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当自强系列2《梦仙在怀》作者:凌豹姿 文案: 贾梦仙一场大病後醒来,只知道记忆缺少一块,而这初识的男人,像是一道善变的谜,先是放荡,然後凶恶,却总在暗里对他温柔,连贾梦仙都没发现,自己的喜怒总跟著这怪男人打转。然而他还没厘清自己的思绪,男人的不告而别崩溃了他的理智,在他遗失的那一段记忆里,这个捉摸不定的男人,到底扮演他的谁?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www.256zww.com/】 第一章 绛雪飘落大地,天地茫茫,所有的声响被莹莹白雪给吞没,听不见任何的呼吸喘息。 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无始无终的循环,天色由亮到暗,再由暗到亮,小屋里的烛光也从亮到暗、暗至亮,却依然无声无息的默然不语。 「主人,今天是第三天了!」 冒着热气的薰巾薰红了颊上的粉白,千娇百媚的脸孔却配上寒冰似的双眸,被称为主人的男子拿起了擦完脸的薰热白巾,他飞眉扬起,唇边绝美的笑衬着冷意,令人不寒而栗。那块白巾在他手里不见任何动静,却变成了冰块,飞向小厮小四的腿窝,可见他功力之高。 小四脚一软,马上就在主人的面前跪了下来。他了解主人现在阴冷的性情,立刻就认错道:「是小四多言了,请主人原谅。」 「人情似纸张张薄,千难万难求人难。不过是跪他个三天,又要不了他的命,求人最重要的就是显现坚定的决心,他若真的因此死了,我就相信他是真的有心要我救人。」男子的唇角带笑,眼里却带着杀意。「要我救他那个天香国色的小情人怎能不付出代价。」 「是,小四了解了。」 铺完了被褥,小四捧着已经变冷的水盆,腿窝还残留着刚才被白巾砸中的寒意,走过院子时,忍不住将脸转向跪在院子里已经三天的人。 江湖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求人难,求死难,求白如霜更难」。 白如霜就是他的主子。众人皆不知他是何门派,也不知他的来历,只知他武艺高超,终年住在寒冷僻静的飘雪山庄,白皙的肌肤更胜冰雪三分,艳丽带煞的微笑让男子晕眩,但是残酷的手段却也让知晓他名号的人敬畏远离。 江湖中贪恋他绝世美貌的有名淫贼,曾在见过他一次后,私自摸上了山庄,对庄里的人吹上了迷魂药香,就这样潜进了白如霜的房间。 当时白如霜肤白如雪、款款盈笑,吸了迷魂药香后,更是玉体半露,让这半辈子采撷无数美女的大淫贼心跳如擂鼓,立刻就上了床铺,拉开自己的裤子,想来个欲仙欲死的销魂夜晚。天下人都说白如霜是如何的厉害恐怖,还不是乖乖在他身体底下被他蹂躏欺压? 那时小四在药香的作用下本也厥昏了,后来是被凄厉的惨叫声给惊醒的。 那名淫贼失了四肢,恶根被割下,被绑得像根人柱般的立在屋前,惨叫着「杀了我」、「杀了我」! 那是最恐怖的一幕,小四发抖得不敢再看。从此之后,没有任何人敢任意进入飘雪山庄,人人都知道庄里的主人是武艺诡怪如鬼的白如霜,任意进入只有死路一条,而唯一会冒死进入的人,就是得了怪病的求命之人。 白如霜有很好的医术,却从不救人,他宁愿救狗、救猫、救鸟,甚至山中的猛兽,也不愿意救人。性情怪异的他总是冷冷一句话:人不值得去救。 一句「不值得去救」,任是多少人恳求、哀泣、咒骂,也无法让白如霜出手,但是鲜少有人是真的像院里子的人一样,在寒冷冰酷的大雪纷飞中跪了三天仍然坚持到底的,这让小四看了十分不忍。 「耿公子,你回去吧,我主人不会救的。」 雪花已经堆积高过双腿,浑身也因冰冷而微颤,英俊的面容失却了往日豪爽笑容,只剩下磐石般的决心,耿易阴依然没有一丝动摇,为了心爱的人儿,这里就是最后一条生路,是梦仙活下来的最后机会。 「我……我不会走的。」他的声音因为多日不食而嗄哑,却没有减损求医的意志。 「我主人不会救的,你快回去再寻名医吧。」小四苦口婆心的劝他。主子现在的性情,有如冷水浇石,冰冷无心,他最了解。 「我已经寻过千个、百个名医了,没有用的,每个人的回答都是梦仙已经死了,但是他尸身不烂、身体仍有温度,只有你家主子说他没死。」 耿易阴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后悔不已。当初因有神仙伴侣的梦仙相陪,他带着梦仙游览大江南北,行旅至一处怪异的蝙蝠洞时,他好奇踏入,形状怪异的蝙蝠群起攻击,他凭着绝世武功无伤退出,急忙要带走梦仙,梦仙却因为身无武功,被咬了一口。 起初他脸泛桃红、高烧不退,好似中了风寒,后来他渐渐认不得人,每日昏睡,最后入息极浅,几乎感觉不到他活着。 他悔恨责备自己的莽撞,求尽了各大名医,没人知道梦仙中的是什么毒,得的是什么病,最后来到白如霜的山庄,白如霜只看一眼就笑了。 「这个活死人搁个一年才会死的。」 白如霜知道梦仙得的是什么病、中的是什么毒!因此耿易阴跪请白如霜医治,白如霜却冷笑进入室内,再也没有声息。但他没放弃希望,只希望梦仙再活过来,弥补当初自己愚蠢得让他步入险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七天了,耿易阴形容憔悴、躯体几近无力,若不是他内功极佳,只怕早已死去。这番坚持,就连小四也被他的真心感动了。 第十日,多日不食的耿易阴终于在冰天雪地中昏去,小四灌了他一碗温热的米汤,耿易阴还要再起身跪请白如霜。小四低语道:「我知道怎么样主子才会救你的情人,你这样跪不会有用的。」 耿易阴双眼倏地射出光芒,在小四面前叩头道:「只要能救梦仙,你就是我的再造恩人!」 想起可能的结果,小四浑身抖颤地说:「可是,你愿意牺牲到什么程度?」 「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小四摇头道:「你到时可能会觉得,就算丢失了命,都比看着你情人活过来还要幸运。」 「不,只要梦仙活过来,要我断掉一手一足,甚至割了我的舌头都没关系!」 耿易阴痴情的话语感动了小四,小四附在耿易阴的耳边道:「你跟我主子说,你认得傅西楼,是傅西楼的好朋友。」 「傅西楼?」 这名字无人不晓,耿易阴跟他也有数面之缘。傅西楼在江湖中的声名如日中天,甚至几年前还当上了武林盟主,声讨了一些邪教,只是任期过后,他却离奇失踪,从此不知去向,大部分的传言都是他在闭关修练绝世武艺。 「这样说就可以了?」耿易阴错愕道。 「是,这是最有可能主子会答应医治的方法,只是后果如何,我不能保证。」 小四不敢打包票,只知道主子只会对这人名有反应,但是是什么样的反应,他并无把握。 但是这一丝的希望已经让耿易阴精神大振,他再次求见白如霜,并且说出自己是傅西楼的好友。白如霜捏碎了手里的杯子,眼里跟唇边都放出妩媚无比的笑意。 「既然是西楼的好友,只是救个人而已,有什么困难之处?小四,立刻拿我的药箱过来,让我好好医治梦仙这美人儿,让耿易阴早日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 耿易阴几近喜极而泣,拉着昏迷的贾梦仙的小手放在颊边,多日来的折磨终于到此终止。白如霜眼眸含笑,笑颜如花,谁也听不出他言语笑容中的无尽恶意。 「梦仙啊梦仙,你有耿易阴如此痴情的人儿爱你,你是何其幸运。」又是何其不幸啊! 「梦仙,小心点,你病体初愈,身子骨还很虚呢。」 体贴的言语、温柔的音调让贾梦仙感激不已,他的确因为马车震动,头又晕痛起来。只记得如霜哥哥告诉他,他被一种长年不见白日的坏蝙蝠给咬了一口,随即失去神智,病了半年才终于有了起色。 他在飘雪山庄疗养了几近半年,因为闷得慌,趁着春末时节,白如霜便要人驾了马车,陪他到这附近的风景名胜游玩。 他大病初愈,实在是不堪劳累,但是白如霜的好意他不愿意折煞了,因此就下了山,跟白如霜一同游玩。 「我请人探过了,这里的山坡,末春时节花开得最美,所以到了下午小贩很多,热闹非凡。想我飘雪山庄虽是疗养的好地方,却也太过孤僻冷清,你这样一个可爱美人儿,应该要常常下山玩,多认识一些人才好。」 「什么美人儿?如霜哥哥你说这样会让人笑死,我哪有如霜哥哥好看。」 白如霜盈盈带笑,他的美邪艳而外放,会艳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却也像寒冰一样,让人觉得寒冷刺骨;而贾梦仙则是天香国色,拥有温婉的笑容、无邪的眼眸。两人坐在一块儿,宛如两尊完全不同的玉石所雕成的人儿,一个清丽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幽谷水仙,另一个则如艳放的王者牡丹。并肩的两人引起过路人的伫足探望,毕竟谁都不曾见过如此大异其趣却又旗鼓相当的美人儿。 「来,梦仙,到这里下车了,前面得用走的,马车进不去了。」 人潮众多,无法驾车进入,只得步行,游客多得让久处静僻飘雪山庄的贾梦仙有些不习惯,但是还好有熟悉的白如霜牵着他,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里人好多,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不行不行,你这样性子太过孤僻了,得多下山来走走才行。你年纪也不小了,若不是这场病,只怕你早已选了个美丽的姑娘成亲了。」 「嗯。」 白如霜待他真的很好,他在飘雪山庄白吃白喝,醒来后也不知自己为何在飘雪山庄,记忆只停留在十多岁时爹娘双亡,他离开故乡,然后呢?这几年他遇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却一点记忆也没有。 若要硬去回想,就是一阵受不住的头疼。白如霜告诉他这是中了蝙蝠毒的后遗症,要他放宽心神,别再想些折磨自己的小事。 白如霜待他很好,帮他宽慰心事,又每日开不同的药物给他医治。贾梦仙没银没钱,但是白如霜将他安置在山庄中,把他当成亲弟弟般照顾,让他加倍的对白如霜感恩万分,因此他说的话,他都会好生听从。 虽然游客稍嫌挤了点,但是杜鹃、杏、桃等等春花开得十分艳丽,让贾梦仙看得目不暇给,还因为眼花撩乱、心情很好,在旁边的摊子买了几块酥糖,跟白如霜分食。 「真好吃!」 大概是许久没吃过糖了,一入唇口,那酥糖的甜味让贾梦仙口舌生津,竟贪嘴的吃了一大半,惹得自如霜笑他道:「看不出你这么爱吃糖,倒像个大姑娘似的。」 「怎么这样说我!如霜哥哥你好坏啊,你自己还不是吃了好几块?」他不依的嘟起了双唇。 「我才吃两块而已,其他都是你这大姑娘吃的。」 被称作大姑娘,贾梦仙羞气得差点把手里剩下的糖给丢了,他噘了嘴巴道:「我才不是大姑娘,我是男儿汉,这些糖不吃也罢。」 「好,好,你是男儿汉,是爱吃糖的男儿汉,为这种小事也可以嘴巴吊半斤猪肉,说你这个性,还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姑娘吗?」 白如霜嘻嘻直笑,激得贾梦仙更生气了。最后一块糖被白如霜给吃了,白如霜按了按他的手,见了白如霜俏皮的笑颜,贾梦仙也忍不住噗哧笑出来,刚才的气全都没了,两人又和好如初。 「梦仙,这花真漂亮。」 「嗯,这是杏花,粉色的花瓣好美;这是羊蹄花,是因为他的叶子像羊蹄踩过,还有这是诗经里讲的草……」贾梦仙一开了头,就滔滔不绝。白如霜笑道: 「你可真是见多识广,好像走过无数地方,见过这些花儿似的。」 白如霜这一讲,让贾梦仙微愣。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某个模糊影像从脑子里钻了出来,好似他曾跟谁一起赏花,是这人讲给他听的,可是一旦苦思细节,模糊的影子却化成了飞灰,霎间烟灭,什么也没留存。 「我也不知我为何知道,难道是以前看书看来的吗?」贾梦仙对自己的反应也不解,总感觉这些花花草草是别人讲给他听的,听得他会背。 「一定是吧。你十多岁爹娘双亡,然后在外流浪了一些时候,没多久就到了飘雪山庄。我们因为谈得来,所以就结拜成了兄弟,不过你之前被咬伤了,病了那么久,可叫哥哥我非常担心。」 白如霜简单的讲了他的身世,而贾梦仙的确什么也不记得,他的记忆都是白如霜告诉他的片段而拼凑的,有些环节好似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况且白如霜没有骗他的必要。 「嗯,以后出外我一定会小心的,绝对不会再让如霜哥哥担心。」他承诺。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有些游客因为走累了,就坐着赏花,所以花树下四处都有人坐着。贾梦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不知羞耻的画面—— 「那……那是什么!怎么有人这么不知羞耻……」贾梦仙嫌恶的低语几声。 在最美的一棵杏花树下,有个长相颇佳的男人左拥右抱,而且动作下流,那些来陪伴的女人看起来也很不正经,酥胸半露,还在男人身上磨蹭,他们的笑语低俗无比,让贾梦仙听了一句就觉得耳朵都脏了。 「小佳,你的胸口就像白馒头一样又白又嫩,让我吮上一口吧。」 「哇,耿少爷,别玩了,饶了我吧,别人在看呢!」 「看什么?还不是羡慕嫉妒我能够坐拥美女,他们却只能干瞪眼。」 那姓耿的男人轻浮的大手按上了半露的酥胸,不晓得是醉了,还是真的就是本性无耻下流,竟头埋在女人的胸口乱蹭,那副色样让贾梦仙看了就想吐,他打从长眼睛就没看过这么恶心的男人。 「如霜哥哥,我们走别条路吧,那人好恶心。」 才说了「恶心」两个字,那姓耿的男人却瞄见了他与白如霜的美色,竟然上前纠缠,淫邪的丑态加上浓重的酒味让贾梦仙厌恶的捂着鼻子。他到底灌了多少酒啊?一个人怎能醉成这样。[沟通] 「两位美人儿慢走!我是最近在此落地生根的耿易阴,若有任何难办的事,我都能为您们这两个美人儿办到。」 说着,这男人竟想要攀交情,他伸手想碰贾梦仙的臂膀,贾梦仙差点尖叫。这男人身上的庸俗胭脂味道好臭,而且酒味浓得像在酒缸里泡过一整个月,更别说那副色样,被他碰到,准会长霉的。 「别……别碰我!」 贾梦仙几乎是逃向白如霜。白如霜拥住他的臂膀,眼底含笑道:「嗳,请你退后,我弟弟是个正直清白的人家,不搞龙阳之癖的,你快快离开吧。」 那姓耿的,没摸到他也就罢了,竟然又一脸色迷迷的转向白如霜。 「别说什么龙不龙阳,自古人皆有爱美、惜美之心,这样的心情胜过男女肉身。我不过是惜花爱花之意,若是孤独无依之时,有像我这样豪爽的男人抱在怀里,不也是美事一桩?」 「无耻!如霜哥哥,我们快走!」 恶心透顶,听了就觉得这男人不是正经子弟,准是无恶不作、贪花好色、败光家产的败类。 「呵,你惹我弟弟讨厌了。」白如霜看起来却很乐。 「令弟看起来脸色苍白、四肢没有血色,看起来就是病了一场。」 本来贾梦仙还嫌他讨厌,想不到他看自己一眼,竟知自己生了一场大病。他望向这个姓耿的无耻男人,这男人的眼神也望向他,只见他嘴巴无耻,眼神却一直盯着他看,神色还十分认真,好像眼神里面还藏着温柔倾诉的话语,贾梦仙忽然心口急跳,赶紧把眼睛移开。奇怪,为何会心突然跳了起来,是走了太久吗? 「病不病,不关你的事。」 贾梦仙抚着心口,制止那种怪异的感觉。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心口的乱跳都止不住?他对这无耻男人应该只是厌恶罢了,想必自己一定是走太久,所以累了,心口才会这般乱跳。 「不,不,这位美人儿这样的言谈就太浅见了。你气血不顺、脸色苍白,更需要阴阳调济,若我来帮你通上一通,保证你马上血气顺畅。」 原本还以为他要讲什么医理,想不到竟说得这么下流!贾梦仙气红了双眼。什么通上一通!他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根本就是下流的色欲,被他碰到身上一根寒毛,岂不是恶心也难以形容! 「你无耻,滚开!」 贾梦仙对着他怒吼,那男人也很不知耻,还嘻嘻直笑,说他怒起来脸上有了血色更美,若是在床上也这般张牙舞爪,一定是一流的极品,这些话听得他气死了。 拉拉扯扯间,贾梦仙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大耳刮子,然后便见他被那些衣衫不整的女人包围住,急着替他抚手弄脸的,贾梦仙拉着白如霜掉头就走。 「梦仙,别气坏了身子,这种无耻小人,不用记挂在心。」白如霜笑颜如花,说起话来一贯的轻松自在,还要他保重身子。 「如霜哥哥,想不到这清明的世道,竟还有这么恶心的男人。那人的长相也长得不差,怎知人品竟这般下流无耻!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教养的。」那男人的确外貌俊朗,但是品格真是烂到底了。 「那耿易阴的名声我也早就听过,他最近刚搬来我们山庄下的山脚城镇,四处风流,踏坏了妓院的门槛,荤腥不忌,还四处调戏良家妇女,仗着自己有几文臭钱,就自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对吗?小四。」 小四噤若寒蝉,不敢多嘴,但在白如霜的寒冷目光下,他不敢不回答,好一会才回话道:「我在山庄做事,没……没仔细听那些风言风语。」 白如霜脸带微笑,眼光却更寒冷起来,像两道冰箭一样射向小四。 「怎么?你们仆役不是消息最为灵通?怎么这人人品这么差,你却听都没听过?好像在说我是造谣生事、编造谎言。」 见他语气加重,贾梦仙插了话:「如霜哥哥人这么好,怎么可能会造谣生事?再瞧刚才那姓耿男人那副下流样,也知道如霜哥哥讲得八九不离十,被他沾惹上,岂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幸好他刚才没想碰如霜哥哥,只碰了我的衣衫,若是他敢碰如霜哥哥,我一定跟他拼命。」贾梦仙心口的乱跳,只要远远看到那个男人,就又鼓动起来。他刻意压制这种怪异的心情,心向着白如霜,说着白如霜的好话。 「好梦仙,你对哥哥这份护卫的心意,哥哥真是感动。」白如霜说完,又交代了几句话:「小四,你给我仔仔细细调查那个姓耿、名易阴的臭男人,专做什么坏事,回来再一笔一笔的说给我跟梦仙听。这人就住在我们山庄底下,离得那样近,瞧他那副色样,我们不可不防。」 小四唯唯诺诺的称是。白如霜打发了他,再带着贾梦仙乘上车,回到山庄。这一路上贾梦仙对耿易阴臭骂不停,刚才的玩兴全都被这个下流的男人给毁了。 小四走回赏花处,耿易阴已经等在那里。他挥了挥手,让他旁边的女子全都退下,耿易阴才踏向前。 「梦仙已经身子好到可以下山来了吗?」他焦急询问。瞧梦仙刚才脸还那么苍白! 小四点头道:「是,主子说再调养个半年,应该就能回复以前的健康。」 耿易阴身子颤抖。这半年来,他不曾见过梦仙一眼,连他是死是活全凭白如霜一句话,到了前日,白如霜才要小四告诉他,今日会带贾梦仙下山来,让他亲眼看到梦仙身子已经安泰。 「主子交代过了,已经让你看到贾公子好生生的活着了,要你不准再接近他,否则他就会杀了贾公子。」 耿易阴半年前接受了白如霜的条件,他要他离开贾梦仙,当成不识得他,还要他在今天演一出戏,让贾梦仙看到他只有厌恶、讨厌。 贾梦仙还活着,但是他却尝受到最痛苦的后果,那就是贾梦仙不识得他;就算今日见面认得他了,也会认为他是最下流、无耻的人渣。 他不会再爱上他,更不会多看他一眼,每当他走过他身边时,贾梦仙只会厌恶不已的鄙弃他。 这就是白如霜残酷无情的条件,而他也会过着比贾梦仙死亡还要痛苦的生活。 「你离开这里吧,耿公子。」小四劝他。 「不不不,我怎能离开!梦仙就在这里,就算他讨厌我、厌恶我,我还是可以看到他。」 他半年来心神煎熬,今天一见到他安好,心头的那股急痛缓了下来,就算不能拥他入怀,也还能注视着他。他还能闻到他推开自己时,衣衫传来的阵阵令他怀念迷醉的香味。 「那请你多保重,主子的心思是很难测的。」 「情最伤人」这四个字,小四非常理解,耿公子是这样,自己的主子也是这样。他躬身后便离开,留下耿易阴望着翩翩撒落的花瓣。 每年与梦仙的赏花,他总是不厌其烦的讲出花的来历,讲得梦仙笑说自己都会背了。 今年桃花依旧迎春而笑,而人面却已不陪伴自己身边了。 第二章 春日融雪,就算是飘雪山庄的树芽也冒出了点点青绿,增添了几分春意。贾梦仙踢着木球,跟庄里的下人一起玩耍;白如霜坐在亭里,优闲的喝着茶水。 原本贾梦仙医好了毒,却体质太过虚寒,再怎么走动都不会流汗,白如霜要他每日花一个时辰玩球,直到出汗为止。 但是贾梦仙容易疲累,不到一个时辰就倦累得白了脸。上了亭子,白如霜递给了他一杯茶水,他微笑伸手接过,喉中干渴,一饮而尽,而额头上却无汗滴。 「有流汗吗?」白如霜问。 贾梦仙一摸自己额头,只觉得身子微热,却没有流汗的感觉。贾梦仙摇头回道:「不知怎样,好像就是流不出汗。」 白如霜沉吟了一会儿。贾梦仙的确解了毒,但是毕竟他中毒时日太久,毒虽解了,还未完全清除体内余毒,所以他体力不济,脸色总是带着白,本要他自行流汗、清除毒素,他却流不出汗水。 「你未到十八,就破了身子的清白……」 贾梦仙口中的茶差点喷了出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如霜,白如霜的眼神却很正经。 「所谓的阴阳调和,是指体内所有的器官,到了成熟期时,做成熟期时的事情,这样不旦无碍,还能养生。若是小小的树苗还未开花,便初尝了禁果,就容易折损身子。你的身子以前必定也不是太佳,只是还未出现病征而已。」 贾梦仙红着脸点头,手指尴尬的在桌上画着圆圈。他未到十八就跟某个女子做了那样的事?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最近天暖花好,你就步行到山下游玩,累了就坐车上山,不累就再走上来。两足劳动,有益血脉通顺、延年益寿。」 「我一个人去吗?如霜哥哥要在庄里吗?」 「我身怀武功,陪你走路脚不酸筋不麻,只是白走路而已。那是开给你这种不识武功的人的药方,你就当成下山游玩,玩累了就上来。」白如霜末了还加了几句,「若有天赐良缘,过见了中意的姑娘,坦白向我讲,我会去帮你提亲的。」 贾梦仙正青春年少,脸皮又薄,红了脸颊啐道:「如霜哥哥专讲不正经话。」 两人又说闹了一会儿,隔日贾梦仙就走路下山,只是这次走还未到山下,他就浑身虚软,还得要人扶他上山。 走了整整七日,他的体力才好些,额头却还是未渗出汗水。走了半个月,才能走到山脚下的热闹街道,但却已经气喘吁吁,坐在店旁的大石边,只顾着喘气。 原来自己的体力竟这般差劲。 他口干舌燥,衣袋里有些碎银,拿着这些碎银,他上了茶楼喝茶解渴。茶楼的位置很好,望出去竟是那日看到的美丽杏花。他看得出神,手里的香茶、舒适的微风、眼前的美景,一切的一切都好美、好美,美丽得让他目眩神迷。 仿佛曾经,也有谁坐在他的对面,与他一起共赏落花美景,鼻间好似还能闻到醇酒带着烈香的香气,让他的身体都被这酒香给熏得醉晕。对方会拿起酒来,玩笑似的作势让他轻尝一口,他则会脸红得啐他,酒味仿佛在唇舌间化开成浓浓的甜美,只因为有此人作伴。 他猛一惊醒。奇怪,他是不嗜酒的,怎么会觉得这样的美景,会有人跟他一起品酒共赏呢? 既然他不爱喝酒,那喝酒的人是谁? 是白如霜吗?但是他记得白如霜也不爱喝酒,只喝春天刚采收的茶,那喝酒的人是谁? 总觉得心头一阵懵懵懂懂,然后贾梦仙一旋头,看到了他一生见过最可爱、最漂亮的美人进入了茶馆。他屏住了呼吸,却止不住心头的动乱。她穿着杏花色的裙装,颜色幼嫩,她白皙的肌肤却比衣饰更加的惹人怜爱。 贾梦仙就像失了魂般,笨拙的来到她那一桌,介绍他自己。姑娘姓钟,也羞红着脸看着他俊逸无比的雅丽脸孔。他们那天不知道谈了什么,总之谈了许久、许久,谈到钟姑娘必须要回家去了,两人才分离。 他神智昏乱,接下来每日都迫不及待的下山,就为了要与钟姑娘讲一句话。两人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贾梦仙恨不得钟姑娘每日每夜都在自己的身边。 他终于开口向白如霜提了这件事,白如霜毫无讶异。 贾梦仙身上中的蝙蝠毒本来就奇特,治愈之后,留下难以医治的后遗症。因为蝙蝠阴毒的关系,他体内的动情激素变多,自然也很容易一见钟情,因此白如霜见怪不怪的淡淡道:「这是件好事啊,你年纪本就不小了,也该成亲了。」 贾梦仙已视白如霜如兄长,他说:「可是如霜哥哥还未娶妻,那有弟弟先娶的道理。」 「你我虽是异姓,但是感情就像同胞兄弟一样。你若先有了心爱的人,这是一件好事,我只有开心;至于我的亲事,若是仓促成亲,挑一个自己不爱的,似乎也只是折磨自己而已,我想要慢慢寻找一个自己至爱之人。」 白如霜的话安慰了贾梦仙。他帮贾梦仙探听了钟家,又带着礼物进入钟家无数次,最后替贾梦仙订下了这门亲事,只是钟姑娘的娘亲刚过世,他们家乡的规矩是母丧后一年才能成亲,因此要再等一年,贾梦仙才能迎娶美丽的钟姑娘进门。 贾梦仙跟钟姑娘成了名副其实的未婚夫妻,就连钟家的人也视他为未来的姑爷。贾梦仙从没有想过自己病好后,竟然会接二连三有好运降临到自己身上,他真觉得此刻是他人生最幸福的时候。 而此刻却是耿易阴人生最痛苦的时刻! 心神激动到完全无法抑止体内血脉的狂乱,耿易阴上了飘雪山庄。白如霜支开了完全不知的贾梦仙,在园中的亭里接待他,一见他的脸色,他就讽刺的闲凉低语,根本是把他的着急痛苦当成了笑话。 「习武之人,血气翻腾不是好事啊。」 顾不得他的讽刺,耿易阳根本无法控制体内那股狂乱。他的梦仙竟要与别的女子成亲!他怎能不激动? 「我完全遵照你的条件,我没有见梦仙,没有跟他讲话,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折磨我?」耿易阴发难。他这些日子只敢远远的看梦仙一眼,那么远的距离,只能朦朦胧胧的见到他的身影,连他的一颦一笑都只能在梦中、回忆中追忆,为何白如霜还不满意,竟要如此的凌迟他? 「我折磨你?」白如霜低笑。以他的聪明才智,早已知情他为何事而来。「我想你搞错了,贾梦仙要成亲,是他个人决定的事情,与我何关?你以为是我强逼他成亲吗?我再怎么没有人性,逼婚这种事,我还是不做的。」 「梦仙爱的是我,那他怎么可能会跟女子成亲?」 「你口口声声说梦仙爱的是你,也许只不过是他初出家门,被你这老江湖给诱拐上了,你对他一心一意的温柔体贴,他才误入歧途,说自己爱上你这男子;也许他本性爱的就是女子,是你没让他去跟别的女子有发展的机会。」白如霜带着笑意,言语却是咄咄逼人,且绝口不提阴毒的后遗症。 耿易明无言了,贾梦仙父母仙逝后,出了家门,他的美色出众,个性又是天真无邪,虽然会发些小脾气,但是天真浪漫的微笑,让久历江湖的自己不由得一路保护着他。两人原本也只是兄弟称谓而已,但到了最后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恋情。 他在银白色的月夜下拥抱了比月色更美丽的梦仙,梦仙从此后就是他的妻子,他就是他的相公,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两人的关系。 他只知道含羞带怯的梦仙只有他一人,而他从此之后,也只爱梦仙一人。 「我……我不相信,梦仙是我的妻子,我只知道他只爱我一个!」他坚持自己所理解的事实。 不过白如霜几句话就刺破了他自以为是的美梦。 「这些不过是你的自以为是,你以为他还记得他跟你之间的无聊往事?对现住的贾梦仙而言,只有钟小姐才是他真心所爱之人,我就带你去看证据。」 白如霜要人去请钟小姐上山庄游玩,贾梦仙特地换了新衣,脸上带着恋爱的喜色,一见钟小姐就像遇见世间最独一无二的人儿。 所有的不满,忿恨与愤怒,转变成了巨大的悲哀与痛苦,耿易阴原本要冲出去,凭他的身手,拆开两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梦仙充满爱恋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自己。 他很快乐,快乐到眼里只有钟小姐,再也没有别人,就如同以前的他,眼里也只有自己一样。 「你可以把一切都说出来,只不过这样只会让贾梦仙更困惑而已。你要他相信他曾跟男人拥抱,甚至自称是你的娘子吗?」 白如霜一字一句像针刺一样,耿易阴终于在今日承认了往日不敢承认的事实。其实他的梦仙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贾梦仙已经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另外一个他完全不识的陌生男子了。 「我的梦仙已经死了,他不是我的梦仙……」再怎么不舍、悲哀跟痛苦,耿易阴认清了事实,咬牙吐出了这些话,紧跟着心神激动,再也无法自制体内气脉,呕出了几口血丝。 小四泪流满面。也许他错了,他不该建议耿易阴用傅西楼的名义来救治贾梦仙,虽然早知主子会有残酷的手段,但他没想到竟会是这种的结局,瞧他现在把这两人害到什么地步。 耿易阴绝望了,再回头看一眼曾经深爱过的情人,他那眉眼的微笑已经不属于自己,他眼里的爱意也不再为自己而绽放,所有曾拥有的一切,只能在遥远的记忆中寻觅。 耿易阴没再多说一句话便离开飘雪山庄,离开了贾梦仙,就像他的生命中没有他曾经爱入骨髓、背他求过无数的名医、为他受尽了折磨的情人。 往日的一切只是一场痛彻心扉的虚无梦幻,而今梦醒了,他与贾梦仙也该面对不同的人生。[莱诺] 春去夏来,夏去秋来,整整已经又过了半年。天空保持着万里无云的晴朗,秋日的阳光也晒得人暖洋洋的,尤其是在飘雪山庄的山林,暖而不炙热,风抚来清凉,贾梦仙坐在亭里打盹,难得享受这秋日美好时光。 小四替他泡了杯菊花甜茶,他搁放着,跟小四闲聊起来。 「你跟着如霜哥哥几年了啊?」 「打小时候就跟着了。」 「如霜哥哥的个性原本就是冷冷淡淡的吗?」贾梦仙好奇的问。 「不,主子以前是个很俏皮的人。他在宫里无忧无虑的长大,大家都很喜欢他,然后有一天出现了某个男人,主子救了他之后,一切就变了。」 「宫里?如霜哥哥之前不是住在飘雪山庄吗?还有什么变了?」贾梦仙又问。 「不是,飘雪山庄是主子前几年才建立的,之前住在另外的地方。」 小四收拾着东西,三言两句回答后,就不敢再讲,连那男人的名字都不敢提起。贾梦仙再怎么追问,小四就是不吭声,贾梦仙只好作罢。 不过小四手巧,贾梦仙的头发被风吹乱了,小四正在替他重新绑起。贾梦仙刚只是一时兴起问了白如霜的事情,现在兴头一过,又开始烦恼自己头发的事,他懊恼的向小四抱怨:「你瞧我这头发,细细嫩嫩的,像个女人似的,上次喜儿还气我的头发发质比她还好,我又不是故意的,这天生长的,怎能怪我。」 喜儿就是钟小姐的闺名。他们站在一起的确是对天仙璧人,只是贾梦仙的美太过梦幻甜美,有时就连钟喜儿也不是滋味,说他长得比女孩还美,她的姿色比他还不如,进而产生了一些无谓的争吵。 小四机伶的绑起发丝,却记起半年前同样在这个亭里,耿易阴心碎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而这一段过往,贾梦仙永远也不会知道。 「梦仙少爷,你确定……确定喜儿姑娘就是你要的人吗?」他吞吞吐吐的问。就算贾梦仙什么都忘了,难道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吗? 贾梦仙气了起来,以为他是别有所指他的甜美长相。 「连你也觉得我像女人,所以才这样问我吗?」 小四急忙摇手,以免他误解而气坏了身子。 「不是,不是的,是说你们婚事再半年就到了,小四恭喜你。」 「这才像话。我要下山去找喜儿了,这头发一见就烦,真想把它给剪了。」 喃喃抱怨中,贾梦仙下了山去。他接了喜儿去隔壁城镇看庙会,庙会最多闲杂人等,他们两人又柔弱貌美,竟被好色之徒给堵住了路。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便把吓得发抖的钟喜儿给护在身后,大着胆子骂道:「你们这群恶人!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调戏良家妇女,到底有没有王法?」 「瞧这张红艳的菱嘴,骂起来人,声音竟也这么甜,搞得人心痒痒的,不知弄到了床上去,会叫出多甜的声音唤哥哥呢。」 带头的人一讲,所有的小弟哄然而笑。贾梦仙涨红了脸,他们不是在调戏钟喜儿,竟是在调戏身为大男人的自己。 他也知晓自己的姿色比钟喜儿更美,只是没想到,这些无耻男人们,竟连身为男人的他也要调戏。 他护着喜儿走出,那群人却毛手毛脚的扯他的衣带,真把他惹火了。他甩了弄他腰带的矮个头男人一巴掌,那男人气得眼睛红了,骂得更加难听。 「这兔儿爷就是一脸要男人骑上的淫样,装什么正经!等会儿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男人!」 「我哥哥是飘雪山庄的主子白如霜,你碰我一根寒毛试试,他会宰了你们的。」 贾梦仙逼急了,连白如霜三个字都抬了出来。住在附近的人,人人都知道飘雪山庄有个不好惹的主子,自然不敢招惹。 只可惜那些人来此游玩,只是他方的地痞流氓,也不知白如霜是那一号人物,还嘴巴不干不净的笑道:「那更好,瞧你这容貌,哥哥必定也长得不差,兄弟俩一起来陪老子乐一乐。」 「下流。」他啐骂道。 他要钟喜儿趁隙快走,钟喜儿犹豫了一下,他低声道:「我是男人,他们能干得了什么坏事?你是女子,清白比较重要,快走吧。」 钟喜儿点头,畏缩的挤进人群溜走。这群男人反倒扯着贾梦仙,越来越往无人的巷子走,扯得贾梦仙帽子也掉了,衣衫也破了,一头秀发晃荡在阳光之下。 披散了秀发,他秀美得让这些男子色欲更炽,嘴巴就更不留余地了。 「这男人比女人更美,真叫人受不住!」 有的小弟已经在摸自己的裤裆,贾梦仙没有武功,力气又不如人,那么多人围着他也跑不了,到最后鞋也掉了,披头散发被推倒在地上。 带头男子松了衣带,满脸淫笑地说:「好哥哥们来疼爱你一回,让你知道手不是用来打人,嘴不是用来骂人的,而是有更好的用途……」 「无耻、下流、恶心!」 贾梦仙不认输,还不停恶骂,揪着自己的衣衫,不让对方扯下来。拉拉扯扯间,衣料越来越少,他的眼泪盈满眼眶,但就是不愿意落下来,让这些恶人嘲笑。 「哈哈哈!」带头的男人大笑,笑声既得意又昂扬。这嘴巴刁钻的柔弱美男子,还不是落在他手里?等一下他就整得他再也骂不了人! 「哈哈哈!」巷尾底处也传来男人的开口大笑,但是笑声既嘶哑又难听,让听的人一阵战栗,宛如听见恶鬼的哭喊。 「是谁?」带头的男人大吼,敢来妨碍他想干的好事,分明是找死。 「是谁?」那难听的嘶哑男音也跟着嘶吼。 他的嘶吼声像厉鬼尖喊,有些小弟已经脸色发青,平日听过的乡野怪谈,就在此刻浮现脑海,故事里尽是吃人的鬼怪跟嗜好血肉的妖魔,那些鬼怪妖魔都是凡人惹不得的吃人煞星。 就连贾梦仙也觉得讲话的人好像是地狱里的鬼魂,若不是恶鬼,怎么会有这种悲惨到让听者觉得可怕的声音?他吓得鸡皮疙瘩一颗颗浮出,只觉得颈子发凉,后背发寒。 第三章 「少给老子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带头的男人声音再怎么想要装英勇,却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对方不知何时埋伏在巷尾不见天日处。若是普通人类,如何躲过他们一群人的眼睛,走在巷尾待着?若是鬼怪,为何白日太阳明照,他还能出现? 「呵呵呵……哈哈哈……嘻嘻嘻……」 那笑声每笑一次就换另外一种笑法,疯疯颠颠,又带满愁云惨雾,就像个疯子一样的笑,只是他声音洪亮,笑得让有些小弟已经浑身颤抖,渐渐朝巷头退出。什么人都可以拼命,就是疯子不能;什么人都可以欺负,就是不能欺负鬼神。 而眼前可见的,巷尾的人若不是疯疯颠颠的大疯子,就是吃食人肉的鬼怪! 「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巷尾,滚出来!」 「呵呵呵,滚出来、滚出来——」 巷尾里的人学着他的声音,却不现身,但是他声调悲惨,宛如恶鬼临世,那带头男人也受不了那种可怕的声音,而且根本就看不到巷尾有人,好像是鬼魂发音,所以他撂下了句「给我走着瞧」,就快步跑离,不敢多待。 贾梦仙衣衫不整,到了此刻才能再把衣服整理穿上。巷尾阴暗,根本就看不出有人,他颤抖的步向巷尾几步,里面却静无人声,感觉不到有人在那里,而且还救了他。 「恩公还在那里吗?」他止不住声音里的抖颤,感觉不可能有人在那里。刚才的一切好像是场奇怪的恶梦,只是脏污的衣衫,证明他刚才真的差点被一群坏人给轻薄了。「请受我一拜,谢谢你救了我。」他敛手一拜,巷尾仍没有声音。 久久没传来声响,贾梦仙大着胆子又道:「若是恩公肯留个姓名……」 「滚,谁说我要救你的?滚得越远越好。」 那一刹那,阳光偏移了方向,将略微的光亮射进了暗巷,贾梦仙就像被冰进冰库一样,浑身发抖。 巷尾的确有人,但那人浑身黑泥坐在巷尾,身形高大的他,把巷尾给挤满,然后露出阴暗悲愤的眼神瞪视着他。他那像恶鬼般吃人的震撼悲哀眼神,让贾梦仙吓得双脚软颤。 再也顾不得这人救了他,贾梦仙被他吓到了。那人又脏又臭,就连叫化子也不如,他冲出了巷子,还听得到身后那似鬼哭狼嚎的狂笑。 好可怕,他从来没有遇过这么恐怖的人,让他像撞鬼一样的发抖。 他急忙的奔到钟家,确认钟喜儿已经没事回家,才摇晃着身子上了飘雪山庄。他浑身发抖、双唇发白,就像中了邪一样。 小四照顾了他一天,他才终于有办法清晰道出那一天的事情。白如霜亲自下山,挑了那群找麻烦人的脚筋,却不知贾梦仙说的恶鬼是哪一个。他给他开了安定心魂的药方,贾梦仙却被吓得厉害,连服了好几天,也不见起色。 他一直说他遇见了恶鬼,夜里害怕得无法入睡,小四担忧他再这样下去,恐怕会病倒,白如霜这才带着他到附近有名的庙宇收惊。 也许是心灵的力量,贾梦仙在庙里拜过后,竟觉得心神舒坦多了。白如霜买了他喜欢的几块酥糖给他,他坐在庙旁的椅凳上吃。 小四收了带来祭拜的水果,贾梦仙却惊叫一声,手里的酥糖散落在地,他指着坐在庙里阴暗处的人,颤声道:「是那……那个恶鬼……」 白如霜站了起来,厉声道:「什么东西!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 那男人听而不闻,在地上排着棋子,排完了,就全部弄翻再排一次,小四却因为站得近,认出了他是谁。 「耿……耿公子!」 小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大英俊的耿易阴,此刻浑身尘土缩在角落,竟像个叫化子般,哪有以前一半的俊朗风采。 耿易阳继续排着棋子,就当他们根本不存在。这副情景就连白如霜也讶异无比,随即冷了脸色,心想耿易阴装鬼弄神的,不知在玩什么把戏。 不一会儿夜色黑了下来,就有一个面貌端庄的小姑娘来带耿易阴。 「少爷,我们回去了。」 「嗯。」 他看起来并没有疯,只是有些失魂落魄,就这样被那小婢带走。小四看得潸然泪下,想也知晓是半年前的打击太大了,耿易阴一定难以忍受,才会这么自暴自弃。 白如霜皱紧了双眉不作声。贾梦仙见他们神色有异,问道:「你们认得那恶鬼吗?」 恶鬼?现在在贾梦仙的嘴里,耿易阴竟成了恶鬼。 小四伤心的哭出声,张口欲言,白如霜厉咳了一声,他立刻噤口不语。贾梦仙追问白如霜,白如霜只说是以前曾来过山庄医病的人。 「他好像病得很厉害啊,病还没好吗?」终于确认那恶鬼是人,不是鬼怪,贾梦仙心神才镇定了些。 「那病一辈子也医不好的。」白如霜冷冷的道,语气中满是寒冷。 「医不好的病,那他不是……不是……」 不是很可怜吗? 这句话,心地善良的贾梦仙没有说出来,总觉得只要说人可怜,好像那人就真的会变得很可怜,但现在,贾梦仙份外感激起这恶鬼。这人患了病,还在暗巷里救了他,自己却像见了鬼一样的惊恐逃走,自己真的好可笑、好愚蠢,应该改日再到恩人的府上,去郑重的致歉,并且致上谢意才行。 就在拜过菩萨过后几日,贾梦仙跟小四询问那恶鬼得了什么病,小四鼻头一酸,摇头不说。他去问白如霜,也被白如霜三两句就扯开了话头。 贾梦仙准备了一些谢礼,想要去那恶鬼家中致谢,却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探问小四,小四只说不知;白如霜则叫他不用多寻,以免又被他吓坏。 贾梦仙不放弃的四处探访,终于循着访查到的消息找到了一户朱门人家。那朱漆斑驳不堪,好似空屋,但是等他鼓起勇气敲门后,里面却传来了急促的细碎脚步声。 「谁啊?」 开门的是当初扶着恶鬼回去的年幼小婢,看来只有十三、四岁。她好奇的看着他,好似根本就想不到家中会有人来访,更遑论猜出来访的人有什么目的。 她看得贾梦仙一阵脸红,贾梦仙清了清喉咙才说出来意。 「我是来见你家少爷的,承他当日相救,这是薄礼。」 他将礼物给奉上,菊红见了礼物,才知他是客人,赶紧手忙脚乱的迎接他入内。屋里就跟外观一样,又老又旧,还散着一股霉味。 贾梦仙掩鼻而入,心下忖度,真不知道那恶鬼怎能住在这样的地方,这里他光是待了一刻,就觉得空气中的气味古怪难闻,全身痒了起来。 没多久那恶鬼也出来了,瞪大了眼睛看他,仿佛不敢置信他竟出现在他的眼前。贾梦仙急忙站起,谢道:「恩公,当初承您相救……」 他话还没说完,那恶鬼就截断了他的话,仿佛不耐烦听他讲下去。 「我当初没要救你。」这人讲话十分粗暴无礼,简直像是要贾梦仙快快从他眼前消失。 「我是来感谢……」 「不必,菊红,将礼物丢出门外,顺便把人赶出去。」 那菊红年纪小,眼睛乱转,显然不知该如何实行这赶人的命令。见她不动,耿易阴自己跨前几步,贾梦仙被他硬是握住了双手拖出。 这恶鬼的力气大得可以把他骨头捏断!他把贾梦仙当成米袋一样,粗鲁的丢出了门口,他带来的礼物也砸在他的头上,然后门喀地一关,里面再无声响,摆明不只不欢迎他,根本就是厌恶他。 贾梦仙呆愣了许久,才慢慢站起,路人的指指点点让他满脸通红,他捡起了礼物,羞愤的泪水积聚在眼眶中。 他好意来访,这男人竟恶形恶状的把他赶出门,这个混蛋! 贾梦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硬装成没事的回山庄上去,但是他哪曾被人这样轻贱侮辱过?一边爬上山阶时,一边忍不住就气哭了。 他红了眼睛回房,对着小四咒道:「怪不得他病不会好!他那样的个性,简直是坏人一个,讨厌!我从来没有遇过那么讨厌的人,而且他又臭又脏,比叫化子还不如!」 说到「讨厌」时,贾梦仙哭得涕泗纵横,那人的态度太坏、太糟糕了,他哭了一个时辰才停,又骂了耿易阴骂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心情好些了。 从此后,连耿家附近,他都特地绕过,再也不走那个地方。 秋日近了,天气开始阴晴不定。某天游玩了半日,他送喜儿回家后,走没多久,竟刮起狂风、下起了暴雨,害他淋了半身湿。 贾梦仙躲在一座破庙的屋檐下发抖。早上出来还是好天气,怎知道一到下午,竟然天气变得这么差!他只穿了单薄的衣物,并不耐寒,缩着身子蹲在屋檐下,蹲没多久,寒风吹来,就觉得寒意刺骨。 一阵阵冷冽的寒风吹来,他抖得更厉害,就像被埋在等身的雪堆里一样。贾梦仙的身子骨经过这半年多的调养,虽然有进步,但是也好不了多少,尤其到了比较寒冷时,还得比他人多穿一件衣服,这会儿怎么受得了风吹雨打! 他还发着抖,这时突然一阵难闻的气味传来。贾梦仙掩了鼻子,才发现那恶鬼又站在不远处瞪他,那恶臭的气味就是从他身体传来的。 他竟然敢瞪他!贾梦仙十分生气。从一见面开始,他就对他没好脸色,自己[莱诺]同情他生了病,反倒被他赶出门,若不是懒得与他计较,他早就再次登门恶骂他一顿! 因为太过气愤,他也不甘示弱的狠狠回瞪了过去。 看什么看!这恶鬼以为他是什么东西?他以为他用恶狠的眼神瞪他,他就会退却吗?他偏偏也瞪回去——只不过因为太冷了,所以他忍不住有点瑟缩,不过瞪他的力道可没有减缓。 不知道是自己的瞪视激起了那恶鬼的野性,还是那恶鬼原本就是个坏蛋,他眼睛瞬也没瞬的开始往他这边走来。 那么大的风雨横打在他的脸上、身上,这恶鬼应该也很痛才是,却继续大踏步的往他这里走来。那恶鬼身形高大、面目狰狞,让贾梦仙不由得害怕又心虚,担心这恶鬼被他回瞪后恐怕心生不满,要找他秽气。 贾梦仙站了起来,正要抵抗时,那恶鬼迳自从他身边轻巧滑过,然后进了破庙。 贾梦仙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听到里面传来劈哩啪啦的几声,然后便是重重的声响。他好奇探头去看,竟看到恶鬼把里面的几根烂木头徒手劈开,这股蛮力让他目瞪口呆,但随即想到他原本就是恶鬼,怪不得也有凡人所无的怪力。 总之,他把木头劈开后便在里头生火,而且火还生得很大。室内很温暖,但是贾梦仙为了赌一口气,怎么可能进入温暖的室内,向恶鬼低头?他只好一直蹲在外头,不断呵着自己的手,祈求这场雨赶快过去。 「进来。」 想不到贾梦仙不肯进去,恶鬼倒是在里面发声了。他当成没听见,继续蹲在屋外。 「快进来!」 才不要!贾梦仙在心里面回答,但是嘴巴就是不吭声,当成没听见。若他再次承受那恶鬼的恩惠,他就是天底下最笨、最呆的人。 然而没一会儿,他的领子被人从后拎起,好像当他是个破烂的包袱。贾梦仙骇然尖叫,但恶鬼天生怪力,一手就把他提起来,然后丢在破庙的地上,害他的湿衣服全都沾上地上的灰尘,变得脏兮兮的。 「你这死恶鬼,我跟你有仇吗?你这样对待我,怪不得会得到一辈子也医不好的怪病。」 他骂到嘴酸,那恶鬼根本连头都懒得抬起来看他。身边烧旺的火堆,一下就暖了贾梦仙的身心,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蹲在另外一头,伸出手来,感受火堆的温度,苍白的脸色瞬时就被柴火给照射得热暖。 好温暖呀!刚才牙关还冷得不断打颤,此刻他全身却热呼呼的,纵然是恶鬼的强迫手段,但是此刻暖着身子,让他也骂不出口了。 他偷偷抬起眼看那恶鬼,那恶鬼注视着火堆,并没有看他。虽然讨厌这个人,但是他还是小声的道谢,这人再怎么讨厌,自己作人也不能失了礼数。 「谢……谢……」 那恶鬼也不回话。贾梦仙薰了热气,全身才觉得好受许多,但是衣服潮湿的黏贴在自己身上,躯体毕露。贾梦仙低头拧干自己的鞋袜,没多久就感觉到刺人的视线像在看他。 他循着视线回看过去,那恶鬼竟是在盯着他。他傻愣间,一时不知道他为何看着自己身子,低下头,这才知晓那恶鬼在看什么。 他早上穿了件白衣,此刻湿答答的黏在身上,又因为寒冷,他乳尖翘立起来,隔着湿透的白衣,也能看到他粉红的乳晕诱人绽放,在白衣上巧妙的凸出,那颜色粉粉嫩嫩,就像初绽的花蕾,那恶鬼就是在看他的春光外泄。 「你好无耻!究竟在看什么?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无耻的人?偷看男人的那个地方做什么!」贾梦仙骂声不绝,脸也马上通红。他立刻站了起来,一手怒指着恶鬼,另外一手则是护着自己的胸前,拉着胸前的白衣,让自己的乳晕不会那么明显。 贾梦仙知晓自己长相甚是美艳,就连钟喜儿也说他比她还美,之前还因为自己美丽,才被那些坏人给纠缠欺负,所以才被这恶鬼给救了,但这是他第一次遇见别的英伟男人如此赤裸裸的含欲眼神,欣赏着他的绝伦男色。他又气又慌,心口却胡乱的跳了起来,好像不太介意被这个男人见到自己凸出的乳晕,甚至还有点甜甜的感觉,这真是吓坏他了。 这是什么诡怪的心态?男人盯着自己通红的乳晕,自己竟然有那种怪异的感觉,让他加倍的把怒气朝着那恶鬼发泄出来。 「不准你再看了,听见了没?」 他明明已经骂得如此难听,这无耻的恶鬼不但没收回视线,还盯得更专注,好像在用眼神,隔着薄衣湿润舔舐着他那通红的乳晕。 他的乳头一阵发麻,不知是冷,还是被他的欲望眼神给激起了热度,他那小小的乳头,在薄薄的湿白衣物下,更翘立起来,就像迎风娇颤的柔弱花朵,需要男人的万般疼惜。 而且在火光强烈照耀下,乳头就像没有衣物遮掩似的,透明得看得见。贾梦仙用手遮着,往下望去时,只见乳头更加红润,就像真的被眼前的无耻恶鬼给舔咬过似的,一阵发红发胀。 他不由自主去看那恶鬼的嘴唇。这人不修边幅,在破庙前,他还嫌他臭,但是雨水刷洗过后,似乎那臭脏被雨水给洗去了一大半,露出他原本英俊的面孔。看向他那张坚毅的嘴唇,他竟机灵灵的打了个颤,乳晕就像被电流给通过似的一阵难解的酸麻。 怎会这样?他怎会对着一个又臭又脏又凶又坏的恶鬼,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 但是他自己低头看着,也能见到乳晕变红变胀,好像曾被眼前男子给双指挟起亵玩揉捏一番,或者是被这个恶鬼般的男人,用那张坚毅好看的嘴,辗转吸吮啮咬,咬得他声声狂乱、肢体扭动。 他被自己脑中过度的想象给吓坏了,掩着胸前、红着脸孔,不断的骂着,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只是若不骂些什么,总觉得脑子里的影像太过真实,真实得就像曾经发生过,而且不只一回。 「不许你偷看!听懂了吗?不许你偷看!」他重复骂着这些话。 「你自己放着给人看的,我无意间看到,怎叫偷看?」 贾梦仙气急败坏,想不到这恶鬼竟敢回嘴,硬说是无意间看到,甚至还明指是自己故意弄给他看的! 他气得头上冒火,不过那恶鬼总算收回了视线,不再看着他的乳红,却开始改看他脸上的漂亮红晕,让他的脸越来越红。 总觉得那恶鬼口气虽坏,但是神情却不尽下流,他那专注盯着自己的神情,让他……让他浑身娇羞。 该不会那恶鬼看透了他脑子里的怪异想法吧?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他,就像在欣赏着他脸上美艳羞赧的绯红。 一想到自己刚才那些脑子里胡乱的影像,他就一阵羞惭涌了上来,脸越来越红,那恶鬼就看得越来越专注,总感觉若不是之间有火苗阻挡着,那恶鬼可能早已压在他身上,双手抚上他的乳红,尽情的揉捏爱抚,用嘴多情的舔咬。 「无耻、下流、卑鄙!我给个男人看自己的乳首做什么?我又不是女人。」急忙撇开自己脑里奇怪的想法,贾梦仙骂得更不客气。 那恶鬼也回得尖酸,而且明指他大惊小怪,虽然语气恶劣,但是他灼热的视线却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又羞又……是喜吗? 总觉得一股很怪的感觉涌了上来,若是别的男人敢这样看他、骂他,他早已气得流了眼泪,但是这恶鬼这般看他,他心头隐隐约约浮出来的不是讨厌,而是更奇怪的感觉。 「既不是女人,干嘛为了乳首透出衣服,就在那里泼妇骂街?既然是个男人,就算给人看了全身上下,也没什么,不是吗?」 「……真倒霉,跟个又臭又脏的叫化子一起。」 贾梦仙无法反驳他,只好气鼓了双颊再次蹲下。他别过头去,为了安抚自己怪异的心情,他还不断的咕哝,不过这次他低头看着火堆,再也不敢看那恶鬼的眼神到底盯着自己的什么地方,以免自己又产生怪异的感受。 那恶鬼也不应声,就由着他骂。贾梦仙骂得实在辞穷,终于噤声了,但是却觉得喉咙微痒,咳了起来,咳了一声还不止痒,他又咳了好几声,越咳越冷,但最后竟然冷得发抖。明明火那么旺,怎么会打从骨子里冷起来? 「你怎么了?」那恶鬼语调放软了些。 贾梦仙冷得僵直身体,那恶鬼问他话,他竟答不出来,只顾着咳嗽。 「别管我,老、老……咳咳!老毛病……咳咳……好冷,忽然……忽然冷……」他越咳越是厉害,眼泪落下了地,身体也发起抖来,僵冷得就像全身的热气都快离他远去。 「什么老毛病?你没有这种老毛病!」 他有没有这种老毛病,这恶鬼又怎么知道?贾梦仙只知道自从在飘雪山庄醒来后,他就带着咳,只是都不严重,要真得咳得厉害,小四一杯药茶端给他,他喝了就止掉这种讨厌的咳嗽。「你哪知道我会不会咳……」 他气虚的反驳,那恶鬼眼底的真切关怀却非常真实。他旋身过来,被雨洗去不少脏污的体味传来,闻起来没有想象中恶臭,反倒非常舒服,虽然还带着一股雨的潮湿味道,却让贾梦仙心情变得很柔弱,好像可以倚靠着他,什么事都不必烦恼。 他又剧咳起来,身子一软,咳得往后仰,被恶鬼给紧抱住,那样的臂弯,好像抱过他无数回般的熟悉。 耿易阴一手护住他的腰身,将他带进怀里,大手顺拍着他的背。 恶鬼的体温传来,非常的温暖,让贾梦仙冷冰的身子一下就止了寒意,但这样的温暖也止不了他的咳嗽,而且他越咳越是厉害。 「怎么会咳得这么厉害?白如霜明明说你病都好了!」 耿易阴咬牙切齿,眼见心爱的人咳得骨架都快散了,那股锥心让他气冲牛斗。莫非病医好了是白如霜骗他的,所以才不准他与贾梦仙相见?怕的就是被他识破了真相! 因为贾梦仙实在咳得太惨烈,耿易阴无法可想,只好点了他的昏穴,让他昏厥过去,才止了咳嗽。 第四章 耿易阴抱起了贾梦仙,他的身体在他怀里越来越冷,冷到耿易阴几乎觉得自己怀里抱着一团雪块,这更让他心急如焚。 冒着雨回到家门,耿易阴要菊红立刻烧了热水提进房间。他把热水倒进水桶里,三两下就把冰冷的贾梦仙剥光,将他泡入浴桶里回复体温。 浸了热水后,贾梦仙青白的脸色渐渐有些血色,只是仍太过于白皙,等水稍稍凉了,耿易阴将他抱起,替他擦干了身子,马上用被子暖着他。 没有了热水,贾梦仙的体温又开始下降,再这样下去,他的性命绝对会有危险,耿易阴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替他灌入内力,让真气在他体内游走,这样他的体温就不会落得这么快,而自己不过是损失内力而已。 习武之人虽把内力视得比生命更重要,但如今贾梦仙状况如此凶险,耿易阴已经无暇思索此举的利弊。 点通贾梦仙几个大穴,耿易阴缓缓灌入内力,然而内力一入他的体内,竟像被棉花吸收一样,马上就消弭了。耿易阴大惊失色,贾梦仙不知被封住了什么重要的穴道,竟然体内气息一片虚无。 「好冷、好冷……我好冷……」 贾梦仙终于醒了过来,细声求救,就像找不到路的孩子在呼唤娘亲一般,心下焦急,身子发着冷颤。 耿易阴向来爱他怜他,甚至不惜为他受尽了诸多苦楚,是以此刻怎忍心让他孤独无依?他立刻将贾梦仙搂进了怀里。 刚沐浴过的贾梦仙,身体一阵滑腻白皙,肌肤里渗出的甜香味道,让耿易阴的鼻翼饥渴的嗅闻,明明知道此刻时间、地点都不宜,但是他的鼻端已经蹭上贾梦仙的柔软肩颈。 毕竟他与梦仙许久、许久不曾在一起了,刚才在破庙中,光是他红得通透的乳晕就让他遐想四起,当时贾梦仙脸上的艳红,更让他血气上涌,只不过顾虑着对白如霜的誓言,才不敢多所动作。 「嗯啊……」贾梦仙娇吟,一点都没有抗拒的意思。他虽清醒着,但是眼里一阵迷濛,他将比雪还白的颈项往前探,好像在渴求着他的亲吻。 耿易阴轻咬了下去,那肌肤柔嫩得几乎要化成水,他一咬下,贾梦仙就像受了强烈刺激一样,喘气娇啼,红唇本来是雪白的,现在却艳红得惊人。 他的红唇张开,转向耿易阴,吐出芬芳的芝兰香气,像在索吻一样的贴近耿易阴的嘴唇。 耿易阴呼吸转粗,才唇口相接,贾梦仙的香舌便已侵入他的唇中,积极的吸取他唇内的汁液与热气。他失了理智,鼓动着舌尖,两人唇舌相交,有如两尾灵蛇不断的纠缠咬噬着对方。 像是攀住了浮木一般,贾梦仙冻得发僵的四肢搂上了耿易阴的身体,冰冷的双手强抓住耿易阴后背的肌理,就连双腿也打开,然后环上了耿易阴强健的腰身。 这副婉转承欢的模样让耿易阴直觉不对劲,他终于清醒了些,摇了摇贾梦仙。 「你在干什么?梦仙?」 「好、好冷……好冷呀!」 就像即将冻死的人在索求着温暖,贾梦仙死缠住眼前唯一有热气的人,渴求温暖的双手解开了几个结扣,伸入耿易阴热腾腾的胸口,汲求生命的气息。 这片胸膛火热至极,正是他所需要的暖热。他柔弱的倒了过去,不断的爱抚着男人英伟火烫的胸口,让他的温暖熨烫着自己冰冷的肌肤,但是不够,这样还是不够,他还需要更汹涌的热气贯入自己的体内。 贾梦仙那大胆的触抚,让耿易阴一阵热流积在胸膛,然后化成汹涌的男性欲望冲上了许久不曾运作的地方。 半年多来不曾有过的欲望正往下身急窜,耿易阴颤巍巍的喘气。 贾梦仙柔软的小手,此时像是已经抚够了火热的胸口,急需别的什么来填补阴冷的身躯,红酥手往下一探,旋即拉开他的裤带,大胆得让耿易阴不可置信。 贾梦仙一路往下,抚过野草般的毛发,然后触摸着他胀大的部位。 耿易阴热汗淋漓,所有的言语化成了火,积聚在此刻最热的部位。 两人间的亲爱就像回到了之前以夫妻相称的时候,甚至比那时候更加火热大胆,大胆得让他无法想象眼前的人是娇羞可爱的梦仙。 他的小手反复触抚,耿易阴额头汗珠一颗颗流下,阳刚顶尖渗出烫热的黏液,润滑了贾梦仙柔软的手心,让他的手心一阵湿黏。 贾梦仙将柔若无骨的身体贴紧他,两颗乳红也像盛开的花蕊一样艳丽。耿易阴双眼赤红,刚才在破庙时见到的若隐若现,就已让他如痴如醉、满脑子遐想,现今那美丽的红乳就在眼前,他放肆的揉捏,双指捻起那红通如花蕊的顶点,贾梦仙双腿间一阵酸麻,竟屈起了双腿,一阵娇吟。 「咦呀!啊啊啊……」 好像要渗出乳汁一样的两枚红乳,正红通通的颤抖,像花儿被欲望的狂风暴雨摧残似的,妖艳的抖动着。 每被揉弄一次,贾梦仙就无法忍耐的低叫一次。耿易阴被他的轻吟激得低下头,将他含入嘴里,口腔内的热度好像从乳头贯入热流一样,让贾梦仙更加意乱情迷,啼声越加悦耳。 「好、好热……热,还要……还要……」 吻从乳头滑下,吻过他细嫩冒汗的腹部,耿易阴的大手托起他微微颤抖的臀部,只想要让他更狂乱的在自己身下绽放。 他单手玩弄着他挺起的部位,那自行渗出的蜜水已经让梦仙的粉红阳刚湿淋淋的,在烛火下闪着欲望的亮光。 在他的抚触之下,贾梦仙的身子不断的发颤,腰身却像水蛇一样的不断扭动,寻找着能让自己快乐的姿势,他的双腿自然的张开,让自己最私密、羞怯的部位呈[云养月]现在耿易阴的面前。 那粉红的洞口,被挺起部位流出的汁液给整个泛湿,颜色变得更为娇艳。耿易阴亲着他大腿的嫩肌,手指就像被吸引一样的刺入深处。 只是刚穿入手指而已,贾梦仙却浑身发颤、两颊发红,嘴唇也艳得要滴出水来,他双手紧抓住床褥扭转,媚态狂乱,流出欢喜的泪水泣求。 「还要……深些,再深些……」 根本不需要润滑的药膏,里面已经柔湿不已。指尖穿入到底处,抽出来时,贾梦仙两条白皙的大腿就颤抖不停,他咬着红唇,双颊的红晕盛放到极点,编贝般的玉齿更是在快感下抖索着。 「别……别停,里面……里面还要……」贾梦仙一再恳求。 耿易阴再次穿入,那柔湿的蜜道紧紧挟紧,他强行穿过肉壁时,硬是挤压里头媚肉,贾梦仙身子一挺,喜悦得哭泣出声。 「呜呜……舒服、好……好舒服……」 贾梦仙那惑人的媚态既淫荡又可爱,耿易阴抽出手指,无法忍受的拉低了裤头。眼前的梦仙如此美艳可人,他的男根已经暴胀到极点,根本也顾不得温柔,毕竟许久不曾与梦仙在一起,欲望强猛得令他理智一阵昏眩。 他对着粉色洞口一举侵入,那媚肉似乎许久也不曾尝过如此欲仙欲死的滋味,拼命的挤压跟含食着,让他险些就泄精出来。 他深吸口气,继续推进,紧窒的媚肉被他推挤开来,然后又狠狠的咬住。贾梦仙此刻已经六神无主,他咬着枕巾,哀泣得更大声,但是软嫩的蜜道却湿淋淋的接受着他,并且欢喜无比的含紧,肌肉甚至还一阵扭曲,贾梦仙就像不能承受似的,连背部也颤抖起来。 「会疼吗?梦仙?」耿易阴连声音都发着抖,只觉得底下随时会在梦仙柔软湿热的径道中爆发,快感强烈得让他头晕目眩。 贾梦仙双颊红似桃花,全身也染上一层粉色,因为快感的缘故,前头精蜜不断的涌出。 仿佛受不住这样极上快感,梦仙用手抚摸着自己前端的湿透分身,腰身也不断的扭动着,需索着被穿刺的快感。 那地方被火热的柱体充实,来来回回的纠缠冲刺,每冲入一回,脑子里就像发昏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忘了,除了眼前男人的火热之外,他什么都不需要。 「不疼,里面好像要融化了,呀啊啊——」他高声的泣叫。耿易阴穿刺得越深,他的叫声就越高昂,快感太过强烈,让他前面的精蜜不断的流淌,弄湿了他自己雪白的肚皮跟耿易阴强健的腰身。 但是这样还不够,体内的冰冷又渐渐窜上后背,他再度搂上眼前强健的男体,唇口马上就被激烈的含住,再次倒卧在床铺上,被耿易阴强烈的爱抚。 贾梦仙索求了好几回,一直到他累了,再也无力索求为止。 他昏昏睡去,颜面已经回复原本的白皙,不像刚才那样初浴过后的青白,就连体温也回复了一般的温度,不像刚才的冰寒。 耿易阴帮他盖上薄被,他的身心被极大的愤怒给占据了,那不是一向害羞可爱的梦仙,他就像被药物所驱策一样,任由男人放肆搂抱,身体完全对男人来者不拒,只不过刚好在他身边是自己而已。 耿易阴抱着昏睡的贾梦仙上了飘雪山庄,小四感激的接过。耿易阴一旋身,脸色铁青的看着白如霜,冷冽质问:「你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药、做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会……」耿易阴气得说不完全。 白如霜冷声道:「早就说过会有点后遗症,那蝙蝠的毒很特别,就得用特别的药方,而那药方易于引起人的淫性,大概一月会发一次。他原本该夜晚前赶回,让他喝下药茶就会没事,是遇上了大雨,才让他在外多担搁了些时间。」 「那为何我灌注真气在他体内,会立刻消失无踪?你在他身上一定动了什么手脚!」 「我岂是那种人?我说过了,那种蝙蝠的毒很特别,你以为为何贾梦仙中了毒后,还能昏迷活上那么久?就是因为此种毒以消耗真气为主,若是中了一般的剧毒,几日内早该身亡,他能撑那么久,就是因为这毒性特别,会慢慢的索命。我虽医治了他,但毕竟他中毒已久,还有些余毒未清,自然你的真气灌入他的体内也毫无作用。」 白如霜振振有辞,却让耿易阴越加的愤怒。他口口声声说「特别的药方」,那药方不就是催淫的药物吗? 一想及今日若是他人在破庙中与贾梦仙共处,那情况将会如何转变,就让耿易阴心口恶火燃起,白如霜怎么敢这样对待他与梦仙! 他将珍惜的贾梦仙托付给白如霜,答应了白如霜无理的条件,并不是为了要让他一心珍爱的贾梦仙毒性发作时,被他人当成玩物、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甚至毫无意识的主动献身给不知名的男人! 「若是在他身边是别的男人呢?」耿易阴怒红着眼问。他到底把梦仙当成了什么? 「那也不关你的事,不是吗?最能追究这件事的,应该是梦仙的未婚妻,跟你有何关系?你是他的谁?够格来询问我这样的话?」 几句冷淡的话顶得耿易阴心头火起,他冲了上去,差点拎住了白如霜的衣领,若不是小四挡着他,他早就失去理智。 「我是梦仙的谁,你我都心知肚明,就算他现在不记得我,就算他现在有未婚妻,也无法抹灭我们曾经在一起的事实!我对他的关怀从来不变。也许对现在的梦仙而言,我不代表什么,但我的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我仍然将他视为我的妻子,直到他得到真正的幸福,我才会离开!」 他的一番男子汉真心表白,让小四忍不住动容。 白如霜如花的脸霎时阴沉下去,仿佛不爱听这样的话,更像这样的话刺伤了他的心,或许,曾有人也对他誓言盟约,偏偏最后只是一场残酷的背叛。 白如霜冷笑转身,对他的话不作任何反应。 「总之是你占了便宜,不过他醒来就会忘了发生过什么事。你快回去吧,我可不想向贾梦仙解释,他如何对一个又臭又脏、他整日骂是恶鬼的男人投怀送抱,还任由他做尽了下流的事情。」 贾梦仙被小四抱在一边横躺,沉睡的面容依然是那么可爱迷人,耿易阴对白如霜讽刺的言辞却无话可辩。 在梦仙心里,他的确跟他毫无关系,而且他也口口声声的骂自己恶鬼,见到自己就撇过头去,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 之前将梦仙拒于门外,让梦仙感觉受辱而生气,的确是他的不对,但是梦仙怎会明了,他根本就无法让他陪在自己身边!他的一颗心全都失落在他身上,他在他身边只是让他加倍痛苦。 「你走吧,他睡过一觉就会好的。小四,送客。」 狠下心肠,才能转头离开,白如霜的话也让他苦痛,那一天,耿易阴抱来了许多烈酒,却狂饮不醉,只记得那一天的梦仙曾是如何的娇俏迷人,索求着他热烈的爱情。 就像回到往日的时刻! 第五章 贾梦仙醒来后,像作了个浑浑噩噩的浑梦,记不清梦见了什么,或自己曾做了什么,只知道在破庙里跟恶鬼烤火,然后就……就咳嗽了,然后呢? 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觉双腿间一阵酸软,连要下床都差点跌跤,只能虚软的再次躺回床上。 他往下触探着自己的身体,感到身子温温热热,股间却带着一股奇怪的酸疼,是怎么一回事?那酸疼来自后面连他自己都没看过的地方,仿佛被人给扳开过、用什么东西磨砺的深入过,连腰腹深处也还留着这股无法形容的温暖。 是怪怪的,但是贾梦仙并不觉得恶心或讨厌,反而还涌起一阵甜意留在心口处,好像刚才作了一个很好很甜的美梦,只是醒来后,忘了梦里是什么。 此刻虽然全身慵懒无力,他的心情却非常的好,好像吃了他爱吃的酥糖——不,感觉比那还好,好像自己到了情人身边,得到他的疼爱与娇宠,然后在床上云雨了一次又一次,拥有他无限的怜惜与爱情。 「嗳,我在想什么!是因为快成亲的关系吗……」一想到是因为快与喜儿成亲而产生这种乱七八糟的感觉,贾梦仙羞怯起来。 小四这时推门而入,帮他送上了饭菜。贾梦仙小声问道:「我是怎么回庄里的?」 「是耿公子送你回来的。」 「耿……耿公子是哪一位?」他又不认得什么耿公子,这人怎么这么好心送他回山庄?想必他跟如霜哥哥认识吧。 「是那日吓你的恶鬼。」 「原来……什么?原来那恶鬼姓耿!」谁要他送他回庄的?贾梦仙噘着嘴巴,刚才的感激立刻消散了一大半,忍不住向小四迭声抱怨:「小四,那恶鬼好坏好坏,下了雨,他在里头生火,叫我进去烤火,我不进去,他竟然粗鲁的捉住我的衣领,把我提了进去,还丢在地上,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我没见过这么粗鲁可怕的人,他根本不是人,是个恶鬼!」 小四眉头紧皱。就算耿易阴已经不是贾梦仙心中最爱的人,小四也不愿让贾梦仙以为,耿易阴真像是他口里那个恶鬼。 「耿公子只是装着凶恶,他对你很好的。你看你上次被坏人欺负了,他不是赶着来救你?你淋了雨,他就赶紧生了火让你烤火,以免你着凉受害,等雨停还把你安安全全的送了回来。做了那么多事的好人,你怎么能口口声声唤他恶鬼?」 「才……才不是这样。」 他口气那么差,态度又那么凶恶,才不是小四嘴里说的好人!他是个脾气暴躁的坏人,是个人见人厌的恶鬼! 「是这样没错的。」小四很坚持。 「小四,你干什么替那恶鬼说话?那恶鬼给了你多少银两,叫你编派他的好话?」贾梦仙气道。小四干嘛护着那恶鬼?好像他贾梦仙不知好歹、昏庸胡涂,把好人误当成了坏人。 小四见他气了,收敛自己的语气,小声道:「梦仙少爷,你仔细体会,就感受得出。你不要用眼睛看,用心眼看,你就会知晓你以前不知晓的事情。」 「你打这什么哑谜?我听不懂。」贾梦仙疑惑道。他不懂为何小四讲话讲得迷迷糊糊,让他听得糊里胡涂。有什么话就直说嘛,他又不是如霜哥哥,个性冷板板的。 「我没打哑谜,我说的是实话。」 「总之你就是替他说话。」贾梦仙声音盈满不满。他总觉得小四心里偏着那个恶鬼,专为那恶鬼脱罪。 「我说的是事实。梦仙少爷,你细细体会,一定可以感觉得出来。」小四仍坚持着,送上热巾让他擦脸便告退离开。 小四这番话,毕竟让贾梦仙有些在意起来,后来便刻意的去留心一些细节。 隔几日,贾梦仙在街上绊了一跤,在腿上割出了伤口,才暗骂自己不小心呢,马上就有路过的孩童叫卖金创药。世事哪有那么巧?贾梦仙买了药膏,特意盘问那孩子是谁叫他卖的,那孩子倒也单纯,回道:「一个很高的叔叔叫我拿来卖你,但不能说是给你的。」贾梦仙听着起了疑心。回庄的路上,故意往个坑洞的方向走去,洞还未到呢,那个「恶鬼」已经坐在路中间,一脸凶恶的瞪着他,贾梦仙只好换了条路。 再一次,他故意跌进溪水里,那水明明很浅,他却故意尖叫得很大声,那恶鬼瞬间就像鬼魅般的出现,急急忙忙的从水里拉起了他,看他无恙,又是一脸凶恶,没说什么就走了。 贾梦仙一次次的试验,每一次都让他动摇得更厉害。他虽在身边看不见这个恶鬼,但是他一定躲在暗处偷偷保护着他,不然哪能总是对他伸出援手?而且每逢月底,那恶鬼就特别凶恶,臭着脸、阴着语调奚落他,非得把他气回山庄不可。 这天,回到山庄的贾梦仙喝了小四给的药茶,明明以前喝了药茶后就能好眠,现在喝完后,心口却是一阵说不出的烦闷,怎么样都睡不着,总觉得缺了什么。 他感到四肢百骸一阵寒冷,胸口也像压了巨石般的难受,为什么再也感不到被恶鬼送回庄的那日,心间的满足舒适? 那时纵然腿问酸软,但是感觉却那么放松,让他接连好几日都心情十分愉快。 今晚夜色很美,贾梦仙走出房间透气,走到凉亭时脚下一个打滑,惊险的攀住了栏杆。 寂静的夜色响起了几声小小骚动。 贾梦仙一顿,接着恍然大悟:那恶鬼不知正隐身在山庄的哪个地方!他见他跌倒,本想来扶,见他稳住身子又藏匿起身影。 他茫然了。这个恶鬼为什么对他那么好?他明明跟他素不相识,他为何那么关心他、注意他,还常常帮助他呢? 偏偏这恶鬼从不流露关怀,出手帮他时总是摆谱,要不然就是嘴巴里说出难听的话儿,把他气得七窍生烟;再不然就是隐在一旁,假他人之手相助帮他。 这样明明不合常理啊。 没有答案,贾梦仙再怎么想也想不通,他想不出他跟恶鬼之间有何关系。他不识得这个人,也从来没跟他有任何交集,为何那恶鬼却总是对他臭着脸,却百般照顾呢? 明月照亮大地,月色莹白,洒下银色的光辉。贾梦仙抬头望着圆月,清风徐来,这美丽的月色是他与恶鬼所共有的,这样美的月色,恶鬼也看到了吗? 他的心里在此刻对那恶鬼产生了迷惑的感觉,而那感觉再也不曾消退过。 「真是见了你这头发就气!」 订亲近一年,刚开始的甜蜜与梦幻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一些细碎无聊的争吵。 钟喜儿长得还算甜美可人,她引以为傲的一头青丝也黑中带亮,但是再怎么也比不过贾梦仙发瀑黑柔,披散下来,衬着他那张出尘的脸蛋,竟像个绝世美人,所以钟喜儿今日心情不好,扯着他的头发就嘀咕了起来。 「呀,好疼!你做什么?」 钟喜儿扯得他头皮一阵发麻,头发都快被她连根拔起,疼得贾梦仙差点掉出眼泪。贾梦仙拍打了她的手,她才吃痛放开。 可是钟喜儿今日心情原本就不好,被打了手,心情更恶劣,怒道:「你这头发看了好碍眼!剪了吧!你若爱我,就剪了。」 两人为了头发的小事小吵不断,贾梦仙本来也觉得烦心,前些日子也有意思要剪了,但是此刻她乱发脾气,又扯痛了他的头皮,让他脾气也上来了,没见过有人这么无理取闹的。 「你别闹了。」 叫她别闹? 钟喜儿气极了,她拿了剪子,二话不说便要剪他的头发。拉拉扯扯间,钟喜儿一个使力不及收回,锐利的剪子在贾梦仙的白嫩脸皮开了道口子,血流如注,她吓得丢了剪子,怕事的哭着跑回家。 贾梦仙在她后头气得破口大骂,小四急急忙忙拿来伤药抹在伤口上。一会儿白如霜也来了,见他破相,脸色稍稍一凛。 这小俩口之间的吵架也吵得过头了。 「怎么闹成这样?」 「又没关系,反正男人看的不是皮相,要不然老是被人讲我长得像女人。」贾梦仙倔着性子说。 白如霜安慰他几句就走了。 而贾梦仙话虽说得漂亮,其实心底对破相相当在意,每日揽镜,总担忧着留下疤痕。 因为钟喜儿心虚,贾梦仙则是恼着未婚妻的娇蛮,好一阵子两人都没再碰面。 这些天在庄里实在闷坏了,贾梦仙终于下山蹓达。 几个讨厌的村童这时围了过来,讥笑他是丑八怪。连几日的心闷,再加上真的担心破相,贾梦仙骂道:「走开!你们这些小讨厌鬼!」 「哈哈,丑八怪讲话了!」 「讲话了!」 「脸上有疤像怪物!」 几个大着胆子、个性顽劣的村童大笑。贾梦仙无可奈何,被这些孩子给搞得心情低落,眼看就要红了眼眶,这时只见几个泥巴丸子朝着那些野孩子从天而降,像是鬼神投掷的,泥巴丸子没砸在孩子身上,但掷在地上喷溅起的泥浆成了泥箭乱窜,几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不敢久待,马上就四散逃离。[融清] 贾梦仙来到小溪边,见着水面映出来的自己,伤口又深又红,像条丑陋无比的毛毛虫爬在脸上,说有多丑,就有多丑。 他难过得哭了,这些时日强装的坚强再也无法支撑。一张自小便人人夸赞的芙蓉脸落到被孩子嘲笑的田地,说他心里不在意,怎么可能? 他难受的啜泣,抽抽搭搭的。虽然早就知道那泥丸子是恶鬼丢的,但是当水面映出站在他身边的高人身影时,他还是失了平日的防备,压抑不住哭泣声。 「我变丑了,变得好丑喔……」就像稚儿向爹娘哭诉委屈一般,贾梦仙此时竟对恶鬼卸下武装,哭得梨花带泪。 「伤口很快就会好的。」那恶鬼沉吟了很久,也站在他身边很久,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好了也会留疤的。」他蹲在地上又哭了出来。 恶鬼犹豫了一下,才拍抚着他的背,安慰道:「不会留疤的,别哭了,别再哭了。」 八成是不知要怎么安慰他,恶鬼翻来覆去就是一句「别哭了」,要不然就是「不会留疤」。贾梦仙认定他在敷衍,越听越火,任性怒喊:「你知道什么?像你这种恶臭的鬼怪,又没人会喜欢你!」 那恶鬼久不作声,终于贾梦仙也觉得自己过分,他的行径,跟那些野孩子有什么不一样?幼稚可笑极了。他泪眼汪汪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骂你,我只是心情不好,」 「我知道。」 那恶鬼声似包容。贾梦仙一会儿又小声问道:「你觉得真的不会留疤吗?我讨厌变丑……」 「你永远都是那么漂亮、可爱。」 这句赞美之辞,听在此刻消沉的贾梦仙耳里心里十分受用,他原本的哭泣止了,耳边一阵发热,总觉得这句话令人怦然心动,奇异的安抚了他,更让他心情瞬间飞扬。明明那道丑陋的疤还在自己的脸上,为何这恶鬼几句简单的话,就让他心情大好? 「我真的漂亮吗?」他再次问,声音已经比刚才愉悦多了。 「是真的!」那恶鬼斩钉截铁。 原本应该要厌恶这样姑娘家的形容词的,但是贾梦仙却心上一喜,好像就连伤口也不痛、不疼了。 他偷觑着恶鬼,恶鬼的确臭臭脏脏的,但是在此刻瞧起来倒也俊帅顺眼多了。 「嗯,多谢你,我心情好多了。」 不知怎么的,一旦喜悦泛出心头,心也安定了下来,刚才的难过就像过眼云烟般消散了。为何阴霾会消逝得那么快?连他自己也难以解释。 贾梦仙坐在溪边,脱了鞋子,把脚浸在冰冰凉凉的溪水里,今天天气晴暖,浸着溪水格外舒服。贾梦仙见那恶鬼直挺挺的站在一旁,嗔道:「你做什么像阿呆一样?一起坐下来吧。」 「嗯。」 他是坐了下来,但是却坐在离他百来尺的地方。贾梦仙一愣,生起气来,原来这恶鬼说的话全都是哄他的!他一定是嫌他现在难看,竟跟他离得那么远!他瞬间又羞又怒,指着恶鬼就骂:「你是嫌我丑,不肯跟我坐在一块儿吗?」 「我多日没有洗澡,怕薰臭你。」 原来他竟是顾虑着自己身上臭味……贾梦仙这才又舒坦了些,但仍忍不住骂道:「谁说你臭来着?过来这里坐着。」 明明刚才还说恶鬼恶臭,此刻倒是不嫌了,见那恶鬼还在犹豫,贾梦仙叉起了双手。 「叫你过来就过来!还慢吞吞的。」 这凶恶的叫骂似乎很管用,恶鬼马上就乖乖坐到他身边。贾梦仙从口袋里拿出白巾,弄湿了巾子,喃喃嘀咕:「你这么大的人,连洗脸、洗身也不会吗?干什么把自己弄得臭臭脏脏的,不是叫别人见了你要退避三舍吗?」 眼看那湿巾就要抹上恶鬼的脸面,恶鬼将头一摆。 「不用,我喜欢这样子。」 贾梦仙性子一起,一手固定他的脸,硬是往他脸上抹去。没见过哪个正经不疯的人,把自己搞成这副叫化子德性的。 「谁管你喜不喜欢!不准动,让我好好弄干净。」 那巾子脏得让贾梦仙嫌弃的在水中揉搓了好几次,但是渐渐的,恶鬼高挺的鼻子不再蒙灰,英伟的两颊也露出了原来的肤色,饱满的天庭跟坚毅的嘴唇再也无所遁形。贾梦仙心口噗噗跳动两声,这恶鬼长得挺英俊的嘛。 「我好像见过你……」 的确见过,就是他病愈那时,白如霜带着他下山赏花。 耿易阴没有回话,贾梦仙却记了起来。 「你……不是之前那个……那个下流的公子哥儿吗?」 「嗯。」耿易阴无法否认,只好含糊应声。 「你怎么变成这副恶鬼模样?那日看你一副游戏人间的样儿,你……你受了什么刺激?」贾梦仙随口乱说:「嗳,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耿易阴不回话,脸上神情却黯然了许多,贾梦仙才知自己胡猜竟猜对了。他想想,自己再没多久就要成亲——只是跟喜儿吵架,还弄伤了脸——也算春风得意,说起来,他比这恶鬼幸运了许多,不由得对他生出了一丝丝同情。 好好的一个人,竟然把自己弄得鬼不鬼、人不人,一定是受到非常大的伤害。 「你……你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贾梦仙不知该讲什么安慰话,只好胡扯。 但是那恶鬼更沉默,空气僵凝了起来,好似他讲错了什么话。 贾梦仙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气氛越形尴尬。明知道自己没说错,但是那恶鬼却脸露悲凄,瞳孔中满是绝望。 贾梦仙看着水中那恶鬼哀伤的倒影,忽然觉得心口一紧。 「你……你别这样难过,让人看了……笑话。」而且看得他心里也挺不好受的!虽然他跟这恶鬼初识,但是看着他的绝望,贾梦仙的心口也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悲伤,那个恶鬼失去的人,一定对他很重要吧。 沉默依旧,贾梦仙忽地气了起来,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这样的死人嘴脸,又臭脏无比,哪个女人会看上你?是你自己不对,你要先振作起来!」 「承你金口,我会振作起来的。天色暗了,我送你回去。」 明明天色还亮得很,他却催促他回去?贾梦仙心想,他一定是很难过,所以才想避开。 说要送他回去,也只送到山下而已。贾梦仙自行上了山庄,满脑子却尽是恶鬼憔悴的悲凄神情。这恶鬼虽爱凶狠的吓人,其实心地很善良,说不定他喜欢的人成亲了、或是不理他,或是……或是死了吧。 一想到这里,贾梦仙的心里也帮他难受了几分。他应该要帮助他才对,至少也要帮助他振作。 一整晚,贾梦仙转着各种帮恶鬼振作的念头,才刚天亮,他急着吃完了早膳,就赶着下山。 一到山下,贾梦仙连忙赶到以前避之唯恐不及的恶鬼的宅院。再次立在门前,看见朱门斑驳,里头还有一股恶心的霉味传来,贾梦仙皱紧眉,心想恶鬼住在这样的地方,怪不得连性格也扭曲了,才一天到晚把自己弄得比叫化子还糟糕。 要改变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改变他的环境,这是贾梦仙昨夜翻来覆去想到的法子,他叩了门,是那位叫菊红的女婢来应门的。 「你家少爷在吗?」 「在……在,可是少爷他……他还在睡。」 「这个时候还在睡?这样不行,再好的姑娘,也会认为他贪睡晚起、不够认真。我去叫醒他。」 「什……什么?」菊红措手不及,就被贾梦仙给闯了进去。 贾梦仙用力的推开房门,连这寝房的霉味也重得让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伸手一探被褥,发现也沾满了湿气,这样盖了一季,岂不是要得病了!这恶鬼怎么这般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 他将被子扯开,睡在床上的恶鬼,明明昨天才擦净了脸面,今天一看,他又把自己弄得浑身臭脏,脸上也黑了,身上也臭了,这副鬼样,怪不得人见人怕,鬼见鬼逃。 见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贾梦仙心里一阵不舒服。这恶鬼明明长相就是人中之龙,也太不会打理自己了。 他喝着菊红,「去烧热水,你家少爷要洗澡。」 「什……什么?」菊红望着这个忽然闯进来的人,手足无措。 「叫你去就快去,不准偷懒,快点。」 贾梦仙声音一沉,还挺有气势的。小婢年幼没胆子,听他声音大点,就急忙乖乖点头,赶紧去烧热水。 被吵醒的耿易阴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贾梦仙,没多久热水抬了进来,贾梦仙试了水温,点头后就对耿易阴道:「快脱了衣服,进桶里去。」 「我……你……」 贾梦仙不顾他的慌乱,声音更严厉了些,像在骂自家的小孩一样,声调扬高了些。 「快些脱!这么臭脏,既难看又不洁,我不许你这样。」 呆愕的耿易阴还来不及反应,贾梦仙踏向前来,作势要帮他脱衣。耿易阴步步后退,贾梦仙步步进逼,冷着声调,手指冒着烟的木桶,要他快点进入桶中梳洗。 第六章 「快点脱!不准说不脱不洗,小心我打你屁股。」 这些话就像在骂小孩一般,十分可笑,但是听在耿易阴耳中却是哭笑不得。以耿易阴的武功,只要轻轻一掌就能把贾梦仙打飞,但是贾梦仙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命令却让他手足无措,一个恍神便被贾梦仙扯开了上衫。耿易阴一回神,怕贾梦仙再脱下去他会不自觉起了反应,只好自己脱了下裤,赶紧浸入水中。 「洗干净些,脸、腋下、腿窝都要好好的洗!还有下部,我看着你洗。」 耿易阴被他当小孩子一样的训斥,等到终于净完身、换了干净衣服,贾梦仙还凑近他胸前闻了一下,确定没闻到异味,才点头满意道:「这样还差不多。」 贾梦仙知道耿易阴还没用早膳,沐浴完又拉着他到外头用膳。贾梦仙自己是吃饱才过来的,却还是陪着耿易阴吃。耿易阴这些时日吃不好也睡不好,但是此刻有贾梦仙陪在身边,却胃口大开,吃了不少食物。 「喂,你……你是没银两吗?为何自己的家也不多作装饰?」讲到钱,贾梦仙虽直问,语气却委婉许多,怕得就是耿易阴果真身无长物,伤了他的心。 「银两是有,只是没有心思去弄那些。」 有梦仙在的地方才是家,没有了梦仙,住什么地方都一样,但是这些理所当然的话,他再也无法在梦仙的面前说出。 「原来是这样。」贾梦仙点头。 结果,贾梦仙下午就叫了几个工人,把耿宅重新整顿一番,还呼喝耿易阴来帮忙。耿易阴这个真正的主人约莫是太过错愕,不知如何反应,竟由着贾梦仙翻新了宅院,而且他逆来顺受,贾梦仙的命令莫敢不从,倒是一点自己的意见都没有,惹得贾梦仙有时还会发火骂他,没见过有谁对自家摆设这么不在意的。 屋子整理了三、四日后,果然怡人不少,至少那股薰人的霉味已经消失,要不然任谁住了都会生病。 贾梦仙又嫌耿家庭院太过单调,说要栽几株香花,拉着耿易阴就去买花。 耿易阴力气很大,贾梦仙买了好些花盆花种花苗的,耿易阴一手就能提起,但走在他们前面的买花客就不若耿易阴了,捧着花盆脚步一踬,花盆眼看要砸在后头的贾梦仙脚上—— 「小心!」耿易阴拉过了贾梦仙,将他紧紧拥在怀里。 一股男性清爽的味道贯入鼻腔,颊边是耿易阴热暖的心跳声音,咚咚作响,贾梦仙心头一窒,总觉得这味道真好闻,而且这胸膛怎么如此熟悉? 两人对看一眼,耿易阴眼里盈满对他的担忧与珍爱,贾梦仙则一张脸不明不白的涨得通红,心口也乱跳起来,他急忙推开耿易阴,心虚的找别的话题。 「别……别让花掉了。」 耿易阴没多说什么,拎着花盆,回到耿家宅院,两人开始在前院里栽种花苗。贾梦仙在旁挖土,但毕竟他没力气,挖不了多久就气喘吁吁;而耿易阴早已挖好了好几个洞,便体贴的要贾梦仙坐在一旁休息,他一人将花栽入就成了。 「明年花芽发了,这院子就不会那么单调了,到时候我会找喜儿一起来看的。」贾梦仙很高兴的说,突地想到耿易阴不知喜儿是谁,便解释:「对了,喜儿是我未婚妻,我们再没多久就要成亲了。」 耿易阴闻言一僵,脸色转青、沉默下来。贾梦仙浑然不觉,开开心心的说了许多,一会儿才发现竟然都是自说自话,耿易阴根本连吭声都不曾。 「我在跟你讲话,你有在听吗?」 耿易阴依旧沉默。 自己替他做了那么多事,想不到他的反应那么淡漠!贾梦仙气了起来,心里没来由的受伤,该不会恶鬼不喜欢他挑选的花? 「你不喜欢这些花吗?」 「没有,谢谢你。」 他语调阴沉,连神色都黯了下来,而且就是一脸不欲多言的模样,让贾梦仙气得头上冒烟,想自个儿尽心尽力,耿易阴却给他摆了一张晚娘脸孔,是什么意思? 「你、你这是什么脸?有什么不满意就说出来,何必摆这样难看的脸色吓唬人!」贾梦仙的音调开始提高。 「我说过我没有不高兴,谢谢你把我家变得漂漂亮亮,这银两算是酬谢你,你以后别到我家里来。」耿易阴说罢掏出一张银票给贾梦仙,贾梦仙不收,他硬塞进他手里,然后转头进入屋内,冷漠的态度就像他们银货两讫,根本就不是朋友。 贾梦仙气哭了出来,这人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为了他的银两才帮他打理这一切!而且恶鬼说走就走,说变脸就变脸,当着他的面,就这样冷淡的转入屋内,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贾梦仙跟着冲进屋子里,对着耿易阴骂道:「你这恶鬼!鬼才稀罕你的钱!以后这屋子我再也不来了!」他撂下狠话,那耿易阴却更决绝。 「那更好,我也不要你来。」 贾梦仙被回了这么一句,不争气的落下泪来,一路哭回山庄去。他的心口沉甸甸的像压了大石头,比被喜儿伤了脸还难过,小四问他为什么哭,他也说不上来。 他的确被那恶鬼的态度伤了心,但这恶鬼不过是个外人,何以能一两句话就让他感觉委屈至此?他无法解释。贾梦仙只觉得痛苦又悲伤,从来都没有这么揪心过!纵然跟恶鬼相识不久,但他尽了全心全力在帮他,怎知不过是徒惹他厌烦罢了! 「别哭了,梦仙少爷,喝完药茶后睡一觉,明日早上就会忘却烦忧的。」小四安慰他。 「不会忘的!小四,我这张脸很讨人厌吗?还是我做得太过分,别人才会讨厌我?」贾梦仙不明白那恶鬼为何无缘无故就对他沉了脸。他的确多事,但是他多事是为了他着想,难不成这样反倒得罪了他? 「没有的事!你看,你脸上的伤口就快好了,过阵子你又是美丽漂亮的梦仙少爷呢。而且梦仙少爷心地善良、事事为人,别人只会感激你,怎么会讨厌你呢?」 小四的话没能安慰贾梦仙,反而让他更难过。别人会感激他吗?那为何恶鬼对他厌恶至此?是他对他太凶吗?还是指使他指使得太过分?或是擅自翻修他的宅院,花了太多银两,所以恶鬼才生气的?贾梦仙想不出原因,光顾着哭。 小四劝不了他,只好叮咛他快些喝完药茶就寝,自己便先离开了。 贾梦仙喝了一口药茶,只觉那味道既浓又呛。以前心情好时还能一口喝掉,现在他心情已经够苦了,一口药哽在喉头,无论如何都吞不下,只好搁下了碗。 他左思右想睡不了觉,心一横,干脆趁着月色明亮,去找恶鬼问个清楚。若是恶鬼觉得他太凶,那他愿意低声下气的道歉;若是恶鬼觉得他花了太多银两,他也愿意补贴。总之,他不希望恶鬼讨厌他,毕竟他是他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 贾梦仙急急忙忙的赶路。夜晚山风吹来,他从骨子里窜出一股冷意,他哆嗦着,来到耿宅敲门。 小婢开了门,他没多说使迳自入内,菊红倒也见怪不怪,由着他去找主子。 贾梦仙进了耿易阴的房间,牙关还打着颤。 耿易阴瞪大眼睛,望了眼外面月色,然后大发雷霆的怒咆:「快滚回山庄去,快回去!」他骂得狠厉,态度跟之前的关怀完全不同。 贾梦仙吓傻了,又极度委屈,忍不住哭着摇头道:「不!我要跟你讲完话才走!」 「都冷得打颤了,还强撑着来这里?快回去,我不想跟你说话,永远不想!」 他竟说得这么绝情,像有多讨厌他一样!贾梦仙哭得梨花带雨,像是这一生都没这么悲凄过。他开口,却是为之前的事道歉:「对不起,是我之前太凶了,你别讨厌我……你若觉得翻修屋子花太多银两,我会补贴你的,别再生我的气了。」 「我不是为这些生气!你快回山庄去,梦仙,乖乖听我的话,是我不该再住在这里,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我只是放不下你……」 听了他的话,贾梦仙又惊又疑,他的言下之意,该不会是要离开这里?[莱诺] 「你是什么意思?你……你不想住这里了吗?是因为我翻修了屋子,你觉得很烦,所以要走了吗?不要,你是我在这里交到第一个好朋友,我不要你走!」 「第一个好朋友吗……」耿易阴内心苦涩不已,他为何如此的折磨自己?「错了,错了,我该走了,我不该再留在这里。」 「不要……不要走,我要你住在这里陪着我!」 贾梦仙奔了过去,就像怕他会离开一样,紧紧的搂住他。今天曾闻到的男性气味再次贯入鼻腔内,那胸膛温暖无比,他泪湿了脸庞,抬头看着耿易阴俊帅的脸孔,一股寒意交杂着心痛,笼罩了下来。 「梦仙……」 那温柔温暖的呼唤好像穿过脑中记忆的屏障,一阵剧痛传来,贾梦仙抱着头软下身子,然后是一股更强烈的酷寒包裹住他的身体。 「好……好冷、好冷,别离开我,我好冷……」贾梦仙呻吟的声音是那么脆弱,脸庞满是晶莹滚落的泪,像是纯白的花朵沾上悲伤的露珠,憔悴可怜的哀泣。 耿易阴终于用力的将他搂进怀里,一夜也好,什么都好,到了此刻,他还是无法拒绝梦仙的哀求。 贾梦仙搂上了他的颈项,然后唇口对上他的嘴唇。从骨子里窜出的冰冷,让他下意识的猛烈吸吮耿易阴的唾液,就像在吸取他身上的热气。耿易阴将他压在床上,口舌绝望的探取他嘴中的津汁。 贾梦仙的手心已经抚上耿易阴宽阔的胸膛,感受着那胸膛传来的热力与心跳。自己的衣服全被扯开,任由着耿易阴在自己雪白的身体上烙下亲吻,每亲吻过一处,火热就驱逐了那地方原本的寒冷。 下半身好热!那紧缩的洞口沾满了可耻的蜜液,耿易阴吻过那地方时,他一阵收缩,差些射出浓浓的精蜜。 「里面……里面……」 贾梦仙的哀求,让耿易阴解下了裤结。纵然明白这只是一夜春梦,甚至比梦境更加可悲,但是梦仙在怀的满足感还是让他再度沉沦。明日,等到明日,他一定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再见梦仙! 耿易阴的勃起进入,快速抽送起来。贾梦仙难以忍耐,才抽送不到几次,他就射出,手脚颤抖,说不出话来。耿易阴抚摸着他的脸爱怜道:「是太刺激了吗?梦仙?我放慢些……」 「呀啊!啊啊……不行、不行……求求你……」 放慢些,反而好像是在折磨他一样,贾梦仙喘气哭泣,咬住他的臂膀。耿易阴进得深些,他就无法忍耐的咬上一口,咬了好几口,浑身软绵无力,里面湿透的承受,耿易阴一挺腰,咬牙的泄出下身的热火。 「别走,别走,我不要你走!」 嘤嘤的哭泣震碎了耿易阴的决心,他俯身轻吻着心爱人儿的嘴唇,纵然这不过是床上的索求爱语,也让他心揪得发疼。 他再次满足心爱人儿的要求,完事后,耿易阴起身倦累的穿上衣裳,贾梦仙倦累的昏睡着,唇上还带着满足的笑靥。耿易阴替他净身过后,帮他穿上了衣物,独自上了山庄唤出小四,告知贾梦仙在他家里。 「主子会生气的,你快些回去吧。」 「求你别说,小四……」 小四望着他深情却倦累的脸庞,终于不忍的点头。 耿易阴回到家中,望着贾梦仙甜美满足的睡脸,一阵疲惫的浪潮涌上了心海。 将近一年的时间,对梦仙的爱让他好累、好累,即便两人又有了交集,梦仙却浑不知情的将他归类为好朋友。他能当这样的好朋友多久?当贾梦仙与心爱的姑娘步上喜堂成亲时,他又该如何承受这样的打击? 「嗯……」好久没睡得这么舒适过,贾梦仙缓慢的睁开眼睛,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自己睡在何处,只知心情十分愉悦,好像作了一场极好的美梦,而那美梦已经许久、许久不曾作过了。 「你醒了。」耿易阴的声音平板。 贾梦仙侧过脸,这才发现自己不是睡在山庄,而是在恶鬼的房间里,不过他很快就忆起了,他昨夜焦虑不安、辗转难眠,心里头惦着要和这恶鬼说个清楚,所以才到恶鬼的家里来。 「吃些东西吧。」 一个又大又热的肉包放到他的手里,贾梦仙偷看着恶鬼。昨夜谈了什么?他怎么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自己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恳求着恶鬼不要离开。 「你……你别讨厌我……」他捧着包子,小声乞求道。 「我不会讨厌你的。」 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让贾梦仙顿时放松下来,打从心底扬起了笑,他应了声,便快乐的吃起包子。耿易阴递给他几块芝麻酥糖,甜腻腻的滋味立刻就掳获了他的心,他都不知道自己竟这么喜欢这味道。 「好……好好吃喔,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酥糖!」 白如霜并不嗜甜,所以庄中几乎没有甜食,而贾梦仙只在外头吃过两次酥糖,想不到这酥糖加了芝麻,滋味竟说不出的美妙!这恶鬼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他喜欢吃酥糖,竟在家里备了几块。 「你喜欢就好。」耿易阴平淡的言语有点冷漠,但是为他递上水杯的动作却温柔几分。 贾梦仙喝着水,偷瞧着他故作平淡的脸色,总觉得今日的恶鬼神态有点奇特。他的小手别扭的在被褥上绞着,忍不住问出心里最在意的事情。 「你昨天说要走是……是玩笑话对不对?」 然而耿易阴只回以冗长的沉默。 贾梦仙吃了一半的包子不由得放了下来,双眼聚满泪水,眼看又要落下泪来。 「是我不好吗?所以你才要走?」 「不关你的事。我原本就居无定所,这里住厌了,就到另外的地方住住,这是我的个性,与你无关。」他说得淡然,言语之中却有一定要走的决心。 贾梦仙斗大的泪珠再也难以自制,溃堤一样的奔流。 「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既然居无定所,你可以在这里定居,这样我们就可以互相往来……」 耿易阴一迳的沉默。贾梦仙再也管不了矜持,扑到了耿易阴的身上,抱着他的肩颈,任性的哭求:「不要,不要,我要你住在这里!」 贾梦仙身上隐隐的香味传来,耿易阴强撑的表情开始崩裂。贾梦仙的泪水湿透了他的肩颈,那热烫的泪水跟以前一样片刻便融化他的心,他不禁伸出手来紧紧搂抱着贾梦仙。 但是耿易阴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这一切都是对他的凌迟!他如今只能在贾梦仙毒性发作时和他行夫妻之礼,而梦仙醒来什么都忘了,这样的他算什么? 「对不起,梦仙,我们终究要分开的。」这是事实,他只能狠下心。 「为什么要分开?不要!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要跟你永远在一起!」 「我不要当你最好的朋友!」耿易阴像受伤般的低吼,猛地推开贾梦仙。 贾梦仙身子骨薄弱,被重摔在床,瞬间苍白了双颊。耿易阴马上就后悔了,他轻抚着他的背道歉:「对不起,我摔痛你了吗?梦仙?」 贾梦仙闭紧了嘴,一句也不答,反而挥开他的手。耿易阴着急了。 「我是练武之人,手劲较大,是不是摔痛你了?」 贾梦仙就像铁了心一样不吭气,只是斗大的泪珠一直流下来。他将脸埋进枕间,不断的啜泣。 见他哭得这般可怜,耿易阴心都碎了。他本是要保护心爱的人儿,却不小心伤了他! 他遵照白如霜的话,远离梦仙,只盼他逃过死劫;梦仙的确度过了死劫,而他却失去了梦仙。然而,就算他已不再是梦仙心中最爱的人,耿易阴还是不忍心他如此的恸哭悲伤。 耿易阴一咬牙,说道:「我不走了,直到你……你成婚。」 第七章 耿易阴勉强妥协了,但毕竟他无法忍受贾梦仙与别的女子双宿双飞的事实,因此只承诺待到贾梦仙成亲之时。 贾梦仙睁大泪湿的双眼,「不要,为何我成亲后你就要走?」 「我年末有事要出外。我答应你,会尽快回来。」头一次,耿易阴对心爱的梦仙说了谎。 「真、真的吗?」贾梦仙颤抖的问,天真的信了他的话。 「是真的,别哭了。我刚有摔痛你吗?」 贾梦仙可怜兮兮的点头,「有,我臂膀好痛,你要帮我揉……」 他伸出藕色的右臂,撩起了衣衫。耿易阴坐在床边,为他揉手,一面低声的道歉,终于哄得贾梦仙破涕为笑。他坐起身,挨着耿易阴,伸出不痛的左手给他揉弄,耿易阴也揉了。 「好舒服喔,你揉的手劲好舒服。」贾梦仙声音有点娇嗲,显然耿易阴答应留下的事,让他心情大好。 耿易阴没多说话。贾梦仙靠向他,总觉得他的体温薰得他很舒服,他本来手脚冰凉,被耿易阴揉手之后,好像温暖多了。 「易阴哥,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耿易阴一颤,不敢看他。这甜蜜熟悉的呼唤就像回到往日时光,那时他初识梦仙,两人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彼此亲爱,床上的梦仙可爱迷人…… 「我不能叫你易阴哥吗?」见他为难,贾梦仙声音低下,好像又要哭了。 「别哭,我情愿在你心中,我只是个可恶的恶鬼。」 「我不懂你为什么这样说!」贾梦仙有些委屈,「是因为我以前骂你恶鬼,所以你心里不舒坦,才这样讽刺我吗?」 「不是的,梦仙,不是的。」 才说话间,忽然外头一阵吵闹。房间门被打开,贾梦仙愣了一会儿,只见一个漂亮无比,却显然也是剽悍无比的妙龄女子闯了进来,她穿着红艳艳的劲装,就像她个性一样的鲜明。 「耿易阴,你终于让我找到了!」 耿易阴一怔,随即露出苦笑,显然并不乐见这样的相见,但他仍大方的打了招呼:「钱小姐,许久不见。」 「是你许久避着我不见面。」女子对他这句话大大不悦。明明是他一路走避,让她一路苦寻! 「我们是无缘之人,不宜相见;见了惹你满腹不悦,这就是耿某的不对。」耿易阴四两拨千金。 「讲得好听,可惜全无真意。你放着我家那么豪华的宅邸不住,竟待在这种破烂地方,还有把我瞧在眼里吗?」她撇撇嘴,摆明了嫌这里破旧脏乱。 「钱小姐艳冠群芳,爱慕者踏破你家中门槛,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无房无产,自然高攀不起钱小姐这朵高岭之花。」 耿易阴越说得谦让,钱莉就越是咬牙切齿,满肚子的苦与恨。 「你救了我,我就是要以身相许!你避不见面,让我惹人笑话,这半年来,我追你追得好苦……」 「耿某真的……」 「我说过了!你若有了娘子,就休了她,娶我!我会给她千金万金,让她再嫁给别人,绝不会委屈她的。」 耿易阴显然对她的野蛮妄为很头痛,平静着声音道:「那日是钱小姐自己挣脱了盗匪的捆绑,而我不过是顺道经过,在盗匪追你时将他们略施薄惩,这一切都是钱小姐自救,耿某不敢居功。」 钱莉恍若未闻,冷笑道:「我说我的命是你救的,就是你救的,耿易阴,我这辈子是嫁定你了。」 贾梦仙笑了出来。耿易阴看向他,他握着耿易阴的手,开开心心道:「这不是很好吗?易阴哥可以跟我同时成亲,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耿易阴黑了脸庞,但是这句话显然取悦了钱莉,她本来看也没看贾梦仙一眼,这时忍不住望向了他,见他清丽绝尘的长相,笑道:「你这句话说得受用,虽是兔儿爷的长相,细皮白肉的,讲的倒也像是人话。」 贾梦仙向来恼自己长得太过女相,偏生脸上伤疤又未愈,此刻他忍不住垂首,总觉得在如此貌美如花、烈性如火的女子面前,自己的柔弱美太过失色,添了那道疤更是沉重万分。 而钱莉的视线再也没向他望来,她的视线只投注在耿易阴身上,完全不在乎他在场。 心里起了一阵怪异的绞扭,贾梦仙悄悄扯紧了耿易阴的衣袖。他忽然不喜欢这种感觉了——耿易阴为了与钱莉对峙,就忘了他存在的感觉。 他一点都不喜欢! 贾梦仙回了山庄,小四替他隐匿行踪,却再三交代他再也不可外宿。他点点头,让小四替他梳发,小四今天却很心不在焉,不是忘了东西,就是梳他头发梳到一半就出神。 「你今天怎么了?小四?」 小四终于回过神来。 说起来,贾梦仙与耿易阴真是好运气,昨夜庄里闹了事,所以白如霜根本无暇注意贾梦仙是否回庄。 「梦仙少爷,幸亏是昨夜庄里出了大事,主子才没来探问你的行踪,你千万不可再外宿了,尤其是宿在耿少爷那儿。」 「嗯,我知道了……那庄里出了什么大事?」贾梦仙问道。他从来没见过小四这么魂不守舍、惊慌失措,想来这个大事一定很惊人,才让一向镇定的小四心绪慌乱。 小四吞吞吐吐的道:「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孩,冒充主子的旧识,说……说要找主子,大闹了一晚……主子刚刚气得把他给绑起来吊在树上呢,伹也只见那孩子叽哩呱啦的乱叫,还一迳的嘻皮笑脸。」 贾梦仙静心一听,这才发现园子里传来男童的大笑,声音稚嫩,应该是不满十岁的孩子。 昨晚夜半,这孩子来敲山庄的门,指名要见白如霜,说有重要的事情。白如霜披了一件衣服出来,那孩子自我介绍是傅西楼,当场白如霜的俏脸愀然变色。他这些年正找不到傅西楼来杀,想不到名叫傅西楼的孩子就上门来!但是这傅西楼与这孩子的年纪相差甚大,想也知这孩子是受了谁的指使冒名而来,还大放厥词,闹了一整夜。 「如霜哥哥把小孩吊在树上?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 「阿弥陀佛,他冒充的是主子心里最想杀之而后快的男人!主子是念在他是幼小,定是被坏人指使而来,所以才只吊在树上,一般男子若敢讲这个名字,早被主子给杀了。」小四讲得心惊胆跳。白如霜对这个男人恨入骨髓,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就算他死了,被他找着尸体,也要鞭尸一顿,以解心中仇恨! 「这么严重?如霜哥哥竟如此的怨恨一个人?」 一向冰冷无谓、脸上平静无波的白如霜,向来不把天下事放在眼里、不把七情六欲搁在心上。贾梦仙简直无法相信浑身冰刺的如霜哥哥,竟会有那么激烈的情感。 小四可没想得这么简单。怨恨?贾梦仙太单纯了,那根本就不是怨恨两字可以概括的爱恨情仇。 午膳时分,贾梦仙才见到白如霜。白如霜雪白的双颊因为激怒而涨红,一向冷淡的绝色眼眸则因怒火而盛放灿光,贾梦仙从未见过如此鲜活有生气的白如霜。以[崔商略]前他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美人,高傲却不真,绝美却虚幻,现在他浑身散发怒气,倒是有人味儿得多。 他们在外头的亭内用膳,白如霜吃了几口,就狠瞪着一旁。贾梦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一个孩子吊在树头。那孩子大概叫了一夜也累了,被绑在树上竟也能睡着,他赤着脚,衣衫破旧,此刻大概闻到食物的香味,抽抽鼻子,醒了过来。 「我很饿,白如霜,给我饭吃!」他叫白如霜的方式,就像叫着家人一样自然。 白如霜不动声色,只是握筷的手紧了些,显然正在用尽全身的气力自制,要不然早把这个混小子给千刀万剐了。 「白如霜,我饿了,你听见了没?」 白如霜恍若未闻,继续吃他的饭,反倒是贾梦仙小声道:「如霜哥哥,就给他饭吃吧?料想应该是附近的贫童,为了生活,才上来骗吃骗喝,如霜哥哥大人有大量,就别再与这孩子一般计较了。」 那孩子吊得远,没想到耳朵挺尖,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他强调:「我不是什么贫童,我是傅西楼!」 一听到「傅西楼」三个字,白如霜忍无可忍的拍桌而起。他叫人放下了孩子,啪啪啪的掴了那孩了好几下耳光,打得那孩子嘴角带血。小四不敢吭气,而贾梦仙则是根本就没看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在一旁也傻了。 「你消气了吗?白如霜?」 那孩子声音童稚,哀伤的语气却极为成熟,猛然间,贾梦仙竟误以为讲话的是个七尺男儿汉。 白如霜打得手掌发疼,他瞪视着眼前的孩子,语气酷寒。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是傅西楼这见不得光、糟踏五谷的无耻鼠辈让你来的吗?」 「我爱你。」 这爱语从个孩子嘴里吐出,简直荒谬。他表情越认真,气氛就越可笑,而白如霜脸上黑煞的神色就更肃杀。 「傅西楼以为我不敢杀个小孩吗?」 「我爱你!」 「你!」白如霜显然是气得发抖。 「不论你要打要杀,我都爱你,只可惜……」 他话说到一半便顿住,白如霜凶狠逼问道:「可惜什么?」 他掏了裤子,露出很小的生殖器官。 「如果死前可以跟你来一次销销魂,我死而无憾,但这根太小,还没用处。」 小四首先忍俊不住,将头转到一边去闷笑。 贾梦仙捂住嘴,满脸尴尬。这孩子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裤子,还说这种羞死人的话? 其他仆役也忍不住笑出。白如霜脸上肌肉扭曲,显然气得发狂。他竟被个十岁的孩童给吃豆腐?这对他而言真是天大的耻辱! 「你这无耻的死小孩!不知自己死到临头还敢胡闹!来人啊,将他光着屁股吊上树头!口头再不干净,就将他那根剪了喂狗吃!」 「等我五年!五年后我就会补偿你这几年守活寡的空闺寂寞,我会好好的舔,让你一点都不痛的!」那孩子还不怕死的继续说,满嘴浑话,将白如霜惹得怒发冲冠,火冒三丈。 白如霜要下人拿了布巾,蒙住孩子的嘴,让他光着屁股吊上了树头。孩子在树上乱晃,嘴里不知想说什么,透过布巾,听起来咿咿哑哑的。他两腿间的小东西在半空中左摇右摆,经过的仆役们见了这一幕,无不噗哧一笑——只是怕惹恼了山庄主人,所以个个掩嘴而过。 一时之间,从无笑声的飘雪山庄充满了窃笑,就好像春天即将到来的前兆。 贾梦仙的伤口终于脱痂,只在颊上留下一条淡淡的粉红,并不明显。白如霜给了他一瓶药,说再抹个一个月,连那淡淡粉红也会退除。 贾梦仙认真的天天抹药,粉红疤痕完全退除的那一天,他喜不自胜的下了山,去见耿易阴,这样的愉悦,他只想与耿易阴分享。 没等菊红应门,贾梦仙迳自推门而入,边走边开心的道:「易阴哥,你看!你看我的脸,全都痊愈了……」 他的欢喜在开门后变成了完全的失落,耿易阴根本就不在家中。他失望的问着闻声前来的菊红,「你家少爷到哪里去了?」 「钱小姐说要骑马,要少爷跟着她去。」 「骑马?」 「是啊,他们到西处的城郊处骑马去了。」 贾梦仙一刻也不能等,一路赶到荒僻的城郊。一阵高昂的女音笑声传来,他循声走去,钱莉正骑着马朝他这个方向而来,而她后方正跟着耿易阴。 这日艳阳高照,两人脸上都流了汗水。钱莉的美貌在薄汗之下,越加的动人妩媚;而耿易阴也传来朗朗的笑声,显然这趟骑马之行,他十分享受其中。 阳光的照耀下,耿易阴的七尺昂藏身躯,在马匹上越见高大威武。他露齿大笑,那爽朗的笑声,声传千里,这时不知钱莉讲了什么,耿易阴笑声更加昂扬了起来。 未及细想,贾梦仙便下意识的隐身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让他们两人见不到他。 他一阵自卑涌上,这两人简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钱莉妩媚诱人,耿易阴则是高大英俊,而且显然耿易阴跟钱莉在一起十分开心,他在他面前,从来没出现过这么开朗的笑声。耿易阴面对着他时,总是心事重重,要不然就是冷凝着脸,一脸无奈,好像跟他在一起一点也不快乐,只有难以抑止的悲伤与无法言说的痛苦。 他心情瞬间沉了下来,等到两人背影远离,便默默转身,步履蹒跚的回到了飘雪山庄。 在郊区时连唤也不敢唤耿易阴的心情,回庄后更加发酵为沉重的伤心。贾梦仙扑上了床被,连小四送来的晚膳都吃不下。小四见他神色有异,开口关怀,「怎么了?梦仙少爷,你气色不太好呢,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四,我……我……」 小四的关怀让贾梦仙热泪盈眶,偏偏他又说不出自己难过的原因,难不成要对小四说,他是因为耿易阴跟钱莉相处甚欢而伤心?好像他见不得耿易阴好一样。 他简直是心胸狭窄又不知好歹的小人!耿易阴关心他、安慰他,而如今耿易阴有漂亮可爱的姑娘相伴,自己应该要为他高兴才是,但他竟然恨不得耿易阴不要跟她骑马、不要跟她谈笑,甚至还希望耿易阴不要看她,只要看着自己就好,这是什么样卑鄙、奇怪的心态? 「梦仙少爷,有什么话你慢慢讲,别哭啊!」 小四见他掉了眼泪,手忙脚乱的递出了巾帕让他抹泪,然而贾梦仙眼眶里的热泪再也止不住,他只顾着哭,却无法说出自己在意的心事。 「小四,我是个卑鄙小人,是个见不得别人好的卑鄙小人!你不要对我好,让我一个人哭一哭,没见过有人像我这么心胸狭小的……」 小四一头雾水,完全不知他为何这样悲伤,只得安慰他道:「梦仙少爷,你怎么会这样说?你心地善良又为人和善,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我不是,我……我……」 一想到耿易阴朗声大笑的模样,还有钱莉薄汗美艳的笑容,贾梦仙的心狠狠的拧了一下,疼得说不出话来。他是卑鄙小人,别人不知,他自己最知道,他根本见不得耿易阴好。 「别管我,小四,你出去,让我静一静……」他一边说一边哭,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四明明见他开开心心的出门,怎么回来之后哭得要死要活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耿公子对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梦仙少爷早上还高兴自己伤疤退了,要去见耿易阴,莫非耿易阴对他说了不中听的话,让他听了难过?虽然知道这可能性很低,但是这是小四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不是,不关易阴哥的事情,我今天没跟他见面。」贾梦仙急急撇清,却哭得鼻头更是红通,哭声也更是嘶哑。 小四这下笃定了,他的悲伤绝对跟耿易阴脱不了关系。 「你别哭坏了身子。我把饭菜放在桌上,等会儿一定得吃些。」小四说完,便出了房间掩上门。 白如霜此刻关在房里,还为了那冒名的小孩气愤难平,根本没心思管贾梦仙的事情,因此小四便偷偷摸摸的下了山,决定去耿易阴那儿问个清楚。 到了耿宅,小四见了耿易阴,讲了贾梦仙的情况,询问是否耿易阴无意间说了什么话伤了他的心。 耿易阴摇头,只说他今日没见到贾梦仙。 「他哭得厉害吗?」耿易阴一脸担忧。想必贾梦仙必定很反常,小四才不得不暗夜来访。 小四点头,说:「嗯,不瞒你说,耿公子,他从来没有那样哭过。梦仙少爷简直就像水做的一样,闸口开了泪水就不断的涌出来,我问他为什么哭,他就一直说自己是卑鄙小人、心胸狭窄,然后就再也不说了,光顾着哭,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难过。」 小四一番话让耿易阴心急如焚。梦仙的身体那么虚弱,怎堪得泪水一直流?万一哭过了头,伤了身子怎么得了! 「我……我去看他!」 小四犹豫了一下。自家主子白如霜近来心浮气躁,显然被那冒名的孩子给搅乱了心绪,对贾梦仙没那么注意了,耿易阴上山探望一下,应该不碍事吧。 「若是一会儿的话,应该无妨。我带你上山去吧,麻烦你安慰梦仙少爷几句。」 「好的,我们快上山吧。」 耿易阴出了内厅急往门口走,脚步不曾稍缓。人在前厅的钱莉见他神色焦急,吃了一惊。耿易阴向来闲适的气息不再,倒像个心爱的东西不见了的孩子——或者该说是急着见情人的恋爱中男子。女性的直觉让钱莉警戒心大起。 「怎么了?耿易阴,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她质问的语气,倒像她是耿易阴的娘子般理所当然。 「耿某有要事外出,钱小姐请自便。」耿易阴现在可没时间理会她。 「夜深了,什么事不能等明日再办,非得这个时候出去?又不是谁要死了!」钱莉受尽万人奉承,可没学过委婉的说话,此时她心情不佳,讲起话来就更不中听。 贾梦仙曾经几近死过,听到这一句秽气的「死」,耿易阴打个冷颤,心下着恼,语气也阴冷了起来。 「什么死不死的?说话留些余地!钱小姐,你别以为一个姑娘家死赖在我这里,耿家就轮得到你作主!我可以告诉你,我可不在乎你坏了名节,你不会有名分的!」他再三容忍她的脾气,是因为他知道钱莉向来有口无心,而且对他一往情深,但所有的让步此刻烟消云散,谁叫她竟敢诅咒他心爱的梦仙! 「你!」 耿易阴的话好像暗指她主动献身一般,钱莉立刻柳眉倒竖,眼看就要发难,但耿易阴无心与她周旋,跟着小四立刻就出门去了。 钱莉气得浑身发抖。自相识至今,耿易阴摆明完全没将她看在眼里,骄傲貌美的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她在盛怒之下拿了东西就摔,菊红吓得缩在一边,只顾着发颤。 「你过来。耿易阴是去见哪个姑娘?为何三更半夜也要赶去?」她非得把那女人千刀万剐不可,竟然勾引她钱莉看上的人! 「我不知道……」菊红年纪小,被她恶狠的语气吓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不知道?你在这个家里是聋了还是瞎了?来找耿易阴的那个小厮是谁,你都认不出来吗?」钱莉连珠炮似的说着,像是随时准备赏她一巴掌似的。 菊红吓得抱头鼠窜,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飙了出来。 「那是飘雪山庄的人,贾梦仙的侍从!」 「贾梦仙?那脸上带伤的兔儿爷?怎么可能,你是不是隐藏了什么没说出来?」钱莉愣了一下,耿易阴为了那畏缩没胆的兔儿爷而着慌?怎么想也不可能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听过人家说飘雪山庄的庄主非常漂亮,美得像是仙女下凡……不过他很少下山,我没见过,主子也没提过……」 一听「仙女下凡」,钱莉就料定这庄主是她的情场对手!她厉问道:「飘雪山庄在哪里?」 「在、在东郊的山上……有、有条山路一直上去就是了。」 菊红才抹了眼泪,钱莉已经飞般的出了门,留下被吓得十分厉害的她。 第八章 一路上,耿易阴焦虑的心被绞得死紧。到了贾梦仙的房门口,听到他隐隐啜泣的声音,更让他的心霎时四分五裂。他到底哭了多久?又为了什么这么伤心,饮泣到深夜? 小四作了个手势,要他稍安勿躁,然后在门板上轻敲,问道:「梦仙少爷,你好些了吗?晚膳吃了吗?」 只听得贾梦仙哭得喑哑的声音,凄切的从屋内传出来。 「我……我不吃了,撤下去吧……」 「你不吃会没有体力的,这样主子会怪罪我没将你服侍好。」 「我真的没有胃口。小四,你别吵我,让我静一下……」 他边说边哭,耿易阴再也无法忍受,不顾小四的阻挡就推开了房门。 贾梦仙脸埋在枕头里哭,以为进来的是小四,他哑着声道:「拜托你,小四,别管我……」 耿易阴环顾没点上灯的一室昏暗,贾梦仙竟然就这样一个人在阴暗的房间里啜泣,哭到嗓子沙哑!耿易阴差些心碎,快乐纯真的贾梦仙哭得这般,一定是受到了不能言说的欺侮! 「怎么了?梦仙,你为什么一直哭?是谁欺负了你?」 贾梦仙本来还在哭啼,一听这浑厚低沉的声音,急忙抬起头来。虽然房内昏暗,他还是能辨识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他的床边,黑暗中的灿灿眼神那么温柔、担心,就像怕他受了委屈一样。 一阵欢喜涌上贾梦仙的心头,他竟来了? 但随即一阵更深的痛苦也涌了上来。不,不,他来了,只会见到自己的丑态。 他不配他担心,更不配他对他温柔,因为他是个见不得他好的卑鄙小人。 「没、没人欺负我……你走开,我不要见你,快点走开!」贾梦仙话出如风,等他察觉自己对耿易阴的语气那么坏,又觉得自己果真心胸狭窄,更加悲从中来。 「怎么了?梦仙?你一定是受了委屈才会哭的,说给易阴哥听!」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拜托你快点离开,呜呜呜……」 耿易阴的大手轻触着他带泪的脸庞,拇指柔柔的抹去他的泪痕,却害他眼泪越掉越多,像决堤一样。之前光是想到耿易阴就哭了,现在见到他,泪水更是怎样都止不住。 他突然想被耿易阴搂在怀里抹净眼泪!更恨不得这一生一世,耿易阴再也不看别的女子,只搂着自己就好。 「乖,别哭,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耿易阴真诚的声嗓,嗄哑低回。 贾梦仙的心口突的一阵悸动。他抬起头来,在黑暗中看着耿易阴,耿易阴的双眼也专注的凝视着他,好像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那眼神中深重的哀伤,映照着自己的泪流满面。 「我……我讨厌你……你骑马……」其实是讨厌他跟钱莉一道骑马,但是贾梦仙说不出这么诡异的实话。 「那我不骑马了。」 一句简单了然的承诺,让贾梦仙紧紧揪住他的衣服,大大的泪珠流下来。 「我讨厌你,你对我好……」让他的心好乱,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耿易阴脸色悲伤,「我没办法不对你好。」 这句话是如此温柔,却又蕴藏着无限的悲哀。贾梦仙将脸贴在耿易阴的胸口,泪痕湿透了耿易阴的衣服。为何在耿易阴面前,他变得这么脆弱?为什么他没办法忍受耿易阴跟钱莉快乐的在一起?又为什么,耿易阴只是几句温柔的话,就让他破碎的心又重新缝补起来…… 「易阴哥,求求你,不要跟……」[莱诺] 「不要跟钱莉在一起」,甚至「不要跟任何一个女子在一起」,这句话贾梦仙还没说完,就被用力撞进房间的白如霜给打断了。 白如霜一身雪白、双眸寒冷的望着屋内,美颜就像连嘴角都像要结冰一般。他闯进来,小四被他摔在门口,差些爬不起身。 「为什么你在这里?耿易阴?」 耿易阴一颤,缓慢的推开贾梦仙。小四忍着被摔的疼痛爬起身,急着在屋外叩头解释:「主子,是梦仙少爷今天一直哭泣,我以为是耿公子对他讲了不好听的话,所以要耿公子过来赔罪……」 「我有问你吗?小四?」一句话方落,白如霜袖风一扫,小四又被摔出丈外。 贾梦仙惊叫起来,「小四!如霜哥哥,你为什么对小四……」话没说完,贾梦仙软倒在耿易阴的身上。 耿易阴感觉到倒在怀里的贾梦仙没有了脉息,他浑身冰冷,一探鼻翼,发现也毫无气息!但他完全不知道白如霜做了什么,他一定使了什么怪异的招式。 「我说过了,你敢再来见他,我就杀了他。之前被你占了他的身子,是因为阴毒而情非得已,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如今,你又何必来寻贾梦仙的死路?」 「梦仙……」在他怀里的身体逐渐冰冷,好像是往日的恶梦重现,耿易阴疯狂大叫:「不,不!不该是这样的!」 白如霜一甩袖,漠然离开。耿易阴追了出去,发狂似的把错归咎在自己的身上。「白如霜,是我错了,你杀了我吧!一切跟梦仙无关,是我自己执意叫小四带我来见他的!」 白如霜脚步不曾稍停,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话。耿易阴继续嘶声狂叫,他的心乱了、碎了,他宁愿是自己死,也不愿是梦仙出了事!一切都错了、乱了…… 「白如霜,一切都是我的错!冤有头债有主,我的错我自己担负,跟梦仙完全无干!」 白如霜冷冷一笑,笑意却如冰。 「有关也好,无干也罢,总之一了百了,你跟他就不必如此痛苦的瞒着我相会。我这一生最恨的就是欺骗,为何人总要欺骗他人?你告诉我,耿易阴,是不是每个男人都会随便许下诺言,听信的人只是天大的傻子呢?」 白如霜说着突然停步,耿易阴险些撞上。他傲美如天上下凡的仙女,但眼里的冷意就像索命阎罗一样冰酷,冰冷的语句直刺人心,却说明他是个重然诺的男子。 「我遵守我的诺言,救回了贾梦仙,让他吃穿住用无烦无忧,甚至还为他寻了一个倾心的姑娘。我该做的都做了,那你呢?耿易阴,你答应我的,做到了吗?与贾梦仙纠缠不清,还贪恋他阴毒发作时的主动献身,你这样不守承诺、占人便宜的男人,要我动手了结都不够格!」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白如霜,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耿易阴只能重复着恳求,字字血泪。 白如霜语气更是严寒,在如水的月光映照下,冷得如万年不化的冰层。 「机会?人的一生岂有重来的机会?逝去的时光能够再回来吗?傻子,耿易阴,你是个傻子啊!」 长廊外拉长了另外一个影子。那个自称傅西楼的孩子就站在长廊的底处,晶亮透澈的双眼正凝视着白如霜,两人对看,却是无语。 孩子慢慢的走向贾梦仙,越过了白如霜的影子,小小的手掌里握着一颗白亮的药丸,塞进了贾梦仙的嘴里,一使力便进了他的喉头,贾梦仙咳了一声,慢慢的回复气息,耿易阴浑身发颤,冲回了贾梦仙的床边。 只见贾梦仙逐渐回稳了呼吸,却继续昏睡着。 那孩了又走回了白如霜的身边,闲凉几句低语:「何必呢?白如霜,装这种冷冰冰吓唬人的样子,不适合你这张千娇百媚的脸孔。真要他死绝,又何必多留余地?既然不是真的想杀,又何必动手?」言下之意,是白如霜顾念着情分,对贾梦仙并未真正的痛下杀手。 白如霜静立片刻,身影忽然无预警的一动,手指猝不及防的扼住了那孩子单薄的颈项,他双眼血红,盛怒的脸色宛如修罗下世。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为何有那药丸?」 那孩子望着白如霜的眼神少了之前的嘻皮笑脸,他认真道:「你知道我是谁,白如霜,你心底知道,却不敢承认。你说你痛恨他人欺骗你,难道自欺欺人就不是欺骗吗?自欺才是最大的谎言!」 白如霜恶狠的将他摔了出去,那孩子身体就如断弦一般飞在空中,然后落下在地上滚了一圈重新站起,除了浑身沾泥之外毫发无伤——显然沾上泥只是为了让白如霜消气,因为这一手绝妙轻功,不可能是个孩子使出来的。 白如霜没再看向孩子或是耿易阴,只冷冷的抛下几句话,「下一次,我就会真的杀了贾梦仙,让你毫无挽救的余地,连大罗神仙也帮不上他。」 他悄声离去。小四先前一摔还站不起身来,那孩子走到他身边,在他身上揉揉捏捏,没多久,小四浑身疼痛全都不见了。他惊讶的站起来,只见那孩子望向白如霜消失的方向,大大叹了口气,「他老是杀不杀的恐吓人,一定是那个积太多了!」 第一句话还正常,第二句话马上让小四冒了冷汗,敢对主子说这种亵渎的话,莫非是活腻了吗! 「你……你真的是……傅西楼吗?」小四讲到「傅西楼」三个字还特意压低声音,就怕被离去的主子听见。 傅西楼这些年来消失无踪,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受了重伤正在疗养,更有人说他正在修练绝世武功,想要更上一层楼,因此闭关。 不论是哪一种说法,这几年来的确没有人再见过傅西楼,他就像不曾出现在这世上一般,消失得不留痕迹,连白如霜也寻他未果。 傅西楼若还活着,也该过而立之年了,而今这个孩子来到飘雪山庄,自称是傅西楼,却只有十岁左右。但若说他是冒名而来,一介孩童却敢跟白如霜对峙,也不怕白如霜的冷眼相待,这样的过人胆识绝非普通孩子所有。 硬说他是傅西楼投胎转世吧?傅西楼也不过失踪六、七年,怎么说也不通。说他是傅西楼的儿子,可能还比较符合。 「我说不是,你信吗?」那孩子绽开笑颜,那缕笑有点轻佻,却又豪爽无比,接着下一句话让小四差点晕倒。「白如霜深闺寂寞,也怪不得脾气那么大,晚上我混进去,帮他揉一揉、捏一捏,他呻吟个几声,舒爽点了,脾气就会好起来。」 小四的脑袋此刻只想得到「找死」两个字,那孩子却自在的走人,一副天下无大事的模样。 小四望着他幼小的身影,不对,完全不对,傅西楼他是见过的,他总是眉心深锁、沉默寡言。当年主子爱上了傅西楼,傅西楼却是一再推却,说他身体带着怪病,不能误了白如霜。 白如霜自负医术如神,没有他无法医治的怪病,但是他将傅西楼带回他的百草宫诊治,却发现傅西楼除了外伤之外,没有任何病症。 之后,来了两位神秘的妙龄女子,傅西楼与她们一同离开。白如霜离宫追了出去,他们却消失在诡谲的深山古墓之中,遍寻不着踪影。 数日之后,寻不着傅西楼的白如霜失望回宫,赫然发现百草宫的人全都被剿灭,尸横遍野,而贴身小厮小四,则是因为是跟着白如霜出宫,才躲过这场死劫。 白如霜长年离群索居,百草宫隐密难寻,唯一有可能透露他的居处的,就是傅西楼! 从此后白如霜变了性子,他另筑飘雪山庄,常年隐居在白雪之中。 灭门的深仇大恨,驱使着白如霜一直寻找傅西楼,而傅西楼却再也不曾出现。 一连串往事一幕幕的转过脑海,小四晃了晃头。当初傅西楼究竟得了什么怪病,主子根本诊不出,但既然连赛华陀的白如霜都无法诊治,就代表傅西楼说谎。 傅西楼没病,他只是骗了主子、进入宫中,为的就是要剿灭百草宫,为他在江湖上添一笔威名。 主子这几年的性子阴晴不定,就是因为肩上背了太多宫中的冤魂。他一定想过,是因为他救回了傅西楼,百草宫才被歼灭,所以主子如今才会变得如此冷血无情,不轻易救人。 但若是如此,为何剿灭了百草宫后,傅西楼自己也失踪了? 无论怎么想,这事情都透着一股怪异,然而傅西楼没有出现,这个问题永远就得不到回答。 现今这个自称是傅西楼的孩子出现了,当年灭宫的始末可以问他吗?但是那孩子真的就是傅西楼吗?怎么想也不通透,小四想得头晕脑胀,干脆摇头放弃,转身来到贾梦仙床畔。 耿易阴站了起来。贾梦仙脉相平稳,只是睡了过去,他移步离开了贾梦仙的床边。 「耿少爷,对不住,这风波都是因我而起,我不该私自把你请来,差点就铸成了大错……」小四满心愧疚。他一直以为主子将自己关在房内,因傅西楼而烦心,谁知…… 耿易阴两眼无神的摇头,「不,你家主子说得很对,是我一错再错,没有遵守承诺。我近日就会离开这里,忘了梦仙,不再想他。」这个决定让他心头凄苦,可是这终究是对两人最好的决定,是他把决定拖延得太久、太久。 小四也不知该回什么话,只能默默的领着耿易阴离开山庄。 耿易阴今晚受了贾梦仙差点死去的惊吓,七魂六魄好像掉了一大半。他木然的随着小四往出庄的方向走,恰巧与来此寻秽气的钱莉遇上了。 「耿易阴,那女人呢?究竟在哪里!」钱莉声音尖厉,怒目扫过小四,落在耿易阴身上。 耿易阴越过了她,对她的话听而不闻,他心如死灰,只想平静一会儿。 钱莉揪起了小四的衣领,「你家主子是哪里来的骚狐狸?去把她给我叫出来,我要让她知道……」 今夜事情发生得太多,小四实在也累了,这千金小姐不知他主子是什么样鬼见愁的煞星,竟敢来飘雪山庄闹事。他忍不住摇头低叹:「大小姐,我不知你是哪里来的,但耿公子今晚累了,要回去休息,你也早些休息吧。」 钱莉还想兴师问罪,但是耿易阴早已下山,变成她一个人唱独角戏。钱莉一咬牙,也没空搭理小四,立刻就跟着耿易阴的身后而去。 第九章 贾梦仙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只觉得身心倦累。他还记得耿易阴抹去他的泪痕,白如霜进了房间里头,之后呢?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问小四,小四只说他作了一个怪梦,没再多说。 「我没作梦!我明明记得如霜哥哥将你摔了出去……」 小四苦笑,避重就轻地道:「我若被摔了出去,应该要受伤的,你看我身上什么伤都没有,所以是你作了梦。」 幸好那孩子替他揉了一下,受伤的瘀血竟立即消散,不然还真会被贾梦仙看出破绽。 「是吗?真的是梦吗?」小四这样说,贾梦仙又不敢确定了。 似真似幻的印象让贾梦仙始终安不下心,他坚持要下山,到耿宅去看看。 然而到了耿宅,里面却空无一人,贾梦仙以为耿易阴跟菊红都出去了,便在里面坐了一天,到傍晚都无人回来。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贾梦仙连日造访,但是耿家始终空空荡荡,就连钱莉也不见踪影。他心急起来,四处探问邻居,邻居也说这些天不曾见过有人进出这户人家。 恍恍惚惚间,贾梦仙等了十日,终于明白耿易阴不会再回来了。他哭着去向小四跟白如霜询问耿易阴可能的去处——他以前还不识耿易阴时,他们就已知道他是谁,所以他们一定知道耿易阴的老家在何处。 小四却摇头说不知——他是真的不知;而白如霜则冷起了脸色。 「我跟他又不熟,怎知他到哪里去了?」 贾梦仙慌急了,一天到晚到山下城镇去找。他不知钱莉是哪里人,也不知耿易阴从何处来,耿易阴说过他居无定所,但是答应他会留在这里,莫非是耿易阴对他说了谎? 一日过一日,贾梦仙终于绝望,耿易阴就像忽然出现般,又忽然消失了,那栋屋子就一直空在那里,渐渐荒颓,昭示着主人不会再回来的事实。 沉重的失落压在贾梦仙的胸口上,把他压得憔悴不已,钟喜儿却在此刻来访飘雪山庄。 这两个月来,两人一直没有互通消息,钟喜儿也知道自己当日做错了,被爹娘押着来赔罪。 但是此刻贾梦仙却已憔悴得病了,任是白如霜医术高明,贾梦仙的心病却无药可医,他连下床都难,根本无法成亲。白如霜接见了钟家两老与喜儿,并带他们悄悄探了眼熟睡的贾梦仙。 钟家人见了贾梦仙的病状,心里嘀咕了几声。贾梦仙莫非是得了肺痨吗?怎么一个好好的人,才不多久,就忽然病得只剩个骨架子? 猜疑之间,这件亲事就缓了下来,没多久,钟家送来了大礼,说要让贾梦仙调养身子,但是再也绝口不提贾梦仙是钟家的姑爷。过不了多久,钟家更请了颇富名望的媒婆上飘雪山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钟喜儿病了,需要冲喜,等不了贾梦仙病好就得嫁人。说来说去,总之贾梦仙若是真心爱着钟喜儿,就该高抬贵手放了她,让她早日寻到一条生机。 这种颠倒黑白的话,也敢在飘雪山庄大鸣大放? 白如霜大怒,冷笑道:「要冲喜吗?那正好,我家梦仙就需要冲喜。选日不如撞日,就即日成亲吧。」 这几句话又吓得钟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唯唯诺诺。隔两日,钟家再让媒婆上山,说两个新人命盘不合,犯了天煞、地煞、十二干支煞等,因此才会在成亲前各自大病。 媒婆说得煞有其事、天花乱坠,白如霜气得拍桌而起,桌子被震碎,胡说八道的媒婆也吓得脸色苍白。 人人都说飘雪山庄的庄主是个天上降下的煞星,如今一见果然阴冷无情。那长相艳丽倾国却带着冰冷绝情,就已经让人心生敬畏,更别说一手拍碎桌了的绝顶功夫,更让人不敢近身。媒婆额冒冷汗,看来软的不行,还是另找方法。 这时贾梦仙却强撑着走出房门,病体纤弱,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这婚事罢了吧,我这身子的确是好不了的。」 一句同意退亲,让被赋予重任的媒婆欢天喜地的道谢而去。 贾梦仙讲完这几句话后,气若游丝的又昏了过去,小四一步上前接住他,带回房里休息。他也知道,以这样的状态,贾梦仙来日真的无多,但是碍着白如霜暴戾阴残的脾气,他也不敢直说什么,再说耿易阴消失得无影无踪,确实不知他现在人在何方。 天底下没有人劝得动白如霜,看来就算贾梦仙将死,铁石心肠的白如霜也绝不许耿易阴再次出现在贾梦仙面前。 小四心急不已,总不能让如花似玉的贾梦仙就这样香消玉殒,但是该如何劝说主子,他又无计可施,思来想去,只能不断叹息。 就在小四如此烦恼的时候,某日白如霜却从飘雪山庄里失去踪影。他并未告知任何人要去哪里,床铺也整理得干干净净。不说一声就离庄,这实在不似白如霜一板一眼的个性,因此引致飘雪山庄一阵纷乱。 三日后,白如霜才回到山庄来。 这三日发生了什么事,小四不知,白如霜也闭口不提,小四只觉得,原本就美艳无双的主子更加出尘了,他的肌肤像是透出光芒似的,宛如天仙下凡。 白如霜一回来,就直接到了贾梦仙的房间里。贾梦仙挣扎着在床上坐起,他面容枯槁、脸泛愁绪,见了白如霜,又是一阵泪水盈眶。 「你要见耿易阴吗?」 从白如霜口中听到这句话,让小四大吃了一惊。 而贾梦仙一听到「耿易阴」这三个字,泪水更是无声的掉下来。他想见他,莫名其妙的就是想要见他。 「他在扬州,你去吧。」 一直以来,贾梦仙也隐约感觉出如霜哥哥不喜自己与耿易阴接近,没想到他这次却去查访了耿易阴的居处,要他前去。 小四也为情况的急转直下而目瞪口呆,主子这三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转性了? 「如霜哥哥……」贾梦仙感动至极。 「我不是你的如霜哥哥,一切都只是个骗局,小四跟着你去,会跟你说明一切。」白如霜交代完后,走出了房门。 那自称傅西楼的孩子正浑身脏兮兮的坐在贾梦仙的房门前。他不知去哪里玩了一圈,竟弄得浑身灰土,手里还正捉着土玩。 他望着小四,含笑的嘴角如腥血般红润。一见白如霜走出门口,他也立刻站起,手伸向白如霜,仿佛正在等待着他,白如霜被他牵起了右手,竟毫无抗拒! 小四惊讶莫名。主子的个性既爱干净,又难以与人肌肤相亲,怎可能与个满手是土的孩子牵手?他可不是喜欢孩子的人啊!更何况这孩子还自称是傅西楼,主子对傅西楼满腔的恨,深刻到光是听到名字就暴跳如雷,那么此刻又是怎么一回事? 「走,带贾梦仙快走!」白如霜被那孩子牵着,一阵晕眩,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只是被那孩子扶着,才不至于跪在地上。 那孩子的手在白如霜的颈项无礼乱抚,望着小四的眼神一阵笑意乱转,却让小四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来,他这才明白,白如霜是被这孩子控制了行动! 那孩子的眼神不像个十岁的孩子,也不像个一般成年男子,倒像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般诡怪阴冷。 孩子直起身来,小四蓦然醒觉,他的个头怎么一下拔高了?他原本不到主子的胸口,现在却几乎可及主子的肩头,面貌也变得清俊出奇,倒像他一夜之间连长了[莱诺]好几岁,这是什么前所未见的邪门功夫? 以白如霜之能还被挟持,可见这孩子的功夫深不可测,所以白如霜才要他跟贾梦仙快走! 那孩子对小四不以为意,迳自把白如霜带开。小四全身发抖,连路都走不直,迅速拍开了房门,胡乱收了些东西,连拖带抱的把贾梦仙带下床。贾梦仙无力行走,小四就背着他离开山庄。 不知所以的贾梦仙一直问小四,无霜哥哥呢?小四流了眼泪不说话,只日夜兼程的赶路。 过了数日,他们终于到了扬州,但是以扬州之大,根本就不知该如何找人,而贾梦仙又是病体未愈,急急忙忙的南下,一路奔波,让贾梦仙身体更加虚弱。小四租了间客栈,让贾梦仙好生休息,但是耿易阴音讯全无,让贾梦仙心事重重,病情毫无起色。 某日又是打探消息未果,小四烦恼的走回客栈,却在邻近青楼的街道,遇见了耿易阴!小四一把拖住他,鼻涕眼泪都一起流了下来。 「耿公子!再找不到你,梦仙少爷就要死了……」 竟在扬州见到小四,耿易阴也觉得不可思议。那日他为了远离贾梦仙,一路南下,想说走得越远越好,最后来到扬州,但是钱莉的纠缠越来越甚,他只好居住在青楼,料想钱莉一介姑娘家也不敢大刺剌的进出这种地方,果然钱莉再也无法纠缠,而扬州青楼甚多,耿易阴干脆一天换个一家居住,让钱莉完全寻找不到他的人影。 「梦仙不是在飘雪山庄好好的吗?」明明贾梦仙被白如霜好生照管着不是? 「梦仙少爷思念成疾……」到此,小四也不隐瞒了,他哭着说出缘由,「而我家主子被傅西楼给制住,他心里还挂念梦仙少爷与你的事情,要我护送他来……毕竟梦仙少爷一口一声『如霜哥哥』,主子虽然看似无情,心里总还当他是个弟弟,不忍他在飘雪山庄出事……」 「白如霜出了什么事?」 小四摇头,他确实也不清楚在白如霜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一定是被傅西楼给囚禁了,然而现在这些暂且不提,最重要的是贾梦仙的事情。 「快,我带你去看梦仙少爷。」 耿易阴被小四带着,慌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进了客栈房间,见到贾梦仙苍白脸孔,他一阵心疼,而贾梦仙一见他,便哭着捉住他的手,不肯放他离开。耿易阴见他病弱成这样,心头难过,对他更是百般怜爱。 「小四都跟我说了,他说我们之前是认识的,你为了我去求如霜哥哥医我的病,我……我究竟是你的什么人,让你对我那么好……」 贾梦仙见了耿易阴,这些日子的苦难,全都在他的怜爱下化为轻烟。 但这个心头疑问,从小四断断续续在路上告诉他部分过往后,他就一直挂在心中。为何自己对他如此牵肠挂肚?为何耿易阴无情无意的离去,他就几乎肝肠寸断?又为何他与钱莉一起开怀的笑颜,会让他痛彻心扉? 贾梦仙不懂自己感情的波动从何而来,却知道自己不能忍受耿易阴离他远去,这份既浓且深的感情是什么?他们俩真的只是单纯的朋友吗? 如果只是朋友,为何耿易阴不但费尽心力背他上山,不顾一切为他跪求白如霜,甚至还顺从了白如霜不合理的要求,从此当成不认得他? 如果不是朋友,那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让他如此爱恋着耿易阴温柔的眼神、以及怜宠自己的举动? 耿易阴一怔,他坐在床边,仍然不敢确定白如霜要小四带贾梦仙来找他的意图。白如霜究竟是残忍的要重创他,还是宽宏大量的让他们再续前缘?或者一切只是个误会? 「白如霜对你说了什么?」 贾梦仙摇头,说:「他什么都没说,只说你人在扬州,叫小四带我来找你。」 耿易阴敛眉轻道:「你来扬州找我,那你娘子呢?」 这芥蒂还在他心里,时间早已过了年底娶亲之时,算算时间,贾梦仙早该已欢欢喜喜的成了亲。耿易阴苦涩的提了这话头,心里面却在思量着究竟该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据实以告,还是巧妙的编织谎言。梦仙若已成亲,一旦知晓以前跟个男子以夫妇相称,说不定会觉得恶心不解。 贾梦仙不知他心事,诚实道:「我们解除婚约了。你不告而别后,我就一病不起,心里总觉得乱得不得了,越来越虚弱,所以……」 一听贾梦仙没有成亲,耿易阴心情霎时晴朗了许多,没有第三者,两人仍是单身,毕竟情况还是单纯些。 但是他与梦仙间的关系该怎么细说,他仍拿不准。耿易阴望了小四一眼,小四领会得,便坐到贾梦仙身边,替耿易阴说了所有的事情——这事还是由旁观者来说,比较有说服力。 「梦仙少爷,一年半前,你中了奇怪的蝙蝠毒,是耿公子背着你来求医。你那时已经与死几乎无异,耿公于与你是夫妻一般的同宿共栖,他把你当成妻子般的爱你、怜你,拼了命的救你,因此主子才下令要耿公子远离你,当成是医治你的代价。」 贾梦仙一时愣住,小四又说了下去,「期间你有两次阴毒发作,那阴毒是淫毒,必须要有男子与你交合才能缓解。当时刚好是耿公子在你身边,事后再送你回山庄,但你醒来后,却没什么记忆。」 「我……我跟男子交合?」贾梦仙一脸不可置信。 他将眼光投向耿易阴,耿易阴握住他的手心,讲出两人初识、相爱的来龙去脉。 「梦仙,你祖籍江苏,是个书香世家,爹娘在你十六岁时因为一场疾病而双双逝世,双亲死后,你便离开故乡,想踏遍神州。而我从小习武,家境还算宽裕,娘亲极小就过世,爹亲也在我二十之后追随娘亲而去,我自负武艺不弱,也四处游历。我们在湖南的米市结为好友,我见你娇弱天真、不晓世事,心里升起了一股保护你的念头。一开始我们以兄弟相称,但不知不觉中感情与日俱增……后来便一直以夫妻相称,同行同欢。」 贾梦仙一脸震惊,再怎么想,他也想象不到自己竟与男子有那样的关系……但是他也心知肚明,自己对耿易阴的挂心的确不寻常。再者,耿易阴叙述起他的身世,分毫不差。他寄宿飘雪山庄时,连对白如霜都没详述过自己的来历,这人若不是对他极端熟稔,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世? 但即便是如此,一时间要他承认他与男子有那样的关系,他无法,也不能。 「虽知我跟易阴哥一定有什么关系,但是……但是我以为再怎么样,也不过是结拜兄弟而已,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与男子……」 耿易阴没想过贾梦仙竟会如此排斥他们的过去。贾梦仙脸上一阵犹疑与为难,似乎很难相信自己与耿易阴有那样的过往。小四噤了声,而耿易阴脸上好像被重击一拳,露出痛苦扭曲的表情。 耿易阴原本以为,没了白如霜的阻挠,两人就能在一起,却没想到贾梦仙不记得以往,当然也不记得当时是如何甜蜜,两人的感情又是如何的深厚,而龙阳之癖,此刻并不见容于他的心里。 「梦仙少爷,是真的,你跟耿公子……」 「小四,这是骗我的,对不对?我再怎么也不可能跟男人……跟男人做那样的事情!」 小四说不下去了,耿易阴一脸绝望,贾梦仙则是坚决不肯看向耿易阴,只是双手在被褥上紧握成拳,内心激动不已。 「……我护送你们回飘雪山庄吧。」 耿易阴起身,没再多说什么,小四只能用同情的眼神注视着他。 回家的路上,贾梦仙再也不肯看耿易阴一眼,行止总跟耿易阴保持着距离——只能离远,不能离近,就连吃饭也不能坐在一块儿。 「耿公子,是我对不起你……」小四绕来绕去总是这么一句话。如果不是他当初好管闲事的要耿易阴假傅西楼的名义求医,白如霜不会救贾梦仙,自然也不会有今天令人心碎的一切。 「我要谢谢你,毕竟梦仙还活在世上,只是跟我认识的不一样了而已。」耿易阴说得平淡,这份平淡却包含太多心碎。 然而回程的旅途并不平静,他们才走没几日。一行三人就被钱莉带来的大批人马给堵住去路。 「耿易阴,你终于让我找着了!」钱莉站在耿易阴前头娇声怒斥。 耿易阴自从进了扬州,总在一座又一座青楼兜转,她一个好人家女儿总不好闯入,就这么失去耿易阴的踪迹。钱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出他的下落,知道他又带着小四他们北上。 「钱小姐,我护送朋友回庄后,自然会对你有所交代。」 这一个「交代」模棱两可,却让钱莉心情大好,她声音放软了不少,自以为耿易阴暗示的是喜讯。 「是真的吗?」 「嗯。」 钱莉于是遣了人马,硬是赖上了他们一行人,美其名是要护送耿易阴的朋友,但是她眼里跟本就没有小四与贾梦仙的存在,成日只顾缠着耿易阴,与耿易阴谈天说地,对于闲杂两人,钱莉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更别说开口交谈。 「梦仙少爷,喝水吧,你嘴唇都破皮了。」 小四递来水囊,这水囊才刚让耿易阴喝过,贾梦仙摇头不肯喝。耿易阴拿出巾帕,将囊口擦了个干净,又递给贾梦仙,平静道:「赶路赶得凶,你得多喝点氺。」 贾梦仙终于拿过水囊,浅啜了一口清水。 钱莉瞧着贾梦仙,感到不顺眼极了。耿易阴对贾梦仙总是低声下气、温柔体贴,这兔儿爷却高高在上的爱理不理,她想也不想,倨傲的指着贾梦仙啐了声:「若嫌耿易阴的嘴脏,那就别喝,也别浪费水了。」 贾梦仙对当日他们骑马出游的事还有些疙瘩,根本不想理钱莉。目中无人的态度更让一向被捧在手心的钱莉怒不可遏,马鞭一甩挥了过去。 「你当你什么东西!」 她甩来的马鞭被耿易阴抓住,钱莉越加不悦,不知从袋里摸出了什么东西,朝着贾梦仙掷去。 小四惊叫一声,见耿易阴一个飞身扑挡在贾梦仙的身前,一阵嗤嗤作响,耿易阴手臂上立刻见血!凡是泼溅到钱莉掷出的毒液之处,连皮到肉全都化成血水,伤可见骨。 贾梦仙惊骇得脸都变了,钱莉是故意朝着他的脸丢来的,若不是耿易阴挡在前面,恐怕他的脸就全毁了。 耿易阴站了起来,即使手上还淌着血水也不顾,他神色寒厉挣狞,显然是勃然大怒,而且怒不可抑。 「你为什么这样做?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伤害到梦仙吗!或者……你是存心的?」耿易阴语气阴冷,一把将钱莉给拽了下来,将她一屁股扔在地上,像扔个米袋一样,还把她行囊中装毒液的青瓶全都倒出,踩破在脚底。 钱莉没见过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之间目瞪口呆,但随即又回复骄纵本性,任性地说:「我想做就做,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看这兔儿爷不顺眼,谁叫他常趁你不注意时在背后偷瞧你,那双贼眼让我看了就生气!」 耿易阴闻言一震,贾梦仙却立刻羞耻的别过了头。 耿易阴拉过了钱莉,不知附在钱莉的耳边讲了什么,钱莉美目圆瞠,愤恨的赏了他一巴掌,忿忿的迳自骑马离去。 小四立刻撕下布巾为耿易阴包扎,耿易阴忍着剧痛,紧皱着眉头。小四轻声道:「这得找个大夫看看。」 「先用药粉止血。」 耿易阴从袋中拿出药粉,贾梦仙接了过去,在他伤口上撒上药粉。他双手颤抖,一滴清泪落下,耿易阴低声道:「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并不太痛的。」 「伤口见骨,怎么会不痛!」贾梦仙大吼,随即声音又细若蚊蚋,泪水滴得更多。「明明……明明我就对你不理不睬,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好?替我挡了这个,让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 耿易阴苦笑道:「我早已说过了,我没办法对你不温柔,没办法不理睬你,更没办往坐视你受伤。失去你一次就够让我椎心,那次若不是我如此愚蠢,怎会让你受伤命危……」 「我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就算以前我们再怎么好,我一点也不记得……」贾梦仙的表情也纠结起来。他这几日曾经试着回想那段空白,但是什么也没有,在他的记忆里,他与耿易阴只是初识,两人共有的回忆只能追溯到他以为耿易阴是恶鬼的阶段。 「没关系,梦仙,你照你想要的去做吧。」 撒好了药粉,小四重新替耿易阴包扎。耿易阴站了起来,重新打理好,继续赶路。 不知耿易阴先前和钱莉说了什么,钱莉竟然就再也没追过来了,也算断了这个孽缘。 他们一路赶进城,找了大夫,来看手骨的伤口。那一晚,耿易阴高烧不退,那毒液里不知还有什么成分,耿易阴烧退了又烧,烧了又退,折腾了好几日,他才悠悠转醒。 转醒时,只见贾梦仙一手枕在他的床边,正昏然入睡,大概因为连日衣不解带,他脸上透着疲倦。一阵心痛兼杂着感动的滋味涌了上来,不论梦仙记不记得他,他的善良及可爱总是不变的。 耿易阴轻触着他软黑的发丝,那柔软的流云在自己的手掌里像盛开的花朵般美丽。贾梦仙眨了眨迷离的双眼醒来,耿易阴轻语道:「我好多了,你去睡吧。」 「你没再发烧了吗?」贾梦仙探身过来,量探他的体温,幸好温度已经回复了正常。 耿易阴一撇头,脸上狼狈了些,他低咳几声,「我说我好多了,你去睡吧。」 「不行,你这烧总是退了又起,起了又退,说不得准,我还是留在这里……」贾梦仙还在担忧他的伤势,他是为他而伤,他怎能罢手不管? 「不用你留在这里。听我的话,梦仙,到你的房里去睡,我不想让我自己胡思乱想,你离得那么近,你的体香、身躯会让我心猿意马!我只是个病人,不是死人……」耿易阴讲得如此坦白,贾梦仙猛然一惊,呆在原地,脸也红了,手足无措的退出了房门,唤过小四进来看顾。 贾梦仙出了房间,却在房门外呆愣了好一会儿。 他依旧脸红心跳,手指尖竟有些发颤。从小四先前的描述里,他知道自己曾与耿易阴行夫妻之事,但是在他自己的记忆里,他却是清白无垢,完全没有跟任何人交欢的经验,但是此刻,发热的指尖,好像还记得被人拥抱的热情感觉…… 他浑身火烫,双颊嫣红。就算他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但是他的身体显然是记得的,因为刚才耿易阴那一席坦白无比的话,竟让他的身躯从深处打起颤,好像被猛烈的欲火给烧得热腾腾一般…… 第十章 从此之后,贾梦仙变得更怪,好像无时不注意耿易阴的动作,有时还会恍惚。 那双手骨骼奇大,若是被他触摸了会怎么样? 那张唇刚毅厚实,吻起来是什么滋味? 一堆乱七八糟、被以前的他视为无耻下流的想法,如今却时不时的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让他羞惭得脸红。 连小四也看得出他心神不定,趋着四下无人,轻声问道:「梦仙少爷,你最近怪怪的,有什么心事吗?说出来,或许小四可以帮你拿主意。」 小四毕竟也是贾梦仙可以讲心事的人,经过了扬州这场苦难与奔波,他们的感情不像主仆,更像是好朋友了。贾梦仙犹豫了一下,才道:「小四,我最近好像怪怪的。」 「是身子不舒服吗?」小四担忧道。毕竞梦仙少爷才大病一场,或许近日赶路太急,让他身子骨不适。 「不,不……不是的,是我脑子里一阵纷乱。我不知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整个脑袋里……」 「脑袋里怎么样?」 贾梦仙欲言又止,小四却挺善解人意。 「梦仙少爷,是有关耿公子的事情吗?」 小四跟在他身边久了,这单纯的贾梦仙,心思可是瞒不过他。梦仙少爷自从在飘雪山庄遇见了耿公子后,他自己虽无感觉,但是小四察觉得出来,他的喜怒总是绕着耿易阴而转。[maggiao] 他现在只是迷惘罢了,相信假以时日,梦仙少爷想通了,就会明白他与耿公子的情缘深厚,两人是分不开的。 一听小四提起耿易阴,贾梦仙脸色微红,他瞄了眼左近确认无人,才敢轻轻点头。「小四,我对以前一点记忆都没有,我真的跟耿……耿易阴是那样的关系吗?」 小四坦白道:「梦仙少爷,当时耿公子背着你上山求医,在雪地不吃不喝跪求主子救你,连我都被感动了,后来他答应主子的无理要求,只求默默守护你时,我就知道他其实爱你至极,就连现在,你对他那么冷淡,他也舍不得让你有一丝一毫为难。你若错过了他,这一辈子,还有谁会这么疼你、惜你、将你搁在心上?」 小四又把当日耿易阴带他求医的情景,详细的说给贾梦仙听。贾梦仙纵然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但也听得不免动容,眼泪更是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他竟这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个百般伤害耿易阴的心的人,竟然就是自己!他怎会如此肤浅忘恩…… 贾梦仙掩着脸哭了。 小四轻手轻脚的离开,但愿他这席话,能对耿易阴与贾梦仙之间的瓶颈有所助益,这就是他最大的希望了。 夜色凉冷如水,贾梦仙下午哭过一场后,心情忽然轻松了不少,约莫是下定了决心,因此心情不再动摇。他敲了敲耿易阴的房门,推门进入。 耿易阴的手伤已经好了许多、不再需要看顾,因此他对贾梦仙深夜突然来访,不禁甚为惊讶,贾梦仙最近明明总是避开他。 「梦仙?」 贾梦仙自行落座,耿易阴只好倒了杯茶给他,一时之间两人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只好呆坐。贾梦仙啜了口茶,蓦然发现耿易阴望着他的眼神如此火热深情,让他忍不住脸上红透,觉得气氛好像越来越僵滞。 「我……我是来跟你说,我没有以前的记忆,所以也不知你为我做了多少的事情……」 这些事,耿易阴早已知道,他点头。 贾梦仙顿住,没再说下去。耿易阴偏着头等他再度开口,只见烛光之下,贾梦仙脸色嫣红,仿佛回到了往日望向他的娇羞,他心情一荡,还未细思,手便已经伸出,握住了贾梦仙的柔软小手。 这一交握,耿易阴又马上回神,才汗颜自己的孟浪无礼,想要放开时,却见贾梦仙的红靥越加娇红,而且好像也没对他的举动有任何排拒,他一时看痴了,手竟忘了放开。 贾梦仙的头越加低下,耿易阴一颗心简直要醉了,已经分不清是现在还是往日时光的重现,或者是身处一场虚无的梦境。 他指尖轻轻抬起贾梦仙娇美的脸蛋,他整张脸已经绯红一片,诱人的红晕,让耿易阴不由得迷醉在他的羞怯中。 四唇交接时,贾梦仙好像有些惊喘,但是耿易阴实在太想要他,执意轻尝着他唇瓣的甜蜜滋味。贾梦仙檀口微张,香气四溢,耿易阴伸入了舌尖掠夺,贾梦仙发出一声轻呼,手也颤抖的捉住他的袖子,分不出是情动还是紧张。 耿易阴轻柔的卷过他的小舌,好似在安抚般的柔吻,让贾梦仙眼儿迷离,捉紧的拳头渐渐放松。他舔过他的齿列与香舌时,贾梦仙柔媚的嘤咛声音,让耿易阴下半身霎时着火,只觉得全身的热流都涌到那个地方去。 「梦仙?」 「易阴哥……」 贾梦仙的轻声喘息,就算只是呼唤名字,也带着致命的香气,让耿易阴头晕眼花,一时之间热血上涌,他覆住贾梦仙的口舌,疯狂的汲取着他口中的汁液,揽住眼前美艳人儿的小蛮腰身时,忍不住将自己火热的下半身紧靠住柔软的躯体,随即听到一声轻声低叫。 就是这声低叫,才让他一震,瞬间回复了理智。他急忙推开了贾梦仙,自己靠着桌子呼呼喘着大气。 「对不起,梦仙,我失态了……」 贾梦仙浑身轻颤,全身几乎羞红,他从没想过一向温和有礼的耿易阴,竟会有如此热情狂放的一面! 他的红唇几乎被吻得红肿,身躯深处更是涌起热麻的感受,双腿间好像还感受到耿易阴炙热的体温,不时打颤。 「你……你没有失态,我、我……」他红着脸庞,鼓起勇气轻声道:「我想要试试看那是什么滋味,纵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想要跟你……」贾梦仙羞得再也让说不下去。 耿易阴震惊的看着他,贾梦仙浑身发颤,双手抖着解开自己的结扣,羞得几乎无法正视耿易阴。终于,贾梦仙上衣飘然落地,露出雪白姣好的上身。 「我最近梦里尽是跟你……我不知那是我的希望,还是我以前的记忆,只知道我的心越来越乱、越来越乱……」 害羞的贾梦仙竟做到这样,这是不是代表…… 耿易阴再也无力去想,毕竟娇美的梦仙就在眼前,他一把搂抱住他,这次的亲吻比之前更热烈。贾梦仙的裤绳已被拉下,薄裤褪到脚踝,他双手掩住着自己羞怯的红艳脸蛋,但是男性的部位昂扬起来。 「梦仙,你好美!」 薄薄的月光透射而下,照亮了浑身发红的贾梦仙。他娇态可掬,浑身散发出媚惑又可爱的气息;已经有了感觉的下半身正滴出蜜液,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润湿着惹人爱怜的尖端。 耿易阴爱抚上他那怯生生滴着蜜液的部位,贾梦仙低叫出声,总觉得羞耻、难堪,而快感无可扼抑的窜过。 对他而言,这样的交欢明明是初次,但是被耿易阴触碰的感觉却是那么热悉,一点也不因对方是个男子而有所抗拒。 下身一阵温热的感受传来,贾梦仙从掩着脸的指缝间看了出去,随即惊叫出声,耿易阴竟然用嘴在爱抚他那发热的部位!他连连惊叫,拼命的想要直起身子。 「不要……不要……」 耿易阴双唇合拢,温热舌尖舔弄着顶端渗出蜜水的部位;贾梦仙腰身虚软,下部膨胀,原本害羞掩住脸孔的雪白柔荑捂在双唇,以免酥软无比的呻吟声泄出。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儿! 「别害怕,梦仙,感受这种感觉就好,是不是非常舒服?」 舒服已经不足以说明贾梦仙此刻的感觉,他身心的感受全都积聚在被爱抚的那一点上,泪水不自禁的滑落,若不用力压紧自己的嘴唇,恐旧流泻出来的,就是连他从来也没有听过的媚叫。 贾梦仙下肢颤抖,耿易阴手里抹了油膏,轻轻的涂抹在更下部的花径附近,那凉冷的油膏令敏感肌肤一阵瑟缩,粗大的手指触抚着那娇嫩的开口,他有些排斥,耿易阴便将他男性部位含食得更深,很快的,贾梦仙就昏眩于快感之中。 他轻声娇吟,大而圆的眼眶中满是快感的泪水,全身虚软无力。耿易阴的手指探了进去,贾梦仙原本会以为剧痛难耐,想不到却是柔滑的刺入到深处。他觉得体内一阵说不出的怪异,缩起了洞口,耿易阴将手指微弯,轻触碰着某一点。 「啊啊啊!」 掩住的嘴唇双手再也掩盖不住酥麻的叫声,他浑身如雷击,腰身忍不住起落,尤其是前方的男性部位就要喷出精蜜。他不知自己怎会这样,但是麻痒从被耿易阴触抚的地方往上冲,冲至他的后脑,他不觉整个身子屈起。 就像知道这是他的敏感处,耿易阴再探入了一指,轮流的按摩着那个部位。贾梦仙无力的呻吟,被戳探的柔湿蜜洞紧紧夹紧了探访的粗壮手指,仿佛还觉得不够似的拼命蠕动,每蠕动一次,就一阵快感涌上,让他难以承受。 贾梦仙双眼含泪,耿易阴起身,吻了吻他白嫩的脸颊,手指已经撤出,他瞬间觉得下身像火在烧一样,缺少了某样东西。 「梦仙,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到了最后关头,耿易阴仍是温柔对待,纵然脸上热汗交织,欲望几乎浮出皮肤表面,但他仍以他的意愿为首要考量。 耿易阴对他是如此的温柔疼爱!心里扬起的那股甜酸无比的感受,一定就是感动,贾梦仙轻点了头。 得他首肯,耿易阴才拉开裤绳。贾梦仙惊讶得瞠圆双眼,那样巨大的东西,怎么可能进得去他的身体?一定会把他撕成两半的! 贾梦仙双唇霎时转为苍白,可是见了耿易阴脸上强压欲望的痛苦,他瞬间又心疼起来,心想就算疼一下也无妨吧。 耿易阴帮他翻转了身子,让他脸靠着枕头,身子伏下,只有赤裸的臀口向上。他吻在他的耳朵上,哑声道:「这样你的负担较轻……」 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毕竟以他现在仅有的记忆,他与耿易阴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是这个姿势让他害羞至极,只好把脸埋进枕间,轻轻点头。 双臀间的入口传来一阵压迫,贾梦仙胆战心惊,原本以为会痛不欲生,想不到耿易阴滑入时,只让他觉得内部胀满,但是并不疼痛,好像自己的身体对这样的行为并不排斥,也早已有许多次的美好经验。 耿易阴轻轻抽动起来,在里面好像搔痒似的,贾梦仙内部的蜜肉紧紧的抓住他,被撞开时,就像有火舌在燃烧一样,变得极为炙热。 「会疼吗?梦仙?」 「不、不会……」 贾梦仙将脸埋进枕头的深处。他非但不疼,反而还觉得不够,这样太缓慢了,慢得让他好难受! 听到他说不疼,耿易阴才慢慢加快速度。贾梦仙双手扭紧枕巾,下身一阵紧绷,得要咬牙才能忍庄自己的娇吟,但是心脏却禁不住越跳越快,麻痒酸三种滋味一并爬上他的后背、侵入他的骨髓、甚至还渗进他的脑袋,让他浑身瘫软无力。 贾梦仙一直闷着没说话,耿易阴以为自己弄伤了他,粗喘着气,硬是忍着紧窒的诱惑,退了出来。他的男根还暴胀着,就连他的脸孔都因强忍欲望而扭曲起来,却因为不想伤害身下的可爱人儿而退出。 他将贾梦仙翻过身,只见他全身绯红,前头的男性不断的渗出精蜜,弄得全身湿黏,火红烧上了他的脸颊,分明就是欲望暖热的模样!而且贾梦仙全身虚软,双腿大开,明媚照人的模样显然是昏醉于两人的交缠之种,耿易阴吞了口水,再也顾不得什么温柔疼惜,将自己胀得难受的部位一下刺入贾梦仙的身体内部,让甜蜜的蜜肉将他紧紧的包围住。 「啊啊啊——」贾梦仙再也无法忍耐,发颤着叫出来的声音动情至极。 耿易阴听了这声音,就像发疯一样,不停拔出再刺入。贾梦仙的声音越高昂,他下半身的火热就更膨胀几分,把娇嫩的花径全都撑开,让贾梦仙欲仙欲死。 贾梦仙的双腿环上他的腰身,耿易阴抬起他一支雪白的裸腿挂在自己的肩上,斜插进入,让花径感受不一样的滋味,然后一手用了些劲道,爱抚着身下人儿那已经滴满了浊汁的茎部。 贾梦仙立刻攀上高潮,溅出的蜜汁还喷上他的脸颊,然后全身酥软下来。耿易阴的火热还在他体内转动,诱引着他的情欲。 贾梦仙迷蒙的双眼又睁开来,仿佛感受到体内的甜蜜压迫,他又喘气着娇吟起来,让耿易阴带他进入云雨的秘境。 一夜激情过后,两人相拥而眠。 次日早晨,外面的雨声滴滴答答的,吵醒了贾梦仙。他醒来时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听见旁边平稳的呼吸,他侧头去看,这才看到耿易阴的俊脸。 他的细腰正被耿易阴揽住,揽得紧紧的,就像怕他会突然无缘无故的消失;而他的头正枕在他另外一支粗壮的手臂上,两人赤身裸体,房间内还有一股相爱过后的甜蜜气息,让他忍不住红了脸。 昨夜……昨夜那是自己吗? 他完全投入这场欢爱,被耿易阴拥抱时,一点也不觉得排斥或痛苦。明明两人都是男子,自己还权充女人那一方,但是他却被耿易阴爱得狂乱陶醉,香汗淋漓的感受他从头至脚的热情。 就算他不记得他们的过往,但是昨夜身体的柔媚迎合,还有无意间的扭腰、亲吻,都证明了他与耿易阴不是第一次。 与他在一起的感受是如此的熟悉快乐,而且耿易阴温柔至极,就算在欢爱的激动处,他也小心万分,不舍得伤害他。 「你醒来了。」耿易阴醒来,嘶哑着声音。 「嗯……」贾梦仙总觉得两人不着寸缕令人十分害羞。 耿易阴一手梳顺他的发丝,贾梦仙仍是什么也没想起,但是他温柔梳发的动作却是如此亲密又让他安心,好似他已经对他做过这样的事千百回。 「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耿易阴梳整他发丝的动作一窒,低语道:「嗯?你后悔了吗?」 贾梦仙摇了摇头,「不,不会后悔。」 他将头蹭进耿易阴的胸怀,那宽大的胸膛暖热的包围他,应该是陌生的气息,感觉却是如此的熟悉甜美。 贾梦仙的泪水莫名其妙的涌出来,好像感到两人能相拥是一件多么难得可贵的事情,是历经了重重困难、才能得到的圆满结局。 「我们再重新来过吧,梦仙。你忘了也无妨,我会让你有更多、更美的记忆,就算忘记了曾经,只要我们两人还在一起,就能创造许许多多的美好。」耿易阴声音低沉,但是双眼却是如火般的盯视着他。 若是梦仙无意,昨夜便不会来此与他共寝。昨夜的一切,是不是代表着梦仙纵然不记得往日甜蜜回忆,也依然选择了与他在一起? 这样的好机会若是他还不懂得把握,那他耿易阴真的就太愚蠢了。他已经让梦仙从他指尖溜走过一次,现下绝不会让明明有意的他,再有借口离开。 听了他的话,贾梦仙动摇了。自己身为一介男子,却甘愿在耿易阴身下承欢,而不爱他多看别的女子一眼,他的离去更让自己心碎欲死……这些情感拼凑起来,不就是他爱上了这个男人吗? 「我爱你,梦仙!只要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会保证让你这一生绝不受任何委曲。」 耿易阴认真的眼神、承诺的甜言蜜语,让贾梦仙的脑子几乎昏眩,总觉得以前也曾听过眼前的男子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我什么也不记得,这样……这样也可以吗?也许我早就不是你记忆中的梦仙了……」心中再三徘徊的不安,终于从贾梦仙嘴里说了出来。 他真的不晓得以前的自已是如何跟耿易阴相伴,又是如何掳获了耿易阴的心,然而想必跟现在一定完全不一样。以前的自己不可能口无遮栏对着耿易阴「恶鬼、恶鬼」乱叫一通,也不可能对耿易阴没好气的大发脾气。 「你永远都是我可爱漂亮的梦仙,你都没有变。」 「真……真的吗?我以前也会骂你恶鬼吗?」贾梦仙睁大了双眼,无辜的问。 耿易阴笑了出来,「恶鬼倒是不曾,只是有时激动时,会骂我色鬼。」 「色鬼?」贾梦仙顿了一会儿才醒悟,随即满脸通红,知道这一定是他们床第之间的私语。脸皮薄的他满脸发烫,轻轻的一拳打在耿易阴的胸口。「你说话怎能这么不正经!」 耿易阴将他搂紧,贾梦仙这时才发现耿易阴的下半身正顶着他,他脸上烧红,原本该推开他骂他一顿的,但是他却全身虚绵,眼角余光忍不住往那地方瞄去——原本以为会把他撕成两半的巨物,没想到让他如此迷醉愉悦! 「会酸疼吗?」 耿易阴问得露骨,贾梦仙脸上飞上更多红晕。他扭捏的轻摇头,耿易阴大手已经探到他雪白的腹部揉搓,慢慢的往上探,捻住他娇俏的红乳。 一阵快感往下直窜,耿易阴欺了过来,盖住贾梦仙张口娇吟的唇口。 贾梦仙倒在他怀中。对耿易阴来说,此刻一切都不再重要,那些曾经受过的苦也瞬时烟消云散。只要有梦仙在怀,就是他人生最快乐的时刻。 小四敲门进入贾梦仙居住的屋内,想不到屋内没人,随即他才想到梦仙少爷可能是在耿易阴的房里。他移步至耿易阴屋前听了一会儿,听到里面贾梦仙的细语才安下心来,至少他没出事。 这两人历经这么多风雨,也该是圆满结局的时刻。这份喜悦小四颇能感同身受,因为这一切纷扰起因于他建议耿易阴用傅西楼朋友的名义求医,所以他一直内心有愧,现在总算能放下心中的大石。 小四仰望微雨的天空,想到白如霜。 变了性子的高傲主子,就这样落在那么怪异的傅西楼手里,主子还好吗? 离去当日见到的主子,浑身几乎白皙透明、艳丽更甚平日三分。无论傅西楼再怎么阴毒诡怪,望着他的眼神也不禁露出几丝着迷与赞赏。 应该没事吧?主子是个有福之人,必定能够逢凶化吉、大吉大利的…… 《本书完》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