。符晏觉得他就像看到孩子们搞事的老父亲,心累得很。 看他回来之后就坐着不说话,符晏拽拽他的袖子:“先生?” 重休微答应了一声,摸摸符晏得头发:“还是你最乖,最不用人操心。” 其实说起来,符晏比这几个人更会搞事情,只是次数多但事情小罢了。但他这么说,符晏绝不会反驳。 没错,她就是最让先生省心的。 正要问他打算怎么办,重休微不声不响来到鱼缸旁边,轻点了一下水面,游动的金鱼突然静止,水面也没有一点动静。 “莫轻言。” 随着他叫出正心仙君的本名,水面上出现了正心仙君的面容。水镜传音之术须得本名,道号也不行,符晏还是第一次知道正心仙君的名字。 正心仙君姿态闲适靠在亭廊,稍微带了些疑惑,玩笑道:“师兄美人在旁,怎么还想起来我?” “咳”符晏凑近一点咳嗽一声,提醒他自己还在。 正心仙界整了了一下衣领端坐好,朝符晏施了一礼:“嫂子好。不想嫂子也在,兄弟失礼了。” 所以说符晏就很佩服这些活得久的人,哪怕之前针锋相对还利用过,转身就能厚着脸皮当作无事发生。 “仙君好。”符晏克服了不好意思,反正自己也要活很久,就先从厚脸皮这件事情开始学起吧。日后还是要见面,一直记得之前的过节也不太好。 重休微没让他俩尬聊,直入正题:“正心,我听闻阿芷先一步离开光明宫了,你可有找到她?” 正心仙君收敛了玩笑:“找到了,只是受了些伤,这倒不要紧,又跑出去了。”又问重休微:“师兄近来做些什么?” 重休微说:“我来魔界找顾妄,他不愿意回去,我也看看,他有何高就,连我这个师尊的话都不听了。” “师兄你这脾气,一定是他说个不回你连原因都不问了。孩子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也说不定,现在说的狠心,到时候真有什么事情,我不信师兄不管。” 重休微不言不语,似是默认。 正心仙君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孩子大了不由人,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唉。” 重休微:“若是我见到了阿芷会通知你的。你还要什么要说的吗?” “劳烦师兄。”正心仙君说完又摇摇头:“我没有什么要是说的,等师兄什么时候遇到了,说不定我也找去了。” “好。”重休微挥挥手,水面又恢复回来,浴缸不再静止,小金鱼快活的游泳。 重休微看着游鱼:“这鱼看着真不讨喜,我们养个睡莲如何?” “养什么睡莲,养我吧!”符晏不愿他这样伤神,拿起他的手,把自己的脸放在他手中,“我不比睡莲好看好养?” 重休微笑了出来:“你比睡莲好多了。”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 有你在身边最好。 先让光明宫调查,而后符晏研墨,重休微写了信给玄天剑宗宗主何解忧,事关大师兄唯一的侄女,不能不重视。 目送符鸟送信离开,重休微也转身进了云舟敲着桌子:“晏晏,下次见到顾妄不用顾及我,用幻术让他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捣乱了。” 符晏:“就等你这句话了。”她早就看顾妄烦了,幻术不跟你讲道理,直接把道理按在他脑子里面让他听话多简单。 “那何芷呢?” 重休微握着扇柄敲击着自己掌心:“把她交给师兄就好了。” 不一会儿朱明送来消息,重休微展开和符晏一起看。调查清楚除了谢镜湖之外,魔族没有再抓人类,何芷和顾妄来的这段时间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光明宫只调查对外的事情,对仙界魔界内务并不会多关注,不知道何芷具体做了什么。倒是说南冠子在寻找铸剑材料的时候,发现这段时间魔族似乎也在找什么东西,具体倒不知道,正在打听。 接下来怎么做重休微心里有了数,不算什么大问题。 魔尊重生的仪式重休微了解的不必魔族少多少,但他现在的身份不是很合适,不能明目张胆偏向仙界把魔族秘密都说出来。开始的杀戮还能说是为了顾妄,为了下一任光明宫之主,再多就不合适了,然仙盟誓约在前,还有九百年的和平,魔尊即使重生,再有新生魔族也不会立刻进攻仙界,这样一来其他人未必肯做些什么。 这段时间不如带晏晏在魔界转转,晏晏好奇心旺盛,魔界也有几个有趣的地方可以一看。等大师兄来了交给他,何芷是他亲侄女,魔族带走何芷在前,他来也找人算合理。大师兄是玄天剑宗宗主,他明白应该怎么做。 重休微说:“魔尊重生的血池仪至少也要三个月准备,师弟和何芷会有所防范,过些时日我们再来。” “好的,都听你的。”符晏任他抱着,“我不觉得魔界的事情对光明宫之主来说有什么为难。比起这些事情,我更在意你身体健康与否,心情快不快乐。” 重休微闻言一把将她揽入怀中:“那你愿不愿意做一些让我快乐的事情?” 符晏并不抗拒,也没有露出了然或者害羞的神情,反倒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先生?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像是即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第59章 就瞎赌 然而并不是 重休微眸光微动, “我没什么。”他说,“魔界对人的情绪会有影响的。” 符晏想到了他说过越过界碑到另一界法力会被削弱,连同性情也会受到影响。反倒是她自己, 因为学的幻术不怎么受影响, 只会个非常简单清洁术,削不削弱也看不出来。 “那好吧, 先生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符晏的手搭在他的肩膀说。 “嗯。”重休微问她:“怎么对我这么好?” 这还用说吗? 符晏主动搂住了他, 和先生贴贴:“因为我们是夫妻呀, 我们是一家人,有友情有爱情有亲情,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重休微坐的端正,任由她柔软的身躯贴着自己, 闭上眼睛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低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我也是。”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符晏放下心来。只要先生说他也一样, 那就没有什么可能分开了, 不好的预感应该是别的事情。 于是她说:“那这么爱我那能变成猫猫陪我玩吗?” 重休微:…… 重休微默不作声变成了大猫。 他们不理不睬, 着急的都是别人, 但除了顾妄, 其实也不是很在意别人怎么想。开始还好, 到后面顾妄真的有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真实在魔界周旋和往日有计划有目的的降妖除魔、比武斗法完全是两回事, 哪怕往日再血腥的打斗,都比不上这几日的惊心动魄。 顾妄完全是凭着骨气不去求重休微,这些事情对师尊来说简直轻而易举,他自己上手才知道多难。师姐的事情是因为他, 这份债应该是他自己还,怎么能牵连到长辈?何况师尊是他的师尊,也是何芷的师伯,怎么能让师尊为难,这样才是最好的,自己的事情他自己解决,对谁都好。 符晏和重休微完全不受影响,重休微甚至有意磨练他。期间还回了一次光明宫,其他时候在四处游荡,顾妄在魔界的事情还是被仙界知晓,向光明宫讨说法的都被客气拒绝,顾妄已经回光明宫,不算他们的人。去光明宫要说法的,根本找不到地方在哪里。 仙界人心惶惶,但都是上层之间几十个人,再往下知道的人并不算很多。符晏觉得先生有时候有些恶趣味,专门等仙界着急了才让光明宫传出消息这些事情他自己解决。毕竟是光明宫,的确让人放心很多,仙界为了和平也更加遵守不越界碑的规则,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三十年,协同看守界碑的门派轮到了打人最疼脾气最差的玄天剑宗和万石林。 重休微和符晏丝毫不受影响,该怎么来怎么来,两个人商量好了,等到魔尊重生那天,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所有人特指顾妄、何芷、正心仙君、前桥搭线的闻苦庭,和其他几个魔界护法。 又是一个四月天,万魔来朝,这一天往生池附近被搞得像一个祭坛,闻苦庭甚至在周围设下城池机关,俨然改造成魔界宫殿的模样。 符晏环视四周,进来这里的魔族并不算多,林林总总不过三百之数,但来者都是有头有脸,包括被先生杀死很多次又不断重生的酸与在内,六个奇形怪状的魔界护法站在六个不同的位置,何芷在中间一处干涸的池子上面。 外面传来魔族奇异的歌声,有的声音如同婴儿啼哭,有的声音仿佛老妪怒吼,这些声音整齐划一,竟然有种莫名的神圣。 趁着这三百多魔族低头虔诚地念诵祷词,重休微带着符晏在他们身后显了形,抓住了想去做些什么的正心仙君。 重休微小声喝止:“师弟,若是要机会成功,现在去就早了。” 正心仙君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他主抓。听起来师兄像是知道了自己告诉阿芷的计划,这也不奇怪,这么长时间师兄不知道才奇怪。正心本能的相信他的师兄,他说早了,正心就算不高兴也在心里真正想了一想是不是真的有些早了。 “看来师兄早就猜到了。” 重休微不说话,符晏对他礼貌的笑笑,低声提起了他最感兴趣的事情:“正心仙君,外面都喜欢赌,这样的场面难得,不如我们也来赌一赌?” 这种情况谁会有心情赌?那里站着的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正心仙君实在没有心情,却不愿让她看轻,隐晦地看了师兄一眼希望他管管自己的夫人,重休微权当没看见。 当日正心找晏晏要赌,接受拒绝由晏晏说,现在晏晏找师弟要赌,那也应该是师弟决定要不要接受。作为晏晏的夫君,又不是她的夫子,处处管着她。 眼看师兄看都不看他们,正心勉强笑着接上符晏的话:“赌什么?” 符晏不答,问起了其他:“仙君怕什么,有我夫君和你在呢,师侄又会有什么事情?” “我没有怕。”正心仙君下意识反驳,反应过来一副上当的样子:“我怎么会不害怕,上面站着的可是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着长大的徒弟,就算知道不会有问题,心里又怎么会不担心?” “关心则乱,若是咱们也失了镇定,孩子们真有问题了可怎么办?” 正心仙君听她这么说话只想笑,她算什么长辈,不过借由师兄身份白白担了名号罢了。在场谁不比她年纪大,谁不比她活得久,谁不比她更有经验?不说师兄一千来岁,自己也九百多,就是年纪小些的阿芷顾妄也有一百来岁了,符晏不过四十不到的凡人,谁需要她解决问题了? 正心仙君好笑道:“小嫂子说的是,我应该镇定些,那嫂子说吧,我们要赌什么?” “赌仙君和何芷的机会能不能得偿所愿。” 话音刚落,正心仙君苦笑 符晏说完重休微就告知两人:“晏晏,我去吧魔界给往生池准备的魔血换成清水,一会儿你用幻术做出血以注满的假象,正心,你保护晏晏。” “好。”符晏不等正心仙君说话,抢先一步答应。 正心仙君皱着眉头:“应该我去的。” “难道那你放心不过你师兄,别担心,会没事的,你要是无聊不妨想想我说的赌局,还有你的赌注。”符晏不看他,目光一直在进行仪式的魔族前面。 “嫂子想怎么赌?”正心只能安慰自己着急于事无补,这些事情不是最重要,交给师兄也可以。 “事情的发展无非两种可能,要么你的成所愿,要么你竹篮打水一场空,看你赌哪个。”符晏提灯看向前面,说话间语气平常,也没有看向正心。 正心仙君这才察觉到有点意思,自己的计划怎么会不想如愿? “那我肯定赌自己得偿所愿。” 符晏点头:“我才你也会选这个,那我就赌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前面的祭祀气氛即将推向高潮,十六个空池子慢慢被注满魔血,符晏的幻术完美无缺,注入魔血的魔族推着巨大的容器脸上都是用力的表情,一点看不出来里面是假的。做出这样的幻术虽然不简单,但也不是太难,不常见的是符晏轻轻松松就做到的样子,这倒让没见她用过幻术的正心有些惊奇。 他一时没有说话,符晏又开口问:“仙君不问问我想赌什么?” “你想赌什么我都奉陪。”正心仙君提到赌总是热血沸腾,越刺激的赌局越兴奋。“不过先说好,你不能让师兄帮你。” 符晏看着第是一个血池也即将被注满,视线还是没有落到过正心仙君身上:“这是自然,你我都要遵守,我不能找你师兄帮忙,你也不能,我们的赌局与他无关。” “好。” 正心仙君伸出手,符晏抽空用空着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丝带长条一样的誓咒符文缠住两人的手,誓约打成。 符晏依旧是轻松的姿态:“那么我都都只靠自己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嫂子要赌什么了?” “叫的不情不愿就不要叫我嫂子,你叫的不开心,我听的也是。”符晏说,“符姑娘或者重夫人都可以。” 正心仙君重新喊了她一遍:“符姑娘。” “嗯。”符晏这才和他对视,“赌命。” 赌命? 正心仙君心里有些惴惴,这是要怎样? 像是知道他的疑惑,符晏好心向他解释:“我们谁输了,就自尽,不要你师兄干涉。”当然她是不会输的。 有这个想法是当然听到了先生叫正心仙君的真名,莫轻言,这个人的身份她还是知道的,又一幕后黑手。 他为了拆散何芷和顾妄做的事情也是丧心病狂,看这些时日他的表现,实在和从前符晏印象中的逍遥仙君相差甚远,另一面既然已经暴露,不如早日解决,免得日后让先生伤心。 符晏激他:“敢不敢?” 若是往常,正心仙君一定应下来,但是今日事关重大,他犹豫了。 往日赌局他觉得符晏总是想着不输就行,或者输的不要太惨,抱着遮掩的想法是绝不能赢得。想不到今日,竟然是自己犹豫了。他可以接受这个赌局,但不能是今日。 可若是拒绝,今日和日后有什么分别? “师兄不会让你没命的。”正心仙君说。 符晏在心里笑了:“既然立誓,那我定能做到。” 正心仙君觉得她一定在笑话自己,但他必须用理智战胜本能,今日不是他一个人,还有阿芷,还有他重要的目标。 “换个赌注,我不能和你赌命。” 可惜了,符晏想。 “哦,这样啊,我也不会强迫你赌命,那就换一个赌注,你想赌什么?”符晏一副没什么兴趣但是应该把赌注进行到底的样子问。 正心仙君看着她的神态心知肚明,却不得不好声好气和她说话:“你想要我身上什么东西都可以。” 好东西符晏见过太多了,没有什么让她十分想要的了,符晏兴致缺缺,随口一说:“那就给我一文钱吧。” 这是只在乎输赢,不在乎赌注了,正心仙君想起来,自己在赌局中把别人逼到绝望,最后再给他一点希望的时候,就是符晏现在这个样子。 无论赌局的输赢,无论有意无意,她现在已经在心理上压迫自己了。正心仙君懂得千百种道理,真落到自己身上还是难以做到。 这时候重休微回来了,正心仙君像是松了一口气。 符晏在结界里面欢欢喜喜迎上去,一派天真等待夫君夸赞的样子:“先生,我幻术用的好不好?” “晏晏做的很好。”重休微说,“你们再说什么呢,是不是正心又带着你赌了?” “这回可不是仙君他带着我赌,而是我要和仙君赌。输了告诉仙君一个秘密,赢了就要他的剑。”符晏仰起头对重休微开玩笑,“听说你们剑修,剑就是道侣,我这算不算是抢了人家的道侣?” 听她这么说,正心甚至觉得送了一口气,却又想到仙君流传的一句话,剑就是剑修的命。这句话并不尽然,哪个剑修没有折断过十来把剑?但符晏这个外来人未必不会这么想。 正心仙君看向符晏,难道这个女人是想要自己命?但这毫无道理。 长时间没有回答,让符晏也看了过来:“原本的赌注不行,这个也不行吗?” “没有不行的。”正心仙君说:“希望你的秘密和我的剑份量相当。” 符晏点头:“这是自然。” 与此同时,魔尊重生仪式也来到了最后。 重休微说:“这些魔尊想必是很无聊了,重生仪式也做的越来越复杂,之前的仪式都没有这些的。” 第60章 地宫生变 仙界魔界攻心计莫得尽头 符晏摇头, 头上珠花轻轻晃动:“不大懂。” “不懂没关系,一会儿就能看到了。”重休微走到他们中间,又对正心仙君说:“接下来的事情我做起来就不太好, 交给你了。” 事到临头, 正心仙君本该毫不犹豫,却突然问重休微:“师兄……如果顾妄真的蜕变为魔尊, 你会杀了他吗?” 重休微说:“那要看他有没有做什么我不能容忍的事情。” 正心仙君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只身飞往祭台中央, 一剑刺向何芷身前的魔族。 结界中重休微拉着符晏后退了一步, 符晏目不转睛看着呀祭坛中央。 “虽然有一部分魔族以为我们还在善见城去监视我们了,但留下的厉害也不少,他们两个可以吗?” “也许可以,也许不可以。” 符晏回头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先生, 这是你师弟和师侄,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上心?” “我还不够上心吗?我做的够多了, 倒是你, 晏晏, 刚刚我回来的时候, 听到你们要赌命?”重休微话里没有责怪, 只是陈述事实。 “没有的!”符晏无端有些心虚, 赶快向他解释:“我只是想看看他的决心到什么地步, 正心仙君不敢赌命,他已经开始动摇了,无论目的是什么想必心底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有问题了。他要是真的答应赌命, 那才有问题,他死了玄天剑宗还有你还有何芷,都要和我结下梁子了,哪怕要杀人, 我也不会自己沾手的。况且,正心仙君爱护何芷不比先生爱护顾妄少,他要是死了,何芷作为他的同谋就难收场了,我看看他有没有下定决心到这种地步。。” 重休微颔首:“很好,你要记得你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要赌这么刺激的事情。现在我们来谈谈另一件事情,如果输了,你是不想想要用玉骨改变事实了?” “天地良心,我答应过你的绝不会这么做!”符晏喊冤,“我只是为了做足姿态,让他发现我和之前两次打赌时候那种不求赢,只要不输的样子就行不一样了!” 先说赌命,他不敢,再随口说一文钱,让他认为自己不赌命就觉得没有意思,最后提出一个不轻不重的赌注,要他的剑。这些都是为了打乱他的节奏,每一次正心想自己决定都没能成功。 非要说的话,她不过想要过去的玉骨留下的能力作弊而已。这些奇怪的话术和手段,都是在先生身边潜移默化学到的,真不知道顾妄这个大笨蛋,学了这么久还是那个样子。 伸出来要发誓的手被重休微握住,他和往日一样温柔:“不用这样,我相信你的。” 从前相信自己对他的心都会吃醋,先生的相信是要多想一些的,完全不会知道他会想到哪一方面。 符晏摸摸脸颊,自己是不是要变成夫管严了? 这里风平浪静,那边惊心动魄,正心仙君与何芷站在一处,面对三百多魔族的围攻看起来并不慌乱。 魔界护法闻苦庭暗自召唤其他魔兵未到,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有先生的观战和解说,符晏知道一清二楚。 明明正心刚刚还很虚,闻苦庭召唤不出来魔兵也很着急,这两人偏偏看上去一个比一个云淡风轻,说起话来还有几分客套。 正心仙君的计划在顾妄身上,要在魔尊重生的最后一步搞破坏,令其不再是完整的转世才能重创魔界,重创魔尊。这一切的要求是,顾妄听他们的话愿意牺牲。 之前从何芷和正心仙君的对话里面知道,顾妄是因为做了什么事情连累何芷才留在魔界赎罪,先生告诉她魔尊重生最后一步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不知道顾妄愿不愿意为此做出牺牲,根据他往日的性格,应该是会的吧。 符晏看着场中,正心和何芷被魔族团团围住,两方的口头官司终于到了最后。仙与魔注定是谈不拢,两方都开始亮兵器了。 但是闻苦庭并没有,他亮了一个人,顾妄。 “何仙子,这位顾小兄弟可是为你当靶子,被人当作魔尊转世这么多年,又为你甘当我们魔界走狗,你真的不管他了吗?” 顾妄是被几个魔族架出来的,走不了动不了说不了,只有一双眼睛,先是巡视了一圈周围,再是紧紧盯着祭台上的两人。 毕竟是他俩儿子一样的徒弟,符晏有点紧张:“先生,顾妄他没事吧?要不要我再通过幻术把他带回来?” 重休微镇定自若:“不必,他是我绑起来的,随时可以解开。” 符晏:嗯?! 先生这是要坑徒弟吗? “做戏总要做的真一点。”重休微说,“我也想看看这场好戏。” “我觉得正心仙君猜得到,毕竟你看着就很惯小孩儿。” 重休微奇怪地看着她:“我有吗?” 看过小说当然知道他能把孩子惯到什么地步,但这点符晏不会说,她只一脸肯定地说:“你有。”以后就收敛一点,让顾妄自己努力吧。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类似后娘看不顺眼孩子,还是童年父母不爱有点嫉妒顾妄,总之不看就还好,看见就想欺负他。 重休微从谏如流:“那我改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猜到也没关系,你刚刚没少扰乱他,现在师弟一点不敢出错,哪怕确定的事情也要会犹豫。” 符晏对他的话予以肯定:“嗯,做坏事我们一起,看戏也一起。” 眼前的闹剧还在继续,闻苦庭抓了顾妄威胁正心和何芷:“……仙君想必不忍心看自己的师侄死在这里。” 就算真的不忍心,正心仙君也绝不会说出来,弱点一旦说出来,敌人是不会仁慈的放过,只会更加用力地攻击。 正心仙君说:“为除魔而死,想必师侄也心甘情愿。”眼神并没有看向符晏和重休微这边,却也在找机会救人,无论师兄有什么安排,作为师叔嘴上再怎么说也不能真的对师侄见死不救。 闻苦庭毫不意外他会这样冷酷,能活这么久的神仙,若真论起来也不比他们魔族狠心。 “那这位小仙子难道就忍心了?”闻苦庭对何芷说:“多可怜的小兄弟啊,他还以为是自己害得你法力尽失,如同凡人呢?你看看你现在,好好的怎么不和他解释清楚,这小兄弟也太可怜了,还以为你是被我们威胁的。” 何芷有些慌张,还是稳了心神,没有往前走。现在闻苦庭以为自己才是魔尊转世,要想自己就范,绝不会对顾妄做什么。她握紧手中剑,对闻苦庭说:“顾妄师尊是光明宫之主重休微,你伤了他我师伯重休微不会放过你的!这是我们师门自己的事情,日后怎么说轮不到你一个魔族解释。” 又看向顾妄,语调柔了下来:“顾师弟,你别听他瞎说,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身受重伤,失去法力……”说到这里她被正心仙君阻止,何芷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不再多话,一双清凌凌的眼担忧的注视着顾妄。 “现在是要团结一心对抗魔族,咱们万不可被这魔族离间。顾妄,你若还有几分良知,也想想你师尊,此时受了魔族挑衅便是堕了他的名声。师兄当年以命相搏,废了双目也要杀死魔尊为民除害,如今你要让他的心血付诸东流?” 符晏完全没有了轻松的姿态,转过头对重休微说:“何芷在找死吗?” 若说开始还有点怀疑,现在已经很明确了。 不止符晏和重休微想到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哪怕是顾妄也猜到了。 法力消失、被魔族当成魔尊转世,这两点已经很明确了。前者是基础,后者是结果,何芷没有了法力,学了幻术。幻术和其他所学的东西相斥,没有了法力反而扫清了阻碍,不知道她怎么学的这样厉害,竟然能改变上层魔族的认知让他们信了她才是魔尊转世。 但是这样冒险的举动,当年符晏在长春馆将何芷唤醒的时候就告诉过她,会让她疯掉甚至完全毁灭的,她还是这么做了。 符晏不得不重新评估了正心仙君对何芷的师徒之情——不舍得她死,却舍得她疯?还是说觉得只是疯了没有死,就有机会把她救回来? 改变这样强大的事实认知绝对是超出范围的,绝不是现在的何芷可以承受的,当年救她的时候就看到了她的幻术天分,算不上多差,但绝不会学了不到一年就能做到的。再看她的状态,几番犹疑,在施术中已是大忌,怎么还敢这样做?一旦反噬,她脑子就要保不住了。 重休微也有些认真起来:“晏晏,这种程度的改变认知,你能做到吗?” “能是能,但除非危及生命我不会这么做的,太冒险了。而且这样做的后果可不只是施术者本身的反噬,更有受此影响的其他人。”符晏补充道:“除非我疯了,或者想疯了。” 显然和符晏认识几十年也知道实情的顾妄也猜到她做了什么,若说刚才还有点不满她的隐瞒,现在这些不满一丝不剩。 师姐是为了仙界,为了和平不得已为之,还要承受这么大的后果,自己怎么还能怪她? 但他现在口不能言,只能望着师姐,希望她能明白自己不在意她的隐瞒。 接触到他宽慰鼓励的目光何芷一颤,这些天的折磨突然得到安慰。就连师尊也不知道,除了父母的仇恨之外,她会如此纠结还有一个原因,自己所做的这些,也不是全部因为想要为父母报仇或者扬名立万。 真的说起来,父母只有一个遥远的名字。自小是大伯、师尊、师叔带大的,小时候别人都有父母她没有,问过大伯,大伯却很难过。她看着大伯还有师尊、师叔的样子,以为是自己说错话惹她们生气,保证自己不会说了,他们却更难过了,师叔甚至哭了出来,说自己会是她的母亲。 除了二师伯正阳仙君有些冷淡之外,玄天剑宗长辈给她的关怀和父母无异,比起从未见过、给了自己生命却没有陪伴长大的父母,他们更像是自己真正的父母。这一点来说,对魔尊的仇恨更没有多少,那么对魔尊转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也不算什么。 何芷看向顾妄,转世之后就是另一个人了,顾妄是完全无辜的,这一次他们一起赢了在仙界这一辈脱颖而出,不会再有人谈及他的前世了。师伯总说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但若是真的能做到不在乎,他要师弟在光明宫避世做什么? 能帮师弟真正融入仙界的只有自己。就像小时候一样,所有人都不喜欢师弟,只有自己会和他玩,会关心他,只有自己真的在救他。 没人知道短短瞬间何芷在想什么,只见她神情坚定,站在正心仙君一旁表情如出一辙,简直就像他亲生女儿。 符晏想,师尊对徒弟的影响确实很大。本来以为何芷能稳重一点,现在看她的操作,和赌正心这个赌徒真的没有什么区别。 “先生,要是幻术解除,这里的魔族突然思维混乱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攻击我,你记得保护好我啊。”符晏有些头疼,刚刚为了近距离看习,仗着结界凑到了前面,现在又回到了重休微身边。 重休微揽住她的腰:“你不说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前面的魔族有些不耐烦了,就在挟持顾妄的魔族不耐烦的一瞬间,重休微弹弹手指,顾妄立刻挣脱了束缚飞身到了正心仙君身边,正心、何芷帮他解决追上来的魔族,不曾想闻苦庭突然出手,趁机抓走了何芷。 顾妄对魔族怒目而视:“放了师姐!” 正心仙界持剑的手握紧,面上不见一丝紧张:“真正的魔尊转世已经在我手里,我劝护法当心些。虽然对师侄下手于心不忍,但若真的强行要进行仪式,我定先杀了师侄再回师门认罪,也不会让你们如愿。” 角落里符晏嘀嘀咕咕:“他急了。” 重休微同样小声附和:“还傻了。” “不必师叔动手,若真如此,我便用我师尊所赐之剑自绝于此,绝不会让魔尊转世为祸苍生,更不会堕我师尊威名!”顾妄大声说了出来,他神色坚毅,任谁也看得出来是出自真心,做不得假。 一旁的重休微自言自语:“我用得着这傻小子维护名声吗?名声要来做什么。” 符晏拿肩膀撞了他一下,面上终于带了点笑:“先生又不诚实,明明开心着,偏偏这么说。” 重休微摇摇头:“我是有些欣慰,虽然这孩子不大聪明还有些死脑筋,但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只是,着脑袋也太死了。” “顾妄在年轻一辈中也是很不错了,至少法力高强,剑术高超。不是谁都和先生、正心仙君当年一样的,那时候是环境造就英雄,不聪明不刻苦甚至运气差一点的,都活不下来的。”符晏评价中肯,“先生对他的期望不也是如此吗?做个好人比出名更重要,修练的态度比成就更重要。” 父母恩师能给下一代的东西他都能给顾妄,只要是他一手带大没有长偏的徒弟,先生能为他铺好青云路,他所求的不过是顾妄哪怕没有自己一点点扶持也自己积极向上努力奋进的态度罢了。只要他能做到,像原著里面一样,只要努力,现实没有给他的回报他也会换方式给他,最后都变成了男主的挂,这些外挂,都是他师尊的爱护之心罢了。 “晏晏最懂我。”重休微看向她,这时候符晏却并未察觉,仍在专注前面的争斗。 虽未表态,两方却像真的不在乎生死一样缠斗了好一会儿。 魔界来人并不多。本就让先生打过一遍的酸与重生后的力量小了很多,闻苦庭带着人质不能施展,剩下四个护法一个守卫界碑边缘,一个去找先生监视动向,剩下两个在刚才的仪式中虽然失去部分魔血,但还是压制着正心和顾妄。 就在闻苦庭带着何芷要退的时候,一道雷霆般的剑光从魔族混战中刺向他。 重休微尽职尽责当个解说:“是大师兄。” 玄天剑宗宗主,何芷的亲大伯何解忧。 一剑过来闻苦庭下意识躲避,给了机会,顾妄正要带走何芷又被魔界护法缠上,正心仙君连忙赶过去,谁曾想还是迟了一步,闻苦庭拿何芷挡剑,一时间三人都不大好出手,只得继续和魔族缠斗。 符晏:“你们这么厉害?到处都是卧底?” “仙界宗门不也是这样?”重休微说。 想到了开始遇到的事情,那个让她和先生度过糟糕一夜的祝宁沉和红药,似乎也是这样。虽然明面上有约定不能大肆进攻,但背地里两方的小动作真就没有断过,真就天天攻心计,反正被抓到就弃车保帅死不承认,甚至反咬一口对方是不是想搞事情破坏和平,当然一般也很少抓到暴露了还是活的。 等到几人破坏了这个宫殿和祭坛,闻苦庭甚至带着何芷向一边撤去,符晏没忍住问重休微:“这不帮忙吗?” 重休微摇摇头:“还用不上我。即使真的要我做什么,也不会来不及。”说着他伸出左手让符晏看,五根手指指尖连接几百条金线在场中众人身上。 “只要心念一动,这些人的行动我都可以控制,这是光明宫的权力。”重休微将手和符晏的左手重合,金线在她手上也多了一份,她的掌心多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印记:“他们并没有到需要光明宫出手的地步,这属于我个人决定,因此通过先前的设置以卸栉控制,但也只有两次机会,现在你也有一次了。” 符晏动动手,场中众人无知无觉。 “是要下定决心在心里默念控制的人,才会有效。”重休微给她看自己手心,也有一部分卸栉印记。 “可是我也不是里面的魔族哪个都认识啊。”符晏说。 重休微引着她看向场中:“不必是某人名字,你只要见过、听过、真实存在,不知道姓名也可以。” 正说着,闻苦庭带着何芷到了祭坛之下的地宫,重休微和符晏也跟着去了,其他人慢一步。 只有闻苦庭和何芷所在的地方有着隐约光亮,一片漆黑中符晏重休微两人照旧隐匿着身形,符晏看不见,忍不住更加靠近重休微。 闻苦庭身上带着血,喘了几口气,走向被他挟制不能动弹的何芷,突然笑出了声:“仙子觉得在下,真的会蠢到被幻术影响到完全察觉不到吗?” 第61章 怎会如此 这福气给你,我不要。……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一次仪式有什么隐情?可如果不是被何芷的幻术迷惑, 他们会这么听话? “噗通”一声,闻苦庭把何芷放在了某个池水中,此时正心仙君堪堪赶来, 顾妄和何解忧不知所踪。 正心仙君没有多话, 和闻苦庭缠斗起来,何芷浸在池水中动弹不得。现在她没有法力, 要出来有些困难, 正心仙君几次想救她出来没有成功, 还被闻苦庭偷袭到。 又一剑划破他的衣袖,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闻苦庭比符晏想象中更能打。 闻苦庭像是被激起了战意,越战越勇,随着手中剑上沾的血越来越多, 脸上的笑容越发满足:“正心, 你差你两位师兄可太远了。” 正心仙君喘着气, 红着眼睛看着他:“可你今日还是要死于我手。” 符晏动动手指, 悄无声息把何芷救出来的瞬间用了幻术掩饰过去。示意了符晏不要亲自接触何芷身上的绿色液体, 重休微便没有再说什么, 任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 她动了动连接着正心和闻苦庭的金线, 看了一眼重休微, 重休微鼓励地看着她, 心音相传:你也是光明宫的决策者,想做什么就做。 受到了鼓励,符晏打算尝试一番, 却听到闻苦庭说:“真是可怜孩子,师叔祖都看不下去了,你没有一次赌赢过。” 本来同样负伤的闻苦庭改了左手拿剑,招式突然变得凌厉非常, 不像是他控制剑,却像被剑或者剑招控制,剑影眼花缭乱,正心仙君应接不暇。 伸出了手却没有做什么,符晏疑惑地看向重休微。她虽然只是知道先生在那里,却清楚先生可以夜视,一定能读懂她的眼神。 重休微果然明白,继续用心音向她解释:闻苦庭是我们师叔祖,在我去玄天剑宗之前就失踪,后来得知入魔了,这事约有近两千年了。 虽然还想问问为什么会入魔,却不能不出手了,和闻苦庭相比,还是想让正心赢了。管他什么师叔祖,都离开玄天剑宗了就别在意了。 然而一次依旧没有来得及出手,顾妄和何解忧双双赶来,符晏忍不住往他们身后看还有没有魔族追来,重休微告诉她:我把他们解决了。 纵使是魔族,符晏也能感觉到光明宫之人和其他人的差距,尤其是先生。或许是她也曾是弱小而渺茫的人类,这样生杀予夺的权力、永远追不上的力量,让她感到无法言说的悲哀。 符晏再一次回忆魔族做的事情,告诫自己不应该和这么恶劣的生物共情,那些女子的惨状还在眼前,这时候就应该不犹豫。 重休微无奈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想什么呢,我只是暂时止住了他们的动作,凡是魔族都困在那里了。卸栉已经用了一次,这第二次交给你了。 一般只用一次就够了,第二次都是兜底的,基本不会用,但在她手上,才察觉到这份力量之重。小时候抱着琴都觉得中,有一次父亲带回来一柄巨戟立在庭中,她好奇地碰了一下巨戟纹丝不动,又用了力拽得巨戟往自己这边倒下,她的力气怎么也推不回去才慌了神。 重休微的手覆在她手背,无声保护。 这一切都有他呢,要是做错了会及时更正不会责怪,什么都不用怕。 符晏重新开始,她并不想杀死闻苦庭,但是要让他不能动弹,然后把顾妄和何芷换回去,先生不愿意露面,那就不出面不管他们。 新手卸栉使用者符晏开始在只有语言班版的新手教程,独自使用可以搞大事的东西,临出手之际又被阻止,这一次不是她自己,或者场中的变化,而是重休微。 符晏有些紧张,没有听他们刚才说什么,再听到的时候,就是非常劲爆了,正心仙君说:“是,何芷才是魔尊转世。” 地宫顶部的光照在几人身上,他们的样子暗处的符晏看的一清二楚。正心仙君面色苍白但神色有些释然,闻苦庭停止了攻击,愉悦的看向这两个师兄弟:“你可终于说了,再不说我就要忍不住了。” 何解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师弟,你说什么?” “大师兄,对不住了,瞒了你这么多年,顾妄才是你唯一的亲人,你的侄子。”说着道歉,正心仙君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 何解忧看向同样不可置信又迷茫的顾妄,如果闻苦庭和师弟说的是真的,这么多年他对阿芷的爱护,对顾妄的冷待还有漠不关心又算什么?幼时父母双亡,他和弟弟相依为命,弟弟更因为自己挡了魔族暗算根基首创显得天赋平平,弟弟仅留人世的孩子和阿芷有私情,被他默认弃一保一赶出宗门,日后有什么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兄弟? 何解忧猛然转过头,不再看顾妄,厉声质问正心仙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正心仙君眼里的东西让人看不清,“因为二师兄能做到,我也能。” 他说:“你们都信重休微可以压制魔尊,可以放心带着魔尊转世令其改邪归正,为什么不相信我?我偏要证明,我也可以。” 何解忧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想:“谁说你不如二师……不如休微,你们各有所长。” “可他总在我擅长的地方赢了我。”正心又补充道:“除了赌。” 眼看着何解忧皱着眉头,正心笑着说:“这样的问题大师兄永远也想不明白的。大师兄自小受师尊器重、师弟师妹敬重,哪怕我们之中最强的二师兄也愿意为你开路打败我们又输给你让你做宗主。二师兄身份非比寻常,来玄天剑宗如白龙鱼服,谁也不如他,只有我和小师妹,不过在你们身后罢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又有谁轻视你了?”何解忧实在不懂他矫情什么,“先救人,其他事情日后再说。” 正心仙君依旧是笑着:“不。” “你说什么?” “师兄,这里只有你不明白,我说的是不是,二师兄?”最后三个字,正心提高了音量。 正心对着暗处说:“当年派秦城月来玄天剑宗,就是有所察觉了吧?” 何解忧:“二师弟也知道?” 被点出来符晏在想要不要站出去,反正正心知道他们在这里,这时候重休微拉住了她的,示意她不要出去。 闻苦庭火上浇油:“换我也不会告诉能力不如自己,却成为宗主的人。” 何解忧不理他的挑拨:“师弟,不必再说,不管这两个孩子如何,都是我们的晚辈。如今之重是先诛杀这个玄天剑宗的叛徒,带这两个孩子回去。” 闻苦庭受不得人忽视他,装模作样大叹口气:“只怕正心仙君比我还不愿意我放人,仙君说是不是?刚才正心仙君就在这里诈他二师兄重休微出来,确定了他不在这里,不想再干涉了,难道还不愿说出实话?” 符晏明白先生刚刚为什么不让她出去了。 黑暗中,重休微解开何芷的束缚,让她能听能看,却不让她走动出声。师弟这么乱来他也不是一点也不生气。正心师弟拐骗他的徒弟,他也让这对师徒生了嫌隙。 何解忧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却不愿让自己的猜想伤到师弟,仍问他要做什么。 正心仙君反问:“大师兄不是也猜出来了吗?最开始不过证明二师兄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现在,一个能号令魔族又能听我命令的魔尊,岂不是比藏在身边不知何时会出事的未来魔尊更可靠?” 闻苦庭抚掌:“妙极。我也想看看,变成魔尊了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朋友可以变成敌人,敌人也可以暂时变成朋友。时间到了,几人头顶的光变大,闻苦庭开始催动法阵,顾妄猝不及防被打飞,正心仙君直接出招拦住了何解忧。 “师弟!”何解忧也明白这个师弟是走上歧途了,虽然及时应对还是被他抢占先机暂时无法靠近。 顾妄咳嗽几声,大声喊:“师姐她知道了。” 正心仙君动作一滞,何解忧见状趁机攻过去,正心连忙抵挡,不让他靠近闻苦庭。 “她说你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也许要付出很大代价。”顾妄站了起来,“咳咳,师叔恐怕不知道,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也是会幻术的。”他不知道正心知不知道符晏会,但却知道幻术师一般也不喜欢别人知道自己会幻术,便没有说是师娘。 “她告诉我,幻术的基础是判断真假,幻术师潜意识分辨真假,所有微小到甚至会忽略的细节会变成直觉、预知之类的提醒自己。师姐说,她有预感,自己会是那个代价。但她还是按着师叔的计划做了对不对?现在这样的局面都是师叔计划的是吗?” 重休微看起来没有半分动容,只对符晏传音:这小子总算有点进步了。 武斗不过,就趁正心和宗主交战时候攻心,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都会动摇对方。 符晏肯定,这是被先生影响的。前有自己赌命搞心态,后有他徒弟打苦情牌分散注意,期间先生还一直态度不明,真真假假看不清,虽然正心搞事情活该,但还真的有点可怜。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退后。”正心仙君握紧了手中剑。 重生仪式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他已经为了今天做了太多,注定要失去太多,若是回头怎么对得起那些为此失去的? 一旁的何芷忽然对重休微怨恨起来,为什么要让她听到这些? 符晏催动幻术,被闻苦庭控制的假何芷突然大喊“师尊!”声音凄厉,正心仙君手一颤,握剑的力气失去了三分。 本以为这样可以让何解忧制住他,谁曾想何解忧比他更慌张,那毕竟是他当成女儿一样养了百十年的! 还好顾妄没有,这一次总算像点样子,趁着被打到一旁调息片刻,蓄了毕生所学刺向闻苦庭。这一剑不去想成不成功,不去想自己会如何,人剑合一,只为这一剑。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闻苦庭真论起来,正心、何解忧哪一个都不是对手,拖延这么久无非是他放了魔血又受了伤。 闻苦庭对着他一笑,依旧是往日的如沐春风:“来得正好,就那你当祭品好了。” 仪式到了紧要关头,眼看何芷要被吞没,顾妄也难逃一死,脚下的法阵停止了运作。闻苦庭发现不对:“怎么回事,明明……”他倏然环顾暗处:“是谁!重休微,是不是你!” “是我。”重休微出手,他不能动弹。 何解忧松了一口气符晏很理解,却看见正心也露出了一瞬间的劫后余生的表情,符晏叹了一口气。 做不成好人,也不能完全狠下心做坏人,寄希望于运气,喜欢赌,这个人有点不行。 符晏并起两指在唇边,声音不高语气坚定:“解!”法阵中假的何芷化作绿色的液体。 正心显然也反应过来了,这时候就没必要躲着了,重休微带着符晏走出来,何芷也被他完全解开束缚。 “大师兄,正心师弟。”重休微一如往常般向他们颔首,符晏也跟着叫了“何宗主,正心仙君。” 何解忧看见他真心实意的高兴:“师弟!符姑娘。” 何芷跑到何解忧身边,“大伯!”何解忧上下看看,见她完好无缺,才怜爱地拍拍她的头顶:“你没事就好。”这句话一出,何芷双眼蓄满眼泪,声音带着哭腔:“大伯,我修练不成法术了!” 正心一言不发。 重休微又问他:“还是我叫你弟弟你才答应?” 拍拍疑惑看向他的符晏,重休微接着说:“幻术是谢镜湖留下的东西?” 正心仙君嘲讽的笑:“是,你没有福气,母亲不喜欢你,他更不喜欢你,留给了我幻术之根。可惜我学了法术,那些都不想要。”所以才能再留给阿芷,刚刚受伤失去法术就能做到这么高深的幻术,并非她的努力,而是谢镜湖的遗泽。本是想哄徒弟,即使不能修练法术也能在其他方面学有所成,等到他真的看到幻术的厉害,心里冒出来这个大胆的想法。 重休微对谢镜湖留下的东西一点也不在意:“这福气给你,我不要。” 符晏:“这世上所有不劳而获的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了眼何芷,她有些同情,还是说了出来:“幻术之根谢镜湖给你是为了骗过自己,让他以为自己不会幻术从而修习法术,可是他失败了,幻术不行,法力更低微。幻术之根给你,再给何芷,谢镜湖骗过自己的幻术失败了,代价要你们承担的,你害人害己。” 多笋呐谢镜湖,他做实验,成功了自己没事,失败了代价给儿子承担。现在正心做的,和他也差不了多少了,不知道何芷听到这些,日后怎么看他。 被夫妻俩一言一语,正心还没来得及说话,二人都不管他了。重休微走向了看着何解忧与何芷上慈下孝的顾妄,拿出一粒丹药给他:“吃了,自己调息,你不会是要师尊也拍拍你的头哄哄你吧?” 顾妄一时无话,刚刚的不顺心也消散了几分,虽然师尊越来越和符晏一样专门说让人不高兴的话,但总归还是最在意他了,吞下丹药立即打坐调息。 何解忧这才神色复杂地看了过来,这是他的血脉相连的亲侄子,唯一的亲人了。 “大伯。”何芷担忧的看向他。 何解忧收回目光,看了重休微一眼,对何芷柔声说:“好孩子,你以后有一个弟弟了,你和顾妄是我的侄子侄女,你们便是手足至亲。” 符晏突然替这些人心累。 第62章 另一种可能 你听我狡辩 重休微对顾妄说:“在外面玩了这么久了, 记得回家。” 语罢解开了对闻苦庭的约束,拉着符晏就要走,闻苦庭追上来一剑刺向他, 被他挡住。那一剑明明刺过来了, 却在半空中凝滞不前。 重休微语气平静:“你不是我的对手吗,我也不想杀你。” 和一百多年前一模一样, 重休微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去和魔尊厮杀, 仿佛他完全不值一提。闻苦庭还要说些什么, 重休微带着符晏早已消失,而余下的几人也不放过他。 到了外面,暮色四合,繁星高悬, 四周空荡荡, 冷成吹来, 符晏抱住了双臂, 重休微立刻为他披上披风。 符晏看着他为自己系起带子, 问他:“我们要回去吗?” “你想家了?” “我担心你在这里不开心, 如果事情做完了, 就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符晏抬头看着他, 目露担忧, 和初见时候表面客气,实则事不关己的少女一点不像。 重休微莞尔:“真是体贴的妻子。” “我认真的!”羞恼的捶打了他一下,符晏还是好声好气向他保证:“虽然令尊不太合格, 师弟师侄也不对劲,但是还是有好的嘛。比如当时我遇到的你的师妹,还要顾妄,这小子不是还有点进步嘛。再说, 还有我啊,我会一直在先生身边,不会做坏事的。” 将她拥入怀中,不看她的表情。 重休微说:“我知道,晏晏最好了。” 符晏不懂他这么冷在外面抱什么,还是乖乖任他抱着,反正先生的怀抱也很温暖。 稍微拉开了点距离,重休微说:“不过我师妹她现在应该在趁大师兄不在做些什么了吧,她也挺想当玄天剑宗宗主的。” “真看不出来。”符晏回想起她,只记得是个医术高明性格稍有些孤傲急躁的坤道,“不过我觉得有野心很好,还能为此奋斗挺不错的。哎,可是你大师兄人看起来也挺不错的啊。” 重休微摸摸她的头发:“你替他们操什么心。” “就是因为和我没有多大关系,我才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啊。”符晏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背对着月亮漫无目的的走,“这里好荒凉啊,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很快了。”重休微在后面慢慢跟着她,踩着她的影子亦步亦趋。 他说:“晏晏,你想不想看看如果你没有来仙界,人生会是怎么样的?” 符晏头也不回:“大概会躲个三年五年被皇帝抓住炼药。” “如果没有长生不老药,家庭和睦,幸福安康呢?” 符晏停下来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诚实道:“不知道,我不敢想。怎么先生问起这个?这有什么好想的,虚无缥缈的可能哪里有握在手中的现实重要?与其讨论这个,先生不如告诉我,你的师弟,你的徒弟都是怎么一回事。” 总的来说,总是沉溺于幻想,无法认清现实的人是没有办法成为幻术师的,符晏只会在现实的基础上做出最有利的选择,亦或者对自己伤害最小的。 “成功了还值得说一说,失败了有什么好说的。”重休微对这件事情没什么感觉,活得太久见得太多,这种情况都算好的了,正心在搞破坏这方没还不如以前被他几番周折才杀死的一个朋友。“正心是我异母弟弟,他想隐瞒我们的关系正合我意。幻术之根是什么我想晏晏比我清楚,怕是谢镜湖留给他,他又给何芷。” 确实,幻术之根是什么符晏比他更清楚。这是幻术师自我欺骗的的一种幻术,一段时间让自己以为自己不会幻术,但会留下一个节点作为破绽,也是日后恢复的线索,被称为幻术之根。目的是恢复正确认知,如果有其他办法恢复那么幻术之根也没有用,被拿来给没有学过幻术的人用相当于把建造幻术之根的幻术师的能力复制一份给了这个人。 幻术师是一点点刷上熟练度,材料理解和构建的,何芷法力尽失,于是正心把幻术之根给了她,这无异于揠苗助长。 “那先生觉得,他当时是故意的吗?现在有没有后悔?”他和何芷,和亲父女差不多了。 做了有什么好后悔的这句话在重休微舌尖打了个转,他想起符晏的童年,也是被父亲抛弃、母亲利用,如今这么执着这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再问她自己的父母会不会后悔。 即便是魔界的月光,也是柔软的,月光照在符晏仰望他的脸上,重休微的心也跟着软了起来,他说:“这要问他自己了。” 符晏想,这也是。“我看他听到那个何芷是假的的时候,表情很庆幸,救人也及时,想必是后悔了。” “他骗了所有人。”从魔界到兄长到同门到师侄到徒弟,就没有他不骗的。何芷还以为自己是同谋,最后发现她也被骗了,那个表情看起来真可怜。“他拿实话当谎言,让我们以为顾妄是真的魔尊转世,觉得他让何芷在用幻术骗魔界。实际上让比顾妄更听话的何芷去,魔界中了幻术自然好,最后一步之前何芷反水作内应。没中何芷是真的,计划照样继续。但是若她真的成为了魔尊,还会听正心的吗?” 这是个问题。魔尊是纯粹无针对的恶意投射生灵之上,从前都是只有魔尊没有转世的,这一次是个例外,谁也说不了准话。 重休微沉吟道:“我也说不准。” “那我换个说法,如果是顾妄成为了魔尊,先生觉得他还有救吗?”这就很有带入感了。 果然,换做自己徒弟重休微有了答案:“还有点救吧。但正心大概率不会这么做,只有可能成为魔尊的转世才有用,真的蜕变重生结束,先不说听不听话,被仙界围剿是肯定的,按照如今仙界和魔界比较,这么做得不偿失。” 正心不是傻瓜,不会不知道这么做问题更大,要是不知道也不至于之前这样犹豫,一次次否定自己。但人的矛盾就在于此,他已经摇摇欲坠。若是有人帮他,可能会让他悬崖勒马,也可能火上浇油,看他怎么想。 “只有你徒弟是受害者。”他的身份被正心换了,白白担负的魔尊转世这么久,还被唯一的亲人冷眼相待,更在和何芷恋情被发现后成为了被抛弃的那一个。还好他有一个好师尊,让他得到的不至于比失去的多太多。但转念一想,得到再多又怎么样,终究不是想要的……不过这只是自己一家之言,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 重休微奇怪的看向符晏:“顾妄早就过了会为这种事情伤心的年纪了,在他最需要家人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现在他要的是脱离长辈保护自己闯荡。听到自己的身世,无非是感慨一番世事无常,他幻想过自己的父母对自己多好,也没有幻想过自己的大伯。晏晏,你为什么总觉得他会因为这点感情上的事情脆弱?” 因为见过他为情所困求而不得的卑微样子啊。原书里面,先是为死去的白月光感觉不会爱了,再是追妻火葬场天天求而不得,看上去是很容易被女人伤心的那种男人呢。符晏拒绝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重休微:“先生会吗?” 想来应该不会,顾妄都这么长进了,先生作为师尊应该更就理智了。先生更不是缺爱的人,虽然家庭环境问题很大,但他身心健康,还把徒弟养的正直又骄傲。除了要求严格,无论精神还是物质上,顾妄都是被富养长大的。 “我会。”重休微的答案出乎意料,“我过了可以被环境塑造性格的年纪了,一切都已经定型,我想我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只是家庭关系有点问题,导致很多年认知上面有点错误。你见到的另一个我,是曾经我的样子,在玄天剑宗几百年后才改正了一部分认知,但好像还有一部分没有修复。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永远不会改变,也是因为认定了你才安定下来,如果那天醒来是别人,大概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疯掉。” 他说出了如果不是符晏这个可能性,清醒的疯掉,不正是原书中的结局吗? 符晏从不喜欢见到别人真心被辜负,更何况是她喜欢的人。 “我也是,我不会辜负你的。”确信脾气古怪的大猫猫受到了自己的爱意,符晏又问:“那若换做我是魔尊转世呢?” “我以身饲魔。”重休微闷笑,“身在光明宫又不能随便干涉,那我只好牺牲自己带着魔尊藏起来做坏事了。” “先生会做什么坏事阿,我做还差不……”突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符晏红着脸不理他。 先生就是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第一次都是她主动的还好意思! 重休微的笑停了下来,声音带着几分善意的诱惑:“你想不想看看,另一种选择下,你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别人做不到,这是光明宫专属,你可以看到另一种情况下你的人生。” 不得不说,符晏确实有点动心。 看她有点期待的样子,重休微了然:“跟我来。” 一把抱住了符晏,飞向了月亮,越靠近越明亮,重休微在她耳边说:“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世界大变样,那里是荒凉的魔界,分明是人间。 符晏和重休微走马灯似的,看完了符晏另一种人生的可能性。 …… 气氛有点尴尬。 符晏说:“你听我解释。” 第63章 自知之明 有人莫得 重休微握住符晏的手:“不用解释, 我相信你。” 不,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相信我的样子。 “我还是得声明一下,我说我一次喜欢十个是开玩笑的。” 符晏不给他机会, 语速非常快:“我是很相信爱情的, 只是另一种人生的我应该不怎么相信爱情会降临在我自己身上。我说我喜欢女人只是为了拒绝那些烦人精,第一个被我救了说喜欢我的皇子一看就是见色起意, 换个男人或者丑八怪就不是一个态度了。第二个说万贯家财都给我的抛妻弃子, 我答应只是为了把他的钱给他妻子孩子, 这个人见一个漂亮的就什么都不顾我喜欢他老婆都不会喜欢他。后面那个用剑的人可以但管的太宽了,出门都要说我绝不会喜欢的……” 在另一种人生中可不止这么一点,大部分符晏都是拒绝的,直到遇到了一个女人。 重休微看着她, 欲言又止。 “喜欢女人真是我编的, 我只是嘴甜, 他们都是假的, 只有你是真的。要是另一种人生中遇到的是你, 肯定不是这种结局。”鬼知道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啊, 为什么她另一种人生里面会这么倒霉, 见到的男人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直接给她整自闭说自己喜欢女人了。 这错的肯定不是她, 是另一个世界。 如果处境相同,另一种人生中自己每一个选择换做现在的符晏也会做,只除了最后被那群狗男人烦得不行后给的理由。她直接说自己喜欢十三岁救的那个皇子的公主姐姐, 认识姐姐的时候她就病入膏肓了,符晏对此深感惋惜,没少宽慰她。这么个这群人居然还信的不少,觉得自己不会喜欢他们只能是喜欢女人了, 还挺自信。 符晏捧着大猫猫的脑袋,尽管现在还是人的样子,她还是从中看出和变成猫猫的时一样的可爱。她哄着这只大猫猫:“真的,你别不信,除了你我不会爱别人的。” 看来自己从前真的很让她觉得善妒啊。 重休微看着有些紧张的符晏,低声道:“我知道的,现在你最喜欢我了。” 突然就松了一口气,符晏有点惊喜:“先生你是不是完全没事了,开始讲道理了。” 也不是说前段时间完全不讲道理,只是太容易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吃醋了,这就正常很多嘛。 “我前段时间吓着你了?”重休微摸摸她的头发,“别怕,以后不会了。” 倒也不是害怕,怎么说呢,虽然无理取闹了点,但这不完全是他的错。 重休微解释过,另一个性格的他是某段时间他他,符晏猜大概是少年时候,少年时候受家庭影响才会是阴晴不定独占欲强吧。 如果说一点没被烦到有点虚伪,可是她喜欢先生啊,被烦了也喜欢,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再说符晏自己少年叛逆期脾气也没有多好,性格更古怪了,她觉得还是蛮理解先生的。 “没关系哦。”符晏拉住他摸着自己头发的手,又把另一只手也拉起来,捧住她的脸,“你看,在你手里的是你的妻子,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如果只在你好好的包容她的时候喜欢你,在你生病不开心的时候走了,这和那些因妻子容颜老去,色衰爱弛的负心男人有什么区别呢?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不会让一个爱慕你的女人轻易离开,至少,至少也要相信你的眼光,相信你的妻子不是这样的负心人啊。” 重休微背对着月光,听着自己加速的心跳,轻轻对她说:“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也相信自己,每一次都会为她心动。 他想,让喜欢的人得偿所愿,人生都是理想的样子,而非不得已之下稍好的选择才是对的吧。 这些想法符晏无从得知,她感受着重休微慢慢靠近,闭上了双眼,等待那不知道落在她额头或者唇上的一吻。 “师尊!” 吻尚未落下,听到声音的符晏下意识睁开双眼拉开距离,见到顾妄过来,不好意思地躲在重休微身后。 重休微到没有多少惊讶,拉住了符晏的手,神态落落大方:“你来了。” “我……”顾妄红着眼,没有刚刚在地宫里那么镇定,想要说些什么,看到他身边的符晏,又不好意思地闭上了嘴。 尽管因为经常说真话显得不太能理解别人苦处,但重休微并不是高高在上,恰恰相反,他一向很能和其他人共情。正因为理解,才觉得有些事情可恶、可憎,不能长久时展现温情更易使人摧折。 这时又是另一种情况,徒弟还是很长久的,不出意外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重休微像是没看到他红着眼睛一样,问他:“里面情况怎么样,都还活着吗?” “没都活着。”顾妄的声音还带着哽咽,但是他极力隐藏。 “嗯。”重休微照旧像没听出来,“也没有诞生魔尊吧。” “没有。”顾妄缓了缓,把里面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他们,“大师伯和闻苦庭打了起来,闻苦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突然变得更厉害了。我和师姐想帮大师伯但力不从心,我请求师叔帮忙,师叔却说他一个叛徒帮什么,最后是师姐说动他……” 地宫几番惊心动魄,说出来居然也不过如此。顾妄言语愈发平静,心竟也跟着沉了下来。 重休微说:“我知道了。” 他本意并不是打听这些,玄天剑宗的事情已经和他没有多大关系,问出来不过是希望顾妄能借着梳理这些事情暂时不去想别的,才和他说了那么多废话。 等顾妄平静很多,重休微想着应该可以提起来他的身世。 “顾妄,你是不是想知道关于你的身世。” “师尊,我的身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两人同时说了出来,符晏看了眼重休微的表情说:“不是,先生应该是后来有了怀疑,才让秦城月去找你们切磋,并暗中调查。” 如果早早知道又不说恐怕会让这师徒两人生了间隙,符晏便把自己的猜测说出了,看向重休微。 “我说的对不对,先生?” 重休微颔首:“大体上没错。” 符晏知道,每次换自己问问题他都有滤镜,有不足在他看来也是小问题,追问到:“那哪里不对呢?” “我派秦城月去,最开始不是怀疑顾妄的身世,而是怀疑何芷的。”他淡淡说到,“明明我对她也不错,从小到大对我的敌意就没有消失过。” 还有这茬? 符晏不由怀疑,是因为她才是真正的魔尊转世,面对还要杀自己的人才不喜欢。但这对先生所做实在称不上理由,仅仅为此,先生应该不至于调查她,“所以你是觉得她不喜欢你,你才调查她?” 果然,重休微只是提出来这一点,却不曾将其作为理由。 “我调查她,是因为闻苦庭也调查她。”重休微说,“凡其转世,过往不究,天性归无。孩子的态度最容易被亲近的人影响,最开始何芷是师妹他们带着。她是宗主侄女,备受宠爱从不怯弱落落大方,见了我甚至比顾妄还亲一些,但自从正心师弟带着她之后就有些不同了。” 师弟对他一阵子真心一阵子假意,表现出来的还有过得去,何芷学他学了十成十。能不被别人发现归功于她还算经常来找自己,或者说自己徒弟。都是晚辈,打小一块儿,重休微从不说什么。 符晏:“所以先生是怀疑你的师弟?” “不算怀疑,只是谢镜湖最喜欢的孩子,我总要多关注一些。” 符晏保证,听了他这句关注的人绝不会往好的方面想。 这群男人可真会玩,表面上谦虚礼让的好兄弟,背地里一个个那么多心眼,完全可以来场攻心计了。 他们夫妻默契十足,谈天说地亲密无间,顾妄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想着和师尊再说些话就告辞。 重休微看了过来:“顾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你记住,你首先是你,再是其他身份。” “再者,哪怕有其他身份,第一个也是我重休微的徒弟。” 顾妄向前一步:“师尊……” 重休微用折扇止住了他对靠近:“天高海阔,你且去吧,在我身边学了多少都是纸上谈兵,顾妄,正是好年纪,不要浪费你之所学。” 顾妄跪下向他叩首:“弟子绝不会辜负师尊教诲!” “不是不辜负我,是不要辜负你自己。起来吧,你已经是大人,不要轻易再跪下了。”重休微用法术扶起他,“过两日文贤就来了,到时候你随他去仙盟。我先说好,虽然为师和他勉强也是称得上朋友,但他实际上可讨厌我得很,你和他共事,非但没有什么好处,要受些折腾也说不定。” “弟子不怕!”讨厌师尊的人都认可师尊的能力,那自己更不能表现不好。 符晏在一旁微微柠檬,别人的长辈怎么都比自己的好。 这些话说完,重休微收起了难得的温情,往常一般问顾妄:“这都不怕害怕你大师伯?一遇到事情就打着像我汇报的借口跑回来是不是?” 师尊过于了解自己,顾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默不作声低下头。 好在他早就习惯,从来不像别人那样害怕师尊,就算有时候做的不够好师尊也不会真的怪自己。 说话间重休微看向另一边:“你来了。” 符晏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是正心,随口问候:“正心仙君。” 正心脸上看不出过往丝毫的从容闲适,“我如今只是莫言轻,不再是正心仙君,符姑娘不必阴阳怪气。”又看向顾妄:“阿芷找你。” 莫名其妙,这就阴阳怪气了?她又不知道。 重休微:“你心里不忿冲着我说,和一个小姑娘撒什么气?” 正心,或者是莫言轻露出来一抹古怪的笑:“果然只有我说她不是,你才会正眼看我是不是?往常兄长哪里瞧得上我,看我法力低微切磋也从不用全力。” “切磋用了全力,你现在是不是还要怪我不顾念手足亲情?”重休微一点不惯着他,“拿小姑娘撒气还不够,还要拿兄长撒气?二弟,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输不起。” 莫言轻倏然拔了剑:“你不用全力焉知我何尝不是有所保留,大哥,有本事就让我输的心服口服” 重休微说:“晏晏,你在一旁等我一下,顾妄,照顾好你师娘。” “你快点。” 见符晏言语间很不把他当回事,仿佛认定自己不敌重休微,莫言轻怒火更炽。 符晏带着顾妄走到了他俩打架不会波及自己的地方,两人隔的有点远。 夜深人静,一片荒凉,顾妄看着月亮。 “顾妄,你过来,我有一件事情问你。” 第64章 二胎 内容提要我是想不出来了…… 顾妄明显有些抗拒:“你有什么问我的?” 符晏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说什么疯话?”顾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二胎 “嗯嗯嗯好好好看,我记得自己的身份。”符晏说,“就是这样才问你的, 算了, 我也不好奇了,喜不喜欢都一样。” 她突然伸出手, 顾妄毕竟是修仙之人, 迅速止住了她, 就在接触的一瞬间,事情发生了变化。 “真是不长记性。”朦胧之间听符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符晏进入他的记忆,修改了他的认知, 把自己变成那六年他在人间救过的人中平淡无奇的一个, 没有了青涩的表白, 也没有了那些无言的暧昧。不过他现在有没有余情未了, 都不重要了, 此刻起, 从前的符晏只是过往的一个路人, 往后的符晏只是他师尊的妻子。 “你做什么!” 符晏抬起头看向来者, 是追过来的何芷。 “你既然会幻术了, 应该看得出来我在干什么。”符晏看她心疼地抱住倒地的顾妄,探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何芷质问她:“你怎么能这么做?顾妄对你不加防备才中招的,你对得起他的信任吗?” “我是他师娘, 他信任我不是很正常?”符晏似笑非笑地反问她:“倒是何仙子,如今是以什么立场质问我?顾妄玄天剑宗弟子的身份名存实亡,我与他师尊便是他的亲人,我很相信仙子不是有意, 但仙子既然已经占用了占用了他的身份,也不打算还回来,何必如此假惺惺地故作关怀?” 何芷当然不是故作关怀,符晏很清楚至少这一方面她是真心的。但她太贪心了,这也想要,那也想要,者也不能丢,那也不能丢。既舍不得失去玄天剑宗宗主侄女的身份,也不想顾妄离她远去。 但凡上一次被何解忧发现私情,她果决断情从此一心修道,或者为了爱情愿受刑罚,符晏都高看她一眼。 可她两样都做不到,顾妄回到光明宫,她明明知道原因却默不作声,这后面又恍若无事找顾妄谈同门之谊。和她师尊真像,狠不下心做坏人,断不了执念当好人。 何芷呆了一呆,仍不肯嘴上饶人:“即便如此,我与顾师弟也是百年同门,符姑娘不过做了十几年的师娘,就真当自己是他母亲?” 她气急败坏了。 符晏想,从前也没见她有这么容易被挑起情绪,这可不行,要自己是和她有仇的幻术师,轻轻松松就能毁掉她了。 不过目前为止符晏并没有这个意思,何芷没有真的惹到她,她也没有因为几句言语上的冲撞就做到这种地步。 这些年她提醒过顾妄几次,避过了不少灾难,当年救命之恩也算还清了,如今这样为他鸣不平,是因为他的师尊只有这么一个傻徒弟了。 何芷不知道符晏为什么这样看着她,但自从接受了谢镜湖留下的幻术之根,对幻术师也算了解,知道了符晏这样子能做什么,当即警惕起来。 看她这么警惕,符晏有点好笑,轻松的说:“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何芷用了幻术改变魔族认知,这种程度不好好解决反噬都够她受了。 何芷冷笑:“恐怕不是你对我做什么,而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哪怕我现在没有法力,却还是练过一百多年的武,要对付你轻而易举。” 她们两个倒是无所谓,但符晏的夫君、夫君的徒弟,何芷的大伯、师尊,关系千丝万缕。两人都知道这是气话,嘴上逞威风,不知道何芷怎么想,符晏倒没有怎么生气。 “我以为你接受了幻术之根,应该有些了解的,我没那么容易被威胁。”符晏悠闲地拢了拢衣领,“若你选择幻术,日后其他都会倒退的,尤其是攻击性强的。若选择其他,我劝你不如早做打算,再犹豫不决,就太晚了。” 她意有所指:“人不能二者兼得,还是早作打算。” 符晏踢踢倒地的顾妄,换来何芷怒目而视,不过她一点不在乎,就凭顾妄平时的态度,她一点不算过分。 虽然身份是他师娘,顾妄总认为她年纪小,背着他师尊只有表面礼貌。不过这可能和符晏本人除了仗着师娘身份欺负他以为,其他时候没有一点当长辈的自觉也有些关系。 “起来了,顾妄。” 顾妄从梦中惊醒,第一眼看到符晏刚想问是不是她做了什么,恍然想起来她是师娘,委委屈屈憋住了,站起来客客气气问她发生了什么。 符晏一乐,绕着他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徒弟该有的态度嘛。 符晏抚掌:“很好。” 顾妄:? 一旁的何芷看着顾妄,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符晏变得这么客套又礼貌,符晏到底修改了他哪一部分认知? 何芷迟疑道:“顾师弟……” 这一声出来,顾妄像是才看到她一般,“何师姐。” 见她还是半蹲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把她扶了起来。 何芷这才惊醒,她要对顾妄说什么?说把身份还给他?还是问他既然愿意舍身来魔界救自己,自己有多重要? 不对,最开始她只是看到了顾师弟在符晏面前晕倒,以为她要伤害顾师弟。 她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顾妄说。 何芷一把推开了顾妄,独自跑开了,留下顾妄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自己是受害者,怎么师姐看着比自己还伤心害怕啊? 顾妄觉得自己还是不懂女孩子,转过头问在场仅剩的女人:“师娘,师姐她这是怎么了?” “刚学幻术,性情会有点易变,不是大问题。”符晏轻描淡写,她才想还有就是开始觉得顾妄才是真的宗主侄女,她是假的,不知道怎么和顾妄说吧,总不能自己说立刻还回来身份,她看起来很舍不得。 顾妄静默一瞬,自言自语地说:“我还没告诉师姐,让她不用担心,从前怎么样,往后也是怎么样。” 符晏侧目:“被她换掉的人生,你不生气、不伤心?” “有过那么一会儿很生气,但称不上伤心。”顾妄坦诚,“但是师尊对我也很好,我从前过的也不差,若真的要我换回去我反而不习惯。” 这也很好,符晏想,这小子还挺豁达,就是真的好欺负啊。 符晏又问:“若是不会换回去,只是多一个亲人呢,你认回去又不是你师尊就变成她的了。” 顾妄想了想说:“这样也可以,我可以试着和宗主接触……但真的有点奇怪,宗主向来严厉肃穆,真不敢想象他要是我大伯怎么样。” 听起来很正常,毕竟顾妄也这么大了,可符晏也听得出来,何宗主之前恐怕是待他真的很冷淡,不然不会是这样。何宗主再严厉,也不见何芷怕他,说到底是被正心坑了,曾经虽然觉得转世之后没关系,但一想到弟弟妹妹,又怎能真的毫无芥蒂呢? 符晏有点同情他,转念一想,这也是先生确实待他很好,让他虽然有点耿直但也豁达。他有了好师尊也不会羡慕别人的长辈,找回来能接受就接受,相处不来就算了。顾妄有师尊在,总是有人兜底。 或许他一辈子不会有什么超越师尊的成就,上限高的无法超越,但下限却不会低到哪里。 符晏这么一想,小丑竟是她自己。差不多几岁到十几岁,是她给父母兜底改命,结果两个好了都不要自己。玉骨反噬回来也是自己承受,吃了长生不老药被追杀也是自己找传送阵来仙界,一来就是凶案现场……除了遇到先生,这辈子真没几件好事。 顾妄不明白为什么,符晏的表情一下子看起来不好了:“师娘?” “干嘛?要我安慰安慰你?何芷都说了,我嫁给你师尊相当于你后娘,没有背着你师尊折磨你已经很贤惠了,别的没有。”符晏板着脸说。 顾妄瞬间无语,明明是她先问的,而且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要什么安慰?再说,还背着师尊这么自己,这剑都拿不动能欺负谁? 等等,何师姐是不是也成为幻术师不能用法术猎,她还一个人跑了。 顾妄脸上的担忧太过明显,符晏没忍住,问他:“怎么了?你看起来很担心。” “师姐她法力尽失。”顾妄说,又犹豫的看向符晏。 “你要追过去看看?” 他摇摇头“不,我不去。师姐纵容法力尽失也是修炼多年,不是完全没有反抗之力,何况宗主也不会什么都不做让她陷入危险。而且师娘也是凡人,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还算有点良心。 符晏满意的点点头。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的玉牌不是给你了吗?还给我,我帮你占卜确认一下,她会不会有事,好让你放心。” 顾妄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她,吞吞吐吐:“能不能晚一点还给你?” “怎么了?你不会弄丢了吧?”倒也不算大事,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要是找不到就算了。 “没有。”顾妄说,“只是不在我身边。” 符晏:“那能在哪里?” “我借给师姐了,她之前法力尽失,我有些担心。”顾妄期期艾艾看了她一眼,亲眼看着符晏再次面无表情,弱弱道:“师娘,你别生气。” “生气,我生什么气,我哪敢生气。”符晏面无表情说,“玉牌不要了,送给你了,你想给谁都行。” 她记得先生对他很好,忘了何芷与他也是百余年的师姐弟。 只是这徒弟不能要了,回去撺掇先生生二胎,再收一个徒弟。 第65章 眼泪 英雄冢 符晏生气的转过身离开他几步背对他闭上眼睛, 顾妄默默跟了上去,低声说:“师娘,当时何师姐法力尽失, 又被魔族抓走……”他顿了一下, “虽然现在知道她是故意的,可我当时并不知道, 师姐没有法力, 比我更需要玉牌。师娘息怒, 下一次遇到我一定要回来了。” “用不着。”符晏闭着眼睛又转个身,转过去侧对着月亮有点不喜欢,再次转过来睁开眼睛看着他:“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离我远一点, 看见你就烦。” “我……” 符晏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拧着眉头驱赶他:“怎么, 你师尊不在, 我这个师娘说话就没用了?” “不是。”顾妄只好走开, 离她远一点。 专门等在这里实在无聊, 符晏没理顾妄提着宫灯往平坦的地方走了。 隐藏在四周的东西伺机欲动, 顾妄刚想靠近符晏提醒她不要离自己太远就看到她身上隐隐金光。符晏仿佛并不知道, 但试图靠近她的东西都被这光阻止, 不能靠近。 这样的防御很熟悉,明显是他师尊留下的,顾妄的脚步再次慢了下来。 见符晏停了下来, 应该是是累了,顾妄一声不吭削平了旁边的石头,自觉铺上袖里乾坤拿出点衣服给她垫上。 符晏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看见顾妄在一旁打坐, 气消了一些,才问他:“你知道何芷喜欢你吗?你打算怎么做?还像上一次一样?” 顾妄闷声闷气:“可师姐未必喜欢我,先前是我会错意了。” 好家伙,还真搁这儿想呢,符晏直接无语。不过这倒是他想错了,就算没有原书,符晏也看得清楚,何芷绝对对他有意。 “我是说假如。”符晏看向他,“假如她是真的喜欢你呢?你要不要同她一起?” 顾妄低着头:“师姐不会的,哪怕喜欢我,也越不过玄天剑宗,她从小就想当下一任玄天剑宗宗主的。” 这话出乎符晏意料,她能看得出来何芷确实很犹豫,两方都没有想要放手,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想法。要是换了别人,她一定会赞一声好志气,但现在受害则是她夫君的徒弟,事情又不一样了。符晏思来想去,要不还是当一次封建修仙霸道家长,直接干涉好了,总不能真看他跳火坑。 “那我问你,若是身份对调呢?何芷离开了玄天剑宗,你还在,她要你走,你会不会愿意?” 顾妄想了想,他在玄天剑宗,那师尊肯定也在,“也许我会,但师尊说不定不会让我这么做。” 不用也许了,着家伙肯定会。 在符晏看的前面,就是正道仙子拯救悲苦少年,顾妄就是备受打击沉默寡言美强惨,当时长春馆进入何芷的脑子她就是这么想的,现在顾妄好好的,何芷拯救沉默少年的心还是没有改变。 顾妄真的太被动了,从前在人间自己说他不管就会出事他狠不下心,现在何芷说自己的伤是他害的他就能负责一辈子。真不知道强势的先生是怎么教出来的他,还是说自己干涉导致他本应该离开师尊独自成长的部分没有了。 符晏长久没有说话,顾妄以为自己说错了,想到这是师娘,必定是站在师尊的一方,顾妄立刻补救:“师娘放心,无论如何师尊永远是我的师尊,不管我做甚么决定,都不会和师尊为敌。” “和你师尊为敌也要掂量掂量你够不够资格!”不说还好,一说符晏更生气了,“你能这么说不过是知道你师尊看重你,永远不会真的不管你。“ 顾妄还想说什么,符晏不想听了:“你别说话了,我休息一下,你太吵了。” 现在问题明显不在顾妄这里,在何芷那里,要是直接用幻术改变了她的认知,让她好好做正道仙子,不再招惹顾妄,这个傻小子就这么傻着也可以。先不说道德不道德,现在何芷也是幻术师,要来没有那么简单。 符晏并不在意他们怎么样,反正如今也威胁不到她了,符晏在意的是重休微,她不想重休微日后为顾妄伤神。 “何师姐,你回来了。” 之前何芷是气跑的,纵使被她骗了,男女之情没有多少了,多年师姐弟之间的感情还在,顾妄起身正要走向何芷,符晏却在瞬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别过去!” 她说的晚了,错身之间何芷已经把顾妄打到一旁直接冲着符晏而来。 符晏手里宫灯出现,那一瞬间这里变了一个世界,像是某种奇妙对称的抽象画作,月亮山石绿树还有魔界特有的巨大暗红深紫的花,整个世界在诡异的旋转,何芷和符晏总是差一点点距离,稍微拉近就被符晏身上的金光。 还是够不到。 他想。 然后暂时切断了控制,何芷单纯的变成按照命令执行的傀儡。 有恶意的傀儡无法靠近她,那么无恶意的呢? 符晏不知道怎么回事,何芷又不再攻击她了,但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刚刚不正常,别说她法力尽失,就是从前和顾妄的差距也没有那么大啊,怎么能一下子把他打飞?更重要的是,如果何芷怎么会连顾妄都不在意了? 何芷突然停了下来,符晏看过去,她是被顾妄阻止了。 顾妄松了一口气,对符晏说:“你去找师尊!” 符晏压根不理他,直直朝何芷走了过去,一只手落在了她的额头。在被他挟制的空隙,何芷手中多了一柄有着金乌纹饰的剑,朝着顾妄刺了过去,顾妄两只手都挟制着何芷无法躲开,没想到竟然是符晏伸手握住了剑,同时,何芷的手没有了气力,那柄剑也掉落在地。 另一端通过水面注视着这里的人突然对上了了符晏的眼睛,那双眼睛在说:抓到你了。 他呼吸一窒,所有的控制被切断。 符晏没有管差点倒地的何芷,反正有顾妄接住他。 她捡起来那把剑,重的很,这种程度无论是先生,还是正心、顾妄、何芷都能轻易拿起来的东西她要费很大的劲。 拿起来就着月光才看见,原来剑柄一侧是金乌意象化的太阳,另一侧是玉宫意象化的月亮。 “顾妄……”符晏开了口,到底还是没有再次用幻术影响他,“答应我一件事情,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只要你师尊不问,你就不要告诉他好吗?” 顾妄正要问她为什么,却看到她有些心碎的眼神,一时间无话,等符晏因为手中剑太重把它剑尖朝下立在地上的时候,徒然惊醒,鬼使神差地说:“好。” 于是符晏放心地点了点头,这种程度还是可以相信顾妄的。 她把受伤的手搭在剑刃,慢慢握紧,顾妄抱着何芷不明所以:“这是要进行什么需要用血的仪式吗?你手上的应该够了吧?” 符晏没有搭理他,手掌已经能感受到疼痛,符晏活动了一下手指,就要握紧剑身划下去,被一只手阻拦。 顺着黑色的衣袖,符晏看到了重休微,他换了衣服,发梢还有些水汽。 “对不起。”重休微说。 他嘴上道歉,神态柔和,手上却不容反抗,强制握住符晏的手腕将她的手带离剑身。符晏感觉到他握住了哪里,让她的手自发放松张开五指,然后立刻用法术帮她治愈手上的伤痕。 符晏眸光闪动,仰视着他,这样动人。 重休微紧紧盯着符晏,无暇他顾,朝着顾妄的方向一点,顾妄立刻晕倒在地,连带着他怀里的何芷一起倒地,有些事情他并不想让顾妄知道,有些话也不想让他听到。 符晏想了很多应付他的话面对此时此刻,开口却是另一样:“你身上还有血腥味儿。” “对不起。”重休微温和地说,“我一会儿再洗干净。” “你什么都不知道,到什么歉?” 她说的是第一个对不起,一边说着一边被重休微拉起来,拿走了手中的剑。 “你不用这样伤害自己,哪怕正心是我的弟弟,我也会站在你这边的,我不会心慈手软的。”重休微想,他在晏晏面前从来不想展示自己过于冷酷的一面,也许并不完全是好事情,否则晏晏就不会想到用何芷带来的剑加深伤口坚定他的决心。 符晏想推掉他拉着自己的手,这样显得自己有骨气一点,但还是没有忍心,就这样任由他拉着,眼圈微红,“你看到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可爱耍心机了,还想离间你和你的兄弟。” 这称得上哪门子离间,重休微在过去一千多年里经历的阴谋、背叛比这多得多,唯有符晏,让他的心像被人攥紧一样疼了起来。 “你没有,这算什么离间呢?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远离危险,你不想我被亲人伤害。”重休微指出她最深处的意图,“你总是赢他,和正心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怎么会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你在担心我。” 符晏感觉自己现在一定很丢人,眼泪都要克制不住了,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我不是,顾妄把我的东西给何芷了,我再生气,我的性格就是这么差劲!” 这怎么会是性格不好呢?这完完全全是正常的反应。从前她说自己在家性情糟糕不让重休微看自己的过往,但她要是一直认为这就是性情不好遭亲人厌弃的原因,甚至没有人告诉她你没错,那么重休微知道她以前到底在家是怎么样了。 重休微想,他从前确实做错了,还好马上可以改正。 第66章 今日一更 又是符晏觉得自己活得少的一…… 重休微看着她, 认认真真说:“你不是,你比任何人都好。” 符晏还想说什么,被他一把拥入怀中, 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她:“傻孩子, 没关系的,你是我最爱, 是我偏爱的, 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要是我继续做坏事呢?” “我会一直帮你善后的, 然后告诉你,怎么做更合适,怎么做不可以。”重休微闭上眼睛,“你看, 你也能不管我做的对不对就站在我这边, 我也可以的。” 符晏挣脱他的怀抱, 看着他反驳:“不, 是因为先生从来没有做错什么!” “傻瓜!”重休微苦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在符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无论看过多少次, 这张脸靠近符晏都为之心动。他闭着眼睛, 符晏也慢慢闭上了眼。 “怎么老是学不会换气?”重休微好笑的看着她。 “我学其他东西很快的!”符晏说, “你还笑我!” 重休微笑吟吟朝她作揖道歉:“对不起夫人, 我再也不敢了。” “说的好像我多小气多爱计较一样,原谅你了!”符晏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知道他不生气, 便没有不安。 哄了她一会儿,总算不再眼中含泪了。重休微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湿润,看她重新快乐起来,心中的钝痛才好受一点。从前总觉得心痛不过是夸张的形容, 如今才知道竟然是真的能感受到的疼痛。 “我只有一个请求。”重休微拉着她的手腕说,“不要用伤害自己的办法,无论什么情况,都要更爱自己一点。” 符晏愣住。 “这对我不算什么的,只是疼一下,按照我被长生不老药改造后的体质,很快就好了,不会影响什么的。”符晏解释,“我觉得你差不多该来了,怕你回来伤口痊愈了,才想加深一下的。” 重休微说:“如果看到你伤口的人没有那么在乎你,受多大的伤都没用的,委屈自己博同情,更多时候只会让你继续委屈。” 符晏茫然了一瞬,可对先生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啊,总不能硬来。不对,先生怎么会不在乎她,难道说的是顾妄?虽然还是哪里不太对,但这样比较合理。 “可是先生不会,先生最爱重我了。”符晏蹭过去和他贴贴。 先生从来不忍心推开她的,只要抱住他,不看他的表情,总会让他心软。 “我不会忍心你受委屈,可我会心疼。”重休微被她抱住,从来没有哪一次让理智赢过情感挣脱开来的,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他说:“马上我就会把所有事情处理好,不会再让你烦心这些了。” 符晏马上抬起头:“不要为了我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只要你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若是只为我让你做了不想做的事情,才是真的让我难过。” 重休微摸摸她的头,没说话。 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发现了,我行我素和自私自利都是伪装,更像在保护自己,就像在说:我已经很坏了,不要靠近我。但实际上她恩怨分明,更甚者不介意别人欠她的,但若是觉得自己欠了别人的恩情便时时刻刻铭记心中。 自己告诫过多次顾妄要怜悯弱小,但不能轻视,不是谁都像他一样生在玄天剑宗,哪怕是天资驽钝也能被拉扯到差不多的水平。可惜他总是做到一半。晏晏能多次容忍他,除了是自己的缘故,更多是因为他救过晏晏,至少最开始,救命之恩的原因更大。 乃至那株雪心月见草,明明是自己吓着她,又为了诛妖连累她,她却不记得这些不好,只记得用了药,亏欠了自己。如果当年自己是个贪图美色的恶人,晏晏那一百年的承诺一定会被人欺负。 真是傻孩子,重休微在死亡和阴谋中活了近千年,哪怕心里也觉得有所亏欠,尽力弥补也是暗自进行,甚少让人察觉。这些东西一旦表现出来,就是让人捏住把柄,步步紧逼。 他又想到最开始,如果换做自己,那把剑递到手上就该见血了。无辜的兵器用来伤害无辜的人时,就是屠刀了。当年他确实是生无所恋,有心求死,符晏在最边缘拉回了他。 长久没有说话,符晏有些奇怪,问他:“怎么了先生?” “没什么,我在想你。” 符晏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我就在你身边,一伸手就能够到,想什么?看看我就好了啊。” “嗯。”重休微掩饰般答应一声,移开目光,看向倒地的两人。 符晏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先说好,我不会把他们扶起来的哦。” 重休微说:“不用管,我是他们师尊师伯都懒得扶起来。” 符晏戳戳他的胳膊:“你去看看他们怎么了。” 重休微说:“没大事,被控制了,一会儿正心或者大师兄赶过来就好了。倒是晏晏,我更在意是谁要伤害你。”而且并不是普通的想要杀她,如果要杀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反倒是想借何芷抓走晏晏。 “是你的仇人吧?”符晏猜想,“比如抓了我来要挟你之类?” 重休微摇摇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至于有人这么找死。倒是你,有没有向别人透露身上有玉骨的事情?” “我怎么会告诉别人这件事,不是谁都和你一样,蛛丝马迹也猜得出来。”这样大的事情,符晏怎么可能不谨慎。“但是要说起来,你昏迷的时候我把玉牌给借过顾妄,要他卧底魔界,有一重保障我放心些。” 说到这里她表情沮丧,朝重休微抱怨:“能给他是应该的,毕竟让他来这里是我的主意,玉牌是小事,我就是图占卜方便,哪怕丢了或者毁了都不是问题,可是他不经我同意就给何芷了!我不是不能理解他,从小一块长大的师姐深陷危机,想帮她也正常,我就是不高兴。” 重休微说:“生气很对,换我不打他也让他跪几个月反思反思。” “这倒不至于。”符晏赶紧说,刚刚她的气都出的差不多了,现在就是和先生抱怨一下,让他心疼哄哄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真有她早就开始了。 “对了先生,你觉得是谁要害我啊?我也没有什么仇人啊?” “应该是闻苦庭。”重休微说,“闻苦庭博闻强识,从人到仙再到魔,所知甚多,未必不知道玉牌因何而来。何芷身上控制她的手段就是他的,他能装作被何芷幻术影响,便也能骗过何芷从她口中套话,原原本本知道正心的计划,按照他滴水不漏的性格,无论什么消息都不会错过的,探听出来玉牌来源也正常。” 符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探听来源抓我做什么,要我用玉骨许愿完成他的想法?我又不会帮他,就不怕我当场许愿要他死吗?” “要人低头的办法多的是。”重休微说,“身体上的伤害是最简单的,诛心有时候更有用。” 嗯? 怎么突然发言这么反派了?就像当时醒来之后看到另一个样子的先生。 “先生?” 重休微抬起手,玉牌从何芷袖中飞出来落在他手上:“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千万不要把玉牌借出去。” 拿着玉牌的手在符晏面前,要递给她,符晏没有接过:“我不要了,先生把它碾成灰随风散了吧,我不要别人拿过的。” 重休微如她所愿,玉牌变成粉末,风一吹便散落四处。 “他们怎么办?”符晏指了指地上的两个人。 重休微看着他们,露出了十分明显的嫌弃,但又不情不愿把他们叫醒。 何芷只是不能控制,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还有印象,立刻半跪在重休微面前道歉:“阿芷有罪,竟然不小心中了魔族诡计伤了夫人,请师伯、夫人责罚!” 顾妄没她那么怕重休微,醒来还有些不在状况,听她这么说下意思看向符晏的手。 手上没有一点伤了,但是符晏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制造伤口想和先生装可怜被拆穿了,符晏看向四周就是不看顾妄,匆匆摇了摇手说:“我没事。” 重休微问:“阿芷,你既然知错,那么你觉得自己该有什么惩罚。” 他往昔积威甚重,又不像对符晏,展现的从来是温雅好欺的一面,此时虽语气平平,却让顾妄何芷两人极为害怕。 符晏拽了拽他的衣袖,用眼神询问他要怎么惩罚,毕竟这个罪太难定了。 有什么罪?罪在她不应该被控制?这难道是她自己愿意吗?符晏明白这个道理,更不会真做出什么惩罚她的举动,何况她也没有真的伤到自己,手上的伤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救顾妄并控制住她,另一部分则是自己想试试苦肉计。 但重休微的话并不是要亲自定罪,而是询问何芷,于是符晏听到重休微心音:你听听她怎么说。 何芷咬牙,这种情况要是说的轻了没法交代,说的重了……“弟子愿往思过崖。” 她没说时间,重休微怎么会看不清她这点小心思。 “你不必如此,我既然已经不再玄天剑宗,自然没有权利惩罚你,你若不是诚心道歉,便走吧。” 这是什么意思?哪怕他不在玄天剑宗,也是长辈,也是师伯,况且与大伯和师尊的联系也没有断过,这要是被大伯知道,没理的还是她。师尊还能惯着她,大伯再疼爱自己都是讲道理的,符晏毕竟是长辈,她唯有二师伯这个依靠,平时没有底气对自己长辈的谱,大伯却不一样,若是知道肯定要训斥她。 何芷不想大伯因为符晏斥责于她,先一步认错,到时候就说是自己不对,也不大忍心了。 “师伯说的哪里话,是阿芷不对,师伯教导阿芷自当感激。我年轻不经事,不知道怎么样的惩罚合适,总担心宽于律己,才请师伯定夺。” 再一次被仙界的年轻定义刷新认知的符晏默默看着她。 重休微:“你不小了,能和正心做这么大的事情,哪里算得上不经事?” 这话一出,顾妄想求情也不说不出口,只是看着半跪的师姐心中莫名难过。何芷面色苍白,直挺挺半跪着,显得纤瘦伶仃,往日多骄傲的人,此刻着实有些可怜。 何芷闭上眼,只希望她自己说出口,再回到玄天剑宗,大伯看在她乖觉的份上不要过于责怪她和师尊的计划:“弟子愿在思过崖悔过三十年。” 思过崖是什么地方,下面是万丈深渊残刀断剑,煞气逼人,上面是风刀霜剑严寒刺骨,法术禁行,即便没有失去法术的何芷也难捱,何况她法力尽失。 第67章 今日二更 回家 “师姐!”顾妄看向她。 重休微没有给他多说的空闲:“你自有你的去处, 不必管她。” 对何芷还留有几分薄面,对顾妄便没有了顾及。被师尊训斥毫不意外,当日那番叛出师门的话说出来就知道有今日了。 符晏确定这两个人暂时会被关起来就放心了, 哪怕日后暗度陈仓都没有关系, 随便舞,这三十年的时间够她带着先生把其他问题通通解决了。本来是打算在光明宫岁月静好的, 但是这么一看还是应该主动点, 把能想到的危机都解决了才能安心。回忆着原书内容, 建木篇、魔界篇、后面是渡海篇吧,讲了什么来着? “晏晏,我们走吧。”重休微喊了认真回忆剧情的符晏,“我们该回家了。” 登上云舟之前, 符晏问:“你和正心之间怎么了?” “解决了很久之前遗留的一些问题。”重休微说。 他看起来并不打算和符晏详细说, 但符晏却有些好奇。 符晏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重休微想, 这个问题正心自己或许都不知道。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吧。”他说, “正心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资质的, 他用赌的方式赢到的, 借了巧得到了和他能力不相匹配的力量, 太急于证明自己配得上了。” 所有才会沉迷于赌吗?还要每次都赢, 输了几次就这样。 “可他为什么要针对你吗?嫉妒心这么强?” 重休微的语调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意味:“到也不全是嫉妒。还有因为只有我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他想了很久,可能知道比确定知道更折磨人。” “为什么?”符晏看向他,只要不是和自己相关, 符晏的判断总是惊人的准确。 或许不是故意,但先生当时应该知道这样的结果,却没有阻止。 重休微回忆起当年,为什么呢?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冷酷又傲慢的女人, 那是他的母亲。纵使她对自己有千般不好,可是作为光明宫之主就算不是功绩累累,也称得上贤明了。母子至亲,到底难以割舍,越千里知道谢镜湖有别的孩子伤心难过,他也会为此迁怒异母弟弟。 算不上苛待或者针对,只消冷淡和无视就够了。在一百多年前,杀死魔尊之前,他对正心都称不上多好,哪怕时至今日也是,他只当正心是师弟而非亲弟弟。 这其中的理由千千万万,能说出口的却是:“我不喜欢他。” 符晏理解的点点头:“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重休微好笑地看向她。 “我什么都不懂。”符晏说。 和她上一句话完全矛盾。 她说:“我只能意会了。但是既然先生不喜欢他,那我也不喜欢他好了。” 重休微问:“难道原本你还有些喜欢他?” “没有感觉,正心于我不过是叫得上名字地一个陌生人罢了,性格也是我不喜欢地类型。”如果不是重休微的师弟或者何芷的师尊,她早就把人忘了。“先生喜欢的我不一定会喜欢,但是先生讨厌的我一定会讨厌。” 重休微扶着符晏上了云舟,越过珠帘,一阵天旋地转,将符晏放在了桌子上:“从现在开始可以只想我,只念我的名字,不提其他人吗?” 她的眼睛被蒙了起来,双手被某种柔软的东西缚住,无法抱住他,只能任由重休微施为。 但是可以哦。 离开魔界的时候感受到一丝震颤,但在濒临失控的欢愉中符晏无暇顾及。 回到光明宫重休微突然忙了起来,比过去将近二十年里符晏见到的都忙碌。本来他昏迷的这段时日都是符晏在工作,自从他醒来了符晏就不想努力了,也没有管什么事情,可这样出乎意料的忙碌让她有些在意了。 这些疑问说出来,侍女法红萼却笑了出来。 法红萼在按照符晏教的剪去花枝多余的部分完成插花,笑着对符晏说:“是夫人来光明宫的时间太少了,二十年了才忙碌这一点点时间,确实不算多。”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关注了,符晏重新将经历放在手中未完成的微缩模型中。 直到朱明的拜访。 准确来说是夏歌打扮的朱明。 红装丽人,英气与妩媚并存。披梦斋没有直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朱明护法,符晏也没有当众拆穿或者表现出特别的意思,配合着他的演出。 朱明很认真沉浸在夏歌的身份中,袅袅婷婷向她行礼,含蓄委婉的告诉说有事禀告夫人,遮遮掩掩指向有意靠近重休微的侍女,眼神暗示她屏退左右。 行吧。 符晏也进入了妒妇的角色,非常信任地屏退左右,一副要听他怎么说的表情。法红萼退下的时候表情一言难尽,不明白夫人为什么会相信这种鬼话,她哪怕相信有一天主人要给夫人安排小妾也不会给自己安排。 “怎么了,朱明护法,怎么这副打扮?” 朱明身体前倾,恭敬接过符晏给他的茶,“劳烦夫人。”然后坐下,呷了一口轻轻放下。 他很自然地将肩膀的头发撩到后面,“我是不得已才这样打扮。” 不,符晏觉得他挺享受的。 “我来此是为了找夫人商量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需要这样商量?”按平时他应该是直接找先生的,怎么来找她了?再说就找她就找她,光明正大让人来禀报就是了,搞成这样真的有点奇怪。 符晏倒不是怀疑他有什么坏心眼,朱明看似最是心思难测,但她看来对先生最是忠心了。 朱明不笑不语,女相时看着很有几分冷美人的样子,符晏小小的走神了一下。 “主人的身体似乎不太好,他仿佛在被什么东西吞噬。”朱明说。 闻言符晏也正襟危坐:“你在说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明将他所知娓娓道来。 事情是在几天前,重休微在看他的文书的时…… “我知道了。”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符晏才开口,“朱明护法忙于公务,我就不留人了。” 她有意逐客,朱明自然不会没有眼色,可况她是主母,自己是下属,事情传达就好,没有必要她的想法要告知自己。只盼夫人能有手段,及时阻止主人,毕竟这世上若说还有谁能做到,那就只有她了。 朱明走后,符晏想了想打算直接去找重休微。 法红萼不知道那个叫夏歌的侍女说了什么,让夫人找么着急:“夫人,我们不去朝露台喂仙鹤了?” “不去了。” 她的大猫猫都要背着她搞事情了,还喂什么仙鹤,仙鹤有的是人喂。 一路匆匆忙忙杀到重休微工作的地方,几人在讨论着什么,还多了几个新面孔,符晏没有停留走了进去坐在重休微旁边。众人向她行礼,符晏已经习惯了,等一切繁文缛节场面话结束,做起了安安静静的花瓶,静静坐在那里看起了文书,没有做出什么声音。 这些人的讨论的还挺久,符晏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在后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等到众人散去,依旧没有拿出来什么结果。 符晏放下手里的文书,活动了下长时间坐着导致有些僵硬的身体,“为什么会想着完全封闭各界的通道啊?谁想的?” “不是完全封闭,是只留下一处。”重休微严谨的补充,手也没闲着,在帮符晏放松,“是我提出来的,关闭界碑,今后唯一的通道变成神树,只要有想通过的,须自行申请,合情合理才许通过。” 老实说这件事情和人间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主要是针对仙魔两界,这么一来大家有什么要寻仇的也不方便了起来。 重休微一边给她捶肩一边说:“仙界会变得没有危机感,宗门之间也会少了必要的联系,就这么慢慢发展,接下来修行会放得更慢了,修心修身不能一蹴而就,慢慢来吧。” “那对魔界是不是影响大了点?”符晏干脆趴在榻上闭上眼睛。本来准备了很多问题问他,到了面前反而无所谓了,就这样和他谈谈工作也不错。 重休微:“不至于,魔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仙盟协议是写好的,如果他们按照上面做的,那就没有一点儿影响。” 问题就在于,大家都知道他们不会老实的。 不过重休微表示这没有一点问题,只要搞个大事情砸过去就行。 符晏睁开眼睛看向他:“什么样的大事情?你上次那样吗?” “这对魔界来说是小事情,掀不起什么水花。”重休微轻描淡写,“差不多杀死魔尊那种程度就可以了。” 哪来的魔尊给他杀?再说魔尊有那么好杀吗?上次他也是剩半口气,不比魔尊好多少。 重休微接着说:“还要是一个有理想,还不错的魔尊,最好是和上一任一样能力强到可以助长他们野心的程度。” 这就更难了,听起来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符晏不再纠结于此,她谈起了自己来找他的最开始的目的。 符晏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和他面对面:“先生,你身上被玉骨反噬的痕迹是怎么回事?”这些本该是没有吃下长生不老药之前的自己才有的。 “又是朱明?他对你到挺忠心。”重休微一点也没有当回事,问起了别的事情,眼看符晏脸色难看,才认真说:“没事的,这些影响不了我什么的,你别担心,既然结成了夫妻,我和你一同分担是应该的。” 符晏问:“是不是魂契?”那天他杀谢镜湖的时候,谢镜湖看到了他的手臂露出奇怪的神情,还说自己一生凉薄之类的,结果儿子是个情种。 阵法之类的先生教过她不少,至少符晏可以回忆起来他留在自己心口的阵法,像是为了逆转什么结果而存在的,而他们的魂契,也和以往的稍有不同。 谢镜湖手臂上显露的魂契是夺取他人的命数,先生的应该和他相反,完全事把他命数给了自己。 重休微无奈承认:“是这样。” “为什么?”符晏不理解,“有了魂契我们日后都会分享的,做这些不是多余的吗?再说,我吃过长生不老药的,无论什么反噬都可以治愈的,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天色昏暗了起来,诺大的光明宫都亮了起来,只有这里的两个主人不需要光。 重休微抚摸着她的脸颊:“晏晏,难道你没有发现,你的上一块玉骨解决的事情、带来的便利都在推动你使用下一块玉骨吗?” 第68章 坏事 做,还是不做坏事,这是一个问题…… “那又怎样?只要我坚持不用下一块就好了啊。”符晏说, “现在我已经别无所求。” 就算是上一次先生昏迷也没有到这种地步,符晏想不出来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做的。一直担心的剧情,早就崩的不成样子了, 有先生在, 他们也走不了为祸苍生的路线了。 再者说,符晏觉得自己还是很自私的, 如果用了下一块玉骨, 她应该和疯了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情况无论改变了自己都感受不到了,她肯定不会做的。 除非是先生……现在没有了血缘的束缚,最后一点威胁也没有了,自己有事先生都不可能有事的。 重休微认真地看着她:“那你答应我, 无论如何都不会用下一块玉骨。” “我答应你。”符晏的语调轻松愉快, 这不是肯定的嘛, 就算有人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面逼她, 都不会的。 “你发誓。”重休微说, “嘴上说一说太轻松了, 你在光明宫发誓, 这里最靠近天, 发下誓言都会应验。” 怎么这样严肃?重休微的态度影响到符晏, 但是这个结果无论如何都是对她好的,符晏虽然疑惑还是照做了。毕竟第四块玉骨是分界线,一旦用了就不是像前面一样单纯的身体上面的问题了, 她会陷入疯狂。 发完誓言,符晏问他:“现在没有什么事情了吧?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现在我要知道的事情是不是也不应该瞒着我了?” 重休微:“嗯,你问吧。” “告诉我, 反噬在你身上是什么程度。” 玉骨反噬两块就已经开始让她的身体崩坏,每天几乎可以感受到的内脏在衰竭,但是第三块直接有了长生不老药,几乎吃下去就开始修复,甚至半个时辰不到就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比过去更加健康。在人间的那两年里,她身体异于常人,甚至不用吃饭和休息,为了保持正常人的状态伪装的嗨挺辛苦的。 现在先生身上的反噬不同,他没有长生不老药用比破坏更快的速度修复,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程度?”重休微一脸不在意,“是很快就能修复的程度。” 见符晏拉住他的衣领一脸不信,重休微细细向她解释:“真的,我从来不会骗你的,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了,影响最大的时候早就过去了。况且魂契是分享一切的,我替你承受了反噬,也承受着长生不老药的效用,还记得在魔界有几天你恢复的有点慢吗?正是魂契影响,现在魂契的作用已经稳定了,不会再那样了。” 这倒是,先生从来不会对她说谎的,那这个结果还是很有可信度的。长生不老药能解决她身上的玉骨反噬,那自然也能解决先生身上的,朱明的担心多余了。 符晏松了手,这件事情解决了,那别的都不算大事了。 “那你正心呢?” 重休微:“让他去干活了,总不能搞了这么多破坏什么都不做。” “可光明宫不是应该不参与这些的吗?”保持中立,不干涉任何一方这样,上一次找顾妄解决的也是拦路的小炮灰,大多数还是酸与一族可以不断重生的。 重休微轻笑:“我是以一个兄长的身份让他做的。” 看不出他有任何好兄长的样子,估计正心也不想要他这个哥哥,只是单纯的师兄弟说不定对两个人都还好一点。 符晏有些担忧:“他会乖乖听话吗?” 美人蹙眉依然很好看,但重休微舍不得她忧心,抬起她的下巴,吻落了下来。 “他有不得不听话的理由。” 这句话说的好像一个反派啊,符晏觉得他们就像反派和恶毒女配狼狈为奸。 符晏若有所思:“我好像一个挑唆你们兄弟反目的妖女,让你变成专门做坏事的昏君啊。” 重休微笑了出来:“哪有这么勤快还和昏君一起处理政务的好心妖女,让我看看?”装作好奇捧着她的脑袋左看看又看看,“哎,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就算当昏君也愿意了。” 符晏把文书送到他手中:“快工作,别闹了。” 只要她在身边,总是会带着笑意。重休微重新拾起朱笔端坐桌案,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转过身在她额头一点:“你就会欺负我!” 符晏咬了他的手一小口,也找了一本书靠在榻上看了起来,不再打扰他。 进来没有怎么看文书,真不知道最近事情怎么像是变多了,到了深夜重休微才放下笔,符晏没有像往常一样有事做,看着书已经睡着了。 站在塌前看了片刻,这才将她抱到床上,褪去衣服和鞋袜,随手取来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这么一番下来符晏又清醒了。 重休微低声问:“我吵醒了你?” 符晏有点起床气,醒来不是很想理他,蹭了蹭他的肩膀,重休微习以为常地拍了拍她。 夜深人静,最易怀乡。符晏想起了父母,他们在露出真面目之前还算是一对恩爱夫妻,那自己和先生呢?是不是总是自己依赖他? “先生,你说我是合格地妻子吗?”符晏突然问到,“我有没有很任性,经常让你为难啊?” “从来没有。晏晏,你是非常好的妻子。” 只有一个人回答,她不太相信这个答案。多年夫妻,重休微怎么会不知道符晏的沉默是什么意思?他说:“我是你的夫君,只有我才有这个资格说你是不是好妻子,别人没有这个资格的。” “我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虽然符晏完全不认同那种为了家庭或者丈夫奉献自己的妻子,认为人先是自己,再是某人的妻子,但好像就这么来说,她也不太够。 重休微的话完全打消了她的疑虑:“我不需要俗世认可的贤良淑德之人,我要的是我想与之共渡一生的,这里的规则都是我制定的,别人贤淑是别人,又不是我爱的。”说完他立刻补充:“我不是觉得你不够贤淑,我只是觉得贤淑不应该是好妻子的标准尺度,制定这个贤淑规则的人一定是想要别人为他奉献的。根据我活了多年的经验,大概率是男人吧。” 好家伙,真是什么话都让他说了,符晏觉得先生的求生欲简直高的离谱,自己还没发现,他就为自己的说辞弥补漏洞。 不过符晏感兴趣的是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觉得大概率是男人?” 重休微沉吟:“如果是女人,那应该制定规则男人该如何如何了,而且这里面不应该是他本来就要做到的。” “比如?” “比如要一个男子努力上进,这是应该男女都做到的,却成为男人的优秀品质,给女人更加沉重的枷锁。” 符晏觉得,应该是先生的家庭关系给他影响最大,一般人即使能够共情弱势一方,也不会在男女之间这么深入。 先生的母亲越千里,除了性别女,前半生拿的龙傲天的剧本了。男宠一堆,在家里说一不二还是严母,遇到他父亲之后慢慢才只有他父亲一个人,还是建立在有了孩子之后,这不开启霸道女帝剧本都不对劲,很难说先生没有受她影响。 符晏是和凡人一般,学着‘君子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长大的,她的沉默大部分时候表示不明白或者不认同,这时候明显是不能认同。 重休微在心里默默给他徒弟道个歉,然后说:“你想想顾妄,他都这样我都没意见。” “说的也是。”符晏瞬间重拾自信,比起顾妄,自己简直不要太好了吧,顾妄才是光长年龄不长心,要是一样的出仙界,有玄天剑宗这样的靠山,先生这样的师尊,主角的资源,她早就证道了,还能这么拉跨? 可能过了子时,也可能是单纯的从起床气带来的影响挣脱,符晏的心态又回来了。 睡了睡不着,她拉着重休微问:“如果我现在要拉你做一件让你整晚睡不着觉的事情,你愿意陪我吗?” 重休微眼重蕴出某种欲说还休的光:“乐意之至。” 于是他被拉起来下棋。 穿戴整齐,捏着白子的重休微看着兴致勃勃的符晏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手谈一局,一个时辰多些也差不多了吧,需要整夜不睡吗?” “那就多来两局。”符晏说,“我又不是顾妄,让你两刻就打发了,多来一会儿就天亮了。” 聊着天,两人思维敏捷,下手都不慢。 重休微说:“然后我继续工作,你补觉?你怎么天天欺负我啊?” 他一只手拈着棋子一只手拿着折扇,符晏跟他学的另一只手也爱拿着东西,拿了块玉环玩,“明天我们一起工作啊,别担心。” 重休微还能说什么呢,他要是不愿意一开始就不会坐在棋盘旁边了,他总是拿符晏没办法,无论是半夜三更被拉起来下棋还是其他。 符晏也学他用玉环敲击着桌面:“顾妄下棋那么烂,又烂又爱玩,的亏先生还能一直和他下棋。”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那他当自己孩子,哪有父亲会嫌弃孩子不好。”重休微说着一子落下,符晏也很快跟着落子,步步紧逼,两人闲谈丝毫不影响棋盘上的厮杀。 “那先生对他没有别的期许了吗?” “最低限度做个人吧,然后善良就够了。”重休微说的很认真,不是对他放弃,“最好是积极向上,认真努力的。我需要他有什么成就,而且他大概一辈子也很难超越我了,健健康康快快乐乐活着就好。” 符晏落子的速度慢了些:“但凡父母也多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无不早早为孩子准备,不让其落后他人。” “那是父母有没有做到的事情,才会寄希望于孩子吧,把孩子当成自己的延续完成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符晏补充:“也有父母是为了孩子好,希望孩子将来有更多的选择才会很严厉的。” 重休微不以为意,落子地速度丝毫不慢:“这个阶段确实是应该严厉,但顾妄已经过了,何况即使他未来一事无成也没关系,我会安排好他的。我以身作则,天赋尚可也算刻苦,能做到这些才会对他严厉,如果他懂事一点就知道该怎么做,要是不懂事……”重休微就和凡间无数关心孩子的父亲无异,但不一样的是他是其中少数的,给孩子留下可以一辈子不用奋斗的东西的那一部分。 “要是不懂事,我也没办法,就好好活着也行,大不了用点心留下辅佐他的家臣。” 符晏能说什么,对比起自己亲爹,符晏简直想当场喊他爹爹,问他还需不需要孩子,可惜晚了。 “我要是你徒弟,绝对做的比顾妄好。” 重休微似笑非笑:“那可不行,我不能做坏事。” 符晏歪了歪头:“你在暗示我做点坏事?”比如把他压在床上喊他师尊以下犯上?不,这不行,上次就是再幻境里面他看到自己和顾妄一起叫他师尊,看起来气的都要杀人了,还是不要搞事情好了。 “师尊和夫君只能选一样的。”重休微扔下来棋子和折扇,抱起了她,将她放在层层锦绣中。符晏扯下了床边的帷幔,听他的声音就像隔着什么,但还是努力回应他。 “这不是已经有选择了吗?夫君。” 重休微没有回答她,符晏也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这里。 但是重休微想,真正没有任何阻碍的选择,和接受逆境中尚算可以的结局是不一样的。 第69章 坏事未遂 未遂后既遂 说不出是天赋异禀还是后天经历导致, 在百年的戒律堂工作的时间里,重休微最擅长分辨的就是真假,甚至有些当事人无法分辨的自己的想法, 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在欲海沉浮中他问符晏, 如果她的人生不一样,还会不会选择自己的时候, 从符晏的沉默中已经猜到大概答案。 这个问题本该和床上其他问题一样, 不过是情人间耳语, 轻轻松松被带过去。虽然觉得这种问题没有意义,但符晏的直觉如果不好好哄大猫猫,日后他一定会不高兴。在被他带着沉溺之中努力保持了一点点清醒,声音中还带着甜腻的哭腔:“我……” “嘘!”话未出口被他堵住, “我明白的, 晏晏。” 知道就好, 经历了这么多先生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极致的放纵和快乐之中符晏放心的不再想这些。 醒来时候只有她, 这还是第一次, 他们两个在一起后, 符晏是更加主动的, 重休微是在事后喜欢温存更加粘人的那个。侍女白霜说重休微处理完文书有了别的事情, 符晏便没有多想。 身体虽然疲乏,却已经清清爽爽,留下的痕迹也在慢慢消退。符晏穿了简简单单的白色寝衣, 蓬松的头发也稍显凌乱地垂着,刚刚醒来冷淡厌倦的神色让她的容貌美得更加惊心动魄。 白霜带着两个侍女为她送上衣服,看了一眼只觉得心惊肉跳,连忙低下头。 “夫人今天要穿哪一件?” “都可以, 就这件吧。”符晏看也没看随手指了左边那个侍女手中的,她对衣服的色彩形制没有任何要求,只要不是丑到离谱就行。反正已经够好看了,她穿的素雅是一种美,穿的华丽是另一种美,没有什么感觉,也不用费心想搭配。 对着镜子,白霜将她压在衣服里面的头发拨出来,闻到了像是松竹一般的味道,这不是符晏自己的,是另一个人留给她的。 透过镜子看到白霜脸上带着些红晕,符晏笑了出来:“都是女人,你脸红什么?” 白霜的脸更红了,低声说:“夫人好看。” 符晏看着镜子中那张脸,她从小看到大了,好看归好看,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要是美貌能换可以飞就好了。”可惜她学了幻术,别说用法术御剑御风,就是习武想着用轻功也不行了,哪怕和谢镜湖一样暂时让自己不懂幻术也不行了,精神和身体都有改变了,这是不可逆的。 “要是夫人想,我也可以带夫人飞的。”白霜连忙说,“主人也可以。” 被人带着和自己飞就不一样了。符晏没有和她争论,说起来了自己小时候一个梦:“我小时候梦到自己飞起来过,在我家园子上面,差点飞出去了,不止怎么突然不会飞摔下来了。我吓得想了过来,跑去找我娘,她说我这是要长个子。” 重休微的寝宫也有女子的妆台,专门给符晏准备的,不够她其实用不了几次。 回过头重休微拿着折扇静静坐在一旁看着她们,容貌极盛,气度凛然,端的是威严温雅的君子,完全没有昨晚将人吞吃入腹的痕迹。 “你回来了?”符晏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他,“是什么事情,要你亲自去?” 重休微起身走了过来扶着符晏的肩膀,让她专心打扮不用理自己,“封掉所有界碑的事情。你不是向来不喜欢打扮吗?今天有心情了?” 侍女们悄然退下,符晏也没有转身,望着镜中重休微的眼睛和他闲聊起来:“刚醒来没力气做别的,就在这里和人聊天了。封路的事情麻烦吗?” “我们只是通知而已,又不是问意见,界碑本来就是光明宫所立,开始目的是为了离开十万大荒险境谋求生存余地,后来也是为了帮助弱小。你看看现在,不是在仙界什么都不行的偷偷到人间称王称霸,就是从魔界到人仙两界抓口粮,在不就是凡间有权有势的用人更弱者血肉走邪路为自己试探长生通天道,现在还有什么必要开着?” 从前大家是开界碑求生机,现在不担心生存了,乱七八糟的念想都上来了。现在再谈天道之下,生灵平等,要开着界碑公平竞争,就是把狼放入羊群让羊适者生存,提要求的还都是狼,最近还有一群羊跟着起哄。本来都镇压了这一群狼了,起哄的羊反而多了起来,一个个被哄得慷慨激昂。界碑完全开放,这群狼还能有余力逃一逃,羊群全都只能喂浮游裂隙了。 其中利害他一一讲给顾妄过,符晏也在一旁听了,怎么会不懂他的苦心,安慰他:“既然如此,那就不用管别人怎么想了,做我们的。” 重休微点点头:“我知道。”他生气的是,顾妄差点成为了其中一只羊,这傻小子还觉得自己是为了弱者,也不看看自己多弱。好在这小子更相信师尊,知道也许是自己没能体会师尊的苦心,还到处问了。问到了正心,本来将信将疑,正心一反对,他立刻觉得应该还是师尊说得对。 话说出了符晏也笑了出来,正心这个反面例子做得好。顾妄也想不通怎么会有师尊这么坑徒弟,导致对正心的人品很怀疑,他觉得正心反对的一定要认真检查,换做反对的是师尊的决定,那就一定是对的。 符晏以为他会先问问白无南枝他们,谁知道这个愣头青直接来问重休微。先生也是好脾气,一事归一事,作为他的师尊再不高兴也不会对着他生气,尤其是传道受业。不怕他问,只担心他不懂装懂或者似懂非懂囫囵过去,答疑解惑向来很有耐心。 她的脸上不需要上妆,即使重休微想为她画眉且做闺房之乐也下不了手,再多添一笔都是对她美貌的破坏,胭脂水粉也是多余。 重休微做过很多次给符晏梳头发,娴熟地挽了简单地发髻,斜斜别上一支流苏发钗就好了。发钗微微向下倾斜,垂下的流苏便有似坠非坠的脆弱之感,只是对上镜中人的容貌,便让人无暇顾及这一份美丽了。 收拾好了符晏转身仰头对着他:“我记得当年正心说先生擅画,我也不喜欢在脸上贴花钿,不如你帮我在眉间画一个吧。” “好。” 于是符晏闭上了眼睛,任由他的笔落在自己眉间,不是妆台上带着花香的工具,像是他们平日批示公文的朱笔。没有一般朱砂淡淡的硫磺味,是和他身上味道相似的松竹的味道。 这支笔她也经常握在手里,第一次先生递给她的时候还笑着对她说,这除了是一支普通的笔,还是权力。 重休微画的很慢,和她聊着最近的事情,符晏闭着眼睛感觉很放松。 过了好一会儿,事情也说完了,四周都变得寂静,笔又放回笔架,她也睁开了双眼。 “你看看,我画的你还满意吗?” 镜中人身上颜色最艳丽的地方就是眉间小小的牡丹和她的唇色。符晏的唇色过于艳丽,不像是寻常人的颜色,但是美到这种地仅仅是颜色反倒不觉得反常了。怪不得他会用朱笔,这颜色太像她唇上的颜色了,眉间花和唇色相得益彰,符晏很是满意。 画了好看的妆当然是要出去走走,符晏一边拉着重休微一边说:“很好看,我很满意。只是先生不是擅长画莲,怎么画了牡丹?” “因为牡丹像你。”重休微牵着她的手,“现在起我一心只想画牡丹。” 走了两步符晏顿住:“先生今天没有别的事情了吧?” “没有了,现在是你的时间。” 四周都没有人,符晏拉着他的手倒走,相信他会即使提醒自己背后有什么,一点不害怕。 “男人就会骗人,先生从还说带我来四季分明的地方才到光明宫的,结果这里只有春天。”不过因为春天也很好,她住的很舒适又忘了才没有说过,今天太阳照着突然想起来。“是不是当时我说选择哪里,你都会带我来这里啊?” 符晏一脸狭促,重休微温柔地看着她:“不是的,我不会骗你。光明宫本来是四季分明的,你是春天来的,那年你说喜欢春天。”于是这里就只有春天了。 符晏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重休微没有给她过多的思考余地,带她去了一个地方。 “这里就是永夜桥。”重休微说,然后松开了牵着她的手,“我们回来的时候不用经过这里,今天我想带你来看看。” 符晏只是轻轻一抬脚就飘了起来,感觉像是太空失重的描述一样,但是她又可以像和平日一样正常呼吸。周遭的景色也是,她仿佛深陷星河,到处是星子,远处甚至有玫瑰一样的星云。 她控制的还不够好,重休微引导着她在这里随心所欲的飞行。 她玩了好半天才停下来,对重休微说:“我们回家吧。” “不多玩一会儿吗?” 符晏说:“玩乐是要有节制的,今天我玩的够久了。” 重休微眷恋的望着她说:“好。” 两人一同回了光明宫,走时还是上午,回来时夕阳斜照。 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黄昏。 重休微停留在了石阶下,符晏先他好几步走在了前面,比他高出不少,回头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先生,你怎么不走了?” 起了风,不知名的花瓣从两人中间吹过,重休微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因为时间到了。” 第70章 旧猫 此时,女主角还未出生 话音刚落, 高台上的符晏消失不见。 风愈发猛烈,像是要卷起世间一切,裹挟而来的花瓣和尘沙混作一团, 遮天蔽日。 整个光明宫一片寂静, 不见有人出现,重休微孤零零站在那里, 大风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大风持续到了夜晚才停歇, 重休微抬头看天, 天上星河灿烂,亘古不变。重休微只是看了一眼,提着剑下了台阶,去他该去的地方。 一步步走出光明宫, 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在玄天剑宗时候的样子。 时间回到了百余年前。 重休微手中的剑名孤光, 孤光剑样式古朴, 清冽雍容, 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伐之气。 停滞不动的世界在孤光出鞘的那一刻有了变化。 静止不动的仙人和魔族像是被赋予生命的蜡像, 笨拙的开始动弹。不是他们行动迟缓, 是他们的身体本能的在规避危险, 所有人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压迫着, 大口换气却依然不够。这是难以描述的一剑, 携天地威势而来,雷霆万钧,直指魔尊。 等他收了势, 众人才放松下来,眼看魔尊也被击退数十米,却在触及魔尊的时候骤然收回目光。 魔尊全然不似世间该有的形态,哪怕在场之人都是见多识广, 更兼见过了奇形怪状的妖兽、面目诡异的魔族,也从来没有见过魔尊这样存在。第一眼看过去称不上多么可怕,但冰冷妖异的感觉仿佛从心底出现蔓延全身一样,像是某种难以察觉的病症,如影随形跟随人的一生。 然而最可怕的是只要他出现,非魔族之外所有人都会忍不住看过去,只要多看两眼,没有人会不陷入疯狂,区别只是多或少,明显或者不明显而已。 重休微没有多说话,这一剑只是逼退它,他要做的是杀死怪物。 魔尊的言语不是通过口唇说出,而是直指人心的,它甚至可以同时和在场所有人交流,只是没有和重休微交流。它知道,这里唯独和重休微交流是没有用的。但很快,重休微的攻击让它只能专注起来。 重休微没有理会它的手下闻苦庭关于羊吃草无碍,魔尊吃仙人也没问题的诡辩。 还有一百多年晏晏就会在人间降生,怎么会让这个怪物继续破坏? 依旧是惨烈的六天六夜,重休微还剩最后一口气,魔尊还剩最后半口气。但重休微实际上比上一次好多了,至少他可以给魔尊补上一刀,不必和上一次一样。 但他没有动弹,他在等正心。 正心赶来的时候看到重休微半靠在石头上,双目紧闭眼角有血流出。这里简直无处落脚,地上伸出了无数肉状触手,唯独重休微所在的地方尚未被污染。 重休微平静的说:“你来了。” 正心心头一惊,收起了审视的目光,关切地问:“正阳师兄,你怎么……” “不用管我。”重休微打断了他,“看到我身前这把了吗?拿它杀了魔尊。” 正心仙君看到了插在地上的剑,剑身光彩夺目不可直视,剑柄有金乌玉兔象征日月,煊赫威仪,是正阳仙君来玄天剑宗之前的佩剑。 他看了一眼魔尊,心头像是被大钟敲击闷痛,脑子也有些发热。 身后传来重休微的声音:“别怕,不难。” 当然不难了,这是光明宫的裁决者的剑,而眼前的魔尊也被他打的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地了。 和上次一样,正心仙君最后杀死了魔尊,带着已经神志开始不清晰的重休微回去。 他的眼睛是彻底看不见了,众人惋惜之余心里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那对魔尊的一剑威压从身体上消失,却留在了心上。 还是青年模样的文贤上前:“多亏正阳仙君力挽狂澜,实在是苍生之幸啊!” 重休微面容平静,没有波澜,看起来多少有些恃才放旷,但此刻没有觉得不对。当他的能力超过众人太多,那就只能让人仰望而不是嫉妒了。 “不独我,亦是诸位齐心协力的功劳。”他面色有些苍白,闭着双眼说。 正心在心底冷笑,这几位有什么功劳,在一旁躲着不打扰他的功劳吗? 正想着,谁知道重休微突然提起他。 “……是正心师弟与我一同杀死魔尊。” 这话刚落众人诧异看过去,虽知道玄天剑宗人才辈出,已经有一个重休微,竟然还有正心? 正心也是一脸诧异,他补上最后一剑,这个谁都能做到的。正阳师兄这是什么意思?他看向正阳,正阳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人群,独自远去身上带着几乎不可见的微光,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正心很快就没法将注意放在重休微身上了,第一次这样多的仙界厉害人物包围着他。这些在宗门都是正阳和大师兄的,再往前一些,在家里也不是他的。 他沉浸在这样的境况中,脸上不自觉带了笑容,应付完这些人第一次感到了满足的疲惫。夜深人静,人已散场,正心从心底蔓延出一丝惶惑。杀死魔尊自己到底出了几分力,旁人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不知道,他真的可以担得起这样的赞誉吗? 带着超出他能力之外的赞誉,独自一人时脸上突然没有了什么表情。 夜深人静,一个和几乎是正阳仙君青年版的人出现,正是谢镜湖。 如今是一百多年前杀死魔尊的时候,他也活着。 谢镜湖穿着斗篷来找正心,他笑着夸赞这个更乖巧的孩子,交给他了另一件任务。临走时发现了正心的恍惚,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正心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是在夏天出了一身汗,被清泉冲洗一样舒适,直视魔尊留下的恶心感觉消失不见。 任何蛊惑人心改变认知的能力在幻术师面前都是没用的,魔尊影响不了谢镜湖,谢镜湖却能把它的影响消除。 见谢镜湖要走,正心犹豫的问:“父亲,你不去看看师兄吗?” 谢镜湖刚刚帮他消除影响的时候就看到了他的记忆,这孩子被他哥哥让着便有了几分兄弟的感情。 谢镜湖自然而然地说:“你哥哥和你不一样,这点东西影响不了他。” 他看起来既为长子骄傲,又将这样的优秀视为平常。接着说:“如果你有什么做不好,尽管去找他,你哥哥面冷心热总会帮你的。” 正心仙君低下了头:“是。”说到底,他总是不如兄长,别这么认为,父亲也这么认为罢了。 再次见到重休微是几天后,他的眼睛被灰色的纱带蒙了起来,小师妹给他上了药。重休微虽然知道怎么治愈,但是还要时间,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两个孩子被带到了正清仙君何解忧面前,看到自己侄女他双目微红,嘱托人好好照顾。看到魔尊转世的时候拔出剑来,周遭人向前一步,只劝三思却没有人真的出手阻拦,或许他们心底也有隐秘的期望:杀死这个孩子,杀死这个魔尊转世。 转世与上辈子不相干的道理谁都懂,但道里之外的感情,却是难以控制的。 正心看到一旁淡定的重休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心中有恨认为大师兄杀了魔尊转世没问题吗? 他低声问:“正阳师兄,我们不劝劝大师兄?” “不必。”重休微端坐着,“大师兄自有分寸,不会真的杀死一个小孩子的。” 果然,那剑终究还是没有刺下去,何解忧过不了自己那道坎。一岛灭门,稚子啼哭,都是无辜。他别过头已是泪流满面,不再看哭泣的孩子,最怨恨还是自己,没有及时赶到。 重休微站起来走上前去,抱起了其中一个孩子,姿势看起来还有点熟练,哭泣不止的孩子很快被他哄好,是被认为魔尊转世的那一个。 他把孩子抱到何解忧面前:“这是大师兄的侄子。” 何解忧的伤心还在脸上,此时茫然又震惊:“你说什么?” 重休微轻描淡写:“孩子被调换了,有借由血缘而施的法术,非是血脉相连不可用,大师兄不妨试试。” 何解忧立即一试,发现师弟怀里抱着的孩子确实是自己侄子,万般庆幸。再看另一个女童,即使知道是魔尊转世了,刚才抱着哄,现在恨意犹在却难对着她发。何解忧不想看她,也不会和孩子计较,他问重休微:“师弟,魔尊转世你要怎么处理?” “既是转世为人,便和魔尊没有关系了,这孩子无父无母,不如我们抚养她长大吧。” 想到流落在外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何解忧没有反对,点点头道:“师弟要亲自抚养?” “不。”重休微走到一旁没有说话的正心仙君面前说:“我不会带小孩子,就交给正心师弟了。” 正心一脸懵,下意识接住小小婴儿, 何解忧没有意见,他想正阳师弟虽然厉害,一张冷脸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带孩子的,正心师弟温柔和煦,再合适不过。带孩子又不是战斗,正心师弟确实看起来比正阳师弟靠谱些。 “师弟,这是魔尊转世,万望好好教导,不可使之再入邪道。”虽说现下魔尊已除,时间宽裕得多,但他是宗门大师兄,小侄子就是有心也看顾不过来,“正阳师弟,不如你收小侄为徒如何?”正阳师弟双目已盲,教教徒弟分下心别多想也可以。 重休微拒绝了他:“我另有事情,不如交由小师妹。” 何解忧思忖一番道:“也好。” 现在他们的身份换回来了,正心想带魔尊转世让他带,大师兄的侄子也由大师兄和小师妹教,他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离开玄天剑宗的时候何解忧再三挽留,重休微不为所动。 何解忧道:“君子论迹不论心,师弟何必?” 重休微早已退下玄天剑宗黑色的道袍,换上了白衣:“我已动心动情,留下来也是枉然。” “是谁?”何解忧问。 师弟向来洁身自好,更忙于修行、杀敌根本没有空闲谈情说爱。 重休微沉默,晏晏还没出生呢。 这话说出口谁都会觉得荒唐的,他没有说,告别师兄慢慢回了光明宫。 第一件事是彻查纳依族和魔界勾结,第二件事是封掉界碑通道,第三件事是派人跟着谢镜湖。 这些事情做完,命人将观星台旁边的宫殿修缮好,重新题字披梦斋,不许旁人靠近。天晴日朗,万里无云,一切都好,也都与他无关。重休微拿了鱼竿,在光明宫十里莲湖钓鱼。 余下千千万万年,应当皆如此。 第71章 终极玛丽苏的成长 符晏的世界与秋后算…… 这是一个羞耻到玛丽苏女主角都不想透露姓名的故事。 断愁海, 符府。 春天刚结束,这户人家的第一个孩子就出生,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十分好看又冰雪聪明, 不独父母亲戚, 府里下人都喜欢她。喜欢到有点造成困扰的程度,因为她并不喜欢根本不熟悉的人, 经常在这人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别有所图和每个人都问我最喜欢谁我该怎么办中反复横跳。 她还有两个秘密, 一个是她的院子里有一根从天而降的金线, 别人都看不见,经常有婢女奇怪她看着天是为什么。在经过很多种猜测之后得出小姑娘是渴望自由不想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中,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一小片天,决定说服主母带小姑娘出去玩耍。虽然过程很离奇, 但是结果完全可以接受。 小姑娘在外面很注意个人安全, 认真防范人贩子和怪大叔, 然而她的准备一点用都没有, 外面的人和蔼的就像是她亲戚一样。 这不对劲, 这很离谱, 小姑娘拉着她娘的衣袖说:“娘, 我想回家, 我想学习, 我可爱学习了,我不喜欢玩。” 她娘经常以此教育小姑娘的弟弟妹妹,要像姐姐看齐。 离开大街回家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 金线现在就在大街上,还是没有人看得见,而家里那根不见了,这根金线还会自己移动, 有点意思。 第二个秘密是小姑娘在梦里有另一种人生,前六年和现在没什么差别,第七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地龙翻身,她和母亲被房子压住,亲爹还不管她们,导致小姑娘一度不理她爹,这让她爹爹很受伤。 小姑娘记得,梦里她爹去救一个侍女了,醒来立刻找她娘问那个侍女在哪里,她要早早把人赶到别庄,离他爹远远地! 但当她问的时候,她娘说,那是她外祖母家的婢女,成亲时候没带过来,上次舅母来的时候见过,已经成了亲是家里的管事娘子。 行吧,看来梦里也不是对的。 小姑娘赶紧开溜,再晚一点就要遇到她弟弟妹妹了。两个小孩总爱问她是更喜欢弟弟还是更喜欢妹妹,开始还能说一样多,后来谁问说谁,现在五岁了,聪明了,一定要一起问让她当面选。他们就算了,爹娘也要这么问,祖母祖父也是,梳头洗脸和铺床叠被的婢女也是,娘亲养的两只鹦鹉也是! 小姑娘想,肯定的不是自己的错,是世界的错。 她立刻走,去书房学习,书海才是她唯一应该去浪的。 小姑娘谁都不爱只爱学习,一闪而过的想法,好像她是想要一个师尊,但是唯独这个想法没有实现。 又过了几年,小姑娘长大了,做了一个非常离谱的梦,离谱到她决定离家出走。 为了离家出走合理一些,小姑娘很是努力,终于混了个六品官职,去了京城当司宫,她爹说好巧,刚好我也升任京官。 小姑娘:…… 司宫是主要还是研究天文历数,这个官女孩子好进,进去她还能继续研究几何筹算,挺好的。虽然家里养得起,但是为了做好一辈子不成亲的准备,她还是要找个工作。毕竟她们这里法律规定,过了二十二不成亲,不是被强制配对就是要一直交钱,还是交钱吧。 忘了说,那个离谱梦离谱就离谱在,她知道那也是真实的世界。 某只猫猫非常过分,想改变她的命运,但是笨蛋猫猫不知道,玉骨造成的结果是改变不了的。七岁时候的求生愿望还没有机会实现,十四岁的看清真实愿望让她再一次有了全部的记忆;十七岁的时候又发现她出现和吃了长生不老药一样的效果,不再长高,别的还好,这个真的有点崩心态。 好歹二十出头,小姑娘不小了。 她还确定了一件事,大猫猫说她天赋过人不是客套,也不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已经开始用从谢镜湖脑子里面学到的知识修仙,进度居然不错。 那些记忆就像一个人对着一整面书架,明明每一本都看到了,要准确找到某一本还是要重新找。 修仙基本靠自学,姑娘发出叹息:猫猫的徒弟果然垃圾,这明明不难! 平日里修仙归修仙,正经工作还是要做的,姑娘仕途顺利,感觉自己没准都能成为一代权臣。 这事情真的不敢想,她已经从六品司宫跑到了管经济的六部又到了皇子老师,只要她想,凡间似乎没有什么难事。 太玛丽苏了! 总之,这个人间是待不下去了。 姑娘计划着什么时候告老还乡,慢悠悠在路上走,固定了一下面纱,面无表情绕过躺在地上吐血蹙眉装作受伤的人。 这个月第十三次了,而今天才初五。 所以姑娘经常觉得这个世界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世界上其他人的脑子,或许还有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的脑子。 从小到大,人人爱她,家庭和睦邻里相亲,没有不能解决的,所有的事情都在为她让路。想经商就没赔过钱,想入仕合情合理成为女官。照这个发展进行下去,这个人间迟早玩完。 要不还是出家吧,这两年爱慕者搞事情,都快造成交通事故了。 上次公主问她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随口说喜欢不能谈恋爱的禁欲系,出家的人暴涨。这还成了京城的趣谈,她不觉得有趣,她只觉得都是傻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出个家还能改变她的主意? 这次公主又问有没有喜欢的人,姑娘就奇怪,公主一天这么闲吗? 公主非常淡定地说,他们都喜欢女人没办法,但是姑娘成亲了有了孩子可以和她的孩子在一起,弥补遗憾。 前情提要,公主非常喜欢美人,不限性别,这个世界上没有找到比姑娘更好看的了。 再前情提要,公主是曾经大猫猫看到的另一种可能里面和姑娘关系奇怪的公主。 姑娘差点连夜爬上崆峒山,她是铁直女。但公主真的只是单纯欣赏美色,喜欢画美人,见一个画一个,有更好看的就抛弃上一个,还姑娘是女的,公主的面首们没有失业。 拒绝了公主送的面首,姑娘回家第一百一十四次试着通过天上上垂下来的金线去找她的破猫。 就在姑娘在人间工作的时候,天上的猫猫也没有闲着。 重休微又抓到了谢镜湖干坏事,但是他没有出手。 因为这一次的谢镜湖和从前很不一样,他在外面,谢镜湖和正心仙君在里面。当然,里面不是指牢房,是谢镜湖家里,平心而论,这里的环境还是很有品位的,可惜谢镜湖这三个字就破坏了。 谢镜湖每一次想做什么,他都提前一步暗中阻止,让他做不成,现在应该很焦虑了。 重休微隐身在外指尖转动着折扇,百无聊赖的等一个结果。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正心仙君的声音传了出来:“父亲,有了大师兄的侄子就够了吧,阿芷没有必要了。” 这可一点不像对着他的硬气啊,谢镜湖既没有抚养过他,也没怎么关心过他,别说自己这个师兄、哥哥,就是正心母亲留下的侍女,也比谢镜湖更关爱他啊。谢镜湖是只爱自己,光说不做的好手,只有话说的好听。 但现在他已经疯了,长子重休微处处和他作对,他却不能反抗,那个逆子根本不见他。小儿子在他身边倒是很听话,可惜不中用,事情没办成就死了,二儿子还算听话也能做事,总算让他放心一些。 谢镜湖无论何时都是风度翩翩,此时此刻也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焦急:“怎么会没有必要?他们都是天命之子,若是一个夺气运失败,总是还有另一个。”谢镜湖自信儿子会听他的,并不在意正心所说,一百年前就是他让正心换了孩子,虽然失败了,但是这样的结果倒也可以。 正心沉默,就在谢镜湖动手之时,正心突然出手。 他没有用剑,用的是母亲家里教的碎心掌。 重休微几番暗示谢镜湖可能用魂契夺她母亲命数,正心并不相信。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世,是谢镜湖把他带到十几岁送到玄天剑宗的,可阿芷也是他一手养大的,和他的孩子没有什么分别了。 或许他不是不相信,是不愿意相信。 谢镜湖没想到自己会死的这么狼狈,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最听话的孩子。他想过自己会被仇家追杀而亡,想过被反噬而死,甚至想过会被他最可怕的长子手里夺走生命,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幻术都没来得及施展,安安静静离世。 “你看够了!”正心咬着牙大声说。 谢镜湖发力低微没有察觉到,但是他怎么会没有!重休微甚至没有多么认真的隐藏。 重休微慢慢走了出来:“怎么对着我这么生气?又不是我欺负你。” 正心恨恨看着他,他怎么会不知道,谢镜湖把阿芷排在后面,打的就是第一次直接夺人气运不行,勾引阿芷让她喜欢自己,再利用魂契夺她命数!谢镜湖怎么能这么做,阿芷是他儿子的徒弟,是他养了一百年的孩子! 看中也分三六九等,正心从前很敬重父亲,但心中的天平最终还是像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倾斜了。 正心:“师兄是来抓我问罪,还是来看热闹?” 重休微说:“我是来以防万一,你下不了手的。要是你真的让他下手了,那么你们一起我都要插手了。”他觉得正心真的是窝里横,谢镜湖一心利用他,他不生气,自己没招他惹他这么大的脾气。 “那现在呢?谢镜湖死在我手里,兄长要杀了我要报仇吗?来吧,反正我也有所准备了。”正心没有再称呼师兄,直接叫了兄长。 重休微看着他只觉得可怜,他没有被人爱过,不知道真的的家人是什么样子,才会被谢镜湖利用。越千里、谢镜湖、正心的母亲,都不是合格的父母。 哪有人会一遍说着爱你,一边对你提这样那样的要求,让你为其出生入死。 “光明宫不问世事,既然没有做成,我也懒得管你了。”真正的爱他是得到过的,所以才能分辨,只是越是得到,才发觉自己以前做的事情不配。 正心抬起头,他刚刚的话除了最开始的失控,后来也有几分示弱。杀死谢镜湖怎么会没有触动,可那是他自己的决定。 重休微的目光直指人心:“但大师兄会怎么对你,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告辞。” 重休微回了光明宫,天气晴朗,日光正盛,和晏晏离开的那天一模一样,不曾更改。 他还开发出了新的爱好,在莲湖钓鱼,动也不动,一坐就是好几天。 鱼竿动了,感觉是个大家伙。 重休微使了力气没有钓出来,正要去查看怎么回事,忽然听到了有什么破水而出的声音,还有他思念了一百多年的符晏的声音。 “就算我说过,不喜欢太主动的男人,你也不用被动到这种地步吧?” 第72章 正文完结 然后我们来点番外 不管真假, 重休微的第一反应是把她抱上来。 符晏看着他的表情,想起了当年那个沉溺自己幻境,心甘情愿丢了性命的师姐。 哎, 这只猫猫这么笨, 还是得自己看着才行啊。 “晏晏……”重休微抱着符晏,声音有些颤抖, “你怎么会回来!” 把她放在那个奇怪的世界还好意思问她?但他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 符晏不忍心喜欢的大猫猫这么可怜, 叹了一口气,摸着他的脸颊说:“你还这这里呢,我当然要回来。” 符晏小小的身板抱着大大的猫猫,光明宫只有春天了, 从水底出来风一吹还是有点冷。 “让我换件衣服, 这个样子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光明宫的守卫先出现了。重休微挡住符晏, 告诉他们这是夫人, 听着身后符晏的轻笑有些耳热。不管众人如何惊讶, 说完就命令众人退下。 跟他回房间沐浴更衣, 符晏在浴池, 看他想走出去叫住了他:“你去哪里?” 重休微一顿:“我在外面等你。” “二十年老夫老妻了害羞什么, 帮我擦头发。” 重休微乖乖过来帮她,符晏洗的很快,两三下出来拉着重休微就要走。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 我在人间估计都很久不在了。” “等一下,现在要请示批复才能去。” 这是他们之前商量的,原来已经安排了啊。 符晏问:“谁来批复?” 重休微执笔沾了墨,手上没停:“我自己写, 我自己批。”光明宫和纳依族都可以审批,但纳依族的是姜遥,姜遥一向看他不顺眼。 “那我呢?” “你又不知道,我帮你补上。” 两人来了人间,并没有互诉衷肠,重休微倒无所谓,符晏还有官职在身,她是有很认真的玩这一场生活游戏的。 重休微纠正:“这不是游戏,是你的人生。” “嗯嗯嗯,我知道。”符晏随口敷衍,她是真有点忙,到光明宫不过半个时辰不到,凡间已经过了十二天。好在上司看在公主的份上给挪了今年的休沐时间,一次性透支了今年的全部假期。即便如此,要做的工作还是得做。 周遭的官员一干人等看不见重休微,他陪着符晏到了傍晚才一同回府。 月色皎洁,符晏分不清是本来如此还是他做的,无奈叹了口气:“我本来很生气的。” 重休微没敢说话,换做是他也生气。但符晏说了‘本来’,让他心里又生出一丝希望。 “但是想想算了,毕竟我还是很喜欢,不对,很爱你的。就算你做了什么,我还是不会和你分开,做多只是生气的时间长短不一样罢了,最终都会在一起的。这样一来,吵架、冷淡、试探,都显得很没意思了。” 重休微看向她,眼睛明亮。 符晏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重休微毫不反抗,“怪不得你总爱遮住我的眼睛,不看着确实更容易做坏事。” “对不起。”重休微说。 他被符晏遮住了眼睛,只露出下半部分,看着是冷酷又薄情的面相,符晏又放下,还是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好一点。 “是上一次你带我来人间对不对?”符晏问,“就算一开始我没想到,后来也猜得到。既然没说出来就是想当做不知道,让这件事情过去。我知道是玄天剑宗心法影响,让你动情之后心性稍变的,也不完全是你的问题。” 当年重休微带符晏回人间,谁知道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她的亲朋好友都不在了,过往种种皆成尘埃。 重休微涩声道:“不,若非我真的想过,即使被影响也不会是这样。”当时受心法影响有,但也不难完全推给心法。彼时晏晏虽然人留在光明宫,可她心未必在,她的心也许在浩瀚星空,也许在玄妙的自然,总之很难在一个人身上。 从前总是第一,怎么肯当她靠后的选择? 如果她真的是无依无靠就好了——这是自己当时最恶意的想法。要怎么做才让让她意识到这一点又不用自己伤害她呢,自然是好心带她回人间,让她看看,她在人间没有家了,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就在从魔界回到光明宫的时候抓住了当初让他们春风一度的祝宁沉,这个人遭受玉骨反噬不成人形,他杀了祝宁沉反而帮了他。这更坚定了他的信念,利用魂契反向操作,让自己成为被献祭的一方,替符晏承受反噬,给她一个人生重来的机会。自己的气运也分给她,就算在仙界算倒霉蛋,只要他成为光明宫之主就会变成好运的,世界承载了他的爱意,投射到人间就是人人都会喜欢她。 她不用羡慕别人,就可以拥有和曾经不一样的幸福的人生。 符晏:“……” “那你还挺能。”符晏说,“但这个时间差也不是你规定的,你只是让我看到而已,又不是说我不看时间就没过去。尊重一些客观事实吧,你只是把坏的结果告诉了我。” 说不来气是假的,这么白的一只大猫猫怎么肚子里面都是黑的?一开始他那些极端的话说出了就该注意了,相信他是个大善人才有问题。 旁观者清,符晏看的清清楚楚,先生从来就没有摆脱最开始父母的影响。她看过谢镜湖的记忆,先生父母和他与其说是一家人,不如说在君主、男宠、和臣子。在谢镜湖的视角越千里对他只有宠没有爱,他对先生的关心也是浮于表面,非要说的话比自己给顾妄当师娘的关心差不多。 最开始的先生是被越千里还有光明宫一点点捶打雕琢的,完美的兵器,而后又想让兵器成为标准的继承人,唯一把他当成人看待的竟然还是虚情假意的谢镜湖。 意识到自己的家庭可能有问题是在魔界,先生少年意气和何解忧结识,在魔界看到地狱般的场景让他无法坐视不理,但这完全违背了光明宫的不干涉原则。 无法对着被掳来当魔种子宫的女子置之不理,无法对被当成储备粮的神仙凡人铁石心肠,也是在这一天他离开了光明宫,去了玄天剑宗。 他看起来强大可靠,总是被人仰望着,无法靠近。也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才是正常的家庭,什么是爱。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觉得他不需要这些,才会多次强调顾妄已经过了需要被关怀的年纪,他的对照是自己,哪怕再将要求放宽松也无法和正常人一样。 就像是一个色盲,看不到红色,红色在他眼里是常人所看到的灰色。但是周围耳濡目染让他知道有这个颜色,他只会在见到灰色的时候想,这是红色啊。 一想到这里符晏就没办法放下她。 行动远比语言直接,符晏扑进他怀里,“你很离谱你知道嘛,明明告诉你那么多次我爱你,还是不相信!别再做多余的事情,还是继续让我告诉你什么是爱好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接触过正常的爱,所知道的只有尊重、责任、和付出,明明很想要回应,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回应。 重休微失而复得,不敢动弹,他怕自己哪里做错了符晏就会离开。 “我都是在你意识不清的时候问的。”他说。他不明白,为什么晏晏会找理由为他开脱,和谢镜湖一样,幻术师都是理智的疯子,时时刻刻都处于过分理智的状态。 符晏想了下他问的情况,老脸一红,抱得更紧不让他看见,“关于我想不通觉得没有道理的地方,请用我爱你来解释。现在很清醒的和你说了,我爱你。”符晏觉得他要是再乱来自己就要气到打人了,“爱你的人无论离开多远都会想尽办法和你重逢的。” 从前他走了很多很多步到了自己身边,没想到如今换自己去找他会这么难。 符晏伸出手,卸栉留下的最后一根金线被她用来找到先生后就不在了。那是在魔界的时候,金线无差别的缠绕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先生把这个力量分她一半。符晏使用了这份力量,金线改变了在场除了自己和先生之外的所有人的动向,而这遗留的最后一根连接着先生和她的金线,因为光明宫超越时间和空间的特殊留存到了现在,成为她回家的指明灯。 “要不然你还是拿金线绑着我吧,反正对我也没有实际影响,万一你丢了还能找找。”符晏一脸认命。 重休微很是心动,但是仍然拒绝:“我不想做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那也不要做让我闹心的事情啊!”符晏拿他没办法,“还是我们一起绑着吧,这样安心,我放心。” 重休微默默照做。 真好啊,他最喜欢的晏晏心甘情愿永远和他捆绑在一起。 “还有一件事情,关于我的家庭。”符晏顿了顿,想想还是打算说明白,“伤害我的家人和现在的是又不是相同的,现在过得再好过去的事情我都不会忘记的。不是说我会记仇,现在的父母对我很好,我也会同样报答回去的,但是塑造我的是另一种人生,我也习惯了。我只会当成两部分时间,这都是真实的,过去永远存在我的记忆,现在我要好好享受另一种人生。” “如果先生真的想要治愈我,不用这么麻烦的,你只要和我建立新的家庭就够了。” 说完一切符晏终于可以休息了,重休微跟着她,却被她关在了门外。 “先生厉害得很,还是自己休息吧,我怕吵到你。” 所以还是很生气吧。 重休微在门外想,是他活该。 虽然不用休息,可不能和晏晏在一起还是很遗憾。 月光下重休微再次幻化成了大白猫,轻盈地跳上符晏的屋顶。猫猫站在了屋脊,脚下是他的晏晏,头顶是月亮。 没有太阳的时候,月亮同样美丽。 然而这样的惬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几个月后某天钓鱼的时候收到了大师兄何解忧的消息。 大师兄的脸出现在水面,重休微悄悄把鱼竿换了个地方。 何解忧:“师弟你哪里做什么?” 重休微想了想:“人间,吃软饭。”还挺香的。 何解忧:“师弟你说什么?” 一看就知道又要和他老生常谈,重休微头大,不想这一次何解忧没有说这件事,明显把刚刚他的回答当成开玩笑胡说的。 “师兄这次有事相求,我那侄子不见了,找遍仙界都不见,听闻光明宫有办法能不能帮我找找?” 这没什么难的,重休微应下,还安慰何解忧:“大师兄别着急,他的命数我们不是推算过吗?即使有些波折,都能逢凶化吉的。” 何解忧叹口气:“希望如此。” 说完后重休微立刻联系光明宫找人,得出的结果很意外,他竟然被浮游裂隙卷到人间了,此刻正在断愁海附近。 正想着把他送回去,符晏回来了。 “先生我们收拾收拾走吧,回断愁海。” 重休微:!? “回去做什么?” 符晏奇怪的看向他:“断愁海是我家,阿爹致仕后就带着阿娘和弟妹回去了,你说我带你去做什么?”从前还埋怨过她不想进行婚礼,这一次都给补齐好了。 重休微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心不在焉地问:“做什么?晏晏不是没有休沐了吗?”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见父母的意思。 这还管什么大侄子啊。 重休微来回踱步,“要是你爹娘不喜欢我怎么办?” “能怎么办,和你成亲的是我不是他们,缠一缠总可以。”符晏调侃他:“再说,不是你做的,让这个世界都围着我转,想做什么都能成功,是我想和你成亲,你还担心什么?” 重休微还是不放心:“我希望岳父岳母是真心祝福的。” 符晏哄他:“放心,你这么优秀,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你想想,要是你是我爹,有这么个优秀的女婿,能不喜欢吗?” 重休微真的代入想了想,又想了想,自己的剑很锋利。 “算了,先生别瞎想了,听我的就对了。”符晏说,“完全交给你指不定要搞出什么事情。” 未来很遥远,但是正在被创造着。符晏有预感,论及婚事,心态最平和的可能是自己了。爹娘肯定会舍不得,弟弟说过很多次不嫁人他养自己,养个锤子,好歹自己还有俸禄,他就是个小孩子,但是为了不伤害弟弟的自尊心还是答应了。 靠这些人是不行的了。 看着重休微来回踱步,甚至派人调查凡间父母喜欢什么样的女婿,要准备什么东西,符晏坏心眼的没有告诉他这几个月自己一直写信已经安排好家里了,阿娘也让表哥见过先生几次,他人回去就行。事实上,她多年没有想法,甚至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一度让父母很担心,这一次这么主动,都快感动哭了。 毕竟是给自己选择相伴一生的人,无论如何,让父母接纳自己的未来夫君是自己事情。父母都说服不了,这和带女朋友回去看父母冷脸的没用男人有什么区别? 还有成亲后的计划,符晏想再做十年八年官把宫中藏书看完,完成星图月历,就和先生去周游世界。一路上去看没有见过的东西,记录鸟类,先生画,她来文字记录编纂整理,完成一本鸟类图鉴和留下游记。当年去光明宫之前,和先生看那本游记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有这个想法了。 等到几十年后,就和先生回仙界,然后去更远的地方,见到更多未知的东西。 想做的事情还很多,只要所有的安排都是两个人一起就够了。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