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后攻略 一归 | 古代纯爱/宫廷朝堂 耽美之约 重生 宫廷 古代 架空 口嫌体正直腹黑太子攻vs死去活来破罐子破摔大臣受 简介 佞臣常新突然转了性子,一心只养金丝雀两耳不闻朝堂事。 文武百官闻之惶恐:常新那贼人,定是憋着大阴谋,切莫掉以轻心才是! 常新逗着鸟蔑视之:爱信不信,本首辅三辈子活的精彩不得好死,这辈子就不做忠奸做闲臣怎么滴! 沈膑:既然常大人这么闲,那就来给本太子暖床吧! 结果当晚,某太子就被满床的热水袋惊呆了。 ……数年之后…… 文武百官恍然惊怒:果然憋着大招,常新贼子为祸国祚竟不惜以色侍君! 想我泱泱大国,竟让一男人独霸后宫,实乃国之祸也! 沈膑:何人妖言惑众,敢非议朕的皇后,拉出去斩了! 文武百官骇然,安静如鸡。 而此时的常新,正在专心刨墙根儿,挖洞爬墙…… 常新:去他娘的男皇后,谁爱当谁当去,老子才不稀罕! ******** 口嫌体正直腹黑太子攻vs总是找不到正确生存方式破罐子破摔大臣受 第1章 :又又又重生了 “常大人一生忠于皇上忠于朝廷,最后却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心里可曾有过半分后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常新,勾结乱党霍乱朝纲,其罪当诛不可饶恕,即日起革除首辅一职,诛九族,男丁斩首女眷充军,终身贱籍,钦此!” “……夺嫡之争迫在眉睫,常大人除非致仕,否则,又岂是你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正所谓,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啊!” “常狗贼,你欺君罔上残害忠良,你不得好死!” “新哥哥,甄儿只有你了……” “朕乃一国之君,所以常新,你必须得死!” “沈甄残暴昏庸,不及当年太子沈膑半分仁厚,可惜啊……” “……常大人可曾有过后悔?” “常大人……” “常……” …… 猛然惊醒,常新恍惚还以为自己仍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怔怔的瞪着上方的靛青罗帐须臾,回过神来不禁无语,这是……又重生了? 惨死三次,仍旧锲而不舍的活过来,常新都不知道是自己执念太深还是老天玩儿他了。 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常新刚准备掀被下床,房门就被推开了,小厮平安端着面盆走了进来。 “大人您醒啦?”平安是个十四五的少年,长得白白净净,眼睛圆溜溜跟猫儿似的,一笑起来脸颊两个酒窝特别可爱,声音亦是软软糯糯:“奴才估摸着大人也该醒了,昨儿个受了风寒,今儿个感觉可有好些?” “嗯。”常新沉默的坐在床沿,眼睛跟着平安转动,不确定自己这一次是重生在了哪一年。 “三皇子殿下听闻大人生病很是担心,一早就过府来了,这会儿人正在前厅侯着呢。”平安湿了面巾递给常新,一边伺候着主子净面一边道。 “……沈甄?”常新本想接了面巾自己来,闻言顿住了动作,格挡开平安的手挑了挑眉。 “正是。”平安应罢,放下面巾,转而伺候常新漱口,然后更衣束发。 常新却笑了,看来他又是重生在先皇在世之时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先皇在世的哪一个时间段。 望着窗外晨曦,常新不由想起前面惨死的三辈子。 第一世,他十六岁高中状元二十岁便凭借自身能力蒙受皇恩器重官拜首辅,实际上却不过是皇上为三皇子铺的一颗棋子,可笑他忠心耿耿一心为助三皇子谋权,最终却因为三皇子谋权失败背了黑锅,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行刑当日,太子沈膑备了薄酒到牢房看他,问他有无后悔,他无言以对,成王败寇,智不如人他认。 第二世,他重生在了一切尚有转机之时,他原本可以不考功名远离仕途,最终却因为邂逅沈甄生出禁忌情愫而再次淌了浑水,他以为凭借先知与自身智谋,这一次必能助沈甄登位扳倒沈膑,最后他也的确办到了,可却因为欣赏沈膑宅心仁厚的心性,不忍赶尽杀绝,放其生路后被奸人谏言,最后被那个曾经抱着他哭鼻子说新哥哥甄儿只有你了的新皇沈甄一口谋反大锅赐死,连累亲人诛连,女眷充军永为贱奴的下场。 下狱之初,沈甄一身便服来到牢中,满眼含泪却冷漠的对他说:“朕乃一国之君,所以常新,你必须得死!” 因为是一国之君,容不得半点背叛。 行刑那日,亦有同僚探望,道:“沈甄残暴昏庸,不及当年太子沈膑半分仁厚,可惜啊……” 他看着杯里的断头酒,唯有苦笑。 第三世,他重生在夺嫡之际,两世惨境,让他看破很多事情,一心想要保持中立,当时又有人感叹:“……夺嫡之争迫在眉睫,常大人除非致仕,否则,又岂是你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正所谓,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啊!” 最后,他被刺客寻仇一剑穿心,临死前想起,哦,早在重生之前,他为了帮沈甄铲除异己,已经坏事做尽…… “大人,大人?” 常新想的入神,以至于平安叫了好几声都没听见。 “何事?”回过神来,常新茫然的看向平安。 “奴才是问,今儿个这头发束的可还满意?”平安缓缓道。 常新闻言,朝铜镜扫了一眼:“安儿心灵手巧,自是满意的。” “大人……看着精神不济,想来是风寒尚未好彻底,要不您且再休息休息,奴才这便去回了三皇子,让他改日再来?”平安看着常新依旧苍白的脸色,踟蹰道。 “无妨。”常新整整衣衫站起身来:“走吧。”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来犹豫着问道:“现今是几年?” “天佑十八年啊大人,您不是把这个都忘了吧?”平安眨了眨眼,狐疑的蹙了蹙眉。 “病糊涂了。”常新轻描淡写糊弄过去,抬脚便跨出门槛。 是……这样吗? 平安挠了挠头,总觉得今天的主子怪怪的。回过神见常新就那么走了出去,忙把搭屏风上的披风拿了下来,随即就追了出去。 “大人,这春寒料峭,您穿件披风再出去!”平安边追边喊。 常新勾了勾嘴角停下,心里便知,这是重生在天佑十八年开春了。且看霜露结晶,想来尚还初春开头。 初春开头啊…… 常新望着院子里一株寒梅眯了眯眼,脑子飞快过滤着这个时间段发生过的事情。 哦,春猎。 他记得,这一年的春猎,就是发生在自己风寒初愈后没几天。 那沈甄今天来,应该也是因为这事。 沈甄…… 居然重生在了第二世,认识沈甄之后,怎么不是在之前呢?呵……老天真会玩儿人。 不过皮就皮吧,已经死过几次的常新表示,他已经习惯了。 去往前厅的路上,常新一直在思考接下来的退路,被玩儿死三次,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扳回一局。 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前厅花圃里的杜鹃花开的正艳,常新看着失了会儿神,转身便见沈甄从屋里跑了出来。 十七岁的少年身量已经高出常新一个头,丰神俊朗端的是龙章凤姿,笑起来的时候如沐春风,一双狭长俊眸看着你的时候,似乎满心满眼都是依赖,但常新见过太多无情狠绝的时候,便不再信了,如今故人再见,亦不过心神恍惚,却谈不上酸楚或憎恨,只希望此生再无牵连。 第2章 -春猎 常新晃神的功夫,沈甄已经跑到了面前。 “听闻新哥哥感染风寒,怎么还穿如此单薄?”沈甄停下脚步,皱眉将人一番打量,当即解下自己的狐裘大氅给常新穿上:“你这披风着实单薄了些,穿我的吧。” “微臣谢过三皇子。”常新微怔回神,随即退后一步拱手揖礼,垂眸掩去其中情绪。 “新哥哥怎的还跟甄儿客气上了?”沈甄没察觉常新的不对劲,低笑一声,拉着他的手朝屋里走:“过几日春猎,甄儿一定多猎几只白狐,也给新哥哥做件狐裘大麾,养了一个冬日,那些小东西正是膘肥体壮油光水滑的时候,取下来的皮毛做大麾,肯定暖和又好看!” 常新笑了笑:“三皇子有心了。” “那必须的!”沈甄跨进门槛:“去年秋猎,太子有石小侯爷相助成了最大赢家,今年开春这一场,我定不能再输于他去。” 沈甄一语双关,常新想起来了,他们原计划在春猎设计除掉石家,主意还是他出的。石家是皇后娘家,若是铲除,就等同于砍掉了太子沈膑一只手,而不出意外,皇后会受牵连打入冷宫,沈膑虽没能废黜,势力却因此折半,受到不小的打击。 想到这里,常新心里苦笑,当初他的确做到了,可最大的输家,却是他自己。 “三皇子放心,臣早已安排妥当,一切只需按计划行事便可。”只是这一次,他常新要把别人的死穴变成自己的转机。 春猎那天,天气晴好。 阳光融化霜露冰晶,绿意彩妆,勃发盎然。水汽蒸发在空气中,呼吸间仿佛都多了股子清甜。 宫墙之外,文武百官跪了一地,伏首恭迎皇旗仪仗,便听铁骑铮铮,脚步纷沓,以皇上为首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鱼贯而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六旬老皇帝胡子花白,微佝的身躯背着箭筒坐在高头大马上,拂袖一挥,依旧是豪情万丈:“今日狩猎,还是老规矩,猎多者胜,拔得头筹者,朕,重重有赏,驾!” 皇上一马当先冲在前面,仪仗队紧随其后,跪了一地的百官这才起身上马,打马跟上。 常新身为一品要臣,离皇上仪仗的距离最近,看着年迈皇帝苍老的背影,心里诡异的宁静。 “新哥哥,脸色这么差,你身体没事吧?”原本伴随圣驾身侧的沈甄不知何时退到常新身边,蹙着锋眉,一脸担心的看着他,伸手便要探他的额头。 常新侧身躲开,却一眼撞进沈膑幽邃沉敛的眸子。然而没等他做出反应,那人嘴角一勾,已然转过了头去。 “新哥哥?”沈甄推推出神的常新。 常新回过神来,敷衍的笑了笑:“没事。” “你要身子不适,一定要说,别强撑。”沈甄顺着常新的目光往前看:“新哥哥,你在看什么?” 常新但笑不语。 沈甄见状,眉心微蹙,又顺着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这才作罢。不过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常新几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敏感,总觉得今天的常新怪怪的。 第3章 -将计就计 “此去玉峰山少说得半天路程,新哥哥累吗?”过了一会儿,沈甄又拉拉常新的衣袖问道。 “不累。”常新摇头,不动声色将衣袖扯了回来:“三皇子还是前边去吧,别一会儿被圣上发现了。” 沈甄看了看始终伴在君侧的沈膑沈煜等几个皇子,叹了口气:“那我过去啦?” 常新颔首:“去吧。” “驾。”沈甄冲常新眨了眨眼,这才打马朝前面小跑过去。 常新没看沈甄,而是仰头深吸口气:……活着真好! 笑了笑转头,就发现石小侯爷石峰正看着这边,常新微愣,随即笑眯眯的拱手作礼,没等对方回应,就转回了头,手拉马缰目视前方。 时近晌午,方到达猎场玉峰山。 早在几日前,这里便已经安营扎帐为春猎做好了准备。大臣们的意思,是让皇上进皇帐稍作休息,晚些再开始狩猎,但架不住皇上兴头正劲,举行完狩猎仪式,便一马当先冲进了林中。 一开始众人还是跟着皇上的,后来被皇上大手一挥遣散,便各自组队分布狩猎了。 常新自然跟沈甄一组,两人虽有计划,却也没浪费这难得的狩猎机会,一路收货颇丰。 “一会儿我们分开两路,以东北两个方位赶着动物包抄向南,我们安排的人各分布在其它几个方位,亦会将动物往南赶,这样大家就势必会往南边聚头,皇上也不会例外,到时我们隐匿暗处的人再用石家标志的箭矢动手,证据确凿,太子勾结石家意图弑君谋逆的罪名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常新说着,嗖地一箭射中前方草丛里的一只山兔。 “用石家标志的箭矢,这样会不会太明显,父皇他……” “皇上想动石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看出来,也只会顺水推舟,此计要不了太子的命,却足以让他伤筋动骨。”常新说着又是一箭射中一头章子,这些话,是他曾经对沈甄说过的,今日重提,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沈甄一点也没察觉出常新的心思,闻言大赞道:“新哥哥就是厉害,那我们……” 常新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盯着前方一个斜坡,夹着银针的手猛地往马身上一拍,马儿当即便一声凄厉惨叫,发疯跑了起来,横冲直撞,直奔斜坡而去。 “新哥哥!”沈甄大惊失色,忙打马追了上去:“新哥哥你抓稳了,别松手!千万别松手!” 常新没听沈甄在大喊大叫什么,他目光紧紧锁定斜坡的方位,计算着有利的落地点,心里默数:一……二……三! 猛地松手,常新被整个甩下马背,骨碌碌滚下斜坡。 常新一直护着头,落地点又是杂草茂盛之地,滚一滚顶多受点皮外伤,他只要滚下去装晕醒来装失忆就行了。 原本计划的好好的,不想滚一半却被人拎着后领子提了起来,转瞬回到地面,常新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沈膑搂在了怀里。 “常大人……” 沈膑正要询问他有没有受伤,常新脑子灵机一动,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沈膑:“……” 作者有话说 一归:“客官,欢迎光临~” 头牌:常新 花魁:沈太子 一归甩手帕:孩儿们,接客嘞~ 第4章 -看到就救了 “新哥哥!” 沈甄赶到近前,见常新被救上来,先是松了口气,随即脸色就是一沉,翻身下马冲过去,一把将被沈膑搂着的常新抢了过来,二话不说抱起来就跑。 “新哥哥,新哥哥!”沈甄边跑边喊:“御医!御医!” 树上噗地跳下一个人来,正是一身骚包紫的石家小侯爷石峰。 “新哥哥,新哥哥……”石峰阴阳怪气的学了两声,曲肘往沈膑肩膀上一撑,凤眼风流灿若星辰:“那常新摔死不是更好,太子殿下干嘛要救他?” 沈膑摇了摇头:“看到就救了,没想那么多。” “是这样吗?”石峰吊着眉眼,揶揄中藏着探究。 “如若不然,表兄以为如何?”沈膑转头回视石峰眼睛。 “殿下可还记得,当年扒常府墙头的事?”石峰像是没看到沈膑那一瞬间的不自在,继续往下说道:“那日常大人在葡萄架下教三皇子论语,您当时就扒在墙头,脸上的表情羡慕嫉妒,令人心疼。” “不过幼时顽劣罢了。”沈膑转开脸去,语气生硬的道:“表兄休得胡言。” “殿下方才的表情,跟当年一模一样。”石峰手肘还搭在沈膑肩上,被他让得个踉跄:“哦,也不一样,比起当年,您方才的表情还掺杂了一些复杂难辨的东西。” 沈膑面色微冷,抬脚就走:“你还是回树上继续偷懒去吧。” 石峰跟上去,憋了一会儿才道:“太子殿下,您乃一国储君,肩负的是整个江山社稷,凡事当可为当可不为……” “表兄。”沈膑深吸口气打断石峰,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我心里有数。” “有数就好有数就好,走走走,回去了。”石峰深谙过犹不及,点到为止后,当即打住了话题:“咱们去看看那常新如何了。” 两人赶回营帐时,随行御医正从沈甄帐子里出来。 石峰看了沈膑一眼,逮住个御医问道:“邱太医,常大人伤势如何?” 邱辞安拱手道:“回石小侯爷,常大人并无明显外伤,只是……” “只是如何?”沈膑急切问道。 “常大人醒来忘记了许多人和事……”邱辞安顿了顿才道:“应是得了失忆之症,且性情也变得与以前大不相同。” “失忆?!”石峰震惊发笑:“真的假的?怕不是……” 石峰话没说完,沈膑已经大步进了沈甄帐子。 “嗨,跑那么快干嘛?”石峰见状,赶紧撇下邱辞安追了上去。 此时的沈甄帐子里聚了许多人,连皇上皇子大臣们都在,然而场面却安静的反常,只有一个人来来去去走动的脚步声。 “常大人这是在干什么?” “新哥哥,你在找什么?” “常爱卿……” 老皇帝刚一出声,常新就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把众人给吓了一跳。沈膑也给吓了一跳,瞳孔都跟着缩了缩,却没有上前。 大家忙上前把常新扶起,却发现他……又晕了。 没辙,皇帝只好下令,命人将常新先送回去,并着令御医随去常府,对其病症进行医治。好好一场春猎被败坏兴致,皇帝没有再继续狩猎的心思,当即下令摆驾回宫。 作者有话说 感谢: 第5章 -难得糊涂 常新落马失忆,大家原本以为只是受到惊吓所致,修养一段时日应该就没事了,然而这一修养,晃眼就是两个月,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整日里不干正事居然迷上了养鸟,养的还是花花绿绿的金丝雀。 此流言一出,满朝皆惊。 有感叹世事无常的,当然也有满心惶恐怀疑他诡计多端是在憋大招的,总之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那些人原话是这样的:常新那贼人,定是憋着大阴谋,切莫掉以轻心才是!”沈甄围着常新转悠,将朝臣门的话学了个惟妙惟肖,完了眉头一耷拉,又是每天来都会念叨一遍的话:“新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啊?甄儿每次听他们那么说你,都好难受,恨不得冲上去打破他们的狗头!” 常新听完前半句自动过滤后半句,逗着鸟蔑视之:爱信不信,本首辅三辈子活的精彩不得好死,这辈子就不做忠奸做闲臣怎么滴! 一个只知道逗鸟遛鸟的废物难堪大用,是就这么闲养着,还是罢官都无所谓,等时机成熟,再一招金蝉脱壳,那时候谁还记得常新这个人。 新年去岁,季节更迭便不过弹指一挥间,总是过的很快,前些日子尚袄子加身,转眼夏季悄至,已然骄阳似火晒得人心浮躁。 常新日常逗了会儿鸟便没了兴致,随手端起一边石桌上的冰镇酸梅汤喝了一口,远远见平安从庑廊一头转过来,便放下碗盏等人走近。 “事情都办妥了?”平安方到近前,常新就问。 “回大人,都办妥了,奴才按照大人的吩咐,亲眼看着老爷老夫人带着大家举族迁徙后才回来的,未免引起注意,大伙是分批离开,且全都乔装易容过的,出城后就各奔东西,银子也按大人吩咐,给每家着量分发了些,除了盘缠,余下部分也足够大家在新的地方做个小生意或者买几块地的。”平安接着道:“府上的下人有卖身契的,借着由头给转卖了几个,没有卖身契的,因为克扣月钱的事偷偷卷包袱跑了些,现在府上留下的下人不多。” “黑锅谁背?”常新捻着逗鸟棍儿,漫不经心的问。 “账房的李长生。”平安压低声音道:“奴才只是按照大人吩咐,隐晦的暗示了两句,他就动了贪念照办了。” “咱们这府上,明里暗里的桩子不少,锅让他们来背,最合适不过了。”顿了顿常新又道:“你离开京都一事,没让别人知道吧?” “大人放心,奴才这些日子,是因为得知失散多年的老母客死义庄,特地奔丧去的。”平安真亦假来假亦真,说的是溜溜的。 常新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天干物燥的,回头趁着夜黑风高,一把火给烧了吧。” “是,奴才记下了。”平安小脸满是忧虑不安:“大人何故安排至此,可是朝中出了什么变故?” “那倒不是。”常新垂下眼眸叹了口气:“只是软肋这种东西,能不要最好不要,爹娘有哥哥嫂嫂养老送终,不差我一个,孤家寡人没什么不好,祸福都是自个儿担着。” 听到这话,平安心里更加不安了,却也没有再问。 “行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下去吧。”常新眯眼看着天边的灿灼烈日,懒懒的挥了挥手。 “是,奴才告退。”平安躬身退后两步,犹豫了下,这才满面愁容的转身走了。 常新吹着哨子逗鸟,良久叹了口气:“人生难得一糊涂啊!” 可他却想清醒一回。 糊涂太多,清醒难求,哪怕如履薄冰,这一次也要时刻保持清醒。” 只听噗嗤一声,房顶上突然跳下个人来,常新定睛一看惊了一跳。 “沈……太子殿下!” 第6章 -本宫有点渴 回过神来,常新慌忙起身过去,一展袍袖,拱手行礼。 “太子殿下从天而降,真是让微臣受宠若惊啊!”常新嘴上贫着,心里却猜测着方才的对话被这人听去了多少,转动脑子暗暗想着应对之策。 沈膑淡扫一眼石桌,戏谑道:“本宫瞧着常大人也是受惊不小,瞧这点心盘子都被激动打翻了。” “太子殿下天降寒舍,可谓蓬荜生辉,微臣自然是激动不已的。”常新回头望了石桌一眼,转过头来,笑眯眯道。 那一笑,便是远山雾雨,如画风流。 沈膑看着,好一会儿才道:“都说常大人得了失忆之症性情大变,本宫看你记性挺好嘛,我一来你就认出我了。” “微臣虽然这些日子糊涂多过清醒,但眼睛还是好使的,殿下着一身金丝蟒袍,不就明摆着把太子二字贴脸上了吗?”几句话,常新便四两拨千斤的化解掉沈膑话里的机锋,面上更是不露丝毫破绽,不管之前的对话对方有没有听到,在事情未明之前就不能自露马脚。 “那不知常大人现在是清醒还是糊涂?”沈膑忽然上前一步,比沈甄还要高出一点的他气势迫人。 常新堪堪退了一步。 “糊涂也好清醒也罢,常大人,不请本宫一坐么?”沈膑低头看着常新,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浅笑。 沈膑今年二十有五,五官早已彻底长开,比起乳臭未干的沈甄,更多了一股锋芒内敛的沉稳,愈发衬得原本就刀削斧凿的五官更加棱角分明,只是往那一站,就尽显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微臣脑子不好使,失礼之处还请殿下见谅。”常新如梦初醒般,慌忙道:“殿下请先坐,微臣这就让人上茶水点心……” “这会儿脑子又不好使了。”沈膑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算了,不用忙活,本宫随便坐坐就走。”说罢,大步走到石桌前,在方才常新坐过的那张石凳上坐了下来。 常新……常新转身见了,抿抿唇角,默默在沈膑对面坐了下来。 “本宫有点口渴。”沈膑瞥了眼桌上的半碗酸梅汤,忽然道。 常新正准备翻个杯子给沈膑斟茶,就见他端起自己喝过剩下的半碗酸梅汤咕咚灌了个干净,顿时给惊的目瞪口呆,想了想,还是没有提这是自己喝过的,不过多少有点尴尬就是了。 “有点凉。”喝完沈膑蹙眉嫌弃道。 常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冰镇酸梅汤不凉才奇怪吧? 心里吐槽,还是重新倒了一杯茶水放沈膑面前:“殿下喝这个吧。”末了加一句:“这个不凉。” 但沈膑却只是看了看,并没有喝的意思,好一会儿才直言道:“常大人方才跟下人的对话,本宫听见了。” 常新闻言心里一跳,却并无吃惊,他抬眸看向对面的沈膑。 沈膑也看着他:“常大人此番未雨绸缪,意欲何为?如今三弟正受父皇恩宠,常大人官拜首辅重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受父皇器重有加,正是如日中天,不留家人享福,却急着疏流解散,着实让人费解的很。” “殿下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吧?”常新笑了笑,忽然道。 沈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闻言怔了怔,等着下文。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可爱们的票票,爱你们 第7章 -心口有点痛 常新道。“微臣长殿下几岁,今年八月,就三十啦,俗话说,三十而立,别的男人这个岁数,早就儿女绕膝夫妻和鸣,而我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沈膑听了挑眉:“只要常大人愿意,不愁娶妻。” “满朝文武,谁提起微臣不骂一句狗官奸佞,还把女儿嫁给我,他们又不傻。”常新叹气摇头:“殿下当然会想,娶不了门当户对,还娶不了小门小户之女,可微臣要官衔有官衔,要富贵有富贵,要样貌亦是翩翩俊朗,实在不甘心委屈凑合,这人不能丑,可长得太好看也愁啊!” 沈膑:“……” 沈膑扶了扶额,冲常新勾勾手指:“你过来。”不等常新反应,隧站起身:“算了,还是我过去吧。” 常新不明就里,随即就被走近的沈膑掐住下巴抬起脸来。 这下换常新:“……” 沈膑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转动常新的脸看了个够,半晌得出结论:“是挺好看的。” 常新眨了眨眼,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沈膑的手已经松开了,但下巴被捏过的地方温度还在,热热的熨得脑子发懵。 沈膑坐了回去:“常大人若无实话,那本宫只好告诉父皇,你是在装病了。” “实话就是,微臣已经厌倦了朝堂,想要致仕归田,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有时候并不是你想退,就真能全身而退的不是吗?”常新忽然低头笑了两声:“看来,我这运气的确不太好啊,也罢,既然被殿下发现,微臣也无话可说,殿下想要告诉皇上治微臣一个欺君之罪便说吧,只求殿下放我家人一条生路。” 这个时候,常新不由自嘲的想,或许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以各种不同的姿势送死,都是一死,这还不如春猎那天给直接摔死呢。 “我……只是那么一说,又不是真要告诉父皇。”沈膑脸上闪过一丝别扭:“我就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对,要真是厌倦,你前不久才刚利用渝州水患一事给我挖了个坑呢,我被父皇训斥禁足东宫,还是春猎才被放出来的。” “咳咳。”常新面色尴尬,捻起洒落桌面的一块点心就掩饰性的咬了一口:“年少轻狂不懂事,殿下大人大量,恕罪恕罪。” 沈膑看着常新手上那半块点心,眼角狠狠抽了抽,忍不住补刀:“三十岁的老男人还年少轻狂呢。” 常新……心口有点痛。 沈膑被常新那无辜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三皇弟母妃早逝,又身份卑微没有外家势力傍身,能依靠的,也就常大人你,常大人当真舍得置他不顾?” “殿下言重了,微臣一介臣子,哪担得起皇子依靠。”恍惚想起,被沈甄诛九族的情景,常新口里犯苦。不是没想过报复,只是生死轮回,经历多了看的就淡了,求的不过是不瓜葛,不纠缠,家人平安。 “虽然不知道常大人为何会突然生出致仕归田之心,但……”沈膑端起茶杯又是一口闷:“本宫可是很欣赏常大人呢。” “承蒙太子欣赏,微臣惶恐。”常新拱手作揖,假装听不懂沈膑的暗示。 沈膑无奈:“常大人,我是认真的,虽然被你坑过不少次,但我,挺……欣赏你的。” “方才石小侯爷还给人抱怨,去东宫找皇兄扑了个空呢,没想到皇兄尽是跑这儿来了。”沈膑话音刚落,沈甄就从远处跑了过来,扯着常新护到身后,脸上满是戒备的看着沈膑,过了一会儿才拱手行礼:“甄儿见过皇兄。” 沈膑笑了笑,看了常新一眼,转身走人,倒是碍着沈甄在没好意思上房,但也没有走大门,而是走出两人视线后,翻墙而出。 另一边,沈甄却被那一笑笑得心里发慌,转头问常新:“新哥哥,你们聊什么了?” “养鸟经。”常新转身继续逗鸟:“我居然不知道,养鸟也是一门大学问。” 是这样吗? 沈甄皱眉看看常新又看看鸟笼里上蹿下跳的金丝雀,若有所思。 第8章 -致仕遭阻 “左右不过一只鸟罢了,关着便关着,任人逗弄,还能有什么学问?” 沈甄嘴上说鸟,眼睛却凝视着常新的背影。 “自然有学问。”常新放下逗鸟棍,随即又挑了些鸟食到笼子里:“麻雀拳身,亦有鸿鹄之志,本该振翅于天地,又岂甘心囹圄求困这方寸鸟笼?” 沈甄赌气:“既如此,你何不放它自由?” 常新不语,笑容却意味深长。 沈甄走到常新身侧,目光沉沉凝视他侧颜,心里着实不是滋味,曾几何时,对方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如今,却不如一只鸟来得有吸引力。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这两句,新哥哥可有印象?”沈甄沉默须臾,却是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三分委屈七分试探。 “殿下又在试探微臣。”常新站起身来,转身面向沈甄,状似随意的弹了弹衣袖:“这论语,臣自是记得的……” “可你却独独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事。”沈甄眼圈微红。 常新望向院中一株老槐树,目光幽远:“别的,也好些不记得了,这人啊,孑然天地间,却不知该以何种方式活着。” “新哥哥……” “我如今,就是一介废物,于这仕途官场以无立足之本。”常新幽然兴叹:“臣已拟好奏本,不日便上呈圣上,致仕归田。” “什么?”沈甄蓦然一惊:“你要致仕?!” 常新默然颔首。 “不行!”沈甄想也没想就断然一喝:“不行!我不准!” 常新诧然:“殿下……” “致仕之事不可再提,你只是失忆,又不是疯了傻了,我会治好你的,我一定能寻到名医治好你的,太医院不行,我就民间找!”看着常新茫然疏离的眼神,沈甄心中猝然一痛,竟是再也承受不住,落荒而逃,然而相比常新淡漠疏离的态度,更让他恐慌无措的,是即将永远失去的可能,这个人,他都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弄丢了。 常新目送着沈甄仓惶而去的背影须臾,心中悲凉,良久怅然叹息:“稚子情真,却终究抵不过权势滔天,沈甄,我常新为你死过三次,这一次,我只想为自己,认认真真活一次,过往种种,如烟云消散,爱也好恨也罢,尽付尘埃。” 旷职多日的常大人居然上朝了,满朝文武没觉得意外。 什么?! 常新这贼人居然向圣上奏请致仕?!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了,不敢置信。 “常爱卿要辞官?”老皇帝是最先回过神来的,半瞌着眼看向底下跪着的常新,表情莫测态度晦暗不明。 “食君俸禄当忠君之事,微臣如今脑子时清醒时糊涂,实在无能为吾皇分忧,甚是惭愧。”常新玉笏举过头顶,腰却弯到极致,头更是近乎磕地,致仕态度之坚决,自省语气之诚恳。 沈甄满脸焦急,当即就要出列,却遭到老皇帝一个锐利的眼神制止,倒是沈膑站了出来。 “父皇,儿臣有话说。”沈膑行礼。 “说。”老皇帝视线从常新身上缓慢挪到沈膑脸上。 “儿臣以为,常大人正值壮年,此时致仕为时尚早。”沈膑瞥一眼老神在在的常新:“失忆症并非残废,为君分忧,脑子不行还可以靠体力嘛,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常大人以为如何?” 常新暗磨牙根儿,面上却苦大仇深:“皇上,您看,微臣这细胳膊细腿的,风大点都能给刮出几里地,这行军打仗的体力活,微臣,微臣真不行啊!” 这话一出,众人嘴抽,就是老皇帝也不免被带进沟里,当真对着常新胳膊腿一翻打量起来。 的确是细胳膊细腿,身如箬竹文弱纤细,不是行军打仗做体力活的料,可这风一吹就刮出几里地…… 回过神来,老皇帝尬咳两声:“致仕之事,常爱卿莫要再提,别因为小小头疾就妄自菲薄,你抱病在身,朕准你告假修养便是。” 话说到这个地步,常新若坚持,便有可能触怒龙颜,只得暂且按捺下来。 “谢皇上恩准!”说罢,常新看了沈膑一眼,退了回去。 “太子还有何话要说?”老皇帝见沈膑还杵在原地,眉心微蹙,直觉这个儿子又要搞事情。 果然…… 第9章 -弱柳扶风常大人 “常大人弱柳扶风且患有头疾,的确难当大任,不过平洲赈灾,运粮监察使一职不费脑子不费体力倒是合适。”沈膑拱手行礼,看都没往常新那边看一眼,端的是浩然正气:“而且,常大人乃平洲人氏,对那边的风土民情必然熟悉,有他前往协助儿臣,也好办事些,之前渝州水患之过,儿臣一直深感愧疚,有常大人从旁监督,也能给儿臣多些底气,以求能不负父皇器重,将功补过。” 弱柳扶风的常大人虎躯一震,右手小指狠狠痉挛了一下,差点没绷住脸上的淡定。 “儿臣以为不妥。”二皇子沈煜突然站了出来:“监察使一职看似轻省,实则责任重大,且平洲乃是重灾之地,此去条件艰苦,常大人身体抱恙,未必能胜任,所以儿臣以为,监察使一职,还是应当壮年身健之人方能胜任。” “二皇兄所言极是。”沈甄见机也站了出来,却是选择跟沈煜站在了同一阵线上:“父皇,常大人大病初愈,实在不宜长途跋涉奔波操劳,监察使一职,事关民生安顿,的确应当选个身壮体健之人方可胜任。” “哦?”沈膑似笑非笑的望向沈甄:“原来,三皇弟也是这么想的,区区头疾竟如同废人一般,也难怪常大人想不开,一心请辞致仕。” 沈甄面色一急,正欲反驳,就被老皇帝制止了。 “太子言之有理。”老皇帝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对沈甄表现略感失望,太子二皇子都一心只为算计,也就他,整个心思都在那常新身上,心中微恼的同时,便也打消了让他一同历练的念头,至于常新,老皇帝却是无所谓,不过是一块调教幼崽的肥肉,再者平洲之行,的确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常新。” 常新心里叹气,再次出列:“臣在。” 老皇帝:“即日起,朕便授你平洲监察使一职,协助太子负责平洲赈灾一事,你可愿意?” “臣……”常新下跪领旨:“愿意,为吾皇分忧,万死不辞!”心里实则无奈死,致仕没成功,反而领了个差事,还是个烫手山芋,哎! 朝堂诡谲暂且不提,令常新深感意外的是,原本以为下朝之后沈甄必然又是一番质问,结果却是看也没看自己一眼,脸色阴沉的直接走人,这倒也好,省了再劳心应付。 而平洲赈灾一事,虽是烫手,若利用的好,不失为又一个脱身契机。 如此一想,常新沉闷的心情豁然开朗,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常大人且留步!” 眼看就要走出宫门,身后却突然响起沈膑的声音,常新只得停了下来。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常新转身,对着已然走近的沈膑拱手。 “赈灾一事迫在眉睫,我决定明日一早便启程前往平洲,特地来告知常大人一声。”沈膑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哦,我有让人备马车,常大人弱柳扶风,就不用骑马了。” 常新:“……” 好气,不想说话! 沈膑看常新一脸吃瘪,心情大好,低笑一声,疾步走人,留下常新兀自迎风,心里流泪。 第10章 -你过来 连炎数日,一日出行,却难得赶上个下雨天。 空气中充满了湿气,却未见凉快多少,热气被雨水蒸腾,愈发闷热得很。 常新进马车没一会儿,就连喝两碗冰镇酸梅汤。 “常大人还是悠着点喝吧,且不说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马车空间有限也没准备夜壶,你这一会儿再尿急却找不到合适地方便,岂不憋的难受。”沈膑一身玄衣慵懒斜倚车壁,手上摊开着一卷书:“心静自然凉。” 常新幽幽一叹,撩了帘子往外看,目测得有小半个时辰才能出城门。 “连年天灾,前年涪陵多地旱灾,去年渝州水患,虞山地动,今年又是平洲,如此下去……必生人祸。”沈膑合上书卷,忽然抬头看向常新:“南边蛮夷,北面狄人,西边匈奴,南面辽人,无不对我大周虎视眈眈,且等着一个合适时机,群起而攻,刀俎鱼肉分而蚕食,如此多事之秋,朝中不宜再生变故,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常大人以为呢?” 常新本来看着窗外发呆,听到这话就回过头,一愣之下却是笑了。 沈膑眉心一蹙:“常大人觉得很好笑?” “太子殿下莫不是以为,单凭区区常新,便能定乾坤?”回想自己三次惨死,常新愈发觉得好笑,他笑着,眼底却藏在悲凉。 沈膑一时竟看得愣住。 “殿下真是太看得起微臣了,这天下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苍天都看着呢。”常新忽然莞尔,眉眼一挑隽永风流:“微臣如今胸无大志,就想怎么饲养家里金丝雀儿,朝堂之事,微臣实难为殿下分忧,您也知道,我脑子不好使嘛。” “嗯。”沈膑沉吟须臾,居然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弱柳扶风。” 常新笑容僵在嘴角:“殿下,这词儿还能不能过了?” 沈膑回答干脆利落:“不能,之前都承认是装病了,你不也一样拿脑子敷衍。” 常新磨牙。 沈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除非你能证明,你并非弱柳扶风。” “如何证明?”常新话刚出口就后悔了,直觉有坑。 沈膑本来是随口一说,听常新这么问便挑了眉,眼珠一转有了想法。 “你过来?”沈膑冲常新勾勾手指。 常新眼睛跟着那骨节修长的手指一溜,怀疑的觑了沈膑一眼,这才往沈膑那边蹭过去一点,见对方还勾着手指,他就又蹭过去一点,再蹭过去一点。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突兀一个颠簸,常新正起身没稳住,一个惯性飞扑就压在了沈膑身上,咚的一声闷响,沈膑后脑勺重重磕在车壁上,被撞了个眼冒金星,双手却条件反射的搂住常新的腰,护着他没有再摔出去。 “怎么回事?!”回过神,沈膑惊怒交加,当即沉声喝道。 “回主子,是三皇子殿下。”外边车夫惶恐应道:“说是有事要见常大人。” 常新闻言,顾不上两人姿势尴尬,慌忙从沈膑怀里退出来,整了整衣衫头发,这才起身掀帘出了马车。 怀里突然一空,沈膑心叹可惜,搂过常新腰的手却下意识搓了搓手指,好像这样就能留住那短暂的手感似的。 第11章 -等你回来 “新哥哥……” 常新掀帘出去,一眼就看到怀抱布包眼巴巴站在马车旁边的沈甄,除了一旁打喷嚏尥蹶子的马,身边竟是连个随从也没带。 常新猜不透沈甄是何用意,收回打量敛眸跳下马车,对着他拱手揖礼:“三皇子……”常新话没说完,就被布包塞个满怀,不禁诧异,抬起头来:“这是?” “这是之前许诺新哥哥的狐裘。”沈甄目光深沉的看着常新,忽然上前一步贴着他一侧耳畔,压低的声音微带哽咽:“新哥哥,你此去小心,我派了大双小双暗中跟着,他们会保护你的,狐裘里有玉哨,如果遇到危险,或是沈膑要对你不利,就吹响它。” 听到沈甄的话,常新摸了摸布包。 “新哥哥,我等你回来。”沈甄的目光落在常新抚摸布包的手上,忽然问:“你……会回来的吧?” 常新心里一跳,抬眸迎视着沈甄的目光,莞尔:“殿下何故此问,莫不是以为,臣要带着太子私奔?” “你!”沈甄脸一下就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噎的,恼火的瞪着常新:“你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啊……”常新仿似如梦初醒,烦恼的拍拍脑门儿:“瞧我这脑子,是太子说他要带我私奔。” 沈甄脸色蓦然一变。 常新就笑着拍拍沈甄的肩膀:“逗你呢还真信,我嘴上没把门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甄先是一默,反应过来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惊喜道:“你想起来了?” 就在沈甄惊喜万分之际,常新却歪了歪头看着对沈甄一脸茫然:“嗯?” 沈甄笑容僵住。 常新视若无睹,恭恭敬敬弯腰行礼:“谢殿下所赠狐裘,臣就却之不恭了。” 沈甄看着常新,只觉那虚伪假笑无比刺眼。然而待他回神,常新已经转身上了马车,看着那弯腰而进的背影,心口像是突然遭了一记闷拳,疼得厉害,一直目送马车走远,他都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真的会回来吗?”沈甄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不知为何,总有种这个人早就被他弄丢了的惶惑,心疼便愈发蔓延至五脏六腑,更有个声音在问他,回来的那个常新,真的还会是那个常新吗? 而马车上,常新瞬也不瞬的盯着怀里的布包,嘴角始终勾着令人看不懂的弧度,那笑容很耀眼,看在沈膑眼里却没觉得赏心悦目。 沈膑看了常新嘴角的迷之笑容须臾,将目光落在布包上:“何物竟让常大人……笑得如此一言难尽?” “狐裘。”常新道。 “嗯?”沈膑微愣。 常新抬眼看向沈膑:“三皇子特地送来的狐裘。” “大热天送狐裘?”沈膑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要是沈甄在,他肯定是看大傻子的表情抱以同情,啧,莫非沈甄也伤脑子了不成? 他又看向常新。 呵…… 一个个上赶着当傻子,真有意思。 “我好像,听见常大人说,要带我私奔?”想起这个,沈膑脸上戏谑,眼底却盈满愉悦笑意:“是我带你私奔还是你带我私奔来着?” 这个本就是常新故意刺沈甄的戏耍之言,他没想到沈膑会听见,这会儿被问起,他就眨了眨眼,装傻充愣一脸无辜。 沈膑啧了一声:“好吧,又是脑子的锅。” 常新但笑不语。 说话间,马车已经出了城门,一路风尘,入夜方到投宿驿馆。 又热又累奔波一天,本以为终于能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结果沈膑一句话,就把常新瞌睡惊醒大半。 “一间房?”常新怀疑自己听错了。 “有何问题?”沈膑看向常新。 “一间房的话,臣睡哪儿?”常新心里咯噔,难道让他跟随行一起挤大通铺? 沈膑挑了挑眉:“自然是跟我一起睡。” 常新……常新惊呆了。 “下房隔音不好,条件也差,定是不及上房舒服,咱们此行任务艰巨,现在不休息好,回头就没机会了,常大人‘大病初愈’,到时候必然身体扛不住。”沈膑解释完,不等常新消化,转身冲驿丞点点头,示意对方带路。 常新:“……” 第12章 -试探性拥抱 那驿丞长得尖嘴猴腮,一双吊梢眼滴溜来去透着奸猾精明。 常新被那双眼睛瞧得不舒服,却是不躲不避,冷冽的回视过去,幽深冰冷的眼眸当即让驿丞打了个寒噤,慌忙低头,再不敢轻看半分。 “太子殿下这边请。”不盯常新了,驿丞转而开始对沈膑大献谄媚:“驿馆鄙陋,若有不妥之处,殿下尽管吩咐,微臣定鞠躬尽瘁办好,务必让殿下住的舒心住的满意,而且这驿馆虽然简陋,但胜在隔音,必不会扰了殿下跟大人休息。” 一到房间,沈膑就把驿丞给挥退了,打量了下房间,正转身准备跟常新说话,就见那人已然一派闲适的在桌前坐下,优雅的喝起了茶。 沈膑眉头一挑,走了过去,一掀袍摆,挨着常新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以为常大人会不适应,这么看来,倒是适应的挺好嘛。”沈膑眉眼都是笑意。 “左右不过一个睡觉的地方,殿下都不介意,臣有什么好介意的。”常新倒了杯茶放沈膑面前:“只是臣睡觉磨牙,爱说梦话爱放屁,冲撞殿下的地方,都是无心之举,殿下莫要因此怪罪才好。” “无妨。”沈膑俨然一副百毒不侵脸,优雅地端起茶杯小呷一口:“圣人端方,不也一样食五谷通内气么。” 常新本是故意,沈膑这反应,倒是教他有些意外了。不愧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大丈夫能屈能伸,端的起优雅,随的了粗俗,不过是笼络谋士,竟能做到如此地步,此等胸襟气魄,非常人所能及,单从这一点,沈甄和其他几位皇子,就输给了沈膑。 既已说开,睡觉的时候也就没了顾忌。沈膑让他睡里边,他就爬到里边睡,也没有睡了太子的激动,心态非常平和。 倒是沈膑躺在常新身边,僵硬的跟挺尸似的。心心念念的人就睡在身侧,隔着距离都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热的呼吸粗重心痒难耐,可为了不被发现,却不得不压着自己的变化。 身侧平稳的呼吸彰显着常新已经睡着了,沈膑咬了咬唇,手指微蜷,忍不住就往那边一点点蹭了过去。终于跟对方手臂碰在一起时,沈膑狠狠舒了口气,却压不住内心更加澎湃的心猿意马,肢体的碰触非但没让他得到救赎,反而渴望更多。 “常大人?常大人?”试探的叫了两声,见对方没有反应,沈膑胆子大起来,手指爬上常新的手背,一点一点的抚摸试探。 常新一动,沈膑就吓得寒毛倒竖,慌忙把手缩回,但其实对方只是习惯性翻了个身脸朝里侧睡而已。 尽管这样,沈膑还是等了一会儿,确定常新没有醒,这才再次伸手,这一次却不再是摸摸小手,而是抚上常新的腰,一点一点的试探着,将人圈住,然后一把捞进怀里。 终于把人抱进怀里,沈膑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低沉喟叹,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半夜,沈膑却做起了春梦…… 第13章 -孤男寡男 常新原本做着致仕归田后的美梦,梦里春暖花开,鱼塘茅屋,山清水秀,碧浪无涯,一切是那么美好,谁知突然一个场景转换,梦到被绑在案板上,表演胸口碎大石,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不止如此,嘴里还钻进一条蠕动的肥虫子,石头还成精活了,居然不安分被碎,在他身上扭拧耸动起来,好像……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直在往大腿根儿钻? 常新一个激灵被惊醒过来,然后就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桎梏着,身上沉甸甸的压着个人,那个人还堵着他的嘴一边发狠的吻一边挺腰在他身上磨蹭着,大腿根儿的坚硬塞在他双腿间,使劲的磨啊磨。 常新:“……” 常新第一反应是惊吓挣扎,然而他越挣扎,对方就桎梏的越紧,尤其那疯狂的吻,憋得他直翻白眼儿。 “唔……太子……殿下……唔唔……” 回应他的,是沈膑更加疯狂的索取,甚至对方的手还顺着腰线抚过,钻进了裤腰里。 这举动,惊得常新当即寒毛一炸,头皮发麻,更加用力的挣扎起来。就在常新忍不住想抬膝给沈膑裆部来一下时,对方却咕哝着呓语出声,声音里满满都是稚气委屈。 “呜呜母妃……孩儿难受,那儿……想尿尿,好胀,好疼呜呜……母妃,母妃……” 常新抬起的腿缓缓放了回去,这才意识到,沈膑是在做春梦。惊吓平复下来,那儿也被温热的手掌一把握住套弄,常新头皮一麻,心绪忽然就跟着乱了。 “嗯……”扬起的脖子被吻住,常新嘴里忍不住就溢出一声荡漾的轻哼,还好他理智尚存,咬咬牙缓了过来:“殿下,殿下醒醒,唔……醒醒……啊……” 常新一直企图叫醒沈膑,然而对方这堪比梦游的做梦方式,怎么都叫不醒,不止如此,他居然,还在对方手里一泻千里!可能是憋得太久,也可能是这样黑灯瞎火孤男寡男擦枪走火,又或者男人真的是下半身动物,总之,他就是没扛住,被摸那啥了。 然而更让常新头疼的是,他这完事了,沈膑那还充实着呢,呜呜声更委屈了,在他身上也蹭得更厉害了。 都这么难受了也没醒,常新也是挺佩服的。 但接下来怎么办? 就这么挺尸让他蹭出来? 常大人表示,有点懵。 想了想,常新叹了口气,算了挺着吧。然而,就算他已经发泄过了,被这么磨着也是煎熬,没一会儿就又被磨出了反应,困得要死,偏偏精神亢奋睡不着,痛并快乐着,简直想死。 正好沈膑忙着扯腰带,松开了常新的手,他一咬牙一闭眼,毅然决然的将手探进沈膑的裤腰,一把将那不安分的源头给握住了,帮他手起来。 就当,就当是教小孩儿开窍了! 尽管如此,常新却紧张的乱了呼吸。也正因如此,才没发现沈膑的不对劲,以及身体被触碰的那一瞬间暴露出的僵硬。 黑暗中,沈膑缓缓睁开眼看着身上轮廓模糊的常新,呼吸越来越粗重,嘴角却缓缓勾起,双眸亮若星辰。在即将攀顶的瞬间,忍不住,再一次低头攫住常新的唇,狠狠吻了起来。 第14章 -来日方长 常新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如果不是,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互手了一把就算了,他居然……他居然还被扒了裤子,虽然并没有做到最后,但他大腿根儿都快被磨秃噜皮了! 这一夜,激情四射,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两人都以为对方睡着了,实际上都睡不着。 一直熬到天方破晓,为了避免尴尬,常新打算在对方醒来时早早起床出去,不想刚起到一半,就腰上一紧,被沈膑的铁胳膊勾了回去,还一下倒进对方的怀里。 常新僵硬的挺了一会儿,便动手意图把腰上的胳膊掰开,结果屁股啪的挨了一巴掌。 “别动。”沈膑嘟哝着,似安抚的亲了亲常新的后脖颈。 这人是把他当太子府的女人了吧?! 常新欲哭无泪。 “殿下?”常新这会儿也顾不上尴尬了,反手推了推沈膑:“起床了殿下,咱们该启程了。” 结果不叫还好,一叫又被沈膑翻身给压身下了。 眼睛闭着的,一看又是在梦游。 常新:“……” 常新双手被桎梏压在头顶两侧,羞耻又恼火,憋的一张脸通红,眼看对方要吻下来,他忽然急中生智,抬头一脑门儿撞了过去。 砰地一声巨响,沈膑被撞得翻了下去。 这下总算‘醒了’。 “唔……”沈膑捂着脑门儿直揉,一边惊慌坐起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嘶……地动了吗?” 常新审视的看了他一眼,没看出来是装的,无语的尴尬劲儿都没了。 “没地动,是天亮了。”说着掀被下床,拿过衣裳穿戴起来,系好腰带转身,沈膑还在床上发愣,常新叹了口气,非常无奈:“微臣伺候殿下更衣?” “不用。”沈膑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我自己来,你洗漱去吧。” “是。”常新倒也不客气,拱手:“那微臣就去了。” 常新去让人打水洗漱,沈膑坐在床边,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开始穿衣:“快马加鞭,四五天应该就能到平洲。” “嗯。”常新叹口气:“也不知道灾情如何了,还是越快到达越好,除了灾情,还得预防疫症发生,带的药材也不知道够不够。” “我也担心这个问题。”沈膑微蹙眉心:“沿途再采办一些吧,多得少不得,多多益善。” “是这个理儿。”常新洗漱好了,转身问沈膑:“殿下好了吗?” “好了。”沈膑说着走了过去,自行洗漱起来。 常新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没搭上手:“早膳已经备好……” “你先出去吃吧,我一会儿就去。”沈膑一边洗脸一边道。 常新点点头:“那臣就先去了。” “常新。”常新转身正欲离开,就被沈膑给叫住了:“以后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束,繁文缛节,都是给别人看的,不是必要场合,还是随便一点自在些,我也不是为了笼络你,才故意这么说的。” 常新没接话,只是笑着拱手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沈膑摇了摇头,倒是没觉得泄气,反正来日方长。 第15章 -又不是大姑娘 一行人在驿馆草草用过早膳,便马不停蹄的继续奔往平洲,沿途除了必要的药材物资补给,就再也没停下耽搁过。 这可苦了常新,晕车晕的想死。 但为了不影响行程,他一直咬牙忍着,几天下来,东西没吃多少,脸色惨白的跟鬼似的。 沈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平洲赈灾的确刻不容缓,行程没法因为常新一个人而慢下来。思来想去,沈膑干脆让人撤了几桌,在车里铺上软榻,让常新躺着,这样相对会好受些。 “好些了吗?”看着常新始终紧皱的眉头,沈膑很想抬手给他抚平。 “好多了,给殿下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微臣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虽然躺着好受些,但常新还是浑身发软,说话也有气无力。 “你可闭嘴吧。”沈膑叹了口气:“你这张嘴,可真是不招人喜欢。” 提到嘴,沈膑的视线不自觉就落在了常新微白的嘴唇上。 脑子里不期然跳出接吻的画面,沈膑心绪一乱,赶紧撇开了眼前,却抑不住内心瞬间冒出来的饥渴,情不自禁的舔了下发干的嘴唇。 “……其实,挺招人喜欢的。”这话一出口,沈膑自己给吓一跳。 反倒是常新,因为太难受没听清,也压根儿没注意到沈膑的异样。 沈膑松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又有些失落,静默的看了常新一会儿:“难受就睡觉吧,热的话我给你打扇。” “哪敢劳烦殿下,这可真是折煞微臣了。”常新低笑一声,不过还是听沈膑的,闭上眼睛,尽量摒弃杂念,睡了过去。 沈膑一直看着常新,确定人真的睡沉,才敢坐过去,把人抱到腿上枕着,一手托抱扶着常新的身体避免晃动过大,一手拇指轻柔常新的眉心,缓解他的不适。 摇摇晃晃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行护卫打起一边帘子:“太子殿下,平洲到了,不过城门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堵的厉害。” 闻言,沈膑撩起窗户挡帘看了看:“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护卫抱拳,随即骑马朝城门小跑过去。 两人说话虽然压着声儿,但还是吵醒了本就睡得不够安稳的常新。 “可是到平洲了?”哼吟着睁开眼,常新就愣了:“殿……殿下?”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睡在沈膑腿上,当即打了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惶恐拱手:“微臣冒犯……” “那又如何?”不等常新把话说完,沈膑就打断了他:“枕就枕了吧,又不是大姑娘,不会让你负责的,不过你要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到我身边……做个谋臣好了。” “殿下这般大方的结党营私,就不怕传到圣上耳里?”常新有点想干呕,见马车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就干脆爬了起来:“臣去外边透透气。”说罢,便出了马车。 沈膑抿了抿嘴角,也起身跟了出去。 两人前后脚刚下马车,去打听的护卫就骑马回来了,未到近身就翻身下马,对着沈膑拱手抱拳:“回殿下,前方城门有灾民想要出城,守城兵拦着不让,以至发生暴动,出了人命。” 沈膑常新闻言,当即脸色一变。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回马车了,径自朝城门走去。 第16章 -疫情封城 “都看到了,谁再敢嚷着要出城,这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还没走近,就听到守城兵嚣张的叫喝声。 常新随手拉了个赶牛车的庄稼汉子:“大叔,这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让出了?” 平洲傍河,大运河横纵贯通十三郡各县镇州府直达京都,洪灾来了大半个洲省都得遭殃,这种情况下,百姓举家外迁很正常,就算是官府为了控制人口流失,也断不该强势到杀鸡儆猴的地步。 “何止啊!”汉子黝黑粗糙的脸上满是焦急:“听说城里有人突发疫病,官府下令隔离,想出的人出不来,想进的进不去,哎急死人,也不知道家里情况怎么样了!” 常新心里当即就是一咯噔。 这一路马不停蹄,担忧的也只是洪涝严峻,虽然也猜到可能会有疫情发生,也做好了万全准备,却没想到能这么寸,真的就给赶上了,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沈膑在一旁听得皱眉,一把抓住常新的胳膊:“我们过去看看。” 说罢,便带着常新使劲往城门口挤。 因为出了人命,原本喧闹的人们一个个安静如鸡,也都僵持着没谁敢出头轻举妄动,以至于沈膑两人很快就挤到了守城兵面前。 “你们什么人?”守城兵头子一看两人就横眉怒目:“赶紧走!都说了所有人不得进出,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你们统领是谁?”沈膑却道。 那人眼睛一瞪正要发作,沈膑此行带来的随行护卫迅速围拢,将他和常新护了起来。十几个护卫清一色黑色劲装,有条不紊气势凛然,一看就绝非凡俗,单气势上就碾压守城兵一头。 守城兵也不是没眼色的,一看来头不小,当即就不敢横了,忙伸手一指:“我们统领在那。” 不等守城兵叫人,看到这边动静的守城统领就自己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统领不满的瞪了守城兵一眼,这才看向沈膑几人。 沈膑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亮腰牌。 统领看了脸色一变,当即抱拳跪地:“不知贵人驾临,多有冒犯……” “城里现在疫情如何?”沈膑皱眉:“起来说话。” “是。”统领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腰板儿却挺不直了:“从昨儿个发现疫情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几人传染,这洪涝一波接一波,又突发疫情,百姓想要离开是自然,可一旦疫情传播出去,后果不堪设想,知府大人也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下令封城。” “封城并不能解决问题,主要还得抑制疫情。”常新看了眼在场百姓,刻意扬声喊道:“我乃监察使常新,此番前往此间,便是奉皇命押送赈灾物资,以解百姓燃眉之急,疫情来的突然,但也在吾等预料之中,考虑到灾情严重担心这边药材匮乏,故而也早有准备!” 常新话音刚落,在场百姓就再次喧哗起来,七嘴八舌也听不清说的什么,但绝望焦灼的眼底却燃起了一丝希望。 沈膑看了常新一眼,对统领道:“不管是何原因封城,也只可疏导不可镇压,闹出人命更是不该。” “这……”统领冷汗一下就出来了。 “平洲知府何处?”沈膑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小的……小的这就让人去叫知府大人。”统领说完,随手招来个守城兵交代下去,却是不敢做主放人进城,毕竟疫情在即,要是太子有个闪失,他个小小守城统领可担待不起。 第17章 -刺客 平洲知府来的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赶来,看官服品级,地方官员该在的基本都在。 “平洲知府蔡文忠,拜见太子殿下!”为首一人冲沈膑拱手一礼:“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不过眼下城中疫情突生,殿下实在不宜进城,正好微臣在城外有座庄子……” “灾情在即,吾等既是奉命,就断没有撇下百姓自己保命的道理,身为太子,在这种时候,我更应该以身作则,予百姓安心,不过在此之前……”沈膑忽然话锋一转,伸手一指血泊死者:“强制封城,违者格杀勿论,可是蔡大人下的命令?” “这……”蔡文忠脸色一变:“殿下明鉴,微臣也是实属无奈之举,这瘟疫不隔离,后果不堪设想啊!” 蔡文忠这话一出,立即引起群起激愤,纷纷喝骂起来。听到大家七嘴八舌的喊自己狗官,蔡文忠脸色黑如锅底,但碍于沈膑在场,却只能憋着没敢发作。 “殿下……” 蔡文忠正要狡辩,沈膑却懒得与他掰扯,断然一声厉喝:“杀人者,出来!” 之前拦住他们的那守城兵早在沈膑提及死者时就知道完了,这会儿听他一声厉喝,更是被吓破胆儿,扑通就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着竟是被沈膑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抬不起头来。 沈膑甚至都没看一眼,宝剑出鞘直接一个穿喉就把人给解决了。 “不知我这招杀鸡儆猴,蔡大人看的可还满意?”手挽剑花利剑入鞘,沈膑冷冷的看向蔡文忠。 “这……”蔡文忠冷汗直冒,半天没说出话来。 沈膑冷笑一声,转眸一扫在场守城兵:“大家都看好了,谁再敢滥杀无辜,这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话音刚落,人群忽然一阵骚动。 “有人发病晕倒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场面突然就混乱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黑衣蒙面男人,举剑就朝常新当胸刺来。 “狗贼!拿命来!” 事发突然,常新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他以为这次又要死定的时候,却被旁边的沈膑一把抱住。 “小心!”沈膑抱着常新就势一转,抬起一脚飞向刺客手腕。 刺客看着壮实,身手却不怎么样,虽然没被沈膑踢中,但很快也被反应过来的护卫给几招拿下反手扣肩压在了地上。 把人压下的瞬间,其中一个护卫就扯掉了那人面巾,露出一张常新似曾相识的脸来。 “你是什么人?”虽然似曾相识,但死过三次的常新印象却并不深刻。 “狗贼!就算今天我杀不了你,也会有其他人杀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且等着,迟早不得好死!”那人却只顾着叫嚣,压根儿不说自己是谁,喊完头一偏死了,嘴角流出黑血,竟是在嘴里藏了毒。 这一切发生不过转瞬之间,原本哄乱的人群都被吓傻了。等众人回神才发现,原来刚才根本没有人晕倒,都是刺客故意制造出来的混乱。 沈膑却无暇他顾,第一反应就是查看常新的情况:“可有受伤?” 常新心有余悸的摇摇头。 但沈膑还是上上下下把人检查了个遍,确定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第18章 -闹了个大红脸 “殿下!”蔡文忠反应过来一声大喊:“护驾!护驾!” 随着蔡文忠一声令下,就听刷地一片刀剑出鞘声,守城兵迅速将沈膑一行团团围了起来。 常新看的翻白眼:“蔡大人还真是护驾心切,这刺客都死了,你是准备给乱刀剁成肉泥,避免诈尸吗?” “呃……” 蔡文忠冷汗一下就下来了,心里更是恨不得将刺客千刀万剐,在这里行刺,若一会儿太子追究下来,这知府乌纱怕是不保! 跟着蔡文忠一道来的官员这会儿都后悔死了,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们就不该来,太子要真追究,他们这一群地方官都讨不到好去,以至于面上跟着蔡文忠一脸惊惶,实则却极力降低着存在感,这会儿不求脸熟了,只求蔡文忠打眼点,让太子注意不到他们。 沈膑亦是对蔡文忠这人毫无好感,直接下令:“把刺客尸首带回衙门,务必严加彻查!”看也没看蔡文忠等人一眼,就直接带着沈膑转身上了马车:“去衙门!” 蔡文忠这会儿也知道自己殷勤献错了人,不敢再有多余的弯弯心思,叮嘱守城统领好好安抚百姓,这才领着一群官员,跟随沈膑的马车小跑起来。 马车里,常新正理着衣襟,就听到沈膑嘶的一声。 “殿下可是受伤了?”常新闻声转头,被沈膑手捂腹部一脸隐忍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当即就要扒拉沈膑衣裳查看,却被攥住了手腕。 “无碍。”沈膑咬牙切齿艰难隐忍的样子可不像无碍:“旧伤罢了,方才动作过大,扯到伤口了,缓一缓就好。” 话音未落,马车突然一个颠簸,撞得他唔的一声,冷汗紧跟着冒了出来,脸色也开始变得苍白。 常新视线落到沈膑的腹部,看到逐渐洇湿的衣料惊的瞳孔大瞠脸色大变:“殿下!”扭头准备叫停马车,却被沈膑一把捂嘴:“唔!唔唔唔!” “别喊。”借着捂嘴的动作,沈膑趁机将常新搂在怀里。 “可殿下您受伤了!”常新掰掉沈膑的手,一脸不解的转头瞪他,全然没意识到沈膑暗搓搓的小动作。 沈膑看着常新笑,忽然头一歪枕在常新的肩膀上:“常大人肩膀借我靠一下,好疼。” 常新那个无语,既然疼,为什么不让叫人。 正这么想着,脖颈处就被沈膑的脑袋蹭得个激灵。 “殿下?”本能的,常新往一边偏头让了让。 “嗯?”沈膑装作没发现常新的异样,故意微微侧头,嘴唇挨着常新的耳垂:“怎么了?” 嘴唇开合,恰到好处的碰到常新的耳垂,常新汗毛一炸,整个人就僵硬住了。 沈膑眼里带笑,声音却压的很低:“常大人,你好硬。” 常新:“……” “常大人,你松一点,你这样,我,好不舒服。”沈膑说着还蹭了蹭头。 “殿下您……”这话真的是太引人遐想了,常新当即闹了个大红脸,憋的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殿下慎言。” “我是说你身体放松一点,这样绷着我硌的难受。”沈膑捂着腹部闷哼:“……疼。”喘了两口气又笑了:“常大人脸这么红,莫不是……曲意歪解了?” 第19章 -识破不说破 沈膑那句‘曲意歪解’本意是为调戏,不想常新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就挑了眉头。 “殿下以为,是怎么个曲意歪解法?”常新嘴角斜挑,噙着似笑非笑。 沈膑偷乐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脸上,心脏莫名因为常新这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跳得飞快,既惊喜对方的敏锐,而害怕对方的敏锐。 见沈膑不动也不说话,常新眼底闪过复杂,却随即一笑置之:“若殿下是个女儿,臣倒真要曲意歪解了。” 车厢里一阵静然,只余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纠缠。 常新觉得尴尬,沈膑却只觉得怅然失落。 气氛一度变得无比尴尬。 但常新没有推开沈膑,沈膑也枕在他肩膀没有起来,只是安分的没有了那些隐晦暗撩的动作。 马车缓缓前行,终于停下。 常新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殿下,到了。” “嗯。”沈膑一下坐直,却没再看常新,整整衣袍,捂住腹部率先出了马车。 常新看着沈膑的背影一阵晃神,如果说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多想,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的敏锐,沈膑的举动,已经超出了笼络谋臣的范畴。 看的清楚又如何? 抛开感情不谈,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常新,再也玩不起,也不想奉陪,这一世,他不做他求,只想好好活下去,纵然一生飘零孤老,也好过情伤肺腑不得善终。 清浅的笑了笑,常新拍了拍肩膀褶皱,也起身下了马车。看了眼沈膑挺拔僵硬的背影,常新垂了垂眼眸,没有之前那样站到对方身边,而是故意错后几步,站在了对方身后。 就在常新站到身后那一刻,沈膑藏在袍袖里的手蓦然攥紧,面上却是一片冷然。 这样的沈膑看在蔡文忠等人眼里,就以为是发怒生气,一个个冷汗直冒静若寒蝉。 最后还是蔡文忠硬着头皮上前:“刺客尸首微臣已经让人运回衙门,殿下车马劳顿,不妨先去微臣舍下稍作休整,晚上臣等再备薄酒,为殿下接风洗尘。” 蔡文忠自认拿捏有度,不想最后一句却是捅了马蜂窝,就见沈膑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肃起来。 “接风洗尘就不必了,诸位大人有这份阔绰,倒不如开仓放粮救济灾民。”沈膑说罢也不看蔡文忠,抬头看了看知府衙门的匾额,随即拾阶而上:“我看这衙门就不错,内院应该住的下。” 蔡文忠暗叹这太子真难伺候,面上却不得不恭恭敬敬,疾步跟上沈膑的脚步:“住的下……” 蔡文忠话才出口,就被沈膑抬手打断。 沈膑脚步微顿,微微向后偏头:“常大人愣着作何?” “啊……”常新笑了笑,抬步跟了上去:“方才看廊柱上的题词觉得有趣,一时分神,让殿下见笑了。” 沈膑没有应和,瞥了一眼随后跟上来的地方官员:“你们不用跟着,都退下吧。” 闻言,亦步亦趋的官员们如释重负,纷纷拱手称是,溜得飞快。 常新瞧在眼里,忍不住勾起嘴角,一抬头却正好发现沈膑在看他,刹那间四目相对,一个眼眸深邃隐忍,一个坦然笑之。 沈膑抿嘴,当即扭回头去,迈步跨进高栏门槛,在蔡文忠的引领下,径自朝内院而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各种票票支持我的小可爱们,记性不好就不点名,但感谢是真诚的,爱你们,么么哒 第20章 -破罐子破摔 府衙内院三进,沈膑被安排在了主院,其他人则是被分别安排到了偏院厢房。不过常新的身份蔡文忠也没敢怠慢,故而特地吩咐师爷,给安排到了离主院最近的一处厢房。 “这就是常大人您的厢房了,房间平日里空着鲜少住人,所以布置稍显简陋,怠慢之处,还望大人海涵。”师爷是个精神矍铄的干瘦老头,长相也贼眉鼠眼不够端正,但态度一直拿捏有度,恭敬有余却不卑不亢,相比蔡文忠的富态奸猾阿谀谄媚,却是顺眼多了。 常新转头四下看了看:“我看挺好,师爷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师爷说罢拱手:“膳食稍后就会着人送来,那,常大人若是没什么吩咐,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常新含笑点了点头。 师爷关门离开后,他随手将包袱往桌上一扔,正准备坐下倒杯水喝,房门就被叩响了。 常新以为是师爷去而复返,起身过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的是沈膑身边的贴身小太监小白公公。 常新纳闷儿:“小白公公过来,可是殿下有何吩咐?” “不是不是,是殿下知道常大人此番轻装简行,也没带小厮,担心您身边没个伺候的人不方便,所以才让洒家过来的,常大人以后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洒家便是。”小白公公一张婴儿肥白嫩清秀的圆脸笑的很有内涵。 常新第一反应不是感动,而是那怎么行?如果身边时时刻刻跟着这么个人,那他计划还怎么实行? 要是这次依旧不能脱身,再寻机会就很难了! 所以常新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妥不妥,殿下身上有伤,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小白公公还是回去吧,殿下好意,常新心领便是。” “这……”小白公公一脸为难:“可是殿下都说了,若洒家被大人打发回去,就罚洒家到净事房刷恭桶,还请大人别为难洒家了。” 常新:“……” 这个沈膑…… 算你狠! 话都说到这份上,常新要再坚持把人赶回去就太不近人情了,只好无奈答应。本以为这样就完了,谁知用膳时,沈膑又出新花样,明明是看破不说破,但对方却像是不再在乎那层窗户纸似的,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殿下说,府衙的膳食太过油腻,常大人一路晕车吐得厉害,恐伤脾胃,所以特地吩咐厨房给熬的药粥,以及几碟清淡素菜,殿下还说,让常大人用过膳好好休息,赈灾一事他自会与蔡知府详谈,大人莫要挂心。” 常新看着面前的药粥素菜无语凝噎,他能说自己其实想吃肉吗?这一路吃什么吐什么,折腾的嘴巴都淡出鸟了,不过想想灾民连顿饱饭都很难吃上,也就无所谓了。 而对方言语间满满的关怀宠溺,也荡地他老夫心一颤。 眨了眨眼,最后常新什么也没说,沉默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不过一路晕车的确很难受,这都下地多时,头重脚轻腾云驾雾的颠簸感余韵也没散去,所以常新吃的不多,只草草吃了个半饱,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用完膳半句不提去商议赈灾的事,早早洗漱好便睡下了。 这让担心他唱反调的小白公公着实松了口气。等常新睡着后,他便悄然退了出去。 然而半夜,窗外一阵窸窣,一道黑影推开常新房间的窗户,翻窗跳了进去。 第21章 -你别这么看我 几乎是黑影跳进的瞬间,常新就警醒的睁开了眼,黑暗中,他一动不动的面朝里侧躺着,一只手却摸向枕头底下,握紧匕首。 黑影没有发现常新已经醒了,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这才放轻脚步朝床前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黑影距离床沿尚有一步距离之际,常新动了,只见他抄起匕首迅速转身,挥手就刺了过去。 对方非常警觉,侧身就给避开了。 常新亦是敏捷的翻身而起,挥手再刺的时候却蓦地顿住,瞪着黑影,缓缓蹙起眉来。 “殿下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啊!”确定是沈膑没错,常新就只有无语了,心情很复杂,真是气笑不得:“殿下有事找微臣,敲门便是,我还能不让您进么,何故学那等梁上君子?”提起梁上君子,不禁便想起之前沈膑突然从自己房梁从天而降的场景,顿时……默了。 被抓个正着,沈膑没有半点窘迫局促,反而低笑一声,大大方方在床沿坐了下来:“这不是担心惊扰常大人清梦么?” “既是不想惊扰微臣,那殿下这般周折进来又是为何?”黑暗中,常新翻了个大不敬的白眼。以前到底是什么给自己的错觉,会觉得这人仁厚的,分明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大尾巴狼! “我为何进来,常大人当真不知,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半晌没等到常新回应,沈膑苦笑一叹:“听小白说你胃口欠佳,没吃几口就放下了,心里挂记,所以才过来看看。” “殿下……” “你不用着急拒绝什么,我什么也没说过,我只是……”沈膑深吸口气,语气低沉又压抑:“每次看你跟沈甄一起有说有笑的时候,就好生羡慕,很喜欢常大人笑看沈甄时的眼睛,因为,那时的你,眼睛会说话,很温柔,温柔得令人嫉妒。” 常新紧抿嘴角没有作声,望着沈膑的眼神却说不出的幽深复杂。 他能感受到沈膑此时的真心,但这样的真心……沈甄又何尝没有过?和至高无上的权利相比,真心,廉价且微不足道,甚至存在都会是一种累赘,是必须挥刀斩割的毒瘤。 这世上,最易得是真心,最难求,亦是一颗真心。 正心里苦笑,眼睛突然被一把捂住。 “你别这么看我。”沈膑本来是受不了常新的眼神,才伸手捂住的,但近距离的接触却荡得他心脏一颤,视线不由自主便落在那削薄紧抿的唇上,急喘一声,不受控制的就把人顺势一推,扑倒压在了身下。 常新大惊:“殿下!” “听小白说,常大人看到药粥青菜的时候满脸失望。”沈膑缓缓低头,却在距离对方鼻翼毫厘的距离悬停:“是失望没吃到肉么?” 对方的气息那么近,常新憋着根本不敢说话,就怕一张嘴不小心亲到,故而憋的一张脸火烧火燎。 “那真是遗憾,不过,我吃过肉了,其中一道清蒸鲈鱼最是鲜美。”沈膑说着咂巴下嘴:“现在嘴里还有肉味儿,常大人可要尝尝?” 眼看常新撇脸拒绝,沈膑眸色一暗,掐住他下巴,低头就给吻了个严实。 作者有话说 感谢给我票票支持的小伙伴,爱你们 第22章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冲动的结果就是,沈膑被匕首划伤胳膊,还被掀翻在地。常新也不赶人,径自披衣下床,随即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看也没看正捂着伤口低头坐在地上的沈膑。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沈膑撑手站了起来,却没管自己受伤的胳膊,拿了件披风追了出去。 沈膑找了一圈,最后在假山那找到常新。 看到月光下,那负手而立的颀长身影,沈膑不自觉停下脚步,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常新却在此时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膑心脏一颤,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常新也很快移开视线,目光随着披风上移,在伤口的地方停留了很久。 “殿下还是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常新收回视线,却垂着眼眸没有看沈膑:“正是疫病传染的敏感时期,最是忌讳受伤,别给感染了,处理完伤口,记得让厨房煎药,防范于未然。” “好。”沈膑就勉强当常新这是关心自己了,原本满心颓然的他豁然开朗,笑了起来,这才走了过去:“这里日夜温差大,披上吧,别着凉了。”说着,抖开披风,给常新穿上。 常新没有拒绝,抬手拢了拢披风,他这么跑出来,的确是有点凉。正准备离开,肩膀却被沈膑按住,刚欲推开,沈膑却自己把手拿开了。 “回去歇着吧。”沈膑说罢,没等常新回应,就径自转身先行离开了。 一直目送沈膑走远,常新才摇了摇头,跟着也回了自己房间。 在这之后,常新就有意无意开始回避起沈膑来,能避开独处尽量避开,就算人多的场合,他也尽量跟对方保持距离,不是往人堆里扎,就是落后几步距离。 沈膑着实为此闹心不已,所幸随后就忙碌起来,灾区疫区两边跑,不止要布棚施粥还要召集医者熬药治病控制疫情恶化,又要商议河堤加固的事宜,一天天忙的脚不沾地,让他根本无暇儿女情长。 有沈膑带头,一众官员的办事效率提高不少,事态也很快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只是吃饱穿暖,尚还治标不治本,当务之急,是趁下一次洪水来之前,加固堤坝,不止加固还要加高。”沈膑领着一伙人走在河堤上,看着根本没有下降多少的水位皱眉。 “殿下所言极是,只是这修建堤坝实乃大工程,人手还好,只是资金方面……”蔡文忠一脸为难:“就算马上呈报朝廷,短时间也没法到位不是?” “资金方面的确是个问题,这事儿稍后再议。”沈膑说罢转头,见常新若有所思,便问:“不知常大人有何高见?” “京城与平洲相隔甚远,朝廷拨款的确难解燃眉之急。”常新摸摸下巴,转头看向沈膑:“如此,何不另辟蹊径?” “哦?”沈膑闻言扬眉。 常新却是对着在场诸人一拱手,朗朗道:“这赈灾一事若能圆满,于诸位无异功绩一笔,大家说呢?”有些话不用说的太透,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朝廷也不是取之不尽的聚宝盆,且朝廷虽是社稷根本,这种事上毕竟还是势单力薄,与其盯着一个国库掏,不妨另寻他途,所谓众志成城,人心合一,人多力量大嘛,虽然这世上穷人吃不饱穿不暖,但终究是不缺商贾富户,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排末,相信只要有机会,没人会不想往上,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 常新说完便笑敛眉眼不再作声,反正办法他是出了,怎么实行,就是别人的事了。忽然感觉到什么,常新顺着转头,便对上沈膑灼灼深眸。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贝儿们的各种票票,爱你们哟,比心 第23章 -发热 常新第一反应就是躲,但没等他转头,沈膑就率先转开了视线。 一行人沿着河堤上游走到下游,大家都在商议河堤的事,就常新一个人在走神,想着如何金蝉脱壳。 天时地利都有了,就差一个契机。 而关键就是,他要如何去创造这个契机。 常新面朝河岸,若有所思。 …… 常新河堤筹资的提议,很快得到大家一致响应,而作为地方知府的蔡文忠,毫无意外被委以重任。 撇开为人不提,蔡文忠能力还是有的,很快筹资的事情就在他的牵线搭桥下进展了起来。 而水利相关,沈膑则是一早就上奏朝廷,提了工部左侍郎何贵。此人虽然在工部任职不久,但水利方面颇有建树,提他来负责此事,再好不过。 人力物资落实到位,河堤修建便紧锣密鼓进行起来。 谁也不知道下一波洪水会不会来,又什么时候会来,都众志成城齐心协力与天抢时间,哪怕顶着狂风暴雨,亦无一人喊苦喊累。 也正是这热火朝天的氛围,一扫连日阴霾,让平洲上下恢复了些许朝气。 尽管如此,沈膑这边却依旧不见轻松,河堤的事情算是得到了解决,但瘟疫的事情同样令人头疼。虽然在有效的隔离和医治下,将疫情传染降低在了可控范围,但每日的死亡率和发病率依旧有增无减。 为此,沈膑不得不再次向朝廷请派御医,然而奏折已经发出好些时日,朝廷那边却一直没有音信回应。 “平日里肝脑涂地趋炎附势,关键时刻却一个个全是那贪生怕死之辈!”得到消息是太医院众人听闻疫情纷纷推诿不肯来,沈膑怒摔了好几个茶杯。 小白公公一进门就被茶杯砸了脚,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殿,殿下……” “何事?”沈膑深吸几口气才压下磅礴怒气,黑脸瞪着小白公公。 “回殿下,是,是常大人……” 沈膑一听事关常新,顿时神情一凛。 小白公公都不敢抬头:“常大人今儿突然有点发热,他本来不想殿下担心不许奴才说的,可是奴才实在不放心……” “什么?!”沈膑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方才,奴才去伺候常大人起床的时候发现的。”小白公公忙道。 话音刚落,沈膑已然一阵旋风冲出门去:“去请大夫!赶快!” 沈膑翻窗跳进常新的房间,一眼看到蜷缩在被窝里面色潮红的常新,脚下便是一个踉跄。轻颤的双手用力攥了攥拳头,这才一步步朝床前走去。 还没等他走近,常新就睁开了眼睛:“门又没关,殿下怎么还翻窗户呢?” 沈膑没有理他,一脸冷沉的在床沿坐了下来,此举惊的常新眉心一跳,慌忙裹着被子往里躲,却被沈膑一把拽了回去。 “你躲什么?!”沈膑狠狠攥着常新的手,又是愤怒又是担忧:“因为你怕自己染上瘟疫,怕传染给我!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小白瞒着?你想死吗?!” “我……”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票票,谢谢谢谢,你们都是可爱暖心的大宝贝儿,爱你们,么么哒^3^ 第24章 -你给我闭嘴 说起这个,常新也很无奈,他早几天前就踩好点,本来计划是今天去河岸下游制造坠河假象金蝉脱壳的,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居然发起热来。 这若只是一般风寒倒也罢了,若是不幸感染瘟疫,那便是想不认命都不行。 但就算老天让他重生,真的只是让他体验各种死法,他还是没想过乖乖等死。 “臣有让小白公公找大夫。”常新无力的挣了挣手:“殿下先放开微臣,您千金贵体,哪怕只是风寒,也断不能过了病气给殿下。” “你给我闭嘴!”沈膑没好气,非但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你再敢废话,我就强吻你,看你不老实!” 常新……常新一下就被震慑住了,这蛮横霸道劲儿,真是一点不太子,简直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 见常新放弃挣扎,沈膑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下来,但担忧心疼却始终萦绕眉间。 “你就是普通风寒,肯定不会有事的。”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常新听的,还不如说是在安自己的心,沈膑轻抚着常新的鬓角,手却轻微的颤抖着。 常新望着沈膑微红的眼角,心里坚硬的一角忽然被触动了一下。良久,常新闭上眼睛,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大夫怎么还没来?”沈膑满心焦灼,根本没有发现常新的异样:“这小白……” 正说着,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小白公公拉着个中年大夫跌跌撞撞的就跑了进来。 “大夫……大夫来了!”小白公公顾不得给沈膑行礼,慌忙拉着大夫就冲到床边:“大夫,你快给我家大人瞧瞧!” 见是大夫到了,沈膑这才松开常新的手,起身让到一边。始终没作声的他面色严肃的令大夫看一眼都肝颤,没敢耽搁,放下-药箱,就拉了张凳子坐下,为常新把脉查看起来。 “大夫,我家大人他怎么样?没什么事吧?”小白公公看了沈膑一眼,硬着头皮问道。 大夫没有搭理小白公公,而是问常新:“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头痛、恶心、想吐、胸闷、四肢酸软浑身乏力、手足口发麻等症状?” “头疼,浑身没劲儿……”常新闭了闭眼:“喉咙疼,别的倒是没有。” 大夫捋捋胡须,笑了:“你们不用担心,这位大人只是感染风寒而已,并非瘟疫,吃两副药,自可痊愈,不过眼下正是特殊时期,生病之人体虚尤其需要注意,除了饮食干净,房间通风以外,平时多熏熏艾叶,预防一下。” 大夫的话让三人如释重负。 “大夫,你确定他只是风寒,没别的问题是么?”尽管大夫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但沈膑还是不放心的确定了一遍。 这话大夫就不爱听了,不过碍于眼前人的身份,忍着没有发作。 “大人的确只是风寒而已,在下行医多年,还从未误诊过。”大夫说罢站起身来:“我这就给开药方,一会儿你们去个人,到药铺抓来煎好,给这位大人服下就行。” 大夫开完药方,就被小白公公客气的请了出去。 沈膑这时才坐回床沿,看着常新笑得心有余悸。 常新嘴角抽了抽:“殿下这是想笑呢还是不想笑呢?可不可以想好了再做面部表情?” “真好。”沈膑握住常新的手:“……吓死我了。” 常新眸光微闪:“如果我就是瘟疫呢?” 沈膑本来笑着,闻言脸蓦地一沉:“那我就跟阎王爷抢人。” 常新一阵恍惚:“……是么?”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们的票票????? 第25章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常新生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府衙,霎时间人人自危。 “听闻常大人也染上了瘟疫,这事可否属实?” “我听说是风寒,小白公公不刚把大夫送走吗?” “我看这事不好说,殿下对常大人心思有目共睹,就算真是瘟疫,殿下私心作祟,想要隐瞒事实也不无可能。” “要真是这样,殿下就太糊涂了!” “蔡大人,您说这事儿如何是好?” 外面的议论,沈膑全然不知,一心守在榻前,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生病的常新。擦身换衣自己来,喂药擦嘴自己来,要不是常新极力反对,恨不得连撒尿都给扶鸟。 当然,鸟虽然没扶成,换衣擦身也没少在常新身上揩油。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关键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比如现在,就忒气人。 “屁股不许翘着,不接受我又勾引我,安的什么心!”这是趴着擦后背的时候故意戳人痒痒肉,刺的人肌肉绷紧屁股翘,趁机上手又拍又揉,嘴上还倒打一耙。 “常大人,知道什么叫一柱擎天吗?”这是正面仰躺擦正面,故意恶趣味的屈指弹鸟:“哎,常大人怎么夹腿呢?都是男人害什么臊?” “你!”常新简直怄死,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拍开沈膑的手,就势将被子往身上一裹:“还请殿下自重!” “我又没怎么样。”沈膑笑得一脸无辜宠溺:“行行行,我不闹你了,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吧,就发完汗就好了。” 常新闭上眼睛,心绪却久久难以平静。不过是被弹了那么一下,自己居然就可耻的起了反应。 将常新的反应看在眼里,沈膑勾了勾嘴角,正想再逗贫两句,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给打断。 “何事?”沈膑给常新掖了掖被角,站起身来。 房门应声而开,小白公公躬着腰小碎步跑进门:“禀殿下,三皇子殿下和邱太医到了,正在前堂跟蔡大人说话,殿下可要过去?” “沈甄来了?”沈膑一脸意外。 “是。”小白公公低头应道:“殿下要去吗?若是不去,那奴才便去回了蔡大人。” 沈膑尚未开口,门外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过片刻,便见沈甄领着邱辞安风尘仆仆走进门来。两人身后还跟着蔡文忠和师爷,不过那蔡文忠就是个人精,只是象征性的给沈膑请安问好后,就借口先离开了,溜得相当机智。 常新早在听到沈甄名字时就睁眼坐了起来,看着转瞬出现在眼前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沈甄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常新被子下光露的肩膀,想到沈膑,脸色不禁一沉。 “听蔡大人说你病了,可真是急坏我了。”沈甄只草草向沈膑拱了拱手,就几步走到床前坐下,一脸心疼的看着常新:“现在怎么样?可有感觉好些?”说着伸手探常新的额头,随即眉心就皱了起来:“怎么这么烫?邱太医,你快给他看看!” 沈甄急切起身,一把就把正给沈膑问安的邱辞安拽了过去。 邱辞安差点惊出一身冷汗来,他就是个太医,太子也好三皇子也罢,这俩祖宗他可一个也惹不起,所幸沈膑除了冷脸并没有发怒,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在凳子上坐下,专心为常新把脉看诊起来。 第26章 -兄弟对峙 只是一会儿,邱辞安便松开常新的手,起身冲沈膑沈甄二人拱手。 “常大人只是风寒而已,并无大碍,调养个三五日自可痊愈,两位殿下不必担心。” 闻言,沈甄脸色缓和下来,却是起身脱下自己外袍,披在了常新身上。 “即是风寒,就更应该穿好衣裳,注意保暖。”沈膑常新在床沿坐下,给常新掖了掖被角:“是甄儿没用,让新哥哥受苦了。” 常新此时心里的确挺苦的,原本脱身就不容易,沈甄再来,计划怕又是要夭折。哎,不就是想诈死脱身隐姓埋名活下去,怎么就这么艰难? “三皇弟也差不多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纪,怎还是如此小孩儿心性?”瞥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常新,沈膑故意说的大声:“多大的人了,还甄儿新哥哥的没个体统正形,给外人听了岂不笑话?” 沈甄眼眸一眯,倒是喜怒不形于色,显露出几分平日少见的城府:“兄长尚未娶亲,做弟弟的,岂有越过去的道理,成家立室之急,当兄长才是。” 两人机锋来去,常新还好,邱辞安却颇不自在,生怕一个倒霉邪风伤身,不由频频朝常新投去求助的目光。 “眼下疫情虽然有所控制,但收效甚微,邱太医可有法子?”喉咙发炎的缘故,常新声音有些嘶哑,声音也不大,但却成功转移了两人的注意。 得到解围,邱辞安松口气的同时,面对常新也就少了几分固有偏见,笑了笑方拱手:“邱某祖上的确有过根治瘟疫的先例,也有入册记载,但有没有用,具体还需诊过病人情况才知道,不管怎么样,事在人为,办法总能想出来的。” 邱辞安随后就带着人去了疫情隔离区,倒是沈甄沈膑两人杠上似的,都赖在常新房里不肯走。 沈膑坐一边看书,沈甄则手撑下巴扭头望着常新,只要常新给个眼神,他立马就露出一脸痴汉笑。 常新捏了捏眉心,真是糟心透了,叹了口气,出声打破这三足鼎立的诡异沉默:“三皇子为何也来这里?” 沈甄耳朵微红:“听说这里闹瘟疫,我实在放心不下你……” “呵……”沈膑冷笑着翻动书页:“所以你就偷跑来的?”信了才怪! “那倒不是。”沈甄觑了常新一眼:“原本这批补给物资的押送,父皇是指派给户部和兵部负责的,我给自荐力争来的。” 闻言,沈膑嘴角勾起轻蔑不屑的弧度。捡漏就捡漏,还非得把自己塑造成情圣,可笑至极! 常新是个明白人,几乎是一下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顿时心里也有点,嗯……一言难尽。不过也不意外,毕竟同样的事情,几辈子发生过不少,只是他自己眼盲心瞎自欺欺人罢了。 “你不睡吗?”常新正出神,就被突然走过来的沈膑摸了额头:“热度降下一点了,不过还是要注意休息,别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这么多人呢,没有你天也塌不了。” “微臣倒是想睡。”常新似笑非笑的抬起头:“可两位殿下这样,我也没法睡不是?” 沈膑:“……” 沈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宝贝们的票票,给你们一个爱的飞吻? 第27章 -河堤塌方 “殿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殿下!” 就在兄弟俩被常新怼得面面相觑无比尴尬之际,房门突然被砰地撞开,小白公公嚎着嗓子一个飞扑摔进门来。 “不好了!殿下,大事不好了!”小白公公脸着地摔得鼻血横流,但还是气喘吁吁的喊道。 三人闻言皆是一惊。 沈膑眉心一跳:“出什么事了?” “回,回殿下,是新修的河堤突然塌方……” “塌方?!”沈膑怀疑自己听错了:“最近没有大雨,也没涨水,怎么会突然塌方?!”关键还是新建的堤坝。 小白公公抹着鼻血,接不上话来。 沈膑也没指望他说出个什么,话音方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小白公公见状,顾不上脸疼鼻血流,起身追了出去。 眼看两人都走了,沈甄还杵着没动,常新眸色闪了一下:“三皇子不跟去看看?” “哦?”沈甄挑眉看向常新:“新哥哥似乎话中有话。” 常新看着沈甄没说话。 沈甄眸色暗了下来:“新哥哥自从摔坏了脑子,倒是愈发跟太子亲近了。” 说罢,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留下常新琢磨着沈甄方才说的话,若有所思。 塌方一事,怕是另有蹊跷。 原本以为沈甄这个时候过来,是为了分功劳,现在看来,明显不是。 想到这里,常新眉心皱了起来。他知道沈甄是个满腹野心的人,却不知道,沈甄的野心如此没有底限。 摇了摇头,常新将沈甄的外袍扔一边,下床拿来自己的衣裳穿好,便跟着脚步虚浮的出了房门。 然而刚走到前堂,就被师爷给拦了下来:“常大人有病在身,不在房里歇着,怎么出来了?” “听说河堤塌方,我过去看看。”常新绕开师爷就继续往外走。 常新坚持,师爷人微言轻也不好多阻拦,只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常新人虽然病着,脚程却一点不慢,没一会儿就跟师爷赶了过去,远远便见码头那边挤满了人,闹哄哄的吵成一片。 “你怎么来了?”沈膑一转头看见常新,先是一愣,随即眉头就皱了起来,几步朝常新走了过去,伸手把人扶住:“你不在府衙歇着,跑这来干什么?” 常新安抚的拍拍沈膑的手背:“情况如何?可有人员伤亡?” “两人获救,三人失踪。”提到这个,沈膑脸色就无比难看。 闻言,常新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修建河堤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一旦做好,免不得大功一件,但中途出意外且摊上人命,若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沈膑必然会被问责。 “这事不简单,不过眼下,救人要紧。”远远看了被众官员围着的沈甄一眼,常新想了想,还是提醒了沈膑一句。 沈膑闻言心里一暖,正要说话,就被惊呼声打断。 “快快快!帮忙把人拉上来!” 这是又找到一个! 两人对视一眼,顾不上多说,当即就扒开人群挤了过去。也是这时,沈甄才发现常新居然也在,当即脸色一沉,就朝他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沈甄伸手就要去拉常新胳膊,却被对方侧身避开。 常新看也没看他一眼,跟着沈膑就跑到岸边,帮忙搭手救人。 沈甄舌尖顶了顶后牙槽,半晌才缓缓将手收了回来,转头看去时,眼底阴翳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票票,爱你们??? 第28章 -感染瘟疫 打捞一直进行到傍晚,剩下的两人也始终没有找到。 “太子殿下,这都打捞半天了,人肯定是没救了,河流湍急,没准儿被冲去了哪里,继续打捞也无济于事,眼看天要下雨,还是先回去再议吧?”蔡文忠看看天色,随即走到沈膑身边,拱手道。 沈膑也担心常新的身体,故而沉默须臾便没有坚持。 “冷吗?”沈膑摸了摸常新的手。 常新眉心一跳,忙抽回手:“谢殿下关心,微臣不冷。” 尽管常新这么说了,沈膑还是坚持把自己的披风脱了下来。 “你尚且病着,可不能再着凉。”沈膑说着,将披风披到常新身上。 常新下意识就要拒绝,却被沈膑按住了手。 “穿着。”沈膑不由分说给常新系好披风带子:“走吧,回去了。”说罢,率先转身走人。 常新摸了摸披风带子,心里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坚持还回去。 回到府衙,沈膑等人便钻进议事厅,而常新因为病着,则被勒令回房休息。 这么一番折腾,常新的确身体有些扛不住,便没有坚持,朝沈膑沈甄行了个礼,便自行回房了,不想当天晚上,他就再次发起烧来。 沈膑带着邱辞安赶到的时候,常新已经烧成了半昏迷。 看到人的瞬间,沈膑当场就怒了:“不是让你好生伺候的吗?怎么人病得这么严重才发现?” 小白公公被呵斥的脸色一白,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殿下赎罪,奴才,奴才……” “回头再给你算账!”沈膑一脚踹开小白公公,拉着邱辞安疾步走到床前:“邱太医你快给他看看,不是说吃过药就好的吗?怎么突然病这么厉害?” 邱辞安被沈膑拽得好几个踉跄,几乎是摔到床前的,要不是他反应快,手撑住床沿,就给跪了。 “殿下莫急,臣这就为常大人看诊。”说着,邱辞安半点没墨迹,就为常新把脉看起来,然而半晌却皱起了眉头。 沈膑一看这反应,心里便是一咯噔。 “邱太医,可是常大人病情有变?”沈膑没发现,问出这句话,他声音都是抖的。 邱辞安正要说话,房门就被砰地一声撞开。 “听说新哥哥病情加重,怎么回事?不是都好多了吗?”人未到声先至,随即就见沈甄一脸紧张的冲进门来。 邱辞安一脸凝重:“常大人此乃,瘟疫之症……” “什么?!”兄弟俩同时惊呼出声,沈甄喊完就愣了,沈膑却是一把揪住邱辞安的衣襟:“瘟疫?你之前不还说只是风寒,怎么突然就变成瘟疫了?!” “之前的确是风寒,可常大人正是体弱内虚之际,自然就比常人更容易风邪入体。”眼看沈膑情绪失控,邱辞安忙道:“不过两位殿下不必担心,臣已经在极力调配根治瘟疫的药方,眼下正在试药阶段……” 沈膑打断邱辞安:“我不管你试药还是配药,治不好他,你就跟他陪葬!” 而沈甄,则是一愣之后就顿住了脚步。 瘟疫…… 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常新,沈甄拳头攥的死紧,却始终没再前进一步。 第29章 -古有妖妃媚君今有佞臣常新 风寒转瘟疫,常新病情凶险万分,几度在生死边缘徘徊。所有人都对他所在的院子退避三舍,只有沈膑,不眠不休守在病榻前,不离不弃。 几天下来,沈膑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大圈。 这可急煞死小白公公了:“常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挺过来的,倒是殿下您,该好好休息休息,别常大人没事,您自个儿熬出个好歹,可怎么是好?” 这话小白公公已经不止说一次两次了,但沈膑就像在常新床沿落腚生根似的,除了吃喝拉撒,就没离开过半步。 “殿下,您就听奴才一句劝吧,您再这么熬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不管说多少次沈膑依旧无动于衷,几乎要急哭小白公公。 “闭嘴。”沈膑被吵的不胜其烦,当即一声斥喝:“再废话就滚出去!” 邱辞安本来想搭腔劝两句的,闻言,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却是偷摸给小白公公使了个眼色。 两人见沈膑没有注意,随即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 “邱太医可是有法子?”一出门,小白公公就压低着嗓门儿,开门见山的问邱辞安。 邱辞安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这才从袖袋里掏出个小瓷瓶递给小白公公:“这里边是蒙汗药,你且一会儿给太子兑水服下。” “啊?”小白公公给惊的手抖:“这样不好吧,万一……”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继续让他这么熬下去,肯定得出事,到时候你我都担不起这责任。”邱辞安捋着胡须叹了口气。 小白公公攥紧瓷瓶,良久方才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等小白公公拿着东西离开,邱辞安才转头看向屋里,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古有妖妃媚君,今有佞臣常新……也不知这常新究竟何德何能,竟能让堂堂太子为他倾心至此。 虽然对于太子的感情并不看好,但相较于同样对常新心怀情愫的三皇子,邱辞安却是打心眼儿里欣赏太子。 不问将来,至少此时此刻,太子钟情常新,是可以为之豁出命去的。 小白公公很快就端着兑过蒙汗药的鸡汤走了回来,但沈膑没胃口,费劲唇舌才终于将人放倒。 叫来护卫把人弄走后,小白公公一颗小心脏还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这药量能让殿下睡多久?”小白公公擦了把虚汗,转头问邱辞安。 “一天没问题。”邱辞安一边给常新换湿巾一边道。 “哎,等殿下醒来,肯定会大发雷霆。”小白公公做到是做了,现在却后怕的不行:“邱太医你可得想想办法,最好在殿下醒来前治好常大人,这样殿下就顾不上开罪咱俩了。” 邱辞安翻白眼:“你还不如让我多给你两瓶蒙汗药。” “你不想要脑袋,洒家还没活够呢!”小白公公叹了口气:“都这么些天了,常大人还是不见起色,你这药方到底管不管用啊?不是说疫区那边已经有人被治好了吗?那怎么常大人一点用都没有?可真是急死个人呢!” 医术被质疑,邱辞安脸色一沉:“急也没用,是药都有个过程,你当是仙丹呢?”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的票票 第30章 -恍如隔世 常新病情大起大落,尤其沈膑被放倒的这一晚最是凶险,好几次鬼门关打转,都以为挺不过来,一直反反复复折腾到天亮,才终于稳定下来。 “退烧了。”伸手探了下常新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没有再反复,邱辞安舒口气站起身来:“过一时辰再喂一次药,先观察着,只要今天不再反复,应该就没问题了,哎……困死了,我先回去睡会儿。” 邱辞安连打好几个哈欠,满脸疲惫的摆摆手,幽灵似的飘了出去。 惊心动魄折腾一晚上,小白公公也是又累又困,可奈何这里断不得人,所幸眼下常新情况稳定,便干脆靠着床柱打起盹儿来。 谁知刚睡沉,就被砰地一声给惊醒过来。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呢,就见沈膑捏着眉心从地上爬起来,眨眼就冲到了面前。 “太,太子殿下……”小白公公被吓了一跳,蹭地站起身来,瞌睡都醒了大半:“您,您怎么起来了?” 不是说能睡一天的吗?怎么这就起来了? 小白公公那叫一个懵逼,心里把邱辞安好一通问候。真是,被那不靠谱的庸医害死了!现在常大人还没醒,要是太子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要死了要死了! “胆子不小,居然敢给本宫下蒙汗药!”沈膑瞪了怂得冒汗的小白公公一眼,倒是没有真的问罪,转身在床沿坐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常新汗湿的头发,这才问:“他怎么样了?” “邱太医说,只要挺过今天不再反复,就没事了。”小白公公忙道。 听到这话,沈膑紧蹙的眉头舒缓开来,凝视常新良久,才想起对小白公公道:“这里我守着,你下去休息吧。” “这……” 沈膑:“下去。” “是。”眼看沈膑面露不耐,小白公公没敢再废话,匆匆应了一声,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房门,小白公公才压惊的拍拍胸口。 常新是傍晚醒来的,睁眼的瞬间,不禁有种恍如隔世之感,盯着帐顶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转头看到沈膑憔悴的脸,常新便是一愣:“太……太子殿下……”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干的发疼,声音哑得连自己都听不见,不由皱眉咽了咽口水:“水。” “你醒了!”沈膑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常新要水,慌忙起身跑去桌前倒了杯水:“水来了!”说着将常新扶起来,小心翼翼的喂他小口喝水:“慢点喝,别呛着。” 常新喝了半杯水,喉咙才舒服了。 “我睡了多久?”常新舔了舔嘴唇的水渍。 “七天。”沈膑想着常新之前的样子还心有余悸:“你这哪是睡,是昏迷,整整昏迷了七天。” 常新一脸惊讶的看向沈膑。 “你是风寒染了瘟疫。”沈膑扶着常新躺下:“不过幸好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现在身子虚弱,少说话,多休息,我这就让厨房给你做些清淡的膳食送来。” 沈膑给掖了掖被角,起身就要离开,却被常新拉住了手。 “怎么了?”沈膑动作一顿,坐了回去。 第31章 -顺应心意 “这几天……” 常新话刚出口,就被吱嘎开门声打断,便小白公公端着饭菜走进门来。 谈话被打断,沈膑一脸不愉的瞪了小白公公一眼:“你怎么又回来了?” “奴才突然想起来,殿下还未用膳,就去厨房让人给做了些送来。”小白公公说完才发现常新醒了,顿时呀的一声:“呀,常大人可算是醒了,您昏睡的这些天可把殿下给急坏了,吃不好,眼睛更是没合眼过,还是奴才跟邱太医瞧着担心给熬坏了身子,实在没辙用了蒙汗药,才使得殿下睡了一晚,本来邱太医给的药量,是能睡上十二个时辰的,可殿下担心常大人,尽是连药物都没能让他睡踏实,眼下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小白公公很有眼力见儿,说完该说的,把东西放下就躬身退了出去,别看迈的小碎步,溜得比兔子都快。 常新没想到沈膑居然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太过震撼,小白公公离开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半晌,常新叹了口气,这才看向沈膑:“殿下就不怕也染上瘟疫?” “不怕。”沈膑回握住常新的手:“我只怕,一没看好,你就再也醒不过来。” 常新怔了怔,望着沈膑认真严肃的俊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殿下这又是何苦?”良久,常新才转开视线。 沈膑没有说话,只是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常新鬓角。 常新被触碰得身体一僵,最终还是顺应心意,没有躲开。 常新的反应,沈膑全都瞧在眼里,嘴角便不禁微微扬了起来。 沉默让气氛变得静溢而暧昧,平静是表象,乱的却是人心。 “咳……”常新实在受不了这气氛,干咳一声打破沉默:“那个,河堤塌方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还在查。”沈膑顿了顿:“这事你别管,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养好身体……吃点东西吧,不过稍等一下,这菜色太油腻了,我让人重做清淡的送来。” 沈膑说罢就要起身,常新却再次拉着他的手:“河堤塌方不简单,多半是冲着殿下来的,您有个准备,另外,可以让人查一下三皇子那边。” 这话一出,沈膑蓦地愣住,一脸意外的看着常新。 “三皇子这时候来,其意图再明显不过,所以河堤塌方,肯定不会只是给殿下下绊子找麻烦这么简单。”常新闭了闭眼:“铁鹰武艺高强,不管走哪,三皇子都会带在身边,但这次却没有,所以,臣以为,殿下不妨从此人身上下手。” 沈膑回过神来便笑了:“常大人的话,沈膑记下了。” 沈膑说完这话便出去了,没一会儿回来,手上已经端了一碗粥。 “这么快?”常新惊讶道。 “小白这小子机灵,是他让厨房做了送过来的。”沈膑将常新扶坐起来,自己拉了凳子坐下,这才一勺一勺的开始给常新喂粥,想到什么冷哼一声:“念他还算机灵,之前不敬之罪,便不计较了,算他将功抵过吧。” 常新想到之前小白公公说给沈膑下蒙汗药的事,亦有些忍俊不禁:“小白公公也是为殿下身体着想。” “来,吃吧。”沈膑舀起一勺吹了吹,确定不烫才递到常新嘴边。 常新笑看了沈膑一眼,就在沈膑以为他会拒绝之际,他却张嘴含住了勺子。 本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却看得沈膑心头一烫,被撩了个激灵。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们的票票,亲个大么么 第32章 -就这样吧 在沈膑的精心照料下,常新康复的很快。而他的康复,无疑成了众多瘟疫患者的希望。 事实也的确如此,短短数日,便有人陆续从隔离区被放了出来。 原本死气沉沉的城市,也因此而渐渐焕发生机,变得热闹起来。 与此同时,塌方河堤修复后,工程也再次回到正轨。 帮着灾民家园重建,分发粮食,开荒耕种……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问罪圣旨突然而至。 “太子沈膑,玩忽不严,不仁不德,致河堤塌方百姓死伤,朕闻之甚怒,遂命其即刻回京领罪,平洲事宜全权移交三皇子沈甄善后,钦此!” 一旨宣完,其他人尚且懵逼,沈膑却并不意外,他低着头一动不动,沉静的脸上让人看不出喜怒。 “太子殿下,接旨吧。”宣旨太监读完圣旨,半天不见沈膑反应,撇了撇嘴,等对方接过圣旨才尖着嗓子继续道:“太子殿下还是快些让人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吧,洒家还得回去给皇上复命呢!” 沈膑冷冷的看了宣旨太监一眼,随即偏头朝小白公公示意的看了一眼。 小白公公会意,瞪了宣旨太监一眼,这才转身收拾去了。 小白公公前脚一走,常新就道:“臣也去收拾行李,还请太子殿下稍后片刻。”常新说完转身,却被沈甄错步挡住去路,不禁挑眉:“三皇子?” “新哥哥,你也要走吗?”沈甄本来委屈的眼神,在对上常新似笑非笑的眼眸时,忽然就有点心虚。之前常新生病,他的退缩的确让人寒心,可…… 将沈甄的心虚和纠结看在眼里,常新道:“臣只是负责押送物资的监察使,东西押送到就本该回京复命的,实在病魔缠身才逗留至此,眼下身体无碍,又时逢太子殿下要回去,臣自然是要随行的,不然皇上若是降罪下来,臣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话说的冠冕堂皇,让人揪不到错处,但实际就是个屁,沈甄气得肝疼,却偏偏无法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常新从身边走过,脸色便彻底冷沉下来。 想了想,还是转身追上去一把拽住常新的胳膊:“打从猎场受伤之后,你就亲近太子疏远我……”攥住常新胳膊的手缓缓收紧,沈甄语气冰冷:“所以常大人,你这是要转站太子阵营,与我为敌么?” “三皇子慎言,结党营私可是杀头的大罪,臣可担待不起。”常新侧目看向被拽住的手臂,嘴角挑起讽刺的弧度:“原来那些喜欢是假,在三皇子眼里,我与你那些谋臣棋子并无不同,臣何德何能,担得起三皇子如此煞费苦心。” “不是……” 沈甄面色一慌,下意识要解释,却被常新打断:“常新以前可以为三皇子做任何事,那是因为我想守护那个眼睛发亮撒着娇说喜欢的孩子,如今孩子长大了,眼睛再深情,却无光,三皇子已经足够强大,身边更不缺能人异士,常新区区俗人,不提也罢,就这样吧。” 常新说完挣开沈甄的手,径自离开了。 留下沈甄看着自己的手,心里一阵空落,却不是因为心事被拆穿,而是忽然发现,比起权利,那个人决绝离开的背影,更教他心慌。一些早就淡忘的记忆突然一帧帧跃入脑海,走马观花扰人心绪,是那般清晰美好,美好的想要抓住什么。 不! 沈甄闭眼,蓦然攥紧五指,所有美好也随之戛然而止,恍然挣扎的表情被冷毅坚定取代,只见他缓缓勾起凌厉的唇角,既不能为己所用,那这个人也不用留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的票票,爱你们,比心 第33章 -好看吗 常新东西不多,一个包袱,不消片刻便收拾妥当。挎上包袱刚走出房门,迎面就撞上沈甄身边伺候的随侍太监曹公公。 “常大人。”不等常新说话,曹公公拱手一礼便走到他跟前,从袖子里掏出封信双手递给常新:“这是三皇子让奴才给常大人的。” 常新视线从曹公公脸挪到信上,挑了挑眉,方才笑着将信接了过来。接过信,常新什么也没说,朝曹公公点了点头,便收起信径自离开了。 再出去的时候,沈甄人已经离开了,倒是沈膑手下那些人动作挺快,竟是已经收拾了个七七八八,片刻即可启程。 “你病刚好,还是别在外边站着,上车里等吧。”沈膑一见常新就迎了过去,伸手从他肩上把包袱拎了过去。 他动作自然,却是看得一旁的宣旨太监眉心直跳,滴溜着眼珠子来回在他俩人之间扫了好几眼。 常新将宣旨太监的反应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点点头,就跟着沈膑上了马车。至于会不会传到皇上耳里,他也不关心,横竖他就没想过回京倒是沈膑…… 想到沈膑,常新心头一悸,下意识朝他看去,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这一转头,竟是撞了个四目相对。 默然相望须臾,常新心里一动:“殿下在看什么?” “看你。”沈膑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说完耳朵就红了。 “好看吗?”常新深深望进沈膑的眼眸。 “好看。”沈膑眸光一荡,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他还是应得毫不犹豫。 常新瞬也不瞬的看着沈膑,忽然笑了起来,那一瞬间的笑容比乱花还要迷眼,反正沈膑是被迷了个七晕八素,回过神来,已经被常新揪住领口拽了过去,没来得及惊讶,就被对方一吻封口。 原本以为只是浅尝辄止,不想却是天雷勾动地火,主动的人热情似火,被动的人不想停,最后更是不知谁先推的谁,一吻结束,沈膑已经把常新压在了身下。 粗重的喘息一下下激烈的擂动着胸腔,鼓动着两个人的心,气氛缠绵而火热。 “常大人这是在给我回应吗?”看着身下衣衫凌乱的常新,沈膑几乎被欲望烧红了眼,良久才喘匀呼吸,一开口,声音哑的人心肝儿颤。 常新手指摩挲着沈膑的后脖颈,对于他的问题但笑不语,就在对方眼底热火被失落填满之际,他却忽然一个用力勾下对方的头,再一次吻了上去。 沈膑又一次被突袭懵呆,不过这次却不再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发起进攻,将主导权掌握了过来,手更是情不自禁扯开常新的腰带…… 里面吻得火热,外边的人却听得面红耳赤,眼看启程在即,一个个却面面相觑,谁也没敢这时候出声打扰,就是宣旨太监,亦是眼观鼻鼻观心。虽说这趟是皇上下的问罪,可明眼人都知道,不过是调离平洲的借口,就算真要问罪,太子也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必然是雷声大雨点小,要是这时候得罪了,以后倒霉的就是自己。 啧啧,方才就看这俩人不对劲,没想到还真是…… 不过,这常新不是跟三皇子不清不楚么?什么时候跟太子勾搭上了? 宣旨太监表示,看的不明不白。 还是小白公公率先回过神来,干咳两声,挥挥手示意启程,明智的没有去搅扰主子的好事。 第34章 -我心悦殿下 “马车动了。”常新亲吻着沈膑的侧颈:“还要继续么?” 闻言,沈膑浑身一震,整个身体都酥了,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常新,总觉得现在这一切发生的太过梦幻,一点都不真实。但身下人的体温,声音,眼神,接吻时的心荡神驰却又是那么的真切,虚幻与真实之间,他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沈膑喉结滚动,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常新勾唇笑得邪魅,竟是二话不说,将手探进沈膑的裤腰。 被握住的瞬间,沈膑身体蓦地一弹,随即就僵住了。 “常……常新……” “殿下的身体似乎想继续呢。”常新笑得愈发灿烂。 沈膑一把按住常新作怪的手:“不,不行……你大病初愈,这样,你身体会受不住的。” 常新笑容一滞,随即眼神就变了。 在这种关头,对方仍不忘顾忌他的身体,而非遵循欲望,让他意外之余心里颇是感触,同是男人,他很清楚那种箭在弦上却咬牙隐忍的痛苦。 看着沈膑忍得满头大汗双眸赤红,却仍旧坚持从自己身上翻了下去,常新心里百感交集,躺在那里久久失神不语。想到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和一直以来的坚持,竟忍不住自我唾弃,心动却不愿付出,要走却不想留遗憾,睡了对方再一走了之,这样的自己,可真是可恶至极! 常新闭眼深呼吸,暗暗庆幸沈膑及时敲醒了自己。 正暗自调息着,腰上突然一紧,竟是被沈膑翻身抱住。 常新本能一僵,但很快就放松了身体:“做什么?” “想抱抱你。”沈膑亲吻着常新的耳根:“常新,你……是接受我了吗?” 常新:“……” 常新的沉默让沈膑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变得僵硬,半晌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他才抬头来,看着怀里常新平静闭目的表情,心里忽然止不住的恐慌犯堵。 “嗯?”沈膑扯扯嘴角:“怎么不说话?” 常新许久才叹一口气,无奈而挣扎:“及时行乐不好么?殿下又何必执着于一颗真心,两心欢喜,只问今朝,岂不快哉?” 这话一出,沈膑脸色一下就变了,被气得够呛。 “常新……”沈膑松开常新刷地坐了起来,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可真够混蛋的!你把我沈膑当什么?普天之下,敢拿我沈膑寻乐的,你是第一个!你既无真心,那便不给,凭什么践踏我的真心?!” 常新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最终却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呵……对不起?”沈膑额角青筋直跳,笑得比哭还难看:“对不起……常新啊常新,你可真够混蛋的!” 沈膑抹了把脸,转头就要叫停马车,却被常新一把抓住了手。 “我心悦殿下。”常新声音嘶哑:“可是殿下的真心,臣要不起,也不敢要,您是太子,是储君,将来不出意外是要做皇帝的人,你肩上担着江山社稷,宏图霸业,你会有自己的皇后,后宫佳丽无数,你的真心可能会属于很多人,也可能会被彻底消磨掉,臣若给出真心,到时候您的心没了,臣又当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有没有很惊喜 第35章 -宁负天下不负卿 “你刚说什么?”沈膑猛地回头,常新说了那么多,他就抓住一句重点:“你心悦我是真的?” 常新:“……” 这是重点吗? 对于这选择性失聪,常新有点无语。 “你是不是说喜欢我了?”沈膑反手抓住常新的胳膊,激动的脸颊泛红手发抖。 “这不是重点……” “这就是重点!”沈膑捂住常新的嘴,忽而扑回去一把将人抱住:“有你这句就够了,至于你的担心,我口头承诺不算,但时间可以证明,我的心属于你,只属于你,我若太子你就是我唯一的太子妃,我若为皇,你就是我唯一的皇后,古有元熙帝一生钟情一个男皇后,今我沈膑一样可以。” 常新轻笑:“可是最终,慧仁男皇后还是死了,是被元熙帝毒酒赐死的。” 不得不说,沈膑真是找了个糟糕的举例典范。 沈膑那个懊恼,怎么就忘了这茬呢?! “一生钟情又如何,天下和情爱,元熙帝终究选天下负了情,所有人都只看到他晚年孤独缅怀逝者,谁又看到他绝情冷血?缅怀何用?死人又不知道,不过都是做给活人看的罢了,演绎深情,慰自己的心。”常新从来都不觉得元熙帝深情,在他看来,对方和沈甄其实是一类人,区别只在于一个披皮情种,一个不屑伪装。 “可他是帝王,若选情爱负天下,那就是千古罪人,昏君,所以,说他错了吗?在世人眼里,他没有错。”同样的,常新认为沈甄也没有错,错的只是身份。 帝王权术天经地义,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而他常新身为权臣奸佞,既然是导火索,就必须除掉。 常新说完便不再说话,也没有推开沈膑,任由他抱着。 “常新……”良久,沈膑低哑的声音自常新耳畔响起:“我沈膑纵然身死,也绝不负你,若有一天,真要在天下和你之间做选择,我宁负天下不负卿。” 常新心下一紧:“殿下……” 沈膑却打断他:“若有违背,将永堕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常新不说话了。 赌或不赌,常新久久做不出选择,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三世不得好死,他一赌再赌,换来满盘皆输,如今的唯一执念就是活下去,已经赌不起了。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很清楚,若真有一天,沈膑将做和元熙帝一样的选择,他也会和慧仁男皇后一样,为保全对方,义无反顾喝下毒酒。 如果命运既定会如此,还不如相忘江湖,各自安好。 马车摇摇晃晃卷尘前行,日落西山方才于驿馆停下。 在常新的坚持下,沈膑没能把人拐一个房间。可是如果知道会发生后来的事,他就是绑也要把人绑在身边。 半夜,沈膑是被一阵尖叫声惊醒的。反应过来声音是从常新房间那边传来的,他心头一跳,鞋都没穿就冲了出去。 赶到的时候,常新的房间门外已经围满了人。 “出什么事了?”沈膑心里一阵强烈的不安,上前揪住一个护卫衣领:“常大人呢?”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可爱的票票,爱你们??????? 第36章 -金蝉脱壳 那护卫被衣领勒得涨红了脸。 “常,常大人不见了,属下们听到打斗声,赶过来的时候,房间里都是血迹,但就是不见常大人……” 护卫话没说完,就被沈膑推手一掼狠狠撞在墙上。 沈膑看都没看护卫一眼,松开对方胸口的衣襟,转身就扒开人群冲进房间,看到床上地下的血迹,脑子嗡的一声,脚下便是一个踉跄。 “殿下!”小白公公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把人扶住。 沈膑却挥开小白公公的手,顺着血迹走到窗前,颤手一抹上面的血迹:“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掘地三尺,也务必把人找到!” 宣旨太监也在人群中,闻言皱眉挤进房间,拱手提醒道:“殿下,行程要紧,皇上还等着殿下回去呢,若是耽搁太久,皇上那边要是怪罪下来……” “父皇若是怪罪,自有本太子一力承担。”沈膑一记眼刀过去,宣旨太监立即安静如鸡,见对方闭嘴,他凌厉的眼眸一扫众人:“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找!” 说是让属下去找,沈膑也没干等,打着赤脚就带头冲出了驿馆,顺着血迹一路往山上找。 然而,血迹却在一个分岔路口突然断了。 “殿下,前面血迹没有了!”一个护卫举着火把上前查看一番后,转身走回沈膑面前,抱拳道。 沈膑看了看:“你们几个去那边,其他人跟我来。” 说完,当即选了北边那条上山小路。 小白公公提着鞋跟着队伍最后,一直想提醒沈膑把鞋穿上,奈何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眼下爬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别说让主子穿鞋,跟上不掉队都艰难。 “常大人啊常大人,您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殿下能疯咯,哎……”小白公公一边抹汗,一边摇头嘀咕祈祷。 山路崎岖,兵分两路,两队火把映红山脉一角,快速往上移动着。 常新躲在半山腰某处灌木丛里,将一切尽收眼底,等两队人渐行渐远,他这才起身出来,拎着断脖子死鸡原路下山。 “沈膑,珍重。”想到沈膑赤脚疾走的样子,常新心脏狠狠一揪,却还是头也不回的下山离开了:“自此别过,后会无期。” 为了不被找到,常新没有走官道,一路尽往偏僻小路里钻,路虽然难走一点,胜在隐蔽性强。而他也没有往京城方向,而是走了与京城相反的禹城,一路往南。 路不好走,脚程就慢,直到天亮,他也没走出平洲地界。 走了半宿夜路,常新又累又饿,眼看前方有条河,便干脆停下来稍作休息,打算就地把死鸡收拾收拾,烤了果腹。 不过常新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忙活半天烤糊了不说,还没味儿,一向嘴刁的他尝了两口就胃口全无。但今时不同往日,这要给扔了,下一顿不一定碰的上农家,到时候饿肚子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虽然嫌弃,他还是给包裹了起来,没有扔。 就在常新靠着树干准备小睡一会儿再赶路时,林子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窸窣声。 深山老林的,常新警惕性很高,听到动静立即就睁眼站了起来,也就是这一瞬间,一个狼头从灌木后探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今天这么勤快,不来表扬我一波吗? 第37章 -偏就杠了 天啦!狼!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常新掉头抱住树干就手脚并用往上爬。 他动狼就动了。 只见灌木丛里飕飕窜出一群狼,矫健腾跳朝树干就是一个猛扑。 这时候,常新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养尊处优落下爬树的技能,堪堪在毫厘之间躲过了屁股被狼爪子挠开花的风险,利索爬到了最高最粗的那根枝干上。 气喘吁吁坐稳,常新这才得空往树下瞅,粗略一数,居然有十几头狼,不禁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幸亏反应快,不然落入狼群,骨头渣都没得剩,好险好险! 不过,这些狼也不知道会耗多久,要是耗个三五天的就麻烦了,还是要想办法驱赶才行。哎,还好没有把鸡肉扔掉,不然真耗个几天,就算不被狼撕也得饿死。 常新看了看树下虎视眈眈的狼群,一手圈着树干,一手取下肩上的包袱。摸了摸,里面有他之前偷偷采买的毒粉,原本就是防身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就这两小包,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倒。”常新从包袱里摸出药包,对比狼群数量,心里有些打鼓:“不管了,赌一把再说!” 这么想着,常新解下水囊,兑了一包药粉,摇晃均匀,就开始吹口哨吸引狼群仰头,然后瞅准时机,将药水往下一洒。 如他预想,好几头狼眼睛中招,不给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拆一包,将药粉直接往下一洒。 药水加药粉,眼睛中毒的同时又吸进毒粉,能不能放倒,能放倒多少,就听天由命了。 扑通……扑通…… 不到一刻钟,就好几头狼摔倒在地,蹬腿儿痉挛,眨眼气绝。 效果算不错了,但对于狼群余众,放倒的数量根本微不足道,同伴的死亡的确惊到了它们,但却没能彻底将其恐吓驱赶,仅是警惕的后退开一定包围距离,依旧围着树干上的猎物,垂涎欲滴,虎视眈眈。 虽然预料之中,但常新还是忍不住锉牙拍了下大腿:“完了,只能这么耗着了!老天还真是变着法的想要亡我常新,哼,我还偏就杠了,耗就耗!” 这一边,常新苦逼的只能跟狼群死磕到底,另一边,沈膑还在坚持不懈的找人,分散人力往不同方位寻找,一路深入,几乎将整片山林翻个底朝天。 然而,直到晌午,也一无所获。 “殿下,都搜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殿下,属下这边也没发现!” “殿下……” 沈膑抬手打断属下汇报,选了个方向就要继续往深林里走,却被小白公公给拦住了。 “殿下……” 小白公公劝阻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沈膑给挥开了,他依旧坚持往深林里走,哪怕一步一个血脚印,也脚步坚定,就像完全感觉不到痛似的。 “殿下,您且听奴才一句劝吧,您脚伤成这样不能再走了,常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就让大家找吧!”小白公公急得跺脚,奈何某人就是固执不听,就在他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一个护卫突然跑了过来。 护卫:“殿下,属下有发现!”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们的票票,爱你们 第38章 -发现 沈膑停下脚步,猛地转身。 “带路!” 大家紧随护卫身后,却发现竟是折返下山的路,正纳闷儿,护卫便在一处灌木丛边停了下来,示意的朝沈膑看了一眼,这才上手扒开灌木丛。 “殿下您看,这里有血迹。”护卫将一块月牙玉佩呈交沈膑:“对了,属下还捡到了这块玉佩。” 沈膑看到血迹,瞳孔便是一缩,再见玉佩,激动地一把抓了过来:“是常新的!” 玉佩在,人却不见…… 想到常新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沈膑的脸色就变得很是难看,不由一把握紧了玉佩。 “咦?”却在这时,小白公公咦的一声,弯腰从草根儿上捡起一根带血的鸡毛:“怎么还有带血的鸡毛?啊,这还有一根儿!”说着,又发现一根捡了起来。 大家伙看看草叶和地上的血迹,又看看小白公公手上的鸡毛,面面相觑。 还是驿丞斗胆提醒:“有没有可能,这血迹原本就不是常大人的?” 不是常新的,那就是鸡的了。但如果是鸡的,常新的玉佩又怎么会在这里?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常新和鸡是一起的。如果血迹真是鸡身上的,常新和鸡一起,那么…… 联想到常新近来种种反常行径,沈膑眼睛一眯,瞬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常新是自己走了,还刻意布了这么个疑阵,他是想诈死匿遁! 想通此节,沈膑一时又气又急,不过眼下却顾不了那么多。根据几条路线走向,心里一番推敲排除,沈膑当机立断锁定了南边禹城方向。 “所有人都跟我往禹城方向追,还有,别走官道,抄小路!”沈膑当即一声令下:“回驿馆,备马!” 沈膑说完,当下就往山下冲。 小白公公拎着鞋追啊追,简直想哭:“殿下!殿下!您倒是先把鞋穿上啊!” 毫不意外,小白公公的呼喊再次化成了空气。 一行人回到驿馆,自马厩里牵了马骑上便绝尘而去。 可怜小白公公提着鞋追了一路,没追上不说,还被扑了一脸的灰尘。 抄小道最麻烦的,就是岔路多,没跑多久,沈膑一行就勒马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 “殿下,需要分头追吗?”护卫首领莫毅来到沈膑身边,问道。 没等沈膑下令,驿丞就道:“那边路不通,进去是悬崖,常大人应该不会往那边去。” 听了这话,沈膑不再犹豫,一马当先就选了另一条路,其他人纷纷策马跟上。 “嗷呜……!!!” 就在马队穿过一片密林,前方突然传来一声狼嚎。听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但大家还是警惕的慢了下来。 “是头狼的叫声。”驿丞脸色一变,第一个犯怂打起了退堂鼓,只是碍于沈膑威严,没敢说出来。 “头狼不会无缘无故发起讯号……”沈膑亦是脸色大变,却是担心:“不好!” 也不知哪里来的第六感,反正沈膑就是认定狼嚎跟常新有关,鞭子一甩,就策马狂奔起来。 其他人毫不犹豫跟上,只有驿丞,慢腾腾地辍在后头,准备一旦情况不对,立即掉头就跑。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的票票,你们真是太可爱了,爱你们,比心 第39章 -这么英俊的头颅 常新觉得,被狼群困树上最悲催的不是头顶突然垂下一条毒蛇,而是被内急憋红脸。毒蛇他能挥匕首斩七寸解决掉,内急除了忍着,就只能尿裤子了。 常新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一泡尿憋到抓狂。 不行了,快憋不住了! 大爷的!这些可恶的畜生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走?! “不走是吧?”常新夹紧-双腿忍得眼眶发红头冒汗,终于忍无可忍豁出去了,将包袱往肩上一挎,解开裤带就准备树上解决:“看常大爷我滋你们一脸!” 哗啦啦的尿骚-水划着抛物线从天而降,滋的狼群本能四散退后,却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常新完事正系裤腰带,就突闻一阵马蹄声响起,紧接着便见破空一剑飞射而来,一剑刺穿了头狼的头颅。头狼刚倒下,一支支带火的飞箭就从树林深处齐发而至。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不说常新反应不过来,下面的狼群也措手不及。 不过这些天生的猎手并没有懵逼太久,很快反应过来,掉头就朝突然闯入的新猎物围攻过去。 沈膑伸手接住护卫扔来的剑,劈手削伤一头狼却没有恋战,松开马缰纵身跃起,借力树干,几下就跳到常新身边。 被逮个正着,常新一脸懵逼。 “身为朝廷命官,却诈死潜逃,这事要是被上面知道,你可曾想过后果?若是被有心人做文章,参你个别国奸细都是活该,这么……”沈膑满腔怒火,却在瞥到地上狼群时,全给化作了后怕和心疼:“这么英俊的头颅,若是被砍了,多可惜。” “是……挺可惜的。”常新这会儿回过神了,匿遁失败的他却只有四个字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生无可恋。 沈膑伸手搂过常新的腰,带着他直接跳了下去,兔起鹘落间,转瞬稳稳落回马背上。 “撤!”一声令下,其他人断后,沈膑率先带着常新打马狂奔起来,原路折返。 其他人得了命令,也不再恋战,纷纷驭马掉头,紧紧跟在了沈膑之后。 一行人策马穿林,很快就把受伤的狼群远远甩掉了。 驿丞是个人精,之前远远辍后,这会儿却是跑得比谁都快。大家心里门儿清,心里鄙夷有,却没人与他计较,毕竟不会武,不耍心眼儿也帮不上忙。 “常大人受了惊吓,大家不妨晚些再启程,且在驿馆再休整一晚,明日再走。”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令人不耻,回到驿馆,驿丞立马到沈膑跟前挽回好感度。 沈膑带着常新翻身下马,理都没理驿丞,就径自进了驿馆大门。 小白公公可算是把人给等回来了,看到常新被完好无损带回来,提着的心也跟着落回了心窝子里。这会儿也不急着让沈膑穿鞋了,而是拿着伤药绷带亦步亦趋跟在两人后头。 驿丞也一脸苦哈跟着,还在绞尽脑汁挽回好感:“殿下,常大人的房间都是血迹还没来得及收拾,奴才这就找驿丞另……” “不用。”沈膑打断驿丞,拉着常新径自往自己房间走:“他去我房间。” 常新还是被拉进房间后才发现沈膑居然打着赤脚,并且还受伤了。 “殿下,您的脚……” 常新话没说完,沈膑砰地就将小白公公跟驿丞关在了门外,并且还上了门栓。 这架势,常新眉心一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票票,爱你们,亲亲 第40章 -该如何惩罚你才好 “那个……”常新指指沈膑的脚,心里止不住的发虚:“您这脚,还是让小白公公进来给处理一下吧。” 话音刚落,就被突然沈膑猛地一拽,直接给压在了门板上。 “呃……”常新后背撞疼发疼,注意力却全是沈膑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脸,以及对方猩红如鹰隼般的怒眸:“殿,殿下……冷,冷静,您听臣解释……”这下不止眉心跳,眼皮都跟着抽抽了。 “说。”沈膑一手按着常新的肩膀,一手撑门,将他压制得死死的。 “哎,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常新话才出口,就被沈膑冷笑打断:“误会什么?误会常大人始乱终弃?” “啊?”常新懵了:“始,始乱终弃?” “难道不是?”沈膑捏着常新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马车上,常大人对本太子上下其手,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完了拍拍屁股不认就罢了,还诈死跑路,难道这不是始乱终弃?” 常新赔笑脸:“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沈膑冷嗤:“误会你常大人故意在房间撒鸡血,还是误会你拎血鸡遛大家一路再金蝉脱壳?巧舌如簧的常大人,什么时候嘴笨到只会说误会两个字了?” “这真的是误会!”常新推推沈膑没推开,只得继续往下说:“我真不知道什么血鸡,也没在房间里撒鸡血故意误导,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昨晚明明在房里睡得好好的,谁知醒来就到了荒郊野外,还被狼群逼上树,幸好殿下及时相救,否则臣命休矣!” “哦?”沈膑深眸幽沉,嘴角轻挑,笑得人发怵:“这么说,常大人是被人掳过去的咯?” 常新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沈膑睨他一眼,扯下他包袱抖开,里面的东西就洒落一地,除了衣服,最为醒目的,就是那只从布包里滚出来的烤糊鸡。 沈膑低头看看鸡,抬头乜斜常新:“那这个,常大人要作何解释?莫不是掳走你的人良心发现,怕你饿死,所以顺带赠你一只烤鸡?” 常新点点头又摇摇头,实力演绎茫然蒙圈儿装傻充愣:“啊……这,臣……是啊,这完全不合理,难道,我有夜游之症?” “编,接着编。”沈膑皮笑肉不笑。 常新:“……” 他编不下去了。 哎,明明计划天衣无缝,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识破的? “从来没有人敢对我沈膑始乱终弃,常新,亲了摸了就得负责,我可以给你时间,但跑,就得受到加倍惩罚。”沈膑抬膝挤进常新双腿间,故意顶弄磨蹭某处:“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才好?” 常新身体紧绷,假笑有点绷不住了:“殿下息怒,臣真的没有要始乱……不是,臣真的没有要跑,我打小就偶有夜游症……您,您要非不罢休的话,那,您……大不了也让您亲亲摸摸好了,扯平!” “常大人怕是没听清楚。”沈膑咬着常新的耳垂:“我说的是惩罚加倍。” 常新被咬得一激灵,上下刺激,呼吸一下就变得粗重起来:“嗯……殿下,殿下别……有话好好说……” “加倍惩罚……”沈膑非但没有停下,还变本加厉的啃咬常新脖颈:“当然是……上你,我的常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没人夸我,不开心 第41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沈膑这次是真的被触及了底限,险些失去的惶恐让他再难保持君子之风,铁了心要在对方身体里打上自己的印记,根本不顾常新的反抗,仗着武力值的优势,直接把人扒了个精光。 当身体被彻底打开,常新闭眼喟叹一声。完了,这次是彻底把小崽子惹毛了。 “殿下等……等一下……”眼看对方衣冠楚楚就准备提枪上阵,常新吓的一抖,忙推拒道:“别,别在这里,去,去床上,殿下如此粗暴,臣老腰受不住啊……” 话没说完,沈膑就冲进了常新的身体,刺的常新猛一激灵,声音都跟着变了调。 但他还是坚持:“嗯呃……去……去床上……唔……” “别叫。”尽管在盛怒之下,沈膑还是舍不得常新受罪,冲进身体后就强忍着没有动,等着常新适应:“不想粗暴,就别勾引我。” 常新欲哭无泪:“我没……”一开口,也对自己的声音绝望了,不禁紧咬牙关,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坚持道:“去,去床上。” 沈膑最终还是应了常新的要求,拖抱起常新转身就朝床榻走去,然而行走间的颠簸磨擦却要命的够呛,以至于,刚把人放倒在床,沈膑就再也忍不住大开大合的动作起来,立即从君子化身成禽兽,而常新也欲仙欲死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待的云消雨歇,已经是天幕将黑。 大半天时间,他俩全给耗床上了,常新一直在睡着做醒之间徘徊,等沈膑终于餍足消停,被按着来了好几发的常新彻底瘫成死鱼,别说动了,说话都费劲儿,嗓子哑的都听不出声儿来。 “饿吗?我让人送些吃的进来。”草草给彼此身体做了清理,沈膑亲吻了下常新疲惫的眉心问道。 常新有气无力的闭上眼睛:“……累,只想睡觉。” “那就睡吧。”沈膑抚着常新的头发:“把本太子吃干抹净,常大人以后可不许再始乱终弃了,我现在起,可就是你的人了。” 常新本来困到不行,听到这话一下就惊清醒了:“……能不能,要点脸啊?” “我把你吃干抹净也行啊,横竖不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道理都是一样的。”沈膑抱紧常新:“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会对你负责,肯定不会像你那样始乱终弃的。” 常新:“……什么你的人我的人,两个大男人又不会怀孕。” 常新本来就是贫惯了,顺嘴一秃噜,谁知沈膑一下就变了脸色。 “说一个你非走不可的理由。”沈膑嗓音低沉,明显压抑着情绪:“我其实有一事一直闹不明白,你常新高官厚禄,位高权重,且年纪轻轻,为何就突然想着致仕归田,甚至不惜装疯卖傻,莫不是春猎一摔,当真坏了脑子?” 常新沉默了很久,开口时却并没有正面回应沈膑的疑问:“不走了。”叹了口气,认命道:“我可能几辈子欠了殿下的,所以老天才以这样的方式让我还债,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不走了。” 几次脱身都没成功,常新便破罐子破摔,彻底歇了折腾的心思。 “臣别无所求,只求若有一日,殿下容不下臣之时,能不祸及家人,赐臣一个全尸。”常新想,能平淡活着当然好,既然躲不开,那便顺其自然好了,生死由命,护全家人,足矣。 沈膑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常新抱的更紧,在他看来,口头承诺的爱都不够纯粹,来日方长。 第42章 -人生苦短 第二天常新醒来,人已经躺在马车上了,摇摇晃晃,也不知行了多久。 第一次被开疆扩土,常新本以为腰和那地方肯定遭罪,不想最难受的,却是头,头疼欲裂还犯晕,以至于刚坐起一半就倒了回去。 沈膑本来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见是常新醒了,忙端了水杯,挪过去把人扶起,喂他喝了小半杯水。 “还好吗?”放下杯子,沈膑小心翼翼的扶着常新躺了回去:“那里我有检查过,没受伤,就是有点红肿,已经给上过药了。” 常新老脸一红,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咳咳……头疼。” “哦。”沈膑拉下常新的手,帮他按起头来:“你有点发热,休息下,喝两副药就好了,腰难受么?要不要也给你捏捏?” 说着,沈膑的手就往常新腰上去,被常新一把按住。 “别,我怕痒。”说起来,常新昨天会那么毫无抵抗的丢盔弃甲,就是被沈膑抓腰上痒痒肉捏的,他的腰不止怕痒,还敏感的厉害。 沈膑没有坚持,常新说不要,他就继续帮按头好了。 两人的沉默,令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正当沈膑按头按到心猿意马,手开始不老实往常新胸口衣襟里摸之际,被常新一把抓住,生硬的转移话题:“到哪儿了?咱们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还早呢。”沈膑还是坚持摸了进去,揪着一点就捏玩起来。 常新本就发着烧,被他这么一弄,更加呼吸不稳,憋的一张脸通红。 “殿下……” “嗯?” “你……”常新喘息咬牙,理智是要拒绝的,结果出口却变了味儿:“发烧的时候身体滚烫,做起来更有感觉,殿下可要试试?” 见到沈膑瞬间僵硬的表情,常新坏笑一声,伸手就是一个穿裆术。还没来得及放肆,就被沈膑按住了手。 “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样的常大人。”沈膑吞咽了下口水,一开口,声音都变了调。 常新笑着撩沈膑下巴,就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人生苦短,当行乐时及行乐……” 沈膑瞬懂他话中弦意,抓住常新作怪的手:“常大人错了,我沈膑求的,不是露水姻缘,而是天长地久。”松开常新的手,沈膑继续给他按头:“难受就闭上眼睛,不想睡养养神也好,不然一会儿你又该难受了。” 常新却挪着将头枕到沈膑腿上,故意拿后脑勺磨蹭对方裆部,笑得不怀好意:“殿下明明想的。” 沈膑:“闭嘴。” 被他这一呵斥,常新心情愉悦的笑了起来。 沈膑近乎痴迷的凝视着常新肆意的笑颜,一颗心都被填的满满胀胀,便是这不正经的样子,最是让人移不开眼。 情不自禁的,沈膑弯腰吻上常新的嘴唇,两唇触碰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沈膑望进常新依旧带笑的眼眸,里面,是自己独占的倒影。 两人嘴唇对嘴唇,黏了半天也没下一步动作,常新沉不住气了,故意伸出舌尖舔了沈膑唇珠一下,见对方被偷袭的一激灵,笑容愈发粲然,像极一只偷腥成功的狐狸,勾人的紧。 回过神,沈膑按住他狠狠的吻了起来。正激烈,眼角余光瞥到之前沈甄送常新的那个狐裘布包,眼神一暗,抓起来甩手就扔出窗外。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快来夸我,这么勤快的宝宝你们不夸我哭给你们看,╯^╰ 第43章 -最大幸事得汝相伴 常新是回京后收拾包袱下马车才发现狐裘不见的,在马车里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 “在找什么?”沈膑明知故问。 “我装狐裘那个布包不见了,可我明明记得一直放马车上的啊?”常新拍拍沈膑的大腿,示意他挪挪别挡地儿。 之前跑路没来及带着,他就挺肉疼的,现在既然不跑了,东西又确定是在马车上,怎么也要找到才行。 “奇怪,怎么就没有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常新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压根儿落平洲府衙忘记带了。 “咳。”沈膑心虚的觑常新一眼:“我给扔了。”说完不等常新反应,起身就钻出了马车。 常新懵了一下明白过来,顿时气笑不得,这下不用找了,拎上包袱就跟着下了马车。 常新刚下地,还没来得及找沈膑兴师问罪,就被对方披风囫囵塞了个满怀。 “殿下这是干嘛?”常新看看怀里的披风又看看沈膑,一头雾水。 “那件扔了便扔了,你若喜欢狐裘,回头我也猎来做一件给你便是,你也不用觉得可惜,我这件披风乃是金线织绣,宫廷御锦,远比你那件狐裘价值连城,眼下送你,就当赔偿好了。”沈膑明明心虚却故意绷着一张脸,说完乜斜常新一眼:“你大病初愈,又长途奔波,就别急着进宫了,且先回去好好休息,待明日再进宫复命不迟,父皇那边,我会说清楚,相信他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你。” 常新闻言摇头:“不妥,还是一起吧,殿下稍后,臣把行李放了就来。” 常新说完就拾阶而上,敲开常府大门,也没进去,只将包袱交给门房,就随沈膑再次上马车,一道朝皇宫而去。 “当日离开尚值盛夏,回来却已时秋将近了。”常新撩起帘子看了一眼便放了下来。 “是啊。”沈膑打从上车起,眼睛就没从常新脸上挪开过:“平洲虽然艰苦,比京城却要自在很多,最大幸事,便是得汝相伴。” 对于沈膑这一路来不遗余力的情话攻势,常新已然麻木,闻言但且笑笑,并不接话。 常新不理,沈膑也不在意,笑了笑,便低头继续翻看手上的书。 “此番进宫,皇上定然问罪平洲河堤塌方一事,看殿下胸有成竹,想必已有应对。”眼看宫门在即,常新想了想道。 沈膑合上书籍,转手递给常新::“你且看看这个。” “嗯?”常新狐疑接过,看封面不过一本论语而已,翻看才发现另有乾坤:“账本!” 里面记录的,全是一些人名往来的账目明细,而指向汇聚最醒目的一个人,就是铁鹰,与此人往来最为密切的,是一个叫崔老三的人。 常新手指点着崔老三的名字,眼眸微敛,若是没记错,这崔老三,正是蔡知府妻家娘舅,河堤工程的一些事宜,还是他主要负责的。 “账本只是其中之一。”沈膑抬抬下巴:“你往后翻。” 常新看了沈膑一眼,这才往后翻了几页,便见书页间夹了一张信纸,落款印章,正是沈甄私印。 作者有话说 一觉醒来就看到各种票票,你们真是我的大宝贝儿,太可爱了,爱你们比心,emmmm……日常求夸 第44章 -柳三娘 “这是沈甄与蔡文忠私下往来信件,这东西被藏的隐蔽,莫毅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的。”沈膑勾勾嘴角:“你且仔细看。” 常新撩了沈膑一眼,这才低头仔细端详起信的内容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大吃一惊,他算是跟沈甄纠纠缠缠三辈子,竟对蔡文忠这条关系网一无所知。 信字里行间行文谨慎隐晦,透露的信息却很不简单,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蔡文忠发妻,柳三娘。 “柳三娘……”常新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一世听过,但就是记忆模糊,想不透彻。 “你知道这人?”沈膑看常新这反应,忙问。 “有点印象,但是想不起来。”常新摇摇头,眉心微蹙:“这柳三娘殿下可有深入查过?” “嗯。”沈膑点头:“邚县首富柳金沂幺女,据说此女因为身体原因,自幼被寄养在尼姑庵里,十六岁才被接回柳家,隔年便嫁给了蔡文忠,几乎不曾抛头露面,见过她面的人很少。” “可就是这么一个神秘闺妇,却能出现在三皇子亲笔书信里。”常新点着柳三娘三个字若有所思:“不简单呐。” 沈膑不置可否。 “那殿下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东西?”常新将书合上,递还给沈膑:“臣以为,疑点未明之前不宜呈交皇上,免得打草惊蛇。” “嗯。”沈膑弹弹袍袖:“我没打算给父皇。” “那你……” “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足以证明平洲河堤塌方是铁鹰买通崔老三所为,证据确凿,不管最后是铁鹰顶替也好,还是怎么着,沈甄都脱不开干系。”沈膑说着又拿出一个四方匣子给常新。 常新接过打开,里面是一枚勾玉和一张崔老三的画押供词。勾玉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块很普通的配饰,而供词,却是崔老三对整个事件来龙去脉的供认不讳。 “父皇忌惮石家势大,一直不满意我这个太子,也因为一些陈年旧事偏宠沈甄,但这些毕竟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沈膑从常新手上拿回匣子,盖好放到一边:“他可以对沈甄做的一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暗中支持,可一旦摆到明处,他就必须摆正态度,因为他首先是皇上,其次才是一个偏宠孩子的父亲。” 话是如此,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各中权系纠葛错综复杂,并不是单单皇上父亲便能区分开来的。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宫门,进得宣德门,车马禁行,便很快停了下来。 “太子殿下,常大人,皇宫到了。”马车外,小白公公的声音随即响起。 两人没有耽搁,当即便起身出了马车。小白公公被留了下来,沈膑跟常新则紧跟宣旨太监身后,一路朝承乾殿走去。 “太子殿下,常大人。”两人刚到承乾殿殿外,总管太监李德安就从玉阶上疾步迎了下来。 “父皇现在何处?”沈膑径自拾阶而上。 “皇上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呢。”李德安手搭拂尘,小碎步跟着,却一点没落下速度。 沈膑闻言点点头,便跟常新直奔御书房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奉上 第45章 -与君对峙 两人身高腿长,可怜李德安圆滚短腿小碎步追得辛苦,倒也没有落下,到了御书房门口,示意两人等候,这才抹了把汗躬身跨进门槛。 “皇上,太子殿下跟常大人求见。”在距离龙案几步远停下,李德安对着龙案后专心批阅奏折的老皇帝躬身禀报道。 老皇帝正在批阅奏折,闻言头也没抬:“宣。” 李德安福了福礼:“是。”随即扬声唱喝:“宣太子,常大人觐见!” 等两人闻声进来,李德安就退到一边,敬职敬责的充当起背景板来。 “儿臣(臣)参见父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下跪行大礼,然而龙案后的老皇帝却是理也未理,全然两人不存在,顾自埋首忙碌着。 直到把两人晾差不多了,老皇帝这才抬头,却是抓去面前几本奏折,甩手扔向两人。 奏折飞来的瞬间,沈膑条件反射地伸手替常新挡了一下,被其中一本奏折砸了结实。所幸是自己手臂,没有砸到常新的脸,这让他松了口气。 将沈膑的反应看在眼里,老皇帝睿眸微敛:“身为太子,身兼重任却玩忽职守,灾民灾民安顿不好,河堤河堤塌方,致死伤数人,上至官府下至百姓,无不怨声载道,瞧瞧那些奏本,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沈膑依言捡起其中一个奏折翻了翻,倒是巧,居然一下就捡到蔡文忠的,奏本言辞犀利,桩桩件件,无不在指控他这太子多么混账无能。他也早就知道跟常新之间那点事逃不过皇帝眼睛,被人拿作攻击利刃亦不意外,让他愤然的是,那些恶意重伤侮辱常新的言论。 “河堤塌方以至工人死伤,儿臣也倍感自责,可这些莫须有指控,儿臣不认。”沈膑合上奏折,抬头直视老皇帝锋利锐眼,丝毫不受龙威所惧:“而那些恶意重伤侮辱常大人的谬言,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哦?”老皇帝背靠龙椅,瞥了常新一眼:“一人说是假,众口一词,难道是别人串通好了冤枉你们不成?”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沈膑义正言辞:“常大人身染瘟疫人人避之便罢,事后还如此编排造谣,实在可恶至极,事实如何,自有邱太医小白可以作证,我们到底是不是像奏折上说的那样不堪,到时候父皇一问便知,至于河堤塌方一事,儿臣已经查证,这是相关证据,请父皇过目。” 沈膑说罢,从袖袋里掏出木匣,递给李德安。 李德安上前接过,双手呈到老皇帝面前的龙案上。 老皇帝静默睥睨沈膑须臾,这才将匣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勾玉没什么特别,但崔老三供词却看得老皇帝眸子一沉。 “铁鹰何人?”老皇帝语气低沉,平静的脸色却让人看不出情绪。 但别人不知道,作为沈甄身边的谋臣,常新却知道,这铁鹰曾是老皇帝身边的大内暗卫之一,还是老皇帝给的人,如今这一问,也不知是真不记得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作者有话说 稍后还有一更 第46章 --敲打 常新心下微动,但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抬头。 便听沈膑道:“铁鹰是三弟近身侍卫,跟崔老三扣押一处,不日便能抵达京城。” 老皇帝将东西放下,沉吟须臾:“此事交给大理寺审理,务必彻查严审!”顿了顿才道:“朕这就另点钦差前去平洲接管后续事宜,召回沈甄,是非曲直,待大理寺审理出来,再做定夺,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沈膑行了叩礼,这才起身。 然而常新跟着行礼起身准备离开之际,却被老皇帝给叫住了。 “常爱卿且慢。”老皇帝道:“朕有些事需要与常爱卿一谈,太子先出去吧!” 沈膑闻言心里一咯噔,站住了没动。 老皇帝眉心一蹙:“嗯?” 常新担心沈膑冲动坏事,忙给他打眼色。 见状,沈膑虽不放心,却还是拱手躬身退了出去。出去后又在殿门外站了须臾,这才脚步迟疑的先行离开了,却并未走远,在一棵老槐树前停了下来。 而御书房里,老皇帝盯着常新看了许久,方才冷声打破沉默:“此番平洲一行,常爱卿头疾恢复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偶尔做梦会梦到一些事,但醒来就全忘,邱太医说,这是恢复的正常过程,待过些时日,应该就能彻底想起来了。”常新拱手揖礼:“承蒙皇上挂记,臣不甚荣幸!” “就算头疾不愈,朕看对常爱卿也无甚影响。”老皇帝忽然面色肃沉:“这左右逢源的本事,便是天生长在骨子里,炉火纯青的很!” “微臣惶恐!”不等老皇帝说完,常新就一脸惶恐,扑通跪伏在地:“微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表天地可证,求皇上明鉴!” 老皇帝看了常新许久,才缓和下面色,抬手:“起来吧。” “谢皇上。”常新站了起来。 皇上敲打够了,也不再多言,挥了挥手示意常新退下。 常新拱手:“微臣告退。”随即退了出去。 老皇帝眯眼目送常新离开,待人出门,方才问一旁的李德安:“常新此人,李公公怎么看?” 李德安闻言哈腰:“皇上龙眼睿目,心里必有论断,奴才目拙,不敢妄言。” 老皇帝不满的哼了声,没有怪罪李德安的圆滑,却是睿眸微敛,深不可测。 常新从御书房出来,走了没多远,便看到了老槐树下负手而立的沈膑,脚步微顿,方才大步走了过去。 “太子殿下。” 常新一出声,沈膑就转过身来,看他平安出来,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但还是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个遍:“父皇他没为难你吧?” “还好。”常新笑了笑,与沈膑并肩朝宫门方向走:“皇上……应该不久就会给太子殿下物色太子妃人选了吧?” “什么?”沈膑闻言脸色一变:“父皇他这么说的?” “不是。”常新抬手正了正略微歪斜的官帽:“臣猜的。” 常新果然直觉没错,几乎是两人前脚刚离开,后脚老皇帝就提点皇后,送了好些适龄女子画像到东宫太子府。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姗姗来迟,日常求夸,然后感谢大家的票票支持 第47章 -我不是我没有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常新带动哗啦水响从浴桶里出来,伸展双臂等着平安擦身更衣,不想等了半天没动静,嗯一声转头,还没看到人,就被人自身后一把抱住。 高大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正是方才主仆俩的八卦对象,沈膑。 常新被抱得一惊,但认出来是谁后,就放松了下来,只是这么一丝不挂湿淋淋的被抱着,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来了?”常新挣了挣,没挣开。 “跳墙,翻窗户。”沈膑收紧双臂,把常新抱得紧紧的,下巴就搁在他肩上,像只等待顺毛的大狗似的蹭着:“你别动,让我抱会儿。” 常新那个无语:“你这都什么奇怪癖好,下次能不能堂堂正正走大门进来?” “习惯了。”沈膑情绪上来,忽然就有点不满意常新的淡定:“你都知道选太子妃的事了吧?我知道你知道,我身边你之前安排的暗桩就好几个呢,刚来的时候,也听你家小厮给你汇报了,可你怎么就一点不慌不着急呢?” “男子二十当婚,女子十六出嫁,殿下二十有五,成家立室人之常情。”常新垂着眼眸让人看不出情绪。 沈膑脸色一暗:“你就这么巴不得我娶别人?” “殿下是在为难臣。”常新抬手拍拍沈膑的手背:“我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是么?”沈膑咬了咬牙槽,语气生硬:“那如果即将婚娶的是沈甄,你也无所谓?” 这话出口,沈膑就后悔了。 果然常新脸色一沉,随即就强硬掰开他的手,把他往后一推,却是什么也没争辩,径自取下屏风上的衣裳穿戴起来。 沈膑本来正后悔,看他这反应,心里酸劲儿又止不住的往出冒:“呵……果然是沈甄就淡定不了了?假设一下都翻脸……” “殿下!”常新不等沈膑说完,就沉声打断,背对着他一边穿衣一边道:“殿下若是专程来找臣不痛快的,那就自便,臣受着便是。” 常新这一生气,沈膑忽然就怂得没了脾气,讷讷的想要补救,结果出口还是满腹委屈:“我娶妻纳妃你都没反应,只能说你心里没有我,之前还说喜欢我,哼,我信你个陈世美!” “不是。”常新本来挺窝火的,听到这突然就被气乐了,转过身,气笑不得的看着脸红脖子粗的沈膑:“我怎么就陈世美了?把人睡了,掉头他娶的人又不是我。”顿了顿,无奈道:“殿下过来,就是为了跟臣找茬吵架的吧?” “我没有,我不是。”沈膑上前两步又把常新一把抱住:“娶妻之事,我若不愿,谁也强迫不了我,我就是,想看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常新正要说话,谁知一眼看到晕倒在墙角的平安,顿时一默,到嘴的话就给忘记了。 就说平安怎么不声不响就被替换了,敢情是被打晕放倒了。 常新那叫一个无语。 “我在乎你在乎你,那你倒是给说说,你跳墙爬窗便罢,干嘛要打晕平安?”常新推开沈膑,把松散的腰带一系,就跑过去查看平安。 沈膑尴尬的跟在一旁:“呃……我就是,顺手那么一下,习惯了。” 常新:“……”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48章 -太子妃人选 常新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平安的脸颊,见没反应就站了起来。 “一时半会儿应该醒不来,你这下手是有多用力?”常新把沈膑拉过去,指指地上的平安:“得嘞,把人扛出去吧。” “我扛啊?”沈膑一脸不情愿。 “人是你打晕的,你不扛谁扛,难道还是我啊?”常新白了沈膑一眼。 沈膑自知理亏,无力反驳,看了常新一眼,弯腰揪住平安的腰带往肩上一甩,就把人麻袋似的利落扛在了肩上,那粗暴身手,看得常新眼皮子直跳。 不过就这么也没折腾醒,可见平安被打晕的很彻底。 常新也没有真的让沈膑把平安扛下人院那边去,出了浴室,就招来两下人给架走了。 就为这,沈膑嘴角就止不住上扬。 常新斜睨沈膑一眼,整整衣袍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翻杯子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放对面一杯放自己面前。 沈膑却没有坐常新对面,而是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端过自己那杯浅呷一口:“怎么没见你那鸟了?” “不在这段时间,被养死了。”常新端起茶杯转了转,没喝又给放下了:“殿下过来,应该不止是试我反应吧?” “嗯。”沈膑看了常新一眼,提及正事,态度随之沉稳严肃起来:“母后让人送了五幅画像。” “石家势大,一直被皇上所忌惮,皇后和石家都是明白人。”常新勾勾嘴角:“既要顺皇上的意,又要平衡现状,这太子妃人选……合适的的确不多,成安伯家朝中新贵但无实权,魏王府世袭数辈早就空有虚衔,穆郡王府虽然老郡王势头尚可,但已年迈,晋南侯这些年弃武从文,其谨慎低调不输石家,再者沈家,虽然只是一介皇商,但主母乃是石家表亲嫡出,家世看似乎不如前几个,但却是最适合的,既能消除皇上忌讳必要时,亦可助殿下一臂之力,世人重权鄙商,但有些时候,财富未必不能操控权利,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果然是常大人,凡事就是看的通透。”沈膑皮笑肉不笑的扯扯嘴角:“母后她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几幅画像,特地提点了沈月娥。”沉吟须臾,沈膑转头看向常新:“如果站在沈甄立场,对于我这几个太子妃人选,你怎么看?” “你这是在这较上劲儿了是吧?”话题绕一圈居然又绕到沈甄身上,常新着实无奈不已。 “我这是假设,没有别的意思。”沈膑挺冤枉,他这次还真的没有多想。 见沈膑的确没有多想的样子,常新挑了挑眉,这才认真想了起来。 常新沉思片刻:“如果是站在三皇子立场考虑,当然也是沈家联姻合适。” “哦?”沈膑好奇:“此话何解?” 常新喝了口茶:“因为,我不会让沈家有机会成为殿下的助力。” 常新没有说的是,如果不是自己突然重生改变了一些事情,石家早在春猎那次就会元气大伤,皇后也会因此受到牵连,石家会逐渐走向衰落,没有石家庇护,沈家自然无法继续于官商两道如鱼得水,失去皇商光环,甚至被同行官场打压的沈家,自然无法给予任何助力。 沈膑闻言,看着常新久久不语,就在常新以为他又要生邪气时,却突然被他一把拽了过去,扣着脑袋就是一个缠绵深吻。 “我很高兴。”一吻作罢,沈膑抱着常新不放:“你能毫不顾忌说这话,证明你已经把自己放在了和我同样的立场。” 常新愣了愣:“所以,殿下是准备与沈家联姻了?” 沈膑的回应是,再次吻住常新。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来也,谢谢宝贝儿们的票票爱你们比心心 第49章 -常大人有点气 “听说啊,那沈月娥甚得皇后欢心,连着好几天都被单独召见进宫。” “啧啧,你是不知道,那沈老爷子有多招摇,俨然已经以太子岳家自居,呵,不过就是被皇后召见了两次,最后花落谁家还尚未定数,现在有多招摇,以后就栽多狠。” “魏王言之在理。” …… 这几天,朝臣们挂在嘴边的热议话题,都是太子选妃,这不,刚下早朝,就又三五成群的议论上了。 常新原本并不打算插嘴,不想刚走出金銮殿,就被人给叫住了。 “常大人一向料事如神,不知这次太子选妃,你怎么看?”问这话的是礼部侍郎柳长庚,此人穆郡王门生,平日里最是对常新这样的奸佞嗤之以鼻,更是没少因为平洲那点传闻弹劾他,这会儿突然凑过来,其目的昭然若揭,就是故意拿话刺人呢。 “皇家之意,岂容吾等随意揣度?”常新正眼都没瞧对方一眼:“柳大人,你僭越了。”说完便径自大步而去。 柳长庚碰了一鼻子灰也不生气,冷嗤一声,弹弹衣袖走了。 像柳长庚这样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一个两个阴阳怪气说两句常新没有感觉,听得多了,还是影响心情。 “常大人……” 当又一个不长眼的凑上来,常新没等对方说出什么,就似笑非笑的看了过去。他一句话没说,却是一个眼神就冻得对方脊柱发麻,到嘴的话便噎在了喉咙里。 常新转身将人甩在后头,脸色却越来越冷,眉宇间更是隐约可见的戾气。是低调太久,所以给了那些人可随意招惹的错觉么?呵…… 常新脸色不好,以至于把迎面走来的小白公公给吓了一跳。 “奴才,见过常大人。”这样的常新,让小白公公腰都比平时弯得低了不少:“太子殿下在宫里备了薄酒,邀请常大人前去同饮一叙。” 常新这会儿正心情欠佳呢,闻言嗤了一声,语气便不怎么好:“大清早喝酒,殿下还真是好雅兴,不过常某近来胃有不适,忌饮酒,所以只能辜负殿下美意了,有劳小白公公代为告罪一声,常某先行告辞。” 常新说完就走,留下小白公公被呛得一脸懵:“一大早火气儿就这么重,莫不是因为太子妃的事?”越想越觉得是,小白公公一拍大腿,转身就追了上去:“常大人!常大人请留步!” 常新没停,小白公公追了一段,眼瞥着另一边李德安朝这边过来,只好打住,跺了跺脚,转身回去复命了。 常新直到回到马车上,脸色才缓和下来。 马车摇晃出宫,刚说胃不好要忌酒的常新却突然一个心血来潮,不想回去了:“去南锣胡同!” 南锣胡同,是位于青楼一条街的一条背街胡同,虽然地理背阴隐蔽,里面一家南风馆却是远近驰名。 正因为远近驰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乍然听到常新说要去那的时候,跟车夫一起坐在车辕上的平安才一下愣了,要知道,常新可是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 “大人,您,您刚说去哪?”平安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南锣胡同。”常新说完就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起来。 而常新这边刚到南锣胡同,沈膑那边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们的票票,一更走起,等待二更 第50章 -楚清漓 “你说他去了南锣胡同?”沈膑蹙眉看着面前汇报的莫毅:“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吗?” 莫毅抱拳垂首,有问必答:“南锣胡同,就一家南风馆。” “你的意思,他去了南风馆?”沈膑来回踱步,随即又站定:“亲眼看到他进去的?” “那倒没有。”莫毅道:“我们的人一直听从殿下吩咐,暗中保护常大人安全,未免被发现,没敢跟太紧,所以一见马车进了胡同,就急忙让人回来汇报了。” 沈膑黑着脸不做声,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莫毅看沈膑一眼,略做犹豫,道:“据属下所知,常大人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流连烟花之地,之所以会去,想必是受刺激了。” “嗯?”沈膑挑眉看向莫毅。 莫毅道:“今儿下早朝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我就说呢。”小白公公想到常新当时的表情还心有戚戚焉:“难怪奴才去找常大人的时候他表情那么吓人。” 沈膑看看小白公公又看看莫毅:“到底怎么回事?” 莫毅没有迟疑,随即就把下朝时一五一十的给沈膑学了一遍。 “那些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常大人应该是被气狠了。”莫毅最后总结道。 “他气别人,那怎么往南风馆跑?”沈膑只觉得憋屈:“这是气别人呢还是故意气我呢?”随即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走,去南风馆!” 沈膑还真就想错了,常新的确是被那些人气到了,但还真不是因为赌气来的南风馆。 他会突然决定来这里,是因为要见一个人。 常新前脚刚进倌馆大门,后脚鸨爷就热情的迎了上来。 “这位官爷好生面生,第一次来吧?”鸨爷其实长得不错,眉清目秀眉眼带媚,就是女气了点:“来不早不如来得巧,前些个馆里刚收了个雏儿,长得哟,简直要了人命,保管官爷一见就喜欢,官爷若是有意,小的这就让人把他给叫来。” 常新掏出一锭银子抛给鸨爷:“听说你们馆里有个叫楚清漓的不错,就他吧。” “成,官爷先去厢房稍坐片刻,清漓啊,一会儿就到。”鸨爷转首吆喝杂仆:“来人,带这位官爷去听风阁,好酒好菜好生伺候着!” 楚清漓来的很快,常新被带到听风阁那边的厢房刚坐了没一会儿,他就一身青衣卷带着浓郁香风翩跹而来。 “主子怎么亲自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清漓做的吗?”房间里没有别人,就连平安都被留在了倌馆儿外,所以楚清漓也没有顾忌,一来就对着常新拱手行了个大礼。 “倒不是什么大事。”常新抬了抬手:“你先坐下说话,在这里,我只是你的恩客,你该什么态度就什么态度。” 得了这话,楚清漓也就不拘着了,坐到常新身边,举止妖娆的倒了杯酒,腻歪的递到常新嘴边:“大人来,奴家伺候您喝酒,其实这酒啊,有好些种喝法儿,嘴对嘴喝,淋肉身上喝,最是甘醇,大人可要尝尝鲜?” 常新被他这刻意装出来的矫揉造作样弄的哭笑不得,也没推拒,就着他的手就把酒给喝了。 喝罢酒,常新搂着楚清漓的腰:“贾然最近可有常来?”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奉上,我勤快我最美 第51章 -太子醋劲儿飞 “来的,此人就一酒囊饭袋,一天不沉迷酒色就活不下去的主,自然是经常来的。”楚清漓给常新布菜斟酒,提及贾然这个人,冷笑一声,眉眼皆是不屑:“大人提他作何?” 常新就把沈膑选太子妃的事说了一遍:“你回头把太子与几家联姻的利益关系透露给他,尤其是沈家。” “大人是想搅黄这件事?”楚清漓布菜的动作一顿。 “你且照我说的做便是。”常新端起酒杯浅呷一口。 楚清漓放下筷子:“贾淳人老成精,就贾然那个草包儿子的话,他能重视么?” “这就要看你说话技巧了。”常新把玩儿着酒杯,嘴角微勾满是算计:“这贾然能不能起到一石二鸟的作用,就看小清漓你了。” “大人的意思清漓明白,贾淳虽是四皇子沈瀛一派,但沈瀛跟二皇子沈煜因为其生母争宠后宫,一直是势均力敌争锋相对的胶着状态,一旦沈瀛这边有何风吹草动,沈煜那边肯定会知道。”见常新没有怪自己多嘴,楚清漓眉眼染笑,这才接着往下说:“再者他俩共同的对手都是太子,联姻一事,势必会一起出手干预,这样一来,大人便是不费一兵一卒不损分毫利益,只需隔岸观火,便可坐收渔利。” “清漓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常新摇摇头,笑着吃下楚清漓喂的一口菜。 “都是大人教导的好。”楚清漓偏头望着常新的侧颜有一瞬间出神,“大人……” “嗯?”见楚清漓一脸的欲言又止,常新含笑挑眉:“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楚清漓其实是想问之前听到的一些传闻,但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反正主子吩咐的,他照做便是,其它的,还是不问了吧? “清漓新学了一首曲子,谈来为大人助兴可好?”楚清漓道。 “好啊。”常新点头,随即道:“不过大清早的喝酒伤身,既然清漓赋曲,那我便也附庸风雅,作画助兴好了,挺久没画过了,也不知顺不顺手。” 楚清漓闻言非常高兴,当即便让人把东西都张罗好送了过来。 两人弹琴作画好不风雅,却不知沈膑正快马加鞭朝这边赶来,正画到收笔之处,房门就砰地一声,被人一脚踹开。 常新被惊扰的手一抖,一幅不错的美人图就这么给毁了。还没来得及可惜呢,就被大步进来的沈膑一把扯了过去。 沈膑一看画上的人脸就绿了:“好一幅美人抚琴荷塘月下,常大人真是好雅兴啊!” “本来是画的挺好的,都让殿下给毁了。”常新对沈膑那酸劲儿视而不见,从他手上拿过画端详一番,便满脸惋惜的递给明显也被吓了一跳的楚清漓:“虽然划了一笔给毁了,不过画得还行,你且看看再扔吧,回头画一幅好的给你。” 楚清漓一下就笑了:“大人画的自然是最好的,纵然划了那也是点睛一笔,清漓怎舍得扔掉,必然是要好好珍藏才是。” 楚清漓说着就要伸手接画,结果却被沈膑伸手给截了胡。 “这是臣画给清漓的,殿下抢这作甚?”常新笑眯眯的斜睨沈膑:“您若喜欢,回头我再画一幅送你便是。” 沈膑瞪了楚清漓一眼,二话不说,拽着常新转身就走。画……自然是没有还回去的。 常新看在眼里,笑的停不下来,忍不住调侃:“殿下这般宝贝清漓儿画像,莫非对人家有意?” “哼。”沈膑冷笑:“我啊,拿回去把脸抠了,给常大人挂床头,辟邪!” 作者有话说 日常感谢票票,谢谢大家,给你们一千个亲亲^3^ 第52章 -喜欢你臭不要脸 沈膑脱口而出的话,让常新笑了一路,直到双双上了马车,才勉强忍住。 “殿下自己有骑马,怎么还赖臣马车上了?”见沈膑坐得四平八稳,完全没有下去的意思,常新就又忍不住逗贫:“我这与皇宫可不同道。” 沈膑乜斜常新一眼:“没关系,今天不住宫里,回太子府,正好顺道。” “哟,那可真顺,绕大好几条街呢。”一瞥沈膑手上被攥到变形的画轴,常新又忍不住想乐了:“就一幅画像,殿下至于么?要实在羡慕,回头臣画一幅送您便是,不过话说回来,臣的字画在民间哪怕是赝品都炒出天价,真迹更是有价无市,这画殿下收着,说不定有朝一日卖出去,还能发笔横财。” 沈膑看着常新久久沉默不语,就在常新以为他可能真气大发到失去语言能力时,他叹了口气。 “我常常想,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沈膑歪头打量常新,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啧啧喟叹:“我今天终于想明白了,我可能吧,就喜欢你这臭不要脸的劲儿。” “想我这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殿下这般说话,可真教臣好生伤心呐!”说罢,常新便随意往车壁上一靠,便见俊眸风流慵懒恣意。 “可不是风流么?早朝一下就急忙跑南馆儿私会相好了。”沈膑很是意难平,可又舍不得对常新发脾气,良久才无奈软下语气来:“你是因为我选太子妃的事生气,所以才故意气我的吗?” 提起这事,常新笑容收了收:“当然不是,如此幼稚行径,非大丈夫所为。” 沈膑眉头就皱了起来。 常新瞥他一眼:“打从驿馆那次之后,殿下的人就对臣紧盯不舍,方才人就在房顶,想必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吧,殿下想知道,问您属下去。” “你都知道?”沈膑先是惊讶,随即就是心虚:“我那是为你安全着想,绝无监视的意思,这次平洲回来,你身边总是有一些奇怪的人出现,你平时自己也要小心一点。” 常新捋耳发的动作一顿,打起帘子透过窗口朝不远的茶馆儿二楼某处望了一眼。 “怎么?”沈膑见状也跟着转头。 常新却把帘子给放了下来:“没什么。” 常新大概能猜到,都是谁的人在跟着自己。虽然一直明里暗里想要他命的人不少,但还真没像最近这般活跃过。 “皇上圣旨也去了有些时日,三皇子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常新整整衣袖,忽然话锋一转。 “已过潼关城,这两天该到京了。”沈膑难得没有吃味儿,一下想到了关键:“你怀疑,那些人,是沈甄安排的?” “他啊,表面无害,实则却是牙口锋利的恶狼。”如果说这世上谁最了解沈甄,非常新莫属。 沈膑看着常新忽然想起一事:“春猎那次,你是故意落马装失忆,之后又遣送族人请求致仕,便是在安全退路,意图全身而退吧?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沈甄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你做此决定?” 话音未落,马车便停了下来。 常新掀帘一看是常府到了,当即起身出去:“马车暂借殿下一用,臣先回了。” 沈膑下意识要跟出去,犹豫了下,还是打消了念头,心里的疑问却是愈发重了。 “送太子殿下回去。”常新下马车交代了车夫一句,便领着平安径自进了家门。 然而他刚进门,管家就拿着一封烫金帖子迎了出来。 “大人,这是国公府送来的帖子。”管家说着,将帖子递给常新:“三日后,是老国公八十大寿,奴才已经让人备好了贺礼。”随即又递出一张红单纸:“这是单子,请大人过目,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哦,是么?”常新瞥了帖子和清单一眼,没接:“你看着准备便是,不用给我过目了。” 管家躬身应下:“是。” 作者有话说 二更二更,此处需要掌声,我这么勤快可爱啦啦啦~ 第53章 -天作之合宜嫁娶 “大人,国公府到了。” 平安说罢打起帘子。 常新闻言起身出去,刚下马车,抬头就看到了从马车下来的沈甄。 四目相对的瞬间,常新泰然自若的拱手行礼,还没来得及问安,沈甄就一脸冷漠的转开了头,率先朝门庭若市的国公府大门走去。 “大人。”平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一头雾水:“您跟三皇子……” 话没说完,就见另一边骑马而来的沈膑翻身下马,朝这边走过来,平安话头一噎,果断闭了嘴,但心里的疑惑却一点不减。自打主子平洲回来,这太子就经常翻墙串门儿,关系也从以往的针锋相对变得亲近起来,反倒跟三皇子日渐疏远,平洲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反正这么些日子下来,平安依旧是不明不白。 平安心里腹诽之际,沈膑已然来到常新面前。 “常大人。”沈膑笑看着常新。 常新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底却噙着笑意,拱手揖礼:“太子殿下。”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便一起朝大门走去。 两人甫一走近,立即便引起了大家注意,在场官员无不争相见礼,负责迎宾的主家更是热情备至的将两人给请进门去,并由老国公嫡长孙赵韫礼亲自领去的主宴台。 “略备茶水点心,两位随意,今个儿事忙,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赵韫礼十八九岁年纪,却已然褪去浮躁,举手投足间优雅稳重,温和有礼,算是国公府最有出息的后辈之一。 沈膑颔首回礼:“赵公子有礼,我们随便看看,你且忙,不用招呼。”赵韫礼走后,沈膑转头就对上常新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禁纳闷儿:“怎么了?” 常新却摇摇头,转身朝一边走开了,留下沈膑一头雾水,正要跟过去,就被前来打招呼的大臣给拦了下来,只得停下来,一边心不在焉应付着一边目光焦急的目送常新和其他人相谈甚欢。 而另一边,沈甄却两人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边,见常新与各位大臣交谈后落单,略微犹豫,还是走了过去。 然而沈甄还没走近,就被沈膑抢了先,看着那两人并肩而站相处融洽,沈甄眸色沉了沉,攥紧手中折扇,转身走开了。 殊不知他的一系列反应,尽收沈膑眼底,眼看他转身离开,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抹得意浅笑来。 “你方才那表情何意?”刺激走沈甄,沈膑问常新。 “没什么。”常新笑看向亭外花团锦簇蝴蝶翩然:“只是忽然通透了。” “嗯?”沈膑还是不明不白。 “我一直以为殿下宅心仁厚,深交后却发现并非如此,方才忽然顿悟,殿下的宅心仁厚不过对外罢了。”常新说完就准备离开,却被沈膑拉住胳膊。 沈膑压低声音:“那对内,又是如何?” “霸道耍赖,臭不要脸。”常新暗搓搓的撩了沈膑一眼。 “彼此彼此。”沈膑笑露一口白牙:“在我心里,常大人不遑多让,两个臭不要脸凑一对,便是天作之合,宜嫁娶。” 常新失笑,正要回怼,转眼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俩人,便打住了话头。 作者有话说 感谢亲爱宝贝儿们的票票支持,爱你们,话不多说,更新更新 第54章 -忠言逆耳 沈膑还纳闷儿常新怎么突然不说话了,结果顺着他的视线就看到石峰跟沈家三郎沈墨卿。看到石峰没什么,见沈墨卿也在,沈膑眉心微不可查的皱了皱,脸上轻松快意的笑容随之一收。 国公府寿宴不可能宴请沈家这样的商贾人家,石峰却捎着沈墨卿来了,想也知道沈月娥定然也在,应该是随石家主母留在了女眷内院那边。 几乎条件反射的,沈膑立即扭头看常新的反应。 常新的反应……毫无破绽。 “太子殿下原来在这里,可真教人好找!”石峰像是才发现常新也在似的,抱拳招呼道:“常大人也在啊?” 常新回礼:“石小侯爷。” 这时,沈墨卿极有眼色的也拱手作礼:“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常大人。” 沈膑表情冷淡的点点头,并未多做搭理。原本是顾忌常新,怕他多想,谁知那俩人却一见如故,没两句功夫就聊得投契起来。 眼看两人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沈膑脸色肉眼可见的冷沉下来。 “这沈墨卿小小年纪,倒是个可塑之才,在你这儿碰了冷钉子非但不气馁,反而跟常大人套起了近乎,这是看出您跟常大人关系匪浅了吧?”石峰转头就见沈膑臭着一张脸,想到之前的传闻,不觉眉心微蹙,但随即就换上一张玩笑促狭的脸:“难得殿下这次不反驳,莫非传言是真?” 沈膑:“表哥想说什么?” “祖父希望您娶沈月娥,这也是皇后姑母的意思。”石峰拍拍沈膑的肩:“至于您跟常大人之间的事情,真也好假也罢,他们不会干预,只希望殿下毋因儿女情长误了大局。” 沈膑没有吭声,脸上沉静的表情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 石峰跟他从小混到大,却是再了解不过。沈膑对常新的执念他更是一直看在眼里,尽管对方从不承认。 “生而为人,总有这样那样的无可奈何,勋贵之家亦是如此,更遑论帝王家,我们肩负的东西由不得我们任性,殿下更是如此。”点到为止,石峰随即话锋一转:“这沈墨卿不过十七便是甲等解元,小小年纪就满腹经纶颇有才华,若无意外,来年春闱又要出个小状元了,沈家明显是要培养他走仕途的,而沈家大郎二郎虽然不是读书的料,却也继承父辈优良,经商有道,三兄弟一母同胞,感情深厚从无龃龉,将来官商扶持必能大有作为,于殿下,是个不小的助力。” “常新高中状元,也就十六。”石峰说了那么多,沈膑就抓住了这么一个重点。 石峰:“……” 敢情那些话都白说了? 从而也反应出来,沈膑对于娶沈月娥的态度,那排斥真是不加掩饰。 “有些时候退一步,也是对在乎之人最好的保护。”石峰想了想,只好多嘴再劝了一句:“有时候太过坚持,只会把对方立于众矢之的,更何况那是常新,他一向亲近三皇子,怎么突然就接受您了?” 石峰习惯性曲肘往沈膑肩上一撑,不想却撑了个空差点摔倒,再一看,人沈膑已经朝常新走了过去。 石峰:“……”不禁摇头感叹:“忠言逆耳,古人诚不欺我也!”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来啦,快夸我,快夸我,我最美最美最美 第55章 -打赌 好不容易才打发走沈墨卿,常新刚清净没一会儿,沈膑就过来了。 瞥了眼跟沈墨卿一起离开的石峰,常新挑了挑眉:“石小侯爷怎么也走了?” “走了便走了。”沈膑朝不远处的方向抬抬下巴:“去那边坐吧,清净。” “殿下今儿个怕是清净不了。”常新笑的内涵。 沈膑正纳闷儿呢,转头就见大腹便便的魏王一脸谄笑的走了过来,顿时脸就黑了。而更让他脸黑的是,常新居然撇下他一个人走了。 “这家伙,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儿?难道不应该吃醋吗?”沈膑瞪着常新潇洒而去的背影,有点肝疼。 除了魏王,穆郡王府也来人了,沈膑应付完这个应付那个,真是不堪其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晋南侯府似乎对太子妃不感兴趣,见到他也只是象征性的上前行礼问安便作罢。 但一番应付下来,等沈膑终于得闲,已经开宴席了。 身为太子,沈膑并引为上宾,三皇子沈甄,二皇子沈煜,四皇子沈瀛亦是,几兄弟竟是就这么凑了一桌大团圆。 除了几位皇子,剩下的都是位高权重的一品大臣。 常新没有去凑热闹,谢绝主人家的好意,自己随便挑了桌位子。刚坐下,身边衣袍猎响,转头就见石峰坐了下来。 “常大人为何不坐那边?”石峰看着沈膑那桌方向,状似随意闲聊的口吻。 “石小侯爷不也没去。”常新整整袖口:“小侯爷盯了常某半天,可是有话要说?” 石峰给自己倒了杯酒:“平洲河堤塌方一案,对于大理寺审判结果,常大人怎么看?” 这话题接的,可真教人猝不及防。 “意料之中。”常新给了四个字总结。 石峰端起酒杯轻轻晃动两下,随即一饮而尽:“铁鹰跟崔老三发配边疆,而三皇子却仅是治下不严得了一番训斥,而从头到尾尽心尽力被诬蔑的太子,却被抹掉所有功劳。” “虽失公道却得人心。”常新见这桌暂时就他们俩,说话便少了几分顾忌:“他已经贵为太子,这给别人看的功绩多一件少一件没什么所谓,君为舟民为水,人心所向,方得始终。” “是么?”石峰勾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这坐收渔利半路打劫,不一向是常大人最擅长的么?当初怎么就不见你教导三皇子淡泊功绩,以民为本?” “小侯爷这是怀疑常某?”常新脸上表情不变,眼神却冷下几分。 “石某也就随口一说,常大人切莫多心才是。”石峰放下酒杯:“就你现在跟太子的关系,若一切只是逢场作戏,为三皇子牺牲到这种地步,那也是够舍身大义的。” 话音落下,陆陆续续便有其他大臣被领过来入座,两人便打住了话题。 石峰暗中观察着常新,只见对方该吃吃该喝喝,面色如常,情绪亦如常,便愈发觉得此人城府极深。 “小侯爷可敢与常某赌一场?”良久,常新放下筷子,斜眼睨身边的石峰。 石峰闻言疑惑:“常大人想与在下赌什么?” “棋局定输赢,三局两胜。”常新偏头看向石峰。 石峰也看着常新:“赌注是什么?” “小侯爷若赢……”常新倾身贴近石峰耳边,气声低到只有对方可闻:“常新保证让太子娶沈月娥,若输……” “那又如何?”见常新突然顿住,石峰下意识追问后咬住下唇,不知怎的,看着常新带笑的眼眸,他心里就是一突,直觉有诈。 常新:“若输,小侯爷就女装一天,游街示众。” 第56章 -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奸人 此话一出,满桌皆惊,全部齐刷刷的看向他俩。 大家不知道两人怎么好端端突然赌上了,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凑热闹不嫌事大,虽然碍于身份没人起哄,但一双双看好戏的眼睛却瞪得贼亮。 “如何?”常新含笑挑眉:“小侯爷敢赌吗?” 石峰被大家盯着,再被常新这么一将,顿时就有点骑虎难下。 可是…… “为何赌注是我穿女装游街?”石峰问。 “不为何。”常新抚着下巴笑得犹如狡猾的狐狸:“单纯满足恶趣味而已,当然,若小侯爷认怂不敢赌,那就当在下没说。” 石峰瞪着常新,明知是个坑,但好胜心还是促使着他毅然决然往坑里跳。 “好!赌就赌!” 常新这边给石峰挖坑,那边沈膑看着两人互动却险些呛酒,尤其常新风骚之举,更是看得沈膑眼皮直跳。 同样把一切看在眼里的沈甄脸色也很不好看。 唯有二皇子四皇子两人关注着魏王穆郡王和南晋侯,以及末席那边的沈墨卿,与身边人虚以委蛇谈笑风生,心里实则各怀鬼胎。 宴席一结束,常新跟石峰就双双向家主辞别,直奔他俩约好的打赌之地,长安棋社,身后乌压压跟了一群等着看热闹的人。沈膑跟沈甄不明所以,出于好奇,两人均跟了过去。 一行人很快到长安棋社,常新直接给棋社掌柜要了超大雅间,足以容纳下围观者众。 进得雅间,两人端坐棋桌两头,而周围则被观看的人围如铁桶一般,那架势,不知情的见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 “为表诚意,我让小侯爷三子。”常新看看面前的白子,捋袖摆了个示意石峰先行的手势。 石峰也不客气,先行落子,却是道:“让就不必了。” 常新闻言笑了笑,当即也不客气,在黑子旁边落下一粒白子,两人随之便你来我往的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石峰年少气盛,棋路果敢尽显锋芒,可谓步步杀机。与之相反,常新的棋路却温和内敛,不显山不露水,却往往杀伐于无形,不过一炷香时间,石峰的棋路就被彻底封死。 石峰盯着棋盘眯了眯眼,抬头看向常新,咬牙:“再来!” 又一炷香后。 常新败。 石峰信心大增,梗着脖子嘚瑟冷笑:“再来!” 然而这次都不用一炷香,半柱香常新就彻底拿下了石峰。 “三局两胜,小侯爷输了。”常新曲肘往棋桌边沿轻轻一撑,眨一眨眼,笑得慵懒狡黠:“下官就在这,先期待小侯爷女装惊艳全城了。” 石峰额角青筋直跳,胸口急剧起伏,突然砰地一拍棋桌站起来,怒视常新:“你故意的?!” “嗯?”常新微微仰视,表情无辜却似笑非笑。 石峰磨牙:“你故意输棋吊着我慢慢磨!” “有区别么?一样都是输。”常新笑眯眯的站起来:“愿赌服输,各位大人可都是见证,小侯爷不是想赖账吧?” “你……”石峰哽一口老血,喷不出咽不下,差点没把自己噎死:“你果然是故意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常新敛了笑,眼神透出冷来。 石峰看着常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报之前宴席上,自己那一话之仇。果然,宁可得罪小人,也绝不能得罪奸人! 石峰哼了一声,扒开人群气呼呼的离开了。 常新这才笑着拍拍手:“热闹看完就都散了吧,散了散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来了,夸我夸我,我要花式夸 第57章 -石小娘子好容貌 人群下意识让出路来,常新嘴角勾挑的走了出去。 沈膑被挤在最里面,等他追出去,常新已经弯腰进了马车。 不及多想,沈膑脚尖点地,纵身一跳,赶在马车跑动的同时稳稳落在车辕上,把车夫跟平安吓了一跳,没等两人回神,他低头就掀帘钻了进去。 常新看到人一愣:“殿下怎么上来了?” 沈膑没回答常新,拘谨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偏头瞥一眼,再偏头瞥一眼,就是抿着嘴不说话。 他不说,常新就任他自个儿憋着。 果然,沈膑自己憋不住了:“我表兄怎么得罪你了?” “怎么?”常新似笑非笑瞥沈膑:“殿下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明知道我不是。”沈膑一脸无奈,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小心翼翼:“他……可是说了什么,惹到你了?” 常新撩起窗户帘子,正好看到沈甄从棋社出来,却也仅是一眼,就放下了帘子,但也没有回答沈膑的问题。 常新不说,沈膑只能自己猜了:“他是不是说了我娶亲的事?” 沈膑话音刚落,就被常新突然揪住前襟拉了过去,亲了个猝不及防:“他要真说了什么,殿下要如何?” “我……” 沈膑正要说话,就被常新一指点唇打住。 “殿下纵然知道,也不能如何,不过徒增烦恼罢了。”常新笑了笑,心情总算好了起来:“就让我自己解决,咱们啊,就等着石小侯爷女装游街吧,我没让他男扮女装去青楼拉客,那都是念殿下面子。” 女装不够还女装去青楼拉客? 沈膑嘴角抽了抽,画面太美不敢想,默默在心里为石峰掬一把不太有诚意的同情泪。不过心里还是很好奇,石峰究竟说了什么,要遭到如此清奇犀利的报复,嗯,回头问问石峰好了。 其实常新也就是为了给石峰个难堪,并不认为对方真能舍脸不要,穿女装游街。不过有那么多人看着,他这赌注无论执行还是耍赖,脸都丢定了。 然而令常新意外的是,这石峰还真敢。乍然听平安当笑话说起,他着实震惊不已。 “此话当真?”平安放下茶盏,不敢置信的看向平安:“那石峰当真穿女装骑马游街了?” “真的真的,奴才还跑出去看了!”平安乐得不行:“别说,石小侯爷女装还挺好看的,腰细腿长,配一身红裙子,骑马的样子很是英姿飒爽呢,单看背影,绝对妥妥一美人儿!这会儿该打咱家门过了,大人可要去看看?嗨,这一路可多人围观了,还有公子哥儿抛花儿呢,就是大人当年高中状元,游街的时候也没那阵仗!” 常新弹弹衣袍,起身就走。 主仆俩刚在大门口站了没多久,果然就见一身红衣女子骑着马,冷若冰霜的被一大群人簇拥着朝这边过来。 常新眯眼打量,鲜衣怒马钗头鬓影,不是那石小侯爷又是谁? 常新低笑一声,扬声喊道:“石小娘子出门面纱都不戴,如此花容月貌让在场公子哥儿看了去,来日石家提亲求娶的门槛怕是都要教媒婆给踏碎咯!” 第58章 -这事儿没完 石峰正不自在的拉扯身上的衣裳,被那声石小娘子砸了个猝不及防,身体打晃,险些摔下马背。 “常新,你别得意,今日之耻,他日定加倍讨回!”石峰眼眶血红,恨得牙痒痒,当真恨不得甩手抽那贼人一马鞭。 “好啊!”常新笑得肆意:“那下次赌个大的,谁输了谁裸奔游街好了!石小娘子你别气,在下真真已经赌注留情了呢!” 一席话,引得众人哄然大笑。 石峰看看左右,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再也忍无可忍,策马狂奔,甩手一马鞭就朝常新卷袭过去,却连常新衣角都没碰到,就被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沈膑一把攥住了鞭梢。 “你!”石峰不可置信的怒瞪沈膑:“你帮他不帮我?!” “愿赌服输,表兄不能因为输不起,就以武服人。”沈膑松开鞭子,却错身一步将常新严实护在身后。 “我输不起?!”石峰被气笑了:“分明是他言语挑衅侮辱,居然说我输不起,我输不起我他娘的这都穿的什么破玩意儿?!” 沈膑毫无愧色的捅刀:“你这身挺好看的。” 石峰鞭柄颤指沈膑,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游完全城可得不少时辰呢。”罪魁祸首却还在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添油加醋:“石小娘子你慢慢游,在下就不请你进屋喝茶耽误时间了,你且走好着。” 常新说完,不再看石峰脸红脖子粗,施施然转身进门,不留下一片云彩。 石峰梗着一口老血,真心觉得是自己涵养太好,才没有掐死那混蛋,娘的,这事儿没完! 瞪了沈膑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一眼,石峰冷哼一声,终于不再逗留的驭马飞奔而去。 乌压压的一群人竟也没有放弃,呼啦啦地就拔腿追了上去,可真不是一般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沈膑嘴角猛抽的摇了摇头,这才转身进了常府。等他找到常新,人已经在花园的青藤架下,惬意的喝起了茶。 “殿下从哪儿冒出来的?”常新歪头看沈膑:“说真的,您能不能有一次走走寻常路?” “多年养成的习惯,非一朝一夕可改。”沈膑在常新身边坐下,端起他刚喝过的茶盏就呷了一口:“再说,走大门多耽误时间,直接跳墙,我就能早一点见到你了。” “殿下心情似乎很好。”常新默默瞥了被沈膑喝过的茶盏一眼,自己重新倒了一盏。 沈膑挑眉:“那常大人不妨猜猜。” 常新低笑一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殿下近来为娶亲犯愁,如今愁眉舒解,是太子妃人选定下了?” “啧……”这话沈膑就不爱听:“不是定下,是黄了。” 常新闻之侧目。 “钦天监夜观天象,勘出我红鸾星异动,近期不宜婚娶,不然必招灾祸。”沈膑抬手摘一片垂吊藤叶,笑得意味深长:“也是巧了,一夕之间,几家待选女子纷纷离奇病倒昏睡不醒,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便不是钦天监,这事也注定成不了,你说,该不会真是画像显灵了吧?要真是这样,那我还真得拿来给你挂床头了。” 常新面不改色:“清漓身段不错,晚上看着入睡也是极好,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 “呵呵……”沈膑瞬息变脸:“你想得美。”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来啦哒哒哒 第59章 -干干干你最干 “不是殿下要挂我床头的,怎么我就想得美了?”常新忍着笑:“嗯?” 沈膑看着常新蔫坏上扬的嘴角,眸色渐变深邃,只觉那张嘴性感诱人,却又欠儿到极致。端起茶盏猛喝一口,便拉过常新禁锢怀中,扣住后脑低头狠狠堵了个严实。 茶水顺着相连的嘴角淌流,蜿蜒没入脖颈衣领,沈膑的吻也追逐着那一蜿水渍,顺着修长脖颈一路吻进衣领深匿的锁骨窝上,却尤不知足,渴望更多。 “殿下……”常新一把按住沈膑撕扯衣裳的手:“去房里。” 沈膑扣紧常新的腰,埋首其锁骨半晌方才抬头,赤红的深眸里燃烧着令人热血共鸣的渴望。 看着这样的眼睛,常新不禁口干舌燥,下意识抿了抿嘴唇。 “还要继续吗?”见沈膑只盯不动,常新勾勾嘴角。 话音刚落,就被沈膑从石凳上拽了起来。 两人脚步匆匆进到房间,刚关上门,沈膑就猴急的把常新按在了门上。 “常新……”沈膑动作急切的拉扯着常新腰带,亲吻便如雨点般一下一下嘬在嘴角:“常新……” 常新本来情绪高涨,被沈膑这么一嘬一嘬,突然就没忍住乐了:“啄木鸟呢?能不能干脆点?” 沈膑:“……” 见沈膑动作僵住,常新没忍住笑出声来。而这样的后果就是,被惹恼的沈膑做到嘴巴红肿,腰酸腿软。 “现在干脆了么?”沈膑趴伏在常新光裸的后背,意犹未尽的亲吻着肩颈:“我的常大人。” 常新有气无力,闭着眼耸了下肩膀:“下去。” 沈膑翻身躺到常新身侧,却仍旧对常新那句话耿耿于怀:“问你话呢。” 常新翻白眼:“干干干,你最干。” “你就故意气我吧。”沈膑给了常新屁墩儿一巴掌,没用力呢自己就先心疼了,连忙给揉了揉:“我干不干,你不是最清楚么?那里……都溢出来了,流得大腿根儿都是,要不你自己摸摸,嗯?” 常新老脸通红,也不知是余韵未消还是给臊的:“……累。”嶼、汐、團、隊、獨、家。 “累了啊?”沈膑坐起来,一边穿衣一边道:“那你睡吧,我这就去打水过来给你清理身子。” “别清理了。”常新闭着眼睛,喃喃:“又不会怀孕。” “是啊,又不会怀孕,你宝贝留着作甚?”沈膑给常新盖好被子下床:“还是清理干净的好,我听邱太医说,留着对身体不好,你睡吧,我去去就回。” 沈膑说罢就要离开,常新却叫住了他。 “殿下……”常新顿了顿:“您终究是要娶妻生子,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我沈膑此生,除了你常新,谁也不要,还有,在我面前别用敬称。”沈膑说罢深深的看了常新一眼,转身离开。 常新眼睫轻颤,直到房门开启又合上,这才睁开眼来,深眸幽远,挣扎如斯,然而心底的沉沦唯有自知。一直想的都是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然而当对方许诺一生,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发麻颤抖。 心生情,故而生怖。 他怕死,但更怕动情太深。 死不过黄泉一轮回,情若相负,却是心被掏空万劫不复,绝望、疯狂、怨念、痴嗔亦不足形容万分之一。 常新以为作为一个轮回常客早已看透世间情爱名利百态,然而总有人会成为那个意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既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你若情深不负,我便执子之手,纵然刀山火海,荆棘满途。”常新笑得决然亦释然:“沈膑,是你先招惹我的。” 第60章 -只可进不可出 沈膑原本以为常新已经睡着了,不想进门就对上一双笑得发亮的眸子。 “不是累了,怎么没睡?”沈膑端着水盆走到床前,一边问一边将水盆放到木凳上,拧了湿巾给常新擦身:“你……没什么事吧?”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膑总觉得出去一遭回来,常新看着哪里不一样了,可究竟怎么不一样,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嗯。”常新眼眸半瞌,慵懒又惬意:“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哦?”沈膑狐疑:“想通什么了?” 常新翻过身来,忽然伸手扣住沈膑的脖子,拉下来就是一个霸道深吻。 一吻作罢,沈膑都还失神在方才那一吻里。那是一个没有欲望,却霸道至极的吻。 常新手指抚过沈膑嘴角:“殿下感觉到了么?” “感觉到了。”沈膑抬手握住常新的手腕,眼底碎光轻颤。 “感觉到什么了?”常新任由他抓着,声音慵懒却透着蛊惑。 沈膑视线落在常新仍旧泛着薄红的胸膛:“你的心。”深吸一口气,沈膑抬眼望进常新眸底,手却覆到常新心脏的位置:“这里,我终于住进去了吗?不仅仅是喜欢而已,是么?” “住进来了。”常新笑着:“臣的心,可是铜浇铁铸,只可进不可出,殿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真是巧了。”沈膑扔掉湿巾,倾身一把抱住常新:“沈膑的心亦是铜浇铁铸,只住常新一人,也是只可进不可出,一旦进来立即关闸,没得反悔。” “是么?”常新问:“哪怕断子绝孙。” 沈膑:“从我沈膑遇见你常新那一刻起,就注定断子绝孙。” 常新闻言目光微闪,忽然想起来,之前有两世沈膑也议过亲,但都无疾而终。议亲一事只透出那么点风声,水花都没溅起来就不了了之。 没记错的话,两次议亲都正好撞上事情,一次剿匪一次据闻也是钦天监观天象有异。如果皆是人为,也就是说,这次的钦天监天象一说,其实是沈膑授意。 “钦天监那边,是殿下安排的?”常新虽是这么问,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猜测。 沈膑尽管纳闷儿话题怎么突然拐这事儿上,但还是点了点头:“不过下毒跟我没关系。” 常新沉默须臾:“殿下,是从什么时候……” 这辈子是因为去平洲两人才发展成这样,但前面几世并不曾有过类似交集,然而他却依稀记得沈膑当初到死牢探监时,那深邃隐忍孤注一掷的眼神。 那时常新只以为对方隐忍的是野心,孤注一掷的是权利,现在想起,却只觉心悸。 但如果那时沈膑的眼神是因为他,那又是什么时候…… “状元及第,鲜衣怒马。”沈膑打断常新的回忆,却亦是陷入自己的回忆:“但当时只是觉得少年英姿好不耀眼,又见端然正气,便想若是深交也不错,后来才知,不过是痴心妄想,我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习惯趴常府墙头,喜欢看你教沈甄读书的样子,喜欢你笑着摸他头,喜欢你满目温柔纵容他撒娇耍赖,一开始只是羡慕,后来就变成了嫉妒,我也想被你那般温柔以待,可是不能,因为你眼里心里都只有沈甄,你讨厌我。” 作者有话说 二更来也,晚点三更嘿嘿嘿 第61章 -尴尬的常大人 沈膑一番话下来,常新沉默不语,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我没有讨厌你。”常新抬手抚上沈膑的后脑:“只是立场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沈膑搂着常新的手下意识收紧。 “松手,你这是要勒死我不成?”常新被勒得呼吸一滞,满心怅然顿时消散大半。 沈膑闻言,赶紧把手松开,一脸紧张的起身看常新:“弄疼你了?” 常新懒洋洋的调侃:“可不是疼呢,我现在可是浑身上下都疼,腰都被殿下捏青了,再被这一勒,简直要了老命。” 沈膑那个无语:“你可真能破坏气氛,行了,你还是趴着吧,我先把东西给你弄出来,就是水有点凉了,你稍等一会儿,我再去……” “算了,我还是沐浴清洗一下吧,左右现在睡不着。”常新说着坐起身来,正要下地,却被沈膑按住了肩膀。 “你躺着吧,我让人把水送房里来。”不由分说的扶着常新躺下,沈膑将罗帐放下,确定都遮严实了,这才转身出去。 开门就跟闷头过来的平安撞个正着。 “呃……太太太子殿下!”平安一见撞的是沈膑,吓的小脸一般,说话都结巴:“小,小人……” 沈膑打断平安:“你来的正好,让人打些热水过来,你家大人要沐浴。” “啊?”平安一呆:“沐沐沐浴?” 沈膑挑眉:“有问题?” “呃没……”平安被沈膑不怒自威的表情吓得个哆嗦,来不及多想,慌忙道:“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转身跑出老远,平安才想起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三皇子可还在客堂等着呢! 想起这茬,平安掉头就要往会跑,刚跑没两步就猛地刹住了。 “等等!”平安总算反应过来不对劲了:“大上午的,大人干嘛突然要沐浴啊?还有太子……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沐浴……太子……沐浴…… 老天爷!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太子跟大人,他们,该不会是……”勾勾手指,平安被自己的猜想给吓得一蹦:“完蛋了完蛋了,三皇子可等着呢,这可如何是好啊?” 想来想去,平安还是觉得这事应该写通知主子一声。 沈膑听到敲门,还以为是热水送来了,不想开门却只看到平安,正要斥问,平安却绕过他冲进门来。 “大人,三皇子殿下来了!”那惊悚的语气,活像个帮偷情主子把风报信的,嗓子都劈了。 沈膑:“……” 常新:“……” “大人?”半晌没等到回应,平安又弱弱的喊了一声,小心翼翼的觑着罗帐缝儿,却没敢上去掀开,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来便来了,好生伺候着便是,我稍后就过去。”这下沐浴是不成了,常新起身穿衣,却因为身上的黏腻皱起眉头。 这一坐,东西便流了出来,绕是常新脸皮够厚,也忍不住老脸发红。 早知道这样,方才就凑合那一盆水擦擦了,啧…… 穿好亵衣,正系着腰带,就发现平安还傻杵着,常新尴尬的咳了两声:“还不出去?” 平安这才如梦初醒:“奴,奴才告退了!” 一转身对上沈膑黑脸,平安顿时给吓一哆嗦,眼珠子滴溜一转,见沈膑没有发难怪罪,赶紧躬了躬身,撒丫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看看看,我好漂亮哈哈哈哈 第62章 -太子好贤惠 “你就这么出去见他?”沈膑一转头见常新衣裳穿的松松垮垮的下地,顿时眉头打结脸色更黑。 常新一边整理扣腰带,一边往外边走:“既然来了,总是要见见的。” 其实常新挺好奇,继平洲撕破脸后,沈甄又是以什么目的来找自己。 “那你也不能这么出去……” 沈膑话没说完,就被常新斜一眼给打断了。 “我这样出去,不是更好?”常新漫不经心的勾起嘴角。 “不好。”沈膑眼看常新即将跨出门槛,疾步过去一把将人拉了回来:“也不许赤脚出去,把鞋穿上。” 说罢不等常新唱反调,快走回床边弯腰提鞋,走回来看了常新一眼,就蹲了下来,竟是不顾身份,亲自为常新穿起鞋来。 “这鞋啊一定要穿好,虽然现在气温尚可,可万一踩到石子硌伤了多疼啊。”沈膑咬咬嘴唇,忽然抬头看常新:“你现在这样,懒散的就像刚纵欲过度的纨绔公子哥儿似的,勾引谁呢?这个样子,只能我看。” “本来就是纵欲过度么。”常新伸手挑起沈膑的下巴,笑得眉眼弯弯,眼波轻漾,如一坛醉人醇酿,光是手撩眼神撩还不够,竟用脚趾头夹沈膑的手:“罪魁祸首,不正是殿下么?这是提起裤子就不认账了怎的?” 沈膑却是眸色一暗,低下头一边给常新穿鞋一边语气低落道:“只要沈甄一来,你就整个人不对劲,就算你还在意他,也断没有必要这般作践自己。” “怎么就是作践自己了?”常新放荡不羁的笑容随之一收,一本正经道:“不过是调戏你一下罢了,你若反感至此,那以后我注意便是了,别生气了,嗯?” 沈膑抬头就对上常新坏笑的眸子,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顿时是气笑不得。 但只有常新知道,掩藏坏笑深处的,是怎样颤抖的心脏。越是接触的多,就越会发现沈膑的好。 穿好鞋子,沈膑又起身帮常新整理松垮衣裳,就像个帮丈夫搭理仪容的妻子,温柔贤惠,令人为之着迷。常新看着沈膑认真的脸,坏笑的眼眸不由也跟着变得温柔深邃起来。 “好了。”沈膑将常新衣裳的最后一点褶皱捋平,这才终于满意:“走吧。” 两人这边不急不缓,客堂里的沈甄却已然喝干了好几杯茶,脸上都是不耐烦。 “三皇子殿下,小人给您续茶。”平安瞥了眼仍旧没有动静的门口,硬着头皮继续上前往沈甄茶杯里添水。 刚上前,就被沈甄抬手阻止了。 沈甄起身又坐下,坐下又起身,脸色焦躁又阴沉。平安还是第一次看到沈甄这样,一时间噤若寒蝉,躬身退后到墙角,尽量降低存在感,眼珠子却滴溜溜转的飞快。 “新哥哥他在哪?”沈甄突然问。 “呃……”平安正为难不知道怎么应之际,便闻门外足音跫然,顿时如释重负:“大人来了。” 果然,平安话音刚落,便见常新沈膑一前一后走进门来。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更新来啦,第一更走起,59章缺肉部分已经传了一部分到微博,后续晚点再传,大家可以晚点再去看哦,爱你们,么么哒^3^,然后日常感谢宝贝儿们的厚爱, 第63章 -葡萄树心里苦 沈甄脸上来不及露出喜色,看到沈膑也在的瞬间,脸色就沉了下来。 “不知三皇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常新对沈甄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疾步上前,拱手便是一礼。 “新哥哥一定要跟我这般见外么?”深沉的看了常新须臾,沈甄这才看向沈膑,拱手揖礼:“甄儿见过兄长,平洲一行,兄长与新哥哥倒是愈发亲近了。” “手挽手肩并肩,患难与共的情义,总是比一般人要亲近些的。”沈膑走到茶桌另一边坐下,从盘子里捻起一块点心看了看又放下:“你们想说什么随意,不用顾忌我,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沈甄:“……” 常新摸摸鼻子,对沈甄拱手:“当初一起种的那棵葡萄树今年终于开花结果,三皇子殿下可有兴趣去看看?” 这话一出,沈甄还没来得及回应,沈膑蹭地就转头瞪向常新。 常新却警告的瞥了他一眼,随即对沈甄点点头,转身率先走出门去。 “真的?”常新都出去了,沈甄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一脸喜色的追了出去:“那可得去看看!” 沈膑下意识也要跟,却被透明人平安上前弱弱的拦了下来:“大人既然叫三皇子出去,就是有些话不方便当着殿下面说,殿下还是别去的好。” “你倒是对你家主子忠心耿耿。”沈膑眯眼瞥平安脑袋顶。 “那不是因为知道,殿下就算看在大人面上,不会与小人为难么,不然小人哪敢放肆,说到底都是殿下给的底气。”平安马屁拍得溜,脑袋却越垂越低。 沈膑看在眼里哼笑一声:“脑子挺溜,就是胆子不够大,得,不去就不去吧,不过你且给我说说,你家主子何时跟三皇子种过葡萄树?” “大人高中之前,本来那棵被种死了的,大人见不得三皇子难过,就趁他不在偷偷移种了一棵,所以严格说起来,现在那棵葡萄树其实是大人自己种……”平安话说一半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打住,抬头果然见沈膑面露不愉,慌忙找补:“呃……其实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大人他……”多说多错,平安不敢再往下说了。 “小平安啊……”沈膑忽然笑了,冲平安招招手:“你过来。” 平安瞅瞅沈膑,只觉那笑容让人瘆得慌,战战兢兢小碎步挪过去:“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一会儿让人把那棵葡萄树连根铲了,改明儿我让人送棵……”沈膑蹙眉想了想:“改明儿我让人送棵玉兰树过来,可不比那寒酸葡萄树高雅多了,你家主子以前都什么品味?” 平安:“……” “嗯?”见平安没反应,沈膑挑眉:“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平安转移话题:“殿下稍后,小人这就让人重新送茶点过来。” “呵。”沈膑站起身来:“不必,我到外边走走。” “啊?”平安眼睛瞪得溜圆。 沈膑没好气:“我就这外边走走。” 平安忙低下头来,默默跟在了沈膑身后。 “自打平洲回来,大人几乎不怎么提起三皇子了,倒是最近突然有了作画兴致,经常在书房一待就是大半天。”一路跟着沈膑在院子里转悠,平安能明显感觉出他的低气压,想了想,还是把前几天无意发现的事说了出来。 “嗯?”沈膑闻言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平安。 平安有些迟疑:“大人他作了好几幅画像,都是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说 葡萄树T﹏T: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二更,第三更还在路上哒哒哒 第64章 -你别逼我 葡萄树在后花园那边。 一路走来,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常新是不想说,而沈甄是想说点什么,脑子里就总是不由自主想起方才出现跟沈膑一起进门的画面。乍一看,两人并没有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到底怎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常新整个人看着都跟平时不一样。 正想着,就见身边的常新突然停了下来,沈甄回神转头,看见的就是已经藤缠叶茂硕果累累的葡萄树。回想当年一起种树的场景,不禁心神恍惚。 “居然长这么大了。”沈甄抬手揪了一粒葡萄放进嘴里,酸得皱眉。 “是啊。”常新望着葡萄藤架:“殿下也长大了。” 沈甄下意识转头看向常新。 常新却没看沈甄:“殿下也早就不是那个难过了会抱着臣哭的小孩儿,也不再是一把葡萄干儿就能喜笑颜开的单纯少年。” “你想说什么?”沈甄咀嚼着这段话,不禁皱起眉头。 常新垂下眼眸,嘴角勾了个若有若无的弧度,轻轻摇头,不再言语。 “说到底,你还是在对平洲的事耿耿于怀。”沈甄看着常新,忽然眼眸微眯。 “臣从未因此介怀过。”常新朝某处望了一眼,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只能说,在殿下心里,臣输给了殿下的野心。” “借口,都是借口!”沈甄攥紧拳头,忽然情绪激动起来:“自从春猎之后,你就疏远我近沈膑,那时你说失忆,那现在呢,你记得了这棵葡萄树,记得以前的一切,可你依然要与我为敌!你说我胸怀野心,可那些都是谁教的?是你常新!” 常新表情有一瞬放空,随即就自嘲的笑了:“对,所以臣作茧自缚,活该。” 沈甄激动的情绪一收,又变得可怜巴巴:“新哥哥,我只有你了,你不能把我变成现在的样子又不要我……”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句话…… 常新转身离开:“不,是殿下已经不需要臣了,现在的你,足够独当一面,你身边谋臣无数,而常新,不过一介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贼臣,这些年,改变的又岂是殿下啊。” “新哥哥,你别逼我。”沈甄眼含泪光,眼神却愈见坚毅冷厉:“别逼我……” 常新头也不回:“三皇子若是觉得臣该除,尽管动手便是,你那些手下趴墙头挺累的。” “你早就发现了?”沈甄眸光一颤。 “早在平洲一别,三皇子的人就已经跟着了不是么?”就为这,常新驿馆脱身那次还好一番周折,不光要甩开沈膑的人,还得甩掉沈甄的人。 直到常新走远,沈甄都站在原地没动,眼底泪水尽收,只余幽深冰冷。然而直到常新走到看不见,他动了杀机,却终究狠不下心对暗处的人发号施令。 “你说我心怀野心,可你可知,若我真要动手,你根本活不到回京。”沈甄回身望着眼前的葡萄树出神,良久苦笑出声:“我的野心不也是你的野心么?到底是为什么,一场春猎,让分歧横间,究竟是你变了还是我错了?忽然发现,我竟从未看透过你,可是新哥哥,我早已回不了头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的票票,三更送上,亲个脸肿 第65章 -宫里出事 常新回去客堂的时候,就平安一个人在,沈膑没看见人。 “太子殿下被人叫走了,好像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平安见常新四下张望,就知道是在找沈膑,忙上前道。 “嗯?”常新眼眸微敛。 平安:“听说是九公主中毒,陈贵妃咬死了是皇后娘娘干的,这会儿正闹腾呢。” “陈贵妃……”常新按按额角。 “是啊,陈贵妃近来风头正劲颇得圣宠,不是一直跟皇后娘娘较劲儿的么?就想着哪天把皇后拉下来,自个儿顶上去,前些个儿刚怀上,听太医说脉象可能是个小皇子,怕是正因这个,所以才又折腾上了。”平安这消息可谓是相当灵通了,人在宫外,对宫里那些腌臜事儿却是知道的很。 常新瞪平安一眼。 平安会意,嬉皮笑脸:“知道知道,宫里贵人不可非议,这不是没别人么。”顿了顿,又朝常新身后看了看:“三皇子……” “一会儿应该也会走了。”常新转身朝内院方向走:“让人备热水,我要沐浴。” 冷不丁想起之前撞见的情形,平安烧了个大红脸,总觉得以后怕是没法正视沐浴这两个字了。 常新瞥他一眼:“你脸红什么?” “呃……”平安被问得一抖,尬笑着拿手扇了扇脸:“热的。” 常新摇了摇头:“你呀,就是缺乏锻炼。” 锻炼?什么锻炼? 平安看着常新噙在嘴角的坏笑,想不想歪都难。 “哪天大人带你上青楼,找个小姐姐开开荤,多磨练磨练就好了。”常新拍拍平安的肩膀,施施然的径自离开了。 可怜平安被自家大人调戏一把,兀自顶着冒烟儿的红脸风中凌乱。 沐浴后,常新本来是准备睡一觉的,可躺倒床上却没有睡意,便干脆坐了起来。 常新坐着揉了揉额角:“平安!” 平安就守在门外呢,听到声儿就开门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你着人去打听打听,宫里现在什么情况了。”常新说罢也不打算睡了,当即下床穿鞋,取过屏风上的衣裳穿戴起来:“我去书房待一会儿。” “大人是担心……” “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常新眉心微蹙:“单是一个陈贵妃翻不起浪,不过是一支钉靶飞箭罢了,重要的,是发箭瞄靶之人,怕是对方盯的不是皇后这个靶子,而是靶心。” “啊?”平安一脸懵。 “说多你也不懂。”常新摆摆手:“去吧。” “是,奴才这就去。”平安应完,转身小跑出去。 平安来来回回着人去打听了几次,只知道老皇帝龙颜大怒,皇后被禁足,陈贵妃悲恸晕厥,更多的消息却是没有了,但太子自从进宫就一直没有出来。 眼看天色渐晚,太子那边依旧没有消息,常新实在坐不住了,看着面前空无点墨的宣纸,放下笔叹了口气。 “备轿……” 常新话刚出口,书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只见沈膑大步走近门来。 “你要出去?”沈膑一边问,一边脱下披风递给平安。 “你来了?”常新忙起身走出书案:“宫里现在如何了?” 第66章 -灵魂画师常大人 常新示意的冲旁边比了个手势,沈膑会意,跟他一起走过去,双双在茶桌两端坐了下来。 “母后被禁足了,陈贵妃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死要活的,父皇一直待在她那边。”沈膑话是这么说着,脸上却是看透一切的从容淡定:“九公主不过一颗棋子,母后亦不过导火索,幕后控手真正针对的,是石家,且看着吧,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后招。” “先是动摇皇后在宫里的地位,再对石家下手,最后要对付的,就是殿下了。”常新蹙眉分析:“陈贵妃娘家近来活动频繁,尤其跟四皇子那边来往密切。” “父皇老了,近来又龙体欠安,陈贵妃进宫多年,身边就九公主一个,也没个依靠,一旦没了父皇荣宠,陈家必然元气大伤,所以,陈家会在这时候搭上沈瀛那边不奇怪。”沈膑看得通透,并不觉得意外。 “九公主如何了?”常新斟了杯茶,随手放到沈膑手边。 “已经救过来了,虽然身体大损,但已无性命之忧。”沈膑端起茶杯浅呷一口:“母后这边不过小打小闹,明儿个才是重头戏,早朝定然是不会冷清的。” 说完正事,沈膑想起之前平安说的画像,眼睛就控制不住往书案那边瞄,尤其对那摊开的宣纸倍感兴趣。 “听说你这半天都待在书房里,都忙什么呢?”说着,沈膑便顺势起身,朝书案走了过去,看到宣纸上其实什么都没有,不禁面露失望。 一旁伺候的平安看在眼里,心里门儿清,忍不住捂嘴偷乐。 常新本来在想事情,看到这一幕不禁狐疑:“偷乐什么?” 平安看看沈膑,见他没注意这边,忙俯身凑近常新耳边,一阵嘀咕将事情给说了一遍。 听完平安的话,常新先是一愣,随即就忍俊不禁,看了看沈膑,起身走了过去。也不拿之前的画给沈膑看,走到书案后提笔蘸墨,挥毫泼墨间,不过寥寥几笔,沈膑的线条轮廓就随之跃然纸上,没有五官,神韵却已然抓到精髓,惟妙惟肖。 “你……”沈膑看着一下就愣了:“这是画的我啊?” 常新勾勾嘴角,开始细节描摹:“像吗?” “像。”沈膑也不傻,自己刚到这边蹩摸,常新就突然过来作画,想也知道定是平安那小子多嘴多舌,既然都心照不宣了,他也就没什么好别扭的了,当即走到常新身后,将人环腰搂住:“听说常大人经常偷偷躲起来画我的画像,嗯?” “我自家的书房,还需要偷偷躲起来?”常新摇头失笑,懒得与他掰扯:“你想看自己拿去,都在那边的画筒里。” “不急。”沈膑却道:“等你这幅作完,我一起带回去。” “哦?”常新戏谑道“抠了脸挂床头辟邪么?” 沈膑一噎,咬牙:“要挂也是挂你床头,不过挂床头用这种没意思,要挂就挂裸身的,那才有意思,你说呢?或者画一幅你的,挂我床头也行。” 常新闻言笔下一顿:“看来殿下状态挺好,倒是我瞎操心了。” “这点手段就让我自乱阵脚,那这太子早就换人了。”沈膑笑的不屑。 “那倒也是。”常新闻言笑了:“那我就画一幅给太子镇宅辟邪,预祝太子明日早朝顺利。” 说罢手上的画也不继续画了,在空白处挥毫就落下几个狂狷大字——裸身辟邪。 沈膑:“……”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来啦,晚点再上第三更 第67章 -邱辞安上门 沈膑无语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头在常新脖子上惩罚性的轻咬了一口。 “殿下咬我作甚?”常新被咬得一躲:“莫非是画的不够好?” 沈膑继续咬,咬完不算,还又吮又舔。 不止常新被他弄得呼吸粗重,一旁的平安更是羞得没眼看,低着头就跑了出去,还贴心的把房门给带上了。 “画的一点不好。”眼看平安跑了出去,沈膑最近勾起一抹坏笑:“画的太空洞了,我这就来教教大人,什么叫裸身,就是啊,把衣物,一层一层的剥干净……” 常新一惊,赶紧按住沈膑拉扯腰带的手:“殿下不可!” “哦?”沈膑扬眉:“为何不可?” “纵欲伤身。”常新那里被使用过度,这会儿还难受着呢,再来他明个儿早朝就别想赶上了。 “你也知道纵欲伤身呢?”沈膑说着,却是放开了常新:“那就别总是勾引我。” 常新简直冤枉:“臣老实作画,却是不知怎么就勾引殿下了?” 沈膑倾身过去,手指用力点了两下宣纸上醒目的几个大字:“裸身辟邪,裸身,这么大的字,你敢说你不是在勾引我。” 常新无语:“我竟不知殿下,是这般胡搅蛮缠之人。”说罢将画卷起来,一把怼沈膑怀里:“抱着你的裸身,赶紧走吧!” 沈膑几乎是被常新赶出门的,把人赶走后,常新自己却忍不住乐了,摇了摇头,起身也出了书房。 他刚一出去,平安跑了过来。 “大大大人,那个……”平安这会儿还害羞呢,不敢看常新就算了,话都说不利索。 “殿下走了?”常新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平安的脑袋,可怜孩子,瞧被羞的。 “走了。”说起这个,平安表情一顿,突然换上一脸纠结:“这殿下也是奇怪,有门不走,总是喜欢跳墙。” 常新便知道,沈膑肯定又是跳墙离开的。 好笑的摇了摇头,常新正准备离开,就被平安给叫住了。 “大人,邱太医来了。”平安道。 “嗯?”常新停下脚步:“何时来的?” “就刚才。”平安道:“陶管家刚差人过来说的,人在客堂等着呢。” 常新点点头,脚步一转,就朝客堂方向走去。 “下官见过常大人。”常新刚一跨进客堂门槛,邱辞安就从座位上起来,拱手行礼。 “邱太医毋须多礼。”常新回礼,随即手势示意:“坐坐坐,坐下说。” 邱辞安却并没有立即坐下,而是等常新坐了,他才坐了回去。 “邱太医突然过来……” 没等常新说完,邱辞安就打断了他:“这里说话不便,还请常大人借一步说话。” 常新看着邱辞安,从对方神色看出事情非同小可,当即站起身来:“邱太医请随我来。” 随即便带着邱辞安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邱辞安不等常新问,就从胸前掏了一个布包出来。 “常大人请过目。”说着,邱辞安将布包递给常新。 常新看了邱辞安一眼,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包裹的药渣。 随手捻了一块闻了闻,常新问:“药有毒?”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来啦,有点晚,但还是想要被夸的呀,反正我是脸皮担当,你们怎么夸我都接的住哈哈哈 第68章 -却不过一执着痴人 “此乃慢性剧毒。”邱辞安将药渣放一边的书案上,随即又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布包来,打开给常新看,里面是一块熏香:“熏香里的毒跟药渣不是同一种,但下官已经检验过,两者毒性相同,都是慢性毒,可两者相撞,便足以成为催命符。” 常新接过熏香看了看,没闻。 “之前你提过后我就一直有留意,不过没有发现,今儿发现这个我就去给皇上号过脉了,已是毒侵肺腑,时日无多了。”说到这里,邱辞安便不得不佩服常新:“常大人料事如神,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一双慧眼。” 常新勾了勾唇,不置可否。他哪里是料事如神,不过是比别人多死过几次而已。 “近来二皇子四皇子异动频繁,恐生变故,你……”邱辞安刚说没两句就顿住了,看着常新叹了口气:“你说说你,既然已经看透这是个死局,都决定脱身了,又何必再来蹚这浑水?之前是三皇子,如今是太子……世人都道你常新是奸佞,在我看来,却不过一执着痴人!”说罢摇摇头,再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邱辞安走后,常新沉默须臾,随即转身走出书房。 “备轿,去太子府。” 平安:“……” 平安内心是崩溃的,你俩来来去去的有完没完啊?! “嗯?”见平安傻着没反应,常新狐疑的侧目挑眉。 “呃……是,奴才这就去。”平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弓腰应了一声,掉头就小跑张罗去了。 等常新出去,轿子已经等在了门外。 “大人,您上轿。”常新刚走近,平安就利索打起了帘子。 常新瞥了平安一眼,这才低头上轿。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瞥,但不知怎么,平安就是后脖颈毛飕飕的。仔细想想,莫不是先前表情太明显? 常新到太子府的时候,沈膑脱了衣裳正准备睡下,乍然听到老管家来报还不敢置信,毕竟他这刚从常府回来不久。 “你说谁来了?”沈膑怀疑自己听错了。 “回太子殿下,是常新,常大人,说是有要事求见。”老管家重复道。 确定没有听错,沈膑当即披衣下床:“快请他进来,等等,直接把人带过来。” “是。”老管家看了沈膑一眼,躬身退了出去,然而心里却有谱,这常大人怠慢不得。 老管家正腹诽着,抬头就见小白公公已经领着常新朝这边走了过来。 小白公公正殷切的给常新说话,转头看到老管家目光一闪,却只是一瞥,就很快回过头去。 “常大人这边请。” 等把重新带进沈膑房里出来,小白公公经过老管家身边时停了下来。 小白公公:“以后常大人若是过来,不用传话,直接请进来就对了。” “多谢小白公公提点。”老管家颔首,心里有数了。 而另一边,常新进门就对上沈膑傻笑的脸。 “你怎么过来了?”沈膑拉着常新到桌前坐下,一边问一边倒了杯茶水放到常新手边。 “殿下看这个。”常新将布包展开,放到沈膑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一更走起,你们都不夸我╯^╰ 第69章 -两杯倒的常大人 沈膑低头看看药渣和熏香,又抬头看常新。 “皇上身中慢性剧毒,已经毒入肺腑药石无医。”常新见沈膑准备去碰,伸手把裹巴裹巴给推开了:“谁下的毒暂且不知,不过就最近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各种动向看,我觉得他俩的嫌疑最大。” 沈膑看着被推开的布包,表情有一瞬间的放空,然后就是沉默。 “至于三皇子……皇上就是三皇子的靠山,所以就算他动了谋逆歪念,在根基未稳之前,也不会轻举妄动。”常新看着沈膑面无表情的脸,嘴上理智分析着,手却安抚的落在他肩膀上:“不过三皇子最近也没闲着,跟户部工部那边都来往甚密。” “父皇他……”沈膑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中毒多久了?” “不知道。”常新顿了顿:“原本应该没那么快,不过两药相冲,便会使毒性加快。” 沈膑握了握手掌,又不说话了。 常新看着他:“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事已至此,殿下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九公主一事绝对不是无的放矢,我们之前还是想的太片面了,对方的目的或许不止是扳倒石家扳倒殿下。”见沈膑还是没反应,常新继续道:“太子被废,皇上驾崩,若是两者并进,二皇子四皇子就是势均力敌的角逐者,但谁也不能保证,三皇子会不会异势突起,成为螳螂后边的那只黄雀,所以,谁都轻忽不得,殿下懂我的意思么?” 沈膑点了点头。 常新站了起来:“我过来就为这事,殿下心里有数就行,时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见沈膑还是僵挺的坐着没动,常新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别走。”沈膑一把抓住常新的手腕,下一瞬猛地起身将人扯进怀里紧紧抱住:“我没有难受,就是心里有点空,皇家无父子,可他终究是我的父皇。” 常新无声的拍了拍沈膑的后背。 “别走,留下陪我喝几杯可好?”良久,沈膑沉声问道。 “好。”常新应了下来。 而这喝几杯,直接导致常新没走成。本来是沈膑想喝酒,结果常新酒量实在太差,没两杯就直接趴下了。 月色清冷,照着廊下人影一双。 沈膑看着醉趴睡着的常新,终究没了对月独饮的兴致,放下酒杯,起身过去,将常新打横抱了起来。 “殿下……” 小白公公适时上前,刚出声就被沈膑眼神制止。 “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说罢,沈膑抱着常新就往房间走去。 小白公公就停下了:“是。” 等沈膑离开,小白公公却不能马上去歇息,常府的人还等着呢,他还得去知会一声。 常新一早醒来看到沈膑的脸还有些懵,环视一圈儿才发现这是沈膑的房间。 “唔……”常新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坐起身来:“我怎么在这?” 常新一出声,沈膑就醒了,也坐了起来:“你昨晚喝醉了。”见常新难受的眉头深锁,不禁又是心疼又是内疚:“是我不好,不该让人陪我喝酒的。” “不关殿下的事,你也不知道我两杯倒。”常新捏了捏同样不太舒服的喉咙。 “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我这就让人熬醒酒汤送来……” “不用麻烦,误了早朝就不好了。”常新说着,已然掀被下床。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的票票,么么啾爱你们第二更来啦,夸我夸我 第7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殿下,马车备好了。”两人刚洗漱好走出房间,小白公公就小跑了过来:“常大人,常府的马车卯时就到了,一直门外侯着。” “嗯。”沈膑给了小白公公一个赞赏的眼神,随手扯下腰间玉佩抛过去:“接着。” “哎!”小白公公得了赏,顿时笑眯了眼,一个劲儿点头哈腰:“奴才谢殿下打赏!常大人当心脚下,别磕着!常大人走好!” 小白公公不喊还好,一喊常新脚一崴还真差点摔了,被沈膑及时拉了一把扶住,才堪堪稳住身形。 “没事吧?”沈膑担心的低头看常新的脚。 “没事。”常新摇摇头:“这小白公公可真是个人精。” 确定常新真的没事,沈膑这才松开手。两人并肩朝大门方向走去,留下小白公公心有余悸的抬手抹了把虚汗。 好险! 这乌鸦嘴不知道会不会被主子给记下一笔呢……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刚到宫门,下来就跟二皇子四皇子撞个正着。 沈瀛还没反应,沈煜就笑着朝沈膑走了过去。 “大哥。” 相比其他皇子称呼沈膑为兄长,沈煜从来都是亲切喊大哥,听着亲近,却不过是只笑面虎,那眼里都是精光算计。 沈瀛冷眼看着,却不屑沈煜那一套,哼了一声转身就率先进了宫门。 “四弟他就是这么个牛脾气,大哥别跟他见气。”沈煜转头望了沈瀛一眼,转头便做起和事老,看着是在维护兄弟情义,实际上却是笑里藏刀挑拨离间,一撇头看到常新,沈煜目光一闪:“常大人也在啊?” “臣见过二皇子。”常新拱手一礼,回以不痛不痒的一笑,目光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同样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大理寺丞陈沛霖,仅是一瞥便收回了目光:“两位殿下一起走?” “一起走吧。”从头到尾没作回应的沈膑这会儿方才点点头,转身就走。 沈煜眼眸微敛,随即跟上:“大哥为何这般冷淡,可是弟弟有何地方惹大哥生气了?” “没有。”沈膑冷着脸惜字如金,见常新没跟上,下意识停下来等他。 沈煜看看沈膑又看看常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大哥既然跟常大人有话要说,那弟弟就先行一步了。” 沈煜说完就先走了。 常新跟沈膑落在后头,刚走没多远,身后就响起石峰的声音。 “不是新哥哥就是弟弟,你这些兄弟,真是个顶个能酸,也不怕倒牙。” 不过眨眼,石峰就追上两人。 常新听他那声新哥哥咬得阴阳怪气,便是挑眉一笑:“我倒是谁嗓门儿这般清透,原来是咱们美艳无双的石小娘子啊?” “常新!”石峰一点就炸,咬牙切齿的瞪着常新:“你还没完了是吧?!” 常新耸肩:“完了啊。” 石峰:“……”转头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沈膑一眼:“你看看你都喜欢的什么玩意儿?要胸没胸要屁股……好吧,屁股还挺翘……” “表哥。”沈膑突然沉声打断:“慎言。” 石峰啧了一声:“又没别人。” 常新摇摇头:“石小侯爷怕不是穿了一次女装,连脑子都穿没了。” “你……”石峰瞪了常新一眼,未免最后气死自己,果断无视,扭头对沈膑道:“九公主的事情,是个引子,对方真正目的是石家和太子,今儿这早朝注定不会太平,不可掉以轻心。” 此话一出,常新沈膑脸色皆是一肃。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写着写着打盹儿睡着了三次,困死宝宝了,日常爱你们???? 第71章 -早朝风波 早朝果然不出所料,热闹的堪比菜市场。几大派系沆瀣一气,皆以九公主中毒一事大做文章,一致声讨皇后无德,要求废后。 太子派系和几个股肱老臣自然据理力争,但老皇帝沉默端坐,其态度不明难以揣度。他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任由高座之下腥风血雨,他自岿然不动。 要一直这样,吵吵也就罢了,但最后石家私囤精兵的弹劾一出来,形势立转。 老皇帝勃然大怒,石家父子当场就被拿下关押大牢,并着令大理寺彻查审理。 沈膑想要辩解求情,刚出声就被老皇帝一茶杯砸在脑门儿上,顿时血流如注。 “你也想谋逆造反吗?!”老皇帝怒指沈膑:“朕还没死!朕能立你就能废你!石家胆大包天,囤兵谋反证据确凿,朕看谁还敢出来求情,一律乱党处置!” 这话一出,那些准备求情辩驳的大臣纷纷打住,再不敢冒然出头。 常新下意识就要出列,被沈膑暗中一个手势给制止了下来。看着他鲜血直流的额头,常新抿紧唇角,眼底一片幽深森冷。 而直到退朝,沈膑都低着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殿下。”等人都走光了,常新才走上前去,拍拍沈膑的胳膊:“去太医院把伤处理一下吧。” “嗯。”沈膑抬手就要抹脸,被常新给拉胳膊阻止了。 常新拿出手帕,给他仔细把脸上的血迹擦了擦,然后团巴团巴捂在伤口上止血。 “我自己来。”沈膑抬手自己按住,两人这才一起走出金銮殿,径自朝太医院方向走去。 一路上,沈膑都没有说话,平静的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神已经彻底变了,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决然。如果说他之前还在为老皇帝中毒不治而难过,现在的他心里已经没有了丝毫波澜。 沈膑不说话,常新就陪着他一起沉默,直到去太医院包扎完出了宫,两人之间才打破了沉默。 “殿下为何要阻止我?”常新看了眼不远的马车,放缓脚步。 “父皇要的只是需要一个对付石家的理由,你要掺和进来改变不了事实,只会让自己陷于不利。”沈膑平静的语气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再说事态发展本就是意料之中……这事不必太过担心,就算大理寺彻查,不过是几百私兵,王侯世族,谁还没养过几百私兵呢,若这就是谋反证据,那满朝文武没几个清白的,父皇想要将石家根基连根拔起,若囤兵属实谋反之罪株连之祸,如若不然,亦可趁此契机收揽兵权。” 从沈膑言语间,常新便知,石家早就料到这一步,已经就此事先有所应对了。 至于囤兵,石家的确有几千训练有素的铁甲军,但这支军队的存在不是谋反,而是誓死捍卫疆土的存在,是战场上的不败死士,但这支军队非常神秘,非必要不会出现,是沙场将士之间流传的传说,但外界知道的却很少,多为话本流传,真假无法考证,常新知道这支铁甲军存在,还是占了多活几辈子的便宜。 “皇上中毒一事,殿下可有打算?”尽管周围无人,但常新还是谨慎的将声音压到最低。 “已经着人安排了,应该不用多久,父皇就会知道此事。”沈膑勾勾嘴角:“咱们静观其变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迟了,实在是卡的太厉害 第72章 -礼尚往来 两人说完正事,便各自上马车分道扬镳。 石家父子身陷囹圄,皇后那边地位又岌岌可危,常新原本以为这多事之秋接下来必定好些天见不到沈膑,不想刚回府,就被对方从天而降吓一大跳。 “你……”常新顿时无语:“殿下不去奔忙正事,跑我这跳墙做什么?” “当然是窃玉偷香,不然还能做什么?”沈膑一点玩物丧志的羞愧心都没有,拍拍衣摆,转身轻车熟路的就朝常新所住的院子走,走了两步见常新杵着没动,又退了回去:“别担心,我森林木自有分寸,见你跟正事并不矛盾。” 常新摇摇头:“你高兴就好。” 两人走进院门,远远就听到一阵熟悉的鸟啾声,啾啾啾叫得清脆欢快。 常新一愣,循声抬头,就看到常府管家正正站在廊下,指挥着下人挂鸟笼,笼子里,是一只活蹦乱跳的金丝雀。 见状,常新不禁意外的挑了挑眉,当即快步走了过去:“之前的鸟死了有段时间,也没见管家添上,怎的今儿突然想起这茬来了?” 管家被突然出声的常新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沈膑却是目光一闪,慌忙低下头道:“回大人,这鸟是太子府的人送过来的。” 闻言,常新意外极了,转头看向沈膑。 沈膑摸了摸鼻子:“之前见你老是盯着原来挂鸟笼的位置出神,想你应该是舍不得那只养死的鸟,我没有死而复生的能力,所以只好差人去寻了一只差不多的。” 常新沉默须臾,转头对管家道:“别挂外边了,挂屋里去吧。” 沈膑听着,嘴角便扬了起来。 而原本准备回房的常新,却突然脚步一转,朝书房去了。他脸上淡然无波,但仔细了看就会发现,他耳尖红得厉害。 沈膑自然是跟上去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常新忽然道:“礼尚往来,我理应送东西一件回礼才对。” “是这个理。”沈膑非常赞同的点点头:“那常大人打算送我什么做回礼?” 常新指指茶桌的方向:“殿下去那坐着。” 沈膑不知道常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依言坐了过去。 常新笑了笑,绕到书案后,铺开宣旨,再磨墨,随即便提笔画了起来。 “殿下别动。”见沈膑准备起身,常新忙道。 沈膑挑眉:“你这是又在画我么?” 常新但笑不语,专注手下的巨作。 这神秘一笑挠得沈膑心痒痒,非常想过去一睹为快,但常新说了不让动,他便忍着没有动,谁知这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而且宣旨画了一张又一张。 眼看时间已近午时,沈膑坐不住了:“画什么呢要这么久?” 常新沉浸其中不搭理他。 沈膑站了起来:“该用午膳了,歇一会儿,用过膳再回来继续吧,早膳都没吃呢。” 按理说,是下朝回来用早膳的,结果都给常新画画给耽误了。沈膑原本挺期待,这会儿却是眉头深锁了。 “就好了。”常新见沈膑走过来也不制止,专注将最后几笔完美收尾,完了搁笔,对着未干的墨迹吹了吹,露出满意的笑来:“殿下请看,这回礼你可满意?” 沈膑这时正好走近,见他笑得古怪,好奇心便又被吊了起来,不想低头一看,顿时就……热血冲头,裆部一紧。 作者有话说 猜猜常大人画的是什么? 第73章 -你还有我呢 “你这……”沈膑舔舔嘴唇:“画的都是什么东西?” 常新坏笑着歪了歪头:“殿下不是看见了么,怎么样?这回礼可够诚意?” “真是……”沈膑深吸一口气,锉着牙花子:“太够诚意了。”旋即一把从身后抱住常新:“真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常大人,太坏了你,这就是传说中的龙阳十八式么?姿势花样好生新奇,不如咱们挨个学一遍,嗯?” “殿下当真要挨个学一遍?”常新闻言挑起眉头,含笑的眸底狡黠流转:“那殿下可得学画上的你洗洗躺平了,画上你是下面的呢。” 沈膑听罢一怔,低头仔细去看,还真是。画上正在被翻红浪的两小人顶着他和常新的脸,而做出各种妖娆姿势,被压被骑被跪推的正是他! 瞪着那些画,沈膑久久才发出声音:“原来,你还有这心思呢,不过不行啊,你看看,我东西比你大,你的又小又嫩……” “嗯?”常新故作惊讶:“哪个大哪个小啊?我这看着没差啊?” 沈膑伸手点了点画上某两处:“这,这,你自己对比一下,是不是一个大一个小?” 常新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忍笑忍得腹痛:“哦,看出来了,是一大一小,不过殿下,小的那个是你的。” 沈膑盯着常新不说话了。 就在常新准备开溜之际,被刷地抽掉了腰带,衣裳松散的他来不及反应,就被沈膑一个反身压在了书案上,身下正是一叠令人血脉偾张的龙阳图。 “我这就让常大人看看,到底谁大谁小,有种一会儿你别哭。”沈膑咬牙切齿,手已经摸到了常新胸口。 常新笑着,突然抬手一指点在沈膑额头的伤口上。 猝不及防,沈膑疼的往后一缩,手上劲头跟着就是一卸。 常新直接把人推开了:“殿下失血过多,尚未痊愈之前最好修身养性,别掏空了底子,那以后可就真只能躺着让臣满足你了。” “撩完就跑,常新,你太坏了。”太子那里还支棱着呢。 “彼此彼此。”常新作势裹衣离开,就在沈膑面露失望之际却突然回身,揪着胸口衣襟用力一推,就把人反压在了书案上,笑眯眯对视须臾,低头堵住对方嘴唇,狠狠吻了起来。 看到沈膑幽冷沉寂的眼底再次燃烧起熟悉的灼热,常新满意的笑弯了眉眼,吻也变得温柔缠绵起来。 “殿下……”常新辗转吻到沈膑耳侧:“你还有我呢。” 闻言,沈膑蓦地一怔,灼热顺着两人再次交缠的唇舌蔓延心底。 “常新……我的常新……” 耳边是沈膑温柔深情的呢喃,被再次压倒之时,常新眼眸半瞌,这一世,他决定再做一世痴人。 本是来叫两人用膳,却无意在门外被灌了一耳朵奇怪声音的平安:“……” “嗯啊……唔,太太深了……” “慢……慢一点……” “殿下……啊……嗯呃……” 可怜的孩子,明明纯洁如白纸,却愣是听声脑补全了一整套令人面红耳赤的激情画面。 作者有话说 平安T﹏T:人家还是个孩子???? 微博:一归宝宝 第74章 -老皇帝咳血 正值秋冬交替之际,常新生了场大病。尽管平洲瘟疫那次鬼门脱险,但终究还是因此落下了病根儿。 平时看着没什么,一个风寒都能吓死人。 常新在床上躺了几天,咳嗽不断发热反复,换了好几个大夫,都没什么起色。 沈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眉头就没舒展过。 “就是风寒而已,养一养就好了咳咳咳……”一句话的功夫,常新就咳的停不下来。 沈膑忙给他拍背顺气,随即端起旁边的瓷杯,单手将常新拖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这才将瓷杯凑到常新干裂殷红的嘴边:“来,喝点水润润。” 就着沈膑的手喝了个底儿干,常新这才堪堪缓过劲儿来,摆了摆手。 “还要吗?”沈膑眼里都是心疼。 常新摇了摇头:“殿下这几日都往这里跑,宫里情况如何了?” “你管那做什么?”沈膑没好气:“先管好你自己,别说话了,躺下睡会儿。” “睡不着。”常新靠在沈膑闭目养神:“这几天躺的我浑身酸痛。” “那便不躺了,就这么靠着我吧。”沈膑随手将空杯子放回去,挪了挪身体,尽量让常新靠的舒服些,一边拉高被子给常新掖严实一边道:“宫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安心养你的病就是。” “非常时期,殿下还是莫要掉以轻心才好,有时候成败仅仅只是一念之间。” “我自是明白的。”沈膑手一下下轻抚常新发顶,以此缓解他的难受:“别说话了,声音都哑成破锣嗓。” “我这叫沙哑,就跟每次那那事的时候一样,殿下不是咳咳,殿下不是说爱死我这声音,一听就硬么?咳咳咳……怎么……”常新清了清喉咙:“怎么现在反而嫌弃上了?” “生病都阻不住你撩闲儿。”见常新张嘴还要说话,沈膑干脆一巴掌捂住他嘴巴:“行了,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担心才故意这样,那我不担心了,你赶紧睡吧,你睡着我就走……” 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门外响起小白公公着急的声音:“太子殿下,宫里来信儿,皇上他咳血昏迷了,皇后娘娘宣您即刻进宫呢!” 屋里两人闻言,皆是脸色一肃。 沈膑小心翼翼的扶着常新躺下,又给仔细掖好被子,这才道:“进来说话。” 房门应声而开,小白公公脚步匆匆走进门来,对着两人拱手福礼。因为是一路跑着过来的,饱满额头上覆了一层细密晶莹的汗珠子。 “怎么回事?”沈膑站起身来。 小白公公擦一把脑门儿的汗,气喘如牛:“二皇子四皇子下毒弑君,被下宗人府,虞淑妃孟娴妃大喊冤枉,在乾坤殿互相指控推诿吵得不可开交,皇上大悲大愤,张嘴就吐了一大滩血,人就昏迷过去了,这会儿太医院众太医正在极力医治。” 沈膑沉默片刻,旋即就朝门外走,一边却吩咐门口的平安:“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太子殿下放心,奴才肯定会照顾好大人的。”平安躬着身低着头,自打那日偶然听了回墙角,在沈膑面前,头颅瓜子就没抬起来过。 沈膑回头望了常新一眼,这才径自大步离开。 第75章 -去宗人府 沈膑这一进宫就是数日,常新的病也时好时坏。 这日常新退烧醒来,便见平安端了个炭盆进来,房门推开的瞬间,风声凛冽,裹挟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昏睡前还是大晴天,一觉醒来外边地上房檐花草树木上已经铺了银白一层。 “下雪了啊?”常新撑着手肘坐起身来,朝外边望了望。 “是啊大人,才半天功夫不到就积了老厚一层呢,这不怕您冻着,奴才便让人烧了炭盆送来。”平安用铁钳挑了挑碳:“您这病也不知怎么回事,反反复复小半月了,怎就是不见好呢?主要更是大人当初重病伤了底子,大夫说您现在虚不受补,回头等您康复了,可得好好补补。” “无妨,风寒反复无常,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养养就好了。”常新朝窗外望了一眼:“宫里可有新消息传出来?” “没呢。”平安摇头:“这皇上自打咳血昏迷后,就再没醒过来,天儿啊说变就变,这个冬天,铁定不太平咯。” “快了。”常新推算了下时间,记忆里,老皇帝差不多就是这几天驾崩的。 平安没听明白,懵懵的抬起头来:“大人说什么快了?” 常新摇了摇头,忽然想起被关押在宗人府的沈煜沈瀛。 皇上命危,沈膑身为太子守孝榻前,很多事情自然分身乏术,而皇命未下,宗人府那边就不好处置,但眼下这局势,这两人不除必生后患。 必须赶在虞孟两家行动前,解决掉这个麻烦。如若不然,这大周朝的天,必然风起云涌,更何况还有沈甄这个不定因素在。 常新拢拢被子:“平安你过来。” “大人有何吩咐?”平安赶紧扔下铁钳,跑到床前。 “更衣,我要去宗人府。”常新说着,当即就掀被下床。 “那怎么行?”平安忙伸手扶住常新:“大人您病着呢,大雪天儿的路滑又冷,您这一出去万一病情加重怎么办?您要有个好歹,殿下定饶不了奴才。” “咳咳……”常新推开平安搀扶的手:“拿衣裳。” 平安道:“什么事儿非得这么折腾啊?吩咐下人去不成吗?或者奴才去办也是可以的呀!” “此事非同小可,容不得半点差池,我必须亲自去办才放心。”见平安一张脸都皱成了包子,常新拍拍他脑袋:“放心吧,你家大人命硬着呢,这点小病不会有事的。”死去活来这么多次,足以证明他命硬得很。 最后平安实在拗不过常新,只要让人把马车仔细布置了一番,挡帘该加厚的加厚,车里的炉子该烧上得烧上,热水手炉一样都必不可少,等终于收拾好出门,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马车在宗人府门外停了下来。 常新一身厚重的被平安扶下马车,抬头看着宗人府字样的朱漆牌匾眯了眯眼,就径自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下官见过常大人!”常新刚进门,立即便有人迎了上来:“常大人突然过来宗人府,不知……” “沈煜沈瀛关押何处?”常新咳嗽两声,直接问道。 “呃……”那人表情一顿,眼珠转了转:“常大人请随我来。”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 第76章 -为一情字 沈煜沈瀛被关押在相邻的两间牢房,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 “常大人,就是这了。”那人停下来,分别指了指正窝在墙角的两人。 那两人听闻动静,双双抬起头来,看到常新,沈瀛一下就激动的跳了起来。 “你,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父皇让你来放我出去的?我没有下毒,我真的没有下毒,我是冤枉的!”沈瀛一下冲到门栏前,双手抓住栏柱,看常新的眼神,就像在看救命稻草。 相较于沈瀛的失态,沈煜却冷淡很多:“常大人这是来送我兄弟二人上路么?” 常新看向身陷死囚依旧冷静无波的沈煜:“是的。” “呵……”沈煜轻笑一声,低下头在没说什么,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认命。 而沈瀛却因为这一番对话,绝望的跌坐在地。 “皇上念及父子一场,终究不忍两位皇子身首异处,各赏烈酒一杯,赐个全尸。”常新微微侧头:“平安。” “是。”平安将手里的酒壶拔塞,从胸前摸出两只酒杯满上,递给上前的狱卒。 狱卒接过毒酒,一个牢房放了一杯。 常新垂着眼眸:“两位皇子,上路吧。” 一时间,整个牢狱陷入森然的寂静。 半晌,沈煜起身走到门边,端起地上的酒杯沉默须臾,冷笑一声,仰头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的瞬间,一口黑血呛出,沈煜几乎没多大痛苦,就咚然倒地,气绝身亡。 沈瀛却不想配合,不止打翻了酒杯,还大喊大叫,最终被狱卒强行灌下的毒酒。 “常大人……” 常新:“知道该怎么做么?” “知道知道。”那人忙道:“两位皇子畏罪自杀。” 说罢一个眼神示意,狱卒立即会过意来,大喊着狂奔出去:“不好啦!两位皇子畏罪自杀啦!” 从宗人府出来,雪越下越大,常新站在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直至融化,方缓缓收起手指紧握成拳。 上一次他是为了帮沈甄永绝后患而来,这一次,他却是为了沈膑而来。历史总是在变,却总会有重叠,只是又不知将会是怎样的收场,他常新终究还是又一次因为一个情字,步上这逆途荆棘,手染鲜血。 “大人?”平安看着常新的表情有点担心。 常新回过神来:“走吧。” 常新正准备上马车,就被一阵马蹄声吸引了注意力,转头就看到沈膑一马单骑,顶着风雪朝这边飞驰而来。 “是太子殿下!” 平安话音未落,沈膑已经勒马停在了两人面前,脸色黑沉的瞪了常新一眼,翻身下马。 “你生病不在家里躺着,瞎跑什么?”见常新脸色通红,沈膑伸手一探额头,果然又发烧了,顿时又是心疼又是火大:“你……”指着常新鼻子瞪眼须臾,却咬牙切齿的发现,词穷了。 不能拿常新怎么办,沈膑掉头就准备教训平安,不想常新却突然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常新!”沈膑脸色骤变,再顾不得其它,抱起常新就上了马车。 回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平安正准备去请大夫,就被沈膑叫住了:“去太医院,找邱辞安!” 一个风寒拖了这么久不见起色,反而愈发严重,怎么想都不对劲,沈膑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作者有话说 第三更搞定 第77章 -大局已定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邱辞安披一身银白跨进门槛,连肩上的雪花都顾不上拍,就疾步走到床前。 “前两天不是都好些的么?怎么又这么严重?”邱辞安都不用摸额头,光看常新脸色就知道得有多烫。 “他今儿去了一趟宗人府。”沈膑抿了抿嘴角。 邱辞安听得目光微闪,什么也没说,坐下来,该给常新把脉就把脉,该掀眼皮掀眼皮,该针灸针灸。 “只是风寒而已,却反反复复总不见好,邱太医,你给他仔细看看,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看着人事不省的常新,沈膑心里一阵肉跳,怎么也安心不下来。 “殿下这是因为皇上前车之鉴,草木皆兵了。”邱辞安行针手法四平八稳:“放心吧,常大人这就是风寒侵体,只是当初瘟疫亏空了底子,才会如此,他这样光吃药没用,得配合针灸一起,方能见效快些。” 邱辞安给针灸完,随即给开了方子,让平安去抓药,等平安拿着药方离开了,他才起身对沈膑拱手一礼。 “常大人这边有臣看着,太子殿下大可放心,倒是宫里那边,您还是早些回去的好。”邱辞安斟酌道:“皇上眼下看着醒来精神头不错,却不过回光返照,是断离不开人的,缺则……生变。” “我等他醒来就……” “这一时半会儿的可醒不来。”不等沈膑把话说完,邱辞安就僭越打断了他:“这大雪天天寒地冻的,常大人病体未愈,出去一趟可不容易,殿下想必也不想他苦心白费才是。” 话音刚落,小白公公就跑进门来。 “殿下,宗人府传出消息,二皇子四皇子,于狱中畏罪自杀了!” 沈膑并不意外,然而却在听到消息的瞬间,手掌轻轻一颤。 邱辞安也不意外,依旧劝言:“殿下,眼下正是需要您的时候主持大局的时候,常大人有臣跟常府上下这么多人呢,你就放宽心吧,不会有事的。” “是啊殿下。”小白公公也附和道:“宫里眼下这情形,您不在确实不妥,若是让皇后因为忌讳上常大人,那就不好了。” 道理都懂,沈膑什么放不下心而已。看着常新,握了握手,这才起身离开。 常新直到一炷香后才醒来,睁眼看到邱辞安还懵了一瞬,撑手肘准备坐起的时候才发现浑身无力。 “我这是……” “风邪入体,病情加重。”邱辞安皮笑肉不笑的低头看着床上的常新:“恭喜你,光荣晕倒了。” 常新:“……” 邱辞安指着常新的鼻子:“你说你,能不能有点病人的自觉,大雪天的乱跑,还要不要命了?” “抱歉。”常新有气无力的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倒不至于。”邱辞安坐下来:“倒是你,再这么折腾,这病啊,甭指望能好了。” 常新不甚在意的摇摇头:“宫里什么情况了?” “回光返照,时日无多,能不能撑过今晚都难说。”知道常新关心什么,邱辞安叹了口气:“皇上已经立下遗诏,由太子继位,三皇子,封南岳王,大丧一过,即刻举迁封地。”顿了顿,不禁感叹道:“眼下局势已定,三皇子根基不稳难登大统,若是相争,必然死然死局,皇上如此安排,亦是保他后路,可谓是良苦用心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有点晚,本来想早点的,结果不小心睡着了,么么啾,爱你们 第78章 -扎心了邱太医 几乎是邱辞安话音刚落,沉重的钟鸣声便自皇城方向传来,一声接一声,经久回荡整个京城上空。 平安端着药进来:“皇上一个时辰前驾崩了,整个京师都戒严了!” “我们听见了。”邱辞安看着平安圆嘟嘟的脸,就忍不住手痒,突袭捏了一把:“跟着你家主子多久了,怎么还是咋咋呼呼不经事儿呢?” “邱太医,您老可别拧我脸了成么,半年前被您拧那一次,我脸疼老半天呢。”平安被拧的头一歪,赶紧可怜巴巴的求饶。 “老?”邱辞安脸上的笑容一僵。 “啊?”一看邱辞安表情不对,平安就意识到话没说对,可……好像,没说错话啊? “算了算了。”邱辞安悻悻放开平安的脸,只觉心脏受到了暴击。 常新在一边看得忍俊不禁。 平安却是一点补刀意识都没有,被放开后揉了揉脸,端着药就来到床前:“大人,药好了。” “嗯。”常新撑了撑手臂:“扶我起来。” 平安忙放下 药碗,把常新扶坐起来,这才端了药喂他喝下。 喝完药,常新瞥一眼沉默的邱辞安,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句:“邱太医改明儿还是把胡子给刮了吧,这一把胡须子,显老不说,还不方便。” 邱辞安:“……” 邱辞安瞪着主仆俩,一脸心梗的甩袖离开了。 平安一脸懵:“大人,奴才可是说错话了?” “没有没有,只是眼神儿不好而已。”常新说着喉咙发痒,掩嘴便是一通咳。 平安慌忙给他拍背顺气,却是眉头皱成疙瘩,也没悟透这句话的真谛。 常新缓过劲儿来,还是决定帮邱辞安证明一下:“邱太医不过年长我两岁不到,你那声老,扎他心窝子了。” “啊?!”平安惊呆,半晌才道:“那他也太沧桑了,奴才还以为他四十多了呢。” 常新笑得肩膀直抖。 平安挠挠脑袋,怪不好意思的:“那邱太医肯定是生气了,大人教训的对,奴才的确眼神儿不好使。”见常新没那么难受了,才接着道:“大人,我扶您躺下吧?” “嗯。”常新点了点头。 刚躺下,管家就领着小白公公走了进来。 “常大人醒了就好,我家殿下也该放心了。”小白公公一见常新醒着,脸上便是松了口气的笑容:“先皇驾崩,殿下事务繁忙,可能得好些日子没法过来看望大人,所以奴才替他过来看看,顺便送些补身药材过来。” “登基的日子定下了么?”常新问道。 “三日后便是登基大典,加上丧礼,前后少说得忙个小半个月的。”小白公公躬了躬身:“太子一切都好,大人只管安心养病便是。” “让太子费心了。”常新笑了笑:“你也替我带句话给殿下,让他一切为大事为重,不必挂怀我。” “奴才记下了。”小白公公哈着腰:“宫里事忙,那奴才就先告辞了。” 常新点头:“平安,送送小白公公。” 等两人出去,常新闭上眼,心里不禁有些遗憾,三日后,没法参加沈膑的登基大典,也不知穿上龙袍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来啦 第79章 -沈甄辞别 短短半月如白驹过隙,当回神,这天下已然是另一番光景。 而经过半月的细心调养,常新的病情也终于有了起色,人精神了不少,也不用整天床上窝着了。 就是没了沈膑日常跳墙串门儿,常府备显冷清了不少,而常新发呆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大人可是又在想皇上了?”平安看在眼里,心疼的紧,心里不免也对沈膑生出些怨怼来:“皇上自从登基,就再也没来过常府,怕不是等他想起,后院墙头都该长青苔了吧。” “休得胡言。”常新回过神来,略显严肃的看向平安:“皇上登基不久,要忙的事情自是多不胜数,以后这种大不敬的话,可不能再乱说了。” “哦。”平安噘了噘嘴:“奴才知道了。”顿了顿,又安慰道:“其实大人想见皇上也是可以的,待您养好身子骨,就可以进宫了。” 然而平安没说的是,这段时间,关于皇上立后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怕不是都在张罗这件事儿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平安刚想着立后之事不能让常新知道,南岳王沈甄就被管家带了过来。 曾经一见常新就新哥哥叫的人,再见面,竟是两两相顾无言。 半晌,还是常新先拱手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是啊,王爷。”沈甄想笑,勾了勾嘴角却失败了,脸上的表情似讽刺又似难过不舍,表达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我想过杀你的,可惜……可惜啊,我舍不得,常新,究竟是为什么?我们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我,我好后悔,你身染瘟疫的时候退缩了,我恨那时候的自私,如果留在你身边的是我,会不会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常新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抿紧了嘴唇,继续沉默。 “也罢。”见常新神色淡然,沈甄不禁苦笑:“我今儿过来,是向你告别的,即日我便举迁封地,经此一别,再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此去南岳路途遥远,臣身体抱恙不能相送,便在此拜别王爷了。”常新拱手行了个大礼。 “所以,你除了这个已经对我无话可说了么?”沈甄忽然就气笑了:“也是,常大人如今,眼里心里都是皇上,那你可知,你带病都要为其铺路的皇上,他现在正在忙着选后一事?只希望昭告天下时,常大人别后悔。” 这话一出,常新表情未变,旁边的平安却是心头一突,紧张的脸色都变了。 看着常新以后波澜不惊的脸,沈甄攥了攥拳头,忽然无比痛恨他这样子。 “常大人,后会有期。”咬牙切齿的抛下这句话,沈甄阴冷一笑,旋即拂袖而去。 平安气得不行:“这南岳王,就是故意来看大人笑话的吧!” 常新却笑了:“那也得有笑话给人看啊。” 平安顿时一愣,表情有些小心翼翼:“大人……” “行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后,此乃国祚昌盛之必然,哭丧个脸给谁看?”常新拢拢毛麾,转身往屋里走,路过鸟笼时停下脚步,便突然来了兴致,挑了鸟食儿加到食盅里,再逗弄一番,待兴致散去,常新淡淡道:“这鸟最近吵得人不安生,给拿下去吧。” 平安眼角一红:“大人……” “你若喜欢,便赏你了。”说罢,常新径自回了里屋,再没看鸟笼一眼。 作者有话说 三更姗姗来迟,谢谢大家的票票么么啾 第80章 -改头换面邱辞安 那日之后,常新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乏了就躺会儿,精神头来了就起来走走转转,不然就去书房看书作画,且不再发呆,就是太闲散。 沈膑婚期传来时,常新正在院里画梅花,便是笔下一顿,毁了一幅好画。 平安看着,想说点什么,却喉头发哽说不出话来。 常新却突然转头盯上了平安饱满光洁的额头,对他勾勾手指:“你过来。” 平安眼含担忧的走前两步:“大人有何吩咐?” 大人没什么吩咐,只是突然抽风在他额头画了一瓣梅花而已。 平安惊悚的捂着额头,怀疑主子是被刺激疯了! “哟,这是在干嘛呢?” 常新正捧着平安的脸欣赏杰作,一个玉冠白面的英俊男人就含笑阔步的朝这边走来,若不是听声音,都认不出来来人是邱辞安。 “这不是邱太医么?”常新将人那身白衣一打量,旋即就笑了:“改头换面太突然,差点没认出人来。” 平安还记着上次得罪人的事儿呢,听到邱辞安的声音就脊背一僵,再听常新那句改头换面又是一愣,好奇的转头看去,顿时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邱辞安也是一眼看到平安的额头,眸底闪过一抹惊艳,眨了眨眼才回过神来。 常新却并没有发现邱辞安的异样,他放下笔:“这么久没来,我道是怎么着了,原来是自我捯饬呢?” “我就知道你这会取笑我,笑就笑吧,总好过年纪轻轻被当做老头子强。”邱辞安说着瞥平安一眼,果见小孩儿满脸通红,缩起肩膀,头都快垂到胸口上了,勾了勾嘴角,转头问常新:“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还行。”常新道:“就是闲得久了,浑身骨头硬邦邦的,就等着谁来陪我松松筋骨。” “哦?”邱辞安挑眉。 常新转头对平安吩咐:“去马厩牵两匹马,难得天气放晴,我要与邱太医郊外踏青一游。” 平安一听这话就急了,然而没等他说话,邱辞安就白了常新一眼:“哟,病刚好就又找死呢?这大冷天的,外边都是积雪,你让我陪你踏青,踏哪门子青,发神经还差不多,不去!” 常新低头看着画作没吭声。 邱辞安沉默须臾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常大人可有后悔?” “不曾。”常新摇头。 “你呀……”邱辞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晌接道:“你若实在无聊,不如一起去梨园听戏吧,我听说那里新招了一角儿,身段容貌都是一绝,正好一起去瞧瞧。” 常新觉得不错:“成。” 邱辞安坐马车过来的,这一趟都不用折腾,常新只管把自己裹厚实了就行,便可跟邱辞安同坐一辆马车过去。 马车上,邱辞安犹豫了许久,方道:“皇后人选定的是沈月娥,太后相看的。” 常新闻言仅是眉心动了动,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邱辞安觑着他脸色:“原本太后是看不上沈月娥的,不过石家父子之前被冤入狱,虽已官复原职,但太后念及之前觉得亏欠,才想着让皇上娶了那沈月娥,一来作为补偿,二来平衡关系,这石家兵权在握,当初被先皇忌惮,如今太后亦寝食难安。” 作者有话说 哒哒哒今天更新早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哈 第81章 -再见小白公公 邱辞安说完就等常新反应呢,然而半晌过去,常新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你这是什么眼神?”常新却是被看笑了:“入仕这么多年,你我什么没见过?” “现在没别人。”邱辞安换上一脸严肃:“眼下这般,你真的就不难过?” “难过如何?不难过又如何?”常新懒洋洋的靠着车壁,嘴角牵起一抹不算笑的笑:“自己决定的事,怨不得别人,而且,我真的不难过,只是……”只是又一次满盘皆输而已,被遗忘,总好过掉脑袋呐! 既然决定付出,那就无怨无悔,对方若丢掉,那就不要了。 尽管是大白天,梨园仍旧是客如云来,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隔着对街依然清灵入耳,敲锣打鼓,客人吆喝,热闹非凡。 不想凑这份热闹,两人便要了楼上雅间。一边喝茶一边听曲儿,居高临下将一切尽收眼底,别有一番雅趣。 “怎么样?没骗你吧?”邱辞安示意的朝楼下戏台抬了抬下巴,冲常新挤眉弄眼。 “还成。”常新看着楼下,眼神却并没有聚焦。 邱辞安看着常新那口是心非的样子,只觉五味杂陈,除了安静的陪着,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倒是瞥着平安在那盯着常新眼睛红了又红,有点不是滋味儿,便端了一碟点心往平安怀里一塞。 平安被塞的一愣,本能的伸手接住:“邱,邱太医……” “吃点心,不够咱再叫。”邱辞安抬手忽撸一把平安的小脑袋,以示安慰。 “哦。”平安眨了眨眼:“谢邱太医赏赐。” 一场戏,看得索然无味,也就平安端着点心碟子吃的一脸满足。 “你呀,若是心有不甘,就进宫找他问个清楚,这副样子,我看着都替你难受。”邱辞安拍了拍常新肩膀站起来:“走咯,回去吧,没劲。” “没有不甘。”直到出了梨园,常新才回应邱辞安:“我就是忽然疲乏了。” 马车晃晃悠悠回到常府,把常新主仆放下后,邱辞安就离开了。然而常新挥别邱辞安转身,抬头便看到小白公公站在门口,看那样子,也是刚到。 眼看对方正要抬手敲门,常新便笑了:“这不是白总管么?什么风,竟是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年纪跟平安差不了多少的小白公公听到声音先是一愣,随即就被那声老人家雷得嘴角一抽,还没转身,都感觉到了浓浓的火药味儿。 “瞧常大人这话说的,奴才哪敢在您面前卖老,这不是折煞奴才么?”小白公公尴尬的转过身来,见常新眉眼冷淡,心里便是一突:“奴才是奉皇上之命,来给大人带句话儿的。” “哦?”常新拱手:“公公请讲。” 小白公公被常新这疏离的态度弄的浑身不自在:“皇上登基不久,日理万机实在抽不开身,不过心里却是始终记挂着常大人的。” 常新没说话,他直视着小白公公的眼睛,半晌垂下眼睑:“常新何德何能,当得皇上一声记挂。” “常大人……” “白总管的话常新记下了,待改日进宫,再亲自叩谢圣上隆恩。艺涵”打断小白公公的话,常新说完转头对平安道:“好生招待白总管,切莫怠慢了。” 小白公公一瞅苗头不对,不禁脸色一变:“常大人……” 常新又是一拱手打断了他:“常新病体未愈,实在没什么精神头,未能亲自招待白总管,实在抱歉的很,还望白总管莫要怪罪才是,失陪了。” 常新说罢,连给小白公公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径自推门先进去了。 小白公公下意识要追上去,却被平安给拦了下来。一路把人带去客堂,自是好茶点心伺候着,平安随即就让人去把之前常新让拿走的鸟笼给提了过来。 “这……”小白公公一看到鸟笼就愣了。 平安把鸟笼往小白公公怀里一怼:“这鸟儿是当初皇上送大人的,白总管给带回去吧。” 小白公公抱着鸟笼急了:“平安,常大人他可是……” “大人好的很。”平安笑眯眯的:“只是前些日子媒婆议亲,已经定下了一门亲事,再留着皇上送的东西,不管是对未来夫人还是皇后,都不妥,所以前些个儿就赏了小人,可小人实在不是养鸟的料,正发愁呢,白总管就来了,要不说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呢。” “你说什么?!”小白公公猛地起身:“常大人他议了亲事?!” “是啊。”平安编的跟真的似的:“我家大人说,毕竟跟皇上有些不好的传言,以免遭人非议让皇后听了介怀,坏了与皇上的夫妻感情,那些真真假假当断则断,了却干净了,方可堵悠悠众口。” “哎哟!”小白公公头都大了:“常大人果然是误会了,那些都是太后张罗的,跟皇上没关系啊!常大人怎么就这么冲动,问都不问,就突然议亲了啊?这……哎!” 小白公公抱着鸟笼,行色匆匆的小跑冲了出去。 平安假模假样的把人送出大门,眼看着马车走了,这才叉腰一哼,感觉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但冷静下来,又不免心虚,怕主子知道后怪罪,再说这欺君可是杀头的大罪呢,他气头上嘴巴一秃噜信口开河,倒是上哪给主子弄个未婚妻去? “你做什么哭丧个脸?”管家看到平安的表情,纳闷儿的走了过去,偏头朝马车离开的方向望了望。 “管家伯伯。”平安一点点转头看向管家:“我……好像给主子闯祸了。” “你干什么了?”管家闻言皱眉:“我刚见白总管也是一副见鬼的样子跑出去。” 平安:“……” “我,我给大人请罪去!”平安说完,掉头就跑了进去。 管家看他这样,不禁心惊肉跳追上去一把拉住平安胳膊:“你到底干什么了?!” 平安简直要哭了:“我给白总管说大人议亲订了未婚妻,可我上哪儿给大人找个未婚妻去,若是皇上追究起来,可是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我我我……我没想那么多,就是心里憋着气,嘴上一秃噜就出来了。” 管家:“……” 作者有话说 两章合并成一章了,实在是分不开,反正两章一章都一样,就这样吧,日常表白大家的支持么么哒^3^ 第82章 -先皇密诏 “皇上!皇上不好了!” 小白公公几乎是抱着鸟笼摔进的御书房。 砰地一声脸着地,小白公公被磕一鼻子血,但还是锲而不舍的伸出手。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啊!”小白公公袖子抹了把鼻血,手脚并用爬到御案前:“皇上……” “好好说话!”沈膑合上批阅好的奏折放到一边,这才抬起头来:“莽莽撞撞,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话音刚落,就看到被摔滚角落的鸟笼,不禁一怔:“这是?” “回皇上,这是常大人退回给皇上的,常大人,常大人知道皇上即将迎亲立后,万念俱灰,已经,已经……”小白公公被血鼻涕糊一嘴,大喘一口气:“已经……”沈膑脸色骤变,猛地起身,就听小白公公喊道:“已经与人定亲了!” 小白公公一句吊尾喊完,沈膑虚脱的砸回了椅子上,捏死小白公公的心都有了。还以为是常新出了什么事,心都蹦到嗓子眼儿,原来只是定亲啊……等等,定,定亲?这怎么行?! 沈膑又站了起来:“你说,常大人跟人定亲了?” “嗯!”小白公公点头点头再点头。 沈膑瞳孔一紧:“摆驾,出宫!” “皇上急着出宫去哪儿啊?”沈膑还没走出御案,太后就一身华贵的被搀扶着走进门来。 沈膑脚步一顿,随即走到太后面前,拱手:“母后。” 太后威严的瞥一眼勾着头,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的小白公公:“皇上这是准备出宫去见谁?你现在乃是一国之君,又大婚在即,待成家立室,就是个真正的大人了,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当心中有数,为君者,忌冲动意气,需谨言德亏,三思而后行,以前那些糊涂事尚且是你不懂事……” “母后日行一教用心良苦,不过朕并非少不更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中明白的很。”沈膑以前有多敬重这个母亲,现在对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心情就有多复杂:“父皇守孝未过,太后就急着张罗婚事本就不合规矩,百善孝为先,无孝亦无德,若是这般,朕又以何颜面当这一国之君?更何况,当初钦天监就勘出近期不宜婚配,太后不顾父皇孝期不顾钦天监勘言,就不怕乱我国祚祸及朝纲?” 太后浑身一震,美眸惊瞪:“你……” 沈膑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朕了解太后想要帮衬娘家的心情,可您别忘了,沈家是您娘家可朕是您儿子,这江山,如今是您儿子的江山!朕既待沈家不薄,您又何苦画蛇添足从中作梗?父皇和沈家延续了几十年的矛盾,您难道还想让历史重演吗?” “你,你竟这般看待母后,母后为你张罗终身大事,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皇上你!”太后美眸泪光闪烁,眼里满布痛心和不敢置信,旋即狠厉的咬牙切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所有的冠冕堂皇,不过都是因为那一个常新!为了一个男人,你居然这般来剜母后的心,你可真是,好的很!” 沈膑听到常新,藏在袍袖里的手攥了攥,脸上却让人看不出情绪。 “你口口声声孝道国祚,你若真这么想,就该遵循你父皇密诏,将他处死!常新不除,必将大祸!你父皇这封密诏是留给任何继位者,不管登上这皇位的是你,沈甄,还是已死的沈瀛沈煜,都一样!”太后深吸一口气:“自从常新入朝为官,就把你跟沈甄迷的神魂颠倒,左右逢源不择手段,如此奸佞不除,国之不幸!” 密诏! 原本极力降低存在感的小白公公闻言愕然惊震,却是愈发不敢冒然发出动静引人注意了。 先皇竟是留了密诏要杀常大人吗? 难怪皇上这段时间都没去见常大人,其实是在为密诏想对策吧?在一切没有妥善解决之前,不见才是最好的保护。 小白公公想着,下意识偷瞄沈膑,就见沈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为父皇守孝,是为人子孝义,可作为一国之君,朕自有是非论断,太后对父皇言听计从,那当初父皇忌惮石家之时,怎不见您夫唱妇随?”沈膑随即目光一沉,是豁出一切的决然:“朕还是那句话,三年孝期未过,决不娶亲立后,杀常新,更不可能!” “你……好好好,你现在翅膀硬了,你的事母后管不了了是吧?好,好的很!”太后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整个人颤抖着摇摇欲坠。 “太后也别想暗中做什么手段,朕今儿话撂这了,常新若有个意外,朕绝不独活,他若死,朕亲随,他若弃朕远走,朕便自宫不娶,不论天涯海角黄泉陌路,定相守不负!”沈膑终究还是不忍看太后仿若雷劈的表情,转开脸:“送太后回永寿宫。” “你现在,是连声母后都不肯叫了么?就为了个男人,你连母后也不要了?”太后强忍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那常新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药?!” 沈膑闭上眼:“常新,是孩儿的命。” 太后闻言长哽一声,白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这免不得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混乱。 等沈膑终于得空赶出宫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而密诏的事情,却早在下午,就传到了常新这里。 “密诏这事一旦泄露,大人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常新打断平安:“传话宫里,以后,不用再递消息出来。” “啊?”平安一懵:“大人,这不是重点啊!” 常新将密信扔进炭盆:“在此之前,让他们最后再做一件事,将皇上身边的各路眼线连根拔除,一个不留。” “啊?!”平安彻底傻眼了。 “嗯?”见平安杵着没动,常新斜眼一瞥:“还不快去?” “呃……是,奴才这就去。”平安一脸纠结的跑了出去。 夜幕更深,常新方从书房出来,一路进了浴房。刚脱了衣裳坐进水里,身后的屏风下面,就露出了一双脚来。 常新瞥了一眼,却是没理,装作不知的往身上浇水。果然对方没躲多久就沉不住气了,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看了水汽氤氲里的常新一会儿,沈膑在浴桶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拿过澡巾,帮常新搓起澡来。 “陛下日理万机,又新婚在即,怎么有空来臣这里了?”常新浇水的动作停下,却没回头,声音隔着水雾,透着令人心悸的淡漠疏离:“今时不同往日,还是要避避嫌的,陛下以后,就别来了吧。” “听说常大人定了门亲事?”常新的冷言冷语,沈膑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这会儿脸色都没变一下:“那不知常大人定下的是哪家千金哪门亲事啊?”暧昧的凑近常新脖颈,一边亲吻颈侧一边低喃:“欺君,可是要杀头的。” 常新任由他亲,不说话。 “你早就猜到我会来。”沈膑将常新脸转过来,亲吻落在他嘴角:“你就是故意让平安那样说的,对么?” “陛下想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您高兴就好。”常新依旧没有反抗,却也没有迎合。 沈膑亲着亲着,忽然就没了兴致,但却从身后将常新紧紧抱住。 “没有立后,没有娶亲,我沈膑说过,今生除了你常新,决不娶任何人。”沈膑继续解释:“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可我刚登基,天天事务繁忙晕头转向,实在抽不开身,宫里也不比太子府,盯着的眼睛只多不少,也不好差小白动辄往你这儿跑。” “那今天陛下怎么就有空了?也不让白总管避嫌了?”常新语气依旧淡淡的。 “立后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我实在放心不下,就让他出来给你带话,让你安心。”沈膑说到这委屈上了:“可你倒好,给我弄出个未婚妻来,你知道我听到……算了,反正后来冷静下来一想,我就知道是假的了。” 常新低笑一声,还是没有转头看沈膑,继续浇水洗澡。 沈膑被那笑声瘆得慌:“你别这么笑。” 常新便不笑了。 沈膑看着,心里颇不是滋味儿:“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信了是么?” “不是不信。”常新道:“只是今非昔比,陛下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太子,一国之君,一言一行皆会载入史册,当流芳百世方为明君,实在不宜与臣再纠缠不清,陛下所站的高度,已经不再有任性的资本,也没有臣的位置,高出何止不胜寒,踏空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沈膑眯起眼来:“不是气话?” “不是气话。”常新垂下眼眸。 密诏前,常新表现再淡然,心里还是怨的,可当得知密诏的事后,前因后果串联起来,是原来如此的感叹,也是怨念的释然。 原来从头到尾,真正想要他性命的是老皇帝,他也是这时才真正懂的沈甄那句,朕是皇帝,所以常新,你必须得死是什么意思。 曾经那是沈甄的选择,如今是沈膑的选择,可是他却不想再做那块静待他人抉择的刀俎鱼肉。如果他的存在,就是死局,那便省了那些无谓挣扎,离开好了,只要沈膑不选择,他们之间,就只有美好,如此,纵然自此天涯咫尺,亦足矣。 “臣致仕心意已决,望陛下恩准。”常新咬了咬下唇,保持了声音平稳,眼前却模糊一片。 “朕下午起过毒誓,若你常新身死,我必黄泉亲随,若你远走天涯,我必自宫不娶,此生,宁死不负。”沈膑抱紧常新,声音颤栗却坚决:“为你常新我死都无畏,史书后记,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又有何妨?歌颂也好,骂名也罢,都有你我一起,我什么都豁的出去,但常新,你不能不要我!” 作者有话说 大长更哟嚯嚯嚯,过瘾吧,爱你们,么么哒,谢谢票票和继续支持的宝贝疙瘩们,二更会晚点 第83章 -雪灾 “陛下……” 常新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您这……”良久,常新才找回声音,艰涩道:“您这又是何苦?” “为你常新,沈膑甘之如饴。”沈膑松开常新,继续给他搓澡:“待我三年孝期一过,我便娶你为后,只是那时,你我脚下必定满布荆棘,你可愿与我一起携手同行?” “陛下不弃,臣便不离,誓死相随。”常新声音很轻,却一言掷地。 沈膑动容亲吻常新后背:“今晚,我不走了。” “嗯。”常新回过来,勾住沈膑脖子,主动吻上对方的嘴角。 沈膑回吻着常新:“那可是你说的,以后再不能说这种话了,我会伤心的。” “嗯。”常新扬起脖子:“再也不会了,纵然刀山火海,有陛下这番话,常新,义不容辞陪你闯。” …… 一觉醒来,睁眼的瞬间能看到沈膑睡在身边,心里便踏实。凝视着那刀削斧凿俊逸精致的脸,常新情不自禁的凑过去,吻了吻上扬的嘴角。 一触即离,常新刚准备躺回去,腰上就是一紧。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沈膑翻身压在了身下。 一个熟练又完美的分腿,常新就以一个近乎羞耻的动作,被迫敞开了自己的身体,但却甘之如饴。 “大清早的偷亲我,你怎么就这么要呢?”沈膑嘴上抱怨着,但手却在常新身上摸来摸去:“也太自觉了,我这刚趴上来,你那就一点点把我吞了。”因为昨晚使用过度,尚未恢复的地方不需要任何开扩,攻陷的轻而易举。 但沈膑坏啊,他进去了却不动,故意在那吊着常新,手上还极尽撩拔,折腾得常新身体亢奋难耐,直打哆嗦。 “陛下……”沈膑不动,常新就自己一下一下的磨,然而越这样越难受:“你……动一动啊……” 低沉的笑声自沈膑胸腔溢出,他终于不在逗弄常新,大开大合的忙碌起来。 屋外风雪连天,屋内被翻红浪,竟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旖旎春景。 常新再次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沈膑早就离开了,但心情却豁然开朗。 披衣下床,常新扬声冲外面喊道:“平安!” 房门应声而开,平安端着脸盆从外面走进来,却是一步三回头。 “走路就好好走,一直回头做什么,落枕了?”常新正了正腰带。 “奇怪的很,奴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后院墙根儿那棵树丫断了好几根,该不会昨儿个夜里进贼了吧?” “咳!”常新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断了便断了,兴许被雪压的。” 平安却看着常新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等看到常新别扭的走路姿势,秀逗的脑袋瓜一下就开了窍。 “皇上昨晚来过了?”见常新脸上一红,平安就知道猜对了,先是为主子感到高兴,随即想起自己干的事儿,就是一脸惊慌:“哎呀,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胡说八道了,他他他……不会砍我脑袋吧?!” 常新忍俊不禁,拍了平安脑瓜一下:“挺结实的,放心吧,一时半会儿掉不了。” “大人的意思,是皇上不怪罪我啦?”平安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 “你家大人我把锅背了,要砍脑袋也是砍我的……” “那皇上既然来了,肯定是舍不得要大人脑袋的。”平安一听就知道没事了,提起的心彻底放了回去:“大人今儿个气色真好。”说罢,将脸盆放到洗脸架上,就伺候起常新洗漱起来。 可能是心情开朗的原因,常新接下来的日子身体恢复的很快,咳嗽少了,脸色也一天比一天红润许多。而最让他心情舒畅的,便是隔三差五总来跳墙的沈膑,这人哪怕做了皇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走寻常路。 值得一提的另一件事就是,立后一事再次不了了之。 毕竟关系到女儿家的名声,被一而再再而三的退亲,不止沈家气愤难平,就是石家也颇有微词。 太后那边也一天天的给沈膑施压,但沈膑的善后手段却干脆利落,即平息了沈家的不满亦永诀了后患。 竟是一纸诏书昭告天下,认了沈月娥这个义妹,封怡宁公主。 诏书一下,满朝哗然,太后给气的卧床数日,连晨昏定省都给免了。 沈膑去看过两次,确定只是闹脾气身体无碍,也就随她去了。 而彼时的常府,邱辞安看着娴熟煮茶的常新,也是一脸感慨。 “真没想到,皇上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邱辞安哈了哈冻僵的手,搓了搓放到炭盆旁边翻着烤:“就是这么一来,石家和太后,怕是要恨死你了,福兮祸相依啊!” 常新但笑不语。 每次看常新这波澜不惊淡看云卷云舒的表情,邱辞安就觉得没劲,摇摇头,四下张望起来。 “咦,怎么不见平安呢?那小子不是一向跟你左右的么?我这都来老半天了没见人。”邱辞安状似随口一问的语气道。 常新没有多想:“前两天病了,就没让他跟身边伺候……” “平安病了!”邱辞安差点打翻了茶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忙按捺下来:“那小子看着不是挺精干的么?怎么突然就生病了?” “你这么大反应作甚?”常新总算注意到不对了,眯眼探究的打量起邱辞安来:“我看邱太医近来,对我家平安很是关注呐?” “呵呵……”邱辞安笑得僵硬又尴尬:“医者父母心么?都是习惯闹的,一听有人病了就控制不住情绪。” “是么?”常新收回打量,将煮好的茶给两人杯里满上。 “是是是,不然还能是什么?”邱辞安如坐针毡,也不知道是尴尬的,还是担心某人着急的。 “这就要问邱太医自己了。”常新笑了笑,端起茶杯浅呷:“不过你来的正好,一会儿顺道去给小家伙看看吧,这病了两天,大夫都看两个了,也没见好转,肉脸都小了一圈,怪惹人心疼的。” “这么严重啊?”邱辞安眉心皱了皱,当即拍拍膝盖站了起来:“那我还是先过去看看吧,那个,你就别跟着了,这身子骨刚好没多久,可别再病了。” 说曹操曹操到,常新还没点头呢,平安就进来了。 “大人,邱太医。”平安裹得跟球似的,走路都笨拙了不少。 常新看他那虚弱样就皱眉:“不是让你好生养病么?出来做什么?” “陈嫂那边的屋子不堪重负,刚被雪压塌了,奴才的屋里跟那边连着,怕被也塌了,就跑出来了。”平安鼻子发堵,话说的嗡声嗡气,一脸后怕的表情,可见是吓的不轻。 常新闻言大惊:“屋舍塌了?!” “是啊大人,那片之前管家就说要修葺的,只是一直没腾出空来,本来看着结实以为扛得住这波风雪,谁知道……” 常新没等平安说完,起来就朝外边走。 平安邱辞安赶紧跟上。 “大人别急,管家已经过去了,陈嫂他们也没在屋里,所以没人伤着。”平安真担心主子走太快给摔了。 一听没有人受伤,常新这才慢下脚步来。 邱辞安听到没有人员伤亡也松了口气,注意力就忍不住往平安身上偏,故意落后两步跟平安走一起,那眼睛就跟得了斜视似的,一个劲儿往平安身上瞄。 “邱太医您老看小人做什么?”平安被盯得莫名其妙:“您看路,雪地路滑的,本就不好走,您这再不好好看路,当心给摔咯。” “唉唉,看着呐!”被平安叮嘱那么一句,邱辞安眼睛都笑出了褶子。 平安看了看邱辞安,实在被笑得一头雾水,挠挠头转开不搭理了。 三人很快到了下人住的偏院。 远远就见那边围了好些人,而房本整齐连片的好几家房舍则塌成了废墟。 “大人来了!” 看到常新,下人们犹如看到主心骨,纷纷激动的喊了起来。 管家拨开人群,走到常新面前:“大人。” 常新点点头,朝废墟堆看了看:“没伤到人就是万幸,管家你先安排大家把里边的财物都清一清,把陈嫂他们的住所给重新安排一下,这大雪天的也不好动工,就先放着吧,待年后雪化再重建。” “是。”管家躬身应道。 常新望着废物却不禁愁眉凝结。 “连这样的房呢呢舍都扛不住,再差一点的,怕是更难扛。”邱辞安也看得皱眉:“这雪要是再这么下去,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 两人的担忧不无道理,几乎就是常府房舍坍塌的第二天,京城各地就陆陆续续传来房屋倒塌的消息,与此同时,被冻死的人数也在直线叠增。 沈膑登基第一年就赶上数十年不遇的雪灾,一时间,满朝上下颇有争议,说什么的都有。 常新身体康复后上的第一个早朝,就是在这样闹哄哄的场合下结束的。看着沈膑眉心紧锁烦不胜烦的样子,不禁很是心疼。 早朝结束后,常新被小白公公叫去了御书房。 一进门,常新就闻到了刺激的药味儿,不禁心头一紧:“你生病了?” 第84章 -太后召见 沈膑本来在批阅奏折,看到常新进来就笑了,随即把东西放下,起身从御案后走了出来。 “没。”能看到常新为自己失态,沈膑意外之余,更多的却是高兴:“这两日总是睡不踏实,头疼得紧,就让太医院给配了两副安神药。” 常新疾步走到沈膑跟前,伸手探了探额头,却被沈膑一把握住了手。 “我真没事。”沈膑看着常新,眼神温柔得溺人。 “陛下可是在为雪灾之事心烦?”常新想了想,能让沈膑睡不踏实的事情,也就雪灾了。 “是啊!”沈膑提起这是眉头就皱起来:“你也看到了,早朝都吵成菜市场了,除了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怪这怪那,就是没一个主意正的。” “又拿立后一事说道了?”如果仅仅是朝堂上的争吵,沈膑脾气不会这么大,能让他烦成这样,常新第一想到的就是立后一事,毕竟他也听了不少,好些心怀鬼胎算计的,都明里暗里把雪灾归纳为天惩,觉得是沈膑坚持不立后,坏了国运,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无稽之谈。 “嗯。”这也是令沈膑烦不胜烦的一件,不想提这些糟心事,随即转移话题:“让你过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常新道:“臣也正想找陛下说这事。” “哦?”沈膑眉头一挑:“那你有何高见?” “高见没有,当务之急,需要抓紧三点,统筹灾情,安置灾民,实地巡访,防范未然尽量控制灾情事态恶化。”常新顿了顿,对着沈膑正儿八经一拱手:“臣愿为陛下分忧解难,自请……” “不行!”常新话没说完,沈膑就断然拒绝:“你病刚好,天气这么恶劣,你这一去非再折腾病了不可!” “可这事谁去也没有臣去更合适。”常新态度坚决:“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件民生大事,处理好了,既得民心,同时又堵了悠悠众口,可若一个疏忽,便会适得其反,即时百姓怨声载道,有心人口诛笔伐,所以,这一趟臣非去不可,还请陛下成全!” 沈膑左思右想还是深感不妥:“不行,绝对不行!” 常新倔脾气也上来了:“若陛下执意不允,那臣自行前去,个人行为,跟朝廷无关,就是陛下也管不着。” “你敢!”沈膑一听就怒了:“你敢去试试,看我怎么治你!” 常新抿了抿嘴角,转身就走,走的太快,沈膑反手抓人居然没找到。 “常新你给我回来!”沈膑简直要气死了,掉头就追了出去。 然而常新理都没理。 沈膑急了,眼看迎面几个宫人经过,当即一声大喊:“拦住他!” 常新……就这么被扣着肩膀拦了下来。 结果下令拦人的某人一看那扣押犯人的姿势,第一个不满了,凌厉的瞪了宫人一眼,抓住常新手腕就给拽回了御书房。 砰砰两声门响,将一头雾水的宫人关之门外。 “去去去,我答应你去还不成吗?你看看你这人,脾气还挺大。”沈膑瞪着常新,一脸无奈:“你可真是个祖宗!” 常新被那声祖宗惊的虎躯一震:“陛下慎言。” 话音刚落,就被沈膑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去可以,但凡事以自身安全为重,我可不想听到你病倒或者受伤的消息。”沈膑闭眼深深吸了一口常新头发上的皂角香:“我会安排人跟着你……” 沈膑正说着,就被敲门声打断了。 “何事?”沈膑不满的皱眉。 门外是小白公公的声音:“禀报皇上,石小侯爷求见!” 石峰来了? 沈膑松开常新,两人第一反应就是对视一眼,皆是不约而同想到了之前的女装娘子。 掠过大脑的都是同一个词:冤家路窄。 常新无所谓的纵纵肩:“让他进来吧。” 沈膑这才道:“宣!” 随即一本正经走回御案后坐了下来。 石峰推门进来,看到常新脸色就是一沉,不过却没有搭理,径自走到御案前,抱拳:“皇上,臣以为,灾情险峻刻不容缓,与其争论对策不如单刀直入,以实际行动解救民生,不止要物资救济安置灾民,还得控防灾情继续恶化,臣不才,愿自请领命亲赴灾地,解天灾之急,与吾皇分忧!” 竟是与常新见解不谋而合。 常新挑挑眉,觉得这人看着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沈膑则是看看常新又看看石峰,眸色一闪,道:“难得两位爱卿又这份心,既然你们想到一块儿,那这事就交由你二人负责好了,希望你二人携手共进,互相扶持,助灾民度过难关!” 石峰一脸惊讶:“常大人……” “没错。”沈膑笑眯眯:“方才朕与常爱卿就正在商议此事,本来担心他身体不好不想答应,既然有表兄代为看顾,那朕也就放心了。” 石峰:“……” 如果不是身份悬殊,石峰真想大骂一声狗男男! 但皇上都这么说了他能怎么办?能怎么办?应下呗! “臣遵旨!”石峰瞪常新一眼,咬牙切齿:“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那就,有劳表兄了。”沈膑笑得愈发和蔼可亲。 石峰嘴角抽抽,只觉那笑容令他倍感牙疼。 常新将石峰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勾了勾,转身对其拱手揖礼:“那常新就谢过石小……” 石峰猛地一震,打断道:“你敢再说一句石小娘子试试,就是当着皇上的面,本侯也要打的你满地找牙!” 常新一脸无辜的眨巴眼。 石峰被自己的敏感气的差点吐血,一直到离开御书房,他都气不顺,恨恨瞪了常新一眼,走得飞快。 “常大人这是又把石小侯爷怎么着啦?”门口守着的小白公公一脸八卦。 “白总管这话可冤枉常新了,我可什么也没干。”常新摊手。 小白公公指指石峰:“那他这是……” “被自己蠢的。”常新眨眨眼睛,走了。 留下的小白公公一头雾水,正琢磨呢,就见常新被太后宫里的老太监给拦了下来,两句话功夫,就把人给领走了。 不好,太后突然召见常大人做什么? 小白公公心里一突,当即跑进御书房:“皇上!皇上!常大人,常大人被太后宫里的人给带过去了!” “什么?母后把常新叫过去了?”沈膑猛地站起身来。 小白公公连连点头。 沈膑神色一肃,二话不说就冲出了御书房,脚步匆匆直奔永寿宫,害得小白公公一路小跑,跟的好不辛苦。 …… “常大人,前边就是永寿宫了。”领路的老太监指指前边的宫殿,态度倒算恭敬。 常新点点头:“有劳公公了。” “应该的应该的。”老太监哈着腰:“常大人当心脚下。” 常新瞥了眼殷勤过头的老太监,没再说话。 本就不剩多少距离,不消片刻,两人便到了永寿宫殿外。老太监也没请示,直接守门宫女示意的点了点头,就让对方把常新领了进去。 几次死去活来,这还是常新第一次来后宫,但他并没有多看,一直低头跟在那宫女后头,七弯八拐,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禀太后,常大人到了。”宫女说完,不等太后出声,就自觉的弯腰退了出去。 常新眼角余光左右瞥了瞥,放眼整个内殿,除了两名年纪大的老嬷嬷,其他人都自动自发的退出去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 常新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随即掀摆就是一跪“臣常新,拜见太后!” “你就是常新?”太后的声音威严,却不显苍老。 “回太后,正是。”常新垂着头。 太后把玩儿了一会儿金灿灿的指套,这才懒洋洋的道:“抬起头来。” 常新依言抬头,目光却仅落在太后膝盖处,让对方看清自己脸的同时,又不失礼数。 “早就耳闻常大人玉树临风风姿卓绝,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太后嘴角翘着完美的弧度,漂亮端庄,却端的是深不可测:“如果哀家没记错,常大人十六状元及第,如今也差不多快三十了吧?” 常新不知道太后突然问起年龄什么意思,但还是如是道:“回太后,臣二十八,虚岁二十九了。” “嗯。”太后端起茶杯浅呷一口,垂眸沉吟须臾:“都说男子三十而立,常大人也该到成家立室的年纪了呢!” 常新笑笑:“这个不急,关键还是看缘分。” “哦?”太后便笑了,一脸和颜悦色:“那可真是巧了,哀家这儿正好有一个不错的人选,姜尚书嫡次女姜婉茹,二八年华,人长得漂亮,又知书达理,前些个姜尚书夫人来宫里与哀家作陪时,就提过一嘴,说是很欣赏常大人,求哀家给保媒呢!” 常新闻言眉心便是一跳。 见常新沉默,太后故意扬声道:“常大人意下如何?哀家可是有幸,给你保这个媒?” “这……”常新斟酌了下语气:“太后恩典,臣受宠若惊,只是,臣……” “皇上驾到!” 就在常新斟词酌句小心应对之际,这声皇上驾到可谓及时雨,令他骤然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事,更新迟了,依旧大粗长,么么哒爱大家,谢谢大家的票票爱你们 第85章 -留在宫里可好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不过眨眼,沈膑就走进殿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跪着的常新,这才冲高座上的太后拱手:“母后。” “皇上日理万机,着人请都请不来,今儿倒是空闲,不请自来了。”太后脸上笑容不变,然而看向常新的眼眸里却多了几分阴冷:“皇上来的正好,哀家正给常大人保媒呢,这……” “保媒?”沈膑脸色微微一沉:“母后,儿子之前就说过,三年孝期未过,不娶亲,待孝期一过,儿子自然会八抬大轿敲锣打鼓迎娶常新,此事不急。” 一席话,太后差点吐血,常新亦是咬牙才忍住没笑出来。 “哀家说的是给常大人保媒,你瞎扯什么?”太后嘴角下撇,眼神狠厉,已然动了怒意。 “常新早就被儿子给定下了,嫁娶都跟儿子息息相关,母后要保媒,除了儿子还能跟谁?”沈膑看向常新的目光温柔荡漾:“常新这样的人,也只有儿子这般优秀的人能匹配,母后想要给常新另配他人,莫非是觉得儿子不够优秀,那可真伤儿子的心呐!” 太后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瞪着沈膑半晌,忽然抬手撩了撩鬓发:“哀家乏了。” “那儿子跟常新,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儿子告退。”不等太后说话,沈膑随即冲常新喊道:“常新,走了。” 常新向太后叩首拜礼,这才起身跟着沈膑退了出去。 两人前脚刚出去,太后抓起手边茶杯就哐当砸在了地上,气得一张保养极好的脸都扭曲了,美眸狠厉煞气肆意。 “太后息怒!”两位嬷嬷慌忙跪地。 太后看也没看她们,起身朝内殿走去。 而另一边,已经走出永寿宫的常新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摇头却不说话。 沈膑看着,便跟着笑。 “常新。”沈膑忽然拉住常新的手。 常新侧头看他,眼底还盛满笑意:“嗯?” “今儿别走了,留在宫里可好?”沈膑嘴上询问,手上却攥得死紧,生怕常新拒绝跑掉似的。 常新低眸看看被握住的手:“好。” 是夜,有消息传入太后宫内。 “太后,奴才刚打听到,那常新今儿没出宫,一天都陪皇上待在御书房里,晚上就直接宿在了承乾殿。” 打小报告的太监说完,本以为会有赏赐,结果太后却沉着脸,陷入了长久沉默。 太监以为是火候不够,继续添油加醋:“两人在御书房就好一通闹腾,晚上回到寝宫,又闹上了,那常新真不要脸,叫得可大声了,路过的巡逻士兵全都听见了,怕是这会儿还没消停呢!” “荒唐!” 太后怒意滔天,终于忍无可忍,将几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落在地,碎片溅到那太监脸上,疼得他一哆嗦,再没敢吭声了。 而实际上,沈膑这边正在熬灯批阅奏折,常新也只是半卧软榻顾自看书而已。静溢的空间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声响,两人各自沉浸互不打扰,只偶尔一个眼神交汇,便会相视一笑。 两人尚且不知,已经成了那太监口中,荒淫无度之人。 夜寒更深,常新打了个哈欠,方才合上书,抬头看一眼沈膑,见他还在忙着便没有出声打扰,径自卧倒软榻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等沈膑抬头发现,常新已经睡着了。 “怎么这样就睡了?困了也不说一声,万一着凉怎么不办?”摇了摇头,沈膑放下奏折起身走出来:“真不让人省心。” 脱下大麾给常新盖上,沈膑这才将人打横抱起,径自出了御书房。 小白公公一直守在门外,见状立即上前:“皇上……” 沈膑摇头打断小白公公,抱着常新大步流星的朝寝宫走去。 翌日。 常新醒来时,沈膑已经不在了了,寝宫里也没有多余的人伺候,就小白公公候在床边。 常新坐起来:“皇上可是又去忙了?” “回常大人,皇上去给太后请安,等下就会去御书房处理政务,皇上事忙,已经吩咐过了,常大人醒来自行去忙便是,不用过去辞别了,不过切记凡事小心为重。”小白公公如是道。 常新点了点头。 小白公公又道:“奴才这就伺候大人更衣洗漱。” 打理妥当,常新却没有依言直接出宫,而是去了御书房。 沈膑看到他很是惊讶:“不是让你不用过来辞别的吗?” 常新静静的凝视沈膑须臾:“此去一别,得好些日子见不着面,所以过来给陛下看看。” 沈膑好笑:“就不能是你舍不得,过来看我?” “对。”常新笑着走过去:“是臣舍不得陛下。”说罢,倾身在沈膑嘴角落下一吻:“忙归忙,但别总是熬夜,还有,注意身体。” “昨晚,是我睡的最踏实的一晚。”沈膑回吻常新:“等你回来,长留宫中可好?” 常新犹豫了下:“臣会经常进宫陪陛下的,陛下若是想臣了,也可以宣召,臣随叫随到。” 一吻作罢,两人对视着,眼神却黏糊的撕都撕不开。 良久,还是常新先直起身来:“陛下,臣走了。” “好。”沈膑拉着常新的手搓了搓:“此行注意安全,保重。” “陛下也是,保重。”常新笑弯了眼。 沈膑简直爱死那双眼睛了,攥着手愈加舍不得放开,最后还是常新自己用力挣脱的。 沈膑握了握空下的手掌:“常新,你……以后没外人在的时候,可不可以别叫我陛下,就叫我名字,沈膑,好吗?” “这……”这大不敬的称呼,常新叫不出口。 “来,叫一声。”沈膑谆谆善诱:“阿新,你叫我一声儿啊?” 常新抵不住这温柔攻势,只好妥协:“沈……沈膑。” 就在常新叫出名字的瞬间,沈膑绽开的笑容比夏日烈阳还要灿烂耀眼。 常新看着沈膑的笑容微微一怔,心跳都乱了节奏,怦怦怦有力的敲打在耳膜里。 忍不住又弯腰亲了沈膑嘴角一口,常新不再给对方回吻的机会,直腰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就出了御书房。 再不狠狠心,这没完没了半天也别想能离开!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早,有事要出门,如果回来早,时间充裕就再来一更,么么哒宝贝儿们,早安 第86章 -互怼 “大人,石小侯爷一早就来了,这会儿人正在客堂等候。” 常新前脚刚进常府大门,迎面管家就小跑了过来,一边弓腰跟着,一边汇报。 常新闻言点了点头,脚步一转便径自朝客堂方向走去。 “平安人呢?”边走,常新边问。 “跟邱太医在房里呢,他生病这几日,全赖邱太医照顾,送了好几副药过来。”管家如是道。 常新闻言惊讶:“邱太医过来了?” “是啊,天刚亮就来了,比石小侯爷还早呢。”管家心里也纳闷儿:“说起来,这邱太医最近跑咱府上跑得也太勤快了点儿,而且每次一来不找大人,钻平安房里一待就是半天,也不用人伺候,待过自己就不声不响走了。” “哦?”常新眼珠一转,嘴角便勾起一抹原来如此的笑,道:“不用管他,他爱待就让他待吧,我此番需要外出几天,平安病着就不用他跟了,你看着安排个机灵点的,打点一下,一会儿就该出发了。” “是。”管家应完,随即便转身张罗去了。 常新到客堂的时候,石峰已经等得满脸不耐。表情那叫一个臭,看到常新进门冷哼一声,正眼都没一个。 “不好意思,让石小侯爷久等了。”常新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上前拱手一礼。 石峰不情不愿的敷衍着回了一礼:“常大人可算是回来了,你若再不出现,我都要以为你说一套做一套了。” “常某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小侯爷应该很清楚,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才对。”常新一语双关:“当然,小侯爷也是个能屈能伸的真君子,这一点,常某深感佩服。” “你……” 常新笑眯眯打断石峰:“小侯爷可别被夸的太激动,这一路,常某还得仰仗小侯爷多多照拂,说两句好听的,不算什么。” “有没有人说你常新特不要脸?”石峰不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铁定是狰狞的。 常新拱手:“那是什么?能升官发财娶媳妇儿,大胆无畏穿女装吗?” “你!”石峰咬牙切齿:“皇上他到底看上你什么?” “皇上看上我的地方可多了,尔等凡人又岂能参透?”常新走到主位,袍摆一掀坐了下来:“外边天寒地冻的,小侯爷火气还能这么旺,兴许是炭盆放多了,来人,把多出来的炭盆都撤了吧!” 石峰:“……” 石峰简直要被气死,若非必要,他连这常府门槛都懒得跨,哪需要来受这份鸟气。所幸他也没气多久,管家来汇报行装打点妥当后,常新就起身率先走出了客堂。 两人来到大门口,才发现邱太医跟平安已经等在那了。 邱辞安拱手:“听闻管家说,你们二人是要去下访灾情,既如此,便捎上我一个吧,我一个大夫,必要时候也能帮上些忙。” “我也去!”平安说话还带鼻音,但精神已经好多了:“大人,别人跟去我不放心,您就带上奴才吧!” “可你还病着……” “奴才就是鼻子还堵着,病早就好了,不信您问邱太医!”平安急于求证的看向邱辞安。 “让他跟着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邱辞安也道。 常新点点头:“既如此,那就跟着吧。” 第87章 -只做他需要的那种人 雪灾对于城里人还好,房屋再破但并非一点不能支撑,再者官府的人一直在积极救援,所以相对来说,因房屋倒塌压死压伤的少,冻死的反而更多。为了让百姓安稳度过寒冬,朝廷有拨款,挨家挨户定量送碳,对于一些年久失修的房屋也会进行加固,这样一来百姓的日子虽然艰苦却还勉强过得下去,而真正的重灾区,却是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的乡下。 而对于常新一行人来说,真正艰难也是乡下的实地巡察。且不论雪地难行,这一路风餐露宿就吃尽了苦头,可就算是热水下干粮,也没人喊一声苦。 他们这一行,除了石峰这个练家子,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其中看起来最单薄最弱的就是常新。原本石峰还担常新吃不了苦头拖后腿,可一路走来看对方一声不吭,瘦削却坚毅挺拔,反而有些钦佩起来,也渐渐不在带着偏见看人,虽然还是不顺眼,至少不会争锋相对。 “再有十里,就是芦山村了。”邱辞安咽下一口干硬卡喉的干粮,咕咚灌了两口热汤,这才在摊开的地图上点了点:“这芦山村人口众多,但村里整体条件很差,虽与其余几个村子四通八达紧密相连,但却是穷出名的,一来是地势不好土地贫瘠,二来道路崎岖艰险出行不易,几百口人的村子,有一半的人住的都是茅草棚子,其它季节,这种大雪天气,肯定顶不住的。” “道路崎岖,那我们马车进的去吗?”平安眨巴眼睛问。 邱辞安一看平安眨巴眼睛就心跳加速受不了,红着耳朵假正经的咳了两声:“马车进不去也没关系,我可以背你啊小平安。” 山;与。彡;夕心思单纯的平安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旁边常新跟石峰难得达成默契,齐齐翻了个白眼。 这一路,就看邱辞安对平安无事献殷勤,奈何孤掌难鸣,平安实在不开窍,所以两人都看得清楚,邱辞安想拿下平安,有得磨。 一行人稍作休息,就继续带着人力物资顶着风雪上路。虽然不至于马车无法通行的地步,但路途险峻确实非常难走,为了安全,一行人只能磨蹭前行,等终于赶到芦山村,已经天色将晚。 马车在村口停下,留下部分人看守物资,其他人跟着几人徒步进村。然而一路走来,除了风雪呼嚎,整个村子一片黑暗沉寂,竟是感觉不出半点人气。 “先找户人家问问吧!”这鬼哭狼嚎的天气,张口一嘴冰渣子不算,说话都得靠吼,常新一句话说完,两边腮帮子都冻木了。 他话音落下,便有士兵朝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常新等人则慢一些跟在后头。 刚刚那一嗓子,呛得常新喉咙发痒,忍不住捏着脖子咳嗽了两声,一碗热汤就递到了面前。 常新接过来喝下,感觉这才好些,还以为是平安,回头却见是个脸罩面具挡得严实的随行士兵,不禁一愣,随即微笑着道了声谢。 那人没说话,只是之后就一直护在常新左右,每当常新脚下打滑之际,他便伸出手扶一把,是个很有眼见,却相当沉默的一个人。 最前面那个士兵很快敲开了那户人家的门,来开门的是个佝偻老汉,陡然看到他们这么多人还吓了一跳,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出来。 “老人家别怕。”常新见状便上前拱手道:“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奉朝廷之命,下访民情的。” “原来是官差大人,小人……” “老人家毋须多礼。”常新扶住准备下跪行礼的老汉。 “外头风大雪大,各位大人别外边站着,快快进屋避避吧!”发现常新等人态度随和后,老汉也不拘束了,非常热情的将众人请进门:“乡下地方简陋,不过避避风还是可以的,各位大人应该还没用晚饭吧?小人这就让老伴儿做去!” 常新忙把人拉住:“老人家别忙,我们路上有吃干粮,做饭就不用,这冬天粮食本就短缺,能省还是省着的好,我们自己有人,只要借口锅煮锅热汤暖身就行。” 尽管常新这般说,但老汉还是坚持让老伴儿起来去煮了一大锅红薯汤,吃食是糙了些,这一顿却是老两口好些日子的口粮。 村民的淳朴,令在场诸人心里颇是感慨。 吃过东西,身体的确暖和了不少,常新便拉着老汉问起正事:“今年雪灾严重,这芦山村可还好吧,村民住的房屋都还结实吗?” “哎……”提起这个,老汉就苦了脸:“结实啥哟,就顶上这茅草棚子,没准儿一个觉屋顶就榻了,自打大雪天来,村里乡亲就没睡一个踏实觉,前些天夜里,王大牛家的房子就半夜榻了,当家的还好,婆姨孩子也是小伤,可八十老娘没扛住,直接给压死了,这天气啊害人哦,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收住。” 老汉话音刚落,院门就被砰砰敲响起来,伴随着急切的青年音:“村长爷爷!村长爷爷不好了,李顺家的房子榻了!” 老汉脸色骤变,当即点了火把就去开门,和青年交流了两句,没顾上招呼常新他们,就行色匆匆的出了门。 常新他们也没想到,这随便敲户人家居然还是村长家,不过这会儿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一行人当即跟了出去,追着两人脚步直奔事故地点。 到地方的时候,那里已经围满了村民,正在齐心协力的救人。 常新等人见状,也随即投入救援中。别人也就罢了,常新跟着忙活的时候,可把平安担心透了,一直劝他停下,奈何常新不听,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好在人多力量大,又有士兵帮忙,李顺一家倒是没多久就从废墟里扒抬了出来。不过都有受伤,一家人哭的哭嚎的嚎,其中李顺伤势最重,被房梁砸伤了腿,也不知道骨折没有。 这种情况下,邱辞安就派上了大用场,跟着村里赤脚大夫一起忙前忙后。 最后李顺一家被暂时安置在邻居家里,大半夜的,也不能做什么,一切后续只能等天亮。 一行人便回了村长家里。 村长家房屋虽旧,但胜在屋子多人口少,他们一行人挤挤还是住的下的。 常新让人把物资都抬到村长院子里后,就让大家几人一屋凑合歇下了。 常新则是跟石峰邱辞安平安一屋,但床就那么点大,根本没法睡,他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觉得闷,便披了大麾出去透气,前脚刚出去,一把伞就撑在了头顶,惊讶转头,居然又是那个士兵。 “你不睡吗?”常新问道。 士兵摇摇头。 常新见他不爱说话,便笑了笑也不说话了,搓手哈了口气,看着雪天叹气。 邱辞安出来看到给常新撑伞的士兵也是一愣,不过也没往心里去,径自走到常新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 “在发愁呐?”邱辞安搓着手,依旧冷的哆嗦:“天灾人祸,光发愁没用,咱们啊,尽力而为吧。” “人力渺小,终难于天灾抗衡,咱们一路奔波,也就才走了不过两个村子,这么下去,不过是杯水车薪。”常新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天灾面前,人力所能做到的,的确有限,只希望这雪赶快停一停吧。” 邱辞安看了常新好一会儿,不禁感慨:“我说,你可真是奸臣的身操贤臣的心啊!怎么?这是准备改邪归正了?” 常新淡然浅笑,对邱辞安的调侃并不在意:“他需要我做奸臣的时候,我便是奸臣,他需要我做贤臣,我便是贤臣,因时而异,所以并无改邪归正一说。” 邱辞安还是那句:“真是个痴人。” 没有人注意到,旁边撑伞的士兵在听到常新那番话时,浑身一震,握着伞骨的手蓦然收紧。 邱辞安站了一会儿,就扛不住冻进去了。 邱辞安一走,院子里就剩下常新和士兵两人,空气静溢,身边士兵强劲的心跳却犹如擂鼓,分外清晰。 常新狐疑的转头:“你……” 话才出口,就被对方一把拉进了怀里。 被抱住的瞬间,常新先是一僵,随即眼睛就瞪大了。下意识想要推开,却被抱得更紧。 “这样,就不冷了。”低沉喑哑的声音敲击着耳膜,裹着热气直钻进心里,常新心便随之一颤。 “陛下!”常新不敢置信:“你怎么会……” 难怪脸罩面具裹得严实又不说话,一直默默护在自己身边,原来竟是沈膑给伪装的! 常新一时间,震惊的语不成句。 “原本不想惊扰你的,可是,没忍住。”沈膑亲吻常新耳畔:“常新,我的常新,你说你怎么就能这么好呢?你这样,我会爱死你的。” 常新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闻言便笑了:“那陛下就爱死我吧。” 明明是你来我往一句煽情话,结果落沈膑耳朵里,他一下就想污了,低笑道:“别急,等回去,我一定好好爱你,保证爱的你死去活来。” 常新:“……” 作者有话说 更晚了,么么哒,谢谢票票支持的小伙伴们,爱你们,么么哒 第88章 -被拒绝的常大人 沈膑抱了常新许久才松开:“这一路艰苦有的熬,别把自个儿折腾病了,回去歇着吧,外边儿冷。” 常新想想也是,便点点头准备回屋,刚走了两步就被沈膑拉住:“等等,你先堂屋坐会儿,等我去打盆热水给你泡泡脚再睡。” 常新下意识要拒绝,但沈膑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完便转身朝厨房去了。常新只好去堂屋等着,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刚等了没多久,沈膑就端着一盆热水进了堂屋。看了一眼正准备从长凳起身的常新,忙摇头制止,过去把盆放常新脚边,就要去挽裤脚脱鞋。 常新一惊,慌忙后缩:“陛……” “嘘。”沈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别声张,伸手一把就握住常新的脚踝,挽裤脚脱鞋干脆利落:“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兵,伺候大人洗脚,是小人的荣幸。” “你为何要……” 常新发愣之际,双脚已经被沈膑捧着放进了盆了,冻僵的脚遇到热水后的酥麻钝木令他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叹。 “我不放心。”沈膑低头专心的给常新捂脚搓脚:“不过我是偷偷跑出来的,身份不能暴露,我也不想暴露,就这样陪在你身边挺好的。” 这道理常新懂,沈膑若是身份暴露,于沈膑于他都将是麻烦。 “你这又是……”常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沈膑抬头笑笑,就低下头沉默的给常新泡起脚来,当真是个称职的小兵。 常新看着他头顶,目光深邃又温柔。 常新正看着沈膑出神,就听他说:“好了。”原来在常新出神间,已经帮他擦干脚穿好了鞋,沈膑端着木盆起身:“去睡吧。”说罢,便端着木盆转身出去了。 常新静静的坐着出了会儿神,才起身准备回房,不想转身就看到抱着胳膊倚门而立的石峰,石峰目光追随着沈膑离开的方向,眉心皱成个川字,半晌转过脸来,跟常新四目相对,脸色一沉,冷哼一声,转身回了房里。 常新进去后,就见石峰跟邱辞安各拼了两条长凳凑合躺着,把床给他和平安让了出来。常新看向两人,但邱辞安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了,石峰倒是没睡,不过瞪他一眼扭开头,一副懒得废话不想搭理的臭屁样。 常新一笑,冲石峰拱手:“多谢。” 石峰闭上眼睛,语气冷硬:“要睡就睡,哪儿那么多废话?你也不用感激,我只是担心你太弱,生病拖后腿而已。” 常新不在意的笑了笑,便不再客套径自脱鞋躺到了床上。 床铺了谷草还好,但被子太薄,盖着其实并不怎么暖和,就算常新把大麾盖上,被窝里还是透风凉。在这样的情况下,刚烫热乎的脚没一会儿就凉透了,冷得哆嗦根本睡不着,再看平安,这孩子适应力倒是强。 虽然睡不着,但常新还是闭目养神,尽量储存体力。天亮之后,还有一堆事要忙呢。 一夜漫长,次日天尚未亮开,大家就都起来了。 村长和老伴儿依旧煮的红薯汤,大家也不嫌弃,吃饱喝足身子暖乎就开始投入正事忙碌起来。 常新已经粗略了解了整个村子的情况,近乎一半多的人家是茅草房,就算不是的,也是年久失修岌岌可危。 但这样的天气,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房造屋肯定不现实,所以,想要改变现状,还得另辟蹊径。 这芦山村比他们之前去的两个村子都穷,之前的村子危房户少,可以暂时安排到邻居家,发些木炭粮食就行,这里同样的法子显然行不通,所以思来想去,常新把注意打到了地窖上。 不能顶雪造房,挖个地窖却不是问题,且大有益处,既能解决当下危房问题,将来也可以储存粮食。 常新把注意跟大家一合计,村长当即拍案叫绝。 “我们乡下人别的没有,有的就是把子力气,挖地窖不费事,就地挖坑就行,依小人看,大人这主意妥!”村长笑得满脸褶皱:“其实村里条件好些的人家也有地窖,只是储存的东西有限,所以都不大,也比较简陋,照大人这么一说,大家只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往大了扩就行了。” 说干就干,村长当即召集起整个村子的壮劳力,开始家家户户动员挖地窖,有地窖的深挖加扩,没地窖的选地新挖,一时间,整个村子都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 常新他们带的士兵也加入其中,不光士兵,就连石峰常新等人都跟着撸袖子干的风风火火。 这年头,当官的没架子还这般亲民,给了村民鼓舞的同时,也让大家感动不已。正因为这份感动,接下来的日子,哪怕村民喝水饱,也要给凑份子粮,让常新他们吃个饱。 村民们的淳朴热情,也同样温暖了士兵门冷漠敷衍的心,不再为命令而劳动,干起活来也愈发的卖力。而在他们享受村民的敬重时,对常新这个声名在外的奸臣,也渐渐改变的看法。 常新对士兵们的心思全然不知,一心都投注在挖地窖上,挨家挨户,他都亲自上手,哪怕手心磨出血泡也没皱过眉头喊声累。 这一切看在别人眼里是钦佩,看在沈膑眼里却心疼坏了。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当即在一天晚上,拉了石峰到一边,自行暴露了身份。 当沈膑取下面具那一刻,石峰眼皮都没抖一下,表情很平静。 “你早就认出我了?”沈膑挑眉:“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皇上给常大人泡脚的那天晚上。”说这话时,石峰的表情是复杂的:“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膑就一句:“他值得。” 石峰看着沈膑良久,叹了口气:“皇上突然暴露身份,可是有什么吩咐?” 沈膑点点头:“挖地窖是个普及实用的应急之策,不过就这些人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挖下去不是办法,虎符给你,你即刻回去,调遣五百铁甲军,挨村挖地窖送物资。” “铁,铁甲军?”石峰怀疑自己听错了。 “反正不打仗的时候他们也闲着。”沈膑看石峰一脸雷劈后的呆滞,眉心微皱:“军人职责,便是护家国百姓,既如此,刀口舔血和雪灾救援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有何不妥?” 没有不妥! 石峰无以反驳,抱拳道:“臣领旨!” 没有耽搁,石峰领命后,当晚便顶着风雪,快马加鞭连夜离开。 常新出来,正好看到石峰策马扬鞭而去,不禁一怔:“小侯爷这是干嘛去?” 沈膑也没瞒着,把方才的经过给常新说了一遍,常新听完震惊原地。 “你也觉得不妥?”看常新瞠目结舌,沈膑问。 常新摇头:“只是没想到,铁甲军居然是陛下的人,不过劳动铁甲军,的确大材小用了些。” 沈膑不置可否:“京畿兵力不可动,铁甲军隶属编外,调动影响不大,最合适不过。”顿了顿才又道:“至于大材小用,我并不觉得,国之根本是百姓,救百姓于天灾,和上阵杀敌护卫城池并无不同,目的都是让百姓安居乐业。” 他说的冠冕堂皇,常新却只看着他笑。 沈膑被笑得不自在:“当然,我这么是为私心,我就是,不想看你这般辛苦。” “不辛苦。”常新摇摇头,他是真没觉得多辛苦,相比起来,现在这样,比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更让人自在得多。 沈膑拉起常新手,看着掌心的血泡,眉心紧皱:“你不觉辛苦,可我心疼。” 说着竟是拉起常新的手,伸出舌头往手心一舔。 常新被舔得一个哆嗦,没觉得疼,反而一阵酥痒传遍全身,头皮发麻。 偏偏沈膑舔一下还不够,接着又舔了好几下,常新没忍住,喉咙溢出一声呻吟。 声音刚出口,他就闹了大红脸。 沈膑也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 常新看着沈膑,憋了又憋,豁出去了:“要不要去马车?” 去马车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沈膑笑容一顿,被这一声邀请搔得心痒痒。 “去吗?”常新问。 沈膑喉结滚了滚,声音低哑:“别闹……” 拒绝的话正要出口,就被常新给抱住了。 “我想陛下了。”常新也压低着声音:“不脱衣裳,就不冷。” 沈膑咽了咽口水。 常新勾起一抹邪笑:“是陛下你勾引我的。” 沈膑忍了又忍,最后一咬牙:“真不行!” 然后跑了……跑了……跑了…… 常新:“……” 常新目瞪口呆,被拒绝得怀疑人生。 他……居然被拒绝了?! 就为这个,常新接下来都没再搭理沈膑。 常大人也是有尊严的! 一连几天往常新跟前凑都遭到冷遇的沈膑心里非常委屈,他这都是为了谁啊,个没良心的! 终于在一天晚上,沈膑忍无可忍,把常新一扛就去了马车。不就是欲求不满闹情绪吗?成,那现在就喂饱你,看你还闹! “你干什么?”常新被沈膑压住了还继续装,故意冷着脸明知故问。 沈膑龇牙哼笑:“干你!” 沈膑本来都做好常新挣扎的准备了,结果对方手脚一摊:“来干。” 沈膑:“……你可真是个妖孽。”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了更新了,爱大家,么么哒 第89章 -刺客 大冬天的,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飞,两人愣是在这哈口气都结冰的天气里亲摸得汗流浃背干柴烈火。 两人裤子都脱了,就差临门一脚,结果却被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断。 脚步声一轻一重,在寂静的深夜里嘎吱踩雪的声音却尤为突出。光从声音就能分辨出,来的是两个人。 沈膑跟常新同时一僵,双双屏息停下了动作。 很快,脚步声在马车外边停了下来。 其中一人开了口:“邱太医把小人叫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说话的是平安。 来的居然是邱辞安跟平安。 沈膑跟常新对视一眼,沈膑随即动作麻利的帮常新穿好裤子,抻整齐揉乱的衣裳,这才一边提自己裤子一边伸手把常新拉坐起来。 就在两人各自整理的当口,邱辞安的声音响了起来。 “拿着。”伴随着衣料摩擦的声音。 紧接着平安懵呆的声音响起:“呃,鸡蛋?”顿了顿:“邱太医叫小人出来,就是……” “你可别小看这颗鸡蛋,这是我今天挖地窖时捡到的野鸡蛋,经药材浸泡而煮,对身体大有益处,哦对了……”又是衣料声,邱辞安似乎又拿了什么东西出来:“还有这个,也是给你的。” “什么啊?”平安的声音先是疑惑,随即一顿,语调上扬,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言难尽的惊讶:“一块……肉!” 邱辞安殷切道:“知道你爱吃,今儿晚饭的时候特地藏的,一直放心口捂着,应该不会太凉,就鸡蛋吃正好解腻,你快吃吧!” 平安:“……” 别说平安一阵无语凝噎,就是车上听完全程的两人亦是面面相觑,表情一言难尽。 回过神来,常新更是无语扶额,心道,这邱辞安追求人的方式还真是……寒酸到标新立异! 就这样还想他家平安开窍? 呵呵,等着吧! 沈膑听到这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惊讶邱辞安居然和平安勾搭一起的同时,也被这骚操作搞得忍俊不禁,一时间,好事被打扰的恼意倒是消散不少。 这时,外边又响起了说话声。 邱辞安:“别愣着啊,快吃,这天气吹风就凉了。” 平安:“……啊?哦……好。” 邱辞安期待的语气:“好吃吗?” 平安:“……好,好吃,谢谢邱太医。” 邱辞安低笑一声:“走吧,回去了,这外头怪冷的。” 话音落下,很快就响起两人离开的脚步声。 四周再次恢复静溢,马车上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沈膑问常新:“还来吗?” 常新往下一躺:“不来了。”顿了顿笑道:“这墙角听的,可真够煞风景的。” 沈膑深有同感,在沈膑身边躺下来:“不回去了吗?” “那床还没马车上舒服。”常新的确有点懒得动。 “车上冷。”沈膑道。 “陛下身上挺暖和的。”常新笑了一声:“不想回去。” 沈膑将大麾一抖,盖在两人身上,翻身抱住常新:“那我抱着你,这样更暖和。”随即轻拍常新:“睡吧。” 常新勾着嘴角,闭上了眼睛。 石峰很快带着铁甲军回返芦山村,彼时地窖已经如火如荼的挖掘着,但有了铁甲军的加入,原本预计还要两三天的进程竟是一天不到就完成了。 验收成效的时候,常新看过那一个个地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忽然发现,这地窖不仅可以住人屯粮,战乱时也大有益处,是个躲避危险的绝佳之地,其实仔细再想想,这地窖……和地道,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一深想,思维发散延伸就有点收势不住,越想越远越想越多。 如果,同样的道理用到战场上…… 常新想得入神,连沈膑走到身边都没注意。 沈膑看了看他:“在想什么?” 常新自己尚未想通透,且眼下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他并没有多说,只是摇了摇头。 地窖挖好,安置好村民,常新等人也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照列给村民发放了足够过冬的木炭粮食,一行人便没再逗留,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前往下一个村子。 离开时,村民尾随相送,一直把众人送出村,这才跪伏一地。 村长更是拉着常新的手热泪盈眶:“各位大人活菩萨在世救苦救难,村民们能安稳过冬,全都仰仗各位大人……” “村长别这么说。”常新不等村长把话说完就打断道:“吾等不过奉命行事,真正心怀百姓体恤民情的是当今圣上,大家真要谢,该谢皇上才是。” 村长连连点头:“皇上圣明,乃万民之福!”说罢跪地对着京城的方向就是一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村民齐声响应,山呼万岁。 常新笑了笑:“天寒地冻的,都别跪着了,都回去吧!” 说罢挥挥手,转身上了马车。 但上了马车,常新却坐得并不安稳,一路走来,撩了无数次帘子,眉心就没舒展过。 同车的邱辞安和平安将他的焦躁看在眼里,却不知他为何而这般焦躁。 只有石峰心知肚明:“常大人这是被那小兵天天伺候惯了,这突然不跟前跟后觉着不自在了?” 常新瞄了石峰一眼。 “既然这么喜欢被伺候,就把人叫上来呗,反正空间够大。”石峰故意冷嗤的口吻道。 常新垂眸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错,反正自己佞臣的名头不是一天两天,随性为之,无需在意他人看法,不过是偏宠一个“奴颜媚主”的小兵而已。 想通这点,常新当即叫停,撩起帘子探头出去,对同样转头看来的沈膑招手:“那个谁,你,过来!” 沈膑当即小跑到马车窗前,对着常新抱拳:“大人!” “肩膀酸了,上来给我捏捏。”说罢,常新无视外边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当即放下帘子。 沈膑勾了勾嘴角:“是!” 转瞬,沈膑就跳上了马车,当真给常新捏起肩膀来。 刚捏没两下,就被常新不耐烦拍开:“行了行了,不用你捏了,老实坐着吧。” 沈膑没说话,只是眼里忍不住的笑意。 这一切落在平安眼里没看出什么不对,对面的邱辞安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只有石峰,抱臂后靠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是陆家村,与芦山村相邻,所以路程并不远。”邱辞安出声打破静默,眼睛却不住往沈膑那边瞄。 常新展开地图顾自看起来:“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有了芦山村的先例,接下来的村子,咱们只需如法炮制就行,加上人力充足,时间上亦能大量缩短,这样一来,我们的行程也能快上许多。”邱辞安道。 常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正要说什么,马车突然猛地一个颠簸。 常新惯性一扑,腰就被沈膑搂住整个人捞了过去,没等他反应,裂帛声响,一支箭噗嗤穿帘钉在了常新方才脑袋的位置。 “有刺客!” 外边一声惊呼,随即兵器交融的打斗声就传了进来。 石峰脸色一沉,提剑就冲出马车,转瞬跟一群蒙面人打作一团。 沈膑在石峰出去后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刺客人数不多,几十个人虽然个个身手不凡,但对上人数翻倍的铁甲军就跟被看瓜切菜似的毫无胜算。 明知是送人头还往上冲…… 沈膑想到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半山腰。那里杂草葱茏,但明显逆风倒。 眼看又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沈膑瞳孔骤缩,第一反应就是再次护住常新。可常新的角度,正好看到箭矢的方向是冲着沈膑而来,他大脑一空,想也没想就扑向沈膑。 “呃!”箭矢噗嗤钉在后背,常新身体本能一震,发出一声闷哼。 沈膑大惊:“常新!” 邱辞安本来护着平安,听闻动静,两人转头看到常新中箭也是大惊失色,平安更是脸色一白,推开邱辞安,哭着扑到常新面前。 “大人!大人!”连喊两声常新没反应,平安哇的放声大哭:“大人!您别吓奴才,您醒醒啊大人!” 邱辞安上前查看,拔掉箭头后一看脸色又是一变:“不好,箭上有毒!” 再一看常新脸色,已经开始青中带黑。 沈膑毫不犹豫,将常新衣裳褪到后背露出受伤的位置,把他半转过身,当即就用嘴帮他吸毒血,可就算这样,常新的脸色还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 沈膑抱住常新把松散的衣裳一裹:“护驾!回宫!” 石峰听见了,没有片刻迟疑,留下一部分解决刺客,当即一声令下,回宫。 沈膑身份暴露,然而此时却没人有功夫震惊,平安哭得稀里哗啦,邱辞安正在为常新行针抑制毒性。 沈膑从头到尾都紧紧抱着常新,双手发抖,脸色阴沉。 原本去陆家村的行程就此中断,一行人火急火燎直奔京城。 邱辞安行完针,脑门儿已经布满了一层细汗,他拾袖一抹,道:“赶不及回宫了,常大人这毒等不了那么久,必须就近找个地方,把毒排出来再说,否则性命不保!” 第90章 -一梦前尘 邱辞安说完,沈膑当即给石峰下了命令,不急着回宫,先就近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一行人顶着风雪赶了半来个时辰的路,才总算找到一户农家。待石峰打点好,沈膑一刻没耽搁,抱起常新就跳下马车冲进门去,在户主的引领下,将常新抱进卧房,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 摸了摸常新的脸,沈膑扭头就喊:“邱太医!” “来了来了!”邱辞安跟平安一路小跑紧随其后呢,只是两人跑不过沈膑,这会儿堪堪到门口,听到喊声跌撞着就冲了进去:“皇上您先让让,让臣先给常大人看看!” 沈膑绷着神经让到一边,眼睛却紧紧盯着常新,双手抱人的时候没感觉,这会儿却筛子似的抖得不受控制。 石峰也在,目光落在沈膑发抖的手上,再看看人事不省的常新,良久叹了口气,走到沈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担心,常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石峰看沈膑毫无反应,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常新身上的毒性猛烈,尽管有邱辞安一手银针封穴及时,没有毒侵五脏六腑,但依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直忙活到大半夜,才总算从阎王爷手里暂时抢回来一条命。 时长太久,加上精神力高度集中,邱辞安起身时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晃荡了一下,还是平安扶住他,才没有摔倒。 “怎么样了?”沈膑一看邱辞安起来,就迫切的问,声音沙哑又艰涩。 “命暂时保住了。”邱辞安整个人都靠在平安身上,喘了几口气,才抬头擦了把脑门儿上的细汗:“不过要彻底根治,还得配制解药才行。” “解药你有办法?”沈膑紧紧盯着邱辞安。 邱辞安点点头:“这毒虽猛烈,却非罕见,只要集齐几味药材便可。” 沈膑闻言,这才面色稍缓。坐到床边,抚着常新依旧黑紫的唇瓣,他的指尖依然发着颤。 良久,沈膑才再次发令:“即刻准备启程,回宫。” 话音刚落,沈膑的衣袖就被常新拉住了。 尽管那动静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沈膑还是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先是怔怔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再抬头时,已然满脸激动。 “常新……” 常新没有睁眼,好一会儿才气声道:“不能……不能……回宫,陛下,还有好……不能,半途而废……” “你别急,不会半途而废的,你安心跟我回宫,巡访赈灾的事还有石峰呢。”沈膑紧紧握住常新的手,眼角殷红,几乎要心疼的落下泪来:“这事我会安排好的。” 听闻这话,常新这才放下心来,无力勾了勾嘴角,就再次陷入了昏睡。 沈膑凝视着常新,须臾低头,在他嘴角落下深情一吻。 在场诸人看着,无不动容。 石峰亦是看着那两人,长叹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石峰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拱手道:“皇上,都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沈膑点了点头,用大麾盖到常新身上,随即就把人抱了起来,转身出屋。 一行人很快离开农家,星夜兼程直奔皇宫。 回到宫里,邱辞安半刻没敢耽搁,一脑门子就钻进太医院,拉着众太医一起研配解药。 而另一边,沈膑带常新回宫的事也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太后耳里。 “你说皇上把常新带去了承乾殿?”太后喝茶的动作一顿,面色阴翳的看着跪在底下的宫人。 “是的。”宫人道:“常大人身受重伤,皇上一回来就劳动了整个太医院的人。” 太后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良久才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宫人忙躬身退了出去。 身边的老嬷嬷见太后脸色阴沉不言不语,有些担心她气坏身子:“太后……” 太后抬手打断她,站了起来:“去承乾殿。” 沈膑这边刚喂常新服完药,太后就到了。 听到通传,沈膑眼皮都没眨一眼,细心的给常新擦完嘴角掖好被子,这才起身迎了出去,将太后给截堵在了外殿。 母子俩对视良久,太后才冷冷的道:“皇上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不等沈膑说话,太后突然面色一厉:“身为皇上,却任意妄为,为了个男人私自出宫,你可想过后果?!” “母后别什么都往常新身上套。”面对太后声色俱厉的斥问,沈膑面色如常:“百姓受灾,儿子身为一国之君寝食难安,只有亲眼看过受灾情况方可安心……” “冠冕堂皇!”太后气极反笑:“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就是为了那个男人!膑儿啊,你可是皇上!哀家原本以为你只是一时新鲜,却没想到……罢了罢了。” “母后是何时发现我不在宫中的?”沈膑却忽然问。 太后闻言一怔,随即不敢置信的瞪着沈膑:“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哀家?” “母后多心了。”但实际上沈膑就是怀疑太后。 太后静静的看着沈膑:“你以为,想他死的,只是哀家么?你能以死威胁哀家,可你威胁不了其他人,你护不住他的。” “母后……” “以后皇上的事,哀家再不会过问,你们,好自为之吧。”太后说罢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幽幽道:“谁人年少不痴情,哀家倒要看看,皇上这份痴,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小白公公看看太后离去的背影,走上前道:“皇上……” 沈膑抬手打断小白公公:“从朕铁了心要跟常新在一起开始,朕与母后,就注定会是这样的局面。” “常大人受伤一事闹的轰动,只怕皇上出宫的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明日早朝,想来不会清净。”小白公公替主子担忧道。 沈膑对此不置可否,却也并不放在心上。目送太后身影不见,他转身就回了内殿。 小白公公也跟了进去:“皇上去歇一会儿吧,常大人这里奴才……” “不用。”沈膑在床边坐了下来,看了常新一会儿才接着道:“你去太医院问问,解药还要多久能配出来。” “是,奴才这就去。”小白公公是见识过当初沈膑是如何为了常新发痴的,所以这会儿也见怪不怪,知道多说无用,便应声退了出去。 常新这一觉睡得很沉,可却并不安稳,一直身处光怪陆离的梦境。有他和沈甄的,有他和沈膑的,前世今生,纠缠不休,恍惚间,仿似重走了一场又一场轮回路,只是不一样的是,他成了自己命运的看客。 他看着自己身陷囹圄,他看到沈膑带着酒菜到牢房探监。 耳边响起沈膑低沉的声音:“常大人一生忠于皇上忠于朝廷,最后却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心里可曾有过半分后悔?” 常新张嘴,却发不出声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牢房里的自己无言以对,沉默的喝酒吃菜。 如今情景再现,常新心境已然不同,他没过多关注自己,目光一直落在沈膑的脸上,他以为会在沈膑脸上看到难过,然而没有。沈膑的表情很平静,眼神却深不见底,沈膑看着那个常新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面前的酒杯却只是象征性的端了下,滴酒未沾。 正当常新看得纳闷儿之际,就见那个喝酒的常新咚地一声,歪倒在地。 酒里……有药! 常新很震惊。 就在这时,沈膑动了,他起身走到那个常新身边蹲了下来。 “我会救你出去的。”沈膑摸着那个常新的脸,似乎是想亲吻,但弯了弯腰,却并没有那么做:“天涯海角,再见不知几何,常新,今日一别就……隐姓埋名,好好的藏起来吧。” 脱下身上的披风给那个常新盖上,沈膑最后深深的望了对方一眼,起身毅然走出了牢房。 沈膑一出牢房,立即便有两名狱卒上前。 沈膑看他们一眼:“都准备好了?” “太子殿下放心,人已经安排好了,只等一会儿行刑偷梁换柱瞒天过海,负责接应的人也都安排妥当。”其中一人道。 沈膑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给两人交代了两句,转身疾步离开。 看到这里,常新就奇怪了,既然沈膑当初布了局偷梁换柱,那自己怎么还是死了? 怀着疑问,常新下意识想要跟着沈膑走,然而双腿却生了根似的,怎么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膑的身影消失在光亮尽头。 “常新……常新……” 耳边突然响起沈膑的声音,一遍一遍,如晨钟暮鼓般,瞬间震碎了眼前的一切。 常新置身虚空,忽然一阵止不住的心慌,身体腾空的瞬间,他本能的想要抓住什么,慌乱扑腾之际,一只大手如铁钳般牢牢握住了他的手。 可是那只大手却没有稳住他的身体,而是拽着他猛地一提。 “啊!” 常新猛然惊醒,瞪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找回焦距,但整个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梦境中,怔怔的醒不过神。 “你醒了。”沈膑一直守在床前,尽管常新醒了,但他紧皱的眉头却不见舒展,他握着常新的手:“伤口痛不痛?” 第91章 -死不了就行 不痛是假的。 但常新还是摇了摇头,转动眼珠四下里看,这时候才彻底醒过神来。 “回宫了?”常新一开口,声音又虚又哑。 “嗯。”沈膑抚了抚常新依旧苍白带青的脸:“回宫了,早上到的,现在晚上三更,饿不饿?” 常新又摇头:“都这么晚了,陛下怎么还坐着,快歇着吧。”见沈膑眉心紧蹙一脸担心,扯起嘴角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的,死不了。” “嗯,你肯定不会有事的。”沈膑说着话,干脆和衣挨着常新侧躺下来:“邱太医正在配制解药,很快就能清除你体内的余毒。” “祸害千年在么。”常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尽管虚弱,语气却轻快:“我这样的大祸害,阎王爷不要的,我呀,点卯都遭嫌弃。” 沈膑抚着常新的头发没说话。 常新沉默须臾:“明儿个,我就回去吧,在这儿住着不合规矩,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又是稳固政权的紧要当口,若是引人非议,总是不好。” “身子好之前,你哪儿都别想去。”沈膑却断然拒绝了常新的要求,语气温柔又强硬:“若有人敢拿你做文章,我便立你为后,告诉他们何为规矩,朕就是规矩。” “陛下。”常新一脸无奈。 “好了,总之你安心在宫里住着,其它你别管,一切有我。”沈膑顿了顿又问:“真不饿?” “不饿。”常新闭上眼睛:“时辰不早了,快睡吧。” 而实际上,常新伤口痛得钻心,加上昏睡那么久才醒来,根本没有睡意,只是不想让沈膑担心,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但沈膑却道:“你乏了就睡吧,我看你睡了再睡。” 常新无奈,只能忍着疼痛装睡。 沈膑一直看着,见常新渐渐呼吸均匀,睡得安稳,这才放下心来,跟着闭上了眼睛。自从常新受伤,他就一直没合过眼,这会儿精神放松下来,很快就睡沉了过去。 沈膑睡着后,常新就睁开了眼睛。伤口疼得他皱眉,可看着沈膑的眼里却温柔如水。 他想,这么好的人,怎么就眼瞎的错过了那么几世呢? 常新就那么盯着沈膑看了小半宿,直到五更鼓响起,才体力不支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沈膑已经上早朝去了,倒是平安眼巴巴的守在床前。 “大人您醒啦!”见常新醒来,平安先是一脸惊喜,随即眼圈儿就红了:“您可吓死奴才了……” “哭什么?我这不好好的么?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似的,别哭啊,我没事呢。”常新伸出手:“扶我起来坐会儿,这躺的我浑身难受。” 常新不说还好,一说平安更想哭了,袖子抹了把眼睛,这才瘪着嘴小心翼翼的把常新给扶坐起来。 “你怎么也在宫里?”坐起来的动作扯到伤口,常新疼得屏息,缓了好一会儿才问平安。 “是皇上的意思。”平安鼻音浓厚的道:“皇上担心大人不习惯宫里人伺候,所以就把奴才给留下了,昨儿个奴才就在宫里,只不过皇上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大人,奴才就没过来打扰。” 常新点了点头。 平安道:“大人饿吗?奴才这就让人送早膳过来。” “有点。”常新点点头。 平安弯了弯腰,便出去了。 早膳送来的很快,不过跟膳食一起送来的还有汤药。 用过药和早膳没一会儿,邱辞安就来了,把过脉,确定情况还算稳定,放心的同时又给行了一次针。 “针灸排毒能抑制你体内的毒性,但要彻底清除还要再等等。”邱辞安一边下针一边道。 “解药很难么?”常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难是不难,就是缺一味药材。”邱辞安道:“不过你也别着急,我会尽快配出解药的。” 常新笑了笑:“不急,死不了就行。” “这么怕死,那还上赶着找死。”邱辞安说到这叹了口气:“不过,皇上会为你做到那种地步也挺让人意外的,居然伪装成小兵一路跟着,只是眼下事情败露惊动朝野,今儿这早朝怕是不会清净哟。” 邱辞安说的没错,此时朝堂上的确不太清净,大家虽然不能明着谴责沈膑的行为,但言语间却是暗藏机锋,可谓口诛笔伐亦不过如此。 尤其对沈膑将常新留待宫中的事,反应激烈。 无论底下怎么吵,沈膑始终冷眼旁观,等大家差不多口干舌燥吵吵累了,他才眉眼冷冷一挑,似笑非笑:“说完了?” 他这一出声,整个朝堂骤然一静。 “大家所言极是。”沈膑站起身来,目光凌厉的一扫全殿:“放眼这满朝文武,数以万计,哪用得着朕亲赴救灾,便是诸位爱卿人手一把笤帚,就足以扫平这满京城的积雪,难得大家这般雄心壮志,朕便全了你们这颗为国为民的心,即日起,文扫大街武清房梁,京城房屋能不能牢固坚守,百姓能否安稳度过这个雪灾,就靠众位爱卿了。” 众人闻言惊震:“皇上!” “退朝!” 沈膑却不给他们废话的机会,一声退朝,转身就走,留下一群大臣急赤白脸摇头喟叹。 所有人当以为沈膑这不过是一句气话,并没有当真,谁知很快就接到了圣旨,并且人手赐一把笤帚。当然,沈膑并没有真的让所有人都去,专挑了那些个不安分的折腾,可就算是这样,波及的人也不少。 这下可惹急了那些大臣们,直喊荒唐,有自诩资历老跑宫里说道的,沈膑一律抗旨罪名论处,一招杀鸡儆猴,再没人敢造次,纷纷憋屈扫大街去。 官员扫街,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一时间,这些大臣们,成为了漫天风雪里,最靓丽的风景,百姓引为美谈的同时,也纷纷拿起笤帚加入清雪大队伍。不仅如此,百姓们心里感激,一起扫雪的同时,还给那些大人们送吃食送温暖。 众大臣:“……”复杂心情,无以言表。 常新听说这事的时候正在喝药,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给呛喷了。 “你说什么?”常新瞪着邱辞安:“皇上他真让人扫大街去了?” “当然是真的。”邱辞安想到那些苦哈扫地的家伙,就忍俊不禁。 邱辞安给常新针灸完就离开了,他前脚刚走,沈膑就下朝回来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沈膑坐到床边,关切的问。 “好多了。”常新看着沈膑:“听说,陛下让大臣们去扫大街了?” “嗯。”沈膑点点头:“他们以前就是太闲,现在安生多了,就每次闹腾最厉害的那个御史令,早朝的时候睡着了,给栽一个大跟头。” “差不多得了,别折腾太厉害。”常新也觉得好笑,不过还是劝道。 “我自有分寸。”沈膑看着常新精神是好,可脸色还是差,就忍不住皱眉:“别坐着了,躺下歇会儿吧。” 常新摇摇头:“一天到晚躺的骨头都快散架了。”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刺客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一说起这个,沈膑眉头就皱了起来:“当日的刺客全是死士,被捕就服毒自尽,未能留下活口,不止你的解药问到,幕后主使也一时摸不到头绪。” “又是服毒自尽。”常新敛下眉眼。 沈膑闻言一愣:“又?” “陛下忘了平洲城门刺客事件了?”常新道:“当时蔡文忠说是调查,可后来事情繁多无暇顾及,就一直没有过问,蔡文忠的调查也就不了了之。” 沈膑瞳孔一缩:“你是怀疑……” “或许,可以从蔡文忠那边着手调查。”常新道。 “蔡文忠……”沈膑眉峰一挑。 提起蔡文忠,沈膑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人,那就是蔡文忠的夫人,柳三娘。 这个女人他一直让人在查,但对方隐藏颇深,除了跟沈甄那点关联,其它一无所获,但直觉这个女人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也正是因为这个柳三娘,沈膑才一直没有动蔡文忠。 想到这里,沈膑随即摸出个东西来。 常新一看是个箭头:“之前我身上拔下来那支?” “嗯。”沈膑点头,捏着箭头翻了一面,递给常新:“你看。” 常新接过箭头,还以为会有什么玄机,但仔细看了半天,那就是一支普通的箭头,并没有任何异样。 “这箭头有什么问题么?”常新疑惑的看向沈膑。 “你看这里。”沈膑伸手一指。 沈膑指的是箭头的尖锋处,然而常新看了,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沈膑道:“这支箭头是空心鹰喙状。” “嗯?”常新将箭头举起来,对着光眯眼看,才总算看出来:“这形状……是一种标志?” 沈膑点头:“嗯。” “这形状奇异……”常新端详着,努力搜寻着记忆,想要从前几世记忆里找出点蛛丝马迹,但一无所获。 “好了别想了。”沈膑伸手把箭头拿了回来:“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你现在主要是养伤,累么?” 沈膑不说还没觉得,一说还真有点,于是常新点了点头,被沈膑扶着躺了下来。 刚躺下,小白公公就面带异色的疾步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的票票,么么啾 第92章 -羲月公主 小白公公在几不远的距离停下,对着两人弯腰行了个礼,就走到沈膑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便见沈膑神色一凛,眼眸眯了眯。 “没事。”迎着常新狐疑看来的目光,沈膑安抚的握了握他的手:“你休息吧,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说完不做停留,转身就离开了。 沈膑跟小白公公前脚离开,平安后脚就走了进来。回头望了望门外的方向,又看看正蹙眉沉思的常新,一脸的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作甚?”常新斜了平安一眼。 “呃……”平安抓耳挠腮,憋得脸通红,但还是支支吾吾没个痛快。 “怎么?”常新狐疑的看着平安:“臊成这样,这是想嫁人不好意思开口?” “啊?”平安一懵,没反应过来常新说了啥,被常新戏谑乜斜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没听错,却是大惊失色:“大人说什么胡话呢,奴才是男的嫁什么人啊?老天爷,这,该不会是毒侵大脑了吧?我我我……我这就找邱太医去!” 平安火烧屁股一般,咋呼喊着,跳脚就跑了出去,常新伸手都没把人拽住。 常新啧了一声:“……个死孩子,骂谁脑子进毒呢!” 四下安静,也没个能说话的,常新瞪着帐顶发了会儿愣,干脆闭目养神。 正迷迷糊糊的快睡着,就被一阵急乱脚步声给惊醒了,睁眼就见邱辞安挎个药箱,被平安拉拽着跑进来。 “邱太医,您快给大人看看吧,大人都脑子不清楚开始说胡话了!”平安急得都要哭了:“大人,大人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要是能直接拿到解药就好了,大人也不用受这份儿罪!” 邱辞安原本听平安红着眼睛嚷嚷常新脑子糊涂,也给吓了一跳,以为真毒性侵脑了呢,结果这一会儿隔着距离一看就知道,得,啥事儿没有。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安抚的拍了拍平安的头,就走到了床前:“你都给平安说什么了?瞧把人孩子吓的?” 常新一脸无辜,但眼底却有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我就问他是不是想嫁人,他就吓那样了。” 邱辞安先是一愣,随即眉峰一挑:“你都看出来了?” 常新勾勾嘴角,笑容揶揄不置可否。 两人无声胜有声的对视须臾,邱辞安哂然一笑,不大好意思的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宫里,是又有什么事么?”半晌,常新打破沉默。 “新皇登基,各国使节前来朝贺,奇珍异宝不稀奇,美女争奇斗艳才有趣,据说这北翟国来的还是一位公主,花容月貌美若天仙,就是咱们京城第一大美人见了也要被比的逊色几分呢!”说到这里,换邱辞安幸灾乐祸了,结果等了半天,却见常新只是挑挑眉,脸色都没变一下,不由好奇:“你就一点不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常新反问。 邱辞安啧一声:“你就不担心,皇上被那公主给勾了魂儿?” 常新但笑不语。 “真沉得住气。”邱辞安咂舌。 “你不懂。”常新道:“他若会被那公主勾走魂儿,我便是担心也没用,再说他是九五之尊,往后这种事只多不少,我还能女人一样见一次怄一次不成?” 邱辞安忽然不说话了,好半晌才问:“既然看得明白,你又何苦跳这火坑?” 常新就三个字:“他值得。” 邱辞安有点恨铁不成钢:“若有一天,他变了你当如何?”抬头环望:“这深宫高墙,有多少女人青丝熬白头,纯真粹了毒,到最后凄惶不知为谁妆,心系一人,把自己活的人不人鬼不鬼,难道,你也想变成他们这样?” 常新没说话。 邱辞安拍拍他的肩膀:“你和皇上之间的感情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也不是想劝你怎么样,就是,想提醒你一句,凡事,别忘了给自己留退路。”说罢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常新:“这是解药,本来是打算下午针灸时一并带过来的,既然来了就先给你好了,我下午再来给你针灸,太医院那边事情多,我就先回去了。” 邱辞安起身走出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你不是一个人,若他日有了难处,记得别忘了我这老友。” “邱兄。”常新撑着手臂起身:“多谢。” 邱辞安点了点头,看了看眨巴眼一愣一愣的平安,目光柔软的勾了勾嘴角,这才径自离开了。 平安目送着邱辞安离开,垂下头来。 “你之前支支吾吾半天,就为这事儿?”常新看了一眼平安问道。 平安抬眼觑常新一下,点点头,踟蹰了下,还是开了口:“大人,邱太医说的……” “别瞎想。”常新打断平安:“皇上他会处理好的。” 平安眨眨眼,那表情,明显跟邱辞安有着一样的担忧。 “哭丧着脸做什么?事情不是还没到那一步么?若真有那么一天,再说吧。”常新话锋一转:“给我倒点水,我要吃药。” 平安这才想起解药的事,赶紧倒了水,伺候常新把解药服下。 常新服完解药,就躺下睡了。 虽然服过解药,常新体内的余毒清了,但他气血两亏,身体依旧虚弱乏力,足足修养了好些天,伤口愈合差不多,这才勉强能下地走走。 不过,虽然常新能下地了,但每天的活动范围却有限,左右不过承乾殿附近转悠,而呆的最多的,也就前殿这一片御花园了。 “大人伤才好,在外边站一会儿透透气就回去吧,雪这么大,要是再感染风寒就不好了。”平安将厚重的狐裘披风给常新披上,又将暖炉塞常新怀里,嘴上从出来起,就一直劝常新回屋,俗话说有伤既有寒,就怕好不容易人好些再给冻病了。 常新摇摇头,目光却是幽远的望向金銮殿的方向,只听丝竹管乐悠扬激昂,光听声就能想象是怎样一番热闹景象。 沈膑这几天都在忙着宴请使臣,常新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过他了。 正想着,远处小白公公就提着个鸟笼走来。 常新定睛一看,有点眼熟,可不就是当初沈膑送他那只么。 小白公公已经走到跟前,恭敬的行了个礼:“这鸟啊,自打上次奴才从常新拎回来,皇上就一直精心饲养着,想着常大人这几天怕是会无聊,就让奴才给送了来,好让这小东西给大人解解闷儿。” 常新看着小白公公那一脸殷切劲儿,挑了挑眉,脸上无惊无喜,只是淡然的伸手指进去拨弄了下鸟脑袋,就转头让平安给接了过来。 这反应看得小白公公心里打鼓,忙小心翼翼的道:“各国使臣朝贺,皇上忙着应酬,又公务缠身实在分身乏术,但心里都是惦记着常大人的,等忙过了这阵儿,皇上自然就过来看望大人了。” “白总管哪儿的话。”常新笑道:“使臣朝贺,自然是正事为重,我这挺好的,劳烦白总管转告皇上一声,让他宽心,不过事务再忙,也要注意龙体。” “是,奴才记下了,那……常大人保重身体,奴才就先退下了。”小白公公见常新点了点头,这才躬身退下,走出老远却忍不住回头,心里直犯嘀咕。 常大人应该知道羲月公主的事儿,可这看着,怎就跟没事人儿似的? 倒是皇上瞎紧张,人家常大人反而挺大气的么。 小白公公想到还得回去给皇上汇报情况,忙收起嘀咕心思,拂尘一甩,快步上了庑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平安遥遥望着小白公公匆匆而去的身影,再看看手上的鸟笼,忍不住噘嘴嘟哝,眨了眨眼,忽然转头看常新:“大人,这皇上不会真看上那羲月公主了吧?” 话音落下,就被常新弹了脑门儿。 “别胡说。”常新转身往回走:“走吧,回去了。” 平安摸摸脑门儿跟上去:“大人当真就一点不担心。” 常新沉吟着没有说话,担心倒是不怎么担心,但自己的人被惦记,心里终究是不怎么痛快。 他们这才提到那羲月公主,谁知第二天常新去御花园走动的时候,就迎面遇到了正主。而羲月公主身边跟着的,正是一身明黄的沈膑。 沈膑一转头也看到了常新,他面色未变,张嘴就要说话,却被常新抢了先。 常新走到两人面前,恭敬的拱手行礼:“臣,拜见皇上。” “你不在屋里养着,怎么出来了?”沈膑当即撇下羲月公主,上前把常新肩上的雪弹掉:“出来也不带把伞。” 常新往后一退,却是抬眼看向羲月公主。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拥有异域风情的深邃五官,却糅合了江南水乡的柔弱静美,一身绫罗珠钗华贵,亦抢不过半分姿容,别人都是衣衬人,而眼前这女子,却是人衬衣。 羲月羲月,人如其名,当的是皎洁如月华一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亦不过如此。 沈膑原本还担心常新误会,见常新注意力都在那羲月公主身上,顿时就有些吃味,不动声色的一个错步,当即重新占据了常新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可爱的票票,爱你们哟,么么啾 第93章 -出宫 视线被一个大块头阻挡,常新眸色一闪,抬眼看向沈膑菱角俊朗的脸,只一瞬就垂下了眼眸。 “臣,有一事请示皇上。”常新道。 “你说。”沈膑微微有些皱眉,自打登基以来,常新都称呼他陛下,虽然意思差不多,但总归跟别人不一样,今儿却突然换了称呼,让他听着有那么点刺羽曦读佳耳。 “臣伤已痊愈,身体也养的八九不离十,继续宫里住着不合适。”常新顿了顿,看也没看沈膑陡然沉下的脸色:“所以,臣想回去了。” “不行。”沈膑断然拒绝:“身体彻底养好之前,你哪也别想去,你也别有心里负担,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朕说合适就合适。”说罢转头看向平安:“外边儿风大,送你家主子回去。” 沈膑说完,领着羲月公主就朝另一边走了,留下常新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出神。 平安小心翼翼看着常新的表情:“大人……” “回吧。”常新转身往回走:“收拾收拾,咱们出宫。” “啊?”平安回头望了沈膑离去的方向一眼:“可是皇上……”话没说完,就被常新斜眼一个眼神看得缩脖噤声。 这厢常新带着平安出了宫,那边沈膑还在生闷气,称呼不说,尤其对常新盯着羲月公主直勾勾看的事情耿耿于怀。 越想越气闷,正想着晚点过去非得问个清楚不可呢,就被告知常新出宫的事情。 “你说什么?他出宫了?你们怎么都不拦着,他身体那样,怎么能让他出宫?!”沈膑怒不可遏。 来禀报的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里那叫个冤,不是他们不想拦,而是拦不住啊!常大人又不是宫妃,人家是朝廷命官,况且还被皇上眼珠子似的供着,哪是他们轻易敢开罪的? 羲月公主一边看着,脑子里便想起方才御花园时那一身狐裘,白衣清雅的男人。来之前她就听过一些传闻,想来,就是那个男人没错了。 羲月公主心下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美眸流转,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沈膑这会儿已然缓了过来,他深吸口气挥手,示意宫人退下。 宫人如释重负,叩了个头,爬起来就小跑离开了。 “皇上……” “朕有一些事需要处理,不能陪公主继续逛了,这就让宫人带公主好好走走看看。”沈膑说完,不给羲月公主纠缠的机会,当即侧头看向小白公公:“小白!” “奴才在。”小白公公忙躬身应道。 沈膑道:“你带公主再四下看看,一定小心伺候,不可怠慢!” “是。”小白公公身子又往下压低些许。 沈膑冲羲月公主道了一声失陪,掉头就离开了。小白公公觑眼瞅着,心想,这皇上怕不是又要偷溜出宫了。 羲月公主也转身凝望沈膑离开,美眸微敛,若有所思。 小白公公将羲月公主的神情看在眼里,忙堆起笑脸:“前面就是……” “你们都退下吧。”羲月公主忽然打断小白公公:“我有些累,不想逛了。”说罢,转身就带着自己的侍女离开了。 小白公公舒了口气,如此,他还乐的清闲呢! 而此时的常新,坐着马车早已出了宫门。 平安打从上马车起,就一直盯着常新看,小眼神儿还小心翼翼的。 常新看的好笑:“你老盯着我做什么?” “大人……”平安察言观色好半天,也没能从常新那张淡然平静的脸上看出端倪来,但就是感觉对方平静的表面下,其实不开心:“大人可是生皇上气了?” “我为何要生气?”常新挑起眉眼。 “既然没生气,那作何这么着急出宫?”平安觉得常新就心口不一:“大人身子骨,理应再修养几日的。” 常新摸平安脑袋:“养身子哪里不是养?皇宫再好,住的也不自在,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便是这么个理儿。” 平安噘嘴,压根儿就不信。并且,他认定,主子就是因为羲月公主跟皇上置气了。 常新受伤后身体不抗寒,仅皇宫到常府这一段路,就冻的直哆嗦。 平安担心他因此受寒,一回府就张罗准备了热水,让常新泡澡驱寒。 然而泡过热水澡的常新身体却并没有暖和多少,泡完了也没敢耽搁的就钻了被窝,可还是冷得牙齿打颤,直到房里搁了好几个炭盆,这才好点。 尽管常新暖和过来了,但平安依旧没敢大意离开,一直在床前不错眼的守着,就怕一个看顾不好,常新有个头疼脑热的没人知道。 事实证明,平安的小心是对的。天将擦黑之际,常新突然发起热来。 那温度烫得下人,平安大惊失色,掉头正要去找大夫,就一头撞上进来的沈膑,一屁墩儿摔坐在地。 “皇皇皇……皇上!”平安撞得眼冒金星,抬头看到沈膑,顿时吓成结巴。 “慌慌张张做什么?”沈膑目光落在床上的常新脸上,顿时眉头一蹙,快步疾走过去,伸手一摸额头:“怎么这么烫?” “应该是回来的路上受了凉。”平安转了个方向,趴跪着道。 “快去把邱辞安叫来。”沈膑脸色微沉,不过却没有多问,而是直接下命令。 “是,奴才这就去!”平安早就恨不得插翅飞出去了,得了命令,当即不再停留,匆匆应了一声,爬起来就跑了出去。 沈膑本来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下非但什么都不能问了,还心疼的紧,盯着常新看了须臾,忍不住发泄的拧了他鼻子一下。拧完还是气不顺,又见常新满脸通红嫣然,尤其那嘴唇最是诱人,没忍住心猿意马,低头就亲了上去。 常新本来发烧睡得就不踏实,被沈膑这一亲吻直接给憋醒了,睁眼四目相对的瞬间,沈膑立即停下了动作。 “皇上怎么来了?”常新回神,推开沈膑,撑手就要起身,却被沈膑给按住了肩膀压躺回去。 “躺着别动。”沈膑指腹擦过常新的下唇,心疼又无奈:“为何突然出宫?” “臣请示过皇上的。”常新否认突然两个字,却显得顾左右而言他。 “那我也没同意。”沈膑忽然脸色一沉:“是因为羲月公主?” 常新抬眼看着沈膑,却不说话。 沈膑看他神色,脸就彻底黑了:“果然是因为她,不过惊鸿一瞥,你既然就要因为她跟我撇清关系?是不是过两天就求我给你们赐婚啊?常新,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样见异思迁之人!” 常新被指控得一脸懵:“皇上在说什么?” “你就装。”沈膑哼笑:“别以为在御花园时,你直勾勾盯着人看我没发现!” 常新:“……” “你说话!”见常新扶额不吭声,沈膑以为他是被说中心思无言以对,更加愤怒了。 常新眨眼:“……说什么?” “你!”沈膑气恼,压着常新又开始亲,不止亲,还脖子锁骨又舔又咬。 常新也由着他,只是嘴角扬了起来,半晌抬手抱住在肩窝一拱一拱作怪的脑袋。 “陛下。”尽管只是两个字,但常新的语气里却倾注了满满的宠溺。 “不叫皇上了?”沈膑一动不动埋首在常新肩窝,声音闷闷的问道。 “嗯。”过了一会儿常新问:“那羲月公主挺漂亮的,陛下就没一点动心?” 话音一落,沈膑情绪又不对了:“怎么?常爱卿动心了?” 一句酸溜溜的反问,听得常新浑身舒畅,他轻笑一声:“陛下继续,臣想要了。” 沈膑:“……” 沈膑一下清醒过来,猛地起身,瞪着常新拒绝得斩钉截铁:“不行,你生病了……” “我听说。”常新嘴角勾起坏笑,微微上挑的眉眼邪肆中透着英气妩媚:“发烧的时候,身体里特别烫,陛下若是进来,怕是龙根都要烫化了,肯定欲仙欲死……” 常新话没说完,就被沈膑一把捂住了嘴,那额角青筋直跳的隐忍样,明显是被这三言两语给撩到了。 常新看着,愈发笑得眉眼弯弯,忽然恶作剧的舔了沈膑的手心一下,惊的对方手狠狠一抖,常新便放肆大笑起来。 沈膑瞪着常新,一脸无奈。 大笑过后,常新拉下沈膑捂着自己嘴的手,眼尾一挑:“吻我。” 沈膑死死瞪着那张张合合总是不安分的殷红嘴唇,忍得几乎眼冒绿光。 常新见他端着不动,故意眼神暧昧,舔了一下嘴角。 便是这一个动作,沈膑瞬间破功,压下去深深吻住了常新。深入唇舌的吻,果然烫得沈膑一个激灵。 沈膑原本绷着弦,打算一吻解渴,并没有想过更深入的东西,但衣裳被常新扒掉时,他便彻底崩断了理智。 水乳 交融的瞬间,沈膑又是一哆嗦。 常新的身体里,果然滚烫得令人心脏痉挛,龙根倒是没融化,反而精神抖擞龙精虎猛,恨不得一柱擎天捅破天。 两个没羞没臊的干柴烈火不可收拾,可苦了拉着邱辞安急惊火燎跑回来的平安,臊得脸皮都没处搁了。 邱辞安也没比平安好哪里去,墙角听得心猿意马,看向平安的眼神直放狼光,恨不得也把小家伙扛去屋里来一遭,奈何,小家伙没开窍。 作者有话说 微博:一归宝宝 ?????? 第94章 -带着平安长见识 平安觉着吧,他俩这么干杵着听墙角实在是太尴尬了。 “那个,病……还看么?”平安瞅一眼邱辞安又抓耳挠腮的躲开,没话找话的转移注意力。 邱辞安声音喑哑,看着平安的眼神炙热而压抑:“等,等着吧。” “哦。”平安挠挠头,看一眼邱辞安,又看一眼邱辞安:“那个,邱太医,您能……别这么看着小人吗?” “嗯?”邱辞安眼神一闪,莫不是小家伙要开窍了? 平安眼神瑟缩:“您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看的小人心里瘆得慌。” 邱辞安:“……” 哎,开窍什么的,想多了。 邱辞安有点郁闷,但看着平安红着脸眨巴眼的样子又释然了。小家伙还是太小了,得,慢慢等吧,没准多听几回墙角就开窍了呢! 想到这,邱辞安忽然一顿。 等等,听墙角?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邱辞安当即心生一计,觉得这听墙角,南风馆再合适不过,那里都是男人跟男人,多看多听,就不怕小家伙不开窍! “平安。”邱辞安笑的就像只大尾巴狼。 “啊?”平安满耳朵都是主子奇怪的声音,整个人羞臊的有些呆傻。 “一会儿给你家主子看过病,我带你去个地方可好?”邱辞安循循善诱。 “什么,什么地方啊?”平安好奇的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邱辞安把人好奇心勾搭起来,却卖起了关子。 邱辞安嘴里的一会儿,转眼就是一两个时辰,那两个颠鸾倒凤的人才总算消停。 彼时天已黑透,沈膑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开门出来,本意是让人准备热水给常新擦身的,看到门外两人却是一愣。 “臣拜见皇上。”邱辞安丝毫没有听墙角被抓包的窘迫,恭恭敬敬拱手行礼:“不知常大人现下可好些了?” 沈膑脸皮堪比城墙,听了也没觉得尴尬:“出了身汗已经好多了。”说着侧开身:“你进来给他看看吧。” “是。”邱辞安揖礼,随即走进门去。 反观平安,却是羞得脑袋都快垂到胸口去了。 沈膑看了平安一眼,吩咐道:“去备些热水来。” 平安如释重负,应了声是,转身火烧屁股的一溜烟跑了。 沈膑看得摇头,转身关门回去。 邱辞安跟常新也算是老交情,熟都不拘泥小节,这会儿却是低眉顺目正眼也没敢往常新身上看一眼,就怕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就连把脉都难得的用起了丝线把脉。 他的识趣看得沈膑非常满意,常新却嘴角抽搐,忍不住想冲他膝盖蹬一脚,不过隔得远,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 “怎么样?”眼见邱辞安开始收起丝线,沈膑忙问道。 “常大人伤势恢复的不错,就是身子骨虚,太容易受凉,但不碍事,开两副药吃过就好了。”邱辞安收拾好东西,也没逗留,当即冲沈膑躬身:“药的事,回头煎好再让人送过来,没什么事,臣就先告退了。” “嗯。”沈膑点点头:“退下吧。” 邱辞安揖了揖手,躬身退出门去。 “这个邱辞安。”等人离开了,常新才咬牙切齿的摇了摇头,转而打住话题,抬眼看向沈膑:“天色不早了,皇上不回宫么?” “不回了。”沈膑说罢,听到敲门声,就转身去开门,门外是送来热水的平安,他伸手就把盆接了过来:“退下吧,这里不用守着。” 这些日子平安已经习惯了,闻言躬身道:“是。” 应完没停留,躬身就退下了。 平安从常新院子出来,正准备回去休息,半道却被邱辞安截了胡。 “小平安这是要去哪?”好一副黄鼠狼调调。 平安虽然觉得邱辞安说话的语气怪怪的,却也没有多想:“皇上让小人不用守夜,所以小人想早些回去休息。”顿了顿又反问:“邱太医还没走啊?”他还以为人早走了。 “刚把药送去厨房,一会儿煎了还得把药给常大人送过去。”邱辞安笑眸里敛着算计。 “啊,我差点把药这茬给忘了,那我还是等把药给大人送过去后再睡吧。”平安打了个哈欠,转身就要朝厨房走,却被邱辞安拉住了胳膊,不禁狐疑:“邱太医有什么事吗?” “药的事有我带来的药童呢,他会负责煎熬然后送过去的,不用你送。”邱辞安道:“你呀,现在跟我走就对了。” “啊?”平安皱眉:“这样好吗?”其实是不放心药童,毕竟药是入口的东西,在这方面,平安一直都很小心谨慎的。 邱辞安一眼看穿平安的顾虑:“放心吧,信不过的人我也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听了这话,平安这才算放下心来,不过又开始好奇邱辞安要带他去哪,然而邱辞安却怎么都不肯说,无奈之下,他只得老实跟着,谁知这一跟,就跟到了南风馆。 平安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邱邱邱……太医,您,您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啊?”被邱辞安拉着走进门,平安惊的舌头都打结,下意识的想跑,奈何邱辞安攥太紧,他甩不掉。 “平安今年十六了吧?”邱辞安一边拽着平安紧随鸨爷往里走,一边问。 “十,十八,过完年就十八了。”平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如是作答。 “十八了啊?”邱辞安低笑两声:“那也倒了该开荤的年纪了,不过今儿我不是带你开荤来的,而是长见识来的。” 平安欲哭无泪,就算是开荤或者长见识,那也应该去青楼啊,来这全是男人的地方算怎么回事?! 奈何他人微言轻,有口不敢言。 两人很快就被鸨爷带到了厢房,却没有多事安排小哥儿,只接了银钱,跟邱辞安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就退下了,随后又让人准备了酒菜送来,便再没让人出现打扰。 但就是这样安静的环境,愈发让平安坐立难安。屋子布置还好,尽管入目桃粉,好歹清幽雅致,可唯独那一扇绣着龙阳春宫的屏风,让他难以直视。 本以为这已经是最难为情的,不想这墙不隔音,隔壁厢房男人调情的动静很快传了过来,紧接着就是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奇怪声音冲击耳膜。本以为主子那啥时候的声音已经够令人羞耻了,这会儿才发现跟这里的小哥儿比起来,简直相差甚远,这里小哥儿可一点不隐忍,浪得都没边儿了,各种孟浪骚贱的话竹筒倒豆子的往外喊。 “邱太医……”平安脸红的几乎要滴血,眼睛却湿漉漉泪汪汪起来,一脸羞臊惊慌,听了半天主子墙角已是煎熬,他实在搞不懂邱太医为何还要拉他来这里受这份儿罪。 邱辞安被平安这眼神望得心头荡漾,面上却端的一本正经,给两人杯子各满上酒:“来喝酒喝酒,这满桌好酒好菜可不能浪费了。” 平安有点懵,难道邱太医拉着自己来这里,就是因为贪杯这里的酒?可是他又不傻,这理由根本说服不了自己,总之看着邱辞安俊逸正经的脸,他心就一阵突突,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尽管心里打鼓,但酒都塞手里了,他也不好拒绝,只得在邱辞安热切的目光注视下,哆哆嗦嗦把酒杯往嘴边送。刚准备喝,隔壁突然一连串啊啊啊的婉转浪 叫,惊的他手一抖,酒杯就掉在了桌上。 “邱太医,小人,小人不想喝酒,小人想回去。”平安现在看都不敢看邱辞安了。 “平安。”邱辞安却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人离开:“你看这屏风,有没有很眼熟?” 平安眼睛瞟来瞟去,就是不敢往屏风上瞅。 “上面两个男人颠鸾倒凤,画的栩栩如生,神态动作,无不精细到细节,一看就是你家常大人手笔,哦,还真是,落款有印章呢。”邱辞安放下酒杯,走到平安身边,伸手捧着他的脑袋,故意扭向屏风,让他不得不看:“我眼神不好,乖平安,你帮我看看,那是不是你家大人的印章?” 平安闭着眼睛不肯看:“邱太医,您,小人不要看,您,您就放过小人吧!” “是不好意思看,还是不想看?”邱辞安眸色微暗:“平安,你讨厌龙阳吗?” 平安摇头。 “那你为何不看?”邱辞安咄咄逼人。 平安咬紧下唇,好一会儿才颤声道:“小人……大人常教导小人,非礼勿视。” “不过一展屏风,画上的都是死物,有何非礼不非礼的?”邱辞安转了个身,与平安面对面,看着小家伙双眼紧闭额头冒汗瑟瑟发抖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掐着他下巴抬起脸来,指腹便没忍住摩挲起那温热殷红的唇瓣来:“平安,聪明如你,我不信到现在,你还不明白。” “邱,邱太医,小人……” 平安正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被邱辞安矮身吻住了,刹那间脑袋炸懵,平安猛地瞪大眼睛,整个人僵硬在邱辞安怀里。 邱辞安感觉到了平安的僵硬,却没有停下,反而吻得愈发深入霸道,没一会儿,平安那小身板儿就彻底瘫软在了邱辞安怀里,不止身体发软,双腿都抑制不住的发抖,尤其是爬上脊骨的酥麻,令他脑袋一空,不受控制的哼出声来。 第95章 -男女有别 常新被操劳一番出了身汗,又服过药,第二天身体便恢复了爽利。 沈膑见他没事虽然高兴,但还是想把人带回宫里照顾,奈何说破嘴常新就是不肯。 “那你这些日子也别急着上朝,等身子彻底养好了再说。”常新坚决不从,沈膑就只有自己妥协的份儿,但又担心他无聊闷着:“你不是喜欢逗鸟么?回头我让人把那鸟给送来,也能陪你解解闷儿。” “都听陛下的,您快走吧,一会儿该误了早朝了。”常新将玉佩系在沈膑玉带上,随手又抓来外衫给他穿上:“您这回去还得更换龙袍,再晚就真来不及了。” “这会儿都听我的了,那我让你回宫你又不肯。”沈膑一脸幽怨。 常新一脸无语:“……陛下。” “成成成,我走,我马上走。”沈膑就拿常新这语气没辙:“那你好生修养,我晚上再过来。” 常新下意识要拒绝,但沈膑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抱着亲了一口,转身走了。 常新目送着沈膑出门,抬手摸摸嘴角,笑容无奈又宠溺。 沈膑离开后,常新没有再睡回笼觉,而是直接拿来衣裳穿戴整齐。 就是今儿个有些奇怪,往天一有动静就出现的平安,居然这会儿都没影儿。 “这小子莫不是睡过头了?”常新嘀咕着摇了摇头,也没在意,让人打来水洗漱后,就径自去了书房,管家在旁跟着,进书房前常新停了下来:“一会儿平安起了,你让他到书房来。” “是。”管家应了一声,命人准备好炭盆茶点就被常新一并挥退了。 常新在书房没做别的,就展开宣纸,研磨挥毫画了之前沈膑给他看过的箭头,只是一眼记忆,便细节勾画分毫不差。 他点着画,忽然想起一件被他们都忽略的点。 那支箭的确射中的是他没错,但当时那个角度,如果不是自己扑过去,被射中的就是沈膑。 也就是说,对方真正的目标不是他常新,而是沈膑! 当初平洲城门遇刺,刺客明着就是冲着他常新来的,而这次是沈膑的话,那这两拨就不会是同一拨人,想要沈膑死的…… 常新眯了眯眼,脑子里瞬间闪过几个念头。但他随即就摇了摇头,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常新之前提点沈膑往蔡文忠这条线索查,是因为蔡文忠是先帝留给沈甄的人,简而言之,这蔡文忠也是先帝的人。 两次刺杀,结合密诏,常新被限制了思路,认定了刺客和先帝有关,觉得从蔡文忠下手,肯定能顺藤摸瓜揪出先帝暗部势力。但这次刺杀目标是沈膑,就得两说,不过就算这样,直觉告诉他,揪着蔡文忠这条线往下查准没错。 首要怀疑对象毋庸置疑是沈甄,但沈甄不至于这么没脑子,就算是他想杀沈膑,也不会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下,暴露得这么彻底。至于二皇子四皇子旧部,虽然有心利用遗孤做文章,但也是小打小闹,还不至于有胆做出刺杀这种事来,也没那条件。 倒是有一个人差点被忽略了。IX,UY “柳三娘。”常新提笔再宣旨上写下这三个字,盯视良久,若有所思:“区区知府夫人,行踪也太诡秘无常了些……” 常新闭眼搜寻记忆,结果对于这个人,还是雾中看月无法分明。明明有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具体的,这人啊,真是死得越多次,脑子愈发不好使了。 这么想着,常新不由有些挫败。 他岂止是想不起柳三娘的细节,就连蔡文忠原本是皇帝安排给沈甄的人都忘了。虽然也有当时一心只想金蝉脱壳,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的原因,但脑子不灵光就是不灵光。 不过蔡文忠一事上常新倒是没那么纠结,就算他当时想起来提醒沈膑,河堤塌方事件也是意料之外,防不胜防。 让常新在意的,只有一个柳三娘。 “柳三娘柳三娘……”常新想的眉心紧蹙:“这个名字,印象里,并非是出自平洲,到底是什么情况下听过呢?” 常新努力回忆着,书房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常新忙敛了思绪,正色抬头。 就见房门推开,平安顶着黑眼圈蔫头耷脑的走进来。 “大人,您找奴才有何吩咐?”平安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你……”常新上上下下打量平安,狐疑道:“这是怎么了?晚上没睡好,还是病了?” 平安摇摇头,一脸不想说又生无可恋的样子。 常新更奇怪了,不过平安不愿说,他也就没深问,只道:“你把这东西,给楚清漓送去,他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常新将画卷起,递给平安。 “是。”接过画,平安游魂似的飘了出去。 常新摸着下巴,一脸费解。 下午的时候,沈膑果然差人把鸟笼子给常新拎了送来。 来的人是个面生的小太监,送完东西没废话,领了赏钱就离开了。 倒是常新难的愁中拔闲,逗了半天鸟。 原本想着等沈膑晚上来了一定好好跟他说说柳三娘的事,不想说好晚上要来的人却临时着人通知来不了了。 常新没说什么,把来通知的人打发了事,但静下心来,脑子里却老是蹦出羲月公主的花容月貌,以及她和沈膑成双成对逛御花园的场景。 这么想着,常新忍不住啧了一声。 一连几天,沈膑都没能出宫来,常新禁不住脑补,几天来心里没一天痛快的,所幸天晴雪止,难得的日头不错,他便干脆带着平安出了门。 值得一提的是,平安这小子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而一向来常府点卯勤快的邱辞安也不见人影。常新视线在平安小脸上溜哒一圈,心下了然,八成是这两人有事情,但具体是什么,是人家私事,他这个做主子的不想扒,便随它去了。 常新左顾右盼,正想着难得出来一趟,要不要去翠微居喝喝茶听听曲儿,迎面就遇到一行人。 为首一人不是别人,正是红衣如火娇艳荼蘼的羲月公主。 常新不是第一次看人穿红衣,同样是红衣,石峰如烈焰骄阳英气妩媚,而羲月公主就是雨中月季,荼蘼柔情滴露似水。再衬着那一副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是个男人都得看直了眼。 常新也不例外,只是别人是为美貌倾倒纯痴迷欣赏的眼神,而他却是看情敌,隐晦戒备的眼神。 平安看到羲月公主亦是眼眸一眯,随即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常新,却见他面色如常。 倒是羲月公主看到常新盈盈一笑,很熟稔的朝他走了过去。 “常听太后她老人家提起常大人,一直有心拜访,没想这么巧,竟是在街上遇到。”羲月公主刻意的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金步摇:“那一日御花园匆匆一瞥惊为天人,还心道是哪位贵人如此风姿卓越,后来见了太后,才知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常新常大人。” “公主。”常新拱手揖礼,目光不动声色掠过羲月公主头上的金步摇,眸光流转间,浅笑端正,波澜不惊:“常新不过一介人臣,大名鼎鼎实不敢当,担不起公主拜访,毕竟大周不比北翟民风开放,虽不至于男女大防,但也礼数严谨,讲究个男女有别,若公主堂而皇之登门拜访,恐免落人口实。” “是吗?”羲月公主一愣,随意柳叶眉皱紧面露苦恼:“可是皇上不是这样说的呀?” 闻言,常新挑了挑眉。 “这些日子,皇上都会拔冗相伴,我们走的挺近的,也没见他提过男女大防……”羲月公主嘀咕着忽然眉眼一弯:“照常大人说的,那羲月在皇上那里是特别的了?也是,羲月本来就是为联姻而来,就是要嫁给皇上做妃子的,羲月既是皇上的女人,当然不用那么多讲究,只是羲月初来大周,不熟悉这边的风土人情,一时把握不好跟普通男子的相处之度,让常大人看笑话了。” 常新笑容微凝,明知对方是故意那么说的,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没等常新说话,羲月公主便行了个北翟礼,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常新转头看着羲月公主一行走远,眼眸微敛,忽然改变主意,沉声道:“进宫。” “啊?”平安一愣:“现,现在吗?” 常新没说话,直接转身走人。 “皇上乃九五之尊,以后这种事情肯定少不了,大人能阻一次难道次次都阻吗?”平安替主子不值,尽管沈膑对主子好得没话说,但这份好太没保障,太让人不安了,他家大人堂堂七尺男儿,何苦受这份罪。 但平安也知道,感情的事很难说的清,就像他和邱辞安,他一颗心到现在还乱的很。那天晚上在南风馆,他真的以为邱辞安会在那种地方办了他,但是对方没有,只是袒露心迹占了些手头上的便宜,就把他送回了常府,只叮嘱一句让他好好想想就再没出现过。 哎…… 平安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平安想得出神,突然就被常新敲了脑袋瓜:“谁告诉你我是为这个进宫了?” 平安眨巴眼看着常新。 “是因为别的,走吧。”常新心里叹气,因为正事没错,但无法否认的是,的确吃醋了,也……想沈膑了。 作者有话说 日常么么啾我的大宝贝儿们 第96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常新刚进宫门,就被太后宫里的内务总管太监给拦下了。 这太监名叫窦圆,追根还是常新同乡。 据说,这人本名并不叫这名,而是当年初入宫时,被还是皇后的太后听名错意,玩笑一句豆圆豆圆瞧这圆头圆脑还真跟颗圆豆似的,他就灵机一动讨巧改了名字,可瞧是个惯会审时度势心思通透的。 如此,这窦圆虽是太后宫里的人,但对眼下的局势却看得明白,深知这天下已经沈膑做主,而常新是沈膑的心头肉,自然不敢轻贱怠慢半分,非但如此,且恭恭敬敬礼数周全。 “洒家奉太后懿旨,正要去府上宣大人进宫呢,没成想竟是在宫门遇上了,那就烦请常大人随洒家走一趟吧。”窦圆弯腰行礼,语气不谄媚,却毕恭毕敬,完了还不忘卖个好透露一句:“太后啊,如今住在永寿宫,身边打转的也就那么几个宫人,比不得羲月公主那样贴心暖人的解语花,无事解闷儿心里自然就琢磨的多,常大人且听便是,不用太往心里去。” 常新听出窦圆话中玄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拱手揖礼:“多谢公公提点。” 窦圆回了一礼,没有再多说什么。 很快到永寿宫,窦圆先行进去通报一声,出来宣常新进去后,便自行退下了。 常新独自进去,便见太后宫里颇为冷清,除了两名贴身伺候的老嬷嬷,竟是不见宫女太监。偌大一个殿堂被布置的老气沉沉,青灯古佛前,太后一身暗色华服跪坐佛前,背对着门咚咚咚敲着木鱼,俨然一副吃斋念佛不问俗世的姿态。 常新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就挑了挑眉头,却是不动声色下跪拜礼:“臣常新,拜见太后。” 常新一出声,太后敲木鱼的动作就停了,将东西放下,然后被嬷嬷搀扶起来。 “常大人不必多礼,起吧。”太后和颜悦色的摆摆手,随即在到一边的主位坐了下来。 “谢太后。”常新不着痕迹的瞥了太后一眼,心里揣摩着她这又是唱的哪出的同时站了起来:“不知太后召见臣,是为何事?” “坐下说吧。”太后的态度不止和颜悦色,简直堪比老母亲的慈祥,她道:“赐座。” 事出反常,必有妖。 常新道了谢坐下,眼观鼻鼻观心,耐心的等着对方出招。 “其实找你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哀家闲的,想找你唠唠家常。”太后看着常新,良久叹了口气:“因为什么事,我想你也能猜到,无非还是那套老生常谈,这么长时间过来,哀家也算看明白了,皇上啊,他离不开你常新,身为母亲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真逼死自己的儿子。” 常新心里冷笑,面上却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心里明白,这不过是铺垫,重点尚在后头。不过,就算太后不说,他也能猜到,铁定还是老生常谈,无非是沈膑后宫那点子事,重点还在那羲月公主身上。 果然,就听太后继续道:“皇上正在孝期,不能娶亲,可这后宫啊,也不能一直这么空着下去。”太后一脸愁苦的瞥了眼常新:“这后宫后宫,往小了说,是皇上的小家,是供他解闷儿嘘寒问暖的姬妾,往大了说,却关乎半个朝堂的权利制衡,各中要紧,我个妇人家见识浅薄,常大人纵横官场多年,不可能不懂。” 这话可谓打蛇打七寸,常新面上没变化,藏在袍袖里的手却颤了一下。 太后看着他,面容愈发哀切:“他啊,现在心里眼里都只有你,哀家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也不肯听,哀家也是没有办法,才不得已求到常大人这,常大人若真为皇上着想,就当明白,如此一意孤行,必受其祸啊。”故用手帕掖了掖眼角,接着道:“他如今刚登基不久,多少双眼睛看着,且不说远有南岳王蛰伏,各路藩王更是虎视眈眈,不管谁扯面大旗清君侧,都够皇上烦累的。” 清君侧三个字,如一记重锤,沉沉敲打在常新心口,令他浑然一震。 “羲月公主人不错,又是北翟王最疼爱的公主,不管怎么说,怠慢了都不好,退回去更是有损邦交之好,常大人是个明白人,还希望你能替哀家多劝劝皇上。”太后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见好就收:“哀家乏了。” 常新闻言起身:“臣告退。”Y。X。D。J。 从永寿宫出来,常新仰望头顶晴空,久久才呼出压抑在心口的那口气。 大雪歇止,天晴多日,正是冰雪消融之际,旁人冷的是身,而常新却冷入骨髓。 太后这次召见,心机昭昭,但有些话却不无道理。后宫关乎朝政权系,而特立独行,也的确不容于世。 常新不觉苦笑:“想那么多,真是有负奸臣盛名。” 叹了口气,刚转身准备离开,就见沈膑行色匆匆朝这边走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沈膑就皱了眉头,几步近身将常新拉到怀里。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母后为难你了?”沈膑查看着常新身体,见没受伤才稍稍放心,可常新的情绪状态还是让他揪着心,他听到消息就知道不好,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过来迟了,顿时心里好不自责。 “我没事,太后她也没为难我……” “那你脸色这么难看。”沈膑却不信,他推开常新仔细打量:“母后是不是……” 常新抬手捂住沈膑的嘴:“等下再说吧。” 沈膑点了点头,拉着常新转身就走。 且不说太后得知此事气得不行,两人却是径自去了沈膑的寝宫。 “母后召你进宫的事,怎么没差个人来给我透个口风?”拉着常新在榻前坐下,沈膑皱眉问道。 “宫门碰巧遇上的,没来得及。”常新看着沈膑。 “哦?”沈膑挑眉:“这么说是你自己进宫来的,怎么突然想到进宫了?” “因为想陛下了啊。”常新想笑,却禁不住眼底发热,不想让沈膑看到,便主动偎进他怀里。 沈膑从没见过常新这样,不禁心头突突直跳:“常新,你说实话,母后她到底给你说什么了?为什么你看起来会这么难过?” “是,陛下纳妃的事。”常新闭了闭眼:“太后是容不下臣,可是有的话却不无道理,这后宫,就好比一半的基石,是大树一部分根,缺了这一部分,根基不稳,大树易摧。” “常新你错了,我沈膑的江山,不需要一群女人来稳固,那些大臣上赶着给朕送女人,无非是想攀附权贵贪图高官厚禄,那我便给他们高官厚禄。”沈膑抬起常新的脸,心疼的看着他发红的眼角:“不就是政权制衡么,就算没有后宫这层关系,一样可以,百姓想要天下盛世安居乐业,我便给他们一个盛世太平,到时候谁还在乎我这个皇上是孤家寡人还是妻妾成群。” 常新怔怔的望着沈膑,却被他宠溺的捏了下鼻子。 “你呀,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让母后给绕进去了?可见啊,一涉及到我,你就乱了方寸。”沈膑搂紧常新:“再说,我心里只有你这么一个,纳妃也不过是名不副实做个摆设,深宫高墙,本就不易,又何苦祸累无辜,为我守着煎熬活寡。” 沈膑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来,常新心里的郁结豁然开朗,可算有了笑模样。 “是臣想得狭隘了。”常新从沈膑怀里退出来,瞬也不瞬的看着他:“以后不管旁人说什么,臣都不听了,便做了这奴颜媚主的佞幸。” 沈膑笑出声来:“那便不走了,留在宫里,也让我尝尝从此君王不早朝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说着,扭身就把常新压倒在榻。 常新忙把人推住:“陛下,白日宣淫使不得。” 沈膑一个漂亮分腿,就把常新给彻底压制住了:“有何使不得,是谁方才说要奴颜媚主的,嗯?” “别别别……”常新忙道:“其实臣进宫,除了实在想陛下的紧,还有,还有正事要谈,是关于刺客的。” 一听是关于刺客,沈膑脸色一正,随即起身将常新拉坐起来。 “你想到什么了?”沈膑问道。 “其实这次的刺客,刺杀目标是陛下,如果那天臣不挡那一下,受伤中毒的就会是皇上。”常新也不兜弯子,直言道:“可当时皇上乔装,可见对方一早就发现了你的身份。” 沈膑沉思须臾,点了点头。 常新接着道:“想刺杀皇上的,明面上的无非就是那些人,但若是那些人,不可能刚受过重创,就这么堂而皇之公然行刺,所以,极有可能是有心人故意挑起事端,如果陛下登基不久,朝中局势尚未安定,若是滋生事端,必然内忧外患。” “所以,你怀疑,是别国奸细?”沈膑又想到那个箭头。 常新点头:“而眼下,有一个人最应该留意,那就是蔡文忠夫人柳三娘,具体我也说不好,但就是直觉这人不简单。” 沈膑嗯了一声:“安排的人已经在查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常新那边也有让人去查,正路野路双管齐下,想来是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有结果。 正这时,外边突然传来小白公公的声音:“启禀皇上,羲月公主求见!” 作者有话说 日常表白宝贝儿们,爱你们一万年么么啾 第97章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一听羲月公主来了,沈膑第一反应就是把常新藏起来。 “你待在这里别出声,我出去看看。”沈膑说罢起身就往外走。 常新眉头一皱,一把拉着沈膑胳膊:“陛下这是何意?”忽而一声冷笑:“觉得臣见不得人,怕人公主误会,所以要藏起来?” “当然不是!”反应过来常新这是误会了,沈膑怔了一下,随即就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是不想你再直勾勾盯着人看,那日在御花园,看到人眼睛都不会转了。”提起这事,他就忍不住那酸劲儿,不容置喙的道:“总之你就在里边待着,不许出去!”说完人就出去了。 这下换常新懵住了。 “原来是吃醋啊……”常新摸着下巴,笑了起来。 不过他没听沈膑的就内殿待着,弹弹衣裳的褶皱,就跟着走了出去。哼,人家公主看上的是沈膑,真正该被盯着的是沈膑才是,关他常新什么事儿? 常新出去,抬眼便见羲月公主被小白公公领进门来,弱柳扶风满脸娇羞的对着沈膑盈盈一拜,难得竟是行的大周礼。 只是这美人含羞却半点没入沈膑的眼,他甚至没顾上把人叫起,就瞪着蹁跹出来的常新沉下了脸,被气的不行。都说不让出来还故意跑出来,就听不得那公主的名儿了咋的?以前跟沈甄眉来眼去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对旁人上心呢?这个负心汉! 沈膑咬牙切齿,转眼就见羲月公主已经抬起头来,正眼也不眨的看着常新,原本就打翻的醋坛子,顿时掀了个底儿朝天。脸黑的小白公公都是一哆嗦,诚惶诚恐的低下了头去,暗恼不该冒失的帮羲月公主通传,怎就把常大人在这茬给忘了呢。 小白公公真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 瞧把这局弄的,一个是上赶着跟皇上和亲的公主,一个是皇上捧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常大人还是个醋劲儿大的主,哎哟,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回头要是常大人再闹上,不死也得被皇上扒层皮! 小白公公兀自吓的冒汗,却看那三人除了脸色难看的沈膑,常新跟羲月公主都面色如常。 羲月公主打量常新须臾,笑盈盈又是福身一礼:“羲月听说皇上最近忙于政务睡眠不佳,所以特地询问过太医,给炖了药膳鸡汤送来。” 羲月公主说罢,伸手便从侍女手上把烫钵接了过来,正准备端着走向沈膑之际,却被一边的小白公公给接了。 羲月公主笑脸微僵,下意识的又看向常新,却见那人眉眼风流笑得淡然,似乎一切尽逃不过他眼,又似乎一切皆不被放在眼里。 羲月公主咬了咬唇,楚楚可怜的看向沈膑:“皇上……” “公主有心了。”眼见着那两人当着他的面还眉来眼去,沈膑就愈发没有好脸,连带着敷衍应付都懒得:“不过朕最近看过太医,太医说朕身体强不受补,所以这鸡汤,怕是要辜负公主美意了。” 常新将沈膑那点小九九看在眼里,还故意气他,搓搓手几步过去把鸡汤给接下了:“那可真巧,臣体弱多病的,前些日子又受了伤,前些个邱太医就念叨要好好补补,既然皇上不用,那不如就赏了臣可好?” “你那是虚不受补。”沈膑冷笑一声:“小白,难的公主一片心,朕不好辜负,这鸡汤便赏你了,拿下去吧。” 兜兜转转,鸡汤回了小白公公手里,他非但没觉得受宠若惊,反而感觉是捧了个烫手山芋。哆哆嗦嗦谢恩,连看都没敢多看三人一眼,就脚底抹油退了出去。 这下羲月公主再也端不住笑脸,眼睛一红,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羲月初来大周,诸多不懂,做的不好的地方,望皇上提点,羲月可以慢慢学。”羲月公主捏着手帕掖了掖眼角:“今儿是羲月莽撞了,还请皇上开恩。” “羲月公主远来是客,理应敬为上宾,这些粗使之事,实乃宫人分内差事,哪能劳累公主千金之躯。”顿了顿,沈膑接着道:“公主为和亲而来,朕自当不负北翟王一番重托,下月琼林宴,届时王孙公子皆会参加,朕定会为公主觅得良偶佳婿。” 羲月公主没想到沈膑居然打的这主意,顿时一惊抬头,不敢置信的瞪大一双水汪汪雾蒙蒙的美眸,半晌一闭眼,豁出去似的摇了摇头。 “羲月第一眼见过皇上,就惊为天人,从此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羲月进宫这些日子也听过一些,知道皇上跟常大人情深义重,等三年孝期过,便会迎娶常大人立后,这些羲月都不在乎,羲月不求别的,但求能留在皇上身边。”羲月公主一脸哀哀切切,垂泪痴缠的眸子好不我见犹怜,字字句句,更是说的情真意切:“羲月心悦皇上,不求有多高的名分,哪怕只是一个侍妾便已足矣,也不会痴心妄想与常大人争抢皇上的心,只要能跟皇上待在同一个地方,呼吸同一片空气,能远远的看着,就心满意足了,羲月所求不多,还望皇上成全,莫要,莫要将羲月推给他人。” 羲月公主想着,既然装端庄闺秀行不通,那还不如回归本色,拿出属于北翟女儿的豪情来,大胆把爱说出来,虽然不一定能博得沈膑的心,但只要留下来,以后不怕没有机会。 沈膑还没说话,常新就笑了:“公主这话言重了,您堂堂北翟王掌上明珠金枝玉叶,就算远嫁大周和亲,也只可高嫁哪有低许的道理?皇上孝期未过,不能娶亲,和亲一事不得已遗憾错过,可就算如此,也断不能委屈公主自降身价至此,自然是要看个人品相貌俱佳的王孙贵胄方能匹配,不然委屈了公主,我们大周也不好向北翟王交代不是?若是因此影响两国友邦情意,那就不好了。” 羲月美眸一闪,不接话,却是眼泪掉的更凶了,就那么凄婉的看着沈膑。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沈膑的注意力早就被常新吸引走,这会儿正因为方才那番话乐的嘴角上扬,满心满眼柔情蜜意,再容不下旁人。 羲月公主不禁暗暗咬牙,不再多说什么,捂着嘴哭着跑了出去。 “佳人跑了。”常新懒洋洋的抬抬下巴:“陛下不去追?” 话音刚落,就被沈膑一把扯进怀里。嶼、汐、團、隊、獨、家。 “我追她做什么?”沈膑捏着常新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倒是你,跟人眉来眼去很开心啊?” “呵呵。”常新心气儿不顺,故意拿话刺沈膑:“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你!”沈膑脸色一下就变了:“你还真有这个心思?!” “光臣有心思有什么用?人家公主心心念念要嫁的都是陛下么?”常新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挥开沈膑掐着下巴的手,谁知下巴是解脱了,手却被桎梏住了,他也不挣扎,斜斜的挑眼看人:“干嘛?” 沈膑咬牙切齿的哼笑一声,二话不说抱起常新就回了内殿,直接把人往龙榻上一扔,不等常新起来,就欺身压了上去。 “你说我要干嘛?”沈膑动作麻利的抽掉常新的腰带:“当然是干你,敢肖想别的女人,一会儿就别哭着求饶!” “说的陛下好像让臣哭着求饶过似的。”常新嗤笑撇头,故意躲开沈膑的亲吻。 沈膑掐着他的下巴又给掰回来,不让亲,他就偏亲:“那以前喘着求着喊不要的是谁,嗯?” “陛下太天真了,臣那是配合陛下呢,故意那么喊的。”常新被揭底,老脸挂不住,死鸭子嘴硬。 “是么?”沈膑也不生气,哼笑亲吻间,就把常新给扒了个干净。 “嗯……” 常新这声嗯,也不知道是在应和沈膑,还是被撩的,反正不管是什么,他都很快为自己的嘴欠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这次沈膑发了狠,不管常新怎么求饶都不罢休,最后把人折腾晕过去,这才心满意足的搂着人小歇了一会儿。他其实更想这么不管不顾搂着常新睡觉,可不行,一堆政务等着他处理,当真也就偷的一时逍遥一时闲,不过小歇片刻,就轻脚轻手的起来,穿戴整齐去了御书房。 临出门前吩咐小白公公:“让他睡,别吵着他。”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差人去一趟常府,把之前送去的鸟给带回来,哦对了,顺便把平安也给接进宫。” 沈膑说完就走了,留下小白公公一脸苦逼。一个鸟笼子,宫里拎到宫外又宫外拎进宫里,来来回回折腾,还能不能有个消停了,就不能多养一只,宫里宫外的不缺多好? 然而这些话,小白公公也就只能心里腹诽,皇上的旨意他自是不敢有半分质疑的,除了来回奔波的折腾还能咋的?所幸这次没让自己去,所以小白公公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当下没有耽搁,立即就叫来个太监,给吩咐了下去。 而距离京城八百里外,一队车马浩浩荡荡踏尘而来,为首纛旗迎风猎猎,便见南岳王三个大字黑底金绣,字迹遒劲。 正是沈甄为赴琼林宴而来。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今天去医院,弄的满嘴血呜呜呜求安慰求摸头??? 第98章 -女人心计 羲月公主一口气跑出承乾殿,到御花园突然停了下来,捂嘴的手放下,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却一片冷静精明。 她身边的侍女诚惶诚恐的看着她:“公主……” “出宫,回驿馆。”羲月公主说罢,便脚步轻快的朝出宫的方向走。 侍女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侍女上前,小心翼翼的瞅着羲月公主脸色问道:“太后看重公主,且属意让皇上纳您为妃,既如此,公主受了这般委屈,何不去与太后说道说道?” “你懂什么?”羲月公主意味不明的斜了那侍女一眼,哼笑一声:“本公主想要什么,自然会凭自己的本事去争取,只有无能蠢货,才会把希望寄予他人,大周太后的心思昭然若揭,你以为她为什么看重我?” 羲月公主嘴角挑起不屑冷笑,那老太婆不过是想利用她罢了,可惜她羲月从来只做掌棋人,对做他人的棋子没兴趣。 不过…… 羲月公主美眸微眯。 那老太婆能为己所用,还是极好的。 羲月公主这厢‘伤心委屈’的出了宫,太后那边立即就听说了这事。 太后听完事情经过很平静,手下咚咚敲响的木鱼声停都没停。 “此事让羲月公主受委屈了。”太后沉暮霭霭般的声音伴随着木鱼声,极度的不和谐:“吩咐下去,开哀家私库,挑些贵重东西给送过去吧,也好让公主安安心。” “是。”宫人躬身道:“奴才这就去办。”说罢没有耽搁,随即就弯腰退了出去。 羲月公主回到驿馆,没有如太后所想那样黯然神伤躲进房里哭,而是直接去了其中一个使臣房里。 那使臣是北翟的国师,人虽然老态龙钟其貌不扬,却一眼就是个老奸巨猾的,听完羲月公主说完宫里的事情,他没有马上表态,而是眼眸半瞌的一下一下捋着胡子。 半晌才道:“公主有何打算?”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不怕他大周皇帝赖账,我北翟虽不大,但兵强马壮,可不是好欺负的,父王也断不能看着他心爱的女儿被白白糟蹋不是?”羲月公主这一路出宫,心中早有打算,之所以来找国师,其实主要目的是求药:“国师手头,可有助我一臂之力的药?” 国师拿出个两指大的小瓶子放到桌上:“这便是了。” 羲月公主见罢一笑,伸手正要去拿,却被国师抬手挡下,她不解的挑了挑眉。 “生米煮成熟饭的确可行,但……” “国师的顾虑羲月明白,自不会莽撞行事的。”顿了顿,羲月公主美眸微敛,笑容甜美,眼神却晶亮透着算计。 “公主心里有计较就好。”国师看了羲月公主一眼,这才将药瓶拿起,放到羲月公主面前:“公主向来九曲玲珑心,想来不用臣多言。” 两人相视而笑。 随即听到侍卫说太后特地着人送了不少东西来,羲月公主笑得更是粲然。施施然的出去领赏谢恩,却故意红了眼眶,做出一副隐忍难过的样子给来送赏的太监看,然而对于太监话里话外暗示太后会帮她做主的话却不接招。 接下来一连几天,羲月公主都没再进宫,连驿馆都没出过半步,国师那边自不必多说,伺候的侍女却看的不明不白。 “公主不进宫吗?”一个侍女憋不住了,小心翼翼的道:“这几天公主都待在驿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得奴婢心里难受。” “进宫啊,怎么不进?”羲月公主笑盈盈的把玩儿着一颗夜明珠:“太后送了这么多好东西来,总要进宫聊表谢意才是。”说罢将夜明珠放回匣子盖起来,拿着起身就朝外面走。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赶紧跟出去。 侍女道:“公主要出去?” “嗯。”羲月公主勾勾嘴角:“是时候该进宫去谢一谢太后了。” 侍女们很单纯,还以为真的就是字面意思,不想到了永寿宫,羲月公主先是谢过太后的赏赐,就进献夜明珠作为回礼,随即却红着眼圈提出了告辞。 不说侍女懵,就是太后都愣了。不过太后很快就回过神来,拉着羲月公主的手好一顿苦口婆心的劝。 “皇上他现在就是被猪油蒙了心,被那起子狐媚魇道给迷住了,才让公主受这等委屈,你放心,哀家一定给你做主。”太后提起常新,就恨得牙痒痒,她也不是真多喜欢这异国公主,无非是借对方身份将沈膑,破了他不纳妃的心思,凡事有一就有二,只要开了头,就不怕这后宫继续空着。 “太后厚爱,羲月感激不尽。”羲月公主垂泪哽咽:“只是皇上满心满眼都是常大人,再也看不见别人,羲月就算有心,也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委屈不委屈倒是没什么,只是羲月惭愧,怕是没机会孝顺太后,报答太后知遇之恩,有负太后一番厚爱。” “瞧瞧你这丫头,怎么就想不开呢?”太后一脸怜爱的帮羲月公主擦拭眼泪,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只要你用心,还怕皇上看不到你的好?那常新终归是个男人,就算现在皇上宠着,无名无分也不会有子嗣,时间长了,总归不如女人不是?你现在最该想的,不是皇上喜不喜欢,而是让皇上纳了你进宫,只要有了名分,还怕不能日久生情?” “太后话是没错,可皇上他根本就不想要羲月。”羲月公主继续哭:“这些日子,皇上怎么对待常大人的,羲月也都看在眼里,皇上他,他是爱惨了常大人了,一腔痴情再看不见别人的好,羲月要入皇上的眼谈何容易?除非……除非是皇上自己厌恶了常大人,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俩情比金坚,常大人自然是不可能辜负皇上惹他厌恶的,如此,羲月留下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伤心蹉跎罢了。” 羲月公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叫一个伤心欲绝,然而太后却蓦地一震。 别的太后没上心,有一句却点进了她心坎儿。那就是,让沈膑厌恶常新,常新辜负沈膑。 太后入了心,面上丝毫不显,苦口婆心好说歹说,总算把去意坚决的羲月公主给劝留下来。等羲月公主告辞离开,太后捧着经书却没入眼,顾自沉声琢磨着。 良久,太后突然问身边的嬷嬷:“琼林宴快到了吧?” “回太后,下月初三的日子,快了。”嬷嬷给她茶碗里添上热水,回道。 太后眯了眯眼,拨弄着佛珠没再说话。 这些,常新跟沈膑一概不知,因为两人最近都一心扑在调查刺客和柳三娘的事情上。 常新这些天虽然留在宫里,但外面的消息却一点没耽误的递到了他这里。 楚清漓那边办事效率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常新给他图纸没多久,他那边就查出了眉目。虽然柳三娘的事情没有什么进展,但箭头的出处却查到了。 “青云寨……”常新将书信折起来:“那个地处边关,隐匿青云峰的青云寨,与诸国之间皆有生意往来,如此,倒吃不准到底是哪一方所为了。”常新看着鸟笼里上蹦下跳的鸟儿,幽幽叹气:“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平安在一边问道:“大人,这事要告诉皇上吗?”顿了顿,有些顾虑的道:“按理是该说,可是这么一来,大人的关系网岂不就曝露了?” 常新却道:“我们这边都查到了,想必陛下那边应该也得到消息了。” 果然,沈膑没多会儿从御书房回来,就拉着常新说了这事。不过沈膑那边除了查出青云寨,还查出了平洲城门遇刺的事,只是结果让人出乎意料。 常新也总算想起为什么当初会觉得刺客面熟了。 那刺客是钱尚书家的侍卫,而钱尚书原本是中立派,但当初常新为了将其笼络到沈甄这边,就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设计让其长子入套,后来钱尚书长子成了政权之争的牺牲者,吃了官司,虽然没有落个灭门,但钱尚书也恨透了常新。 重生之前有次遇刺,就是这个人,当时查出来,常新认定是钱尚书的报复,后来跟钱尚书也是水火不容,这次经沈膑调查出来才知道,事情有多出乎意料。 予溪団对刺客叫林勇,有个相依为命的妹妹,兄妹俩自有成孤,被钱家收留长大,钱家也从不亏待他们,一直待如亲生,虽然是下人,享受的却是主子的待遇。 兄妹俩跟钱尚书长子关系尤为亲厚,问题就出在这里。 林勇妹妹跟钱尚书长子青梅竹马,一片情痴,钱尚书长子出事后就上吊自杀了。 新仇旧恨,这林勇就闹出刺杀这一波,因为不想连累钱家,就事先服毒,抱了必死的决心。 但是有一点说不通,那就是蔡文忠对此事大事化了,阳奉阴违的态度。 常新想得入神,沈膑拉着他在桌前坐了下来:“别想了。”顿了顿,忽而道:“今儿刚收到消息,沈甄的人马,不日就到京了。” 常新转头看向沈膑。 沈膑也看着常新:“若不是琼林宴,一辈子都不想他踏进京城半步。”抿了抿嘴,警告道:“你不准和他私下见面,就是公开场合,也不许搭理他。” 常新:“……” “他年纪不小,也是时候给他婚配一个王妃了。”说罢,沈膑摸着下巴,顾自琢磨起来。 常新……常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的关心,我是补牙,结果被磨伤了嘴巴,还绞伤了舌头,满嘴血痛得要死????心理阴影了 第99章 -老醋呛人 琼林宴在即,各路藩王勋贵纷纷赴京,连带着整个京城人流量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常新这天闲的无聊,便想出宫走走。 横竖沈膑这几天也忙着应付那些藩王勋贵朝拜无暇分身,他虽然人在宫里,但实则两人很难见上一面,见面就是被翻红浪,话都说不上两句就被狠狠一通折腾,还不如外出走走看看来得痛快。 常新也没找沈膑,只让宫人给传了话,就准备带着平安离开。 小白公公知道后一脸苦逼,心道这常大人要是回常府去,鸟笼子怕不是又得两头拎了,当即便差了传话的宫人,让平安把鸟笼子带上了。 平安被塞鸟笼一脸懵,常新看了忍俊不禁:“他这是以为咱们回常府呢,带上吧,就当上街遛鸟了。” “啊?”平安拎着鸟笼跟在常新后头:“真要拎着遛啊?大雪天的,真遛一圈,这小东西怕是不经冻吧?” 这可是皇上送的,要是遛死了可如何是好? 平安心里有点担忧。 “倒是娇惯的不经寒冻了,那没养起来的鸟儿,也没见冻死多少的。”常新不以为然。 平安无语:“大人没事折腾鸟儿做什么?人家没养起来的,早飞南方了,哪能上赶着冻死让您捡呢?” 话音刚落,就被常新转手敲了个爆栗。 “我才是惯的你,怎么给大人我说话呢?”常新乜斜平安一眼。 平安噘嘴摸摸脑门儿:“大人可是不开心了?” “我为何要不开心?”常新好笑的睨平安一眼。 “是因为皇上纳妃的事吧?”平安皱了皱眉:“大人在矛盾。” “哦?”常新脚步微顿。 “奴才不说大人也知道。”平安嘟哝。 常新一愣,抬手揉了揉平安的脑袋:“你倒是人小鬼大。” “奴才不小了。”平安道。 “是不小,都知道思春了。”常新打趣,笑得半是揶揄半是意味深长:“好像有段时间没见邱太医串门儿了,不如今儿就去邱府串门子好了。” 平安顿时被自家主子调戏了个大红脸,引得常新哈哈大笑。 但平安看着,却叹了口气,主子笑得实在太浮夸了,一看就不是发自内心。也难怪主子不开心,这些日子虽然住在宫内,但有关皇上的风言风语却听得不少,什么佞幸媚主主子不在乎,却最是听不得那些诋毁皇上的话。 其实,在平安看来,只要能堵悠悠众口,皇上纳几个妃子掩人耳目也没什么,普天之下,哪个大户人家没个三妻四妾呢,更何况还是帝王家。 但是,只要想到邱辞安妻妾一堆,平安这心里就针扎似的不得劲,主子应该也是过不了感情这一关吧?一方面理智觉得皇上纳妃是对的,一方面就过不了心里这坎儿,所以才矛盾纠结,郁结不愉? 平安想得入神,上马车的时候差点绊一跟头,还是常新拉了一把才没摔下去。 “想什么呢这是?”常新挑眉问了一句,自己先上了马车,等平安上来,才调侃道:“不是说带你去邱家串门了?怎么还是一脸神思不属的样子?哎,果真是男大不中留啊!” “大人说什么呢?”平安脸腾地又烧红一片:“奴才才没有呢!” “哦?”常新笑得戏谑。 平安被弄得没辙:“还不是看大人不开心,奴才心里不得劲么。” “哎……”常新笑容一收,幽幽叹了口气:“愁啊!” “是因为……” 常新打断平安:“皇上纳妃不纳妃,我操那劳什子心作甚?反正皇上自有决断,他什么为人,这么久了我若还不明白,也枉他一腔情深以待,我愁的是,永寿宫那位,不消停啊!折腾不了儿子,就变着法折腾我,心累。” 平安一愣:“大人的意思是?” “不然你以为,怎么突然老是有宫女往我跟前凑?”常新袍袖一展,斜倚车壁一派闲散:“还不是想勾引我。” “啊?”平安挠挠头:“有人勾引大人吗?” 常新白了他一眼:“是啊是啊,大胸脯子往你家大人身上蹭你没看见?” 平安摇摇头:“没看见。” 常新不想跟这傻小子说话了。 “那些流言蜚语,大人当真就一点不介意?”平安问的小心翼翼。 常新哼笑一声:“我介意什么?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怎么做皇帝?” 如果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常新敢说。 然而平安却暗翻白眼,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听到风言风语的时候,一把掰折笔杆的是谁?说到底,还不是生气昨个夜里被皇上折腾太狠! 平安有点忧伤,这大人自从跟皇上好上,就再也不像以前的大人了。 以前跟南岳王勾搭的时候,那叫一个阴险洒脱敢爱敢恨,说不要就不要,可没见现在这般,喜怒心事都憋着,偶尔还有点……恃宠而骄?简直,有辱奸臣名声! 平安顾自长吁短叹,脑子里却蹦出个邱辞安,冷不丁被自己吓一激灵。 马车顶着风雪,眼看就要驶出宫门,身后却一骑快马疾驰而来,眨眼就拦截了去路。 马车突然停下,没等常新询问怎么回事,一道男声就响了起来:“大人,皇上口谕,传大人去御书房一见,有要事相商!” 常新听了一惊,当即掀帘看向拦路士兵,一脸严肃的问道:“可知是何要事?” “小人不知!”士兵抱拳,生硬刻板的回道。 常新看了那人一眼,不再多问,当即放下帘子扬声对外边驾驶马车的太监喊道:“回去!” 心急火燎的冲进御书房,本以为是有什么大事,结果刚一进去,就被沈膑一把抱住。 冷不丁扑了对方满怀的常新:“……” “怎么突然就要出宫?”沈膑习惯性的抱着常新就忍不住亲亲摸摸:“还在因为昨晚的事生气?” “没有。”常新额角突突,咬牙切齿:“陛下急着召见臣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还不是你说走就走太任性,我要不让人把你叫回来,等你下次进宫,又不知什么去了。”沈膑松开常新:“真的没有生气?” 常新不说话,就那么凉凉的看着他。 沈膑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其实,叫你回来,还因为另外一件事。”觑常新一眼,沈膑咳嗽两声:“沈甄今日已经到京。” 常新不解:“南岳王赴京不是因为琼林宴么?陛下这般紧张,莫非有变故?” 沈膑冷哼:“你以为他进京第一件事是什么?准备礼物去常府见你,都这样了还不死心也是够执着的。” 常新:“……” “你别这没看我。”沈膑一脸正色:“不让你们见面的确有我的私心,但主要还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沈甄眼下身份特殊,你又……这朝野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就怕找不出你的错处,若让人看见你跟沈甄私下见面,少不得一番编排,诬陷你个勾结沈甄,意图不轨的罪名。” 常新没想到沈膑居然能想得这么长远,惊讶之余又有些感动。 “本来因为我执意不纳妃的事,就已经陷你于不义,断不能再让那些人寻到机会拿你大做文章……”提起这个,沈膑就深感自责:“其实我知道,就算纳妃做做样子,你也不会反对,可是我私心里不想,以后你迟早会是中宫之主,免不得跟妃嫔打交道,只要想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围着你转,我心里就不痛快,所以这种事情,坚决杜绝,只是害你与我一起背负良多……哎,有时候我甚至想,要我不是这皇帝就好了。” “不是不想耽误无辜吗?”常新笑睨着沈膑:“皇上也别总是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常新才没你说的那么高尚,我呀,不光怕死,还想好好活一遭,只要是我的,不择手段也决不任他人染指一分,我常新可奸可忠,都只为陛下一人,旁人怎么看怎么说,随意。” 沈膑激动不已,抱着常新又要亲,被他一把推开。 常新笑眯眯的看着他:“我的确没有因为昨晚陛下太禽兽生气,想出宫,不过是陛下老醋呛人,波及无辜。” “你还敢说。”提起这个,沈膑脸色又不好了:“谁让你被那些女人蹭来蹭去都不躲的?” “呵……”常新冷笑:“谁指使她们这么做的,就不信陛下不知道,不过是借着由头折腾臣罢了。” “那……”沈膑一脸坏笑:“常大人可尽兴?” 常新嘴角抽搐,别开脸去。 沈膑忍不住笑出声来:“想来应该是尽兴的,至少现在,你都不会因为欲求不满主动勾引我了。” 常新……常新老脸挂不住,想咬人! 目光掠过沈膑性感勾挑的唇角,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咬上去,毕竟腰还酸疼着呢! 正这时,御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 “启禀皇上,南岳王求见!”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两人对视一眼,常新道:“那我先出去了?” “别出宫了,你若实在闷,改天咱们偷偷出去。”沈膑抱了抱常新:“去吧。” 第100章 -疯狂嫉妒 常新点了点头,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沈膑拉住胳膊,不禁不解的朝他看去。 “走这边。”沈膑拉着常新走到东面墙,伸手碰了下壁架上镶嵌的夜明珠,哗啦一声打开暗门:“从这里走。” 竟是为了杜绝他跟沈膑碰面,连门都不让走了。 常新一时无语。 沈膑见他不动,把着他肩膀轻轻地把人推了进去:“快走。” 常新无奈,只能转身走人。 沈膑一直目送常新出去,关上暗门,这才扬声对外面道:“宣南岳王!” 刚走回御案后坐下,御书房的门就被推开,随即便见沈甄风尘仆仆的走进门来。 “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甄只看了御案后黄袍加身的男人一眼,就撩摆跪下,叩头行礼。 “平身。”沈膑深邃的眸底让人看不透情绪,面上一派威严端肃。 “谢皇上。”沈甄起身,眼角余光下意识四下环视,却没有看到想见的那个人,原本见平安在外面候着,还以为常新也在的。 “南岳离京千里,三弟一路辛苦了。”沈膑将沈甄失望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冷哼,面上却不露分毫。 “承蒙皇上关心,其实还好。”沈甄面无表情。 “那就好。”沈膑眯了眯眼,也懒得与之废话周旋:“不过舟车劳顿总是费神,且回去休息,难得回来,等待过除夕再返南岳吧。” “是,谢皇上恩典。”沈甄眸色微闪,拱手道。 “嗯。”沈膑摆手:“去看过母后就直接回南岳王府吧,朕就不多留你了,改日咱们兄弟再好好叙旧。” 沈甄急着去见常新,也不想继续虚以委蛇,闻言当即道:“臣告退!” 沈甄前脚出去,沈膑就把小白公公叫了进来:“安排些人,别让南岳王有机会接近常新。” 吩咐完小白公公,沈膑还是不放心,连奏折都看不下去了,想了想,干脆起身出去,准备去找常新。 然而沈膑这边千防万防,却没想到,沈甄和常新还是碰了面。 常新从御书房暗门出来,原本是要直接叫上平安回承乾殿的,不想却半道遇到柳长庚这个冤家。这人现在是更加看他常新不顺眼了,甫一照面,不屑鄙夷就不加掩饰明晃晃的挂在脸上,说话更是半点不客气。 “常大人堂堂首辅,居在这深宫高墙竟也自在的很呐。”柳长庚意思意思的拱手揖礼:“瞧瞧常大人气色也比当初好了不少,可见这深宫专宠,的确比朝堂禅精竭虑养人得多,常大人好福气啊,不过也是常大人颜色倾城,只是花无百日红,下官在此祝常大人,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柳大人谬赞,只是容貌这种东西,打娘胎带来,福气再好,也是羡慕不来的。”常新半点不跟柳长庚置气,笑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儒雅俊秀。 “哼。”柳长庚冷嗤:“以色侍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也就常大人了。” “长得好又不是我的错,有什么可耻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都是父母给的,无论美丑,当念之感恩才是,反之,若是因为生的太丑五官不正就怨恨父母,简直枉读圣贤。”常新挑着眉:“柳大人,在下说的可对?” “你!”讽刺不成反被讽,柳长庚当即气得脸红脖子粗:“常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不为民生却整日学女人尽做些狐媚魇道之事,也不怕辱没这身官袍。” “若都像柳大人这般靠嘴皮子为国为民,这黎民百姓怕不得早就饿死冻死。”常新拢拢衣袖:“有这磨嘴皮子的功夫,不如干点实事,瞧人石小侯爷嘴皮子虽然笨拙,但大雪封山走村串乡,干的可都是辛苦活儿,解决的是实打实的黎民生计。” 柳长庚……柳长庚气得胡子直抖浑身哆嗦。 常新还嫌不够:“听闻前些日子众大人奉旨扫长街,想来应该是受益匪浅更能懂民生才对,不过今日见柳大人还是老样子,想来是大街扫的还不够。”眼看柳长庚面色铁青,他笑得愈发璀璨:“亏得柳大人自诩清官贤臣,却还不如我这奸臣佞幸看得明白。” 柳长庚被常新一番巧舌如簧连骂带损气得肝疼,正要回击,却见沈甄朝这边大步走来,只好咬牙咽下,当即拱手行礼:“下官柳长庚,见过王爷。” 沈甄却看都没看柳长庚一眼,目光直直的望着常新,几步就走到他面前:“常大人,别来无恙?” 常新有点苦逼,沈膑特地让他走暗门,就是不想他与沈甄见面,结果却在这里撞个正着,若是知道,必然又要不痛快了。 但遇都遇上了,也不能不予理会。 常新叹了口气,看向沈甄,拱手揖礼:“王爷。” 半晌没等到回应,常新抬头,却对上沈甄暗沉深邃的眼。四目相对,竟是一时无言。 柳长庚虽然迂腐,却是个人精,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冷嗤甩袖走人。 这柳长庚一走,便只剩下沈甄常新两人,结果就是这么寸,赶巧就让沈膑给看见了。 常新虎躯一震:“你听我解释……” 话没说完,就被沈膑一把扯到身后。 看到沈膑此举,沈甄攥了攥拳头,面上不显,眼底却暗光沉沉透着刺骨阴翳。 “皇上息怒。”沈甄看一眼神色紧张的常新,故意道:“是臣看到常大人在此,过来问候两句……” 沈膑冷勾唇角,目光威严带着挑衅的睥睨沈甄一眼,却是理都没理,便转身帮常新拢拢衣裳抚抚头发。 “出来也不知道多穿些衣裳,瞧这脸都冻红了。”沈膑摸摸常新的脸,转而拉起他的手,捧到嘴边哈了哈气:“手也冻红了,你可真是一点不让人省心,一个没看好,就这么不爱惜身子。” 常新嘴角抽搐,他脸红润是气色好,手红,也是热乎乎暖和的好,且看沈膑演得跟真的似的,当真是无语有好笑,这人,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常新这么想着,眼里便盛满了笑意,天地皓白,然万千风情的眸底,却只容那一人,便是银装素裹姹紫嫣红,都尽失颜色。 一时间,倒是沈甄被衬显得多余又尴尬。直到那两人相携离开,他依旧如冰雕,僵硬矗立,心里嫉妒得发疯。 明明…… 那个人原本是属于他的! 沈膑拉着常新在沈甄面前秀足了恩爱,掉头就沉下了脸,手臂更是绕到常新后腰,狎昵的掐了一把。 常新疼得一哆嗦,斜睨醋坛子沈膑,满脸无奈:“干嘛?” “你说干嘛?”沈膑没好气:“还不是你阳奉阴违,一边顺着我从暗门走,一边又偷偷跟沈甄见面,你就这么放不下他?” “陛下这话可真伤臣的心。”常新眼眸低垂,突然停下脚步,声音里透着委屈难过:“臣若真放不下南岳王,便没陛下什么事了,哪还能跟陛下夜夜笙歌红尘暖帐,原来在陛下眼里,臣竟是这般狐媚不检之人。” 沈膑一下就慌了:“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见你跟沈甄站一起心里就不痛快,我口不择言,那都是因为吃醋,可没有那么想。” “呵……”常新冷笑。 “该生气的是我才对,你倒是拿捏上了。”沈膑揽着常新肩膀,带着他继续往承乾殿方向走:“刚才的话是我不对,不过我还是生气你跟沈甄见面,那混蛋看你眼神直勾勾的冒绿光,显然是贼心不死,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这次就算了,以后断然不能再见他。” “怎么就冒绿光了?”常新无语:“我看他看我眼神儿挺正常。” “我又没瞎。”沈膑不依不饶:“你还没说以后再不见他呢,快说!” 常新偏不说。 沈膑眯眼,愈发醋劲大发,扳过常新身体,掐着他下巴抬头,直接就吻了上去,把人好一通蹂躏,这才罢休,正准备继续逼人就范,抬眸就对上常新戏谑含笑的眼,顿时心里敞亮,什么都明白了。 “故意的,嗯?”沈膑捏着常新的腰。 “陛下吃醋的样子……”常新笑出声来:“真可爱。” 沈膑眯了眯眼,不甘示弱:“你索吻的样子也很可爱。” “我什么时候索吻了?”常新懵,明明就是被强吻的好吧! “故意那般绕我,不就为了让我强吻你么?比直接索吻更有情趣呢!”沈膑说着,忍不住又低头啄吻了下常新的嘴角。 常新无语,不过也懒得计较,笑了一声,转身走人。 两人笑闹着回到承乾宫,刚欲进门,沈膑就停下了脚步,犀利的目光一一从跪拜的太监身上扫过,最后定在唯二两名宫女身上。 “这俩宫女是怎么回事?” 自从之前发生过宫女勾引常新的事情,沈膑就打发了所有宫女,留在承乾殿伺候的,除了小白公公这个面嫩的,清一色都是老太监,今儿却突然冒出两宫女来,也难怪他会沉脸。 “回皇上。”其中一个太监应道:“这两人是太后那边送过来的,太后说,皇上和常大人都是男人,奴才们也是男的,难免粗心大意伺候不周,身边总要有两个细心宫女伺候,她才能安心,省的一天天惦记。” 第101章 -雷霆震怒 这哪里是送宫女伺候那么简单,这就是明晃晃的往跟前送女人! 经过之前的事情,沈膑已经看得明白,太后是知道自己这无从下手,所以就把主意打常新身上。 太后精明半辈子,没想到老来却犯这等低劣糊涂,凭这种拙劣手段就想让他沈膑厌弃常新,那也太低估人了! “滚出去!”沈膑面沉如水的看着两宫女,目光如箭森寒慑人:“下次再让朕看到,乱棍打死!” 两宫女被喝得一抖,却低着头没动。不是她们胆子大敢忤逆圣命,而是就算他们回去,太后也饶不了他们。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两宫女带着哭腔,一边喊一边砰砰磕头:“奴婢们一定谨言慎行,本分伺候,决不做半点僭越之事,求皇上别赶奴婢们走,求皇上开恩!” 许是觉得求常新更有用,其中一个年长的自作聪明,扑过去抱住常新大腿,然后还没来得及求情,就被沈膑一脚踹翻在地,侧头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滚!”沈膑怒不可遏,咬牙切齿才压下想砍了那宫女双手的冲动。 雷霆之怒震慑全场,这才再没人敢愣着,当即拖的拖抬的抬,就把那俩宫女给弄了出去。 “明知她们也是身不由己,陛下何苦动气,把人打发出去不就行了?”常新摸了摸沈膑的手背,却被沈膑反手扣住。 “我为什么生气,你不知道?”沈膑不岔:“居然还替她们求情,常大人还真是怜香惜玉!” 常新无语,看着沈膑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陛下真是……” “我怎么了?”沈膑眼眸危险的眯起来,手更是威胁意味十足的摸上常新的腰,蓄势待发的摩挲着。 “没什么。”知道多说多错,常新明智的摇头闭嘴。 然而沈膑却不依不饶:“怎么突然又不说了?”顿了顿,扣住常新腰的手蓦地用力:“怎么,看那两宫女被带下去,山與心疼了?” 嘴上酸溜溜,手上就愈发不老实,仗着殿内暖和,三两下就把常新衣裳给解了,手更是驾轻就熟直接往裤头里钻。 常新被闹的没辙,一把将人推开:“陛下别闹!” “还说不是心疼宫女,这都开始拒绝我了!”沈膑一脸愤然,手上愈发放肆起来:“说,是不是心疼了,嗯?” 常新懒得理,直接回了个白眼,被沈膑搂住好一顿上下其手泄愤。完了还扑倒床榻这样那样,直把人做晕过去,这才心气儿顺了些。 尽管每次过度承受后,总是腰酸腿软那里疼,但对于两人床底之间那档子事,常新还是纵容多过推拒。 而事实也证明,没有什么气是被翻红浪解决不了的,春宵一度,宫女的事情便成过眼云烟,俩人谁也没再提及。 不知道是不是沈膑雷霆之怒起到的震慑作用,之后太后再没冒然往承乾宫送过人。 可尽管如此,为了清净,常新还是出宫回了常府。沈膑虽然不岔,但也不好强留。 俩人都以为适当避避嫌就好了,却不知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前面那些,不过是投石问路,故意在俩人之间留下印象而已。 如果能未卜先知,常新就算担个骂名,也断然不会去参加琼林宴。但谁又能料到,太后会挑这么个重要日子下手。 正因为没料到,所以常新那天早早就进了宫,更是在琼林宴上一个没注意喝了个微醺,宴席未散,就被人给扶去了承乾殿休息。 事后他才反应过来,哪里是不胜酒力,根本是酒水被人动了手脚。 常新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人已经被扶着躺到了床上,原本只是微醺的他却愈发昏沉难受,而且伴随着丝缕龙涎香入鼻,更是口干舌燥的紧,只觉浑身衣裳都成了累赘,热得人心浮难耐喘不过气,不过须臾,汗水就浸湿了里衣。 “嗬……嗬……嗬……”常新撕扯着衣领,喘息声粗重的回荡在偌大的寝宫内。 正当意识模糊之际,突然一双冰凉的柔夷抚上脸颊,一触即离。 常新条件反射的一把抓住那令人喟叹的凉源,一个劲儿的凑上去贪婪磨蹭。 一道悦耳的女声轻笑响起,就像羽毛撩过心尖儿般酥媚入骨。女人挣脱开常新的桎梏,纤长细白的双手顺着常新脖颈抚上胸膛,略微勾撩,便一把扯开常新的衣襟,身子一软扑了常新满怀。 “大人……大人……”一边魅惑的喊着,女子褪掉身上轻纱,只留着一件玫红荷绣肚兜,在常新怀里扭动磨蹭起来,有意无意蹭着男人最为敏感难耐的部位:“大人,奴家伺候你宽衣可好?” 女子话音一落,原本浑浑噩噩的常新豁然瞪大猩红俊眸,眼神直勾勾的透着狠劲儿。 “大,大人?”女子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常新醒了,试着叫了两声,却发现对方眼珠都不动一下,便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对着常新殷红薄唇亲吻下去,却在两唇相隔毫厘的瞬间,陡然天旋地转,被常新掀翻压在了身下,女子心头一喜,心想成了,声音就愈发勾动人心:“大人,你弄疼奴家了。” 女子得意的挺了挺胸脯,甚至屈膝蹭常新腿间,不想却被常新粗暴压住了腿,没等反应过来,脖子就被一双大手死死掐住。 “呃!”女子惊恐的瞪大双眼,清秀的脸因为窒息而逐渐扭曲,双手本能掰扯掐着脖子的手,双腿蹬踢,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分毫挣脱不得,反而令脖子上的手越掐越紧:“放……呃……放手……救,救命……” 就在女子被掐的翻白眼之际,寝宫的门被砰然一脚踹开,沈膑满脸铁青的冲进门来。一看常新骑在女人身上,顿时睚眦目裂,过去一把就将重新扯下床来。 脖子陡然被松开,空气冲进肺腑,女子趴在床沿咳得惊天动地。回过神看到沈膑,女子吓的花容失色,翻身就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却是趴着呜呜哭了起来。 沈膑瞪了女子一眼,却没顾上发落,转身将瘫软在地的常新拉了起来。见他汗如雨下面色潮红呼吸粗重,顿时脸色煞如鬼魅,看向女子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来人……” 沈膑正要下令将这敢染指常新的女人绞杀,太后就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那女子一见太后,当即就跪走几步扑了过去,哭喊道:“太后!太后您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原本奉太后懿旨,在御花园采集花瓣,可是常大人他,他居然就……他把奴婢拽来这里,险些坏了奴婢清誉,奴婢呜呜……” 蠢货! 太后脸色阴沉的瞪了女子一眼,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本来计划好的,是要沈膑捉奸事成现场,没想到这时候过来。不说生米熟饭,居然衣裳都没脱光,且看常新那样子,瞎子才看不出来问题,大好的机会居然就这么浪费掉,可恶! 太后心里恨不得抽死眼前这蠢货,面上却半点不显,怒不可遏的瞪向被沈膑搂着的常新。 “大胆常新!”太后眸底敛着精光:“枉费皇上对你一片痴心,你却做出这等悖德败伦之事,淫乱后宫,其罪当诛,来人,把常新给哀家押下去!” 太后话音刚落,她身边跟着的太监就准备上前。 沈膑侧头便是一声厉喝:“谁敢!” 那些人便脚步一顿,左右为难着过去不是不过去也不是。 这可把太后气个够呛:“事到如今,皇上还要护着他不成?” 沈膑却理都没理太后,将常新抱到床上,扯了被子裹上,起身就要去找那女子发难。奈何常新中了情药,这会儿正难受得神志不清,抓着人说什么都不放手。 见状,沈膑坐了下来,任由常新在怀里蹭磨,脸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现在什么天气?御花园采花就穿一件清透薄纱,朕看你是活够了,既然如此,也不必再审,就地绞杀吧!”沈膑温柔的安抚着常新,说出的话却肃杀冷酷,令人闻之骇然。 那女子听说要就地绞杀自己,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求救的看向太后。 “我看皇上是在强词夺理!”太后气得满脸扭曲:“常新轻薄哀家宫里的宫女,皇上不处置他就罢了,居然要绞杀无辜,传出去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沈膑却看也不看太后:“怎么?朕的命令听不见?” 这话一出,原本拿不定主意的宫人再不敢耽搁,其中一人抽掉腰带,上前套住女子的脖子就是用力一勒。 “饶……太后……救……” 女子一句求救的话都没说完,就脖子一歪,没了气息,尸体随后就被抬了出去。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太后眼睁睁看着,气得浑身颤抖。 这时沈膑凉薄的声音响起:“太后身体不好,没事就别再来承乾殿走动了,好好在永寿宫颐养天年吧,来人,送太后回去!” “你这是要软禁哀家?!”太后满脸不敢置信。 沈膑叹了口气,却是重复道:“送太后回宫!” “好!好!你真是哀家的好儿子!为了个行为不检的男人,你居然要软禁哀家,你可真是好儿子好明君啊!”太后气得仰倒,怒极大喊,但随即就被宫人恭敬不失强硬的扶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的票票,爱你们哟么么啾 第102章 -国师心计 因着皇上太后相继离开,原本热闹的琼林宴也就跟着散了席,大臣们三三两两的往出走。 羲月公主跟着使官一起往外走,刚转出小花园,一名侍女就行色匆匆的从暗处跑了过来。 侍女见四下没有外人,便行了个礼,遂道:“公主,事情没成。” 羲月公主闻言,秀眉一皱,却谨慎的没有说话,和身旁国师交换了个眼神,便若无其事的径自往前走。 那侍女也不再多言,忙起身跟了上去。 一行人披着夜色出了宫,直到坐上马车,羲月公主的俏脸才悠忽沉了下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太婆,蠢笨如此,真不知道是怎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活到现在,还贵及太后的!”羲月公主咬牙切齿,美眸蒙霭,哪里还见明眸善睐婉约可人。 “那公主,接下来怎么办?错过这次机会,想要再布局可就难了。”侍女满脸担心,跟另一名话少的侍女交换了个眼神:“大王可是下了命令的,若是不能和大周皇帝联姻,公主就是回去北翟也……” 一提这个,羲月公主脸色就愈发难过,面容凌厉却透着哀伤,咬咬牙倔强道:“事在人为,本公主即是背负父王使命而来,就断不会轻言放弃。” 两侍女看着羲月公主倔强哀伤却不甘服输的脸,沉默的低下了头,心里都替自家公主感到难过。世人都道羲月公主是北翟王掌上明珠,荣宠万千,可说到底,父女亲情,终究抵不过江山万里,河川锦绣。 回到驿馆,羲月公主正要回房间,却被随后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国师给叫住了。 “公主且慢。”国师虽然把人叫住,却是步履沉稳不见急色,慢悠悠走到羲月公主身边,行礼:“公主请随臣来。”说罢,便率先走在了前面。 羲月公主显然是早就习惯如此,虽然面露不愉却也没有动怒计较,只抿了抿嘴角,就敛裙跟了上去。 “国师可是心中已有良策?”一进国师房间,羲月公主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国师漫不经心的睨羲月公主一眼,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给倒了杯热茶放她面前:“公主可知南岳王沈甄?” “南岳王沈甄?”羲月公主娥眉微蹙:“自是听过,此人乃是宫妃庶出皇子,夺嫡之争失败后,在大周先帝遗诏立保下幸存一命,故而远逐南岳苦寒之地,得了个南岳王封号,只是国师突然提及此人……” “臣近几日闲坐茶楼,关于这南岳王的事情听了不少。”国师给自己也倒了杯热茶,端着吹了吹,却并不急着喝:“都说这常新奸臣佞幸,我看该是男狐降世才是,一个男人,竟是能媚得皇子争抢,兄弟阋墙。” 国师这话其实有些过了,纵然没有那常新,身在皇家,也免不了夺嫡之争兄弟阋墙的局面。心里虽然想着,但羲月公主还是吃了一惊。 国师轻飘飘的看了羲月公主一眼:“所以,公主与其在一个深宫老太婆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跟这南岳王多周旋周旋,据臣所知,这南岳王可是至今仍对那常新念念不忘呢。” 羲月公主看了国师一眼,端起茶盏,宽袖遮面的喝了一口:“国师嘴上说的痛快,也别忘了此番使臣的职责,总不能凡事都让本公主抢占风头,也要给诸位使臣表现的机会嘛!” 这话一出,国师喝茶的动作一顿,面色跟着便是一僵,不过旋即就恢复如常:“这是自然,臣等自当竭尽全力,辅佐公主成为大周帝妃。” “那就辛苦国师了。”羲月公主又恢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起身道:“本公主有些乏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了。” 国师赶紧放下茶盏起身行礼:“恭送公主。” 羲月公主笑了一声,没再说话,径自带着侍女离开了。 看着羲月公主离开的窈窕背影,国师摸着胡子,微眯的眼里满是深沉算计。跟羲月公主一心想嫁进大周皇上为妃不一样,此时的国师因为提及沈甄,细咂琢磨之下,心里忽然有了另一番计较。 虽然心里已有计较,但国师城府深,觉得由着羲月公主,双管齐下也不错。 羲月公主全然不知国师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一边凝眉思索,一边径自带着侍女朝房间走去。 回到房里,侍女小心翼翼的看着羲月公主的脸色:“公主……” 羲月公主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两侍女便不再多言,行礼退出门去。 侍女离开后,羲月公主一个人坐在床榻,却是琢磨这方才国师所说的那番话,好一番沉吟。良久抬眸,美眸华光流转,美丽慑人,嘴角也随之勾起昳丽的弧度。 南岳王府。 沈甄刚跨进王府大门,王府管家就将一封拜贴呈到面前。 “哪家的拜贴?”沈甄没有立即伸手去接,而是一边解下披风一边不甚在意的问道。 “回王爷,是驿馆那边着人送过来的。”管家恭敬道。 “嗯?”沈甄狐疑挑眉,随即伸手把拜贴接了过来,翻开看了一眼,不由眯了眯眼:“呵……竟是把主意打到我这来了。”说罢帖子随手扔回给管家:“你去回话,就说本王自会赴约。” “是。”管家应了一声,瞥了沈甄脸色一眼,赶紧行礼着办去了。 宫外这些暗流涌动,丝毫没有影响到宫里正水深火热的两人。 且说太后离开后,常新就药性发作汹涌强烈,再也把持不住,越发体热难耐起来,窝在沈膑怀里怎么蹭磨都嫌不够,又见沈膑搂着他木头桩子似的不为所动,便忍不住自力更生撕扯衣裳自我抚慰起来。 原本以为这样能缓解一些,不想却愈发难受,骨血里更像是有成千上万只着了火的蚂蚁在爬动噬咬似的,火烧火燎奇痒无比,难受的向来要强的常大人都不禁小动物似的哼唧落下泪来。 沈膑哪里舍得他这般难受,不过是被这难得的风情迷了心神,其实体内早就被引的狼血沸腾,如今见他哼唧落泪,更是脑子轰然炸成烟花,再不迟疑,迎合着对方急切的索取,翻身上榻,将人压在身下,尽情深吻疼爱起来。 承乾殿的春情荡漾了半宿,随之就传到了永寿宫的太后耳里。 太后听了宫人汇报,气得当场摔砸了手边所有能摔的东西,当天晚上就病倒了,惊动得太医院一干太医不得安宁,直到天亮,才疲乏不堪的结伴出了永寿宫。 沈膑被常新缠了半宿,折腾到凌晨才歇下,好不容易不用早朝准备搂着人睡个懒觉,结果还被一大早给吵醒了,心里甚是烦躁,脸色便也不怎么好看,以至于吓的来禀报的太监战战兢兢,一脸的诚惶诚恐。 “你说太后昨晚病了?”一听又是太后那边出的状况,原本被叫醒就心气儿不顺的沈膑愈发眉心紧蹙,但还是可着给熟睡的常新掖了掖被角。 “是。”太监看沈膑这样,便也跟着压低了声儿,生怕吵醒了床上那位。 “可有找太医看过?”沈膑下床来,示意的看了太监一眼,就径自去了外殿,等确定吵不着常新,这才道:“太医怎么说?” “回皇上的话。”太监恭敬道:“叫太医看过了,太医们忙活一晚上,今儿一早才走的,太医说太后这是郁结于心,所以引发的心梗,且日后仔细将养避免动怒,自然无碍。” 沈膑闻言,心里就有了数,想来太后这病,必然是昨晚那出给闹的。虽然生气太后作为,但纵有千般不是,终究是自己母亲,如今病了,还是要去看一看的。 这么想着,沈膑叹了口气,当即命宫人伺候更衣洗漱,随即便去了永寿宫。 沈膑到的时候,太后正面色苍白的靠坐床头,伺候的嬷嬷正端着药碗劝着,可她就是低垂着眼眸不予理会,神情恹恹,见沈膑来了也不理。 沈膑看着叹了口气,制止宫人行礼,上前从嬷嬷手里把药碗接了过来,待嬷嬷退开,便坐到床沿。 “母后身子不好,就该吃药,怎的还闹上孩子脾气了?”沈膑捏着调羹在碗里搅了搅,这才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太后嘴边:“这药是有些苦口,回头朕让嬷嬷备上蜜饯,喝完药含上一颗,就不苦了。”说罢便给一边的嬷嬷使了眼色。 那嬷嬷会意,忙去让人准备了蜜饯送来。 太后看着沈膑这般,眼角不觉有些湿意,却冷脸撇开了脸去:“皇上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母后,还管我死活做什么?哀家要是死了,就没人再管你跟常新的事了,到时候岂不自在?” “常新是孩儿的命,可母后又何尝不是?母后明明知道,又何苦这般为难孩儿?”沈膑眉心紧皱。 太后亦皱眉头:“你要常新,母后并不反对,甚至你要立他为后,此举固然荒谬,但母后为了你,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是皇上专宠男人空置后宫,置于皇室子嗣于何地?” 沈膑摇头:“皇家子嗣又不是朕一个,虽然二皇子四皇子不在了,可还有年幼的六皇子,再不济在皇室过继一个孩子也一样,只要是皇家血脉,朕百年之后,这江山是谁的又有何关系?” “你!”太后气极:“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啊!你出去,哀家不想看见你!出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的票票,么么啾 第103章 -一起担着 常新醒来的时候没见到沈膑,问了伺候的宫人才知道沈膑一早就被太后那边的人叫过去了。 “太后昨个儿回去就病倒了,太医守了一夜,今儿早上才刚走。”伺候常新的是一个小太监,一边给他梳头冠发,一边偷瞄着他的脸色道。 常新听了,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尽管昨晚被下了药,甚至意识也模糊不清,但常新依稀还是记得一些。小太监话是只说了一半,不过稍微推敲深想,便不难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常新这边没有反应,小太监自讨没趣,也就讷讷地闭上了嘴,不再多嘴多舌。 “平安呢?怎么没见这小子来伺候!”常新对太后的事情没兴趣,倒是一大早看不到沈膑就算了,竟是连平安也没个影儿,便不觉好奇的紧。 小太监闻言正要回话,就见平安急匆匆的走了进去,礼都没行,就走到常新身边,弯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就见常新眉心一皱。 “你先下去。”常新挥退了小太监,这才起身问平安:“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平安道:“是清漓公子那边亲自让人传来的消息,近来京城人多且杂,大家伙儿奉命盯着,一直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事儿,还是清漓公子亲眼撞见的。” 常新给了个眼神,示意平安继续。 平安接着道:“这南岳王跟羲月公主约在太白楼,赶巧的清漓公子被李员外包了场,带着去太白楼听书品曲儿,就给遇上了,尽管羲月公主一身男装打扮,但清漓公子捡到她腰间的铃铛腰牌,还看到了耳洞,用清漓公子的话说,那么带着异域风情的花容月貌,除非眼瞎才看不出来,而结合今日来京的各国使节,稍一推敲便知道那是谁。” 平安说罢,便将一只铃铛腰牌掏出来,递给常新。 常新接过手端详细看,有点印象,不过从腰牌上的纂字看,的确是羲月公主的东西。 “大人……” 常新将手上的腰牌一攥,打断平安道:“传话出去,务必盯紧南岳王跟北翟使节这边,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不过其它几国也别松懈了。” “是。”平安顿了顿:“只是奴才有一事不明,这些人想必进京起就已经在监视之中,一举一动想来逃不过皇上眼线,大人又何必多此一举,若让皇上发现,反而不好。” “就算这些人一开始就在朝廷监视之中,但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多点人盯紧着,总是没错。”常新挥挥手:“快去吧。” 平安不再多问,行了礼,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平安离开了,常新看着手上的铃铛腰牌凝眉沉思:“沈甄啊沈甄,一回京就来事,还真是一点也不肯消停啊。” 话音刚落,方才被支出去的小太监就小跑了进来,继续伺候常新梳洗的同时,眼睛却骨碌碌滴溜着一个劲往常新脸上瞄,一副想说又憋着的样子。 常新看在眼里,便道:“有话就说,眼珠子都快滴溜掉出来了,可是方才出去听说了什么?” 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朝门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进来,才压低声音道:“奴才方才出去,听说皇上在永寿宫那边跟太后吵起来了,吵得可厉害呢,太后都往外赶皇上了,可见是气的不轻……” 正说着,就见沈膑走进门来,小太监喉咙一噎,当即咬舌止住了话头,惊出一身冷汗来,扑通就跪在了地上。 “皇,皇上……” 沈膑却只是淡淡的瞥了小太监一眼:“出去吧。” 这就是没听见了。 小太监松了口气,应了声是,赶紧起来躬身退了出去,跨门槛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一出去,掉头就撒丫子跑了。 常新看得好笑,摇了摇头。 沈膑狐疑的望了眼小太监仓皇而逃的背影:“你们说什么了他吓成那样?” “没什么。”常新说着就要起身行礼,却被沈膑按住肩膀坐了回去,他顿了顿,才问:“听说太后病了?” “嗯。”沈膑拿起梳子帮常新梳头:“昨晚的事……” 常新抬手拉住沈膑的手:“都过去了,所幸也没出什么事,你……别跟太后置气。” 沈膑抱住常新,沉沉叹了口气:“如果可以选,真不想做皇帝,只奈何牵扯太广肩负太多人身家性命,身不由己,而且,若真那样,也护不住你吧?” “陛下。”常新心下动容:“没关系的,任前路艰险,常新都会陪着陛下,有事咱们一起担着,总会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就是让你受委屈了。”沈膑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糟心事,就心疼不已。 常新失笑:“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委屈的?”随即摇摇头:“我不委屈,一点都不,只是,让陛下为难了。” “你越是这样,我就越心疼。”沈膑抱紧常新,下巴蹭着常新的发顶,说着心疼,表现出来却像是遭受多大委屈求安慰似的。 常新忍俊不禁,却也由着他去。 正当两人腻歪着,小白公公突然走了进来:“皇上,石小侯爷求见。” 石峰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 沈膑当即道:“快宣!” 常新却有点无语,这头发换了两个人,居然还是披头散发没有梳好。本来想就这么跟沈膑去外殿,不想沈膑压根儿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拿着梳子便认真给常新梳起头来,手法生疏,却一丝不苟。 “陛下……” “坐着别动。”沈膑按住常新肩膀:“他进来一样。” 就这样,石峰进来就被两人秀了一脸。尽管经过之前的事情,他心里早就接受了常新跟沈膑的事,但乍然看见这样,还是禁不住眼痛胸闷。 石峰隐晦的瞪了常新一眼,这才下跪行礼:“臣石峰,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表兄免礼,起来说话吧。”沈膑看都没看石峰,正抿嘴跟常新的一头青丝较劲。 “谢皇上!”石峰谢恩起身,看到这一幕不免牙疼,偏还不好出声打断,只得尴尬的杵在一边等着。 “陛下。”倒是常新自己不好意思了,拉住沈膑的手,把梳子接了过来:“臣自己来吧。” “你自己怎么来?”沈膑却不肯:“平时都是让人伺候的……” “那也不至于梳头都不会。”常新看了眼发冠,却没有拿,而是选了支质地朴素的檀木簪,几下就把头发给挽好妥当,虽不及玉冠华贵,却别有一番慵懒闲适。 一时,竟是让沈膑石峰双双看愣了。 还是常新出声,两人才猛然回神。 “此番下乡,小侯爷辛苦了,不知灾情可严重,这一行可还顺利?”常新弹了弹衣袖的褶皱,这才抬头看向石峰。 石峰虽然还是看不惯常新,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姿色过人。尽管年近而立,比不得稚子少年的柔软羸弱,却气度不凡,风姿卓绝。 而且石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一段时间不见,这常新愈发好看了,慵懒闲适间总不经意流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来。 沈膑见石峰不回话只顾盯着常新看,顿时脸色就是一沉,一步过去将常新挡在了身后,目光犀利的瞪向石峰。 石峰无语,这才对着沈膑拱手行礼,正色道:“辛苦倒是谈不上,有铁甲军在,着实轻松不少,至于灾情,有些村子挺严重的,所幸赶的及时,并无造人大的人员伤亡,百姓承蒙圣恩,皆是感激不尽。” 常新要的就是这个,所以闻言便扬起了嘴角。 沈膑也挺高兴,招呼石峰去外殿,三人坐着又谈了许久。 尽管石峰一直说不辛苦,但都是经历过的,又哪里会不知其中艰辛。沈膑感念其劳苦仁心,着实给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石峰离开后,常新就准备请示出宫的事,毕竟有些事情,圈在宫里还是不太方便。谁知他还没来及提,就一个弯腰将铃铛腰牌掉在了地上,没等捡呢,就被沈膑抢先捡了起来。 只看了一眼,沈膑眼睛一眯,脸色就沉了下来。 “羲月公主的腰牌,为何会在你这里?”沈膑一脸看负心汉的表情冲常新扬扬手上的腰牌,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还贴胸放着!” “陛下……”常新对这一点就炸的醋桶好不无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腰牌……是捡的。” 谁知这话一出,沈膑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捡的?捡的你这么宝贝着?你果然对她动了心思!” “不是我捡的,是……” 常新话没说完,就被醋桶沈膑一把拽了过去,没来得及解释清楚呢,就被搂住腰扣着后脑狂风骤雨的狠狠吻咬了一通。 等沈膑停下来,常新已经被他压在了软榻上。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发了一通神经,沈膑的脸色好看多了。 常新无语:“敢情陛下是故意的?” “我当然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沈膑额头不轻不重的磕磕常新的额头:“不过想到你贴身放着那女人的腰牌,我就吃醋。” 常新:“……” 能把吃醋两个字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也就沈膑了。 常新翻了个白眼,伸手推他:“你先让我起来。” 沈膑看了常新一会儿,这才将他拉坐起来。 第104章 -定情信物 常新把沈甄跟羲月公主见面的事情给沈膑说了,沈膑面色沉静,不见半点意外,似乎一切早已尽在掌控,亦没有深问常新是如何得知。 反倒是常新忍不住纳闷儿:“陛下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不好奇。”沈膑唇角勾挑:“因为你是常新。” 常新默然,半晌涩然:“陛下既然都知道,就不担心……” “傻么。”沈膑把人抱住:“你迟早是要做我皇后的人,你都是我的,你的当然也是我的,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什么逻辑?”常新无语:“陛下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嗯。”沈膑声音带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就算有一天,你真要谋这江山,我拱手让你又何妨?到时候你做君主我做皇后,反正都是我睡你,也没差,我还乐得清闲呢!” “好好说事儿呢,陛下又没个正经,这些话在这里说说就好,可不能让别人听去,不然史书工笔,准记你一个昏君。”常新无奈的很,不过这也证明了沈膑的确不在意,心下动容的同时,对自己的隐瞒也感到自惭形秽:“陛下……” 沈膑一指按压常新嘴唇,打断他道:“难得空闲,整日待在宫里实在无趣,想不想出宫看看?” 常新静静看了沈膑许久,随即释然一笑,点了点头。忽然觉得没必要纠结,不用急着坦诚也不用刻意隐瞒,两个人的相处自然而然就好。 想通这点,常新只觉豁然开朗。 原本以为沈膑是要光明正大微服私访,这趟出宫,少不得前呼后拥一堆人,结果却不然,对方连小白公公都没带,拉着常新换了身便服,就直接钻密道出了皇宫。也就一队暗卫跟着,但由于隐匿身形,只要不现身,几乎没有存在感,完全不影响两人的二人世界。 常新第一次见识皇宫密道,还挺新鲜,一开始看得兴致勃勃,不过看着看着,忽然就想起村民过冬的地窖来,想着想着就走了神,拐弯的时候差点撞石壁上,被沈膑拽了一把才惊险避开。 “想什么?”沈膑怕他再撞到,干脆把人护在怀里,揽着走:“就这么喜欢密道?” 常新摇头:“密道和地窖有异曲同工之妙,加以改进,或许可以用到战场上。” 沈膑闻言一愣。 常新问道“这密道有几个出口?” “东西南北四个出口。”沈膑如是道。 “就四个出口,怎么这路口盘错如此复杂?”常新看了看眼前错乱如蜘蛛网的分岔路口,咂舌之余不免好奇,踩着方位仔细端详,随即惊讶道:“就这么个密道,居然还沿用了奇门遁甲?” “别乱走。”沈膑一把将常新拉了回来:“要是触动阵法就麻烦了。”说罢,拉着常新选定一个方向,就继续朝前走:“大内密道,是前朝先祖为后人准备的逃生之路,为防密道被发现,特地沿用奇门遁甲,其图纸只有历代皇帝才有,只是皇朝更迭,真正利用密道苟且偷生的君王却没几个,据史书记载,也就前朝崇阳帝借密道率群臣出逃过,不过后来亦死在复兴路上。” 密道曲折且深,闲聊间倒也没觉得多难走,两个时辰后,两人便出了暗门,很快融入集市繁华之中。 前些日子天寒地冻街上闲逛的人少,但眼下时近年关,连风雪都挡不住人们置办年货的热情,放眼街市,人群接踵,竟是热闹得很。 常新有些感慨,想他重生醒来不过二三月天气,恍惚间,竟也快到一年光景。正感慨着,转头却见沈膑没跟上来,张望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一个摊前看到人,隔得远也看不清沈膑在那挑件什么,走得近了,才发现手里正捏着一根碧玉簪和一块镂空雕刻的同心血玉。 “陛……”常新想起来是在外边,忙打住,但也不好直呼其名,想沈膑排行老大,便改口按排行称呼一声公子:“大公子想买这个?”嘴上问着,但实际上常新很怀疑沈膑有没有带钱。 沈膑把两样东西递到常新眼前:“好看吗?” 常新看了点头:“好看。” 不止好看,玉的成色也不错,虽然是个小摊面,但这两样东西,一看就非凡品。 “哪个更好看?”沈膑问道。 常新便仔细看了:“唔,都好看。” “那就都要了。”沈膑转头就问摊主:“两样一起怎么卖?” “两位公子真是好眼光!”摊主笑眯眯的奉承道:“这碧玉簪和这同心玉佩是我这摊上为数不多的好东西……” “你就直说多少卖吧!”好不好东西的沈膑有眼睛自己能看,懒得听多废话,便打断摊主道。 摊主见沈膑是个爽快的,也就不再磨叽,伸手比了个数。 结果沈膑问得豪气,一摸腰间,果然没带钱袋。 常新在一边看得好笑,正准备拿出自己的钱袋解围,就见沈膑突然一把拽下腰上成色极品的和田镶金玉佩丢给摊主。 “这个换你这两个,够了吧?”沈膑道。 摊主接着玉佩一看眼睛就直了,忙不迭点头:“够了够了!” 心里却在想,这公子看着福气,怕不是个傻的,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种便宜多来几个他都高兴。 常新在一边看得也很无语,下意识就要给银子把玉佩换回来,结果却被沈膑拽着手头也不回的拉走了。 “你拽我干嘛,没带钱我这里有,干嘛用那么好的玉佩换,傻不傻啊你?”常新被拽得没好气。 “我乐意。”沈膑笑得俊脸发光。 常新翻了个白眼,不想沈膑却突然停了下来。 正当纳闷儿之际,沈膑拔掉常新头上的发簪,用碧玉簪给他重新挽发,随即就将其中一块同心玉佩系在他腰间。 完了退后两步,沈膑欣赏道:“君子如玉,果然好看。” 常新便愣了。 沈膑抬眸看着他笑:“送你的东西,当然要我自己买来才够诚意,不然国库有的是奇珍异宝,我直接赏了你不是更好,但那终究不如亲自买的有意义。”上前摸摸常新头上的碧玉簪又摸摸腰间的玉佩:“这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你可要收好了,不过,你是不是也该送我点什么?” 宇。 熙。 独。 家。 常新往沈膑腰间看了一眼:“要不?我也送你块玉佩?” “定情信物这么随便的么?”沈膑有点不乐意。 常新也觉得有点太随便,想了想,忽然心生一计,拉着沈膑就走。 “干什么去?”沈膑以为常新这是觉得自己太计较所以生气了,心里有点慌又有点委屈。 常新却笑着冲他挑眉:“你不是要不随便的定情信物么,带你找去。” 闻言,沈膑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 就这样,常新拉着沈膑走街串巷,挨家挨户的首饰玉器店逛了起来。 “你还真准备买块玉佩送我啊?”沈膑好奇心啪叽摔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别提多失望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只要是常新送的,就都意义深重,值得好好珍惜收藏起来。 “你送我一块同心玉佩,那我也送你同心玉佩,正好凑个对。”常新笑睨沈膑:“如此,可够诚意了?” 沈膑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 奈何两人一路找下来,问了多家玉器店,都没有找到相近的同心玉佩。最后常新灵机一动,干脆扯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店家,让给开成两半,他跟沈膑一人一半。 如此倒是比买一块更有意义,沈膑乐得眉眼含笑,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两人从玉器店出来,正好对面就是太白楼,原本没想进去,结果抬头就看到楼上某窗口,楚清漓正笑眯眯的冲他挥手。 常新见了一愣,拉着沈膑就朝太白楼走。 “怎么?”沈膑狐疑的朝太白楼楼上望了望,没看出什么名堂。 “去见个朋友。”说出这句话,常新忽然笑了。 沈膑挑眉:“什么样的朋友,竟让你这般高兴?” 沈膑满心纳闷儿,结果上楼进了房间,就看到靠着窗台没有正形的楚清漓,那个讨人厌的小倌儿。 沈膑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你说的朋友就是他?我竟不知,你何时跟个小倌儿成了朋友?” 楚清漓原本看到沈膑上来就不痛快,这下更是冷笑出声,故意摆出妖娆姿态,冲常新又抛媚眼又勾手指,声音更是酥人骨缝。 “大人,这么久都不来看奴家,可真叫奴家好等啊!”楚清漓说着扭腰起身,花蝴蝶似的就扑了常新满怀,又蹭又摸不算,还挑衅的瞥沈膑。 “清漓。”常新无奈,没等沈膑出手,就一把抓住楚清漓在腰间作怪的手,把人推出怀:“别闹。” “哼!”楚清漓哼了一声,瞪了沈膑一眼,这才转身走回桌前坐下:“大人好生无情,这么快就另结新欢忘了清漓,可真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枉费清漓对大人一往情深非卿不嫁,谁想大人却……嘤嘤嘤……清漓好伤心呐嘤嘤嘤……” 第105章 -谁脉脉情深谁黯然神伤 常新被这嘤嘤嘤的魔音穿耳深感头疼,再看沈膑黑比墨汁的脸,头更疼。 “清漓他就是这性子,你别跟他置气。”常新讨好的拉拉沈膑的手:“过去坐下说……” 话没说完,就被沈膑拽一踉跄。 “好啊!”沈膑咬牙切齿,大步拽着常新走到桌前,冷厉的看着对面的楚清漓,大马金刀往那一坐,跟尊黑面煞神似的,瞥一眼站着没动的常新:“坐啊,站着干什么?不是你要过来坐下说的?”说话间,手上用力一拽。 常新被沈膑拽的,身下一歪,一屁股摔他腿上,跌坐满怀。刚准备起来坐旁边,腰就被一双铁臂圈了个实在,压制着常新别说起来,动都不能动。 “有外人在呢就往我腿上坐,平白让人瞧了笑话。”沈膑得了便宜还卖乖,手还狎昵的偷捏常新腰上的痒痒肉:“不过我很高兴,你能这么不畏旁人眼光,无时无刻对我表达爱意。” 常新:“……” 常新一脸窘迫,虽然没有被捏的蹦起来,但也浑身僵硬,再听沈膑这般没皮没脸,当即恼羞成怒,也不管身份尊卑了,反手一拐子就怼沈膑肋骨上。 他那点力道,就跟挠痒痒似的,但沈膑还是配合的哼唧一声。只是那声儿哼得百转千回,无端哼出股子暧昧味儿来,听得常新老脸通红,而对面的楚清漓却瞬间冷下脸,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暗流涌动寒光隐隐。 不过眨眼,楚清漓就恢复了如常神色:“可叹大人如谪仙一般的人物,又身份尊贵一品朝臣,为朝廷鞠躬尽瘁禅精竭虑,到头来一片痴心,却被人拿捏折辱,清漓可真替大人不值。”眼看沈膑闻之一僵,忽然眼眸一转,便又轻佻不正经起来:“不如大人收了清漓,清漓随便大人怎么折辱都行,清漓甘之若饴。” 话音刚落,就被陡然飞来的一块糕点精准无误堵了嘴,速度之快,甚至都没看清沈膑是怎么出手的。 楚清漓眨巴眨巴眼,不慌,就着糕点风情万种的嚼巴嚼巴吃了下去。 明明一个糗态,居然被轻轻松松风骚化解,沈膑不得不说,他内心是服气的。但是对方越是风骚他就越气,这该死的贱人,分明就是在故意勾引常新! 常新夹在中间,简直无奈死了,说到底都是上次画像闹的,不过他真没想到沈膑会这么小心眼儿。 “松手,让我起来。”常新拍沈膑手背。 沈膑板着晚娘脸,非但没松还收紧了。 “再不松开我可生气了。”常新冷下脸来。 闻言,沈膑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获得自由,常新麻利起来坐到俩人斜对角,离沈膑远远的。 “还有你!”常新转头瞪楚清漓:“没个正形儿,就不能好好说话,你……”瞥一眼沈膑僵冷的脸,无奈叹气:“你别故意刺他。” 楚清漓闻言一怔,脸上笑容不变,眼底的受伤瞬闪即逝,快得人不及捕捉,他故作骄矜的哼了一声,端起茶杯掩饰性的喝了一口。 倒是沈膑被常新维护,脸色好看很多。他没有去看楚清漓,只是侧身过去,大大方方握住重新放在桌面上的手。 常新也没躲,任由沈膑握着,问楚清漓:“让你盯的事情怎么样了?” 楚清漓又是一愣,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眼沈膑。再看常新嘴角含笑,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倒是沈膑大感意外,吃惊的看向常新。他没想到常新居然会为他做到这地步,一时间激怒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抱着人狠狠亲一通,感觉怎么爱都爱不够。 “早上让人给递的消息,我就知道大人会出来问。”楚清漓难得一本正经:“具体谈了什么不清楚,不过南岳王跟那北翟公主包间呆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而且气氛也有点剑拔弩张,我已经让人盯紧了,应该很快就能知道这两人到底什么勾当。” 话是这么说,但三人心知肚明,一个大周王爷,一个北翟公主,除了互相看对眼,无非就是通敌卖国的勾当。 沈膑冷笑一声,没当回事,而是捏了捏常新的手指:“你的手真冷。” “还好。”常新看着沈膑,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闲扯:“不是太冷,我手冬天都这样,不易暖和,但身上不冷。” “你坐过来一点。”沈膑要求。 常新坐着没动,沈膑也不在意,一副山不来就我我就山的表情,拉着凳子朝重新身边凑过去,然后拉着他的手一阵搓揉,又放到嘴边呵气。 常新:“……” 不知道沈膑这突然抽的什么风。 楚清漓看得眼眸微眯,暗咬后牙槽,实在受不了两人的腻歪劲儿,连起刺儿刺激沈膑两句都忽然没了兴致,说完正事没坐一会儿就离开了。 常新也以为沈膑是故意做给楚清漓看的,想着人走了沈膑就该消停了,谁知却变本加厉,抱着他狠狠吻了一通,要不是碍于在外面,就那狠劲儿,怕是早就擦枪走火来一发了。 “你……”常新被吻得舌头发麻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干嘛啊?” “接吻啊。”沈膑笑得眼里都是光点,一脸理所当然。 “我的意思是……”常新抚了抚胸口:“干嘛突然这样?” “不干嘛,就是想亲你。”沈膑抱紧常新:“我发现,越来越爱你了。” 常新轻笑出声:“天天把爱挂嘴边,也不嫌肉麻。” “哪有天天?”沈膑蹭着常新发顶:“我还嫌说的太少呢,不过没关系,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有多爱你。” 常新没有说话,却伸手回抱住沈膑。 两人在太白楼坐了一会儿,就结账离开了。难得现在有机会这么结伴出来,打算再好好逛逛,才不枉此行。 谁知刚出太白楼不远,迎面就遇到羲月公主,身边除了两名随身侍女,还跟着北翟国师。 双方甫一照面,皆是一愣。 不过见沈膑便装出行,倒是没有冒失行礼暴露对方身份。 羲月公主福了福身,礼数全了,但没有说话,只是柔柔一个眼神,便诉尽万千,所谓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过如是。 北翟国师也冲沈膑拱手行了个大周礼,却是目光晦暗的瞥了常新一眼。 双方谁都没有说话,还是常新提议:“难得遇见,不如找个地方坐坐?” 沈膑挺不乐意的,他并不想跟这些人虚以委蛇的周旋,只想跟常新享受难得偷来的二人世界。不过既然常新话都提了,他也不能拒绝,便看对面两人的意思,脸上态度端的是无可无不可。 “也好。”羲月公主没出声,倒是国师接了话:“那边有家太白楼据说不错,不如去那里喝茶听曲儿?” 常新:“……” 沈膑:“……” 他们刚出来! 没办法,两人又跟着羲月公主和北翟国师折返太白楼。 赶巧的是,还是之前那间雅间,不过店里伙计极有眼色,并无多言多舌,奉上茶水点心就退了下去。 “方才大街上说话多有不便,失礼之处,还望皇上恕罪。”伙计一走,羲月公主就娉婷起身,像沈膑福身行了个拜礼,明明是个北翟公主,却将大周礼数学得入木三分,让人挑不出错处。 北翟国师也起身行礼:“北翟使臣,拜见大周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主国师免礼。”沈膑摆了个手势:“出门在外不必拘礼,两位请坐下说吧。” “谢皇上。”两人异口同声谢过,这才在沈膑和常新对面坐了下来。 而打从坐下,羲月公主的眼睛就黏糊在沈膑身上,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他的目光。哪怕是沈膑跟常新之间下意识的亲密互动,她看在眼里,也自动把常新滤掉,那一脸痴迷。 沈膑无动于衷,常新却看得肝疼,暗地里拧了沈膑大腿好几把。 沈膑被拧得莫名其妙,反应过来是因为什么,忽然就笑了,也不怕对面俩人看,大大方方的喂了常新一块桂花糕。 若是平时,常新准得难为情,但这次他非但没有难为情,还故意含情脉脉看着沈膑。 常新吃醋的样子沈膑挺受用的,不过也没有因此就故意拿羲月公主刺他,反而配合着他秀恩爱,把那俩人冷在一边。 羲月公主面上依旧花痴,双手在桌下却暗暗攥紧了拳头。 还是北翟国师看不过去了,故意假咳两声拉回沈膑的注意力。 “听闻太后病了,凤体可要紧?”国师意味深长的扯了太后打开话题。 “劳国师惦记,一些陈年旧疾,头疼脑热常有的事,并无大碍。”沈膑转向羲月公主:“倒是公主的事深感抱歉,本来说好要在琼林宴为公主觅得佳婿的,不想却……” “才子俊秀再好,在羲月心里,又哪及皇上半分。”羲月公主泪盈于睫,低着头很是楚楚动人:“皇上不喜欢羲月,羲月可以等,等再就都没有关系,但羲月有自己的尊严,被皇上这般外推,心里着实难堪。” 第106章 -以形补形 羲月公主话音刚落,就听常新一声冷笑。 “常大人这是在嘲笑羲月太过儿女情长?”羲月公主眼眸微沉,却面色不改,依旧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模样。 “不不不……”常新将咬了一半的糕点转手喂进沈膑嘴里,拍拍手上的糕点屑:“公主金枝玉叶,乃北翟王掌上明珠,常新岂敢笑话?” “那你笑什么?”羲月公主还没作声,北翟国师就面色不愉的责问道:“北翟虽然不及中原地广物博,但也骁勇善战亦不是他人随意可轻贱小觑。” “我大周虽然泱泱大国,但实乃礼仪之邦,不轻贱小觑弱小,自也不畏强寇,国师言重了。”常新嘴角勾挑漫不经心的弧度:“在下没笑什么,只是觉得,公主金枝玉叶,即便挑,也是公主挑选别人的份儿,哪需要自降身份如此委曲求全?” “呵……”羲月公主瞥一眼沈膑:“皇上可不是别人,他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羲月倾慕仰望,便是受些委屈,也不至于自降身份,还是说,在大人眼里,皇上身份不够尊贵?” 常新巧舌如簧:“皇上身份尊贵公主亦然,委屈求全,便是低人一等。” “你!”北翟国师脸色阴沉:“常大人慎言!” “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国师又何以动怒?”常新轻笑反咭:“莫不是在国师心里,贵公主并非与吾皇同等尊贵?” 国师面色一僵,随即驳道:“大周皇上九五之尊,若论尊贵,亦是与吾王平起平坐,公主尊贵,却不可僭越过王去,莫不是在大周,皇子公主竟与天子平起平坐?” 你来我往,都不是善茬。 北翟国师本以为这么一挑拨,那大周皇帝必然心生芥蒂,然而偷瞄过去,却见对方目光沉邃,表情都没变一下。 他暗暗咬牙,还待继续,常新就又慢悠悠开口了:“皇子公主确是贵不过天子,我还以为北翟又是一套尊卑规矩,看来天下相通不过如是。”常新笑睨羲月公主:“北翟有意与大周缔结姻亲,以巩固邦交之谊是好事,大周也定当将诚意友邦奉为座上宾,吾皇更是承诺为公主觅得良偶佳婿,然而公主却几次三番为难吾皇强势迫娶,是不把吾皇放在眼里还是不把大周放在眼里?便是北翟王,也定然只有他要不要,而不是别人一句仰慕,就必须得接着的道理,在下说的可对?” “常大人强词夺理,羲月仰慕皇上,何错之有?”羲月公主脸色终于绷不住冷沉下来:“常大人歪解邪说,听似言之凿凿,在羲月看来,却不过你自己私心。” “是又如何?”常新笑眸锐利,锋芒半敛:“至少我与皇上互相倾慕,便是私心,那也是两情相悦。” 羲月公主面冷如霜:“常大人若真心为皇上,就不该这般,一己之私置他于史书诟病!” “这就不劳公主费心了。”一直没有吭声的沈膑这时突然开口,并一把拉扯常新起身:“我们有事先走,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告辞。” 羲月公主猛地起身:“皇上……” 沈膑却不再搭理,拉着常新头也不回径自离开。 “国师,现在怎么办?”羲月公主目送两人出门,美眸微眯:“看这样子,想要入宫妃嫔是不太可能了。” “公主这就放弃了?”北翟国师端杯浅呷,老神在在连眉头都没抬一下,仿似方才与人据理力争的根本不是他。 “那依国师之见,从南岳王下手,真的就能事成?”羲月公主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 北翟国师放下茶盏:“只要搞定南岳王,自然事成。”顿了顿又道:“夺嫡之争,加上与常新的感情纠葛,南岳王与大周皇帝本就势同水火,若是此时南岳王对常新下手,大周皇帝必然容不下他,即时大周内乱,便是我北翟趁虚而入之时,等到那时候,公主进不进皇宫又有何关系?” 羲月公主抿唇不语。 北翟国师眼眸微眯:“公主莫不是动了真心?还真放着尊贵的北翟公主身份不要,打算入这大周皇宫做个小小嫔妃不成?”随即冷嗤:“公主可别忘了自己身份,辜负王上厚望,坏了大事。” “该怎么做,本公主自有分寸,还轮不到国师说教!”羲月公主起身就走。 北翟国师不紧不慢起身跟上:“公主有分寸就好。” 羲月公主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带着侍女头也不回的朝楼下走去。 而另一边,沈膑常新早已融进集市热闹中。 常新道:“我原本想套话来着,干嘛这么急着把我拉走?” “这些人打从进京开始,就尽在我们眼皮底下,便是不套话,也翻不出浪来,况且……”沈膑眸色一沉,顿了顿才接着道:“我也很好奇,沈甄会如何?” 常新沉吟须臾:“你是担心沈甄会反?” “不是担心。”沈膑摇头:“而是必然,先帝留其后路,是为保他周全,可沈甄心性,绝不会甘居如此,不过是时间罢了。” 常新下意识就要问沈膑,既然知道这样那当初为何不以绝后患,可随即就想通了。沈膑当初不过遵从先帝遗诏,全的是名正言顺,等的,亦是一个名正言顺的了结。 如果当初不顾遗诏除掉沈甄,必然落个残害兄弟残暴不仁的骂名。反之,若是沈甄造反,那除之便是顺理成章。 怕常新多想,沈膑道:“他若恪守本分,我便留他富贵荣华,也当是全了先帝慈父之心,他若不安现状,我绝不留他!” 不说别的,但是沈甄觊觎常新这事,就是沈膑心头的刺。 “单凭一个南岳王难成气候,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常新分析道:“若生内忧必遭外患,近年来各地天灾不断,国库空虚,正是需要养精蓄锐的时候,绝不可滋生战事。” “你的意思我明白。”沈膑拉了常新胳膊一下,让他避开与人相撞,这才接着道:“沈甄那里,我有分寸,不会鲁莽行事的。” 听罢,常新颔首浅笑,不再多言。 “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看看的吗?”不想这些事情坏了出游心情,沈膑果断转移话题。 常新想了想:“有些日子没回府看看了,不如去那吧,这天寒地冻的,正好去那暖和暖和。” “好,那就去你府上看看。”沈膑是常新说什么他都说好的人,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掉头往常府的方向走,不想半路却遇到许久未见的邱辞安。不过是常新他们看到邱辞安,邱辞安背对着并没有看到他们。 沈膑原打算装没看到的,但常新想到平安,眼眸一转,便拉着沈膑凑了过去,一巴掌拍邱辞安后背,惊的对方往前一蹦,回头看到沈膑,吓的差点跪地上,还是被沈膑眼神阻止,这才没跪下去,却也很是手足无措。 “邱太医作何一脸心虚?”常新挑眉将人一番打脸,忽而眼眸一眯看向邱辞安拢着双手的衣袖:“藏什么宝贝呢?” “没有没有。”邱辞安赶紧把手露出来,摆了摆:“没藏什么,这不天冷么,拢着暖和。” “是么?”常新似笑非笑。 “是的是的。”邱辞安笑得一脸僵硬,眼神闪烁,明显是在撒谎。 常新也不追问,只是朝他身后的苏墨斋看了一眼,随即就挑了眉头。这苏墨斋名满京城,做的墨宝营生,除了出卖一些上好苏墨宣纸,名人墨宝,最有名气的,便是生动有趣的小人书,管它春宫龙阳别处寻不到,来这一准没错。 而能让邱辞安慌张至此,想来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名人字画或者笔墨纸砚。 常新心下了然,但想到平安,脸色就有点不好:“这苏墨斋里的小人书最是描墨精致,好是好,只是难免误人子弟,往日我若需要买些笔墨纸砚,都只差遣管家过来,没好把平安往这使唤,且不能把人小孩儿给教坏了。” 常新这话一语双关,顿时就把邱辞安挤兑了个大红脸。 “不过这孩子被我惯的太好,如今十八,仍旧小孩儿心性,不谙世事。”常新揶揄的斜睨一脸窘迫的邱辞安:“也不知何人能让其开窍,晓了这世间七情六欲。” “呃……”听话听音么,话都说这份上,邱辞安也不好继续装傻:“那个,你都知道啦?” 常新翻白眼:“我又不傻。”随即又问:“你买小人书,是给我家平安看的?” 邱辞安一脸尴尬,假咳两声:“你怎么知道我买的是小人书?” 常新跟沈膑对视一眼:“诈你的。” 邱辞安:“……” “平安心思单纯,却不是没心没肺,你少弄些歪门邪道,回头人没开窍反而给吓跑了。”常新看在朋友一场,难的提点一句:“你有些时间没去见他了吧?” 既然话都说开了,邱辞安也没什么好藏掖的,他叹了口气:“可不是把人吓跑了么?我便是去见他,他也是见我就跑,活像我能吃了他似的,这小子怎么明示暗示都不开窍,我只能一味下猛药。” “你的猛药就是给他看小人书啊?”常新挑眉。 “我这不是想着,以形补形么。”邱辞安道。 好一个以形补形。 常新嘴角抽搐,正要再损两句,抬眼就看到沈甄朝这边走来。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的票票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第107章 -一点都不老 几乎是下意识的,常新立即转头看沈膑,果然见对方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浑身散发着凛然气场。 常新在心里叹气,这兄弟俩还真是冤家路窄。 正感叹着,眼睛就被沈膑手掌一把捂住。 常新懵:“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沈甄的声音,近在眼前。 “臣弟沈甄,拜见皇兄。”沈甄虽是给沈膑拱手行礼,眼睛却盯着常新,见他被沈膑幼稚的捂着眼,脸上表情未变,眼神却深深一黯:“常大人。” 常新拉拽沈膑的手,拉不动,只能保持这奇怪的姿势尴尬假笑:“王爷安好。” 沈膑一听两人居然还搭上话了,脸色更臭,嘴上却故意道:“怕是等南岳王下次回来,就该叫阿新一声皇嫂了。” 沈甄嘴角痉挛,目光晦暗的看向沈膑,两人皆不语,却已然锋芒毕现寒光四溅。 “三年孝期未过,皇兄说这话未免早了些。”沈甄瞥一眼常新:“三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届时常大人都三十二三了吧,皇兄年轻倒是没什么,也不知道常大人等不等得起,也难为皇兄孝心,愿意为父皇守孝平白蹉跎三年光阴。” 沈甄这话本意是针对沈膑,不想却把常新气的肝疼。这是在,说他老呢! “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常新冷哼道:“我是男人,名分与我并不重要,三年光阴我们不会蹉跎,恩爱照旧,该是快活还快活,我是老了些,承蒙皇上不嫌弃,也难得皇上不嫌弃,不过我也只在乎皇上怎么看,至于别人,算哪颗葱?嫌弃我老,我还嫌弃他稚儿太嫩,不够嚼劲呢!” 沈膑本来挺生气的,听到这话忍俊不禁,忙憋笑安抚:“不老不老,你一点都不老,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好了好了别生气,我们走,啊?” “说谁酸葡萄呢?”常新又是一个冷笑。 意识到说错话,沈膑赶紧哄:“我是我是,我是酸葡萄。” 等沈膑半拖半抱将常新带走,一直充当透明人的邱辞安才突然一声嗤笑。 “王爷现在知道,您为何争不过皇上了吧?”邱辞安也不看沈甄的反应,拱了拱手,转身走人:“您输的不是皇上,而是您自己一颗真心,没有真心,却硬讨别人真心,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沈甄就那么一个人独留街头,目光沉沉的看着常新两人离开的方向,拳头越攥越紧。 “你懂什么?”这句话,像是在回应已经离开的邱辞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哪来的资格,质疑本王的真心?” 冷哼一声,沈甄拂袖而去。 沈膑一直半搂着常新走出老远才松了手:“别为不相干的人大动肝火,气坏了身子还是我心疼,走走走,去你家看看去。” 常新一脸阴沉,半晌才别扭的问沈膑:“我老么?” “嗨!”沈膑乐了:“怎的还纠结呢,那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还真当回事啊?以前的自恋劲儿都跑哪去了?” “哎……”常新杞人忧天:“有句话他还是没有说错的,你还年轻,我年长你好几岁,三年之后三十好几,你风华正茂我已人老珠黄。” 原本只是一句情绪话,沈膑却上了心,暗搓搓的决定,从即刻起开始续胡子,再也不剃了! 而常新同样也琢磨着,回头得找邱辞安讨要些养颜中药调理调理,尽量老的慢一点,人生享欢,年轻才吃得开,老了可就浪不起来了! 就这样,两人无聊闲扯,实则各怀心思朝常府方向走去。 常新有段日子没回常府了,难得回去一趟,可把管家给高兴坏了,炭盆热茶的赶紧吩咐人张罗起来,把人给伺候的妥妥帖帖。完了也舍不得走开,围着常新嘘寒问暖,一会儿觉得他瘦了,一会儿又觉得他憔悴了,从而焦虑他在宫里过得好不好,可谓是非常操心了,最后还是常新不胜其烦赶人,这才一步三回头悻然离开。 “你府上的人都是这么有趣的吗?”沈膑好笑。 “管家很稳重的,应该是许久不见,太激动,所以才失了分寸。”常新喝着热茶,感觉到流入胸腔的暖意,舒服的喟叹一声,享受的半眯起眼来,像一只昏昏欲睡的慵懒狐狸。 “困了?”沈膑拿掉常新手上的茶盏,关切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嗯……”常新头一歪,顺势靠到沈膑肩膀上:“有点。” “那去睡会儿?”沈膑搂上常新的腰:“我抱你过去?” “算了。”常新看着门外:“还是家里自在。” 沈膑知道他这是在宫里住的不习惯,心疼的摸摸他脑袋,被常新嫌弃的拍开了手。 “别摸我头。”常新很羞耻这个动作,一把年纪还被人当孩子似的哄,丢人。 沈膑被拍了手也不介意:“你要是喜欢,那以后我们常回来小住。” 常新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看门外银装素裹,不禁生出岁月静好之感。 越是在这样恬静的氛围里,常新身心放松,就愈发昏昏欲睡,尽管他一直强撑,最后还是没抗住睡了过去。 沈膑笑了笑,将常新直接抱去了房间。在床头陪着坐了一会儿,沈膑便起身出了房间,来过常府不少回,却是第一次生出到处逛逛看看的念头。 自打当初常新遣散家人,解决掉一些暗桩后,府里的下人就没剩下多少,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添置,偌大一个常府竟是空空荡荡,半天看不见个人。 沈膑不知不觉走到后花园,站在以往经常跳进跳出的那处墙头发了好一会儿呆,只觉那墙头青苔都亲切的紧。目光一转,看到葡萄树,沈膑眉心当即皱了起来,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说过要把这树铲了移种玉兰的,当时是跟谁说来着,竟是没换么? 正巧管家朝这边过来,沈膑赶紧招手:“你过来!” 管家慌忙小跑上前:“皇上有何吩咐?” “朕之前不就说过,让把这树铲掉的么?怎么还在?”不是沈膑要跟一棵葡萄树过不去,而是他介意这树是常新为沈甄种的。 “呃……”管家一脸懵。 皇上之前有说过吗?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之前是不是说过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皇上说了,他就得按这么说的去做。 管家赶紧应下:“是是是,奴才记性不好实在该死,奴才这就找人来把这树给铲了,不过铲了之后呢?” “等来年开春,朕让人从宫里移一棵玉兰树过来种上。”沈膑道。 “是。”管事躬身:“那奴才先去找人了。”心里却在叹气,大人挺喜欢葡萄树的,尤其喜欢夏天在葡萄架下纳凉,馋了就摘一两颗扔嘴里,小日子别提多自在,如今被皇上一声令下给铲掉,也不知道大人发现会不会不高兴。 管家的担忧,也是沈膑的担忧,倒不为别的,主要是怕这样先斩后奏惹人不高兴。至于喜欢葡萄没什么,回头他就让人把御花园的花全铲了种葡萄,还有承乾殿的小花园,也给一并铲了全种上葡萄,到时候满皇宫的葡萄,让他喜欢个够。 常新这一觉睡得挺沉,醒来天已经黑了。他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现在是在宫外的常府。 “醒了?”沈膑推门进来看到常新已经从床上下来,忙过去取了衣裳给他。 “都这么晚了,怎么没叫醒我?回宫这要给耽搁了。”常新一边穿衣一边道。 “没关系。”沈膑帮他把头发从衣领里扒拉出来理顺:“晚了就晚了,一会儿用过晚膳,你留下,我自己回宫,你明儿早朝再回,就不用跟着一起赶夜奔波了。” “不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常新却摇头拒绝了,三两下穿戴整齐,理了理衣襟:“走吧。” 沈膑还想坚持劝常新留下,就被一把拉住了手,常新再回头对他一笑,他就脑袋一空,什么想法都没了,任由对方拉着出了房门。 两人在常府用过晚膳就准备动身回宫,临离开之际,管家欲言又止。 “何事?”常新停下脚步,疑惑的看向管家。 管家瞅一眼沈膑,再瞅一眼沈膑:“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常新看这动静,就明白过来,事情应该是跟沈膑有关,当即也不为难管家,直接看着沈膑。 沈膑尬咳一声:“我让管家把后花园那棵葡萄树给铲了。”觑一眼常新,见他面色如常才接着道:“等来年开春,让人从宫里移一棵玉兰树出来种上,你要实在喜欢葡萄,咱们在宫里多种一些也一样。” 常新听得一愣,随即眸色一转,看看管家又看看沈膑。 管家被看得心虚,下意识看沈膑。结果,沈膑也是一脸心虚。 就在两人胆战心惊之际,常新却突然笑了:“不过一棵葡萄树,铲了就铲了,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闻言,两人同时大松口气。 常新好笑的摇了摇头,也不等沈膑,顾自大步走出门去。 第108章 -神不知鬼不觉 下了一个冬日的雪,终于在腊月尾这几天停了。然而冬阳当空,冰雪消融,却是比下雪天气还要冷上数倍。 屋檐冰棱倒悬,花草尽裹冰晶,放眼望去,满目琥珀琉璃,寒光烁烁,眩目至极。 常新最喜欢这个时候,只可惜美景易逝留不长久。 沈膑知道这事,便下旨礼部,命其颁发布告广寻匠人,做了许多冰雕,一路从承乾殿摆到御花园,而除夕宴,就决定在满是冰雕的御花园举行。 如此昏君行径,毫不意外又一次遭到群臣不满,御案上,参常新的折子多如雪片,对此,沈膑一概无视。朝堂上言官们更是把常新一顿痛批,但都被沈膑强势压制下来,处理过几个带头闹事的,剩下的明哲保身就都安静如鸡了。 “朕不过是让人雕刻几座冰雕,就地取材,既不劳民伤财也不铺张浪费,何以十恶不赦?”沈膑冷冷看着殿下众人:“若只是靠尔等一张嘴就能定国安邦国泰民安,那还要三军将士做什么?尔等这么厉害,那朕这江山换你们来做好了!” 百官闻之骇然,刷拉跪了一片,齐声高呼:“臣等惶恐!” “惶恐?”沈膑眯眼冷嗤“朕看你们胆子大的很,都敢聚众逼朕了!” 百官忙应:“臣等不敢!” “你们给朕听好了!”沈膑目光凛然扫过那几个难缠刺头:“常新是朕未过门的皇后,谁敢对皇后不敬,杀无赦!退朝!” 沈膑愤然起身,转头就走,小白公公忙长喊一声:“退朝!” 常新跪在百官之中,无奈极了又感动极了。抬头目送沈膑拂袖而去,常新嘴角勾起,无视众人目光,拍拍膝盖站了起来。 其他人见他起来,也纷纷起身,但脸色都不太好。 常新也不在意,转身就出了金銮殿。满心热燥激动,只恨不能长出翅膀,快些飞到盛怒的沈膑沈膑,好好安慰抱抱亲亲。 然而常新刚走出大殿,后面就有人追了出来。 “常……常大人!” 常新闻言转身,看到疾步追出的沈甄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等人走近了,才中规中矩的拱手一礼,态度疏离。 “王爷有事?”抬起头来,常新冷淡的看着沈甄,心里却不耐的很,毕竟他还急着去见沈膑呢,可没功夫与不相干的人虚与委蛇! “这个给你。”沈甄将递出一个水墨雕花的长形黑木匣子:“你生辰快到了,这是生辰礼,我找了好久才……” “这么精致华丽的匣子,王爷如此费心,莫不是不老仙丹?”常新打断沈甄,语气揶揄,笑意却不达眼底,这是还记仇那天被说老的事呢。 “呃……”沈甄被噎的面色一僵:“我那天,就是嫉妒糊涂故意说来膈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知道知道。”常新连连点头:“下官以前一脸死样,现在一脸祸害样,一个是死的容易,一个是遗千年,两者区别可大了,自然是不一样的。” 沈甄:“……” “难得王爷特地为下官备了这生辰礼,下官实在受宠若惊。”常新笑得一脸抱歉:“不过王爷知道皇上的脾气,这生辰礼,下官是断不能收的,所以,王爷的心意,下官心领了。” “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上品云墨,比苏墨更好些,我……” 沈甄话没说完,常新却不愿再听,拱拱手转身走了。目送着常新阔步而去的背影,沈甄攥紧木匣,眼底情绪翻涌,晦暗深沉。 尽管被无情拒绝,但沈甄并没有就此打消念头,他买通了个扫地的小宫女,让其贿赂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将这匣云墨混进到常新常用的那些墨里,事成之后,将宫女灭口,神不知鬼不觉。 “我原本想着,你讨厌我,便是收了这云墨,你也只会扔到一边,用于不用,即使你的选择,也是你的造化。”马车摇摇晃晃驶出宫门,沈甄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叹息声沉痛决绝:“常新,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不过也罢,横竖你迟早是要回到我身边,如此,倒是省了一些麻烦。” 常新打发掉沈甄,就直接去御书房找人,原本以为沈膑肯定在那,不想却扑了个空。 “皇上下朝就去校场那边了,好些个大臣跑来求见皇上,奴才都给推了,就告诉了常大人。”接待常新的太监人老成精,马屁拍的浑然天成:“奴才这就带大人过去?” “皇上去校场做什么?”常新问道。 “皇上从朝堂下来憋着一股气,想必是去校场练武排遣去了吧。”太监猜测道。 常新点点头,没有让太监引路,自己找去了校场。 果然沈膑是在那边练武,远远就看见龙袍飞扬,手中软剑被舞得寒光湛湛虎虎生风。 一干宫女太监低着头,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触了眉头,成了出气筒。 常新笑了笑,径自走了过去。 看到他来,以小白公公为首的一干奴才,皆是大松口气。 “常大人……” 小白公公正要请安,常新就抬手制止了他,含笑晏晏的欣赏沈膑舞剑。只见那人一招一式凌厉帅气,剑指飞雪漫天,独秀无偶,便是世间最姹紫绚丽,与那一袭明黄,矫健起落,亦尽失颜色。 然而常新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可是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直到沈膑一个转身挑剑看到他,收剑朝他走来,这才盯着人下巴眯缝了眼睛。 “怎么了?”沈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作何这般眼神看我?” “你胡茬怎么回事?”常新挑眉,就说哪里不对呢,敢情是沈膑不知何时起续起了胡子,那胡茬子尚未长的多长,但青黑一圈覆在嘴巴一圈,看着实在有点邋遢糟心,平白老了不少。 常新忽然有点忧虑,这沈膑该不会是审美突变,想学那些老学究们,续留美髯吧?那接吻的时候还得撩胡须,多不方便多坏气氛多煞风景啊? 沈膑全然不知常新的担忧,摸着下巴还挺美:“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沉稳威严了很多?” 是挺威严的,今儿早朝上一通发作,可不就把那些言官们震慑够呛。 但是! 这样太丑了! 常新觉得眼睛火辣辣,有点痛。 “干嘛这个表情?”沈膑好笑的看着常新一脸纠结:“不好看?” 常新干笑,不知道该不该点头,半晌违心道:“陛下龙姿凤章威武不凡,自然是……好看的。” “哈哈哈哈……”沈膑大笑,在朝堂上积攒的火气消散殆尽,把剑往小白公公那边一扔,揽住常新肩膀就走出了校场:“我也觉得这样好看,不过胡茬还是太短了,等过些日子长长了修修,肯定比现在更好看!” 常新眼角抽抽,看东看西,就是不看沈膑下巴。倒不是真丑到不忍直视,就是……白瞎那么一副年轻英俊的好面孔。 若是真续了美髯,常新觉得沈膑怕是比自己都得老不少,例子参照邱辞安,当初可是一直被平安当成老头子来的。 哎,脑壳痛! 两人回到寝宫,沈膑压着常新就要开亲,胡茬子扎得常新眉心直跳。 推开沈膑,常新终于还是没憋住问了出来:“陛下怎么突然想起留胡子了?就因为看起来稳重威严?可你没胡子时也一样威严赫赫。” “你没看出来吗?”沈膑兴冲冲的。 常新茫然:“看出什么?” 除了邋遢难看,他实在看不出别的来。 “你不觉得,我这样看着显老么?”沈膑手指摩挲胡茬,笑着眨了眨眼。 常新:“……” 这有什么……好自豪显摆的?难道他一段时间没出宫,京城已经风行起了老态美? 就听沈膑突然道:“你不是介怀自己比我年长几岁么?我这样看起来就比你老了,倒是别招了你嫌弃才好。” 常新:“……” 常新猛然怔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沈膑摸摸常新的脸:“真的很难看?” 常新摇了摇头,忽然有些涩然:“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我也没觉得我老,当时纯粹就是生气沈甄嘴太臭,好吧,还是一点点在意,可你也不用这样啊。” “只要你高兴,我怎样都好。”沈膑脱口就道。 常新感动坏了,可惜是个颜控,再感动,他也不想整天面对这么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按着沈膑坐下来,常新找来把剃须刀子,刷刷就把沈膑的胡子给刮了,看着手下恢复俊美白净的脸,心头狠狠舒了口气。 “我真觉得挺好看的啊,你干嘛给我刮了?”沈膑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还挺舍不得。 常新乜斜他:“以后再续胡子,我就跟你一起,让你看看到底有多好看。” “嘿,我觉得吧……”沈膑还真端详起常新,脑补了一下:“你就算留胡子,也是个美大叔。” 常新假装没听见,左耳进右耳出。然而等人去了御书房,他斜倚软榻,回想沈膑胡子拉碴的样子却后知后觉嚼出点不一样的魅力来,不禁来了兴致。 “来人!”见平安小跑进来,常新起身伸了个懒腰:“备笔墨,本大人要作画!”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的票票,爱你们 第109章 -人影一双 常新灵感来了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在暖和的屋里画,非得让人将桌案摆到冰天雪地里去,还必须是那一株怒放的梅树下。 “大人,外边儿多冷啊!在屋子里画岂不暖和正好,干嘛非得上这外边儿来挨冻?”不说别人不了解,就是长年伺候常新的平安对此也很不理解。 常新负手而立,笑望寒梅,端如谪仙,就三字儿回应平安:“你不懂。” 平安:“……” 这冷趣风雅,他的确不懂。 平安撇撇嘴,随他去了,当即张罗大家把常新要的东西给布置好。 一切准备妥当,常新看着很满意,踱步案前,执笔挥墨,即兴便是一幅寒梅图热热身。 平安习惯性凑近了看,就见常新画完寒梅没停笔,居然在树下画了蹲着的小平安,手里正半遮半掩捧着一本龙阳小人书看的面红耳赤。 平安:“……” 常新几笔落成,提起来吹了吹墨,然后拿过一边的印章砰地按在右上角,并题词两句:树上寒梅著花未,地上少年春心闹,是也是也,当是人比花娇俏。 平安是识得字的,原本看到画已经羞耻不已,再看这乱七八糟的题词,顿时恼羞成怒:“大人您这都是写的什么啊?!” “啊?”常新笑得促狭:“没写什么,就随便写写,随便写写,这图邱太医肯定喜欢,改日带上去找他,定能敲诈出不少好东西来。” 平安简直气死了,伸手就把画扯了过去。 常新忙喊:“别扯别扯,悠着点儿,别给扯撕坏咯!大人我挨冻画好的,你要给坏了,我就把你卖邱府去!” 迫于淫威,平安噘嘴耷脸,不甘不愿的把画还了回去,还特狗腿的把画给仔细展平,保证不留丁点褶皱。 常新看他一脸憋屈的样子,心里直乐,面上却故意不理,卷巴卷巴,将画给收了起来。随手再铺一张纸,常新这次想画沈膑校场舞剑的样子,提笔蘸墨却不小心把墨台给打翻了,墨汁洒了一地。 他看着,皱了皱眉。 平安赶紧去屋里给取了块新墨出来,麻溜研磨,完了讨好的看着常新,大眼睛骨碌碌眼巴巴,跟小狗子似的。 常新看在眼里直接笑出声来,随手将那画递给平安:“拿着。” 平安被画怼满怀,顿时笑逐颜开:“谢谢大人谢谢爷您真是个好人!” 生怕常新反悔要回去,平安激动的一口气儿说完,抱着画掉头就跑了。他得把这画拿回去好好藏起来,可不能真被大人给了那老色鬼邱辞安! 想到邱辞安,平安就羞耻的脸红,这家伙深藏不露,看着人模狗样道貌岸然,实际上却是个老色鬼,不是带他去南风馆就是送他龙阳小人书,简直不要太坏,这画千万不能给那家伙看见,不然就知道自己偷看小人书的事,那又该凑上来调戏耍贱了! 不过,躲梅树下偷看小人书的事情,大人是怎么撞见的? 平安偏了偏头,但纠结了没一会儿,很快就被小人书给带偏了。 昨晚看到第几话来着? 平安挠了挠头,想不起来。心里有点懊恼,昨儿个夜里看着看着睡着,忘记做记号了。 常新看着平安弓腰驼背跑得飞快的小身板儿,笑着摇了摇头,便继续作画,只是笔刚落几笔他就愣了。这墨跟之前的不一样,粘稠色量墨香醇厚芳郁,且墨迹鲜明厚度适中,这应该是……云墨? 不过常新也没有多在意,好墨更能激发他的兴致,挥毫方遒间愈发恣意利落,不小半柱香时间,沈膑校场舞剑的英姿就跃然纸上,神韵到位,描画精细,大到眉眼,小到衣饰纹路,无不精确毫厘。 看的旁边一干太监忙不迭拍马屁。 “大人画的真好!” “简直就是妙笔生花!” “是啊是啊,大人真厉害,大人好才情!” 这马屁拍的真是索然无味。 不过常新也不介意,乐呵呵的继续给沈膑画胡茬。 别说,这胡茬还真是越看越精神,越看越有味道。 不过好看是好看,常新还是纠结,他不喜欢跟胡子拉碴的沈膑接吻。 常新一皱眉头,伺候的太监就着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不高兴了。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抬眼看到沈膑走来,顿时松了口气,慌忙下跪行礼。 沈膑看了几人一眼,随即便朝常新走了过去。 “做什么?”从身后把人搂住,沈膑越过常新的肩膀看向桌案,看到画先是一愣,随即就忍不住笑了:“嘴上嫌弃我胡子不好看,背地里却躲起来画,爱卿这般口是心非,真的好么?” “哪有躲起来?”常新任由他搂着,身形后靠笑得慵懒:“我这是光明正大的画。”说着点点画上那人的下巴:“胡茬好看都是我妙笔生花给画的,陛下留胡子的样子可丑了。” 沈膑大笑起来,他好久没看到常新这么不要脸的样子了,竟是稀罕的紧。 “你这样真可爱。”沈膑稀罕的转过常新身体,捧着头满脸亲,胡茬扎得常新直躲:“感觉你这样,比装模作样的时候鲜活多了。” “啧。”常新不乐意被说可爱:“陛下这都什么破形容?” “我说的都是实话么。”沈膑细细啄吻常新嘴角,叹了口气:“你就是不肯叫我名字么?总是陛下陛下的叫,虽然独一无二,可听着就是生分,你以前叫南岳王,可都是甄儿甄儿的叫,喊得可亲热了,我想起来这对比就好生嫉妒。” 常新失笑:“可我不想叫你膑儿啊。” “那你叫我表字,瑾之。”沈膑一边与他耳鬓厮磨一边道。 常新听了一怔,倒是没有再拒绝,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道:“好,瑾之。” 沈膑顿时笑得天地都为之失色。 常新想了想:“那你也叫我子恒吧。” 子恒是常新的表字。 “好。”沈膑亲了亲常新眉心:“子恒,子恒,子恒……”一喊起来没完了。 常新乐得不行,却不厌其烦,沈膑喊一声,他就应一声。 半晌两人停下来,看着对方皆是笑了起来。 “真跟个傻子似的。”常新摇头。 沈膑点头:“两傻子,果然是天生一对。”顿了顿才说起正事:“礼部那边回话,做雪雕的匠人已经找好了,明日就可以动工。” “这么快?”常新闻言惊讶。 “得赶在冰雪融化之前,自然要快些。”沈膑看着画神情一动,忽然生出个想法来:“画一幅咱们俩人的画吧,到时候让匠人照画雕刻,放进冰窖冷藏起来。” 这主意倒是挺别出心裁的。 常新也觉得不错,不过…… “那我画你你画我么?”常新问道。 “不。”沈膑拒绝得干脆利落:“都给你画,你画的比我好。” 常新摇头:“那我画的自己肯定不会太像。” 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常新觉得他俩互相画更有意义些。 就听沈膑道:“没事儿,你画形,把脸留给我就行,我来负责画你脸,不过,你得画咱俩现在这么搂着的。” 这倒有点意思。 常新点头:“好。” 不用俩人吩咐,小白公公就自觉把新的宣纸给铺展好了,几个太监看着都眼热的紧,不过也没敢跟小白公公争宠,只得一边暗搓搓羡慕嫉妒一边想着怎么讨好小白公公套近乎,不为多沾光,只要对方吃肉他们闻个味儿都行。 下人的心思,沈膑常新全然不知,两人正搂搂抱抱着继续醉心画作,沈膑负责抱人,常新负责画。 远远看着,红梅怒放,树下人影一双,亲密相拥耳鬓厮磨,恬静美好,竟似神仙眷侣一般,美则美矣,却羡煞旁人,灼刺眼球。 “公主,咱们要过去吗?”侍女看着羲月公主变幻莫测的脸,又看了看远处美如一幅画的两人,踟蹰的问道。 羲月公主脸沉沉的没有说话,良久转身走人。 两侍女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两人是羲月公主身边的老人了,却从来看不透主子的心思,但正是这样,她们才愈发担心。 “那……”那名侍女斟酌开口:“公主真的要听国师的吗?真的要……”她咬了咬唇没说下去,但未尽之言,大家都懂。 的确,羲月公主看似身份尊贵,实际上也不过是北翟王逐鹿江山的一颗棋子罢了。是与南岳王结谋,还是按原计划进行,最后都注定是个被舍弃的牺牲者,与其命运任人摆布,还不如择其利弊优劣,还有扭转命运,挣脱束缚的可能。 而这一点,主仆三人都心知肚明,只要羲月公主能被大周皇帝纳为妃嫔,一旦得宠生子,就是出头之日。 可眼下的局面却是,羲月公主使劲浑身解数,大周皇帝眼里心里始终只有那个叫常新的男人,对其他人不屑一顾。 羲月公主要进大周皇帝后宫,难如登天。 当下之路,似乎真的只能听从国师安排。 可是,真的要这么认命吗? 羲月公主怎么想不知道,反正两侍女挺着急,不想她这样,但她们只是下人,什么忙都帮不了,只能干着急。 良久,羲月公主才叹息道:“总要最后再争一争,方能甘心呐。”忽而挑唇冷笑:“他若助我,可保常新无虞,反之,有这乱世作陪,我亦不亏。” 侍女一愣:“公主是想……” 羲月公主敛了笑意,淡冷的瞥了侍女一眼,径自朝前走去。 侍女被她瞥得头皮发麻,惊出一身冷汗,再不敢多话,低头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更新啦,讯飞输入法用的不太顺手,感觉没睡醒似的,容易错别字,看到捉个虫啊宝贝儿们 第110章 -脉象有异 随着雪雕工程如火如荼的进行,御史台弹劾常新的折子更是如雪花般堆满了沈膑的御案。沈膑虽然是一贯的置之不理,却也是烦心不已,别的不说,但是那些污蔑常新的激烈言论,他就恨不得把那些人政治一顿,偏偏为了常新立场着想,这还不得不憋屈忍下。 不想跟那些老家伙纠缠,沈膑干脆将主要精力投注到强国兴邦上,赶着年尾开沟渠,减赋税,增科举,连着颁发了好几道圣旨。大臣们连轴转的起来,自然就无暇多管他和常新之间的闲事,沈膑总算耳根清净得了自在,长久憋闷于心的一口气这才吐顺畅来。 要说值得高兴的,就是匠人效率不错,好些地方的雪雕已经落成,就差御花园和承乾殿那一片还需要再精雕细琢下,差不多就可以竣工了,待到除夕把宫灯点上,必然一番绚丽多姿的冰雪盛景,常新肯定喜欢。 当然,最让人期待的,还是他跟常新的人像雪雕。 这不,工程竣工的第二天一大早,沈膑就把常新从被窝里强行挖了出来,拉着去了冰窖。 大冬天去冰窖,还清早最是贪恋温暖的时候,简直就是作死,常新说什么都不去,最后是被沈膑半搂半抱给拖去的。 “你说你着什么急?看雪雕什么时候不行,干嘛非得大早上去啊?嘶……想想都冷,我不要去,我要回去睡觉。” “好了好了,马上就到了。” 一路上,两人这样的对话没有十几遍也有七八遍。常新更是因为沈膑的执拗动了气,但沈膑还是坚持把人带到了冰窖。 不过却没有立即进去。 一行人在冰窖外停了下来,沈膑脱下自己身上的毛麾把常新裹上,这才让人开了冰窖,揽着常新走了进去。 一边带着人往里走,一边柔声哄:“这跟外面那些雪雕不一样,这是按照咱俩的身形外貌雕刻而成的,意义非凡,我从开始就盼到现在,当然着急了,其实昨儿晚上就竣工了,我迫不及待想要与你分享这一刻的喜悦,但那时候你已经睡下,我才忍到今天的,我一晚上都没睡好呢!” 看着沈膑难掩激动喜形于色的样子,常新心头一热,忽然就没了起床气。想起那天两人梅下作画,沈膑深情而愉悦的模样,不禁也跟着期待起来。 冰雕放在冰窖最里间的冰台上,被颜色鲜艳喜庆的红布盖着。 一行人进得其中,没等沈膑吩咐,小白公公就哆哆嗦嗦上前,把红布揭了下来。 随着红布落下,露出两尊相拥而立的男人雕像,一个眉目儒雅一个气宇轩昂,耳鬓厮磨,眼波缱绻笑意温柔。 冰雕工艺精湛,连眼睫眉毛都细致入微,顾盼神飞恍若真人。 满室冰窖冷气弥漫烟雾缭绕,只见冰晶洁白的一对眷侣置身雾后冰台,薄雾朦胧间,仿若神仙,缥缈蹁跹,美得令人惊叹。 在场诸人,无不看傻了眼。 沈膑非常满意,他道:“子恒,你看这冰台,我特地命匠人刻了字,用的你常用篆体,是咱俩的表字。” 常新闻言一看,还真是,不止刻了他俩的表字,还刻了玉玺印章。旁边还有几排小字,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常新以为是题词,走近了蹲下看,才发现居然是传记,刻录的两人一路走来的感情事迹。 沈膑也跟着蹲下来:“以后每年,我都要把我们的点点滴滴刻录到上面,直到我俩双双老逝。”他转头问常新:“子恒,你喜欢么?” 常新笑得呆呆的:“喜欢。” 两个傻子就这么对着一座冰台笑了半天。 起身的时候,常新伸手摸了摸沈膑那尊雕像的脸,指尖被冻得生疼,心里却暖流涤荡,看着竟是有些舍不得走了。 但沈膑担心常新冻坏身子,看了一会儿就拉着人往出走。只是来的时候常新不情不愿,这要走了,却是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紧。 沈膑看了好笑:“你若喜欢,我们隔三差五过来看就是,但是不能呆久,不然生病就不好了。”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儿,我就多看两眼么。”常新说着,又往后拧脖子。 沈膑把他脑袋扳回来:“我也没说什么。”话音刚落,常新脚下就一个趔趄,惊了沈膑一跳:“差点摔了吧?让你不好好看路。” 常新没有跟他斗嘴,蹙眉甩了甩头,又抬手揉了揉突然嗡嗡作响的耳朵。 “怎么了?”沈膑见状一愣,立即紧张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就这么眨眼功夫,又好了。 于是常新摇了摇头:“没什么,兴许是蹲久了,有点耳鸣头晕,现在没事了。” “那也没蹲多久。”沈膑一听常新耳鸣头晕就不放心:“一会儿还是让太医给看看吧。” “嗯。”常新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他觉得没什么,不过能让沈膑安心,让太医看看也无妨。 两人回到寝宫,沈膑就着人把邱辞安叫了过来。 原本常新并没当回事,谁知邱辞安把了会儿脉眉心就皱了起来。沈膑在一边看得心头一跳,常新也是一愣七出,两人对视一眼,再齐刷刷看向邱辞安。 “邱太医,可是子恒的身体有何不妥?”沈膑上前一步走到常新身后,下意识伸手扶住他肩头,目光却紧张的看着邱辞安。 邱辞安撩起常新袖子,又仔细把脉一阵儿,眉心却越皱越紧:“常大人脉象……” “你说话能不能别吞吞吐吐的,能不能痛快点儿?”常新本来没觉得紧张,也被他这样给吊紧张了:“我这到底是得了何病?总不至于是不治之症吧,让你这么为难?” “你脉象有些奇怪。”邱辞安又试了一会儿,收回了手,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眼神也诡异的很。 “怎么个奇怪法?”常新被看得发毛。 沈膑虽然没有说话,握着常新肩头的头却蓦地一颤,不用回头,常新都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常新抬手安抚的拍拍沈膑的手背,眼神催促邱辞安赶紧的。 邱辞安深吸口气:“常大人这脉象,以往只在妃嫔娘娘们身上见到过,嗯……有点像,喜脉。” 啪的一声,常新惊的打翻了手边茶盏,满脸惊悚的瞪着邱辞安:“你说什么?什么脉?” 邱辞安也觉得荒唐,但他诊了几次,的确是这样没错,但似乎又与寻常喜脉有些不同。 “你别激动啊……”邱辞安心虚:“我也没说就是喜脉,只是像么。” “像你个头!”常新猛地起身,面红耳赤气急败坏:“你个庸医!你……岂有此理!” “子恒男子之身,喜脉?”沈膑也是一脸被雷劈的惊愕,随即就有些动怒:“简直荒谬!” 邱辞安慌忙跪地:“皇上息怒,此事的确匪夷所思,但常大人脉象的确……” 不说常新沈膑难以接受,就是邱辞安自己,都觉得对着个大男人说喜脉两字难以启齿。 沈膑铁青着脸,当即让小白公公再去多叫几个太医来。然而,换了好几个人,得出的结果跟邱辞安一样,都是疑似喜脉,但又不完全一样。 看着诚惶诚恐跪了一地的太医们,常新攥紧了拳头,只觉浑身发冷。 “别怕。”感觉到常新在发颤,沈膑一把揽紧他肩膀:“肯定是哪里弄错了,我们,我们再找人看看。”当即转头喝道:“去!把太医院的太医全给朕叫来!” 平安看着常新苍白的脸,也急得不行,他跑到邱辞安身边蹲下:“邱太医,大人他是男人啊,怎么可能像女人那样怀孕呢?一定是弄错了,您再给仔细看看吧,求您了,您就再给大人好好看看吧!” 邱辞安见平安着急心里不落忍,但还是道:“常大人这脉象的确是喜脉无误,但又与正常喜脉不同,所以,这种情况,应该属于假喜脉,但具体的……请皇上恕微臣无能。” 邱辞安话音一落,其他太医纷纷附和:“臣等无能!臣等有罪!” 邱辞安凝眉沉思,半晌踟蹰道:“但凡事反常即妖,常大人这症状太过匪夷所思,怕是有异,常大人除了头晕耳鸣,可还有别的症状?” “没有。”常新摇头:“便是头晕耳鸣,也是第一次,之前并无任何征兆。” 太医院剩下的太医很快就都被带到了承乾殿,诊断结果都与邱辞安他们如出一辙,就在问题陷入僵局之际,一个年纪看着十四五的药童战战兢兢抬起头来。 “皇,皇上……”药童话说的小心翼翼,小身板更是因为紧张瑟瑟发抖:“小人……常大人症状,应该是,中毒……” 药童话没说完,就被他师父扯了一把袖子,压低声音警告:“别胡说!” 沈膑听到中毒却是一震,当即看向药童:“你说。” 药童师父下意识要帮忙说话,被沈膑瞪了一眼没敢吭声,只能在一边干着急,就怕小徒弟不知轻重惹怒皇上。 药童看了一眼师父,又对沈膑叩了个头,这才道:“回皇上,小人曾在一本手札里看过,里面不止记载了各种疑难杂症,还有各种毒药症状,其中有一种毒,名叫离魂散,可混于香料之中使用,中毒者症状,就跟常大人相似,早期头晕耳鸣,脉象与喜脉相似,中期会出现幻觉,记忆衰退,严重时,会出现离魂失心之状,此毒若是用在女子身上,便和喜脉无异,倒是男子更容易被发觉些。” 作者有话说 ???????日常飞吻 第111章 -症状加重 药童话音落下,众人皆惊。 他师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偷偷拉了拉他袖子,压低声音问道:“你可别为了强出头信口胡诌,欺君可是要杀头的。” “师父放心,徒儿自是省的,不敢胡诌妄言欺瞒皇上。”药童也小声回:“只是那本草野撰的手札是徒儿小时候偶然看到的,详细不大记得清了。” 两人虽然都压着声音,但此时寝宫安静的落针可闻,所以还是一字不漏进了诸人耳朵。 沈膑面若寒霜,当即下令宫人将寝宫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着重检查香料香炉,这才遣散一干太医,把药童给留了下来。 “这离魂散可能解?”沈膑挨着常新坐下,安抚的拍了拍常新胳膊,然后一把握住。 常新任由他去,相比沈膑如临大敌,不是真的喜脉反而让他松了口气,至于这离魂散的毒,他虽头晕耳鸣但并不犯糊涂,那应该中毒不深,想来没什么要紧,只要找出根源不在摄入,加以调理应该无碍。 果然就听药童恭敬回道:“回皇上,这离魂散能不能解,小人不清楚,不过大人症状应该处于早期中毒不深,只要找出毒源,不再继续摄入,应该危害不大。” 尽管如此,沈膑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说到这,这药童也是曾经偶然见过却了解不深,具体情况怎么样,他自己都不清楚,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谁也说不好。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再问无益,沈膑看向药童:“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纪裴。”药童深深垂头,如是作答。 沈膑没说什么,挥了挥手:“退下吧。” “是。”纪裴道:“小人告退。”说罢便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等药童离开,负责查找毒源的人也结束了。然而他们翻箱倒柜,查过所有可以藏毒的物品,以及常新使用过的香料和炉子,却一无所获。 没有办法,沈膑只得下来将所有用过的东西都换掉。 “未必是香料的问题。”这时,常新突然出声道:“咱俩一直共同起居,吃穿用度都是一起,若真是香料,不可能只是我有事而你没有,也就是说,这毒,应该是下在我的单人用品里……” “有这个可能。”沈膑点点头:“可也不排除,是在我不在的时候被人钻空下毒。” 这话有道理。 常新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沈膑一番思量当即吩咐小白公公:“将承乾殿当差的所有宫人严加排查,务必找出下毒之人。” “是!”小白公公忙躬身应下。 沈膑再看众人,冷眸如剑,锋寒慑人:“以后子恒吃穿住行一用物什,都必须谨慎小心,不可再出任何岔子,否则朕拿你们是问,全部连坐一个也别想置身事外!” “是!” 宫人们噤若寒蝉,脑门儿一水儿冷汗,弓背哈腰,哆嗦着扑通就全跪在了地上,头都不敢抬。 沈膑看着来气,让他们赶紧把该换的换掉该布置的重新布置起来,就不再管他们,转头紧张的询问起常新情况来。 “头还晕么?”一提起这个,沈膑就愁的眉头打结。 “不晕。”常新摇头:“之前都没事,就冰窖那里晕了一下这,之后一直没事。” “你别怕,我一定会找人帮你解毒的,既然那药童见过草本野撰,那我就命人寻来,里面肯定有解毒之法。”沈膑光是想想那药童说的离魂散后果,就一阵后怕的心惊肉跳,一会儿庆幸发现得早,一会儿又陷入怀疑:“这离魂散中毒症状皆是如此,难道别人就不能发现?若是发现就没法达到目的,明知如此,下毒之人为何还要这么做?是把大家当傻子不成?” “那药童不是说过,此毒若是用在女子身上,其症状与喜脉无异,自然不被察觉,至于男子,一开始症状不明显,当回事的少,自然也难以一开始就发现。”实际上若不是正好沈膑在场,单是常新自己,就很难把个乍然头晕的事儿放在心上,不找太医看,自然就不会发现中毒的事。 沈膑想想,觉得常新说得有道理。心里不免庆幸,幸好被自己撞见了,不然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自打发现常新被下毒,沈膑就格外小心谨慎,凡是入口必然细查,确认无毒才会准常新动。寝宫所用,一应物什都必须经过小白公公和平安的手仔细筛查过才能用,就连摆放在寝宫的花花草草,都要经过再三确定无害才会被允许放置,可就算是这样,常新头晕症状却日益加剧。 没办法,沈膑只好把纪裴召进宫来。 纪裴一个十四五岁未及弱冠的药童,看着畏畏缩缩,倒是敢给常新看脉问诊,只是看过之后,少年青涩白净的脸上却露出了疑惑。 “如何?”沈膑急切的问道。 纪裴起身跪下,这才回话:“回皇上,常大人的症状日益加剧,必然跟长期摄毒有关,若长此下去,毒侵心脉大脑,后果不堪设想!” 意思就是,常新继上次查出中毒之后,还在继续被下毒。 可承乾殿眼下戒严如铁桶一般,经手都是小白公公和平安,这两人是绝对不可能背叛主子的,既然这样,对方到底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继续下毒的? 看来这事仅让小白公公着手是查不出来了,沈膑当即召见大理寺卿,命其彻查此事。而这承乾殿,沈膑是不放心常新继续住了,想了想便打算换去离承乾殿最近的寝宫小住,等这件事过了,再搬回来。 常新其实有点想回常府了,但想想还有几天就是除夕,沈膑还特地准备了这么多冰雕,就没人拂他意,留了下来,听对方的一起搬到了别的寝宫。 但常新心里清楚,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既然有人铁了心取自己性命,便是换到哪里,一样能趁虚而入。 随着头晕耳鸣的频率增加,常新脑子就经常出现浑浊糊涂的情况,不止如此,整个人也懒懒的提不起精神,什么事都不想做。一开始还能写写画画打发时间,现在却是连这个爱好都显得兴致缺缺,已经有两天没碰过了。 原本备受期待的除夕,也因为常新中毒的事无暇顾及。将除夕宴全权交由礼部安排,沈膑就没再过问,见天围着常新转,一方面不停给大理寺那边施压,力图早一点揪出下毒者来。 “让我找出来是谁,必将其五马分尸株连九族!”眼看着常新状态一天天变差,沈膑就咬牙切齿,又是心疼又是愤恨。 就在大理寺忙着查案之际,除夕如期而至,整个皇宫都在为过节忙碌着,除夕宴也在礼部的着手下,紧锣密鼓布置起来。 除夕宴,宴请百官。 沈膑跟太后和一干王公都得出席,而常新作为臣下,亦需要着繁复朝服参加。沈膑担心他身体原本不想让他参加,但常新觉得于理不合,最终还是拖走病体参加了。 除了王公大臣,各国使臣也在,都是因为之前大雪耽搁才逗留至今,等除夕一过积雪融化,这些人就都得启程回自己的国家。 这些人或许个怀鬼胎,但都知道常新在沈膑心里的地位,所以见到他不管真心假意,总归会曲意奉承一番,唯有北翟那边,暗中交换了个眼神,这才以北翟国师为代表,装模作样寒暄两句。 对此,众人也没觉得态度上有何奇怪,毕竟北翟公主想要嫁给大周皇帝成联姻之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但是挡路坏事,对方就不可能有好脸色。 常新更是懒得与之周旋,拱了拱手算作回礼,便被平安搀扶着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小白公公得了沈膑示意,当即小跑过去对着重新躬身行礼:“常大人,您坐位有变,奴才扶您过去。” 闻言,常新朝沈膑看过去,便见沈膑点了点头。 “有劳白总管了。”常新没有拒绝,任由小白公公领路,被平安扶了过去,然后对沈膑太后拱手行礼:“臣……” “别行礼了。”常新话没说完就被沈膑扶了过去:“你身子不好,就别折腾,快坐下,怎么样?难受么?” 常新坐了下来:“无碍。” 话是这么说,但常新明显神色疲惫,整个人都看着懒洋洋的没什么精气神。 原本以为太后会黑脸,不想她全程低眉垂眼拨弄着手上的佛珠,倒像真的超然物外不问世事了似的,整个人无悲无喜,如一座华丽端庄的雕塑,竟是与那宫灯下荧光烁烁的精美冰雕融合一体。 除夕宴本该是喜庆热闹的,但因为常新中毒的事,沈膑并无兴致,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时刻都在关注着常新的身体情况。 上面皇帝太后不开心,底下群臣自然不敢放开了吃喝,气氛一时竟显得沉闷,便是丝竹管乐歌舞弹曲都没能暖和气氛。 沈甄自打常新到来,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看着对方病态孱弱的样子,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酒杯。 “王爷可是心疼了?” 耳边突然一声嗤笑,沈甄侧转过头,便对上北翟国师似笑非笑的脸。 沈甄没有搭理北翟国师,举杯凑到唇边,头一抬,一饮而尽。 碰了个冷钉子,北翟国师也不介意,顾自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过程是会遭些罪,但只要熬过这阵,王爷抱得美人归,把药停了便是,届时他记忆全失,心里眼里,便只会有王爷一个。” 沈甄还没搭理,但畅想着未来,却渐渐缓和了脸色。 羲月公主在女眷那边,将两人的神色以及国师唇语看在眼里,美眸半敛,冷笑了一声。举止优雅的浅酌一杯,便放下酒杯,示意身后一名侍女上前,耳语了一番。 那侍女听了没什么反应的退了回去,也没有动作,待酒过三巡,宴席进行的差不多了,这才悄然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给你们爱的么么哒 第112章 -再起疑点 宴席未及尾声,太后就早早离开。 太后全然就是走个过场,与王公大臣倒是随意说了两句,至于常新,却是连正眼都没一个。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木鱼敲多,随了佛性不问俗世,但不管是什么,能被无视,常新倒是乐得自在。 沈膑却挺不放心的,看着常新苍白着脸还贪杯,心里就直突突。 “你身子不好,还是别喝酒了。”沈膑说罢,亲自上手,给盛了一小碗龙凤白玉汤,放到常新面前,随手就把他手里的酒杯截了:“喝点汤去去寒。” “我这是中毒又不是生病,没得这么仔细着,喝酒妨碍不了什么。”话是这么说,常新却顺从的端碗喝起汤来,并没有执意喝酒,便是那多余的酒杯酒壶,都没带瞄一眼。 “便是妨碍不了,那也不准喝。”想到常新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沈膑心头就扎得了,目光又柔又心疼:“要是坐不住就别硬撑,早些回去歇着。” “嗯。”常新一口气喝了汤,这才笑着点点头。 但就是这么一个点头的动作,就晃得常新眯了眼,瞬间的黑暗晕眩,险些让他摔了碗,不想让沈膑担心,愣是若无其事强撑了过来。目光慵懒的扫过在场众人,在羲月公主和沈甄以及北翟国师那稍作停留,便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视线,且看沈甄和那北翟国师详谈甚欢的样子,想来这两方是彻底勾搭上了。 常新自顾心里掂量着,却不知那三人的目光也在他和沈膑身上,尤其是沈甄,面前美酒佳肴没怎么动,就光顾着盯常新出神发愣的看了。 沈膑倒是将沈甄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那个暗恼,真不的把那个觊觎他常新的混蛋给拖出去! “咳咳!” 正咬牙切齿,就被常新的呛咳声吓了一跳,转头见常新咳得面色惨白,当即便不再由着他,命人将他搀扶回寝宫去。 常新一边咳还一边摆手,不想走:“没事,就是不小心给呛到了……” 没说完,就被沈膑拉了起来,也不再让别人扶了,自己来。将常新半搂半抱着,沈膑说了几句让大家喝好吃好的话,便带着常新离开了。 好好一个除夕宴,沈膑精心准备满怀期待,结果却让常新中毒一事给搅和没了,满心满眼担心的,都是常新身体问题。 “可惜了这些花灯跟雪雕,都没及好好欣赏欣赏。”常新看着沿途的宫灯映雪雕,感叹美景的同时也深感遗憾。 “无妨,以后有的是时间。”沈膑笑得勉强:“你若喜欢,往后每年都这么来。” “耗时耗力的,还是别了。”常新却摇了摇头:“雪么,怎么看都是看,没必要,再说要真因为我一句喜欢就每年都这么布置一番,那些言官们的弹劾我都折子,又该烦的你不得清闲了,虽然我也不在乎,但终归于你影响不好。” 沈膑笑着摇摇头,没有与他争执,心中却自有打算。 皇上都离席了,其他人自然,也没了继续的心思,三三两两的便也跟着起身散了。只有沈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沉沉的盯着酒杯,不知道再隐忍纠结着什么。 “席都散了,王爷还不走么?”北翟国师整整衣袍起身,似是很随口的问了一句,眼角斜睨着沈甄。 沈甄冷笑一声,却是没理,扔下酒杯,起身走人。 尽管一个晚上都在热脸贴冷屁股,北翟国师也不在意,笑得跟个没事人似的,再经过其他国家使臣时,却冷哼一声,仰着高傲的头颅径自离开。 被他冷哼的人自是不甘示弱冷哼回去。 宴席上这点小事很快就呈报到沈膑耳里,他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只是让人传召那纪裴进宫给常新把脉看诊。 常新对他这小心翼翼的态度着实无奈:“横竖就是这样,便是看了也无用,就连邱辞安的针灸都不能控制,又何必大过年把人召进宫来?” 沈膑不说话,只是抱紧了常新,满心无力的同时,心下却是害怕极了。 纪裴进宫给把脉看过后,脸上无悲无喜,良久却只是恭喜道:“恭喜常大人,贺喜常大人。” “纪大夫这话……”常新被恭喜的一懵:“不知何喜之有?” “大人身体虽然仍旧虚弱,但并无恶化之兆,这便是喜。”纪裴想了想道:“想来必是这些日子远离了毒物,所以才如此。” 这便应证了毒被藏在承乾宫的事实。 果然搬出来是对的! 沈膑庆幸的想,连日来愁眉不展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笑模样。 常新的毒得到控制,那么接下来,就是尽快找到解毒法子了,也不知道派出去的人都找的怎么样了? 纪裴前脚刚走,后脚宫人就从外面领了一封书信进门。没等沈膑看信,随即就听到通传,大理寺卿谢临安求见。 谢临安这个时候进宫,必然是下毒之事有了进展。 沈膑当即顾不上看信,把信往桌上一拍,道:“宣!” 话音落下,谢临安随即就一身朝服脚步匆急的走进殿来。 “臣谢临安,拜见皇上……” “爱卿这时候进宫,可是事情有结果了?”沈膑摆手打断谢临安下跪行礼的动作,急切的问道。 谢临安点头,知道沈膑着急,便也省了那套繁文缛节,直接道出调查结果:“臣不负圣望,将承乾殿里里外外逐一排查,然后找到了这个。” 说着,谢临安将一裹纸包拿出来,却并没有交给沈膑,自行打开:“离魂散就混在这云墨里。” “据涉事太监所供,让他把云墨混进常大人常用墨里的,是……”谢临安迟疑了下:“是,太后宫里的人,只是此人已经死无对证,更深入的,却是没法查了。” “太……后?!”沈膑瞳孔蓦地一缩,眼眸狠狠眯了起来,拳头攥得直爆青筋。 常新却听得一愣,和沈膑听完的震惊愤怒诛心的反应不同,常新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那天沈甄就拿了一块云墨说是作他年后的生辰礼,结果自己就着了这云墨的道,可是眼下大理寺却追查到了太后头上,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只可惜那天没看沈甄那块云墨啥样,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同一块。 但不管是不是同一块,这云墨都不是巧合。 要嘛是太后知道那天的事,将计就计除掉他再祸水东引,要嘛就是沈甄那天送的云墨原本就有问题,见他没收就故意拐了个弯借了太后的名头。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栽赃陷害了。 “其实,不久前,南岳王也拿了一匣子云墨说要送我作年后的生辰礼,只是当时我没收。”常新越想越觉得此事蹊跷,便也顾不得沈膑会不会在意,照实把那天沈甄送墨的事说了出来:“我觉得,这事还是再查清楚一点的好,万不能因此错怪了太后,平白伤了皇上与太后母子之间的母子情分。” “沈甄送过你云墨?”果然沈膑一听这话就猛地转过头瞪着常新,眸底怒气氤氲,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嗯。”常新点头:“不过我没搭理。”赶紧撇干净。 听了这话,沈膑脸色才稍微好些,不过还是一脸不痛快:“如此的话,此事确实不能过于武断。” 吃醋上火归吃醋上火,各种蹊跷常新能想到,沈膑跟谢临安自然也能想到。 谢临安二话不说便接了口谕:“臣定当竭尽全力,务必找出真凶!” 心里却暗暗松口气,有疑团是好事,要真是太后,那事情可难办了。他身为臣子还好,无非是看皇上的意思,可身为人子和国君,皇上一不能把太后怎么样二又做不到不了了之,必然深陷两难境地。 这么一想,谢临安倒是希望真凶另有他人,这样也好交代点。 “那皇上若无别的吩咐,臣就先告退了?”谢临安看着沈膑依旧变幻莫测的脸色,拱手道。 沈膑挥了挥手,谢临安便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沈膑才紧紧握住常新的手:“我不希望这是太后做的,可若真是太后,我……我也不能治罪于她,我只能……她让我饱受剜心之痛,我便剜肉刺骨以牙还之。” “说什么浑话呢?!”常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抽了沈膑手背一巴掌:“我又不是不理解你的难处,若真是太后,那以后防仔细些便是,左右毒源被发现,我也不怕病体加重,可你要自残报复太后,不也诚心让我难受么?” 沈膑怔怔的没有说话,尽管扯出沈甄的嫌疑,事情真相还待调查,但他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这万一,万一就是太后呢? 沈膑眯眼,暗忖,无论如何,常新都绝不能白受这份罪! 而另一边,羲月公主却还在等着宫里那边的回信儿。 回驿馆左等右等,老半天才看到侍女进门。 羲月公主忙起身问道:“信可送到了?” 侍女福了福身:“回公主,信奴婢已经托人送过去了,只是来回话的人说,临时出了变故,那信,大周皇帝并没有看。” 没看…… 羲月公主秀眉狠狠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嘿嘿嘿嘿嘿嘿 第113章 -谈条件 除岁过夕,新年伊始。虽是冬尽春来,然春寒料峭,却也不比冬日暖和多少。 只是庭院千姿百态的晶莹雪雕,却并没有因着寒春停留,十五未过,变化成了一滩滩水渍。为了避免行走时摔倒,这些天宫人们都在忙着清理。 常新披着貂裘捧着手炉站在庑廊下看人忙活,心下歉疚的同时,也难免新生可惜,雪雕这东西美则美矣,只是美好易逝,比那昙花一现也没好多少。 沈膑却误以为他是舍不得,抬手给帮忙整了整貂裘领子,温言安抚:“没关系,化了便化了,等到了冬天,着人再打便是,你现在身体不好,别为这么一点小事儿伤神。” 说起这个,沈膑就皱眉,虽然毒源被找了出来,两人也搬回了承乾殿,有调理着,常新的身体没再之前那般恶化,可这毒一日不清便一日不得安心,留滞体内,终究是个隐患,奈何寻解药的人至今都没个消息。 常新一看就知道沈膑这又是在为解药的事发愁,摇摇头转了话题:“各国使臣差不多该启程离开了吧?” “嗯。”沈膑点头:“南凉国,朰羲国,东骏国以及西亍国都于这两日进宫辞行过了。” “北翟还没动静?”常新挑眉。 沈膑摇头:“没有。” 常新略微迟疑:“南岳王什么打算?” “整天窝在王府里,极少出门,跟大臣们也寡无交流,他也没提辞行之事。”沈膑冷哼:“便让他待着,真相大白之前,便是他想走,我就不可能放他走。” “还是盯紧些的好。”常新说的是沈甄跟北翟勾结的事:“前两日清漓捎来消息,最近他们走动挺频繁的,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放心吧,都盯着呢。”沈膑点头:“别再外边站着了,回屋待着吧,脸都吹凉了。” 这倒是,春寒虽然没有冬寒那么刺骨,吹在脸上那也是刮蹭蹭的疼。 于是常新点点头,跟着转身回了屋。 两人刚进去,就见宫人进门通报,说是羲月公主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常新满眼戏谑,沈膑却摸摸鼻子,不得不心叹一声,这女人还真够执着的。 但也不好把人冷外面,怎么还是一国公主,做的太难看有伤两国和气倒是其次,反而落人口实正好给了那北翟狼子野心的借口。 “宣。”想着个中利害,沈膑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宫人一声,眉宇间都是毫不掩饰的烦躁。 常新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再忍也没多久,他们迟早也是要走的。” “我就怕你见了不痛快。”说起来,沈膑最在意的还是常新。 “我有什么好不痛快的?”眼见沈膑小心眼要发作,常新莞尔一笑:“她再怎么上赶着,不也没得你半分青睐,倒是让我说,若是带上整个北翟做嫁妆,你便是纳了她也无妨。” “哟?”沈膑刚舒展的眉头又不愉的挑了起来:“这么大方呐?”话是说的轻飘飘,手却摸上常新大腿,隔着布料掐起一块腿肉就拧。 常新疼得一缩:“就开个玩笑。” “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沈膑咬牙切齿,瞪了常新一眼才松手,想了想,又心疼的帮忙给揉了揉:“万一我当真了怎么办?” 两人你来我往打情骂俏,连羲月公主进来了都没发现。 “羲月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羲月公主行礼半天都没人搭理,不得不扬声又把话说了一遍。 听到声音,两人这才转头。 沈膑清咳一声:“公主快起,来人,赐座!” “谢皇上。”羲月公主盈盈起身,这才对一边的常新点点头,意思意思福了福身:“常大人。” 常新刚要起身,就突然弯腰一通猛咳。 沈膑忙给他拍背顺气:“身子不好就被乱动,老实坐着!” 半晌缓过劲儿来,常新便坐着给羲月公主拱手回了个礼:“公主有礼,只是常新身体不好,咳咳……礼数不周,还请担待咳咳咳……” 羲月公主眸光暗敛,咬了咬下唇,有点吃不准对方到底是不是在故意给自己难堪。但不管是不是,常新这般也是给了她难堪,心里怎么不记恨,不过是碍于沈膑的面子,又身在他国皇室,不得发作罢了。 “无妨,常大人身子不好,当安心静养才好。”羲月公主心里恨极,面上却不露声色,笑容依旧温婉动人。 待宫人搬来座椅,羲月公主却没落座。 “羲月有事求见皇上,只是这里不方便说话,可否……” 羲月公主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你说便是,这里没有外人。”随即眼神将宫人遣散出去。 羲月其实是不想常新在场,被沈膑这么一说,也只得抿嘴作罢。 沈膑看着她,俊眸黢黑深沉心思难度:“不知公主所为何事?” 羲月公主敛了敛眸:“羲月接下来要说的,与常大人中毒一事有关。” “哦?”沈膑俊眸一眯,猛地坐正身体:“子恒中毒一事,并无对外说起,旁人也只当他是身染冬寒,公主又是从何得知?” 事情发现当时虽然惊动不小,但宫里清净,充其量也就在承乾殿这边,且为了不打草惊蛇,沈膑特地交代不得声张,那些人自然不敢多嘴多舌,可眼下这北翟公主却为这事而来,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便是这点,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沈膑眯着眼,盯着羲月公主的目光犀利尖锐,令人头皮发麻。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羲月公主不卑不亢,实则被沈膑那眼神盯得很有压力:“瞧皇上这意思,该不是以为,毒是羲月下的吧?” “公主乃是贵客,朕自然不会妄加揣测,朕不会冤枉好人,却也绝不会放过歹人。”沈膑一语双关:“北翟与大周素来交好,朕也不希望平白伤了和气,大周礼仪之邦,讲究诚礼待人,但也不是怂包,我大周儿郎虽饱读诗书,却多是文武双全之辈,自不是好欺的,公主冰雪聪明,相信也不会轻易挑起两国纷争。” 不管下毒之事与羲月公主有没有关系,沈膑都存了敲打的心思。北翟勾结沈甄,其意图再明显不过,若是老实离开便罢,不然别想活着回到北翟! “皇上这是认定与羲月相干了?”羲月公主听出了敲打,却并无参透真正深意,苦笑一声道:“羲月倾慕皇上不假,但这事并非羲月所为,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说的,虽然大理寺卿只是旁敲侧击并未说明,但太后联想到常大人近来抱恙,便猜出一二。” 一听这话,沈膑眉头又是一皱。 居然……是太后说的么? 如此一来,沈膑心下又不免一番深思了,只是面上却不显。 沈膑眉一挑:“所以,公主求见朕,就是为了来说太后的闲话?” “羲月不敢。”羲月公主福身:“羲月有一药玉,常人佩戴百毒不侵,若是中毒之人,削粉末入处子血冲水吞服,百毒可解,想来皇上正苦寻解药无果,不然常大人也不至于一直拖着病体,所以,羲月愿献出药玉,甘做药引,给常大人解毒,羲月自幼佩戴药玉,早就养成百毒不侵之体,用羲月的处子血,自然事半功倍。” 沈膑本来听到药玉功效就半信半疑,听到处子血脸色便是一沉,听到最后脸色直接黑成锅底。 常新的脸色亦然,处子血要怎么来大家心知肚明,这女人是在向沈膑自荐枕席呢,揣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算,还拿捏住沈膑的软肋,若真能给自己解毒,哪怕心里恶心,沈膑也定会牺牲求全,可恶! 两人脸色变化,羲月公主低着头并没有看见。 “只是羲月有一条件。”羲月公主深吸一口气,话说到这份上,也顾不上矜持脸面了:“破了处子身,羲月这一生就毁了,所以,做药引救常大人可以,但皇上得纳羲月为妃,羲月自知无法入得皇上贵眼,不敢苛求恩宠,只求能赏一隅容身便可。” 羲月公主说完也不抬头,双颊绯红的等着沈膑做抉择。 “不用。”没等沈膑决定,常新就冷冷开口:“药玉还是公主自己留着吧,若用公主清白之身解常新之毒,常新宁可受着,便是皇上答应,我也绝不接受。” 羲月公主一听常新这话就急了,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没有多言,只等着沈膑拿决定。她当初下这个连环套,便是吃准了沈膑对常新那份痴心,解药遍寻无音,常新身体却不等人,沈膑只要不想常新毒性入血留下祸根,纵然不愿,也自会咬牙答应。 羲月公主想对了,常新的毒,的确是沈膑的软肋,这一招棋,她可谓是下的快狠准。明知答应下来,会遭到常新怨怪,甚至会伤了常新的心,可他却不得不答应。 但这答应,却不能当着常新的面。他完全相信,若是常新不愿,就算配到解药,也不可能让他张嘴服下。 收起思绪,沈膑冷声道:“既然子恒不愿,那便依你的,解药我们可以寻,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却是暗中给了羲月公主一个眼神。 羲月公主了然,见目的达成,心里暗喜,却配合着沈膑,装出一脸诧然失望,怅然若失的离开了。 常新见沈膑拒绝也没有多想,暗里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宝贝儿宝贝儿,你们懂的嘿嘿嘿 第114章 -求皇上别再恶心臣 一直守着常新睡下,沈膑才起身走出寝宫。 “可是安置好了?”沈膑满脸阴翳的问。 “回皇上的话,已经按皇上的意思给安置好了,暂时安置在澜华宫里。”小白公公躬身,眼珠滴溜犹豫道:“皇上,真的要……常大人若是知道……” 沈膑攥了攥拳头,没等小白公公把话说完,就直奔澜华宫去。 几乎是沈膑转身刚走,常新就醒了。 常新其实并没有睡沉,也不是那么放心沈膑,虽然沈膑是当场拒绝了那个女人,但未必真的能过了解药这一关。 “平安。”常新撑手坐起身来,见平安小跑进来,才吩咐道:“去看看,皇上干什么去了?” 平安憋的眼泪汪汪,即是为主子心疼亦是为皇上难过。多好的一对神仙眷侣,怎么就不得安生呢? 见平安杵着没动,常新眉头一挑:“嗯?” “是,奴才这就去。”平安心里隐有猜测,却不敢逆着主子,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很快就折返回来:“大人不好了!皇上他……他去澜华宫了,奴才听说,羲月公主被安置在那边……” 常新骤然色变,当即掀被下床:“更衣!” 平安一边麻利伺候常新穿戴,一边劝道:“皇上他也是不得已,大人别跟皇上置气。” 常新没有说话,连束带都没等穿上,就那么衣衫懒散的冲了出去。 平安生怕他有个好歹,赶紧扔掉束带跟了上去。 而另一边,沈膑已经到了澜华宫。 “羲月拜见皇上……”羲月公主见到沈膑进门忙上前福身行礼,不想话没说完,就被掐着脖子提拎起来,顿时惊恐不解:“皇,皇上?” 为了勾起沈膑兴致,羲月公主特地盛装打扮,一袭轻纱拢胸大胆映出内里荷塘月色的浅粉肚兜,妩媚飘逸含纱欲露,衬着一头乌黑亮发,精致深邃的小脸,美得惊心动魄,是个男人见了都得兴致大起,可惜却半点未入沈膑的眼。 沈膑满眼冷煞嫌恶,直到把人掐得翻白眼,才狠狠将其掼在地上。 呼吸一得顺畅,羲月公主就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得惊天动力,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心脏跳的飞快,有那么一瞬间,她真以为要被掐死了。 “皇上这么对待常大人的救命恩人,是否不妥?”半晌,羲月公主才缓过劲儿来,猛地抬头看向沈膑。 沈膑蹲下身来,一把掐住羲月公主的下巴:“药玉交出来!” 羲月公主嗤笑:“待皇上采了羲月的处子血,羲月自会双手将药玉奉上,如若羲月现在把药玉给了皇上,皇上反水让别人强要了羲月,那羲月岂不冤死?”眼看这沈膑脸色变得阴云密布,羲月公主笑得更加风情万种:“皇上若想救常大人,就按之前说好的办,亲自要了羲月,否则便是现在掐死我,也别想拿到解药。” 沈膑掐着羲月公主下巴的手用力的直爆青筋,在羲月公主强忍疼痛的倔强眼神下,猛地将人捏肩提起,甩手就扔到了床上。然而攥拳站在床边,他却久久僵硬下不去手,他不想背叛常新,哪怕是不得已的,可是,解药当前,他别无选择,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让他愧疚难当又恶心不已。 常新,常新……子恒…… 沈膑狠狠闭眼,强逼自己压了下去。 常新赶到澜华宫的时候,门外只有羲月公主身边的两名侍女守着。 见到常新,两人忙上前阻拦,还没开口,就被常新一把挥开。 “让开!”常新大步往里面冲,却正好被退出来的小白公公撞个正着,一阵晕眩,险些摔倒,被平安扶着才踉跄站稳。 小白公公一见常新就慌得一抖:“哎哟常大人!您,您怎么来了?啊,您,您不能进去,皇上他……” 小白公公嘴上喊着,却根本不敢阻拦横冲直撞的常新。 抬起一脚将房门踹开,看到床上的两人,常新眼冒火光,浑身却发着冷。 沈膑一看到他就慌了,慌忙从床上滚了下来,反观羲月公主,倒是不慌不忙的缓缓和衣坐起。 “子恒……”沈膑慌忙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裳,看着常新一脸心虚,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却见常新笑得云淡风轻,径自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翻杯斟茶,好不自在,半晌眉头一挑,一脸看戏的表情:“继续,臣可等着皇上舍身为我求得解药呢,你们就当常新不存在便是,该干嘛干嘛,若是实在难为情,让人给支扇屏风也是可以的。” 沈膑黑了又白白了又黑,被抓包现场,能继续下去才有鬼了,当下过去,拽起常新就走。 羲月公主见状,连忙追下床来:“皇上!”眼见人头也不回的拽着常新出去,气得狠狠一捶桌面:“可恶!”到嘴的肉飞了! 常新被拽出澜华宫猛地甩开了沈膑的拉扯,头也不回的就走在了前面,面若寒霜,显然是气大发了。 沈膑忙追上去:“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这是目前唯一能帮你解毒的办法,哪怕你因此恨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呵!”常新猛地停下脚步,却不转身看沈膑:“还求皇上别再恶心臣了,别说这毒暂时死不了,便是死,臣也不要这种恶心的解药!” 说完继续大步前走。 眼看沈膑又快走跟上,常新一声冷喝:“别跟上来!” 沈膑停了下来。 常新一眼都没有给沈膑,带着平安直接出了皇宫。 眼看人越走越远,沈膑颓然的抬手抹了把脸。 小白公公小心翼翼的上前:“皇上……” “随他去吧,让暗卫跟着,别出了事情。”沈膑叹了口气,转身朝承乾殿方向走去,至于羲月公主提供的解药,他是再也不敢妄动了,可就这么放弃心里又不甘,到底该如何是好? 常新出了皇宫却没回常府,而是直接去了南风馆找楚清漓。非但如此,更是一掷千金包了楚清漓的场,整日窝在房间,搂着楚清漓醉生梦死。 这消息传到沈膑耳里,气得他差点下令封了那南风馆,但是想想又按捺了下来。知道常新就是心里不痛快,故意气他找补呢,若是闹的狠了,只会彻底寒了人心,把人越推越远。 但又不能光看着他拈花惹草不管,沈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亲自去把人带回来,还没动身呢,就听暗卫来报,常新去了南岳王府。 这还得了?! 沈膑当即就炸了,扔下事情急吼吼的出了皇宫,直奔南越王府逮人。 还是小白公公看不过去大胆相劝:“皇上要不还是把那羲月公主给打发了吧,您虽然是求药心切,可常大人不愿意,便求来,他也不会领情,反而伤了感情,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就像常大人说的,那毒暂时要不了他命,解药可以再找么,总会有法子的。” “那女人不能放。”沈膑这些天冷静下来,也想通了个中要害,而且大理寺那边已经有了眉目,线索隐约指向沈甄,只等证据确凿拿人,但直觉告诉他,事情绝没这么简单。 小白公公可不知道沈膑的九曲回肠,还想再劝,却见对方闭上眼睛开始养神,只得讷讷闭了嘴。 这厢沈膑在赶去南岳王府的路上,那厢常新正在南岳王府与沈甄把酒言欢。 “真不敢相信,事到如今,你我还有坐下一起喝酒的时候。”看着如芝兰玉树般清俊淡雅品酒浅酌的常新,沈甄心生感慨:“不过你今天过来,应该不止是找我喝酒吧?” 常新却摇头:“当然只是为了喝酒。” “你现在身子不好,还是少贪杯的好。”沈甄说着就像收了酒壶,却被常新按住了手,顿时浑身一僵,目光炽热的看着常新,喉头滚动喊出那声久远的称呼:“新哥哥……” “下官本就是寻王爷喝酒来的,王爷却把酒藏起来算怎么回事?”常新懒洋洋的抬眸,隐约还是曾经温和亲切的模样:“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所以有兴致想多喝两杯。” “什么?”沈甄看着常新,有些恍惚,不自觉收回了手。 常新顾自斟酒:“王爷果然是长大了。” 沈甄一时没能明白常新的意思。 常新喝光了杯中酒,才笑若流光的看着沈甄:“我身上的毒,是王爷下的吧?”看着面不改色的沈甄,常新摇头嗟叹:“果然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后生可畏啊!” “你……” “甄儿,你我各自安好不好么?还是说,死在你手上,是我注定的命数?”常新忽然倾身凑近沈甄:“我从不认命,却总是争不过命。” 沈甄皱眉:“新哥哥……” “甄儿曾经,也是叫着新哥哥,把我推上断头台的呢。”常新笑着坐了回去。 沈甄茫然:“我什么时候……” 话出口却是一顿,反应过来,常新的胡言乱语,可能是毒性达到了预期,这是神经出现错乱了? 想着,沈甄心里苦笑。便是神经错乱,没有预期那般忘了沈膑,倒是自己成了杀过他的仇人。 “你说我要是在这王府出点什么事,王爷与北翟使臣,可能活着走出长安门?”常新忽然挑起眉来,俊眸华光内敛,精光矍铄,直看得人心惊肉跳:“我常新,奸佞出名,从来都只有我算计人的份,却屡次栽于王爷之手,死过那么多次,总要扳回一局不是?” 作者有话说 这女人是有点,这是一盘局,但咱们常大人没那么容易被干趴的,看他反击吧嘿嘿 第115章 -常新出手 看着常新笑得慑人的眼睛,沈甄瞳孔骤缩,直觉不好,正欲起身扑过去,常新已经先他一步,拔出匕首猛地刺进肩窝。 恰在这是,小厮匆忙领着北翟国师走进门来:“王爷,北翟国师求见!” 小厮话音刚落,就被屋里的情景惊的倒抽口凉气。 沈甄不知道北翟国师怎么突然上门,两方虽有合作,却并无带到明面,可眼下常新受伤他也顾不上别的,刚要让人找大夫,就被常新糊血的手一把攥住手腕,顺着手腕滑过手掌糊了他一手血,动作快得他根本不急反应,瞪着常新惨白却笑容邪佞的脸,大脑发懵有些反应不过来。 北翟国师也有点懵,他收到沈甄密信就急忙赶了过来,可是常新怎么会在?还……跟沈甄冲突被刺伤? 正当北翟国师皱眉不解时,沈甄已然回过神来,一脸深受打击的看着常新:“为了算计我,你竟做到如此地步?” “是。”常新咬着牙,笑得局促又决绝冷酷:“云墨金贵,王爷都慷慨舍得,常新自当倾囊相授。” 听到这里,北翟国师哪还反应不过来是着了道,那密信定是常新假传,当即转身就想跑,刚动身,就被拦住了去路。 常新捂着肩膀沉声厉喝:“南岳王通敌卖国,被撞破意图杀人灭口罪不可赦,立即收押刑部,待秉明圣上再行发落!北翟国师狼子野心乱我超纲密谋造反,枉我大周礼遇相待,他日定要向北翟王讨要说话,立即着人封锁驿馆,务必将北翟余孽捉拿归案!” 一连串命令下来,沈甄面色一变,第一反应就是挟持常新拼出去,就凭眼前十几个暗卫根本奈何不了他,谁想刚提气就唔的一声撑着桌沿跌坐回去。 “你在酒里下毒?!”沈甄瞪着常新,只觉身凉心更凉。 “一点软经散而已,比不得王爷离魂散破费,笑纳便是,不用客气。”肩膀太疼了,常新咬牙才没嘶嘶出声泄了气势,可他毕竟现在身体不行,不过片刻,脸色就青白一片:“王府已经身陷包围,别说王爷中毒,便是没中毒,也插翅难逃!还不给拿下!” 又是一声厉喝,北翟国师跟沈甄都双双被扣了起来,至于王府众人,亦早就被控制了起来,自是无力抵抗。 沈甄自不清楚眼下局面,正急想脱身对策,就见石峰带着两名铁甲军步伐嚣张的走进门来。 看到石峰,沈甄那点侥幸陡然破灭,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天这一切,自是常新与石峰暗中勾结,下的这一盘棋,至于为什么没怀疑沈膑,是因为哪怕他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受,那家伙最受不的常新受伤,若是知情,自不会如此! 他终究是输了…… 不止输了天下,更输掉了常新…… 沈甄颓然闭了闭眼睛。 北翟国师不服,当即就想耍横诡辩,然而没等说话,张口就被塞了一嘴破布强行带走。 “常大人还真下得去手。”石峰看着常新身上的伤,一脸唏嘘,随即就正色道:“王府上下已经全部被控制,驿馆那边回消息,也已将北翟余孽抓获……” 石峰话没说完,就听一声唱喝:“皇上驾到!” 话音未落,沈膑已然冲了进来,一看常新受伤瘫在椅子上,更是脸色剧变。 常新眨眨眼,并没有因为那天的事情继续生气,反而眼眶一红:“皇上,南岳王与北翟国师密谋造反被臣撞破,收买不成就意图杀人灭口,幸好小侯爷来的及时。” 常新睁着眼睛说瞎话卖苦撒娇,不提沈甄如何诛心,石峰是实在没眼看,果断一脸嫌弃的背过身去,摸摸脖子阴沉着脸把沈甄给带走了。 一边推搡着沈甄出门,石峰心里啧啧:这老男人戏真多! 不过…… 石峰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别说,那样子的确挺挠心的,慵懒孱弱又邪魅狂狷,可是正经起来又端方儒雅,气质矛盾多变,真是个妖孽! 常新似是石峰肚子里的蛔虫,狠狠白了他一眼。 他这么做为了啥,还不是唱戏唱足给沈甄和北翟泼脏水啊?个小混蛋还敢嫌弃,呵,欠拾掇! 常新正斜睨石峰背影嗤笑,就把沈膑一把抱了起来:“子恒你忍忍,我们这就回宫找太医,不会有事的!” 的确不会有事,就肩窝扎了一刀而已还不深,可沈膑那眼红手抖的不知道还以为常新这是快咽气了呢。 心里叹了口气,常新抬手抚上沈膑的脸:“我没事,你别急。” 本来还有点为那天的事气闷,可眼下却只剩下叹气,若非自己着道,又怎会逼他至此? 这么想着,常新眯了眯眼,所以,那些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本求安稳不想与沈甄纠缠不清,既然咄咄相逼,就别怪他心狠手辣,真好,前尘往事一起清算! 沈膑风急火燎的带着常新就回了宫,惊动大半个太医院,结果却只是一点皮肉伤,惹得以邱辞安为首的众太医甚是无语。 倒是平安哭的眼圈儿通红,太医在的时候他还忍着,等人散了哭的直抽噎。 常新无奈:“哭什么呢?没听太医说只是皮肉伤么?再说爷自己扎还不知道轻重么?” 常新本意是安抚,结果说完平安哭的更厉害了。小孩儿也不哭出声,就憋着眼泪哭的直打嗝儿,看着可怜又头疼。 “哭哭哭,再哭把你卖了信不信?”好言安抚不行,常新当即瞪眼威胁。 “才不信哩!”平安恼的家乡话都蹦出来了:“大人手利索,怎么不往脸上划一道呢?变成丑八怪看您还不拿身体当回事儿!” “怎么不敢?”常新斜倚床头好笑挑眉:“没听说丑人多作怪么?” 平安……平安被气的跑了出去。 “个小傻子。”常新笑着摇了摇头,转眼见沈膑一脸阴沉的坐在一边瞪着他,不觉眨了眨眼。 “往自己身上下刀还骂别人傻,我看你还没个小厮聪明呢!”沈膑虽然生气,但还是上前扶着常新躺了下来。 常新笑容淡了些:“要不这样,皇上就要去献身了,若坏了这冰清玉洁之身,常新岂不罪过?” 沈膑表情一僵,底气不足道:“什么冰清玉洁,我又不是女人。”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我原本也没打算跟那女人发生什么,你冲进门的时候,我俩衣裳不穿好好的么?” “是啊,是常新鲁莽,坏了皇上兴致。”常新心里已经不气了,可还是忍不住想挤兑几句。 “胡说什么?”沈膑被挤兑也不生气:“你明知我……算了,此事是我想岔了,你生气也是应该,我……” “大人冤枉皇上了。”小白公公看不过去,顾不上被怪罪,帮沈膑开口辩解道:“皇上是断不会做出背叛常大人的事情,本是打了威逼的心思,只是那女人太奸诈,以药玉相逼,皇上……” “够了。”沈膑喝断小白公公,却是心虚的看了看常新。 常新似笑非笑的斜睨回去:“处子血和药玉做解药这种话,皇上也信?” 沈膑被看得一脸窘迫,显然就算没全信也信了两三成。 沉默须臾,沈膑倾身抱住常新:“对不起。” 常新任由他抱着:“真假不论,便是真的,那么恶心的解药,我也不稀罕。” “好好好,不稀罕,那就不要了,横竖沈甄和北翟使臣收押大牢,严刑逼供不信他们不交出解药。”沈膑眼底戾气一闪,给常新掖掖被角起身:“你且安心躺着,我很快就回来。” 常新无奈,说了这么半天,这人还死脑筋没转出来。但见沈膑转身,也只得先作罢。 然而没等沈膑出去,宫人就进来通传:“启禀皇上,羲月公主求见!” “她还敢来?”沈膑一听就冷笑出声:“说起来,差点忘了她也是北翟贼子之一,一并收押刑部容后再审!” 沈膑说罢就大步走了出去。 小白公公没有立即跟上,而是踟蹰着留了下来,看着常新欲言又止。 “公公想说什么便说吧。”常新瞥他一眼。 小白公公没说话,只是从宽袖里摸出把匕首来。 “公公这是何意?”常新不解皱眉。 “这匕首是皇上那日带在身上的。”匕首出鞘,小白公公手指虚抚黑绿刃边:“这刃上之毒,是皇上自己抹上去的,他原本就没全信那女人的话,打定主意威逼其交出解药,可碍于对方身份又不能收押逼供,便藏了这匕首,准备必要时候自残,届时刺杀皇上还下毒,别说收押,就是就地斩杀,那北翟也奈何不得,那日若不是大人赶到及时,这匕首就刺皇上身上了。” 常新听得心惊肉跳,猛地坐起身来,却扯到伤口疼得嘶的一声,忙用手捂了捂。 “你说什么?”常新死死盯着匕首,震惊他俩想到一起的同时,又后怕不已。 “常大人莫要心惊,皇上事先早有安排,这毒要不了他命,不过受些罪罢了。”小白公公嘴上云淡风轻,可那表情明显就是刻意说给常新听的:“皇上是决计不会碰那女人,只是也不敢放过任何得到解药的可能,若那女人所言之法真能解大人身上所中之毒,便是不择手段皇上也在所不惜。” 小白公公说罢,将匕首放到床上就转身欲走。 “即是皇上之物,为何会在公公手上?”常新叫住小白公公。 “皇上为了大人不惜以身作饵,奴才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匕首,是奴才趁皇上不注意,偷偷换掉的。”小白公公说完就小跑追了出去。 常新怔怔看着匕首,良久才颤抖伸出手,刚拿起来,一滴眼泪就砸在了手背上:“傻子……”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改了一小段,这章也检查改了下,这么点时间应该没多少人错过吧,错过了我明天更新再说一下 第116章 -温柔缱绻 沈甄勾结北翟一事尽在掌控,原本就只等时机收网,如今被常新摆道抓了个‘现行’,通敌卖国罪刑铁板钉钉,再加上给常新下毒,可谓是罪无可恕,到刑部当天就被移交大理寺,由沈膑亲审,很快就判了死刑。 让沈膑恼火的是,毒虽然是沈甄下的,药却是北翟人给的,对解药是一问三不知,之所以在这种解药成谜的情况还敢给常新下 药,也是因为听信了北翟人停药无碍的说词。 “真是个蠢货,活该一败涂地!”沈膑咬牙切齿,一脚踹倒沈甄,揪住他衣领满目煞气:“朕捧在心尖尖伤的人,你也该动!你若真心喜欢,又岂会舍得害他?!你不配!” 猛地将沈甄掼回地上,沈膑缓缓站起身来,嘴角勾着残忍冷笑:“沈甄,父皇能保你一次却保不了你一世,黄泉之下可别辜负了父皇一番拳拳爱子之心,好好孝顺他老人家,放心,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赏你个体面,留你个头颅折断的半全尸,要知道,通敌卖国,你这可是被五马分尸的罪呐!” 沈膑说完就拂袖转身,正欲离开,就听沈甄幽幽开口:“皇兄这般心狠手辣,常新知道吗?” “他君子我非良善,我俩天生绝配,便是被他知道又何妨?”扔下这句冷嗤,沈膑头也不回的出了死牢。 至于北翟那一伙,处死当属便宜他们! 都不用沈膑出手,轮番严刑逼供下来,自个儿就招了,对勾结沈甄一事供认不讳,而解药却相对棘手。就是给药的北翟国师,都不知道离魂散解药,至于处子血入药更是无稽骗局,倒是药玉虽不能解毒,却的确有压制的功效。 听完谢临安汇报,沈膑眯眼道:“且告诉她,若肯交出药玉,朕便网开一面,放他们离开。” “可若放了,无疑是放虎归山!”谢临安一听这话就急了,被沈膑抬手打断。 “朕便是放人,那也得他们有本事活着羽曦读佳回去。”沈膑冷峻的脸上满是算计:“况且,使臣道贺,却意图搅乱我大周朝纲,他北翟王,怎么着也该给个说法,断没有这么轻易放人的道理!” 谢临安闻之顿悟,当即明白过来,皇上这是预备宰肥羊了。既已想通,谢临安也就不干杵着,当即便跪安告退。 而拿着使臣罪状敲北翟竹杠的事情,却交给了石峰去办。 “若非新政不稳,又适逢灾年,正当休养生息,我大周铁骑必踏遍他北翟疆土,弹丸小国也敢于我大周兹事,简直自不量力!”事后沈膑朝常新说起,仍旧忿忿不平,觉得仅是如此太便宜对方。 最让沈膑耿耿于怀的,还是常新的毒,若是能逼问出解药倒还好说,偏偏没有解药。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解药的。”揽着常新,沈膑语气低沉而坚定的承诺道。 不想一用力,扯到常新的伤口,疼得人嘶的一声。虽然是皮肉伤没有伤到要害,但要痊愈也不是两三天的事。 “碰到伤口了?”沈膑慌忙松劲儿,当即就要扒了常新衣服查看伤口,嘴上却数落道:“说你傻还不认,伤口扎这么深,活该你受疼。”顿了顿又软了语气:“以后断不可再这样了。” 常新看着沈膑一脸紧张心疼的样,任由他扒衣检查,完了才捧着沈膑的脸亲上一口:“好。” 沈膑一看那笑容就知道没走心,顿时气极的搂住常新一顿猛啃,直啃的人气喘吁吁方才罢休。 “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沈膑嘴上咬牙切齿的发狠,手上却小心避开常新的伤处。 常新斜眼撩他:“你准备怎么个收拾法?” 沈膑当即变脸:“你现在身上有伤,少撩我!” “呵……”常新笑出声来,伸手一把攥住龙鞭:“自打我中毒后身体每况愈下,咱俩就再没有做过,憋坏了伤身,你且站起来,裤子脱了,我用嘴给你弄出来。” “呃……”沈膑身体一下就绷紧了:“不,不好吧,你有伤……” “我伤的是肩又不是嘴,快点!”见沈膑不动,常新推了他一把催促道:“你也知道我有伤,趴下来不方便,所以只好你站着了。” 话音刚落,就被沈膑紧紧抱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常新,你不必这样,二十多年都忍过来了,这点时日算什么,憋不坏的,你且瞧着吧,等你伤好身体好一些,我定让你三天下不来床。” “真不要?”常新似笑非笑,刚抬起脑袋,就被沈膑咬牙切齿的按了回去。 “不要!”沈膑狠狠的咬了常新脖子一下,当即扶人躺下:“你早点睡,我还有奏折没批完,等忙完再来陪你。”见常新依旧一脸坏笑,恼得一巴掌拍其脑门儿上:“快睡。” 常新见好就收,乖乖闭眼。 沈膑看了常新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常新自他转身便睁开了眼,网站沈膑伟岸挺拔的背影,目光温柔缱绻。 沈膑前脚离开,平安后脚就溜了进来。 常新见状,忍不住斥上一句:“挺直了腰板儿好好走路,作何鬼鬼祟祟的?知道的你是我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承乾殿遭贼了呢!” “奴才这不是知道大人要找奴才,怕您等急了么。”平安被斥了也不怕,犹自嬉皮笑脸。 常新心里摇头,瞧瞧,这多好个娃,都赖给邱辞安那家伙给带歪了,想来这两人趁着自己身体不好又受伤的契机,没少眉来眼去暗通款曲。 不过眼下不是调笑小家伙的时候,常新便敛了心思问正事:“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正如大人所料,有几个先帝培养的股肱老臣的确在为南岳王这事暗中奔走。”平安端正神色,将听来的消息如是上报:“皇上与大人之事,本就让朝臣不满,如今再经那几个大臣极力挑唆,怕是真不能安生,而且据说他们有意拿先帝密诏说事。” “密诏?”常新坐起身来。 平安忙伸手搀扶,待常新靠稳才点点头:“是的,密诏之事知之甚少,也不知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不过大人放心,楚公子那边已经安排上了,定让他们将秘密带进棺材里去,只要解决了那几个主事人物,其余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常新摸着下巴冷笑:“当初这些老家伙个顶个人精,一看势头不对就全都隐了,趁这机会正好,一并揪出来解决掉,永绝后患。” 说起来这几个人,常新也不得不佩服佩服先帝的心思缜密,狡兔三窟都用在为沈甄铺后路上了,饶是常新活了几辈子都没能彻底摸清底细。而他常新,活了几辈子才明白,自己也不过是其中一窟,只不过相较那些人,自己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罢了,可身先士卒可可观局而弃。 常新想着这些就愣神,平安连叫他好几声都没听见,被推了推肩膀才回过神来。 “嗯?”常新眨眨眼:“你说什么?” 平安噘嘴:“奴才说,邱太医也出力了,东西便是他带去给楚公子的,都是他自个儿配的呢。” 啧,敢情这是在帮情郎邀功啊? 常新伸手捏住平安鼻子尖,佯怒道:“是是是,大人我听到啦,知道你家邱太医功不可没,小没良心的,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 平安脸皮一红,跳开老远逃出常新魔爪:“大人老没正经,奴才才没有呢!” “没有什么?没有要嫁过去还是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眼见平安要炸毛,常新这才清咳两声端正脸色:“一下子都出事太打眼,转告清漓,做的干净一点。” “知道了。”平安哼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嘿!”常新瞪着小家伙的背影:“你回来,爷保证不打死你!敢呛爷,皮痒的是吧?” 平安理都没理又间歇性抽风的常大人。结果跑出去想起忘了件事儿,忙折回来。 常新撩着眼皮瞅人。 平安站到一臂之外的距离,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对了,楚公子让奴才给大人捎句话,问大人何时再去南风馆一见,以往大人从不去的时候没感觉,自从大人偶尔去过两次,便甚为惦念……” 没等说完,平安自个儿心虚的慌,忙四下看看,确定没有外人听到,这才拍拍胸口,转身跑了出去。 常新等平安跑没影了才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叫人伺候,自己躺了下来,至于平安转告的话,却并没有多想,只当是楚清漓不正经皮了一下。 沈膑忙到很晚才回,却带回来一个东西,正是那块势在必得的药玉。见常新睡着也没吵醒他,悄悄将月牙状的药玉套进他脖子上。 常新被玉冰了个激灵,翻身钻进沈膑怀里,闭着眼睛迷糊道:“回来啦?” “嗯。”沈膑轻拍常新后背:“睡吧。” 常新半梦半醒的抬手在脖子上挠了挠,结果没等挠到东西,就再次睡沉了过去。 难的看到常新这般迷糊的样子,沈膑稀罕的紧,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的搂着人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谢谢宝贝儿们的票票,上两章昨天有点改动,看过的宝贝儿忽略没看过的感兴趣可以回去觑一眼哦??? 第117章 -悔之晚矣 翌日大早,常新睁眼就见沈膑杵着脑袋侧躺在畔,一脸紧张瞬也不瞬的看着自己。 常新眨了眨眼,被盯得莫名其妙。 “感觉怎么样?”见常新醒来,沈膑立即压声儿问道。 这些日子,沈膑的嘘寒问暖常新早就习惯了,也没多想,顺嘴就应:“还好。” “怎么还好?”沈膑显然不满意这回答,眉头紧皱:“就没点特别的感觉?比如身体可有感觉好点?” 常新不明所以,但还是依他的沉下心来感觉了下:“还是那样,不好也不坏。”说完见沈膑面色有异,不禁奇怪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沈膑略显失望的叹口气,遂自我安慰道:“兴许是效果不显,待多戴些时日应该就好了,横竖是块不错的药玉,戴着准没错,你继续睡,我该拾掇上朝了。”说罢,这才起床命人伺候更衣洗漱。 直到沈膑离开,常新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下意识低头往身上找,抬手就摸到了胸前的药玉。 捏起药玉对眼端详,只见小小的一块圆鼓隆冬,除了一圈雕刻云纹,式样平平无奇,光泽暗沉,绿中带黑黑中带幽,一看就是常年药物浸养而成,是块药玉没错了。 常新摸着摸着就笑了,想来是睡着着沈膑给戴上的。 不过想到沈膑一脸紧张问效果的样子又不免好笑,一个晚上而已,又不是灵丹妙药哪那么快见效? 常新看完塞进衣领,闭上眼睛睡了个回笼觉,待再次醒来,沈膑还尚未下早朝。 刚起床用过早膳,便有人来递话,说是沈甄想见他一面,左右伤口不影响行动,待着又无所事事,常新想了想便去了。 “大人身上有伤,怎能去死牢那种地方?”平安却老大不愿:“他都给您偷偷下毒了,如此阴险狡诈之人,作何还要应邀去见,谁知道是不是又在耍诈?” “他现在是死囚,不日便要问斩,手铐脚镣的戴着,能奈我何,便是见见也无妨,当是做个了断。”常新侧头看平安眉头紧皱,不由笑着屈指弹了他脑门子一下:“干嘛一脸苦大仇深,爷这是去落井下石,又不是送上门给人欺负的,且瞧好吧。” 主仆俩斗着嘴,很快就到了死牢,被狱卒一路引到关押沈甄的牢门外。 按理说,死囚是不准探监的,但常新位高权重又身份特殊,自然是没人敢拦,不仅如此,且还得阿谀奉承的小心伺候着。 “常大人,就是这了。”狱卒满脸谄媚的道了一声,随即拿钥匙开了牢门:“有什么事情大人吩咐一声便是,小人就先退下了。” 常新点了点头,狱卒便弓腰退了下去。一来卖常新个好,再者沈甄受了重刑折了腿,又手铐脚镣的戴着,一个将死废人,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狱卒退下后,常新却没有动,而是示意平安也退下。 平安看看浑身血污缩在阴暗角落里蓬头垢面的沈甄,有点不放心:“大人……” “下去吧。”常新抬了抬手。 见他态度坚决,平安这才退下:“是。” 等平安也退下了,常新这才弯腰踏进牢房。 故地重游,心里多有感慨,这死牢依旧如记忆中那般阴暗潮湿恶臭熏天,可看看角落颓废丧志缩成一团的人,却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是王爷托信要见下官,怎的下官来了,王爷却不予理睬?”常新可没因为沈甄这样就放松警惕,隔着距离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甄:“想来是这阶下囚的滋味不太好受了。” 常新说完,沈甄依旧没有抬头,就在他快失去耐心之际,一道嘶哑的声音沉沉响起:“你之前说,屡次栽于我手,死过那么多次,是什么意思?” 常新被问的一怔。 沈甄抬起头来,望着常新的眼神悔恨又哀伤:“我终于知道,我为何会把你弄丢了。” 闻言,常新脑子嗡的一声,蓦然僵在原地:“你……” “我都想起来了,新哥哥,我都想起来……”沈甄呜咽一声:“一梦黄粱,我才幡然明白你那日所言之意,自从你转投沈膑,我心里就怨着你恨着你念着你,我怨你翻脸无情,恨你趋炎附势,念你百般温情,却不知,这都是几世孽障,都是孽啊!都是我造的孽,是我负了你,新哥哥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时至今日,前世种种,常新心早就千锤百炼麻木无觉,可看着沈甄声泪俱下,紧攥身侧的拳头还是不可抑制的隐隐发抖。 深吸口气,常新蹲下身冷冽道:“你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沈甄扑倒在地,双手并用的艰难爬至常新脚边,伸手拉着他衣摆。 “新哥哥,我错了,我后悔了,新哥哥……” “悔之晚矣。”常新扯回衣摆起身后退开:“你若真能因此大彻大悟,也不枉我常新人世走这几遭,我本不欲与你为敌,是你步步紧逼,既如此,便权当做个了断吧,沈甄,你予我断头,我还你断头,便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断头台上!”一脚踹开沈膑攥着就要往嘴里倒的瓷瓶,常新复又蹲下身来,一把揪住沈甄衣领:“想留全尸,没门儿!留着你的忏悔,下地狱吧,以后不管上天入地还是轮回转世,只求你我冤家不聚头,各自安好!” 一把将沈甄掼在地上,常新拍拍手起身,再没看他一眼,径自走牢门。 常新这一出来,狱卒就小跑回来,将牢门给重新落了锁。 沈甄双眸血红,就那么浑身颤栗的看着常新越走越远,心中悲恸绝望难言,粗喘许久才憋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喊。 “常新!” 阴暗囚牢,除了回音幽幽缭耳,便是那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啊!” 哪怕断更受刑都没让沈甄喊过一声,这一会儿,却趴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我不要与你陌路殊途,我不要……新哥哥……” 从死牢出来,一眼看到等在外面的沈膑,常新并不意外,就知道瞒不住。 “你来啦?”常新停下脚步。 “嗯。”沈膑看了常新一会儿,这才走到他身边,却是揽过他的肩膀,什么也没问:“走吧,回去了。” 回去后也只是让他上床休息,又是换药又是补品,至于去死牢见沈甄的事情,却是绝口不提。 沈膑什么也不问,反倒闹的常新沉不住气了,伸手拉住正欲起身的沈膑:“你就不好奇我去哪里做什么?” “我相信你。”扶着常新躺下,沈膑掖了掖被角:“身上有伤,身体也不好……” 常新没等沈膑说完就坐了起来,一脸苦相:“我这伤又无大碍,身体也不似之前,哪能见天躺床上?” 沈膑看着常新,半晌才问道:“你想饶他一命吗?只要你想,把他贬为庶民也无不可,他现在废人一个,再掀不起浪。” “你刚不说信我?”常新诧异的看着沈膑,皱起眉来:“既说信我,又为何试探与我?” “不是试探,我是说真的。”沈膑认真道:“仔细想来,他害你至此,若就这么判了死刑,也太便宜他了,对现在的他来说,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常新盯着沈膑的眼睛,没一会儿沈膑就率先扛不住转移了视线。 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常新好气又好笑,抬手就给沈膑脑门儿来了一下。 “个小心眼儿,还嘴硬不承认。”常新没好气的斥了一句,这才缓下语气:“活着的确解气,可我,更想看他人头落地。” 沈膑憋着笑,一把抱住常新:“好,听你的。” 常新翻白眼:“关我什么事?判决是你下的。” 常新已经决定,等沈甄行刑那天,他要亲自到现场观刑,沈膑也答应了,可谁知一个晚上,就出了劫狱的事情,沈甄被人从死牢救走了。 “那人重兵把守,居然还让人给跑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沈膑半夜被吵醒来到御书房,听完汇报气得大发雷霆,甩手就砸了砚台。 以谢临安为首,跪在下面的几个主要负责人难顶圣怒,吓的大气都没敢出。 “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找出来,否则,唯你们是问!”沈膑闭眼压了压火气。 小白公公见状,忙端起凉茶奉上,让沈膑喝了压火。 沈膑接过来,一口气灌了半杯,才觉得心火灭了一些,扫一眼跪在瑟瑟发抖的几人,一声厉喝:“还不快去!” 谢临安示意其他人先走,自己则留了下来。 “皇上。”谢临安拱手:“据臣盘查,今日去过死牢的,就只有常大人……” “不可能!”谢临安话没说完,就被沈膑沉声喝断:“照这么说来,朕还去了呢,谢爱卿莫不是连朕也要怀疑不成?” “微臣不敢微臣惶恐!”谢临安冷汗刷的就下来了,可的确又只有常新去过死牢,而查案宗旨,便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嫌疑,可是…… 谢临安叹了气。 沈膑眯眼看了谢临安一会儿,方才冷声道:“与其在无辜人身上动心思,找到人才是要紧,谢爱卿可别让朕失望啊!” 第118章 -男皇后 常新大半夜被劫狱的消息惊醒,就辗转反侧再没睡着。 想了想,常新干脆坐了起来,叫来平安:“更衣,我要去御书房。” 话音刚落,就听到脚步声,抬眼便见沈膑满脸疲惫的走了进来。 常新忙挥退平安,看向沈膑问道:“怎么样?人追到了吗?” “哪那么容易?”沈膑摇摇头,任小白公公服侍宽衣退下后,在床沿坐了下来:“晚上城门不开,人必然藏在城内,眼下京畿戒严城门封锁如铁桶一般,沈甄又断腿重伤,便是有高人相救,也插翅难逃,通缉令已经颁发下去,御林军正全城搜铺,相信不日便能将人捉拿归案。” 沈膑气归气,对于这点倒真没多大担心。不想就是这么邪,晃眼十天过去,沈甄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查无踪迹。 看着底下跪了一片的官员,沈膑就一个字:“找!” 撇开沈甄越狱一事不谈,石峰那边的任务进行的虽然波折,结果却是不错。据说一开始,北翟王是准备弃车赖账的,但一来忌惮大周兵力,二来羲月毕竟是北翟公主北翟王女儿,三来也担心寒了朝臣们的心,是以最终虽然没能割地赔款,却也损失了不少良驹骏马金银财帛,才换来一众性命。 沈甄言而有信,北翟物资一到,就着令放人。但眼下正通缉要犯,未免被贼人趁机混出,故而压后释放。 对此,北翟那边虽然破口大骂,却无可奈何。 大周这边暂扣北翟使臣不放,依旧全城戒严搜查沈甄下落,就连常新都将宫外黑白两道关系网运用起来,都依旧一无所获,沈甄整个查无音信,当真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京城说小不小,可再大,在封锁城门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找不到个大活人。 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沈甄早已不在城中。 而百姓要生活,城门也不可能一直这么封锁着,不得已,沈膑只好开放城门。但将城门设卡,并拨重兵把守,凡是出城者,不论身份,必须严加彻查,而通缉令也遍布全国。 至此,北翟那伙人也不好继续扣着,沈膑便着令给放了。不过前脚刚把人放了,后脚就派人在边境以马匪身份设下埋伏,一经过界,便立即射杀不留活口。 北翟赔了夫人又折兵,奈何理亏又没有证据,遂明知可能是大周皇帝的手段,也不得不暂时忍下这口窝囊气,只待时机成熟,必报今日之仇。 北翟这边如何气恼不提,而沈甄这一失踪,就是两年。 两年时间足以淡化很多事情。 通缉令仍在,却早已被风化得破烂不堪难辨五官,百姓经过不再驻留,便是官差也不会侧目回头。回想当年闹的满城风雨的南岳王通敌卖国及劫狱时间,人们依旧唏嘘不已,却早已是过眼云烟。 而这两年里,唯一不变的就是常新,依旧圣宠不衰。 若只是如此倒不至于被朝野上下视为眼中钉,偏偏沈膑孝期一过,就迫不及待册立常新为后。 这还得了?! 一时间朝野动荡百官弹劾,甚至有几个老臣仗着资历功绩以死相逼,就为了让沈膑收回成命,但任凭众人嘴炮了得,都被沈膑给一并镇压下来,便是太后,经过这么些年,都歇了阻拦的心思。 婚事在沈膑力排众议下,顺利举行。而常新,也从朝臣,摇身一变,跻身成为受万民朝拜的男皇后。 身份的转变,对常新并没有什么影响,沈膑也并没有因为婚后就将他拘于后宫,只是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却让他俩在朝堂上诸多掣肘。 世间之事多难两全,有舍才有得,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平安,把我的官印拿来。”常新拢拢衣袖,吩咐道。 “主子要官印作何?”自从常新做了皇后,平安就改了称呼,可要叫皇后,又觉得别扭,便改称为主子,对此,常新欣然受之。 “你且取来便是。”看了平安一眼,常新道。 平安闻言,也就不再多言,自去取来官印递给常新。 常新接过官印,团巴团巴塞进袖袋,便径自领着平安去了御书房。 “你在门外候着。”交代了平安一声,常新没等小白公公进去通报,便自行推门走了进去。 沈膑正在批阅奏折,看到有关常新的弹劾折子,冷哼一声便丢到一边不予理会,抬头看到常新进门,忙放下奏折起身迎了过去。 “怎么穿这么点就过来了?”沈膑问着,拉着人便到一边的软榻坐下:“近来天气转凉,你体内余毒未清,虽然有药玉压制身体已无大碍,可也不能掉以轻心,当时刻注意才是。” “不妨事,我不冷。”常新顿了顿,摸出官印放到手边的几桌上。 沈膑看了一愣,遂皱起眉头:“你这是作甚?” “后宫不得干政,你已经为我做了这许多,总不能再让你因为我违背祖制。”常新凝视官印须臾,才抬眼笑看向沈膑:“收下吧,从今天起,我便留在这宫里,做你名副其实的皇后。” “这次是交出官印,那下次呢?若他们再以子嗣相逼你又当如何?继续退让为我纳妃选妾,再顺意众意让我雨露均沾?你妥协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以至越来越多。”沈膑叹了口气,握住常新骨节修长的手:“子恒,我不需要你这样做,你原来什么样,以后还怎么样,你是男人,亦是朝廷命官,便是做了这皇后,也断没有拘于深宫的道理。” “可是……” “别可是了,官印你收回去,不然我可要生气了。”沈膑搂住常新:“他们吵就任他们吵去,无非就是背地里骂我两声昏君,左右跟你搅和一起时,他们就这么叫了,可那又如何,只要这大周盛势不衰,百姓安居乐业,史书后记便不可抹消我之功绩,便是做了他们眼中的昏君又何妨?” 常新看着沈膑,只觉喉头哽痛,说不出话来。 “如果娶你就是将你像个女人一样拘在这深宫高墙,还不如让你没名没分跟着我,皇后这头衔反倒成了束缚你我的枷锁,本末倒置不要也罢。”沈膑抚上常新的脸,笑得满目深情:“所以,你只管做你自己就好,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毋须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至于那些无故起刺的,拿出你以前的厉害来,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这么一番长篇大论的歪理邪说停下来,饶是常新也不禁瞠目结舌,半晌莞尔笑了起来。 “亏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宅心仁厚,却原来都是错觉,如此离经叛道的话都能侃侃而谈,想来该是满腹算计的狐狸才对。”常新抬手勾住沈膑的脖子,眉眼一挑:“时辰不早了,跟我回去歇息可好?” “回去作甚?”沈膑一脸坏笑扑倒常新:“我看这软榻正好。”说罢,低头吻上常新。 一张软榻两个人,晃荡一室旖旎。 只是可怜门外两人,听了半宿墙角,所幸三年来耳朵磨出茧,早就习以为常,心里依旧不自在,却再不复当年那般,动辄羞得满脸通红。 平安听着里面的动静,手指抠弄腰带,有点想邱辞安那个老色鬼了。知道里面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就是消停也没自己什么事儿,平安犹豫了下,猫着腰转身开溜,找他家老色鬼去了。 小白公公:“……” 个死小子,溜得可真光明正大! 小白公公暗自磨牙,风中凌乱。 且不说小白公公心境如何,反正屋里两人这么热火朝天的滚了一遭,归还官印的事情便自此不了了之。 常新该上朝上朝,再不把那些人的弹劾放在眼里。倒是大臣们在朝堂上见到他,反应甚是有趣,那一脸便秘的表情,每次看到都令他心情大好。 “常大人!”一下早朝,石峰就追上常新,抬手刚准备拍肩膀又讷讷放下了:“石峰该叫您常大人还是皇后娘娘?哎,其实不怪大家别扭,实在是这身份混的,不知该如何待之才好。” 常新嘴角抽了抽,随即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后宫我是皇后,朝堂衙属,我自然就是常大人,不过娘娘就免了,就我这五大三粗样,哪及小侯爷当年女装半分明艳?” 石峰顿时涨红了脸:“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能别动辄就拿出来惹人烦吗?” “咯,这大不敬的话不是说的挺溜嘛?”常新啧啧两声,摇头晃脑的走了。 石峰直到人走远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顿时笑骂:“这个常新!” 不过经此一闹,心里的那点别扭劲儿好多了。 除了石峰这个上赶着找损的,柳长庚见到常新却好比老鼠见了猫,以往那股找茬劲头全然不见,艺涵脚底抹油就开溜。 常新冲着那溜得飞快的背影就喊:“柳大人怎的跟个被调戏的小姑娘似的,见了本官就跑啊?放心,我便是个登徒子,也对你这糟老头的美貌没兴趣,你慢点跑,当心别闪了腰!” “哎哟!”常新不说还好,一说还真给闪到腰了,柳长庚顿时气急败坏,扶着老腰头也不回的走的飞快:“好你个常新,竟乌鸦嘴诅咒于我,我跟你没完!” 常新乐了,大笑着转身往承乾殿方向走。 正当经过早已变成葡萄林的御花园时,一群宫人突然从拐弯追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娃冲了过来。 第119章 -沈韧 “站住!” “快追,别让他跑了!” 小男孩势头很猛,一脑袋顶进常新怀里,差点把人顶出个跟头,好悬踉跄两步给站稳了,不然可真是丢死个人。 追过来的一众宫人见状,顿时吓的面无人色,扑通扑通齐刷刷跪了一地。 常新无视那些跪地请罪的宫人,只低头看怀里瘦骨嶙峋衣着褴褛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长得…… 可能是太瘦的原因,一双大眼睛突出的有些吓人,头发枯黄,唇干起皮,只依稀能从眉眼里看出两三分沈膑的影子。 常新扶着小娃的肩膀蹲了下来:“小娃娃,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儿手里紧紧攥住半个黑黄冷硬的馒头,眼神瑟缩,小身板紧绷着隐隐打颤,就是抿紧嘴巴不说话。 常新也不恼:“那你是谁家的娃娃?” 小男孩儿还是不吭声,一双大眼盯着常新。 常新叹口气,只得起身看向宫人:“你们来说。” 一名老宫女战战兢兢的跪前两步,磕了个头,这才回话:“回皇后,这孩子叫童童,生母曾是先等才人,早些年因犯事被打入冷宫,这孩子,便是那才人在冷宫所生,那才人原本想着生了皇子能有转机,可是等了许久仍未被先帝接出去,就疯了,孩子两岁不到就死了 奴才们见孩子可怜,就带着做些粗实活计混口饭吃,不想孩子顽劣冲撞了皇后,还请皇后恕罪!” 常新看看那头也不敢抬的老宫女,再看看小娃手里的黑黄馒头,结合方才一群人凶神恶煞的追逮,就知道老宫女的话不可全信,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狗奴才,想来这娃娃在冷宫没少被这群人欺辱霸凌。 不过被老宫女这么一提,常新才隐约想起是有这么个事。 说是犯事其实挺冤枉,不过是因为娘家大哥贪墨遭了连累,而当时那才人又被妃嫔陷害,险些丢了性命,正是因为怀有身孕才逃过一劫,却自此打入冷宫不见天日。 这么说,眼前这孩子是沈膑同父异母的兄弟? “童童是吗?”常新扶着小娃肩膀复又蹲下来:“你告诉我,方才他们为何追你?若是他们欺负你,我替你做主可好?” 一群人听罢顿时吓得不轻,七嘴八舌就抢着磕头解释,无一不是把罪责全推个小娃身上。 常新看着小娃满布青紫的手背眼神晦暗:“本宫跟孩子说话,容得尔等插嘴?不懂规矩的奴才,掌嘴!” 偌大个御花园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打脸声,一个个哭天抹泪的又是哀嚎又是大喊饶命。 常新看得烦了,干脆抱起娃娃就走:“童童再怎么说也是先帝皇子,是皇上兄弟,岂容尔等狗奴才作践欺凌,待本宫查明真相,顶将尔等刁奴问罪!侍卫何在?还不把这些刁奴拿下!” 常新话音一落,当即就从暗处蹿出好几个影卫,将一众哭嚎的宫人给五花大绑起来,破布塞嘴堵住喊叫,一手一个提拎就走。 常新抱着孩子回到承乾殿,老远就见沈膑等在廊下。 等走近了,沈膑纳闷儿的看着常新怀里的孩子:“哪儿抱来的小娃娃?” “御花园捡来的。”常新把孩子怼沈膑怀里,待沈膑接过去,才腾出手来甩了甩胳膊:“进去说。” 进去后,常新把孩子抱到桌前,拿过他手里的馒头又给仔细擦了手,这才将整盘的糕点端到他面前。 “饿坏了吧?先吃这个垫垫,一会儿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常新话没说完,童童抓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噎得直抻脖子都不停。 常新赶紧给倒杯水喂他:“慢点吃,来,喝口水。” 童童噎得直冒眼泪花儿,喝了好几口水喉咙才顺畅过来,但眨眨眼,又开始双手其上的胡吃海塞。 常新看得皱眉:“慢点吃,再这样就不给你吃了。” 童童被呵斥得一僵,抖了抖,见常新没有要打他,这才慢了下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左手咬一口右手咬一口,眼睛还盯着盘子,别提多可怜了。 “这孩子是冷宫穆才人所出,生母几年前就去世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冷宫吃不饱穿不暖,还要遭受宫人打骂奴役,今儿不知是犯了什么跑出来,正好让我给撞见。”常新摸摸孩子的头:“先帝已逝,他母亲亦不在了,过去种种就让它过去吧,上一辈的过错,犯不着累及孩子。” “就依你的。”沈膑也挺唏嘘:“也是苦了这孩子。” “苦是苦了些,却也未免不是一场造化,后宫倾轧向来残酷,若非生在冷宫,能不能平安长大都尚未可知,所以啊,这冷宫一遭,是磨难,也是福气。”常新笑笑摇头,遂看向沈膑:“孩子乳名童童,还尚未取名,你是孩子兄长又是皇上,要不你给取一个?” “嗯……”沈膑摸着下巴想了想:“生于绝地,却如韧草倔强生长,不如便叫他沈韧吧。” 常新无语:“你这名字取的也太敷衍了。” “哪敷衍了,这不是挺有寓意的么?”沈膑不服:“你若觉得不好,那你来取。” 常新杵着额头,凝眉思索半晌,最终放弃:“还是叫沈韧吧。” “回头给入族谱,我再给他封个亲王,不过孩子尚小不宜建府,就暂且收养宫里,以后再作打算。”沈膑伸手摸摸孩子的头:“从今天起,你就叫沈韧,你我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是你皇兄而他是你皇嫂,记住了吗?” 沈韧看看沈膑,又看看常新,捏着糕点点了点头。 沈膑看着孩子皱眉:“这孩子怎么都不说话?该不会是哑巴吧?” 这也是常新担忧的,看了沈膑一眼,伸手把沈韧抱到腿上坐着:“皇兄给你取了名字,还不快谢谢皇兄。” 沈韧一听,条件反射的绷紧了身体,小手抠着桌沿不说话。 就在两人心里咯噔一跳以为真是个哑巴之际,憋了半天的娃子突然掉头仰望着常新,颤声喊了声:“皇嫂……” 不等两人反应,钻进常新怀里,哇的就放声大哭起来。 这孩子情绪一崩就犹如山洪海啸,似乎要把出生以来所有的委屈都苦尽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常新被哭的心酸,抱着小小身子好一阵拍哄,才让孩子的情绪平静下来。 等孩子情绪稳定下来,常新才问他:“童童知道自己今年多大吗?” 沈韧摇摇头,眼泪还在止不住的啪嗒掉。 沈膑把孩子抱过去,让他坐凳子上:“穆才人被打入冷宫之时已有七个多月身孕,算起来,差不多冷宫呆了一两个月就产下这孩子,算算,差不多八岁该有了吧。” 常新惊讶的看向小豆丁。 八岁? 居然八岁! 这孩子也太矮小了点,八岁的孩子居然才赶上五六岁的个头。 顿时把常新给心疼的紧,当即吩咐人把沈韧抱下去洗漱,又吩咐御书房做了一桌丰盛膳食这才作罢。 沈膑看着常新忙活,笑得几分惆怅。便是这一份内里隐藏的烂好人心性,才促使了这人跟沈甄当年那一段缘分,幸好,这人最终还是自己的。 沈膑忽然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伸手把经过身边的常新捞进怀里,扣着就是一通啃咬猛亲。 常新被亲的莫名其妙,费了点劲儿才把人推开:“做什么呢?一会儿童童回来看见……” 沈膑拖了人就朝内殿走:“去里边他就看不到了。” “哎!你干嘛?暴力宣淫非明君所为!”常新挣扎不从。 沈膑直接弯腰,把人往肩上一带,就直接扛了进去,控制着力道把人扔到床上,随即就扑了上去。 一通上下其手的撩拔,却坏心眼的不脱其朝服,就着衣衫半褪的样子把人给要了。一遍不够再来两遍,生生把上好一件朝服蹂躏的不成样子,可把常新给羞恼够呛。 等常新扶着腰出去,焕然一新的小豆丁已经在宫人的服侍下用过了膳,正规规矩矩的站在那等候接下来的吩咐。 沈膑后出来,看了一眼站的笔杆条直的沈韧:“孩子太小,远了不方便照顾,就暂且安置到澜华宫吧。” 在宫人的示意下,沈韧跪下来磕了个头:“谢皇兄。”顿了顿又抬头瞄常新,飞快来一句:“也谢谢皇嫂!” 常新上前摸摸沈韧的头,把他拉了起来:“去吧,澜华宫离这不远,有什么需要就过来给我们说。” 一番话,说的小家伙又一次热泪盈眶,最后是哭着被宫人给抱走的。 “这孩子……”常新摇摇头,叹了口气。 沈膑几步过去把人抱住:“我吃醋了。” 常新:“……” 见常新没有反应,沈膑故意下巴蹭常新肩头:“我吃醋了。” “你这……”常新无奈:“又是抽的什么风?” “吃醋风。”沈膑摸着常新酸疼的腰:“你眼里全是沈韧,都看不见我了。” 常新咬牙,挣开怀抱转身就踢了沈膑小腿一脚:“你要让我上一回,我保证天天眼冒绿光的盯着你看,看到你浑身发毛!” 沈膑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安利一本基友的文《捡了个女装老攻【重生】》,喜欢的可以看看,然后日常表白大家的票票,么么哒爱你们 第120章 -甘霖雨露 皇上从冷宫接出八岁幼弟,怜其年幼无辜,不光惩治了昔日虐待欺凌的刁奴,赐名入族谱,还要册封顺亲王,一瞬间震惊朝野。但终归是皇家血脉,哪怕出生冷宫亦不可抹灭其血统,遂文武百官虽然震惊,却也没什么好说,均道一声皇上宅心仁厚。 沈膑顺水推舟,以顺亲王年幼不宜建府为由,留在宫中,交由皇后常新教养。 大家虽然不满常新这个男皇后,然而见识过沈膑雷厉风行的手段,却再不敢驳言而论。 如果只是皇权重压必遭众怒,可偏不是,被惩治的官员,无不是自己犯了官司,证据确凿罪有应得。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谁又敢说自己真真正正为官清廉,是以再没人敢不知轻重挑战皇权,毕竟,丢官削爵是小,灭族抄家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倒是因为沈韧这个新鲜出炉的顺亲王,让某些人的心思活络起来。 不止某些人心思活络起来,便是太后都佛不下去了,亲自找上了沈膑。 “你顾念兄弟亲情,可知养虎为患?”太后瞪着端坐御案后批阅奏折的沈膑:“儿啊,你真是糊涂!” “顺亲王亦是父皇血脉,接出冷宫教养无可厚非。”沈膑放下奏折抬起头来:“母后吃斋念佛,原该宽几待人菩萨心肠才是,何以对个苦命孩子忌惮如虎,狠心赶尽杀绝?” “哀家那都是为了谁?”太后深吸口气,沉痛不已:“你连个贱人之子都这般护持,却字字如针戳母后的心,你父皇从小教导你的仁义孝道你都学到哪去了?” “母后兴师问罪,是为什么自己清楚,谁都知道沈韧是皇后带回来的,母后字字句句何尝不是再指责皇后别有用心?”沈膑看着太后的眼睛:“不管母后满意与否,常新都是朕的皇后,便是养虎为患又如何?横竖我与常新不可能有自己的子嗣,倘若沈韧真治国之能,这皇位便是给他又何妨?再怎么样他也是皇室直系血脉,总好过旁系过继徒生事端。” “皇上想的太简单了。”太后怒极嗤笑:“你以为那样就能天下太平,哀家告诉你,别天真了,你若无子嗣,皇权之争只会更残酷。” “历朝历代,哪一位皇帝是平安顺遂坐上这皇位的,不经历风雨,又谈何守住这江山?”沈膑行想了想道:“母后所虑不无道理,但只要有沈韧这个正统在,旁支末系就不敢太过造次,便是有那狼子野心之辈,也不敢明目张胆着来,否则便是乱臣贼子,但换言之,若没有沈韧,从旁支过继继承人,不用等到孩儿功成身退,必生内乱,内生乱,必招外患,内忧外患,大周将宁日不再,又谈何盛世天下?” “你既知晓个中厉害,就不该固执独宠一个男皇后,母后不奢求你三宫六院,但总该纳一两个妃子传宗接代,他常新也是男人,自该清楚不孝有三无后最大……” “母后也说常新亦是男人,既如此,他嫁进皇室断送子嗣,不一样不孝?照母后这么说,他也该找两个女人传宗接代,然后给孩儿头上扣绿帽子,给皇室蒙羞不成?”三年来,太后虽然吃斋念佛,看似不问世事,可总是隔三差五就要来这么一回,实在让人心累,沈膑揉揉眉心:“母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这是强词夺理。”太后冷冷道:“他既已嫁作人妇,就该恪守妇道,尊夫为天,他是男人,但且不治他七出之罪,可他身为妻子,为夫家开枝散叶繁衍子嗣就是责任,他不能生,就该纳妾让别人来生,独霸圣宠,绝我皇室子嗣,往小了说是不守妇道,往大了说是乱我大周国祚,乃千古罪人是也!” 太后说完,见沈膑依旧是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罢了罢了,都是老生常谈,你听不进去,哀家说破嘴也没用,反倒让你愈加厌烦了哀家。”痛心疾首的叹了口气,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拂袖离开御书房。 出去看到门外面色冷冽的常新,太后示意嬷嬷关门,这才对着常新嘴角一勾。 “哀家说的,皇后想必都听到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若爱他,就不该害他。”说罢,太后看也不看常新的反应,就径自被嬷嬷搀扶着擦身而去。 常新忙转身恭送,等人走了,他直起腰来,转头看着禁闭的房门,却打消了进去的念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半道拐了个弯,去了澜华宫。 老远便听到小孩儿的朗朗读书声。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闻之,常新脚步停了下来。 “主子不过去了吗?”平安有些担忧的看着常新。 常新摇了摇头:“难得小孩儿有这等刻苦勤学之心,还是不去打扰了,走吧,去衙属。” “太后的话,主子大可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这些年没听过百次也有几十次,早该习惯了才是,主要皇上……” 常新打断平安:“他不肯负我,便只能为难他自己。” “主子不肯负皇上,不一样为难自己。”平安道。 常新闻言一愣,随即苦笑:“是啊。”抬手摸摸肚子,叹道:“要我这肚子能揣娃,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可惜没这功能。” 平安风中凌乱:“主子糊涂了吧?” 常新便只笑笑。 常新不过一句玩笑感叹,不想却被暗卫传到了沈膑耳里,夜里被压着做了个天昏地暗不说,还老拿来打趣笑话他。 沈膑一边搂着常新的腰埋头耕耘,一边嘴上撩闲儿:“我把甘霖雨露都给你,待你旱田溉满,没准儿准你揣上十个八个的小沈膑小常新,来来来,配合一下,腿抬高点,种子播的深……” 没说完,就被眼泪汪汪受不了的常新给一口咬了。 而代价就是,被做晕过去。 常新是睡了,沈膑抱着他却心疼的难以成眠。 想到太后说的那些话,暗卫偷听的话,心里剜肉似的疼,若非自己纠缠,强行把人禁锢在身边,对方何以受此委屈不公。 养虎为患么? 哼,他还巴不得那小子早点独当一面,才好带着常新功成身退逍遥自在呢,这皇位,若非不得已,谁稀罕? 沈膑眼眸一眯,越想越觉得不错,若非太后提及,他还没想到这一层。不过作为皇位继承人,根不正可不行,所以为了继承人,沈膑暗下决定,以后把那孩子圈自己身边亲自教导,务必培养个合格的继承人出来。 沈膑想到做到,不止把沈韧带在身边教养,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更是一件不落,俨然是把幼弟当成半个儿子在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个风向。 太后知道后,免不得又是一通闹,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太后沉痛扼腕:“那常新,就是个祸害!” 而这个祸害,此时正跟石峰相约在醉香楼喝酒。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邀我出来喝酒。”石峰看着已过而立却依旧眉目如画风姿绰约的家伙,暗暗磨牙。正所谓无利不起早,他才不相信这个家伙找他出来,只是单纯为了喝酒。 “自从皇上有了栽培沈韧的心,太后和石家就甚不消停。”常新端起酒杯浅酌。 石峰挑眉:“所以?” “所以……”常新笑的一脸算计:“我觉得,可以给他们找点事做,最好还是让他们无暇旁顾的大事儿。” 石峰端起酒杯喝酒:“我也是石家人,你就不怕我拆穿你的诡计?” 常新摇头:“你不会。” “何以见得?”石峰仰头喝酒。 常新一本正经:“因为你要去搞男人。” “噗!”石峰喷酒,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瞪着常新:“你!” 常新变话:“或者男人搞你也行。” “你找死!”石峰当即气疯,竟是连身份都不顾,揪住常新衣领,挥手就是一拳。 常新抬手挡住拳头:“只是假象又不是真的,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冷静冷静,先听我说!” 石峰气呼呼放开他:“说!”嶼、汐、團、隊、獨、家。 “京城新开了一家廖记布庄,主事掌柜平洲人氏,姓木,人称木官人,身段比女人妖娆,样貌更是一绝。”常新晃晃酒杯,这才抬眼看向石峰:“所以想让小侯爷探探底,不过据说这木官人好男风,风评甚差,与他搅和上,想来与小侯爷声誉有差,正所谓近墨者黑,届时免不得惹一身腥。” “为何不是皇上直接给我下旨?”居然还是公事私办,石峰表示很怀疑。 “咳!”常新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皇上哪肯坑兄弟啊?皇上打算安排别人去,不过我觉得,没人比小侯爷合适,然后,就顺便借这事情,给石家热闹热闹,比起皇上后宫那起子事儿,那肯定是自家子孙香火更着紧才是。” 石峰冷嗤:“呵……”顿了顿才问:“那姓木的什么来头?” 第121章 -平安的小别扭 “你可还记得当年蔡文忠夫人柳三娘?”常新看石峰一眼。 石峰一愣。 “当年循着毒箭头顺藤摸瓜,隐约串联出头绪,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才按捺不动,谁知竟让对方来了个金蝉脱壳。”常新哼了一声:“柳三娘私通外男被处死,正是沈甄被劫狱之前不久,前后时间刚好对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之后蔡家一夜之间葬身火海无一生还,柳三娘的事情就更是死无对证。” “可这柳三娘跟姓木的有何关系?”石峰听了半天,也没明白二者关联何在。 常新白了他一眼,拿出一副画像摊开来。只见画上女子白衣束腰不盈一握,身量高挑胜过一般女子,却头戴黑纱斗笠。 石峰看看画又看看常新,还是没明白。 常新道:“我已经查过了,廖记布庄是沈甄下狱之间开的,东家一直隐于幕后不得身份,掌柜的是本地人,姓木的是今年年初才出现在廖记布庄的,却一去就是主事掌柜,布庄上下对他颇多恭敬,马首是瞻,若只是这样自然没什么可疑,只是不巧,廖记于邱家有次生意往来,双方交易字据被我偶然看见,木官人笔迹,与柳三娘几乎一致。” “你说说,那姓木的是柳三娘?”绕这么大一圈子,石峰总是弄明白常新的意思,不过:“柳三娘是女人,木官人是男子……” “小侯爷还是男子呢,女装也不输女人么。”常新眼见石峰要发飙,赶紧又拿出一张木官人的画像转移话题:“你看,这木官人唇红齿白面若桃花,身长腰细,男子打扮尚且阴柔,可若女装,定是一身段聘婷容貌一绝的大美人,若非喉结,我都要以为,这就是个女扮男装之人。” 石峰两幅画一对比,别说,单看身段,还挺像。 “这人应该是廖记出现之初就到京城了,只是一直藏身暗处不露面,所以才没人知道。”常新手指轻叩桌面:“这家伙一直藏头不露尾,近日却突然冒出来,还以男风之好长袖善舞与众官员不清不楚,风流韵事背后怕是不简单呢,而且,我还怀疑,沈甄可能至今,仍藏身京城并未离开。” 居然还牵扯沈甄! 石峰惊异的瞪着常新。 常新微笑:“当然,以上只是推测,具体如何,就需要辛苦小侯爷了。” 既是正事,石峰也不再推辞:“我若事成,有何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常新反问。 “参军。”石峰早就想了,只是奈何家里不准。 “允了。”常新直接答应下来,撇开好处不好处另说,单是石家联合太后老是给他找不痛快,与之对着干,就令他身心舒畅。 两人谈妥,常新就领着平安出了酒楼。 本来想着难得出来,打算回常府看看,不想钻进马车,就看到沈膑一身玄色便服,四平八稳的坐在里面。 常新一愣:“你怎么在这?” “来接你。”伸手把常新拽到腿上,沈膑一手圈腰,一手顺着就摸进下摆探进裤腰:“居然擅作主张,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常新被摸的气息不稳:“你不正在惩罚吗?后面也给摸摸……”顺势叉开腿让沈膑动手更方便,这次一边忍受一边道:“我算计石家,你生气了?” “虽然有点对不住表哥,但想想还不错,省的一个个再多管咱们闲事。”沈膑听话的把常新前后照顾周到,却把自己弄得眼冒绿光,干脆一低头,将人狠狠吻住。 也怪两人最近事情太多见面少,以至于开了头就干柴烈火,竟是不等回宫,借着油头在马车里就胡闹一通。 “不想回去。”事后常新搂住沈膑脖子,下巴犯懒的搁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道。 “嗯。”沈膑一边整理两人衣裳一边道:“那就不回去了,想去哪?” “去常府吧,有段日子没回去看过了。”常新昏昏欲睡的道。 沈膑动作微顿,忽然想起一事,略迟疑的问道:“子恒,想家人么?你若信我,便把人都找回来吧?” 常新:“……” 沈膑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应,侧头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沈膑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还好是睡着了。”见常新皱着眉头睡得不安稳,忙轻拍后背:“睡吧。” 到了常府,常新也没见醒。 沈膑不忍吵醒他,便抱着人下了马车。 常府管家看到马车原本还高兴,结果见常新是那副蹂躏过度的模样被抱进门,顿时嘴角就忍不住往下撇,暗搓搓瞪了沈膑一眼。 沈膑假装没看见,直接抱人回房。原本打算让常新好好睡,结果这家伙沾床就醒。 迷迷糊糊看了看熟悉的环境,常新揪着沈膑衣领就把人拽扑在身上。 “干什么?”沈膑及时撑手,才好悬没全部重量压人身上。 “方才车上就一个姿势,不过瘾。”常新说着已经开始动手宽衣解带:“再来。” 沈膑被撩的血气上涌的同时又不禁无奈:“原来你想着回来,就为了这个啊?” 常新摇摇头:“当然不是,我是那么不正经的人吗?” 被三两下剥精光的沈膑:“……” “我们有段时间没亲热了呢。”常新也光了,自发手环脚缠的禁锢着沈膑:“还能来吗?要是太累就算了,回头我让厨房给你炖补品……” 话没说完就被沈膑捂住嘴。 沈膑瞪着常新咬牙切齿:“这可是你招我的!” “嗯嗯!”常新迫不及待:“快来快来!” 沈膑:“……” 一番酣畅淋漓的云雨过后,沈膑开始自我反省,这么如狼似虎,难道之前真的把人冷落狠了? 殊不知,常新只是太久没回来,有点激动人来疯。 当然,代价是惨痛的。 过度欢愉的结果,不止屁股漏风,还腰酸腿软,直到第二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以至于常新直接偷了个懒,赖床没去早朝。 沈膑却不能,天没亮就着急忙慌赶回了宫去。 常新睡到日上三竿起,正准备用过午饭再回宫,邱辞安这鼻子灵的,就闻着味儿找上门来,说是邀常新喝茶听曲儿,实际上却是拉着平安在那眉来眼去。 “哟,那不是是小侯爷么?怎的也跟木官人认识?”三人刚跟着伙计上得茶馆二楼,邱辞安就看着前方拐进房间的两人背影挑挑眉:“啧,那姓木的风评可不怎的,跟他搅和一起,可要不好咯!” 那边房间门还没关,常新闻言朝那边看了一眼,果然是石峰跟那姓木的。 动作倒是挺快。 常新笑笑,没有搭理邱辞安的长吁短叹,转身跟着伙计进了包间。 点好茶点,等伙计出去,邱辞安就长声一叹。 “哎,这姓木的可真是个祸害,好男风不丢人,偏搞得跟个迎来送往的青楼小倌儿似的。”邱辞安想起自家从商的大哥就头疼:“我那大哥更是鬼迷心窍,整天闹着要休妻再娶,说什么都不依,非得要家里答应他把那姓木的娶进门,呵,那也要人乐意不是?”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实在是被闹得没法,又正好碰上罪魁祸首,是以才忍不住说道两句。 常新没想到邱家大哥居然还这样,都说商人重利,竟是也被姓木的糊弄的猪油蒙了心。 拍拍邱辞安的肩膀:“拦着就对了。” 且不是这人荒唐行径,便是那身份,若没什么倒罢,真有个问题,邱家就得倒霉,所以绝迹是不能引狼入室的。 碍于事情不宜张扬,又是在外面,常新也不好明说,但为了好友,便捡着能说的提点了几句,都是人精,自是不许阐明,一点就通。 “总之这人不宜深交,索性你们俩家生意往来不多,能远着点还是尽量远着点的好,你那个大哥,可得看紧了,别做出错事才好。”常新强调道。 “此事有我在,由不得他胡闹。”邱辞安说着拿起一块糯米糕递给平安,谁知手伸半天也没人接,纳闷儿转头,就见平安闷闷不乐的低着头:“怎么了?” 常新也看向蔫头耷脑的小家伙,奇怪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郁郁寡欢上了。 平安被两人看着,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没怎么。” 这要没怎么才怪了,可任凭邱辞安怎么问,平安就是不肯说。 问不出来,两人只得由他去了。 只当是小孩儿心性,俩人原本没当回事,可是后来就发现不对了。 自那日茶楼一别,平安就开始躲着邱辞安,不管宫里宫外,只要邱辞安一来,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溜得飞快。 这天,是邱辞安跟已经提升太医的纪裴,日常进宫给常新看诊把脉的日子。以往这天,平安都是老早就盼着,结果这回却不,踩着人来的点,就找了个理由溜了。 是以邱辞安一来,不等他找,常新就拉着人问:“你跟平安吵架啦?” “我跟他吵什么架?我宝贝他还来不及呢?”邱辞安莫名其妙的瞥常新一眼,又四下张望:“平安人呢?怎么不见他?” 常新摊手:“跑了。” “啊?”邱辞安一愣:“为什么啊?” “问我啊?”常新撇嘴:“我哪知道你俩这是又闹的什么别扭?” 邱辞安皱眉:“好像自从那天茶楼出来,他就一直躲着我。” 别说,还真是。 被邱辞安这么一提,常新也想起来了,不过平安到底因为什么闹别扭,俩人面面相觑,却都摸不着头绪。 想不通,常新就懒得费神,当即吩咐宫人:“把平安叫来。” 第122章 -抱一辈子都不够 平安被叫来,低着头看都没看邱辞安,径自走到常新面前跪拜行礼。 “主子……” 常新直接把人提拎起来,转手推给邱辞安:“自行解决去,别在我这碍眼。” 平安自是不肯,被邱辞安搂着腰强掳了出去。 目送那俩人出去,常新摇了摇头,这才招呼纪裴给自己看诊把脉。 纪裴规规矩矩下跪请安,然后就认真给常新看诊把脉起来山;与。彡;夕。别看这娃子胆儿小,实则却是个人精,对于不敢知道的事情,一律小聋瞎,只管分内事。 刚看诊完,沈膑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样?身体可有好些?”沈膑人才到门口,声音已经先响了起来。 纪裴赶紧整整衣袍跪下:“回皇上,皇后凤体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想来那药玉霸道,假以时日,便是找不到解药亦能彻底自清痊愈。” “是么?”沈膑一听高兴坏了,忙几步过去扶着常新的肩膀,声音都扬高起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常新也很高兴:“的确感觉现在身子愈加便利了许多,如今有纪太医这句话,你总该放心了吧?” “嗯。”沈膑摸摸常新的脸:“看你一天天好起来,我这心里踏实多了。” 挥退纪裴,沈膑拉起常新直接进了内殿,一进去,就把人抱住了。 “做什么?”常新被抱的一愣:“是出什么事了么?” 昨晚做的太过,今儿常新就赖了早朝,故而不太清楚朝堂上的事情。 “就是想抱抱你。”沈膑道。 常新好笑道:“这今天抱来抱去,你也抱不腻。” “抱一辈子都不够。”沈膑松开常新:“昨晚动作急了些,后来看过红肿得厉害,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你去床上趴着,我给看看。” “邱辞安的药膏挺好用,一早起来已经没什么感觉,应该没什么事,还是别看了。”常新想到昨晚两人没羞没臊的劲儿头,禁不住老脸一红。 不过他也没说谎,这些年两人偶有出格,受伤也不是没有过,但他那里似乎天赋异禀,恢复得似乎总是比其它受伤地方要快,像红肿这样的小问题,非但不会有事,反而头两天尤其敏感,这事儿他没告诉过沈膑,不然指不定被拉着怎么胡闹呢! “你这怕什么?”沈膑可不知道常新心里那点难以启齿的忌惮,只以为他是防着自己乱来:“赶紧去趴着我看看,你都肿那样我还能怎么着你不成?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禽兽的人么?” 常新死活不干,掉头就跑:“我去看看童童功课怎么样了……” “你给我回来!”见喊不住,沈膑一个箭步冲过去,赶着人出门之前,提拎着转手就推搡到床上,看着常新一脸惊恐的死攥裤头,忍不住乐了:“你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真没事。”常新说什么就是不从。 沈膑拗不过,只得作罢,伸手把常新拉了起来:“我前些日子着人寻了一套玉势,给纪裴用中药浸养着,算算日子也该差不多了……” “你弄那玩意儿干嘛?”常新听得一激灵,忙打断沈膑。 “我那也是为你身体着想。”沈膑拉着常新在床沿坐下:“咱俩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又是闹起来没个节制,年轻倒是没什么,以后上了年纪就得吃苦头,所以还是要早点调养着好。” 话是没错,可一想到那玉势是干什么用的,常新就脸皮臊的慌。不过常新也没拒绝沈膑的好意,满心羞耻的应下了。 这事儿说了没几天,沈膑就拿了一套玉势回来。 常新虽然难为情,倒是没有多少心理负担的就给用了。一开始没什么,可是用过一段时间,常新就觉出不对了。 他本就是敏感体质,被玉势一调养,更加敏感的要命。想要的勤了,便是沈膑都招架不住。 连着几次一进去没两下就被刺激的缴械投降,沈膑不止躲到御书房,还偷偷喝起补药来。 常新欲求不满,沈膑深感丢人,一时间,两人都被这玩意儿闹得苦不堪言,最后没辙,只得暂时停了玉势调养。 可就算是停了,两人的房事也没能因此和谐过来。常新更是一个郁闷跑出宫去,回常府小住起来。 撇开沈膑如何迁怒纪裴不提,出了宫,有了别的事情打发无聊,不用一天到晚苦恼那档子事,常新的日子倒是自在了不少。 不过自在归自在,常新还是装着玉势坑人的事儿,思来想去,干脆去南风馆讨经验去。 想来那楚清漓虽然是清倌,好歹常年浸淫欢场,对这个多少应该有些见识的。 常新原本还担心被笑话,不想说出来后,对面的楚清漓却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楚清漓垂着眼眸让人看不出情绪,半晌才叹息道:“没想到,大人为了那人,竟做到这种地步。” 常新尴尬之余,却也发现楚清漓情绪不对:“清漓?” “大人可知,那是馆里调教小倌儿的手段?”楚清漓抬起眼来。 常新先是一愣,随即眉头就皱了起来,下意识维护沈膑:“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之所以费那劲,也是为我身体着想。” “就算他初衷是好的,可这东西能随便乱用吗?若非如此,大人也不会出现在清漓这里。”楚清漓情绪太过激动,发现常新正皱眉看着,这才深吸口气压了下来,却抿着嘴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半晌冷静下来,起身跪地请罪:“是清漓僭越了,请皇后降罪。” 常新目光深深的看着他,半晌起身,转身走人。 眼见人走到门口,楚清漓身形一震:“大人,清漓有事要说!”见常新没有停下的意思,忙道:“事关木大官人的。” 常新闻言,这才停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回去。 “起来说话。”常新看了楚清漓一眼,重新走回桌前坐了下来。 “是。”楚清漓抿了抿嘴角,起身也坐了回去:“近来那木官人跟石家那个小侯爷来往密切……” “哦?”没等楚清漓把话说完,常新就挑起了眉头:“那石家什么反应?” 楚清漓被打岔的一愣,虽然不知道常新为何一脸兴奋,但还是如是道:“闹腾的不可开交,眼下石家正急着给小侯爷张罗亲事呢?奈何那木官人名声太臭,跟他搅和能得什么好?若非必要,谁家愿意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倒是有愿意的,可门第低不说,还多是攀附权贵不好相与之辈,那石家也不乐意,所以啊,现在就为这事儿,整得是愁云惨雾焦头烂额。” “好!”常新拍桌叫好,高兴过后才想起来问:“你刚准备说什么?” 说起正事,楚清漓随即端正脸色:“廖记布庄有一支往来商队甚是可疑,多活动于瀛湖一带,而瀛湖正好地处北翟交界,暗里,采购布匹该以胡缎瀛纱为主才是,但每次卸货,却只有少量云锦,那么大一支商队,长途跋涉历经险阻,就弄那么一点常见货,还每次都绕行西去南回,怎么看都不对,怕是行商采买是假,真正目的是为掩人耳目。” 楚清漓见常新听得认真,顿了顿又话锋一转:“那木官人看似孟浪形骸,实则为人谨慎,看似行踪吴奇,每天都在眼皮子底下晃荡,但我有注意到,他每隔十天,都会有两天行踪成迷,若只是偶尔倒没什么,可每次踩着规律消失于视线,就不简单了。” 常新点点头:“想办法弄清楚,他这每次消失的两天都去做了什么,或是见过什么人。” “想必皇上那边也已得信,说不定都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真不知道我们在这忙活的什么劲儿。”楚清漓一边倒酒一边自嘲的勾勾嘴角,抬头时,脸上又是那一副魅惑众生不正经的表情:“不过清漓是大人的人,自然是以大人的吩咐马首是瞻,鞠躬尽瘁不负使命,大人放心,清漓会仔细查的。” 常新看着楚清漓:“辛苦你了。” “只要是为大人办事,便不苦。”楚清漓将斟满的酒杯放到常新面前:“哦对了,不知皇上那边得到消息没有,我这边刚得到消息,那木官人其实并非柳三娘,真正的柳三娘已经死了,就是那个拔舌丑女。” “嗯?”常新放下酒杯:“可之前得到画作对比,那柳三娘与木官人身形相似。” “所谓真亦假来假亦真,今天是这个柳三娘明天是那个柳三娘,便是见过的也闹不明白谁才是柳三娘。”楚清漓起身好一阵翻箱倒柜,又拿出几张画铺在常新面前:“咯,这些都是柳三娘,无不是头戴黑纱斗笠白衣绫罗加身,光身形就层次不齐,但却没一个跟死去的柳三娘能对上号。” 常新眼睛一眯:“你的意思,木官人,只是这众多柳三娘中的一个?” “是的。”楚清漓点头:“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障眼法,真正的幕后之人,谁知道是阿猫阿狗何方神圣?眼下也只能继续从木官人身上下功夫,顺藤摸瓜了。” “这木官人早不出现玩不出现,却在这当口搅风搅雨,难保不是幕后之人故意推出来的。”常新喝下杯中酒,嗤笑一声:“看来,此人乃是捉迷藏的好手呢!” 说罢提壶正欲自行斟酒,酒壶酒杯突然跳出来的暗卫给按住了。 暗卫道:“皇后,该走了,让皇上久等不好。” “皇上来了?”常新惊讶。 暗卫点头:“到一会儿了,人现在马车里等着呢。” 常新无语:“这人还真是……”遂站起身来:“算了,那走吧。” 第123章 -吵架 常新走出南风馆,一眼就看到乔装做小厮打扮的小白公公,本来正拢着衣袖跟平安说话,看到常新,赶紧挤眉弄眼使了个眼色,把脚踏放好。 “爷,您慢点儿。”趁常新上马车的功夫,平安伸手搀了一把,压低声音道:“皇上在里边呢,脸色不大好。” 常新就知道那人又闹脾气了,无奈笑笑,拍拍平安的手背示意没事,就打帘钻了进去。 抬头看到里面臭脸端坐的沈膑,常新眯眼就奉送一个大笑脸。 “你那么忙,还拔冗来接我,多不好意思,我自己回去也是可以的。”常新见笑脸讨好没用,眼珠子转转,恬着脸挨挨蹭蹭坐到人身边。 沈膑斜他一眼:“哼!” 常新:“……” “三天两头往烟花之地跑,我竟不知这地这么让你流连忘返,连当初洁身自好的风骨都不要了。”见常新鹌鹑似的一脸心虚,沈膑就越是来气:“就算,我那什么,满足不了你,你也不用故意到这来气我……” “胡说什么呢?”听对方越说越不像话,常新一个肩膀就顶了过去,撞得沈膑往旁边狠狠一倾:“你心里原来就是这么看我的?呵,别跟我谈风骨,这种虚名,我常新还真不屑有,我以前是不来这里,可并非爱惜名声,这些秦楼楚馆经我之手的诗词画作可不计其数,我就是这么个人,你若觉得看错我了,那便休妻废后,你做你的皇帝我致仕归田做我的风流闲人,从此一别两宽,正好。” “你!”沈膑原本并没有真的生气,也就是故意装装样子,结果刚开个头就被一通抢白,不禁真的就有些生气起来,脸色一沉喝道:“你还有理了!” 常新被吼的一愣,皱眉看了沈膑一会儿,脸色也跟着不好起来。 “你还给我甩脸色?”沈膑一把拽着常新胳膊把人拽进怀里:“堂堂一国皇后,不在宫里待着跑这倌馆私会小倌,不知悔改就罢了,居然还跟我呛声,我看是我把你宠的太好,才让你恃宠而骄忘了自己身边!” 常新原本还在挣扎,听到这话,当即就愕然僵住了,不敢置信的转头看着满脸怒容的沈膑。嘴唇颤了颤,却没说出话来,一时间,只觉胸腔里钻心的疼,拳头攥紧又松开,常新低笑一声,卸力放弃了挣扎。 沈膑也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顿时脸色一变:“子恒……” 常新却把脸撇向一边:“是臣该死,但请皇上责罚,不过臣刚从馆里出来,身上脏着呢,还请皇上松开臣,别污了手。” 一得自由,常新慌忙起身,扑通就跪在沈膑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沈膑一惊,伸手就去拉常新起来,却被常新晃肩躲过:“你!”瞪着垂首跪着的人,心里又气又悔,不由放软了语气:“你起来,是我气糊涂口不择言,我给你赔不是还不行么?你快别置气了。” 常新不为所动:“罪臣不敢。” 得,两句话功夫,又自称罪臣了! 沈膑好气又好笑,可是任由他怎么哄怎么道歉,对方就是不为所动。 两人僵持了一路,直到马车回了皇宫停下,沈膑才看着跪了半天的人道:“是你自己起来,还是我抱你下去?” 见人还是不动,沈膑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干脆将人拉扯而起,拖着就下了马车,到了地上更是二话不说,把人抱起来就走。 可怜一众宫人战战兢兢跟在后头,大气都不敢喘,就怕一个不好,被吵架的主子给迁怒了。 平安看着却有些担心,不觉加快脚步。 小白公公伸手就把人一扯,拍拍平安肩膀:“牙齿跟舌头再要好,也难免有磕着碰着的时候,夫妻之间偶尔闹个矛盾正常,你我就别操这份心了,正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可是……”平安还是不太放心。 小白公公道:“哎呦别可是了,就两主子那黏糊劲儿,肯定没事儿,你且放一百个心吧!” 闻言,平安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然而这次,小白公公却估错了。 回到承乾殿,常新非但没有跟沈膑床头吵架床尾和,反而一落地就把平安招了过去。 “主子有何吩咐?”平安瞥了一边想讨好又无从下手的沈膑一眼,这才对常新行礼问道。 “在这等着。”交代了一声,常新转身就去了里边,出来时,手里捧着个匣子,打开来,里边是一些珠宝首饰和银票:“你即刻出宫,把这个给清漓带去,一部分给他赎身,剩下的给他,盘馆子也好,还是重新生活也罢,都随他,就当是,他这些年为我办事的报酬。” “主子这……”平安一脸惊异,有点吃不准常新的想法。 沈膑亦然,总觉得常新此举,让他心里醋意翻腾之际又隐隐不安,下意识朝常新靠过去,却被冷漠躲开。 常新没看沈膑,只道:“你只管照我说的给他,他自会明白,至于……”常新抿了抿嘴角,方才抬起头来:“让他不必再管。” 平安脸色骤变,脱口而出:“主子……” “去吧。”常新挥了挥手,转身朝内殿走去:“皇上放心,从今日起,常新一定恪守皇后本分,断不会再恃宠而骄,失了分寸。”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膑一把抓住常新胳膊:“闹了一路还不够?” “臣不敢。”常新停下来,低眉顺眼。 “你!”沈膑气结,半晌泄气:“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别闹了,嗯?” “嗯。”常新轻应一声,只是那表情却根本不是嘴上那么回事:“对了,按理,皇后是该起居中宫才是,臣,让人拾掇拾掇,一会儿就搬过去。” 话音未落,就被沈膑气急败坏的一把拽进怀里。 沈膑掐着常新下巴:“你这是不闹?” “不是皇上敲打臣不可恃宠而骄忘了身份?”常新目光平静却冷漠的看着沈膑:“如今臣只是恪守本分,怎么就闹了?” 沈膑被噎得够呛:“我看你是皮痒了!” “皇上这是准备对臣用刑?”常新嘴角勾起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膑被顶的说不出话来,眼看常新转身欲走,他忽然心头一紧,扛了人就径自去了内殿。 “你就气我吧!”把人扔到床上,不给常新反应的机会,沈膑就压了上去:“看我今儿个怎么收拾你!” 沈膑发了狠要给人教训,咬牙切齿的想着定要把人做老实了不可,让人三天下不来床。 这么想着,沈膑也这么做了,啃啃咬咬三两下就把人剥了个精光,谁知刚提枪上阵没两下,就给败下阵来。 沈膑:“……” 常新:“……” 沈膑趴在常新身上一动不动,埋着脸久久没抬起头来。 “下去。”常新呼哧带喘,刚被勾起点劲头就被紧急刹停,顿时难受的扭了扭,恨不得把人给踹下床。 沈膑非但没下去,反而把人抱得更紧,半晌才郁闷又苦恼的道:“丢死人了。” 常新本来在生气,听到嘟哝,忽然也有点忍俊不禁,顿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怎么办啊?”沈膑压着声音哀嚎:“以后不会都这样了吧?” 常新憋着笑,冷声骂:“自作孽不可活。” 话音未落,腰上的痒痒肉就被拧了一把,刺的他一抖。 “你个没良心的!”沈膑脸红红的抬起头来怒瞪着常新:“我那都是为了谁啊?” 四目相对,常新终究还是没法释怀沈膑在马车上说的那番话,叹口气,转开了脸去。 沈膑摸着他的脸:“还生气呢?你明知道我就是吃醋故意跟你闹脾气,你还拿话刺我,这不话赶话就口不择言了嘛,你还真打算跟我一拍两散不成?” 常新扭了扭腰:“你能不能从我身体里出去再说话?” “不能。”沈膑咬牙切齿:“我不甘心!” 常新:“……” “等我磨磨,一会儿再来。”沈膑当即磨蹭起来:“我保证以后再不乱吃醋,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了,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看咱们都合成这样了,再拿乔是不是有点矫情?” “呵……”常新故意往沈膑下半身瞥了一眼,其意味不言而喻。 沈膑:“……” 最后沈膑没辙,特地用了药,这才总算酣畅淋漓的来了一场。可也只是尽兴,至于把人收拾到下不来床,就目前而言,有点大言不惭了。 事后沈膑召来纪裴,也顾不上颜面问题,直言苦恼让人想办法。 纪裴听完好一阵沉默,没几天又呈上一套特质的药浸玉势。 “这玉势养身都有个过程,不可一蹴而就,需循序渐进,之前那套主要作用是刺激敏感神经和肌肉收缩振感,一点外界刺激,都会反应强烈,而夫妻共体,自然会受其影响,感官倍增从而把持不住,这套玉势则是滋养固元之效,全套用过之后,自能恢复房事和谐。” 纪裴说完沈膑却陷入了苦恼,且不说常新现在还闹着别扭,光是前车之鉴,常新还会不会答应继续用这套玉势都是个问题。 “嗯,东西放这,你且退下吧。”沈膑挥了挥手,盯着被小白公公接过的匣子,心里暗下决定,如果常新不用,就趁人睡着后偷偷用。 说起来两人如今这冷战都是房事不和谐闹的。 如果不是房事不和谐,自己也不会心气不顺没事找事,乱吃飞醋不算还口没把门儿戳了对方的心。 如果不是房事不和谐,他俩早就床头吵架床尾和了,哪里还用冷战到现在,哎…… 还好小白那家伙有眼色,把领命出宫的平安给拦下了,不然真等人按吩咐办下去,便是房事和谐了他俩也好不了。 这么想着,沈膑不禁更讨厌了楚清漓几分。没有理由,就是讨厌。 第124章 -你来抱我吧 纪裴离开后,沈膑拿起奏折又放下,始终静不下心来,瞥了那玉势匣子两眼,干脆朝刚从外边进来的小白公公招了招手。 “皇上有何吩咐?”小白公公见状,忙上前恭敬的问道。 “皇后……”沈膑一顿,改口道:“子恒那边什么情况?可消气了?” “回皇上,没呢。”小白公公也替主子苦恼:“您不然搬中宫,皇后就没搬,只是人待在承乾殿,就真的是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整天弹弹琴看看书,就没踏出寝宫半步。” 沈膑仰起头看着小白公公,小白公公也弓着腰一脸苦相的看着沈膑,主仆俩面面相觑,半晌无话。 “气性真大。”半晌沈膑蹙眉兴叹。 小白公公苦哈哈的点头,心有戚戚焉。 沈膑看的无语,抬手拍了他脑门儿一记,起身抄起玉势匣子就走。 “皇上……” “朕还是去看看吧,他身子不好,别气出好歹就不好了,到时候心疼的还是朕。”沈膑话音未落,人已经大步流星的出了御书房。 小白公公赶紧跟上,心里却是叹气,这夫夫俩闹别扭,都这么倒牙。 而另一边,被冷落了大半个月的邱辞安也正往承乾殿去,借口是去给常新看诊把脉,实则却是专程去找平安,也不知到底是闹了什么别扭,就是铁了心不搭理人,那天把人带出去本来是想好好问问的,结果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问得急了,那家伙就红着眼睛嚷着掰了算了。 邱辞安当然不同意,可平安就是铁了心,不管怎么哄,都掰意已决。 这哪成啊?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惹小家伙动了掰心思,但邱辞安就是打定主意先把人哄回来再说,是以三天两头就借着给常新看诊的由头往承乾殿跑。 常新自个儿心里还不爽利着呢,哪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一次两次还好脾气的帮着劝劝,多几次就烦了,尤其想到自己跟沈膑的冷战原由,就以己度人,觉得肯定是邱辞安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伤了平安的心,当即就对这好友横看竖看的不顺眼。 也不想再给人当鹊桥幌子,听说邱辞安人又来了,直接大手一挥,拒见。 可真把人拒之门外,身边的小家伙却急得眼圈儿通红,咬着下唇一脸隐忍,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常新头疼的揉揉太阳穴,这才撑着头斜眼瞅魂不守舍的平安。 “见了你躲,不让见了你又这副样子。”常新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吧,到底是为了什么闹别扭?” 平安垂着脑袋不吭声。 常新本来就心气儿不顺,看他这样,顿时就有予溪団对点气恼,啪的一拍桌子:“要真想跟人断了,就别整天这副样子,你若真不想继续被他纠缠,我回头就让皇上给他赐一门婚事,彻底……” 常新话没说话,就被平安呜的一声抽泣给打断了,顿时没了脾气。 “有话好好说,你哭什么?”常新放软语气:“可是他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 “没有。”平安摇摇头,哽咽道“赐婚也好,横竖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事,彻底断了念想也好。” 常新眉心抽跳,听得一头雾水。 平安嘴上这么说着,眼泪却止都止不住:“他迟早是要娶妻生子的,奴才只是个下人,还是个男的呜呜……” 常新黑线,总算闹明白症结所在了。 “傻小子,过来。”常新叹了口气,朝平安招招手,等人走近了,这才起身摸摸他的头:“你又没问过他,怎么知道他怎么想?他若真有娶妻生子的意思,你再跟他断也不迟,可倘若他没有,你这样,岂不是在捅他的心?” 平安泪眼汪汪看着常新:“主子……” “只是,男子与男子终究不易。”常新笑着,却难掩落寞:“我孤高自傲,向来敢作敢为,自认不差任何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可自从进了这皇宫,我却越来越没了自信,我怕啊。” 平安闻言一震,眼泪都给惊回去了,半晌才瞪着眼睛结巴道:“主子您……可是后悔了?” 常新却摇了摇头:“不后悔。” “那您……”平安不懂了。 “既然选择,就不后悔。”常新坐了下来,又精神恹恹的撑着头:“平安,我只是自卑自己不是女人,不能为他开枝散叶,我也怕这种自卑,会吞噬掉原来的我,让我渐渐迷失自己,可是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平安,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平安摇头:“奴才愚钝。” “凡事问心。”常新只说了四个字便摆了摆手:“行了,你快出去吧,别真让人等急了。” 平安犹豫了下,这才行礼退了出去。刚一出内殿,就被站在门边的沈膑吓了一跳。 “皇上……”平安扑通跪在地上,正要请安,沈膑人已经越过他径自走了进去,那脸色……难以形容,却看的人心里发怵。 正跪着不知如何是好,就被小白公公给拽着胳膊提拎了起来。 “邱太医还在外边呢,快去吧。”小白公公说着,把平安往外一堆,自己却也没进去,跟着退了出去。 邱辞安一见平安出来,就急切的迎了过去:“小安……” 平安看着他,眼圈红了又红,最后还是咬了咬下唇:“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邱辞安自是点头应了。 两人走到一出偏僻处才停下,平安回身看着邱辞安,话在舌尖绕了又绕,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如果你还是要跟我掰了的气话,那就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一看平安这欲言又止的样子,邱辞安以为又是老话重提,当即便拿话堵平安的口:“这些日子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一拍两散?我若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就是了,可问你你又不说,你,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平安只是一个奴才,还是个男的,配不上邱太医……”平安说着,眼泪就又下来了:“你终究是要娶妻生子的,我,我们……别说我是主子家奴,便不是,平安也不想做那任人唾弃的男宠……” “谁告诉你我要娶妻生子了?”邱辞安没想到闹了半天,小家伙居然是钻了牛角尖,顿时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伸手摸摸他的头:“我邱辞安就认定你个小家伙了,谁也不要,便是娶,也是娶你,而且我相信,皇后他也不会为难你我的。” 邱辞安一番剖白,听得平安傻眼:“你……”反应过来对方都说了什么,顿时涨红了脸,半晌才不敢置信的问:“你说真的?” “真的。”邱辞安拉着小家伙好一通蹂躏:“以后想什么直接给我说,可不许再这么给我闹了,听到没?” “嗯。”平安被欺负的小脸通红,眼泪汪汪的看着邱辞安,乖巧点头。 邱辞安不确定的问:“我们这是,和好了?” 平安继续点头,继而傻笑:“和好了。” “傻样。”邱辞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边两人倒是和好了,而另一边的两人,一个在门边一个立桌前,遥遥相望却相顾无言。 须臾,常新回过神,慌忙上前跪地行礼:“臣,给皇上请安。” 话音未落,就被红肿眼眶的沈膑一把扯了起来。 常新下意识要挣扎,可是蜷了蜷手指又停下了,没有挣扎,却也低眉顺眼没有给出回应。 然而下一瞬,他就被沈膑紧紧抱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抱着怀里的人,沈膑只觉心都揪着疼。 若不是正好听到那番话,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常新竟是这般自卑彷徨,更不会意识到,那天的一时浑话又多伤人心,眼下急于弥补,可除了对不起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他要如何做,才能求得这个人的原谅? “是我混蛋,是我嘴欠,常新,子恒,我,我都后悔死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沈膑扇自己嘴巴子的心都有了:“我那天胡言乱语伤了你的心,我混蛋,可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也从未想过要将你像女人一样圈禁宫中,我,怎么可能舍得那样对你?” “皇上……” 常新刚一动,就被抱得更紧。 “我以为我已经做的很好,可其实比起你所承受的,远远不够。”沈膑叹息道:“常新,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怕,不会茫然彷徨?” 常新蓦地一僵,可很快就放松下来:“你,都听见了?” “嗯。”沈膑点点头。 常新沉默须臾:“是我矫情了。” “是我不好。”沈膑松开常新,深深的看了人一眼,忽然拉着人就朝龙床走。 常新见状眸色一暗,以为他这是又要干那档子事,不想对方却利落宽衣解带,御体横陈趴在床上。 “你干嘛?”常新有点懵。 沈膑扭头看他,眼底是足以将人溺毙的温柔深情:“你来抱我吧。” “你……”常新震惊的说不出来话,一时间,竟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这样能让你安心的话,以后咱俩都这么换着来。”沈膑伸手拉住常新颤抖的手:“你我虽一嫁一娶,却同为男子,本就是彼此夫君,谁抱谁又有何要紧?” 第125章 -下不去手 常新被白花花的臀肉晃得眼晕。 “皇上这是做什么?”常新捏了捏眉心。 “让你抱。”沈膑回答的斩钉截铁。 常新没心情陪着胡闹,转身就想离开,却被沈膑眼明手快的给拽住了衣袖。 “我到底要如何做你才肯原谅?”沈膑攥着常新衣袖的手紧了又紧:“送到眼前给你抱都不肯,我在你眼里,竟已是这般不堪了吗?” “瑾之,别闹了。”纵然心里千般情绪,终还是看不得这人黯然神伤,常新叹气坐了回去,拉过被子盖在沈膑身上:“我,不生气就是了。” 沈膑看着他:“真不生气?” 常新摇了摇头。 “这脱都脱了,你真不抱?”确定常新是真的不再生气了,沈膑这才放下心来,不过随即就坏笑着挑起眉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当真不要?” 常新眼睛下意识往沈膑臀部瞟:“你臀上巴掌大块红色胎记,太丑,我下不去手。” 沈膑:“……” “行了,赶紧穿衣起来,大白天的胡闹,也不怕被人知道了诟病。”常新顺手拍了某人屁臀一记,站起身来:“我去澜华宫看看童童……” 常新话没说完,就突然手腕一紧,只觉天旋地转,未及反应,人就被拽进被窝,转瞬被沈膑压在了身下。 “别动。”常新刚动了一下,沈膑就一个熟练分腿把人给控制住了:“你不抱那就让我抱抱,咱们冷战那么久,今天好不容易冰释前嫌,当狂欢庆祝才是。”说着话的功夫,已然上下其手将人剥了个精光。 说是狂欢庆祝,但实际上依旧是开始没两下就结束。 “呃……你反应太大,我忍不住。”虽然意料之中,但沈膑还是难免沮丧。 常新难耐的紧皱眉头:“……嗯,我知道。” 正是相望尴尬之际,沈膑突然想起之前问纪裴讨的东西,翻找一通发现和着衣裳一起被扔在了地上,忙够手捞了起来。 “这是什么?”常新看着沈膑手上的匣子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沈膑一脸心虚:“咳,我问纪裴讨的……”眼看常新脸色一变,沈膑赶紧把纪裴说的那番话给常新说了一遍,并保证:“他真是这么说的,你若不信,我这就召他过来……” “呵……”常新冷笑打断:“他纪裴的话要真靠谱,你现在也不会不行。” 沈膑:“……” 一脚踹开心塞的沈膑,常新穿好衣裳就出去了。 看看常新翩跹而去的背影,再看看手上被嫌弃的匣子,沈膑叹了口气。 几乎是常新前脚离开,小白公公后脚就进了内殿,不过低着头没敢乱看:“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你倒是机灵。”沈膑瞥了小白公公一眼,扔开匣子下地,一边任由小白公公伺候更衣,一边问道:“皇后在干什么?” “回皇上的话,皇后上澜华宫看顺亲王去了,就是,脸色不大好看。”小白公公头也不抬的回着,手上动作却不含糊,利索的伺候沈膑穿戴整齐:“皇上要去澜华宫吗?” “嗯。”沈膑点头:“有段日子没看过了,也不知那孩子功课如何?既然皇后过去了,那朕也去瞧瞧吧。”看着桌上的香炉,心生一计来:“咳,你去太医院,拿点晚上助眠安神的药,最好是能用香炉里的,还有,避着点邱辞安。” 小白公公扫一眼匣子,心里了然,面上却不显,只恭敬的应下:“是,奴才这就去。” 沈膑过去澜华宫时,沈韧正在后院跟着先生学习拉弓射箭,然而张望一圈,却不见常新的身影。 正疑惑,便遥见那姹紫丛中一点白,竟是那人支肘撑额斜卧花间,眼眸半瞌惬意的晒着太阳。 沈膑低笑一声,旋即挥退宫人,径自走了过去。 沈韧刚按照先生指导射出一箭,转头就看沈膑从廊下走来,慌忙将弓箭递给身边宫人,跟着先生就要跪地请安,谁知两人还未跪下,沈膑就看也没看这边,径自擦身而过,朝着不远的花圃去了。 沈韧顿时便是一愣,小身板要跪不跪,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先生拉了他一把,才恍然回过神来。 “王爷方才一箭大有进益,再多练练,假以时日定能正中靶心。”先生朝花圃那边瞥了一眼就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拿过宫人手里的弓箭交回沈韧手上:“王爷,咱们继续吧。” 沈韧点了点头,不过小脑袋却不受控制朝花圃那边转。 “王爷?”先生见他心不在焉,就提醒了一声。 沈韧深吸口气,这才将注意力重新倾注于弓箭上,心里却隐隐失落。原想着皇兄皇嫂过来考校功课,见他学的好肯定会高兴,谁想一个个,连问都没问一句。 沈膑可不知道小孩儿的心思,径自走到花圃,低头看着常新,眼底掩不住的笑意,可随即想起之前的不快,就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怎跑这里躺着,泥土湿冷,当心着凉。” 沈膑一出声,常新就睁开了脸,倒是没有再闹脾气,懒洋洋的冲他伸出手。 沈膑当即把人给拉了起来,确定衣裳是干的,这才放下心来。 “还在生气呢?”沈膑把人拉出花圃:“你可是说了不生气的。” “没生气,不过那东西你最好扔了,别想我会用。”常新瞪了沈膑一眼,随即望向正在勤练射箭的沈韧:“童童这孩子,小小年纪心思却重,想来是怕再被抛弃,所以干什么都刻苦,瞧瞧这好吃好喝养了这么久,还是瘦的皮包骨。” 被常新一提,沈膑这才想起沈韧来,忙转身看去,见小孩儿在先生的教导下弓箭摆弄的有板有眼,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过神,却见常新已经朝那边走了过去,赶紧跟上。 “童童。”常新朝先生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摸摸孩子的头:“练了这么久,肚子饿吗?” 终于被注意到了,沈韧心里高兴,忙摇头道:“谢皇嫂关心,臣弟不饿。”然后才怯怯的看向跟过来的沈膑:“皇兄。” 沈膑点点头:“凡事欲速则不达,你刻苦勤学是好,但当知劳逸结合,切莫伤了根本。” “是。”沈韧拱手:“臣弟谨遵皇兄教诲。” 看着小孩儿一本正经绷着小脸,沈膑有些好笑,正要伸手摸头,就被冲进来的侍卫给打断了。 “皇上,石小侯爷有要事求见!” 一听是石峰,沈膑常新当即对视一眼。 沈膑问道:“人在何处?” “事关重大,小侯爷在御书房恭候皇上。”侍卫道。 沈膑面色一肃,当即就要跟随侍卫离开,却被常新拉住了胳膊。 “我也去。”见沈膑没有反对,常新这才转头对沈韧道:“童童乖,今天就练到这回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回头我再来看你好吗?” “皇嫂放心,臣弟省的。”沈韧虽然不舍,但还是努力表现得成熟懂事,冲两人拱手行礼:“臣弟恭送皇兄皇嫂。” 直到走出澜华宫,常新才叹气:“这孩子,一点这个年龄该有的孩子气儿都没有,整个幼年老成。” 沈膑也甚为感慨,不过眼下正事要紧,便顾不上琢磨那孩子。 三人很快赶到御书房,远远就见石峰一脸凝重的等在门口。 “里边说话。”走到近前,没等石峰行礼,沈膑扔下一句,就跟常新径自走进门去,侍卫则留在了外面。 等石峰进门,沈膑已经拉着常新在御案后坐了下来。 “小侯爷这般着急,可是有了重大发现?”见石峰行过礼,常新看了一眼没开口的沈膑,出声问道。 “那姓木的果然大有问题,不止偷画京畿布属图,还以布庄做幌子,以行商采货之前,贩卖男丁,暗中囤兵,而此人背后主子,正是当年重伤越狱的南越王沈甄。”石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气喘 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激动的:“其囤兵集中在乱葬岗松沂山峡口,地形隐蔽易守难攻,且规模不小,还有这姓木的曲意逢迎长袖善舞,勾搭了不少朝中大臣,往人后院塞了不少眼线细作,便是这宫里,说不定也有他们的人。” 乍然听到沈甄,两人都是一愣,不过却并不意外。毕竟两年前那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料到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那姓木的现在何处?”沈膑敛眸问道。 “臣本是要将人捉拿归案的,不想此人太过狡猾,让他给跑了,那囤兵之地,便是臣追捕那贼人的时候发现的。”不知为何,说到这个的时候,石峰脸色有些不自然,定了定神才咬牙切齿道:“贼人不除必生隐患,臣愿自请领兵,歼灭反贼!” “这个不急。”常新摸着下巴打量石峰,直把人看的不自在了,这才挑眉问道:“你该不会真跟他睡了吧?” 石峰闻言一惊,便是沈膑亦是眉心一跳。 反应过来,石峰当即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哦。”常新嘴上应着,但表情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石峰气闷不已,看着常新那看好戏的脸,脑子里不期然闪过一张还要讨厌的脸,顿时心梗的厉害,但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愣是绷紧面皮,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心里却暗暗发誓,若是再见,定要将那混蛋碎尸万段! 第126章 -舌怼左相 常新沈膑都觉得石峰追查期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但对方锯嘴葫芦似的不肯说,也只得作罢。 至于石峰自荐领兵一事,沈膑没有立时答应,而是紧急召集众臣商议对策。反贼毕竟藏身京城境内,一旦开战,必然会殃及无辜百姓,便是不能做到兵不血刃,也定要想出个万全之策,确保将影响降到最低才行。 一干大臣齐聚御书房,对策没商议出个子丑寅卯,倒是吵得堪比菜市场,兵部武将主张拳头刀剑说话,户部礼部一干文官却主张劝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之间,意见难分高下。 一直到深夜也没争论出个结果,才有人想起常新来,转头正想问他拿个主意,却发现人不知何时支肘撑额的靠着椅背睡着了。 沈膑正被吵得心烦,突然见大家静下来还纳闷儿,顺着众人视线看到熟睡的常新,纠结的眉心便舒展开来。 “时辰不早,反贼一事明日早朝再议,众卿都退下吧。”沈膑一挥手。 “臣等告退!” 众人虽不满,却也不敢非议,行了个礼,便纷纷退了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沈膑才起身走到常新面前,弯腰看着熟睡正香的人,却没舍得叫醒,取来披风一裹,便把人抱了起来,转身出了御书房。 一路把人抱回寝宫,放到床上,洗脸擦手一应事情沈膑都未假他人之手,就怕宫人手脚重把人给惊醒。 动作轻柔的把人打理完毕,塞进被窝,沈膑这才去浴房沐浴。 出来时,小白公公垂首躬身的候在门侧,沈膑什么也没说,只淡淡的瞥过去一眼。 小白公公会意,立即便道:“皇上,炉里的香料奴才已经加好了,保管皇后一觉到天亮,雷打都不醒。” 沈膑随手抛了颗金豆子过去:“退下吧。” 小白公公一把接住,喜笑颜开“是,奴才告退。” 旋即便退了出去。 打发走小白公公,沈膑扯了块帕子蒙住口鼻,这才回了内殿寝室。看了看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的常新,又转头看了看桌上烟雾缭缭的香炉,试探性的伸出手指戳了戳常新的脸。 没反应。 又撩开被子探手进去戳戳那敏感的腰。 还是没反应。 沈膑一笑,彻底放下心来,当即去拿了之前纪裴给的匣子,把熟睡的常新裤子脱了,拿出匣子里面的玉势忙活起来。 睡梦中,常新兴许是被扰得不舒服,皱眉哼了两声,吓得沈膑一下停住不敢乱动,见人并没有醒,这才屏住呼吸继续。所幸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只管把东西埋进去就好,倒也没折腾多久。 事情搞定,为了方便早上取出,沈膑没有给常新把裤子穿回去,擦了擦手,便脱掉衣裳钻进被窝,搂着人闭眼睡了。 一夜好眠。 五更敲响,沈膑就醒了来,趁着常新还睡着,偷摸把东西取出来,擦拭干净收进匣子藏好,帮人穿好裤子,整套下来,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常新早上醒来虽然觉得有些异样,但摸了下确定并没有不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看着大亮的天色皱眉。 平安常年伺候常新,自是一个皱眉就知其意,一边伺候更衣一边道:“早上见主子睡得酣实,皇上不舍的,早朝便没叫主子起来,不过今儿个皇上与大臣们有要事相商,就让白总管传了话,让主子醒来自行用膳,不必等皇上过来。” “竟是一个早朝也没商定个结果出来?”常新眉心微蹙:“早膳不必准备了,我一会儿去御书房。” “这可使不得。”平安当即就反驳道:“天大的事儿也没有主子早膳重要,若是让皇上知道,便是有主子护着,奴才也免不得落个侍候不周的责罚,主子要过去,也不差那一时半会儿,用过早膳再去也一样。” 常新一番沉吟:“皇上可用过早膳了?” “皇上下早朝就去御书房了,应该是没顾上用早膳。”平安想了想,如是道。 常新点点头:“那让御膳房把膳食送御书房,我去那边跟皇上一起用。” “是。”平安帮常新带上玉扣,又披上月白外衫:“奴才这就让人传话去。” 平安抻平常新衣裳,又捋顺长发,打理妥当,这才将伺候的伙计转手一旁的小太监,转身走了出去。出去没一会儿,平安就折返回来,又接过伺候的活儿,麻利又不失细致的伺候起常新漱洗来。 待一切打理好,常新便没有耽搁,带上平安就去了御书房。到了也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等御膳房那边的人过来,才接过食盒,推门走了进去。 “你不用在这候着,自行去吧。”交代了平安一声,常新关上门,就在众大臣皱眉瞪眼分外嫌弃的目光下,径自提着食盒走到御案前:“听闻你尚未来得及用早膳,我就让御膳房给送这边来了,事情再急,也不能不用早膳不是?不过是那起子反贼,跳出塘那也上不了天去,也值得朝堂吵到这御书房,诸位大臣都是国之栋梁,区区小贼都奈何不得,还谈何安邦定国?” “听皇后这话,莫不是已经有了决断?”接话的,是年越古稀却眉目矍铄锋利的左相宋卓。 同为首辅大臣,宋卓原本就跟常新不对付,先皇在世时,两人各自为政,就没少针尖对麦芒,后来同一阵线,关系也未缓和,后来更是因为常新入宫为后却依然跻身朝堂再添龃龉,只是奈何身份才不得不压下气焰,是以常新这番话别人心中有恼但没敢吭声,宋卓则是直接给常新呛了回去。 “不过是个人拙见,当不得决断。”常新一边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摆上,一边道:“松沂山峡山與口地势险要,呈外窄内宽凹槽式山涧,地广不足百亩,刨除房屋耕地,可容纳人数有限,兵力定是不能与京畿相比,纵然易守难攻亦可勘地智取,这世上就没有炸不倒的城墙攻不破的防守,单看人愿不愿意动脑子罢了。” “皇后主战?”宋卓捋着胡子:“可是松沂山就在京城郊野,如若开战,必然会祸及无辜百姓……” “所以,我说用脑子智取。”常新盛好饭塞沈膑手里,转身挑眉以对:“沈甄蛰伏数年,就是因为不甘只做一个南越王,此等狼子野心之辈,妄想劝降岂不可笑?在场诸位平时政见杀伐果决,怎的竟是这事上,犯了糊涂,妇人之仁了?” “皇后此言甚是,对于反贼,就当如此!”常新话音方落,石峰就第一个出列附和,被他祖父和父亲瞪了好几眼,也假装没看见。 不过两位长辈瞪是瞪,但作为将门世家,对于常新这话却也是赞同的。 一众武将亦是。 而文臣那边却面上无光,脸色很是难看。 然而消停了没一会儿,文武两边又开始掰扯起来。 常新正欲说话,就被沈膑拉住了胳膊,便转头看向沈膑。 “不用管他们。”沈膑笑了笑,丝毫不受那些人的影响,只盯着常新:“你吃过了吗?” “尚未。”常新摇头:“不提不觉得,被你一问提醒,倒觉出饿来了。” “那便坐下用膳。”沈膑拉着常新坐下,也盛好一碗饭给他:“怎么不吃了过来?”说着话,沈膑给常新夹了筷子他爱吃的菜。 “一个人吃嚼不出味儿来。”常新依言端碗拿筷的吃起来。 两人旁若无人,一边闲话家常一边用膳,看的一众大臣突然停了下来,竟是连争吵都忘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继续等着还是该悄然退下的好。 石峰将众人的纠结看在眼里,嗤笑一声,掉头就走。然而刚跨出门槛,身后祖父和父亲就双双追了出来。 “逆子你跟我站住!”石父一声厉喝:“大事当前,你竟又准备溜出去鬼混,见那腌臜之人不成?!” 石父话音未落,后脑勺就挨了老父亲一巴掌:“家丑不可外扬,回去再教训,再瞎嚷嚷,看为父怎么收拾你!” 石父:“……” 然而等父子俩回过神来,石峰已经溜之大吉不见其踪,顿时气的两人吹胡子瞪眼。 所幸石父还没有被气的忘了正事,当下压了压脾气,转头看向老父亲:“父亲……” “回去吧,皇上自有沟壑决断,咱们回去等消息便是。”石老爷子道。 石家三代出了御书房就没回去,相继朝宫外走去,对于反贼,他们重视,却并没有多少担心,就像常新说的,敌我悬殊太大,根本不足为惧。 而继石家三代人离开之后,剩下的大臣也陆陆续续反应过来,均不声不响悄然退了出来,不过片刻,御书房就恢复了安静。 沈膑抬眼看着最后一人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旋即给常新夹菜:“多吃点。” 常新吃掉沈膑帮夹的菜,转头望了一眼门口方向:“可算是安静了。”咬着筷头,半晌问道:“你心里想来已有打算?” 沈膑点头:“我想法与你一致。” 第127章 -离奇失踪 用过早膳,常新也没有离开,两人一个处理政务一个看卷宗,倒也安然自在。 “攻打松沂山峡口一事,依你看派谁去合适?”突然,沈膑翻阅着奏折,头也不抬的问道。 “石小侯爷有勇有谋,自当首选。”常新依旧看着手里的卷宗:“再者石家原就是将门之家,虽先帝在世时为避其锋芒,已经大不如前,但骨子里终究留着同样的血性,必是不会差的。” 沈膑放下批阅好的奏折点头,不过眉心却皱着。 “你说的对,表哥这些年跟着我虽然经手过不少事,但算不得什么大场面,的确应当多历练历练。”沈膑拿起奏折又放下:“表哥是个有将帅之才的人,原本早该有一番建树才是,奈何形势所迫,才不得不废着,空顶侯爵虚衔,至今连个一官半职也没有。” 常新顺口接道:“他之前不是想去参军么,你允了他便是,难得他舍得家族庇荫,想要自闯一番天地。” “你平日里跟他不是挺不对付的么,怎这会儿倒是夸起他好话来了?”沈膑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但却悬腕执笔,迟迟未落于奏折上。 “一码归一码。”常新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对,便也自然而然随口一答,说完却是打了个哈欠。 沈膑看在眼里,便道:“困了便去软榻睡一会儿,把毯子盖上,别着了凉。” “没事,我不困,等把这份卷宗看完,我还得去属衙转转。”常新道。 说着不困的人,结果晃神就靠着椅背睡着了。 沈膑转头看见先是一愣,随即就笑着摇了摇头。放下奏折起身,也没有挪动常新,只取来毯子给他盖上便作罢。 这时小白公公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瞅一眼睡着的常新,小声道:“皇上,可要奴才把香炉换换?” 沈膑闻言一愣,但随即就摇头:“不用,待晚上再弄。” “是。”小白公公便不再多言,恭敬的行了个礼:“奴才退下了。”说罢,躬身退了出去。 常新这一睡,便直到中午才醒来。恍惚着还以为自己只是闭眼打了个盹儿,还是看到身上的毯子,才反应过来应该睡了挺久。 “什么时辰了?”见沈膑还在忙着,常新起来伸了个懒腰问。 “中午了,饿吗?我让御书房传午膳过来?”沈膑放下笔,只觉坐了半天脖颈酸痛,便抬手捏了捏。 “还是我去吧。” 只是交代一声而已,常新没有劳烦沈膑,自己去开门朝小白公公交代下去,不消多时,御膳房那边,便将午膳送了过来。 原本常新是打算用过午膳就去属衙,不想刚用到一半,就被突然进宫求见的石峰给打断了。原来是先前沈膑下了领兵平反的圣旨,石峰正是进宫复命的。 “这么快就攻打下了?”左右下旨也不过半日,若反贼这么好打,之前也不至于商议那么久难下决断,然而石峰却半日即回,不怪沈膑会觉得意外:“可是出了变故?” 石峰面色难看,如此一来,便是常新都不由放下碗筷,转过头去。 “当真出了变故?”常新蹙眉疑问。 石峰点头:“那松沂山峡口的确易守难攻,且行道有瘴气,内有机关,竟是箭阵火烧均被机关阻挡,所幸……”说到这,石峰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所幸南风馆的楚清漓赶到,此人通晓奇门遁甲之术,臣等才在他的带领下破除机关攻进峡口,但是,攻进去却发现,里面已经人去屋空,除却一些没来得及带走的兵器粮食,不见一人。” 听到楚清漓,沈膑下意识看向常新。 常新纵肩,这事儿他可不知情,想必定是清漓还在跟进这事,正好赶上便帮了把手,至于对方会奇门遁甲之术,常新也是惊讶的,他只知此人本事了得,却不曾知竟还有这般本事。 枉他常新精于算计,竟是连手下人都未彻底看清,这清漓倒是隐藏的深。 常新不由想起当初救下楚清漓时的情景,荒郊野外一身血污,大夫都说挺不过去的,却活了过来,只是对于身世却三咸其口。 常新向来小心,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就收个来历不明的人,只是一番打听下来,也仅知楚清漓被江湖门派追杀,亡命天涯的同时背负着灭门的血海深仇。 原本不想惹麻烦,但见少年孤苦就动了恻隐之心,将人收留庇护了下来。 但楚清漓伤愈后却不辞而别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回来时,依然带了一身伤九死一生,据说是报了仇。自那之后就再也没离开后,后来更是自愿投身倌馆为常新做暗桩,至今能力靠谱从未失误过。 不过,常新当年让人调查得知,楚清漓出身江湖有名的唐门后人,如此,会这奇门遁甲之术倒也不足为奇了。 常新想的投入,回过神来,就发现沈膑石峰均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不禁一愣。 “你们作何这般看我?”常新茫然问道。 “想什么这么入神,叫你几声都听不见?”沈膑眉心微蹙,微眯的眼眸闪过一丝戒备:“你该不是又在想那清倌吧?”随即又挑眉:“不过你这般意外,莫非不知他有这等本事?” 常新一听便知这人又是在吃醋了,甩了个白眼,理都没理。 沈膑想起两人之前就是因为那家伙吵架冷战,这才刚和好,可不能再把人给惹着了,遂干咳一声,将那点冒头的醋意收了起来,但心里对楚清漓的膈应却丝毫不减。不是他心胸狭隘没事找事,而是那楚清漓对常新的那点心思昭然若揭,只要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倒不是怕常新真被那家伙勾了去,但自己的人被觊觎,换谁心里也不可能痛快,更别说对于常新,他本就是个小气之人。 沈膑暗自心里较劲儿,一时便沉默着没有作声。 虽然沈膑装的若无其事,但了知他如常新,又岂会不明白他那点心思。顿时心下无奈,却也不想真因为旁人再闹得彼此不愉快,便拿起筷子,讨好的给夹了些菜。 “咳咳!”眼睁睁看着俩人谈着正事的功夫突然就旁若无人的秀起恩爱,深感牙疼的石峰赶紧重咳两声找回存在感:“那峡谷四面环山,山体更是陡峭异常直入云霄,除了峡口再无出路,所以,峡谷里的人要撤,也只能从峡口才对,臣跟踪姓木的,见他就是从峡口出入。” 两人被拉回注意力,听罢点了点头,也没问什么,只耐心等着下文。 “可问题奇怪就奇怪在这。”石峰继续道:“臣发现那里后就立即安排了人秘密看守,如是一两个人能溜过看守人的眼睛还可能,但那么大规模劳师动众的情况下,想要不惊动看守无声无息悄然撤离却是不可能,可臣问过看守的人,均未发现任何异样,也就是说,反贼是从峡谷内撤离的。” “哦?”常新跟沈膑对视一眼:“这么说,那么多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沈膑沉思须臾:“可有仔细找过,峡谷里真的没有别的出口?” “没有。”石峰摇头:“而且那楚清漓也仔细看过,确认就是个峡谷而已,除了进出口,并无阵法痕迹。” “那还真是奇事。”常新摸着下巴,嗤笑:“没有多余出口,人却离奇消失,莫非还是山野鬼怪不成?” 沈膑自是不信什么山野鬼怪的无稽之谈,当然,常新也不过是随口胡诌的一个冷笑话罢了。 既然不是山野鬼怪,那就不可能凭空消失,想来定是那峡谷还有什么门道没找出来。 沈膑当即放下碗筷起身:“立即将廖记布庄相关人等捉拿收押,往日与木官人有过来往的官员,府邸家眷一律看管起来,务必查出峡谷反贼下落!” “臣遵旨!”石峰随即领旨而去。 石峰离开后,两人对视沉吟,却都没有继续用膳的心思,便让人把碗盘都收了下去。 这事儿吧,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透,即是已做了安排,倒也不急。 常新当即便打算放下这事儿,先去属衙。沈膑对此没说什么,却把他身边的暗卫侍卫的增加了一倍。 就这样,沈膑犹不踏实。常新刚去属衙没多会儿,他便按捺不住找了过去。 “我不过才来一会儿。”看着找来沈膑,常新一脸无奈。 沈膑握住常新的手:“也不知是怎么的,一会儿看不见你,我这心里就不踏实。” 常新看着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属衙。 “在想什么?”见常新神思恍惚,沈膑问道。 常新眉心微蹙,好一会儿才回应道:“在想,反贼离奇失踪一事。”顿了顿又道:“这事越想越蹊跷,你说有没有可能,那松沂山峡谷只是个声东击西的障眼法,反贼真正的据点并不在此?” 沈膑点头:“有这个可能,不过两者之地必然紧密相连,相隔不远,否则便是障眼法,也无法做到瞬间转移。” 第128章 -常新很头疼 关于这瞬间转移,二人各自沉默想了一路,却因未到现场,再多想法也不过空有猜测。 “想不想去看看?”犹豫半晌,沈膑问道。 常新当然想,只是他自己没什么,沈膑身为一国之君,身系一国安危,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不用担心。”看出常新的顾虑,沈膑道:“眼下整个松沂山峡谷都在监视之中,而那楚清漓确认过没有机关阵法痕迹,只要我们做好防备,小心谨慎些,不会有事。” 话是这么说,可还是冒险了些。 都是去,与其现在这般打算,还不如之前跟着石峰大张旗鼓的去,加强护卫,还安全些。 所以尽管常新满心意动,思及此也只得作罢摇头。若真要去,还是他带人去的好。 常新这拒绝当是明智,远在松沂山某乱石丛林间,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自己钻套呢。 掩映乱石丛林之间,毫不起眼的农家小舍里,此时陈旧方正的木桌前对坐两个人。 一个锦衣艳丽白面阴柔,一个玄色素袍容貌冷峻。 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木官人与消失两年多的沈甄。 “那常新便是沈膑心尖肉,除掉沈膑何须这般麻烦,直接取了常新性命,那沈膑自己就得发疯。” 木官人执壶倒酒,态度亦是恭敬的,言语间却颇是随意,虽敛着眉眼,然不卑不亢,不像主仆上下级,亦不像朋友,气氛违和,可身处气氛中心的俩人却俨然是早已习惯如此。 听了木官人的话,沈甄也没说话,只不冷不热的撩了对方一眼,便伸手便端起面前的竹质酒盅,顾自喝酒。 木官人得了个冷脸,也不在意,晃着酒盅啧了一声:“你双腿虽已续筋接骨,但锥心刺骨之中每逢下雨寒节犹在,他害你至此,你却还是妇人之仁,可惜一腔深情,却没人稀罕。” “我说过,不许动他,你若伤他性命,我定不饶你。”沈甄放下酒盅,目光清冽平静,却咄咄逼人。 “呵……”木官人不以为然:“你的不动他,也不过是留之性命罢了。” 这话当真讽刺,沈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目光如剑,冷厉的看着顾自品酒的木官人,眼底寒光矍铄。 木官人看了他一眼,随即眉头高挑,勾动唇角扬起一抹诡笑。 “放心,你就这一点执念,木某自然让你如意。”木官人收了笑容,眼底暗光流动,语气便也跟着阴森下来:“待的事成,木某定不食言,将人完好送你面前。” 沈甄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彼时已近秋末,天气转凉,尤其夜间山林,气温更是寒凉刺骨,沈甄有腿疾,是以天方擦黑,便有士兵端了炭盆送来。 这么半天时间,酒已喝完,但桌上的两人却依旧没有挪地的意思。 半晌,还是木官人道:“我们网是撒下去了,你就确定沈膑会来?” “会。”沈甄回答的斩钉截铁:“比起皇位争夺,他更容不下的,是我这个觊觎常新的人,知道我活着,他又怎能安枕无忧?” 木官人垂着的眼眸里闪过鄙夷,便是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沈甄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还妄想以存在扰人安枕,可真够大言不惭的,也不看看自个儿和沈膑在常新心里的分量。 真要计较起来,沈甄于沈膑,挺多算膈应碍眼吧? 这么想着,木官人没忍住弯起嘴角,对于沈甄这招瓮中捉鳖,实在不抱什么希望。 “便是我这个人不够分量,只要放出风声,说这里有离魂散解药,他必然会来。”没错过木官人的神情,沈甄阴沉道。 “不过,放出解药消息,这明晃晃一个陷阱,沈膑会想不到?就算沈膑侥幸信了,有的是人供使差遣,用得着他亲身涉险?”在木官人看来,沈甄的算计看似合理,实则却经不住推敲。 “知道有诈又如何?”沈甄冷哼一声:“他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找到解药的机会的,至于会不会亲身涉险,只要咱们现在这地方不暴露,那些人破不了峡谷隐秘,沈膑迟早坐不住,若是确定解药再我这,他便是亲自出马,掘地三尺也不会善罢甘休。” 木官人看沈甄的目光,变得愈发耐人寻味,像是难得的怜悯,又像是在看智障。 “作何这般看我?”沈甄被看的心里不适,不愉的皱起眉头。 “你倒是对沈膑了解甚深。”木官人嗤笑一声:“如此,常新选他确实没错了。” “你什么意思?”沈甄脸色骤然一沉。 “没什么意思。”木官人耸耸肩:“只是感慨你是个明白人,可惜亦是个糊涂人罢了。” “哦?”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听得沈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木官人却不再多说,起身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拍拍摆上褶皱,径自走出门去。他木某人虽然不是好人,至少坏的光明磊落,不像有的人,嘴上痴情,做的事儿却跟痴情不沾一点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又当婊子有立牌坊,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不过正好,越是这样的人,才越好掌控。 木官人笑了笑,很快融进无边夜色,不过片刻便疾走不见了身影。 沈甄眯眼目送木官人走至不见,眼底暗光闪过:“哼,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本王!” 几日后的御书房,沈膑听到侍卫汇报的解药消息,激动的差点打翻了砚台。 “解药在沈甄那儿,消息可靠?”沈膑声音虽还镇定,眼神却透着急切。 “这消息出的突兀。”不等侍卫回答,常新就皱眉沉思道:“不管解药之事是真是假,对方故意透露消息,目的定然不简单。” 沈膑看了常新一眼,赞同他的说法,不过还是下令:“不管真假,全力搜捕反贼沈甄,松沂山峡口加派三倍人手,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沈甄给朕找出来!” 等到侍卫领命离开,常新看着激动难抑的沈膑,一脸无奈:“你明知道……” 常新话没说完,就被沈膑握住了手:“不管任何找到解药的可能,我都不会放弃。” “如今不是好好的么?”常新笑笑:“或许真的如纪裴说的,时间久了,自己就好了,解药能找到最好,可找不到,咱们也别强求,这解药寻了两年多都无果,现在突然冒出来,实在蹊跷,不可掉以轻心,当谨慎才是。”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沈膑拍拍常新的手。 常新看着沈膑眉间那么势在必得的坚定,却是一点也不放心。只要事关自己,这人就总是冲动多过理智,此乃为君大忌,可偏偏,常新爱死了他这点。 前前后后派了几拔人去查沈甄下落,数日过去,却都没有找到,唯一线索就是那峡谷,可是不管怎么找,都始终参不透其中玄机,更没有任何发现,就像,那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峡谷。 对此,沈膑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是焦灼。 既然这行不通,沈膑就把希望压在了那些别抓的人身上,然而别看那些人不怎么样,却一个个嘴硬的很,不管怎么严刑拷打,都撬不开嘴。 常新看在眼里,也只能尽力安抚,甚至,豁出老脸不要,勾搭沈膑夜夜笙歌,就为了证明自个儿身体好的很,让对方安心。 沈膑爱死了常新的热情主动,享受与之共摇床榻的乐趣同时,愈发珍惜如今来之不易的幸福相守,也正因为珍惜,才更害怕失去,便也更加坚定了找到解药的决心。 枉费常新腰酸背痛三天两头下不了床,竟是适得其反,心里别提多怄气了。 这样下去不行。 常新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从根源断了沈膑的念想。既然找寻解药已经成了对方的执念,那他就让人安排一下,让派出去的人‘找到’好了。 可让常新想不到的是,对于给他找解药一事,不止沈膑执着,其他人一样执着,竟是没一人肯顺着他弄虚作假,都一副必须找出解药的势在必得。 尤其楚清漓这家伙,知道他来意后,更是对他避而不见,竟是难得给他吃了闭门羹。 常新:“……”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是这么固执呢? 常新无奈,只得另想它法。无论如何,他都绝不会让沈膑冲动行事的。 然而更让常新头疼的是,沈韧那小屁孩儿听了这事儿也跑来凑热闹,一颗屁不大点的小豆丁,居然也敢请缨去找解药破峡谷玄机。 “胡闹。”常新看看大的又看看小的,扶额:“你还小,大人的事你就别掺和了,安心跟先生学习,才是正经。” 原本以为沉下脸来训斥几句就行,不想这小的固执劲儿丝毫不输大的,就那么绷着张小脸腰杆儿笔直的杵在那,一副沈膑不答应他的请缨誓不罢休的架势。 沈韧抱拳拱手:“臣弟心意已决,还请皇兄成全!” 常新急了:“哎,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听呢?这事儿用不上你,你赶紧回去读书,别跟着闹腾!” 沈韧理都不理常新,就那么木着小脸,目光坚定的望着沈膑。 第129章 -常新的计划 不管沈韧怎么坚决,毕竟太小,这事最终自然还是被沈膑压了下来,只是看那一大一小都没有死心就是了。 从御书房出来,常新望了望天,想着不能再拖下去了。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既然沈甄想以解药为饵引君入瓮,那他常新就入这虎穴擒了这虎子。 低笑一声,常新径自便下了玉阶。 “主子笑什么?”平安看不明白,就是觉得那笑容看得人心头不安。 常新却只是看了平安一眼,没有说话。见此,纵然平安心里疑惑,也不好再多问,就是忍不住多看了常新好几眼。 翌日早朝,常新请了南下巡道一职。 此举一出,当即引起不小争议,毕竟沈膑虽然没有将常新拘于后宫,但终究是顶了个皇后的名号。 对于那些争议,常新充耳不闻,望着沈膑的眼里满是不可撼动的坚定。 “你……”沈膑满脸震惊的看着常新,眉头皱起,几乎是下意识就要拒绝,可想着眼下俩人的立场是君臣,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话锋一转,面无表情道:“南下巡道一职,朕自有安排,此时容后再议,先谈税制革新一事。” 接下来,沈膑自然而然就把话题拐到近来的新政推行上,把常新给晾在了一边,直到早朝结束,都没再看他一眼。 常新也不在意,下了早朝,直接就找去了御书房。 不想却扑了个空。 “皇上没来御书房?”常新看着门口的宫人,诧异问道。 “是的。”宫人道。 既然没来,想必宫人也不知道去向了,常新便没有再问,想了想,直接去校场找人,结果还是扑了个空。 回承乾殿依旧没人,去澜华宫……不止沈膑不在,就是沈韧都去了国子监上学根本没在。 拉了好几个人问,才得知沈膑去了太后那里。 这是……故意躲着他呢? 常新无语。 他也不白费力气去找人了,带上平安就直接去了属衙。反正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就不信沈膑还能一直躲在太后那里不出来! 一天的时间恍然而过,常新从属衙出来亦没有急着回宫找什么,而是邀了楚清漓在酒楼喝酒。 果然。 俩人坐下刚喝了不久,沈膑就率先沉不住气,着急忙慌的赶了来。 常新跟楚清漓所在的位置是楼上雅间,两人也没有端坐桌前,各拎一壶清酒执一只酒杯,临窗而立,一览街景,恣意潇洒。 居高临下看着宫里马车在酒楼门口停下,两人对视一眼,楚清漓挑了眉头,常新敛眸浅笑。 “我就说今儿怎么这么好兴致请我喝酒,敢情是做人肉靶子的报酬。”楚清漓笑容三分调侃七分嘲苦,到底情绪收敛在风流浪荡之下,没有显露出来惹身边人为难,不过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一句:“这是吵架闹离家出走呢?” 常新摇头:“是他躲着不肯见我。” “哦?”楚清漓惊讶抬眸,直直的看向常新。 “今个儿早朝,我自请南下巡道一职,他不肯。”常新倒是没有隐瞒。 “若是准了,大人当真要去?”楚清漓下意识问道。 常新看了他一眼,笑的高深莫测:“常新,自是要去的。” 常新两字咬字嚼音颇有几分刻意,引得楚清漓侧目看了他好几眼,不免深思其意。 “可有需要清漓做的?”楚清漓问道。 常新点头,遂看向楚清漓,却没说话,折身走回桌前,蘸了酒液,在桌上写下易容术三个字,标箭头再写南下巡道。然后又蘸酒液,继续写下松沂山峡口,随即擦了擦手,指指楚清漓又指指自己。 动嘴无声说了四个字:“声东击西。” 楚清漓瞬间明白了常新的意思。 刚相视一笑,房门就被叩响,伙计开门,将沈膑给引了进门。 随手扔出一锭碎银把伙计给打发掉,沈膑看都没看楚清漓,就径自走到常新面前。 沈膑盯着常新笑的从容的脸:“你故意的?” 常新坦然点头:“对,我就是故意的。” 沈膑:“……” 不等沈膑多言,常新便冲楚清漓拱拱手,转身率先走出门去。 沈膑见状,不冷不热的瞥了楚清漓一眼,转身就追了出去。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匆忙而去的背影,楚清漓没有跟着,低笑一声,提了酒壶走回窗边,就着壶嘴畅饮起来,刚喝了两口一低头,就见那两人出门上了马车。 抬头捂了捂眼,楚清漓继续灌酒,直到目送马车驶远,这才打下窗户的挡风竹帘,坐回桌前闷饮起来。 马车上,沈膑一开始还端着,结果瞥眼见常新不理不睬的吃着点心喝着茶,就有点端不住了,恬着脸蹭坐过去。 “我不是有意要拘着你,只是你自己的身体……” “我身体好的很。”常新打断沈膑,端着茶盅悠哉喝了一口:“太医看诊都说我没事了,是你自己瞎紧张。” “就算你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可眼下局势你又不是不知道。”沈膑说着就去拉常新的手,见他没躲没避,才放下心来。 常新觑他一眼,左右现在是在马车上,周遭都是暗卫以及平安小白公公两人,倒是没什么好顾忌的,便把自己的计划给沈膑说了。 沈膑听得脸色变来变去:“南下巡道让人易容顶替你,引蛇出洞可以,但松沂山峡口你要亲自去,不行。” “首先,我也是个男人,其次,咱俩是夫夫,我的肩膀也是可以扛责任的,我并不需要像女人一样被你小心翼翼的保护,我也可以保护你,保护我们共同的家。”常新放下茶盅,反握住沈膑略宽大一些的手掌:“这计划之所以没想过瞒着你,就是因为咱俩是家人,还都是男人,是彼此的丈夫彼此的妻,有事情不该是一人往前冲一人躲背后,而是里应外合携手并进,相信我,我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 话是没错,沈膑也承认是这么个理,可他就是不敢冒险。想想两年前那次,常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虽然只是皮外伤,却仍旧让人心有余悸。 常新也不催他,只等他自己想明白。 回到皇宫,常新也没有搭理沈膑,自行去寝宫小睡,醒来已是傍晚。 平安伺候人起来后才问:“晚膳是现在叫人送来,还是一会儿?” “皇上用过了吗?”常新反问。 “没呢。”平安道:“皇上回来就待在御书房忙着。” 常新点头:“那就送御书房吧,我过去跟皇上一起用。” 常新过去御书房,沈膑果然还在忙着。 见了他倒是没有给脸色看,放下奏折起身,顶温和的就把常新拉到了茶桌那边坐下,但对于之前常新所说之事,却是绝口不提。 常新也不着急,斟茶倒水不假他人之手,怡然自得的很。 等着御膳房把晚膳送来,两人用过饭,沈膑仍旧逃避姿态准备起身时,被常新拉住了衣袖。 常新笑眼弯弯的仰头看沈膑:“瑾之打算以后都不搭理我了么?” 沈膑对常新的笑容最是没辙,怔愣须臾叹气坐了回去。 常新看着他,突然伸展双臂,倾身过去将人抱住。 沈膑被抱的发懵,却没挣扎,只道:“做什么?” “你看,我的胸膛,可否与你一般宽厚?”常新不等沈膑回答,接着道:“别什么事都自己扛,我也会心疼的。” 沈膑心头一震,伸手回抱住常新的腰,半晌才妥协的叹了口气:“别做伤害自己的事。” “我答应你。”常新笑眼潋滟,顿了顿转了话题:“苗疆药王有离魂散解药的消息可放出去了?” “嗯。”沈膑点头,从常新怀里抬起头来:“已经派人急往苗疆去寻了,想必沈甄那边,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那明个儿早朝,你可得准奏我南下巡道一职。”常新松开沈膑,起身去书架取了卷竹简来,掂了掂又放回去,拿了纸质的书本坐下来翻看:“没了解药这层依仗,我又离京南下,对方计划生变,一旦露出破绽,便是被动化主动之时,峡谷之行,我会乔装成清漓小厮,又有搜山军队打掩护,必然万无一失,你就放心吧。” 沈膑能放心才怪,倒也没再拦着,只道:“我会让铁甲军轮班时替换掉原有兵众,有铁甲军护着,安全多些保障。” “好。”常新点头应了。 翌日早朝,当常新再次提出自请南下巡道时,沈膑虽然脸色不佳,但还是点头允了。 既然皇帝点了头,那些个有争议的大臣就也识趣的闭了嘴。但朝堂闭嘴朝下却免不得过嘴边说上两句,是以很快就将消息散播了下去。 临行前一晚,真假皇后就从皇宫密道神不知鬼不觉的掉了包。 第二日清晨,假皇后便接了圣旨,领着一众南下官员和侍卫踏上了巡道行程,被沈膑亲自送出城门,于城门口依依惜别,好一番温存,那腻歪劲儿,看的随行官员柳长庚脸皮抽搐,直小声嗟叹有伤风化,上马车时,更是不屑与之共处,上了另一辆马车。 而同一时间,常新一身粗布灰衣的小厮打扮,掐着兰花指扭腰摆臀的跟着楚清漓上了去往松沂山峡口的马车。 第130章 -兵痞咸猪手 一进马车,楚清漓就忍不住眼角抽搐的扶了扶额,明明同样的动作小厮做来再寻常不过,被常新惟妙惟肖的学来,就是看得人眼睛痛。 “那个,大人……清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忍了一路,楚清漓终究还是没忍住,赶在下车之前提了出来。 常新闻言看看楚清漓又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包头巾:“可是我这身有何不妥?” “不是不是。”楚清漓摇头:“其实清漓要说的是,除了我身边走的近的那几个,没谁在意我身边小厮什么样,大人形似即可,不必连神也学的入木三分。” “无关紧要之人自然不会多加在意你身边区区一个小厮,可对手却不然,他们往往连你身边微尘大小都尽收眼底,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常新眉心微蹙:“你往日最是通透,怎今儿也学那等粗懒之人,懈怠侥幸了?” “大人教训的是。”楚清漓垂头掩藏起抽搐的嘴角,有点憋,却又不能说实话。 常新也没再多说什么,现在他身份是小厮得写一步下车放好脚踏,然后搀扶主子下来。所以楚清漓这话一说,他就起身率先钻了出去,那可以扭摆的腰臀翘着的兰花指,直看得身后的楚清漓捂住了眼。 同样的动作,在小厮做来只是娇弱娘,被常新做来就有点不忍直视的滑稽,不止楚清漓没眼看,就是镇守峡口的士兵也眼角抽搐。所幸士兵们心里虽然奇怪,但知道主仆俩身份,没有过多留意,别说常新还顶着小厮的脸,就是没有,这里也没几个记住个花楼倌爷小厮的。Y。X。D。J。 不过也正因为这身份,免不得被人低瞧占便宜的。 这不,常新跟着楚清漓刚从一个士兵身边走过,臀部就被咸猪手掐了一把。 常新被掐得往前一蹦,差点撞上楚清漓后背,转头怒瞪,就对上一张泯然大众的脸,偏偏一双眼睛却噙着促狭,嘴角挂着坏笑,很不正经。 “屁股够翘,身段不错,小腰儿扭得够风骚,爷喜欢。”那人见常新回头,咧嘴笑的愈发恶劣,引得旁人的士兵跟着哄笑起来,还是被统领过来训斥一番才消停。 楚清漓走在前面一点没有看见,还是听那士兵的话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顿时脸色一黑,被常新推着走了才没当场发难,可还是气的不轻。 “别为无名小卒误了正事,走吧。”常新安抚完楚清漓,又忍不住回头忘了那士兵一眼。 不想那士兵居然还望着这边,四目相对,还调戏的挑了挑眉。 常新:“……” 常新脸色变了又变,随即冷漠脸转回了头,暗暗磨牙的跟着楚清漓步子朝峡口唯一的甬道走去。 “一会儿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他。”楚清漓过了好一会儿依旧咬牙切齿,不过也没忘叮嘱常新:“再往前就是瘴气弥漫之地,我给你的药丸含上,还有,跟紧我,看清楚我是怎么下脚的,别踩错触发机关或者阵法就麻烦了。” “嗯。”常新应着,抬手就将药丸喂进嘴里,脚下紧跟楚清漓步伐,脑子想着方才那士兵眉头却紧皱深蹙。 他这般心浮气躁,也得亏甬道不深,七弯八拐很快就穿了出去,不然还真不好保证能不能跟上楚清漓的步子。 “大人方才在想什么?”楚清漓看了眼常新。 “没什么。”常新敛了敛眸,随即就开始打量起眼前雾霭蒸腾的峡谷来。 果然如石峰形容,山壁环绕高耸入云,深渊峡谷中绿树成荫,葱绿一篇,偶有不知名的山涧野花点缀颜色,但最醒目的还是雾霭朦胧中隐约可见的田地农舍。 入目之际,充满人间烟火,却又恍如人间仙境。 可惜,这地方美则美矣,却是一条蛰伏的恶龙。 “这雾霭便是因甬道阵法形成,整个峡谷座向与针眼交相辉映,不过这峡谷里面我已经看过几次,的确没有阵法痕迹。”楚清漓一边带着常新在峡谷里走走转账,一边道。 “能将这么多人瞬间转移,并不留破绽,就足以证明这山谷的不简单。”常新一看四下张望一边道:“仔细找找,肯定有什么被遗漏的地方,再说,只是方位与阵法相呼应就见如此成效,未免也夸张了些,而那么多人,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嗯。”楚清漓应了一声,正要说话,身后突发传来脚步声,惊的他一愣,到嘴的话咽了回去,全神谨慎起来,斥道:“什么人?!” 话音刚落,就见方才士兵领着人从峡口凹角处走了出来。 “是你!”楚清漓先是脸色一沉,随即又眯眼狐疑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跟在你们后头进来的。”那士兵虽是应着楚清漓,眼睛却是看着常新:“是你们走的太专注,所以没发现罢了,再者昨儿个晚上刚下过雨,路还泥泞着,一步一个坑,便是不紧缀其后,踩着脚印也能进来。” 这能耐的语气,听得楚清漓一时无语,不由转头看常新。 就听那士兵继续道:“人多好办事,这么大峡谷就你们两个人怎么找的过来,吾等是奉统领之命,进来一起找的。”环顾四望,然后又道:“咱们分四人一组,东南西北各负责一方,若遇情况以烟火为信,天黑之前于这里集合,你,过来与爷一组!”却是随手一指常新。 “呵!”楚清漓冷笑:“我当你们是真心帮忙,却原来贼心不死,本公子的人,可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我楚清漓虽只是一介妓子,可办的,却是皇家事,不想误了正事吃不了兜着走,就给本公子安分点!”说罢瞪了士兵一眼,拽了常新转身就往以北方向走:“你等自行分配,我俩一组负责北面。” “这可不行。”士兵一把拉住常新胳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倌爷还想单独负责呢,真有什么事救命都来不及叫,这儿爷说了算,他跟爷一组!” “你……” “公子。”常新叫住楚清漓,目光隐晦的扫了那士兵一眼:“这位军爷说的在理,就听他安排吧,公子路上小心。” 楚清漓抓着常新不放,被常新安抚的拍了拍手背,又见他一派从容镇定,再联想到其身份,这才松了手。想来是他多虑了,常新是皇后,左右不可能真让个小兵占了便宜去。 尽管如此,楚清漓还是叮嘱道:“那好,你也小心,有什么就发信号。” “公子放心,我省的。”常新点点头。 楚清漓眯眼看了那士兵好一会儿,这才领着几个人转身朝北面方向走去。峡谷里雾霭深重,一开始还能开到几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但很快就消失在了浓重雾幕之间。 等人走得看不见了,常新才转头看向那士兵。 士兵已经分好了人数,另外两队也已经转身走了,他这才看了一眼常新,领着剩下的两个士兵一起循着南面方向走去。 常新抿了抿嘴角,看了那士兵一眼,这才闷头跟了上去,便是跟上了也没慢下脚步,径自一言不发的走在了前头。不过他虽然脚步未停,眼睛却没有闲着,哪怕一口枯井一间茅屋,一个磨盘一个草垛都不放过,走过路过必然不放过任何一丁点细微末节的蛛丝马迹。 但从始至终常新都忙自己的,理也没理身后三人。 其他两人还好,那讨嫌的士兵安分了没一会儿就沉不住气了,趁着常新在一家农舍厨房弯腰掏灶膛时,一巴掌啪地拍人屁股上。 “嗨,你这兰花指怎么不翘了?小蛮腰挺细的啊?哎,屁股撅高点,让你撅高点听不见啊?” 常新原本没想搭理,结果对方却得寸进尺,趁着另外两人去一边查看别的地方,竟然故意手指戳常新臀缝,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装上瘾了是吧?”常新猛地起身,掉头一火钳就朝那咸猪手抽了过去,不过再气急还记着眼下的处境,没有不管不顾,那个装字,几乎是咬着气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士兵挑眉,一个欺身搂住常新的腰,把人半压在灶台上:“你现在可是被军爷调戏,敢跟军爷横,不要命了,嗯?你现在,应该瑟瑟发抖的挣扎,楚楚可怜喊军爷不要,来,叫两声儿听听。” “你!”常新气的胸疼,双手用力就要把人推开:“放唔……” 本来要喊放开的,结果却被对方一个强吻给堵了回去。 就在常新气急准备一口咬下去泄愤之际,对方嘴唇贴着他耳畔气音道:“别动,有人。” 闻言,常新一下就停止了挣扎,心头惊跳。 有人跟踪? 这是他们一来就被盯上了? 可是怎么会? 莫非……计划有变? “别紧张,小喽啰而已。”士兵手钻进常新衣裳下摆,一边做出狎玩的姿态一边道:“现在你是倌坊小厮,我是兵痞,配合一下,别露了破绽。” 话音刚落,常新就扭着身子哭腔喊了起来:“啊……不要,军爷,您,您就饶了小的吧……啊嗯,别……呜呜……军爷别这样……” 作者有话说 大家圣诞快乐鸭 第131章 -发现 “走了。” 闻言,常新带着哭腔的求饶声戛然而止,瞪了压在身上的人一眼,一把就给推开了。 常新走到屋门口朝外边四下望了望,确定没看到可疑人,这才退了回去,反手关上门,拽了撩骚士兵的胳膊就扯着往里面去。 等把人拽到角落才停下,常新一言不发,伸手就要去揭脸皮,被对方眼捷手快的一把握住了手腕。 “干嘛?”没了刻意伪装,这低沉含笑的声音,除了沈膑还能有谁? 确定了猜想,常新不挣扎了,眼底却喷着火,瞬也不瞬的瞪着沈膑。 沈膑最受不了他这眼神,一手掌给盖住了。 “别生气了。”沈膑把人拦腰拉进怀里:“外面我都做好了安排,不会坏了你计划的,守住峡口的士兵也趁轮班之时给替换掉了,眼下峡谷内外都是铁甲军……” “你答应我的。”常新拉下沈膑的手,继续目光灼灼的瞪他。 “我没答应你一个人来。”沈膑当即反驳。 常新一愣,仔细回想,沈膑的确没有亲口同意他来这里,可也没反对啊,而且还顺着搞了真假皇后掉包,这难道不是默认? 见常新被噎得呆住,沈膑放软语气:“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算了,来都来了,追究也没用,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出这峡谷破绽。”常新从沈膑怀里退出来:“不过,你既然来了这里,那送人出城门的……” 沈膑把人拉回来,压低声音:“自然假的,我怎么可能背着你跟别人恩爱,就算顶着你的脸也不行。” 常新……常新不想说话了。 “这里找的差不多了,继续去下一处吧。”说罢,沈膑松开常新,率先开门走了出去。 常新还记着沈膑是装兵痞把自己压灶台上的呢,所以故意把衣服扯乱,把脸搓红,这才一副被欺负大发畏畏缩缩的跟了出去。 另外两人也出来了,均是一无所获。 “去那边看看。”沈膑指了个方向,说罢瞥常新一眼,就先朝那边过去了。 常新眼珠子转溜左右瞅瞅,继续翘着兰花指,扭腰摆臀的跟了过去,还没走近,就听沈膑噗嗤一乐,又忙抿嘴给忍住了,等常新走近,伸手就在腰上揩了把油。 常新被捏得一哆嗦,正发火瞪眼,就见沈膑朝某个方向意有所指的扫了一眼。 与此同时,常新也感觉到了一股隐秘的窥视感,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们这是又被监视上了。 借着被沈膑上下其手的功夫,常新顺势踉跄贴过去:“既然发现有人跟踪,怎么不给拿下?” 沈膑勾着嘴角:“不到时候。” 常新:“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们这边被盯视?” 沈膑搂住人亲一口:“这就是为什么不拿下的原因,以免打草惊蛇,先吊着。” “嗯。”常新挣扎着推开沈膑,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跟着,装得真像那么回事儿,一副被欺负狠了的羞愤惶恐样。 沈膑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一路东行,都没找到可疑线索,眼看前方就是峡谷尽头,就在几人打算原路折返时,常新却隐约听到了水流声。 几乎同时,几人脚步一起慢了下来,却没有突兀停下。显然,其他人也听见了,不过碍于暗处的眼睛,才刻意缓慢脚步而没一下停住。 宇。 熙。 独。 家。 沈膑朝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 便见两人身形一闪飞掠而去,眨眼功夫就拎回一人,砰地扔在地上。 看了一眼昏厥过去摔都没醒来的人,其中一人略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 沈膑没说什么,只是一扬手:“绑了。”遂命令道:“去看看到底哪儿传过来的水声。” 一人领命去看,没一会儿就奔了回来。 “前面有一口水潭。” 水潭? 沈膑常新对视一眼。 水潭一般多少洼地积水成形,盛的也是死水,就算有暗流也不可能会这么大声音才对。 “水潭有问题。” 两人异口同声。 沈膑道:“去看看。” 常新点点头。 当即几人外加扛一个劈昏的绑票,就朝水潭走去。 直到到了地方,才发现,水潭不是落成露天,而是在一口窑洞深处,洞口窄小仅能容纳一人通过,进去后却别有洞天。洞腹开阔宽敞足有一间厢房大小,四面洞壁青苔满布却挡不住浸水痕迹,洞顶更是山水滴落堪比豆大雨点,滴答叮咚的砸在中央的一洼潭水面上。 原来水声就是这样发出来的,并不是活水流动的声音。 原本以为找到了线索,没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场。 “看来只是一口洞中洼潭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沈膑拍拍常新的肩膀:“先回去,等集合了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常新点点头,心里却不抱希望,从头到现在,一个发信号的都没有,肯定也是没有任何发现才是。 “走吧。”常新看了眼被扔角落的粽子,走过去踢了两脚:“把人带回去,严刑逼供,就不信问不出来。” 话音刚落,一人却在潭边蹲了下来,惊呼道:“潭里有鱼!” 这一发现,令人虎躯一震。 常新跟沈膑当即几步跨了过去,低头往潭水里瞅,果然看到有小指大小的鱼苗游动。有鱼苗肯定就有大鱼,这洞空腹地,根本不可能凭空冒出鱼来,只可能是外边游进来的,也就是说,这水潭,实际上能通向外面。 再看这洞顶四壁常年浸水,若是死潭,水必然会满溢出来,但看这水位,却刚好不多不少,距离潭坎一掌之间。如此亦可判断,水潭的水与外界是相通的,只有源源不断的排泄出去,才能保持长久的水位平衡。 “都找找看,仔细点。”沈膑说完,当先顺着潭边摸索起来。 其他人亦然。 常新敲壁听音,脑子里却在过滤着松沂山的地形图,他虽然对这片不熟,但也曾在地图上看到过,这松沂山有一条横贯三峡的松沂河,如果他猜的没错,这潭水应该就是流进松沂河去的。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却是找出与之相通的点来。 然而几人几乎把周遭摸索翻找了个遍,也没有看到任何通往外界的口子,岩壁潮湿却坚硬不透,当真如封闭一般。 “这上面没有,看来只能下水看了。”常新蹙眉提议,也不等别人动,当即脱掉鞋袜扎结衣摆就准备下水,被沈膑一把给拽住才没一闷子扎下去,当即不解的转头问道:“你拦着我做什么?” “潭水阴寒,你下去对身体不好。”沈膑随即朝另外两人示意的一抬下巴,那两人便会意的直接跳了下去。 至于那个昏迷的,被五花大绑捆的严实,别说常新两人还在,就是不在人也跑不了,且嘴被塞着破布,也不怕喊叫惊动同党。 两人下去就沉了底,而岸上的人一等,就是将近半柱香时间。 这么长时间没冒头,不是溺水就是有了发现。 不过常新还是有点担心:“不会出事吧?” “放心吧,铁甲军水性极好,这么久没出来,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咱们且等着便是。” 沈膑这么说,常新那点担忧已经放下了,分心往身后角落一瞥,发现那人居然醒了过来,就虎目猩红的瞪着他俩,常新挑眉笑了一声,转身走了回去,蹲下是正准备一拐肘敲脖子把人弄晕时,就被过来的沈膑给拦了下来。 “我来。”话音未落,沈膑对着那人脖子劈手就是一掌,刚醒来没一会儿的人就闷哼一声又昏了过去。 常新眨了眨眼:“身手不错。” 沈膑低笑一声没有说话,拉起常新又回到水潭边。 又过去差不多半柱香时间,下水的两人才相继哗啦一声从水里冒出头来。 “怎么样?”常新一见到人就急切问道。 两人抹了把脸上的水:“出口在潭底。”对看一眼,偏瘦偏年轻的那人闭了嘴,稍微年长的一个接着道:“出口有一米多宽,连通松沂河,现在这个位置,在松沂河中上游。” “除了这个,可有别的发现?”沈膑问道。 士兵点头:“我们发现,往上游三百米,有一个石窟溶洞,洞口五十米开外有关卡戒严,不过把守做连云寨服饰打扮。” “连云寨?”常新闻言皱眉:“这连云寨匪众扎根松沂山已有百年历史,曾经也不是没有朝廷试图发兵剿灭过,只是都因为这连云寨行踪诡秘不定而作罢,难道竟是躲在那里。”遂转头问沈膑:“沈甄潜伏不过两年多时间,还是在那样一种一败涂地的情况下,能这么快形成气候,莫非是与连云寨勾结?” 沈膑也觉得有可能是这样,转头问士兵:“就只有连云寨的人?” “吾等担心打草惊蛇,所以藏身较远,具体并不清楚。”士兵看着沈膑脸色,接着道:“不若卑职再下去看看?” “不妥。”不等沈膑发话,常新就否定了:“既有把守,你再去也探不真切,还可能打草惊蛇,先把人带回去审讯一番,再做打算,再者既然知道是连通松沂河,咱们也没必要在这里较劲,届时直接沿河岸过去就行。” 作者有话说 都不爱留言了,被抛弃了咩 第132章 -这里难受 回到入口地,其他几队人已经集合等着了,果然不出所料,一无所获。看到常新他们绑了个人回来,皆是一脸惊讶。 “先出去再说。”沈膑冲众人点了点头,然后一抬下巴示意楚清漓带路。 楚清漓瞥了士兵扛在肩上的人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转身就走在了前面。 此时正值昼暮更迭,正好赶上换班,一行人直接就撤了。至于剩下的铁甲军,自有石峰领着撤退,峡口这边依旧由普通士兵把守。 就是常新还准备跟着楚清漓上马车的时候,被沈膑拽了一把。 “做什么?”常新被拽的一愣。 沈膑龇牙:“呵,还干什么,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常新:“……” 这是演上瘾了? 常新无语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转头就搀扶楚清漓上马车。然而没等上去,就见石峰一脸不善的走了过来,胸膛一挺,就那么堵在了楚清漓面前。 石峰眯眼打量楚清漓须臾,方才一勾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几日不见,楚公子这气色是越发好了。” “托小侯爷的福。”楚清漓拱手施礼,相较于石峰的阴阳怪气,却是冷淡许多。 然而石峰最恼火的就是他这副假清高,只要想到那日,他就…… 但恼火归恼火,石峰倒不至于这么不顾大局的在这里跟对方闹开,贴耳扔下一句走着瞧,便径自领兵而去。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连水花都没溅起,就硝烟自散了。楚清漓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屑给石峰,就转身上了马车。 常新沈膑对视一眼。 这是,有情况啊? 不过眼下不是扯这些的时候,常新看了沈膑一眼,无视对方虎目威瞪,手脚麻利的爬到了马车上。 那利索劲儿,看得沈膑磨牙,直到马车晃悠跑远,才咧了咧嘴角,隐匿于众转身离开。 而此时的马车上,常新正目露玩味的看着楚清漓。 “大人这般看我,是在好奇方才的事?”楚清漓一脸坦然的回视常新。 “咳!”被说中心思,常新面露尴尬:“有一点。”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小恩怨罢了。”楚清漓不以为然:“原本也不是故意,只是没想到那小侯爷太过小肚鸡肠,竟是到现在还没有释怀。” “哦?”闻言,常新挑眉,是愈发好奇了,他可还记得那日在御书房提到被睡睡石峰的反应,该不会跟木官人没什么,反而跟楚清漓怎么着了吧? 然而楚清漓把人胃口吊起来,却不继续说了,径自转了话题:“你们那边除了抓到个人,可有别的发现?” 常新勾起嘴角:“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 “是猜到了,可不知具体终有不甘啊,枉清漓自负一身本事,结果翻遍峡谷竟是毫无发现。”楚清漓感叹道。 常新倒也没有隐瞒:“我们的确发现了别的……” 接着,便将事情大致给说了下。 楚清漓听完先是沉默,随即恍然:“原来如此,我之前也去过那边,但并未发现洞口,也没听到水声,想来硬是下过雨的缘故,山水才会浸得那么厉害。” “嗯。”常新点头,之前没想到,现在听楚清漓这么说来,的确应该是这样。 马车晃悠回到南风馆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常新没有耽搁,跟着楚清漓回房换了一身装束,就与等在那里接应的暗卫,从后门偷偷离开了南风馆,直奔密道回了皇宫。 常新从密道出来,沈膑已经早早等在那了,一见到人赶紧拽怀里抱紧。 “干什么?”常新被箍得不大舒服,挣了挣没挣开,便干脆放松身体由着对方抱个够。 沈膑拉起常新的手覆到胸口:“这里难受。” 那腻歪劲儿,刺激得常新眉心直跳,没忍住把人给推开了。 被推开沈膑也不介意,复拉起常新的手就走:“饿了吧,我已经让御膳房备好了饭菜,就等你回来吃,咱们先用膳,别的等下再说。” 折腾一天一身疲惫,用过晚膳,两人洗漱好,早早便躺下休息了。 “困了?”躺了一会儿,沈膑转头看着里侧闭眸浅寐的常新问。 “没。”常新声音低低的,透着疲乏:“就是有些累。” 闻言,沈膑顿时便歇了做点什么的心思,伸手把人往怀里拢了拢:“那便睡吧。” 常新累,但是睡不着,也就是闭目养养神:“那人审过没,可有问出什么?” “嗯。”沈膑下巴蹭了蹭常新的发顶,刻意放低的声音里透着绵绵温柔:“是块硬骨头。” 常新便知道审问并不顺利,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必留了。”顿了顿又道:“若是没有发现,此人的确重要,不过眼下,却不过是块可有可无的鸡肋,至于……也没必要周旋,直接发兵,从松沂河下游和上游,分两路包抄,这一次,定要拿下沈甄,不必收监,直接斩杀。” “嗯。”沈膑轻轻拍抚着常新后背。 如此,本来就闭目养神的常新困意渐渐袭来,竟是不雅的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睡,这事我会安排。”沈膑看常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还强撑着要说话的样子,不觉皱起眉来:“不许再说话了,你若不困,那咱们就来做点别的。” “我们这样声东击西,肯定会扰乱视听,但拖不得,需趁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先下手为强……”常新话说到一半,被沈膑手探裤腰的动作惊的果断闭了嘴,没一会儿便睡沉了过去。 确定人睡着,沈膑笑笑,随即也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又是个好天气。 只是常新醒来晚了些,不止错过了早朝,还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直到唤来了平安,才知道沈膑发兵剿贼的事情。 “皇上点了石峰主帅?”常新也不过随口一问,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是的。”平安道:“不过皇上还特召楚公子进宫,命其一道去了。” 常新闻言点头:“皇上人在何处?” “跟顺亲王在校场比武呢!”说起这个,平安就兴奋的小脸通红:“好多人多去瞧热闹,别看顺亲王还小,跟皇上过起招来可是一点不输士气,那剑花挽的可漂亮了,主子要去看吗?” “哦?”这肃清反贼的当口,沈膑竟还有此等闲心跟小孩儿比武,倒是教常新惊讶了,想了想道:“去看看吧。” 常新才不信什么比武,八成是拿人小孩儿排遣情绪呢。 “今儿个早朝可还顺利?”一起去校场的路上,常新问道。 “奴才听白总管提了两句,好像是早朝那些文官又吵嚷呢。”平安具体也不清楚,但也知道肯定是不省心就是了,撇了撇嘴:“那些个文官,不就嘴上厉害么,自诩圣贤,看不上武官爽直粗暴。” “听你这话,此番平乱,那些大臣又跟皇上唱反调了?”常新挑眉。 “差不多吧。”平安语气不屑:“便是这种事都能扯主子一个蓝颜祸水,说到底,不还是对皇上不纳后宫一事耿耿于怀嘛,嘿奴才还听说一事。” “嗯?”常新转头看了眼一脸神秘的平安:“什么?” “这事奴才是听邱太医说的。”平安提起邱辞安就抑制不住的面露羞涩:“邱太医说,因着皇上喜好龙阳无可救药,那些大臣们大多也歇了送女儿进宫的心思,不过却动起了别的心思,都琢磨着往皇上身边送男子呢,反正大户人家儿女众多,总不缺那一两个长得好看不受宠的庶子,与其闲在家里碍眼,倒不如送进宫为家族做些贡献。” 常新:“……竟有这事?” 平安点点头,眼里满是对主子的担忧,就怕哪天皇上真被那些个男狐狸精勾了去,他家主子会失宠。要真那样,可如何是好?光是想想他家主子失身又失心,最后却落那么个下场,他就忧心不已。 小家伙别看大事精明,平日里跟常新待一起却是想什么全都表现在脸上,只看把纠结的眉头丧气的表情,常新就知道那脑袋瓜在琢磨些什么,不禁摇头失笑。 “主子您就不担心么?”平安被笑的一愣。 “有什么好担心的?”常新语气轻松,一点没受那糟心消息的影响:“我相信皇上,他不会负我。” 平安却觉得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将来之事谁又说得清楚,若是一般人还好,偏偏那是皇帝,不过看了看常新,终究是把担忧咽了回去。 两人很快就到了校场,远远便见比武台前围了一堆宫人,宫女太监嬷嬷竟是不少人在凑热闹,注视着台上一大一小衣袂翻飞剑刃相接,竟是连常新到了都没反应。 常新也没有过去,隔着老远便停了下来。不想台上打得正欢的两人却一齐朝他这边看来,随即就停了手。 沈膑接过沈韧手里的剑,连着自己的一起扔给侍卫,伸手捞起沈韧往腋下一夹,便跳下台子朝常新走了过去。 宫人们这才看到常新,慌忙下跪行礼。 常新挥了挥手,一干人便起身退了下去。刚接了小白公公手里的布巾给一大一小擦了汗,就听得一阵马蹄声急奔这边而来。 宫里马车禁行,只有加急大事才会例外。 一时间,沈膑常新皆凝重了脸色。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么么哒^3^ 第133章 -生死未卜 马蹄声由远及近,眨眼便见一个士兵快马加鞭奔驰而来。在几十米开外停下,拉缰勒马,翻身滚下马背,一阵疾跑扑通跪在沈膑面前。 “报!石小侯爷追捕反贼的途中,与楚公子双双坠崖掉进松沂河,生死不明!” 士兵的话堪比五雷轰顶,惊的沈膑常新双双一震,沈膑更是身形一晃险些没站稳,被常新扶了一把才缓过神来。 “找!”沈膑急喘两声,沉声一喝:“加派人手,无论如何,必须把人找到!” “是!”士兵抱拳,当即起身上马而去。 然而打捞数日,却渺无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负责找人的士兵几乎把松沂河上下游打捞了个遍,甚至附近都找过了也没看见人。 沈膑跟常新就这么焦急的等着,心都凉了半截,而石家更是哀恸不已,石老爷子更是在得到消息的当天就不堪打击一病不起,整个石家阴霾罩顶,之所以强撑着没有彻底崩溃,也无法是那一点侥幸的念想罢了。 沈膑去石家看过外祖父,回来就在御书房关了半天。 常新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没有去打扰,直到夜深人静,人依然没有回寝宫,这才让平安掌了灯笼,去御书房找人。 御书房里漆黑一片没有掌灯,小白公公在门外等得有些着急,远远看到常新一行过来,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跌撞着跑下玉阶跪到地上。 “奴才给皇后……” 常新抬手打断小白公公的话:“皇上还是不肯出来?” 小白公公一脸愁容的摇摇头:“回皇后的话,皇上自打下午进去,就没出来过,也不让奴才们伺候,就是晚膳送来也没吃便让人直接端走了,皇上也就能听您劝,您进去劝劝皇上吧!” “起来吧。”常新叹了口气:“开门,掌灯!” 不想话音刚落,御书房的门就自己被打开了,只觉沈膑披着月华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平静,看不出半点颓丧情绪。 “你来了?”沈膑看着正准备拾阶而上的常新,眉眼温和的问道。 常新停下脚步,微微仰头回视,静静看了沈膑表情须臾点头:“我来了。” “进来吧。”沈膑侧身等着,待常新走到门边,伸手拉进门后,才扭头对身后的人吩咐:“掌灯。” 小白公公跟平安闻言,领着几名宫人鱼贯而入,不过片刻,御书房就灯火通明亮堂开来。 常新被沈膑拉到软榻坐下后,看了看沈膑的脸,问道:“听白总管说,你晚膳没用?”见沈膑沉默不言,常新叹了口气,道:“正好我也没用,一起吧?” 沈膑一听常新也没用晚膳,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大半天关御书房没出来,我担心。”常新一看表情就知道沈膑想什么,一句话便堵得对方哑口无言。 “让你担心了。”沈膑半晌自责道。 常新摇头:“你是皇上,肩上扛的不是小家,而是江山社稷,天大的事,也不能不顾自己身体,咱们先用膳。” 沈膑点了点头。 小白公公见状,不用吩咐,便欢欢喜喜的出去张罗开了,没等多久,御膳房那边就将晚膳送了过来。 两人也没让小白公公和平安伺候,遣了他们出去,便自己在里面吃着。 “石峰和清漓还是没有消息?”常新问了一句废话,不过是起个话头而已。 “嗯。”沈膑闻言停下筷子:“都这么多天过去了,怕是凶多吉少,而且,表兄不识水性,便是侥幸的机会都渺茫,石家现在愁云惨淡,太后也着人来问过好几次。” 沈膑没有说的是,此番石峰出事,太后因为常新跟沈甄之间曾经不清不楚的那层关系,颇有迁怒。不过这么些年过来,也算是看透了沈膑的固执,为了儿子,这才绝了除掉常新的想法。 但沈膑知道,在太后心里,从未把常新当成皇家人看待,不过是吃准了帝王薄幸,等着他厌倦常新失宠的一天罢了。 可就算太后没有发难找常新的麻烦,话却夹枪带棍说的带刺难听。 这些,沈膑自然不会说与常新知道,一来为了难得的平静,二来也是不想给常新添堵。 沈膑想着太后的事情不由分了神,连常新跟他说话都没听见,被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嗯?你说什么?”沈膑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刚走神了。” 常新以为他是在忧虑石峰的事情,闻言便摇了摇头。 “你刚说什么?”沈膑看着常新问道。 “我说,清漓水性极好,有他在,兴许会逢凶化吉也不一定。”常新夹了菜放沈膑碗里:“人若溺水,尸身若没被石块卡住或者藤蔓缠住,必然会上浮,可这么多天过来,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但没有消息,未尝不是件好事。” 沈膑叹气:“但愿如此吧。” “边吃边说。”常新又夹了菜到沈膑碗里,见他再次拿起筷子,这才勾了勾嘴角,也自己吃了起来:“连云寨一众匪徒和反贼兵力已经大部分被清剿,剩下那些也尽数捉了活口,只要抓到沈甄跟木官人,事情便可了解,派去追踪的人可有消息传回?” 提起这个,沈膑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今天刚收到消息,沈甄跟木官人,刚出京城便被一批人接应,一路护送逃亡去了北翟。” “去了北翟?”常新听了也是一惊,不过亦是意料之中,毕竟以沈甄当初一败涂地的境地,若非与敌国勾结,别说两年便是一辈子都再无翻身可能,看了一眼沈膑,常新沉声道:“这样的话,怕是要早做准备了。” “嗯。”沈膑蹙眉:“近来边关传回消息,北翟那边颇不安分,除了北翟,朰羲也蠢蠢欲动。” “朰羲与北翟,一个在大周以南一个在北,而若是从京城运送粮草,免不了要不朰羲借道,若是朰羲与北翟结盟,打起仗来,会很棘手。”常新分析完局势,不禁也皱起眉:“倘若不经朰羲借道,那就只能绕行骞潼关,过苗疆穿大茼府走水路,只是这样就不止路途遥远,且爬山涉水,路途艰险,从这运送粮草,所谓是耗时耗力,要是能牵制住朰羲,让其不得不借道,那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而能牵制朰羲国的,两人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南凉国。 若是南凉能发兵朰羲,届时就朰羲的兵力,必是自顾不暇,自然就没功夫给大周使绊子了。况且惹急了,大周要与南凉结盟左右夹击,朰羲一个小国也承担不了后果,所以与南凉交战的同时,朰羲是绝不敢得罪大周的。 “再过不久正好是南凉王寿诞,到时让人去送一份贺礼。”沈膑抬眼看向常新:“至于这使臣,你可有合适人选?” “我看……”常新想了想:“御史台崔大人就不错,此人才思敏捷巧舌如簧,让他去,正合适。” 沈膑想了想,赞同的点了点头:“那便是他了。” 只是远虑尚可筹谋,近忧却不得其解,想到生死不知的两人,常新心里亦是一叹。 而此时的某个小山洞里,柴火正烧的噼啪作响。 楚清漓将摘来的野果切块装进盛水的竹筒里,架在火上翻烤,待竹筒被烧黄冒油,这才取下来,将里面的野果汤倒进另一只竹筒里,这才起身走到半昏不醒的石峰身边,慢慢地喂他吃。 但由于石峰人不清醒,所以喂得不是很顺利。 楚清漓每次都是一开始很耐心,喂着喂着暴躁了,就直接掐腮帮,自己吃了给嘴对嘴强喂。 这会儿也不例外,喂了两下都从嘴角流出来后,楚清漓就驾轻就熟直接上嘴来了,近乎给石峰喂了大半,自己才把剩下的吃了,勉强果腹。 抬手抹了把嘴,楚清漓看着石峰叹了口气:“昏迷这么多天还不醒,烧也反反复复,你这家伙不会拖死在这吧,要是就这么死了,本公子可就白费劲折腾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丢下去想办法回去。” 他们当时追着沈甄,不想打斗中对方故意示弱让他们放松警惕,被双双打落悬崖跌进河里,因为受伤,楚清漓虽然会水却没坚持多久,更何况还带着个旱鸭子累赘,没游上岸就昏迷了过去,随后就被水流冲来了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醒来的时候没看到石峰,还以为对方死了,喘过气儿才发现对象竟是也被冲到了这里,就离自己几十米开外,对方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没法赶路回去,没办法,只好暂时找了这么个山洞容身,原本想等人好点就走,谁想这人却几天下来反反复复发烧,人就没醒来过,倒是伤口在找了些草药处理过后恢复的还行。 楚清漓挨着石峰坐了一会儿,估摸了下时辰,又起身去给火堆添了些柴,坐回去后,望着火焰不禁有些失神。 石峰眼下的情况很不妙,继续拖下去没准儿真会把命交代在这里,必须带回去看大夫才行,可是…… 转头看一眼石峰,却发现刚才还安安静静的家伙居然突然打起了摆子,嘴里呓语着寒冷。 楚清漓想了想,把人挪得离火堆近了些,但石峰还是冷的直打哆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没办过,他只得自己靠坐坐去,想着两人靠一块儿可以取暖,不想他刚一坐过去,就被感受到暖意的石峰扑了满怀。 第134章 -北翟起战 石峰醒来的时候天正黑着,火堆里的灰烬火星残余,周遭很冷,唯独身前一阵暖意,面颊枕着的一块起起伏伏,耳边是有力的心跳声。 僵硬着一个动作愣了好一会儿,石峰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他居然整个人趴在楚清漓怀里! 心头大惊,石峰第一反应就是起来,不想刚起一点就扯到伤口,闷哼一声砸了回去。 “唔……”楚清漓原本就睡得不沉石峰一动他就清醒过来,低头看了看怀里,抬手摸了下石峰的脑门儿,随即松了口气:“可算是退烧了。” 石峰被摸得一僵,趴着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尴尬不已。 楚清漓却不耐烦的推了推他:“醒了就别装死,赶紧起开,嘶……胸膛都给压麻了。” 石峰听了这话就要起来,不想连着撑了两次都跌趴回去。 石峰:“……” 真是,丢人死了! 一时间,石峰窘得双耳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然,眼下根本没地缝给他钻,所以他依旧一动不动的趴楚清漓怀里,然而却不是他想不想起来,而是根本没力气起来。 “这是打算在本公子怀里扎根儿天荒地老啊?”楚清漓将石峰的窘急看在眼里,故意奚落道。 石峰:“……” 半晌见石峰装死不说话,楚清漓挑眉:“扯到伤口了?” 石峰磨了磨牙,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这倔劲儿,看得人老想欺负。 不过看在对方受伤的情况下,楚清漓倒是难得收敛恶劣心思,伸手把人轻轻推开,扶着靠坐到一边。 “你坐着,昨晚还剩些柴,我去生火。”楚清漓说罢就去忙活起来,没一会儿就燃起了火堆,火焰跳跃,总算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不过楚清漓也没闲着,生了火,便就着剩下的热菜野果加水灌竹筒里给架火烧煮起来。 “你之前受伤昏迷,我没敢走远,所以就只在附近找了些野果野菜,这么煮来也能饱腹,就是味道一言难尽,先凑合吃点,天亮我再去猎些野物回来。”楚清漓一边烤煮一边道。 石峰却没听楚清漓说的什么,只转头望向洞外的天色:“这是什么地方?” “松沂河下游吧大概。”楚清漓也不确定:“不过我之前看了下,虽然一样荒无人烟,但应该不在松沂山附近,你先养养伤,等好些咱们就想办法离开。” 石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哼。”楚清漓头也不回的冷嗤一声:“本公子可从没伺候过人,小侯爷算是独一份儿了。” 石峰本来还别扭端着,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就是不好意思:“那个……不好意思,是我拖累你了。” “嗯。”楚清漓一点不委婉的点点头:“是挺拖累的。” 石峰被噎得一滞,哼了一声,倒是难得没有呛回去。 然而楚清漓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不止拖累还麻烦,吃东西也不老实吃,还得本公子嚼了嘴对嘴喂。” “你!”石峰脸皮一热,咬牙切齿半天憋出一句:“你这人,果然还是这么令人讨厌。” “哦?”楚清漓也不介意:“你要喜欢我了还得了?” 石峰:“……” 石峰气的别看脸,不再说话了。 然而楚清漓却担心他又昏迷过去,一直没话找话跟他东拉西扯,十句九句把人气半死,到后来,石峰心力交瘁,脾气都磨没了。吃饱喝足就闭目养神,现在他只想赶紧恢复体力,然后离开这里,不想看到楚清漓那张可恶的嘴脸。 两人在山洞又呆了两天,待石峰体力恢复差不多,就动身离开了。 荒山野岭也没个人烟,别的路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着,便循着河边一路往上游走,不想这一走,就是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方才见着村子。 夜里不好赶路,何况石峰还带着伤。没办法,两人只好暂借民宿住了下来,待天亮,顺便问清这是什么地方再赶路。 俩人就近找了家农舍,一问家主才知道,出了这村子,就是柃砚镇,离京城倒是不远,赶牛车半个时辰就到了,便是走路也顶多就半天时间。 路是不远,却足够两人震惊, 他们原本以为顶多就是河下游稍远点,没想到竟是被冲了这么远。 就这样都还能捡回一条命来,也是两人命大。 石峰跟楚清漓对视一眼,心里皆是唏嘘不已。 两人在村里住了一晚,也难得吃了顿热乎的粗粮饭,天一亮就动身坐村民的牛车去了镇上,待石峰看过大夫重新包扎过伤口,才顾了辆马车赶回京城,一到京城,就让人快马加鞭给家里宫里捎信。 当然,这只是石峰,对于楚清漓这个花楼小倌儿而言,就无牵无挂自在多了,与石峰分开后,就直接回了南风馆,甚至知道石峰又给宫里去信报平安,他连给常新去信都省了。 消息传到宫里时,常新沈膑正与众大臣在御书房商议大事。 不过短短数日,原本还相安无事的北翟大周就交战起来,哪怕大周这边早有准备,利用南凉牵制住朰羲,粮草已经在运送的路上,可以赶不及北翟的发兵突袭,眼下局势胶着,虽胜败未出,却也不容懈怠。 这两天,朝堂朝下,都在为战事奔忙献策,但依旧免不了的通病,就是文武分歧。 眼见沈膑被吵得头疼,常新正准备站出来,御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只见小白公公领着报信的侍卫快步走进门来。 “何事?”沈膑正被吵的心烦,见人进来也没怪罪失礼,抬手压了压,便让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众人安静下来,纷纷转头朝进门的两人看去。 侍卫扑通跪地:“启禀皇上,石小侯爷跟楚公子回来了!” “回来了!”沈膑闻言一震,蹭地起身,一脸急切的追问道:“他们人呢?快宣!” 侍卫道:“小侯爷受了伤,两人暂时回去了,说是不敢冲撞皇上,待整理好仪容再进宫请罪!” 听到石峰受伤,沈膑跟常新均是皱起眉头,但知道两人平安回来,都舒了口气。 “传朕口谕,让他们二人不必急着进宫,先养伤,待身体好了再进宫。”沈膑缓下脸上的急切表情,坐下挥手:“退下吧。” “是。”侍卫拱手应罢,随即便起身,跟着小白公公退了出去。 待侍卫和小白公公退出去,御书房好一阵安静没人说话。 最终是沈膑不耐道:“今天就到这,众爱卿都退下吧。” 等众人都离开,沈膑却坐在那久久没有反应。 常新看他一眼走了过去,手扶上他的肩膀:“石峰跟清漓平安回来,不是该高兴么,你怎么这个反应?” “哎……”沈膑脑袋一歪,顺势靠到常新怀里,眉宇间是掩不住的疲惫:“余音绕耳,都被吵懵了,这些人,朝堂上吵不算,还非得找御书房来吵,争论半天却毫无意义。” “北翟野心两年前就昭然若揭,又岂是轻易愿意讲和的,还扬言让北翟交出反贼沈甄就既往不咎……”常新想到方才左相宋卓一派争得面红耳赤的提议,不禁勾唇嗤笑一声:“呵,比我江山,一纸盟约又算什么?简直愚不可及不知所谓!” 提起这个,沈膑亦是目光沉沉。 “这宋卓最近还真是人老糊涂了,就是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常新语气一沉,冷声道:“还是找人给盯紧些好。” 沈膑点头:“嗯。” “我去看看童童,你也别太累。”常新拍拍沈膑的肩膀:“午膳一起用吗?” “一起吧。”沈膑捏了捏眉心:“让御膳房直接送澜华宫吧,我到时候过去。” “也好,这段时间忙着事情,有些忽略这孩子,陪陪也是应该。”常新说罢转身绕出御案就朝门外走去:“那我先过去了。” 沈膑准了石峰的假,原本以为得修养些天才会进宫,不想得知战事,第二天就不顾身体急匆匆进宫面圣。 简单陈述了一下此次死里逃生的经过,石峰突然话锋一转:“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成全?” “你说。”看着石峰郑重的面色,沈膑点头。 “北翟作乱,边关战事吃紧,臣空有一身蛮力无处使,惟愿倾尽所能捍我疆土报销朝廷,臣听完户部心一批粮草不日就将启程送往边关,所以,想请缨护送,之后留在边关……” 石峰话没说完就被沈膑给打断了:“你伤还没好,那能再这么折腾,边关战事虽然胶着,但并不要紧,这些天朝堂争议不断,亦不过是未雨绸缪防范未然而已。” 沈膑这是拒绝了。 石峰瞥一眼常新,顿了顿才道:“当初皇后与臣谈的条件,皇后金口玉言答应的,可还算数?” 常新一愣,下意识跟沈膑对视一眼,他们都还记着,只是…… “答应你的事,自是没忘,只是你现在还受伤……” 常新拒绝的话同样没说完就再次被石峰打断:“臣伤口已经愈合,并不大碍!” “你为何就这般执拗?”沈膑头疼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家人想想,之前以为你遭遇不测,他们就已经沉痛不已,眼下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你却要带伤去边关,你叫他们如何安心?” 第135章 -撒娇的常大人 不管怎么劝,石峰都坚持要去边关,最后沈膑没办法,甚至劳动了石家长辈,也没能把人留下来。不过和石家女眷极尽阻拦相反,石峰他爹倒是挺支持,非但没阻拦,反而一脸骄傲的拍着石峰肩膀表示支持。 既然当爹的都不反对,沈膑自然也不会继续劝阻,加之早有约定,就顺水推舟,允了石峰的请求。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隆冬而至飞雪满天,然而今年这个冬天,却注定比往年任何一年冬天都难熬。 因着两年前的下村赈灾,倒是不用再担心自然灾害带来的隐患,只是两军交战民不聊生,相比几个月前,难民只多不减,各州府县,更是好几处出现人满为患以及将难民拒之城外的想象,官府焦头烂额,难民怨声载道。 天气暖和还好,天气一冷,冻死饿死的人数就与日倍增,继续恶化下去,必然后患无穷。 但是入冬以来各州府呈上来的折子,就把御书房的御案堆积成山,便是沈膑废寝忘食也忙不完。 难民需要妥善安置,边关战事亦进进退退胜负难分,哪一样都容不得掉以轻心。 不说沈膑焦头烂额,就是常新也愁的瘦了一圈,紧皱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天天宫里宫外属衙之间奔波,召集六部官员办法没少想,但一一实施下去,却收效甚微。战事他们只管保证粮草充足,别的帮不上忙,真正棘手的,反而是那些受到战事波及的难民。 常新从属衙回宫已经是掌灯时分,然而回到承乾殿,等待他的,却依旧是一片冷清,除了几个宫人,根本不见沈膑的身影。 “皇上还没回来?”常新随手点了一名中年太监问道。 “回皇后的话,皇上还是与往天一样,下早朝就待在御书房,接见大臣忙的很,这会儿想必还忙着。”中年太监哈着腰,恭顺应道。 常新闻言眉头皱了起来:“那皇上可有按时用膳?” “还是老样子,一忙起来就顾不上了,每次送去放凉再端出来,得换上好几次才勉强腾出空来吃几口。”中年太监叹口气:“太后听说这事儿,去劝过好几回,不过都没什么用。” “那皇上晚膳可用过了?”常新眉头皱得更紧。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中年太监那些都是听来的,这晚膳的事情他没听说,自然不知情。 常新刚脱下狐裘扔给平安,闻言给拉了回来,随手披上,转身就出了承乾殿。 “主子这是要去御书房?”平安赶紧提着灯笼跟上。 “嗯,我去看看。”常新点点头,雪路湿滑,可他脚步却走的匆急,看得随行的平安和宫人们提心不已,就怕一不留神他给摔了。 “主子您走慢些。”眼看着常新越走越快,平安惊出一身冷汗,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所幸虽然一路疾行,好歹相安无事,等终于站到御书房外,平安提了一路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门外就两名太监守着,小白公公不在,应该是在里边伺候着。 常新扫眼看过下跪行礼的两人:“起来吧。”等人起来了才问:“皇上可用过膳了?” “回皇后,晚膳送了两趟,皇上忙着,还没顾上用,白总管刚让御膳房换了热乎的送来,这会儿正劝着皇上先用呢。”一名圆脸太监应道。 常新沉默着摆了摆手,随即就推门走了进去,果然便见一桌膳食摆在那动也没动,无论小白公公怎么劝,沈膑都捧着奏折不为所动。常新站在门口看着,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却是心疼,深吸口气,他这才走了过去,却是二话不说,一把抽了沈膑刚拿起的一本奏折。 沈膑一脸冷沉的抬头,见是常新,这才柔和了面色,他捏了捏眉心,一开口声音沙哑:“回来了?” “我还没用膳呢,忙了一天,早上没顾得吃,中午也没吃好,现在饿得紧。”常新没有一开口就劝,而是抬手揉了揉胃,特地放软的语气难得让人听出几分委屈巴巴来。 别看沈膑对自己敷衍的很,一旦涉及常新,却比谁都紧张,听到他说一天没吃好饭饿得慌,当即便脸色一变,放下笔就站起身来。 “不是说再忙也要顾着身子么,怎就这么不听话?”沈膑走出御案,拉过常新帮他揉了揉胃,这才道:“饿了就吃饭,我这就让人传……” 膳字还没出口,就被小白公公打断:“皇上,膳已经传来了,是御膳房那边刚送来的,正热乎着呢。” 被小白公公这一提醒,沈膑才想起是有这么回事,顿时心虚的看了眼常新,却对上对方温润含笑的眸子。 “既然膳食已经送来了,那咱们就过去用吧。”常新推开沈膑,转身就朝摆放几桌膳食的软榻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状似随意的道:“瑾之倒是记着教训我了,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以身作则,好好用膳呢?” “呃……”沈膑笑容一僵,示意小白公公退下后,这才迈步走了过去:“自然是有用的,不过最近事忙你也知道,哎……” 常新亲自给沈膑盛了碗汤,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再忙,那也不能不吃不喝不是?”想到眼下的局势,也不由叹了口气:“难民之事,我与六部尚书已经商议出了一套对策,会处理好的,你呀,也别太绷着自己,也该适当的松懈松懈,粮草补给户部也一直有到位,你就放心吧。” “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沈膑喝了口汤,麻木了一天的胃才总算被唤醒了饥饿感,便就着一口气喝掉了一整碗:“你别光顾着说话,不是饿了,咱们边吃边聊。”反正两人独处时,从来也没有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常新笑了笑,便执筷也吃了起来。 “眼下战事吃紧,为保粮草充盈,难民那边肯定是顾忌不上。”常新吃了几口便暂停了筷子:“但眼下天寒地冻,也不能眼看着难民挨饿受冻,所以今个儿我与几位大臣商议,觉得此事还得从民间寻求解决之法。” “哦?”沈膑闻言,亦好奇的停下了筷子:“是何法子?” 常新低笑一声,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道:“皇商熊家,在商圈颇有声望,你明儿个不妨见见。” 沈膑眉头一跳。 “自古士农工商,商户虽然拥有财富,可却很难入仕,也鲜能得人尊重,若是散点财就可能与朝廷扯上关系,不论是对子孙还是家族利益,应该都是个不小的诱惑,想来没多少人舍得拒绝。”常新笑容透着熟悉的精明算计:“不过单是一个熊家还不够,既然是求人办事,便是朝廷,也该拿出些诚意来,理应再指派一名靠谱的大臣跟着,而且这大臣不光要作风正,还得有些品级声望。” “那依你看,此事派谁合适?”沈膑点点头问道。 常新给沈膑夹菜,笑着眨了眨眼睛:“石家就不错,不管是地位还是作风,都当得起这大任,况且当初因着先帝对石家的忌惮,石家一直避险,尽管后来你登基称帝,他们也处处敬小慎微,哪怕你让石峰入了军营,也一样没能打消他们的顾虑,你那舅舅更是一直闲赋着,也是时候让人活动活动,总不能彻底寒了忠良人心。” “你说的对。”沈膑斟酌须臾,点点头:“那这时就让我舅舅去办好了。”不过想起些旧事,还是不免介怀:“石家世代忠良,其忠心日月可鉴,可终究还是免不得被权利迷眼,若不是我坚持……” 沈膑没有说下去,但有些话,不用说明便懂。 常新知道沈膑这是还记着当初石家联合太后做的那些事,沉默片刻,道:“生而为人,真真淡泊名利者必然是少数,石家有野心不假,但终究是忠于君王忠于皇上的,如若不然,你我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必然已经妻妾成群儿女绕膝。”顿了顿又道:“太后之所以会那么轻易妥协,有母亲心疼儿子不假,可若石家坚持从中作梗,母胁子也不是不可能,要真你逼死太后,这皇位你也没法坐了。” “你……”沈膑看着常新,半晌才接下话来:“你倒是看得透彻。” 常新摇头,好一会儿才道:“有时候把握权利,是狼子野心,有时候把握权利,是为保家族兴衰,同样的野心勃勃,区别只在于目的罢了。” 沈膑看着常新,缓缓扬起嘴角,多日来难得的展演一笑。 第二天,沈膑就宣召了熊家家主熊琼进宫,同时被叫到御书房的,还有石峰的父亲石进,几人于御书房一谈便是半天,将近晌午时,熊琼跟石进才结伴离开。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是随后有关难民的一应对策就施展开来,由熊家牵头,给各商号广发请帖,募捐筹资,于各州县难民聚集地设立收容营,搭棚施粥,分发御寒冬衣棉被,这些未必能改善多少,每天被冻死病死的依旧有,却的确解了官员燃眉之急,救难民于生死绝望之境。 难民的事情终于得到了解决,沈膑也总算能松一口气。然而边关急报一道接一道被八百里加急送入京城,跌宕起伏的战事,让人松下的那口气又再次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新年伊始除夕将近。 而自打两年前开始,每年除夕前都要为常新请工匠打造冰雕的沈膑,却因为战事大肆消减用度,不止没让打造冰雕,连过年都一切从简。 第136章 -刻冰祈福 可能是中毒的原因,常新近两年尤其畏寒,哪怕寝宫烧着地龙,夜里没有沈膑在身边他也睡不踏实。自从知道他有这毛病,沈膑就改了作息,不管多忙,入夜必然回承乾殿,甚至早上为了让常新能多睡会儿,都尽量在不耽误早朝的情况下推迟起来,所以像这样被冻醒的情况,已呢呢经很久没发生过了。 常新脚冰的厉害,迷糊着下意识划拉,企图塞沈膑腿间来取暖,然而划拉半天也没碰到热源,这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睁眼一看,沈膑果然已经起来离开了。再用手摸了摸沈膑睡过的位置,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余温,显然是起了很久,可看外边天色,依旧如夜晚一般黑沉无光,冬日的天色实在难辨时辰,常新犹豫了下,把外间值夜的太监叫了进来。 “皇上什么时候起的?”常新看着进来的圆脸太监,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回皇后,皇上寅时起的。”圆脸太监哈腰回道。 “这么早?”常新皱眉,顿了顿才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现在卯时三刻。”圆脸太监道。 常新往被窝里缩了缩:“皇上有说去干什么吗?” “皇上没说。”圆脸太监摇头:“皇后可是冷了,要不奴才给装两个手炉塞被子里暖着?” “不用。”常新绷着被冻得发颤的肌肉掀被下床:“我不睡了,更衣吧。” “是。”圆脸太监应了一声,便拿来衣裳伺候常新穿戴起来。 刚伺候常新穿好衣裳,平安就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主子已经起啦?”平安见常新已经穿戴整齐,便放下铜盆,给拧了面巾给其洗脸,一边伺候着洗漱一边道:“天气寒冷,主子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常新洗了脸,感觉整个人精神不少:“知道皇上干嘛去了吗?” “奴才过来的时候碰到白总管了,听他说了一嘴,说是皇上好像去冰窖了。”平安道。 “这一大早去冰窖?”常新惊了一跳:“他去冰窖干什么,这大冷天的?” “这个白总管没说。”平安摇头。 等漱洗好,常新起身就朝门外走。 平安赶紧跟上:“主子这是要出去?” “嗯。”常新想想却停下脚步,吩咐平安道:“你去把皇上大麾取来。” “主子要去冰窖?”平安闻言一怔,下意识就想阻拦:“可是主子身体……” “没事。”常新打断平安:“你只管去取来便是。” 没法,平安只得照做。 取来大麾,主仆俩便脚步匆急的朝冰窖走去。 远远看到小白公公在冰窖门外搓手跺脚的走来走去,常新眉头皱得更紧,不由加快了脚步,走到小白公公面前时把人给惊了一跳。 “皇,皇后,您怎么过来啦?”小白公公忙跪下行礼:“奴才给皇后请安。” “地上都是雪,跪着对膝盖不好,起来吧。”常新抬了抬手。 “谢皇后。”小白公公谢恩起来,看了看平安手上的大麾,问道:“皇后是来给皇上送大麾的?” 常新却并没有回答小白公公这话,朝他背后的冰窖门看了一眼,抬抬下巴问道:“皇上在里面做什么?” “呃……”小白公公一脸为难,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实话:“皇上想着今年没能给您刻雪雕,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想出亲手雕刻一尊作补偿的法子,本来是不让奴才说,准备给您惊喜的,不过您既然来了,奴才也没那胆子瞒着,就是一会儿皇上怪罪下来,还请皇后帮奴才说说情,免奴才这一顿板子。” 常新没想到沈膑这么一大早起来,居然是为了给自己刻冰雕,一时间心头是又热又疼,站在那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见他没说话,小白公公还以为是生气了,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忐忑,忙给平安挤眉弄眼使眼色。 平安……平安纵纵肩,还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但心里却为常新感到高兴。在这深宫高墙里,他主子贵为一国男后,可谓步履维艰,也只有帝王的荣宠不衰,日子才能过的顺心,看主子能如此受帝王宠爱,作为下人,他自是最开心不过,同时也挺感慨,主子没有信错人。 就在小白公公和平安两人心思各异之际,常新伸出手道:“大麾给我。” “这冰窖阴寒,要不还奴才给皇上送进去吧?”小白公公见状会过意来,忙道。 “不用,我去就好。”常新却给拒绝了,拿过大麾,就抬下巴示意小白公公开门。 两人都担心常新身体会受不住,不想让他进去,可见他一脸坚持,终究是没敢多僭越阻拦,小白公公应了声是,就转身过去推开了门。 几乎是大门推开的瞬间,一股强劲的冷气就扑面而来,比着外面还要冷上许多。 就算如此,常新也没见迟疑,拢了拢身上的毛麾,便径自顶着寒气走了进去。 平安跟小白公公想要跟着,都被常新留在了外面。没辙,两人只好在外面等着,心里却都忍不住为常新的身体而担忧,所以便没再关门,左右现在这天气,关不关没什么影响,之前关着,还是因为皇上的意思。 方一进门,就听到隔间冰室里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在这样的空间里听着特别空灵清脆。常新一边往里边走,不期然就想起当年沈膑特地着人刻的那两座人像冰雕来,原本就激动的心不禁更加激动起来,若不是冰窖地面太滑,他恨不得就那么冲进去。 不过地方虽大,却也不过几个寝宫大小,倒是很快就看到了人,以及,那两尊经年冰雕。 常新望着那两尊相拥的冰雕心下颇是感慨,当初被沈膑带进来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便是看过多少次,依旧令人心沸感动。目光转向角落背向这边对着一块坚冰敲敲打打的沈膑,常新嘴角扬起,眼底波光流转,满腔温柔爱意便都化作那缱绻一眼。 常新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见沈膑搓手哈气,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忙上前将大麾披到他身上。 沈膑还以为是小白公公,没有回头:“什么时辰?承乾殿那边有消息了没?子恒可是醒了?” “应该……快辰时了吧。”常新嘴唇抿了抿道。 他这一出声,把沈膑给吓一跳,险些一锤子敲手指上,还好擦着指甲别了开去。 沈膑猛地转头看向身后:“你,你怎么过来了?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没人告诉我,我听到就过来了。”常新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看了看他手下被雕刻的看不出什么形状的坚冰:“在雕什么?” “羊。”沈膑道:“明年是你的本命年,所以我想雕一只养供在这里,祈福你平平安安无灾无痛,身体健康,再说,我承诺过要每年送你冰雕的,今年是没办法像往年那样了,但也不能食言不是?不过这生肖,也的确亲手雕刻才有意义。” “你不提,我都忘了。”常新上扬的嘴角有些颤抖,他伸手想要摸坚冰,却被沈膑给挡开了。 “冻着呢,你别摸。”沈膑又重新忙活起来,嘴上却催促道:“你不是畏寒么,别在这待着,赶紧出去吧,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沈膑话没说完,就被常新一把给抱住了。沈膑在冰窖待了几个时辰,这会儿抱着,就跟抱个人形冰块似的,常新冻得激灵,却没有松手,反而越抱越紧。 “做什么?感动啦?”沈膑被抱得一怔,下意识推却没把人推开,只得无奈道。 “嗯。”常新一出声竟带上了鼻音:“我想吻你。”话音未落,竟是捧起沈膑的脸,对着那冻得发紫的嘴唇就吻了下去。 沈膑忙躲:“别,太冰……” “没关系。”常新一边亲吻一便含混道:“我吃冰。”直吻得沈膑撑不住往一边倒,这才罢休。 被吻的腿软的沈膑:“……” 趁他还没回神,常新拿过他手里的锤子果断扔掉,拉起他就朝外面走去。直到出了冰窖,沈膑才回过神来,却也只是纵容一笑,没有拒绝常新的好意。 两人一出去,小白公公立即便将准备好的姜汤递上,让两人喝了驱寒,就算这样,也还关心着常新的身体:“皇后可有冻着,要不要奴才让人叫太医来给看看?” “还好。”常新把碗递给一边的小太监:“我穿的多,就进去那么一会儿,不是太冷。”随即转头看向沈膑:“你呢,可要太医给看看,眼看就除夕了,可别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我也没事。”沈膑摇头:“别担心,我虽然在里边待的久,但有出来透气喝姜汤驱寒,身体扛得住,走吧回去了,难得今儿不用早朝,咱们去澜华宫陪沈韧用早膳吧,顺便考考他功课怎么样了。” 见沈膑的确不像有事的样子,常新这才勉强放下心来,点点头,跟着沈膑一起离开了。结果刚下台阶,沈膑就连打三个喷嚏。 沈膑:“……” 作者有话说 大家跨年快乐呀! 第137章 -内疚的常大人 沈膑这喷嚏开头就没个消停,三个连三个,没一会儿就红了鼻头。连打十几个喷嚏才勉强稳住,他有些心虚的看向常新,正要说话,张嘴就又是一阵喷嚏。 “不愧是皇上,便是打喷嚏都这么干脆利索,开弓就不回头了。”常新嘴上调侃着,却是心疼的帮沈膑拢了拢身上的大麾,又拉过他的手捂了捂:“你这应该是着凉了,光喝姜汤驱寒可不行,还是得让太医配两副药妥当。” 听到这话,不待常新吩咐,小白公公就忙道:“奴才这就去太医院请邱太医过来。” “嗯。”常新点点头:“去吧。” 等小白公公转身离开,常新用手帕给沈膑擦了擦鼻子。 “走吧,回去了。”常新边走边数落:“大冷天跑冰窖一待几个时辰,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以后可别再这么折腾了,那冰雕……别忙活了。” 沈膑摇摇头:“我没事,就是有些冻着,不碍事……阿嚏!” 见沈膑一副不听劝的样子,常新沉默一会儿想了个折中法子:“你要想为我本命年做点什么,画一幅生肖画或者刻个木雕也一样,没必要非跑冰窖跟冰块儿较劲,你要因此病了,我心里倒是不好受了。”见沈膑愣怔看来,常新莞尔一笑:“其实比起冰雕,木雕画像反而更易收藏保存,比起只能放在冰窖冻着,我更想把你送给我的每一件礼物都好好收藏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被常新这么一说,沈膑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比起见阳融化的冰雕,的确是画像和木雕这种更易保存也更有意义些。 “那我就送你个木雕可好?”思索须臾,沈膑问道。 “好啊。”常新笑弯了眼:“你是属蛇的,那等你本命年,我也刻一个生肖木雕送你。” 闻言,沈膑眼睛一亮:“你这么说,我忽然觉得这本命年来得太迟,有些迫不及待了。” 看到沈膑的反应,常新默了默,不禁心里自省,是不是太过忽略对方了。不然怎么只是这么一个承诺,就让对方仿似被许诺了这世间最可遇不可求的瑰宝一般,高兴的整个人都沐浴着光,耀眼灼目,也莫名教人心疼内疚。 常新正自我反省着,就见沈膑路不走了,喷嚏也不打了,停下来目光灼灼的看他。 常新被看得一愣,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那我可不可以提个要求?”沈膑问得小心翼翼。 沈膑深邃的眸底闪烁着微光,单看那精明眼神,常新就直接不会是好事,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你说。”常新道。 “我不想要生肖木雕。”沈膑一把将常新拦腰带进怀里,凑到他耳边声音沙哑的道:“比起生肖,我更喜欢,你不着寸缕的样子,到时我肯定随身带着,想起来就摸摸,必然心里欢喜。” 常新:“……” “送个子恒给我可好?”沈膑瞥一眼常新陡然通红的耳朵,笑意漾上嘴角,不依不饶的道。 常新当时没答应,但是没过几天,就偷偷摸摸刻了一个给沈膑做新年礼物。 沈膑收到木雕笑得合不拢嘴,还当真如他所言,日日夜夜贴身带着,便是睡觉,也必然会把木雕拿出来观摩一番,然后将木雕摆在床格最显眼的位置,再按着常新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竟是比药物还更催人情动,尤其是常新每每看到木雕羞耻又激动的样子,更是让沈膑爱到了骨子里。 秉承着礼尚往来,除夕那天,沈膑也把自己点灯熬夜雕刻而成的羊木雕,绑了红绳放到了熟睡的常新手里。然而却没有急着起来,就那么单手撑头,侧躺着看着常新等他醒来,待常新睁眼醒来,便低下头,在那颤动的眼皮上落下清浅一吻,满满的爱恋珍惜。 “新年快乐我的常大人。”抚摸着常新卷翘浓密的眼睫,沈膑声音带笑。 常新把他作乱的手拉下来,眼眸微弯:“新年快乐。” “还差半句。”沈膑下巴磨蹭着常新的鬓角,低哑着声不依不饶。 常新笑了起来:“新年快乐,我的陛下。” 也不知这么两句对话究竟触动了心底哪一根弦,两人莫名其妙就情动深吻了起来,直到去给太后请安的时辰快到了,沈膑才意犹未尽的将不知何时钻进常新亵衣的手抽了出来。 “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先去给母后拜年请安,可能会在那边用早膳,你等下起来不用等我,自己先用。”沈膑眷恋的亲了亲常新嘴角,这才掀被下床,一边任由闻声进来的小白公公更衣,一边不放心的叮嘱:“你向来畏寒,一会儿我让人给你多准备两个手炉塞被窝里,这样会暖和一些。” 想想这大过年的,常新却一如既往被排除在外,沈膑就禁不住心疼,遂转身又弯下腰,安抚的吻了吻常新。 “这几年委屈你了。”沈膑抚着常新鬓角,声音里都是自责心疼:“等过些时候母后想通了,我再带你去见她。” 常新却知道,太后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接受他,但他并不在意,比起当初的针锋相对,如今这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其实挺好的。 所以听到沈膑充满自责的话,常新笑了笑:“你不让我去,是不想我被太后为难,能被你这般护着,我感动还来不及,有何好委屈的?”见沈膑目光深邃不说话,便推了推他:“快去吧,耽误了时辰让太后不高兴,我画了幅观音送太后,在那边案子上,劳你代为带过去,替我向他老人家问声好。” 沈膑离开后,常新随后便起来了,并没有继续睡回笼觉,可这年节里不用早朝,属衙也休沐,一时没个去处,倒是教人闲得慌。正琢磨着该找点什么事做,就见沈韧被宫人领着走进门来,向来喜爱黑色的他,难得穿了一身喜庆红衣,配着他越见圆润精致的脸,红彤彤的跟苹果似的,比福娃还招人,而且因为练武,身板儿也拔高了不少。 哎,要是多笑笑就好了。 眼看着小孩儿面瘫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的走到面前下跪拜礼,常新叹气心想。 “臣弟给皇嫂请安,祝皇嫂新年大吉,福佑安康。”沈韧叩头完抬头,就看到常新蹙眉沉思的表情,不禁一愣,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咬咬下唇,慌忙又低下了头。 “起来吧。”常新把沈韧扶了起来,接过平安递上的红包放到他手上:“新的一年,我也祝童童健康成长,开开心心。” “谢皇嫂。”见常新没有生气,沈韧松了口气,腼腆的笑了笑。 常新摸着孩子的头:“怎么上我这儿来了?没跟你皇兄一起去给太后请安拜年?” “臣弟已经去过了。”沈韧抿了抿嘴,别的却不说。 他不说常新也知道,沈韧这一遭,肯定没得太后的好。若说在这宫里,太后第一讨厌的人是他常新,那沈韧必然第二无疑,他俩一个男后,一个冷宫弃子,都是太后心里的一根刺,毕竟为人母,肯定是不希望儿子断子绝孙,皇后不传亲子传兄弟的。 常新心里明镜,面上却并不点破:“可用过早膳了?” “回皇嫂,尚未。”沈韧小模小样却一本正经的拱手行礼。 常新笑了笑,转头便吩咐平安让人送早膳,待平安应声离开,牵着沈韧就到桌边坐了下来。 “我啊正好闲着无聊,你来的倒是时候,既然这样,那就在这儿陪我一起用吧。”常新把点心盘子端沈韧面前:“饿了吧?吃这个先垫垫,不过不能多吃哦。” 沈韧是个很有自律的孩子,说不多吃,他便意思意思只拿了一块,吃完就跟常新一起坐那等着。一大一小话虽然不多,但坐在那却一点不觉得尴尬,反而异常的和谐,而且看得出来,比起沈膑,沈韧更黏也更依赖常新一些。 “皇嫂一会儿有事吗?”早膳上桌,沈韧拿起筷子却没有动,而是仰着头睁着大眼眨也不眨的望着常新。 常新拿起筷子给他夹了筷子菜:“无事,童童怎么这么问,是有什么事吗?” 沈韧点点头:“臣弟听闻皇嫂喜爱雪雕,往年皇兄都会请匠人打造满皇宫的雪雕,今年因为与北翟战事不休,缩减开支给省了,皇嫂看不到雪雕,会难过吗?” 常新意外的看了小孩儿一眼,随即摇头:“战事之际国库吃紧,缩减开支是对的,雪雕虽然漂亮,我也不是非看不可,有没有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的。” 然而沈韧却认定常新看不到喜爱的雪雕肯定是难过的,他也不再犹豫,将想了几天的主意说出来:“一会儿用过早膳,臣弟给皇嫂堆雪人吧?雪人虽然不比雪雕精致好看,但也别有一番趣味,可好?” “哦?”别说,常新还真来了点兴趣:“那童童想堆什么样的雪人啊?” “三个。”沈韧想了想道:“一个皇兄,一个皇嫂,一个臣弟,嗯……还是四个吧,再堆个太后,正好,正好一家四口。”说到太后,沈韧的声音低了下来。 平时表现的再成熟,终归还是个孩子啊。 常新笑着伸手摸摸沈韧的头:“好,一会儿吃完,咱们就出去堆雪人。” 第138章 -御驾亲征 因为一切从简,所以今年的除夕宴并没有大肆操办。没有往年那般宴请朝臣,只皇室宗亲聚了聚,与其说是除夕宴,倒不如说是团年家宴。 至于朝臣那份,也不好薄待,沈膑便看着品级给各家赐了一两道菜。没有笙歌艳舞,便是烟花爆竹都比往前减少一半的量,噼里啪啦没一会儿就放完,着实少了许多热闹,待宴席一散,偌大皇宫更添几分冷清。 从宴席回来,常新便准备洗漱睡下了,不想刚到浴房解了腰带,就被沈膑从身后抱住。常新一愣,还以为沈膑是想干那档子事儿,勾了勾嘴角后靠进对方怀里任其施为,不想对方却只是环过腰,帮他把解开的腰带又束了回去。 “嗯?”常新纳闷儿挑眉,有点看不懂沈膑这是想干嘛了。 沈膑拉着常新的手转身就走。 “这是?”常新虽然疑惑,但还是紧随沈膑离开了浴房,顺从的被沈膑披上毛麾拉进密道,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们这是出宫?干什么去?” “每年除夕宫外都热闹的很,往年都不得闲,懒得今年有空,咱们也凑凑热闹去。”沈膑一边拉着常新走着,一边道:“宫外每年的灯会都不一样,咱们几年没去看,也不知今年会是什么样子。” “还能什么样,反正左不过还是那一套,不外乎猜灯谜下赌注拔头筹什么的,不过去看看也好。”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常新望着沈膑的侧脸,目光温软缱绻:“你是怕我觉得冷清,才想着带我出宫去的吧?其实没关系的,冷清也好,热闹也罢,只要有你相伴便足矣。” 沈膑闻言却沉默了好一会儿:“子恒……” “嗯?”常新不知道沈膑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纳闷儿的看着他。 “我这个皇帝,是不是做的很失败?”沈膑语气沉闷的问。 常新一惊:“为什么这么想?” “我曾经雄心壮志,要做一代盛世明君,可是三年多来,在我治下的大周却是内忧外患,如今更是反贼猖狂民不聊生,我愧对百姓,却还连累你跟着……” “这跟你没关系。”常新打断沈膑:“战争因沈甄而起,错在他不在你,真正导致民不聊生的人是他,而你登基以来,兴科举改赋税,桩桩件件,无不是为国为民,你所付出的,百姓都知道,你也没有连累我什么,有一个爱民如子的君王,作为伴侣,我深感骄傲。” 沈膑笑了笑,没有说话。 常新反手握紧他的手:“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多少豺狼虎豹虎视眈眈,这大周江山,有你我携手共守。” 常新话音刚落,就被沈膑一把推到石壁上,按住狠狠的吻了起来。常新被吻得发懵,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热情的回应起沈膑,两人你来我往,难舍难分,直羞煞了旁人。小白公公还算淡定,平安却是脸红红的背过了身去,而跟着的几名宫人侍卫亦是低着头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一吻结束,常新瞥眼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嘴角不觉扬起笑意,勾住沈膑的脖子凑到对方耳边,压低声音含笑道:“是不是后悔出来了,嗯?” 沈膑被那上扬的一声儿撩的肝儿颤,本来低落的情绪豁然开朗,也不知怎么就触动了笑点,搂紧常新的腰,抱着人低低的笑了起来。 “我记得以往灯会,头筹灯谜都是子恒出的,这几年少了你常大人的灯谜,那灯会怕也是少了许多乐趣。”沈膑依旧抱着人不松手,甚至拿下巴眷念的蹭着常新肩膀。 “不过是闲暇凑趣,民间才俊辈出,便是少了我个搅浑的,那乐趣也少不了。”常新想起什么,笑了一声:“当年你那一手灯谜,不就把我拙作压轴了去?”活了几辈子,一些稍微久远的事情他早就记不得了,难得今儿个居然想了起来。 提起这个,沈膑也笑了起来,语气有些怀念又有些委屈:“我那时不过是少年意气故意卖弄,以为那样就能引起你的注意,没想到只是一个转头功夫,你就已经离开了。” 常新摸着沈膑的后背:“那时候我不知道……抱歉。” “是我自己的问题,你道什么歉?”沈膑松开常新,深深的望进他眼底:“我很庆幸,当年在猎场,那意外一抱,激起了我想要靠近你的贪念,以及,赖上你的勇气,不然,我可能一辈子都不敢宣之于口。” 沈膑的话让常新有些晃神,想起前几辈子,沈膑可不就是到他死都没有将心意说出口。 “该是我庆幸才对。”常新笑眯了眼:“若非如此,我不死也是个孤独终老的命,我很庆幸,这一生,没有与你擦肩错过。”说罢不等沈膑回神,拉了人就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出老远,沈膑才回过神,回想常新说的话,嘴角的笑就没落下过。 两人从密道出来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寒夜深沉,天边连一颗星子都不见,暗沉沉的不见微光,却依旧挡不住人们对年节灯会的热情,只见街头巷尾华灯叠踵,人群结伴游走在每个灯谜摊前,无不兴致高昂的展现着满腹文采,除了一些猜灯谜博彩头的,各色河灯亦是看得人烟花迷乱,不少才俊佳人买上一盏,书一笔相思情。 如此繁华热闹,可见丝毫未受战事影响。 繁华入眼,愈发坚定了沈膑誓死捍卫疆土,保子民安居乐业的决心。 一路走来,两人亦跟着凑热闹猜了不少灯谜,沈膑倒是怂恿常新也出两个灯谜给人猜,但他都没什么兴致,倒是对那河灯多看了几眼。 沈膑看在眼里,也不差遣下人,拉着人就朝那买河灯的小摊挤了过去。刚挤到摊前,沈膑便一眼相中了那只憨态可掬的彩金羊灯,不待老板动作,伸手便取了下来放到常新手里。 常新接过羊灯先是一愣,随即就笑弯了眉眼。 “喜欢吗?”常新看着常新笑弯的眉眼,声音都不自觉放柔了许多。 常新低头看看手里的羊灯,眼角眉梢笑意尽染,良久才轻轻道:“喜欢。” 沈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却是觉得人比河灯还好看。 常新稀罕的盯着河灯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老板借笔,然后看一眼沈膑,抿着笑在河灯上写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写好了?”沈膑问道。 “嗯。”常新把笔还给老板:“写好了。” 沈膑却把笔接了过去,拿过河灯,在另一面空白处写下一句:许一世喜乐平安。 写完将笔还给老板,河灯也放回常新手上,沈膑示意小白公公给钱,拉着常新就挤出人群:“我们去河下游,那边人少一些。” 护城河下游果然比上游冷清很多,几乎没什么人来这边,比起人挤人,两人倒觉得冷清点挺好。就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常新捧着盏河灯站在河边,竟是难得局促紧张起来,跟沈膑大眼瞪小眼,半天也没见动作。 “放吗?”常新咽了咽口水,问道。 沈膑好笑的看着他:“放吧。” 常新这才捧着河灯蹲了下来,然而刚要把河灯放进河里,又给拿了回来,犹豫着再放下,还没沾到水又给拿回来,如此反复,看得沈膑忍俊不禁。 “你该不是舍不得吧?”沈膑笑出声来。 被点破心思,常新也不窘,大方的点点头:“太可爱了,有点,下不去手。” “要实在舍不得就别放了,拿回去也可以。”沈膑道。 “还是……放吧。”常新却摇了摇头:“河灯愿望,放了才能实现。”狠狠心咬咬牙,常新终于还是放了下去,看着河灯随波飘远,心里惆怅,嘴角却不受控制的扬起。 “你若实在舍不得,咱们再去买一个带回去便是。”看不得常新惆怅的表情,沈膑伸手把人拉起来,温声道。 常新却摇了摇头:“走吧。” 新年伊始,岁序更迭,然而一封封军情急报却打破了年节喜庆。原本稳操胜券的一仗居然大反转,粮草被劫,将军被刺杀,以致军心大乱,边关连连失手,短短月余,竟被敌军攻破好几座城池,由于路途遥远,消息送达有所延迟,眼下更不知道是何种光景。 一时间,朝堂上下人心惶惶,然而对于援军一事,朝臣们依旧争议不休。沈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最终做出决定,御驾亲征,不管沈甄还是北翟,都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此决定一出,百官惶恐,然而劝阻无果。 “既然想好,那便放心去做。”相较于百官劝阻,常新却是一句阻拦的话都没说:“这京城有我看着,不会出乱子。” 沈膑一把抱紧常新,良久却只低哑的说出一句:“辛苦你了。” “应该的。”常新笑着,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愁绪,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担忧和不舍:“我等你凯旋归来,保重。” 临行前的那一晚,两人抵死缠绵,直到天方破晓才偃旗息鼓。看着常新疲惫沉睡的脸,沈膑满眼不舍,低头在眉心轻轻落下一吻,这才轻手轻脚下床,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常新这一觉睡得并不沉,天麻糊亮就醒了,然而彼时出征的号角悠远,大军早已浩浩荡荡出了城门。他坐着发了会儿愣才想起来是沈膑出征的日子,慌忙掀被下床,落地却险些跪在地上,幸而平安及时冲进来给扶住,这才免了一摔。 “什么时辰了?”常新看着外边天色,声音低哑的问道。 “主子。”平安知道常新要问什么,不忍的别开了脸:“大军卯时开拔,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城门了,主子要赶去送行吗?” 常新闻言一阵恍惚,颓然跌坐床沿,好一会儿才低低开口:“不去了……我得替他,守好这皇宫。” 现实容不得常新恍惚太久,沈膑出征前线,他不止要镇守朝堂安宁,还得保证后勤补给到位。皇上御驾亲征,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容不得半点疏忽。 第139章 -君王未回何以安心 五月初三,由帝君亲率的两万大军势如破竹,连夺回两座城池。消息传入京中,满朝欢欣,便是那些因为常新身份,不满他代理朝政的老臣们都消停不少,沉浸在反败为胜的喜悦中。只有常新,夜夜梦魇缠榻,不得安生,每每噩梦惊醒,便披衣负手窗前,不管晴天下雨,一站就是半宿。 这朝堂上下被常新治理的井井有条,人却是肉眼可见的清减许多,哪怕平安和小白公公天天督促着御膳房变着法儿的给做补汤药膳,也没见把掉的肉给补回来,可是把两人给急得不行。 原想帝军大捷,主子这下该放心睡个安稳觉了,谁知还是老样子。半夜放水回来,看到窗前清瘦挺拔的背影,平安狠狠皱起了眉头。 “主子这是又做噩梦了?”平安取了衣裳给常新披上,担忧全写在脸上:“不是才打了胜仗,主子也该放宽心才是。” 常新望月长叹:“战场上瞬息万变,君王未回何以安心呐!” “可是主子白天那么忙,夜里睡不着,长此以往,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若是病倒,回头皇上回来怪罪,奴才们可担待不起。”平安这话不止劝一回两回,可也要人听得进去,看常新那表情,就知道压根儿没听进去,叹了口气,便悄然退了出去,没多时端了碗安神汤回来:“这时御膳房给熬的安神汤,主子喝些吧,这眼看就天亮了,好歹睡上一会儿。” 常新也不想这样,奈何噩梦缠身总是惊醒,便心焦难平,见平安端来安神汤,就没拒绝,端过来喝了个干净,然后才能小睡个把时辰,天亮起来,便又是连轴转忙碌的一天。 六月天惊雷起。 常新半夜被惊雷炸醒,出了一身汗,想到梦里沈膑浴血奋战被大刀砍下马背的情景,他就胸膛鼓震好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夜风吹过汗衣透凉,哗啦雨声才迟钝灌入耳朵。 “竟是下雨了。”常新掀被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时,正好一道闪电劈裂天幕,照得方圆十里惨白一片,竟是比噩梦还狰狞,惊人不安。 这一夜,便是安神汤也没能让常新睡着。不知为什么,他今夜格外的心慌难安。 站了许久,忽然有些口渴,常新走到桌前准备倒水喝,却手抖打碎了茶盏,啪嚓一声,瓷渣四溅,惊得他整个人怔在原地。偏偏袖子里的木雕还掉在了那堆瓷渣里,弯腰去捡,慌乱间却被扎破了手指。 “主子!”平安闻声冲进来时,看到常新手上的血脸色大变:“主子您受伤了!” “无妨。”被平安这一咋呼,常新才恍惚回神,起身拿出手帕擦掉血迹:“不小心扎了一下,伤口不深,不碍事。” 平安拉起常新的手仔细检查过,见的确是小伤,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坚持拿来金疮药给包扎好才作罢。转身准备去打扫瓷渣时,却被常新拉住了手。 “主子?”平安被拉的一愣,转头看着常新惨白的面色眉头又皱了起来:“主子脸色不好,可是受凉了?”说着便伸手探了探常新的额头,见温度正常,才缓了脸色。 常新死死盯着那一滩狼藉,好半晌才声音干涩的道:“准备一下,我想去冰窖。” “啊?”平安忙摇头:“不行不行,大晚上不睡觉去冰窖……” “平安,我这心里好不踏实,今夜这夜浇的我好是心慌。”常新低垂的眼睫轻颤,声音却轻得揪心:“我就是想去看看他。” 平安还想劝,可见常新执拗的表情,到嘴的话还是给咽了回去,满心无奈的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张罗准备了。半晌准备妥当,便撑了伞,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冰窖而去。经过澜华宫时,却被突然穿着亵衣冲出来的沈韧给吓了一跳,没等众人反应,沈韧就扑到常新身上,抱着他腰哇的大哭起来,把众人惊慌了神。 “怎么了这是?”常新一愣,忙蹲下身把小孩儿给抱住:“童童这是怎么了哭这么厉害?给皇嫂说说,皇嫂给你做主。” “臣弟……”沈韧哭得直打嗝:“臣弟梦到皇兄了……呜呜……好多血……呜呜……” 常新抱着沈韧的胳膊狠狠一抖,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 平安看看大的再看看小的,忙笑着说些安抚的吉利话:“原来王爷是做噩梦了,不过梦都是反的,皇上他英明神武,肯定会打得敌人落花流水,说不定不日就班师回朝了呢。” “真的?”沈韧闻言小身板儿一震,转头看向平安:“平安公公没骗本王?” 平安:“……” 平安被沈韧那一声公公雷得一脸菜色,碍于身份却不敢发脾气,憋好一会儿才咬牙道:“回王爷,奴才……不是公公。” 被这么一打岔,沈韧便转了注意力,蹙眉疑惑的打量平安:“可是在宫里伺候的,除了侍羽曦读佳卫宫女,就是太监了啊?”不过他也没多纠结这个,比起平安到底是不是太监,他更担心皇兄的安危:“那……平安你没骗本王,皇兄当真不会有事?” “奴才当然不敢骗王爷,您不信问问别人,大家都这么说。”平安瞥一眼常新的脸色,点头道:“王爷衣裳都湿透了,还是赶紧回去换身干衣才行,不然着凉就不好了。” 被平安这么一提醒,常新才恍然想起这点:“平安说的对,伺候你的宫人呢?怎么让你这么跑出来?” 沈韧摇了摇头。 常新站起身来,只好先把人给送回去:“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行人回到澜华宫,就见值夜的太监正坐在屋檐下靠着廊柱打盹儿,睡得还挺沉,这么大的雷声动静居然都没能给吵醒。 虽然有些生气,但常新向来不苛刻宫人,便没有责罚,亲自把沈韧送回了寝宫。等平安伺候着给孩子换完衣裳塞进被窝,这才离开。 出门的时候见打盹儿的太监整个衣摆裤腿都湿透了,常新想了想,还是让平安过去把人给叫醒过来。谁知平安推搡喊了半天不醒,一探额头才发现人正发着烧,难怪这么大动静都不醒,显然是已经烧昏迷了。 “怎么了?”见平安的动作,常新蹙眉问道。 “主子,这人发着烧呢,怎么叫都不醒,怕是已经烧昏迷了。”平安起身道。 常新闻言,心里莫名烦躁起来,挥了挥手:“把人扶回去吧,找个太医给看看。” 等人把那昏迷的太监给扶走,常新再也等不及,急切的转身就进了雨幕,若不是平安反应快撑伞追了上去,常新这一下非得被浇成落汤鸡不可。 然而常新对此却浑然不觉,只是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好几次都险些被绊倒,平安跟在一旁心脏都给提了起来。 “主子您慢点,当心脚下……” 好在一路提心吊胆,倒是没出什么差错。 到了冰窖,常新没有让太多人跟着,披上毛麾,带着平安就进去了。当看到沈膑的冰雕像时,那颗乱蹦急跳的心才总算平稳下来,伸手抚上冰雕温柔眉眼,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眼泪差点掉下来。 “主子……”平安不知道常新的悲伤从何而来,心里担忧不已:“主子,看过了咱们就回去吧,皇上他,很快就回来了,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六月底,一则噩耗传入京中。 帝君大胜归营遇刺,虽然刺客被当场斩杀,沈膑却重伤昏迷不醒。 消息早朝传入皇宫,犹如晴天霹雳砸得众人顿时慌了神,常新站在龙椅旁边,更是身形一晃险些摔倒,被小白公公搀扶一把才勉强稳住身形。 “皇后,这时候您可不能乱啊,皇上他只是受伤,远不到慌乱的时候,您可得稳住啊。”小白公公眼看着常新脸上血色褪尽双目失神,忙压低声音提醒道:“越是这种时候,您越是要替皇上稳住朝局,乱不得呀。” “我没事。”常新咬紧牙关,艰难挤出一声,虽然手还抖得厉害,但的确已经缓过来不少:“传本宫懿旨,着太医院邱辞安纪裴即刻前往铖和关,务必保皇上平安!” 见常新稳定下来,小白公公松了口气,应了声是,当即退出殿去,前往太医院宣旨。 等小白公公一走,看着满脸慌乱心思各异的朝臣们,常新脸色一沉眸色一厉:“慌什么?皇上只是受伤,又不是重伤不治,朝议继续!何大人,户部新一批的粮草可筹备妥当?” 常新三言两语稳住朝局,然而下得朝来,却始终心绪难定,寝食难安,犹豫再三,最终去了太后宫里。 几年来,再次踏进永寿宫,却是这样的原因。 常新在永寿宫外站了许久,才迈步走了进去。隐约听到有木鱼声从佛堂那边传来,常新挥退随行宫人,连平安跟小白公公都没带,只身朝佛堂走了过去。 守在门外的两位嬷嬷看到常新一脸震惊,倒也没忘他身份,慌忙下跪行礼。 “起来吧。”常新神色浅淡:“太后可在里面?” 其中一个嬷嬷应道:“回皇后的话,太后在里面,不过……” 常新没等嬷嬷说完,也不着人通传,就越过两人径自走进门去。 两位嬷嬷脸色为难,但终究碍于身份没敢上前阻拦。 第140章 -前往铖和关 常新进门就见太后面朝佛像跪坐蒲团,闭目敲着木鱼,嘴里无声念念有词。哪怕常新进门的动静不笑,她亦仿若未闻,不见停顿一下。 太后的视而不见,常新并不意外,整整衣袍,跪地行了个叩拜大礼。 “臣,拜见太后。” 木鱼声响了半柱香才停下,然而太后拨弄佛珠,却依旧没有回头搭理常新,又过了半晌,这才睁开眼来,却是目光沉寂的望着面前的观音佛像。 “你来做什么?”太后站了起来,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常新,看似面容沉静无喜无悲无怒,实则深眸暗涌不息。 “皇上的事,想必太后已经知道了。”太后不叫起,常新便不起,跪伏着道明来意:“臣是来请求太后,协助顺亲王,垂帘代政的。” 太后闻言,嘴角抿出一股狠厉,看似平静的眼底敛藏着汹涌恨意,以及对沈膑生死未卜的挂念忧思。 见太后没应声,常新接着道:“皇上重伤生死未卜,就算让太医前往诊治,臣也实在放心不下,故,打算亲自前往,然而国不可一日无主,顺亲王尚小难当大任,唯太后垂帘代政,方可安稳人心……” “好一个顺亲王还小,好一个垂帘代政!”太后突然咬牙切齿的打断常新,脸上平静的表情也被扭曲狰狞的恨意取代,以及作为一个母亲,不得不妥协的悲凉:“如果没有你常新,我儿必然儿女绕膝不会后继无人,如今他在前线拼死拼活,这朝堂,却只能交给一个贱人所生的弃子代管,届时若无恙倒罢,可若有个闪失,那弃子名不正言不顺,何以服众?到时臣起异心内忧外患,国将不国,你,常新,便是这千古罪人!” 常新身形一晃,对于太后的指责,他无以反驳。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如果最终沈膑安然无恙凯旋而归,自然没有问题,可若有不测,那必祸起萧墙,尽管沈膑将沈韧当做继承人栽培的事情众所周知,但毕竟没有诏书,名不正言不顺,又是个黄口小儿,若真生乱子,恐怕也无能为力。 若他常新在还能护着,可……他放不下沈膑。况且,若沈膑真有个什么,他一人独活又有何意义。 他常新非圣贤,无心怀天下之大悟,心眼更是小的除了沈膑容不下再多,若沈膑不在了,这天下谁主于他何干? “求太后成全!”常新心中百转千回,前往铖和关的决心却未动摇半分。 太后低头,目光沉冷的看着跪伏在地的常新,良久攥紧双手闭了闭眼:“你去吧,这天下,哀家自会替我儿守着,但倘若膑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用回来了,既然他那么在乎你,你便誓死追随吧。” “臣……”听到太后让自己殉葬的话,常新心里没有丝毫抵触,欣然谢恩:“谢太后成全!” 太后神色复杂的看了常新半晌,终是叹了口气,背过身去:“何时起程?” “新一批需要运往铖和关的粮草已经准备妥当,原本预计几日后启程,但眼下皇上重伤急需医治,所以越快越好。”常新顿了顿道:“臣准备明日便亲自押送粮草启程,带太医赶赴铖和关。” 太后闻言,没再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 常新见了,磕了个头,便沉默的起身离开了。 常新从永寿宫出来就去了澜华宫,交代了沈韧一些事情,又特地把小白公公留下给他,随后便召集大臣做了详细安排,将沈韧和太后代理朝政一事做了交代,拜访过石家,确认再无遗漏,翌日一早,便带着平安,与邱辞安纪裴两人,跟着运粮队伍低调踏上了行程。 京城到铖和关千里之遥,一行人紧赶慢赶了半月才到铖和关。然而城门当前,常新心里的沉重却未有减少,时隔半月,后续情况无从得知,也不知道沈膑的伤势怎么样了。 所幸这铖和关虽然处处是战争残留下的萧条破败,但并不是荒无人烟,城门把守森严,百姓进进出出不多,却有说有笑不失热闹,由此可见,这铖和关至少情况尚可。 照眼前所见的情形看来,沈膑应该还好,不管伤势如何,想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常新稍稍放下心来。 与守城士兵交换过官文,一行人便被专人领进城去。负责运粮的队伍被士兵带走,而常新邱辞安纪裴连带一个平安四人,则是直接被带去了军营。 “皇上伤势如何了?”前往军营的路上,常新问领路士兵道。 因着常新并未表明身份,领路士兵只以为他也是太医,所以态度上虽然恭敬,却并不显得拘谨。 “皇上伤势一度让军医束手无策,好在城里庆安堂老大夫医术不错,只是伤及肺腑,虽性命无虞,十天半月想要痊愈康复却是不可能的。”那士兵虽然是守城兵,关于营里的消息真真假假倒是知道不少:“前些日子,皇上重伤的消息不慎走漏,北翟趁机攻城,皇上为了鼓舞士气震慑敌军,带伤杀敌,以致撕裂伤口引发感染,这两天一直高烧反复,人也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几位太医来的可真是时候。” 常新本来听说身边没事刚刚放下的心,又因为士兵后半段话给提了起来,脸上虽然镇定看不出什么,脚步却不由的加快,嘴上更是一再催促士兵走快些。 那士兵虽然被催促的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想,闭上嘴闷头带起路来。 在士兵的带领下,几人很快就到了军营。 “陈大人,这几位是京里的太医,此番随粮草过来,是专程给皇上看伤的。”士兵把几人带到一个百夫长面前,态度恭敬带着讨好的道。 那百夫长一听来人是为皇上治伤的太医,自然不敢怠慢,点点头,便领着几人进去了,不想层层递进,却是被领到千户长面前,也是巧了,这千户长不是别人,正是石峰。 双方一打照面,皆是一愣。 石峰瞪眼看着常新,一脸惊讶,一声皇后差点脱口而出,好在给及时打住了:“……您怎么来了?” “皇上重伤危急,我不放心。”常新也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石峰,也挺惊讶的:“对了,皇上在何处,快带我们过去。” 见常新一脸着急,石峰到嘴的话便咽了回去,领着人就朝军营中心的皇帐走去。 “皇上前些天带上出兵崩裂伤口,有些感染,这两日一直高烧昏迷,今儿才稍微好些,刚服过药睡着了,进去的时候动静小些。”石峰一边带路一边叮嘱道。 一连听见两个人说沈膑情况不好,常新眉心狠狠皱了起来,强撑的从容不见,脸上写满了担忧。 一行人到皇帐时,正好一位将军领着大夫出来,就见那将军问了两句什么,那大夫叹气摇了摇头,然后拱手告别将军,转身离开了。 那将军愁的眉心打结,转头看到石峰领着几个人过来,愣了下:“这是?” “报告岳将军,这是京里来给皇上治伤的太医,至于这位……”石峰示意的看了眼常新,对岳将军道:“外边说话不方便,还请岳将军移步营帐再说。” 那岳将军虽然不知道石峰卖的什么关子,但既然是来给皇上看伤的,他自然不会拦着,点点头,便侧身让人进去。 进入账内,常新一眼就看到榻上面色潮红高烧昏迷的沈膑,顿时心脏一抽,眼圈便泛了红。 “瑾之。”走到榻前,常新坐在榻边,伸手抚摸着沈膑病态消瘦,且胡子拉碴分外憔悴的脸,心里刀割似的抽着疼,声音更是沙哑的厉害:“我来看你了,你不是答应我会保重的么?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见此,岳将军不用问也知道常新是谁了,除了那个闻名天下的男皇后,还有谁敢对皇上这么说话,便是人昏迷着也没那胆子敢如此大不敬啊! 石峰见岳将军看明白了,便示意的拉了拉对方:“将军,我们先出去吧,让太医给皇上好好看看。” 岳将军虽然是个大老粗,却不是个不识趣的人,闻言点了点头,就跟着石峰转身出去了。 等两人一出去,邱辞安就走到常新身边:“皇上看起来的确不太好,皇后先别顾着伤心,且让臣跟纪太医先把脉看看吧。” 听到这话,常新点点头,这才起身让出位置来,但眼睛却黏在沈膑脸上,一瞬也不愿移开,眼底的担忧心疼更是藏都藏不住,路上伪装的淡定更是看不见,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两人依次给沈膑把脉看过后,得出结论,的确是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烧不退。这事儿可大可小,在物资药材稀缺的军营,稍有不慎就能要了命去,好在他们此行早有准备,上好药材带来不少,两人一通合计,当即便商量出一张合理的药房,让人抓药煎药给沈膑服下,至于外敷用药则是由邱辞安亲手给换药包扎。 待沈膑服完药,两人就被士兵领下去休息了,毕竟半月来星夜兼程的赶路,着实身心疲乏。而常新,则留在了沈膑的营帐内,不眠不休的照顾着,便是石峰和几位将军来劝了几次,也没让人去休息合过眼。 第141章 -甜蜜又心塞 “主子,夜深寒凉,皇上这儿有奴才守着,您还是睡一会儿吧。” 眼看着一个个来劝的全都铩羽而归,平安只好自己上,然而任由他说干嘴皮子,常新拧湿巾给沈膑擦脸擦手的动作都没停顿一下。 “主子……”平安看看沈膑,转头继续劝:“您还是睡一会儿吧,若实在不放心,挨着皇上躺一会儿也好啊,皇上有奴才跟两位太医看着,不会有事的。” 常新闻言,把湿巾扔回木盆里,转头看向平安。 平安见人终于有了反应,不禁大大松了口气,正要再接再厉,却被常新抢了话头。 “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你应该也累了,这儿不用你伺候,去休息吧。”常新见平安瞬间苦脸,笑了笑:“我没事,受不住也不会干熬着,等下要是困了,我就挨着他睡一会儿。” “那主子可一定要睡觉啊?”平安勉强接受了常新这套说辞,但还是不放心的强调了一遍。 “嗯。”常新点头,眼神如深渊寒冰:“北翟尚且虎视眈眈,瑾之尚未痊愈,不将北翟赶出大周疆土,我是不会倒下的。” 得了这话,平安才真的放下心来,不管是因为什么支撑着,只要主子不作践身体就好。 这么想着,平安弯了弯腰,端起木盆就转身离开了营帐。 平安一走,营帐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常新抚着沈膑的发鬓,盯着那张退烧后过分苍白的脸看了许久,这才起身脱下外衫,掀开薄被,于外侧挨着沈膑小心翼翼的侧身躺了下去,又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握紧沈膑的手,十指交叉,闭上了眼睛。 沈膑醒来乍然看到常新的脸,差点忘了自己是在军营,要不是入目略显陈旧的营帐,他差点就以为这是在宫里。不过反应过来后却是一惊,遂瞪大了眼,然而见常新哪怕睡着也紧蹙的眉心,就没舍得惊扰,就那么安静的看着。 常新这一觉睡得不沉,几乎是沈膑醒来没一会儿他就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就清醒了,猛地激灵,撑肘坐了起来。 “你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伤口会不会很痛?”常新问了一连串,没等沈膑回应,就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和颈动脉,确定没再反复发烧才真的放心舒了一口,当即翻身下床,替沈膑掖了掖被角,道:“你等等,我这就去叫邱辞安他们过来。” 在常新转身欲跑之际,沈膑伸手把人给抓住了:“子恒,是你吗?我不是烧糊涂做梦吧?” 常新身形一顿,回过身在床前蹲了下来,下巴磨蹭着沈膑的手背:“是我,我来看你了,还好你醒了。”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之前庆和堂大夫说你不行了,我还以为……” “对不起。”看到常新眼眶泛红,沈膑心疼不已:“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常新摇头:“没关系,你活着就好。”顿了顿,常新站起身来:“你等一会儿,我找邱辞安跟纪裴过来,你之前伤口感染,虽然他们给处理过了,但还是让他们看看的好。” 这次沈膑没有拦着,点点头就松开了拉着常新衣带的手。 常新走出营帐,正好碰到结伴而来的邱辞安跟纪裴。 “可是皇上醒了?”见常新行色匆匆连外衫都没穿就出来,邱辞安纪裴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 “嗯。”常新忙侧身把人让进去:“醒了,我正要着人去叫你们呢。” 三人进得营帐,常新也没顾上穿外衫,就在一旁看着两人轮番给沈膑把脉看伤。 看完,两人严肃的表情皆是一松。 常新见了也跟着心头一松,不过还是问道:“怎么样了?” “伤口虽然尚未愈合,但总算没再化脓流水了,等再换两次药,应该就能愈合结痂了。”邱辞安看了纪裴一眼,见对方点头,便出声说道。 纪裴这才接话:“不过内服的药还得继续喝,伤口彻底痊愈之前也不可再有过大动作,得仔细养着,不然再裂开感染,便是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毕竟这里条件不比宫里,便是调度也耗时耗力。” 两人交代完,就识趣的退出营帐盯人熬药去了,除了皇上的伤,他们也会帮着军医给底下的将士治伤,可谓是忙得很,以至于两人虽然都是第一次来军营这种地方,倒是一点不觉枯燥,相反,比宫里反而充实许多。 邱辞安两人刚离开,平安就端着漱洗的木盆进来了,看到沈膑醒来,不禁面露惊喜。 “皇上醒了!”平安放下木盆,先是下跪行了礼,待沈膑让平身,这才起身看了一眼还穿着里衣的常新:“皇上醒来真是太好了,皇上不知道,自打皇上离京,主子就夜夜噩梦寝食难安,得知皇上重伤更是急进了心坎里,一路上虽然装的跟没事人似的,可人却熬瘦了整整一圈,到了军营歇都没歇,就不眠不休的守着皇上,谁劝都不好使,可是急坏奴才了,这要真给熬出个好歹,皇上醒来怪罪,奴才便是万死也不够谢罪的。” 若是平时,平安可不敢在沈膑面前这么多话,可见这次的确是被吓坏了,也的确是替自家主子松了口气。他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伺候两人洗漱好后,就去拿了常新的外衫给他穿上,交代了一声去端早膳,随即就退了出去,自觉把空间留给这对险些生死相隔的夫夫。 “平安说的都是真的?”平安那些话,听得沈膑又是心惊又是心疼:“不都说了要照顾好自己……” “没那么夸张,你别尽听平安胡说。”常新心虚躲开沈膑的视线,走到桌前去倒了杯水端过去,扶起沈膑道:“喝点水吧,声音都哑了。” 沈膑与常新僵持,向来只有甘拜下风的,这次也不例外,无奈的叹了口气,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就着常新的手,低头喝掉半杯水,干疼的嗓子的确舒服许多。 等沈膑摇头示意不要了,常新把人扶着躺好,转身去放杯子的时候才不冷不淡的来了一句:“是说了要互相珍重,可你现在不正躺着么?” 沈膑被怼的一噎,半晌理亏的垂下眼睑:“对不起,让你担惊受怕了。” “不用道歉。”常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回头我修书一封让人送回京城,也让太后和童童宽心。” “应该的。”提到京城,沈膑这才想起来问:“对了,你就这么来了,那京城那边……” 常新放下水杯走回床前坐下,替沈膑拉了拉被子,打断道:“京里我都安排好了,童童暂代朝政,再由太后垂帘协助,不过童童还小,推他代政肯定难以服众,而太后又是妇道人家,便是垂帘也难免若人诟病,尽管我已经找过石家和其他几位股肱大臣商议过对策,但难免有宵小之辈趁机起事,眼下你没事,正好可以压一压那些人的心思,如此一来,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听完常新的安排,沈膑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正这时,平安端着早膳送了进来。 “皇上,主子,早膳好了。”平安看了一眼两人,道。 常新点头:“放下吧。” “是。”平安依言把饭菜放到桌上,便躬身退了出去。 然而平安出去后,常新却没有自己先用,而是再次将沈膑扶坐起来,端了伙房特地为他他这个病号准备的那份,坐回床沿先喂他吃。 “你先吃,我……” 沈膑话才出口,就被常新轻飘飘的一眼看得闭了嘴。 常新喂了一口过去:“想心疼我,那也要你自己有那个心疼人的条件,吃吧,我一会儿再吃,要是凉了让人热一热便是。” “行行行,我吃,我吃总行了吧?”沈膑也是无奈了,谁叫他理亏呢,只好老老实实的喂来一口吃一口,快得堪比囫囵吞枣,就想着快点吃完了常新好吃,就算他现在没有心疼人的条件,该心疼还是心疼啊。 “你慢些吃,别噎着,又没人给你抢。”常新看得眼皮直跳,故意放慢了投喂的动作。 沈膑无法,只好细嚼慢咽:“你倒是抢几口试试,我不介意的。” 本来以为常新不会愿意,谁知道常新听了,居然真的夹了根儿青菜放嘴里,咽下后笑眯了眼。 “真难吃,看你以后还敢受伤病倒,来,继续享受你别致难吃的早膳吧。”常新说着又喂了沈膑一口。 沈膑:“……” 一顿饭吃的沈膑,真是甜蜜又心塞。 吃得差不多,沈膑就拒绝再张口,让常新去吃。 常新也不再勉强,喂他喝了半碗鸡汤,这才坐回桌前自己吃了起来。吃完见沈膑没什么事,就想说去外边走走看看,不想话没出口,先打了个哈欠,吃饱喝足又放松精神力,困劲儿就突袭上来了。 沈膑忙道:“困了就上来再睡会儿吧,之前照顾我你都没怎么合眼。” 常新也不矫情,点点头就过去倒沈膑外侧睡了。 然而刚睡沉没多会儿,就被一阵嘈杂声给吵醒了过来。 第142章 -沈膑中毒 “外面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常新想到某种可能,不禁面色一变,当即起身掀被下床:“我出去看看。” 沈膑拉住常新的手腕:“注意安全。” 常新拍了拍沈膑的手背:“我知道。” 沈膑得了保证,这才松手让常新出去,但却并不能放心,目送常新匆忙出帐,眉心紧皱。 常新出去的时候没见到平安,倒是迎面跟带人围过来的石峰撞个正着。 “护驾!保护好皇上!” 急忙中,石峰没注意到常新,雷厉风行调度兵力将皇帐保护起来。 常新在一旁看的心头一跳,忙拉住一人:“出什么事了?” “有刺客偷袭,追捕的时候往这方向跑了!” 士兵不清楚常新的身份,只以为是个太医,说完便不再搭理,转身迅速入阵排队,严阵以待。 而石峰则是带着一行人在周围仔细搜找起来。 “不好!” 常新怔了怔,突然脸色骤变,大叫一声,转身冲回皇帐,果然见到沈膑已然手持长剑,跟一身黑衣的蒙面刺客打成了一团。而沈膑原本就身负重伤,几招下来,不仅被刺客压制得力不从心,伤口的位置也再次撕裂浸染开一滩殷红血迹来。 “刺客在这里!”眼看刺客举剑刺向沈膑胸口,常新一声大喝,抽出匕首对准刺客脑袋扔了过去。 哐当一声,匕首被刺客格挡坠地。 沈膑便是趁着刺客分心之际,一剑刺进刺客肩膀。 这时石峰已经带人冲了进来,刺客见势不妙,当即掉头从破口大洞的帐壁翻身逃了出去。 石峰二话不说,追着刺客就跟着翻身而出。其他人则是掉头冲出营帐,抄道追着刺客而去。 常新这会儿却顾不上刺客的事,眼看沈膑一脸冷汗跌坐床沿,忙过去扶人躺下,随即就着急忙慌冲出去叫太医。 纪裴跟邱辞安以及两名军医闻讯而至,最后却是邱辞安上前给沈膑查看伤口,给处理换了药。 “臣斗胆!”包扎好伤口,邱辞安退后两步屈膝跪地:“皇上伤口反复撕裂,之前又感染过,可谓凶险至极再经不起折腾,军营皇上不可再待,臣斗胆,请皇上即刻回京!” 沈膑沉默须臾,却摇了摇头,眉宇冷毅态度坚决:“敌军未退,朕如何安心回朝。” “皇上。”纪裴也道:“邱太医言之有理,您这伤的确经不起……” “出去!”不等纪裴说完,沈膑就沉声打断,摆了摆手。 二人无法,只得躬身退了出去。 两名军医见状,也行了个礼就退走了。 偌大个皇帐,便只剩下常新和沈膑,一个床上一个地上,两两相望的对视着。 “你也认为,我应该回京么?”良久,沈膑才语气虚弱的问常新。 常新摇了摇头,走到床沿坐下,撩开沈膑脸上汗湿黏连的头发,目光内敛沉静:“我尊重你的选择。” 闻言,沈膑嘴角扬起一抹有气无力的弧度来。 “好好养伤。”扔下这么一句,常新起身出去了。 但沈膑营帐内,却被安排了专人全天候守着。而常新自那之后,除了晚上睡觉和一日三餐,几乎看不到人影。 沈膑一开始不知道常新在忙什么,还是后来在士兵嘴里得知,常新这几天都跟众将领扎在议事营。 “在议事营?”沈膑挑眉,正要再问,常新就跟平安走了进来。 那士兵看看沈膑再看看常新,识趣的退了出去。 常新脱下披风转手递给身侧的平安,狐疑的瞥了士兵一眼,挑眉看向沈膑:“他怎么了?” “听说你这两天都在议事营?”沈膑却不答反问。 “嗯。”常新倒了杯水喝,这才接着道:“那天的刺客虽然没能留下活口,但单从体型外貌足以看出是北翟人没错,只是北翟这一刺失败,未必不会再有第二次,你的存在,不止是大周军的定海神针,更关乎大周朝存亡,所谓擒敌先擒王,北翟肯定是这么想的,硬攻他们没有决胜的把握,更何况正值北翟荒收,粮草吃紧,战事拉的越长,对他们越是不利,所以,肯定会另辟蹊径,从核心下手,与其等着他们出手,不如主动出击。” 不知何时出去的平安端了午膳回来:“主子,皇上的午膳好了。” “嗯。”常新点头:“放下吧。” 平安依言放下,弯腰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常新端着饭菜坐到床沿时,沈膑眉头一皱:“怎么又是一份?” “这军营一日两餐,大家都这么用,我总不能搞特殊。”常新喂了一口到沈膑嘴边:“你是皇上,听说,之前不也与大家一样么?只是眼下你身上有伤,吃好了,身体才好的快。” “辛苦你了。”沈膑叹了口气:“若不是我这样,你也不用……”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常新打断沈膑:“你若真觉得愧疚,不如赶快好起来,打走那北翟蛮夷,为我出了这一口恶气,要不然,这口气,我就自己给出了。” 伺候沈膑用过午膳,又陪着小坐了一会儿,常新就又出去了。 沈膑目送常新离开,直到人出去好一会儿,才让士兵把石峰叫了过来。 “子恒在议事营,可有被人刁难?”石峰一进来,沈膑就问道。 “自是无人敢刁难的。”石峰如是道:“皇后虽然身份特殊,但毕竟是一介男子,又是朝中重臣,雄才谋略,一样不输于人下,纵然有对他身份心存芥蒂者,在他雷厉风行的手段下,也没人敢造次。” “哦?”沈膑闻言蹙眉:“听你这意思,有人找他麻烦了?” “其实也不算吧。”石峰道:“就是刚开始陈副将知道皇后身份,有些不服,言语上冲了些,当时就被皇后赏了二十军棍,之后又折服于皇后的学识谋略,眼下是服帖的很。” “你出去吧。”沈膑沉默须臾,摆了摆手。 而此时的常新,已经与众将领齐聚议事营,正对着一张铺展的牛皮地图,商议着釜底抽薪斩断敌军后路之策。 常新折枝轻点地图一处:“铖和关多丘陵,北翟所据以北从地形上看,的确易守难攻,所以这也是每次交战,便是赢,却没法近一步的关系。”折枝顺着那一点往后弯弧一划,常新抬眼扫了眼众人:“北翟驻军在鹰翼崖顶,我军直攻必经双峡弯,而双峡弯比之松沂山峡口亦不遑多让,若想从这里直取敌军军营,一旦遭遇埋伏,必然全军覆没……” “的确如此。”岳将军皱眉点头:“这也是咱们按兵不动的原因,一来是皇上身负重伤需要静养,二来也是吃准了北翟荒收,粮草供应不及,肯定拖耗不起。” “是这样。”常新道:“可如此一来,我大周地广物博,便更能让北翟觊觎红眼,横竖都是绝境,换我,自然是要拼死一博的,刺客一事,刺杀是真,但也未必不是刺探深浅,很显然,敌军已经蠢蠢欲动,随时可能发动困兽之争,与其倒是再应战,何不先下手为强,将这只庞然困兽踩死在囚笼里?” “可是皇后也说了,北翟驻军易守难攻,吾等想要直取军营根本不可能。”其中一个年纪尚大的将领道。 常新敛眸轻笑:“不知各位可有听说过,兵不厌诈?”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常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纷纷颔首,静待下文。 “既然北翟想从皇上这里下手,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常新缓缓转眸,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皇上登基初年,曾多地发生严重雪灾,房屋倒塌,以致百姓死伤惨重,当时我与石……千户,有幸领旨下乡赈灾,但大雪封天,根本无法修房造屋,所以便以地窖为原形,扩挖地窖用于居住,可是当时我就发现,这地窖不止可以抵御风雪,还能用于战术。” 这事儿大家倒是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常新这时候提起这个是何用意,但有陈副将这个前车之鉴,便是急性子者,也只能按捺住脾性等着。 “我们从城南城东两个方向,挖地道直达鹰翼崖,呈左右包抄之势,一点敌军进入包抄范围,就直取后方断其后路。”常新说着,点着东西起点画出个包围圈:“届时只要我方放出皇上重伤不治的消息,不怕敌军不上钩,除了包抄断后,我们还可以分出一小队兵力,趁两军交战,敌方营地疏于设伏的情况,潜入敌营,火烧粮草,彻底断了他们的生路,没了粮草支撑,就算此一战北翟军不元气大伤,也再无困兽一搏之力,等他们退出鹰翼崖,我方再趁胜追击。” 岳将军细嚼之后眉心一跳,诧异的抬眼看向常新:“皇后的意思是?” “外患在即……”常新冷笑:“若生内忧,这北翟就离灭亡不远了。”而大周在诸国,亦不缺细作,这时候便可以运作起来了。 正当众人沉思此计可行性时,平安突然慌张冲进营帐:“不好了!主子不好了!皇上,皇上他……” 众人闻声色变。 常新已然扔下折枝几步冲到平安面前,抓住他肩膀:“皇上怎么了?快说!” “皇上中毒昏迷了!”平安腿一软跪在了地上:“邱太医跟纪太医已经过去了,可是……” 平安话没说完,常新已然夺门而去。 第143章 -沈膑就是常新的命 直到常新身影消失在营帐门口好一会儿,其他人才慢半拍反应过来,脸色巨变的对视一眼,就随其后追了出去,一窝蜂,全挤进了沈膑的营帐。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边触目惊心的一滩血迹,以及床上脸色青白嘴唇黑紫,毫无生气的沈膑,霎时间,众人心都凉了半截。 “怎么样了?”常新几步走到床前,看了床上的沈膑一眼转头瞪向邱辞安两人,他是在场最镇定的,可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克制而细微的发着颤。 邱辞安跟纪裴的脸色一点不比其他人好多少,面对常新的质问,两人皆是无声的摇了摇头。 常新膝盖一软,被及时赶过来的平安搀了一把才勉强站稳,脸上的血色却瞬间退了个干净,空洞茫然又透着绝望悲恸的眼神,令人不忍直视。 一时间,整个营帐的气氛压抑的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人带到了!” 就在这时,石峰揪着一名穿着黑布围裙的伙房兵,一脚给踹跪在常新面前。 常新低头看着脚边趴跪的中年男人,本来以为会是个生面孔,不想还是个眼熟的。 “这人在伙房多长时间了?”常新声音低哑的问。 “这人叫汪六,福安县浏河镇柏树村人氏,三年前征兵入的伙房。”回答常新的是底下的一个中将。 常新点了点头,目光沉冷的盯着汪六头顶:“说吧,谁指使你下毒的,还有,交出解药赏你个全尸,否则,弑君之罪,五马分尸,株连九族。” 汪六被吓得瑟瑟发抖,却跪趴着死活不抬头说话。 石峰面色一厉,抬腿就是蹬背一脚:“快说!” 原本以为这汪六是个嘴硬的,不想被蹬了一脚立即怂了。 “我说,我说!”汪六颤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颤抖的举过头顶:“是,是哨兵营的沈老三逼迫小人干的,药也是他给的,小人,小人之前酗酒,触犯军纪强要了一个女娃,这,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小人酒醒后害怕极了,便是沈老三找到小人,说只要我找机会把药混皇上饭菜里,再把这封信给皇后,就,就保我平安,还说只要皇后看过信,就不会杀小人……” 汪六一番话说的语无伦次,但众人还是从他话中抓到了个重点,那就是沈老三。 常新朝石峰扫了一眼,石峰会意,转身就出去了。 其他人则目光紧紧盯着汪六手上的那封信。 常新也看着,但谨慎起见并没有直接伸手拿,而是由邱辞安银针试过,确认里外无毒,这才把信递给了常新。 常新接过信展开一看,上面就一句。 想要解药,自己来取。 落款人:沈甄。 沈甄…… 居然是沈甄! 沈甄居然混在哨兵营里,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如此一来,之前战事大捷沈膑却遭遇刺客身负重伤一事,就解释的通了,定是与沈甄有关! 简直细思恐极。 常新这么想着,不禁手一抖,信就掉在了地上,正好被邱辞安捡了起来。只一眼,邱辞安就脸色大变,蓦地抬头看向常新。 “带下去!”常新咬牙切齿,面容冷酷:“千刀万剐!” 汪六闻言大骇,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不敢置信,显然是对沈甄所谓的常新看过信就不会杀他的话深信不疑。 “皇后!你不能杀我!你都看过信了,你不能杀我!”被拖下去的时候,汪六才回过神来,慌乱大喊。 饶是时机不对,众人闻之,亦不禁心下感叹:如此蠢笨猪脑,死的不冤! 但眼下当务之急,却是皇上安危,以及稳住军心。可见连两太医都摇头,可见情况不妙,一时间,便是连岳将军都脸色难看没了主意。 “无论皇上如何,这军心不可乱,军心若乱,国将不国,其厉害想必在场诸位都清楚明白。”常新深吸口气稳下满心惊涛骇浪,语气虽然恢复了镇定,声音却依旧带着轻颤:“我常新在此立誓,势必与众将士誓死捍卫大周疆土,大周在,我常新在,大周亡,我常新亡,与北翟蛮夷,不死不休!” 这话一出,中将领闻之动容。 “主子……”跟将领们的反应不同,平安却是被常新这番决绝誓言吓了一跳,可他刚一出声,就被常新抬手打断了。 常新目光清冽,一一扫过众人,看似尽览全场,又似一切都没能入眼:“邱太医纪太医。” “臣在!”邱纪二人被点名,忙拱手相应。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务必吊住皇上的命。”常新抬眼直视邱辞安:“老邱,你我挚友一场,今日我常新的命,就交给你和纪太医了。”沈膑,就是他常新的命。 邱辞安意识到什么,心头急跳:“皇后……” 常新却已然转头看向岳将军:“至于这军心,就交给岳将军了。”顿了顿,目光一厉:“计划不变,不过,皇上中毒命危的消息先别透露出去,等时机成熟,再……” 常新喉头发哽,他忽然恍惚的想,是不是因为他之前的计划,所以才导致沈膑真的命在旦夕,是他的乌鸦嘴,应到了沈膑的身上…… 正在常新发愣之际,石峰回来了,结果意料之中,并没有带回沈甄的人。 “人跑了?”常新语气平淡,眼底却翻涌着深沉的恨意和煞气。 石峰点头:“我翻遍哨兵营,都没有沈老三这个人。” 常新哼了一声:“邱太医纪太医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其他人依言退了出去,但石峰跟岳将军却坚持留了下来。 “我离开这段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石峰看看已经坐到床沿给沈膑擦脸的常新,又看看邱辞安等人,直觉错过了什么。 “信上都写了什么?”岳将军跟石峰有相似的直觉,总觉得常新看过信后,做下了某种决定,留下来,就是为了想知道信上的内容。 邱辞安叹了口气,将信纸递给两人传阅,便转身拉着纪裴继续商讨如何压制毒性的良方。正商讨着,就听砰地一声,石峰一拳打在了桌上。 “沈甄!”石峰双目赤红,冷静下来却是猛地看向常新:“皇后该不会真要信这鬼话,亲赴取解药吧?” 这正是邱辞安他们担心的,闻言,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常新,等着他反应。 然而,常新却是恍若未闻,没有反应。 几人心里猛一咯噔,均是变了脸色,齐声喊道:“皇后,不可啊!” 岳将军道:“信上之言摆明有诈,解药的事我们可以再想办法,皇后万不可只身犯险!” “你们出去吧,这事儿我自有打算。”常新看着沈膑青白的脸,嘴唇轻颤,神色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邱辞安是最了解常新的人了,见罢只有无奈叹气:“你呀,还是这个样子。” 最终,石峰跟岳将军还是退了出去。 邱辞安拉着纪裴继续想办法,且不说沈膑不能有事,便是为了常新不以身犯险,他邱辞安便是想秃头也要想出应对良方来。 “皇上这情况,能坚持多久?”须臾,常新忽然问道。 两人闻言一愣。 邱辞安道:“银针刺穴只能封住三个时辰的毒性,要继续控制,需每隔三个时辰就施针一次。” 纪裴也道:“虽然银针刺穴能暂时压制毒性,但非是长久之计,皇上这毒乃是冥蝶榖,跟皇后当初的毒不同,此毒烈性的很,便是银针抑制,毒性留滞体内也决不可超过百日,时日越久,就越不利,他日便是毒解了,身体也好不了。” 被纪裴这么一提醒,常新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还带着当初从羲月公主那里弄来的玉佩,慌忙拉出衣领取了下来。 “这枚玉佩,药养而成,佩戴者可百毒不侵……”常新转头看向两人:“如果把玉佩给他带上,不知能否压制一二。” “药玉?”纪裴一愣,当即被常新手上的药玉吸引了主意,心里隐约跳出个想法,却不知是否有用:“这药玉,可否借微臣一看?” 常新将纪裴的反应看在眼里,跟邱辞安交换了个眼神,沉默着将玉佩递到纪裴手上。 “纪太医可是想到了什么?”邱辞安目光落在药玉上,半晌才问。 “这药玉既然百毒不侵……”纪裴将药玉凑到鼻前闻了闻:“我在想,若是刮其粉末入药,或者入药煎煮服用,对皇上所中之毒,能有几成把握,说到底,解药其它药材虽然名贵却不难,难就难在药引冥蝶蛹,如果能用药玉代替,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冥蝶蛹?”常新却抓住了纪裴话中重点。 “其实就是一种蝴蝶的蛹,只是这冥蝶传闻生于北翟冥王古墓,类似苍蝇,以腐为食,其蛹可治百毒。”纪裴虽然说着,但脸上的表情却不见轻松:“这是臣在那本野撰手札上看到的,但就连那上面也只是稍有提及,没有图绘,也没有具体描述,所以没人知道那东西是否真的存在,长什么样子。” 常新听在耳里,却并未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看了眼玉佩,当机立断道:“这药玉有用与否,试过便知,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将玉一分为二的好,一半放皇上身上,一半用药煎煮。” “是。”纪裴拱手:“那微臣就跟邱太医先行告退了。” 常新颔首:“去吧。” 虽是如此,但常新心里却并未抱多大希望。只是无论结果如何,这一次,他都要跟沈甄做个彻底了断。 第144章 -心意已决 以玉为药引,邱辞安跟纪裴试了好几个方子,最后结果都无疑失败了,最后倒是两人突发奇想,一个往里面加了砒霜,一个往里面加了烈性老酒,反而成了。虽说代替不了解药,但好歹是抑制住了毒性,配以银针刺穴,延长毒发时间还是没问题的,尽管这延长时间主要还是因人体质而议,但这一改变无疑让所有人松了口气。 不过毒性是抑制住了,但沈膑却依旧没能醒过来。 “瑾之……”常新坐在床沿,修长如玉的手指抚摸着沈膑依旧没有血色却褪去青白的脸:“你再等等,我一定会拿到解药的。” 话音落下,常新正准备弯腰亲吻沈膑同样苍白的嘴唇,平安就带着岳将军还有石峰走了进来。 “主子,岳将军跟小侯爷来了。”虽然石峰现在是个千户,也是个吃军饷的大人,但平安还是习惯称呼对方小侯爷,不过说完却是飞快的瞥了对方一眼,就怕招了对方不痛快。 “嗯。”常新弯腰的动作一顿,随即直起身来:“你出去外边守着。” “是。”平安躬身退了出去。 见常新居然谨慎到让侍从到外面望风,石峰跟岳将军对视一眼,皆是严肃了脸色。 “皇后叫臣等过来,不知……” 岳将军刚出声,就被常新抬手打断:“不急,二位请坐。” “谢皇后赐座。” 两人一齐抱拳行礼,这才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常新却没有马上过去,而是侧身给沈膑拉了拉被子,这才起身走到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皇上中毒,便是对外封锁消息,北翟那边也不可能瞒住,毕竟毒是他们那边的手笔,所谓隐瞒只能稳住军心,却不能拖住北翟,如果我猜的没错,北翟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常新看着两人,压低声音接着道:“所以叫两位过来,就是为了商议接下来的计划变动事宜。”嶼、汐、團、隊、獨、家。 岳将军跟石峰对视一眼,随即敛眸:“之前皇后说计划不变,是怀疑……” “单是一个伙房兵与沈甄里应外合,做不到这般干脆利落。”常新一双眼眸精光矍铄:“能避开守卫对皇上下手,一个伙房兵也没那个能耐,这里边必然少不得有人给行方便,能轻易支开守卫,此人必然得有一定的身份地位,而且,我认为,皇上遇刺,应该也少有此人手笔。” “您怀疑,将领中有奸细?”石峰被自己的猜测惊了一跳,差点没压住声音,反应过来,忙将声音往下压了压:“那皇后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尚不可知。”常新摇头,随即转向岳将军:“岳将军一军主帅,对手下这些将领应该再熟悉了解不过,所以这事,还得辛苦岳将军。” “皇上在这里几次三番遭遇不测,该是臣失职,皇后宽厚未予治罪,但臣却不敢装作不知,当竭尽全力找出奸细,将功折罪才是!”岳将军起身抱拳,刚毅正气的脸上一派肃然。 说完这个,三人才继续商议起后续计策来。 常新说出计划时,石峰跟岳将军都是一惊。 “求和?”两人异口同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对,求和。”常新点头:“不过这只是缓兵之计,我们必须争取足够的时间挖掘地道部署一切……” “可若将领中有奸细的话,那咱们地道部署的计划,就极有可能已经透露出去了,这样一来,地道设伏非但没用,还有可能被一招反间计将计就计。”岳将军打断常新的话,蹙眉否决了继续地道部署的计划。 “嗯。”常新点头:“所以,之前的部署得变一下,一改之前的包抄方式,效仿猎户捕猎,十步一沟,埋桩设伏,再借晨雾掩护,以毒烟布阵,届时两军交战,诈败而逃,敌军必然趁胜追击,一旦敌军进入埋伏范围,立即启动机关,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设伏布阵还好,可这机关……”岳将军为难的皱起眉头。 石峰却眉心一跳:“皇后该不会,准备让楚清漓过来吧?” 提起楚清漓,石峰心里划过一丝异样,说不上来是别扭多点还是什么多点,总之心情有些复杂,倒是没有当初那种仅是想起来就咬牙切齿的情绪没有了。 “嗯,我已经修书,让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了,相信很快清漓就能收到。”常新看着石峰古怪脸色挑了挑眉:“你这是什么表情?” 石峰脸色一僵:“没,没什么,楚清漓精通机关阵法,有他助力,自然事半功倍。” 话是这么说着,可那纠结的表情,任凭常新岳将军怎么看都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便是岳将军不认识楚清漓这人,都因为石峰这反应,忍不住产生了好奇。 石峰干咳一声:“那什么……咱们还是继续说正事吧。” 一句话,成功将话题给拉回了正轨。 岳将军道:“这设伏布阵先不说,可是这求和,不知皇后心里是何打算?” “这个嘛……”常新眼底闪过一抹久违的奸诈:“正常求和当如何,那便如何。” 闻言,岳将军跟石峰对视一眼,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果然…… 就听常新语出惊人道:“我会亲自担任使节出使北翟……” “万万不可!”常新话没说完,就被两人异口同声的否决了:“皇后乃千金贵体,怎可出使?万一要是有个是什么,吾等如何向皇上交代?况且皇上现在这样,皇后就更不能有半点闪失,否则我大周危矣!” “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我既然敢出使北翟,自然有把握自保。”常新虽然眉眼温和,态度却不容置喙的坚定:“北翟正值荒收,如今看似只是粮草供给困难,然一旦入冬,必生饥荒,如此窘境,北翟王不可能想不到,如果我猜的每错,他现在肯定已经在焦头烂额钻研解决之法,而最直接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向诸国借粮,我大周风调雨顺又地广物博,当是借粮首选,既然吃不下,便只能握手言和了,便凭这个,他北翟就不敢拿我怎么样。” 常新有句话没说出来,就算他跟沈膑都不在了,这大周也还是大周的江山,只要将士们血性足骨头硬,挡住外敌,这大周皇帝有的是人争抢破头,最后江山谁主,未必北翟能说了算。而这不能说与外人听的,恰恰就是常新出使北翟的底气,他在乎的,从来都是沈膑,倘若沈膑不在了,这江山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所以,为了解药,他这一趟便非去不可,就算,真有什么变故,最终不能平安回来,便是死在那里,解药,他也势在必得! 但不管常新的话多有道理,两人都不赞同他去冒这个险。 “使节派谁去都可以。”石峰也知道常新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顿了顿道:“而且照皇后所言,咱们完全可以借粮换解药……” “北翟给的解药,谁知道就不会是另一种毒药呢?”常新目光沉敛,显然已是铁了心要走这一趟:“我心意已决,你们不用劝我了,不过我也不是一个人去,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担心,皇上不能有事,所以,我也一定会保全自己。” 就算这样,两人还是一脸的不赞同。 岳将军还想说什么,被常新抬手打断了。 “我乏了,你们退下吧。”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两人没辙,只得暂时歇了劝说的心思起身告退,但也依旧不会赞同常新这个决定。 两人一离开,平安就红着眼睛走了进来。 常新一看他这反应就挑了眉:“怎么变兔子眼了?可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主子,主子真的决定了吗?您真的要去北翟?”话一问出来,平安眼泪就蓄满了眼眶。 “这是趴帐帘听墙角呢?”常新笑着,姿态优雅的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条斯理的小口喝着:“放心,在去之前,我会把你给先嫁掉的,不会棒打鸳鸯,让你跟老邱天各一方,而且有他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些。” “什么?!”平安惊呼出声,眼泪却猛地掉了下来,原本听到常新要出使北翟就已经觉得晴天霹雳了,没想到还有更加五雷轰顶的:“我不要!若主子一定要去,那奴才也要跟着随侍左右,奴才是主子的奴才,主子去哪奴才就去哪,主子,不能不要奴才呜呜……” 平安一哭,常新顿时慌了神,忙放下杯子起身,过去一把把人给拉到面前:“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你跟邱太医那样,迟早是要过明处的啊,怎么不能一辈子都这么不清不楚的纠缠着吧?我原本就想好,等此间战事结束,便找邱太医把这事儿说开,是纳是娶,总得给个态度,倒是我把你的卖身契给你,你自己收着,他若一直这般待你,你便跟他过,他若变心,你便离开他恢复自由身,随便做个什么小买卖,或者再回来我身边也可以。” 听到这话,平安哭得更厉害了。 “平安听话。”常新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只笨拙的抱住对方安抚拍背,说出的话却狠心冷情:“此行事关重大,我自保尚且需要步步为营时刻小心,真没多余的精力护你,再者,我也不能有你这个软肋,你懂吗?你去了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反而会是拖累,你也不想成为我的拖累吧?” 这话一出,果然平安哭声一顿。 聪慧如他,又哪里听不出这狠绝背后的真心,只有在乎,才能成为软肋。可也正因为这样,他反而不能强求随同了,他……不想拖累主子,也不能。 第145章 -你居然真的来了 常新出使那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雾蒙蒙,像是着酝酿着一场平静表面下的暴风雨,压得人心上也跟着沉甸甸的。 邱辞安等人一直将常新一行给送出关,这才在常新回身的动作中止住了脚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各位便到这里吧。”常新含笑看过在场面容或是沉重或是悲戚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定在邱辞安身上:“平安我可就交给你了,往后望你好生相待,莫要负他。” 邱辞安伸手揽住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平安的肩膀,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 “放心吧。”简短果断的三个字,是邱辞安对常新的保证,亦是对怀里人的承诺。 以邱家的家世,家里不会允许他娶男妻,他能给予平安的,不过是个妾的身份,但他这一辈子,也会只有这一个男妾,除此之外,不娶不纳,此生只守一人,生死不负。 “希望你说到做到。”常新满意的看着邱辞安的反应:“不过,倘若有天你负了他,也请你还他自由,我常新若是不死,身边就永远有他一席之地。” “主子……”常新一番话,让好不容易止住情绪的平安又哽咽了。 常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好跟老邱过日子。” “皇后!”憋了一路的石峰突然几步走到常新面前,一双眼睛亦是憋得通红:“就让臣一起去吧,臣虽不才,但……” 常新摇了摇头,石峰剩下的话便哽在了喉咙里。 常新看向沉默凝重的岳将军,笑了笑,随即是纪裴,在场诸人:“皇上,就拜托给各位了,无论如何,照顾好皇上,守护好大周疆土,绝不让敌人践踏我大周河山!” “皇后放心。”岳将军上前一步,这个征战沙场的铁血汉子也禁不住红了眼角:“岳某誓死捍卫疆土,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否则休想踏入大周一步!只是此去一行吉凶难料,皇后万事当谨慎,我们大家等您回来!” “我会的。”常新最后看了一眼众人,转身从士兵手里接过缰绳,脚踩马镫,翻身上马,玄衣猎猎,愈发衬得他身材单薄,却刚毅挺拔。 “常新!”就在常新准备骑马而去之际,邱辞安忽然抛却身份喊了一声,待常新转头才道:“老友还有席话相问!” 常新低头露出一个清隽灿笑:“你说。” 邱辞安仰着头:“常大人最怕什么?” 闻言,常新恍惚了下,自从跟沈膑成婚,已经很久没听人称呼他常大人了。 回过神,常新笑着应道:“怕死啊。” “既如此,明知此去死局,大人为何还要只身犯险?”卸掉那些自欺欺人的场面话,邱辞安此时眼底已然是浓重到化不开的担忧。 常新闻之,但笑不语,然而那万千深情,无所畏惧,都为一人,写进那清浅淡笑里。 众人默然。 平安望着常新决然而去的身影,泪如雨下。 直到马蹄卷尘,那一小队身影消失在天地一线间,邱辞安才叹了口气,只希望常新此去,能破局而生。 是的,不管常新说的如何自信笃定,在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明白,此行看似筹码在握,然而这期间有可能发生的变故太多,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可他们同样知道,这里除了昏迷不醒的沈膑,没人能拦得住他,他们阻止不了,能做的,予溪団对也不过是祈祷他平安而归,然后,替他守护好他所在乎的一切。 而常新一行要去的,正是北翟军营。 议和书已经有小兵先行快马加鞭送去北翟军营打通关卡,所以常新等人并没有在鹰翼崖遭受埋伏攻击,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无阻到的北翟军营,最后才在哨兵台被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一个百夫长军衔的络腮胡男人虎背熊腰走了过来,虎目凶戾的上下打量着为首的常新。 “在下常新,此番担任使节冒昧前来,是为谈和的,先前已经着人先行送过议和文书,这是文牒,请过目。”常新丝毫不惧男人眼底凶光,不卑不亢的掏出文牒亲自双手递上。 男人斜眉吊眼的看了常新一眼,接过文牒随便瞥了瞥,却懒散的敲打着手心,既不放行,也不作声,脸上眼里却全是轻蔑挑衅之色,看着不善的很。 那一众北翟哨兵,更是跟着大胡子男人恶意讥笑起来,显然是开门就准备给常新等人来个下马威。 面对这威势,常新面色平静,欣然回视,哪怕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却丝毫不落气势,竟是让大胡子男人缓缓收敛了脸上的嘲笑情绪,一摆手,便下令收缴常新等人身上的兵器,给放了行,但前后左右都是北翟士兵持枪夹道,比防犯人也不遑多让。 “禀报大帅!大周使臣带到!”大胡子将常新等人押送到帅帐,却直接带人进去,而是站在门外朗声通报道。 大胡子话音落下,里面却迟迟不闻声音,大概过了半柱香时间,帐帘才被打起,一个将军模样的青年壮汉出现在众人眼前,却是第一眼就看向人群中心的常新,眼眸眯了眯。 “原来是大周使臣,进来吧,大帅就在里边。”说罢,壮汉轻蔑的撩了常新等人一眼,侧身让道,然而等常新进账,随行的人却被他长剑挡在了门外:“大周使臣常新可进,其他人,外边等着!” 常新脚步一顿,瞥了那壮汉一眼,微微侧首对身后面露紧张的随行士兵道:“你们在外面候着。” 闻言,随行士兵这才抱拳,齐声应道:“是!” 无视壮汉不屑恶劣的目光,常新昂首阔步的走进帐去。 “大周闻名天下的男皇后,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只是大周莫不是没人了,居然让你个‘妇道人家’出使谈和?” 粗犷浑厚的声音响起,只一眼,常新就看到了那个鬼面牛头下跪坐的中年男人,深眸高鼻,满脸络腮居然占据脸部的三分之一,竟是比引路那个还要夸张,左耳戴着堪比手镯大小的黄金耳圈,长发盘辫,一身玄铁铠甲泛着冷光,便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亦是不动如山煞气十足。 此人便是叱咤北翟的战神将军,韩子丑。 韩子丑看着常新的目光虽不见轻蔑不屑,却也实实在在未将入眼,那一声‘妇道人家’,更是将人侮辱至极。 然而常新却面色都没变一下,径自走过去,在那人对面不请跪坐下来:“常某以为,大帅既然应下和谈之邀,应该也是心怀诚意才是。” “不,想见你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韩子丑深深望了常新一眼,随即抬手击掌:“去把人带来!” 常新默然看着韩子丑,眼神微变嘴角含笑,心里却微微一沉,已然猜到对方所指何人。 果然,片刻之后,沈甄就被带了进来。目光相撞,皆是晦暗深沉。 “你……”沈甄在几步之遥停下脚步,看着哪怕跪坐着依旧气势倨傲看着他的男人,心头涩然,脸上的表情却愈发阴沉:“你居然真的来了,为了沈膑,你还真是豁得出去。”无视韩子丑玩味的目光,径自走到常新面前,附身伸手,一把掐住对方的下颔:“你就不怕,有来无回?” “呵……”常新偏头甩开沈甄的手,看向他的目光满是讥诮不屑:“你沈甄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大周罪人,凭什么以为,你的身价能抵过北翟百姓民生,左右北翟王的决定?原以为经历这么多,你该有长进才是,却不过如此,我还是高看你了。”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韩子丑听到这话威眸一眯,出声阻止了沈甄喷薄欲出的愤怒:“大周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常新闻言,一眼都没有多余施舍给沈甄,便转头看向了韩子丑:“荒收,对产量低下的北翟而言,严峻的可不止将士粮草无以为继,更可怕的是冬日枯仓,百姓无粮继日,动乱抢夺,饿殍遍野,而民生如水朝廷如舟,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届时会是什么后果,大帅英明神武,想必不可能想不到。” “这有何难?”韩子丑不以为然:“只要我北翟攻下大周城池,粮食民生自是不愁。” “呵……”常新呵的一笑:“我大周泱泱大国,人才济济,若真那么容易拿下,尔等也不会僵持至此,便是你们拼着粮草枯竭之前,孤注一掷,也未必就能十全把握攻破我大周城池,不说别的,便是铖和关,你们就未必啃的下。” “是么?”韩子丑也不动怒,眼睛微敛,像只贪婪的老狐狸:“大周皇后此行,难道不正是为大周皇帝寻求解药的么?若是大周皇帝驾崩,这城门不攻自破……” “沈膑无后,但我皇族却并非无人,天子龙座,能者居之,便是沈膑不在,亦可以别人取而代之。”常新打断韩子丑:“我大周将士,守大周疆土护一方百姓,天子驾崩国之无主,他们难保不起野心,但首要得先平外敌,若是成了亡国奴,又何谈野心抱负?都不是傻子,况且为了妻儿家人,他们也该是拎的清孰轻孰重,大帅倒不是没有一拼的可能,可若成功还好,倘若败了,是要带着举国百姓陪葬么?” 第146章 -不要脸 常新一番话,让韩子丑假笑僵在了脸上。 “不愧是常新。”半晌,韩子丑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压迫性的微微前倾:“果然如传闻一般,伶牙俐齿,能言会道。” “大帅谬赞。”常新嘴角轻勾,端的是淡雅从容:“事实如此,当不得什么口才。” “谈和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那就要看,你大周皇帝一条命,值多少粮食来换了。”韩子丑气势未敛,人却坐直了回去,深沉精锐的眼底暗光烁烁,虽然笑着,笑意却充满了算计。 常新展了展袍袖,随即双手端正覆于大腿上:“大帅南征北战,常年奔波沙场,长枪刀剑最是在行,于国政民生却是并不在行啊。”垂眼勾唇,似是漫不经心,说出话的却犀利无比:“看来大帅还没看清北翟处境,荒收是北翟,即将饱受饥饿困苦的也是北翟百姓,可不是我泱泱大周。” “你什么意思?”韩子丑脸色沉了下来。 常新一点未将韩子丑难看的脸色放在眼里,侃侃而谈:“看在昔日友邦的份上,我大周愿不计前嫌借粮助北翟度过难关,只要北翟交出解药,并由大王亲自与我方签署盟约,主动退兵,让出洛城关和邬阳关两座城池已做补偿,保证有生之年绝不侵犯,即可。” 这哪里是求人姿态,分明就是来趁火打劫的! 饶是韩子丑城府再深,也被常新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没看不清时势的,是你才对!”韩子丑撤掉假笑,满脸阴霾,一双戾眸危险的扫过常新修长纤细的脖颈,恨不得一把给拧折。 “非也。”常新挑起一边嘴角,痞气尽显,看得旁边一直盯着他看的沈甄险些晃了神:“沈膑一条命,加上常新这一条命,换整个北翟王朝的倾覆,不亏,只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谁愿一死,留着这命多看看这山河美色,多尝尝这人间美食,享人间极乐也是好的,不过我俩这命比起整个北翟存亡,还是微不足道了些,也就只值借粮囤地来换了。” 这话,当真是不要脸极了! “哼!”就在这万籁俱寂之际,之前放常新进门的将领嗤了一声,一直毫无存在感的他倒是一下吸引了几人的注意:“真够不要脸的!” 闻言,常新眉头一跳:“嗨,将军这话不对,我们大周有句俗语……”眼见几人竖耳待听的样子,眸光狡黠一闪:“不好意思,我给忘了,回头想起了再告诉你。” 将军:“……” 韩子丑:“……” 沈甄看着像是发着光的常新,眼底不由自主浮上几分笑意,却随即沉寂了下去,脸上的神色复杂又苦涩,眼神却愈发执拗疯狂起来。 常新眼角余光扫到沈甄的眼神,却是连侧目都没有一个,便淡然的转回了头去,似笑非笑的直视着韩子丑:“事关重大,便是大帅也未必做的了主,不妨上奏大王,咱们容后再议?” 韩子丑看着常新,半晌没有作声,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此人斩于刀下,省这劣嘴气人。然而他却不能,常新说的没错,眼下北翟处境堪忧,若是入冬弄不到粮食,后果不堪设想,他不惧带着将士们与大周军一决生死为北翟拼出一条生路,但却不能,也不敢拿整个北翟做赌注。 心中千回百转,韩子丑面上却不动声色,看向常新的目光更是气势不减:“那就委屈皇后暂且屈就住下了。”随即朝那将领抬了抬下巴:“皇后奔波劳顿,想来辛苦,你带人下去,好生安排一下,切莫怠慢了。” “是!”那将领抱拳,随即看向常新:“大周皇后,请吧。” 常新敛眸垂首,弹了弹衣袖上的褶皱,朝韩子丑客气的点了点头,便径自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之际却又停下了:“啊……差点忘了,若是结盟成了,还请大帅把罪人沈甄交于我带回处置。” “三皇子可是我北翟贵客,皇后的要求,韩某……” “一个大周罪人,也配北翟奉为座上宾。”常新打断韩子丑,笑眼清浅,却透着讥讽:“百姓尚且为冬日口粮犯愁,大帅倒是慷慨,愿意白养这么一个闲人,也不知得抠唆将士多少口粮,才匀得出他这么一口。” 韩子丑和那将领尚且没有什么,沈甄听罢,却是蓦地攥紧了拳头,耻辱恨意全写在了脸上。 韩子丑不接话,常新也不再多言,点点头便跟着那将领走出了帅帐。 “就是这里,军营物资有限,其它营帐都满了,也就这伙房的通铺还剩下几个,只能委屈皇后跟人挤挤了。”那将领嘴上说的客气,但脸上挑衅邪恶的表情一点不是那么回事,就是故意给常新等人难堪呢。 “有劳。”常新目光在脏兮兮的通铺一扫而过,连表情都没变一下,这点下马威还不足以他放在眼里。 那将领这番做派,就是故意刺激常新,结果却是一拳头打进棉花里,反倒把自己给梗得够呛。 “皇后满意就好。”将领正了正脸色:“在下伊古,皇后有何需要,尽管吩咐。” 常新含笑点头。 那伊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伊古一走,跟着常新来的几名士兵脸色顿时就变得难看无比。 “皇后,这……” “怎么安排,就怎么住下吧。”常新打断几人,目光淡淡的从脏污的铺面上收回,面上一派波澜不惊。 几人见状,虽然心里为他抱屈,却也不再多说什么,沉默的各自收拾起来。 常新看着几人动作,随即从包袱里取了卷竹简出来,便随意找了个靠坐的地方坐了下来,打发时间的看了起来。 这一待,便是夕阳下山,整个军营都弥漫着浓重的烟火气,香气不见得诱人,却勾得人饥肠辘辘,然而眼看着天色越渐暗下,也没人送吃食过来。 “这外边的烟火气都散差不多了,怎么还没人送吃的过来?”其中一个士兵撩开帐帘看了,又回头看向已经放下竹简的常新:“皇后,小人这就去看看怎么回事。” 常新将卷好的竹简绑上绳子递给身边的士兵,点了点头:“去吧,切记凡事谨慎小心,莫要与人发生冲突。” “小人明白。”士兵应罢,直接便掀帘出去了。 那士兵一走,接了竹简的士兵就弯腰低头凑近常新:“皇后……” 常新抬手打断:“这里处处都是眼线,见机行事。” 那士兵便不再多说,弯了弯腰,退到了一边。 也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出去的士兵就回来了,手上空空如也,脸色亦是黑如锅底。不用他说,大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一时间,除了常新,大家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怎么回事?你不是取膳去了,怎的空手就回来了?”尽管心里已经有谱,但还是有人问了出来。 “没有。”那士兵摇头:“他们说粮草不够,得可着上头的将军门,底下的士兵只能一日一顿菜汤稀粥对付,晚上他们都是不吃的,因着预算限制,所以就没有准备我们的份,要吃东西,只能等明天了。” “看来,只能咱们自力更生了。”常新沉吟须臾,抬起头道。 一句话,说的众人皆愣。 “走吧。”常新拍拍衣袍起身,带头走了出去。 几人虽然不知道这是去干嘛,但还是跟了上去。 常新要去的,便是离营地有些距离的山谷,山谷老林的地方,从来不缺野味,就算已经被北翟军搜刮得差不多了,但总有漏下的,再不济,野菜找一些煮汤混着他们自己带的干粮果腹充饥也好。 不想刚走到出口,就被哨兵给拦了下来。 “哟,这不是大周使臣么?大晚上的,干什么去啊这是?”之前那个大胡子晃荡过来,看似吊儿郎当,实则眼底都是警惕。 “肚子饿了,你寻些吃的。”常新笑看大胡子:“虽然我们是客人,但军营粮草吃紧,我们也做不来他口夺食事来,自然就只能自食其力了。” “的确是这么回事,怠慢之处,还请诸位见谅,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也是没有办法,就是委屈各位了。”大胡子仿似听不出其中挖苦之意,居然顺着常新的话就应了,比起这不要脸的程度,倒是不遑多让:“不过一码归一码,军营戒备森严,诸人又身份特殊,还是别乱走的好,再说那山谷凶险,常有猛兽出没,你们若出个什么意外,我这也不好交代不是?” “这不难。”常新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既然山谷凶险,那我们就不去了,便在山谷周边寻些野菜,若是大人不放心,可以让人跟着我们一起。” “这……”大胡子一脸为难:“不行。”随即勾起冷笑:“军规如此,不得随意擅离职守,还请见谅。” 常新挡住身后一脸怒色的士兵,眼珠一转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吾等就不为难大人了,我们自带了些干粮,尚且能勉强对付一顿。”正当大胡子面露得意之际,常新面色一沉,侧头对身后的士兵道:“笔墨。” 闻言,虽然还是不知道常新要干什么,但被点的士兵还是抱拳行了个礼,小跑就去了他们安身的伙房营帐,不消一会儿,便将笔墨拿了来。常新当场撕下一块里衣袍边,待士兵按吩咐研好磨,便执笔蘸墨,在布条上挥毫写了起来。 “这是?”大胡子被这一出搞得一愣一愣。 “既然军中无粮,又不能自寻野味,那常某只好飞鸽传书,让我军给快马捎带粮食了。”无视大胡子瞬间变得无比阴沉的脸色,常新将写好的布条递给大胡子:“大人可要过目,常某当真就只是让人备粮而已。” 大胡子……大胡子他不识字! “我警告你们最好老实点!”大胡子一把挥开常新手上的布条:“别耍什么花样,虽然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若尔等心思不正,也别怪我刀锋太利!” 大胡子发完威风就离开了,常新便也没坚持,欣然便带着士兵回了伙房营,但经此一事,不过须臾,北翟那边便让人准备了足够的吃食亲自送到了他们面前。 第147章 -非忠非奸 负责送饭的伙房兵刚把饭菜摆上,先前去吃了一顿挂落的士兵就妆模作样的探头瞄了一眼,嘴上好一阵啧啧。 “哟,很丰盛嘛!” 伙房兵脸色难看的瞪了士兵一眼,砰地将最后一个碗放下,哼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那士兵歪着嘴角,在那伙房兵出去之前扭头呸的啐了一口。 “行了,都坐下吃吧。”常新没有怪罪士兵的无状,招呼了一声,便径自拿筷子端碗吃了起来,夹一口米饭入口,垂着眉眼慢嚼细咽,明明是混着泥沙的糙米野菜,却愣是被他给吃出了几分山珍美味的优雅从容来。 士兵们面面相觑,竟不敢坐下了。 “嗯?”常新抬眸一扫几人。 几人被看的心肝儿一颤,这才谢恩坐了下来:“谢皇后赐座。” 常新摇了摇头:“出门在外,一些虚礼当免则免,我现在的身份,只是出使北翟的大周使臣而已。” “是……”几人黑红的面上闪过尴尬:“谢大人。” 常新勾了勾嘴角,便不再管他们,继续吃了起来。 几人坐下后也只是略作迟疑,便跟着端碗拿筷吃了起来。 用过饭已经很晚了,让人将碗盘收下去后,常新几人便简单漱洗了下,纷纷睡下了。 等他们睡下,一众伙房兵才依次进来,却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折腾半天见常新等人丝毫不受影响,这才相互对了个眼神,爬上通铺睡了下来。 没一会儿,营帐内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而原本应该熟睡的常新等人,却在这时睁开了眼。其中一个士兵不出声响的起身下地,猫腰出去没一会儿就折了回来,迎着常新看过来的目光,点了点头,然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闭上了眼睛。 倒是常新身边挨着的士兵左右看了看,凑到常新耳畔:“大人,我们要不要?”大拇指一翘,示意的朝粮仓的方向歪了歪:“小人先前去放水的时候,都探好了。” 常新摇摇头:“什么也不用做,等确定冥蝶消息再说。” 士兵闻言点了点头,便躺回去也闭上了眼睛。 另外几人见状,活动的心思收了起来。 不一会,原本就热闹的营帐又多了几道高低不齐的呼噜声。 常新被吵得头疼,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便是连呼吸都平稳的不见一丝异样。这么干挺一晚上,比受刑也不遑多让,第二日没等天亮,就赶紧爬了起来,走出营帐伸伸胳膊踢踢腿,浑身僵疼感这才舒缓了些。 “皇后这么早起,睡得可好?” 常新闻言转身,看着身后一身铠甲的韩子丑挑了挑眉。 “看皇后这气色,这是睡的不好?”韩子丑似笑非笑,像是看不懂常新眉眼之间的讥诮之色般:“大周皇后千金贵体,让你住伙房与一群莽夫为伍,的确委屈了些,只是军营清贫,条件有限,还请见谅。” “无妨。”常新收回视线,继续伸伸胳膊舒展筋骨:“左右还有伙房营可以容身,总好过去马厩那些地方,已算是大帅优待了。” “皇后何以这般妄自菲薄?”韩子丑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你好歹一国皇后,可比马厩那些畜生金贵多了。” “不。”常新摇头:“常某意思是,你们北翟军营穷酸至此,和谈一事,可是想清楚了?” 韩子丑得意的表情一下僵在了脸上,戾眸下意识眯了起来。 常新却像是没看到韩子丑难看的脸色般,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便步伐施然的回了营帐。 这时伊古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来到韩子丑身边,看着常新的背影道:“大帅何不直接把他们给扣了,届时以作筹码,压制大周军,攻破铖和关自是不在话下,何必与他们这般虚以委蛇的周旋?” “莽夫之见!”韩子丑瞪了伊古一眼:“常新既然会来,你以为他会想不到?必是早就料到这点做好了安排,除非大周皇帝突然醒来,否则便是拿常新做肉盾,也未必攻的破铖和关城门。” 伊古闻言,皱眉陷入了沉思。 “都说常新奸佞成性,我倒真希望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奸臣。”韩子丑捋着胡子:“非忠非奸,才最难对付。” “那大帅的意思,是答应这和谈了?”伊古一点就通。 韩子丑满脸不干的点了点头:“我已经让人递了折子,就看大王的意思。” “干活这么大半年,死了那么多将士,到头来竟是这样收场,这心里当真不甘的很。”伊古忿忿不平。 “谁说不是。”韩子丑叹了口气:“都是天意,不过,来日方长。”说罢,韩子丑转身就离开了。 伊古一个人站在那琢磨了一会儿,想到北翟荒收,情绪低落下来。他可以急功近利逞一时之用,却赌不起北翟数以万计的百姓性命。 眼看练兵的时间差不多了,便转身去了校场那边。 日子,就这么暗潮汹涌又安静的过去,一晃,常新等人来北翟军营竟也待了小半月,除了夜里被吵得睡不着,吃的不怎么样,倒还过得去,至少比常新原先想象的要好许多。唯一让他吃不准的,就是韩子丑的态度,这人城府极深,他前前后后试探过几次,对于和谈一事,都始终不见松口透露半点风声,要说收获,便是北翟那边的细作终于联系上了,并借此确定了冥蝶的消息。 但这消息却也说不上好与不好,北翟的确有冥蝶一说,可也仅存于口耳相传的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却不得而知,唯一确定的是,北翟的确有冥王古墓的存在。而这冥王古墓的具体位置却没有,典故上也只有八字留下——冥渊千尺,水深火热。 关于这八个字,常新琢磨了好些天也没弄明白。Y。X。D。J。 常新专注于冥蝶一事,待心思闲暇,才幡然记起,自从刚来北翟军营那日见过沈甄,之后便再没见过。军营就这么大点地方,便是他们可活动的范围有限,也不至于这么久都碰不着一次吧? 于是,在又一次被韩子丑相邀喝酒,实则互相打肚皮官司之际,常新便提了出来:“来这也有些时日了,到底和谈与否,大帅始终不曾表态,倒是我大周罪人沈甄不见了踪迹。”顿了顿,常新端着酒杯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嘴角:“大帅倒是仁义,肯为了那么一颗无用弃子,费这么大心思与在下周旋。” 韩子丑闻言一愣,随即就笑着摇起头来:“这可是天大的冤枉,自从那日皇后问韩某要人,韩某就把人给扣押了,只等来日有机会,谋个顺水人情。” “哦?”常新这下倒是意外了。 “皇后这是不信?”见常新的反应,韩子丑笑眯眯的问道。 常新举杯:“常某自是信大帅的。”顿了顿,勾起嘴角:“听大帅言外之意……”却是故意话留三分。 韩子丑对常新这德行恨得牙痒痒,但还是顺着接了下去:“大周与北翟素来友邦之交,有些嫌隙说开了就好,北翟危难在即,能得大周慷慨解囊,这份情意,北翟上下,自是铭记五内。” 常新闻言,眉头都没动一下,顾自品酒,但笑不语。 韩子丑看得脸皮抽了抽:“只是……有些细节,还待双方会合,再行商议。” 韩子丑暗示的,便是割地赔款一事。 “不知日子可定下了?”常新不接话头。 “下月初八,地点鑫城,已经向大周朝廷递交了结盟书,只待会盟结契。”事已至此,韩子丑也放弃继续争那点口头便宜,虽然求和的是大周,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真正被压制被动的,却是北翟。 会盟之期转眼即至,彼时再在北翟军营待着已经没有了必要,常新辞别韩子丑,便离开了北翟军营。原是提出要带着罪人沈甄一起离开的,但遭到了韩子丑那个老狐狸的拒绝,承诺会盟成功,自会将人送上,为表诚意,还给了常新所求解药,如此,多做纠缠无意,常新便没再坚持。 回城的途中倒也风平浪静,但常新却总觉得自己此行遗忘了什么。想了许久,待城门在即,才想起来除了沈甄还忘了个人。 常新抬手摁了摁太阳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人叫什么名字。 “大人您没事吧?”身侧一个士兵见状,忙紧张问道。 常新摇了摇头:“没事。” 城墙上重兵把守,其中一个士兵探着身子朝下望了两眼,顿时一喜,转头就喊了起来:“皇后回来了!开城门!” 不多时,城门大开,岳将军跟石峰先一步迎了出城,望着平安归来的常新等人,皆是一脸喜色。 常新翻身下马,走到两人跟前:“皇上可好?” “皇上没事。”岳将军看了一眼常新掏出来的瓷瓶:“这是……解药?” “这么容易就拿到解药了?”石峰也挺惊讶。 常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回去再说。” 一行人便径自进了城门。 回军营的途中,岳将军跟石峰都关切的询问着常新在北翟军营的事情,确定没发生什么事,悬着的心才真的放了下来,再听和谈有了眉目,而且得知常新所提条件后,两人惊讶之余皆是面露喜色。 “那这仗是不用再打了?”石峰啧了一声:“这次和谈出乎意料的顺利啊,可会不会太顺利了?” “会盟是关键。”常新道。 岳将军眉心一拧:“皇后担心北翟使诈?” 常新点了点头。 第148章 -有我在呢 常新平安归来,最开心不过平安了,绕着常新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个遍,激动的又哭又笑。 “真是越大越不稳重了。”常新嘴上教训着,看着平安的目光却柔和的很,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心里也颇多感慨:“看来老邱把你照顾的很好。”若不是有人宠着,又怎么可能越活越孩子气呢? 不过这很好,常新是真心为平安感到高兴。 “此去北翟,没遇到什么麻烦吧?”邱辞安也在一边关切的问。 常新摇头:“还好。”随即将带回来的药递给邱辞安,又看看纪裴:“这是北翟那边给的解药,你俩先拿下去看看,确定没问题,再给皇上用。” “好。”邱辞安伸手接过去,跟纪裴对视一眼:“我们这就去。” 二人随即转身而去。 “皇后路途辛苦,那臣等就先退下了,您且回帐休息,待养足了精神,咱们再行议事?”岳将军本来想说机关密道的事,但看常新满脸疲色,便打住了念头。 常新也不逞强,捏着眉心点了点头。 待岳将军跟石峰也离开,常新才径自去了皇帐看沈膑。他的身体很累,但是,却也要看过沈膑才安心。 沈膑依旧昏迷着,苍白着脸躺在那里,整个人看着都清减了很多。 “瑾之,沈膑,我回来了。”常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床前坐下,摸着沈膑颧骨明显的脸,心疼的皱紧了眉头:“跟韩子丑的谈判很顺利,议和日子已经定下了。” 静静看了沈膑须臾,常新叹了口气,起身脱掉外衫,便是连洗漱都没有,就在沈膑身侧躺了下来,翻身过去,轻轻搂住,便觉得整个心都踏实了,闭上眼睛没多会儿就睡沉了过去。 解药的事,邱辞安他们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第二天就得出了结果。 “解药是真的,也没掺杂毒药,不过……” “不过什么?”常新先是一喜,随即心一沉,急切的问道。 “药的确是解药,但缺了冥蝶蛹这味药引,无法彻底清除余毒,且用的人还得受些苦头。”纪裴接着道:“此药配方其实与臣跟邱太医配出来的差不多,只是将决明子换成了曼陀罗花粉,除了这曼陀罗花粉,而这解药最大的弊端就是,中毒之人需要多次服用方可解毒。” “若只是这样,你们不会是这种反应。”常新眉头紧皱:“难道,是服用之后会有什么不好的后遗症不成?” “后遗症就是,会上瘾,要是毒解之后戒掉还好,倘若戒不掉,长此以往,解药亦会变成毒药。”邱辞安叹了口气:“我们当然也可以不用,但不管是冥蝶还是冥王墓,都是存在于虚无缥缈的传说,能不能找到,还当两说,但皇上的情况,不宜再拖下去了。” 常新身形一晃,撑着桌沿缓缓坐了下来。 “皇后……” 常新抬手打断邱辞安:“容我想想。” 两人见状,相视一眼,便不好再说什么,躬身退了出去。 常新一个人想了许久,却始终拿不定注意。 如果用一种毒药解一种毒药,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他还是想找到冥蝶蛹,可是正如邱辞安他们所说,冥蝶是不是真实存在还是未知,他真的要拿沈膑的一线生机去赌这未知的可能吗? 就像当年的离魂散,哪怕常新的身体在药玉的辅助下已经没有大碍,但沈膑却依旧没有放弃让人寻找解药,然而找了这么几年,却依旧毫无所获。他尚有药玉赋予一赌,可沈膑有什么,药玉对他的作用不大,他赌不起。 常新天人交战好些天,才终于下了决定。 “皇后当真想好了?”纪裴看着常新尚且带着犹豫的脸色:“皇后可要想清楚了,这药一旦用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便是想反悔……” “给皇上用吧。”常新闭了闭眼,狠下心来:“若真上瘾,我陪他戒。” 得了准话,纪裴便不再迟疑,当即拿出解药兑水,端着碗走到床前,就准备扶着沈膑服下,然而还没碰到沈膑,就被突然过来的常新给打断了。 “我来。” 常新坐到床沿,动作轻柔的扶起沈膑,让他靠坐怀里,这才掐开沈膑紧咬的腮帮,接过碗一点一点的喂沈膑喝下去。 “服过解药,大概多久会醒?”给沈膑擦了擦嘴,常新便把人给平放了回来,拉了被子给他盖好。 “这个没数,就看皇上的了。”纪裴道。 常新点了点头,便看着沈膑不再说话。 “或许也正是因为知道这解药药性,所以北翟那边才肯这般轻易就交出来,便是知道,就算拿到解药,也打破不了眼下局面,只要皇上体内的毒一日不除,北翟军就一日是个威胁,那换粮一事,咱们就不可能突然反水。”邱辞安摸着下巴,扎手的触感令他皱了皱眉,想起平安之前误会他老头子的事,决定回去就好好刮刮这冒头的胡茬。 “哼。”常新冷哼:“若沈膑无事便罢,倘若……我定踏平他北翟皇宫!” 沈膑是半夜醒过来的,他眼皮刚一动,一直守在床边等着的常新就发现了,一把握紧了他的手。 “瑾之……”常新喊得小心翼翼,生怕只是错觉,又怕惊扰到对方似的。 好在并非错觉,在常新话音刚落,沈膑就睫毛轻颤的睁开了眼来,茫然的视线好一会儿才聚焦,看到一脸紧张又期待的常新,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子恒……”太久没说过话,一开嗓,声音就干涩的几乎听不见。 常新忙去倒了水喂他喝下,这才缓过来,声音却依旧喑哑虚弱。 “子恒……”沈膑虚虚的反握住常新的手:“我这是……” “你已经中毒昏迷差不多一个月了。”常新摸着沈膑的脸:“还好,你醒了。” 哪怕常新绝口不提其它,沈膑看着他眼下的青色,亦能猜到大概:“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常新笑着,眼底却闪着水光:“你醒来就好。” 沈膑虽然醒来,但却不能就此放心,每天定时就要服用解药,而每服用一次,沈膑精神状态见好的同时,对解药的依赖性也就越大,到后来,甚至还不到服药时间,他就会吸着鼻子露出焦躁之态。虽然带回的解药分量有限,但有邱辞安纪裴在,这都不是问题,真正难的,是解毒之后的戒瘾。 在确定沈膑体内的毒已经被清掉后,他们就立即把药给断了,可这个时候,沈膑已经药瘾成疾,每一次戒瘾都堪比酷刑,不止他得承受万蚁噬心的痛苦,协助他的人也苦不堪言,加上沈膑本身武功就不错,发起疯来几乎没人能制得住,靠近他的人无不被打得鼻青脸肿,也就常新抱住他的时候尚且残留一丝理智,不会将人发狠痛揍或者甩出去,压抑的嘶吼声却听得人心生不忍。 又一次药瘾发作,沈膑打伤了好几个人,便是岳将军都被掌风拍的喷了口血。在沈膑转身拧住石峰胳膊,一拐肘捶向石峰背心之际,从外面闻讯回来的常新猛地冲了过去,撞开石峰死死抱住了沈膑的腰。 沈膑被常新抱住,身体狠狠一抖,然而也不过眨眼清明,就再次奋力挣扎起来。 “啊!啊!啊!” “沈膑你忍忍,忍忍就过去了,会过去的。” 常新像之前两次那样急切安抚着,然而这次却明显没用,太阳穴被丧失理智的沈膑扫到,痛得他一阵晕眩,可就算是眼前发黑,他依旧死死抱着不曾松手。 “药!给朕药!”沈膑嘶吼着。 “沈膑,瑾之,忘掉它,你答应过我要戒掉的,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你再忍忍。”常新喉头哽咽:“你要难受,你就咬我,我们一起难受一起痛,我陪着你,别怕,有我在呢……啊!” 常新话没说完,就被沈膑一口咬住了肩膀,疼得他惊叫出声,却很快放松身体,抱着沈膑腰的双手却越收越紧。 “唔……沈膑,就是这样,对,就是这样……”常新抬起手轻抚着沈膑的后背,哪怕疼得声音颤抖,语气却依旧温柔如水。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眼看着常新白色的外衫被鲜血浸透,平安直接心疼的哭了出来,其他人也不忍的别开了头。 楚清漓赶来看到这一幕,眉头猛地就皱了起来,抄着木棍就要冲过去给沈膑一下,被石峰眼疾手快给拽住了胳膊。 “放手!”楚清漓死死盯着常新肩膀的血迹,声音冷的吓人。 石峰没有放手,他看看脸色黑沉的楚清漓,又看看背对着他们的常新,眸色晦然。 “这事你别插手。”好一会儿,石峰才憋出一句。 楚清漓挣开石峰的钳制,倒是没有再冲动,只是冷哼一声:“他傻了,难道你们也傻了不成?直接把人打昏不就行了,非得每次都闹的鸡飞狗跳?”眼看众人沉默,而沈膑没有丝毫松口的迹象,楚清漓急红了眼,骂道:“你这是要把他肩膀咬到骨折才肯罢休么?沈膑!枉费大人对你一往情深,你就是这般对他的吗?!” “清漓!” 楚清漓的声音听得常新一阵恍惚,他回来这么些天,忙着沈膑的解毒的事还没见过楚清漓,没想到这一见面对方就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顿时心头一惊,大声喝止。 也不知道是常新的声音惊醒了沈膑,还是满嘴血腥气唤回了神智,沈膑缓缓松开了口,却是埋在常新肩上许久没有抬头。 别人看不出来沈膑的变化,常新却感觉的到,他松了口气:“没事了,你们都出去吧。” 听到这话,大家就知道这一波算是挺过去了,纷纷松口气的同时,依言退了出去。至于楚清漓,完全是被石峰强行给拽出去的。 等人都走了,沈膑才缓缓抬起头来,而在常新看不到的角度,他早已泪流满面。低眼看着常新肩膀上的血迹,沈膑嘴唇颤抖,抬手扒开了衣领,当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时,眼底浓郁的自责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 “我没事,一点也不疼。”知道沈膑这是在看自己的伤口,常新笑着安抚道。 话音未落,沈膑就低下头,在那伤口上落下虔诚一吻。 第149章 -前往鑫城 会盟之期就在这几天,常新因为沈膑的事情,不止地道阵的事情没顾上过问,便是会盟事宜也同样没来得及准备。好在一应事宜自有岳将军命人筹备,用不着他亲力亲为,但眼看就是启程前往鑫城的日子,还是要去过目一趟才安心的。 常新一直待到沈膑的情绪彻底平复下来,伺候人睡下后才起身离开出了营帐。 “来人!” 几乎是常新前脚出去,沈膑就睁开了眼睛,将帐外把守的士兵唤了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一名士兵闻声进来,恭敬问道。 “你去城中铁匠铺,让铁匠打一副铁链。”沈膑望着帐顶,声音依旧透着虚弱:“若是以后,朕药瘾再犯,就把朕锁绑起来。” “这……”士兵闻言大惊。 “让你去就去!”沈膑低喝一声,却引得咳嗽不止。 “可皇后……”士兵为难道:“可皇后他……” “子恒那里,朕自会与他说。”沈膑叹了口气:“药瘾发作理智全无,今日朕尚且保留一丝残智,依旧没控制住伤了他,朕担心……总之,这样的事情,不能再有了……去吧。” 士兵想起之前的事,心中也颇是感慨。一开始,其实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对男皇后不是没有偏见的,可这些日子过来,那些偏见,都化作了敬服,而两人情深义重的感情,也令人动容不已。 士兵想得入神,一时竟忘了沈膑的吩咐,惹得沈膑眉头一皱转过头来:“还不快去!” “是!”士兵一震回神,忙抱拳领命而去。 铁链一事,沈膑却并没有向常新透露半点风声,直到动身前往鑫城,常新对此事都毫不知情。沈膑倒不是有意瞒着,毕竟这事儿迟早常新也会知道,根本瞒不住,只是知道会盟在即,自己又不能陪在身边,不想让他因此分心罢了。 常新启程那天,沈膑坚持去送了,一直把人送出城门才作罢。 “北翟阴险狡诈,此去虽是会盟,却不可掉以轻心,凡事需谨慎,注意安全。”沈膑握着拳头掩唇咳了两声,转身给身侧的常新拢了拢披风:“眼看天气就冷了,这两日更是降温厉害,在外注意保暖,别冻着。” 常新也给沈膑拢了拢衣襟:“我会的,你别担心,安心养好身体,等我回来。” 沈膑还想再说,被常新一指压唇给阻止了。 “有石峰和铁甲军在呢,真的不用担心。”常新将沈膑抱进怀里拍了拍背,随即便松开,后退一步道:“这里风大,回去吧。” 沈膑点头,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楚清漓看不惯他们两个大男人娘们儿兮兮含情脉脉对视个没完,当然,主要还是看沈膑不顺眼,尤其是这些天戒瘾的事情,更是让他想起来就心头火大,所以就想着膈应对方一下,当即腰杆儿一扭,就故意扑进了常新怀里,双手搂着人脖子眉眼一挑,便当的是媚态天成,真不愧是南风馆小倌儿。 “大人,真的不用清漓陪着么?要不您还是带上清漓吧,便是做不了什么,路上给大人解个闷儿也是好的呀,大人,好不好嘛……” 常新先是被扑的一懵,随即就是头疼,再听楚清漓故意掐着嗓子扭啊扭,眼角都跟着抽了起来。 “清漓别闹。”常新瞥了眼脸色难看的沈膑,和满脸惊悚瞪着他们的一干将领,无奈叹气,扯开楚清漓的胳膊把人推开出去:“玩笑也不看场合。” 楚清漓撇了撇嘴,脸色随即恢复了正经,眉宇间却也是跟沈膑如出一辙的担忧,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常新朝他点了点头,便抱拳辞别众人,转身上了马车。 楚清漓只想要膈应沈膑,待目送常新进了马车,才猛地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向石峰,却只看到那人身着玄铁铠甲,翻身上马的利落身姿。那人直到离开都不曾回头看上一眼,但楚清漓却莫名心虚,抬头摸了摸鼻子,还没从心虚中回神,后背就被一道冰棱视线盯得个激灵,转身迎上沈膑冰冷的目光,楚清漓无辜的眨了眨眼。 “皇上为何这般看着草民,可是草民做错了什么?”楚清漓明知故问,那有恃无恐的模样,直看得旁人不知该敬佩他胆大无畏好还是该替他捏把冷汗的好。 楚清漓什么性格,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再清楚不过,这人正经起来严肃的让人心底发毛,浪荡起来,简直比女子还让人难以招架,而一般被撩得受不住想占便宜的,都被狠狠教训过,典型的管撩不管灭,着实讨厌的紧,偏偏身怀本事,又是皇后的人,大家才敢怒不敢言,被欺负了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可皇上能跟他们一样吗? 连皇上都敢撩须,怕不是嫌命长…… 岳将军瞪了楚清漓一眼,走到沈膑沈膑道:“皇上,城门风大,请移驾回营吧。” 沈膑恍若未闻,凌厉的目光直视楚清漓,然而说出的话,却与常新无关:“你若无心,便离石峰远一点,你若敢伤他,朕要你的命,别以为仗着子恒的面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楚清漓闻言一怔,脸上的表情渐渐收了起来。 沈膑目光威严的看了楚清漓一眼,便没再与他多费唇舌,转身便上了回营的马车。沈膑这些日子虽然多数都在昏迷中度过,但并不妨碍他发现楚清漓跟石峰之间那点微妙的端倪。 岳将军看了一眼马车,伸手拍拍楚清漓的肩膀,便一言不发的翻身上马,追着马车跟上众人护驾回营。 楚清漓却是回首望了常新一行离开的方向一眼,这才垂眸跟上队伍,平静的脸上是让人看不透的深沉。 石峰…… 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楚清漓叹了口气,便什么也不再想了。有些人遇见是缘分,而有些人,却注定不会有好结果,既如此,又何必自寻烦恼,但也是第一次,楚清漓对自己小倌儿的身份觉得无趣。 铖和关距离鑫城不过一日路程,常新一行早上启程,酉时方至。 “皇后,鑫城到了。”石峰远远望了一眼破败鄙陋的城墙,骑马靠近马车:“这鑫城刚经历过战争,却连个守城的士兵都没有,莫不是全都跑了不成?” 常新闻言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入眼所见,果然跟石峰说的无异。酉时三刻,早该城门关闭才是,然而此时这鑫城却城门大开,不见守卫,满目萧寂。 虽说两国将会盟之地定在这里,一是因为鑫城地处北翟与大周交界,二来也是因为这里这里正战后空置方便会盟布置,但眼下这光景,却也是始料未及的。 常新看着,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谨慎起见,还请皇后稍歇片刻,待臣先一步进去打探一二,确认安全,再行进城安顿!”石峰略微沉吟,便自行请命。 常新却摇头拒绝了:“若真有什么,你一个人反而更危险。”顿了顿,直接下达命令:“毋须停留,直接进城!” “可是……” “没有可是。”常新打断石峰,坚持道:“这是命令!” 闻言,石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却带来的这些铁甲军做了一番严谨部署,确认防卫密不透风,这才下令进城。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城,偌大街道,却是门户紧闭,安静的别说人影,便是鸡鸣犬吠都不闻,仿若一座空城。沿路走来,随处可见被落下的被褥破席,鸡零狗碎家什,虽已蒙尘,却足以可见当日是何等乱象。 不止常新心情沉重,便是随行众人,皆是面色沉肃。 “前方有家客栈,去看看有没有人。”常新一直撩着帘子,瞥眼看到不远一家招牌歪斜的客栈,对随行的石峰道。 石峰应了一声,便打马上前,然而拍了半天门,里面却一点动静没有。 看来是没人了。 这么想着,石峰就干脆伸手一推,却发现,门从里边插上了,推不开。 推不开……那就是有人了。 然而任凭他怎么拍打,里面的人就是铁了心装死,没有半点要开门的意思,便是从门缝都看不到一点烛光,可见隐藏的够彻底的。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刚经历过那么一场战事,百姓们死的死逃的逃,便是一些勉强留下的,眼下也如惊弓之鸟,丁点动静都能将其给吓破胆。 “没人就算了,再去别处看看吧。”常新见半点没反应,以为没人,就招呼了石峰一声。 石峰牵着马走回马车:“门是从里边插上的,应该有人,想必是吓坏了,所以才叫半天都没人应,如此一来的话,怕是去别处也一样。” 常新想了想:“那便别找客栈落脚,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住下再说。” 一行人走了许久,才在一处空置的宅院暂住下来。 而安顿下来后,常新第一件事,就是让去探查北翟那边的动向。 那人去了一炷香时间就折返回来:“禀皇后,北翟那边差不多时间达到,不过他们没有进城,已于南城五里坡扎营,由于戒备森严,未免打草惊蛇,小人便没有跟得太近,只探了个大致就回来了。” “嗯。”常新道:“城中部署如何了?”这话却是问的石峰。 “已经全城戒严,城楼也派了士兵守着。”石峰道。 常新点了点头,如此,便只等着两日后会盟了。 第150章 -酒坊老汉 两日之期如白驹过隙,便是什么也不干,待着也不会过的日子枯燥难熬。但常新却并没有在宅院里静等会盟到来,经过一夜休整缓解疲乏,第二天便起了个大早,兴致勃勃的准备出门逛街游看。 尽管是空城,但为了安全起见,随行护驾的却不少,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街串巷,倒是给这幽寂的街道增添不少热闹。 “怎么青天白日也不见人出门走动?”常新看着街道两边依旧门户紧闭,不禁皱起眉头。 “是啊。”平安也道:“晚上大家不出门就算了,没想到白天也这样。” “一场战争,害的百姓亡命天涯流离失所,便是留下,亦如惊弓之鸟畏缩度日不见天光。”一名年轻的铁甲兵感叹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心情都沉重难受起来。 “这大街小巷看着都差不多,再走下去也无甚分别。”良久,还是石峰打破了沉默,看向眉心轻蹙的常新:“眼看晌午将至,不若还是先回去的好,就是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常新正要点头,旁边一家紧闭的酒坊大门就突然响起嘎啦一声。众人闻声转头,便见那门被一个耄耋老汉打开了一条缝,而那缝隙的宽度,堪堪只能看到老汉半张脸,以及一只浑浊苍老的眼。 常新等人看到老汉挺惊讶,然而老汉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开门出来,只是瞪着那一只眼睛警惕又不失好奇的看着他们。 石峰迈步就要朝老汉走过去,却被常新伸手拦了下来。 “你们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常新安抚的拍拍平安伸过来搀扶的手,便是连平安都没带着,就自行朝老汉走了过去。但为了不惊吓到对方,常新并没有靠的很近,在距离三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老人家。”常新笑弯着一双眉眼:“在下初来乍到,不想这城中萧条至此,走了许多路也不见有店家开门营业,便是想买口酒喝都不行,不瞒您说,我这人啊,别的都没什么,就好这么一口,不知您这酒坊可有酒卖,可否沽一壶给我?”见老汉还是满脸警惕不为所动,常新笑得愈发和善:“老人家莫怕,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然而老汉依旧无动于衷,僵持着不说话,也不关门,就那么瞬也不瞬的看着常新。就在常新以为吃定闭门羹之际,对方却颤颤巍巍的将门又打开了些。 “你们是什么人?”老汉的声音苍老而粗砺。 “我们是京城人氏。”常新道。 老人的视线却落在常新身后,那些哪怕做常服打扮依旧挡不住锐气的铁甲军上。 常新顺着老人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笑道:“老人家不必忌惮,我们大周的将士,只杀敌人,不伤百姓。” “大周的将士?”老汉面露怀疑:“可是两个月前战事结束,军队就拔营离开了,为何又突然……”老汉面色一变:“莫非,那北翟蛮夷又卷土重来了?!” “没有没有。”常新忙安抚道:“我们并非是为战事而来,没有北翟蛮夷,你们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 “过日子?”老汉满目苍凉,长叹一声:“你看这家不家,城不城,时不时还要饱受流匪骚扰,哪还有什么日子不可言?不过是苟延残喘,等死罢了。” 老汉这话,说的常新心头一颤:“流匪?” “可不是?”老汉却不想多说:“你们也要注意,说不上什么时候,那些个流匪就卷土重来了,都是一群豺狼虎豹,没有人性的畜生。” “这么说,城中还有别的人家尚在,只是惧怕流匪,所以才闭户不出?”常新想想也是,能招来流匪几次三番的光顾,仅仅是一两户人家肯定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常新反倒是松了口气。至少不是真的人去城空,这后续处理起来也会容易得多。 心中这么想着,常新面上便带了笑:“老人家不必惆怅,当今天子心怀百姓,定不会放任大家自生自灭的,你们尽管开门过日子,眼下城门戒严,在朝廷下派新任官员之前,都不会撤掉,定护大家周全,至于流匪,更不用怕,您且管告诉我们具体些,回头咱就派人端了那匪窝,将他们绳之以法,还百姓安宁!” “你们当真会端掉匪窝?”老汉一听激动起来,浑浊苍老的眼底瞬间迸射出希望的光芒,亮的灼人。 “当真。”常新点头,顿了顿笑问:“不过现在,可以先麻烦老人家给在下沽一壶酒吗?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我啊,实在馋得慌。”沽酒只是借口,不过是借此鼓励老汉迈出这重见天日的第一步而已。 果然。 常新说了这话之后,老汉的表情渐渐松动,略微迟疑,便主动大开了门,将常新给迎了进去。石峰等人随后跟进,老汉虽然还是有些畏惧,但已经不会因此把人拒之门外了,只是相较于其他人,老汉还是更亲近常新一些。 “大人,酒沽好了。”常新说的一壶,老汉却足足给满了一坛:“酒算不得好酒,都是当初卖剩下的,这还多亏当初放地窖没拿出来,不然便是这缸也被那些土匪抢咯。” 常新拍开封泥闻了闻,随即面露喜色:“竟是醪糟米酒,这个好,相比那些辣口的,我更好这种,甘甜醇厚,暖身又不醉人,当的是养身圣品!” “大人喜欢就好。”老汉想着这醪糟米酒的用途,不由涨红了脸,但随即又黯然了下去。 常新见状,便问道:“老人家这表情,可是舍不得卖我这一坛酒?” “当然不是。”老汉忙道:“小老儿只是想起已故家人,有些伤感罢了……这醪糟米酒,原本是小老儿为即将分娩做月子的儿媳妇酿的,谁知道酒还没成,人却没了。” 呃…… 常新笑容顿时一僵。 “噗……”石峰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想到老汉的遭遇,咳了两声给止住了:“那什么,老人家,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变,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不是?”瞄一眼常新手上的酒坛,想到老汉说的坐月子,还是忍不住想乐。 常新斜了石峰一眼,石峰上翘的嘴角就不得不压下去,直憋的内伤。 “不知老人家这米酒怎么卖,是收银子,还是以物兑换?”就眼下城中这景象,常新觉得物资兑换应该对这里生活的人来说更靠谱一些,毕竟物资可以吃饱穿暖,银子在买不到东西的情况下却不过是冷冰冰的一坨。 老汉却摆摆手:“这点米酒不当什么,难得大人喜欢,尽管拿去便是。” “这怎么成?”常新自是不肯,一番推却来去,最终没了法子,干脆直接给塞了银子:“老人家可莫要再与我推了,不然你再这么客气下去,我倒不好意思叫你帮忙了。” “大人有何需要小老儿帮忙的?”老汉闻言,果然不再推拒,收了银子问道。 “您看大家闭门不出始终不是个办法,过日子该走动还是要走动的,只是眼下大家心里惶恐,我初来此地贸然上门怕是会有所惊扰,所以想拜托老人家奔忙劝说大家一番。”常新将酒坛递给身侧的平安,接着道:“这家园,终究还是要有点人气儿才算得家园,您说是吧?鑫城回归繁荣的第一步,就靠大家了。” “原来是这事儿。”老汉拍胸脯保证:“大人放心,这事儿就包在小老儿身上了。” “如此,便有劳了。”常新微笑颔首,这才告别老汉,带着人离开了酒坊,却没看到,老汉在众人出门之际,那瞬间低下的眉眼,而那张皱纹满布的脸上,哪里还见半分畏惧之态? 常新离开酒坊后,又逛了两条街,然而一路走来,直到打道回去,都没再见到第二户人家开门。经过昨晚那家客栈的时候还试着上去敲了敲门,但并没有什么用,这家客栈主人比那老汉胆子还小,便是青天白日,都不敢轻易信人开门,敲了一会儿仍没有动静,常新便只好作罢,径自回了宅子。 剩下半天时间,常新都没再出门,但对于北翟那边的情况,却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北翟那边一切正常,并无异动。”入夜时分,派去的探子回来禀报。 闻言,常新的心勉强放下一半,不过还是叮嘱道:“继续盯着,不到最后一刻,都不可掉以轻心。” “是。”探子抱拳应道:“小人告退!” 探子一走,常新便睡下了。 一夜无梦,却在天亮之际被莫名惊醒。 常新猛地从床上坐起,看着窗外天色出了好一会儿神才清醒过来。然而,淅淅沥沥的雨声却让他皱起了眉头,会盟在即,这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主子醒了?”平安端着洗脸盆推门进来,看到常新便道:“原以为主子昨儿个喝了些米酒睡的会沉些,本想着来叫的,您倒是自己醒来了。” “眼下什么时辰了?”常新掀被下床。 “还早着呢,耽误不了会盟的时辰。”平安放下洗脸盆,过去拿了衣裳便伺候起常新穿戴来:“石小侯爷已经在布置了,待主子收拾好用过早膳,再动身也来得及。” 常新看着平安,也不知怎的就生出几分感慨:“我早已将卖身契还了你,你我已非主仆,原本不用再跟我身边伺候的……” “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平安打断常新:“您一日是平安主子,便一辈子都是平安主子,这一趟就是主子不允了平安来,平安便是走路也是要来的。” 上次主子前往北翟军营,他就提心吊胆的不得了,这一次是说什么也不要像上次那样留在军营煎熬等待了。 第151章 -心思诡谲的北翟王 用过早膳,一行人便摆开仪仗,纛旗招展,浩浩荡荡的出了南城城门,直奔城外五里坡。 虽然会盟和谈北翟处于被动一方,但因为是大周提出和谈,所以会盟之地便定在北翟营,而等常新一行到时,北翟王已然带领臣下,于营前摆开了仪仗。红毯从五里坡一路铺就王座之下,两边将士铠甲加身手持长枪大刀位列两侧,从坡下往上粗略望去,目测不下两千精兵。 反观常新这边,却仅带了不过五百铁甲军,便是目睹这阵仗,亦是步履如风,眉头未皱,端的是气定神闲,成竹在胸。而低调精炼的仪仗与虚张声势的北翟一对比,就莫名生出几分挑衅意味来,原本就面露不善的北翟将士看在眼里,脸色更加不掩敌意。 “那走在最前面,一身紫衣凤袍的男子,莫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周男皇后,满朝文武恨不得诛之后快的大奸臣,常新?”高台王座之上,一身繁复金纹黑底袞袍的北翟王将一切尽收眼底,一双如阴隼般的戾眸微敛,稍微侧首问身边的韩子丑。 “回我王。”韩子丑转身行了个北翟礼:“那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大周男皇后,常新。” “呵……”北翟王抬手轻捋胡须,笑得意味不明:“的确是个有趣的。” 韩子丑听得眉心一跳:“王这意思……” “韩将军。” 北翟王声音不大,语气也随和,却像是一把铁钳扼住了韩子丑的喉咙般,让他立即闭了嘴。 然而却没人知道,那云淡风轻的一声轻唤,实际给韩子丑造成了多大威慑。他浑身一绷,便恭敬的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眼看着常新一行越走越近,韩子丑的眼底精光一闪,竟是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焦灼来,也不知道这份焦灼是因为对方,还是别的什么。 “寡人听闻,这常新在我方军营待了不过半月。”北翟王眼尾扫一眼韩子丑,突然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句。 韩子丑闻言一愣,但还是恭敬应道:“回我王的话,确实是半月。” “哦?”北翟王嘴角邪勾,眼底闪过几分诡谲微光:“短短半月,竟能让心高气傲的韩将军挂心至此,看来,这常新虽然身为男人,倒的确有几分本事,距离有些远,寡人看不太清,看身段风姿是不错,却不知是怎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能让大周皇帝小儿甘冒大不讳立他为后,专宠后宫,亦能入得了韩将军的眼。” “我王明鉴!”韩子丑一听就慌了,忙躬身辩解道:“臣对大周皇后并无半点妄想,更无挂心之说!” “是么?”北翟王眉头微抬:“寡人见韩将军面有急色,还以为这是在为常新担心呢。” “臣……” “罢了。”北翟王挥了挥手,望着常新一行的目光深沉的可怖:“还有五十米。” 韩子丑弯了弯腰,随即便停直了背脊目视前方,却是绷着面皮再不敢露出丝毫不妥的情绪来。北翟王生性多疑,又心思狡诡,对其所做的决定虽然不敢苟同,却不敢站到对立面,毕竟与常新交涉的是他,稍有不慎,就会落得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想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局面,韩子丑目光沉了沉,嘴里不禁嚼出几分苦味,只希望一切真如计划的顺利,不然,等待不过是北翟百姓的,便是整个北翟也将万劫不复。眼看着常新的距离越来越近,韩子丑突然眼眸一眯,然而却在这时,常新一行突然停了下来。 “今日会盟,常某原以为北翟王该是真心诚意才是,不过眼下看来,却非如此啊!”常新目光凌厉的扫过两排北翟兵,却是不再行进一步,隔着几十米的距离远远停了下来。 原本目测着距离的北翟王闻言,不禁诧异挑眉,随即嘴角的笑意便愈发加深了,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寡人竟不知大周皇后此话何意?”北翟王,手敲王座扶手。 “北翟王何意,常某不想猜也不必猜,既然北翟并无诚意,那结盟的事便就此作罢,告辞!”常新跟石峰交换个眼神,再扫了眼暗处的埋伏,冷笑一声,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大周皇后且慢!”北翟王扬声把人叫住,心里便知自己设下的埋伏已然被对方识破,一时倒真有几分欣赏起常新的心思敏捷来,但很可惜,这是个大周人,还是一国之后:“两国会盟事关重大,自是草率不得,你们大周不有句俗语,叫小心驶得万年船?而且,你大周皇后,不也一样是有备而来么?” “北翟王这话倒是教常某不解了。”常新冷笑:“我常新不过带了几百人,轻装来此,哪有北翟半分排场,更没有暗中设伏,何来有备一说?不过……若北翟王指的是借粮的话,那我等的确是两手空空而来,却并非是想空手套白狼,而是当结盟达成,上呈借粮数目文书,待圣上盖玺定章,方可成行!” 北翟王笑意不减,眼底却是令人看不透的深沉:“大周皇后何必这般激动,寡人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北翟民风豪爽,欢迎的方式亦不同你们大周文雅风趣,但热情却是一样的。” 常新弹了弹衣袖,面上含笑,态度却嗤之以鼻,也并未将暗处的埋伏放在眼里。 北翟王见罢,也不动怒,摆摆手,便让暗中的埋伏撤了下去。此举一出,常新等人没什么感觉,倒是韩子丑有些看不懂了,实在不明白,北翟王这是唱的哪出。 “我王……” 韩子丑刚要说话,就被北翟王抬手打断,不过却难得压低声音解释了一句:“对方有备而来,若轻举妄动,未必能将人拿下,所以……” 北翟王并没有往下接,但意思不言而喻。 不过这话却让韩子丑更加疑惑,他仔细打量常新一行,然而那几百人轻装简行,怎么看也构不成威胁,更不像有备而来。而常新口中的威胁,韩子丑再清楚不过,根本不足以被北翟王看在眼里,因为如果计划成功,整个大周都将是北翟的,那些粮食自然不在话下,能让北翟王突然改变计划,定是所谓的有备而来,可…… 韩子丑突然心头一震,终于发现了蹊跷,目光缓缓扫过两排士兵,只见常新一行所过之处,两排士兵无不头冒冷汗脚下发虚,便是握枪的手都隐隐发抖。但是常新一行走来,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并没有做出任何异常举动,甚至连步伐的行规有距……是毒! 北翟王的脸色看不出端倪,但韩子丑的反应却被常新看在眼里,他扬了扬嘴角,朗声问道:“大帅,我记得你说过,待结盟之日,便将我大周罪人沈甄交出,怎今日却只见埋伏不见沈甄?北翟以威会友,尚且算是风土民情,那出尔反尔又算什么?” 视线左移到北翟王左边跪侍的绿衣青年身上,常新目光微闪,终于记起那个几番想不起来的人是谁——与平洲柳三娘息息相关,又在京城兴风作浪周旋权贵的木官人。哼,就说这人怎么就突然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原来是北翟王身边的人,如此看来,那隐藏在一众‘柳三娘’及木官人之后的幕后之人,便是这北翟王无疑了,当真是……下的好大一盘棋。 常新的目光太过尖锐,以至于不止跪侍在北翟王身边的木官人有所察觉,便是北翟王也发现了,意味不明的侧目看了身边的乐奴一眼。没错,这木官人,不过是北翟皇宫乐坊司的一介乐奴而已,只有长相不俗得以侍奉君侧,差遣所用,却也不过一介贱奴而已。 感觉到北翟王诡谲难测的心思,木官人心肝一颤,惶恐哀求的抬起脸来。 “我王……” 然而北翟王却冷漠的转开了目光,抬起双手三击掌:“带沈甄!” 一声令下,传遍军营,不过须臾,五花大绑的沈甄,就被带了出来,一推摔倒在了常新脚边。 常新挑眉,却后退一步,像是生怕被沈甄给脏污了鞋面似的,更没有低头去看,依旧迎视着北翟王的目光,但笑不语。 “大周皇后要的诚意,寡人给得明明白白,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可以开始商谈结盟一事了?”北翟王问道。 听到北翟王的话,常新还未反应,木官人却是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他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王,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将他作为弃子,推出去做铺垫,还好…… 然而,他那个还好的念头刚冒出来,就突然被一剑当胸刺了个洞穿。震惊抬头,豁然对上北翟王森然冷绝的眼,竟是不知何时起身拔剑的北翟王,亲手给了他致命一剑。 “嗬……王……”木官人一张嘴,大口大口的鲜血就往外涌,片刻就染红了他整个衣襟脖颈。 “你是寡人的人,便是脏了,这条命,也当由寡人来取。”噗嗤一声,北翟王毫不犹豫的拔剑而出,眼看着木官人那双漂亮的眼里由震惊变成绝望,最后回归死寂,他目光闪了闪,却绝然的转开头,心里未曾激起半丝怜悯后悔,不过一介贱奴而已。 几乎是北翟王转头的瞬间,木官人的身体倒在了血泊之中。 北翟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台下的常新:“如此,诚意可是够了?” 第152章 -生死时速 眼看着场面从剑拔弩张发展到缔结盟约,甚至北翟王还大方割让两座城池作以借粮酬谢,接受北翟自从按年向大周纳贡的苛刻条件,便是韩子丑这两朝元老,也有些看不懂自己的王。不过也是,他们这王自从成年,又什么时候真正的让人看懂过? 韩子丑捋着胡须,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要是凭借常新三言两语他们的王就妥协,那之前那些部署都是闹着好玩儿的么? 显然不是。 北翟王这个人的性子韩子丑看不透,但这一点,他却相当肯定。 但心里清楚归心里清楚,却是直到常新等人押着犯人沈甄离开,韩子丑都明智的没有多问一句。不过他瞥眼打量北翟王的神色,果然望着常新背影的眼底都是怨毒。 见罢,韩子丑垂下了眼眸。 他就知道…… 北翟王因为羲月公主的事一直怀恨在心,哪怕这个女儿不过是颗棋子,但终归还是他北翟王的女儿,丧女之仇不共戴天。如果当初联姻成功,北翟王还不会这么快动大周,他就像是一头觊觎猎物的睚眦,暗中窥伺,寻找最好的时机,意求一击命中,偏偏联姻的事被常新搅和,羲月公主命丧,这才让这头被激怒的凶兽,不再蛰伏,蓄势而发,当机立断攻打大呢呢周。 若非如此,北翟也不会陷入如今两难的境地。 韩子丑别的都不关心,他眼下最操心的是,如果计划失败,北翟数以万计的百姓该如何挨过荒年饥饿,斩断了大周这条借粮之道,还能向哪国借粮。看着北翟王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韩子丑这心里,却是不踏实的紧。 “韩将军。”北翟王一转头,就看到韩子丑蹙着眉头满脸愁苦的样子,眉头一挑,不阴不阳的来一句:“能不能拿下大周这块硬骨头,就看你的了,百姓们可还等着大周的粮食救命呢。” 韩子丑表情蓦地一僵,握着佩剑的手紧了又紧,这才压下满心郁怒。 “嗯?”见韩子丑不表态,北翟王眸色一沉,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臣……”韩子丑狠狠咬牙,面上却不得不保持恭敬:“臣定竭尽所能,誓死拿下大周,不辱我王使命!”如今除了跟大周殊死一战,他别无选择,不止是他的后路,便是整个北翟的后路,都被北翟王给斩断了。 “韩将军骁勇善战,乃是我北翟不败战神,寡人等着你率领我北翟铁骑踏破大周的一天。”北翟王说完便站起身来,望着已然走远的常新一行,嘴角勾起诡谲的弧度:“寡人乏了,走吧。”随即便一展衣袍,率先走下高台,径自在一群人的护送下回了王帐。 而天边的乌云压顶,又一场大雨蓄势待发。 平安撩开车窗帘子,探出半个身子,抬头望了望天,皱紧眉头有些担忧的道:“主子,这天怕是等不到晚上就得下雨,咱们是在鑫城再歇一晚还是……” “不必逗留。”常新也顺着撩开的帘子看了看天色,却并未改变主意:“北翟王心思诡谲,逗留下去恐生变故,除了留下守城的,其余人,直接赶路回铖和关,这天看着沉,下雨应该没那么快,赶得快些可以少走一些雨路。” 大家自然以常新马首是瞻,听他这么说了,虽然有些担心雨路难行,但都没有反对。毕竟,正如常新所担心的,那北翟王看着就……的确不宜久留。 平安看着天色,还是有些担心。 石峰骑马朝马车靠了过去,伸手拍了拍平安的脑袋:“放心吧,这雨没那么快下来,说不定一会儿乌云就散了,昨儿不就是这样,阴了一整天,还是挨到晚上才下了一场夜雨。”转头望了眼队伍中间的囚车,一眼看到带着木枷镣铐蔫蔫坐在囚车里的沈甄,不禁眉尾一挑,问常新:“此等通敌叛国之徒,就地斩杀不就好了,何必这般麻烦带回去?这万一路上再出点什么让人给跑了,再想抓到又要等到不知猴年马月去了!” “会盟要紧,又是深处北翟营地,妄生事端不妥。”常新何尝不觉得带着沈甄是个累赘,但毕竟是在北翟人的地盘,出不得半点差池,如今人既然带出来了,半路斩杀一样不妥,事关通敌叛国,该当如何,还得沈膑判了算,不过石峰的顾虑的确也是个道理,常新想了想道:“此事需要皇上定夺,但若途中生变,就地斩杀。” 石峰听了,这才点头。 回到城中,一行人没再回宅院,直接从南门穿街而过,直奔东门出城。 然而没等抵达东门城门,就见前方突然火光冲天。火焰蔓延之迅速,犹如蜿蜒火龙,转瞬就顺着沿街两边的房舍吞噬而来。 “不好!” “着火了!” “快!快!撤回去,回撤!” 一行人赶紧回撤,然而刚撤了不到一半,就看到原本负责把守南门的一小队铁甲军骑马飞奔而来,头发上身上都是火。看到大队伍,当即一致翻身下马,就地一滚灭了身上的火。 “报!”为首一人狼狈跪地:“东南西北均见火势滔天,定是北翟奸细所为,意图焚城,必须立即突破火海,否则就来不及啦!” “马车碍事,弃掉马车,护送皇后骑马出城!”石峰闻言,当机立断,伸手抓住探出窗口的常新胳膊,就给一把带到了自己身后的马背上:“皇后,抓紧了!” “等等,平安……”常新猛地转头去看吓得面色惨白的平安,阻止了石峰的动作,随即一指其中一个铁甲兵:“你!把平安带上!” 几乎是常新话音刚落,平安就被那人拽到了马背上,同样是被安置在身后护着。 看了眼飞速蔓延而来的火海,一行人咬紧牙关蓄势突围,至于囚车里的犯人,此时却已然无暇顾及,无论就地斩杀还是带着,耽误功夫,弃掉是最正确的选择。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蔫蔫的沈甄突然动了,他扒着栅栏大喊:“带上我!我知道怎么突围!”见没人相信,急得嗓子破音:“这样蛮冲会被烧死的!相信我,我真的知道突围的路!快啊!要来不及了!” “哼!”石峰信了他的鬼话才怪:“想骗我们带上你,做梦,等着在这被烧成灰烬吧!” “真的真的!我说真的,不能强冲啊!”沈甄抓着栅栏的双手青筋直蹦,赤红的双眼焦急的望着常新:“新哥哥你信我!最后再信我一次!求你了,别走那边,真的会死的!新哥哥你想想沈膑,你死了他怎么办?!” 常新自然也是不信沈甄的,但是他很清楚,这边离城门还很远,就这么冲过去,跑不到城门就能被烧成火人,火势顺风,来势汹汹,突围根本不可能。 左右不过一死! 常新当机立断:“沈甄带上,让他带路!” “皇后!”石峰不赞同。 “都是一死,赌了!”常新回头望向囚车,跟沈甄四目相对,眼底发着狠,想着便是逃不过一死,也定要拉着沈甄一起下地狱! 形势危急,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们争执浪费,听到常新的话,离着囚车最近的一名铁甲军挥剑就砍锁,伸手就把沈甄拽到身前,打马冲在前面,让沈甄指路。 “前方左拐那个胡同,冲出去就是护城河!”沈甄喊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带着他的铁甲兵已然骑马冲进了胡同。 见状,众人纷纷跟上。 这条胡同并非一条通到尾,连着奔跑了两条暗巷,才在沈甄的带领下,从两户房子间隙穿行而出。那间隙窄小,堪堪够一人一马经过,所幸冲出间隙,就是护城河,虽然还是地处城中,但河岸离着房屋距离遥远,就算河岸荒草遍野,被湿地与河堤阻断,也定能阻止火势蔓延,足够争取他们沿河逃生出城的时间。 “沿着上游一直跑,就是东城门!”沈甄继续在前边喊。 众人顺着路线急速奔逃,很快就冲离了河岸,远远看到管道,都心中惊讶,没想到顺着河岸,竟是直通城外。 上了管道,众人却没敢暂歇,一直跑出老远,才慢下速度。 “幸亏是直接出城,要是回宅院再住,全都得葬身火海。”石峰见身下的马儿累得直喘,提议道:“跑了这么远的路,大家也累了,停下来歇一歇吧?” 常新在他身后点头,当即一声令下:“好,就地歇息,正好饿了,先吃点东西再赶路!” 众人随即停了下来,纷纷翻身下马。 刚经历一番生死时速,劫后余生,便是歇息,大家也没有放松警惕。 跟其他人坐下来吃吃喝喝不同,沈甄被拽下马就扔到了一边,又饿又渴的他咽着口水,嘴唇都起了一层干皮。饶是如此,他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常新,一声不吭,他眼神执拗深沉,像是恨不得将那人身影刻进骨血般瞬也不瞬。 石峰见他这样就来气,甩手就是一鞭子就抽在沈甄脸上:“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狗眼!” “我个将死之人,看一眼,就少一眼。”便是被抽得皮开肉绽,沈甄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常新看。 死到临头还这么不要脸! 石峰气极反笑,扬手又是一鞭子过去。然而还没打到沈甄身上,就见他惊骇瞪眼,突然整个拔身而起,飞扑就朝常新撞了过去。 “有刺客!” “保护皇后!” 与此同时…… 哆地一声,原本飞向常新的箭蒺猛地钉入沈甄背心。 第153章 -坠崖 常新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被冲过来的石峰一把拽起。而没了他的支撑,沈甄扑倒在地上,身体痉挛的同时,一口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一波波的刺客蜂拥而至,常新甚至都没顾得上转头去看沈甄,就被石峰拽上马背,打马冲出了重围。 沈甄奋力撑起上半身,仰头望着常新离开的方向,眼泪血水糊了满脸。 “新哥哥……对,对不起……到,到死,我……还是算计了……你,欠你的,还不了……那就,那就……不还了,只求,这一箭……能换你记住我……你要……好好的……活……活着……” 微弱的气音被铿锵的刀剑声淹没,便是沈甄自己都不确定有没有说出声来,他撑着双手用力朝着常新离去的方向爬行着,抬起手对着那遥远的背影抓了抓,却只抓了一手空。直到常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的一刻,沈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抬起的手猛地坠下,身体却因为脖子上的木枷支撑无法落地,上半身呈现别扭的姿势悬空着,至死,那双眼睛都没合上,一如生前,执拗的‘望’着常新离开的方向。 或许连沈甄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常新,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那份执拗,究竟是求而不得的不甘,还是,真的有……喜欢。 可惜,他终其一生,再没有机会去弄明白。 另一边,情势依旧危急。 石峰领着一队人护着常新冲出重围,一路往铖和关方向疾驰,剩下的人负责拖住刺客。不想他们甩掉了之前的,前面却还有一波等着,打斗之间,石峰胳膊腹部皆有受伤。 蜂拥而至的敌人就像是割不完的韭菜,砍翻一茬又涌一茬,而他们人手分散,敌众我寡,便是武力再强,也撑不了多久。 常新手上亦是握了把剑,只是他被石峰护着,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也就是在石峰被偷袭的时候格挡一二。然而顾左难顾右,就在常新挥剑刺死一个左边偷袭的刺客时,石峰右腰却被另一名北翟兵偷袭中了一刀,霎时血流喷涌,石峰脚下踉跄差点跪地,被常新撑着才没倒下。 “冲出重围!走!” 常新知道再僵持下去必死无疑,当即下令,跟石峰左右配合着一边打一边突围。然而他那点没有武功功底的花拳绣腿,也就人多乱砍能捅死两个,想要配合突围根本不可能,没一会儿功夫,他跟石峰身上就都多了好几道伤。 好在有铁甲军迅速围拢成阵,将两人护在其中,大家拧成一股绳,倒是真的被冲破一个缺口来。 石峰这边腾不开手,眼看着机会来了,当即就把常新往其中一个铁甲兵身边用力一推:“护送皇后离开!” 那铁甲兵伸手就要去接住常新,结果却被另一个铁甲兵抢了先。左右有人护驾就行,那铁甲兵眼看那人护着常新冲出重围,当即也没多想,专心应敌。 常新被拖着跑出老远才反应过来不对劲,这根本不是去铖和关的路! 心头咯噔一跳,为了不打草惊蛇,常新脚下速度不减,偷瞥拽着他跑的铁甲兵一眼。不想这一瞥,却看到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熟人——刘副将! 居然是他!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常新就想到了关键。之前沈膑中毒,他就看出将领里有奸细,但这事岳将军查下去,至今都没有下文,没想到竟是这人! 所幸因为没找出奸细,保密起见,特地安排了两拨人挖地道,一拨人在明处按最初的计划进行,另一拨人,则是按照后来的秘密进行,在事成之前不得擅离。而楚清漓的身份亦是稍微做了掩护的,大家只知道他跟常新交情匪浅,却并不清楚他实际到军营干嘛,在常新回营之前,他大多待在外面,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密道的事情暂且不提,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如何脱身。 可惜之前去北翟营会盟时藏的药粉都给抖落完了,不然就算刘副将有服过解药不能将其放倒,对着眼睛撒上一把至少也能令其受惊分神。 不过,没有药粉,其它也行。 常新这么想着,顺势就是一摔,被拽起时顺手抓了一把泥沙攥着。 前方几十米,正好是个三岔路口。 “刘副将!”常新突然大喊一声。 拽着他的刘副将听到,果然一惊,条件反射的转头看向常新。几乎他转头的同时,常新甩手就将泥沙撒向刘副将的眼睛。 “啊!”刘副将被泥沙迷眼,撇头闭眼的同时,拽着常新的手本能松了力道。 常新瞅准时机,挣脱钳制,撩腿就给了刘副将裆部一脚,趁他吃痛捂挡之际,转身就朝铖和关就冲向其中一条方向相反的岔道。 吃了个大闷亏,刘副将心中发狠,眼看人跑远,手中利剑冲着常新后背刷地飞掷而出,却因为眼不视物又刺痛难忍,偏了准头掉进了路边的杂草丛。 “娘的!” 刘副将爆了声粗口,顾不上清理眼里的泥沙,眼泪肆流的拔腿追了上去,不过刚才常新那一脚阴腿撩得有点狠,他跑的不是很顺当,几乎是三步一扯蛋三步一扯蛋,疼得他满心暴躁,额头青筋直冒,发了狠的想着等抓到人,一定要让对方好看。 刘副将捂着蛋一路狂追,速度却一点不比常新慢,不过片刻,就拉近了距离。 常新根本不用回头,光是听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就知道距离被拉近了多少。继续这样下去,不过一会儿,就肯定会被对方追上。 不行! 不能被追上! 一定要把人给甩掉! 常新咬紧牙关,哪怕双腿沉重,也丝毫不敢慢下速度。可不管他怎么坚持,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拉越近,然而更让他绝望的是,前方尽头,居然是悬崖。 冲到崖边,常新一个急刹,堪堪停住了脚步,却顾不上喘息和擦汗,猛地转身怒视已经追上来的刘副将,还没说话,另一边的山坡上就走下来一行人,为首的那人……居然是鑫城酒坊的老汉! “大周皇后,别来无恙啊,老朽这厢有礼了。” 老汉走到离常新几步距离停下,施施然的拱手作了个礼,便在常新惊诧的目光下,抬手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人眼前的,豁然又是一张熟悉的脸。 “伊古。”常新目光冷然。 “大周皇后好记性。”伊古笑得嚣张,却是随即打下一个手势:“给我拿下!” 身后是悬崖,常新没有退路,如今他只有两个选择,要嘛跳下去,要嘛束手就擒。跳下去死路一条,束手就擒还能再寻生机。 然而这念头刚冒出来,就听刘副将反驳道:“何必这么麻烦,他身后就是悬崖,直接踢下去不就行了!” “你懂什么?”伊古瞪了刘副将一眼:“大王有命,必须活捉常新,有他在,就是对大周皇帝最大的威胁!” “大周皇帝没你们想的那么糊涂!”刘副将还是反对:“此人狡猾多段,现在不除,留着后患无穷!” 伊古却不理刘副将,还是那句话:“给我拿下!”随即无视刘副将的愤怒,阴笑的看着常新:“大周皇后可别想着一死了之,你要是跳下去,就再也见不到你心心念念的大周皇帝了。” “放心。”常新冷笑,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已经发现不对赶来的石峰等人:“我们大周有句俗话,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常新还没活够呢。” 几乎是常新话音刚落,刘副将脖子就被石峰从身后一箭射了个穿喉。 伊古站得离常新最近,发现不对的瞬间就欲闪开,然而却被紧随石峰身侧的铁甲兵一箭射中肩背。 “伊将军!” 原本去抓常新的两名北翟兵一声惊呼,当即顾不上去抓常新,飞扑就要去接住伊古,不想却正好撞到常新身上,一下就把他给撞飞了出去。 “皇后!” 石峰大惊失色,一剑捅死一个北翟兵,飞奔过去,伸手连片常新的衣角都没碰到,就眼睁睁看着人那么笔直的坠落下去。两名北翟兵见势不妙,加上伊古又受了伤,也不恋战,趁着常新坠崖大周这边惊骇分神之际,架起人就跑。 石峰没有顾上去追,此时心神巨震,双腿一软跪在了悬崖边。 “常新……”石峰望着悬崖,半晌喃喃一声:“完了。” 一起的铁甲兵同样陷入了沉默。 平安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看着地上的北翟兵尸体,又看看悬崖边一脸天塌地陷的石峰,他心头咯噔一跳:“主子呢?” 没有人回答他。 平安脸色刷的变得苍白如纸,抖着嘴皮声音颤栗:“主子人呢?主子呢?我家主子他人呢?!”突然,视线下移,看到悬崖边掉落的一块香囊,那是早上平安给常新系在腰间的,意识到什么,平安过去捡起香囊,踉跄跪地,趴在悬崖边哇地放声大哭起来:“主子!呜呜呜……主子!” 被平安这一哭,石峰才勉强稳住心神,当即颤抖下令:“找!立即下山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时山风大作,天边乌云厚积,这雨终究是没撑到夜里,提前落了下来。且来势汹汹,几乎没洒几颗雨点,就直接哗啦啦将人浇了个透心凉。 然而就算这样,石峰一行也没有放弃下山找人。 而石峰不知道的是,下达同样命令的还有北翟王。得知常新坠崖,北翟王的第一反应亦是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154章 -山中找人 当常新坠崖的消息被传回铖和关军营的时候,沈膑正浑身铁链捆绑,饱受着药瘾的折磨。岳将军倒是想暂时把消息给拦截下来,不想正好被回营的楚清漓听见,顿时就炸了锅。 “坠崖?!”楚清漓一把揪起报信人的衣领,双目赤红:“你们不是号称不败战神的铁甲军吗?几百号人,护不住一个常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要你们何用?一群废物!” 那报信小兵一身狼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无数,被楚清漓这么一拉扯,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按压腹部的手没一会儿就给被鲜血染红了。 岳将军虽然也被这个消息惊骇不轻,但见状,还是上前把楚清漓给拉了开来。 “楚公子你冷静一点……” “人都没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楚清漓猛地甩开岳将军,听到沈膑还在痛苦嘶吼,突然怒从心起掉头就往皇帐里冲:“狗皇帝你给我出来……” 岳将军一听,竟是迁怒皇上,这还得了,当即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扣肩一手捂嘴,就把爆走的楚清漓给拦了下来。 “楚公子,楚公子……”岳将军扣住楚清漓胳膊:“慎言啊楚公子,皇上……” “你们在吵什么?” 岳将军正劝着楚清漓,话没说完,就被不知何时出来的沈膑给沉声打断。一时间,营帐外安静得落针可闻,便是迁怒的楚清漓,看着沈膑浑身汗湿虚弱苍白的脸,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了下来,只是眼底的惊怒焦急都化作了伤痛难过,原本就赤红的双眼便愈发红得厉害。 “问你们话呢,到底吵什么?”见气氛不对,沈膑眉心一跳,下意识看向几乎站立不稳的铁甲小兵,那,满身的鲜血震得他身形一晃,呼吸都跟着一滞,咬牙才撑住没腿软跌倒,再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出什么事了?为何只有你回来?其他人呢?常新呢?!” 小兵扑通就跪在了地上:“皇后他……不幸坠崖了!” 脑袋嗡的一声,沈膑有一瞬间的失聪,脸上的表情都被这个噩耗惊雷炸得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恢复听力,然而听着小兵口述会盟经过,他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常新他怎么就坠崖了,他那么厉害,烈火焚城他都能化险为夷,怎么可能会不幸坠崖,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对,就是听错了…… “石小侯爷已经带着大家下山去找了,他让小人转告皇上,无论如何,他都会把皇后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是他护主不力,若皇后有个三长两短,他愿以死谢罪!” 小兵的话将沈膑拉回现实,他怔怔的看着小兵开开合合的嘴,被残酷的现实几乎打击的失了魂儿,却被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刺了神经,骤然暴怒,一脚就把小兵踹倒在地。 “什么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膑呼哧带喘,猩红着眼眸的样子竟像是刚消停的药瘾又犯了似的,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牙齿颤磨得咯咯作响,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发狠道:“常新若有个好歹,朕要你们通通陪葬!找!给朕加派人手,去找!必须把常新活着找回来!把朕的子恒……找回来……不,不不不不,朕要自己去找,我要自己去找他……” 话音未落,沈膑身子突然笔直的往后倒去。 “皇上!”岳将军大骇,忙冲过去一把将人给接住,对一边傻眼的众人怒喝:“都傻站着做什么?!扶皇上进去!传太医!去把邱太医他们叫过来!” 眼看着大家因为沈膑急火攻心突然晕倒兵荒马乱,楚清漓面色冷凝,当即掉头去马厩牵了匹马,翻身而上,就驾马冲出军营,一路奔出了城门。 而石峰他们这边,却还顶着狂风大雨,在艰难的寻找着。 山路原本就非常陡峭,淋了雨更加行走艰难,光从山上到山脚,就花掉半天时间,等一群人找到山脚,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雨却不见停下,如此一来,便是想打个火把都不行,伸手不见五指,不说山谷找人,连最基本的辨别方向都是个问题。 “侯爷,雨这么大,没有火把,咱们根本连皇后坠崖的大概方位都找不到!”雨声太大,夹杂着呼呼风声,人和人之间说话都得靠吼:“这样盲目找下去不行,而且山间野兽众多……” “废什么话?!”石峰一声怒喝打断那人的话,顺手拽起不知第几次摔倒滚成泥人的平安:“抹黑也得把人给我找到!” 石峰话音落下,其他人还没怎么样,平安倒是哭了起来:“这么大雨,主子,主子要是受了伤,被这么浇淋着不是雪上加霜嘛,主子,主子你在哪儿啊?我是平安啊!主子!主子你应我一声儿啊!” 听到平安的哭喊,便是石峰都陷入了沉默,这山谷从山顶往下看,云雾涌动深不见底,他嘴上说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其实心里清楚的很,常新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几乎是凶多吉少,能不粉身碎骨找到全尸就不错了。可明知是这样,他还是要把人找到,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都不能放弃,哪怕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石峰完全不敢想,要是沈膑知道常新坠崖的事情,会怎么样。他那个表弟,早已把常新刻进骨血里,若是常新就这么没了,怕是…… 石峰抬手忽撸一把脸上的水,强迫自己不要再瞎想下去,沉声下令道:“我们往那个方向去看看,大家都跟紧,别走散了!” 这种鬼天气,又黑灯瞎火的,不管走散还是遇到猛兽,都是非常凶险的事情,一旦脱离队伍,说不定就把命给搭上了。 就是石峰不说,大家也知道各中厉害,原本已经露出疲态的众人,想到走散后可能会遭遇的下场,都纷纷重新强打起精神来。 倒是平安忽然拉着石峰停了下来。 “怎么了?”石峰被拉的脚下打滑,趔趄才稳住脚步,虽然只能看到隐约模糊的影子,但他还是转头看向平安:“怎么突然不走了?” “呜呜……”平安哭得抽噎,但还是道:“这么找下去不行,没有火把照明,就算我们找对的地方,也看不见主子,这么摸瞎找下去,没准错过了都不知道。” 石峰叹了口气:“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若不继续找下去,一晚上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意外,要是……” 后半句石峰没有说出来,但大家却心知肚明。就算常新命大,侥幸没有摔死,那也肯定身受重伤,血腥能招来野兽,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若是摔死了,血腥同样吸引野兽,那将尸骨无存。 “我们得想办法烧个火把才行。”平安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要不,你们谁把身上的铠甲脱了,以剑做支撑,做个简易伞罩,然后再找找附近有没有干柴,烧个火把?” “这么大雨,怕是犄角旯旮都是水,到哪里找干柴去?”石峰想都不想就否决了平安的提议。 “要不这样吧,我把衣裳脱了,拧干绑个火把,试试看能不能点着。”其中一人提议道。 这天气已经冷的很了,更何况还是刮风下雨的天气。淋了雨浑身湿透本来就冷得打抖,这要是再脱掉铠甲外衣,可想而知该多冷,但眼下大家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那人说完见没人反对,当即便准备开脱,却被石峰给阻止了。 “我来。”石峰把剑扔给平安抱着,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身上的铠甲。 此番与北翟会盟,常新出事,铁甲军同样损失惨重,而造成这一切,他石峰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是他疏忽,北翟根本没机会动这么多手脚,更不可能连城中被安插了北翟人都没发现,既然这一切责任在他,那就该他来担着。 “万万不可啊侯爷!”那人慌忙喊道:“还是让我来吧,侯爷身份尊贵,要是有个闪失,吾等就更没法向皇上交代了!” 石峰却是不听,直接扒了铠甲:“少废话,赶紧用剑给撑上!” 说着,又是三两下就把外衣给扒了下来。 石峰本来还想着脱里衣会好些,但脱了才发现,这里外都湿透了,根本没什么区别。且外衣填充着棉花,若是拧干来用,反而比里衣经燃够分量,当即便毫不犹豫的拧干外衣水分,找来根手臂粗的木棍缠绑上,放到‘铠甲伞’下边拿火石打火起来。 只是山风作怪,加上衣料潮湿,一时半会儿根本点不燃,还是几个人围起来,挡住风口,费了老半天劲,这才把火把给烧了起来。虽然火势不大,但好歹能照照路,不至于目不视物,尽管依旧不便方向,至少能勉强看清方圆之间。 虽然只穿着一身单薄里衣,石峰却没有走在大家中间,而是从平安怀里拿过剑,就继续带头走在了前面。 而平安摔了一跤爬起来,又开始一边跌跌撞撞的跟着大家往前走,一边带着哭腔喊常新,一声一声主子回荡在山谷间,便是这些铁血硬汉,都不免心头发涩。 快马加鞭赶来的楚清漓,便是听到平安的声音才跟大家会合的。好在他来的路上赶上下雨,便就近找农户买了蓑衣斗笠,跟一盏破旧的牛皮纸灯笼,加上石峰他们这边也正好点了火把,不然就这乌漆墨黑的,听到声音他也未必找得到人。 楚清漓本来满心焦灼,然而一眼看到只穿着里衣淋雨的石峰就皱紧了眉头,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走过去将灯笼塞到平安手里,脱了蓑衣就披到了石峰身上。 “你……” 石峰刚要拒绝就被楚清漓按住了手。 “穿上。”楚清漓强势的命令完,又取了斗笠给石峰戴上,如此不过片刻,就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浑不在意的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没看石峰呆愣的脸,转头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了前面。 第155章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山谷广袤,连延若千里,且不说还杂草丛生竹木成林,要在这样的山谷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原本石峰等人还想着从常新摔落的方位找人,然而一晚上的山谷乱窜,等终于天光大亮,他们除了还能辨别东南西北,早就无法确定常新坠崖的具体方位,更别提以这为根据找人了。 “是这里吗?”平安望望山顶:“看着有点像。” “这一路走来,同样的话你已经说过不下十遍了。”楚清漓也仰着头,不过,他这看了也是白看。 “……这些山怎么都长一个样啊?”平安泄了气,说着嘴巴一瘪,又想哭了。 其实这不怪平安,这个山谷之大,都是由连绵起伏的山脉形成,入眼只见群山叠嶂高低错落,山连着山,实在差别不大。在上面没什么感觉,等置身这山谷腹地才发现,要想从群山中寻找其中一座,实非易事,不止平安分不清,其他人也差不多。 “找了这么久,大家又累又饿,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吧。”石峰叹了口气:“还好雨停了。” “可是……”平安看看疲惫不堪的大家,到嘴的坚持还是咽了下去:“好吧。” 石峰拍拍平安的肩膀:“一会儿再接着找,别担心,皇后吉人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话音一落,大家都沉默了。 不说别人,这话就是石峰自己都不信。 事到如今,其实所有人心里都知道,常新必然是凶多吉少,此时人是不是侥幸活着他们都不奢求,只希望别碰上野兽,能勉强留个全尸。 楚清漓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转身就走。 “你干什么去?”石峰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楚清漓胳膊。 “你们先歇歇,我去附近再看看,放心,我不会走远的。”楚清漓道。 石峰眸色一黯,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不行,你一个人去找太危险,万一……” “我会注意的。”楚清漓将胳膊给扯回来:“再说大家也饿了,我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吃的。” “我跟你一起去!”平安忙道。 楚清漓没有拒绝平安跟着,点了点头,随即就率先走在了前面。 石峰看着楚清漓毅然离开的背影,嘴唇颤了颤,最后却还是转开脸什么也没说,只是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摸了很久身上的蓑衣。 “小侯爷……” 石峰抬手打断那人:“看看能不能找些干木枝,先生个火堆,把湿衣服都烤一烤。” “是。”那人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去了。 那人离开,又一个人上前,有些不放心的道:“小侯爷,楚公子他们这么单独活动真的没问题么?要不要卑职去看看?” 石峰咬紧腮帮,突然就有些站不住了,当即掉头就走。 “哎,小侯爷……”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石峰吩咐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循着楚清漓他们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 好在楚清漓虽然急切找到常新,但还知道分寸,没有不管不顾的瞎逛,石峰没费多少功夫,就在一处灌木丛后的洼地里找到了人。原本还以为楚清漓说找吃的是借口,当看到他跟平安两人赤手从洼地里挖出野山薯,这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就石峰站着看的一会儿功夫,洼地上就被扔了不少的野山薯,他深吸口气走过去:“你们居然找到这么多野山薯?” 见到石峰过来,楚清漓也不惊讶,只是很平常的接了一句:“何止啊,小安还摘了一大兜木耳,挖了些野菜,要是能再带两只兔子山鸡什么的就更好了。” “那要不我去找找,看能不能碰上?”石峰表情绷得一本正经,但眼神却透露出他自己都没发觉的讨好,以及小心翼翼。 “不用。”楚清漓一口拒绝:“这么多山薯差不多也够垫垫肚的了。” 听到这话,石峰站在那里,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也别站着,下来一起挖,那么多人,得多挖一些才够。”楚清漓说着话的功夫,就挖出两根扔到了边上。 “成。”石峰面上一喜,翘了翘嘴角又压了回去,脱掉蓑衣斗笠放到一边的草堆上,挽袖子就准备过去:“我也一起来,咱们多挖些回去。” 正好楚清漓抬头,看到石峰布满刀口的里衣,以及里衣上并未被雨水冲刷掉的血迹,脸色骤然就是一变,扔掉手上的山薯,就几步走了过去,伸手拉住石峰的胳膊。 “你受伤了?”楚清漓一脸紧张的打量着石峰:“衣裳破了这么多口子,身上……” “没有没有。”石峰见楚清漓这么紧张自己,心头一喜,却还是拦住了楚清漓准备扒自己衣裳的手:“都是一些皮外伤,不打紧。” 话音未落,里衣刷地就被楚清漓给扯开了,横贯胸腹的一道狰狞伤口,让石峰哑然沉默了下来。就这么一拉扯间,经过一晚上勉强止血的伤口就再次流出殷红的鲜血来,不过眨眼,就染红了腰腹的皮肤,连裤腰都被鲜血给染红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皮外伤?”楚清漓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话,看着石峰口里那道狰狞的‘皮外伤’,手都抑制不住的颤了颤:“伤的这山;与。彡;夕么严重还一声不吭,你是嫌活够了,想让自己失血而死吗?” “我……”石峰挺怕楚清漓生气的,说来也奇怪,自从他俩认识,他其实没怎么见过楚清漓动怒,可就是莫名的怂这点:“我有给伤口上药的,再说,现在这样的条件,说出来也不过是让大家担心罢了,左右我命硬的很,死不了。” 楚清漓心想,流血这么厉害,难怪这家伙脸色看起来这么差,他还以为是疲累造成的,没想到…… 叹了口气,楚清漓放轻声音:“除了这道,身上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胳膊上有两道。”石峰这下可不敢再说话,直接老实交代了:“那个,你能松松力道么?你抓着我伤口了。” 石峰这话一出,楚清漓蓦地就松开了手,目光复杂的看了石峰一眼。 石峰也看着楚清漓。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便是一边忙活的平安都发现他俩之间的气氛不对了,默默的转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两人,心里默着非礼勿视。 良久,还是楚清漓先回过神来,从腰间摸出瓶金疮药来,全给用到了石峰的伤口上,除了胸腹胳膊,后背那道也不轻,金疮药倒上去,眨眼功夫就被血水给冲干净了。石峰原本就苍白的脸色,也因为这二度出血不止,变得愈加苍白起来,甚至隐隐透着青。 楚清漓抬手试了试石峰的额头,果然烫手厉害。发着高烧,脸色却不红发青,继续这样下去可不妙。 楚清漓当即顾不上再挖什么山薯,将活儿扔给平安,扶着石峰到一边的石块坐下后,就到附近找起草药来,刚他们一路摘木耳挖野菜过来,他好像就有看到止血草药来着,希望不是眼花。 沿着之前的路找过去,果然看到不少紫珠草,这种草止血消炎挺厉害的,野生的尤其。楚清漓大喜,当即揪着撸了不少叶子,怕叶子不够,还连根拔了好记株,这才掉头回去。 就找草药的这么一会儿功夫,石峰的脸色就明显变得更差了,脸白的像鬼,眼睛却红的骇人。饶是如此,看到楚清漓回来,他还是笑了笑。 “你回来啦?” 楚清漓没有搭理他,将叶子放嘴里嚼烂,便吐出来敷到了石峰伤口上。这还不算完,担心叶子的效用不够,还把根给捣烂,拧汁滴到伤口上,这才撕下衣摆,给他仔细包扎好。 “你……”石峰看着皱着眉头一脸紧张的楚清漓,喉头滚了滚:“你很紧张我?是……怕我就这么死了吗?” “你不能死。”楚清漓帮石峰把衣裳穿回来:“常大人还没找到,你若是死了,谁去向皇上交差?” 石峰:“……” “好了,山薯挖的也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别让大家等久了着急。”楚清漓拍拍石峰没受伤的肩膀,转身欲过去帮忙捡山薯,却被石峰拽住了胳膊,便回头挑眉:“嗯?” “你……”石峰直视楚清漓的眼底深处:“你真的只是这么想,只是怕我死了找不到常新,回去交差?你是担心没法交差,还是担心找不到常新?应该,应该是担心找不到常新吧?所以,才连夜赶来……” 说到最后,石峰声音低了下来,自嘲的笑了笑,松开了抓着楚清漓的手,沉默的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楚清漓目送着他哪怕受伤严重,依旧坚毅挺拔的背影,眼底微光闪动,却终究没有出声叫人,叹了口气,便沉默的帮着平安收拾起来。 惹的平安看着他,好几次欲言又止。 楚清漓看在眼里,却没给他废话的机会:“别磨蹭,赶紧回去才是要紧,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找大人。”顿了顿,楚清漓声音低了下去:“不管是生是死,总归是要找到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另一边的山谷入口,带着人找来的沈膑险些就跟北翟那边的人撞上,只是刚刚好给错过了。 但被派来找人的北翟兵不过是些小喽啰,而北翟军那边,早已视盟约如无物,再一次主动发起了战争,无非就是算准了常新坠崖失踪,沈膑药瘾未戒,准备来个趁虚而入。 所幸大周军这边有岳将军坐镇,两军交手多次,北翟那边并没有讨到便宜。也是楚清漓不在,地道阵法尚未完善,不然定叫北翟军有来无回。 岳将军恨得磨牙,心中不断祈祷,常新能被快点找到,皇上能够早日回营。虽然这军营没有皇上他一样能顶住,但在这两军交战的当口,一国之君却出留在外迟迟不归,终究难以让人放心。 眼看数日过去,常新毫无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然而就在这时,北翟那边却突然放出消息,声称常新在他们手中。 第156章 -北翟来使 沈膑与石峰他们会合不过半日,就得到了常新身陷敌营的消息。 “我们在山谷找寻多日都没找到皇后踪迹……”石峰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沈膑:“北翟突然放出这个消息,会不会有诈?” 石峰这话一出,就遭了楚清漓一个白眼:“你这话问的可真够废的,不然你以为北翟放出消息是为什么?” “那……”平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如果北翟放出的消息是真的,那是不是就说明,主子他还活着?” 平安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不止平安这么想,所有人都抱着这样的侥幸。如果消息是真的,那至少有五成的机会常新还活着,可谁知道北翟放出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反正不论真假,肯定是别有用心就对了。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就等着沈膑拿决断。 “回营!”沈膑却是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 其实两组人在山谷找了这么多天,直到会合都没有找到常新,沈膑就已经不抱希望了,之所以没有放弃,不过是心底那丝无法面对现实的执念罢了,北翟在这个时候放出消息,无疑是再次燃起了他心底的希望,无论消息真假,总要确认后才知道。沈膑已然暗下决心,常新或者固然是好,倘若……他亦不独活,只是这大周江山是常新用命护着的,他便不会将其弃之不顾,待到沈韧足够独当一面,他自追随泉下相伴,但在这之前,他沈膑定要血洗了这北翟皇城,亲手斩下北翟王首级,为常新报仇雪恨! 沈膑摆驾回营,岳将军可谓松了口气,提心吊胆数日,总算把心给放下了。不过常新的事情,还是让这个铁血汉子红了眼眶。 不止岳将军,邱辞安他们亦是,尤其是邱辞安,他跟常新本就关系匪浅,得知噩耗,一连多日都没能从低压的情绪中走出来,若非军营这边脱不开身,他早跟着楚清漓一起去找人了。如今人没找到,反而北翟那边放出消息,一时间竟不知该喜该悲。 而沈膑一回到军营,当即就派了斥候潜入北翟寻人,若是消息属实,必须把人救回,若消息有假…… 哪怕早就做好了殉情的准备,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期待常新还活着。 想到常新,沈膑便不由攥紧了拳头。 “皇上,让邱太医给您把把脉吧,出门在外这些时日,都没好好诊看过,也不知龙体恢复的如何了?”大家都沉浸在常新遭遇不测的悲戚中,还是军医在一旁出声提醒。 闻言,邱辞安这才整理好心情,上前给沈膑行了个跪礼,然后恭敬的给沈膑把起脉来。 “皇上在外这几日,药瘾可有再发作?”把了一会儿,邱辞安微微抬头问沈膑。 “并未。”沈膑有些恍惚,若非军医提起,他都忘了自己药瘾一事了,想来这几日一心寻找常新,竟是把这顽固的药瘾给戒掉了。 “皇上脉象平稳,想来是药瘾已经彻底根除,至于内体空虚不足为虑,只需好生调养些时日,必然就好了。”邱辞安说罢松开沈膑的手,站起身招来纪裴:“纪太医你也来给皇上把脉看看,在下看得可对?” “邱太医看过了,自然不会有差。”话是如此,纪裴还是上前给沈膑把了下脉,确定无事后,方才点了点头:“皇上龙体只需稍作进补,其它已无大碍。” 沈膑药瘾戒除,这算是常新出事后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然而大家却笑不出来,甚至整个军营都因为沈膑异常的平静而蒙着一层挥之不散的阴云。 派去北翟的斥候消息尚未传回,沈膑却已然忙了起来,见他与众将士聚在议事营,一待就是半天一天。与此同时,整个大周军营也开始全面戒严整装待发起来,非但没有北翟那边以为的自乱阵脚,反而气势恢宏,就等着什么时候上头下达命令,与北翟一决胜负。 而楚清漓亦没有闲着,几乎是回营当天,就扎进了密道里,开始不眠不休的研布阵法,发了狠的要给北翟一个教训,便是不能教其全军覆没,亦要让其损失惨重。于是,原本只是机关阵法的密道,愣是被弄了不少毒药毒箭毒虫,无一不是要人命的玩意儿。 这期间,北翟军数次发兵都没讨到好处,反而无形中为楚清漓的布阵起到了不少试验的作用,让他取长补短,加以改进,将一个密道阵布置得天衣无缝,且阵法诡变,机关阵眼多处,每一次启动机关的方式都不同,是以四季风向,十二时辰,东南西北为引点,可谓变化多端,除非在机关大家,一般人别说阵眼,就是阵门都摸不到。 北翟军一开始还屡次进犯,连着吃了几次败仗,这才暂时歇了心思。 就在两军胶着之际,派遣北翟的人传回消息,确定了常新深陷北翟的事实。 “臣等探知,北翟那边的确有在皇后坠崖的山谷带回个人,被北翟王秘密带回北翟,如今正安置在皇城一座行宫内。”斥候首领跪在沈膑面前,如是汇报道:“那行宫守卫森严,围的如铁桶一般,臣等几次试图进去,都没成功,怕打草惊蛇,这才留了两人盯着,先行回来禀报。” 一听斥候所述,沈膑猛然站起身来:“可是确定,那行宫里的,当真是皇后?” “这个……”斥候首领顿了顿:“臣等未曾亲眼见过,所以,不能确定那行宫里的就是皇后本人,不过根据描述,其体型特征,服饰,的确跟皇后吻合,而且臣探知,那人因坠崖伤势严重,至今昏迷不醒,甚至被太医断言没救,是以名贵药材保着,才勉强吊着一口气,而且浑身多处骨折,便是侥幸救活,也……是个腿不能行的废人。” 沈膑身形一晃,险些跌坐回去,撑着桌沿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却惨白至极。 众将领见状一惊,岳将军更是一步上前扶住沈膑。 “皇上……” “朕没事。”沈膑挡开岳将军的手,嘴上说着没事,声音却虚的很:“查,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查个清楚!” “是,臣等定不辱命!”斥候首领面色肃然,抱拳应道,待沈膑挥手,便起身离开了议事营。 那斥候离开许久,整个议事营都依旧压抑的沉默着,大家都小心翼翼的看着沈膑的脸色,不敢妄自出言惊扰,毕竟那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实在……活着跟死了也没甚差别。 就在这时,一小兵突然掀帘来报,北翟那边派了使节过来。 事到如今,那北翟居然还敢派使节前来,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勇气和底气。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有皇后谈和折损在前,北翟那边又凭什么以为他们大周不会以牙还牙? 一时间,众人都没说话,静等沈膑反应。 却见沈膑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把人带进来。” 说罢,随即大马金刀坐了下来。 岳将军等人面面相觑,看着沈膑平静深沉的脸色,一时竟吃不准他此举何意。 不过须臾,那小兵就把北翟使节带了进来。 那使节穿着北翟朝服,看胸前补子,还是个三品文官。面白无须,看面相不过三十上下。 “北翟使节绾仲,拜见大周皇帝,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北翟使节进门就给沈膑弯腰行了个北翟礼,嘴上喊着万岁,脸上却不见多少恭敬之意,甚至隐隐带着自以为是的傲气。 “哼。”沈膑冷哼一声:“北翟来使好生勇气,这时候来我大周军营,就不怕朕把你给宰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绾仲听着沈膑的威胁,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笑得一派从容自信。 “是么?”沈膑眼眸半眯:“你北翟出尔反尔,不顾盟约加害我大周皇后,凭什么就以为你区区一介使臣的脑袋够坚硬?” “就凭……”绾仲依旧不急不缓:“常新在我们手上,不知,这个筹码,够不够分量与大周皇帝一谈?” 绾仲此话一出,沈膑呼吸便是一沉。 沈膑不说话,绾仲便也笑眯眯的等着,便是被那双宛如毒蛇的眼眸盯着,亦浑然不惧。 “你想给朕谈什么?”良久,沈膑才森然问道。 “两军交战,劳民伤财,只要大周愿意割舍城池一半,另奉盟约承诺粮食数目,并主动撤兵,我王自然会将大周皇后交还。”绾仲顿了顿才道:“素闻大周帝后情比金坚,就是不知这大周皇后,够不够这半壁江山的分量!” “放你娘的狗屁!”绾仲这话一出,当即惹来众怒,不待沈膑做出回应,众将领当场就炸了,其中一个冲上去揪住绾仲,冲着面门就是一拳,顿时打得绾仲鼻血横流:“敢到老子地盘大放厥词,信不信老子第一个灾了你?!” 眼看那将领当真拔剑欲动真格,岳将军赶紧上前把人给拉开来,压低声音教训道:“皇上在呢,容得你嚣张?” 便是吃了教训,那将领依旧虎目生威,呼哧乱喘的瞪着绾仲,一副恨不得将对方生撕的狠相。 那绾仲原本被揍得露出几分怯意,见到岳将军此举,便再次有恃无恐的挺直了腰板。然而没等他继续大言不惭,就被沈膑一句话给吓懵了。 “拉出去,砍了。”沈膑声音不大,却冷酷至极。 第157章 -夜探北翟行宫 沈膑这话一出,不止绾仲面色大变,就是一众将领也震惊不已。 沈膑对常新的重视,他们看在眼里再清楚不过,原本以为常新落在北翟人手里,便是不答应对方的狮子大开口,也会受其掣肘左右为难,却没想到,沈膑居然直接下令斩首,竟是连一句废话也懒得多说。不过震惊归震惊,却是意料之中,毕竟常新再重要,能重得过江山社稷,若沈膑真选常新弃江山,那才是昏君所为,不配为帝,届时,必成众矢之的。 就连绾仲都不意外,让他没想到的是,沈膑竟是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就直接下了杀令。都说大周皇帝独宠男后常新,视若珍宝,莫非传言有虚?若是真的,得知常新在他们北翟手里,怎么也会周旋一二,以等价交换才对,但大周皇帝这态度,哪里像是将其视若珍宝,全然不顾常新死活,说是弃如草芥还差不多! 绾仲这时才幡然后悔,是自己筹码托大了,可是悔时已晚,沈膑当真不是说说吓唬而已,抬手就让人将他拖出去。 “且慢!”绾仲慌忙道:“我有一物,不知大周皇帝可感兴趣?”见沈膑冷然看来,没敢卖关子,冒着冷汗就直接道:“我怀里有一信物,乃是大周皇后玉带!” 沈膑闻言,这才制止了士兵,示意岳将军过去搜身。 岳将军领命,走到绾仲面前打量了一眼,伸手探进起怀前衣襟摸了摸,果然扯出一根玉带来,正是常新那日前去会盟时所配腰带。 “皇上。”岳将军拿着玉带走回沈膑身边,将玉带双手托呈奉上。 沈膑看到玉带脸色微变,盯着看了须臾才颤手接了过去,摩挲着上面的翡翠玉扣,久久沉默。 绾仲心中暗喜,看来这大周皇帝并非真的满不在乎嘛。 “这玉带,皇上可满意?”相比刚开始左一句大周皇帝又一句大周皇帝,绾仲此时的态度却是恭敬许多。 沈膑仿若未闻,摩挲玉带的拇指却突然一顿,盯着玉扣蓦地红了眼睛,脸色亦是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绾仲看中,心里不由咯噔一跳。顺着沈膑的视线伸脖一看,一眼便看到那玉扣上的血迹。 就在这时,沈膑突然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惊的绾仲险些腿软没站住,踉跄一步才稳住身形。面上强装镇定,心里却早就打起了鼓。 “带下去……”沈膑前半句话出来,绾仲面如土色,心道完了,然而下一句却让他差点虚脱:“好生看管起来!” 绾仲被带下去的时候,狠狠松了口气。被软禁总比掉脑袋好,只要暂时保住了脑袋,后续可再做筹谋,就不信凭他机警,还不能从这里脱身。 直到绾仲被带下去,岳将军随即便遣散众人,自己留了下来。 “这玉带的确是皇后身上之物,看来人在他们手上的消息不假。”岳将军担忧的看着沈膑:“不知皇上接下来有何打算?” “一条玉带并不能说明什么?”沈膑再开口,却是声音低哑。 岳将军闻言一怔,当即反应过来:“原来皇上方才,是故意诈那北翟使节的,便是为了确定,皇后是不是真的在他们手上?” 沈膑没有说话,等于默认。 岳将军见沈膑不言,略微斟酌了下问道:“那皇上接下来有何打算?” “那使节先关着,待斥候那边传回消息再做打算。”沈膑声音冷冽:“还有,勤操练兵,随时做好出兵准备。”虽然这一仗哪怕什么不做,耗就能把北翟给耗死,但沈膑却并不打算就这么看着,势必亲自砍下北翟王头颅,方肯罢休! “是。”岳将军听了这话,心里就有了底。 …… 北翟行宫。 正是夜黑风高时,斥候首领崔貉好不容易才趁着巡逻换班之际,暗杀了个北翟兵,换了身士兵衣裳混进了行宫高墙。 崔貉虽然长得威猛高大,但面相却分外清秀,跟北翟那种与生俱来的粗犷一点不沾边,顶着这么一张标示性的脸,冒充北翟人,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当然,风险亦是,只要被人看到脸,就会被认出来,所以这一路走来,他都尽量低着头,至于环境路线,就只能自己暗中留记号了。 崔貉走在最后,做手脚倒也方便,只要动作隐晦些,就不用担心被发现。他这刚不露声色的用匕首在廊柱上划了一道,迎面就见一群北翟太监朝这边不急不缓的走来,两队人擦身而过,眼看就要过去了,为首那太监却在经过崔貉身边时,慢下了脚步。 崔貉心头猛地一跳,头垂得更低,握着剑柄的那只手却下意识的紧了紧。 那太监眼角余光瞭着崔貉,视线在他握剑的那只手上轻轻一扫,随即便收了回来,双手往衣袖里拢了拢,便带着一行小太监径自离开了。 有惊无险。 崔貉狠狠松了口气,回过神才发现,紧张的整个后背里衣都汗湿了。 好在没有被发现,不然别说找到皇后,便是他自己恐怕也是要折在这里。 崔貉心里这么想着,行动上却一点不含糊,赶紧两步就跟上了前面的队伍,跟着一路巡逻的同时,眼睛却在仔细注意着周围,企图能发现常新所在。然而崔貉很快就发现,他们这队巡逻活动范围只争对外围,往里更深入的,他们根本进不去,是由比这队品级高的士兵在巡逻,层层叠进,只有御林军深入行宫腹地,也就是说,他想要找到人,必须一路混进御林军才行。 意识到这一点后,崔貉就一直在寻找机会,然而直到换班,都没能找到契机。 “可算是换班了,下一轮得三更后,走走走,找个地方喝酒暖身去,这鬼天气,可真够冷的。” “走走走!” 崔貉眼看着大伙儿勾肩搭背往外走,他却没有跟着凑热闹,装模作样的不远不近辍在后头,趁着大伙儿不注意,转角的时候一闪身,便脱离了队伍。从头到尾毫无存在感的他,隐没的悄无声息,直到众人进了酒馆才发现少了个人。 “咦?李广那小子怎么没来?” “还真是,兴许是有什么事就先回去了吧?” “不过说起来,平日里就数李广那小子最话多,今儿从头到尾,就没听见他说句话,这小子莫不是转性了?” “不管他,来来来哥儿几个,咱们喝!” 而彼时,崔貉已经轻车熟路给摸回了行宫,如法炮制又一次混进了接替巡逻的队伍中,只是这一次仅是把人给解决了,没有换衣裳,借着那身掩护,比上一轮混进去还容易。 摸清了一些门路,这一次,崔貉就不再把心思花在做记号上,一直在寻找着机会往里面混。然而绕着行宫外围巡逻了两圈半,才给崔貉碰上了机会,只是不凑巧,他刚想动手,就又遇到了之前离开的那位太监,这一次,又是领着一行小太监,提拎着什么东西,行色匆匆的往行宫里面走。 擦身而过时,那太监没再放慢脚步,然而那存在感十足的视线,却让他难以忽视。这下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肯定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但发现却不说是怎么回事? 素未谋面,却帮忙隐瞒,到底是何居心? 崔貉微微抬头,看着太监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尽管没有被太监拆穿,但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却是错过了,崔貉咬牙,要说心里不恼是不可能的,这一次错过,想要再找机会可就难了。 正当崔貉心中懊恼之际,那太监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回来,径自走到他面前,崔貉那颗心啊,嗖地就提到了嗓子眼,握着剑柄的手蓦地收紧。原本还以为对方有意帮忙隐瞒,没想到竟去而复返,这么看来,刚才哪里是帮他隐瞒,只是没有确定罢了,现在突然走回来,怕是已经暴露彻底了。 本来还紧张的背心冒汗,到了这个地步,反而彻底平静了下来。 崔貉整个人绷如利剑,只待出鞘,奋然反击。 “就是你了。”那太监一指崔貉:“跟洒家走吧。” 崔貉都准备拔剑了,闻言不禁一愣。 那太监却没看他,说完就转身对着首领行了一礼:“洒家这边有个体力活儿需要向曹首领讨个人手,就是不知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公公需要尽管使唤便是。”曹首领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对太监的态度甚至带着刻意的讨好,掉头就呵斥崔貉:“杵着干什么?公公叫你没听见?” 崔貉赶紧跟上太监离开,经过曹首领身边时,嫌弃他不会来事儿,还被踹了一脚屁股。 一路跟着太监们七弯八拐,不消多时,便畅通无阻的直入了行宫内殿。 越是往里走,崔貉的心就跳的越快,想着马上就能见到皇后,脚步都有些急切了起来,好在他还记着不能露馅,激动了一下下,就赶紧按捺了下来。 很快,他就跟着一行太监,经过一道拱门,到了一座坐落僻静的偏殿。 虽是偏殿,殿门外却依旧有御林军把守,可见里面的确软禁着不得了的人物。 崔貉暗中观察着眼下的布局,想着一会儿该怎么把人给带出去。 就在这时,为首的太监却突然停了下来,对几名小太监道:“你们先去。” 那几人也不多问,恭恭敬敬行了礼,便先行离开了。 待人一走,那太监一把抓住崔貉胳膊,就把人拉到了假山后。 第158章 -出兵北翟 崔貉被拽的心头一懵,但面上却谨慎的没有露出端倪来,更加刻意的压低着脑袋,手更是按在剑柄上,想着只要苗头不对。便立即拔剑灭口。 “公公……” “嘘。”太监打断崔貉,小心翼翼的偏头看了看假山周围,这才拉着崔貉往更隐蔽的花植处走,直到确定不会被人撞见,这才转头看向崔貉:“被软禁行宫的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且回去告诉皇上,让他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毋须有任何顾虑,还有,把这个给皇上,他见了自会明白。”说着,将半块同心血玉放到崔貉手心:“拿好东西赶紧离开,切莫逗留,这是禁卫部署图,我自己画的你且收好,按照上面的路线,可以避开巡逻。”说着,就将一张木炭草拟的丝帛地图一并塞崔貉手里:“快走。” “你是谁?”崔貉却没动。 “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办就是。”太监眼珠四下看着,催促道:“赶紧走,多逗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见对方不说,崔貉只当是大周安排在北翟皇宫的奸细,倒也没再执着深究,点了点头,就拿着东西离开了。 那太监直到崔貉走得彻底看不见了,这才整整衣摆,转身从另一个方向出了假山,径自从御林军眼皮底下泰然走过,随即就进了偏殿。他人刚进去,立即便有小太监转身向他弯腰行礼。 “人怎么样了?”那太监偏头瞅了一眼床上要死不活的人。 “还是老样子,水米不进,怕是熬不了几日。”小太监回话道。 那太监点点头:“用参片吊着吧,既然大王想要人活着,那就别让他死了。” “是。”小太监哈着腰:“已经给喂了参片含着,不过……”小太监没说完,只是摇了摇头,其意思不言而喻。 另一边,崔貉按照图上所画路线,果然一路都没碰到巡逻,几乎是畅行无阻就出了行宫。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他没有耽搁,快马加鞭就乔装离开了北翟,除了出城的时候有点小惊险,可以说非常顺利了。 一路上,崔貉快马加鞭,除了给马补给草料,几乎没有停过,星夜兼程不过十来天就赶回了铖和关。回到军营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就拿着东西去见了沈膑。 “你确定,那行宫软禁的,当真不是皇后?”沈膑听完崔貉的汇报,激动的一下站起,两步就走了过去。 “是的。”崔貉道:“那人是这么说的,并且让臣转告皇上,与北翟一战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用有任何顾忌,这是他让臣转交的东西,说是皇上看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说罢,随即将半块同心血玉递上。 沈膑看到血玉,眼睛蓦然就是一瞪,一把将东西拿了过来,手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这玉佩……是常新,是当日朕送给子恒的玉佩,他还活着!” 崔貉听得一惊:“皇上是说,给臣东西的太监其实是皇后乔装的?” 沈膑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崔貉心下感叹,那也乔装的太像了,若非对方自己暴露,在他看来,那就是地地道道的北翟人,虽然体格偏于单薄,但那张脸可是十足的北翟人长相。原先还以为是大周早就安排在北翟的细作,没想到……不过如果真的是皇后,那应该是易容顶替了谁,不然也没办法做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入北翟皇宫内部,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大难不死还能有这么一番谋略心计,果然是大名鼎鼎的常新也! 不止崔貉感叹常新命大,其他人亦是如此。心里唏嘘的同时,也看向沈膑,等着他发号施令。 没了人质威胁,而且还有常新潜入敌国与细作联手里应外合,是他们放手一战的时候了! “众将听令!”沈膑收起血玉,抬起头来,当即一声喝令:“清点粮草,整装兵力,明日出兵北翟,这一次,势必端了那蛮夷老巢,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众将齐声应和。 “来人!”沈膑抬手压了压,待大家安静下来,才扬声喝道,见士兵进营,随即就命令道:“把那北翟使节砍了,首级悬城,让北翟蛮夷好好看看!” “是!”士兵抱拳领命,当即便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可怜那北翟使节还妄想着沈膑什么时候再找他谈和,不想却等来人头落地,到死,都没明白怎么筹码在握,就见了阎王。 而原本还等着使节消息的北翟军,更是被骤然出击的大周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所幸韩子丑早就准备,率领大军挺而迎战,这才暂且稳住一边倒的局势。 却也只是暂时稳住而已。 原本一直处于被动甚至劣势的大周军在这一战中乾坤立转势如破竹,不止将韩子丑所率领的北翟军打得溃不成军,更是不足半月就连夺北翟数座城池。韩子丑率领残部退守洛西城,苦守半月,最终战死在大周军刀下。 自此,洛西城破。 洛西城乃是北翟军机要塞,一旦洛西城镇守失败,北翟不保。 一时间,北翟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当初有多奉承北翟王英明神武,此时就有多埋怨他的刚愎自用。 每次早朝都吵得人心烦气躁,北翟王当朝下令砍了几个闹事的,这才换得短暂安宁。一开始,他还仗着有常新做筹码,所以并没有太当回事,然而当继洛西城破后有一座城池被攻破,他就坐不住了。 偏生,此时朝中某些人也不安分了起来。要是朝臣也就罢了,偏生他那几个儿子居然也挑这个时候来搅局。 他还没死呢,外患尚且未平,这些好儿子好臣子就开始忙着逼宫夺嫡了! 内忧外患,北翟王整个人再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岁。而他不傻,很快就发现,自己身边伺候的总管太监有问题,经暗卫调查,果然挑起事端的就是这该死的阉人! 不止唆使他几个儿子逼宫夺嫡,甚至还勾结乱党,与大周细作来往密切。 得知真相的北翟王惊出一身冷汗,做梦都没想到,从小跟在身边伺候的人,居然是大周细作。潜伏这么多年,却在眼下露出端倪……当真好深的城府! “来人!来人!即刻把杨祐给寡人绑了!” 北翟王气急败坏的一声令喝,喊来的却不是宫廷侍卫,而是穿着一身紫色总管太监服式进来的杨祐。 “大王可是要绑奴才?”杨祐一步步走向北翟王,在王座之下停下脚步,挺拔如松,仰首笑望王座之上身穿袞袍的男人,明明是仰视,却给人一种怡然倨傲之感,气场竟是不输北翟王半分。 “好你个狗奴才,枉费寡人这些年待你不薄,你竟勾结外贼……” “大王。”杨祐打断北翟王气急败坏的喝骂,抬手就揭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豁然露出来的,便是常新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你!”北翟王身形一阵,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常新?怎么会是你?你,你不是……” “自然是我。”常新一步步走上御阶:“多亏了大王口中的那狗奴才,不然在下还没这个福分侍奉大王左右,就是这张脸用的甚是不习惯,太丑。” “那行宫里的……” “那行宫里的当然不是我了,大王难道没发现,那人身形,其实与我并不相似,反而与你们北翟人骨架相当么,不过是个奉命下山寻我尸体的倒霉蛋而已,正好被挂在半山腰一棵树上的我掉下去砸中,就成那样半死不活了,知道大王如此记挂于我,我也不能让你失望不是,所以便将计就计,毁了他的容貌,与他换了身份。”御阶太高,常新说了这么一番话,也不过才走到一半而已,不过他也不急,事到如今,也乐得说出经过,看北翟王饱受打击的样子,心中便觉快意:“我是与那人互换了身份,接着便以士兵的身份混进皇城,杀了大王身边的总管太监,取而代之,潜伏在大王身边,等的就是今日,大王可知为何你叫喊多时,来的却只有我么?” 北翟王满脸惊怒,在听到最后一句便成了慌乱,虽然还端着架子强壮镇定,可眼睛却四下乱瞄着观察周围局势。然而一眼看去,偌大个宫殿静悄悄的别说侍卫,连个太监宫女都没有,心下便是一沉,再看常新这么有恃无恐的朝自己走来,暗中提了提气,果然经脉剧痛浑身无力,这是……中毒了! “这身中剧毒的滋味儿可好受?”常新一看他反应,就知道他在做什么,嘴角勾起报复的快意。 “你……”北翟王中毒的症状都因这一提气显露出来,浑身痉挛满头大汗,嘴唇却变得乌黑:“好,好你个常新,寡人真是小看你了!” “所以,你要付出代价。”常新这时已经来到北翟王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想怎么样?”北翟王咬牙切齿。 “你的几个儿子,只顾着争权夺嫡,这会儿尚在皇城各设陷阱打的你死我活,而整个皇宫京畿都在我常新的掌控之中,你得死,你那些儿子,甚至你的臣民,都将沦为我大周俘虏,一个也跑不掉!”话音方落,常新拔出匕首,一刀扎进北翟王心脏,甚至还用力往里捣了捣,确定人死透,这才将匕首拔了出七出来。 常新刚走下御阶,一名士兵冲了进来。 “不好啦!大周军大破城门,直逼皇城而来,很快就要攻进皇宫了!” 常新没等那人抬头看清自己容貌,扬手就匕首割喉解决了对方。 “你终于来了。”嘴角扬起一抹笑,常新点燃火折子,随手往布帘上一扔,看也不看身后骤然烧起的熊熊大火,径自出了宫殿大门,重新带上人皮面具,一路直奔宫门而去。 第159章 -相携白头 常新这面具其实带回去有些多余了,因为这一路走去,所过之处并未看到任何人,整个宫殿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气,就身后宫殿窜天火焰噼啪噗呲得热烈。然而走出勤政殿,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震天的喊杀声,宫人们卷包袱逃命时冲撞杂乱的脚步声,混成一片,入耳喧哗入眼杂乱。 但这些都跟常新没有关系,他避开冲撞逃窜的宫人,步伐沉稳而坚定,一步步正指挥着将士轻点俘虏的沈膑。至于那些负隅顽抗之辈,则是毫不留情挥剑斩下。 和常新一路走来的杂乱安静不一样,沈膑这一路所向披靡,身后周围铺了一地的,全是血海尸山,有北翟人,也有大周将士。 这就是战争。 常新深吸口气,视线从那刺目血海尸山移开,落在那两军混战中哪怕只是什么也不做依旧英姿突出的男人身上,勾起嘴角,加快脚步绕开混乱朝那边走了过去。 常新一心都在沈膑身上,压根儿没注意旁的,就在他离着沈膑咫尺之遥,一支射偏的利箭嗖地破空而来,箭头直指太阳穴。常新惊觉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心凉半截之际,一把匕首凌空飞来,当的打在那箭头上,将那支距离常新皮肤不过毫厘的利箭给打飞了开去。 死里逃生,常新膝盖一软,还没跪下。就被人拽了一把,抬头便是崔貉庆幸的脸。 “幸好皇后您没事,刚刚真是把臣吓出一身冷汗!”说话间,崔貉反手就砍杀一人,拉着常新一路砍杀朝沈膑那边挤过去。 这边的动静早就引起了沈膑的注意,转身就见崔貉拉着个北翟太监朝这么拼杀挤来,他看着那太监身形,眉心一跳,当即反应过来,不等人过来,就砍杀冲了过去。到了近前一句话也不说,伸手一把就将人拽进了怀里,死死抱住。 “是你吗常新?”沈膑声音发颤。 “是我。”常新抚抚沈膑的后背:“我回来了。” 沈膑依旧死死抱住常新不松手,常新抬手正准备把人推开,一股温热就顺着颈侧流进了衣领,沈膑在亲吻着他的耳根,眼泪却糊了他一脖子。 常新被那眼泪烫的心头一颤,准备推人的手就放了下来,紧紧的回抱住沈膑的腰。 两人在这种打打杀杀的场合旁若无人拥抱,可苦了一干将士,一边得围人墙把他俩保护起来,一边还得继续跟那些负隅顽抗的北翟兵死拼,所幸伤弱残兵不成气候,再顽抗也是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尽收拿下。 “皇上,北翟俘虏已经尽数拿下,请皇上示下!”岳将军看了眼拥抱个没完的两人,无奈上前讨嫌。 被岳将军这一提醒,沈膑这才想起正事来,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常新,却是将常新的手紧紧握住,不肯他再离开身边半步。 岳将军被这一对大难重逢的帝后秀的眼睛痛,尴尬的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又重复了一遍:“请皇上示下!” 没等沈膑回应,旁边的俘虏里面却骤然传来一声喝骂。 “好你个常新,居然假冒杨祐乱我北翟朝纲,灭我族人,本皇子真是看走了眼,才会枉信小人!” 常新闻声看去,骂人的豁然就是前一瞬还坐着大王美梦这一刻已成阶下囚的大皇子。只见他额爆青筋满脸仇恨,铜铃似的眼睛恶狠狠透着凶光,似乎恨不得将常新扒皮抽筋,拆吃入腹。反观太子和其他皇子,却是蔫蔫的安静如鸡,任凭大皇子暴跳如雷,他们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常新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笑着抬手就揭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甩手给扔到了地上。 “大皇子的确眼拙,下辈子投胎,记得打娘胎生就一副好眼珠,可别再看走眼了。”常新蹭了蹭有点发痒的下巴:“大皇子若是要怨,便怨你那心比天大命比纸薄的父王吧,若非他觊觎大周在前言而无信在后,也不会有今天。” “你跟他废话什么?”沈膑扣着常新的腰把人一转,当即下令:“清扫战场,俘虏带走!” 至于这北翟,自然是给并入大周,待班师回朝,随后就会指派合适人选前来治理,不过这些都是后续才需要考虑的事情,所以沈膑下完命令,就带着常新翻身上马,带着铁甲军先行离开了,而残局,自有岳将军带人收拾。 一路出城,满地尸体,看得人头皮发麻。 沈膑担心常新看了不适,还特地把人转了个身,面朝自己坐着,将常新脑袋往胸前一按,圈着就不让动弹了。 “别看。”沈膑安抚的拍了拍常新的后背,这才继续打马前行。 “没关系,我不怕的。”常新有些好笑,但他却并没有忤逆沈膑的意思,安静的埋首沈膑胸前,一动不动。 比起看那些血腥的尸体,沈膑宽厚温暖的胸膛更让他眷恋,生死一线,差一点他们就阴阳两隔。常新甚至忍不住想,或许前几辈子花式惨死,都只为了今生与沈膑相守,看他这一世就命硬非常,山崖坠下都能大难不死。 常新想着,忍不住勾起嘴角。要真是如此,那他前几世死的不冤。不过想起无辜株连的亲人,心里仍是诸多亏欠,只希望此一生,天涯海宽,富乐平安。 常新一路想了许多,还是出了皇城才想起来没看见石峰。 “怎么没见石峰?”常新心头一跳,心道石峰该不是…… 沈膑安抚的拍了拍常新的后背:“表兄之前受了点伤,不过没有大碍,目前楚清漓在照顾着。”顿了顿,想起来件事:“哦对了,邱辞安原本决定此番回京就纳平安为妾……” “妾?”常新猛地皱起眉头。 “他的身份家室,自然是没办法娶个下人为正妻的,便是世俗允许,他家人也不会同意,他虽是纳妾,却也下定决心一生不娶。”沈膑接着道:“不过我想你心里肯定是不肯委屈平安的,所以就做主给他们赐婚了,待班师回朝,便立即下旨,这样便是邱家不愿意,也只能成全。” “这样……邱家人会不会对你心生不满?”常新有些担心。 “那有什么,回头你收了平安做义子,他便是皇后的义子,能与皇家攀上关系,那是他们邱家的福气。”沈膑不以为然:“再说,邱家也不止邱辞安一个儿子,还真能因为他娶个男妻就绝后了不成?” “什么义子?”常新忍俊不禁:“你这是变相让我占老邱便宜,人家跟我可是一辈儿的,娶了平安平白给降了辈分,坑不坑啊?” 沈膑也笑了起来:“义子不行,义弟也无妨,这样总不差辈儿了吧?” “皇上高兴就好!”常新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满都是宠溺。 然而沈膑却叹了口气。 “怎么了?”常新被他叹的一愣。 “他俩倒是好办,就是表兄……”沈膑话没说完,又是一叹:“怕是要栽在楚清漓这小倌儿身上,若是两情相悦倒也罢了,可惜,他有意别人无情,怕是要受些苦头。” 常新又是一愣:“感情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无论结局如何,都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沈膑敏锐的察觉到常新话里有话。 “实不相瞒。”常新叹了一声:“清漓这个人,好比野雁,偌大京城,未必留得住他,他本是江湖,迟早是要回去的。” 沈膑不说话了,他虽然没有常新了解楚清漓透彻,却也感觉到了,楚清漓不会为了石峰停留,但要说完全对石峰无意,却又似乎不像。 “算了,不提他们。”沈膑摇了摇头,圈着常新的手却下意识收紧:“子恒……” “什么?”常新侧头看着沿途飞掠而过的山巅树影,怔怔的回了一声。 “再过两年,等沈韧能够独当一面,我们就离开京城,去找你的家人吧。”沈膑道。 “瑾之……”常新闻言一惊,蓦地抬起头来,望着沈膑的眼里满是震撼,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然而感动太多,冲撞的心口发疼,却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沈膑收紧缰绳,让马儿慢下速度来:“若非形势所迫,我根本不稀罕这帝位,只想领个闲王,得一块封地,带着你一起逍遥快活,只是身为太子,身上关系着太多人的荣辱性命,我早已身不由己,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的任性。” 常新定定的看着沈膑,忽然就笑了,伸展胳膊一把将人抱住,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沈膑就是感觉得到,常新此刻的心情特别好。 “我常新此生何其有幸,能得瑾之垂爱。”良久,常新感叹道。 沈膑露出自常新失踪以来最灿烂耀眼的笑:“彼此彼此。” “其实……”常新好一会儿才道:“当时被撞下山崖,我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人都说死前回顾会想很多,可是我满脑子都是你笑着说喜欢我的样子,心里不甘极了,我们还没相携白头呢。” 沈膑听到这话笑容微收,回想当日,心中依旧后怕的心脏紧缩,他哑声道:“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的,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 “嗯。”常新闭上了眼睛:“有点困,我靠着你睡会儿。” 第160章 -不是一路人 常新醒来时,已经在班师回朝的马车上。 “这是……”常新发懵地坐起身来,掀开帘子望了望外面:“还没到军营吗?怎么改乘马车了?” “我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沈膑拿起一边的毛麾给常新披上,又将装好新碳的手炉塞他怀里:“你睡了三天三夜,这已经是第四天了,若不是邱辞安跟纪裴都说你没事只是累着了,我都……” 沈膑满脸心疼,一睡几天,该是多累才会这样? “在北翟这些日子,都没好好休息吧?”沈膑摸着常新的脸,见是热乎的,这才放心。 “还好。”常新笑了笑,对于北翟之事却是只字未提。 可他不说沈膑也知道,常新以太监总管的身份混迹北翟朝中,每天不止要小心翼翼隐藏身份,还要禅精竭虑联合细作掌控整个北翟朝堂,一边奴颜婢膝一边周旋权数,每天都身处水深火热中,脚下是荆棘头上是钢刀,一言一行无不是经过深思熟虑步步为营,在这样的情况下,必然日日提心吊胆,夜里睡觉都不得安生,又怎么可能休息的好。 也正是因为知道,常新越是闭口不谈,沈膑就越是心疼的厉害。不过既然是常新不愿提,沈膑也就把这篇揭了过去,只是心里暗自发誓,要对常新好一点,再好一点。 “睡了这么久,饿了吧?”沈膑拿出一包点心:“马上就到垠城了,先吃点这个给垫垫,一会儿进城再吃顿好的。” 常新的确饿,说他是睡醒的,还不如说是饿醒,再者他对吃的没那么多讲究,所以看到点心就接过直接吃了起来,一连吃了好几块都不带喝口水的。 沈膑在一边看着,生怕他给噎着,忙倒了杯水递上:“喝口水吧,点心太干了,你这样吃法嗓子会不舒服的。” 常新看看手里剩下的半块,笑了笑,转手就喂沈膑嘴里:“是挺干的,那你帮我把这半块吃掉,我先喝水。” 被塞了一嘴剩食儿的沈膑非但没介意,还吃的一脸幸福。 邱辞安本来有话要说,骑马靠近马车,撩开帘子正好看到这一幕,到嘴的话给忘了不说,还猛打个激灵,真够腻歪的。转头看看另一辆马车,有点想把平安给揪出来一起骑马,不过想着回去两人就会成婚,便不禁美滋滋的笑了起来,却不知,此时的平安也在撩着帘子偷看他,脸上同样挂着傻气的甜笑。 而反观马车里的另外两个人,气氛就没那么好了。 楚清漓虽然顾忌着石峰的伤,特地让人靠着自己,然而却一直扭着脖子看向别处,躲避着石峰炽热的视线,以至于石峰满目深情,最终一点点被黯然吞噬,眼底的苦涩几乎浓稠的化不开。 明明各有情意,却偏偏一个躲一个怯,愣是让气氛尴尬的不行。 正当石峰望着楚清漓清冷的侧脸出神之际,原本行驶平稳的马车却突然猛地一个大倾斜,平安差点被甩出窗吓得惊叫一声一把抓住车壁档子才勉强稳住身形。而楚清漓却因为在走神,被颠了个措手不及,身体被惯性一带,一脑袋就朝车壁撞了过去。 “小心!” 石峰见状大惊,几乎行动快于大脑,伸手就捞过楚清漓,用手背给垫了一下。然而却正因为这一下,扯到他原本就尚未愈合好的伤口,疼的唔的一声闷哼,冷汗就流了下来,脸色更是瞬间变得惨白。可即便如此,他却始终护着楚清漓没有松手,直到马车恢复平稳,楚清漓推开他,低头就见他胸腹一滩血迹氤染了出来。 “你流血了!”楚清漓当即就变了脸色,转头就要去叫太医,却被石峰死死给扣住了手:“做什么?你这伤口肯定是撕裂了,不重新上药包扎,是想流血死吗?” “死不了。”石峰咬着压根儿,脸上的表情却平静的像是伤在别人身上似的:“要是真这么流点血就死了……”石峰垂下眼低笑一声:“或许,你也一样无动于衷吧?既然如此,又何必管我死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不过是死了个碍眼的家伙。” 石峰说罢就捂着伤口靠着车壁,闭上眼睛喘息。之前是他目光追逐着楚清漓,而现在明知楚清漓在看着自己,他却已经没了睁眼的力气。 “楚清漓。”石峰闭着眼睛,嘴角却勾着惨淡的弧度,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你会离开,对么?” 楚清漓目光沉黯的看着石峰,嘴唇动了动,却没应声。 “也是。”石峰自嘲一笑:“你以前是为了皇后留下,而今……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你停留的了,南风馆那种地方,困住了许多人,却独独从未困住过你,只有你楚清漓愿意或者不愿意。” 楚清漓垂下眼睑,还是没有说话,彼时夕阳西下,冬日的天黑的快,坐在马车里,便是掀着帘子,也黑暗笼罩,渐渐视野模糊起来。因而楚清漓的脸完全隐没在逐渐暗沉的阴暗里,没人能瞧出他此时脸上的表情,便是连石峰嘴角那刺眼的嘲讽,也是看不见的。 没来由的,楚清漓心头一阵发慌,良久才憋出一句:“还是让太医给看看吧。”楚清漓说完就看向平安:“有劳叫声邱太医。” 平安在一边看得一愣一愣的,被楚清漓喊了好一会儿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慌忙点头,探出身去冲前面一点的邱辞安招了招手:“邱太医你快过来一下,小侯爷伤口裂了。” 邱辞安闻言,赶紧掉头回去:“怎么了?” “小侯爷伤口裂了。”平安话音落下的同时,马车也停了下来,便是走在前面的沈膑他们也停下了马车。 邱辞安赶紧让人掌了油灯,爬上马车给石峰重新上药包扎。就连沈膑跟常新都过来看情况,纪裴也等在马车外面一脸担忧。 反观石峰,却一脸无所谓:“都这么紧张做什么,又死不了,若非皇上坚持,我都没想过回京,这趟参军,我都还没闯出一番建树呢,实在无颜见爹娘啊!” “你若真喜欢军营生活,等伤好了再去也没人拦你。”沈膑还不知道他,若非实在不雅,都想翻个白眼:“不过眼下你就老实养着,伤口撕裂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眼下又是赶路,若是有个什么意外……朕可没法给外祖父舅舅舅母交代。” 石峰哼笑一声,邪勾的嘴角颇有些僵硬:“啧,放心吧,死不了,不会让石家断了香火的,臣回去就立即觅个如意贤妻,成家立室三年抱俩,让祖父爹娘都高兴高兴。” 这话一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楚清漓。然而楚清漓却低着头,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下。 看着楚清漓无动于衷的反应,石峰心底最后的那点希冀也破灭了。嘴角那点强撑的笑意没了,他红着眼睛转开头去,心想,还不如当初死在战场上算了。 沈膑看得脸色也沉了下来,正要说话,就被常新抓住了胳膊。 常新冲他摇了摇头:“走吧。” 常新跟沈膑离开了,邱辞安看着气氛不对,也把平安给拎了出去,一时间,马车里只剩下石峰跟楚清漓两人,却是各自沉默,相顾无言。 石峰彻底死了心,也就不想再白费心思,人都走后,干脆歪靠着车壁闭眼睡觉。虽然睡不着,也好过醒着面对难堪。 不多时就进了垠城,一众将士城外驻营,而沈膑等人及部分亲兵,则被闻讯赶来的官员跪迎进城,自是好吃好喝的安顿着。 夜里自是在府衙住下,而一向借伤缠着楚清漓照顾的石峰,却破天荒的拒绝了跟楚清漓同房。从始至终,楚清漓都很沉默,被拒绝了也不吭声,一副石峰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冷淡模样,然而却在石峰不知情的情况下,静坐石峰门外的石阶上,一守便是一晚,只是天一亮,他就悄无声息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楚清漓回到房间却没睡下,坐在窗前安静的发着呆,心中却一点不像面上的平静,脑子里一遍遍响起的,都是石峰说要回京娶妻的话语,当真如尖刀一般狠狠扎进心里。可那又如何,石峰不是邱辞安,他也不是平安,一个侯爷,一个……江湖孤客花楼小倌儿…… 终究不是一路人。 然而让楚清漓始料未及的是,石峰会先斩后奏留书离开,去的还是北翟驻军。那地方此时百废待兴,正是混乱的时候,石峰身上有伤跑去那里还能得好,且不说养伤,怕是一到就要跟着折腾起来,收拾残局,押送俘虏,哪一样是轻省的? 楚清漓正心里惊憾,就被沈膑甩手扔过来的竹简砸了胸口。 “朕说过,你若无意就离他远一点,可你现在……”沈膑脸色铁青,便是常新都安抚不下他暴怒的情绪,不过也多亏常新一旁安抚,不然他早拔剑砍了楚清漓这混账:“你最好祈祷他没事,否则,朕砍了你脑袋!”随即又扭头冲一众亲兵大吼:“去找!立刻把人给朕找回来!受那么重的伤还折腾,简直胡闹!” 第161章 -不辞而别 原本是打算上午启程,结果因为石峰这一出,愣是给拖到了下午。一众人在府衙焦急的等了大半天,被派出去追石峰的人才把人给抬了回来。 没错,就是抬回来的,石峰伤势不轻,昨儿撕裂后虽然处理过了但也没仔细顾着,伤口沾了点水,晚上就发起炎在。整个人更是迷迷糊糊烧了大半夜,早上起来还跑出去,半路就给晕倒在路过的茶棚子里,被派去的人给找到抬了回来。 当石峰被抬进府衙,别人还没反应过来,楚清漓就腿一软,还是被正好走到身后的常新给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常新看着楚清漓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目光闪了闪:“你还好吧?” 楚清漓却没有听到常新的话,整个人都像是被突然定住了似的,死死盯着石峰红得异常却双目紧闭的脸,一动也不动。 “担心就过去看看,杵着做什么?”常新实在看不过眼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忍不住伸手推了楚清漓后背一把:“既然有心,就别拧着,有什么摊开来说,别真等到无法挽回了再来后悔。” 然而没等楚清漓过去,石峰就被人给抬进了房间。 一行人跟过去,邱辞安纪裴更是忙前忙后,所幸并无大碍,一碗药灌下去,不多时体温就降了下来,就是伤口又给处理了一遍。 “这伤口可不能再沾水了,若是不仔细将养着,没什么问题也得折腾出问题来。”一通忙活下来,饶是不多话的纪裴,都意味深长的来了这么一句,他虽是低着头说的,但在场诸人都心知肚明的瞥向楚清漓。 沈膑也看着楚清漓,本来满腔怒火,可是当看到楚清漓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看昏迷不醒的石峰,却都化作了无奈。看楚清漓这反应,也不像是真的对石峰无意的样子,既然两情相悦,好好在一起不就得了,怎么就这么能折腾?! 常新也挺无奈的,不过感情的事情还是要他们自己去解决,转头看沈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表情,又忍俊不禁,伸手拉拉对方的衣袖:“咱们都出去吧,让他们好好处处。” 沈膑忿忿不平的叹了口气,又瞪了楚清漓一眼,这才跟着常新甩袖离开。他们一走,其他人也不是不识趣的,便都跟着离开了。 大家都走后,楚清漓依旧站在原地没动,直到看见石峰难受的皱起眉头,这才叹了口气,妥协的走了过去。站在床前看了石峰的睡颜许久,楚清漓才转身在床沿坐下来,伸手抚摸着石峰褪去高热后愈发苍白的脸,心里真是又无奈又酸涩。 “你错了,不是因为没了念想牵绊我才走,正是因为多了不该有的念想,所以才必须离开。”楚清漓的手停留在石峰紧抿的唇角,指尖轻颤了下给缩了回来攥紧拳头给缩进了袖子里:“石峰,你我本不是一路人,又何苦这般纠缠?我孑然一身,怎么都无所谓,可是你不一样,你是小侯爷,石家这一辈儿唯一的男丁,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且不说我这倌奴身份会累你以森林木及整个石家蒙羞,便是无后,就足以你背上逆子不孝之命,被天下人唾弃诟病,我啊,可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来不委屈自己,做不来外室做不来妾,是我的就得完完全全属于我,谁若染指我便杀了谁,你想要跟我在一起,就等着断子绝孙的吧,我给你机会你不要,非得这么招我……可是,我还是狠不下心呐。” 这些话,憋在楚清漓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是现在石峰昏迷,楚清漓才这般无所顾忌的说出来。然而说出来后,心里却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反而更加堵得难受,尤其是现在石峰人事不省,某些压抑在心里见不得光的念头就按捺不住的往出冒,视线落在对方冷硬浅淡的唇上,久久移不开眼睛。 最终,楚清漓还是压下了心底的冲动,没有亲吻下去,在石峰的床前守了一夜,第二天便包袱款款,不辞而别,没人看到他离开,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石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当得知楚清漓不辞而别后,脸上那一瞬间空茫的表情看得人心里都跟着揪了起来,然而在大家都担心他又发疯的时候,他却异常的平静,不吵不闹不作,对楚清漓这个人更是只字未提,直到继续启程,他都始终如此。 越是平静反而越让人担心。 一路上,大家都对石峰小心翼翼的,绝口不提楚清漓这个名字,就怕一不当心戳了他的伤心事。然而当事人却一副没心没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吹牛打屁侃大山,好吃好睡,似乎全然忘记了楚清漓这么个人。 石峰这样子,一开始大家还以为他是在强装,可是观察了几天,心里就开始不安起来。 就是沈膑都忍不住跟常新嘀咕:“表兄他现在这样,该不会是烧坏脑子,失忆了吧?” 常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便是身为太医的邱纪二人都这般猜测。 于是就试了试。 沈膑在驻营休息之际,就找了石峰试探:“你可记得楚清漓?” 谁知这话一出,石峰先是一愣,随即就喷笑出来,一脸忍俊不禁的反问沈膑:“楚清漓,我当然记得,皇上突然这般问臣,莫不是以为臣失忆了吧?” 沈膑沉默,他还真就是这么认为的。 石峰笑着摇了摇头:“臣知道皇上在担心什么,放心吧,臣没事。” 沈膑能放心才怪,既然不是失忆,却表现的这般漠然,若不是彻底心死放下了,肯定就是在强颜欢笑,只是石峰伪装的太好,饶是沈膑盯着他眼睛看了须臾,也没看出破绽来。 最终沈膑拍了拍石峰的肩膀,什么也没说的起身走开了。不管是真想开还是强颜欢笑,这种事情,总归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想清楚,旁人说再多也没用,就像…… 沈膑望向常新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他当初啊,也不比石峰好哪里去,甚至还不如呢。石峰至少争取过了,他……要不是那次意外,可能到现在都没敢迈出那一步。 看着常新,沈膑当即便将石峰抛到了脑后,径自大步朝常新走了过去。 “在做什么?”看着常新跟邱辞安纪裴他们凑一块儿在那捣鼓,沈膑凑过去疑惑的问道。 常新回头看了沈膑一眼,就直起腰来:“没什么,就是方才有人凑巧射下只大雁,他们商量着是烤了吃还是炖汤喝呢。” “哦。”沈膑探头看一眼:“那就炖汤吧,这段日子你瘦了许多,正好补补。” 邱辞安:“……” 纪裴:“……” 沈膑对尴尬的气氛浑然不觉,继续要求道:“清汤太过寡淡,腥味儿不好去,子恒最挑喝不惯,再给加点补身药材提提味儿吧。” 说罢,也不去管别人什么表情,拉着同样一脸无语的常新转身就走,这劫打的,当真是理直气壮。可是有什么办法,这野味能被皇上打劫,那是他们的福气,谁让对方是皇上呢? 邱辞安跟纪裴面面相觑,随即转头看向平安,虽然他表情看不出来什么,但平安就是被他看得心肝儿一颤,下意识的抬头抚抚邱辞安的胳膊。 “主子这些日子受苦,身子的确清减许多,我看皇上的提议不错,清汤的确不如药膳滋补,那就做成药膳吧。”平安这安慰……还不如不安慰。 邱辞安还想给平安补补呢,可是看着孩子眼巴巴望着常新离开的方向,一脸担忧操心的样子,他无力叹了口气。 算了…… 就小家伙这忠心样,如果皇上没发话倒还好,既然皇上发话了,想必一会儿就算给匀出一碗来,他也是不肯喝的。左右也快到京了,等成婚这人就是自家的了,到时候再好好给补吧。 邱辞安虽然这么自我安慰着,却还是藏不住的一脸怨念。 也就纪裴最淡定,他原本口腹之欲就不强,加餐固然是好,可加不了,他也无所谓,况且好东西优先帝后天经地义,没什么好怨念的。既然没得热闹凑,纪裴也就懒得跟这两黏糊的扎堆儿,摇摇头便走开了。 邱辞安更郁闷了,这到嘴的大雁飞了不说,还得亲自去配药材。再看平安帮忙捡挑药材那兴奋劲儿,怄得醋涌心头,抓了人好一通欺负,直把人欺负的眼泪汪汪双颊通红,心里那股子憋劲儿这才舒畅了,大雁什么的,那比的上他家小安可口? “你干嘛啊,好好的突然发什么情?”平安推开邱辞安,被欺负了都不敢抬头,转身就借由挑拣药材掩饰羞涩。 “闻不着大雁肉,就馋人肉了。”邱辞安将平安的窘迫看在眼里,心情大好的笑了起来:“尝过之后发现,还是人肉更香,更可口。” 一句话,愣是被他九弯十八拐的语气说得浮想联翩,明明也没说那方面,方才也只是亲亲摸摸了而已,可平安的小脑袋瓜里就是没忍住闪过一帧帧少儿不宜的画面来,一张脸愈发红得厉害。 “我……我去看看主子。”一把扔掉药材,不等邱辞安抓人,平安嗖地就飞快蹿了出去,眨眼跑了个没影儿。 邱辞安忍俊不禁:“兔子似的,跑的还挺溜。” 第162章 -释然 小歇半日,用过膳,队伍便再次踏上了回京的行程。因着已经离京城不远,所以剩下来的几天,就没有再多做耽搁,一路星夜兼程的赶路,终于在三天后,看到了京城的城门。 而早就得到消息的百姓,此时正夹道欢迎,一双双眼睛热切期盼的朝城门方向张望着。 突然,锣鼓声响,静候城门多时的舞狮队骤然起舞,随着锣鼓锁啦声的节奏欢快蹦跳起来,掉头朝城中一边舞动一边行来。而来穿红戴绿的舞狮队后,豁然就是人们期盼多时的皇驾仪仗,纛旗猎猎,马蹄阵阵,铠甲正辉军容庄严,当真是好不威仪。 人群里不知是谁带的头,纷纷跪地山呼三岁,随即就是各种大姑娘小姐们扔手帕撒花,场面热闹极了。 常新等人早就在进城之前换掉马车改骑马,这会儿行走其中,也免不得被热情的姑娘们手绢鲜花砸中,对此,常新非但不觉生气,反而乐呵呵的。这样的场面,也就当年高中状元游街时有过,当初少年气盛不以为然,然而时隔多年,再次经历却又是一番感慨,总之感觉不赖。 常新正乐呵的冲街道两边热情的百姓拱手作揖,突然手臂一紧,身体腾空,转瞬就从这匹马落坐到了沈膑的的马上,被对方铁臂一圈,稳稳却霸道的扣在了怀里。 “新哥哥好生薄幸,竟然当着人家的面公然向女子示好,膑儿好生吃醋啊,酸的胸口痛,你说说,回去是不是该好好补偿补偿人家啊?” 沈膑一声新哥哥叫得常新虎躯一震,再听到掐着嗓子的人家膑儿,更是雷的鸡皮疙瘩都炸了一身,狠狠打了个哆嗦。 “新哥哥抖起来了?”沈膑搂到了人,这会儿脸色已经不黑了,反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微低着头:“你很冷吗?要不要人家给你暖暖啊?” 常新眼角狠跳:“闭嘴!”见沈膑又低头凑到耳边,意识到这人要使坏,当即毫不犹豫的一把拧在对方大腿内侧,果然阻止了对方的动作,转头看着沈膑僵硬的嘴角,常新挑挑眉:“大庭广众的正常一点。” “那意思是,私下里就可以不正经了?”沈膑当即抓住常新话里的语病。 常新都要被他无赖的嘴脸气笑了:“说的好像你私下里很正经一样。” “呵呵……”沈膑低笑一声:“子恒不就喜欢我对你不正经的样子么?我发现啊,我越是不正经你才越是喜欢呢。” 常新反手一个肘子就怼沈膑腰腹上,面上却笑得半点破绽也无,依旧对着街道两边的百姓频频微笑着点头示意。 沈膑暗搓搓揉了揉被怼的位置,龇了龇牙,啧,还挺疼。 一路浩浩荡荡抵达宫门,远远便见宫门前跪了一片的官员,而太后则被长高了一个头的沈韧牵扶着,翘首以盼。 没等队伍行近,沈韧就松开太后的手,整整衣袍跪拜下来,带头便是清清脆脆的一声:“恭迎吾皇凯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众官员随之山呼应和:“恭迎吾皇凯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声浪如山风海啸层叠而至,直到队伍停下,方才归于安静。 沈膑看着下跪众人,抬了抬手:“平身!” “谢万岁!”众人叩恩,这才纷纷起身。 待众人起来,沈膑这才带着常新翻身下马,拉着就走到了太后跟沈韧面前。 沈韧上前一步:“皇兄,皇嫂。” 沈膑看着长高不少,也成熟懂事不少的兄弟,欣慰的点了点头。 倒是常新一如既往,微笑着伸手摸了摸沈韧的头。 沈韧被摸的小脸通红,眨了眨眼,这才微微躬身,退到太后身后一点,将空间留给他们。 “母后。”瞥了眼退后的沈韧,沈膑这才向太后行了一礼。 “回来就好。”太后拉着沈膑的手,拍了拍,她笑着,漂亮的眼底却不觉浮起水光:“回来就好。” “儿子不孝,让母后受累了。”沈膑跟太后之间,因为常新的关系生疏了不少,这会儿干巴巴的两句对话就把太后惹的要哭不哭,竟是颇有些不知所措。 太后将沈膑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叹了口气。 她这儿子啊…… 还是老样子。 不过经历过这么一遭,太后心里释然了。 当初沈膑伤重不治的消息传回宫来,太后其实是担心常新趁机把守朝政谋逆起事,然而常新却没有,非但没有,还毅然交付权利,远赴边关,可见对沈膑的确是情意深重,沈韧这孩子也……挺好,既如此,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左右执拗下去,不过是将亲生儿子越推越远,还不如接纳他所爱之人。 太后如此想着,这才转眸看向常新。 常新也看向太后,四目相对,他随即就垂下眼睑,躬身行礼:“臣,拜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太后虚扶起常新,顿了顿才接道:“一家人不必这般生分,你们能平安回来,哀家这心就踏实了,以后啊,你们年轻人的时,哀家也不管了,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什么都不比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好,家和万事兴嘛,左右童童乖巧懂事,有他在,哀家也不怕这深宫寂寞。” 太后这话不止沈膑常新震惊,便是一干大臣心中亦是掀起波澜不小。众人看看一家三口,再看看沈韧,某些人心思便活络了起来,虽然这沈韧尚且还是黄口小儿,但也过不了几年就该到婚配年纪,与其那时候忙活,不如早些活动起来,毕竟青梅竹马的情意可比仓促婚配的深厚多了。 一时间,众人心里都扒拉细数起自家那些适龄妙女来,逐一排除,挑拣出觉得最合适的准备好好培养起来。 大臣们的那些心思几人不知,太后此时正张望队伍,半晌蹙眉:“怎么不见小峰?” “表兄受了点伤,儿子念他劳顿辛苦,便着人先送他回去了,待他好了,再论功行赏不迟。”沈膑还没从太后带给他的震撼中回神,听到问话,就下意识答了,眼看太后面露焦急担忧之色,这才回过神来,忙安抚道:“母后莫急,表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待静养,不碍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太后这才放下心来:“别在宫门口站着了,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们也累了,赶紧回宫休息休息。” 沈膑点点头,当即下令,三品以上将领翌日早朝进宫接受封赏,其余将士回营等候消息,又遣散了百官,这才跟常新一人一边搀扶着太后回宫,沈韧则走在常新的旁边。一家人连带着随行伺候的宫女太监嬷嬷,浩浩荡荡竟也很多人。队伍逶迤,映衬着夕阳冶艳,竟是给这寂寥深宫平添一抹温馨怡然。 而第一次跟太后和平共处的常新,心中感觉亦是难以形容,但感觉倒是不坏。看一眼沈膑,四目相对皆是脉脉情深暖暖笑意。 太后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笑着摇了摇头。她想,身为一个母亲,再没有什么比看到儿子幸福平安更重要,如今想来当初险些引狼入室,当真悔矣,幸好…… 常新跟沈膑将太后送回永寿宫,又陪着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回了承乾殿。 小白公公先前一直没有任何存在感,这会儿却是忙前忙后转悠着伺候,兴奋的都有些过了头,那满脸的笑容就跟不要钱似的,还是直到伺候着人用过晚膳,才反应过来没看见平安。 小白公公这心头猛地一咯噔,心道平安该不是此行遭遇不测了吧?可看常新的表情,又不像,常新有多看重平安他是知道的,若对方真不在了,那肯定得伤心许久,不可能现在这样笑得这样……清隽迷人。 这么想着,小白公公心稍微定了定,犹豫着问道:“怎么没看见平安回来?” 夜深寒凉,常新跟沈膑碰杯喝了口暖身酒,这才转头看向小白公公,单手撑着额头,笑道:“我让他回常府了,毕竟他是要指昏给邱家的,再让他回宫伺候不合适。” 小白公公眨了眨眼,倒是没觉得意外,毕竟平安跟邱辞安的事情他也是知情的,而常新向来对平安亲如家人,能有这般待遇实属正常,只是接下来沈膑的话却让他吃了一惊。 “待明日早朝,封平安个异姓闲王,以王爷身份傍身,往后去了邱家,也不怕被人欺负。”沈膑道。 常新诧异的看向沈膑。 沈膑抬手捋捋常新垂落脸侧的一缕耳发:“之前不就说过让你认了平安做义弟么?你的义弟,自然也是我的义弟,封个王爷是应当的,再说平安提了身份,邱家面上也好看些。” “还是你想的周到。”常新看着沈膑,心中感激不已。 “是不是很感动?”沈膑将常新的神色尽收眼底,挑了挑眉。 常新点头:“非常感动。” “那你亲我一下。”沈膑眨了下眼睛。 这话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小白公公了然,不待吩咐,就识趣的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却也没闲着,张罗着人准备起热水来。 这边烈火干柴一触即发,而石家,此时却正是一团乱。只因石峰回到家,进门就跪到了祖父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石家人全给他这一出给弄懵了。 “嗨,你这孩子,身上还有伤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怎么说跪就跪下了……” 石峰母亲想扶他起来,却被他给撇开了。 石峰坚定的看着祖父和父亲:“峰儿不孝,以后,不能为石家开枝散叶了。”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看向他裤裆,以为他是受了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疾伤时,他却淡定的吐出接下来的话:“孙儿已经决定,皈依三宝,梯度为僧。” “什么?!” 石家众人闻言大惊,恍如雷劈。 半晌还是石老爷子最先回过神来,他目光沉痛的看着石峰:“宫里多的是医术高明的太医,别怕,祖父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这下换石峰懵圈儿了,他的伤已经开始愈合,哪里需要……随即注意到大家隐晦看向自己大腿根的视线,石峰一愣,懂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眼看着母亲已经捂着嘴开始呜呜掉眼泪,石峰赶紧澄清:“峰儿儿哪里没有受伤,只是突然看破红尘才想出家,还望祖父,父亲母亲成全!” “没伤到,那你这闹的是哪出啊?”石老爷子狐疑的打量石峰,见他不像说假,纳闷儿的眯起了眼。 “是啊!”石父也急眼道 只有石母,看着儿子认真决然的脸色,心头一阵阵不安:“是啊峰儿,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然而不管大家怎么追问,石峰就是垂着头跪在那一言不发。最后更是惹怒石老爷子,被直接罚去跪祠堂,便是这样,石峰也对原因只字不提,着实教石家众人头疼犯愁不已。 第163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出家?!” 御书房内,沈膑一脸震惊的看向正在帮他研墨的常新,怀疑自己听错了。 常新点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沈膑还是不敢置信。 “据说是回京那日就闹开了,石老爷子让石峰罚跪祠堂,半夜就高烧晕倒在祠堂里,闹得那叫一个人仰马翻艺涵。”常新看了沈膑一眼:“下朝的时候好些人在议论这事呢。” “这家伙……”沈膑紧皱眉头:“就说他怎么这么平静,原来在这等着呢。” 闻言,常新瞥一眼沈膑。 “你看我做什么?”沈膑被那意味深长的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常新但笑不语。 沈膑越想越坐不住,放下奏折就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石家看看……” “你去凑那个热闹作甚?”常新伸手就把沈膑按坐回去:“这事儿啊,咱们不用掺和。” “嗯?”沈膑直觉常新话里有话:“听你这意思,表兄是故意的?” 常新不答反问:“你以为呢?” 沈膑琢磨着,片刻低笑摇头,又重新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常新磨好墨,随手便拿了卷竹简看起来,须臾不知想到什么,却笑着望了眼窗外。 “真没想到,最后会是石峰收了楚清漓这妖孽。”常新摇了摇头:“不过啊,这两人也算是锅盖相配天生一对了。” 而此时两人口中的某人,却正在家里作着呢。这不,才因为高烧抬出祠堂,人一醒,就又拗着跪回去了,可把一家子给闹得,气也不是急也不是。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拗啊?”石母愁的几天没睡好,这会儿也坐不住,时不时就走到厢房门口,望一眼祠堂的方向,掉头看石父在那坐得四平八稳,叹了口气走回去:“你说,这孩子到底是为什么啊?怎么好好的,突然就看破红尘要出家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石父这还憋着一肚子邪火呢:“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你这话说的。”石母瞪石父一眼:“合着儿子我一个人就能生出来似的。” 石父被怼得理亏,讷讷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算了。”石母转头就往门口走:“我看我还是去问问好了。” “听说……”石父忽然想起来:“南风馆楚清漓,也去了铖和关?” “南风馆,那不是……”石母一想到那南风馆是什么地方,眉头就皱了起来:“你……” “我什么我?夫人忘了,有段时间,峰儿不就三天两头往那地儿跑么?”石父至今想起这茬还心里上火:“公子哥们都在传他俩,说咱家峰儿被南风馆清倌儿楚清漓勾了魂去,给迷的五迷三道的,我还发现,峰儿那段时间行为有异,就暗中观察过一番,不然你以为他为何突然就要跑去参军?” 石母听得心惊肉跳:“还有这事儿?” “父亲也知道。”石父点头:“所以才急着让你给张罗婚事,谁知这小子直接先斩后奏,跑去军营参军!” “那照这么说,峰儿闹这么一出,是因为楚清漓?”石母眼皮直跳:“那他又为什么突然就想出家了?” “这个……”石父手拍膝盖,琢磨了好一会儿:“好像……这才楚清漓没回来,该不是……所以这小子才想不开吧?” 石父的意思,楚清漓应该是死在了战场上。 想到石峰为了个死去的妓子要死要活,石母不淡定了:“不行,我不能任着这孩子钻牛角尖,我这就去祠堂见他去!” 话音落下,石母风风火火就去了祠堂。 石母赶到祠堂,推开祠堂门进去,一眼就看到石峰摇摇欲坠的跪在蒲团上。可把石母给心疼坏了,这孩子,伤还没好呢,可转念想起他这是为了什么折腾自个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叹了口气,石母让下人在外面等着,自己朝石峰走了过去。 再看到石峰憔悴苍白的脸,石母眼圈就红了:“你这孩子……” 话才出口,石母就捂着嘴流下泪来。 “娘……”看着石母这样,石峰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可没有楚清漓,人生更是寂寥无趣:“娘,孩儿不孝……” “知道你还坚持出家?”石母拍石峰肩膀:“你这都是为什么啊?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妓子?他死了你就出家,你这是在剐为娘的心呐!”IX,UY “娘……”石峰嘴唇颤抖:“清漓他……不是妓子,他只是……而且他也没死,他只是不要儿子,他……他走了,他说,他不想成为石家断子绝孙的罪人,不想儿子背负不孝的罪名,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便是找,儿子都不知道该从何找起,儿子罪孽深重,辜负了祖父栽培辜负爹娘……便是跪死在这祠堂,也难赎罪孽万分之一,儿子也不想,可是这心里苦啊,苦的……连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有时候甚至在想,若是当初死在了战场,他是不是,就会多顾念儿子一点,一点就好。” 石峰话一说完,就掩着嘴剧烈咳嗽起来,原本就消瘦的他更是多了几分孱弱。 石母本来气得想打他,可是看他这样,手扬起来又无奈放下了:“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了让娘怎么活?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你,你这个样子……” “娘!你打儿子吧!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不好!儿子这辈子注定亏欠石家亏欠列祖列宗亏欠爹娘,来世便是做牛做马也偿还恩债,只求娘给儿子一个成全!”石峰一把抱住石母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石母也忍不住了,母子俩顿时哭作一团。 而此时的祠堂外,石老爷子挺拔的背脊佝偻下来,沉沉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走吧。”石老爷子最后看了祠堂一眼,摆了摆手。 “父亲……”石父有些担忧的看着石老爷子。 “走吧。”石老爷子率先杵着拐杖转身往来路走:“这孩子,别看从小懂事,性子比谁都拗,逼不得啊!” 石父几步跟上去搀扶石老爷子,闻言满脸震惊:“可是……” “娶个男人,也好过把人逼死。”石老爷子声音难掩疲惫:“儿孙自有儿孙福,告诉那小子,是男人就别寻死觅活,是人走了又不是死了,既然放不下,就自己找去,至于子嗣……你们夫妻还年轻,不过尽力而为,不必强求,这个啊……都是命,命呐。” 石父还是不愿意,可嘴唇动了动,终归是没有反驳老爷子的话。不过转念想想也是,娶个男人进门,也好过儿子堕入空门,或者想不开做傻事好。 想到石峰居然有过轻生的念头,石父心里也是好一阵后怕。 等把老爷子送回院,石父出来就让管家给石峰递了话过去,自己则是气的直接钻进了书房,晚膳都没出来。 石峰没想到祖父这么快就妥协了,听到消息他整个人都震惊得有些懵,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可是……”石峰垂下眼:“我若跟清漓成婚,就不会再有子嗣……” “小侯爷放心,老爷子既然允了您,便知道您心思,自是想通透了,不会再逼你纳妾。”管家是个人精,又是看着石峰长大的,自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此时他眼里便带着笑意:“老爷子说了,子嗣这个事儿,都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您且去找你想找的人吧,找到了,就带回来,石家荣辱,香火传承,在老爷子心里,什么都比不上小侯爷重要。” 石峰心头巨震,说不出话来,半晌羞愧的低下了头。 管家看着他:“差不多就起来回屋去吧,别把身子给磋磨坏了,养好身子,才有力气找人不是?” 管家说完就先离开了,石峰一直跪到天黑才离开的祠堂。出去先去给祖父磕了头,又去找父亲谈了话,随即就传令发丧,传的,还是他自己的死讯。 这可又把石家长辈气的够呛,可左右阻止不了,干脆一挥手随他折腾,石父更是躲去属衙,直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沈膑听说这事的时候正在用膳,一口汤刚喝进嘴里就喷了出来。便是常新虽然淡定些,也被呛得咳了两声。 “这家伙,诈死?”沈膑无语摇头:“亏他想得出来。” 常新点点头:“不愧是石小侯爷。” “我看楚清漓可不是好糊弄的,你说这法子能有用吗?”沈膑深感怀疑。 “难说。”常新重新给沈膑盛了碗汤:“不过我赌,难得糊涂。” 沈膑挑眉:“好好说话,怎么就赌上了?” “瑾之不敢?”常新亦挑眉看回去,含笑的眼底满是挑衅。 沈膑立怂:“赌。” 与此同时,暨阳城里,某家小酒馆里,也正有人在谈论这事。 “嘿,听说了吧,石家前些日子突然发丧,好像是那个小侯爷去呐!” “哪个石家?” “还能有几个石家?自然是……”那人手指头顶:“那个石家,我家老爷子这不前些日子刚去京城一趟,回来就说了这事,哎,听说这小侯爷因为个男人闹着要出家,伤没好就去祠堂罚跪了几天几夜,高烧昏迷抬出来,醒来又跪回去,这一来二去,就这么给折了!” “真的假的?那这小侯爷还是个痴情种啊?” “……可惜是个短命的。” 楚清漓就坐在离两人不远的位置,听到石家他喝酒的动作一顿,然而越是听下去,脸色就越煞白,到最后更是打翻了酒盅,整个人都傻在了那,双手几乎颤抖的停不下来。 “不,不会的……”半晌,楚清漓才如梦初醒般,匆匆扔下一锭银子,就失魂落魄的冲出了酒馆。 石峰……石峰…… 不会的…… 肯定不是真的! 第164章 -我不走了 楚清漓星夜兼程跑死两匹马赶回京城,却在去往石家的途中露了怯。这一路上,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酒馆里听到的都是假的,然而自他踏进城门起,一路走来,就听到不少人都在议论这事,他忽然就怕了,很怕是真的,石峰真的不在了。 从暨阳赶回京城用了将近十天,结合先前消息传开耽搁的时间,他这时候赶回来,别说见最后一面,怕是头七都过了。 只是这么想着,楚清漓就一阵晕眩,从脚底窜起一股凉意来,直透心窝,冷的他浑身发颤。 楚清漓恍若梦游,直到站在石家门外,仰头看着依旧挂在门匾上的白绸,才膝盖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有种闸刀落下的绝望,疼痛从心脏密密麻麻的蔓延过全身,连呼吸都不通畅,可他苍白着脸,悲伤至极,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他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明明是想要对方好的,可一转眼竟是天人永隔。 眼看着一个小厮从门里出来,楚清漓颓然的双眼猛地一亮,爬起来就扑过去拽住了小厮的胳膊,把人小厮给吓了大跳,差点蹦起来。 “你谁啊?”小厮一转头看到楚清漓,上下把人打量一番,语气不耐烦的问道。 “我……”楚清漓清了清喉咙,但再开口,声音还是沙哑得厉害:“我有事要找石小侯爷,小,小侯爷,他……在吗?”哪怕门匾上的白绸分外刺眼,但楚清漓心里还是存着一丝侥幸。 小厮闻言,脸上的表情一顿,随即目光微闪,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回头望了眼门匾上的白绸。 他这一回头,楚清漓几乎眼前一黑,被小厮伸手扶住才没有摔倒。 “他……”楚清漓想说什么,却发现根本说不出话来。 小厮道:“公子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楚清漓一愣,下意识问道:“小侯爷他……还没,还没出殡吗?” 小厮却没正面回应楚清漓,搀着他转身就朝大门走:“看公子身子好像不大好,我扶您进去吧。” 楚清漓神情恍惚的被扶进石家大门,一开始心里悲恸并没有发现异样,还是被带到客堂门外,才发现的不对劲。跟门匾上的白绸形成鲜明对比,这府里布置鲜明,下人们不止穿红戴绿,脸上也不见半分哀伤,这根本不是一个刚办丧事的家里该有的氛围,但为什么会这样,饶是楚清漓一世精明,这会儿也应了那糊涂一时,看得不明不白。 小厮把楚清漓扶到客堂坐下,又让丫鬟给上了热茶点心,就躬身退了出去。楚清漓更懵了,难道不是该直接带他去石峰的灵堂才对吗? 怎么想怎么不对,楚清漓当即叫住一个准备退下的丫鬟,问道:“请问,小侯爷可安好?” “小侯爷好的呀。”小丫鬟顺口就接。 “可是……”楚清漓眉心微蹙:“那门外的白绸?” “公子说那个啊?”小丫鬟嘻嘻一笑:“这是为小侯爷冲喜挂的。” “为小侯爷冲喜?”楚清漓愈发不明白了。 “是啊。”小丫鬟叹口气:“这不前些日子小侯爷受伤回来,不好好儿养着,偏生闹腾着要出家嘛,然后就被老太爷罚跪祠堂,这一跪就伤情加重,高烧不退昏倒在祠堂里,被抬出来好不容易醒了,老太爷没发话呢,他自个儿又跪回去了,还说是为了赎罪,谁劝都不出来,然后就又给病倒了,夫人觉着小侯爷这是撞邪了,就请来高僧,便是高僧提议挂白绸冲喜的。” 楚清漓懵懵的有些回不过神来,实在是惊喜来得太快,让他反应不及,再没什么比石峰活着更好了,不过…… “可是外面都说……” “嗨!”不等楚清漓说完,小丫鬟就打断了他:“应该是前些日子三天两头往府里请太医,都是来给小侯爷瞧病的,想必就是这样让大家给误会了,才会这般以讹传讹。” 小丫鬟说完欠了欠身,旋即转身离开了,留下楚清漓一个人坐在那,又是惊喜不已又是坐立不安。先前因为石峰的死讯大受打击只想见最后一面,稀里糊涂就被扶进来了,现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里是什么地方,心里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这感觉太陌生了,他楚清漓天不怕地不怕,刀抵脖子都能面不改色,何时怂过,这会儿却忐忑得不行。对于小倌儿身份不以为荣,却也从未觉得是耻辱,可是现在,他却分外介意起这身份来。 是的,介意。 顶着小倌儿的身份坐在这里,都让他有种辱没了石家门楣的羞耻感。 可是这会儿让他起身离开,他却…… 石峰去世的消息真的吓到他了,知道一切只是乌龙时,他那一瞬间感到的不是庆幸,而是从黑暗回到了光明。他之前可以为了成全走的毫不留情,经过这次,却是怎么也迈不开脚了,可是留又留不得。 留不得走不得,一时间,楚清漓心中恍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楚清漓被惊的回神,猛地站起身来。还以为是石家什么人来了,谁知抬头就被冲进来的石峰抱了个满怀。 “清漓……”石峰声音颤栗,更多的还是不敢置信:“真的是你回来了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清漓,求求你……求你别走,别离开我,你若不在,我……我活着好辛苦。” “所以你就这般折腾自己?”楚清漓之前有多伤心欲绝,现在听到这话就有多生气:“都折腾到挂白绸冲喜了?” 石峰抱着楚清漓的手紧了紧,像是生怕一松手人就又跑了似的,人却冷静了下来,听到楚清漓压着怒火的斥责,居然还不怕死的顺口就往下接了句:“我若不这样,你怎么会愿意回来。”顿了顿又含着忐忑的问:“所以清漓,你是因为听到我死讯才回来的吗?你心里,其实有我的对吧?并不是我自作多情,你应该是心里有我才会赶回来的是吧?” 楚清漓什么人,几乎是石峰这话一出,他就敏锐的抓住了重点,等到听他说完,眼睛就眯了起来,脸色更是冷的吓人。 “哦?”楚清漓明明声音带笑,却听得人不寒而栗:“所以,我该夸小侯爷足智多谋么?为了骗在下回来,竟是连炸死这种事都用上了,可真是个狠人呐!” “那我这狠人你现在要不要吧?”石峰把人骗回来,满心眼里都是高兴,不带怂的,兴奋得都有点过头了,别说楚清漓只是语气吓人,就算现场捅他几刀都抑制不住那股亢奋劲儿。 “石峰。”楚清漓能清晰的感受到石峰身体的轻微颤栗,也感受到他的兴奋和高兴,那刚刚冒起来的火气就这么无端的给灭了个干净:“你可知道,把我骗回来意味着什么?”不等石峰回答,就自问自答接了下去:“意味着,你将永远跟我楚清漓绑在一起,不忠不孝,断子绝孙……因为,我现在已经没勇气再走一次了,倘若有日,你纳妾另去,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知道。”石峰道:“不过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说着终于舍得松开楚清漓,却依旧舍不得把人推开:“我祖父他们,已经同意我俩的事了,而且石家,祖上有训,只可娶妻不可纳妾,就算你是个男的,也不会打破祖上留下来的规矩,至于子嗣,以后大可以旁支过继一个,不过我觉得最好不要,我啊,有你就足够了。” “你说……”楚清漓满脸震惊的推开石峰:“你家人已经同意我们了?他们不反对?” “嗯。”石峰含笑点头:“同意了。” 楚清漓却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若是家里不同意,又怎么会由着我这般胡闹?”石峰本来想拉着楚清漓坐下的,谁知伸手却突然缩了回去,捂着伤口皱了皱眉。 楚清漓见状忙伸手扶住他:“怎么?都这么多日子了,伤口还没愈合吗?” 石峰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这不是苦肉计需要么,我就故意……不让伤口愈合的那么快,现在你回来,我肯定好好养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 楚清漓……楚清漓真想打人,真是鬼摸了脑袋,才会喜欢上这么个混东西! 可是更多的,却是感动。 能有个人为了你做到这一步,对于半生都在颠沛流离的楚清漓而言,足矣他豁出一切去握紧对方的手。 “我不走了。”楚清漓第一次不加掩饰,专注而深情的看着石峰的眼睛:“还有,谢谢你。” 一听楚清漓不走,哪怕咳嗽都阻止不了石峰脸上灿烂的笑容。 楚清漓看着他傻笑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视线越过石峰肩头,看向门外,与年逾古稀已经精神矍铄的老人四目相对,半晌热泪噙目的点了点头。 石老爷子跟楚清漓对视了好一会儿,虽然不假辞色,却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挥挥手让石父给扶着离开了。随即就命人将门匾上的白绸给扯了下来,直接给烧成了灰烬,可见对这晦气东西还是很膈应的,为了孙儿退让到这地步,着实不易。 第165章 -矢志不渝永不相负 沈膑接到石峰大婚的消息挑了挑眉,原本以为有这小子折腾的,没想到竟是这样就搞定了,着实令他对这个表兄刮目相看。两人几经波折修成正果,自是皆大欢喜,不凑巧的是,婚礼跟邱辞安他俩撞成了同一天。 “这两对可真会挑日子。”看着石峰送来的请柬,常新纵了纵肩,随手放到了一边,抬头看向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沈膑:“在想什么?” “在想,平安的册封。”沈膑拿起一份奏折,一边批阅一边道:“本来早该册封的,事情太多就给耽搁了,这眼看婚事在即,可不能再拖了,等下我就拟旨,宣平安明日早朝进宫受封。” 沈膑说到做到,翌日早朝,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册封平安为异姓安闲王,间接替常新认下了这么个义弟。奴仆封王,一时间,满朝哗然,不过因为是个空享荣华的虚衔,大家虽觉得不合礼法,却也没有反对。 倒是当事人平安,跪在殿中颇是不知所措,受了封,竟是连谢恩都忘了,还是常新提醒他才没有在朝堂上出糗,之后也被常新体贴的拉在身边护着,一直到退朝,平安双脚都还虚浮的踩在云端,跟白日做梦似的。 “有了这身份傍身,以后去了邱家,也不怕受欺负。”一起走出金銮殿后,常新停下来,转身替平安整了整朝服:“你现在是安闲王,是我跟皇上的义弟,不再是我身边的奴仆小厮,也是有身份的人了,知道我意思么?” “奴……”平安这一时还有点改口难,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平安明白,主……兄长放心。” “你明白就好。”常新笑了笑,转身步下御阶:“老邱为人我还是放心的,想来你跟了他,也受不了什么委屈。”顿了顿又道:“回头去了邱家,也别整天窝在内宅,有空就多进宫来走动走动。” “平安会的。”听着常新一句句犹如老父亲嫁女的叮嘱,平安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才能落下泪来,他有这般造化,都是主子恩赐的,一世为奴终身为奴,便是现在提了个安闲王的身份,在他心里,主子也永远都是主子。 常新抬手揉了揉平安的头,颇有种儿大不中留的心酸:“你这回去又是搬迁又是筹办婚礼的,诸事繁忙,我就不留你了。” 提到搬迁,平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平安既然是嫁去邱家,那这府邸……” “府邸自是要的。”常新打断他:“便是空置着,那也是你的底气你的后路,我希望这后路你一辈子都用不上,但有备无患。” “主子!”平安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一下就出来了,疾走几步拦到常新身前,对着他咚地就跪在了地上,伏地就是三个响头:“主子恩情,平安今生无以为报,来世便是做牛做马,也定要偿还主子这份恩情,在平安心里,主子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胜过平安自己,倘若他日有用的上平安的,便是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平安亦万死不辞!” “快起来,说什么胡话呢!”常新赶紧把平安给拉了起来:“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我这也没有什么需要你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常新摸着平安哭得稀里哗啦的脸:“都快成家立室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快别哭了,啊?” 常新不说还好,一说,平安扑进他怀里,哭得更伤心了。常新任他抱着,一脸无奈。 婚期转眼即至,两家同天举行,常新跟沈膑还好,身份摆在那,让人送份厚礼,去露个脸就行。可是苦了一干同僚,走了这家还得那家,哪家都怠慢不得,为了做到不厚此薄彼,大家可谓是绞尽脑汁,一家人分成两家走,有儿子的儿子顶上,没儿子的,便家里女眷顶上,若是孤家寡人的,真真是分身乏术。 不过这都跟沈膑常新无关。 两人前一天就特地出宫,约上两对新人于酒楼对饮庆祝了一番,婚礼当日便没去露脸,只着人各备了一份厚礼送上,单是这样,便也是给足了石邱两家面子。再说两人也有考量,毕竟身份在这,若是他们去了,婚礼上反而让主人家放不开,与其坏了喜庆,还不如不去。 除了两人,太后那边也让人备了贺礼。让常新意外的是,连平安跟邱辞安那边也有份。 当从小白公公口中得知这事后,常新恍惚的笑了笑,心中却感慨万千。 “对了,皇上呢?”今儿正值休沐,不用早朝,可常新一大早睁眼却没见到沈膑的人,不禁心下纳闷儿。 “皇上去给太后请安了。”小白公公如是道:“见您还睡着,就没叫醒。” 常新点点头,随即掀被下地。 小白公公忙接过旁边小太监递上的衣裳,伺候常新穿戴起来:“早膳皇后可要等皇上回来一起?” “不用。”常新道:“让人一起送到永寿宫吧,对了,听闻太后近来睡眠不太好,交代御膳房一声,给备一碗燕窝粥送过去。” “是。”小白公公应了一声,转头就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去办了:“皇后这是要去给太后请安?” “嗯。”常新点头:“早该去的,只是当初一直避嫌着,一时习惯难改竟是给忽略了,实在不应该。” “便是现在过去也不晚。”小白公公笑着接道:“太后见了您,肯定高兴。” 打理妥当,常新便带着小白公公一起出了门,谁知到了永寿宫,却没见到沈膑的人。 常新规规矩矩给太后下跪请了安,起来后刚想问,但看到太后笑容慈祥的脸,到嘴的话就咽了回去。陪着太后话了番家常,又用过早膳,常新这才沉不住起问了出来。 “听闻皇上一早就到了母后这里,怎么都不见他人?”常新其实挺担心太后不高兴,所以问得颇有些小心翼翼。 “你打从进哀家这门,眼珠子就滴溜着转,我便看出来你是冲着膑儿来的。”太后打趣了常新一句,倒是没有介意:“他啊,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来我这点个卯,坐也没坐就急慌慌的走了,问他何事也不说,兴许是遇到什么急事了吧?要不回头你上御书房看看?” 常新从永寿宫出来,就去了御书房,然而依旧没见到沈膑的人。找人问了一大圈,才得知,那人居然大清早的又钻冰窖去了。 “嗨,奴才想起来了!”小白公公突然一拍脑门儿:“前两日就一直听皇上嘀咕,什么今年除夕没回京,什么趁着倒春寒落下了得补上,莫不是又去冰窖折腾冰雕去了吧?” 被小白公公这么一提,常新才恍然想起,与北翟一战,竟是前前后后纠缠了这么长时间,连新年都给忽略了过去。仔细回想,新年那会儿,他人还在北翟皇宫呢。 想到跟沈膑从第一个新年之后,就没有过安生年,心中也颇是感慨。 “走吧,去冰窖。”常新说罢,不等旁人,便率先迈步朝冰窖方向走去。 刚到冰窖门外,沈膑就出来了,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朵雕好的冰花,连常新站在台阶之下都没发现。还是常新上前拿走了冰花,他这才抬起头来,抬头的瞬间眉心还不悦的皱着,看到常新的瞬间立即眉开眼笑。 “你怎么来了?”沈膑不等常新回应,随即就把冰花给拿了回来,自己捧着递到常新面前:“你看这冰花,像不像去年咱们一起放的那花灯?” 常新看着冰花,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像。” “我雕了两朵,一朵放冰窖里刻上咱俩名字保存着,一朵拿出来给你看,这样就省得你再进去挨冻了。”沈膑一脸希冀的看着常新:“喜欢吗?” “喜欢。”常新抬起头来,伸手一把勾着沈膑的脖子,贴身上去凑到耳边:“可是比起这些,我更喜欢你,沈膑……我爱你,虽然,两个男人说这话挺矫情,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我,常新,爱慕沈膑,今生今世,矢志不渝。” 突然啪地一声轻响,常新本能的扭头去看,却被沈膑扣住脑勺阻止了,下一瞬,热切的吻就落了下来。便是这种内心激荡无以宣泄的时候,沈膑依旧顾忌着常新的感受,吻得热切却不粗野,缠绵而珍重,发现常新站立不稳气息不匀就主动结束了,却是抱着人宝贝儿的不舍得撒手。 “我很贪心的。”良久,沈膑下巴搁在常新的右肩上,语声沙哑的道:“我不满足今生今世,你常新的生生世世,我都要。” “好。”常新欣然答应:“那咱们就约定个生生世世,我常新的生生世世,都属于沈膑。” 沈膑身体依然因为过度激动亢奋而僵硬着,双手却将常新抱得很紧:“我沈膑亦生生世世属于常新,矢志不渝永不相负。” 说完这话,两人相拥着好一会儿沉默,最终还是常新先受不了了,主动推开了沈膑。 “肉麻完了,就赶紧跟我回去,瞧瞧这手给冻的。”常新拉着沈膑转身就走:“以后别动不动就来冰窖折腾,再多死物,也不及你万分之一,对我来说,只要你在,足矣,再说,以后咱们离开,这些东西也带不走不是?” “哦。”沈膑嘴上应着,心里却并不这么想,即便以后离开,待他们找到常新家人,安家落户后再建个冰窖不就是了,一样可以年年送冰雕。 第166章 -皇家有弟初长成 沈韧是个不错的孩子,被作为皇位继承人培养的他可谓是相当优秀。从小就勤学刻苦成熟稳重,琴棋书画刀剑骑射样样精通,如今才不过十四郎当年纪,却已然文武双全智计无双,有了独挡一面的气势。 沈膑为了栽培他,不止准他上朝议政,甚至还委派了大大小小好几起任务,都被他圆满完成。仁义善智,不仅深的民心,朝堂上下更是一片好评。 其次,他还是不少人心中的乘龙快婿人选呢,都暗戳戳的想赶着在沈韧继承大统前把人给拿下,这样以后自己的女儿孙女的,就算不是皇后也可以是跻身嫔妃,自是飞黄腾达贵不可言。 对于这些,沈韧还是那一套,一概不理,也无心理会。 这段时间,随着被下放的权利委派的任务日渐加重,沈韧心里就愈发不安起来,很怕某一天起来,突然那两个人就撂挑子不干了。那两个人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宫里,他其实早就知道,只是舍不得,一直希望着,那一天能晚一点来。 然而,该来的躲不过。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沈膑找他说禅位的事情,沈韧还是有一种天打雷劈的感觉,很震惊很难过。震惊这么一天这么快就来了,难过兄嫂离开,以后天涯海角,再见不知何时。 要是,太后没有薨逝,依旧尚在就好了,这样,两位兄长至少还有牵挂,也不至于…… 想到这里,沈韧抬头看向笑容温和的常新,张了张嘴,挽留的话没说出来,眼圈却红了。 “皇兄皇嫂放心。”良久,那些挽留的话终究还没没能出口,沈韧声音哽咽,语气却充满了不输于少年人的坚韧:“臣弟定不负皇兄皇嫂所托,勤政爱民,做一个,像皇兄一样的好皇帝,护大周国泰民安!” “童童长大了。”常新欣慰的摸摸沈韧的头,温柔一如当初:“以后,这大周的重担就交给你了。” 沈韧摇头,他其实是向往权利的,他有野心壮志,有对龙椅的渴望,对他来说,那不是重担,而是展示毕生抱负的舞台。只是除了这些,更让他无法割舍的,是对两位兄长的孺慕敬重,是亦兄亦父的抚养教诲之恩,比起权利的唾手可得,他更不舍得跟两人分离,可是自小被两人教养长大,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两位兄长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无法挽留,唯有祝福。 “臣弟祝福两位兄长。”沈韧看看常新又看看沈膑,拱手行了个大礼。 沈膑向来严厉,这一次也缓了脸色,起身过去抱了抱沈韧。也正是这一抱,沈韧眼泪差点下来。 “这里永远都是兄长的家,你们,要记得常回来,臣弟会想你们的。”沈韧忍着眼泪,声音却哽颤的厉害。 “会的。”沈膑拍拍沈韧的后背:“待一切安顿妥当,自会书信告知,倒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也可以随时书信于我,我们一定尽快赶回。” 沈韧用力点了点头。 三日后。 沈膑禅位沈韧,诏书下达,满朝哗然。 然而已然卸任的两人就是这么任性,在沈韧登基后的第二天,就告别亲朋好友,包袱款款骑上两匹骏马,轻装简行离开了京城。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里,便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此时京城百里外的官道上,两匹骏马并驾齐驱,踱步而行,不像赶路之人,倒像是哪家公子结伴踏青出游,好不闲散惬意。而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膑与常新。 “我们此行先去哪?”眼看前方是个三岔路口,沈膑勒马停下,转头问身边的常新。 常新手持马鞭,就着鞭柄随手一指:“走左边这一条吧。” 说罢,不等沈膑回应,便率先骑马跑在了前面。 常新催马跑的畅快,心中却几分怅然,他们此行名为寻找常新家人,可就连常新自己,也不知道家人何方。当年为保家族平安,秘密将大家送走的同时,为不留隐患,更是主动掐断了一切关联,对于家人去向不闻不问,如今想要再寻,却茫茫天涯,无处可寻。 沈膑追上常新,一看他脸色就知道在想什么,遂安慰道:“别想那么多,只要有心,一定能找到的。” “其实……”常新放缓速度,低眉浅笑:“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就当游山玩水……一切随缘吧。” 沈膑笑了笑,没有顺着话题接,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新哥,今晚咱们别赶着进城住客栈,野外露营可好?” 常新被那一声新哥叫的身体一苏,纳闷儿的转头看向沈膑:“为何突然想露营?” “因为……”沈膑挑眉笑得三分邪笑:“月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 常新:“……” 恼羞成怒的他甩手就抽了沈膑马屁股一鞭子,马儿吃痛,嚎叫一声撒蹄就狂奔了起来。 “不带你这么背后偷袭马屁股的!”沈膑被颠着,仍不忘转头冲常新喊。 常新双臂环胸:“有意见?” “不敢!”沈膑勒马停下来,等着常新赶到身前,才继续不急不缓的往前赶路:“真的,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天然温泉,很是不错,当年还想过给圈建行宫的,后来想想咱们迟早得离开,就打消了念头,难得经过,咱们就去瞧瞧?” 一听温泉,常新也挺感兴趣的,当下也就点头同意了。 只是那个天然温泉在镐山一带,离这里还挺远,两人有一路慢行,遇到路边茶棚停下来喝个茶吃点东西,等终于慢悠悠的赶到地方,已然夕阳西下,时近傍晚。 “那温泉在山顶最北面,咱们要过去,最好是从湖边绕行,那里有一条直通山顶的石道,就是估计走动的人少,长满了青苔,走的时候得小心打滑。”两人在镐山脚下下马,沈膑指了指湖泊的方向,便率先朝那边走了过去,虽是走在前面,却不时回头注意着身后的常新:“这路不适合骑马,等过了就好了,石道咱们骑马上去,比走上去安稳些。” 常新跟在沈膑身后点头:“知道了,你别老是回头,自己看路。” 两人绕湖而行,从石道而上,足足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等到终于找到那口天然温泉,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所幸夜色正好,漫天繁星争相闪烁,衬着圆月,将大地照的不说一片透亮,却也依稀能模糊辨物。 就着这月色,沈膑跟常新在附近找了些干柴,生了个火堆,顿时照亮方圆一片,昏黄的火光四散,让人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水汽蒸腾的温泉池,隐约能听到咕嘟咕嘟的水声轻响。 这不止是一口温泉,还是活水温泉,泉眼应该就在咕嘟声响传来的位置。 “咱们先吃点东西,一会儿再下去好好泡泡,赶了这么一路,正好解解乏,而且……”沈膑挑眉笑得一脸神秘:“你看对面。” 常新闻言,顺着沈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而就算有火光照着,距离太远,他瞪大了眼睛也就看到一片树影婆娑,于黑暗中摇曳晃动,彷如山间鬼魅,颇有几分阴森之感。所以只看了一眼,常新就收回了视线,一脸茫然的转头看着沈膑。 沈膑见他这反应就知道是什么也没看见,便直言道:“对面那片桑树林后边,有一户空置的茅草棚子,虽然破旧,但收拾收拾也勉强能住,一会儿咱俩正好可以去那借宿一晚。” “有茅草屋?”常新随即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既然有茅草屋,又是空置的,那咱们在这烧火堆干嘛,直接去那里不就好,离温泉也近,真是何苦来哉这般折腾。” “那不一样。”沈膑勾住常新的肩膀,伸手指天:“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野战,再到温泉里水战,那是何等的刺激?” 这话说的…… 常新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一肘子就怼沈膑胸肋上:“怎么岁数越大越不正经?” “岁数再大,该享乐时也要享乐不是?”沈膑搂住常新在脖子上啃了一口,手便开始不安分的在人大腿根儿乱动起来:“你看那些逛楼子的,少不得一些七老八十还风流呢,都糟老头子还服药一展雄风,咱俩正当壮年,此时不抓紧逍遥,老了岂不吃亏?” “我信了你的歪理邪说。”常新嘴上没好气,却任由某人作乱着,甚至为了方便某人动作,还顺势靠到某人怀里,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咬着牙叮嘱:“悠着点,我这老胳膊老腿,可不比你。” 沈膑恨不得把人翻身压下,但顾忌着地面冷硬,怕常新不舒服,就直接把人给抱到了怀里,一边亲吻一边道:“故意埋汰我是吧,虽然你年长我五岁,但咱俩走在一起,谁人不说你比我年轻的?居然还嫌弃我老,看我一会儿怎么惩罚你!” 这话倒是不假,虽然常新比沈膑年长,但这些年不知道是不是养尊处优的关系,岁月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依旧眉眼风流风姿卓绝。反观沈膑,兴许是皇帝的身份太过劳累,禅精竭虑操劳太过,不止眼角牵了鱼尾纹,鬓角的发丝都白了好些,跟常新站在一起,的确要显老些。嶼、汐、團、隊、獨、家。 常新心疼的抚摸着沈膑的鬓角,虔诚的落下一吻,这才凑到沈膑耳边,用气音道:“那你,便来惩罚我吧。” 一句撩人酥骨的邀请,刺激的沈膑热血沸腾,不过须臾,两人便就着月色,于这温泉池边,火光映照之下,尽情享乐起来。从地面到池里,两人浓烈忘我,直到酣畅淋漓后转移到那个空置草棚子,才恍然想起忘了先吃点东西的事情。 “饿吗?我去弄点?”沈膑抱着常新,轻放到打理干净的木板床上,又给他细心的盖上大麾,这才温柔的问。 “唔……”常新现在累得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别折腾了,睡吧。” 听罢,沈膑便躺了回去,搂紧常新闭上了眼睛。 第167章 -完结 大周有一城,名唤四季春城。 此城位于大周最南,城如其名,是个四季如春没有季节更迭的府城。 沈膑和常新初夏离京,一路南行,到达四季春城已是酷寒冬季,然而这四季春城却丝毫不见冬日萧条酷寒,从入境开始,这一路走来,就随处可见繁花似锦姹紫嫣红,所见人们皆是春衫轻薄,全然没有冬日该有的棉衣厚重,阳光热烈,中午走在太阳底下能晒出汗来,可一旦站到庇荫处,便是沁凉舒怡,是个让人流连忘返的好地方。 原本一路行来从未在任何一个地方多做停留的两人,也被这四季春城的好天气给俘获了游子心,决定在这边多停留一段时间,等天气暖和再了离开。 和常新小住的心思不同,沈膑却是觉得这地方常住不错,是个修身养性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否定了常新找个好客栈住下的提议,走官府的门路,找牙行买了一座四进宅院。 “咱们只是小住,买宅子根本没必要,你若不习惯住客栈,咱们租宅子住下也是可以的。”眼看着沈膑大手大脚几句话功夫就跟牙婆把宅子给定了下来,反应过来的常新忍不住推了沈膑胳膊一下。 沈膑安抚的拍拍常新手背,却是果断跟牙婆一手交银票一手交钥匙,签字画押把事情给敲定了下来。常新看他任性不听,眉角抽了抽却没再多说什么,左右不过几百两银子罢了,只要沈膑高兴,无所谓。 宅子虽然买下了,不过还需要修葺打理一下,所以两人却并没有急着入住,而是暂时在客栈住着。原本宅子修葺事宜是外包给工人干的,只需等着竣工给钱就行了,然而沈膑却没闲着,忙前忙后跑得特别勤快,搞得本来没怎么上心的常新都茫然了,这么重视,莫不是要常住? 常新想要找沈膑问清楚,但每次沈膑都一身疲惫的回客栈,倒床就睡,根本没找到机会。几次下来,常新也就懒得过问,随他折腾去了。 修葺宅子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不过十来天就竣工了,破破旧旧的宅子焕然一新,就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打了新的,配上朱漆大门,竟颇有几分高门大户的威严庄重之感。 “怎么样?喜欢么?”一大早,沈膑就将常新带到宅子门外,问道。 “嗯。”常新点头,其实心里没多大感觉:“喜欢。”连皇宫都住过,这么一座宅邸在他看来,真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没忍拂沈膑一腔热情。 然而沈膑是谁,一看常新的反应就知道他这话根本没走心,不过他笑了笑,并没有在意,却是拿出一条白绸,动手将常新双眼给蒙了起来。 常新被弄的一愣:“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沈膑亲了常新耳根一下,搂着人肩膀就一步步上阶,朝大门走。 常新被沈膑带着,上石阶,推大门,刚跨进门槛,就被迎面一个冲力撞得一个后退踉跄,好悬稳住身形,腰就被抱住了。 “小叔小叔!澜儿好想您!” 是少年激动的声音。 常新一愣,猛地僵硬在了原地。 没等常新从震撼中回神,下一瞬,少年就被人拉了开去。 “去去去,十几岁的人了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也不嫌害臊!” 是大嫂的声音。 常新没有作声,被沈膑搂住的身体却颤了颤,抬手一把扯掉白绸,一眼便看到面前站了许多人,大哥大嫂,侄子侄女,叔叔婶娘,姐姐姐夫外甥外甥女,以及,苍老佝偻杵着拐杖的父母。常新的视线一一从众人脸上看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喜欢吗?”沈膑紧紧搂住常新,贴着他耳畔,温柔而深情的问道。 常新一声喜欢没能出口,眼泪却落了下来,他扑通跪在地上,冲着年迈双亲就是重重三个响头。 “儿子不孝,让爹娘受苦了!” 沈膑见常新跪下,也跟着跪下,对着二老磕头。 “爹娘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大家都是知道沈膑身份的,被他这一跪,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时间都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好,只有常家二老,满心满眼都是失散多年的儿子,颤巍巍的走上前去,摸摸儿子的头摸摸儿子的脸,随即抱住儿子苦作一团。将情绪宣泄了个够,才恍然想起沈膑的存在,见人还跪着,二老心头咯噔一跳,慌忙就要下跪行礼,却被常新跟沈膑双双扶住。 “爹娘万万不可,小婿是晚辈,可当不起二老这一跪,我已经不是皇帝了,大家若把我当家里一份子,就别太过拘礼,平常心相处即可。”沈膑把老爷子扶了起来。 常新也把老太太扶起来,一开口声音依旧带着轻颤:“是啊,都是一家人,讲究太多反而生分。”深吸口气,才转头看向沈膑,一时间,不禁心中感慨,只觉这人太好太好,便是怎么爱怎么稀罕都不够:“谢谢,我很喜欢。” 常新没有问沈膑是怎么找到家人并带来这里的,毕竟是当个皇帝的人,他们此行虽然轻装简行,但保不住离开前沈膑就做好部署了,想来是那时就背着他派人出来寻找家人下落了。 “两位兄长真是太过分了,这么大团圆的日子,怎么能忘了弟弟,我这在门外等了半天,居然没一个人发现我的!” 两人正深情对视着,突然自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少年音,两人闻声转头,豁然便是一身明黄便服的沈韧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进门来,来的除了随行宦官侍卫,竟都是熟人,邱辞安平安,石峰楚清漓,都来了。 常新震惊的看向沈膑。 沈膑点了点头:“乔迁新居么,自然是要热闹热闹的。” 常新明白了。 四季春城离京城可不近,就算快马加鞭也要月余时间,而沈韧他们赶的这么及时,向来是沈膑早就给通了书信,而他们实际来这里也不过十来天,也就是说,找牙行买宅子不过是幌子,其实这一切早就被沈膑计划好了,真正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常新一个。 虽然是被从头瞒到尾,常新却并不生气,相反,感动多到几乎难以承载,以至于,热热闹闹陪大家吃过团圆饭后,就热血冲头,答应了沈膑外出野合的要求。 月上中天,两道身影鬼鬼祟祟的从后院翻墙而出,一路疾行往偏僻胡同里钻,七弯八拐,到了城郊一块坟地。 没错,就是坟地。 常新被沈膑压到一棵树干上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左右看看身边周围的坟包,非常怀疑沈膑的脑子坏掉了。 沈膑不管不顾的扒了常新裤子:“新哥,你难道都没觉得,这种地方干这种事,很刺激吗?” 常新:“……” “你怕鬼么?”沈膑刻意压低的声音阴森森的:“要是怕,你就双手抱紧我,双腿缠紧我,等我带你共享极乐,你就不会觉得怕了,对了,这里没有人哦,你可以不用憋着,放心大胆的喊出来。” 常新无语,坚持推开压过来的沈膑:“换个地方。” 沈膑却不由分说扣住他的腿,就开始忙活起来,用行动拒绝了常新的提议。 每每这种时候,常新多是拿沈膑没有办法的,没坚持一会儿,就彻底沦陷在了对方高超技艺之下,彻底丢盔弃甲。原本以为坟地一番酣战就完事了,谁知道今晚的沈膑格外兴奋,坟地完了转马背,借着跑行颠簸,把人颠了整整一片山头,月色银灰之下,一匹马两个人,一路颠来,洒下婉转叫声一片,沙哑而动人。 一夜放纵的后果,就是常新老胳膊老腿差点给废了,若不是强撑着,第二天他都起不来床。只是他起是起了,那小内八风骚步姿,却是引的众人频频侧目,大人还好,都是过来人心里有数,看到了也假装没看到,小孩儿就不行了,这不,常新刚起身走了没几步,就被侄子澜儿问得差点钻地缝里面去。 “小叔走路好生奇怪,莫不是痔疮发作?”澜儿话音刚落就被自家兄长给捂了嘴,可惜还是动作晚了,直把常新臊红了脸,杵在那尴尬的不行。 沈膑忍着笑上前解围:“你小叔不是痔疮,他腰疼。” “腰疼啊?”邱辞安跟石峰相视一眼,坏心眼顿起:“腰疼多为肾亏,看来老常你老腰不行啊,为了长远性福,可疏忽不得,要不我开个方子,给你好好补补?” “药补不如食补,我看邱太医也别开什么方子,该是让厨房多炖牛鞭汤才对,猪腰子也不能少了哈哈哈!”石峰赶紧接话,跟邱辞安一唱一和的打趣常新。 偏偏还有小孩儿追问为什么腰疼要吃猪腰子牛鞭汤,闹到最后,常新几乎是拽着沈膑落荒而逃。刚出众人视线,常新一脚就朝沈膑踹了过去,结果动作过大扯到某个地方,疼得脸色都变了,晃荡着差点没站稳,被沈膑一把搂腰抱住才没摔倒。 常新正恼羞成怒,自然用力推搡沈膑。 沈膑任由常新推搡,不动如山,片刻等人折腾累的,方才脑袋往常新肩膀一搁,半眯着眼睛喃喃感叹:“真好。” 常新推搡的动作顿住,怔了怔也回抱住对方,很轻的应了一声:“是啊。”顿了顿又道:“还有……谢谢。” 阳光和煦下,两人于一片花团锦簇紧紧相拥,远远看着,如画般美好。而两人不知道的是,这一幕正好落进过来的沈韧眼里,年轻的帝王回去便画了一副帝后相拥图,收进珍宝阁,永世长存。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