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男朋友是机器人？ 作者：辰冰 文案： 小爱是一个出生于六十一世纪的普通软妹子，在机缘巧合之下，她不小心购买了一台超仿真智能男友型发泄机器人，从此她就有了任劳任怨随意殴打发泄苦闷的机器人男朋友。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男朋友”其实是个真人。 某个星际顶级通缉犯在躲避联合队追捕时，为了逃脱，躲进了一个女孩子购买的机器人包装箱里，成为对方的“男朋友”。 对于这段逃亡中的传奇经历，这位先生这样表示： “我觉得她好特别，从来没有女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殴打我。” “在她的小拳头撞上我肚子的一刹那，我就对她一见钟情。” “竟然用拳头打人，她好复古，好清奇，好有品味。” “我想和她展开一次，跨越银河的冒险。” 一句话简介：我会爱你，直到时空尽头。 内容标签： 科幻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小爱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小爱是个出生于六十一世纪、在孤儿院长大的普通女孩，在机缘巧合之下，她偶然获得了一台男朋友型机器人，但是奇怪的是，这台男朋友型机器人比其他机器人都要更像真人，并且小爱遇到的困难，也开始以奇奇怪怪的方式迎刃而解……然而小爱不知道的是，她的机器人的确是个真人，在相处的过程中，她对机器人的感情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故事情节充满创意，世界观设置具有独特的想象力，作者在幻想的基础上营造了真实感和现实感，进行了新颖而特别的尝试。人物形象立体丰满，具有层次感，男女主角CP感强，感情戏甜，配角也很出彩，情节环环相扣，文风特点鲜明。 第1章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靠努力都会有结果的。 小爱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出生在D星一个稀有基因婴儿培育中心。 在这个培育中心降生的，都是为了平衡人口、保护基因多样性而降生的婴儿。 这是一个存在多种兽人的星球。 雌性市民捐助的卵子和雄性市民捐助的精子，在毫无感情基础的情况下，相遇在经过严格管理的恒温试管当中，形成胚胎，成为生命。 培育中心会筛选胚胎的种族、性别，甚至是纯粹的血统，来保证他们将来能够维持社会的稳定。 然后他们就会在培育中心长大。 他们没有世俗意义上的父母，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合法的孤儿。 等长到一岁大的时候，小爱就和其他诞生在培育基地的婴儿一起，被送往专业的幼儿庇护所。 这里除了培养基地来的婴儿以外，也会收养那些在尚未能够独立的年纪就因为种种意外失去父母，或者父母主动被遗弃的命运悲惨的孩子。 这里被称为幼庇所。 但实际上，就是孤儿院。 年幼的孩子们在这里学习最基础的知识，包括识文断字、基础数理、社会常识，学会使用生活中常见的科技物品，并且与其他兽形的孩童相处，以适应将来的社会生活。 培育中心的记忆太过久远，小爱已经记得很模糊了。 她关于自己最早的记忆，就是在幼庇所。 他们每天六点钟准时打铃苏醒，三岁以上的孩子要自己整理好床铺。 他们是标准的十六个人一个房间，一日三顿统一营养餐，下午会有点心，食谱一年根据联邦政策更换一次。 每个人的个人物品都是两套冬夏季的幼庇所儿童制服、一个枕头、一床被子、一本综合教科书、三种颜色的笔各两支，以及一本空白练习簿。 八点钟开始上课，中午有两个小时午休，课程在下午三点结束，每月还会有一次外出课程。 平时的三点到五点是幼童们的活动时间。 他们可以在幼庇所的草地上自由奔跑，玩社会捐赠给幼儿们的玩具。 幼儿庇护所与外界分隔的界限，是一道厚重的栅栏铁门。 这扇门只有在有人进出的时候才会开启。 小爱他们有时候会聚在大门前，透过铁门上那一道道幼童手掌宽的、花纹般的间隙，好奇地窥探外面的世界。 幼庇所的对面，是一座奢美的私人宅邸。 翠嫩的草坪修剪得如直尺般齐整，城堡般的古典建筑恢弘得如同古画再现，每当夕阳从西边徐徐坠下，半斜的阳光会将整座城堡染成金色，长长的斜影与夕阳星星点点的碎光一起落在剔透的镜湖中。 那是只要见过一次，就能让人一生难忘的景色。 下午四点整，与孤儿们玩乐的时间重合，对面城堡的主人，会在城堡的花园里喝下午茶。 他们是一对年幼的夫妇，和一个不太爱笑的小男孩。 男孩看上去是与他们差不多的年龄。 他沐浴在无垢的阳光之下，用着画本上才有的童话般的茶具。 他身上穿的衣服总是剪裁得当，一年到头没有重复；他盘子里的甜点精致美丽，是小爱他们的生活里前所未见的精巧；他从来不需要自己摆放餐具，面带微笑的年轻管家会替他们准备好一切。 这些对小爱他们这些生活在幼庇所里的孩子来说，是遥远至极的东西。 甚至不仅仅是他们，对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无比遥远的东西。 那座城堡是让人一生难忘的景色。 而这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男孩，一出生就拥有了这里的全部光景。 小爱和她的朋友们，时常会挑着对面喝下午茶的时间，躲在大铁门后看。 小爱在幼庇所中不算活泼，但也有两个朋友，一个名叫小晴，她是一只银喉长尾山雀；一个名叫小杰，他是一只小黑熊。 这日，城堡的主人们又在喝下午茶。 他们三个人眼巴巴地望着。 小晴羡慕地问：“你们说，那些蛋糕，会是什么味道？” 小爱说：“是甜的吧。” 小晴问：“会是哪一种甜味呢？那里有好几块蛋糕是金色的，会有蜂蜜的味道吗？我喜欢橙子，会有橙子的香味吗？” 小爱摇摇头，无法解答她没有吃过的东西的味道。 小杰是三个人中最喜欢甜食的，他听得眼睛都绿了，用袖子擦了好几遍口水，才硬撑着道：“说不定没有那么好吃，就跟我们午餐里的土豆泥似的，闻着香，实际上一点味道都没有。” 可是小晴不相信，对面餐桌上的食物明显和他们平时吃的不一样。 顺着两人的对话，小爱也懵懂地将目光投向对面。 就连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也能轻易看得出来，住在街对面那座城堡里的那个男孩，穿的衣服、吃的东西、生活的方式，都和他们截然不同。他看上去如此漂亮而体面，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小爱低着头向下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像是想要借这点布料来将自己藏住。 幼庇所的孩子衣服样式都是相同的，且一个季节总共只有两件，因为幼庇所内的孩子太多，衣服总是不能及时洗干净，孩子们之间互相拿错也是常有的事，而且通常换不回来。 小爱的衣服已经有点脏了，还散发着奇异的怪味，除此之外，为了玩闹、吃东西的时候尽量不弄脏衣服，幼庇所的保育员们给他们套了一圈难看的围裙，让原本就算不上漂亮的幼庇所制服变得更不协调。 而此时小晴两只小手握着铁门的栅栏，继续艳羡地问：“你们说，住在那个房子里，会是什么感觉？” 小爱再度摇头道：“不知道。” 小杰则不以为然地说：“说不定也不怎么好！” 小晴：“怎么会呢，你看那个男孩子什么都有，肯定很幸福吧。” “那可说不准！” 小杰嗤之以鼻。 “有钱也不一定快乐。你看他，虽然有这么大一个花园，可他从来不在里面乱跑，也不在里面挖泥洞和打滚，肯定是他的父母不允许。而且我们从来没见过他离开这里，说不定他父母还不准他出门，将来还要让他和没见过面的女孩子结婚联姻，他一点都不自由，还不快乐——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在幼庇所的餐厅里的确有一台智能虚拟屏电视。 晚餐之后，所有孩子都被允许坐在大长桌的两边，一起观看半个小时。 他们通常只有那一小会儿时间可以看看儿童节目或者科普纪录片，其余大部分时间电视的内容都由保育员决定。 小爱他们有时候会在熄灯后悄悄留出来，躲在餐厅门后偷看。 电视那个时间都在播放连续剧，白天懒洋洋的保育员姐姐们全聚在餐厅里，对着剧里的情节哭得稀里哗啦的。 小晴也经常在门口偷偷看得稀里哗啦的，第二天醒来眼睛都是肿的。 所以在小杰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小晴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很多可怕的关键词。 比如说家族恩怨、三角恋、绑架、误会、分手、流产、替身、抱错、私生子、契约婚姻、被迫变性、他以为她不爱他了但其实没有、他和他的爱人其实是同一个培养皿里培养出来的亲兄妹、他的爱人其实是一万多岁的超级进化人还被迫割掉一个肾，当然还有绝对不能漏掉的失忆和绝症什么的。 这些词都是电视里听来的，小晴都不算全懂，但听到小杰这么说，小晴果然立刻就相信了。 小晴看向对面的眼神，当即充满了怜悯和同情。 小晴难过地道：“啊，他好可怜。要不我们去邀请他过来一起玩吧？” 小爱隐约觉得这样的判断太过草率，下意识担心地阻止：“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小晴问：“为什么不好？” 小爱一噎，倒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只能含糊地猜测道：“我们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而且他是有父母的小孩，可能本来就和我们不一样……” 小杰双手背在脑后，不以为然：“你想得太多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趁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门上翻过去就好了，小菜一碟！听说有钱人的生活都可无聊了，他过得那么闷，肯定会想出来的！” 小晴赞成地点头道：“他现在就被关在家里不能出来，等长大肯定要被迫继承家业，还要被逼和不喜欢的女孩子结婚。他也是小孩，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那么大的花园里，太可怜了，我们得帮帮他。” 但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小爱说得对，他是有父母的。他的父母说不定不同意他出来，我们得找个避开他家人的时候。那等下次他父母外出，他一个人在花园里的时候，我们就翻墙出去找他吧！” 计划就这样敲定了。 这晚三个人睡了甜美的一觉，对孩童来说这样的计划就像游戏，让他们对明天充满期待。 然而还没等他们的计划正式实施，事情就发生了变故。 次日午后，一艘崭新的全自由式智能极速飞船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对面那座城堡宽阔的花园内。 那是整个星际联邦最顶级的飞船，小爱他们在电视里见过，星庆日那天，联邦皇帝在礼车游行时乘坐的，就是相同型号的飞船。 流畅的船身凝聚了整个星际数万年发展的全部科技结晶，新潮华美的外观是富裕的家族愿意为无用的外表投下大笔额外金钱的奢侈象征。 高端工艺塑造出的深蓝色飞船在阳光下如同波光粼粼的大海般闪烁着光亮，据说这种飞船能够轻而易举地抵达各个星球，内部的构造也齐全豪华得像个移动的度假宾馆。 小爱他们猝不及防地被这样的高科技杰作晃花了眼。 不止是他们，整个幼庇所的小孩都被吸引，张大了嘴呆望着这座飞行豪宅。 小爱眼看着那个小男孩从城堡里悠哉地走出来，他双手揣在裤袋里，走进飞船就像走进自己房间一样随意。 小爱的耳朵动了动。 由于种族天赋，小爱的听觉非常发达，能够轻易听见泥土下昆虫的活动，还能够精准定位。 因此，她清晰地听到小男孩的父母——也就是那两位城堡主人——的交谈。 他们从花园内经过的时候，似乎看了一眼幼庇所的方向。 富贵的太太抱怨道：“我早说当初就应该竭力阻止他们把幼庇所建在这里，花园的景致都被破坏了。而且那些小孩子，现在全都在看我们这里……” 男主人接口：“没有办法，对面的土地是贝夫人主动捐给政府建造幼庇所的，她不愿意卖给我们，我们只能接受。” 女主人嗔道：“我也不是对慈善或者幼庇所有什么意见，我只是担心那些孩子粗俗的举止会影响英克……” 男主人：“说到这个，这回我们到I601冰雪星去度假，还专门购置了新的飞船，英克怎么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女主人：“我们已经带他去过二十多个星球了，再说冰雪星和上次去的云雪星太相似了，他可能有点玩腻了吧……” 一家三口登上了飞船。 电子门一关，他们后续的对话，小爱就听不见了。 小晴抱着洋娃娃站在旁边，她听不见这些人的交谈声，见小爱的耳朵在动，并且脸色有些苍白，关心地问道：“小爱，你怎么啦？他们说什么了吗？” 小爱轻抿嘴唇，摇头道：“没什么，他们只是在聊旅游的事。” 这一天，小爱上了珍贵的一课。 有钱人不仅很自由，而且他们的自由，是其他人想象不到的。 那之后，小爱悄悄在图书馆里查了冰雪星的资料。 那是一颗离他们的星球隔了两个星系远的旅游胜地，这颗星与恒星的距离巧妙，以包裹整颗星球的水晶般的冰雪而闻名，整个星球建设得十分奢侈，物价高昂，是富豪和权贵们喜欢休假的地方。 以兽人们现在的科技，星际旅行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作为一个幼庇所的孩子，前往冰雪星最普通的飞船船票价格仍然晃了她的眼。 小爱望着页面沉默片刻，然后偷偷删掉了自己的搜索记录。 小晴和小杰不像小爱那样有灵敏的听觉，没有听到对话，但是他们似乎也多少察觉到了什么，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提过要去找对面那个男孩玩的事。 三个人默契地将他们计划的一切都埋藏在心底，和往常一样在幼庇所里吃饭玩耍。 不过，小爱开始渐渐变得喜欢待在图书馆里。 幼庇所里有善款捐赠的图书馆。 图书馆里设置了专用的电子设备看书，考虑到幼庇所中孩子的年龄，下载的大部分都是好懂的画册和童书。 除此之外，这个幼庇所的图书馆，还有十几排书架，满满当当地放满了实物书籍，高大的书架遮蔽了窗户洒进的阳光，就像一大片书籍的密林。 据说在外面的世界，实物书籍已经很少见了。 幼庇所的藏书，大部分都是幼庇所所长个人的收藏，还有大约十分之一来自社会的捐赠。 小爱的阅读能力在幼庇所的同岁儿童中是名列前茅的。 在其他人还不能认全基础教材里的字的时候，她已经能够轻松地看书了。 有件事由她自己说出来未免有些傲慢，因此她没有对其他人说起过，事实上，她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比其他孩子要聪明一点。 相比较于有虚拟屏电视的餐厅、有游戏设施的院子，图书馆里总是很安静。 在有众多小孩的幼庇所里，找个安静的地方并不容易。 小爱意外发现这个地方能让她平静下来，因此开始喜欢在这里消磨时光。 她起先是看电子书里的画册，但是没多久，她就出于好奇摸向了书柜上的实物书。 相比较于电子设备里的画册和童书，书架上这些厚重古老的图书显得笨重又难懂，内容很沉闷，因此更没什么小孩会去碰。 但是小爱不太一样，在看到那艘起航的星际飞船以后，她忽然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好奇。 不是习以为常的幼庇所，不是铁门栅栏外的城堡，是真正的，外面的世界。 她没有办法像那些有父母又富有的孩子那样真正去看别的星球，但是书本某种意义上，也是一扇替她窥探世界的窗户。 不知不觉，她留在图书馆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时常会沉浸其中，将下午的自由时间全部耗在这里。 图书馆里绝大多数时间都没有人。 她可以坐在书架的过道上，将想看的所有书堆在身边，当天没看完也没有关系，保育员姐姐要好几天才会来打扫图书馆一次，第二天来还是原样的。 这一日，她和往常一样坐在过道上，埋首于书本间，没有注意到背后沙沙的轮椅声。 “你在看什么？” 苍老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小爱被吓得一个激灵，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小爱转过头。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迈女人，不过小爱认识她，她就是这间幼儿庇护所的所长贝夫人。 贝夫人的兽身是猫头鹰，由于血统太过标准，这点甚至能从她的长相上看得出来。 她生了一个醒目的鹰钩鼻子，眼神带着肉食鹰类特有的炯锐，因为老迈，她的眼皮下垂，耷拉在脸上，嘴角也往下撇着，显得很严肃。 贝夫人的年纪已经相当大，据说超过了两百岁。 每回有新的幼童成批进入幼庇所的时候，贝夫人都会露面。但是贝夫人是现代社会少有的旧习兽人，依然遵循着猫头鹰一族古典的传统，保持昼伏夜出。猫头鹰是典型的夜行肉食飞禽，贝夫人通常也在夜间活动，包括小爱在内的孩子们平时都很少见到她。 贝夫人其实也担任教师，给幼庇所的孩子们上课，但她只教授年纪最大、即将离开幼庇所的那批孩子，为了尊重贝夫人的作息，她的课也通常会安排为晚课。 小爱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遇见贝夫人。 她下意识地去看窗户，这才发现天竟然已经黑了。她彻底错过了点心和晚饭时间，大概是幼庇所里的小孩太多，保育员没有想起她。 不遵守规定的作息是幼庇所中严重的违纪，他们平时晚上偷偷跑出来没被发现也就算了，可现在她单独与所长贝夫人碰上了面，而且她身边堆着的大多都是贝夫人的藏书。 小爱紧张得浑身僵硬，在贝夫人面前十分发怵。 她和其他同龄的小孩一样，有点怕贝夫人。 一来，小爱他们还远远不到上贝夫人课的年龄，与贝夫人并不熟悉；二来，贝夫人宛如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年纪、相貌和生活习性，对于他们这么小的幼童来说，实在有些过于阴森。 有些大一点的幼庇所孩子，还编过贝夫人其实是吃小孩的魔鬼、每晚都会出来抓不乖乖睡觉的儿童这样的故事来吓唬他们。 小爱过了好久，才生硬地发出声音：“贝、贝、贝夫人，晚上好，对不起，我、我……” 贝夫人森冷的眸子幽幽地扫着她，然后对着小爱伸出了干枯的手：“把书给我。” 小爱都快吓哭了，将手上的书双手捧着，递还给贝夫人。 贝夫人垂眸，将书翻过来。 只见封面上的字已经略有褪色了，上面写着《基础经济学》。 贝夫人转着轮椅上前，又拿起一本小爱放在旁边的书，上面的书名是《宇宙通史》。 她简单地翻了翻其他的书。 这些堆着的书内容很杂，剩下的书里还有《哲学理论》、《美学通讲》、《世界物种习俗》，以及几本古典小说。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图书馆里只有贝夫人翻书的书页声。 小爱几乎以为自己今晚将要死在这里了。 贝夫人鹰似的目光沉默地向她看去。 事实上，没有人能想象贝夫人此刻内心的震惊。 其实随着年纪增大，她的失眠变得很严重，今天她更是还不到黄昏就醒了。 贝夫人习惯在睡不着的时候，独自在幼儿庇护所内走走。这里在改建成幼儿庇护所之前，本来就是她的家，贝夫人和平时一样，想独自一人在图书室里找本书看，然而当她走进图书馆的时候，竟然看到有个小孩还在里面。 贝夫人其实从进来后就在观察她了。 现代人还用实体书籍的人很少，这个图书馆在房子改建成幼儿庇护所之前，原本是她的私人藏书室，尽管也有一些新的图书捐赠，但绝大多数都是她本人收集的书。 而今天，她竟然看到一个小孩在图书馆里看厚重的实物书。 不是拿着彩笔在书上乱涂乱画，不是撕书页折成纸飞机，也不是将书垫在数码设备后面当架子，而是认真地趴在书前面，一页一页地往后翻，专心看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天黑。 幼庇所是幼儿庇护所，这里收容的仅仅是七周岁以下的小孩，等他们进入学龄以后，就会按照联邦政策移到别处。 而眼前这个小女孩，看身量最大也不超过五岁。 贝夫人很清楚自己的口味有多么晦涩枯燥。 然而今日，她竟然看到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在读《基础经济学》。 贝夫人如今松弛的肌肉已经很难让她做出太夸张的表情，但她还是深沉地注视了眼前的女孩好一会儿。 贝夫人问：“你能看得懂吗？” 小爱的脸颊有如火烧。 她先迟疑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 小爱回答得很老实：“字都认识，但是内容读不太明白。” 贝夫人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下头，道：“已经很了不起了。” 贝夫人又问：“那你为什么还愿意读？” 小爱的脸烧得愈发厉害。 她是幼庇所的孩子，没有父母，诞生在试管里，一无所有的孩子。 像她这样的小孩，仅仅因为看了一眼宇宙飞船，就暗暗向往富有的人看到的东西，实在是太过自不量力的野心。 这种梦摆明了是不可能实现的。 就像一只蚂蚁说自己能咬死大象一样可笑。 小爱羞于启齿，她甚至为自己有过这样的想法而羞耻。 但她是个很老实的孩子，贝夫人问起来，她还是诚实地回答：“我……我听觉很好，之前听到住在对面城堡里的那些大人说，他们是要去冰雪星。我、我有点好奇，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不需要坐那么好的飞船，我只是想……稍微看看外面。” 小爱揪紧了裙摆，窘迫得微微发抖。 她说：“对不起，贝夫人，我知道错了。您和联邦养育了我，我不应该有这么不切实际的念头，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她说得胆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时，小爱看到贝夫人总是向下挂着的嘴角稍稍向上抬了一下，像是在微笑。 贝夫人欣慰地道：“为什么要改？永恒的求知欲和永不止息地探索未知的野心，正是兽人如今踏遍星辰，从茹毛饮血走向无尽宇宙的原因和动力。” 贝夫人浅笑地看向小爱，说：“我很喜欢你。” 第2章 这个时候，贝夫人的左眼闪烁一下，亮了起来。 这一亮将小爱惊得不轻，图书馆的光线并不是很明亮，贝夫人此刻就像是单眼在黑夜里发出了绿光。 不过小爱很快就意识到，这是贝夫人装在左眼中的智能假眼。贝夫人年纪实在太大，她真正的左眼早在多年前失明了，因此她索性在左眼中装了微型电脑，不仅可以弥补视力，还能够让她在手脚不灵活的情况下更方便地使用网络。 此刻，贝夫人的左眼中不断有一行行字闪过，很明显是在查阅幼庇所的名单。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找到了。 贝夫人唤道：“爱DHF02360150225。” “是。” 听到贝夫人叫自己的名字，小爱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在现在这个时代，兽人的姓名习惯也随着社会变动发生了变化。 小爱这个名字只是方便称呼的昵称，她正式的姓名就是贝夫人喊的这个“爱DHF02360150225”。 像小爱这样出生于婴儿培育基地的孩子，名字基本上都是一个汉字单字加上一串字母数字，这既是名字，也是身份识别码，本身是有意义的。 像小爱的名字，就意味着她出生于D星H号婴儿培育基地，F序列023号试管，胚胎形成日是星元6015年2月25日，被起单名叫“爱”。 现在联邦的人口已经达到了7000万亿，移民的兽人遍布宇宙各个星球，这样汉字、字母加上数字的复杂组合能够很有效地避免重名，系统录入搜索都非常方便。虽然单字重复率依然很高，但是如果遇上单字同名的人，完全可以通过改称呼为“嘿，小爱0225”这样的说法来区分。 由于小爱这样出生于婴儿基地的无父母人口越来越多，这种名字在自然诞生的市民中也逐渐完全普及，而“姓氏”的概念几乎已经完全消解，只剩下极少数古老的自然繁衍家族仍然在使用，但通常也不再是老旧的形式，而是通过在名字中嵌入特殊的符号、物品上使用特定徽章来表明家族。 例如贝夫人。 贝夫人的全名是贝丝γD58130121。 她的姓氏是“γ”。 贝夫人念完小爱的全名后，确认道：“这是你的名字，对吧？” 小爱点点头。 贝夫人说：“从明天开始，你这个时间到图书馆来吧，我可以教你读书。” 小爱受宠若惊。 她还是有点怕贝夫人，可是贝夫人愿意亲自教她读书，对她来说有非比寻常的吸引力。 贝夫人问：“你愿意吗？” 小爱拼命点头。 但她想了想，又问：“我还有两个朋友，小晴和小杰，他们可以一起来吗？” 贝夫人用沧桑的眸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回答：“当然。” 她说：“只要他们愿意来。” 小爱：“？” 小爱起先还不明白贝夫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第二天，她去邀请小晴和小杰的时候，两人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小晴搂紧了娃娃摇头：“我、我不想去，贝夫人好可怕，她看起来会吃人。” 小杰更是满脸惊悚：“你干嘛要和贝夫人单独待在一起？！而且还是晚上！这也太危险了！我？我才不去！我又不喜欢看书。” 小爱好说歹说，试图让他们相信贝夫人真的没有恶意，好不容易才让小晴和小杰勉强同意陪她过去看看。 可是，正像贝夫人预料的那样，小晴和小杰对书本枯燥的内容毫无兴趣。 小杰仅仅坚持了最初两天，小晴渐渐也不去了。 最后还是只剩下小爱一个人，每夜单独跟着贝夫人读书。 没过多久，贝夫人专门设立一个图书馆助手的职务，并任命给了小爱。 小爱从此拿到了图书馆的钥匙，随时能够出入，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晚上也留在图书馆，如果其他幼童想要借阅实体图书回自己的宿舍看，需要找她登记。 除此之外，贝夫人给了她在图书馆自由使用网络的权限。 图书馆的电子设备需要使用身份ID登陆，原本孩童们能够接触的网络内容是很有限的。 但是贝夫人允许小爱使用她的个人ID上网，让她自由浏览，这样小爱白天自己看书的时候，也能通过互联网查阅学习不明白的内容、学习更多未知的事物，贝夫人甚至允许小爱添加自己想看的书到图书馆的设备内。 不过关于如何使用网络，贝夫人也和小爱约法三章。 第一，禁止浏览所有具有年龄限制的网站。 第二，禁止利用贝夫人提供的网络权限玩游戏或进行其他与书籍内容无关的娱乐。 第三，每日使用电子设备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 贝夫人藏在左眼中的微型电脑能够随时监控她的账户，确保小爱没有违规。 哪怕有诸多限制，但是这对小爱来说，已经足以让她无比兴奋了。 她高兴地答应了贝夫人的所有条件，并且愈发废寝忘食地将自己的时间用在了看书上。 有了贝夫人的指导，小爱进步得很快。 贝夫人会为小爱挑选适合她入门的书本，让她不用再像之前那样一股脑儿地乱看，并且很耐心地指导她。 小爱这样成长在幼庇所的孩子，天生就对自己在社会中所处的位置格外敏感，因此在这方面相对早熟，有时候她的想法，连贝夫人都感到惊讶。 短短几个月，小爱看完的书已经能放满半个书架了。 阅读再加上网络，迅速扩展了小爱的视野。 然而随着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小爱却显得逐渐闷闷不乐。 贝夫人注意到她的异状，摸了摸她的头，问：“怎么了？” 小爱消沉地趴在贝夫人膝头，她问：“联邦为什么要让我这样的孩子诞生在世界上？夫人，如果我没有出生的话，是不是反而会比较幸福？” 贝夫人抚着她头发的手一顿。 她沉默了许久，仿佛足足过了好几分钟，贝夫人才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生。” 小爱望向窗户。 她的目光穿过图书馆的窗户，落在对面那座城堡上。 夜晚的城堡依然灯火辉煌，花园里的喷泉悠然地喷着水。 贝夫人摇摇头：“富裕并不意味着一切。” 小爱沮丧：“可是一定好过我这样一无所有。” 贝夫人：“我看到你读了一些经济学和社会学的书，你应该知道‘阶级固化’这个词？” 小爱略微迟疑，然后回答：“知道。” 富有的人天生拥有更好的条件，他们有能力让自己的孩子接受较好的教育，为他们积累更多的人脉。 因此富人的下一代能够轻易取得更有优势的学历、技能、见识，同时富裕的家庭能让他们有更多机会试错，能够无数次重来，直到拥有更高的社会地位。 再加上资本膨胀到一定程度以后本身就能成长，富人的后代会更加富有。 与此同时，由于出身造成的客观条件差距太过悬殊，穷人的后代无法再与富有的人同台竞技，上升渠道被堵死，永远无法摆脱现有的阶层，造成阶级固化。 这是一种对穷人来说非常绝望的状态。 老实说，小爱看书不是很明白上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她想到对面城堡里的小男孩，以及那艘惊人的飞船。 于是，小爱觉得她有点理解了。 很不幸，兽人社会发展到星际时代，阶级固化已经很严重了。 贝夫人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世界上最富有的1%的人，掌握着全宇宙90%以上的财富。你看到的住在对面那座城堡里的人，就属于这1%里的一员。目前全宇宙最富有的，都是资产积累传承超过一千年的自然繁衍家族。那座城堡的主人们，就是最著名的二十四个自然家族其中之一，他们的姓氏是‘phi’。” 说着，贝夫人取出纸笔，在纸上写了一个“φ”的字母，这个就是城堡主人的姓。 小爱看着这个标记，不知怎么的，小爱想起了贝夫人的姓，γ。 这种姓氏形式，总觉得与对面的那些城堡主人有微妙的相似。 而且贝夫人旧习兽人的生活习惯、标准的猫头鹰族长相，都隐约预示着她同样来自一个古老的家族。 贝夫人能明白的小爱的视线。 她又摸了摸小爱的头。 贝夫人道：“你不用这么好奇地看着我。我早已将我曾经拥有的大部分东西捐给了联邦，留下的只有这些书和这座房子所在的土地，房子已经改建成幼庇所，等我去世以后，也会由政府接管……不过的确，在我年轻的时候，光是这个姓氏也足够令人羡慕，而且现在恐怕依然如此。” 贝夫人苍老的鹰眼看向小爱：“你要是很想要的话，我可以将我的姓加进你的名字里。” 小爱本来认真听着贝夫人说的话，但是突然听到贝夫人这么说，又将她吓得魂不附体。 小爱连忙拼命摆手：“不用不用，我没有这个意思。” 小爱的确有些羡慕，但并没有到这个地步。 再说她很清楚她是一个试管兽人，即使加上所长的姓氏，也不会真正改变自己的出身，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这样最好。” 得到她的回答后，贝夫人年迈的面颊动了动，再度微笑起来。 她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贝夫人仿佛自言自语地道：“在汉字里，‘姓’这个字从女字旁，最早是用来标记自己的母系氏族，同姓意味着拥有共同的母亲，仅仅意味着血缘和家庭的维系。步入父系社会以后，冠姓权逐渐被男性夺取，也开始带上权力的色彩，君主可以赐予臣子姓氏，光凭一个人的姓就能听出家世出身，分出高低贵贱。越到越后面乱，旁支同姓愈多，单凭姓氏已经完全无法区分血缘身份，于是又想出符号纹章这种招数来划清自己，坚持所谓的传统和纯粹……这只是一种虚假的虚荣，没有任何意义。” “……贝夫人？” 小爱的神情有点惊慌，因为贝夫人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她，她的眼神莫名越来越冷，左眼还幽幽地带着光，看起来有点可怕。 贝夫人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跟小爱说了和她无关的话。 她略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语气才重新和缓下来。 贝夫人拍了拍小爱趴在她膝盖上露出的背，说：“抱歉，我说得太多了……今天已经太晚了，你先回去睡觉吧，我们明天再见。” “嗯！” 小爱看贝夫人恢复成平时的样子，松了口气，同时也觉得困了。 她揉了揉眼睛，说：“贝夫人您也早点睡。” 贝夫人的神情微松，应道：“好。” …… 次日，又是新的一天。 下午三点，幼童们自由活动的午后。 小爱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图书馆的，她有时还是会与小晴他们一起玩。 在发生了飞船的事情以后，小爱他们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眺望那座城堡。 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当时的震撼此时也已经逐渐减淡。 小爱他们偶尔又开始聚在大铁门前，偷看对面花园中的场景。 那个小男孩数月前就从旅行中归来了，此时，他又和之前一样在花园里喝下午茶。 小爱他们三个人都向往地望着那些点心。 小晴望着望着，好奇地问：“小爱，你说这座城堡里的人，兽形都会是什么呢？” 小爱再度摇摇头：“不知道。” 说来奇怪，他们明明每天都对着对面，却一次都没有见过城堡里的人露出兽形。 第3章 由于兽人之间兽形体型差距巨大，不进行管理很容易造成不便，尤其在制度不完善的时候，大型兽人失误踩死小型兽人的事故屡屡出现。 故而，如今在联邦境内，兽人变化兽形都有严格的规定。 多物种混合的星球，在任何公共场所私自变化兽身，几乎都是违法的。 大型动物如果在公共场合因擅自变化兽形伤害到其他市民，立刻就是重刑；小型动物如果因为擅变兽形而受伤，全部后果都由自身承担，并且要支付高额的罚款。 小爱所在的是一所多种物种混合的幼儿庇护所，她和她两个好朋友之间就有显著的体型差距，小杰的兽身将来成年后会算有点大的，而小晴则非常小。 幼儿庇护所内有为各种不同品种的兽人准备的兽身休息室，那是唯一可以变化兽形的地方，在其他任何地点——包括他们自己房间里——都是禁止变化兽身的。 但是城堡的主人很显然是私人住宅。 按理来说，他们肯定是可以在自己家里保持兽形的。 小爱将自己代入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她拥有这么大的花园和草坪，她肯定很想用兽身在草地上自在地到处乱跑。 这是所有兽人共同的梦想。 但是古怪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对面城堡里的人却从来没有用兽身走出来过。 这样一想，小爱也有点疑惑起来。 贝夫人昨夜也只告诉了她城堡主人的姓氏是φ，没有说他们的种族。 小晴兴致勃勃地猜测道：“应该会是很漂亮的动物吧！会不会是鸟呀？啊，说不定是孔雀？” 小爱顺着小晴的话畅想了一下。 但是她从未近距离看清过那个小男孩，要从对方的外貌推断品种也很困难。 小爱只好迷茫地回答：“不清楚……我想象不出来。” 小晴向往地道：“如果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出来走走就好了！” 小杰则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随口道：“他们的兽形有什么意思？都不愿意说出来，说不定是兽身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缺陷，像是速度太慢……他们搞不好是树懒！”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保育员远远地从幼庇所里走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目光在看向小晴、小杰和小爱的方向时直直停住。 保育员叉起腰，大声呼喊小晴小杰的名字。 小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恍然大悟道：“啊！今天是轮到我和小杰帮忙摆晚饭的盘子，我忘掉了！” 小晴歉意极了：“对不起，小爱，今天不能和你一起玩了，我们必须要走了！” “没关系。” 小爱理解地微笑。 她将一直抱在怀里的一本厚厚的书拿起来给小晴看，当上图书馆助手以后，小爱已经能将书自由带出来了。 她说：“贝夫人交代我要看的书，我还没看完，我可以自己在这里看书。” 小晴惊讶：“你竟然到现在都能坚持和贝夫人晚上单独在一起……” 远处的保育员大声催促起来。 “来了来了！” 小晴着急地结束和小爱的对话，说：“那我过去啦！” 小晴和小杰仓促地跑向保育员。 小爱挥手送他们离开。 朋友们跟着保育员姐姐回房子里以后，周围安静下来。 小爱收拾了一下情绪，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书上，她就近在大铁门边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坐下。这里离其他孩子玩耍的地方比较远，相对安静，能听清树叶的沙沙声。 小爱翻开书，她进入状态很快。 “嗨。” 然而，她才刚刚看了几行字，一个陌生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她身后响起。 小爱下意识地回过头，可是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她却险些慌张得手一松将书掉到草地上。 是对面城堡里的小男孩。 他本该和往常一样坐在花园那铺着桌布的餐桌后，却不知在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铁门边。 小爱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来跟自己说话的人居然会是他。 她慌乱地握紧手上的书本，将书合上稳稳地搂在怀里，茫然地睁圆了眼睛看着对方。 尽管观察他的时间不短，但小爱还是第一次和本人离得这么近。 骤然近看，小爱发现他的五官比远看更加精致，与城堡的景致十分般配。他的皮肤如此细腻白皙，睫毛修长，头发柔顺地贴着脖子，笑起来嘴角有个小小的酒窝，就像橱窗里最精致的那种娃娃。 他笑眯眯地望着她，眼睛里透着一种不经意的狡黠。 他自我介绍道：“你好，初次交谈，我的名字是英克φZ60141127。” 小爱对这一番搭话猝不及防，手忙脚乱：“你、你好，初次见面……” “不是初次见面。” 男孩狡猾地微笑着望她：“我已经关注你好长时间了。你和你的朋友经常在这扇门后盯着我，不是吗？” 他说出这句的刹那，小爱只觉得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她惊恐地瞪着对方，捧着书的掌心瞬时被冷汗浸透，就像最见不得人的秘密被当众点破，全部赤裸裸地暴露于阳光下。 小爱的面颊登时燃烧般地滚烫起来。 她慌魄得几乎不能坐在原地，脚紧张地缩到了裙子里，小爱惊惶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看到了我们，对、对不起……” 小爱好几次咬到自己的舌头。 “没关系。” 然而男孩看起来并不介意，反而笑得更开心了：“被你这样可爱的女孩注视是我的荣幸，我丝毫不觉得被冒犯。相反，我想你们这样盯着我，应该是想和我交谈吧？所以我就过来了。” 他说到这里，话音一转：“不过——我只想和你一个人说话，对其他人没有兴趣，因此等了好久，才等到你落单的时候。” 男孩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含笑，一双眼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小爱。 小爱怔怔地回望他。 她的内心十分震惊。 她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直白地夸赞她。 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在她看来很难开口的台词。 小爱是头一回碰到这种人，难免乱了阵脚。 男孩自然地掌握主动权：“你的名字？” 小爱：“……爱。我是爱DHF02360150225。” “原来如此，小爱。” 男孩浅笑，他将她的名字轻轻在唇间念了一遍，然后愉快地道：“很可爱的名字，和你十分相称。而且，星元6015年……你比我小一点呢。” 小爱埋下头。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对方已经原谅了她，可她却觉得脸热得更厉害。 英克的视线落到她始终抱在怀里的东西上，问：“你在看的是什么书？” 小爱手一抖，抱着书的力道微松，露出书封上略有褪色的烫金书名。 小爱小声道：“这是《傲慢与偏见》。” 她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解释一下她为什么抱着古老的东西：“我在跟贝夫人学读书，她说从简单的文学入手会比较好，读旧时代的小说能够更好地了解当时的时代背景和习惯风俗，在脑海中形成印象，将来学历史也能有一定帮助……” “原来是这样。” 男孩接腔的语气很有风度。 他从容地接口：“地球纪公元1813年，简·奥斯汀。按照我的家庭教师所说，经过星际大移民时代以后，现代已经很少有人还在看地球纪的书了……不过，我倒觉得一些古老的母星文化很有趣。” 小爱在听到他轻松说出作者名和出版年份的时候，不觉意外地眨眨眼。 但男孩表现得轻描淡写。 他随意地转了话题：“不要说这些沉闷的内容了，还是来聊聊你吧。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小爱一呆，半天说不上话。 她和小晴小杰他们望着对面那么久，对男孩的生活当然是很好奇的，可是当着本人的面反而问不出来，也有可能是想问的太多了，不知从何说起。 小爱憋了半天，鼓起勇气道：“那个，你……” 男孩温柔地纠正：“不用那么拘谨，叫我英克。” 因为这句话，小爱的耳尖微微发烫。 她问：“英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问问你的兽身是什么？” 英克笑了。 他说：“我喜欢你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可是他对小爱的问题避而不谈，而是巧妙地转换道：“说起来，我也还不知道你的兽身。” 他问：“你是什么兽人？” 小爱张口正要回答。 这时，男孩忽然将手伸入铁门的缝隙中，身体前倾，越过铁门，一把捏住了小爱的耳朵！ “呜！” 幼庇所里不准变化兽身，但放出兽耳兽尾还是可以的，小爱平时都习惯放着耳朵吹风，柔软的耳朵猝不及防被人捉住，她吓得拼命想要后退，耳朵控制不住地使劲抖了好几下。 然而英克对她眨了眨眼，轻声道：“嘘，别告诉我，让我猜一猜。” 他眯起了眼睛。 由于身体前倾，小爱和英克靠得更近，几乎是脸对脸。小爱这时才注意到他的眼睛瞳色是灰蓝色的基底，带着点懒洋洋的金色。 英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小爱的长相，尤其长久地看了小爱尖尖的白耳朵，然后轻快地扬眉：“我猜……你是小猫咪？” 小爱将耳朵从英克手里抢回来，害羞地捂住，但是听到英克的答案，又迷茫地愣了一下，问：“你觉得我像猫咪吗？” “很像，漂亮又甜美的小白猫。” 英克笑着道：“而且，如果我们都是猫科动物，我会很高兴。” 小爱微怔：“你是猫科的吗？” 英克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 小爱这时再看他那双颜色奇特的眼睛，的确从形状中看出了几分猫咪的感觉。 她试探地回答：“小黑猫……？” 英克的嘴角勾起。 他愉悦地说道：“没错，猜对了，我就是小黑猫。” 作者有话要说：小爱：（脸红红） 英克（微笑）：她被我迷住了。 小爱（内心）：天呐他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台词的好羞耻。 == 这大概是我写过的各种意义上危险系数最高的男主了。 上一本的狼球球虽然大只，但性格可是又乖又甜的。 而这一本我在构思的过程中，无数次想要打断他的腿让女儿快跑…… 大家请放心，这家伙就算被通缉也绝对不是沦落的，这家伙惨不起来。 前期这家伙说的话半个字都不要信。_(:з」∠)_ 比起男主这破玩意儿，还是担心担心小爱比较好。【亲妈流泪】 == 第4章 在英克说出“没错”两个字的时候，小爱高高提起的心顿时就放了下来。 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猜就一下子猜中了。 这不免让小爱有些惊喜。 她竖起白耳：“真的？” “对！” 英克斩钉截铁地承认。 他挑着嘴唇笑：“我们是不是很般配？” 不知怎么的，英克对她这样笑、对她这样说话的时候，小爱天然感到一丝警惕，不自觉地往后缩。 这时，英克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幼庇所上方的时钟，遗憾道：“抱歉，小猫咪，时间差不多了，我大概该回去了。” 小爱一怔。 他又挑着嘴角对小爱笑：“我明天可以再来找你吗？” 他压低了声音：“当然，就我们两个人。” “可是——” 小爱对现在的情况有点模糊，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说实话，她对英克的确有很多好奇，可比起英克在这里两个人聊天，她更喜欢和她熟悉的小晴小杰一起玩。 然而不等小爱回答，英克已经流畅地道：“那就这样决定了，明天同样的时间，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叫其他人。” 说完，英克又对她眨眨眼：“说定了，明天见，小猫咪。” 他轻笑一声，还未等小爱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手揣在裤袋里，轻快迅速地跑回对面。 他的动作如此轻盈流畅，一眨眼的功夫就回到了城堡的花园里。 管家不知何时已经将花园里的餐具和餐桌都收拾好了，英克自若地直接进了室内，在快要进入城堡中的时候，他还不忘远远地对小爱扬唇一笑。 小爱抱着书僵在原处。 “小爱，你怎么啦？你的脸色好奇怪。” 晚饭的时候，小杰正在将土豆泥涂得满盘子都是，小晴则注意到小爱的神情古怪，关切地探过头看她。 小爱想要和小晴说她下午遇到英克的事，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英克提起小晴和小杰的语气，可实在谈不上礼貌。 如果他们问起为什么英克让她一个人去的话，小爱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只好压下了倾诉欲，轻轻摇头，对小晴微笑：“没什么，我只是发了会儿呆。” “真的？” 小晴将信将疑，满脸写着担心：“你要是有什么烦心的事，一定要告诉我呀。” “嗯！” 小爱感激地应下。 这晚，小爱照例与贝夫人读书到晚上九点以后，等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其他孩子都已经睡了。 与她同一间的屋子的还有十五个女孩。 大家横七竖八地睡在床上，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 小爱轻手轻脚地爬到属于自己的上层小床铺上，把没看完的《傲慢与偏见》小心翼翼地压在枕头旁边。 这一晚，她在床铺上辗转反侧，听着同屋女孩们安睡的呼吸声，大半宿没有睡着。 直到天边隐隐显出微光，小爱才搂着棉被眯了一会儿。 然而次日六点整，刺耳的铃声准时响起。 小爱在喧闹中被其他女孩挖起来，大家乱糟糟地叠好棉被、拥在一起刷牙洗脸，保育员姐姐们过来帮年纪小的女孩穿衣服、梳头发，幼庇所瞬间热闹得像一个开了水的茶壶。 因为没有睡好，小爱整个上午都在胡思乱想，连听课都浑浑噩噩的。 小爱反复思考了他们昨天的对话，才发现自己全程几乎都被英克牵着走。 有种一切都在对方掌控之中的感觉。 尽管英克好像没有干任何不友好的事，可是小爱出于本能，觉得十分不安，尤其是他靠得特别近的时候。 猫科动物总给人一种变化莫测的印象。 幼庇所里也有一些猫兽人。 他们总是行踪诡秘，猫咪灵活的姿态在人身时也能发挥作用，因此猫兽人好像能到一些一般兽人到不了的地方。 他们常常一到自由活动时间就不见踪影，吃饭时间又总能一下子出现，还喜欢待在屋顶上，正当保育员为找不到他们一筹莫展时，下一秒他们又会站在相当显眼的位置，就好像从没有移动过。 英克似乎也有这样的气质。 昨日他出现在小爱身后的时候，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英克的兽身明明只是一只小黑猫，却让小爱有种异常危险的戒备感。 下午三点钟一到，她找了个理由支开小晴和小杰，立即急匆匆地去了大铁门前。 有事瞒着朋友的感觉让小爱很不舒服，她莫名有点害怕英克，但她又怕自己不来的话，英克真的会在大铁门外空等她。 小爱到的时候，大铁门空荡荡的，她抱着她的书，惴惴地四处张望。 “嗨，小猫咪。” 忽然英克的声音从很近的位置响起。 小爱一惊，忙向声音的方向寻去。 英克躲在大铁门后面围墙的死角，角度极为刁钻巧妙，从小爱的位置一点都看不见。英克从墙后面走出来，她才看到他挂着笑的面容。 他明显欣喜地道：“你真的在等我，我好高兴。” 小爱看到英克就紧张。 她绷紧了肩膀，试着张口道：“那个，我——” “嘘。” 英克忽然将手指竖在唇前，打断了她。 他带着笑意的眸子恶作剧般地闪了一下：“猜猜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小爱一懵，还没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 等回过神，小爱赶紧拒绝道：“我不能收你的东西——” 小爱身上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幼庇所的，如果英克送给她贵重的礼物，她没有任何办法回礼。 她急得双手交叉在胸前乱摆，可手里还抱着书，显得手忙脚乱。 然而她的状态好像反而取悦了英克。 英克道：“放心吧，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 说着，他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来，手上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纸盒。 他示意道：“你打开看看。” 小爱迟疑地接过，缓缓将纸盒打开。 纸盒里面是一块精致的小蛋糕，均匀的奶油上面点缀着草莓，散发着甜甜的香味。 小爱不禁怔神。 英克笑意盎然地说：“你们总在下午茶的时间看我，是对点心有些兴趣吧？我想你可能会想吃，所以就让厨师装了盒子带出来。” 小爱的耳尖顿时就冒红了。 她捧着手里的小蛋糕，只觉得这个纸盒子是滚烫的。 小爱小声回应：“……谢谢你。” 英克微笑：“不客气。” 小爱担心：“可是我把你的点心吃了，你怎么办？” 英克简直要笑出声。 但他忍住了，镇定地道：“放心吧，这是我让厨师额外多做的，我想吃的话随时都会有。” 英克风度翩翩地催促：“不用这么拘谨，快尝尝，我想要看看你吃东西的样子。” 说着，他顺手摸出一个用干净餐巾包着的小银叉，单手递给小爱，示意她使用。 小爱难为情地接过。 她可以拒绝别的礼物，可她实在难以拒绝他们隔着大铁门看了这么久的蛋糕。 装在雪白纸盒中的蛋糕精致得像艺术品。 小爱将书放到地上，解下自己身上的围裙，平平整整地在地上铺好，这才将蛋糕小心翼翼地放上去。 然而出乎英克意料的是，小爱坐下来以后没有马上动口，而是专注地切了起来，将本来就不是很大的一块蛋糕端正地分成了三份。 英克微一错愕，疑惑地问：“你在做什么？” 小爱腼腆地回答：“我想稍微分出来一些，带回去给我的朋友。我们以前都没有吃过。” 之前他们三个人聚在铁门这里偷偷张望英克那边，小晴和小杰其实都很羡慕英克下午茶时间的甜点。 不过，当着英克的面承认这一点，实在有些难堪。 “哦，原来是这样。” 好在英克看上去不以为意。 他只是笑眯眯地道：“其实你不必如此。如果你想要分给你的朋友，下次我可以让厨师再多准备一些。”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衬得过分珍惜的小爱很小家子气。 小爱愈发不安，不禁拽了拽裙摆。 小爱的裙子上有洗不掉的黄渍。 并不是她不爱干净，只是裙子总共只有两套，保育员总是将小孩子的衣服都混在一起洗，小爱自己的力气又不够大搓不掉，再加上两套衣服即使每天更换，穿的频率依然更高，比一般的衣裳更容易旧。 小爱他们平时都不喜欢保育员给他们围上的围裙，可此时取下围裙，制服泛黄的颜色好像在英克的目光下愈发无所遁形。 小爱几乎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她低下头，尽量平均地将蛋糕分好三份，将其中两份谨慎地推在小盒子一角，这才从剩下的一份上切下一角，珍视地放到嘴里。 甜而不腻的口感在舌间化开，混着美好的草莓香。 小爱的眼眶一瞬间红了起来。 认真地说，幼庇所的伙食绝不算亏待他们，一日三餐都可以吃得很饱。 但是幼儿庇护所有联邦统一的标准，一年四季的食物都很相似，以简单健康的为主，这是小爱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口感如此细腻丰富的食物。 她甚至没有想象过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味道。 毫无疑问，这是奢侈品。 小爱忍不住一下子吃了好几口。 英克原本在一旁自若地看着，但在看到小爱的眼眶氤氲起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倒是微妙地闪了闪。 他蹲下来，托腮与小爱平视，眯了眯眼，说：“你的耳朵在动，雪白的耳朵，好漂亮。” 他忽然认真地说道：“你真可爱。” “嗯？” 小爱不自觉地抬起头。 这时，英克将手伸入铁栏中，探到小爱嘴边，在她唇角轻轻刮了一下，抹下一点奶油。 接着，他自然地将手收回，手指放到唇边一舔，将奶油卷入口中。 小爱愣愣地看着。 英克说：“嗯，还可以，好像稍微甜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一个随时都会A上去的男人。 好担心女儿的未来。【落泪】 == 第5章 小爱怔望着他舔手指的动作，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在拼命思考自己刚刚吃东西的时候，有没有舔嘴唇，而无论她怎么挣扎着想，都觉得自己肯定是舔过的。 小爱的脸不争气地烫了起来。 她震惊地望着英克。 英克细致而自然地舔了手指上的奶油，见小爱这么瞪着他，微笑道：“怎么了？” 小爱迎上英克的目光更加窘迫：“那、那、那个奶油，是、是、是我吃过的……” 英克眯眼：“我知道啊。” 他说：“我带蛋糕过来，就是想和你一起品尝，稍微尝一口有什么不对？” 猫科动物有着复杂的瞳色，说这话的时候，英克灰蓝色眼眸中那点慵懒的金色好像浓郁了几分。 他直直地望着小爱，浅笑道：“多谢款待。” “可是，可是……” 小爱着实乱了分寸。 尤其是英克的眼神，让她莫名感觉到了侵略者的气息。 英克仿佛无所察觉地反问：“可是什么？” 小爱道：“这样不符合人与人相处的礼节……” 英克轻笑出了声。 他取出手帕，优雅地擦拭手指。 英克问：“说起来，你是不是说贝夫人在教你读书来着？” 小爱不明白英克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诚实地回应：“是。”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总是跟贝夫人待在一起比较好。” 他的眼神戏谑地闪了闪，接下去道：“其实我昨天就注意到了。你明明比我还小一点，可是措辞和言谈举止，都像上个世纪的小老太太。” “——！” 小爱大惊失色。 她最近的确每天晚上都会去见贝夫人，从贝夫人那里学了很多，小爱已经和贝夫人很亲近，但是不管怎么样，她毕竟还是个小女孩，被说像上个世纪的老太太，还是让小爱大受打击。 小爱动摇的反应让英克不禁失笑，他又对小爱眨了眨眼，补充道：“当然，这也是你可爱的地方之一。不过如果你能在我面前无拘无束一些的话，我会更开心。对了……” 英克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的眸子微眯了一下，貌似漫不经心地提起：“我能问问，为什么你们以前明明每天都聚在铁门后看我，但前段时间有一阵子忽然不来了吗？” 这好像只是一个很随意的话题。 可它一下子戳到了小爱的痛处。 她当然没法告诉英克，他们本来以为英克没有离开城堡，还想要过去邀请他一起玩，结果被那艘宇宙飞船刺了自尊，有好长时间都羞耻于过去看。 小爱只能含糊地解释：“当时幼庇所这里正好比较繁忙……” “是这样啊。” 好在英克好像只是随口一提，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马上就轻松带过了。 而就在这时，幼庇所高楼上的大钟又响起了下午四点钟声。 英克往那里扫了一眼。 他改口礼貌道：“看来我又得走了，抱歉，小猫咪，我们明天再见吧？” 小爱提起了精神，今天又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但她好像还没找到机会跟英克表达她不想这么频繁地见面，这样下去每天三点碰面好像就要变成约定俗成了。 小爱忙张口道：“英克，明天我——” 英克笑说：“好期待啊，明天我还有好多话想要跟你说。” 小爱剩下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她刚刚才吃了英克特意为她准备的小蛋糕，实在没法在面对他亮晶晶的表情时说出拒绝的话。 ……只好下次再说了。 小爱：“……好，那明天见。” 英克对她潇洒地弯唇一笑，挥了挥手，然后又轻快地回到城堡中。 …… 这天晚饭的时候，小爱将留下来的那两小块蛋糕悄悄拿了出来。 “哇！” 小晴和小杰看到小爱放在小纸盒中的东西，眼睛都快直了。 小晴惊喜道：“好漂亮！你是从哪里拿来的啊？” 小爱依然没法说是从英克那里来的，于是事先想了借口，说：“……是贝夫人给我的，她好像不小心买多了。” “跟贝夫人一起读书还有这种好事！” 小杰从看到甜食口水就在止不住地流，听到小爱的话，他吃惊之中明显带上了遗憾：“早知道我也坚持一下了！” 小杰使劲擦了擦口水，急切地问：“现在可以吃了吗？我拿了？” 小爱点点头。 小杰立刻迫不及待拿出了属于他的那一小份蛋糕。 小晴也欣喜地拿了属于她的份，但她看着又不无遗憾地道：“要是能变成兽身吃就好了，那样蛋糕看上去能比实际上大好多，可以多吃一会儿。” 小晴望向小爱：“谢谢你，还特意带回来分给我们吃。” “……不客气。” 小爱看到小晴和小杰满是光亮的眼神，心情跟着上扬起来，露出一点点羞涩的神情：“我们一起在幼庇所长大，相当于是姐妹。” 因为这一小块蛋糕，小爱第二天不得不再去见英克。 再后来，莫名其妙地，第三天、第四天，她也在自己都没弄清楚状况的情形下去了。 她一连与英克见了好几次面。 小爱其实自己都觉得这样的碰面过于频繁，她好像是在完全茫然的状况下就变成了英克的朋友。 小爱不是没试过让英克不要每天都来，她本来每次都想说清楚，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天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她开不了口。 到后来，由于借口编了太久，小晴和小杰都默认她下午三点到四点也要去见贝夫人，放任她自己行动了。 频率过高的碰面，似乎终于让贝夫人也觉察到了异状。 有一天晚上，小爱正踮着脚将刚讲完的书放回书架上，一旁的贝夫人突然开口道：“最近，你和对面邻居家的那个小男孩，好像相处得不错？” “诶？” 小爱没想到会从贝夫人口中听到英克，不由一惊，险些从垫脚的椅子上摔下来。 贝夫人解释道：“抱歉，我最近几日有点失眠，下午醒来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你们在门口单独见面。” 说到这里，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本来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连续好几天看到你们。” 贝夫人问：“那个男孩最近经常缠着你？” “我们约好了在那里见面，英克有时候会给我带点心。” 小爱不安地踮了踮脚。 被贝夫人看到她和英克见面，让小爱有点心虚。 贝夫人之前跟她提过英克的家族。 贝夫人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小爱隐约觉得她可能不是很喜欢那些大家族。在这种情况下，她还和英克碰面，让小爱有种背叛了贝夫人的感觉。 她硬着头皮将最近的事情都告诉了贝夫人。 幸好，贝夫人的反应很平静，只是颔了下首，说：“你们小孩子一起玩会儿，也没什么。古老的家族孩子多半很小就开始接受严格的教育，包括知识和品味——你们可能觉得你们在幼庇所里学习就很麻烦了，但相信我，他们学得更难。越是历史悠久的家族，越不会在这方面放松，而且会是很多家庭教师围着一个孩子。” 贝夫人说：“不过就算是同样的教育，教育出来的也是完全不同的孩子，这就是育人最奇妙的地方。你可以和他聊聊你最近在看的书，我想他应该会有自己的见解，这样的交流对你会有帮助的。” 小爱乖巧地点头。 贝夫人：“你们现在一般都在聊些什么？” 小爱回答：“我们聊过我在看的书，因为我通常都会带着书过去，英克看到了就会说几句……” 说到这里，小爱的语速迟疑地慢了下来。 说起来，英克好像很善于捕捉他人的情绪，小爱聊天的时候没有觉察到，但事后想想，他似乎总有意无意围绕着让她感兴趣的话题。 比如她最近在读的书、她的朋友，还有贝夫人之类的。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你们以前明明每天都聚在铁门后看我，但前段时间有一阵子忽然不来了？】 ↑ 关键的问题。 某个人在意得要死，但是不想被其他人察觉。 第6章 英克不经意之间就能用谈话勾起她的兴趣。 和英克交谈很愉快，简直愉快得令人毛骨悚然。 他好像有着巧妙的交谈技巧，迎合可又不显得刻意，甚至难以察觉，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人顺着他的节奏继续下去。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正像贝夫人说得那样，贝夫人让她看的书，英克好像真的都看过。 因为要来见贝夫人，小爱想要尽量多看一些，平时都会把书带上身边，所以让英克见过几次。 他只要看到书名，就能自然地说出内容，有时还会借去翻阅一下，那种眼神，就像看到了美术馆里自己熟悉的艺术品。 这种时候，小爱就会觉得他在阅读方面的品味意外得古典。 尽管英克取笑她像贝夫人这样的老太太，可实际上，越是相处，小爱反而越能察觉到英克和贝夫人之间的相似之处。 和小爱这样了无牵挂诞生在新时代的兽人不一样，英克和贝夫人身上都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英克看过贝夫人让她看的书，某种意义上也说明他们有着相似的教育，相似的家庭环境。 这使得年龄、性别、种族都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气质中却有着朦胧的共同点，就像两条线在某个位置扭转成了相同的形状，哪怕它们本身奔赴着不同的方向。 英克给小爱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他总是看着她笑，可是笑意似乎不达眼底。 小爱说：“英克看过很多书，知识很广泛，他说他很愿意和我交流……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点怕他。” 这才是小爱真实的感受。 尽管英克对她始终很好，小爱还是无法完全对他敞开心扉。 小爱本以为坦诚这样的想法，会让贝夫人叹气教训她没有礼貌。 但谁知贝夫人竟然只是“哦”了一声，便点了点头：“你有这种感觉很正常。” 她苍老的目光移向书架，缓慢地移动着，一边帮小爱挑下一本合适看的书，一边道：“尽管我不反对你们来往，但也仅仅是在你们这个年纪，支持你们聊书本罢了。你知道他们的兽形是什么了没有？” 小爱微微迟疑，不太肯定地道：“猫科……？” “他告诉你了？” 这下反而换贝夫人有些惊讶。 “我还以为以他们一族的性格，不会主动说。” 得到贝夫人确定的答案，小爱也有刹那的惊奇。 小爱当时猜中英克品种的时候是很高兴。 但是因为英克这样神秘难测的性格，小爱事后回忆，又不确定他说的全是真话。 英克谈起自己兽形的时候眼神带着奇异的笑，所以不要说小黑猫，小爱甚至时不时会怀疑他连说自己是猫科动物都只是开玩笑。 然而现在，英克的猫科动物出身得到了贝夫人的肯定，小爱飘着的心好像一下子安定下来，总算踏实了。 贝夫人低头看向眼前年幼的小爱。 她还很小，是个乖顺老实的小女孩，她穿着有点旧的幼儿庇护所制服，套着小小的围裙，就算爬到椅子上，也只能够到书架的第五层。 贝夫人对小爱招招手，让她从椅子上爬下来，趴在自己的膝盖上。 贝夫人探手摸了摸小爱的脑袋。 她说：“小爱，等你长大以后，要记得我说过的话。” 贝夫人道：“猫科的男人的确非常迷人。他们大多有着出色的外表、优雅的举止，而且谈吐出众，猫科的天性让他们充满奇异的神秘感，天生还有一种其他种族难以模仿的慵懒。但同时，他们难以捉摸、变化莫测，行动随性且好奇心旺盛。” “他们亲近你不需要任何理由，但同样会在你爱上他们以后轻而易举地离开。” “猫科的男人轻易就能够吸引女人，他们英俊、神秘、充满魅力，擅长甜言蜜语，单看外表似乎无害，有时甚至显得温顺，可是永远不要忘了，在原始时代，猫科动物总是同体型范围内的顶级掠食者，他们甚至是会在无聊时玩弄猎物再吃掉的残忍生物。” “对于这种男人，你可以像他们一样游戏人间，享受他们带给你的新鲜刺激，享受他们营造的片刻温存，但绝不能付以真心……如果保险起见，就碰都不要碰。” 贝夫人沧桑深邃的眸子望向小爱，道：“你现在可能还听不懂，只需要记住就好了。不仅仅是猫科，世间被这种男人伤透心的女人多如繁星，但你要保住你的自我，警惕这些天然的爱情陷阱，不要相信他们貌似深情的眼睛，不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小爱果然不是很听得明白。 但她如今非常信任贝夫人，乖巧地点头记了下来。 她用自己小孩子的思维理解了一下这番话，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那英克呢？他也不能相信吗？” 贝夫人长长地停顿了一会儿，然后道：“尤其是他。他比一般的猫科男人更要命，他将来不仅会拥有猫科的魅力，还出奇的富有，并且非常容易无聊。” 想到这里，贝夫人忽然心生不安，看向了小爱。 小爱小小一个，温顺地趴在她的膝头上，此时仰着脑袋，用圆溜溜的眼睛懵懂地望着她。 贝夫人想想还是不放心，用力拍了拍小爱的脑袋，叮嘱道：“现在就算了，但等你到离开幼庇所的年纪以后，马上就把那个叫英克的小孩忘了，忘得干干净净的，一根头发都不要留！听到没有？” 贝夫人拍小爱的脑袋微微使了点力道，就像要把她脑袋里关于英克的印象全都拍掉似的。 小爱被拍得眯上了眼睛，但还是努力点了点头。 小爱说：“我知道了，贝夫人。” 贝夫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当一个这么刻薄的长辈，只是实在放心不下，毕竟我已经是一个活了三个世纪的人了，不一定能陪到你长大……” 贝夫人话只说到这里，就适时地没有再说下去。 她伸手去拿新的要给小爱看的书，她原本想要拿《简·爱》，但在快要碰到书边的时候，又缩回了手。 贝夫人转动轮椅换了个架子，重新换了一本《海底两万里》。 她说：“我自己其实挺喜欢爱情小说的，但还是少让你看吧。在地球纪的古代，探索海洋就像探索星空一样充满未知，前人的想象有时候到现在都会使人惊奇，你读读这本好了。” “嗯！” 小爱欢喜地接过，爱惜地将书捧到手里，轻轻抚了抚书面。 贝夫人又问道：“那个叫英克的小男孩……明天还会来找你吗？” “会。” 提起这个，小爱显得有点忐忑，缩了下脖子。 “我们今天又已经约好了。” 贝夫人的神色微微忧心了几分，道：“哦，我了解了。不过你们见得，好像太频繁了些……” 贝夫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但她这句话，在小爱心口“咚”得敲了一下。 事实上，明天的见面，就跟以往一样，也是莫名其妙就和英克约定下来的。 她好像不知不觉就被英克把握了节奏。 不仅如此，小爱最近觉得自己的情绪也变得很容易受到英克的影响。 她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害羞或者愧疚，轻易就被英克左右想法。 英克好像能牵引她的喜怒，等回过神来，她的高兴、期待、好奇、悲伤，仿佛都在对方预计之中。 这是有些让人害怕的情况，特别是小爱不能完全确定英克对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或许不应该再这样重复下去了。 她并不是讨厌英克、打算疏远他，只是想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小爱最近一直觉得犹豫，而贝夫人的话终于坚定了她的决心。 离开图书馆以后，小爱回到房间里睡了一夜。 次日午后，小爱照例到铁门前去，英克果然藏在隐蔽的地方等她，一见到小爱过来，就对她露出招牌的微笑。 “你换了新书？” 英克马上就注意到了她抱在怀中的《海底两万里》，感兴趣地从小爱手中接过来。 他眯了眯眼，笑着问：“你看了多少了？” 小爱还没有看多少，但英克很擅长掌握分寸，顺利地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步调里。 他们聊了鹦鹉螺号，聊了尼莫船长，聊了古代的文化和想象，聊了大灭亡之前的母星地球。 英克说：“听说在地球纪文化最繁荣的时代，地球曾经是个很美丽的星球，得天独厚的条件让它拥有能够孕育生命的水和空气。整颗星球上有三分之二都是海洋，从太空中看过去，是一颗浮着白色云层的蓝色行星。如今的兽人踏遍了星川，找到了无数类地行星，但还没有一颗星球是完全一样的。” 小爱很自然地被勾起兴趣，问：“你去过吗？” 英克说：“没有真正去过，不过乘飞船经过太阳系的时候，远远地看过一眼，是不太好看的灰色。听说上面已经是一片废墟了，只有极少数兽人还在留守……” 他顿了顿。 “当年大灭绝的时候，大气污染，冰川融化，森林减少，气候大幅变化，但是科技水平又还不像现在这样高。那个时代还是旧习兽人为主，有不少兽人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失去了自然栖地，导致数量骤然下降，乃至功能性灭绝，使得直到如今，仍有不少品种的兽人只能依赖稀有基因保存计划，靠在专门的培育基地中人为培育婴儿来维持数量……” 英克只是闲谈，说得十分随意。 但是听到这个话题，小爱的耳朵不自觉地塌了下来，神情低落。 英克注意到她的神色，意外地扬了下眉。 他蹲下来，托着腮看小爱，打趣地询问道：“嗯？你怎么这个表情？难不成你是什么品种特别稀有的小猫咪吗？” 作者有话要说：贝夫人：越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忧心】 第7章 “不，不是。” 小爱慌张地摆手。 但她摆了几下，才意识到英克现在还认为她是小猫咪，她这样说可能会让英克误以为她在反驳的是“稀有”，赶紧想要纠正：“我不是小——” “啊，时间到了。” 恰在此时，幼庇所上方的时钟走到了四点，英克对她弯唇一笑：“好可惜，其实我还想和你多说一些话的。我必须回去了，抱歉，小猫咪，只能明天再见了。” “等等！英克！” 小爱眼看着英克要离开，这才想起自己今天下定决心一定要说的事，急急地叫住他。 英克停下了步子：“嗯？” 小爱一对上他灰蓝色的眸子，就不由自主的紧张，刚刚振作起来的精神就又有点泄气。 小爱攥紧裙子，鼓起勇气道：“那、那个，英克，我、我明天下午有事……” 英克脸上一贯的微笑，在此时不太明显地僵了一下。 但他很快恢复了正常，笑问：“那后天？” 小爱：“后天也有事……” 英克沉默了一下，脸上流露出受伤的表情，问：“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小爱慌乱：“不，不是，没有。” “那么，是我说的话让你觉得哪里不快？” “没有，完全没有，和你聊天一直很高兴。” 英克忧郁地望着她，他的相貌本就出众，灰蓝色的眼睛闪动着，莫名令人心碎。 他问：“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再和我见面？如果是我无意间做了让你讨厌的事，我可以为了你改。” 这样的话几乎让小爱完全无法拒绝他。 小爱硬是逼着自己不再重蹈覆辙，搬出了万能的贝夫人，借口道：“我不是不愿意和你见面。我、我是真的有事，贝夫人之前就任命了我当图书馆助手，这两天下午我要去帮她的忙……” “真的？” “……真的。” 小爱其实是在说谎，她并不是很擅长编造谎言，她不敢直视英克的眼睛，心虚地挪着脚尖。 英克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小爱身上，像是端详她的神态细节，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缓和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般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太好了，如果被你疏远的话，我会很难过的。” 他充满善意地对小爱微笑，眼眸闪烁一下，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 小爱思索片刻，试探地道：“下个礼拜？” 英克微笑：“好，那么下个礼拜见，我会期待的。” 英克没有深究，像往常一般冲她眨了眨眼。 英克这样像猫似的眨眼，还有轻易回去的举动，愈发加重了小爱内心的愧疚。 就在他快要离去的时候，小爱突然跨住了两步，将手探出了铁栏，一把抓住英克的袖子：“那个……” “嗯？” 英克回过头。 小爱焦虑地低下头：“对不起……等下个礼拜到了，我一定会来等你的。” 小爱不敢看英克的眼睛。 看着小爱的神情，英克的猫眸眯了一下。 他继而笑道：“好，我会耐心等待的。” 英克压低声音：“你可不要骗我。” 说完，他对小爱挥了挥手，再度转身离开。 直到英克独自回到对面，小爱的背仍然因为紧张而绷得死紧，手死死地握着书，她的额角冒着汗。 她目送英克回到城堡中。 等英克的身影完全消失，小爱渐渐回过神，终于从脚底腾升起一股强烈而恍惚的胜利感。 她说出来了！ 隔了这么长时间，她终于说服英克不要每天都来了！ 小爱不讨厌英克，可是英克每天都风雨不休地过来见她，让她感到了难言的压力，特别是她本来就是本能地害怕英克。 尽管这样想很对不起可英克，可是他远离的那一刻，小爱真的瞬间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急忙回去找小晴和小杰。 小晴和小杰在幼庇所的院子空旷里，平时幼庇所的孩子们最爱聚集的地方，孩童扎堆，热热闹闹的，两个人正在捣鼓树上掉下来的无名果子，将它们全放成一堆。 小晴远远看到小爱过来，立即向她招手：“小爱！你从贝夫人那里回来啦？” “……嗯。” 小爱内疚地点点头，小步跑到小晴身边。 小爱顿了顿，又有点雀跃地对两人道：“我明天下午不用再过去了，接下来一周都可以休息。” “贝夫人终于给你放假啦？！” 小晴很惊喜。 小杰双手背在身后：“那个老妖婆早就该让你休息了！搞得你一天到晚不见人。” 小爱急忙为贝夫人辩护：“贝夫人人很好的，一点都不可怕！最近完全是我的错……” 小杰见小爱着急，又想起自己最近吃了好几次“贝夫人”那里来的蛋糕，不情不愿地嘟了嘟嘴，倒也没有再说。 小晴则迫不及待地道：“你能休息太好了！我们和以前一样一起在庇护所里探险吧！” “好。” 小爱握住了小晴牵过来的手，高兴地回望着她。 久违地回归正常生活，小爱直到晚上在图书馆见贝夫人的时候，都保持着很好的心情。 贝夫人手里捧着半开的书，稀奇地看着小爱坐在椅子上，还碰不到地的脚在座椅底下荡来荡去，她今天看书的时候反应格外积极，休息的时候还轻轻地哼着歌。 贝夫人诧异道：“你今天心情特别好？” “嗯！” 小爱在贝夫人面前全无防备地展露笑颜。 她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又老老实实地对贝夫人说了。 贝夫人是知道小爱有时候会拿她当借口的事的，她能理解一些关于英克的特殊情况，所以在这件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敲敲小爱的头以示警告。 反而，她对英克居然会这么轻易接受小爱的理由感到意外。 她知道小爱是个不擅长说谎的孩子，更何况这个谎言如此粗糙拙劣。 贝夫人不是很相信地道：“你确定他真的相信你的话？” 回忆起一些她昔日认识的猫科猛兽的性情，贝夫人不禁忧心忡忡。 她提醒小爱道：“我觉得那个孩子不一定会轻易放弃，小爱，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找机会再确认一下得好。” “……？” 小爱不太明白贝夫人的话。 她已经跟英克说得很明白了，英克也答应会下个礼拜再来找她。 小爱不清楚这种情况要再怎么反复确认，但是既然是贝夫人说的，她还是郑重点头答应下来。 实在不行的话，她明天再跑到远一点的地方，偷偷看一眼铁门边上，确认英克真的没有再来等她好了。 小爱乖巧地说：“贝夫人，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贝夫人轻轻摸了摸小爱的脑袋。 这一日，与贝夫人一起读完书，已经九点半了。 对贝夫人来说，现在还是早上，她说她还要在图书馆坐一会儿，让小爱先回去睡觉。 于是小爱对贝夫人道了晚安，然后捧着书往回走。 与白天相比，夜晚的幼庇所静悄悄的，小孩子们都已经睡了，只偶尔传来保育员们巡视时走动的脚步声和咳嗽声。 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色，天空铺着银河，走廊上只点着昏暗的灯。 咚，咚。 小爱能听见自己走在走廊上的脚步声。 幼儿庇护所为了防止小孩子睡觉时间起床乱跑，九点会熄灯，离集体卧室越近，灯就越暗。 小爱拿着贝夫人给她的小手灯，半是抹黑回到房间门口，就在她打算关掉小手灯，悄悄进房间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蒙上了她的眼。 小爱当即想要叫出声—— “嘘！” 就在这时，英克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他放下覆在小爱眼睑上的手，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爱此刻才得以看清英克的样子。 他站在她面前，依旧是漂亮的长相，绅士的笑脸，只是没有了铁栏的阻挡，看起来近得出奇。 英克的眸子比白天更亮，在夜色带着点幽幽的光。 他道：“嘘，不要出声，不要害怕，是我。” 小爱捂着自己的嘴，拼命控制才让自己没有惊叫。 她睁圆了眼睛，惊诧地瞪着英克。 小爱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英克弯唇一笑。 他优雅地回答：“你说你下午有事要见贝夫人，不能和我碰面，可是我非常想要见你，所以就现在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懂了，下午不行，那我晚上来。 ↑ 英俊，优雅，还会翻墙。 == 现在你们发现他坐牢都不冤了吧。【喂】 第8章 小爱不可置信地看着英克的脸：“现在，现在是晚上十点。” “九点三十八分，离十点还有好一会儿。” 英克笑得十分迷人，他脸上有浅浅的小酒窝。 “没错，我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 小爱：“可、可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是庇护所……” 英克随意地示意了一下窗外：“翻墙。” 英克微笑道：“你在小瞧我的跳跃能力吗？” 小爱微愣。 这么一说，她就想起来，幼儿庇护所内的猫兽人的确都能跳到相当高的地方，有时候连相当刁钻的地方都能跳上去，经常让保育员头大。 英克也是猫咪，要翻过那扇铁门可能没有那么困难。 现在快要入冬了，英克换了一身和白天不一样的衣服，合身的长风衣，还挂了一条薄围巾。 此时，英克在夜晚幽暗的光线下，直勾勾地望着她。 小爱忐忑地说：“可我们还是小孩子，晚上出门的话，会有危险……” “我虽然不是旧习兽人，但猫科动物大多数本来就是夜行的，就算还是小孩，我也比其他动物安全，更没有什么不习惯，再说……” 英克意外地挑了下眉：“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小爱不禁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英克道：“这里是D星的私人别墅区……话虽如此，这一带只有我们和贝夫人两户，其他人都离得比较远。但除了贝夫人这里主动捐献，按照她的意愿改建成了幼儿庇护所以外，别的主人都还是原本的生活方式，大概走出五公里就有大量小型警备飞船在巡空，这附近也全都是微型侦查仪，一旦检查到没有记录过的人员就会报警，可以说是密不透风，根本不可能有外人进来。” 幼儿庇护所的小孩子们被允许外出的时候，小爱的确见到过那些半空飞行的小型飞船。 但她还是第一次知道那些是警备飞船，她还以为正常的地方都是那样的。 英克看着小爱惊奇的表情，忍笑地抿住嘴唇，目光闪了闪。 他端详了一下小爱的样子，见她还穿着和白天一样的制服裙子，就解下了自己的围巾，圈在小爱脖子上。 他说：“你怎么穿得这么少，人身没有厚毛，就算还没有入冬，晚上还是会冷的吧。” “唔。” 小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英克用围巾捂上了，她本来其实没觉得冷，可是围巾上带着英克的体温，一圈上感觉真的很暖和。 她往下扯了扯围巾，努力将头从围巾里冒出来。 小爱紧张地问：“你把围巾给我，那你呢？” 英克：“我翻墙的时候运动过了，好热。” 说着，他又笑了一下，对小爱眨眨眼：“其实我原本是想从阳台上进来找你的，但想想你不是一个人住，还是算了。你看我们，像不像罗密欧与朱丽叶？” 贝夫人还没有让小爱读过莎士比亚，但是像这样翻拍和引用都很多的作品，不用看，她也能大致明白什么意思。 英克看着小爱的脸慢慢地红了，她本来就很小一只，现在头一低就埋进了围巾里。 他灿烂地笑了起来，自然地牵住小爱的手，道：“你不带我在你家里转转吗？我还是第一次进到庇护所里来，在这里你是主人。对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贝夫人呢，她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英克提起贝夫人，小爱的表情不自觉地亮了起来。 但她不安地说：“现在是晚上……” 英克道：“我听说贝夫人是旧习兽人，她正常就是晚上活动的吧？怎么，你还从来没有见过深夜的贝夫人吗？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 小爱有点被说动了。 英克笑眯眯地牵着她的手，道：“走吧？” 小爱被他牵着走了起来。 说实话，她并不是没有晚上偷偷溜出来过。 她和小晴、小杰，有时候也会趁着其他小孩子都睡着以后，瞒着大人在庇护所里玩，还会去偷看聚在餐厅的保育员姐姐们看电视。 他们熟悉庇护所的角角落落，还知道保育员们巡视的路线，可以有效地避开。 现在这种经验，在带着英克时派上了用场。 不知是因为夜晚没了放小晴和小杰鸽子的负罪感，还是不睡觉的紧张取代了她对英克的隐隐畏惧，小爱在这个时间和英克相处，居然也没有白天那么拘谨。 小爱带着英克藏在墙角，顺利躲过两个提着手灯巡逛的保育员，小爱生涩地给英克介绍幼庇所内的结构。 孩子们的集体卧室、教室，另外还有公共洗衣间、厨房、保育员的休息室、公共的兽身休息室等等。 庇护所内有电梯，虽然幼庇所内的设施和物品都有点旧了，但还可以使用。 英克跟着小爱慢慢逛过去。 在一个豪宅聚集的富人区，贝夫人的幼庇所这样一个住处实在显得格格不入，但在英克看来，反而颇为稀奇有趣。 进出电梯需要身份识别，九点以后小孩子已经不能用了，他们只能静悄悄地走楼梯。 贝夫人单独住在顶楼，图书馆也设在楼上。 因此他们回到图书馆之前，先经过了餐厅。 相比较于其他地方的安静，餐厅里有一些人声。 小爱借着声音的掩护将门打开一条缝儿，只见七八个保育员都聚在餐厅里，虚拟电视开着，平时的投屏模式此时被调成了全沉浸模式，整个餐厅像是位于大都市的街道上，保育员们横七竖八地坐在小孩子们的椅子上，一边抽纸巾，一边对着餐厅中的两个虚拟人影“嘤嘤”掉眼泪。 一个人影震惊地道：“真不敢相信，原来我们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相遇，那时我们是同一排试管里的胚胎……” 两个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话。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两个虚拟人影抱在了一起。 保育员们哭得更大声了。 小爱没想到一开门就是这样的画面，害羞地捂住了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看。 英克看到小爱的反应，在旁边偷笑。 小爱注意到英克的样子，赶紧凑过来捂他的眼睛，结果反而被英克再度捉住手，拉到身边来。 他们打打闹闹了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餐厅。 他们重新来到了图书馆。 这里小爱很熟悉。 正如英克所说，贝夫人平时都是夜晚活动。她几乎每晚都和贝夫人一起读书，可是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去睡觉以后，贝夫人都在做些什么。 小爱不禁有些紧张。 由于在庇护所内绕路乱逛，两人又玩闹了一会儿，现在已经超过十一点了。 小爱很轻很轻地推开了门，往图书馆中看去。 图书馆里的光线依旧明亮，贝夫人依旧在里面。 英克从背后靠近小爱，和小爱一起从门缝里张望。 “这就是贝夫人？”英克意外地说，“我知道她是个老人，不过……还是比得想得要老。” 贝夫人和小爱一起读书的时候，有时候会笑一笑，小爱起初也怕她，但渐渐就觉得和蔼。 但此时，贝夫人独自一人在图书馆中，坐在轮椅上，使用着馆内的书桌。她的眼皮耷拉着，鹰钩鼻子几乎要贴到纸面上，左眼的假眼时不时泛着机械的光亮。 这是有点阴森可怖的画面，但如今在小爱看来，竟觉得孤寂萧索。 贝夫人像是在给幼庇所内年纪较大的孩子备课。 她很老了，背佝偻着，坐在轮椅上，显得身材很小。 很老的老人和刚出生的小孩意外得有相似的地方，贝夫人现在，就像提前破壳没有长出羽毛又满是皱痕的幼鸟。 忽然，贝夫人坐起了身子。 这一下，吓得小爱险些以为他们被发现了，猛地往后退，撞到了英克的下巴，英克急忙捂住她的嘴。 小爱睁大眼睛望着图书馆里。 然而贝夫人并没有看他们这里，而是侧过身，垂下手，将手指摁在轮椅的一侧。 轮椅“滴滴”地响了一声，然后吐出来一个小抽屉。 这是方便行动不易的老年人携带物品用的，贝夫人伸手进去，只是稍稍翻动了一下，就从抽屉的最上面拿出一个圆形的小投影仪。 她将小投影仪装在自己的左眼上，从贝夫人的动作来看，她显然是在翻看储存在这个微型投影中的图像。 小爱认识这种微型仪器，它也叫投影相簿，就像一本机械化的相簿，里面可以存一些照片或者录像。但他们作为旁观者，瞧不出贝夫人在看什么。 但是贝夫人的神情，看上去更加低落。 这是一种很细腻的气氛变化，小爱和贝夫人相处了很久，才能看得出来。 良久，贝夫人将小投影仪取下，沉默地放回抽屉里。 她垂下眼睑，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坐回桌前，继续研究着备课的手稿。 小爱和英克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他们走到远一点的地方，英克才问道：“你知道她在看什么吗？” 小爱摇了摇头。 她是第一次看到贝夫人那样的神情和举动，贝夫人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强烈孤独，让小爱感到陌生和困惑。 英克看着渐渐出神的小爱。 他抬起手。 咚！ 小爱被突然敲了一下额头，猛然回过神，无措地望着英克。 英克笑眯眯地道：“不知道就算了，大人的事情就不要想这么多了，你今天不是应该陪我聊天的吗？” 小爱捂着额头。 英克说：“我想想接下来应该让你带我去哪儿，唔……” 他环顾四周，然后看到了窗户。 英克说：“要不我们出去吹吹风吧？那里看上去挺不错的样子。” 说着，还不等小爱反应，他已经轻快地跳上了窗沿。幼庇所的楼层结构高低错落，图书馆是第三层，从这扇窗户正好能够走到二楼的屋顶上。 二楼的屋顶有一点斜坡，但是英克走得很轻松，看上去就像是走平地。 他站在屋顶上，往周围望了望，兴致盎然地道：“原来从这边看，是这样的啊。” 他下意识地想要和小爱说话，但一转头，才发现小爱居然没有跟在他身边，而是眼泪汪汪缩在窗户后面，只露出半个脸，好像不敢过来。 英克微愣。 这个地方，对猫科来说并不算很高，尤其是大多数猫咪的平衡感很好，就算小爱还是小猫，也应该走得很容易才对。 不仅如此，他们应该本能地喜欢这种地方。 不过的确，就算是猫咪，其实性格也有各种各样的，也会有特别胆小会怕高的猫咪。 这样想想，英克就理解了。 “你还不会爬屋顶吗？” 英克悠然地走了回来。 他微微欠身，含笑，将手递给小爱，道：“那我牵着你走吧，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第9章 小爱还是想要往后缩，说：“这里太高了，会摔下去……” 英克笑得愈发温柔：“不会，有我拉着你。” 小爱本能地不喜欢高的地方，尤其还是斜的，可是英克劝得很认真，他的眼睛在夜色中带着幽暗的光，在这么近的地方看，比白天还要漂亮。 小爱忽然记起贝夫人对她说的那句，不要相信猫科男人貌似深情的眼睛。 虽然英克还是小男孩，但如果真的有深情的眼睛的话，这大概就是吧。 简直像是有魔法一样。 小爱莫名其妙地伸出了手，放到英克手上。 英克的神情顿时看上去愉悦极了，而且富有感染力。 他说：“别怕，慢慢来。” 小爱在他的引导下，小心翼翼地翻过窗沿，将脚尖点在屋顶上。 一走到窗户外，她当即感到风大了一些，带着微微凉意。 小爱养着一头细软的蓬蓬长发，一下子就被风吹散了。 英克的掌心很暖，他引着她一点点往前走，安慰道：“别着急。” 两人很慢很慢地挪到屋顶中央，在相对比较安全的位置坐下来。 小爱一抬头，就看到漫天星斗映入眼帘。 在高的地方，一口气少了好多遮挡，道路上辉煌的灯火黯淡下来，衬得星空更为明亮璀璨，浩瀚的夜空就像是突然变近了一般，仿佛近在咫尺。 这里是幼儿庇护所里的猫兽人很喜欢休息的地方，但小爱是第一次上来。 这就是，猫眼中的世界。 英克单膝曲起坐在屋顶上，压低身体，托着腮，满意地看着小爱惊叹的神情，还有她的白耳朵，激动得一动一动的。 他理所当然地道：“很美吧？身在夜晚的高处，好像永远不会有危险，不觉得很自由吗？” “嗯！” 小爱不自觉地点了头。 英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小爱的耳朵上，她的情绪总是看起来很好猜，一双耳朵就像有自己的生命似的。 英克捉起小爱的手，放到自己胸口，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小爱：“嗯？” 英克：“我可以亲你吗？” “什么？？？” 小爱原本还无法将视线离开星空，但是在听到英克说出的话的刹那，她不得不猛地转过了头，惊悚地看着他。 英克微颔着脸望她，彬彬有礼地重复了一次：“我问，我可以亲你吗？” 小爱呆愣了五秒钟。 然后，她的脸就像烧沸一般红了起来。 小爱僵硬地道：“你、你、你怎么能……这怎么行……” 英克疑惑：“怎么了？” 小爱使劲控制着自己沸腾的表情：“亲吻是很亲近的举动，我们还是小孩子，你不可以随便亲我的。而且你每次说话，都好奇怪……” “不可以吗？” 英克不解地道。 “但是我的表哥的确是这么告诉我的，对女孩子要温柔，觉得她特别可爱的时候，就应该直接亲上去。” 小爱的脑袋一嗡：“表、表哥？” 英克：“唔……算是远房表哥吧，他每年都会来一两次。” 小爱还是第一次听说英克有个远房表哥，但她马上慌张了起来，拼命解释道：“他肯定是骗你的！这样说应该是故意想逗你，正常来说不太会……” “我知道啊。”英克仍然笑眯眯的，“但我也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就像现在，我的确觉得你特别可爱。” 英克灰蓝色的眼眸又在夜色下幽幽地闪烁起来，他笑得十分古典优雅。 他说：“如果你这么害羞的话，我可以只亲脸。” 小爱：“？？？” 不亲脸还打算亲哪里？ 小爱的面颊越来越红。 英克笔直的视线对她来说很有压迫感，让她无意识地往围巾里缩。 她说：“不行的，我觉得这个还是太……呜。” 小爱还没来得及找到无懈可击的理由，就被英克抱住，拉到怀里。 他们看起来像是依偎在一起。 英克凑过去，闭上眼睛，轻柔地在小爱雪白的耳朵尖上吻了一下。 小爱也害羞地闭起了眼睛缩着，她觉得像是有一片温温的羽毛，在她的耳尖点了一下。 有点痒痒的。 英克睁开眼睛，戏谑地道：“你看，一点都不奇怪吧？” 小爱将眼睛睁开一点点。 绚烂的星幕下，印着英克漂亮的脸，还有清澈的眼睛。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看见英克也有些脸红。 小爱不敢与他对视太久，迅速缩回了围巾里。 想了想，她伸出手扒拉了一下，把耳朵压扁也一起藏进了围巾里。 她听见外面英克闷笑了好几声。 然后她又听到英克小声地道：“你不要这么害羞啊，这让我也……” 英克的目光不安地闪烁了好几下。 等小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从围巾里钻出来，英克已经恢复成平时的样子了。 他看了一下已经升到正当空的月亮，说：“好像有些太晚了，我大概得回去了。” 他微笑地对小爱道：“走吧，我牵你回去，小心点，不要滑倒了。” 小爱看着升得很高的月亮，现在多半过了十二点了，急忙点点头。 但看着英克递到她眼前的手，她又迟迟不敢握上去。 英克失笑道：“不要这么紧张，我保证这次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小爱这才勉勉强强地牵住他。 她说：“那我送你到入口去，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不要被保育员发现了。” 英克：“好。” 英克牵着她，将小爱引回安全的地方。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比之前安静了许多。 由于夜深，连巡视的保育员都比之前少了。 他们稍微躲了几次，就顺顺利利地回到了庇护所门边。 英克道谢道：“谢谢你带我回到这里。” “没关系。” 小爱低下头不敢看他，但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递还给他。 英克愣了一下，笑道：“没关系，你戴着回去吧，你回房间不是还有一段路？” 小爱硬是将围巾塞回英克手上。 英克笑了笑，没有再坚持，将围巾围回脖子上。 他想了想，看到小爱因为没能回房间、手里始终抱着的书，说：“说起来，这段日子总是在聊贝夫人让你看的书，下回来的时候，我也带我喜欢的书给你看吧。” 小爱果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真的？” “嗯。”英克得体地微笑，“只要你不嫌弃。” 小爱听到他这样说话的语气，又想往后退了。 英克见状，也不再捉弄她，扬眉说：“那我回去了。” “好。” 小爱松了口气，急忙说：“你快回去吧！万一发现你不见，你的父母会着急的。” 英克本来已经转身离开，但听到这句话，又定下脚步，意外地道：“父母？” 还不等小爱明白过来英克的态度是怎么回事，英克本人已经恍然大悟：“啊，你说和我住在一起的大人吗？” 英克轻松地道：“他们不是我的父母啊。” “诶……？” 小爱呆住。 英克的语气就像是“啊，我今早吃了个鸡蛋”。 英克对她挥了挥手：“那我回去了。” 说完，他将手揣在裤袋里，潇洒自在地走了。 徒留下小爱一个人呆站在原地。 脑袋里塞满了家族恩怨、替身、割肾、抱错、真假少爷、失散多年的亲兄妹之类的内容。 …… 一分钟之后，英克轻易越过两道墙，然后推开了自己家的门。 “英克！” 他刚一开门，立即就有两道人影急乱地冲了出来。 冲出来的夫妇两人都穿着睡衣，一看就是刚刚醒来，正满头急汗。 女主人先跑过来抓住英克的肩膀，担心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半夜的时候心悸醒来，想看看你盖没盖好被子，结果发现你竟然没在房间里！我们正要联络警卫队出去找你，你没事吧？” 英克看到醒来的两人怔了一下，然后礼貌地微笑道：“舅舅，舅妈。” 作者有话要说：Q：男主你好，你获得了一个A上去的机会，请问你要不要…… 英克（毫不犹豫）：AAAAAAAAAAAAAA……嗯？这不是一个时间限制内能A几次的问题吗？ 小爱：？？？？？？？？ 亲妈作者：？？？？？ 第10章 城堡内部的装潢十分古典。 宽敞的大厅里摆着恰当的艺术品、挂着精致的琉璃吊灯，越是古老的家族，越是喜欢有历史感的东西，且他们本身也留有不少家传之物，气氛与现下大部分新兽人流行的时髦新颖格格不入。 跟在小爱面前不太一样，英克此刻显得分外温顺乖巧。 他说：“我很抱歉，我本来以为你们不会起来的。” 女主人道：“就算我们不会起来，你也不能这样做！万一你一个人出去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如果我们来不及救你，怎么办？而且，管家说你最近总是不打招呼就外出，下午茶时间更是每天不见踪影……今天又晚上不见了，你都是干什么去了？” 英克的脑海中浮现出小爱。 “没什么。” 他平淡地说。 “只是我以前在花园喝下午茶的时候，对面幼儿庇护所里的三个小孩总在看我。但最近我们旅行回来以后，他们有很长时间突然不来了，我有点在意，所以过去抓了其中一个女孩子问问原因。但她一直不告诉我，就多去了几次。” “庇护所？！” 女主人显得很吃惊。 “你到那样的地方去做什么？！那里的闲杂人等那么多，小孩子也都乱糟糟的，他们打打闹闹的时候，你会受伤的。” 英克道：“没那么糟糕，我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 女主人的情绪依然处于很紧张的状态，追问：“是哪一个女孩子？兽形安全吗？会不会伤害你？” 男主人拍了拍女主人的肩膀，安抚她，同时也看向英克，道：“你知道她的名字吗？不熟悉的人，最好还是查一查。” 英克回忆了一下，回答：“她好像叫爱D……6015什么的，我当时没有仔细听，具体的记不清楚了。” 英克本身对庇护所里的小孩兴趣并不是很高。 他的确早就觉察到小爱他们有时候会往城堡的方向看了，英克偶尔也会往那里看一两眼，但仅仅是因为无聊。 看那些小孩的行动，就像观察浴缸里不同颜色的金鱼一样。 他们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类型的生物，幼稚，愚蠢，傻兮兮地透过扭曲的鱼缸壁，用自以为是的眼光妄图窥探鱼缸外的世界。 但是，往日会追逐鱼食的傻金鱼，忽然对他手里握着的鱼食袋子没兴趣了，就显得很奇怪。 英克的天性让他想要弄清楚状况，把金鱼缸拍到地上打碎，然后一探究竟。 英克性格骄傲，但他善于言辞，比一般的男孩子要早熟，能够将自己展示得很恰当。 他挑中了小爱。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她是那天唯一落单的人。 这个女孩子出乎意料的可爱，还捧着一本现在连在普通人家都不常见的老旧的纸质书，竟然还是地球纪科技爆炸前的小说，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的试管兽人女孩子会有的口味。 如果幼儿庇护所里有人会读这种书的话，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贝夫人。 这个女孩和贝夫人有关，而且估计是贝夫人格外喜欢的学生。 果然，用这个话题很轻松就搭上了话。 她的兽身也很好猜，这女孩放着白耳朵，而天生纯白的尖耳朵动物，并不算很多。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仅有的意外，就是小爱好像不愿意谈论之前为什么不来的问题，而且，他不小心做过头了。 英克是个很擅长掌握分寸的人，说话不会太多，不会太少，可这一回，没有如他所愿。 他莫名其妙觉得她喜怒好猜的样子可爱，聊书眼睛亮晶晶的，吃甜的东西耳朵会乱摆，害羞就脸红往后缩，紧张的时候悄悄扯裙子，一小块蛋糕还要慎重地切成三块再带回去。 英克不知不觉行为变得过于亲昵，不知不觉自己也在聊天过程中感到愉快，不知不觉有一点点真心期待见她。 但最糟糕的毫无疑问是今天。 看着小爱第一次爬上屋顶，在星空下摇来摇去的耳朵，他按照表兄教过他的那样，直接亲了上去。 小爱当时在拒绝他，英克自己也很清楚女孩子不能随便亲，但等回过神来，他还是这么干了。 回想起这一幕，英克的脸现在还是禁不住迅速地烫了起来。 简直匪夷所思。 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脑子坏了吗？ 英克越想，面颊越热。 英克将话说到一半停下来，还开始脸红的异状无疑落入了他家长的眼中。 女主人紧切关心地道：“英克，你没事吧？脸怎么忽然这么红？身体不舒服吗？” 她将手贴在英克的额头上。 “……没有。” 舅妈的举动反而让英克尴尬，他躲开舅妈的手，心虚地编造理由：“没什么……只是在外面待得久了点，大概是风吹的。” 面对舅舅舅母疑虑的表情，英克有意扭转话题。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说到哪里了，想了想，才继续道：“没事的，你们不必太担忧，那个女孩年纪比我小，兽身是只小白猫，伤不到我。” 说完，他真诚地望向舅舅舅母：“让你们为我担心，我很抱歉，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做。” 城堡的两位主人为英克的平安松了口气。 但等渐渐平静下来以后，女主人将手放在英克幼小的肩膀上，郑重地道：“英克，有些事，你一定要真心记住。” “我们雪豹一族，早在所谓的大灭绝开始之前，就是数量极端稀少的极危物种。” “我们本身是很强大的兽人，在自己的栖地内几乎没有敌人。但和许多在大灭绝时代时才大量减少的兽人不同，我们在旧习兽人时期适合生活的领地就很少，适应能力弱，繁衍能力也不是很强，却有着非常漂亮的皮毛。” “从社会诞生之初，人们就没有停止过对金钱的渴望，有很多人，会用不正当的方式谋取财富。” “而我们……很值钱。” 女主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 她尽量想用不那么残酷的方式让英克明白她的意思，可是谈起来时，仍难以抑制悲伤。 英克的眸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明白舅妈的意思。 他们出生在一个非常富裕的家族。 不仅有用不尽的财富，本身的兽形也珍贵罕见。 自古以来，富有的家庭就很容易成为偷盗掠夺的目标，针对富商名人的绑架勒索案频发。 不法之徒的目的大多是为了钱。一般的富人支付赎金，选择破财消灾，如果碰上的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就有可能活下来，但是他们这样的家族不一样。 被盯上的不只有他们拥有的钱财，还有他们价值连城的生命和皮毛。 从地球纪至今，无数同族的血染在族谱上，就像他的父母。 6016年K星谋杀案。 现场只留下血迹，没有尸体。 说实话，由于那时英克年纪太小，大部分事情都是从其他人那里听说的，关于父母，也不太记得了。 据说他的父母是因为公务前往K星，而英克由于感冒被留在家中由管家照顾，侥幸逃过一劫。 犯人在6017年联邦星系外被抓获，同年12月处以极刑，但是他父母的遗体早已消失在茫茫宇宙的某处，至今仍未找到。 英克则被没有孩子的舅舅和舅母收养。 家里还留有一些父母生前的相片和全息影像，英克看过，画面上的人和他长相有点像，但是已经全无印象。 这并不是稀有品种的兽人遭遇厄运的唯一案例，更不是最后一件。 女主人道：“数万年来，只能依靠稀有基因保护计划维持数量的兽人越来越多，我们作为自然繁衍的家族能够延续至今，已经很不容易。” “但贪婪是没有止境的，哪怕我们踏入文明、走入星空，黑暗也不会消失。在我们熟悉的星系联邦之外，还有许多危险的法外之地。” “在联邦管辖之外，仍有很多混乱的星球在公开地交易皮毛、血肉，乃至其他文明社会难以想象的东西。” “英克，你要记得，不要在有人能看到的地方暴露你的兽身，不要告诉其他人你是什么，你可能觉得很麻烦，但这都是为了保身。” 女主人说得殷切。 男主人大多数时候没有开口，但妻子说话的时候，他周围的气氛同样沉重。 这种沉默让他显得绅士，他是那种会让人觉得很有风度的男人，某种意义上和英克有相似之处。 等妻子说完，他单膝跪下来，跪在两人身边，双手握住英克作为一个孩童的手。 “当初决定抚养你的时候，我们对姐姐和姐夫的灵魂发过誓。” 男人望着英克的眼睛，他生着与英克一模一样的灰蓝色眼眸，但因为岁月，看起来更沉稳。 他语气诚挚：“我们一定会像真正的父母那样，让你平安长大，将你教育成优秀的人。英克，我保证，我会信守诺言。” 女主人掉了眼泪，但怕被英克看见，飞快擦掉眼泪。 她难过地抱住英克，道：“英克，我们已经失去你的父母了，绝不能再失去你。” 舅舅和舅母都很伤心。 英克的眼神晦暗不明。 英克的神态看不出情绪，但他没有在舅舅舅母面前表露出来。 良久，他回抱住舅母，体贴又善解人意地微笑道：“我知道了。放心吧，我明白舅舅和舅母的苦心，不会做危险的事的。” …… 这一夜，小爱一宿都没有睡着。 由于英克分别前随口说出的话太让人在意了，小爱即使摸回房间躺到床上，也丝毫没有困意，硬生生带着满脑子的猜测醒到天亮。 结果她到教室的时候，当即把小晴吓了一跳：“小爱，你看起来好没精神，昨天晚上做噩梦了吗？！” 小晴的态度让小爱很窘迫，她解释道：“没，我没事，只是没有睡着。” 由于快要上课了，幼庇所的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小孩，颇为热闹，没有多久，小爱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今日和平时隐隐不同的欢快气氛。 小爱疑惑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大家看起来都好兴奋。” “啊，你还没听说吗？” 说起这个，小晴顿时高兴了起来。 她道：“有人不小心从保育员姐姐那里偷听到了，这个月的外出参观日，刚刚确定了！” 第11章 听到参观日，小爱一夜没睡没精打采的耳朵情不自禁地立了起来。 参观日是幼儿庇护所的法定活动，每个月都会有一天。 幼儿庇护所的孩子们大多数时候都被禁止离开庇护所，庇护所的大门常年关闭，日常生活日复一日，单调得无聊。 唯有参观日这一天，是幼儿庇护所的孩子们，可以出去的日子。 所有的孩子都期盼参观日，小爱也不例外。 小爱期待地问：“这次是哪一天呀？” 小晴回答：“就这个礼拜五！” “我们这次去哪里？” “好像是兽身教育园！” 小爱的眸子顿时跟整个教室的小孩子一样闪闪发光。 没有小孩子不喜欢兽身教育园，小爱也不例外。 兽身教育园被保育员们称为“兽教园”。 在这个地方，他们可以变成兽身自由地奔跑，不同品种的小兽人会被放在不同的园区里，会有不同的玩具，除此之外，还会有同种族的年长兽人来教导他们在自然环境下兽身生活的技巧。 这些技巧现在绝大多数都用不着了，但光是作为游戏，也足够愉快。 而且幼儿庇护所都是不同种族的兽人混居的，并且有意控制各种兽人的比例，像小爱这样的小兽人，平时很少能碰见自己的同族。而在兽教园中就不一样了，他们难得地能和许多与自己兽形相同的孩子一起玩。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目之所及的所有小兽人都满脸雀跃的表情。 接下来的三天变得分外难熬。 大家都掐着小时翘首以盼礼拜五的到来。 终于，礼拜五的晨光如期而至。 早晨七点半，一辆政府派遣的智能大巴准时停在幼庇所门口。 平时紧闭的大铁门在孩子们面前徐徐打开。 幼庇所的孩子今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格外齐整，他们穿着统一幼庇所制服，像活泼的小汤圆一样排着队欢快地一颗颗往大巴上滚。 现代的车辆都是无人驾驶，两个保育员坐在最前面，随时可以切换手动模式确保安全。小孩子们通过身份识别上车，正常上车一个，大巴前的提示灯都会“滴”地闪一下，还有小孩子故意对着检测仪做鬼脸。 小爱今天也换了刚洗过的制服裙子，保育员给他们每人临时发了一个黄色的小布包，让他们能带一点随身物品。小爱将小包斜跨在身上，小心翼翼地登上幼庇所大巴。 “滴。” 在她上去的时候，大巴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晴和小杰紧随在后，三人一起上了车，并且找了个三人一起的连座，小爱认认真真地系上安全带。 小晴道：“好期待！今天大家会一起捉虫子、站在小树枝上唱歌，教导员姐姐还会教我们将来羽毛长好以后怎么飞！” 小杰也显得兴致勃勃：“我们在古代的时候冬天会冬眠的！今天可能是教秋季觅食，还有分辨食物。” 小晴感兴趣地看向小爱：“小爱，你呢？你们会干什么？” 小爱十分羡慕小晴将来羽毛长齐就能拍拍翅膀飞上天，但说起自己的兽园，小爱也忍不住精神起来。 小爱的耳朵晃来晃去，欣喜地道：“我们的场地应该已经铺上雪了，有时候隔壁园区的旅鼠哥哥姐姐也会过来帮忙，我们可能还会学在雪面上砸洞……” 一路聊天，大巴已经顺利驶进了兽教园园区。 靠窗的小孩子们都把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翘首以盼进入园内。 保育员在入口刷了登记卡，大巴在园内悠悠行驶，穿过一个个入口，保育员则开始核对名单。 大概五分钟以后，大巴在一个园区前停下。 保育员翻动名单，念道：“小型鸟类园到了。” 不等保育员报名字，包括小晴在内的好几个小孩子立刻兴奋地站了起来！ “我到了！”小晴喜滋滋地对小杰和小爱挥挥手，“我过去啦！” 小爱欢喜地与小晴道别。 小晴让保育员检查了她随身物品，看有没有必要的东西忘记带，做过登记以后，就让小晴下车了。 小晴下了大巴以后，很快被兽教园的工作人员接走。 小鸟兽人下车后，大巴又继续前进。 不一会儿，在另外一个园区前，保育员又念道：“林地猛兽园。” “我到了！” 小杰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 园区名字里的“猛兽”两个字显然满足了小杰的虚荣心，他不自觉地将下巴抬高了一点，看起来很得意。 小杰对小爱道：“那我也过去了！我们下午回庇护所再见！” “嗯！” 小爱也对小杰挥挥手。 好几个孩子站起来，和小杰一起下车。他们身上都有一种非凡的自信，用拳头打打闹闹的。 大巴门打开又关上，保育员低头继续核对名单。 接下来，大巴车陆续驶过好几个园区，下去好几波小孩。 兽身教育园根据不同品种兽人的特性划分成不同的园区，不同的园区内地形布置、气候模拟也会有区别。兽人的人身适应环境的能力都非常好，所以才能生活在一起，但兽身就不同了，每种兽身都有自己独特的生活环境。 一转眼在经过几个园区大门后，大巴车上的小兽人已经很少了。 保育员打起了哈欠。 小爱的座位也成中间挪到窗边，眼巴巴地望着大巴车移动。 终于，大巴再度停下来，保育员翻了翻手册，道：“极地园。” 小爱赶紧站了起来，跑过去登记。 和小爱一起下车的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孩子，他们下车以后，兽教园接应的工作人员马上跟了上来。 他清点了人数以后，微笑道：“好了，就是你们几个对吧？跟我来吧。” 年轻的工作人员将他们往极地园里面领，一边带路一边嘱咐流程道：“拿了智能圈以后，先到更衣室里面换衣服，进入园内之前要变化兽形。更衣室里面有浴室和洗手间，你们游戏结束出来的时候可以清洗身体。另外，园区内用兽身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可以真的跟野生兽人一样在里面上厕所哦，想用洗手间的时候跟教育员哥哥姐姐说就可以了，记住了吗？” 小爱他们都乖乖点头。 其实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来了，对这里的流程也很熟悉。 在南极和北极分差的地方，两个小企鹅兽人和他们挥手分别，被领着去了南极分区。 小爱他们则往北极分区的方向走。极地园内仍有好几个场地，往里面走的时候，不同的入口都挂着不同品种兽人的名称和介绍。 北极熊、北极兔、北极狼、旅鼠、角嘴海雀…… 终于，小爱在一个门口站住。 门边同样挂着名牌和历史介绍—— 北极狐。 犬科狐属。 地球纪时期生活于北极地区，体型较小。 原本是善于生存、适应良好的无危物种，在大灭绝时期由于冰川融化、极地消失，完全失去栖息地，和所有极地兽人一起濒临灭绝，目前数量稀少。 稀有基因保护计划支持物种。 工作人员在门前将小爱的名字确认掉，然后给了她一个像项链一样的智能圈，帮小爱系在脖子上。 他反复叮嘱道：“进去更衣室以后，你能自己换衣服吗？如果不会的话，找里面负责的姐姐帮忙，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 小爱乖巧地点点头。 小爱自己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显然已经有不少人进来过了，好几个储物箱都用红色的提示灯表示“使用中”。 小爱用脖子上的智能圈打开了自己的更衣室。 她将身上的幼庇所制服脱下来，一件一件叠好，放进衣篮里，用储物箱锁好。 然后她变化兽身，变成一只毛蓬蓬的小北极狐。 小爱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找到了用于进出场地、只容许兽身的小门，用脑袋顶开，钻了进去。 一进北极狐兽身园，小爱顿时感到一阵冷风卷来，相比较于更衣室，温度一口气下降了四十度，可能都有零下二十多度了，让她适应得眯了下眼。 但是舒服到不行。 小爱有点腼腆地缩在角落边。 这时，早有化好兽身的教育员姐姐在入口处守着了，一看到小爱钻出来，立刻惊喜地道：“来了来了！又来了一只！” 说着，她低下头，熟练地一口咬住后颈将小爱叼了起来，叼到园区中间，和其他的北极狐宝宝堆在一起。 小爱一下子没站稳，四肢一趴跌在雪地上。 其他的北极狐宝宝好奇地转头看她。 雪地上，趴着坐着站着十几只未成年的小北极狐。 如今快要入冬，大家都正好换好了今年新的洁白冬毛，比春秋季蓬松了一大圈，此时每一只都雪白雪白，看起来毛蓬蓬、圆滚滚的，像是雪地上窝着十几只小团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多年来，一直有读者孜孜不倦地问我兽身变人的时候为什么会穿衣服、男主摇尾巴的时候裤子上是不是有洞…… 我宣布这次兽身没有衣服了，现在大家满意了吗！【竖起大拇指】 第12章 “呜……” 小爱刚被叼过来就被这么多狐狸望着，十分难为情。 她从雪地上站起来，羞涩地缩成一坨。 旁边离得近的一只小北极狐好奇地凑过头来，嗅了嗅她，然后在她脸上友善地舔了一口。 小爱被舔眯了眼睛，但是内心很高兴，拼命摇尾巴，礼尚往来地回嗅对方，然后也使劲舔了一口。 担当教育员的北极狐姐姐是成年狐狸，还很年轻。 冬天是北极狐最漂亮的时候，她比小狐狸们大很多，毛发充满光泽，在雪地里衬得极为灵动。她自在地眯着眼睛，耳朵高高立在气候模拟出的凉气中。 她道：“大家可以先互相闻闻屁股，彼此认识一下。” 都不用教育员说，小狐狸们已经在互相埋尾巴了，并且交流起来。 “你的庇护所是用橙子味沐浴露的啊，好香！”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偷吃饼干了？有蔓越莓曲奇的味道。” “你的气味不太精神，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正在和小爱互嗅尾巴的小北极狐抬起头来，对她道：“你身上有一个老年女兽人和三个小孩子的味道，小孩子是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其中有一个男孩子气味有点淡了，他们是你的朋友吗？你的庇护所里，还有老年人吗？” 小北极狐嗅到的老人是贝夫人，三个小孩应该是小杰、小晴和英克，幼庇所确定参观日以后，小爱和英克打了招呼，大概有两天都没见面，所以味道有点淡了。 听到小北极狐提及英克，小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们那一次的见面，英克说城堡的那对夫妇并不是他的父母。 小爱一直羡慕英克，觉得他有父母、家境富裕，生活应该很愉快。 所以听到英克那么说时，她被吓到了，尽管英克说得轻描淡写，可小爱有点担心。 不过小爱现在还在和别的小狐狸交换气味，不能分心，她赶紧回过神来，回答：“嗯！他们是我的朋友，老人是庇护所的所长贝夫人，她对我很好。” 小北极狐仔细嗅了嗅，又道：“你身上还有一种特别的气味，唔……嗯……” 小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那个是书，是纸质书，贝夫人经常会教我看书。” 小北极狐吃惊道：“纸质书！我第一次闻到！” 小爱：“你们的庇护所那里没有吗？” 小北极狐：“没有呀，不过有电子图书馆，我也会过去看漫画。” 她们聊了一会儿关于小爱的事，就轮到小爱去嗅对方的尾巴。 小爱闻了一会儿，问：“你喜欢种菜吗？我闻到泥土和蔬菜的味道。” “你闻出来啦！”小北极狐立即欢喜地竖起尾巴，“我在幼庇所里种了很多小番茄，比外面买的甜很多哦！” 用兽身互相闻气味很有意思，尤其是他们平时闻不出这么多信息。 小北极狐们热热闹闹地互相闻了一个小时。 等小狐狸们彼此熟悉以后，教育员狐狸就开始教他们生存技能，因为快要入冬了，今天就教小狐狸们在雪地上找寻食物。 在原始时代，北极狐的主要食物是旅鼠、鱼、鸟、鸟蛋和浆果。 进入兽人时代以后，旅鼠和鸟类当然是不能吃了，但是水域内只有鲸类具有兽人化的能力，鱼还是可以吃的。 教育员提前在雪地里埋好了新鲜的小鱼，和隔壁过来帮忙的旅鼠教育员合作演示过捕猎技巧以后，就让小狐狸们模仿着在雪地里找小鲜鱼。 北极狐的捕猎方式是找到猎物的踪迹以后，高高跳起，让猎物无法判断他们进攻的方向，身体在空中倒竖成一条笔直的直线，然后“咚”地一下插进雪里，把旅鼠的窝压塌。 旅鼠教育员表演完“窝被压塌了的可怜旅鼠”以后，挥了挥爪子，功成身退钻回隔壁旅鼠园区去了，留下小狐狸们学习北极狐教育员的动作。 小北极狐们都满脸崇敬地看着轻松就能抓到旅鼠教育员的大北极狐姐姐，等能够自由活动以后，个个跃跃欲试。 小北极狐们出色的听觉和嗅觉，能够轻松察觉雪地下的异状并且精准定位。 小北极狐们发现线索以后，很快就都高高跳起，然后“咚咚咚”地以头着地插进雪里。 雪面上没多久就插了一地小北极狐。 小爱仔仔细细地到处嗅嗅，没多久也闻到了小鱼的味道。她松了松毛，后退两步，努力模仿着北极狐姐姐的样子，用力跳起来，用粗粗的狐狸尾巴把握平衡，在空中竖成一条直线—— 咚！ 小爱也插进了雪里。 整个脑袋埋进雪里让她眼前一黑，小爱不敢睁眼，但是她觉得自己的嘴好像的确咬到了什么东西。 她闭着眼睛咬紧，然后使劲拔了出来—— “啊，好大一条啊！” 小爱刚刚从雪里把自己的脑袋拔出来，就听到北极狐姐姐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大步往她这边走过来。 听到北极狐姐姐的声音，其他小狐狸也都看了过来，同样不禁发出惊叹。 “好大一条！” “她找到的这条好大！” “她好厉害！” 小爱抖抖毛，睁开眼睛，果然看到自己正叼着好大一条鱼，比其他小北极狐找到的都要大。 按照兽教园的习惯，越大的猎物会埋得越深，相对来说比其他的猎物难找，找到比较大的猎物，是很值得骄傲的事。 小爱开心得尾巴都摇起来了，得意地把鱼叼在嘴里，接受其他小狐狸们羡慕又钦佩的目光。 北极狐教育员姐姐端详了一下，也笑眯眯地道：“这应该就是最大的一条了。” 她鼓励地舔了小爱一口，给小爱套上一个事先扎好的蝴蝶结缎带，作为奖励。 北极狐姐姐夸奖道：“很能干！这么会捕猎的话，在地球纪的时候会很受男孩子欢迎哦。” 小爱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在北极狐姐姐的带领下，小北极狐们将自己找到的鱼都烤来吃了。 小爱扎上了缎带，一整天尾巴都翘得很高，直到洗完澡、重新穿好衣服回到校车上，小爱都还很高兴。 一回到校车上，扎着缎带的小爱就受到了其他小兽人们热烈的瞩目。 缎带是兽教园内荣誉的象征，只有自己的园区内表现最好的小兽人才能够拿到。 小爱在大巴上，接受了大家一路上的注目礼，等回到幼庇所，见到贝夫人以后，她都还舍不得解开。 幼庇所的孩子们在兽教园玩了一天，大多很累，都回房间去休息了，但是小爱照样还是要与贝夫人一起读书。 她扎着缎带去找贝夫人，一到贝夫人面前，她就有意显摆地转来转去。 小姑娘扎着这么大个蝴蝶结，贝夫人想不看见都难。 她浅弯了弯嘴角，配合地摸摸小爱的脑袋，和蔼道：“你今天拿到缎带了啊？真聪明，真是优秀极了。” 小爱想听的就是这个，跑过去抱住贝夫人，在她肚子上蹭蹭。 但跟贝夫人撒娇撒够了，小爱又想起英克父母的事。 英克当时没有多说什么，可小爱在家人的事情上比较敏感，却忍不住在意。 她问贝夫人道：“贝夫人，之前我和英克见面的时候，英克说和他一起住的不是他的父母。这个你知道吗？” 贝夫人闻言一愣：“不是吗？” 贝夫人思索片刻，旋即摇了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英克他们一家，是前几年才搬到这里来的，我比较熟悉的是他们曾祖父母那一辈，如今已经生疏了。” 小爱失望地低下头。 贝夫人见状，拍拍她的脑袋：“你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他的父母只是有事不能照顾他罢了。” 小爱将信将疑，轻轻“嗯”了一声。 如今想来，她和英克一起玩的时候，大多是英克问她问题、配合她聊天，关于英克本身的事，小爱知道得很少。 她也试着问过，可是英克似乎总有巧妙的办法避过去。 而现在，小爱有点想要了解他了。 小爱想了想，问：“贝夫人，你之前提过的，二十四个自然家族是什么？” 贝夫人稍稍一顿。 她摸了摸小爱的手，其实不是很想提这个，但小爱实际上已经是她独一无二的学生，既然小爱主动问起，还是决定告诉她。 贝夫人摸出纸笔，示意小爱爬上来，坐在她腿上。 然后贝夫人一笔一划地书写，在纸上写下了二十四个希腊字母。 α，β，γ…… 二十四个希腊字母印入小爱眼中，其中也包括贝夫人姓氏的“γ”和英克的“φ”。 贝夫人道：“经过大灭绝时代以后，自然兽人人口锐减，后来经过星际大移民时期，社会变革，结婚率和自然出生率都大幅下降，哪怕是自然繁衍的兽人，绝大多数都曾在历史上受过基因保护计划的帮助。 “但尽管如此，仍然有二十四个富裕的家族，在完全是自然繁育的情况下，从旧习兽人时代存活下来，并且在姓氏改革的时候，商议选择了地球纪时的希腊字母作为新的家族代号。” 第13章 这些历史，在贝夫人小的时候，作为家族的成员，都是必须熟悉到会背的。 然而自从捐献财产、建造幼儿庇护所以后，贝夫人就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些事，哪怕由于她的姓氏、由于她旧习兽人的生活习惯、由于她曾经拥有的财产，庇护所中的保育员们一直对她有所好奇，明里暗里地想要打探。 时隔这么久旧事重提，贝夫人不觉恍惚。 而这个时候，小爱已经主动新奇地提问道：“除了这二十四个自然家族之外，就没有其他一直自然繁衍的兽人了吗？”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问题。 贝夫人回答：“也许有，在不同兽人的血脉都能够融合的今天，谁都说不准这个问题。但是小爱，你要知道，不曾显赫过的家族，仅仅是渺渺众生中的一员，是不会以家族的形式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 贝夫人停顿了一下，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在现在这个社会，最富裕的1%的人，占据着整个宇宙90%的财富？” 小爱还记得，点点头。 贝夫人道：“事实上，二十四个家族的财富，会比我告诉你的数据更加夸张。你之前会羡慕英克，是很正常的事，不要说是你，就算是我说过的最富有的1%的人，都会疯狂地羡慕他们。 “二十四个家族成员极有可能都是宇宙中最富有的人，但如今的宇宙总共拥有7000万亿兽人人口，而二十四个自然家族繁衍至今，总数也不会超过一千人。” 历史的沉淀，让原本就富有的人积累下了惊人的财产。 贝夫人现在想起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东西，都会感到惊骇。 一百五十年前她宣布将财产全部捐出的那一天，堪称社会震动，紧随而来的就是剧烈的股市震荡、经济翻天，贝夫人淡然地开始准备往自己唯一留下的房子里接纳孤儿的时候，多少金融家在办公室里揪秃了头发。 小爱将来离开庇护所以后，说不定有机会某些书上读到她的名字，但那个时候，或许她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贝夫人轻抚小爱长发的力道愈发温柔。 小爱问道：“二十四个家族，都是不一样的种族吗？” 贝夫人回答：“对。富裕的家族之间圈子很小，种族相同的家族早在互相通婚的过程中就逐渐合并了，最后留下的家族品种都不一样。不仅如此，每个家族内部都有完全不同的传统和习惯，有时候差距很大，彼此之间也未必合得来……尽管存在二十四家族这个合称，但在我们自己看来，互相之间差别很大。” 小爱问：“那贝夫人，你的家族有什么特别的习惯吗？” 贝夫人道：“我的家族是典型的旧习家族，在饮食、作息、品味……甚至婚姻上都要遵循旧习。你没上过顶楼可能不清楚，我的房间里没有床，我是白天用兽身蹲在树枝上睡觉的。” 小爱震惊了。 这个她果然是第一次听说。 尽管从以前就知道贝夫人是相当古板的旧习兽人，但没想到竟然会连床都没有这么夸张。 小爱吃惊了一会儿，等平静下来，又忍不住问道：“那英克他们呢？” “猫科的兽人性格独立、孤傲，没有那么不知变通。” 贝夫人道：“不过他们似乎很不乐意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兽身，连二十四家族内部都未必是人人知晓，显得很神秘吧。他们尤其不喜欢知道了他们兽身的人到处告诉别人，英克如果告诉你了，你也不要乱说。” 小爱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英克没有告诉过她不能往外说，幸好小爱本身也不是很外向，瞒着小晴和小杰以后，就更不可能告诉别人了。 小爱努力承诺道：“我肯定不会说的！” “那就好。” 贝夫人微笑。 小爱对贝夫人二十四家族还有兴趣，但她总共也只知道英克和贝夫人所在的两个家族，就算还想再问点别的，搜肠刮肚也问不出来了。 贝夫人看着小爱想问问题又问不出来的小模样，脸上不自觉地流露些宠爱的神情。 她拍拍小爱的头：“你之前问过我，如果当初没有出生的话，会不会更幸福。” 小爱抬起头看贝夫人。 贝夫人的面部满是皱纹，难以看清表情，但小爱莫名从中觉察出一抹难以发现的寂寥。 贝夫人摇了摇头：“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我至今都无法准确地回答你。” 她捧住小爱的脸。 贝夫人说：“你的名字里有‘DHF’三个字母，这意味着你出生于D星的H婴儿培育基地，这是一个专门培育稀有基因婴儿的地方，你的出生是有意义的。你将数百万年前诞生在地球上的奇迹延续了下来，一种独特的生命曾经面临消亡，但你的诞生挽救了他们。” “或许婴儿培育基地在让你出生的时候，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没有告诉过你你未来将要面对的坎坷，但是世界上没有人拥有这样做的能力，谁也没法分辨哪些是愿意出生的孩子，哪些是不愿意出生的孩子，拥有选择权的只有已经具备生命的人。 “你既然已经诞生了，这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可能没有人会因此表扬你，可从你降生面对世界的那一刻起，你的确是这个种族的英雄。” 贝夫人对小爱说了很长的话。 她慈爱地替小爱抚顺她漂亮的长发。 贝夫人道：“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不公平，这是任谁都无法抹平的，我不能不负责任地说你将来一定能够跨越这些。不过，我可以肯定，小爱，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孩子。” 说到这里，贝夫人的表情愈发温和。 她情真意切地道：“你聪明，有耐心，这么小的年纪就能读进那么多枯燥的书。不仅如此，婴儿培育基地培育出的婴儿都经过严格的基因挑选和融合，你会比一般的兽人更健康、更能够适应环境，这些都是无可取代的优势。 “你无法决定你的出身，可是能够决定你要以怎么样的方式度过人生。 “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受，我不可能预计你的将来。你的出生是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只有到生命的尽头时，你自己能够解答。” 小爱温顺地听着贝夫人说话，哪怕贝夫人说的话对现在的她来说听得一知半解。 贝夫人道：“你或许会羡慕像英克那样天生就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的孩子，但事实上，如果能够选择的话，我宁愿我的女儿不是作为我的孩子降生，而是能够像你一样……” 贝夫人没有再说下去。 她的声音里不可抑制地染上一丝悲戚。 小爱亦是一愣，和贝夫人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从不知道贝夫人还有过女儿。在幼庇所所有孩子的印象里，贝夫人都是一个孤零零的老妇人。 哪怕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凭着小孩子的直觉，小爱也能感觉到这件事让贝夫人非常伤心。 她乖巧地没有再问任何问题，而是小心翼翼地爬到贝夫人身上，轻手轻脚地抱住她的脖子，将脸贴在贝夫人的锁骨上。 小女孩软软的身体、微高的体温和香甜的气息让贝夫人平静下来。 她抱住小爱，趁着小爱看不见，偷偷擦掉了从仅剩的一只真眼里落下的眼泪。 小爱安静地抱着贝夫人，直到她恢复常态。 这天从图书馆里离开的时候，小爱不知不觉走到了上次英克带她爬过屋顶的那扇窗前。 小爱独自一个人不敢走出去，她抬起头，望向不站在屋顶上、看起来就没有上次那么辽阔的星空。 或者是由于贝夫人对她说的那番关于生命的话，或者是由于贝夫人第一次提到了女儿，小爱久违地再度思考起自己的人生。 其实理论上来说，即使是在试管中孕育，她也是有生理上的父母的，并不是平白就能来到世界上。 小爱孤独地望着天空，天空其实是璀璨的宇宙。 浩瀚无垠的星空，数不清的行星，七千万亿人民。 在这星空的某处，会不会有某个素面谋面的兽人，曾经想过自己在世间还有一个没见过面的亲生女儿？ 小爱的耳朵不安地落了下来。 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这个问题本身毫无意义。 婴儿培育中心有着极为先进的科技，为了避免伦理问题，让她诞生的卵子和精子并不一定来自这个时代，甚至不一定来自同一个时代。 她可能是八百年前的男兽人和一千五百年前的女兽人的女儿，她生理上的父母，说不定早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 正像贝夫人说的，她没有办法决定自己要以什么形式来到这个世界上。 小爱收回了视线，静悄悄地回到了房间里，钻回棉被中睡觉。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很平静。 小爱依旧跟着贝夫人读书，平时和小杰、小晴一起玩。 尽管小爱很在意贝夫人说的话，可是从那以后，贝夫人没有再提起过她女儿的事。 与英克的一周之约也迅速到了期，英克会在下午的时候来找她。 这样的平淡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日子。 变故发生在冬日里的一天，小爱抱着从贝夫人那里借的书，隔着铁门与英克聊天。 等到离四点还差五分钟的时候，英克提前结束了他们今天的话题，但也没有离开，而是别有意味地看着小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小爱困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英克一笑，说：“我要离开这里了，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打算让他们长大啦，开心嘛！ 一长大应该就会直接开始机器人的剧情了。【摸下巴】 第14章 小爱从来没有想过英克有一天会主动对她说这样的话，而且这么突然，不禁懵住了。 小爱问：“为什么？” 英克耸耸肩膀：“没什么特别的，我家本来就不住在这里，你从我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我是出生在Z星的，只是前几年舅舅舅妈有些工作必须留在这里处理，才暂时搬来而已，现在处理完毕，就可以回去了。” 说起来，贝夫人的确提过，英克一家搬到这里来的时间其实不长。 只是对于年纪尚小的小爱来说，英克他们好像从她有记忆起就住在这里了，就像理所当然的一样。 小爱总毫无道理地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从未想过分别会来得这样匆忙，甚至来不及有丝毫准备。 英克最开始接近她的时候，小爱处处都不自在，觉得很麻烦，可是现在英克要离开了，她竟又不习惯起来。 小爱无措地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决定的，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英克回答：“昨晚刚决定的，不出意外的话，明早就会离开。” “这么着急！” 小爱被这么紧凑的行程吓了一跳，混乱地问：“你们不需要收拾行李吗？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房子又这么大，要带的东西会很多吧，而且总要制定行程计划……” 英克耐心地解释道：“没有那么麻烦，要离开这里，只需要明天让飞船过来接我们就可以了。至于行李，等我们走了以后，会有管家和其他佣人过来收拾，再送到新的住处。” 小爱听得有些茫然。 又一次，她忽然又感觉到自己和英克之间的差距了。由于英克的随和和长时间的习惯，小爱已经很久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这一瞬间，她又切身感受到了英克的富有。 他的思维方式、生活方式和自己完全不同。 对于英克来说，离开一个星球是十分轻易、稀松平常的事，哪怕这对小爱来说遥不可及。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爱呆了片刻，才继续追问：“你要去哪里？” “Z星。” 英克将双手揣在口袋里，显得潇洒又随意。 “是我出生的地方，不过说是这么说，其实离开的时候太小，现在印象也不深了。” 他看到小爱迷茫的表情，微笑了一下，走到旁边，从随意放在身边的篮子里取出一样东西，道：“其实，我有礼物想要送给你。” 篮子本来是英克给小爱带点心的时候，放食物和餐具用的，由于铁门相隔的视角所限，小爱也是现在才发现篮子里竟然还有一样东西。 那是一本书。 很厚。 比小爱平时读的大部分书都要厚很多。 英克将这本书隔着铁门递给小爱，笑眯眯地解释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书。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想要把我喜欢的书也带给你看？可惜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 小爱怔怔地接过。 英克确实那么说过，而且他也不算没有信守承诺。这一段时间以来，英克也带过好几次他喜欢的书给她，只是这一次的分量明显与之前不一样。 入手的书沉甸甸的，简直有寻常小说的两倍厚。 深蓝色的书封，上面绘着一个高举长矛、坐在马上的骑士，书页有点旧了，这是时常被翻阅的痕迹，但是从书本身的状态来看，被保存得很好。 封面上印着烫金的字—— 《堂吉诃德》。 小爱没有看过这本书，她拿在手上翻了翻，好奇地问：“这就是你最喜欢的书吗？” “对。” 英克浅笑地看着小爱翻阅，然后似是表达感想地道：“永远执着地追求无望的梦想，不觉得很浪漫吗？” 小爱还没有读过，没有办法附和他的话，但是这本书一看就是英克的爱书，并不是闲着没用才送给她的。 如此一想，小爱顿时觉得手上的礼物烫手。她慌张地问：“可是你这么喜欢的书，真的可以送给我吗？” “当然。” 英克得体地微笑着。 “正是因为喜欢才想要送给你的，你对我来说是非常特别的人，我觉得有乐趣的内容，自然希望也能让你看到。你不用担心我，如果我想要重读的话，电子书上随时都能看到，实在不行，还可以重新买一本一样的。”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越过铁栏握住小爱的手。 英克笑着说：“将来你如果会来Z星的话，记得要来找我，你知道我的名字，就算搬家了，应该也不会太难找。” 小爱懵懂地点点头。 英克有个独特的姓氏，如果真的要到Z星去找他，的确很容易。 但小爱忍不住在心底里惴惴不安。 跨越一个星球，对幼庇所孩子来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将来，真的能到另外一个星球去吗？她有机会这么做吗？ 小爱鬼使神差地问道：“可是你们搬到Z星去的话，这个房子怎么办呢？要卖掉吗？” “卖掉？” 英克诧异一瞬，但紧接着自然地笑道：“不需要卖，机器人管家会留在这里打理花园和房间，闲置就可以了。我们在联邦各处还有很多别的住处，另外还有一些星球，全部都是这样处理的，这里本来就只是比较小的一个住处，不用担忧。” 小爱瞠目结舌地望向对面的城堡。 快到黄昏了，微斜的夕阳正要将夕光洒在城堡上。 这是何等恢宏的景色。 可是这仅仅是英克的住处中比较小的一个。 小爱不经意间，又被打击了一下。 现实给她上了生动的第二课。 你羡慕的有钱人的房子，很可能不是他们唯一的房子。 小爱呆滞了半天，才重新感觉到手中书本的重量。她想起来，英克送了她这么贵重的临别礼物，于情于理，她都应当回一件礼物才是。 英克第二天一早就要离开，不出意外的话，这很可能是他们很长时间里会见的最后一面了，她根本来不及像样地为他送行。 小爱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找来找去，但她完全没有准备，这个时候凭空实在很难变出像样的东西。 她在身上摸了半天，终于在围裙的小口袋里，摸到一个小小的物件。 但是小爱却迟疑了，这是她身上仅有的能拿来送人的东西，可是在英克刚刚说过他家有一些星球的情况下，未免太寒酸了。 犹豫半晌，小爱总算还是将它拿出来，红着脸递给英克：“那、那这个……你拿出当作纪念吧。” 小爱的面颊简直红得能够滴血。 英克没有料到小爱竟然能回赠他东西，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饶有兴味地拿在手中观看。 那是一个小小的、圆滚滚的白毛球，用银色系链简单串了一下，像个项链的样子。 英克意外地问：“这是你做的？” 小爱：“……嗯。” 英克打量一下：“这该不会是，用你的毛……？” 小爱的脸烫得更厉害了：“嗯……” 庇护所有时候会有手工课，让他们用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材料做小物品。 小爱其实本来是打算做成小狐狸的样子的，可是太难失败了，只好临时搓成一个小毛球，改成毛球项链。 过来找英克的时候，因为太着急，她忘记把这个拿出来了，没想到竟成了现在唯一勉强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小爱羞耻道：“对不起，这个太简陋了……” 英克短暂的怔愣后，却笑了起来，露出迷人的小酒窝。 他将小毛球从容地收到口袋里，道：“不，这样最好，我很喜欢，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英克的身体向前前倾，用灰蓝色的眼眸带着笑意凝视她。 他拉着小爱的手，道：“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你给我的礼物，我会郑重地收好。作为交换，请你也千万不要轻易忘记我，好吗？” 英克的眼神带着难以形容的侵略性，他那双有魔力的漂亮眼睛，好像带着幽幽的光。 小爱又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了。 每当英克用他这样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的时候，小爱就很难拒绝他的请求。 小爱惶恐地点点头，应道：“好。” 英克立即笑得更开心了：“那就这样说定了。” 英克对小爱挥了挥手，道：“将来见。” 小爱不自觉地往前稍稍探身：“嗯！” 不久，英克消失在了城堡中。 小爱望着眼前空荡荡的铁门，不知怎么的，忽然怅然若失。 另一边，英克回到城堡后，迎面正好碰到他的舅舅和舅母。 女主人见到英克手里正拿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把玩，问：“英克，你又到对面去过了？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嗯。” 英克应了一声，捏了捏这团小毛球，咧唇笑道：“庇护所的那只小猫咪，把她的毛球送给我了。” “毛球？” 女主人惊讶了一霎。 他们如今已经习惯英克下午时不时就往对面跑了，但是听到庇护所的小孩将掉下来的毛球送人，女主人还是潜意识地皱了下眉毛。 她说：“这样未免太不得体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毛、干净不干净，你还是洗一下，少碰它，不要老拿在手上玩。” “放心吧，我知道。” 英克不置可否。 他微笑着敷衍了女主人一下，就自行上楼回屋，将毛球拿在手上玩。 和平时常用的社交辞令不同，英克这回是真的觉得有意思。 说实话，他每年收到的礼物都很多，但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送他毛球。 毛茸茸的小白球，捏起来软软的，总让人想起它的主人。 英克拿在手上玩了一会儿，但玩着玩着，又隐隐觉得不对劲。 好奇怪，只是从那个小女孩手里收了个毛球而已，场面话称赞一下就可以了，他为什么真的这么高兴？ 英克很不喜欢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烫了起来。 他迅速坐直身体，憋红了脸，逼着自己不再继续看，打开抽屉，迅速将毛球吊坠收到里面。 …… 次日，英克家里那艘醒目的飞船，再度出现在城堡前的草坪上。 幼庇所的孩子们听到响动，也都惊叹地望着对面。 许久没有见到这艘华美的飞船，再见仍是震撼。 小晴牵着小爱的手，两人同样瞠目结舌地望着对面。 小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猜测地道：“他们难道又要去旅游了吗？好厉害，这么容易就可以出去。” 小爱一滞，则摇了摇头，小声道：“这一次，他们可能不会回来了。” 飞船在庇护所孩子们向往的目光之中升空，像是一颗逆行的流星，在天空中越来越小，最终化为了看不见的一点。 正如小爱所说的，英克一家这一次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 很奇怪，小爱以前嫌弃英克缠人，可是他真的走了，生活像空了一片，突然奇怪起来。 贝夫人依旧每日教她读书，小爱依旧认认真真地读完，可是再也没有人能漫不经心地与她讨论；小爱下午又能够和小晴小杰一起玩了，可是对面的城堡里再也没有主人，也再也没有喝下午茶的小男孩，小爱每天望着空落落的铁门，总像是缺了什么。 庇护所的孩子们花了整整三天来讨论英克那艘漂亮的飞船，又花了一个月来讨论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再后来，讨论这个话题的人渐渐少了，又过了一段时间，这座宏伟的城堡就像是从未有人住过一般，终于没有人再提起。 小孩子的世界更新换代比想象中更快。 小爱最初的两个月很不适应，可是按部就班地上课、读书和小晴小杰游戏打发时间，她想起英克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最后面容都开始变得模糊。 她承诺过不会轻易忘记英克，但再沉重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平淡，更何况他们只是健忘的孩童。 这一年开春的时候，小爱在阅读测试中拿到了满分，其他功课的成绩也很不错，是他们这一批孩童中的第一名。 而幼庇所里来了新的一批小孩，他们才刚刚长到一岁大，懵懂无知，像是刚刚发出的幼芽，需要保育员们全身心投入地照顾。 小爱和她的朋友们新奇地望着这些小孩子。 小晴惊喜地道：“他们好可爱！” 小杰说：“他们看起来好弱！我们可以玩他们吗？” 小爱惊奇地瞪圆了眸子，没有说话，却在心里想，他们刚刚到幼庇所来的时候，是不是也只有这么小。 又过了一年，比他们年长的孩子都离开了庇护所，小爱他们成了幼庇所内最大的孩子。 春天体检量完身高以后，贝夫人看着每个月都会比之前高上许多的小爱发愣，良久，又感慨地摸摸她的头，道：“你长大了。” 贝夫人慈祥地笑道：“不管多么不情愿，小孩子总是会长大的。” 最近几个月，贝夫人的手脚愈发迟钝，连翻书都变得很困难了。 这一年，小爱他们开始上贝夫人的课，同时，他们开始学习如何应对家庭生活中的紧急情况。 为了不让在培育基地诞生的试管兽人缺失对家庭的理解，联邦的教育体系是很完善的。在度过最离不开大人的婴儿期和幼年时光之后，进入学龄的小兽人们，就会离开幼儿庇护所，由专业开发的仿真机器人父母照顾，和机器人父母组成和常人一样的正常小家庭。 但是机器人毕竟和真人有所不同，为了避免机器人父母出现故障造成难以应对意外情况，在离开幼儿庇护所之前，小孩子们必须学会如何在必要的时候报修机器人、如何寻求政府的真人帮助。 小爱他们这一年，几乎都在接受这方面的训练。 等到距离离开庇护所，只有最后一个月的时候，保育员们开始陆续带着到年纪的小孩，去和他们的未来“父母”见面。 与机器人父母见过面的小孩，没多久就收拾了自己在庇护所内为数不多的行李，开心地去了新的住处。 教室里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房间里的床铺也逐渐空了。 在小爱身边，第一个离开的人是小杰。 然后是小晴。 小晴对她欢快地挥着手，被一对看上去很时髦的机器人“夫妇”接走。 小爱追着她，送她到铁门那里，直到被庇护所的铁门挡住。小晴离开以后，她觉得更孤单了。 于是小爱只好每天待在图书馆里，愈发缠着贝夫人多看几本书。 贝夫人总是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几日后，和其他孩子不同，过来接小爱去见机器人父母的，不是保育员，而是贝夫人。 贝夫人换了一身格外隆重的衣服，戴着一顶很大的帽子，化了妆，甚至还换了一辆特别体面的轮椅。 她亲自牵着小爱，去见面室。 小爱很紧张。 她穿了自己最干净的一件衣服，脱掉了围裙，用从兽教园赢来的缎带扎起了头发，好让自己看上去干净整洁，能给未来的机器人父母留一个好印象。 贝夫人侧目看自己身边浑身绷紧的小女孩。 她替小爱理了理头发后面的蝴蝶结缎带，安抚道：“别害怕，像平时那样就好，他们会喜欢你的。” 小爱僵硬地点了点头。 贝夫人替她打开门，让小爱走进去。 见面室里已经有了两个人影，他们是一对中年男女，打扮不算很时尚，可是干净得体，像是一对平凡的夫妻。 他们五官很和善，外表完全如同真人一般，丝毫看不出是机器人。 出乎小爱意料的是，这两个机器人，看起来居然比她还紧张。 他们一见到她就露出了惊喜的神情，然后友善而忐忑地上前。 男机器人道：“你好，你就是小爱吗？你和我程序里面预存的照片一模一样。初次见面，我是F037号父亲型机器人。” 女机器人也迫不及待地道：“你好，我是M039号母亲型机器人，我想要见你，已经很长时间了。” 这对温柔的机器人夫妇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温和地与她平视，眼睛里都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母亲机器人道：“我们被联邦政府设定为你的监护者，以后请多关照。尽管我们也是第一次当父母，但是我们已经提前在系统中内置了所有必要的程序，会尽我们的全力保护、照顾好你。虽然我们不是真人，但我们会像真正的父母一样爱你。” 她握住小爱的手，真诚地道：“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努力做一对好家长的。” 第15章 十二年后。 星元6034年，秋。 D星综合大学，文学系。 古典文学史大课。 小爱坐在大教室第三排正中间的座位上，时不时记下笔记，周围偶尔传来电容笔或者手指触碰电子屏幕的声音。 教室前，一个看上去起码一百四十岁以上、头发半是花白但神态很是精神的老教授，戴着圆眼镜，穿着西装，正滔滔不绝地念叨着这门课的背景—— “兽人社会可以分为地球纪和宇宙纪两个大纪元，总共经历了七个大时代。” “地球纪时，我们经历了原始时代、旧习兽人时代、工业化时代、科技大爆炸时代以及最黑暗的大灭绝时代。然后在经过过渡期的星际大移民时代以后，兽人终于得以踏入延续至今的星空时代。” “就文学史而言，各个时代的文学都有其独到的魅力。大灭绝时代的悲观情调和凋零审美，大移民时代的磅礴气质和广阔视野，星空时代的个人主义精神和多样化文学……” “不过，公认的文学最繁荣的时期，毫无疑问只有两个，一个是当下的星空文学时期，另一个就是是旧习兽人时代到工业化时代的古典文学时期。” “古典文学的时代仍充满了对世界的未知，在地球纪的文化、认知、宗教、社会环境影响下，这个时期的文学作品具有和科技爆炸之后的作品截然不同的想象性，还有与历史相结合的时代感。我们这堂课，主要说的就是这个时期的文学作品。” “我很高兴大家愿意选我的课，希望接下来的一个学期，大家都能感受到古典文学独特的艺术魅力……” 老教授说得神采飞扬。 而教室后排，则传来没睡饱的学生额头磕在桌面上的轻微碰撞声。 小爱打开了电子课本。 这种电子设备是可以折叠，能像书本一样翻开，展开，合上就能够放进背包里。 大学期间所有课程的教材，在学生被录取的瞬间，就会全部通过网络传送到课本里，只要用配套的电容笔就能在上面书写笔记，十分方便。 她将电子课本往后翻了几页，就在书页上看到了贝夫人的名字。 小爱也是在离开幼儿庇护所、接受适当的学龄教育以后才知道的。 原来贝夫人在捐出财产、建立幼儿庇护所以前，曾是著名的学者。她是文学评论家、社会学家，也是教育家，研究过古典文学，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门课的大学课本上。 过了这么久，小爱看到贝夫人的名字，依然禁不住心尖一颤。 小爱的指尖轻轻一颤，然后点了上去，课本屏幕上马上就浮现出贝夫人的详细生平资料—— 贝丝γD58130121 （星元5813~星元6025） 种族：雕鸮（大型猫头鹰中的一种） 【简介】 著名学者、教育家、慈善家。 出生于古老的旧习兽人家族，是γ家族的最后一人。 γ家族作为二十四家族内最严格的旧习兽人家族，其内部有极端苛刻的婚姻传统。他们执着于兽人血统的纯粹，上万年来拒绝与外族兽人通婚，甚至不能接受试管兽人和任何有混血史的兽人。 对纯血繁衍的固执使得γ家族的婚姻对象范围极其狭窄，几乎是在少数几个家庭中反复通婚。 在这种背景下，贝丝夫人于星元5845年与同族丈夫成婚。两人曾经育有三个女儿，最终全部死于近亲通婚导致的严重遗传病。 数年后，其夫也死于同一疾病。 星元5870年，在小女儿去世以后，贝丝夫人决定将资产全部捐赠给联邦，并将一处原属于γ家族的房产改建为幼儿庇护所。 此后的一百五十五年间，贝丝夫人抚养并教育了一万多名试管兽人和孤儿顺利成长，在教师的岗位上奉献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贝丝夫人是一位伟大而无私的人，同时，影响了贝夫人一生经历的γ家族悲剧历史，也值得世人引以为戒。 贝夫人在小爱离开庇护所的第三年去世了。 她那时已经212岁，就算在平均寿命大幅延长的星际社会，也已经算是相当长寿，更别提贝夫人的家族由于遗传病的关系大多短命。 贝夫人在世时，即使已经离开庇护所了，小爱仍然时常央求机器人父母带她回去看她。 见到小爱的时候，贝夫人每次都显得很高兴，只是每一回贝夫人都看起来比上一回更加衰老迟钝。 终于，在6025年冬天的时候，贝夫人的生命蜡烛经过漫长的岁月彻底燃尽了。 由于提前就有预感，小爱提早三天回到了庇护所。 贝夫人很虚弱，但是很平和，甚至脸上还有笑容。 她握着小爱的手，缓缓地道：“不用太难过，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死亡并不是多么可怕的事。相反，我觉得很快乐，有一种终于到来的轻松。” 贝夫人微微笑道：“我的前半生从未反抗过命运，可是后半生做了整个家族最叛逆的人。” “我曾经拥有过泼天富贵，曾经像所有家人一样为自己的姓氏和家族而骄傲，我因此失去过最重要的东西，又用自己的手段将它夺回来。” “我有过大多数人从未有过的东西，见识过其他人从未见过的风景，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也有过无与伦比的快乐。”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自己的人生，但我不认为这算是悲剧。”她慈蔼地看向小爱，“在你们看来我可能一直像是个地球纪挖出来的古董老太婆，但是在我自己的家族里，我可是相当激进叛逆的。” 贝夫人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看起来隐隐有点得意。 然后，她满意地合上了眼睛。 贝夫人的葬礼上，来了很多人。 记得贝夫人的学生比想象中更多，让小爱吓了一跳，尤其是他们有些看起来年纪很大了，都是拄着拐杖来的。 贝夫人从教一百五十五年，她最初的学生，都快一百六十岁了，而当时小爱和小晴才不过十岁。 所有人都哭得很伤心。 但是最难过的无疑是小爱。 贝夫人去世后的三个月，她天天眼睛都是肿的。 贝夫人在世的时候，从未提过她的丈夫和女儿的事，大多数事情都是小爱长大以后才逐渐知道的。 整理贝夫人遗物的时候，小爱找到了贝夫人的投影相簿，并且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她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在深夜撞见贝夫人看着投影相簿里的东西出神，但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相簿里是贝夫人年轻时的全家福。 她的三个女儿全都还活着，一家人长得都很像，贝夫人和她的丈夫看起来还很年轻，神情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一家人都穿着老式的盛装，全部都不笑，明明是星空时代六十一世纪的新式虚拟相片，居然拍出了一种地球纪十九世纪老照片的感觉。 由于极为纯粹的血统，贝夫人一家的长相特征都很鲜明。本来小爱只觉得贝夫人看得出是猫头鹰，可是后来才发现，仔细看的话，连他们是雕鸮都看得出来。 如今，小爱已经当上了大学生，而贝夫人被写在课本上。 贝夫人是小爱的第一个老师，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此时此刻，电子课本上也印着一张贝夫人的照片，大概是贝夫人不到两百岁的时候，看起来比小爱见过的贝夫人都要年轻一些，也要更有精神。 老教授正好开始介绍古典文学方面的学者，让大家点开看看贝夫人。 大教室里是极为平淡的日常气氛，大多数人都没有真正见过书上有名字的这些人。 小爱听到后排有个男声惊呼道：“这个老女人长得好丑！” 坐在她前排的同学正在开小差，托着腮无意识地用电容笔在贝夫人的照片上涂鸦，在她头上画了几笔添上触角。 小爱觉得眼睛有点酸。 她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埋头记笔记。 两个小时的时光伴随着教室窗外摇晃的树叶流去。 下课铃响亮的响起，教室里顿时像滚水一样沸开，提早收拾好背包的学生像潮水一般掀起又涌出教室，有人去下一个课堂，有人去图书馆，有人回家睡觉。 教授满足地夹着教案离开。 小爱也开始收拾东西。 这个时候，有个女孩子从教室门口探进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等看到小爱，立刻蹦蹦跳跳地朝她挥手。 小爱也看到了她，连忙回了招呼，然后加速收拾好背包，出去与她会合。 小晴很自然地一把搂住小爱的胳膊，吵闹道：“今天我想去你家今天我想去你家！” 小爱眨了眨眼睛，一言点破：“你又和你爸爸吵架了？” 小晴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是对我了如指掌，真不愧是十八年陈酿的好姐妹！” 小晴高高撅起嘴巴道：“我爸烦死了，我只不过是晚回家了半个小时，他就一个劲地问我是不是偷偷交了男朋友。” 小爱也是离开庇护所、和机器人父母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才发现，原来不同的机器人父母居然有很大的性格差异。 第16章 小爱的机器人父母都很温柔, 而小晴的机器人父母就是相当活泼爱玩。他们从小就拉着小晴转来转去的, 而且品味很好，把自己和小晴都打扮得很新潮, 使得小晴如今养成了很好的品味。 小爱、小晴和小杰三个人虽然不同时间离开庇护所，但是都分到了同一个街区，小学也都是同一所。 小爱和小晴现在就读的是D星最好的大学。 小爱完全凭成绩考上的文学系。小晴成绩没有那么好, 但是凭着一口好嗓子和天生的不认生, 以及拼命吵着要和小爱一起上大学恶补起来的文化课, 当作特长生招了进来，现在在隔壁专业学传媒主持。 小杰因为志愿是当兵, 高中的时候就和他们分开去了联邦军校，但时不时还会写信回来。 最开始来信的时候, 小杰每次都会写很长，很详细地说他的军校生活, 顺便抱怨“食堂的土豆泥太难吃了, 比以前庇护所还难吃”、“我们每天的晨跑居然就要五十圈”、“教练今天居然骂我吃得太多了”。 但是后来不知是小杰被军校的生活训练了性格有所变化的原因，还是他与她们之间逐渐生疏了，信不知不觉就短了。 到最后每封信都很简练，基本上都只有几个字，诸如“我很好, 勿念”、“军校食堂难吃, 勿念”、“食堂真的难吃，勿念”。 还有一次，小杰难得把字写得很好看, 信封也选了个正正经经的，信上写着“一切都好，军校规范，教官优秀，我为自己此生能进入联邦军校，感到无比荣幸”。 结果小爱和小晴还没读完，就发现这张信纸特别厚，居然是两层的，分开以后才发现后面那张信纸也写着字——“上一张纸是被教官逼着写的，最近食堂改革，更难吃了，勿念”。 小爱和小晴都哭笑不得。 离开庇护所后的生活悠闲而平淡。 尽管在庇护所的时候，他们总会因为一年四季相同款式的衣服、一整年不怎么变动的标准餐而难过，但是长大以后，回顾往昔，就发现幼儿庇护所的生活其实并不算差。 虽然制服不好看、经常洗不干净，但是都很舒服，冬天也很暖和。 虽然伙食很一般，但是营养搭配均衡，试管兽人都有着标准健康的体型，几乎没有人过胖或者过瘦。 更别提他们还有教室、游戏室和图书馆，一年四季都有空调保持室内合适的温度。 等长大以后，才会发现大人的世界充斥着更多、更难的磨难，幼年的经历只不过是成长的第一步。 就像小爱和小晴的确考上了D星最好的大学，可是她们在读书阶段认识的家境相对富裕的自然兽人，无一例外在成年后离开了D星，去往联邦排名更高的高等学府。 诚然大部分大学都会提供全额奖学金名额，但是麻烦的并不是学费和生活费，而是星系间高昂的交通费。 哪怕是在现在这个星空时代，星际飞船的造价和动不动数万光年的燃料费用导致的高昂票价，仍非一般家庭可以承担，更不要说刚刚成年、没有家庭积累的试管兽人。 事实是，普通的市民绝大多数一生都不会离开自己出生的星球。 每一颗星球本身都是很大的，都有着自己从热带到寒带的不同环境，一颗星球就足以孕育出几十种不同的文明。 虽然现在文化都已经同化了，但对于普通人的一生来说，一颗行星已经足够辽阔。 小晴嘟嘟囔囔地跟小爱抱怨了一路她的机器人爸爸：“我都已经十九岁了！就算真的交了男朋友也没什么吧？”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小爱的家门前。 小爱熟练地用指纹开锁。 试管兽人离开幼庇所跟随机器人父母生活以后，都会由政府分配住所，住到特定的区域。 尽管现在的星际联邦贫富差距很大，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宇宙财富总量也很庞大。 7000万亿人口的确很多，可是分配到整个宇宙中，土地面积仍比地球纪时代要宽松许多，政府给所有试管兽人分配住处是完全做得到的，星内交通也都很方便。 小爱的家是分配住处中最标准的45平方一室一厅，还包括一个5平方米大的机器人休息室，供机器人父母在入夜后充电休眠，还会放置放不下的杂物。 一开门，入目的首先就是大堆大堆的纸质书，由于现代普通房屋大多没有考虑过要存放实体书，小爱的书又多，一两个书柜根本放不下，只能尽量堆在地上。 小晴经常来，早就习以为常，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把挎包放到地上，问：“你妈妈还没有回来吗？” 小爱道：“嗯，她还在工作，要四点才会回来。” 父母型机器人除了照顾年幼的兽人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培养没有父母的孩子的家庭观念。 为了避免年幼的孩子形成“父母就是围着孩子转，父母是不需要工作的”这种认知，父母机器人也会像正常成年兽人一样承担一些在他们功能范围内可以完成的社会工作。 这些工作可以获得酬劳，除了政府给幼庇所孩子的定期补助以外，父母机器人的社会工作也是一项收入来源。 小晴一听没有人更开心了，宣布道：“那我要变兽身！” 说着，她已经跳进大号衣篮里，然后哗啦一声，忽然没了支撑的衣服全部掉在衣篮里，一只仅有拳头大、圆滚滚的小白鸟拍着翅膀从衣服里飞出来。 小爱见小晴变了兽身，反正是在自己家里，就也变了。 在家里就不会像在兽教园里那样严格执行先更衣再变兽身的顺序了，小爱一下子化成小白狐，才顶开衣服从里面钻出来，抖抖毛，再把自己的衣服叼到衣篮子里。 北极狐是体型比较小的狐狸，现在又快到冬天了，小爱一身换好的冬毛，看起来毛茸茸的。 小爱道：“那我把空调调到零下四十度了？” 小晴：“这也太冷了吧？！” 小爱：“我冬毛已经换好了，常温好热。” 小晴：“不行不行，这对我来说太冷了……除非你让我窝到你身上，我勉强可以同意零下二十度。” 于是小爱将室温调到了零下二十度。 小晴“啪啪啪”拍着翅膀，亲热地落到小爱脑袋上。她翘起小小的雀尾，在小爱身上跳来跳去，时不时用翅膀拨弄她。 小晴高高兴兴地道：“还是冬天好，冬天你的毛又厚又软又暖和，可以用兽身出门，藏在你身上去学校就好了。诶？你最近是不是熬夜看书了，有掉毛诶。” 说着，小晴顿时目露贪婪的凶光：“你换下来的这些废毛，我可以带回去做窝的吧？” 小爱听到小晴说她掉毛，脸上一红，辩解：“稍微掉一点是正常的！” 说完，小爱微微露出不信任的神情：“你上次薅的时候，还说你换下来的羽毛也会送我，给我做羽绒服。” “我在攒了我在攒了！” 小晴在小爱头上蹦跶，尾巴翘得老高：“但你看我这么小，平时又不爱读书，羽毛掉得可慢了。我保证，二十年内肯定能攒齐给你，去年期末掉了不少，已经看到曙光了！” 蹦跶了一会儿，小晴用孵蛋的姿势舒服地在小爱身上窝好。 然后她由衷舒爽地叹了口气：“我爱你，有你这样的姐妹真爽。” 小爱任凭小晴把她脑袋当巢，对小晴翻了个白眼，然后就跑到书堆里，翻了翻，找到之前看了一半的，叼着拖出来。 然后她叼着书跳到沙发上，将书摊开，翻到上回看到的位置。 小爱家里的书相当多，小小四十五平方的公寓，几乎一半面积都堆着书。 大约是在贝夫人去世半年后，小爱忽然接到了律师的联络，说是贝夫人去世前几年就改了遗嘱。 贝夫人余下的财产并不多，除了少数个人物品，只剩下幼儿庇护所和图书馆里的书。 幼儿庇护所还是按照原计划捐给了联邦政府，但是图书馆原本属于贝夫人个人的书籍，她决定留给小爱。 这些书第二天就被运到了小爱家里。 这些书全放在家里其实相当占地方，可是小爱一本都没有扔，全部留了下来。 她将这些书全部看完，用功念书，考上了D星最好大学的文学系，拿着全额奖学金。 小晴在小爱脑袋上动来动去，使劲扒拉她：“不要看啦，陪我聊天吧！你不是都看过了吗？” 小爱认真地说：“这个学期我选了古典文学史的课，考虑到期末要写论文的话，现在差不多就该重读一些原文，考虑选题了。” 小晴：“现在不是才刚开学嘛？” 小爱幽幽道：“成绩好的话可以拿到高额奖学金，除了覆盖学费，每个月还有生活费补助，很快乐的。” 小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说到这个话题，小爱想了想，又有点担忧地道：“说起来，你最近有在攒钱吗？给试管兽人的补助只会给到大学毕业，还是不要全部花光比较好。” 星际时代诱惑很多，尤其是对童年时得到的东西比较贫乏的孩子来说，一旦手上有钱，就会很想花出去。 “放心啦，你上次说我就开始存了。” 小晴得意地鼓起胸脯：“我兼职收入很高，稍微花一点没问题的。话说小爱，你说话好像我的老爸爸。” 小爱顿时不想看书了，竖起尾巴使劲蹦跳，用这种手法欺负小晴。 两个女孩打闹了一会儿。 直到在零下二十度的温度里都出汗了，才消停下来。 不过玩闹归玩闹，小晴重新在小爱脑袋上窝好，她环顾四周的书，不由道：“不过说真的，贝夫人对你可真好，她肯定很喜欢你。” 听到小晴提起贝夫人的名字，小爱沉寂了片刻，然后点头道：“……嗯。” 小晴又道：“说起来，以前在庇护所的时候，贝夫人除了晚上，还经常叫你下午过去吧？你们那个时候也是读书吗？” 小爱一愣。 尽管对贝夫人印象深刻，有关贝夫人的记忆都是无可取代的，但是对于其他幼庇所的日常生活，小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了。 而小晴这时说的话，好像稍微刺激了她的记忆，让她隐约记起了一些内容。 她那个时候其实不是去见贝夫人，是瞒着小晴和小杰，去见其他人的。 庇护所对面巨大的城堡，优雅又奇怪的猫科男孩，每天下午三点的闲谈。 他离开的时候送了她一本《堂吉诃德》。 但是除此之外，好像连面容和名字都模糊了。 …… 十九岁的时候，会记得多少五岁时的事？ 等到长大成人，还能记得多少孩童时宣称不渝的承诺？ …… 五十万光年之外，跨越无数星海与夜空。 联邦星系以外，黑暗的法外星系，犯罪者之星B601。 一个穿黑风衣的男子从最大的星际黑市中走出来，他身边簇拥着大批谄媚的黑色星系之人。 男子高高的风衣领子足以挡住脸，风衣外只露出一双深色的眼睛。 他黑衣黑裤，身份难测，举手投足却有气度。 他双手随意地揣在手中，露出的手腕上戴着手环，手环上幽幽地亮着一点黑光。 黑色犯罪者。 联邦以外的法外星系用颜色来区分亡命之徒，越是深的颜色越是可怕。 这里没有纪律，没有道德，是单纯暴力和慕强的社会。 黑色在黑暗星系意味着最高级别的犯罪者，连最残暴的罪犯看到都会畏惧，足以在最凶暴的星球上都令人胆寒。 男子看起来游刃有余，他应付掉围聚在他身边的人，独自上了一艘幽黑的巨型飞船。 飞船舱门合上，发射口喷气，很快飞离了地面，没多久就达到了光速以上，并还在不断加速。 五分钟以后，犯罪者之星就变成了远远的小点。 男人走到飞船驾驶舱里，他个子很高，长手长脚，动作幅度极大。 他在窗边坐下，打开通讯设备，窗外是无垠的星河。 通讯设备一闪，很快投影出另一个年轻男子的人像，对面的人紧张地道：“英克，怎么样，顺利吗？拿到了吗？” 英克弯唇一笑。 他坐在映满星川的窗前，舒展开修长的手脚，解下手腕上的黑光手环，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脑后。 伪装出来的深色瞳孔颜色，随着他解开手环的动作发生变化，显出漂亮而典雅的灰蓝色眼眸。 英克从怀中摸出两个压缩球，笑道：“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时隔十二年，能够作为成年人再次与大家相见，我感到很荣幸。（鞠躬） 英克：再次见面，我也不知道首先该说些什么，就告诉大家扮演机器人的窍门吧。 英克：演好一个机器人其实很简单，只要掌握好一个诀窍就行，那就是—— 英克：长得帅。 英克：长得不够帅是会被退货的。（微笑） 第17章 再高度进步的社会, 科技也会发展到极限。 有一些东西, 就是再高的科技也不可能将成本降低到普及的。 压缩球就是这样的物品。 它能够将任何体积、任何密度的物品压缩到足以夹在指尖的大小，并且不会感觉到球以外的重量。 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东西, 一枚球只能装一样。 英克随手拿在指尖的硬币大小的压缩球，一枚的造价就在五亿星币以上，足以买下某些偏远的小星球。 此时两颗球都是满的。 英克就是为了这两颗球里的东西, 千里迢迢来到危险的黑暗星系。 这里面, 是他父母的毛皮。 在当年的谋杀案之后, 尸体并未找到，他父母的皮毛一直流落在远离文明社会的黑暗星系地下市场中, 曾在好几个黑市里反复流动。 英克从五年前开始规划，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铺垫筹谋, 在黑暗星系里虚构出了一个犯罪者黑衣K的身份。 黑暗星系里的人几乎全都是亡命之徒，社会混乱, 毫无秩序和道理可言, 黑户就跟空气里的尘埃一样普遍而正常，能钻的空子要多少有多少。 他拥有能够以假乱真的犯罪档案、令凶暴之徒都闻风丧胆的犯罪传闻。 英克从不起眼的法外星球开始散播黑衣K的谣言，由点及面逐步扩散，利用星际网络散布骇人听闻的黑衣K犯罪案件，再加入一些个性鲜明的标志性元素来增加他人记忆点并引起天然恐惧, 利用大众的猎奇心理推动这个人设持续完善。 到后来, 英克本人甚至不需要做任何事，关于黑衣K的消息和犯罪案件就会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完全无关但凶手不明的真实案件也会被扣到黑衣K头上, 让事实变得更加真假难辨。 黑衣K的传闻在法外星系快速传播，最终让谣言膨胀到一个人人尽知、不得不信的程度，将黑衣K这个代号塑造成了一个最近两年内在法外星系里快速崛起的犯罪者新贵。 黑衣K黑发黑眼，手段凶残，作风神秘，他不喜欢抛头露面，但见过他相貌的人没有一个能再睁开眼睛。 黑衣K喜欢红茶，品味高雅而阴郁，喜怒无常，挑选猎物全凭喜好没有规律，一旦被他盯上就不可能逃脱。 最重要的是，他还很有钱。 在弱肉强食的法外星系，一个有钱到难以估计的人，一定做过非常恐怖的事。 在多方面的推动下，黑衣K在法外星系的知名度直线提高，危险评估等级迅速升到了黑色，并且有了只有顶级犯罪者才会有的正式识别编号。 一个从头到尾都是虚构出来的顶级犯罪者，就此成了实际存在的人。 当然，这一切不是英克一个人能实现的，他任用了从他八岁就开始保护他的、值得信任的保镖，启用了几个助手，并且雇佣了一批并不知道自己实际正在做什么的网络工作者。 在让黑衣K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多以后，英克将自己放在这个虚假身份的躯壳里，炫耀似的随意戴上了黑光手环，真正踏入了野蛮的黑暗星际之中。 为了演绎好黑衣K这个身份，英克从最初的人设上就下了功夫。 首先，黑衣K的形象势必不能让人联想到他本人的真实身份。 其次，黑衣K的形象气质必须和他本人有一定程度的契合，不能显得太奇怪。 英克的猫科动物气质让他在驾驭黑衣K上游刃有余，在其他伙伴的配合下，他们花了一年时间调查，终于确定了英克父母皮毛所在的位置。 然后今日，用了一大笔钱，也用了一些手段，英克将皮毛弄回了手上。 自6016年的K星谋杀案过了十八年之后，他父母飘荡多年的遗体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孩子身边。 此时与英克联络的，是他信任的保镖阿林。 阿林大概三十五六岁，在寿命延长的星际社会，这个年纪还相当年轻，身体机能也在高峰。他染了一头银发，个子很高，块头很大，看上去恰到好处的强壮，但是没有不像一般的大块头那样给人莽撞的印象，反而颇为沉稳冷静。 保镖林看到英克手上的压缩球，也长长地松了口气，道：“总算拿回来了，那就好。黑星那些人没有发现什么异状追过来吧？” “放心吧，没有。” 英克慵懒地眯了眯眼，神情颇为轻松：“我什么时候出过错？他们什么都没觉察到，就算有什么变故，现在也已经不可能追上来了。” 保镖微微放心：“那就好。” 说来也是，他们凭空搞出来黑衣K这么个人三年都没有被发现，想来现在更不容易被察觉了。 谎言这种东西，如果没有被及时拆穿，时间越久就越难考证，也因此变得越可信。 黑衣K这个身份恐怕从此就要留在法外星系的历史上了。 英克将装有皮毛的压缩球仔细收了起来，顺便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身后仓库，道：“这次为了掩护我父母的遗体，后面又搞上来一堆东西，恐怕全部都是赃物，得想办法处理掉。” 阿林颔首：“明白了。我会开启仓库内的智能扫描，能处理、有用的东西就留下，不能处理的就找个隐蔽的陨石群直接抛掉。” 英克道：“嗯。如果有有价值的东西，还是老样子，先在飞船存放一段时间，等过几年找个合适的博物馆捐了，如果有个别是有失主的东西，也悄悄还回去。” 英克不能让人察觉到他对父母的皮毛特别执着，因此从现身起就表现得像是有在黑市屯买收藏品的习惯，每次都会买很多，这回自然不能例外。 不过，这次终于是最后一回了。 阿林问：“先生和夫人的身体已经取回，黑衣K总算能够功成身退了。英克，你打算什么时候消掉这个身份？” 英克道：“还不行。一拿到皮毛黑衣K就消失，表现得太异常了，我还得维持这个身份一段时间，至少需要半年。” 阿林惊讶：“这么久！可是怎么维持？难道你还要到黑星去？” 英克：“不……回去不合适了。” 阿林提醒道：“黑衣K知名度上升以后，已经登在联邦的通缉名单上了，你维持着这个身份回联邦星系，马上就会引来追击队。” 其实严格的来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英克本人清清白白，并没有触犯联邦法律的规则。 星际联邦并没有规定公民不能把自己的飞船刷成黑色的，也没有规定公民不能驾驶自己的私人飞船飞到黑暗星系去，当然，正常人通常不会干这种事就是了。 至于捏造身份，从开始塑造黑衣K起，英克全程都是在黑暗星系的网络上干的，从未在联邦范围内发布过任何不实消息，而巧的是黑暗星系根本没有法律这种东西，自然只能不了了之。 黑衣K本身是不存在的，关于他的事迹都是子虚乌有。 甚至于为了不让普通公众被谣言欺骗、被牵扯进来，英克设置了好几个AI实时监控，一旦在星际联邦网络范围内看到有人说起黑衣K有关的事，立刻就会进行辟谣或者谣言删除。 这也造成了黑衣K在星际联邦和法外星系之间悬殊的知名度，黑衣K这个名字在法外星系家喻户晓，可是星际联邦内没有半点风声。 而对于法外之徒而言，当然会觉得在星际联邦悄无声息更有利于行动方便，因此这种情况反而更加剧了法外星系对黑衣K的敬畏和恐惧，认为他有超乎寻常的能力。 在这种情形下，英克在外面开飞船转上一圈，换一艘他常用的飞船落地，以英克的身份回去，不会有任何事。 但是黑衣K就不一样了，但凡在黑星有了身份识别码的人，全都会一个不落地登上联邦通缉名单。 情况比较棘手。 英克问：“飞船回到联邦星系范围，还需要多久？” 两人之间的虚拟光屏立刻浮现出大段大段详细的计算和可能性分析。 阿林看了几眼，回答道：“一个月零三天。” 星际旅行毕竟比一般的航行漫长，而且出入黑星，他们当然不敢用英克最醒目、性能最好的那几艘飞船，要稍微低调点，速度自然不会很快。 英克听完这个数字，稀松平常地“嗯”了一声。 英克眯了眯眼，道：“到时候先在联邦星系系外游荡吧，看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荒星修整一下，等避过去，我再销毁黑衣K的手环。” “好。” 大致的方案暂时敲定以后，英克用手捏了捏鼻梁，道：“折腾了这么久，我有点累了，先睡一会儿。” “好，你快休息吧。我去检测仓库里的东西。” 扮演黑衣K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更何况为了这回正式那回他父母的皮毛，英克打起精神好几夜都没怎么睡，的确应该休息了。 英克闭上眼睛，自然地往后一躺。飞船有所感知，立刻自动升起休眠仓，将英克的身体包裹，让他睡在里面。 阿林通过联络仪看到英克入睡，看着英克没心没肺的样子，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尽管英克父母的皮毛如愿拿回来了，但这件事显然还没有结束。 黑衣K还不能在一拿到想要的东西后就直接消失，否则万一引起怀疑、身份暴露，引来整个黑暗星系的追杀也不是开玩笑的。 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让黑衣K这个传说人物像烟雾一样悄无声息而又缓慢地消失掉，这样既能达成目的，又安全而不会起冲突。 但是，只要英克依然背负着黑衣K的身份，他在联邦附近就不安全。 不过，英克为什么非要自己去当黑衣K，阿林其实也多少有点猜到。 从英克的角度来讲，拿回父母的遗体是非常重要的事，除了由他自己来做，交给谁都不放心。 再者，英克尽管很富裕，但他并不是那种会将其他人的性命当作玩具的富人，前往黑星是风险很高的事情，几乎是让自己置身于杀人犯和连环杀人犯之中，让别人以身犯险而自己留在舒服的地方，也容易让人有很重的负罪感。 英克平时看上去懒洋洋的，但其实意外的稳重细心，从未有过差漏，这一点有时令看着英克长大的阿林都有些胆寒。 而且英克非常聪明，他的舅舅舅母爱子心切，不计成本地在他身上砸了最好的教育资源，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英克没有走普通的教育体系，而是直接私人教育，他一边筹谋着到黑星取回父母遗体的计划，一边悠哉地完成学业。 两年前他初次在黑星以黑衣K的身份正式露面时，其实刚刚在联邦排名极高的高等学府递交完硕士论文。 想到英克微笑着轻松将整个黑暗星系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样子，连阿林都忍不住觉得恐怖。 阿林打了个寒颤。 ……幸好，英克虽然异常聪颖又有着猫科动物奇怪的阴晴变化，但并不是个真正的坏人。 阿林长长地舒了口气，又将手放到操控面板上，仔细输入了指令，将飞船规划好路线并调整为自动驾驶，这才关闭了通讯仪，让英克沉浸在舱中休息。 第18章 M039母亲型机器人开门进来的时候, 小爱和小晴仍然自得地趴在零下二十度的室温中, 一个看书，一个看电视。 她一推门进屋, 身上的检测仪就感知到了室内的温度。 这是对正常人来说绝对难以接受的室温，但是母亲型机器人完全面不改色，反而很寻常地看向趴在沙发上的两个兽人女孩, 笑道：“小晴过来玩了？” 小爱和小晴一同往门口看去。 小爱马上就摇起了尾巴, 高兴道：“妈妈, 你回来啦！” 小晴也翘起尾羽，熟练地卖乖：“阿姨好！” 小爱顶着小晴, 从沙发上跳下来，欢快地跑过去迎接机器人母亲。 M039母亲型机器人将手上拎着的袋子放到地上, 蹲下来摸摸小爱，说：“今天超市有折扣, 我买了你喜欢吃的鱼, 晚上红烧给你吃。” “真的吗！” 小爱喜欢吃红烧鱼，哪怕她平时努力想矜持一点，这个时候也两眼发光，而且尾巴摇得更欢了，几乎摇成了扇子。 她凑过去扒拉购物袋, 兴奋地埋过去看里面的东西。 机器人母亲捕捉到小爱开心的表情, 脸上也流露出温和的神色，说：“当然。已经有十二天没有吃过了，我觉得应该给你补充营养。” 说着, M039又走到空调边上，父母机器人都有直接操控家电的能力，她将空调直接调整到零下十度，略带责怪地道：“还有，你怎么将室温调到这么低，小晴的兽形没有这么耐冷的。” 小晴其实一直将小爱的毛当成自己的裹着，不怎么冷，但是听到M039这么说，她立刻来了精神。 小晴卖力地附和：“就是就是！阿姨您说得真对！听到没有小爱！” M039说完小爱，又看向小晴道：“还有你也是，不要一和爸爸吵架就跑到我们这里来，幸亏父母型机器人都有内置的定位系统，能知道你在哪儿，如果换作一般父母，肯定会很担心的。” 小晴：“……啾啾啾。” 小晴被说怂了，缩到小爱毛里假装成无害的小鸟。 小爱立刻抓到机会，原地跳来跳去，将小晴顶起来，小晴扑啦啦地飞起来，盘旋在小爱脑袋附近飞。 M039看到两个女孩子都还是多少把话听进去了的样子，她就拎着袋子进了厨房，去烧晚饭。 由于小爱的兽身耐寒，室内温度极冷，但是M039母亲型机器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行动一如平常。 在仿真机器人越来越接近真人的现代，这是少有的区分机器人和兽人的线索之一。 现在的新型仿真机器人早就通过图灵测试了，外形和行为举止都与真人无疑。 但是不管机器人的外观和行为再怎么像真人，他们毕竟还是人为用各种材质制作出来的机器，不是血肉之躯，哪怕嵌入了高智能化的AI芯片，他们也不能像真正的兽人一样切换人形和兽形两种形态。 但是仿真机器人的材质经过极为严格的筛选和测试，能够承受各种环境的考验，不需要兽身，也能适应各种兽人兽身的生存条件。 等M039进了厨房以后，小晴和小爱也老实地不胡闹了。 两人将空调调到正常温度，重新变回人身，穿好衣服。 小晴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小爱，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生活太平淡、太无聊了？” 小爱疑惑地望她：“你想怎么样？” 小晴道：“当然是稍微有点戏剧性的内容！像电视剧里那样。比如天上忽然掉下来一个失忆了的帅哥然后疯狂地爱上你，比如忽然有一个帅哥莫名其妙非要住到你家来，或者之前那个失忆的帅哥忽然想起来自己其实有钱人家少爷之类的……” 小爱：“等等，你为什么要用我举例子？” 小晴：“因为我只是觉得无聊，无论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看别人没有区别，真要照顾失忆的帅哥好像反而有点麻烦……” 小爱：“这些都是电视剧里的事，现实里不会发生的。” 小晴：“不确认一下怎么知道？说起来，小爱，你是文学系的吧？成绩又很好，你有没有那种你其实是火遍星际的畅销作家之类的身份还没告诉我？” 小爱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没有。” “那你其实是隐藏身份的基因进化人之类的呢？” “应该也没有……？” 小爱歪头看小晴，见她好像真的很闲的样子，思索了一下，弯腰从旁边取了本纸质书，友善道：“你要是真想打发无聊，我把我的书借给你？我正好有一些关于经济类的……” 小晴：“不不不不不。” 过了一会儿，小晴看到小爱又看书去了，忍不住拽她的胳膊，骚扰道：“要是有那种长得帅不惹事又听话的男朋友就好了。” 小爱从书本上抬起头来，这个听起来是可以实现的。 小爱说：“喜欢你的男同学数量不少吧？你可以挑挑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小晴拼命摇头：“我最近看了太多网上的新闻和网友讨论，去兼职的时候也遇到几次咸猪手，对现实里的男性绝望，已经恐男了。” 但她说着，又端详了一下小爱，想了想，有点认真地道：“不过你如果是男孩子的话，我倒是好像不介意。” “诶？” 小爱忽然脸红。 她平时和小晴打打闹闹的，小晴性格热情，两个人又一起长大，和她在一起很轻松，她们平时互相拆台比较多，小晴突然夸她，小爱反而不习惯起来。 小爱结巴道：“你、你干嘛突然这么说。” 小晴掰手指数着道：“因为这是真的嘛。你看，你相貌这么好看，性格又很好，既温柔又愿意听我说话，经常让着我，不仅如此，在大学里还成绩优异，拿着全额奖学金。而且兽身……emmm，姑且也把你算成猛兽吧，反正比我大也比我凶，还挺有安全感的，冬天还愿意让我钻在你毛里取暖……” 小晴本来只是叙述一下自己的理由，结果越说越生气。 她捶胸顿足道：“我们为什么都是异性恋！为什么！这个世界好不公平！” 小爱脸红：“谢、谢谢，我也觉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M039正好端着鱼从厨房里走出来，友好地问：“什么为什么？什么不公平？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帮忙解答。” 小晴：“不……没什么。” M039一出来，小爱和小晴马上就老实了，端端正正地坐好。 等吃好饭，小晴看上去开心了许多，总算打算回家了。 小爱和小晴是一个幼儿庇护所毕业，学龄分配住处的时候，本来就分得很近。 不过，在小晴临走的时候，她临时想起了什么，高兴道：“对了！小爱，我上次拍的新刊出来了，我把网址发给你！” 说着，小晴打开随身光屏，将一个网站发给小爱。 话完，她挥挥手愉快地回去了。 见小晴看到新刊这么兴奋，小爱也很为她开心，等小爱一走，就打开网址来看。 尽管小晴总是抱怨日常好无聊，但其实上她自己的兼职在其他人看来倒是很新奇高级。 小晴是个时尚模特。 越是先进的社会越是追求时髦，在星空时代，时尚的更新换代也很快。尽管现在已经不流行纸质书了，但时尚杂志依然以其他形式存在。 通过虚拟光屏，模特穿着衣服的实际效果会直接浮在空中，可以360°旋转查看细节，还可以调整光影效果、让模特做动作。 小晴在模特中比较特别，她是一名“鸟模”。 最新的科技研制出了能够在穿着时随兽身变化的衣服，尽管由于技术所限，目前这些衣服的材质、样式和染色方式都受到限制，所以比正常衣服要难看很多，而且价格昂贵，短时间内根本普及不起来，但是依然是革新式的创新，需要兽身和人身都能兼顾展示的模特。 小晴的原形是银喉长尾山雀，是一种在小型鸟类中格外可爱的小白鸟，极为符合鸟类的审美。 不仅如此，小晴的兽身虽小，人身却很高挑，外表出众，身材亮丽，再加上她不认生，在媒体主持专业培养出了极佳的镜头感，这种罕见的优势让小晴在兽人模特界几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小晴目前专门为D星小鸟时尚界相当有名的时尚网刊拍摄影像，是小有名气的小鸟模特。正因如此，小晴的兼职收入虽然没有大多数人想象得高，但也绝不算低。 不过，小晴为了保持时尚感，衣服妆容发型都要时常更新，花钱也相当费。 小爱看着小晴刚挣到手的钱一转眼就哗哗流走，而且买的衣服总是过季就没法穿了，总是很替她心疼，才会劝小晴存钱。 这个时候，小爱的虚拟光屏上，一只圆滚滚的银喉长尾山雀正停在树枝上欢乐地拍着翅膀，不一会儿，又变回穿着新式服饰的人形。 小爱翻了翻小晴拍的新照片，关了光屏，正看到M039母亲机器人要起身，小爱连忙跑过去道：“妈妈，我来收拾吧。” M039说：“没关系，你去看书好了。” 小爱道：“可是学习配合家庭生活，也是我需要从你们这里学的一部分吧？” M039这样一听，就没有再坚持。 小爱将餐具拿回厨房，分类放进洗碗机里。 M039在旁边看她有没有做对，小爱其实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连这点事都不会，但是M039还是会进行惯例检查。 等小爱收拾好，M039闲聊似的问道：“你明天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小爱摇摇头：“没有。明天我没课，打算照常去兼职。” 联邦给试管兽人的补助是逐年减少的，到大学毕业就会停，小爱她们这个年纪，现在已经很少了。 另外的收入就是父母型机器人的社会工作，但这个部分的收入其实也不高。 这样的安排其实是推动试管兽人一到长大，就不得不去适应社会挣钱，尽早习惯新的生活。 所以除了在军校的小杰，小爱和小晴都有兼职收入。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但M039看起来有点心疼，她道：“你不用逼自己这么紧，也不用这么着急存钱。经济上不用担心，我还可以再做一份工作。” 说完，她像以前那样摸了摸小爱的脑袋，道：“我们毕竟只是机器人，到了年限报废是迟早的事，你不用那么伤心。F037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就这样回到回收中心，也是他愿意接受的命运。” 小爱很安静，没有接话。 M039母亲型机器人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 稍微犹豫，她打开了机器人休眠室。 休眠室里整齐地摆着两个机器人充电仓，M039的仓自然是空着的。 而旁边另外一个休眠仓内，躺着报废数月的F037号父亲型机器人。 作者有话要说：父亲型机器人，一个只说过一句台词就报废了的可怜孩子。_(:з」∠)_ 第19章 M039对小爱说：“虽然严格的来说, 我们的思维和感情都是由设定好的程序赋予的, 并不是真人那样的生物大脑，但是我能感觉到, F037和你在一起度过的时光，的确是很开心的。不管这份快乐是数据还是情感，F037度过了幸福的一生, 并且为自己完成了职责而骄傲。” 见小爱依然愁眉未展, M039走过去抱住了小爱。 最开始见面的时候, 小爱还是个必须要他们蹲下才能目光平视的小女孩，而现在, 她已经和母亲型机器人差不多高了。 抱住小爱的那一刻，M039精准地测出了小爱的身高体重心率和其他信息。 小爱这几个月明显变轻了, 而且大概是由于太努力学习和工作，身体状况不太好。 M039温柔地抚摸她, 道：“F037其实一直都为抚养你感到自豪, 他偷偷录了好多你的影像，存在记忆卡里，晚上充电的时候经常回放。你小时候每次拿第一名的成绩回家，F037都高兴得找不到北，有几次连充电都忘记充了。我们能够遇见你, 是很幸运的事, 即使终要分别，我们的程序也已经有所预料，不必遗憾。” 仿真机器人在正常市场环境中, 造价相当高昂，属于奢侈品范畴。 父母型机器人同样是仿真机器人，但是如果完全按照市面上的仿真机器人制作，再给所有试管兽人都分配两个，那即使是星际联邦的财政也是不够烧的。 父母型机器人的功能，是陪伴未成年的孩子成年，抚养他们，教导他们家庭的理念。 从这个角度来说，机器人父母并不需要太长的使用寿命，在材料上可以降低成本。 也有人认为，离别同样是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必经的道路。 所以政府匹配的父母型机器人寿命通常在十年到十五年之间。 和正常家庭相吻合，大多数孩子都是在成年到二十出头这个年纪逐渐离开父母，或者外出留学，或者投入工作，还有一些人是结婚，然后开始自己的人生。 父母型机器人也会像真正的父母那样，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长大，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悄然离去。 仿真机器人通常需要半年进行一次检修，父母型机器人在年限内由政府免费义务检修，出了故障也可以保修，但是等到他们抚养的小兽人年满十八岁，义务检修就会停止，政府也不再对父母型机器人进行无偿修理。 父母型机器人达到使用寿命，无法继续工作以后，可以由联邦政府进行环保回收。 父母型机器人身上的芯片和金属等等素材都可以循环使用，不过下一次不一定还是机器人，也许会用在战舰身上。 小爱当然早就知道机器人也有既定的寿命，迟早是会停止工作的。 政府的回收系统很完善。 但是，这从感情上难以接受。 对小爱来说，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绝不仅仅是机器人，而是真正的爸爸妈妈。 F037还能运行的时候，是个温柔的父亲。 他知道怎么做小爱喜欢吃的小甜品，鱼烧得比M039还要好吃，会耐心地带着小爱在阳台种她在路上捡到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种子。 小的时候，F037和M039会一起来接她，他们微微弯腰，牵她的手，放慢速度，和她一步一步走回家。 小爱回抱住M039母亲型机器人，认真承诺道：“妈妈，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报废的。” 小爱顿了顿，继续说：“我已经在存钱了。等存够钱，就可以修好爸爸，也能够让你和爸爸像以前定期检修。” M039担忧道：“你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小爱对M039微笑，说：“放心吧，妈妈。那我回房间去了。” 小爱将桌子最后收拾了一下，然后捧着她需要的书回了房间。 小爱的房间里堆的书更多，黑压压的有点压抑。 她将书桌简单整理一下，将搬进来的书籍放到桌面上，坐下来。 书桌上列着行程表，密密麻麻的，每一天都没有空闲。 F037父亲型机器人是在五个月前报废的，但是报废并不意味着不能修理。 F037的芯片并没有出现问题，只是身体的关键零件出现了故障，只要买到可以替换的零件，就可以请工程师上门修理。 但是F037和M039都是十二年前的型号了，目前生产的机器人几乎都是新型，以前的老零件都已经停产。 如果想要拿到和F037原本的身体完全相同的零件，必须从别人的同型号机器人父母身上拆下来。 试管兽人大多都对机器人父母有很深的感情，是不愿意贩卖父母身上的零件的。 还有不少人像小爱一样，父母报废多年仍不愿意让政府回收机器人，而是拼命工作，寄希望于有朝一日存够费用，将父母机器人修好。 小爱上二手网站搜过，愿意卖出零件的人也是有的，但是售价十分高昂。对大部分人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小爱坐在座位上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打开抽屉，取出了一个陈旧的信封，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这是在离开庇护所时，贝夫人留给她的东西，是贝夫人的最后一课。 贝夫人说成年的时候可以打开，小爱十八岁就能打开了。 里面是一幅画。 当然并不是真品，而是用纸影印出来的照片，上面是梵高的向日葵。 画的反面有贝夫人写下的一行字—— “这个世界的确是存在运气的。并不是每一个天才都能在生前得到他应有的掌声，可是即使是在死后得到，都已经足够幸运。” 除了画以外，后面还有贝夫人留给她的信，由于年代久远，信纸已经泛黄，但是贝夫人的笔迹依然清晰—— 爱： 等你能够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离世了。 你无疑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但还太过年幼，我不愿意让你过早地面对这个世界的残酷。哪怕你是幼儿庇护所的孩子，天生就比那些在家人呵护下长大的孩子更能感知到世界的不易。 不过，当你能读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长大了。 随着你年龄的增加，你恐怕会越来越感受到生活的艰难。 这个世界并不是事事都能随心所欲，而且你越是长大，就越没有人能为你遮风挡雨。 你的确很聪慧，以你小时候的长相看，长大以后应该也会很漂亮。但是在这个7000万亿人的宇宙，永远将有人比你更聪明、更漂亮。 你会发现无论如何努力，你永远都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即使你已经尽了全力，站在人群中还是看起来如此平凡；哪怕想尽了办法，依然事与愿违。 这的确是一件很煎熬的事。 但我既不希望你因为曾经的出色而傲慢，也不希望你因为日后的打击而自卑，更不要变得愤世嫉俗、怨恨他人，或者逃避现实。 相反，平凡并不是一件坏事。 幸福与否，并不是取决于你的财富、相貌或者其他被世俗标准衡量的东西，而仅仅是一种心态。 当然，永远不要放弃梦想和努力。 保持平常心，尽力而为，变得坚强。 我相信你迟早会等到你的运气。 我永远与你同在。 贝丝γD58130121 贝夫人的笔迹戛然而止。 小爱将信读了三遍。 贝夫人的信她能够明白，她有时候依然会难受，依然会想会不会还有什么她明白的话，迷茫于自己的未来。 小爱仔仔细细地将信和画封回信封里，郑重地收回抽屉中。 …… 生活日复一日的平静。 数日后，小爱和平常一样去做兼职。 她现在同时兼顾着两份兼职，有时候还会利用自己的专业接一些文案或者翻译方面的工作。 今天是周六，小爱在北极狐园区当教育员。 这份工作需要教导过去和她一样的小北极狐，需要相当的知识量和兽形技能，时薪开得很高，还能够免费使用兽身场地。 这一天，小爱按部就班地教完小狐狸，看着一大群刚换完冬毛的小白毛团和她挥尾巴和爪子道别，就要离开。 这时，同一个园区的一只年轻的公北极狐忽然被其他年长一些的狐狸围了起来，他们一边将公狐狸往小爱的方向推，一边暗地里窸窸窣窣的交谈。 “快去！她现在空着！” “你不是计划了好久了吗？快过去问她！” “小爱的确很可爱，你现在犹豫，将来可是会被其他人抢走的！” “再过几个月就要到繁衍季了，到时候可是整个星球的公北极狐都会到处求偶的。” “不许怂！大家都是北极狐多般配啊，怕什么！” “还记得你上周是怎么失败的吗！” “实在不行拿我们当幌子！” 那只年轻的公北极狐看起来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被众人推着，期期艾艾地走向小爱。 北极狐最了解北极狐的听力，他们故意把声音压得极低，一群人吵了半天，小爱却什么都没听见。 她发现大家都在看她，不禁疑惑地望过去，歪了脑袋。 那只公狐狸在万狐瞩目下走到小爱面前。 小爱认识他，他跟自己一样是学生过来兼职的，叫作小齐，不过两个人不是同一所学校，他比自己大一岁，听说是教育系，性格很温和。 公狐狸看到小爱，耳朵慌张地动了动，终于难为情地开口道：“那个，小爱，我等下要去看电影，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小爱看他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想了想，歪头问：“是员工活动吗？” 公狐狸回头看其他的北极狐一眼。 北极狐们正在拼命对他使眼色，摆爪子摇尾巴，根本看不懂什么意思。 他回过头，窘迫地道：“对。” 其他北极狐：“……” 小爱稍微考虑一下，说：“我下午想回家写翻译稿，麻烦你帮我跟大家说声抱歉吧？” 小齐顿时泄气，说：“那好。” 小爱不疑有他，就蹦蹦跳跳回员工更衣室。 她将衣服穿好，然后习惯性地拿出随身光屏仪检查，谁知一看就发现小晴给她打了三十个电话。 小爱心头一惊，生怕小晴出了什么事，连忙回拨回去。 小晴一下子就接了，小晴的虚拟影像忽然就跳到小爱面前。 小晴兴高采烈地道：“小爱！终于有不无聊的事了！” “嗯？” 小爱没跟上她的话题。 小晴道：“你不是一直让我存钱吗？我其实已经存了一小笔，再加上上次新刊人气不错，发了一笔奖金，数量很可观！” 小爱心中一松，正要夸奖小晴。 谁料小晴话锋一转：“所以刚刚，我一口气花掉了！” 小爱：“？？？” 小爱警惕道：“你买了什么？费用很高吗？” 小晴说：“不要紧张，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东西，就是男朋友型机器人而已。” 小爱：“男朋友型机器人？？？” 小晴：“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消费有抽奖，我就抽了。你猜我中了什么？” 小爱：“……？” 小爱心中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小晴兴奋地拿出她的兑奖券，给小爱展示，然后大声宣布道：“没错，第二台男朋友型机器人！” 作者有话要说：想不到吧，英克，你是送的。 第20章 小晴将兑奖券怼到光屏前, 一下子就让小爱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的字。 只见红底黑字的兑奖券上, 清晰地写着“再来一台”四个字。 小爱震惊道：“你这个兑奖券，长得是不是稍微有点草率。” 小晴：“草率好像是草率了点, 但这个真的是一等奖嘛！” 小爱还是没有从小晴竟然去买了男朋友型机器人中回过神来：“可是你怎么会突然去买男朋友型机器人？！这个很昂贵的吧？” “我上次不是跟你聊过，长得帅，不惹事, 又听话的男朋友。”小晴一一历数机器人的好处, “我回去想了一下, 这不就是机器人吗？相貌、性格和类型都可以按照喜好定制，在使用寿命到期之前都会对你永远忠诚, 外表始终都是年轻的样子，永远不会老化。而且像我们这样的试管兽人, 从小和机器人父母生活在一起，找个机器人男朋友不是理所当然？这么一说的话, 比真人还要完美啊！至于价格——” 小晴露出了诡异的微笑：“这家机器人的牌子是新出的, 还没有知名度，正在做开业促销，新客户五折，然后店员凑巧看过我的杂志写真，是我的粉丝, 额外给了我内部价。其实钱还是有一点不够啦, 不过店员联系厂商以后，说只要我拍照发在社交媒体上帮他们做宣传，可以再帮我减免, 这样钱就够了，还稍微剩下一点！” 男朋友型机器人，和政府提供的父母型机器人不一样，是真正用于商业市场的仿真机器人，价格完全是奢侈品范畴。 不过小爱稍微想了一下，瞬间明白了。 小晴是高端女性时尚杂志的模特，平时的日常穿搭也很受瞩目，社交媒体上关注度不低，而且95%以上都是女粉。 这些女性粉丝关注高级时尚，口袋里大多有点闲钱，并且舍得花钱，年龄段也不是很大，简直和男朋友型机器人针对的消费者群体完美重合，商家愿意用折扣来让小晴帮他们做宣传，是互利互惠，很合算的，更何况小晴本来还打算自己花钱买。 至于中奖，这就纯粹是小晴今天运气好。 “放心啦，我知道我这次要是刷信用卡的话，你肯定会说我的，所以我一点都没多花！” 小晴在光屏对面喜滋滋地点击着屏幕，道：“你等等，我马上就把店员给我的定制问卷发给你，你看着填一下。” 小爱回过神来，心头一惊：“——等等，你为什么要把问卷发给我？” “当然是打算送给你啊！这可是男朋友型机器人，难道你要让我一个人用两台？” 小晴娇羞地捂住了脸：“讨厌啦，人家才没有这种爱好呢！” 小爱听到小晴去买了一台男朋友型机器人已经很吃惊，听到她居然说要送给自己，顿时就慌了。 小爱连忙摆手道：“不不，我不需要这个，而且太贵了，我不能收，你自己留着吧。” 小晴：“讨厌，我要两台干什么，都说人家没有这种爱好了！” 小爱出主意道：“你也不一定要自己用，你可以挂到网上去卖，应该可以卖不少钱吧？” 小晴摇摇头：“不行，你自己过来买过就知道了。这可是男朋友型机器人，你也不希望一出门满街都是和你同款的批发男朋友吧？为了保证个性，所有的长相身高性格都是按照使用者的个人喜好定制的，独一无二，在程序设置过程中就会输入你的个人信息，让他永远只认你一个人，就像机器人父母一样，我们的爸爸妈妈从来不会认错我们。这种男朋友型机器人卖不出去的，你想，谁会买一个完全按照原主人的喜好诞生、一心惦念着原主人的二手男朋友啊？” 小爱一愣，这么一说的确如此。 即使真的有人买这种为主人定制的机器人，恐怕也是为了拆零件。 但是新式机器人昂贵的地方主要是芯片技术，新零件要多少有多少，不会像旧零件那样，有大量人渴望修好与自己感情深厚的旧机器人，所以高价收购。 即使将这种机器人拿出去卖，也卖不了多少钱，价值远远不如留着自己用。 但是小爱还是不能平白收小晴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道：“我不能……” “你不用不好意思，反正本来就是送的！”小晴拍拍胸膛道，“我薅了你十几年，也是时候让你薅回去了！” 说到这里，小晴停顿一下，变了语调。 小晴道：“再说，我这次会买机器人男友，也不完全是冲动消费，我是好好考虑的。虽然没有你爸爸那么严重，但是我的爸爸妈妈现在也经常会出现卡顿故障了。 “男朋友型机器人是新型机器人，的确不能把零件拆下来修理旧型号的机器人，但是他可以帮忙家务，说不定还可以从事一部分社会工作，这样的话，爸爸妈妈就多少可以休息了，就算没办法完全修好，至少也能延长他们的使用寿命。 “小爱，你爸爸还没有修好，妈妈的机能也没有以前好了吧？要是有新的机器人的话，你妈妈负担就不用这么重了。” 这句话让小爱心头巨震。 的确，她本身并不需要男朋友型机器人，但是再有一台机器人的话，就可以帮到妈妈。 小晴最后的话说动了小爱。 她沉默了半晌，终于有些羞愧地道谢：“那……谢、谢谢。” 小晴笑得很灿烂：“我们姐妹之间谢什么呀！你买一根冰棍送了一根，也会给我吃呀！问卷已经发过去啦！” 小爱的光屏上“叮咚”一声，果然收到一份商品问卷。 小爱就地打开，只见上面都是关于机器人男友的定制调查内容。 最上面当然是外表，有身高体重发色瞳色等等，输入数值选择以后，旁边会自动浮现出虚拟形象，细节都可以自己捏人。 小爱现在还在兽教园的更衣室里，没有办法在这种内容上花太多时间，她本来就不在意机器人的长相，也不好意思让小晴久等的样子，就全部选了随机。 她快速往下拉，能选随机的都选随机。 唯有在机器人的类型上卡了一下。 她疑惑地看着“时尚型男友机器人”、“管家型男友机器人”、“聊天型男友机器人”、“助手型男友机器人”等等没听说过的选项，问小晴道：“这些机器人类型是什么？” “啊，这些啊！”小晴热情地解释道，“这是这家新公司独家推出的类型吧，他们想要和其他厂家的普通男友型机器人有所区别，所以进行了尝试。你可以理解为再给男友机器人加一个特殊的功能吧，比如管家型就同时男友机器人和管家机器人的系统，还会多一套管家的衣服，不想使用的话可以关掉的。” 小爱想了一下，问：“那哪一种比较耐用呢？” 光屏对面的小晴顿了一下，好像转头跟旁边的营业员聊了几句。 她转回头来：“发泄型吧！小姐姐说这种机器人材料会有所提升，能够承受更大的强度。” 小爱其实之前就对这个“发泄型”有点在意了，她问：“这个不会让人感觉有家庭暴力倾向吗？” “诶？” 小晴愣了一下，然后又转回头跟营业员说了几句，这才转回来。 小晴道：“哈哈哈，我把你的问题一说，营业员小姐姐脸都白了。 “她说公司设计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本来只是觉得有些女孩子性格比较任性，喜欢欢喜冤家那一套打打闹闹，虽然真人的话一般不要紧，但是这种行为还是会让机器人内部零件加速损耗的，特别是一些老虎狮子之类兽身的女孩子力气比较大，所以才会设计可以当沙包用的这一种，还可以测拳速当教练呢，毕竟女孩子小拳头捶捶胸口什么的不是也是情侣间的小情趣……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一点。 “营业员说她会上报给公司的，如果确实不合适的话，三天之内会停止销售或者更改设计。不过你要是现在想要的话，还可以选。” 小爱比起机器人的其他功能，本来就更在意机器人的质量。 毕竟有父母型机器人先例在前，她尽量希望机器人的寿命能够长一些。 小爱想了想，还是将选项选在了“发泄型男友机器人”这一项上。 等将内容全部填好，小爱将问卷重新发还给了小晴。 过了一会儿，小晴高兴地回复道：“我递交啦！我的机器人大概一周就会做好，你的因为是活动赠品，会走其他流程，所以要两周多才能发货哦！我一到手就会发给你看的！” “好。” 小爱看到小晴这么开心的样子，也不觉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小晴又迫不得待道：“到时候你的机器人到了，记得也要让我看看！” “嗯！” 小爱点点头应下。 两个人又简单地聊了几句，小晴欢欢喜喜地切断联络。 小爱收起了随身光屏，重新收拾东西打算离开，但她心跳飞快，还是久久无法平复下来。 她心里还有点紧张。 男朋友型机器人，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实在很陌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实在不行的话，应该可以当作普通机器人用吧？ …… 两周后。 漆黑的飞船上，英克是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吵醒的。 他皱了皱眉头，从休眠仓里爬起来，看了眼监测器，发现自己的飞船后面跟着一大串小型联邦巡航舰，并且他们正在高速接近，不断发出强制停船信号，想要逼停他的黑飞船。 英克接通保镖阿林的通讯仪，问：“怎么回事？” 阿林也正焦头烂额，看到英克联系他，急忙道：“抱歉，英克！我好像计算错数值了，导致飞船飞得离联邦星系范围过近，被联邦巡航舰发现了，我们的飞船在通缉名册上，现在正在追我们！我正在努力甩脱他们调整航向——” 他们毕竟流落在外，阿林连续精神紧张了好几个月，还时常守夜，恐怕是疲劳过度。 英克只是瞥了眼监测器，便道：“不必了，距离太近，来不及了，他们最多7个小时就能追上。” 英克思索了一下，微微眯眼道：“既然被发现，就不必躲了，说不定这样闹一下，反而效果更好。剩下的我来搞定吧，这附近有什么可居住行星？还要飞多久？” 阿林快速搜索，回复道：“有一颗T63行星，全速一个小时就能到。” 英克：“这颗不行，这颗太近，巡航舰说不定还提前联络了星内警卫等着我们，换一颗。离这里最近的第五颗可居住行星是什么？” 阿林：“有两颗距离差不多。D星和FZZ行星都是，过去的话要5个小时。” 英克听到这两颗星的名字停顿了一下，道：“那就D星吧，我小时候住过，稍微熟悉一点。” “好，那我马上将D星设置为目的地！” 阿林急忙切出了画面，迅速忙碌起来。 飞船内骤然安静下来。 英克倒不怎么着急。 他不急不缓地起身，拿出茶具，随手往茶杯里丢了两块方糖，然后泡了杯红茶。 因为黑衣K的人设是喜欢喝红茶，英克这艘飞船里别的不多，就是茶具和红茶多得要命。 他坐到窗边，望着无尽的联邦星海。 时隔一年多，重新回到自己的国家，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仿佛看着夜空般的星海都能感受到繁华。 英克持杯抿了口茶，望着星空，勾唇浅笑，自言自语道：“终于回来了。早安，好久不见了，这个浮夸又虚荣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小爱：设计这种机器人的人是不是对小拳拳有什么误解？ 第21章 英克在飞船船舱里悠闲地喝完一杯红茶， 看了半本书之后，通讯仪才重新亮了起来。 英克惬意地对光屏里的阿林举了举杯，微笑道：“嗨。” 阿林：“……” 阿林忙得满头大汗，想到军队在追紧张得要死，水都顾不上喝，看到自己的雇主这么悠闲， 简直想打死他。 阿林深呼吸一口， 在心中默念了十遍“不能冲动不能冲动今天也必须留着老板的狗命发工资这年头工作不好找”， 才终于把这口气咽下去。 他如实地汇报道：“目的地我已经设置好了， 全速状态下再超负荷冲刺一段时间， 最快应该能在3小时41分钟后抵达。以巡航舰的速度，在抵达之前肯定追不上我们， 但在到达D星以后， 你打算怎么办？” “放心好了， 我自有办法。” 英克泰然自若地道。 阿林想不明白在这种紧要关头， 英克为什么还能这么镇定， 始终不慌不忙。 这几个月来，英克独自在飞船上， 差不多也都给人这种感觉。 他基本上就是喝茶、看书、远望星空， 时常关注一下联邦星系和法外星系两边的讯息， 平常得就像在做一次普通的星际旅行。 要知道一个人做这种漫长的星际航行是很孤独的，无际的宇宙中只有自己孤身一人。更何况他们现在做的还是很冒险的事，连阿林这个外援都常常害怕得一身冷汗，英克身处如此危险的位置， 居然像没事儿人一样，没有半分动摇。 英克从小就特别早熟。 他好像从不会让其他人看穿他的情绪。 还有四个小时不到就要着陆了，阿林想不到英克要怎么办。 这时，英克将手上的书合上，手指曲起托着下巴，幽蓝的眼眸望向窗外，忽然闲谈似的悠哉问道：“说起来，阿林，等这次事情结束以后，你最想做点什么？” “嗯？” 阿林突然被提问，迟钝了一下。 他看英克还是一如既往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想来只是闲聊，便认真思索起来。 忙碌绷紧了这么长时间，畅想一番清闲的生活，还挺让人向往的。 阿林思考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搔搔头，道：“果然，还是想找个女朋友吧，嘿嘿。” “哦——？” 英克意味深长地扬了下眉，也看不出是意外还是不意外。 英克这个反应还挺让人懊恼的，阿林恼羞成怒道：“那你呢？联邦里面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这一族本来人口就少，你们还是自然繁衍家族。你舅舅舅妈已经时不时在问起了吧？你就真的没有一个喜欢的对象吗？” 英克的动作难得地顿了一下。 他笑道：“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隐瞒过。” “你该不会又要说，你喜欢白耳朵的女孩？” 阿林露出了无比痛苦的表情。 英克微笑：“为什么不行？” 说起这件事，阿林就头疼得要命。 他从英克八岁那年，就受英克舅舅舅母的雇佣，当这位小少爷的保镖了。 那个时候阿林自己也刚刚从军校毕业，还很年轻，本以为照顾一个小男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却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英克这样的人。 阿林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英克的场景。 相貌精致的小少爷优雅地坐在华厅里，一双泛着幽光的灰蓝色眼眸带着笑意望着他，教养出众，眼神却深不见底，莫名让人警惕。 阿林几乎是看着英克长大，他们现在既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也算是朋友。 英克从小就很受欢迎。 他很擅长掌控人心，也很擅长社交辞令。他懂得拿捏分寸，始终与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恰到好处的友善，还有恰到好处的疏离，从来不与谁过分亲近。 这种恰到好处反而更让人趋之若鹜。 从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不停地有其他家族的女孩偷偷塞礼物给他。等进入青春期以后，这种情况更加变本加厉，几乎每个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想到英克十七八岁时的情形，阿林就顿时头痛欲裂。 他不由埋怨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就是因为你当时说了一句你喜欢白耳朵的女孩子，Z星的名媛圈子活生生爆炸，整个星球的白色染毛剂不管什么类型，一夜之间全脱销了！接下来但凡是你出席的场合，放眼望去不管黄猫黑熊金钱豹，只要是个年轻女孩，就全部是白耳朵！我陪你坐了两个小时，差点都雪盲症了！” 听到阿林提起这件事，英克当场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阿林道：“你还敢笑！可就算是现场这么多白耳朵，也根本没见你喜欢上哪一个。” 英克挑眉道：“我可是一次都没说过想让她们去染毛，更没有说只要是白耳朵，我就一定会喜欢上。更何况……” 说到这里，英克仿佛思索起来，说：“我想象中的白耳朵，不是她们那种感觉，和我想要的不一样。” 阿林：“那天白耳朵还不够多？！你还想要什么样的白耳朵？” 英克道：“白白的，尖尖的，一种很可爱的形状，手感很好……” 阿林：“你还打算捏吗？！” 阿林鄙夷地看了英克一眼：“你根本就是在骗她们。” 英克的受欢迎程度是毋庸置疑的。 在联邦星际，他的姓氏就代表一切，自不必说，就连到黑暗星系以后，黑衣K的传闻那么恐怖，还不断有女人试图往他身上贴，试图靠送女人拉拢他的人也不少。 说实话，阿林回忆了一下自己十几二十岁血气方刚的时候，多半顶不住这种攻势，偏偏是看起来没心没肺、仿佛不介意玩玩的英克，丝毫不为所动。 阿林与英克相处这么多年，多少也有点明白过来了。 在英克眼里，他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王。 他所有的绅士体贴、优雅得体，都是作为居上位者所需要保持的必要风度和平易近人，但本质上，他是十分清高骄傲的，如果有人因为英克看似温和的礼貌就试图进入他的个人领域，那基本上是找死，更不要说触碰他的内心。 英克的内心相当孤独高傲，并且他自己十分享受这份孤高。 这样一个人，说他喜欢什么白耳朵女孩，阿林一个破字都不信！ 他根本只是想看其他人为了他抢空染发剂而已！ 阿林笃定地道：“我从你八岁就看着你长大，从来没见过你有什么关系比较好的白耳朵女孩。” 英克淡淡一笑：“我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人。说不定比你认识我更早呢？” 阿林：“别胡扯了，再早你才多大？” 见阿林满脸不信，英克也没有再解释。 这件事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小时候的确有过一个印象深刻的女孩子，随着时光流逝，就逐渐记不清楚了。 本来忘了就忘了，可是等到进入青春期，大多数人都开始对异性有所悸动的时候，他脑海里想起来的，却是漫天星空之下一双会动来动去的白耳朵。 那应该就是懵懂时的初恋。 虽然完全记不清楚了，可看着其他人又总差一点，总想再找找看。 就像怀抱一份不切实际的幻想。 英克道：“就聊到这里吧，还有三个小时，你也去休息一下，等时间到了，我再叫你。” “好。” 阿林这回倒是没有多嘀咕，他忙得的确有点累了，正需要养精蓄锐。 两人关了通讯仪。 三个小时后。 阿林关闭通讯仪后，依然谨慎地开了闹钟，提前五分钟醒过来，刚要主动联络英克，就看到光屏一亮，英克的投影出现在眼前。 英克问：“醒了吗？” 阿林回答：“醒了。” 阿林察觉到英克没有用飞船里的通讯仪，而是改用了微型随身设备，并且光屏对面的英克似乎已经坐在了驾驶室里。 他连忙查了一下飞船现在的位置，大惊失色道：“星际巡航舰已经追在你后面了！” 英克笑道：“没错。好了，准备弃船吧。” “——弃船？！” …… 星空之中，紧张的追击战一触即发。 而此时此刻，距离英克飞船最近的D星上，还是一片祥和。 小晴邀请了小爱到她家里来，让小爱观看她刚刚到手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小爱顶着她白白的狐狸耳朵，新奇地望着机器人，耳朵无意识一动一动的。 小晴有点得意地道：“你看，我捏得很漂亮吧？” 在两人面前是一个俊美的银发青年，身高185公分，身材恰到好处，看上去有些书卷气，给人以温和的感觉。 他友好地自我介绍道：“小爱小姐，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晴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名叫月白。我经常听小晴提起你。” 他话音刚落，一旁小晴的父亲型机器人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走回机器人休息室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阿林：英克这种人根本不可能认识什么白耳朵女孩！他根本是买了白染毛剂的股票。呸！垃圾资本家！ 小爱：嗷？【顶着耳朵歪脑袋】 第22章 【补全】 小晴的爸爸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 在小爱印象里， 小晴爸爸一直是个活泼新潮又特别宠爱女儿的机器人，从来没见他没头没脑发这么大的火。 小爱疑惑道：“你爸爸怎么生气了？” 小晴闹别扭地扭开了脸：“你别管他，他从知道我买了男朋友机器人就这个样子了，每天哼哼唧唧的。人家花了这么多钱，还不是为了让他和妈妈每天能多休息一会儿嘛。” 小爱：“你就真的不哄他了？” 小晴：“他过一会儿自己会好的，才不用哄。他一个出厂十多年的机器人了， 居然还发小孩子脾气！” 新来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月白看起来脾气很好， 他无奈又歉意地道：“大概是我的到来， 让爸爸生气了。以后我会好好努力， 争取早日得到爸爸的认可。” 休息室里传来小晴的机器人父亲的声音：“我才不会认可你！还有你不许叫我爸爸！” 小晴立即刺激道：“爸爸， 你把耳朵贴门上了吗！” 小晴的母亲型机器人在旁边笑了半天，她身体没有父亲型机器人好了， 动作也比较慢， 但还是很愉快地跟月白打了个招呼：“放心吧， 还有我欢迎你。” 月白和煦地笑了。 月白给人的感觉干干净净的， 很清爽， 笑起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但他和小晴看上去没有想象中亲近，反而有种陌生感。 小爱奇怪地问小晴道：“你们还没有亲近起来吗？” 小晴摆出略有退却的姿势：“啊， 是这样的， 他太像真人了。虽然我捏的， 但还是太像真人了，一上来就跟男女朋友一样，这也太难了，我有点怂。” 月白明显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但他完全不介意小晴的想法，反而理解地道：“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很正常的，大部分第一次购买男朋友型机器人的人都会有类似的想法。” 月白浅笑着解释道：“男朋友型机器人主要是提供情感上的功能，是一种恋爱上的感觉。我们并不一定要直接从男女朋友开始，就像普通人那样从刚刚认识开始适应就可以。” 月白的这套说法显然让小晴大大地松了口气。 小晴的爸爸也从休息室里冒出头来。 这时，月白又温和地道：“如果你将来觉得腻了，或者找到了真正的男朋友，不在需要我，随时可以将男朋友部分的功能关掉。有一些用户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类型，和自己选择的机器人相处一段时间后才发现不合适，这种情况也是同理。” 小晴道：“啊，就像处理前男友那样？” 月白笑道：“是的。” 小爱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尽管小晴送了她机器人，但她自己几乎没有去了解过这种类型的机器人相关信息。 小晴和月白聊完，又跑回来推了推小爱，感兴趣地问道：“对了，你的那个机器人呢？快到了没？应该差不多发货了吧？” 小爱急忙打开随身光屏查询。 她翻了翻物流讯息，回答道：“快了，再过几个小时可能就会到了。” 小晴忙说：“那你快回家吧！拿到了记得告诉我！” 小爱点点头：“好。” …… 此时此刻，距离她们只剩下三十公里的地方。 英俊的青年驾驶着变形飞车，身后跟着十几艘正在疯狂响着警报的小型追击船。 英克迎着风疾驰，黑发被狂风吹乱，他愉快地笑着，单手将头发撩到脑后。 阿林看得都要急死了。 英克在巡航舰几乎追到后面的情况下，果断地选择了弃船，借着大型飞船的掩护，用可变形小型飞船脱离船体，一路飞向D星，留给巡航舰一艘空船，估计会把追了他整整五个小时的军人气得够呛。 这么贵的飞船，说弃船就弃船，阿林想想都肉疼，可是英克这个豪门本豪一丁点感觉都没有，登陆以后就迅速将飞船变形成飞行机车，将效率发挥到最大，一路飙车飙得很愉快。 可是，即使甩掉了巡航舰，他们这艘异常着陆的小型飞船立刻就被近地巡逻飞船发现了，刹那间十几艘小型追击船倾巢而出！死死追在后面，咬得极紧。 阿林通过英克的随身设备查询着他的位置，这种时候两个人自然没法用光屏了，只能通过耳机交谈。 阿林警告道：“英克！追在你后面的是D星的灰狼飞击队！整个家族合作的警队，配合极其默契，速度在整个联邦都能排得上前十，你千万要小心！” “嗯？犬科的，这种我不太擅长啊……” 英克语气略带嫌弃地说道，但表情却一点都没有不擅长的意思，自顾自地将油门踩到底。 阿林：“你为什么总是嫌弃犬科。” 英克：“这些家伙喜欢团队合作，看到一只下一秒就有一群，信奉集体，还动不动热情得不得了，很麻烦，和我合不来。” 阿林：“可是现在你合不来的这些家伙正在疯狂地追你呢，而且是合作最熟练的那一群！” 阿林说得没错，那一群灰狼追击队已经明显在做包围的准备了，即使此刻是人形，他们也保持着狼群的天然优势，合作起来亲密无间。 英克从容地笑了起来，道：“放心吧，都到星球上了，他们追不到我的。” 阿林：“你有什么办法吗？” 英克道：“当然是最基础的——躲起来了。” 说着，英克猛一打车头，一个狠转弯打得灰狼追击队措手不及。 接着，繁华的街道在英克脚下掠过，他垂目轻瞥了一眼，勾唇一笑，迅速冲进一个大型仓库里。 无数大大小小的包裹正在传送带上移动，英克对小包裹看也不看，径自驾驶机车冲进了大型物品区。 现在的包裹都是全自动化配送了，仓库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传送带在二十四小时无休地运输物品。 到仓库里，已经到处都是可躲藏的地方，不会被轻易找到，更何况灰狼队的飞船就算是小型追击船依然是飞船，在这种到处都是传送带阻拦的地方，绝对没有英克灵活。 英克一进入大型物品运输区，立即停了下来，打开最小的光屏让阿林帮他注意周围，然后从怀中摸出一颗没用过的压缩球，将机车收了起来。 阿林注意到英克又摸出一颗价格在五亿以上的压缩球，眼皮跳了一下。 他不解地问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躲在这种封闭的地方，迟早被灰狼队搜出来。” “谁说这里是封闭的了？” 英克用手指敲了敲这里的大型包裹，笑道：“这不就是送我出去的运输仓？” 英克一边迅速检查起包装上的字样，一边解释道：“这种运输区，一定会有放仿真机器人的箱子。有人买仿真机器人就一定会有配套的充电仓，躲在里面比较宽敞，且留有为了防止小孩子爬进去出不来准备的防窒息口，即使较长时间也不会窒息，而且伪装成仿真机器人后除非有专业的检测仪器和工程师，否则很不容易被发现……有了。” 刚说完话，英克就找到了他想要的包裹。 那是一个明显大于一人体积超大金属箱子，商标明显属于某个仿真机器人公司，但好像还不是太有名。 时间紧迫，英克毫不犹豫地用他为了去黑星学到的东西破解开箱子上智能识别锁，拆开箱子，又从怀里摸出一颗压缩球，将箱子里那个未使用的机器人装进球里，然后自己钻进充电仓，快速将金属箱子封锁，并用随身光刀在闭起眼的地方切出一个换气口。 几分钟后，灰狼队的警笛从上空呼啸而过，完全没有发现滴水不漏的英克。 阿林见英克安全，长长地松了口气，但想到他接连拿出的压缩球，终于憋不住了，震惊道：“你到底带了几颗压缩球？” 英克想了一下，随口回答道：“出门的时候随便抓了两把，没仔细数。” 阿林：“你知道这玩意儿一颗就有一颗星球贵吗？！” 英克压根不在意，在黑压压的充电仓里，借着光屏的光亮，他将手指比到唇前“嘘”了一声，然后道：“别吵，我在查看这个机器人的相关资料，接下来还要用一阵子。” 阿林问：“你用这个资料干什么？” 英克道：“黑衣K的身份暂时还不能销毁，联邦军队没有在我的黑飞船上抓到我，我现在销毁手环太蹊跷了。但是这样的话，我有个地方躲着。我看看这个机器人是什么，如果不麻烦的话，就先装成仿真机器人躲两天，等这颗星球的警备松下来，再脱身。” 阿林道：“可是你装成仿真机器人的话，就不能把这个原来的机器人放回去了，你离开相当于他们丢了一个机器人，原主人的损失怎么办？” 英克随手开了一个社交网站，传到对面示意阿林看。 阿林翻了一下，只见满屏“月收入十万其实一点都不难”、“年收入超过一百万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穷女婿见丈人被嫌弃转头开豪车打脸”、“他妈妈将支票摔在我面前，让我离开他儿子，我开心地拿着五百万跑了”、“热门《我中了五十亿彩票》”之类的标题，热度都很高。 英克漫不经心地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阿林：“……焦虑？” “你说会被这样的标题吸引进取的人，内心渴望的东西是什么？” “……钱？” 英克这个时候已经将自己的设备连接到充电仓上，开始接受有关仿真机器人的信息。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暗的蓝光，英克道：“我说这个时代多少有点拜金主义、金钱至上的意思，你不会反对吧？” “……你想说什么？” 英克笑了笑，道：“别误会，我没有说金钱不好的意思。钱的确是很好的东西，能解决绝大多数的普通问题。不过……” 英克指了指自己，问：“你看看我是什么？” 阿林犹豫了一下，不确定地道：“……钱？” 英克：“Bingo！” 英克灰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看起来更亮了，他轻笑着问道：“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会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阿林沉默了半晌，道：“你这个人性格还真是不好……” 高傲得让人讨厌。 英克随口说：“放心吧，在我走之前，会以隐蔽的方式给机器人的主人一笔补偿金的，数额应该足以弥补对方失去一个机器人的悲伤了。” 就在英克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被保存有关仿真机器人内部的信息出现在英克的光屏上。 英克眯起眼睛扫过。 因为仿真机器人基本都绑定唯一主人，最上面就是关于仿真机器人购买者的信息。 【用户信息】 姓名：爱DHF02360150225 种族：北极狐 职业：学生（D星综合大学文学专业） 英克随便扫了一眼，似乎微微有些停顿。 阿林发觉对面没有声音了，主动出声问：“怎么了？” 英克：“……这个名字，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算了，想不起来。” 说完，他又迟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不过，北极狐……怎么又是犬科，啧，我不是很擅长应付。” 阿林鄙夷地看着他：“你干嘛老针对犬科，我就觉得犬科很可爱啊，我以前邻居家的妹妹就是犬科……再说，北极狐长得可好看了。” 英克挑眉道：“只是个人偏好而已。北极狐的确很好看，但我更喜欢小白猫。” 阿林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英克又在暗示白耳朵。 阿林问道：“对了，这是什么机器人？” 英克沉吟了一下，似笑非笑：“男朋友型机器人。” 阿林沉默了一秒。 然后在光屏对面放肆地狂笑了起来。 凭着阿林对英克的了解，都不需要多问，此时看表情就知道，以英克的傲慢，他肯定不是很情愿。 英克看起来的确很绅士，但是近一步的肢体接触，对他来说就是烦人了，他讨厌领域入侵。 直到老板的笑容越来越危险，阿林才勉强停下来。 英克的神情变化不大，但阿林看得出他其实有点厌烦的意思。 英克一目十行地看完充电仓内置的信息，将设备都收起来，关闭光屏，只用微型耳机交谈：“罢了，我待几个小时就走，你帮我查一下附近的路线，尽量挑个安全的方向，还有确认这个箱子的位置。” 没多久，英克就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大铁箱进入了不同的轨道，应该马上就要入户了。 英克内心平静，尽管抽到个男朋友型机器人的确让他有点意外，但还不至于影响情绪。 不过，英克的确不喜欢陌生人的过分亲近，如果是正常的助手机器人还不介意多留两天，而现在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快点离开。 不久，他感觉到箱子的运输停了下来，箱子外面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在打电话。 “我收到了！” “这个箱子好沉……诶？没有封条？” “智能密码……唔，我看看……” 箱子外面不断传来有人触碰箱子的窸窸窣窣声。 不久，铁箱子“叮”的一声打开了。 英克假装成还未启动的样子，耳朵却听着阿林的讯息。 阿林道：“我查到了，要从这里离开的话，有一条路线还不错……” 英克的随身设备几乎都是整个星际最前沿的科技，非常敏锐，他趁着箱子还没完全开启，用极轻的声音低语道：“我知道了，把最快的保险方案发给我，越快越……” 下一刻，英克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一个女孩子的面颊从箱子上方冒出来。 她生着雪白的耳朵、圆圆的眼睛。 一瞬间，英克觉得她与自己记忆和梦境中那个模糊的面容重合。 此刻，这女孩正疑惑地望着箱子内，漂亮雪白的尖耳朵一动一动的。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北极狐……怎么又是犬科，啧，我不是很擅长应付。 【几分钟】 英克：可爱。 阿林：？？？老板变脸比变天还快？？？ 第23章 小爱从小晴那里回来以后， 坐立不安地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她的机器人。 打开箱子以后，她在箱子里看到的是一个异常英俊的男人。 他个子很高，不用脱衣服都能看得出身材很好，修长匀称，应该会有腹肌。 他留着半长的黑发， 五官有如刀刻， 有种仿佛宝石般的精致高贵之感， 尤其是一双蓝灰色的眼睛， 就像真的活着一般。 由于当时时间紧急， 小爱几乎将所有外貌的选项都随机了，所以她对机器人的相貌并没有多少期待， 此时打开箱子骤然看到这样一张堪称完美的脸， 不由错愕。 真不愧是价格高昂的仿真机器人， 就连随机的长相， 都这么好看吗？ 小爱走神的时候， 小晴的声音从光屏里传来：“怎么样怎么样？你把箱子打开了吗，你的机器人长什么样？” “箱子打开了。” 小爱连忙回答， 一边说， 一边调整光屏的观看范围， 让小晴看到箱子里的机器人。 小晴顿时发出惊呼：“你这个也太好看了吧！你品味真好啊！” 小爱不好意思地道：“不，这不是我捏的，我当时都选了随机……接下来怎么办？要怎么让他启动？” “啊，这个简单！你听我说……” 小爱后退了两步， 专心和小晴打电话去了。 小爱在端详英克的时候，英克也同样正在与她对视。 他看着小爱棕色的眼眸，与她一动不动地彼此凝视。 这是一种被击中心灵的感觉。 他看清了她细腻的皮肤、清澈的眼睛，看清了她白色的尖耳朵上每一根温柔的绒毛。 她好像一直藏在他内心深处某个角落，他们曾在某个时空短暂的相遇过，哪怕不记得，依然觉得熟悉。 阿林从英克那边突然沉默就开始担心了。 英克关掉光屏以后，他看不见英克那边的情况了，但还可以听，知道大概是机器人的买主打开了箱子，但现在对方应该在分心不在箱子边。 阿林连忙抓紧机会催问道：“英克，英克！你那边还好吗？没事吧？” 通讯仪对面安静了好久，才传来英克略带恍惚的声音：“……好可爱。” 阿林：“？？？” 阿林深呼吸一口，努力认真工作：“我把保险的路线方案发给你了，你方便的时候尽快看一下。” 小爱还没有走回来，充电仓又有一定掩护。 英克将光屏调到最隐蔽的状态打开，瞥了一眼阿林发来的离开方案，随手点了拒收。 阿林：“？？？” 阿林心中升起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英克的确很擅长社交辞令，但见过一个女孩子后，用那样的语气夸对方可爱，还从来没有过，不仅不是平常那种出于礼节的客道话，居然反而是被对方迷住了？！ 一个初次遇到的女孩子，竟然迷住了英克？ 迷住了英克？？？ 英克？？？ 阿林陷入了震惊的强烈暴风之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 然而就在阿林那边一团混乱的时候，小爱那边已经和小晴聊着聊着走回来了。 小爱从来没有亲自启动过机器人，她生疏地重复：“只要与他对视十秒钟，让他的机械瞳孔确认到我的长相就行了，对吧？” 小爱磨磨蹭蹭地挪回箱子边上。 她从小就和机器人爸爸妈妈相处，对机器人并不陌生，但她的爸爸妈妈外貌都是三十七八岁的样子，而在箱子里的这个，明显是个与她年纪相差无几的异性。 就像小晴之前说的，他太像真人了，还异常英俊。 尤其是这双通透的灰蓝色眼眸，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精湛工艺。 看着这样的青年，哪怕明知是机器人，小爱还是觉得紧张。 她慢吞吞走到箱子边，笨拙地找了个勉强舒服的位置，蹲在箱子边上，打开充电仓，探过头去，与躺在充电仓里的机器人对视。 两个人的脸靠得很近，小爱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灰蓝色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样子。 与一个不熟悉的异性这样长时间互相凝视，让小爱很窘迫，甚至呼吸不畅。 她从来没有度过过如此漫长的十秒钟。 过了一小会儿后，小爱听到了很重而又急促的心跳声。 这心跳声让她愣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虽然紧张，但好像也没有心跳快到这个程度，下意识地去摸自己心口。 然而下一秒，一只手从充电仓里伸出来，一下子捉住了她的手腕！ 小爱措手不及，慌乱地往后一避，跌坐在地上。 下一刻，她就看到那台俊美的机器人从充电仓里爬了起来。 他起身的样子很优雅，动作流畅，看起来更像真人了。 机器人走向她，伸手让她扶住，笑道：“你没事吧？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小爱被这个变故一吓，回过神来已经忘了她刚刚觉得心跳声奇怪的事。 小爱反而对自己被机器人启动吓得跌倒的事微微窘迫，没想到自己被机器人抚养长大，居然还会被这点小事吓到。 “谢、谢谢。” 小爱扶住机器人的手站起来，但等站直后，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好不和他靠得太近。 等起身后，两个人都沉寂下来。 小爱是不晓得应该和男朋友型机器人说些什么，她没见过小晴开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相处的。 英克则是不太了解男朋友型机器人，他查充电仓资料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小爱把机器人大部分都设置成了随机的，这倒是方便了他，但是他毕竟没有了解过这种机器人类型的行为方式，不敢冒然行动。 再者…… 英克发现自己在小爱面前，居然有点奇怪的紧张。 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在一个人面前竟然会不知道说什么。 小爱生涩地问：“那个，你这样是启动了吗？” 英克回答：“是的。” 小爱：“……” 英克：“……”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光屏对面的小晴则在吵吵闹闹：“启动好了吗？启动好了吗？感觉怎么样？” 小晴的热闹拯救了不知所措的小爱，她急忙将注意力转到小晴身上，问道：“启动是启动了，但这个机器人没怎么说话。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家务吗？” 小晴显然兴致盎然，一听小爱这么说，连忙阻拦道：“别急别急！先试试比较特别的功能呀！” “特别的功能？” “就是之前那个机器人类型！” 小爱疑惑地道：“可是我这个是发泄型机器人，没有什么特别可以使用的系统吧？” 小晴想了想，兴致勃勃道：“要不你打他一拳？” 小爱：“诶？这样不好吧……” 小晴：“你不要负罪感太大嘛，这种发泄型机器人不是本来就可以打的，偶尔试一试，就当满足一下好奇心。我刚刚上网查了，这种机器人，打一拳的话好像还会有音效哦！” 小爱听小晴不断怂恿，也有点被说动，道：“那，那我试试。” 阿林和英克之间的随身通讯一直没有关，小爱这边的对话，阿林一直能听到，并且越听越不妙。 他无比不安道：“英克，怎么办？她们怎么听起来是要打你啊，你不会有事吧？” 英克倒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见小爱一直看着小晴聊天，没有注意到这边，轻轻动了动嘴唇，低语道：“不要紧的，女孩子而已，肯定不会打得很重的，不用担心。” 这个时候，小爱终于和小晴说完了，默默找了个比较空旷的位置站好，做了个准备进攻的姿势。 英克暂时没有理会阿林，微笑地看着小爱，准备迎接轻轻的一拳。 小爱蓄力完了以后，深呼吸一口，忽然像小炸弹一样高速向英克冲了过去，借速度连挥带撞大力挥出一拳，砸进英克怀里—— 咚！ “呕——” 小爱惊喜道：“啊，小晴！真的有音效唉！” 作者有话要说：小爱：是北极狐，狐狸家族长得比较小的狐狐，可爱，灵动，毛茸茸，认真咬的话可以把手臂带骨头咬穿。（*/ω＼*） 第24章 小爱的耳朵高高竖了起来， 眼睛也睁得圆滚滚的。 尽管已经从小晴那里听说了会有声音效果，但是小爱还是没有料到会这么逼真，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机器人看起来相当疼的样子，捂着肚子，脸色也变得很苍白，大概都是程序效果。 不过毕竟是机器人， 他很快就支撑着站了起来， 并且重新露出微笑， 就是不知道是程序效果还是错觉， 小爱总觉得他笑得有点勉强。 小爱担心地凑上去， 问道：“你没事吧？” 英克笑道：“没事。” 英克思索了一下，说：“我的程序好像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环境， 我自己可以在家里走一走吗？顺便将室内结构记录到记忆卡中。” 小爱连忙点头：“好。” 她关切地问：“要不要我给你带路？” 英克彬彬有礼地说：“不用。你和你的朋友通话吧， 我自己记录一下就可以。” 小晴的确还在光屏对面殷切地等着和小爱聊天， 小爱点了点头。 接着， 她就看着机器人毫无异常地走进了屋内。 英克平静地穿过客厅， 等走到避开小爱视线的地方，他不禁吃痛地捂住肚子。 “英克？英克你没事吧？” 阿林在通讯对面焦急地询问状况。 “我刚刚听到好大一声闷响， 你没出事吧？” 英克哭笑不得地道：“没事。” “可是我听刚刚那一声， 打得挺实的……” 说到这个， 英克愈发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好气又好笑。 说实话，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胃都快飞出来了，走过来时站都站不稳， 谁能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北极狐女孩会突然变成追踪小炸弹。 好在，他也不是什么吃素的小绵羊。 “放心吧。” 英克捂了会儿肚子，就能站直了，他道：“力道确实让我有点出乎意料，但是比起在黑星的时候，还不算什么。” 在黑星这样的法外之地，就算英克有着黑衣K的名头做幌子，也难免有人找他麻烦，打架肯定是打过的。 但英克相当狡黠，大半都能靠智取回避解决，同时他本身是雪豹，作为原始时代的顶级掠食者之一，在身体素质上很有优势，英克又锻炼出了相当优秀漂亮的体魄，即使正面硬战也是不惧的。 硬要说的话，被小爱这一击打得这么重，大半是英克毫无防备的原因。 不过，即使如此，也足够英克吃惊了。 阿林听说英克没事，长长舒了口气，又忍不住感慨道：“不过，这家的女孩子可真吓人啊，居然买发泄型男友机器人，这种东西听都没有听说过，她还下手这么重……” “嗯？你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英克已经恢复了正常，阿林明明是为他打抱不平，可英克的声音却很迷惑。 他平淡地整理好衣服，道：“这个女孩，她不是很可爱吗？” 阿林：“？？？等下，她刚刚不是很重地打了你？” 英克略带温柔地微笑：“的确，从来不会有女人第一次见面就打我，她很特别。而且在黑星的时候，大家都是直接拿激光刀或者激光枪的，只有她是用小拳头，很有女孩子的感觉。” 阿林：“？？？” 阿林：“老板，你刚刚被打的难道是头吗？？？” 阿林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辈子会从英克嘴巴里听到这种话，比英克最开始看到对方那句“好可爱”还要刺激，简直是噩梦成真。 仔细回想起来，的确没有女人第一次见面就打英克，毕竟这家伙长了张好脸……但是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吧？！而且英克的语气，听起来不仅不像生气，反而有点陶醉？！ 阿林惊悚道：“英克，你终于疯了吗？！” 英克神情未变，只是浅笑着扬眉道：“白耳朵。” “……什么？” 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有好感的时候，对方做什么都是对的。 平时轻易能够惹恼英克的事，现在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连小爱打在他肚子上的拳头分外可爱，有种两个人非常亲近的温馨感。 英克耐心地解释道：“她长着白耳朵，就是我喜欢的那一种，还有长相也是，和我想象中很像。” 阿林张大了嘴：“什么？！” 英克没有理会阿林的反应，只是浅笑着理了理袖子，随口道：“对了，你找一份正常男朋友型机器人的行为准则和行为特点给我，我要用。” 阿林更震惊了：“你该不会是又准备留下了吧？！” 英克没有否认，只是笑：“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阿林：“？？？” 英克意味深长地勾起嘴唇，意外深情地道：“我觉得我以前见过她，她就是我的梦中情人，以及一见钟情。” 他将袖口放到他认为最优雅的位置，理了理衣衫，安抚阿林说：“放心吧，即使是伪装男朋友型机器人，我也不会随便乱来的，绝对不会做让她伤心的事，更不会给她惹上麻烦。当然，也不会趁此机会占她便宜。” 阿林：“你觉得我会信吗？？” 英克迷人一笑：“我可是正经人。” 阿林将嘴长成“O”型，但是手上的动作却相当快，没多久就将一份完整的男朋友型机器人资料发给了他，几乎所有的讯息都有。 英克一目十行地看完，眉头微微一挑，似乎就胸有成竹了。 阿林胆战心惊地关注着英克那边的情形，生怕他一不留意就有什么怪举动。 不过，想到英克一开始跟小爱交谈的方式，阿林又有点惊讶，道：“说起来，没想到你刚才模仿机器人还挺像的，一开口就是程序和内存卡之类的。” 英克轻描淡写：“这没什么。我家里从小也有很多机器人，管家机器人和厨师机器人什么的，和他们接触多了就不会觉得难学。不过男朋友型机器人，我确实没有了解过。” 说完，他迅速将光屏收了起来，道：“我休息得太久了，差不多该出去见小爱了。等我找到机会再联系吧。” “好。” 阿林应下。 接着，英克单方面地关掉了通讯。 然而阿林坐在他自己的家里，直到英克那边的声音完全消失，空间完全安静下来，阿林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英克恋爱了？ 居然真的恋爱了？ 他竟然这么容易就恋爱了？ 和一个在伪装机器人时第一次见到的女孩子？？？ 那个英克？？？ 今天真的是现实的吗？ 还有，话说他说喜欢白耳朵的女孩，居然是真的？！ …… 另一边，英克将自己重新整理整齐，镇定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小爱好像刚刚和小晴聊完天，光屏已经关了，她正好奇地绕着他的充电仓转，发觉英克又出来了，她明显有点忐忑。 但英克已经调整好情绪了。 他走到她面前，主动微笑着说话道：“我回来了。” 小爱见机器人和刚才的感觉不一样，还过来和她说话了，局促地踮了踮脚，然后道：“好的。你已经将室内信息记录完了吗？” “是的。” 英克温和地道：“很抱歉，我刚才不在状态，让你感到尴尬了。” 小爱忙摇摇头：“没关系。” 小爱内心不禁稀奇地想，原来机器人也会因为环境陌生不在状态啊。 英克道：“你就是我的主人，爱DHF02360150225小姐对吗？” 小爱点头：“是的。” “那么，请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英克微弯嘴唇，礼貌地说道，“我叫作英克，是你的专属男朋友型机器人，无论你希望我做什么，无论你想要相爱或者遗弃，都可以随心所欲。” 说着，他略微弯下腰，在小爱反应过来之前捉住了她的手，行了个十分标准的吻手礼。 他只是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嘴唇边上，靠得很近，却没有真的亲上去。 英克稍稍抬头，用灰蓝色的深情眼眸紧紧望住小爱，眼里带着志在必得的幽光。 他无比温柔地道：“以后请多关照，我一生一世、仅此唯一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深受折磨的阿林：今天也必须留着老板的狗命发工资今天也必须留着老板的狗命发工资…… 第25章 “队长！不行， 完全找不到黑衣K那家伙的影子，他可能已经逃出仓库了！” 英克顺利溜出仓库，在小爱家里安然落户的时候，正在追他的灰狼追击队也将英克套进去的仓库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可是完全没有找到英克的丝毫行踪。 灰狼队的队长是一个八十多岁的北美灰狼兽人，在这个星际社会， 这个年纪身体机能还维持在比较高的水平， 并不显得苍老， 同时， 他丰富的追击侦查经验让他足以统领狼群， 是整个追击队狼群的头狼。 得到手下不乐观的汇报，灰狼队长坐在追击船上， 一双沧桑的棕色狼目隐藏着隐忍睿智的光彩。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手上的烟， 熟练地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灰狼队长问：“仓库的监控查了吗？” 队员回答：“查了， 但是没有任何异状。如果黑衣K不是有障眼法、瞒着我们的眼睛根本没有进入这里， 那他有一定超高的技术， 提前更改替换了监控。” 灰狼队长眉头紧蹙：“啧。” 他们接收到宇宙巡航舰的信号是在三个小时以前。 巡航军检测到一艘违规靠近联邦星系的黑色飞船中，有黑暗星系最高级别犯罪者的手环信号， 于是狠狠追了对方5个小时， 几乎将燃料仓耗空， 结果好不容易登船以后才发现这艘飞船居然是一艘空船！飞船的主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弃船而逃。 按照检测信号的信息，是黑色犯罪者。 哪怕是在法外星系，敢公然带着手环进入联邦星系范围招摇过市的顶级犯罪者也不多，据飞船样式分析， 那艘船上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三年来在黑暗星系那边闹得沸沸扬扬的黑衣K。 而他弃船以后，最后可能着陆的地点，就是距离最近的D星。 巡航舰立刻十万火急地通知了D星的防御系统，整个星球几乎是立刻密不透风地盯紧了整片天空，然后果然抓到了黑衣K的违规飞船。 全星球最优秀的灰狼追击队当即出发，本以为这次肯定能让黑衣K插翅难飞，谁料竟然还是追丢了！ 灰狼追击队用尽了浑身解数，最出色的团队合作、身体素质最好的队员，他们甚至让嗅觉最出色的几匹灰狼队员化成了兽形嗅遍了整个仓库，竟然就是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真不愧是敢于带着黑光手环到处乱跑的顶级犯罪者，无论逃跑还是隐匿都是一流的。他一定是穿了能够避免留下气味的衣服或者带了相关设备，竟然连这种细节都能时刻兼顾到。 可是黑衣K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才能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的？ 或者，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到底进过仓库没有？ 明明带了那么显眼的一辆变形机车，竟然还能连人带车凭空蒸发。 就算他本人能藏，又重又大的车他能藏到哪里？ 都不像是活物，简直像是鬼魅一般。 灰狼队长忍不住又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先放弃这件仓库，但是联系这附近全部警备，调查所有可疑的人！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灰狼队长大声宣布道。 “按照联邦总部提供的信息，他们查了黑衣K从出现到现在所涉及的案件资料，这个黑衣K很有可能是个‘虚假的犯罪者’，他的真实身份有可能根本没有犯罪，说不定还是我们这边的人。” 灰狼队长吐了口烟，道：“如果找到的话，他的黑衣K身份或许能对联邦有所帮助，更别提还有这种头脑。如果是这样最好，但要是不是的，一个黑色犯罪者流窜在黑星，对整个星球极度危险！必须要找到他！” …… 与此同时，在追击队焦头烂额的时候，英克本人这边的氛围一片祥和。 英克微笑着站立着。 小爱本来应该在看书，但是她心不在焉的，总忍不住偷偷瞟英克。 小爱是第一次拥有男朋友型机器人，有点好奇，但“男朋友型”这四个字又让她坐立不安，情不自禁地观察他。 英克能够觉察到小爱的视线，因此笑得愈发优雅可亲。 英克主动问道：“我发现你一直在看我，请问是有什么我能帮助你的吗？” “诶？” 被抓住的小爱顿时窘迫地红了脸。 她说：“没、没什么。” 英克道：“我是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如果你有什么是希望我做的，请务必不要客气。” 小爱的确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了，之前月白是小晴的机器人，她没有观察得太仔细，可是英克是她自己的机器人，小爱其实是有点感兴趣的。 小爱道：“那、那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英克微笑：“当然，请说。” 小爱：“你是新式的男朋友型机器人，那你觉得自己是有思维能力和感情吗？” 英克回答：“我是工业产品，是完全按照程序给我的逻辑思考的，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并能反馈到实际表现上，但我不知道这与人类的思维和感情是否相同。” 小爱也问过机器人父母同样的问题，英克给出的答案几乎和机器人父母一字不差。 小爱于是又接着问道：“可是在你的认知里，我们两个是男女朋友吧？这应该是程序提前设计好的，但你是真的觉得喜欢我吗？” 英克温和地笑起来，说道：“当然。”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在我的认知里，我对你一见钟情。” 这句话让小爱一怔，不禁脸红了起来。 英克这么漂亮的一双灰蓝色眼睛，这样认真而专注地盯着她，忽然莫名让她觉得慌乱。 男朋友型机器人，真是可怕。 英克又问道：“你还有什么希望我为你做的吗？我全都乐意效劳。” 小爱的好奇心的确还没有被完全满足，而且由于英克回答她一部分问题激起了她的求知欲，小爱的耳朵情不自禁地左右晃了晃。 她想了想，又问：“那，我可以稍微摸摸你吗？” 英克笑得愈发得体：“当然，我是你的东西。” 说着，他张开双臂，一副任卿采撷的样子。 小爱看他这么洒脱，反而觉得难为情。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摸了摸英克的手。 是温暖的，很柔软，仿真机器人早就能够模拟体温了，和真人没有丝毫差别。 但是真的像男人的手，比她要大一圈。 小爱稍微增加了一点勇气和胆子，又去摸英克的身体。 他的身材相当匀称，毕竟是机器人，好看到不像现实，腹部的肌肉又像真的又像假的，简直跟雕像一般。 这就是机器人的好处，完全像是真人，可又比真人梦幻。 现实中很难找到长得这么好看，身材又完美的人。 英克绅士地问她道：“满意吗？” 小爱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英克仿佛笑得更迷人了，他问：“请问还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小爱的求知欲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满足，这点从她的耳朵就能看出心情很好。 她想了想，问道：“其实我会有男朋友型机器人是很偶然的，我本身不太需要，能把男朋友这部分的功能关了吗？” 英克回答：“很抱歉，由于我是发泄型男朋友机器人，如果把男朋友的部分关闭，会缺少核心程序无法运行，无法关闭。” 小爱遗憾地道：“啊……原来是这样。” 英克温和地对她道：“不过按照男朋友型机器人的程序，是可以选择恋爱的不同阶段的。再跟你确认一下，你是比较希望我们从刚刚相遇的阶段逐渐相处的，对吗？” “嗯！” 这个小爱在小晴那里已经听说过了，立刻点了点头。 一上来就进入男女朋友关系对她来说太亲近了，如果男朋友程序没法关闭的，那还是从关系最浅开始进展好了。 英克笑道：“好的，我明白了，已经确认完毕。” 英克的眼睛带着闪了闪。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门被解锁的声音，接着，M039开门走了进来。 小爱一听到这个声音，立刻高兴地从椅子上下来，向门口跑去，打招呼道：“妈妈！” 小爱的样子，简直像是能看到尾巴在摇。 M039看到小爱就露出和蔼的微笑。 她与小爱打了个招呼，然后扫视屋内，就看到了站在客厅里的英克。 小爱介绍道：“妈妈，小晴之前送我的仿真机器人已经来了，他是英克。” M039闻言微愣，然后便看向了英克。 英克从容不迫，弯着唇对M039颔首示意，问好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小爱的男朋友型机器人英克，很荣幸见到您。”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无论你希望我做什么，无论你想要相爱或者遗弃，都可以随心所欲，我会如你所愿。 小爱：那男朋友的相关功能可以关掉吗？ 英克：不可以。（笑容逐渐和善） 第26章 M039起先诧异， 但接着也微笑起来，道：“你终于来了，我听说已经好几天了。” 英克低下头，笑道：“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M039看向小爱：“小爱，你带英克在家里转过了吗？” 小爱说：“没有，不过我让他自己转了一圈， 见过房间的结构户型了。” “这怎么行。” M039摸了摸小爱的脸， 教导她道：“英克是第一次到家里来， 你要说得更仔细一些， 这样他熟悉各样东西的功能， 才能更快明白指令，避免出错。” 教完小爱以后， M039又重新看向英克， 友善地问：“你需要我作为机器人， 重新为你介绍一下这个家吗？” “请务必。” 英克应下， 然后转头对小爱道：“那我过去了。” 英克还真是什么事都会和她说一声。 小爱看到英克回头看她错愕一瞬， 忙点点头。 英克跟着M039走了。 但等一离开小爱的视线，M039马上就对英克鞠了一躬， 友好地自我介绍道：“你好， 我是M039号母亲型机器人， 是小爱的母亲。尽管我是母亲型，你是男朋友型，但我们都是机器人，也是小爱的家人， 以后就要在一起生活了，请多关照。” 英克是第一次作为机器人收到机器人的自我介绍，倒也有点新奇。 他顺水推舟地接下了M039的话，回礼道：“我也是，还请您多加指点。” M039道：“那我给你带路吧？” 英克：“好。” M039于是继续给英克领路。 她看起来很有亲和力，就像个真正的妈妈，而且颇为热情，介绍得相当详细细致。 她一一指点道—— “这里是厨房，厨具放在柜子里，调味料是这一排，具体是哪些，你扫描一下就知道了。” “这里是小爱的房间，她上午有课的时候会去学校，大概六点就会起床；没有课的时候会稍微睡得晚一点，六点半起床。” “这是放工具的地方，要打扫卫生就从这里拿。” 尽管英克不是真正的机器人，但他接下来要在这里生活，对这些事情还是需要知道的，因此悠悠地耐心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记录下来了。 不过，在远离小爱视线以后，英克始终能感觉到M039在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他。 英克回头，礼貌地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M039一惊，已经反应变慢的系统明显卡顿了一下。 她捕捉到英克的目光，歉意地道：“对不起，我是不是看得太露骨了？” 她有些感慨地道：“我只是在想，你被制作得这么英俊真是太好了。而且你们这些新式机器人，做得真是精致，几乎完全看不出不是人类。” “过奖了。” 英克一听只是这个，谦逊地笑起来。 他道：“科技的确是进步得很快，日新月异，一眨眼的功夫就会有翻天覆地的感觉。不过我们固然新，但你们这样的稍旧式的机器人，也有一种经典的美感，就像前辈一样可靠。” 英克的恭维让M039看起来有点高兴。 但这份高兴也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M039就黯然下来，平和地道：“但是毕竟是老式机器人了，很多地方都不好用了。” 英克没有接话，静静地打量着M039号。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父母型机器人。 英克小时候也失去了父母，不过他毕竟跟试管兽人不一样，不仅父母留给他一大笔庞大的财产，因为疾病没有生育能力的舅舅和舅母也很快收养了他，宠爱他如亲生孩子一般。英克从小到大，从没吃过什么像样的苦。 他周围的人也大多如此。所以对于父母机器人这个词，他久闻其名，却是头一回见到。 M039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尽管是机器人，但说起小爱的名字时，眼里就像真正的父母那样溢满了爱意。 她说：“对了，我还没有给你介绍最重要的机器人休息室吧？来，请进。” M039走到最后一个房间前面，替英克打开了门。 入目的是一个只有5平方米的小房间，但与其说是房间，其实更像一个储藏室。 房间并排放了两个充电仓，除此之外，跟家的其他地方一般堆满了书籍，另外还放了不少杂物。大概是为了提高机器人的工作效率，很多零碎的工具都摆在里面，但放得很整齐，一个挨一个像是电脑列的表格。 M039介绍道：“这里就是我们平时充电休眠的地方。等下我帮你一起把你的充电仓也搬进来，你快要没电，或者小爱不需要你陪着一起睡觉的时候，你也可以一起在这里充电。这里润滑油、维修工具和电源都有，很方便的。” 她快速地说完了这些关于机器人的东西，然后欢悦打开了明显更为郑重的盒子，让英克往里面看。 M039的面容发光，语调明显比先前更愉悦。 她道：“这些都是小爱小时候的东西，我和小爱的父亲机器人一起挑选着留下的。这是小爱小时候玩过的球、她喜欢的娃娃，还有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条围巾，戴上非常可爱的，一直戴到十二岁才肯换呢。还有这些，是小爱小时候拿到的奖状和成绩单，她的成绩一直都很好……” M039说起小爱的事情来滔滔不绝。 英克听到是关于小爱小时候的事，也来了些兴致，将头凑过去看。 只见里面堆了一叠又一叠的奖状，小爱成绩很好这件事，应当是客观而真实的。另外，剩下的一大半都是小女孩的东西，从童年到青春期，能够感受到成长的变化。 这时，英克注意到箱子里还有一样东西，他疑惑地拿出来。 那是一根长长的、雪白的东西，毛茸茸的，像是鸡毛掸子，可又是软的。 英克问：“这是什么？” “啊，这个。”M039怀念地接了过来，“这是仿真尾巴。” 她将仿真尾巴捧在手里，说：“你的内存卡里有小爱的资料，应该知道她的兽身是北极狐了吧？我虽然是小爱的母亲，但毕竟是机器人，机器人是没有办法变成兽身的。” M039的表情很恬静，但话里的意思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寞落。 她说：“小爱小时候偶尔会做噩梦，在梦里搂着棉被悄悄哭，抱着哄怎么也哄不好。这种时候我就会装上这条尾巴，让她搂着我的尾巴睡，这样她就会平静下来，像是有了真正的狐狸母亲一样……对了，说到这个，还有一个人要介绍给你认识。” M039走到休息室内两个充电仓其中一个边上，将仓门打开，露出里面的男性机器人。 M039道：“这位是我曾经的搭档，F037父亲型机器人。” 英克原本还被小爱的童年物品所吸引，但听到这里，他却不觉顿了一瞬，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 只见睡在充电仓里的男性外表机器人生着一张温和善良的脸，看上去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英克问：“他出什么状况了吗？” M039道：“F037在六个月零四天前报废了。但在正式停止运行之前，他大概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反复出现故障，是到今年核心零件才终于坚持不住。说实话，其实不仅是F037，我也已经……啊，抱歉。” 这时，就像上天有意安排得一般，M039本来是想将放在充电仓盖子上的手臂抬起来，可是手臂却很古怪地卡住了，突然完全不能动弹。 M039苦笑了一下，对英克道：“对不起，请稍微等我一下。” 说着，她很熟练地拿了机器人休息室的工具，程序切换，将自己的手臂卸了下来，露出里面的钢筋支架和经脉似的线路，从里面取出一个极小的零件。 然后她又单手将F037同样位置的手臂也卸了下来，从里面取出一个相同零件，简单检测了一下，装到自己身上。 M039将自己退下来的那个零件装到F037身上。 她对上英克惊讶的视线，歉意地笑了笑，然后眼眸微阖。 M039道出了实情：“其实我也差不多到使用的极限了，浑身上下很多零件都已经老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但尽量不想让小爱看出来。” 她指了指躺在充电仓里的F037，道：“F037报废的时候，完全解开了自己身上的保护程序，整个机器人都处于开放状态，他说小爱如果没有立刻申请将他回收的话，允许我使用他身上尚能使用的配套零件，可以让我能坚持得久一些，或许能够多陪小爱一段时间。 “小爱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是我们最爱的女儿，全宇宙都找不出比她更好的孩子了。如果我们离开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我们尽量不想让她难过。” 说到这里，M039无奈地浅笑，叹了口气：“小爱一直在努力存钱，说想要修好我和F037。但事实我们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很难做到的。 “老式父母型机器人的二手零件售价太高昂了，我们偷偷计算过概率，即使小爱一路都很顺利，毕业马上就找到高薪的工作，几乎也没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挣到那么多钱。 “F037离开以后，我一直都在暗自担心……好在，你来了。” M039相当高兴地看向英克，赞赏地上上下下看着他，目光毫无疑问是真诚的。 M039由衷地说：“你的相貌很英俊，和小爱很般配，款式也很新，应该能够使用很久吧，还是真正的男朋友型机器人。说实话，有时候我不放心将小爱交给人类，但现在有你能陪在小爱身边，我总算能放心了。” 她忧伤、喜悦又认真地看着英克，道：“将来，请你务必代替我们，好好照顾她。” M039期待的目光，让英克停顿了一秒钟。 英克没有想到装作机器人，居然让他听到了一些正常情况下听不到的话。 接着，他微笑着道：“好的。放心吧，我会的。” M039松了口气，同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舍，道：“小爱就麻烦你了。” …… 等M039离开机器人休息室去做饭后，英克独自留在休息室中，很快，他打通了阿林的联络。 阿林似乎是等候许久了，等英克一开通讯，立刻出声道：“英克？” 英克利落地说：“帮我在这附近再找一个住处，越近越好。” 阿林奇怪：“你要住处做什么？” 英克捏了捏鼻梁。 起先扮演机器人的时候，他脑袋里还只有一个潦草的方案，但现在，更为完善的准备应该开始做起来了。 他道：“我现在在扮演机器人，不能让其他人发现我有像人类的地方，平时大概很少能有机会吃饭喝水。我想就近有个地方稍作休息，记住过去的路上不能有监控，不能让人容易察觉。” “放心吧。” 阿林一听，当即应了下来，听上去很可靠。 他动作却很麻利，没过一会儿就有了头绪，说：“找到了。在你楼下一层，正好有一间屋子在出租，应该是原本住在那里的试管兽人搬出去了，地方不大，但胜在很近，走过去不需要三十秒，正好靠楼梯，你避开电梯，下去也不会有人看见。” 英克略一思索，颔首：“好，那就要这间，用你的名义。” 阿林手指飞快地在光凭前飞舞，不久，便汇报道：“办好了。” “嗯。” 英克应了一声，然后随手掀起了旁边的充电仓，淡淡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和我一起看一下。” 说着，英克将光屏调整到充电仓上方，让阿林看到仓中的F037号父亲型机器人。 阿林骤然看到一个报废的旧式机器人，满脸迷惑，问：“这是什么？” 英克回答：“我岳父。” 阿林：“？？？” 英克看上去漫不经心的，却将刚刚M039给他介绍的情况全部说了一下。 英克勾唇，道：“我还挺有兴趣的，想仔细看看是什么情况，能不能修理。” 他笑道：“毕竟是喜欢的女孩子的爸爸，再者我冒然扮演人家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多少有点不礼貌，要是能够帮得上忙的话，我还是愿意一试的。” 阿林惊奇地看了英克一眼，道：“你难得这么好心。” 英克弯着唇，不置可否。 不过，他很快就将F037拆了开来。 英克在黑星待了一年多，除了有阿林这个全能保镖外援以外，他自己奇奇怪怪的技能学了不少，有时候连飞船都得研究一下自己修，因此看个老式机器人的结构，也不是很难。 英克和光屏里的阿林凑在一起，将F037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 “唔……” 英克沉吟，摸了摸下巴。 阿林问：“你怎么看？” 英克笑道：“不难修。”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我修我岳父。 第27章 阿林的判断和英克完全一致。 英克分析说：“这台机器人只不过是核心零件老化， 只要找到合适的全新配件替换，再给他擦点润滑油，进行全方位保养，完全可以像全新的机器人一样，顶多就是型号有点过时。” 阿林默契接口：“但问题就在于零件。” 英克：“对。” 英克停顿片刻，轻松地道：“不过好在只是有几个零件停产而已， 不算很麻烦， 找几个工厂专门定制一批就行了。” 阿林：“？？？” 英克看到光屏对面的阿林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解地问：“怎么了？你怎么这个表情？” 阿林道：“不是， 正常人一般来说想到的不应该是去买二手零件吗？你这个也太大费周章了吧。” 英克笑笑， 竖起手指摆了摆：“这样也可以，但这只是最差的办法。” 英克说：“二手零件或许能够安装上， 但我记得父母机器人本来是只供给试管兽人和孤儿使用的公益项目， 不盈利， 相关配件储蓄量很小， 距离这批父母机器人出厂更是已经过去十多年， 储备零件大概早就耗空了，现在市面上能买到的， 多半是其他人从自己的父母机器人身上拆出来的旧零件。 “这些零件本身就已经使用了很多年了， 就算勉强修好， 也难保能够再使用多久，说不定才修好没多久，换上的零件就又坏了。既然如此，还是尽量换新零件比较好。” 说着， 英克的目光移到报废的F037上，垂眸将他身体内部的结构看了一遍，拍拍他的肩膀，才略带感慨地继续说—— “——而且，他身上不好的也不只是核心零件和个别被M039换过的零件，即使是尚且可以继续使用的部分，也都磨损得很严重，理想的话，全都得保养一遍。” 说到这里，阿林听了也觉得有道理。 像这样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钱的问题。 在普通人看来可能很困难，但是在英克这里，并不算多难解决。 阿林心软了，道：“那跟平时一样，我替你出面，就近在D星找个工厂订做一批零件，再送过来？” 英克眯眼，鼓掌道：“好主意，我们两个跟父母型机器人一点都搭不上关系的人，大摇大摆地走到工厂里去，定制一批十年前的旧零件，然后再送到小爱手上，惊动这附近风吹草动都会炸毛的灰狼队，引他们过来例行检查，让大家都知道黑衣K扮成仿真机器人住在这个无辜的小姑娘家里，还打算帮她修爸爸。” 阿林：“……” 阿林：“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刻薄，你当我听不出讽刺吗。” 阿林问：“那你说要怎么办？” 英克的手指轻轻在充电仓盖子上叩了叩，像是沉思。 “零件还是要订做的，但是不能这么简单粗暴，必须找个不会惹人怀疑的说得通的理由。” 英克思索了一会儿，便有了主意。 他道：“这样吧，你去找十年前生产旧式父母机器人的公司，多付几种易坏零件的专利使用费，然后在几个人口比较集中的星球都找几个工厂，生产一批旧式父母型机器人的零件。 “再建一个公益网站，就说是我在旅行过程中，偶尔发现许多试管兽人有无法维修父母型机器人的生活问题，我作为一个同样年幼就没有父母的孤儿感同身受，决定做一次定向慈善。 “只要是家里有损坏的父母型机器人的兽人，在网站上填写自己的身份和父母型机器人的身份码并通过核验后，就能申请免费零件用于修理父母型机器人。” 阿林听得愣愣的。 英克这样一计划，工程量顿时大了很多，钱也会像瀑布一样哗哗地泼出去。 不过阿林反应过来以后，倒是没有跟平时一样骂他混账老板压榨劳动力，反而笑了，道：“这倒是件好事，很多人都会为此高兴的。那我稍后就去准备……不过又要买专利，又要找公司生产零件、弄成慈善形式什么的，我是不嫌麻烦，但太繁琐了，可能会慢一点，全部弄好，恐怕要等几个月了。” “不急于一时。” 英克笑道。 他想了想，又叮嘱道：“做慈善的理由主要是说给我舅舅和舅妈听的，不要公开我本人的身份，尽量以家族的名义办就好了。” “放心吧，我明白。” 阿林刚刚已经听出英克怕是把自己的真实名字告诉给小爱了，这样的话，如果慈善人的名字又是英克，即使可以解释为重名，也未免太巧合了一点。 再者，英克的舅舅舅母是完全不知道英克去黑星的事情的，他们一直以为英克是在递交硕士论文后，正在全宇宙做毕业旅行。 英克颔首。 等这件事大致敲定，英克稍滞，又道：“对了，其实我特意让你和我看这个机器人，是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得知英克帮助试管兽人的计划后，阿林对英克的态度正前所未有得好，明显耐心了许多。 他问：“什么事？你说吧。” 英克微笑着指了指F037，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在修好他的同时，顺便调整一下他的芯片，让他一下子就对我很有好感，把我当成女婿，并且愿意天天撮合我和他女儿？” 阿林顿时变了脸色。 他用鄙视的眼神斜视英克，只觉得自己刚刚一瞬间觉得他在想什么好事真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阿林面无表情地道：“没有，滚吧，呸！你个人渣。” 英克笑得前仰后合。 等笑够了，又安排好了制作零件的计划，英克又将双手插在口袋里，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 阿林注意到英克仿佛被什么吸引了视线，有些在意，问：“你又在看什么？” “没什么。” 英克笑了笑，走到休息室边上，随手拿了一本堆放在房间里的书，道：“我只是在想，这里堆放的书可真多啊。” 阿林其实也注意到了。 英克在这个家里短暂地开过几次光屏，几乎每次，背景都是黑压压的一大片纸质书。 阿林尝试着分析：“这个女孩好像说是D星综合大学文学专业的学生吧？或许是因为这个，这里才有这么多书。” “不太可能。” 英克的手轻柔地抚过书页，眼神像是见到许久不见的好友。 英克问：“你知道这里这些书值多少钱吗？” 阿林一愣。 英克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只要把这里这些书全部卖掉，她马上就可以在市中心换一栋大房子，也不用再辛苦地读书兼职存钱了。她连自己的机器人爸爸都修不起，哪里来的钱买这些东西呢？” 英克将书翻到信息页，这些书籍的印刷年份都很早了，有些甚至是上百年以前，但是全部都保存得很好。这年头还看纸质书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收藏家在收集，而这些书差不多全部都是收藏级。 不像是小爱这样的试管兽人女孩会有的东西，倒像是来自他这样的古老自然家族。 英克轻声说：“这些恐怕是有人送她的东西。她没有把这些书卖掉去修她的父母，说明这些书在她心里也是很重要的，至少是和机器人父母同级别的东西。或者，也有可能，她其实并不觉得这些书属于她自己，所以没有随意处理的权力。” 英克微顿，稍有蹙眉，道：“说起来，我总觉得这些书……让我有种奇异感，好像我应该对此有点印象。” 阿林疑惑：“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家里也是那么多老书，大概是这点让你觉得亲切吧。” “不仅仅是这样。” 英克闭上眼睛回忆。 不仅仅是这些书，还有那个女孩本身，都让他有一种他曾经见过、他本不该忘记的感觉。 他对她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和心动，他看到她的脸时候，能感觉到自己不同寻常的心跳，就像是丢失已久的灵魂一角终于被填补完整。 尽管不太现实，但他们会不会是真的见过？ 就在英克冥想的时候，休息室外忽然传来通讯的响声。 英克一动，忙从这个思路中抽了出来。 他现在刚刚开始扮演机器人，对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很敏感的，见休息室里没有人，索性直接将兽耳放了出来，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响动—— ——英克正在休息室里打着熟悉环境的幌子折腾零件的时候，小爱正在翻自己架子上的书。 她找到一本《堂吉诃德》。 这本书她也读完了，并且看过几遍。 堂·吉诃德是“永远执着地追求无望的梦想”。 可是读完全书以后才发现，他最终还是没有成为他梦想中伟大的骑士，反而劝其他人不要再去追这种虚无缥缈的梦。 有一种奇怪的悲凉。 整个房子的书，只有一本不是贝夫人送给她的。 小爱正拿着书出神，就在这时，她的随身设备响了起来，小爱赶忙将书放回原来的地方，慌慌张张地接起通话，但是这回光屏没有亮起，只有通讯仪里发出声音—— 只听一个柔妙的女声道：“您好，请问您是爱DHF02360150225小姐吗？” 小爱忙回答：“我是。” 女声道：“我公司作为奖品赠送的仿真发泄型男朋友机器人已经显示签收成功，请问您确定收到机器人了吗？” 小爱确实收到了英克，又答：“是的。” “感谢您选择我们的产品，我们会为您献上最优质的服务。” 对面的女声愈发甜美，她程序化地说道：“仿真男朋友型机器人有五年的保修期，同时我们会为您安排三个月一次的定期检修。那么，我们将在一周内安排第一次上门检查，确保您收到的机器人功能完整、没有故障，请问你哪一天方便呢？”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哦豁。 第28章 【小修】 小爱听到对面的话， 微微错愕了一瞬。 自从M039和F037父母机器人都过了义务检修期以后，小爱家里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上门来检查机器人了，骤然听到这个词，还有些生疏。 而且到底是市场售卖的机器人，检修频率比父母型机器人高了一倍。 父母型机器人是半年才会有一次检修的，而现在男朋友型机器人是三个月一次， 这么高的频率， 如果有故障肯定能尽快检查出来， 机器人的使用寿命肯定能有所延长。 小爱看了眼自己的日程表， 回答：“我明天上午就有空， 这个时间方便吗？” “好的。”女声熟练地回答，“已经为您预约， 工程师大约在明天上午九点到达。” 休息室外通话结束， 安静了下来， 英克重新收起了他的耳朵。 “定期检修！” 英克的通讯仪没有关， 阿林听到了全程对话， 顿时大惊之色：“这要怎么办？你毕竟是真的人类，是血肉之躯， 他们要是检查你的身体是绝对瞒不过去的！而且现在都已经是晚上了， 他们明天上午九点就来， 现在就算想做准备都来不及了——” 相比较于阿林的惊惶，英克却显得从容不迫，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道：“不用着急， 不过是机器人的定期检修罢了。” 阿林吓得脸色都白了，却没想到英克本人这么镇定，像是胸有成竹似的。 阿林难以理解地问：“你难道有什么办法吗？” 英克勾着嘴唇，平静地道：“我们从黑星都回来了，难道还怕一次机器人检查吗？” 阿林看着英克冷静的脸色，一顿，好像也有点冷静了下来。 的确，相比较而言的话，肯定是黑暗星系更为凶险。 那里大把大把都是不按常理出牌、不遵守规则并且本性凶残的家伙，阿林作为旁观者，时不时都会为英克捏一把汗。 至少他们现在是在文明社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很简单的。” 英克保持着极有风度的微笑，说：“没有什么事情会难以解决。” …… 这天晚上，小爱和往常一样复习着功课。 因为正在看的内容有点看不懂，她不由焦躁，起先是好好坐在椅子上的，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蹲在椅子上，后来又变成盘腿坐在椅子上，然后趴在桌上。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叩了叩门。 “嗯？” 小爱茫然地探出头，道：“进来。” 她本来以为会是M039来监督她多穿件衣服，或者好好盖被子，却发觉进来的是新来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小爱还不是特别习惯和男朋友型机器人相处，看到英克进来，后背不自觉地绷紧。 她问：“什么事呀？” 英克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古典优雅。 英克道：“我打算充电了，想问问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或者是否有什么明天的安排。” 英克这样看着她笑，小爱的耳朵又不自觉地开始往后趴了。 “没、没有。”小爱道，“不过明天上午九点会有人来检修你，别的就没什么了。” “好，我明白了。” 英克颔首表示记下。 他笑道：“那我去充电了。” 小爱连忙点头：“你去吧。” 英克对她眨了眨眼：“晚安，世界上最可爱的女朋友。” 小爱还不适应有男人对她这么亲近，脸红道：“晚、晚安。” 英克合上了门，回到机器人休息室里。 他的充电仓已经挪到了休息室里，和M039、F037的充电仓并排放在一起，本来就不大的休息室里又多了一台充电仓，显得愈发狭窄。 这将是他在这个家里作为机器人度过的第一夜，英克看着这个房间，扬了扬眉。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住过的最小的房间了，就连在黑星的时候，作为黑衣K，他都从来没有这么寒酸过。 M039显然也正打算休眠了，她见英克从小爱那里回来，问道：“小爱没有让你陪她一起睡觉吗？” 英克回过神，笑道：“没有。” M039安慰道：“小爱是个性格比较内向的孩子，你才来第一天，这样是很正常的，不是因为你作为一个男朋友型机器人不够出色的缘故。” “谢谢，我明白。” 英克礼貌地应道。 他很规范地回答道：“作为一个男朋友型机器人，我会尽力履行我的职责。” M039很能理解他作为一个机器人的心情，友善道：“你也早点充电吧，这样明天能活动得久一点。” “好。” M039躺进了自己的充电仓里。 英克望着充电仓盖子合上，显示出了正在充电中的黄光。 英克微滞，并不多抱怨，也躺进充电仓里。 充电仓狭窄又很硬，说实话不是很舒服。 他稍稍皱皱眉头，闭上眼睛。 …… 次日九点一到，小爱家中就准时响起了门铃。 由于男朋友型机器人高昂的售价，这种机器人公司的售后服务都相当出众，守时更是基础中的基础，对方来得几乎一秒不迟、一秒不早。 小爱穿好拖鞋，咚咚咚跑过去，打开监控。 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性工程师出现在监控里，他穿着深蓝色的整齐工作装，背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工具箱，头上戴着印有机器人公司标志的鸭舌帽。 他一见监控显示打开了，立刻笑容满面地道：“您好！我是A-ROBOT公司的机器人工程师，是来为您拥有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做第一次惯例检修的。” 听声音是个很年轻阳光的小伙子，充满干劲。 “嗯，好的，我开门了！” 小爱摁下开门的按钮。 远程监控器发出“咔哒”一声，是楼下的电子锁解开的声音。 没多久，工程师顺利从电梯里上来。 他循着门牌找了一下，不久看到了开着门的小爱，加大步子走过来。 他看到小爱的长相，不禁微微怔了一瞬。 尽管会购买男朋友型机器人的多半是年轻女孩，可是像小爱这么青春靓丽的还是相当少见，尤其是她压根没怎么打扮，完全就是随意的状态。 但还不等工程师惊叹完，他就又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英克。 英克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尽管什么都没做，却有种仿佛正在恢弘的城堡里喝红茶般的气场，还有些慵懒的气质。 英克似乎是捕捉到响动，回过头来，对他颔首致意一笑。 工程师从来没有见过捏得这么英俊的机器人，一时都不禁惊诧。 小爱迷惑地看着工程师呆掉的脸，问：“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工程师回过神，只是对英克的外貌气质还心有余悸。 他连忙忙拿出他的工作证，递给小爱看：“我是A-ROBOT公司的机器人工程师，你可以叫我阿瑞，工作经验六年，这是我的工作证。” 小爱不疑有他，接过他的工作证，简单确认了一下。 小爱给工程师介绍英克道：“他就是昨天我收到的机器人。” 英克从沙发上站起来，从容不迫地走到阿瑞面前，笑道：“你好，工程师先生。” 英克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就有一种修长感，一旦站起来，走到阿瑞面前，他才发现这个机器人比自己高一个头还多。 “你、你好。” 工程师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他核对着资料卡，问小爱道：“他就是凡宁，对吧？” “凡宁？” 小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倍感陌生。 她不解地歪了歪脑袋，对工程师纠正道：“他叫作英克。” “英克？” 工程师一愣。 但他旋即反应过来，机器人出厂的名字都是系统自动生成的，很多主人都会在拿到机器人的第一时间改名字，小爱不记得最初的名字也是很正常的。 小爱对工程师的反应感到奇怪，问道：“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工程师连忙回答：“不，没什么，您怎么称呼您的机器人是个人的自由。” 小爱又下意识地看向英克。 只见她的男朋友型表情变都没变，维持着谦逊而温和的微笑，静静地站着。 工程师阿瑞回过神来，将自己的工具箱放到地上，对英克道：“那我们就开始检查吧。请你将衣服全都脱掉，然后将背上的传输口打开露出来。” 然而工程师话音落下，机器人却没有动。 工程师疑惑道：“怎么了？” 英克微笑着，视线轻轻地瞥了旁边立着的小爱，道：“我的主人是意外获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我们目前还未进入男女朋友关系的阶段，她的性格很害羞。” 说着，他对小爱眨了眨眼。 小爱还没懂英克是什么意思，耳朵困惑地歪到一边。 接着，只听英克道：“因为是初次检查，恐怕是要将衣服全部脱光，将身体上的所有部件都检查过，确认全部完好的吧？这样恐怕会让女孩子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我认为我们还是不要在她面前直接检查比较好。” 小爱呆了一秒。 然后直接爆炸了！ 她的面颊一瞬间炸得通红，顿时局促起来，连站都站不安稳。 她道：“我、我不知道……” 父母型机器人的例行检查都是用传输口程序检测一下就行了，而且传输口是手臂上，有任何故障都会报错，根本没有全身检查这么一项。 而且，小爱也不知道男朋友型机器人居然完整到这个程度。 她顿时尴尬起来。 工程师阿瑞看到小爱这个反应亦是意外，都不用再征求意见了，直接在客厅里检查一定会让大家都很尴尬。 英克笑着说：“我们到机器人休息室里检查就可以了。” 说着，英克对小爱温柔一笑，领着阿瑞进了机器人休息室。 英克特意后一步等待，守在门口，等工程师阿瑞进来，他才将房门关上，然后上锁。 阿瑞看上去年轻，却也是个颇熟练的工程师，他利落地拿出工具，对英克道：“这下可以开始检查了吗？把你的传输口露出来吧。” 阿瑞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这让他看上去比实际上年轻。 英克却没有立刻回答他。 自从一进入休息室中，英克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了，像是完全进入自己的领域。 他悠哉地理了理袖口，眼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阿瑞的装束。 英克闲谈似的问道：“阿瑞先生，你看起来挺年轻的，是不是才二十五六岁？” “二十八了。” 阿瑞听到恭维，有些高兴，自然地回答。 英克又问：“你有女朋友吗？” “有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些感兴趣。” 英克瞥向阿瑞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道：“你工作六年了，还是初级工程师。据我所知现在机器人工程师学历要求还是很高的，是公司里竞争很激烈吗？” 阿瑞挠挠头，笑道：“是有点吧。我跳槽过一次了，这次这家是新公司，希望能够比较容易发展。” 简单聊了几句，阿瑞难得碰到主动和他闲聊的机器人，稀奇地道：“你是性格里设定了健谈的属性吧？我看到爱小姐大部分设定都是随机的，没想到把你随得还挺不错的。” 阿瑞举起检测插口，道：“边检测边聊吧，我十点半还要到下一家去。” “不用检查了。” 谁料英克并没有脱上衣的意思，平静地坐到了充电仓上，摆出主人的姿态。 他道：“我根本不是机器人。” “……！” 阿瑞当即瞪大了眼。 阿瑞第一反应就是去摸通讯仪报警。 可是他的速度哪里比得过在黑星待了一年还是猫科的英克，一瞬间就被英克抓住了手腕制止。 然后，还不等阿瑞进一步动作，英克立刻接着道：“不过不用紧张，我并不是坏人。” 说着，他拿出一张薄薄的身份识别卡，递给阿瑞，示意他可以随意看、随意扫描。 阿瑞迟疑地接过来，翻过卡片，然后险些手一抖掉在地上！ 英克除了在黑暗星系用的黑光手环以外，在星际联邦真正的身份卡也是始终带在身上的。 卡片上印着名字—— 英克φZ60141127。 φ这种姓氏，阿瑞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 一刹那，英克整个人在他眼中都不一样了。如果说之前只是冒着英俊的银光，现在就算整个人冒着上流社会和物欲横流的金光和钻石光。 英克笑道：“你可以用你的扫卡器扫描，是真的。” 上门服务的工作人员通常都会随身携带扫卡器，以备不时之需，阿瑞将信将疑，但还是拿出扫卡器，扫描了一下。 “滴滴”一声，扫卡器亮起了通过的绿光，并在屏幕上显示出英克的姓名，和卡上一模一样。 阿瑞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英克。 英克微微一笑，道：“我出现在这里是有原因的。那么，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我希望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说着，他动作流畅地从身上摸出支票和笔，先写了个“1”，然后潇洒地开始画“0”。 阿瑞了惊呆了。 他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么简单粗暴还这么狗血电视剧的场面。 他急忙拽住英克的笔杆，道：“你该不会是觉得你能收买我吧？” 英克停下了书写，暂时将笔放下，摆出了认真的姿态。 他微笑着道：“不要误会，这并不是收买，我是打算雇佣你。” 英克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解释道：“接下来我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我希望你能保证我接下来三个月一次的例行检查，每次都能由你负责。除此之外，如果你那边还有一些关于你说的那个机器人‘凡宁’的资料，我希望你能全部替换掉，变成我的资料。” 第29章 英克眯起眼睛, 笑道：“请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坏事，也不会伤害小爱，并且只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我留在这里不会给任何人造成伤害, 也不会给你惹上麻烦。” 英克看上去是个正经人, 甚至言谈举止中还透着一丝高贵, 话中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阿瑞难以理解地道：“可是像你这样的人,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在假装机器人？” 英克露出了略显伤感的表情，说：“难道你看到现在的情况, 还猜不出来吗？” “呃……？” 阿瑞想猜又不敢猜，憋了半天, 他才试探地问：“难不成……为情所困？” “没错。” 英克立刻相当坦率地承认了。 他真诚地说：“小爱小姐是让我心动的人，我暗恋了她很长时间, 一直希望有能够接近她的方式，但她并没有注意到我。在得知她获赠了男朋友型机器人以后，我感到非常着急, 情急之下才会出此下策。” 阿瑞不可置信地道：“这情节……怎么跟拍电视剧一样。真的假的，你们有钱人追个女孩子还要扮演机器人, 这么闲，难道你们平时都不用工作？！” 英克道：“唔……我才刚刚毕业, 财产主要是靠继承的，确实不用工作。这么一说，的确很像电视剧。” 阿瑞：“？？？但电视剧全都是编的吧。” 英克笑得从容不迫, 随口问了一个很刁钻的问题：“你在现实中也没有和我这样家族出生的人真正相处过吧，为什么就能肯定电视剧是编的，而你相信的一定是对的呢。” 英克笑着道：“你看过爱情电影、电视剧或者的话，应该能够明白吧，我们年轻的富家少爷就是普遍会被和自己不一样的女孩子吸引，然后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住到人家家里或者搬到人家隔壁，平时很少工作，但是有情敌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过去参加修罗场，恰当的时候还会失忆、生病、出国，人生95%的生命都被谈恋爱占据。爱情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 “而对于我而言，我的爱情就是小爱小姐，我无论如何都希望与她相爱，为此我愿意进行任何尝试，哪怕无法被外人理解。” 阿瑞震惊道：“太夸张了吧，你们有钱人这么无聊的吗？！” 英克欣慰地笑着承认：“没错，我们有钱人就是这么无聊的。” 英克道：“小爱小姐获赠男朋友型机器人是很偶然的事，你也明白男朋友型机器人可能意味着什么。我得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除了取而代之，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完美地阻止。” 说到这里，阿瑞稍微怔愣了一瞬。 关于这一点，他倒是能够理解的。 随着机器人仿真技术越来越先进，兽人真的爱上机器人的新闻屡见不鲜，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兽人坚持要与机器人正式结婚的新闻。 阿瑞本身作为从业者，对此非常清楚。 男朋友型机器人是针对爱情诞生的商业化的产物，机器人公司为这些机器人赋予了一切能让女性喜欢的优点，而他们又没有作为真实的人难以避免的缺点，还能根据不同用户的个人喜好进行完美的个性化定制。 机器人永远不会情绪化，永远不会冲动，他们永远温柔，永远忠诚。 男朋友型机器人就是为了让女性体会到爱和被爱而诞生的，这是机器人公司为了利润而做了无数数据调查做出来的完美商品，爱上机器人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哪怕最理智的人也不可避免的会有一刹那忘记他们不是血肉之躯。 作为一个追求者来说，如果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有了一台男朋友型机器人，会慌是很正常的事。 阿瑞定了定神，同情地看了英克一眼，也忍不住瞥了一眼那张支票，然后低头收拾起他的工具，道：“我对你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是你毕竟是一个成年男人，我不能放任你留在小爱小姐这里……” 阿瑞的话还没说完，英克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拿起笔，在刚刚填了一半的支票后面，又增加两个零。 本来就惊人的数字变得更惊人了。 英克道：“我认为这应该算是一份还不错的兼职，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只要当我的助手，这张支票马上就可以兑现，你将它拿到银行以后，银行会给你开一个新的账户，你马上就能使用其中的五分之一。 “剩下的钱，每隔三个月会作为工作酬劳分批结冻给你，但是你必须要对任何人都守口如瓶，如果出现任何工作内容泄露或者违反工作内容的情况，剩下的薪酬就会停止。但如果没有，等到你离世以后，你的孩子还能再得到一笔等额的奖金。” 阿林看着那张支票，后背不自觉地绷紧。 就算只能立刻用五分之一，这仍是很大一笔钱。 如果让他工作来争，哪怕明年就升上高级工程师，一辈子工作两百年也不可能挣到，说不动摇是不可能的。 这种金额，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浮现出很多念头。 他是试管兽人出身，毕业于很好的大学、热门的机器人工程专业，本来以为未来一片光明，可是社会的竞争比想象中更加激烈，努力工作了六年，每天从早上七点上门检修机器人到下午三点，然后还要回公司工作到晚上九点，也仅仅是从实习工程师升级到初级工程师。 看上去比平均线高一点的工资，在D星这种比较繁荣、物价相对高昂的类地星球，只要稍微吃一点东西、买几件尚且不错的衣服，就全部花完了，根本存不下什么钱，更不要说买地段不错的住宅或者代步用的交通工具。 他和女朋友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在一起很多年了。 两个人还只能住在联邦分配的、彼此相隔很远的45平方公寓里，根本不知道将来要怎么结婚，更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养得了孩子。 只要接受这笔钱，他们马上就可以在市中心买下一栋很不错的住房，还可以再买两辆智能车代步。 只要接受这笔钱，他就可以给女朋友买那条她对着虚拟投影广告环绕着看了三十多次没有舍得下单的项链。 只要接受这笔钱，他就不用再对着每个月新出的机械模型眼馋，然后再对着售价望而却步。他们就不用再总是勒紧裤腰带，今晚就可以去吃路过了好久不敢进去的高级餐厅。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话又说回来，如果小爱小姐知道她有一个φ这种家族的追求者的话，真的会不高兴吗？ 被这样的人追求，其实比偶像剧还要偶像剧吧？ 英克真挚地注视着阿瑞，解释道：“我仅仅是想留在这里一段时间而已，如果小爱始终没有喜欢上我，我就会放弃离开。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有可能伤害到她的事。” 英克示意了一下休息室里的三台充电仓。 他道：“如你所见，小爱不仅仅只有我一台机器人，她的母亲型机器人也还在工作。你作为机器人工程师，应该很清楚吧？父母型机器人内置有保护系统，一旦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险，他们就会马上报警甚至攻击我，小爱是很安全的。” 阿瑞沉默了很久。 英克微笑着注视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阿瑞才说道：“……你真的不会做坏事吧？” 英克的笑容灿烂了起来。 他道：“当然。” …… 十分钟以后，阿瑞告诉小爱他检查完机器人了，英克功能正常、品质合格，没有任何异常情况。 同时，他的工具箱里多了一份签过字的兼职合同，以及一张巨额支票。 小爱送这个工程师到门口。 阿瑞的眼神闪烁，似乎时不时担心地看她两眼，然后嘱咐道：“这台机器人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的话，你一定就要尽快跟我说啊，一定要告诉我，我会立刻过来修的。” 小爱迷茫地眨眨眼，然后点头道：“好的。” 另一边。 英克还留在休息室里，他将一直保持的通讯切换成光屏模式，阿林的脸立刻出现在光屏上。 英克昨天卖了关子，没有将具体的情况告诉他，只是阿林担心英克的情况才保持了通讯，而此时，阿林满脸便秘的表情。 英克笑眯眯地道：“你看，我说过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嗯？你怎么这么张脸？” 阿林面无表情地控诉说：“你这辈子从来没有给我发过那么高的工资，我现在想改行当机器人工程师。” 作者有话要说：阿瑞：不用工作，长得帅，有钱，还莫名其妙找理由住在人家家里，难道你是爱情的男主角？！ 英克：我是啊。 == 英克：这个世界上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就多写两个零。 阿林：把老板打死是要坐牢的把老板打死是要坐牢的…… 第30章 英克听到阿林说的话, 立即大笑了起来。 因为他笑得太大声，还浑身抖得厉害，阿林都有些担心他被小爱发觉不对。 阿林急忙阻止他，生气道：“不许笑！不许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扪心自问一下, 我替你做的工作不比那个工程师重要吗？你必须给我发奖金, 你不发的话, 我也马上就出去乱说。” 英克笑了半天，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终于逐渐缓下来。 他对阿林意味深长地道：“你要知道, 钱的确不是万能的。不是特别富裕的时候，可能会觉得金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问题, 但是等你真的有钱了，就会发现很多事情依然无能为力, 并不会因为你富有就变得幸福。” 阿林板着脸道：“麻烦你立刻给我一个家财万贯但是可怜无助很不快乐的机会。” “说实话，其实我不确定放这么一笔钱出去流动，是好事还是坏事。” 英克摸了摸下巴, 思索着说。 他道：“天降横财对大多数人来说可能梦寐以求，可是金钱既有可能是美梦成真, 也有可能是噩梦降临，还有可能是白日梦一场空, 完全取决于怎么用。” 阿林继续面无表情地道：“那么请你马上给我一个做这种噩梦的机会，谢谢，我保证我不会愿意醒的。” 但是吐槽完英克, 阿林居然还是有点想听听他怎么说，忍不住又问道：“为什么有可能是噩梦？” 英克笑了笑，道：“因为不仅人可以驾驭金钱，金钱有时候也会驾驭人。完全没有学过怎么驾驭金钱的人，骤然得到超出能力的钱，有时候是会有危险的。” 英克微微迟钝，问阿林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每年都有那么多人中星际彩票，有些彩票的金额不比我刚刚开出去的那张支票低，但是这些中彩票的人，几乎都没有后续消息？” 阿林错愕。 英克脸上流露出了一点担心的神色，他用手指轻轻在膝盖上叩了叩，沉思片刻，道：“罢了，我并不想害人，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亲自看着他好了，如果有必要的话，就做一些引导。” 不管怎么样，检修这件事，总算是彻底解决了。 英克接下来可以安安稳稳地留在这里扮演他的机器人。 说完这些，英克理了理衣服，就打算关闭光屏，恢复机器人身份，离开休息室了。 “等等。” 在英克即将关闭通讯仪的前一秒，阿林叫住了他。 阿林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埋藏在心底的问题：“英克，你打算在这里留多久？” 说实话，他们本来仅仅是打算在这里避避风头的，顶多几天，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就会伺机离开。可是按照英克刚才的做派，倒像是打算长住了，而且不再像是单纯作为黑衣K躲避，相比之下，阿林竟然觉得他说得那番暗恋的话更像真话。 要知道，刚开始知道他翻到的居然是台男朋友型机器人的时候，英克可是一天都不想多待的。 英克，他好像真的是因为那个叫小爱的女孩子留下来的。 此时，听到阿林提起这个，英克的眼神也有所变化，隐约变得柔和。 他道：“我还没有想好。我想，至少要到弄清楚这个叫小爱的女孩和我是不是有过什么联系，再考虑以后怎么办。” 英克这个人素来随心所欲，临时改变计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阿林还从来没有见过英克在提到一个女孩子时，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 在英克脸上看到这种眼神，阿林都有一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感觉。 英克似乎是真的动心了。 这样一来，连阿林都对小爱产生了一丝好奇，想知道这个所谓的“白耳朵女孩”，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由于不能在外人面前打开光屏，阿林还一次都没能见到小爱的脸。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才迷住了英克？ 阿林不觉侧了侧头。 这时，英克道：“我差不多该出去了，等有事我会再联系你，回见。” “回见。” 阿林回过神，与英克道别。 英克手一抬，关闭了通讯仪。 …… 机器人检修结束以后，小爱完全恢复了正常生活。 她按部就班地去学校上课、到平时的单位去兼职，在家里读书、写翻译稿。 不过，她有时候会感觉到，她新买的机器人经常在看她。 小爱忍不住放下笔，转过头去，与望着她看的英克对视，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 她的机器人男朋友微笑着回答。 “只是我觉得你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在哪里见过你。” 小爱望着他隐隐发光的眼睛，窘迫道：“这大概是因为你程序的原因吧，是程序预先就将你设定成了喜欢我。” 英克回答：“有可能。按照这个设定，我会喜欢看你是正常的。” 小爱点点头，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她转回头，就悄悄用通讯仪给小晴发讯息，问：“小晴，男朋友型机器人整天偷偷看你是正常的吗？” 小晴手速超快，不到十秒，“叮咚”一声就回复了—— 【不知道唉，我和我的月白每天都在对视。[图片]】 小晴还附了一张她和男朋友型机器人的合照，她亲热地挽着对方的手臂，两个人笑眯眯地贴在一起拍照，看起来很般配。 进展好快！ 小爱在心里惊呼了一声，但是想到要她和英克一下子这么亲近，小爱又微微一抖，有点难以接受。 这个时候，光屏又“叮咚”一声，跳出来小晴的另外一条消息—— 【你们相处得怎么样了？英克到你家也有好几天了吧，你们是不是应该熟悉一些了。】 小爱想了一下，觉得似乎有道理，或许她和英克的关系应该更近一步了。 于是她站起来，向英克走过去，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 英克从小爱向他走来，就一直望着她，看到女孩子走过来拉自己的衣角，还有点害羞的样子，英克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奇怪地轻轻跳了一下。 他耐心地问：“怎么了？” 小爱道：“那个，你现在熟悉家里的生活环境了吗？” 英克微笑道：“是的，已经习惯了。” 小爱道：“那我有些事想要麻烦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当然，我是你的所有物，你可以说任何要求。” 英克少许欠身，他笑得很自然，一动不动地望着小爱。 这样的眼神让小爱心悸，她心虚地回避开视线。 尽管是面对机器人，小爱要提要求，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愧疚。 英克看起来太像真人了。 小爱鼓起劲道：“如你所见，我们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妈妈的身体也已经在老化了。我希望你可以负责家里的家务，然后再出去找一份社会工作，尽量让妈妈能够多休息一会儿。” 对真人来说，这是很任性的请求，但是对机器人来说，就是很正常的工作了。 小爱忐忑地问：“可以吗？” 英克微微一顿。 自从英克开始扮演机器人以后，阿林不像在黑星时那样每天都有事做，一下子闲下来，因此他时不时会开通讯偷听英克这里的事，美其名曰“好歹拿着老板的工资，要关心老板的生活”，实际上就是当八卦听。 英克光扮机器人也很无聊，有时候会与他对话打发时间，因此也就默认开着。 这个时候，阿林也在旁听。他一听到小爱要让英克做家务，还要出去工作，就精神起来，既紧张又兴奋。 英克这种大少爷，从小到大就没有染指过家务活，不要说洗衣做饭了，他连出门的行李都很少自己拿。至于机器人那种薪酬微薄的社会工作，就更加和英克毫无关系。 阿林迫不及待地坐直了身体，甚至隐隐期待垃圾老板翻船。 谁知英克是略微停顿了五秒，就从容地微笑道：“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不会做家务？（微笑） 英克：那我就只好告诉你们真相了。 英克：没错，我真的不会。（理直气壮） 第31章 他略微偏头, 纯净的灰蓝色眼睛望住小爱，优雅而认真地道：“放心吧，我会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英克的眼神让小爱心脏砰砰直跳，他猫似的漂亮的眼睛里, 有一种小爱和她身边的人里很少见的笃定和自信, 就像他完全确信自己说出来的话一定能做到一样。 同时, 英克还有一种慵懒的大型猛兽般的气质。 他问道：“我可以握住你的手吗？” 小爱一惊。 对于男朋友型机器人来说, 这大概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 可是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英克很吸引人，却又有点危险。而且她本来并没有想要男朋友型机器人, 一个让她有害怕感的异性忽然这么说，她还不能迅速敞开心扉, 将对方当作暧昧对象相处，甚至想尽量减少男朋友系统工作的频率, 把他变成普通机器人。 小爱不自觉地将手缩到背后，摇了摇头。 英克见状，也只是笑笑, 没有强求，收回了自己递出去的手。 他转而问道：“那么, 你愿意相信我吗？” 小爱望着他那双幽深的眼睛，想了想, 便点了点头。 机器人是不会说谎的。 英克笑得明亮起来，露出浅浅的小酒窝，他肯定地道：“那么, 我将如你所愿。” 英克直起因为和小爱说话而微欠着的身体，说：“我到休息室里用系统搜索评估一下附近的工作，如果找到合适的工作，我明天会外出。至于家务，我会在今晚充电时升级相关程序，并尽快排入行程。” 他稍微停顿，道：“那么，请允许我先行离开。” 小爱听他要回休息室了，小小愣了一下，这才用力点头，小白耳朵无意识地竖了起来。 英克一边转身往休息室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小爱的反应和表情，然后忍不住轻笑。 在他看来，小爱在他面前的反应怎么这么好懂。 明明知道他是一个机器人，她居然还是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觉得内疚，甚至还有一点怕他。 英克莫名其妙地高兴她有事情可以依赖他。 而且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一点也令人怀念。 英克眼角的余光瞥见小爱又坐回座位上看书去了，他也推门进了休息室。 微型耳机里，阿林正因为英克刚刚握手的请求被拒绝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从刚才笑到现在，英克都怀疑他会被自己笑出来的气呛死。 英克打开光屏，只见阿林已经笑得倒在桌子上，正在控制不住地捶桌子。 英克和善地微笑道：“别笑了。” 阿林爆笑：“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英克的笑容愈发和善。 英克道：“我是一个会记仇的老板。” 阿林迅速不笑了。 但他脸上严肃，心里其实还是在乐。 英克，这可是英克啊！ 往常都是他让别人吃瘪，什么时候见过别人让他吃瘪过？ 尤其这次是一个无心的女孩子，英克还疑似动了真情，难得他主动伸爪子想摸摸，结果被人家毫不留情地拍掉了，太好笑了！ 阿林有一种多年郁气得以一展、终于扬眉吐气的感觉。 但他内心幸灾乐祸得心脏都在狂颤，表面还是一本正经地问：“尊敬的老板，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英克直截了当地道：“以后每个月往我这里打一笔钱，就写是我的工资。” 机器人是没有个人账户的，机器人参加社会工作的收入会直接打在家庭账户上。 以英克现在的状况为例，他们全家包括小爱和三个机器人，只有小爱名下有一个家庭账户，小爱自己和三个机器人的收入都会存在这个账户里。 不过，在小爱小的时候，她自己是没有动用账户的权力的，家庭上的全部资金由机器人父母智能管理，她想要什么东西可以和机器人父母说，父母的程序分析合理，就会买给她。等小爱到十二岁以后，就对账户有一定支配权了，但每个月都有限额，她可以自由支配的不多，相当于零用钱。 十八岁以后，也就是从小爱去年生日开始，她就正式拥有了家庭账户使用权。 父母机器人全都有权限动用这笔资金，除了正常支出以后，有时候机器人也有权利判断是否购买一些计划外的东西，比如给孩子买一些不会超出预算的惊喜小礼物。 试管孩子在分配机器人父母之前全都做过性格测试，会按照他们的个性匹配机器人父母，据说小爱的那个好朋友小晴，她的父母就属于性格上特别喜欢给女儿买礼物的。 英克这两天在自己的随身设备上做了个程序，以“机器人英克”的名义登陆了小爱的所有家庭系统，以此来弥补一部分他本身没有的机器人功能。 英克已经上家庭账户里查过了，小爱恐怕没怎么动用过家庭账户上的钱，支出几乎都是M039支付出去的正常生活开销，而且很节省。 小爱真的是在努力存钱，想要修好F037。 同时，小爱成年以后也没有对机器人权利进行限制，他这个新来的“男朋友型机器人”也可以自主进行合理花销。 英克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阿林对英克的要求并不意外，他就知道这个大少爷不可能真的和一般机器人一样出去当机械化流程化的导购、解说员或者洗盘子。 不过，阿林又道：“可是，你总不能每天在家和楼下待着，每个月就平白无故让小爱的家庭账户上多一笔钱吧？你至少名义上得有个正经的社会工作，并且意思意思固定时间去一下。” “你说得也对。” 英克思索片刻，道：“那要不直接在附近开个店吧。最好能让我有一定程度的自由，能够在里面不必时时刻刻装成机器人、做点我自己的事，不要坐班，不用露面，必要的时候随时离开，最好时不时能见到小爱，还可以有稍微去远一点地方的理由，然后能开比较高的工资，让高收入有合理性。” 阿林问：“这是什么店？等你开好了我能跳槽吗？” 英克眯眼：“我还没有想好，你先给我找个合适的地段，我想两天告诉你。” 阿林应下，但等大致说好了这件事，他又略带担心地问道：“那这个暂且不论，做家务你打算怎么办？你从来没做吧。” “没有做过可以学。” 英克轻描淡写地松了松领子，像是不怎么担心的样子。 他道：“我想这个应该不怎么难吧？” …… 第二天，等M039和小爱都出门了以后，英克开始在家里学习做家务。 半个小时后，英克弄了一地水，砸了一个盘子，因为其他衣服掉色染花了小爱一条白色的裙子。 英克的笑容渐渐僵硬。 光屏对面的阿林前所未有地开心：“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要再打扫了，太绝了，我要笑死了，你再打扫我要笑得活不过今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林疯狂地拍自己的腿，简直像是要拍肿了。 英克拎起那条裙子，微笑问：“你知道，但是没有告诉我对吧。” 阿林立刻板着脸无辜地道：“因为你说很简单的，所以我以为你知道，真的不是故意的。” 英克将围裙脱下来，道：“算了，这个今天先不弄了，我就说网络问题，昨天家务程序更新失败，先拖两天。你帮我买个家政机器人，等下次没人的时候让他过来打扫，我以后稍微学点装样子的东西。我今天先出门假装问工作好了。” 阿林问：“那裙子和盘子你打算怎么办？” 英克从怀里摸出五亿一颗的压缩球，将裙子装了进去，然后道：“盘子我等下扔到楼下的房间里。你帮我买两个一模一样，尽快，地址也写送到楼下，傍晚之前应该能到吧？我回来的时候一起收。” 作者有话要说：阿林：今天是我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第32章 阿林眼看着英克将一条不值什么钱的普通裙子放进了价值轻易就能超过五亿星币的压缩球, 顿时又开始酸了。 这条坏了的裙子和盘子的待遇如此不同，毫无疑问是因为一件是小爱的个人物品，一件是普通的餐具，英克对弄花裙子的歉意远远比打碎盘子多。 他没准儿还想着能想办法把颜色弄掉, 以后找机会还回去之类的。 阿林略带试探地问：“你对小爱小姐, 似乎格外上心啊？” “她特别可爱。” 说起这个, 英克就想起小爱昨天耷拉着耳朵跑来拽他衣角的样子。 看到她的时候, 他的心情会变，轻而易举地就柔软起来，像心脏被包裹在棉花糖里。 英克思索地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看到她的时候，总是想把她抱到怀里来亲一亲。” 阿林听得惊恐, 顿时警惕起来，不信任地道：“说起来, 我每天还是要睡觉、做你吩咐的工作，偶尔还要分神玩游戏，你没趁我没盯着你的时候, 对小爱小姐做出什么糟糕的事吧？” 英克挑眉：“我像这种人吗？” 阿林：“……你太像了。” 英克轻笑：“你不用做无谓的担心，我不会做多余的事的。” 说着, 他短暂地暂停了一下。 然后补充道：“——在她同意以前。” 阿林：“……” 这家伙可真是令人担心。 英克灰蓝色的眼睛不太醒目地闪烁了一下。 他是有自己高傲的地方的，不会去做对小爱不礼貌、冒犯女士的事, 不过，他也确实还有话没有对阿林说。 事实上，他不仅仅只想做他说的事而已。 他想牵她的手, 与她十指相扣，把她抱在怀里，然后一寸寸亲吻过去。 他喜欢她有点害羞的样子，想要把她拘在怀里，甚至想要稍微欺负一下，让她露出更害羞的表情。 不过这些话，英克是不会说出来的，当然也不会真的这么做。 他保持着很有风度的样子，将家里收拾了一下，尽量恢复成原状，道：“那我出去转转，等傍晚再回来。” 说罢，英克关掉了光屏。 阿林无奈地摇摇头，帮他下单需要的东西去了。 …… 这个时候，小爱正在学校里上课。 她今天有三节大课，一节星空文学史，一节诗歌写作，一节星际语言学。 上午两节课，下午一节课，足足要上到下午三点。 于是上午的课结束后，小爱在食堂买了一份饭，配菜是一碟有机蔬菜和一小节酥鱼，因为D星综合大学有伙食补助，一顿饭总共是五个星币，直接从家庭账户上扣除。 小爱拿着筷子，找了个角落，一边背电子课本上的注释，一边吃。 酥鱼的味道一入口，小爱的耳朵立刻就欢喜地上下翻动起来，她很喜欢这种脆脆的口感。 这时，有几个男学生也端着餐盘过来，在小爱前面的座位上坐下，一下子就占满了四个人的桌子，黑压压地挡住了小爱这边的光线。 小爱将光线变暗后略显刺眼的电子课本调暗了一点，她本来没打算管前面桌子那四个男孩子，可是却不小心从他们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狐耳朵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你们上午看到了吗？主持系的小晴，有一个长相特别显眼的男的来接她。”其中有一个男生说道，“从大课过半就开始等了，一直等在主持系的大课教室外，站了将近一个小时。” 另一个男生啃了口餐包，语气有点酸溜溜的：“那样的长相算特别好看吗？我没有觉得啊……” 第三号男生道：“我也觉得不行，但女生喜欢那种。那个人往教室外一站，主持班的女生大半都没好好听课了，后半节课几乎都在看人，我们系的女生上课通讯仪都在响，还有人逃课跑去看的。后来他一看到小晴下课就笑了，还很自然地帮小晴拿了挎包。” 一号男生道：“说起来，主持系的小晴好像是个挺有名的模特吧？她长相和衣着打扮都很醒目。” 二号男生忧心忡忡地问：“那个该不会是她男朋友？” 三号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妥妥的是，你肯定没戏唱了。那个男的据说也很可能是模特。” “不是。” 这时，一直默默不吭声吃饭的四号才终于说了话。 他掏出自己的通讯仪，打开光屏，将小晴在社交媒体上公开的资料放出来，闷声道：“我关注了她的星圈，那个是男朋友型机器人，她上个月就买了，一直在网上晒，因为很新奇，这一个月来涨了很多粉。” 星圈是小晴最常用的公开社交媒体，因为买机器人的时候打的折扣，她最近的确经常晒月白。 小晴的星圈上有月白在做饭的视频、月白在打扫卫生的视频，还有小晴在家里变成小白鸟飞到月白头上，把他的脑袋当作鸟窝的视频。 除此之外，因为月白是助手型的男朋友机器人，手相当巧，还有月白帮小晴做鸟窝、月白亲手帮小晴化妆的视频。 寻常男孩子不会的技能、难以做到的事，月白都做得轻轻松松，而且他始终笑得很温柔，完全不发脾气，哪怕小晴在他头发里睡了一个小时，他也可以一动不动。 这些视频每一条点击量都很高，女粉丝们在下面高呼好帅好温柔想要多少钱，那个卖给小晴她们机器人的A-ROBOT这个牌子的官方星圈也热情在下面玩梗互动，发其他样品机器人的帅气造型。 小晴是正经的时尚女装模特，星圈上95%都是女粉，一个同校男孩暗戳戳跑去关注她，还表现得这么闷骚，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了。 另外三个男孩纷纷上去用拳头锤他肩膀、用手肘捅他，以表达自己的无限同情之情，二号还带着一点隐藏情敌和我一样惨的愉悦之情。 等捶完四号，一号又略带担心地道：“话说回来，万一女孩子以后都买男朋友机器人的话，我们的处境会很糟吧？” “我们买女友型机器人？” “买不起吧……” “这样一想大部分人其实都买不起……” “机器人买不起，但是可以看球。对了，昨晚的宇宙真空球决赛你们看了没有？” 男孩子碎碎念完，突然聊起了球赛，小爱也趴下了耳朵，不再偷听了。 小爱和小晴一般都尽量把课表调成一样的，但她们毕竟不是同一个系，偶尔还是不能同步，就像是今天，小晴的课上午就结束了，小爱也不知道月白会去接她。 她还真没想到，小晴买男朋友型机器人的事，竟然会一下子成为话题的中心，而且月白居然能引起那么大的骚动。 难怪诗歌写作课，她在思考地球纪的古代汉字律诗按照古音应该怎么平仄的时候，后排的女孩子忽然喧闹了起来，还有几个连上课都偷偷摸摸跑出去了，她还以为她们是写不出来崩溃了呢。 这么说的话，英克也很帅，如果英克到学校来，是不是也会把其他人吓一跳？ 小爱愣愣地咬着酥鱼发了一小会儿呆，就在这个时候，她的通讯“叮咚”响了一下。 小爱打开光屏看，发现是小晴给她发了消息—— 小晴：【我今天去你家！等你回家就去！】 小爱迷惑，回复：【你又和爸爸吵架了？】 说着，小爱发了个小北极狐歪脑袋的表情包过去。 不到一秒钟，小晴发了一个小肥啾歪脑袋的表情包回来，然后就是超快的一大串联络—— 小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天天和爸爸吵架的美少女吗！】 小晴：【我爸爸明明因为只是我最近都在晒月白没有晒他，生闷气把自己闷在充电仓里了而已！】 小晴：【他闷在充电仓里正好，我还怕他每天乱动坏了呢，哼唧。】 小晴：【这才不是重点！】 小晴：【重点是我要去看英克！】 小晴：【我还没见过英克的真机呢，让我看让我看！】 小晴：【下次我们两人两机double date吗！】 小爱的敲字速度完全比不过小晴，等她全都发完了，小爱才回了一个：【难道你不是吗。】 小晴迅速发过来十张小肥啾满头问号歪脑袋的图。 小爱顿了顿，回复道：【你来吧，不过今天英克可能会出去面试工作，不一定立刻就在家。】 小晴回了一个小肥啾抛媚眼的OK。 小爱将通讯仪放回口袋里，乖乖把盘子吃得干干净净。 她在图书馆里度过了午休，等下午的大课结束后，因为小晴要来，就尽快回了自家。 小爱到家的时候，小晴已经在楼下等她了，一看到小爱，就热情地朝她挥手。 小爱开门和她一起上去，一到家里，家里果然没有人。 但小晴也没有显得很失望，很自在地催促道：“我要变兽身！” 小爱也开始脱衣服，说：“我空调开零下五十度哦？” “不行，最多零下十度！” 两个人很随意地扯皮了一会儿，不久，一只小白狐和一只小长尾山雀就窝在了沙发上，还是很惯例的小爱看书、小晴看电视，顺便小晴还要跳来跳去地薅她。 英克在外面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然后他算着小爱差不多到家的时间回来，顺便拿了送到楼下的快递，上楼以后，正准备不动声色地将东西放回去，谁知一开门，就看到门口的衣篮子里满满女孩子的衣服。 英克一愣，当即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他就感受到室内零下十度扑面而来的刺骨冷空气！ 英克身上穿的仅仅是深秋的衣服。 这时，小爱已经听到了开门声，在沙发上抬起头，一看是英克回来了，立刻开开心心地顶着小晴跑过去，道：“英克！你回来啦！” 英克一抬头，只见一只雪白蓬松的北极狐，欢快地摇着尾巴朝自己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可爱，但是好冷。 == 现在还是英克的适应期哈哈哈哈哈，总觉得他时时刻刻好危险。 第33章 英克自己是雪豹,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的审美向来都是纯猫科的，但是这一刻，看着毛茸茸的小白狐狸向自己奔来, 还对他摇尾巴, 英克突然又有了心灵被击中的感觉。 她好甜。 而且她好美, 像是雪地里的精灵。 但是英克此时不仅被爱情击中, 下一刻，他还立刻被迎面袭来的冰冷空气击中了。 英克的兽身是雪豹，通常在高海拔的雪山高峰上活动, 也能适应零下几十度的气温，但这是建立在保持兽形、有着厚实的皮毛的前提下。 而他现在是人身, 穿得还相当单薄。 身体的反应来得比想象中更剧烈。 英克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状态，让自己不要发抖, 也不要露怯，反而和平时一般得体地浅笑起来。 机器人的材质能够容忍超大范围的温差，是绝对不应该怕冷的。 英克屈膝单膝跪下, 去摸小爱的脸，道：“我回来了。” 然后他又看向小爱脑袋上的小白鸟, 礼貌地说：“这位应该就是小晴小姐吧？我时常听到小爱说起你，我是英克, 初次见面。” “哇！” 小晴激动地不停拍着小翅膀，她欢腾地拍拍小爱道：“真的好帅！而且长得好高！” 小晴估量着雀跃说：“他好像，比月白还要高一点诶？” 小爱不太肯定地道：“你现在还是兽身, 也能感觉得出身高吗？” 小晴膨胀地翘起尾羽、挺起胸口：“当然了！你当我变成小鸟飞到月白头上多少次了，我可是山雀，还能判断不出哪根树枝高吗？” 膨胀完，小晴又兴致勃勃地轻轻啄了啄小爱的脑袋，好奇问道：“不过英克这么高的话，你们接吻要怎么办，不会很累吗？” 小晴话音刚落，小爱顿时整只北极狐都炸了起来！ 她做梦都没想到小晴会忽然这么问，浑身白蓬蓬的毛竖起，脸颊刹那滚烫！ “我们才、才不会接吻！” 小爱恼羞成怒，慌张地拼命撇清。 “我没有打算用男朋友程序的功能……” 因为小爱脑袋上窝着小晴，英克没有摸她的脑袋，而是摸了脸，小爱本来没有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是被小晴这么一说，她慌了，一下子感觉不自在起来，再加上她脸红本来有毛挡着看不出来，可是机器人肯定是能感觉到温度变化的…… 小爱一阵害羞，使劲抖了抖毛，伸出爪子“啪”地一拍，将英克摸她的手拍掉了，然后戒备地缩在后面。 英克见状，虽被拍掉了手，也没有生气，反而愉悦地笑笑。 小白狐的反应太有趣了，尽管他被房间里零下的室温冻得厉害，面对此情此景，也不免生出一丝愉快。 英克指腹轻轻抚过自己被小白狐的爪子拍了的位置。 他友善地对小晴微笑，回答她的问题道：“放心吧，等到那样的时候，我会弯腰的。” 小爱：“……” 小晴欢快地蹦跶：“你看！英克都这么说了！话说你的机器人性格也好好啊，你性格也是随机的吗？这是什么性格？” 英克瞧到小爱在不安地挪爪子，她的尾巴也因为慌张正在摆来摆去，是相当害羞的样子。 英克又忍不住因为她这样的反应感到心动，笑容愈深。 不过说到这里，英克在这样寒冷的室温中也近乎忍到极限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 英克抿了下嘴唇，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气色好一些。 他闭了一下眼睛，假装是接收了什么消息的样子，然后睁眼，找借口道：“抱歉，两位小姐，我刚刚收到通知，我今天的工作面试好像审核通过了，对方希望我现在过去录入一下信息。” 小爱本来还是一个正在难为情的北极狐毛团，但是听到英克的话，又不禁惊讶地将耳朵竖了起来。 她道：“你已经找到工作了吗？” 英克微笑：“是的。很抱歉，我可能要失陪一会儿，应该不久就会回来。” 小爱问：“是什么工作呀？” 英克回答：“是一家即将开门的新店，位置就在对面的商业中心，具体是什么店，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公布。他们从现在就需要一些在幕后工作的机器人，所以已经在招人了，我好像很合适。” “噢。” 小爱新奇地摇摇尾巴。 她们住的地方，的确对面就有一个很大的商业中心，店铺时常有更替，不过小爱因为在存钱不太买东西，所以不是经常过去。 听到英克找到这么近的工作，小爱也很高兴。 “那么，请允许我暂且离开。” 英克起身，微微欠身道。 小晴得知英克这么快就要走，略微有些失望，她本来还想调侃一下小爱和英克的，但是好歹看到了英克的真身，她的好奇心也算得到满足了。 再说，英克找到合适的工作，对小爱来说肯定是好事。 英克再度与两人道别，然后带着笑容合上了门。 英克一关上房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并且长长呼出一口气。 但是微型耳机里，阿林笑得超级癫狂。 英克将伸手将耳机的音量调低，一边从楼梯往楼下走，一边从容不迫地随口说：“我在思考，下个月到底有什么理由发你奖金。” 耳机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很上进的。” 阿林坚定地道。 英克将手揣进风衣口袋里，在常温状态下，总算恢复过来。 他没有理会阿林的反应，径自走到楼下新租的房子里，指纹解锁，踏了进去。 这间屋子和楼上小爱的户型一模一样，原本肯定也属于试管兽人。大概是本来住在这里的兽人变更工作或者找到更好的居住地了，才会将这里出租。 这种政府提供的住房是不能出售的，等主人去世后也会由政府回收。实际上，这里的房子平时出租也不是经常能有租客，所以租金相当低廉。 房子里布置很简洁，由于英克是那种哪怕只是当做歇脚的地方用也不可能将就的男人，这几天家具已经完全按照他的口味全部更换，看上去焕然一新。 英克进了屋子以后，放松下来。 他脑子里浮现出刚刚在楼上开门的时候，小爱蹦蹦跳跳朝他跑过来的模样，心中一暖，不禁感慨道：“犬科的女孩子，真可爱啊。” 阿林：“？？？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吧。” 阿林开了光屏，嫌弃地看了英克一眼，然后一一控诉英克说过的话，道：“我记得你以前这么说的，你说犬科麻烦、信奉集体、太过热情、和你合不来、你不擅长应付，对了，你还说你喜欢小白猫。” “抱歉，我现在喜欢北极狐了。” 英克自若地道。老板的风向说变就变，毫不要脸。 阿林在光凭对面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的表情。 说白了他就是喜欢小爱小姐，但又不肯在这种时候直白地承认自己的心动。 话说回来，英克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小爱小姐，真的是因为白耳朵？ 这个时候，英克自己也在出神。 说实话，他个人是比较典型的猫科性格，平时独立、安静、少与人深交，不是那么喜欢太过黏腻的集体活动。 他自己也很惊讶小爱向他跑过来的时候，他会这么高兴，心动得连零下的寒风都能有片刻完全忘记。 英克懒洋洋地托着腮道：“我看到她跑过来的时候对我摇尾巴了，她内心深处，应该是有点喜欢我了吧？” 阿林鄙视地泼冷水道：“别自我感觉太良好了，犬科女孩不是只因为爱情摇尾巴的，仅仅因为你是她的机器人、她把你当做家里的一份子，也会摇尾巴。” 英克撩了下头发，道：“那也不错。” 阿林：“你还是快想想温度的问题该怎么办吧，刚刚小爱小姐是在家里开空调了吧？她住在家里，肯定会时不时想变原形的，你总不能每次都跑出来躲着，这也太明显了。” 说到这个，英克站起来，走到屋内，他一走到衣柜前，智能衣柜闪烁一下，自己开了门。 尽管从弃船而逃的时候走得匆忙，但英克还是在自己的变形飞船里放了点必要的行李，其中也有少量衣物。 猫科动物通常都很爱干净，英克是不可能容忍自己一天到晚只有一件衣服的，因此他这两天是特意准备了几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换着穿。除此之外，还有几件从飞船带出来的特殊服装。 英克从衣柜最里面取出一件其貌不扬的单薄黑衣，不是很满意地看了一眼。 这是可以控温的服装，能够随时随地保持合适的体温，在黑星的时候也有用得上的地方。 不过这种特殊服装就类似于能随兽身变化的衣服，由于材质问题，大多数都不是很好看。 英克从小的教育让他养成了很好的品味，他对自己的着装是有要求的，这种衣服不是很愿意穿，现在也只是因为要去黑星勉强塞了一件合适的。 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尽管不满意，还是不情不愿地穿上了，但是穿在里面，用外装严严实实地遮住。 英克对阿林道：“你去找设计师问一下，按照我的尺寸重新设计几套控温服，能用的技术尽量用上，只要能不难看，最好有点品位。到时候我会让阿瑞以公司的名义送过来。” 阿林瞥了他一眼，道：“要技术，还要设计品位，价格会翻得很厉害的。” 英克道：“无所谓。” 阿林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仇富情绪。 但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记下来去办了。 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以后，阿林又有点关心地问道：“那工作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你既然说你找到工作，店是一定要开了，我们到底开什么？” 今天英克在外面闲逛的时候，阿林全程都关注着，知道他其实没什么进展。 “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 出乎阿林意料的，英克此时好像已经有了打算。 他想起小爱先前小白狐的样子，目光微闪。 然后，英克微微笑道：“开个猫犬咖啡馆吧，用兽身进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阿林：（看着老板的眼神越来越不信任） 第34章 在这个兽人社会的星际时代, 为了维护社会的秩序和安全，兽人在公共场所是不能随便变化兽形的。正因如此，每个星球上都有许多能让兽人自由使用兽身放松玩耍的行业设施。 大一点的，比如说小爱工作的兽身教育园, 除此之外, 还有成年兽人也可以一起玩的兽身休闲园、生态模拟园和公开自然区之类的。 至于小一点, 还有很多私人开的店铺, 比如猫咪休闲屋、狗狗游乐园、猴子爬树馆之类的。 较大的兽身活动场所通常都能容纳多种兽人，有的是像兽教园那样根据不同环境和品种分区，也有的是让不同品种的兽人混合玩耍。 而小的兽身场所, 由于场地限制，通常都是只能容纳个别品种的兽人, 或者混合在一起也不容易发生意外的兽人。 英克说的兽身咖啡馆，也是类似这样的小型场所。 这种咖啡馆是咖啡馆和兽身休闲的结合体, 通常会分为两个以上场区，一个场区可以用人身喝茶吃点心，另一个场区是让兽人们兽身在里面玩的, 其中会有兽人们喜欢用兽身玩耍的玩具器械，比如猫科喜欢的猫爬架、犬科喜欢的小骨头之类的。 如果兽人们不嫌麻烦的话, 也可以把点心带到兽身去吃。 阿林听到英克这个主意，惊艳了一秒, 居然觉得不错。 英克的状况不怎么不需要考虑挣钱，更重要的是要隐藏身份。 兽身咖啡馆对英克来说成本不高，待在里面, 他偶尔还能用兽身放放风，用兽形甚至还能分出两个身份，同时扮演老板和机器人。 不过赞赏归赞赏，阿林想通其中关节，又忍不住用鄙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开兽身咖啡馆，他开个猫科的不就行了，还非要开个猫犬。 一听就知道，他摆明是想找机会和小爱小姐用兽身一起玩。 呸！垃圾！居心叵测！ 阿林愈发藐视地看着英克。 英克依然保持着悠哉不迫的气场，坦坦荡荡地让他看着。 英克扬眉道：“怎么了？这个主意不好吗？” 阿林不屑地看着他：“不，还挺好的。” “嗯。” 英克抿唇轻笑，道：“那就麻烦你帮我一起做剩下的事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两人做好了开猫犬咖啡馆的初步计划，并且让英克以自己的名义雇佣了他自己。 英克的机器人信息即时就从【无业】更新为了【在职】。 英克满意地刷新了自己的信息卡，确认万无一失。 控温服他也穿在身上了，尽管款式难看是难看了点，但是暂时不用担心在小爱变化兽身的环境里露怯了。 英克满意地调整了一下袖子的领口，道：“那我回去了。” 阿林鄙夷归鄙夷，作为朋友，他还是关心地说：“快回去，记得谨慎点。” 英克点头，关掉了光屏。 他走回楼上，打开了门。 老实说，在开门的一瞬间，英克的内心都在隐隐期待。 既然刚刚他回去，小爱摇着尾巴跑来迎接他了，那么这次回去，她会不会再跑过来一次？ 这个场景，英克在脑袋里想想都觉得甜蜜。 他开门进去。 “英克！你回来啦！” 小爱在家里，但是小晴不见了，衣篮子里的衣服也少了一半，M039还没有回来，房间里的室温已经调到了零下五十度。 听到英克开门的声响，小爱立刻就摇着尾巴欢腾地朝他跑了过去！ 英克这一刻的心情，完全可以用心花怒放来形容。 小爱跑去接自己的家人是本能行为，但是她跑到一半脑海里猛然想起小晴说的接吻那番话。 小爱的脸顿时又滚烫起来，她一下子连看到英克都觉得不好意思，忽然觉得跑去接他好像太热情了。 小爱猛然刹住了脚，隔得老远戒备地跟他打招呼道：“你、你回来啦。” 小爱的反应，英克都看在眼里，嘴角微勾，又有点想笑。 在他看来，小爱这样也是很可爱的，虽然没能看到她跑到自己面前很可惜，可是她会对自己害羞，这种感觉更好。 英克温柔地回答：“嗯。我已经入职了，你应该可以查到。” 小爱一愣，直接用兽身翻出随身设备打开光屏，一查家庭成员信息，果然英克的信息已经变了。 英克左右看了看，又问：“小晴小姐呢？” “小晴回家吃饭了。” 小爱回答。 尽管小晴嘴上嚷嚷着要来看英克，但其实她还是最想和小爱一起玩，看过英克就满足了，后来小晴一直叽叽喳喳啾啾啾地跟她说前两天看的全息电影，完全把男朋友型机器人的事情忘掉了。 因为人身写功课、看书更方便，小爱在家里大多数时候也保持着人身，像这样用兽身放松的场景很少见。 英克左看右看都觉得小爱好看，雪白雪白的小狐狸，他们两个人虽然是生活在不同地带的兽人，但是都能耐低温，而且都以白毛为主，这是怎样的缘分。 他们实在太般配了，简直天生一对。 英克越是想，看着小爱的眼神就愈发柔情。 他走过去，道：“我帮你梳毛吧？可以吗？” 小爱还挺想梳毛的，但是想想是英克，又觉得答应难为情，还会被小晴调侃。 她婉拒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理整齐的。” 说着，她回过神，团起来自己舔了舔自己的毛，示意她很会理。 英克瞬间又心动了。 他们都会自己舔毛，多么般配。 然而听到英克被拒绝的对话，微型耳机里的阿林笑得十分猖狂。 英克的笑容渐渐危险。 他不动声色地和小爱打了个招呼，暂时挪到旁边远一点的地方。 只听阿林毫不客气地槽他道：“又被拒绝了吧！活该！早就跟你说了，她会摇尾巴也不一定是爱情层面的喜欢你。” 英克用压得极低的声音与他交谈：“我也没有那么期待她这么快喜欢我，但目前至少说明她对我不讨厌，不算坏事。” 阿林幸灾乐祸，他看着英克长大，相当了解这种猫科动物口是心非的本性，尽管有时候连他都觉得看不穿英克的内心，但至少在这件事上，他比其他人要了解。 阿林道：“不管你表面装得怎么优雅，怎么游刃有余，其实多少还是有点期待的吧？” 英克只笑不语。 他正想再说几句话反驳阿林，但就在这一刻，门外又传来开门声。 然后下一秒，甚至还不等英克有所反应，只见一道小白箭已经像光一般冲了出去！ “妈妈！” 小爱的样子明显比刚才兴奋多了，她一下子就冲到了门口，尾巴几乎摇出了幻影，还在欢喜地跳来跳去，使劲往M039身上扑。 M039一下子将小爱抱起来，揉她的脑袋，让小爱蹭她，还顺便亲了小爱两口。 英克的笑容僵在脸上。 看到小爱对M039和对自己之间这么大的差距，英克也没有办法说小爱认为他很特别了。 而且看到小爱对M039这么亲，再对比自己，他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微型耳机里的阿林不用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得愈发得意。 英克不得不笑着咬牙：“闭嘴。” 阿林：“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只听M039摸摸小爱的脑袋道：“你怎么还是兽身？快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我今天买了点外食，烧得很快的。” “嗯！” 小爱高高兴兴应了下来。 她本来想就地换衣服，但想到英克还在场，又偷瞄了他一眼。 其实在机器人面前换衣服也是没什么关系的，但是英克太像真人，小爱莫名有点不自在。 于是她想了想，啊呜一下张口咬住衣篮子，把它拖回房间里去了。 英克看到小爱这个举动，奇异地愉悦。 他弯了弯嘴角，彻底关掉阿林那里的通讯，自言自语道：“……罢了，来日方长。” …… 一段时间后，小爱住处对面的商业中心里，有一家猫犬咖啡馆正式开业了。 小爱对此并不知情。 今天，她照常在兽教园内做兼职。 因为已经到了冬季，他们今日教了小狐狸们冬天储存食物的技巧，让他们将代表食物的小玩具全都排整齐埋进雪里。 这是北极狐们在地球纪原始时代就懂得的生存技巧，北极狐会在秋天就开始囤积食物，埋在雪里可以使食物保存相当漫长的时间。 小北极狐们都很认真，埋得很好。 等送走小北极狐们，小爱正要回更衣室收拾东西回家，先前就试图与她说话的公北极狐小齐又尝试着走了上来。 小齐看起来吞吞吐吐的，试探地问：“那个，小爱，你今天有时间吗？” “嗯？” 小爱歪了下脑袋。 小齐这样为难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有什么额外的工作要找人做的样子。 要是平时，小爱也不介意多工作一会儿，但今天有机器人公司的人说要到家里来，小爱怕她不在会不方便，歉意地道：“抱歉，我今天有客人，可能不能加班。” “啊……好吧。” 小齐有点失落地耷拉下耳朵。 小爱也怪过意不去的，道：“下次我会多做一点工作的。” 两人简单地说了几句，小爱就与他道别，钻回女员工的更衣室里。 小爱将自己的衣篮子扒拉出来，刚要变人换衣服，就听到自己的通讯仪“叮咚”一声，她疑惑地歪了下耳朵，将通讯仪扒拉出来，就地打开光屏。 只见光屏上跳出来一条收款信息，来源是机器人英克的工资酬劳，金额是…… “嗷？？！！” 小爱吓得一下子飞了起来，顿时炸了尾巴毛！她慌慌张张地就要往外冲…… 一起工作的同事注意到她的异状，急忙在后面大声叫着阻止道：“小爱！别出去！你还是兽身，跑远了违法！而且会没衣服穿的——”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我们都有很多毛是白的我们都会舔毛我们都耐寒我们都看古典文学我们尾巴都很粗我们都很可爱——总之我们好般配，天生一对。 阿林：醒醒。 阿林：按照你这样说，北极狐和北极狐更般配。 第35章 在安然无事的这几天里, 英克几乎搞定了扮演机器人所需要的所有事情。 他和阿林配合协作，用最快的速度通过了咖啡馆需要的各种手续，审批过了兽身场所许可，布置装修, 建好了猫犬咖啡馆。 英克大致学了几种做家务的技巧, 他很聪明, 比想象中更容易上手, 甚至连烧饭都学会了一点，当然比不上真正的机器人，但是如果一定要当着小爱的面做家务, 已经足以应付。 阿林帮他订购了一台家政机器人。 单纯的家政机器人不是全仿真的，不具备高级智能, 外貌不完全模仿人形，只是做成适合打扫的形态, 并且只能听懂简单的家务命令，做出“好的，马上为您打扫”、“打扫已经结束”、“对不起, 您的命令我不能理解”这样的机械回复，但是打扫方面的程序相当全能, 能将家里里外外都弄得很干净。 这样对英克来说反而更合适，太过仿真的机器人可能会有泄密的风险, 这种只会打扫的家政机更为安心实用。 这台机器人平时放在楼下，小爱和M039不在的时候就让它上来打扫，顺便连英克的住处也交由它一并管理了。 最后, 就是控温服的问题。 英克先前订做的控温服，在设计师呕心沥血的努力下，终于赶在今天，由阿瑞以A-ROBOT公司的名义送了过来。 英克还顺便借着阿瑞的名义剪了个头发。 他从黑星回来的时候，在飞船上独自飘行了一个月，接下来在小爱这里也不方便随随便便去理发，他的头发其实一直有点偏长了。 英克将发型恢复到最合适的长度，然后换上新送来的控温服。 这几乎是他以前在Z星时的样子，发型一下子清爽起来，精心设计过的衣服修裁合身、衬得身材挺拔，有一种典雅的气质。 英克站在镜子前，将领口的扣子松开两颗，套上长风衣。 他看了眼自己在镜子里的样子，灰蓝色的眸子看不出喜怒，但他还算满意地笑了笑，道：“还可以。” 阿林在光屏对面看得也愣愣的，总觉得很久没有见过英克现在的状态了，这一年多来，英克一直在黑星扮演黑衣K，多少要有点颓废阴郁的感觉。 英克本来就相当出色，此时正装一新，简直是耀眼起来。 不过，阿林看着英克的神情，又有点来气。 英克很显然对自己的长相有很清醒的认知，而且他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子，这家伙此时的表情就像是“没错，我的确长得很出众，但是没想到吧，我还可以更出众”。 傲慢得让人生气，但偏偏，他还真有骄傲的资本。 阿林使劲给他添堵道：“你可别太得意了，小心弄巧成拙。” 英克瞥了他一眼，只是笑，然后眯了眯眼，道：“现在，就只等小爱回来了。” …… 小爱从兽教园收拾好东西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功成身退打算离开的阿瑞。 阿瑞撞上小爱，有些腼腆地打了个招呼。 小爱认出他是之前A-ROBOT的工程师，想来就是之前有联络说要来送东西的，惊讶道：“你已经要走啦？” “是的。” 英克那边要处理的事，自然要尽量避开小爱。 阿瑞见小爱看上去也安然无恙的样子，松了口气，解释道：“我只是过来送送东西，不需要多少时间，还有这次机器人公司特别活动，给机器人换了发型，您上去就知道了。” 小爱不知道还有这种活动，微微迷茫。 早知道阿瑞今天只是来这么一下的话，她今天可能就留在兽教园里加班了。 不过这会儿，在收到那条工资信息以后，小爱最在意的已经不是机器人公司送东西的事了。 她匆匆与阿瑞说了几句，就奔上了楼。 阿瑞既然顺利将东西送到了，那么英克肯定在家里。 小爱本来想一进屋直接问问工资酬劳的事，谁知她刚一开门，就被家里的状态晃了一下眼。 整个屋子里里外外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堆在地上的书位置全都没有变，但家具和地板却闪闪发亮。 小爱和M039平时也会收拾家里，屋子里从来都不脏，但也从来没有过这么洁净的程度。 而英克站在屋子中间，见她回来，就对她露出迷人的微笑，温柔地欠身道：“爱，你回来了。” 英克换了新的衣服，整个机器人看起来也焕然一新，小爱几乎被他漂亮的脸晃了神。 英克泰然自若地走进，优雅地问她道：“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怎么样？” “很、很好看。” 小爱不自觉地回答道。 英克真的不愧是机器人，连五官的细节都完美无缺，丝毫挑不出瑕疵。 看他走到自己面前，小爱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忍不住觉得紧张。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问：“今天家里是你打扫的吗？” “是的，我的家务程序升级好了。” 英克很自然地回答。 他问道：“请问你觉得满意吗？” 小爱点点头。 简直不能用满意不满意来形容了，完全是超出预期，她甚至没有想到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看到小爱的反应，英克微微弯唇，压低声音，仿佛别有意味地道：“那就好。能让你觉得满意，是我的荣幸。” 英克这样望着她笑，让小爱手足无措。 她的脑袋空了一瞬，好不容易才回忆起来工资酬劳的事，手忙脚乱地摸出通讯仪打开光屏给他看，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英克普通地回答：“是我出去工作的酬劳。” 小爱震惊地道：“可是为什么工资会有五万？？？” 小爱从来没有见过单笔这么高的入账，比她和M039、F037三个人出去工作，一起赚的钱还要多，而且英克工作的那家店甚至还没有正式开门，他都没有好好出门过几天！ 小爱无比担心地道：“你赶快联系一下店里问问，不会是多输了一个0吧？” 英克笑得无比深情。 他去握小爱的手，问：“赚得多一点，难道不好吗？” 小爱之前还说过家里经济状况并不是很好，更何况她还在努力赚钱，想要修好她的机器人爸爸和机器人妈妈。 然而小爱摇了头。 她无比担忧地道：“如果正常情况下收入高，我会很高兴的。但是你工作的店也是新店吧？店面开出来，肯定需要很多资金的，说不定还贷了款，如果是发错了，会很店主造成很大麻烦的，得赶快还回去。” 英克看着小爱慌乱的模样，却笑得愈发温和。 他淡淡地道：“不用担心，我之前就已经问过了。我工作的店面，老板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并不缺资金。至于这笔钱，也没有发错，只是我在开店前就时不时过去帮忙，给我发了奖金，外加一口气发了几个月的工资。” 小爱：“？？？” 体验生活的老板？一口气发了几个月的工资？还有这种事？ 小爱不解地道：“可是为什么啊？” 英克耸肩：“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一个负责工作的机器人。” 他顿了顿，道：“反正一口气发了也不错，手头可以宽裕一些。还有，我知道你在存钱，想要修好我们的爸爸，可能暂时不会用，既然这样的话，正好可以找个低风险的理财产品存着赚点利息。” 英克说着说着，似乎就开始用他脑袋里的电脑联网搜索了，问：“需要我进行分析推荐吗？” 小爱还是愣愣的。 英克见状，也没有催促她，反而笑了笑，继续道：“对了，小爱，我工作的店面从今天开始开业了，是猫犬咖啡馆，现在新开业正在做活动，你也可以过去玩。” 小爱回过神，耳朵无意识地立了一下。 但她的耳朵很快就耷拉下来，小爱摇头道：“算啦，这种消费太贵了，我还是不要有额外的花销了。我在兽身教育园里兼职，在那里就可以用兽身免费玩雪。” 比起出去享乐玩耍，小爱现在更想早点修好爸爸。 英克早就料到她可能会这么说，浅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叠免费券，道：“没有关系，不用花钱。” 他从容地道：“店主给了我这个，说是员工福利，可以免费进去玩，凭券送一份饮品一份甜品，随时都可以去。我自己用不到这个，所以帮你拿了寒冷气候区的券，给你，你愿意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不要钱，免费，VIP区，快来和我玩。 第36章 小爱看着英克递过来的一大叠券懵了。 想不到这家店的店主居然这么大方, 连发券都像这样按叠发，真的有点不在乎盈亏，只是出来体验生活的感觉。 小爱费解地问：“可是这样好吗？我拿这么多券去用。” 英克道：“当然可以，这是少数最开始录用的员工才发的福利券, 其实本身发的数量并不算很多。” 但他停顿了一下, 又补充道：“不过因为是员工券, 不能转卖, 不能转赠，我已经在店内的系统里录入过你的名字和物种了，其他人是不能用这样的券进去的。” “原来是这样。” 听到这种赠券原来有这么多的使用限制, 小爱总算安心了点，那家店主应该还是多少有所考虑的, 的确只是员工福利而已。 但是小爱禁不住又问道：“你们的咖啡馆还招人吗？” 工资开得很高，可以预支, 还发奖金和免费券，甚至可以在咖啡馆里面玩。 尽管听上去可能用不到她平时努力学习的知识，可小爱实在很少见到这么好的工作。 英克回答：“很抱歉, 好像已经招满了。店面主要是实行全自动、全自助化管理，需要的人并不是很多, 主要也是招机器人。” “啊。” 小爱有一点点失望。 但是她也没有失望太久，英克能够找到这样的工作已经很好了。 人是不能够太贪心的, 越贪心就会越失望。 英克温柔地问她道：“这家咖啡馆，你会愿意来吗？” 小爱看了看被英克放到手上的券，如果这些券只能她本人使用的话, 不用太可惜了。 而且还给了这么一大把，小爱奇异地有种这个店主好像特别希望有人光顾的感觉。 她回答：“我应该会去的。” 英克貌似漫不经心地追问：“什么时候？” 小爱想了想她最近的行程。 “应该要过几天了吧。” 她说。 小爱平时要兼顾学业，两份兼职，偶尔还会接翻译和润色校对之类的工作，她还想要拿全额奖学金，可以用来娱乐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英克微笑道：“我会等你过来。” 他顿了顿，说：“虽然我是负责幕后工作的，不会到前台来，你大概见不到我，不过……” 他灰蓝色的猫眸闪了闪，坚定而柔情地缓缓道：“我会一直等你过来。” 小爱被他望得脸红了。 她有点羞涩扭捏地踮了踮脚。 英克拥有一双格外深情的眼睛，只要他这样认真地望着你，好像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说的话。 像有魔力一般。 这大概是男朋友型机器人特有的工艺。 但是好奇怪，小爱居然有一瞬间觉得这种氛围似曾相识，好像她在很久很久，也曾被这样的眼睛在浪漫的地方专注地看过。 这种感觉令她慌乱，她不自觉地避开了英克的视线，慌张道：“我、我去复习看书了。” “嗯。” 英克应了一声，松开了她。 小爱飞快地跑回了房间里，关上了门。 英克望着她的背影，却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他轻磨自己的指腹，抿唇浅笑。 刚刚，他握住小爱的手了，就保持那样的状态说了好一会儿话，但小爱似乎没有注意到和平时不一样，也没有觉得排斥。 尽管还不明显，但说明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在她的内心深处，他们应该已经近了一点。 这种进展让英克心情很好。 他踱步到无人的机器人休息室，将光屏打开，斟酌地用手指抵住下巴，道：“我是不是给自己发的工资，还是太高了？” 想到小爱之前那么惊讶又不知所措的样子，英克其实有一瞬间不是那么有把握。 阿林今天没什么笑的机会，因此表情显得分外无趣。他随口道：“跟普通的机器人相比，确实高了很多吧。” 但这其实已经是英克反复考虑过的金额了。 英克好歹在黑星待过一年，见识比大部分人都要广，不至于对一般机器人的收入全无了解，但是他又想尽快让小爱过上舒适一点的生活，为此对自己的薪酬收入删删减减，才定下目前的金额。 虽然小爱最终还是接受了，但这种程度对英克来说，已经称得上是失败。 英克貌似思考，轻飘飘地说：“可是仔细想想的话，我每个月给你发的酬劳是这个数额的四倍还多吧，我好歹算是你的上司，总不能比你还少这么多。这么说来，是不是给你发得太多了？” 阿林立刻无比坚决地坐直了，义正辞严地道：“这不可能！老板你现在是在扮演机器人，你凭良心想想，你要到哪里再去找一个愿意陪你出生入死去黑星，身体健康强壮，既能当保镖，还精通网络技术、机械技术，能维修各种机器人飞船家电，并且兼顾秘书和日常事务的全能型人才？！更何况这个人还愿意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每天24小时守在通讯仪前就为了等着看你的笑话……啊不对，嘴瓢了，我是说愿意24小时关注你的生活。我的工作难道是区区一两个机器人就能轻易取代的吗？！” “这么说好像也对。” 英克点点头，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阿林长长地松了口气。 英克心不在焉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指。 其实对于小爱对咖啡馆的兼职表示出兴趣的时候，他不能轻易答应这事，英克还觉得挺遗憾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愿意让小爱在他的店里工作，这样两个人可以多相处一阵子，他还可以看到小爱在咖啡馆里跑来跑去工作的样子。 但是这个工作本来就是个幌子，他大概还会利用这段时间在咖啡馆里做些属于“真正的英克”的事。 如果答应让小爱过来，实在太容易被拆穿了，只能作罢。 只能等小爱什么时候拿着券主动过来玩了。 …… 几天后，小爱偶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她在选今天要穿的衣服时，发现有一条白裙子看上去异常的新，简直像是从来没有穿过一样。 小爱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但是这条裙子现在穿已经太冷了，小爱也没有多想，将它放回衣柜深处，换上了冬季的打扮。 接下来又是繁忙的一天。 小爱照例先去学校上课，很专注地听了一整天课以后，又去做了她的另一份兼职。 小爱除了当兽教园的教育员以外，还在兼职当家教。 尽管现在也不是没有教学型的机器人和线上课程，可是像小爱这样就读于排行第一的名校并且拿着全额奖学金的文学系优等生，依然有着相当的竞争力。 她负责教的学生是十七岁的小穿山甲兽人，中上家境，住在交通很方便的地段，志愿也是文学系，正在为报考这个专业所需要的课程而努力。他性格很内向，沉默寡言，经常会因为答不出题而脸红，但是并不难教。 据他妈妈说，自从小爱过来担任家教了以后，小穿山甲的文学成绩提高得很快，有时候小爱走了，他还会开心地用兽形团成一个球，在床底下滚来滚去。 这种反馈，让小爱也觉得很有成就感。 这天她按部就班地完成当家教的兼职，坐公共交通回家，等到路过商业中心时，她忽然顿住了脚。 她今天接下来没什么必须要做的事了，如果换作平时，她会回家直接做没完成的稿件校对，可是今天，她想起了英克送给她的咖啡馆免费券。 小爱想了想，调转方向，去了商业中心。 星际社会的商场极为先进繁荣。 尽管网购也已经发展到了足不出户就能有和现场购买物品一样感觉的程度，甚至还能轻轻松松买遍宇宙，但是依然有很多线下商店的体验是线上无法模拟的，而且商场为了和网络购物竞争，也使出了浑身解数。 小爱已经很久没有踏进过这种地方了，一进来就被这里明炫的灯光和开阔华美的结构布置晃了下眼。 她摸索着找到了英克工作的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比小爱想象中要大，本来以为是一般只分里外的小型兽身咖啡馆，没想到总共有五层楼，而且装修得相当现代化，从玻璃门中望进去，可以看到只有一个机器人服务员，但并不是英克，环境典雅宽敞，有几个兽人在人身的区域喝咖啡。 小爱踏进自动门内。 不知怎么的，小爱忽然想起来，她小时候也是来过这样的地方的。 她年幼的时候毕竟只是小女孩，看到这样漂亮的兽身玩耍的地方，就会很羡慕，一个人趴在玻璃门偷偷看很久。 她的机器人父母能够感觉到她的情绪。 所以M039和F037会偷偷多加一点班，将多赚的时薪存下来，让她也偶尔能够进去玩一会儿、吃一块小蛋糕，这样也不影响正常生活，算是小小的奢侈。 小爱在里面玩的时候，作为不能进去的机器人，M039和F037就会温柔地等在店外，笑着等她玩好了接她回去。 不仅如此，他们有时候也会悄悄准备小礼物，给她过生日，小爱能够感觉到，他们就像真正的父母一样爱她。 小爱幼年的时候是没有家庭账户的支配权的，但等到越长越大，逐渐清楚机器人父母的工作薪酬、政府补贴的数额，她就渐渐不再消费这样不是特别需要的钱了。 更何况，她现在还想早点存够钱修好爸爸，来咖啡馆这样的地方更加难得。 很久没有来过，小爱有点生疏。 服务员机器人友善地问她：“请问您需要什么呢？” 小爱摸出一张免费券递给他，道：“这个……” 机器人的眼睛扫描了一下这张券，然后对她亲切地笑了起来，道：“明白了，小爱小姐对吧？请随我到顶楼的VIP室来。” 小爱被机器人一下子认出她，还有“VIP”几个字说懵了。 但是机器人显然没有特别高的智能，只是一般的服务型机器人，不会进行多余解释，只是从容不迫地将她带到电梯里，直接上了最顶层。 机器人带她到更衣室，指引道：“请您在此更换衣物，然后往前就可以进入VIP室。” 说完，机器人就走了，留下小爱一个人进了更衣室。 一踏入更衣室，小爱又震惊了。 这完全不像是公共场地的更衣室，更像是私人的，虽然非常宽敞，但总共只有两个放东西的位置。 浴室铺着高档的瓷砖，光线柔和而典雅，这里备有可以使用的洗发水、沐浴露甚至还有香水，全部都是全新的，没有拆过。 如果是正常消费的话，恐怕门票贵得不得了吧？ 小爱几乎是有点战战兢兢地脱了衣服，变成小北极狐。 她试探地从入口钻了进去。 室内大约零下二十度。 小爱忍不住舒服地舒展了一下毛发，眯着眼睛抖抖毛，这才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入目的是一整层晶莹的雪地，模仿自然环境不计成本地将地形建得有高有低，很逼真，还放着许多猫科和犬科喜欢的物品，有一小块区域没有雪而是铺了地毯，放着小矮桌和垫子玩具之类的东西，似乎是用来用餐的。 偌大的地方，却很安静，好像除了她以外，没有什么客人。 明明在楼下看的话，这个咖啡馆还挺热闹的，其他几层也像是很热闹的样子。 这种情形让小爱十分惊慌，正打算退出去问问服务员情况，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青年男性的声音—— “下午好。” 那个声音优雅地道，而且听起来有点像英克。 小爱回过头，看到的却不是英克，而是一只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型猫科动物。 他从高处轻盈地跳下来，浑身灰白色毛发，身上带有圆形的黑色斑点，拖着一条几乎与身体等长的粗尾巴。 他走路的姿态很优雅，一步一步，在雪地上留下大梅花似的脚印。 等他走得比较近，小爱才发现他的眼睛也和英克很像，是正经猫科动物的眼睛，而且是宝石般的灰蓝色，但由于光线的变化，时不时看起来又像是金色。 他逼近的时候，小爱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种奇特的自信，又让人觉得危险。 他径自走到小爱面前，眼中带着从容的笑意。 他道：“初次见面，我是这家咖啡馆的主人，在这里恭候已久。很高兴……能够见到你。” 第37章 小爱毕竟只是一只小北极狐, 看到比自己大许多的成年大型猫科动物，而且是没见过的动物，本能得有些许畏惧，也因此嘴拙了起来。 她慌乱道：“你、你……那个, 怎么称呼？” 猫科动物眯了眯眼, 道：“斐, 你可以叫我斐。” 英克的姓氏“φ”, 这个希腊字母念作“phi”，与“斐”同音。 他见小爱不停地打量着他的脸，悠然地主动问：“你是不是没有见过我这样的猫科动物？” 小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太礼貌, 忙道歉道：“对不起……” “没有关系。” 猫科动物对她绅士一笑：“我是雪豹，的确比较少见。” 听说是雪豹, 小爱的表情更惊异了。 虽然她自己的种族也因为大灭绝时代的冰川融合濒危了，但是程度还远远比不上雪豹。 雪豹早在科技大爆炸以前的时代, 就已经是数量总共只有几千只的极危物种，在经历过大灭绝时代以后，情况就更加危急。 雪豹自然栖息地范围狭窄, 繁衍条件较为苛刻，就连星际时代试管培养的难度都比一般兽人高一些, 因此平时相当罕见，小爱从来没有见过。 尽管大家都是耐寒的兽人, 但是其实在地球上时生活的自然位置差着十万八千里。小爱是北极狐，属于北极圈里的，而雪豹是生活在亚洲中部山区、在高原雪山上活动的, 小爱在兽教园的极地区也不会碰见雪豹。 但是离得这么近看，雪豹的确很漂亮。 他有着蓬松柔软的毛发，猫科动物迷人的眼睛，还有着引人注目的大尾巴。 这么大的尾巴，在其他兽人身上见到。 而且这位斐先生身体上上下下，都有一种经过精心打理的华美感。 小爱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斐先生特殊的瞳色上，她细细打量着斐先生的长相，不禁道：“你长得和我的机器人有点像，声音也有点像……” “哦？” 对方饶有兴味地眯起眼睛，问：“是什么机器人？” “是……” 小爱正要回答，但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英克这个类型，当着一位真正的陌生男士的面，说他像自己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很奇怪，但是如果把英克说成发泄型机器人，好像更奇怪了。 小爱憋了一下，回答：“……就是普通的机器人。” 英克轻轻笑了一声。 他摆动了一下自己醒目的大尾巴，自然地道：“你说的是英克吧？” 小爱露出意外而疑问的表情。 英克泰然自若地编造道：“我们的确很多地方有点像，我看到他的时候也很惊讶。正是因为这份奇妙的巧合，我才决定雇佣他……不仅如此，也因为这个机器人的原因，我对你也有些兴趣，所以才专门发了这么多免费券。” 小爱当场窘迫起来。 看斐先生想得这么快，他肯定是早就明白小爱提起的是英克，而且早就知道英克是男朋友型机器人。 说一位男士像自己的男朋友型机器人，简直就像在直白地说对方像是自己的理想型。 尽管小爱当时真的全是随机的，可这个时候她却解释不清楚，尤其是听对方的语气，还真有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英克慢悠悠地绕着小爱转，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可爱。” “嗷、嗷呜。” 小爱不自觉地将爪子往里缩，尾巴夹起来，试图缩成一个小小的球。 在原始时代，北极狐并不是特别强悍的捕猎者，虽然也能抓住旅鼠和北极兔什么的，但对体型比自己大的猛兽通常会隐藏或者回避，面对陌生又过于亲近的大型猫科动物，她还是有躲起来的冲动。 雪豹亲热地道：“初次见面，为了表示友好，我帮你舔舔毛吧？” 小爱：“不用不用……” 这位斐先生离得太近，小爱被困在两只爪子之间，有一种被对方摁住了的感觉。 在体型比自己大许多的猫科动物面前，小爱还是有点慌的，根本不敢让对方舔毛，会有可能被吃掉的错觉。 然而斐先生道：“你不用这么客气。” 于是他低下头，还是悠然地凑过去，在小爱后颈上舔了一口。 小爱：“嘤嘤嘤。” 猫的舌头有倒刺，就感受上而言的话，小爱觉得有点像是梳子梳过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但是对方靠得实在太近了，而且这位斐先生似乎对自己的体型毫无自觉，小爱被舔得浑身抖了一下，炸起了毛。 等舔完小爱，这只雪豹心满意足地咂咂嘴，然后在她面前趴下来，将自己凑过去，道：“我让你舔回来？” “不用不用。” 小爱连连摇头。 雪豹遗憾地道：“真可惜。” 说着，他眯起眼睛，自己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然后自在地开始洗脸。 小爱看着他这么轻松自若的样子，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 说不定这位斐先生只是想找人互相舔毛而已，这在兽人的兽形之间挺正常的，而且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就算想找其他人帮忙也找不到。 这么一想，小爱反而为自己拒绝了斐先生愧疚起来。 但想到这里，小爱望望白茫茫的周围，问：“今天这一层生意不太好吗？” “啊，并非如此。” 英克停止洗脸，漂亮的猫眸直直望着她，笑道：“这里大部分时间是我的个人活动空间，所以不会有其他客人。” 小爱：“？？？” 小爱心头一惊，当即就想走了，张皇道：“对、对不起，我是不是来错楼层了……” “没有，没有错。” 英克当即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他道：“这毕竟是员工福利，我想还是区别于其他区域比较好，正好我一个人用这么大的场地太浪费，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待在这里，所以就打算作为VIP区，顺便开放给喜欢寒冷环境的员工或者员工家属，在楼下几层也有相对私密的休息区。你不用担心，也不用拘束，这里和其他楼层的设施是完全一样的。” 说着，英克就地打开了虚拟屏菜单，给她介绍道：“你的免费券还会附赠一份点心和一份饮料的，对吧？机会难得，要不要现在就来尝一尝本店引以为傲的商品？我个人为您推荐蓝莓蛋糕和香草摩卡。还有，如果有紧急情况——比如在游玩游戏设施的时候不小心被卡住——也可以通过这个快速联系机器人服务员。” 好先进！ 小爱看到这种随时随地能够打开的虚拟屏菜单还是觉得稀奇。 毕竟大部分光屏都还是需要用随身设备打开的，这种能够随时随地打开的类型，应该是在室内布置了光屏范围极大的大型设备。 小爱逐渐感兴趣了，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摇了起来。 英克看着小爱的反应，微带笑意。 “那么，我就为你介绍到这里。”英克悠哉地道，“剩下的就交给你自己探索吧，我去休息了。对了，我们一族不太喜欢泄露行迹，你是我们这里员工的家属，我也会信任你，但请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在这里看到过雪豹。” 小爱一愣，点点头。 英克优雅地对她略一颔首，然后转过身，往他先前出现的方向走去，然后灵敏地跳跃了几下，就跑到了高处。 猫科动物也颇擅长藏匿，不久就看不到了。 小爱窝在原处玩了一会儿虚拟屏。 根据斐先生的说法，她还是选了店里推荐的蓝莓蛋糕和香草摩卡，打算等下玩好以后，到楼下去吃。 斐先生走了以后，一大片雪地变得更空旷了，完全像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 小爱从来没有过这种自己独占一片雪地的感觉，而且这里居然堆了不少她喜欢的玩具。 她欢腾地在雪地上跑来跑去，时不时打个滚挖个洞，把玩具叼来叼去。 英克趴在高处，从上往下观察在雪地里到处乱跑的小狐狸。 小爱在雪地里很开心的样子，她跑动的时候，有时候小小的爪子会落在他踩过的脚印上，两个爪印重合在一起，像是漂亮的同心圆。 这让英克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小爱玩够了。 她跑出去片刻，将自己带在身上的背包拖了进来，然后跑到有桌子和地板休息区，掏出平时带在身上的电子课本和纸质书，开始温习功课。 小爱认认真真地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得光线一暗。 小爱转过头，就看到斐先生不知何时从他喜欢的高处跑了下来，好奇地坐在她旁边。 小爱起先被吓了一跳。 但大约是已经和斐先生打过好一会儿招呼，小爱又在雪地上跑了半天，逐渐适应了斐先生留下的气息，这会儿对他没有刚刚那么怕了，反而对于对方好像是专门过来与她交谈的感到有些惊讶。 只见斐先生看了眼她放在小矮桌上的纸质书，似是感兴趣地道：“柏拉图的《理想国》……你下次想做古希腊文化哲学有关的课题吗？” 小爱对斐先生会谈论这个话题感到有些惊讶，竖起了耳朵，问：“你看过吗？” 这种即使在地球纪时代也是相当古老的书籍，况且还是讨论什么是理想国家的主题，比一般的古典还要冷僻，小爱出了自己的系以后，很少碰到有人读过。 英克眯了眯眼，谦虚地道：“算是吧，只是家里有，就读了一些。”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然低下头去，在小爱身上嗅了嗅。 “……嗷？！” 小爱慌乱地后退，问：“怎么了吗？” 英克一顿，貌似不经意地道：“没什么。” 接着，他又笑眯眯地说：“我也喜欢古典文学，你要是以后找不到人讨论的话，可以到这里来找我。我工作时间一般都会在这里。” 斐先生身上的确有一种很典雅的气质，他看上去很年轻，却有一种独特的沉淀感，像是有这方面造诣的样子。 说来古怪，这一点竟然又让小爱觉得似曾相识。 小爱怔怔地点了下头。 但这个时候，小爱注意到了时钟上显示的时间，她连忙跳起来，将摊出来的东西往背包里拨，道：“差不多该到英克和我妈妈回家的时间了，我也该走了。” “好的。”英克微笑着道，“期待你的下次光临。” 英克目送着小爱拖着尾巴，一蹦一蹦地往外跑。 等小爱跑到了更衣室以后，他才摆动了一下大尾巴。 想到刚刚小爱身上已经开始有迹象的特殊气息，英克面露思索，不觉自言自语地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要严防死守啊。” …… 商业中心和小爱住的地方相隔很近，出乎意料的是，她跑出来的时候，机器人服务员还替她把咖啡和蛋糕打包好了，像是要送给她。 这简直让小爱受宠若惊。 没想到免费券送的蛋糕居然还可以外带。 她将蛋糕和点心带回了家，但才刚到家里，小爱就收到了小晴发来的消息。 小爱忙将光屏打开，仔细。 只见小晴的消息里透满了关心—— 小晴：【小爱，我刚刚想起来。你的繁衍期是不是马上就要到了？】 小晴：【这段时间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你要注意身体啊。】 第38章 小爱看到小晴的消息一愣。 她看向日历, 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是一月份了。 不同兽人有着不同月份的繁衍季。 在原始时代，北极狐通常会在每年的2到5月繁衍后代，这样才能赶在食物比较丰富的夏秋两季养育小狐狸。 在繁衍季期间, 兽人多少会感觉到一些身体上的变化, 比如说燥热、烦闷。当然进化到文明社会至今, 兽人就算进入了繁衍期, 也不至于非要像原始时代那样非要交配生小孩，仅仅是会在这段时间身体有些微不适，变得格外想谈恋爱, 会看其他异性兽人特别顺眼，并且也容易让别的兽人看自己顺眼而已。 这段时间以往, 都会是兽人们表白乃至结婚的高峰。 小爱从青春期开始，每年就会有繁衍期的反应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到2月了, 她光在想这个学期的期末考已经越来越近，都没有意识到。 小爱认真地回复道：【我知道啦，谢谢你特意提醒我。】 等回复完小晴, 小爱就把通讯仪收了起来。 她到家的时候，M039已经回来了。小爱和平时一样坐在桌子边上温习功课, 没过一会儿，英克后脚也在她后面回来。 小爱想了想, 主动对英克道：“我今天到你工作的店里去过了。” “我从斐先生那里听说了。” 英克自然地回答。 他可惜地道：“我是在店后工作的，没能见到你，真是遗憾。下回你要是想见我的话, 可以和机器人服务员说，他可以用虚拟设备联络到我的。” 小爱乖巧地点头。 英克又问道：“你见到斐先生了吧？你对他印象怎么样？” 说到斐先生，小爱流露出犹豫的表情。 她是第一次见到雪豹，那位斐先生好像不是很善于把握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他主动过来和她聊天、嗅她，还在她后颈上舔了一口，但是他也的确送了她不少免费券，还给她推荐了蛋糕和咖啡，他的谈吐举止很出众，尽管只有短短几句话，但是依然能感觉出这个人应该受过很不错的教育。 毕竟只是见过一次面的兽人，小爱也不是很清楚该怎么评价。 她斟酌着道：“感觉是个有点奇怪的人，但应该品性还不错……吧？” 英克悠然地浅笑。 “是吗。”他若有所思地道，“那就好。” …… 在小爱的繁衍期正式到来之前，英克的第二次检修率先到了。 阿瑞是个很有精神的小伙子，他如约过来检查英克，这一次来的时候，他看上去神采奕奕，脸色也比上一次更好了。 英克端详了他一番，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说到这个，阿瑞难为情地挠挠头，但露出的小虎牙却掩不住雀跃之情，他道：“我结婚了！我和妻子在市中心买了新房子，买了两辆车，还养了一池鱼。” 说着，他将随身通讯打开，将里面的照片展示给英克看。 只见满脸喜悦的新娘子和不好意思的阿瑞两人，身着婚服站在自家的花园里，看上去非常幸福。 房子似乎是按照他们夫妻两个人的喜好装修的，看得出两个人的兴趣爱好，因为不用再顾虑金钱的问题，装修得十分漂亮而且现代。 英克淡淡地道：“那就好。” 阿瑞有点晃神地道：“有钱的人生真的好不一样啊，以前焦头烂额的事，现在都不用担心了。” 英克不置可否。 他顿了顿，拍拍阿瑞的肩膀，道：“你能保持住现在的心态，就可以了。” 等聊完了阿瑞，阿瑞又关心地问道：“小爱小姐呢？她没事吧？” “放心好了，我不会做伤害她的事的。” 英克相当柔情地说道。 在上次来送东西的时候，还有这回进门的时候，阿瑞都是见过小爱的。 他回忆了一下，小爱小姐的确都像是毫无异常的样子，甚至于今天看起来心情还很好。 经过三个月无恙的时光，阿瑞对英克的信任也加深了。 两个人简单地闲谈了一番，好度过假装检查机器人的时光。 等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阿瑞拿起工具起身道：“那我再去跟小爱小姐打个招呼，就回公司去了。” 谁知，英克之前都与他聊得很愉快，但在听到阿瑞要去和小爱打招呼的时候，他一下子拦住了他。 英克和善地笑道：“最好不要打招呼了，能直接走的话，就直接走，我会跟她说的。” 阿瑞：“？？？” 英克说完，又笑着补充道：“如果你一定要打完招呼再走，麻烦离小爱两米以上远，不要看她的眼睛，然后马上离开。” 阿瑞：“？？？” 小爱最近在特殊时期，随着离繁衍期越来越近，英克精神越来越紧张，在他眼里，小爱已经非常有魅力了，再加上繁衍期的话，简直势不可挡。 这段时间，英克甚至不希望任何异性有机会接近她，哪怕是已婚的或者为了工作的也不行。 于是，一分钟后。 小爱本来在客厅里边看书，边等工程师检查完英克出来，等了好长时间以后，机器人休息室的门“咔嚓”一声开了。 小爱望过去，正要友好地问一句“检查完了吗”，就见工程师头也不敢抬，就这样压低了帽子，飞快地向她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夺路而逃，很快消失在了门后。 小爱：“？？？” 接着，只见英克像是刚穿好衣服似的，一边整理着外套袖子，一边悠哉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小爱迷茫地问道：“工程师怎么了？怎么这么着急。” 英克迷惑地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他下一件工作特别着急吧。” 说着，英克走过来，温柔地摸摸小爱的脑袋，问她道：“你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 小爱下意识地摇摇头。 但等摇完脑袋她才想起来，英克摸她头离得太近了，小爱赶紧把脑袋移开。 可是说来奇怪，她今天看着英克，有种对方格外英俊、格外好亲近的感觉，好像和平时不一样，所以在对方靠得比平时近的时候，她也没有立即反应过来，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被摸脑袋很舒服。 而且，英克身上的气味很好闻。 人身是不能像当狐狸时那样嗅出很多信息的，但是仍然有着和人程度一样的嗅觉。 大概因为是机器人，英克总是有种格外清爽的感觉，有时候衣服上会有一点点男士香水的味道，大概是机器人公司给他喷的。 今天，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特别让人舒服…… 想到这里，小爱心头一惊，骤然热了脸。 她赶紧晃了晃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英克看着小爱的反应，轻笑一声。 他单膝跪下来，以比较低的姿态与小爱说话。 他握住小爱的手，认真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 小爱：“……？” …… 一月的最后几天匆匆过去，随着二月的到来，回暖的天气带来了初春的气息。 有相当多的兽人繁衍期都在春季。 虽然具体月份互相之间可能有所差别，但是重叠的情况也不少。 伴随着即将考试的紧张气氛，大学校园也因为繁衍期的到来而逐渐浮躁。 “文学系的小爱学妹快要到繁衍期了……” “她目前好像没有男朋友。” “小爱学姐性格内向，穿着打扮都很低调，但是长相甜美漂亮，成绩又很出众，其实从她前年一入学，暗中关注她的人就多得可怕。” “去年趁繁衍期向她表白的全部没有成功。” “大家都想趁着繁衍期试一试……” “她平时大多和主持系的小晴待在一起……” 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爱总觉得最近有不少人正在谈论自己。 有一次她在听课时，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往那个方向看去，正好迎上一个戴眼镜男孩的目光。 那个男孩子高高瘦瘦的，但是相当面生，并不是文学系的人，大概是过来蹭课的。 那个男孩见小爱看向自己，似乎有点紧张，红着脸扶了扶眼镜，然后对小爱招了招手。 小爱出于礼貌，对他点了下头，但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管了，转过头来专心听课。 然而两天之后，她在食堂吃完饭后，居然被对方拦住了。 眼镜男孩找了个附近人比较少的时间，涨红了脸道：“小爱学姐，其实我……是藏狐来着。” 小爱：“？” 眼镜男孩道：“我的繁衍期是二月末三月初，也快要到了。我是比你低一届的文学系，听说小爱学姐的名字已经很长时间了，一直对你很有好感，最近得知小爱学姐也到繁衍期了，想问问学姐愿不愿意尝试和我当男女朋友？我、我会写情诗，小爱学姐最擅长的古典文学，我的量也在八百本以上……” 小爱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表白，亦不禁脸热。 她婉拒道：“抱歉，我根本不认识你，更谈不上有好感呀。如果只是繁衍期的话，休息休息不就过去了吗？现在比起繁衍期，期末考试更重要吧？” 小爱歪了下脑袋。 眼镜男孩心碎了，他道：“我知道了，对不起学姐，打扰你了。” 说完，对方就跑了。 当天晚上，小爱正在专心复习考试重点的时候，忽然通讯仪收到一条好友申请。 小爱迷惑地打开通讯仪，发现是自己学校的人，但是并不认识，于是随手点了拒绝。 过了一会儿，通讯仪又“叮咚”响了一声，还是同样的好友申请，但是这回公开了详细的资料—— 【你好，我是学生会会长，想组织一次学校优等生的聚会，想问问小爱学妹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我希望明天能有机会和小爱学妹见一次面，我们可以顺便去看电影。】 小爱点开资料，发现还真的是学生会会长。 英克听到响动，早就走了过来，看到小爱光屏上的内容，眯了眯眼睛。 然而这个时候，小爱想了想，点了拒绝，拒绝理由回复道：【不用了，我最近没有时间。】 但想了想，她又在后面补了一句，十分疑惑地问道：【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下三天，这个时间举办聚会，难道你们都不想要全额奖学金吗？】 小爱认真地回复完，听到自己身后隐隐有闷笑声。 她回过头，就看到英克站在她身后，笑得肩膀直抖。 小爱困惑地问：“怎么了？” 英克回答：“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回复得很有趣。” 但是想到这一个接一个的，英克又忍不住有点不安。 他扶住椅背，身体前倾，因为他本来就很高，像是将小爱罩在其中。 英克道：“你明天是最后一天正常上课了吧，下午还要去兽教园工作，要不要我陪你到学校去？”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其实我还挺生气的。 第39章 小爱眨了眨眼, 问：“你为什么要陪我去？” 英克意味深长地回答道：“当然是因为你是对我而言特别重要的人，作为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我想要尽量留在你身边。” 英克自上而下望着她，漂亮的灰蓝色眼睛幽亮幽亮。 小爱有一点招架不住。 她避开他的目光, 道：“可是你现在有工作了吧, 工作要怎么办？” “我可以请假。”英克说得很简单, “咖啡馆那里是轮班制的, 我只要和其他人换个班就行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记得之前听你说起过，小晴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也到学校里去接过她吧？” “……还是算了。” 小爱羞涩地摇了摇头。 她不太习惯接受异性这样无条件的好意。 她说：“我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事，不需要人特意过来陪我。” 英克见状, 也没有再坚持。 只是等到他一个人在机器人休息室里的时候，英克联络了阿林, 问：“有没有办法将小爱的通讯仪神不知鬼不觉地和我接在一起，再有奇怪的人联系她的话，我就直接替她回绝掉。” 阿林看着光屏对面英克略显危险的眼神, 赶紧制止：“喂，你要对那些可怜的追求者做什么？！这过分了吧！” “……我知道。” 英克有些烦闷地拽了拽领子, 将自己的领口扯开。 他道：“但我心里很焦虑。” 说实话，他也只是说说而已, 不打算真的偷窥小爱的通讯仪，但是他内心深处那股被其他男人激起来的烦躁感却怎么都消之不去。 尤其是在刚刚亲眼见到有人给小爱发信息以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不得不承认, 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24小时在小爱身边严防死守，总会让其他不怀好意的男人有可乘之机。 英克丝毫不怀疑小爱的可爱，从他的视角来看，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对小爱有所觊觎，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虽然从这段时间来看，小爱暂时还没有倾慕的对象，但是光是想到一出这个屋子的门，外面就有一大群男人对她虎视眈眈，就足以让英克感到焦躁。 阿林呆呆地看着光屏后面满脸不耐烦、似乎还有点急躁的英克，忍不住戳穿他道：“你该不会是有危机感了吧？” 英克秒回：“我没有。” 阿林：“你分明就是有吧，不然脸为什么这么臭，哈哈哈哈哈，英克，你也会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阿林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 而英克的微笑则越来越带着可怕的信息。 阿林识趣地不笑了。 但是看着英克的样子，阿林还是忍不住觉得稀奇。 要知道这可是英克啊。 以往他都是被别人追逐的一方，以他的长相、家室和性格，甚至不需要他主动去做什么，就能轻易赢得异性的好感。 喜欢他的人如浪潮一样前赴后继，可他从来都不以为意，看上去对谁都维持着得体的礼貌，实际上内心高高在上，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孩子动过心，更不要说上心。 尽管英克自己从来没有说过，也从来真的没有利用过这一点，但阿林很清楚，英克对自己的吸引力是有绝对自信的。 然而现在，这么自信的英克，居然会有危机感？ 甚至于他面前其实根本没有出现过真真切切的情敌，他就已经有危机感了？！ 这已经可以说是吃醋嫉妒了吧？！ 那个对英克来说这么特别的白耳朵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 阿林愈发好奇，但他还是道：“你也不要太紧张了，现在还没有什么货真价实的情敌不是吗？与其这样担惊受怕，你不如好好努力，尽力让小爱小姐早点喜欢上你吧。” 英克的手指轻轻在充电仓上叩了叩，并未接口。 …… 这一晚，小爱是在背完书以后睡的。 由于她在幼儿庇护所时养成了良好的作息，有课的日子基本上六点钟就会起床，所以晚上十点钟就准时上床睡觉了。 她将电子课本抱到床上，临睡前又背了会儿老师划出来的考试重点，十点钟一到，她刚要关灯睡觉，就听到随身通讯“叮咚”一声，拿起来一看，是小晴发来的消息。 小晴：【你身体还好吗？】 小晴：【繁衍期肯定会有不舒服的，我知道你其实一开始对男朋友型机器人没什么兴趣啦，但是繁衍期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使用英克试试看。】 小晴：【不需要有太亲近的接触，就算只是牵牵手摸摸头，也会比平时舒服很多的。】 小晴发来一个小肥啾扑腾翅膀飞出很多爱心的表情。 小晴的繁衍期最早也要到三月份以后才会有症状，更多的时候会延迟到四五月份，所以她现在还很精神。 小晴时不时的关心让小爱觉得很心暖，她发了个小白狐点头的图片回去，然后回道：【我知道啦，我会注意的，等你快到繁衍期了也要小心。】 等回复完，小爱将通讯仪切换到免打扰模式，然后躺下睡觉。 然而这一晚，她是被奇怪的烦闷和燥热催醒的。 明明还是很冷的天气，明明是和平时一样的睡觉方式，可是她却出了一身的汗，身体说不出的难受。 是繁衍期的症状。 尽管她一直将注意力使劲集中在期末考试上，可是不得不承认，小爱自己也是能感觉到身体变化的，繁衍期偶尔就是会有点难受。 她将空调调低到零下五十度，变成雪白的北极狐，在床铺上滚来滚去，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不适。 可是作用并不大，还是睡不着。 小爱心烦得滚了好几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小晴发给她的那句“必要的时候可以用英克”。 她想起了英克身上，并不让人厌烦的气味。 如果让英克抱着她睡的话，她好像倒也不是很排斥，甚至这个念头冒出来以后，她似乎就舒服了一些。 英克是男朋友型机器人，本来就是这么用的。 小爱从床上跳了下来，跑到机器人休息室门口，想要挠挠门，钻到英克的充电仓里一起睡。 但是爪子还没有挠到门上，小爱就又退缩了。 英克长得太像真人，如果就将他当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男朋友型机器人用，似乎还是有点奇怪，而且很让人难为情。 再说，大半夜打扰人家充电，似乎也不太好。 小爱沮丧地窝回房间里，继续在床上打滚。 …… 小爱后面滚着滚着终于睡着了，但是因为清晨被燥热弄醒过，六点钟起床的时候，依然相当没有精神。 她今天要到学校去听这个学期最后一节课，早上起床时，英克和M039都已经醒了。 M039给她做了一个简单的蔬菜煎蛋三明治，面包炸得酥酥脆脆的，很好吃。但是小爱吃东西的时候，英克一直在旁边微笑地看着她，目光始终不移。 这对男朋友型机器人来说，本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是小爱想到自己昨天的举动，看到英克的脸，总觉得格外窘迫，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脸。 小爱三两口吃掉三明治，说：“妈妈，我到学校去了！” M039刚回应了一声，就听到小爱仓促出门的声音。 她从厨房里走出来，用布擦着手，不解道：“今天怎么了，这孩子。” 英克也对小爱的反应有些困惑，但他看到M039还打算擦桌子，立刻礼貌地接过手，笑眯眯地道：“妈妈，没关系，剩下的交给我来吧。” 英克其实并不擅长做家务，所以特别容易露馅的烧饭之类的活，他会有意无意地避掉，但是M039和小爱出门以后，其他的工作就能通过家政机器人解决。 M039没有拒绝，将擦桌布交给了英克，对于英克这个男朋友型机器人，她的内心是满意的。 M039和蔼道：“那我就去工作了，剩下的交给你，你也注意点不要迟到了。” “好的。” 英克自然地回应。 等M039和小爱都离开家以后，英克简单地在家里转了一圈，这样比较容易决定今天要让家政机器人做些什么工作。 然而，当他走到小爱房间，发现她床头放着的东西时，不由微微一滞。 …… 另一边，小爱匆匆赶到学校时，时间比平时还要早一些，她打开包想要趁此机会继续温习功课，才发现自己的背包里空空的，没有带电子课本。 小爱心头一乱。 今天是期末前最后一节课了，按照惯例说不定还会再划几个重点的，如果没有电子课本，这些内容可能就划不了了。而且，上课的时候桌面空空的，给人的感觉也很尴尬。 就在小爱一时不知该怎么做时，忽然，有一大群其他系的女生匆忙从教室门口经过，并且似乎在兴奋地交谈—— “小知刚才跟我说，有个长得像明星似的大帅哥向她问路，好像是在找文学系今天上课的教室。” “真的吗？她说话最爱夸张了，不一定吧。” “她这次用她期末考试的成绩向我发誓是真的……” 交谈的女孩子们很快走远了，恰在此时，小爱的通讯仪“叮咚”响了一声。 她打开一看，才发现是家庭内部的通讯。 英克发消息道：【你在学校教室了吗？我过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的英克错过了一个亿。 第40章 然而根本还不等小爱反应, 英克的下一条消息就紧随而至：【我到了。】 小爱下意识地望向教室外，果然看见英克正拿着电子课本站在门口，似乎马上要进来。 先前聊着天从走廊上走过去的几个女孩子都退回来了，全都惊滞地看着英克, 但是全都保持着两三米远不敢靠近, 一副想要搭话但是又不敢搭话的样子。 英克站在教室门口环扫了一圈, 像是在找什么人, 然后他看见了小爱。 英克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了自己的心爱之物，由于他的长相和气质, 这种表情看上去既绅士，又温和。 他走到教室里。 他将电子课本递到小爱面前, 道：“你把课本落在家里了，我送过来给你。” 小爱怔怔地接过：“……谢谢。” 英克微笑：“不用客气。” 小爱问：“可是你的工作呢？要怎么办？” 英克回答：“没关系, 我申请换班了。接下来一整天都没有事，我留在这里等你上完课吧？” 英克眼中金色的光芒愈甚，让人难以拒绝他。 小爱不自觉地道：“哦、哦, 那你找地方休息一下吧，等下我们一起回去。” 小爱接过电子课本, 放在自己桌面上，可是下一刻, 她就感觉到教室里里外外都有许多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感到如芒在背。 英克没有走远，就留在教室外面。 接下来的这一整节课, 小爱都听到教室后面有通讯仪的声音叮咚叮咚地响着，连正在划重点的教授都忍不住打断了好几次，让大家专心听考试范围。 小爱不太确定其他人是不是正在议论她，但她的确听到自己的名字隐约出现了几次。 如果不是她还要听考试重点，小爱可能就忍不住要把耳朵趴下来了。 除此之外，教室外还有其他系的人装着胆子去和英克搭话，问道：“请问你是小爱的哥哥，或者家人什么的吗？” 英克从容地回答：“不是，但她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 说着，他对小爱的方向微微笑了一下。 小爱感觉到附近的讨论声愈烈，通讯仪的声音哪怕降低了依然此起彼伏，她更想趴在桌子上了。 英克就像当初月白来等小晴一样，在教室外整整等了一节课的时间，并且大部分时间都耐心地望着小爱。 等到划完重点，下课铃响，小爱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书包，少见地第一个跑出了教室。 她低头去拉英克的袖子，道：“我好了，我们走啦。” “好的。” 英克回答，但他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小爱勾在他袖子上的手指，问道：“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小爱：“不行。” 英克：“好吧。” 两个人飞快地离开了学校。 小爱发觉和英克待在一起，她受到的瞩目比平时高了好多，因为这个，她今天不太敢去图书馆温习功课，也不想在食堂吃饭了。 可是距离下午在兽教园的打工，还有好几个小时。 带英克到人少一点的地方以后，小爱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站在原地犹豫。 英克觉察到小爱的情绪，问：“怎么了？” 小爱回答道：“离下午的兼职还有好长时间，我在想要不直接到兽教园去，在员工休息室里复习吧。” 英克一顿，担心问道：“你不打算吃午饭了吗？” 小爱摇了摇头：“在外面吃饭太贵了。” 尽管英克之前莫名其妙往家庭账户上填了一笔五万元的收入，但是这笔钱相比较于想要修好F037所需要的金额而言，还远远不够，小爱目前依然没有多少花钱的能力，过得很节省。 英克其实已经让阿林在筹划机器人父母零件慈善的事了，但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公开，小爱当然不知情。 英克只是稍微想了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节。 他轻轻摸了摸小爱的脑袋，道：“午饭还是要吃的，只要尽量找便宜的店就可以了。有时候有些店面会有折扣，能够以低廉的价格吃到还不错的食物，不一定会比你吃食堂贵。唔……你平时一餐大概是多少钱？” 小爱回答：“五块星币。” 英克：“请让我搜索一下。” 他装模作样地摆出搜索的样子，其实是在等耳机那一边的阿林回应。 不久之后，英克似乎是找到了，回头浅笑道：“找到一家合适的，我们过去吧。” 英克说的餐厅离小爱的学校不算太远，公共交通要坐两站路，是全自主营业式的餐厅，全程不会有一个服务员。 小爱看到餐厅的大门就有些退却了，她看着洁净的自动门、一尘不染的地毯和铺着餐布的干净桌面，就担忧地问：“这家真的很便宜吗？” “当然。”英克轻松地回答，“平时的话，不会这么便宜，但我刚刚领了优惠券……别担心，我去点单。” 说着，英克就让小爱找个喜欢的位置坐好，自己去自主菜单那里点食物。 这几个月下来，英克很清楚小爱的口味，小爱则是想着有价格限制的话，大概可以选择的范围本来就很小，她这里没有优惠券，就让英克去了。 阿林则在心里默默吐槽，英克哪里是在找什么五块钱可以吃一顿饭的餐厅，他分明是打算随便点，然后五块钱扣家庭账户，剩下的全算在他账上。 当然，为了不要冒充得太明显，餐厅比他平时的要求还是降了许多。 阿林默默鄙夷了一番英克这点暗搓搓的小动作，一边手上却很麻利，帮他悄悄结了账。 不久之后，小爱听到自己的通讯仪“叮咚”一声响，她打开一看，发现是一条扣款记录，的确只有五块钱。 恰在此时，英克端着餐盘回来。 是比小爱想象中更多的量，而且都是她喜欢吃的菜，一份主食、两块炸鱼排、一份有机蔬菜沙拉，还有一小份奶油甜点，看上去很简单，但是很难让人相信只需要五块钱。 英克将餐盘推过去，道：“吃吧。” 小爱迟疑地接过来，用叉子切开鱼排，叉起一小块，放入口中。 英克托着腮，浅笑着看着小爱的耳朵一会儿竖了起来，一会儿动来动去。 他问：“好吃吗？” “很好吃！” 小爱的白耳朵欢喜地舞动着。 英克笑眯眯地道：“那就好，你下午也可以留在这里复习，这里没有停留限制的，因为顾客不多，也比较安静。” 小爱点点头，并且就地翻出了电子课本，打算背书。 不过在背书之前，她习惯性地拿出通讯仪看了一眼，然后不禁“咦”了一声。 英克到学校里去的事，还是有了效果。 这段时间小爱总是莫名其妙地收到不认识的人的好友申请，多半是从其他人那里问来的账号，但是今天一下子都没了，只有小晴给了发了信息过来。 小晴：【我听说了！】 小晴：【今天到学校去接你的是英克吧！】 小晴：【哈哈哈，学校这边讨论得好激烈，说你有个超帅的追求者对你任劳任怨痴心不改，好像还没有人想到是机器人。】 小晴：【不过也是，你平时的作风，不太有人会想到你能有钱买机器人嘛。】 小爱面上一红。 她很老实地回复道：【是我忘记带课本了，英克帮我送过来而已。】 英克在旁边悠然地注视着她，见小爱似乎在回复些什么，主动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 小爱注意到英克还在旁边，忙张皇地将光屏掩饰起来。 总觉得这样的对话，被英克本人看到的话，怪不好意思的。 看着小爱悄悄藏光屏的样子，英克的心情愈发愉悦。 其实不用小爱说，他也在关注着小爱的通讯仪，看到前些日子的花花草草似乎终于销声匿迹了，也算不枉费他专门到学校去走一趟。 剩下的，就要看在别的地方有没有漏网之鱼了。 小爱在餐厅里背书学习，到差不多该去打工的时间，才重新乘上公共交通。 英克陪她到兽身教育园的极地区，小爱愧疚地道：“这里面就只有兽人可以进去了，只能麻烦你在门口等……如果你觉得太无聊的话，可以先回家去？” 但英克笑着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小爱总觉得还是有些歉意，对他说：“我应该会在三个小时后出来，你要是等不及的话，就在附近转转。” 英克则回答道：“别担心，我是机器人，不会不耐烦的。” 这句话让小爱多少安心下来，她对英克挥了挥手，就跑进了极地区。 等小爱一走，英克就开始绕着极地区转悠。 他饶有兴致地道：“原来如此，这里就是兽身教育园吗？” 阿林在耳机另一边稀奇问：“怎么，难不成你没有来过吗？” “没有。” 英克反问：“我看上去需要来吗？” 英克这么一说，阿林才想起来，在他印象里，英克好像的确从来没有出入过这样的场所。 他的兽身特殊，英克的舅舅舅母为了保护他，向来严禁英克在有可能被其他人看到的地方展现兽形，就连自家的院子里也不行。 英克摸了摸自己怀中，随身携带的两颗压缩球。 那里面是他父母的皮毛。 “关于如何应用自己的兽形，舅舅和舅妈教过我。我们家里不是拥有好几颗带雪的星球？在自己的星球上可以变化兽形。” 英克貌似闲聊地说：“我的舅舅和舅妈一直说，所有的小雪豹小时候都喜欢玩父母的尾巴，都会咬父母的尾巴，所以小时候，他们一直希望我去咬他们的尾巴，不断用尾巴逗我。” 阿林问道：“那你有去咬过吗？” 英克用手指抵住下巴，笑道：“没有。据他们说，一次都没有咬过。” 就算他对那个时候的记忆都已经不深了，对自己的父母也完全没有印象。 就算小雪豹对大雪豹的尾巴总是有着奇怪的向往。 但是在那个年纪，也大抵是有感觉。 新凑过来的尾巴不是属于他父母的，和平时的气息不一样，不是亲生父母，就真的不是亲生父母。 就算是小雪豹，也不会随便去咬在此之前不算十分熟悉的亲戚的尾巴。 但是他的父母，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第41章 英克新鲜地在兽身教育园里转悠的时候, 小爱也正在耐心教导过来玩的小北极狐们。 小北极狐们都很乖，现在还没有到换夏毛的时间，一大堆小北极狐窝在一起，像是一大群毛茸茸的小雪团子。 小爱在兽教园工作的时间久了, 已经能够叫出常来的小团子的名字了, 他们也都认识小爱, 管她叫小爱姐姐。 已经快到结束时间了, 小爱将小北极狐们一只一只叼起来，排好队，依次点名确认没有遗漏。 小北极狐们还不想走, 爱玩爱闹，动不动就要跑出队伍, 又会被其他教育员们捉住推回去。 等大致闲下来，小齐站在不远的地方, 犹豫地望着小爱雪白的背影。 其他稍微年长的教育员们推推他，催促道：“你还在犹豫什么？都已经到繁衍期了，快过去吧！” “只是邀请她去看全息电影而已, 没那么难的。” “说不定小爱也正好想去看电影呢？” “小爱在读书上挺聪明，但在感情方面怪迟钝的, 性格又内向，你不主动去追的话, 她可能永远注意不到你。” 小齐先前一次两次的失败，小爱似乎总是领会不到他的意思，已经有点不敢去了, 但是在前辈们的鼓动下，他又隐隐有点跃跃欲试。 小齐试探地想向小爱走去，却发现小爱刚好已经钻回了更衣室，他赶紧也钻到男子更衣室里，着急地穿好衣服，想要去追她。 小爱因为想着怕英克就等，衣服穿得也很快，她匆匆跑到极地区外面。 英克已经在极地区外面等了，他看上去像是根本没有离开过的样子，看到小爱过来，便露出笑意，起身打算向她走去。 “啊、等等！小爱！我有事跟你说！” 就在这个时候，小齐急匆匆地从后面追过来，他连鞋都像是刚刚穿好的样子，跑得磕磕绊绊。 英克看到这个忽然出现的男孩子，步伐一顿，略微眯了下眼。 阿林在微型耳机对面也听到了这个出乎意料的男性声音，不禁幸灾乐祸地道：“怎么了，又有情敌出现了吗？长得怎么样？刺激吗？” 英克不动声色地将阿林的耳机音量调低，强行让他闭嘴。 而这个时候，小爱也看到了英克，还不等她跑过去，就骤然被小齐叫住，疑惑地回过头。 小齐正要问小爱愿不愿意找时间和他一起去看电影，但是话到嘴边，才张开口，他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一个个子相当高、相貌相当出众的男性，正浅笑着缓步往这个方向走来。 同性对同性释放的威慑力感觉很敏锐，不需要一个字多余的交谈，小齐就能感觉到，这个人对他有竞争意识。 现在是繁衍期，对同性而言，到处都是竞争者，可即使如此，眼前这个人仍然分外强势而危险。 这种仿佛是大型动物释放的压迫感，还有英克本身极其出色的外在条件，顿时让小齐产生了相当巨大的压力，让他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生出这种感觉—— 如果这个人也喜欢小爱的话，其他人都是竞争不过的。 这种畏惧感让小齐不禁生出了退却的念头，他甚至真的后退了一步。 英克走到两人身边，不经意地停留在与小爱更近的位置，友善地先对小爱开口道：“爱，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吗？” 说完，他又不经意地看向小齐，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英克的眼神很干净，可是小齐没由来得感到恐惧。 小爱介绍说：“这位是我在兽教园一起工作的同事，齐DHF01460140521。” 听到这个和小爱的名字有许多字母相似的姓名，英克一下子就明白了。 是和小爱一样的北极狐。 即使在这个不同种族的兽人也能够结合成婚、孕育孩子，混血随处可见的时代，同样种族的夫妻或者情侣依然占相当大的比例。 理由是显而易见的。 同种族的男女更容易繁衍期重合，审美取向、性格、吃饭的口味也更加合拍，相同的生活习惯能够保证生活的融洽，原始时代是热带的兽人和寒带的兽人如果生活在一起，那光是兽形时空调的温度就扯不清了。 想到这一点，英克看着小齐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审视和戒备。 但是如果仅仅是这些问题，英克也不会认为自己有任何劣势。 而这时，小爱则继续对小齐介绍道：“小齐，这位是英克。” 英克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向小齐笑盈盈地伸出手，道：“你好，初次见面，很荣幸见到你。” 英克看上去很友善，可小齐从他的眼睛里读不出丝毫的亲切。 两个人简单地握了握手，几乎只是手掌轻轻一触，就彼此松开了。 小爱疑惑地看向小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小齐早已将要邀请小爱看电影的事抛在脑后，他现在只关注英克到底是什么身份、是不是竞争对手。 “不、没什么。” 他无措地随便找了句话搪塞，然后又看向英克，问道：“那个……这位，难不成是你的男朋友吗？” “啊，不……” 小爱的脸当即涨得通红，连连摆手想要说明。 而英克却率先上前一步，笑着解释道：“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小齐露出不明白的神情。 英克微微欠身，道：“那么，还是由我自己重新自我介绍吧，我是小爱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名叫英克，日后可能经常会来接她，请多关照。” …… 等离开兽身教育园很远了，小齐那呆滞的表情，依然浮现在英克的脑海中，让他心情很是不错。 成功干掉一个危险系数不低的情敌，对英克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等回到家里，周围都没有人的时候，阿林问道：“怎么样？你说你是男朋友型机器人的时候，对方表情很受打击吗？” 英克：“嗯。” 尽管阿林看不到那个场面，但是也能想象得出来。 他怜悯地道：“也难怪啊，正常人知道喜欢的女孩子居然买了男朋友型机器人，大概都是这种反应吧，换我我也会很受伤的。” 但阿林看到英克在光屏对面的惬意，又鄙视地吐槽他道：“你也别得意，你说白了也只是区区一个机器人而已，就算前缀勉强有‘男朋友’三个字，实际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吧？还不是小爱小姐不想要你的话，你也不能死皮赖脸地缠着她。” 等说完这些，阿林又不禁感慨地道：“不过……北极狐和北极狐啊。” 英克没有接腔，嘴角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眼神似乎也在思索。 阿林道：“其实从世俗意义来说的话，北极狐和北极狐，应该更般配吧？”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我们富家少爷就是会在出现修罗场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去参加。 第42章 英克的笑容以几乎无法被捕捉的状态僵了一僵, 但他貌似不以为意地问道：“哪里更般配了？说说看？” 阿林马上一条一条数了起来。 “你看北极狐和北极狐的话，即使是兽形的时候，体型也会比较相近，无论是一起玩还是一起生活都会比较方便。” “他们两个都是犬科动物, 还是同一种类, 喜欢玩的东西也会比较相近, 至少作为猫科动物的你, 和他们是差得远了。” “还有，和过去某些文学作品以及影视内容中狐狸给人的印象不一样，狐狸作为犬科动物, 和狼一样，从原始时代就是一夫一妻制的专一兽人, 并且会一起合作抚养幼崽，已经有上万年的专一历史了, 从这个角度来讲，也是狐狸和狐狸在一起更好吧？” 英克的指节无意识地叩着窗台，他皱起眉头, 不满意地道：“只是这些的话，我也可以做到。” 阿林道：“真的吗, 可是我记得你小时候连猫抓板和毛线球都不屑玩吧，更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了, 犬科的玩具，你会有兴趣玩吗？” 英克：“……” 英克想了想，道：“小爱叼着球过来找我的话, 我会陪她玩的。” 阿林道：“那专一呢？比起暗搓搓藏在人家家里扮演机器人的变态，肯定是一心一意的北极狐比较好吧？” 英克的指节又轻轻敲击了两下，认真道：“机器人这件事，我没有办法否认。但是在一心一意这件事上，我自认是不会输给其他人的。” 阿林不是太信任地道：“真的假的。” 英克眯起了灰蓝色的眼睛：“时间会说明一切。” 阿林倒也不是不相信英克，事实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英克有时候会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者有意无意地说得模棱两可，但他认真回答问题的时候，很少会说谎。 现在他所回应的，就是不像说谎的语气。 但是以英克的性格，听到他笃定地说这样的话，阿林还是禁不住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英克，英克。 哪怕只是回到半年以前，阿林都不会想到英克会有迷恋一个女人到这种地步的一天。 …… 接下来的两天是双休日，小爱除了平时的兼职，基本上就窝在家里复习功课。 英克有时候会借咖啡馆的理由出去放放风，但是等双休日的两天时间过去，小爱进入考试周以后，他肉眼可见地焦虑起来。 阿林对英克的焦虑感到很摸不着头脑，道：“你怎么这么烦躁，难道是担心小爱小姐期末考试期间还会被其他人纠缠吗？” “不是。” 英克在客厅里面毫无意义地徘徊了好几圈，尽管他神情上毫无破绽，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其实在着急。 英克坐下来，将手撑在沙发椅背上，托着脑袋，想了想，还是说：“我在担心她的期末考试。” 阿林：“啥？？？” 英克解释道：“你也清楚，小爱平时是很用功的，她很看重考试成绩，并且很想拿到今年的奖学金，如果考试结果不如预期，她会很难过的。” 阿林难以理解地道：“只是奖学金而已，那么一点钱。如果她没有拿到的话，你后面找理由给她补上不就好了，对你来说是很轻松的吧。” 英克道：“那不一样。” “什么？” “她自己拿到的，和我愿意给她的，完全不一样，是两回事。” 英克淡淡地回答。 但他看到阿林费解的神情，又大发善心地给他详细解释起来：“那天我把咖啡馆的工资打到家庭账户上的时候，你也知道了，小爱的反应，明显是惊吓多过高兴。如果她真的没有拿到奖学金，即使我事后补给她一样的金额，甚至更多，她也不会像自己拿到奖学金一样开心。” 英克停顿了一下，回答道：“这很大程度上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努力有没有得到回报的问题……在很多事情上我都可以悄悄帮她的忙，但是我能够解决的通常是和经济有关的问题，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这正是让英克觉得难受的地方。 他不太喜欢某件事情超出掌控又无法左右的感觉。 英克说：“她是很聪明的女孩子，我希望她能够事事随心所欲，但是事实就是越往上走，竞争会越强，小爱读的学校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其他人也不会游手好闲，她要拿到她想要的结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阿林难得听到英克一口气解释这么多话。 尽管他觉得英克的想法太过复杂，可是也听得出他是在关心小爱。 两个人简单地闲谈了一会儿后，英克又开始毫无意义地在房子里来回走动，明明去考试的是小爱，他看上去倒比小爱还要紧张一些。 看到这个场景，倒让阿林想起了英克读大学的时候。 英克读大学时也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只用了两年就轻轻松松地毕业了，后来读研花的时间也不长。其实认真算起来的，英克只比小爱大一岁而已，但他身上已经有名校的硕士学历了。 阿林不禁感慨道：“仔细要说的话，你这家伙才是聪明得不像样吧。二十岁的硕士，这个年纪可是很不得了的。” “我不否认我很聪明。” 英克听到这个话题，倒是略有自得地笑了一下。 但他稍稍停顿，又道：“但是，如果你要凭年龄这件事，就拿我和小爱比的话，不是很公平。” 阿林：“为什么？” 英克反问：“你读过《了不起的盖茨比》吗？” 阿林：“啥？” 英克笑道：“20世纪20年代，菲兹杰拉德。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一样的优势。” 英克慢慢地说道：“你要把从三四岁开始就被十几个专职家庭教师围着的我，和在幼儿庇护所里长大、接受统一教育、更没有办法跳级的爱相比，怎么可能一样呢。” …… 小爱这天考完最后一门考试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英克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好像是一直耐心地在等她。 桌子上放着新的小蛋糕，厨房里有饭菜的香味，似乎是晚饭已经放在保温炉里保温了，从香味来判断，今天的晚餐似乎挺丰盛的。 小爱的耳朵抖了抖，疑惑地问道：“怎么啦？今天有事情要庆祝吗？” 阿林已经在下午被英克说得自闭，跑去思考人生了，英克这里此时分外清净。 他听到小爱的声音就转过头，愉快地笑了起来，张开双臂道：“总算回来了，我好想你，快过来给我抱抱。” 小爱：“……不要。” 英克被拒绝了也不是很沮丧，只是遗憾地收回了手臂。 他问：“你考试考完了吗？” 小爱回答：“考完了。” 英克道：“那接下来就是放假了吧？” 小爱：“嗯！” 兽人的大学这一个学期阶段的假期，通常不是在最寒冷的月份，而是在繁衍期最集中的三月，一般从二月底开始，持续到四月初。 大学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已经成年的学生，受到繁衍期的影响，他们中有不少人都很难在这个时期老老实实地听课，与其再硬把他们装在教室里，倒不如把他们丢出去休息休息。 小爱是属于不太在意繁衍期，本身也很喜欢冬天的学生，对假期在什么时候并不太在意，倒是英克对她放假表现得分外高兴的样子，让小爱有点意外。 她看了看桌上的蛋糕，还有厨房里面温热的食物，有些茫然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蛋糕是从哪里来的？” 小爱一整天都没有听到家庭账户有扣款的声音，家里不应该有这样的东西的。 英克笑笑道：“蛋糕是我从咖啡馆里拿回来的，斐先生说卖不完的我们可以带回去。至于别的……” 英克冲她眨眨眼道：“当然是庆贺你终于考试考完，可以长时间待在家里了。” 小爱听得惊讶，只觉得斐先生可真是个不在意成本的大好人，对待员工大方得不可思议。 这一天晚上，吃过晚饭以后，小爱和平时一样在客厅里完成她接来的稿件工作，但是和以往相比，她明显地心不在焉。 每隔五分钟，她就会停下来一次，打开D星综合大学的官方网站，刷新公布考试成绩的页面，耳朵随着看到的结果动来动去的。 英克一直通过小爱的耳朵来判断她看到的考试结果。 小爱打开页面以后，如果没有刷新出新的考试成绩，耳朵就会趴下，如果刷新出来了，耳朵就会竖起来，接下来如果考得好的话，耳朵就会明显高兴地翻来翻去，从耳朵抖动的速度，就能猜出到底好到什么程度。 英克专注地观察了一整个晚上，发现小爱应该所有的科目都考得不错，也心情很好地露出了笑意。 他走到不太引人注目的地方，和阿林悄悄对话着确认道：“你看过小爱的成绩了吗？她考得还好吧？” 阿林这会儿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了，回复道：“我用你们的家庭账户查了一下，很不错，看上去一等奖学金应该是稳了。” 英克看上去很愉悦。 他又问道：“那之前麻烦你准备的事呢？可以公开了吗？” 阿林回答：“差不多了，已经请了媒体公布，明天就会上新闻的，个别消息说不会更快。小爱小姐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听说了。” 英克惬意地笑道：“那就好。” 这个时候，小爱查了一整晚的考试成绩，等所有的成绩都公布以后，她才终于放下了心，高高兴兴地打算专心完成稿件工作。 然而就在此时，她的通讯仪忽然又叮咚了一声。 小爱困惑地打开，然而等看到这条消息的内容时，小爱却不禁惊讶地竖起耳朵。 只见是一条公开的新闻提示—— 【修复父母型机器人有望！φ家族成员公开捐赠老式父母型机器人必要零件，详情请关注后续报道。】 第43章 从第二天开始, 关于φ家族捐赠老式父母型机器人零件的新闻消息一下子铺天盖地。 晨间新闻：“无法维修报废的老式父母型机器人，长期以来始终是不少成年试管兽人难以消去的心结，前日，Z星的φ家族一位成员偶然在旅行过程中感受到试管兽人面临的难题, 决定向社会捐赠一百万份旧式父母型机器人不同部位的零件, 目前专利使用权已经申请成功, 预计零件将在三月份生产完毕……” 网页新闻：“惊爆！富豪的钱竟然是这样用的！一百万份惊人的东西即将投入市场——” 官方页面：“本次旧式父母型机器人零件为义务捐赠, 总共涉及二十个部位核心零件，数量超过一百万份，只要试管兽人提供自己的身份识别码, 以及其父母型机器人的机器人代码，经过审核就可以免费申请, 申请时间为6035年2月25日上午10点，请有意申请的兽人提前填写信息并关注本网页, 准时申请。” 小爱的通讯仪一大早开始就响个不停，有一大半都是小晴给她发来的信息—— 小晴：【小爱！！！】 小晴：【对不起你昨晚的消息我没有看到！！！】 小晴：【那个做慈善、捐赠父母型机器人的零件的事居然是真的！！！】 小晴：【只要提供试管兽人和父母型机器人的编号就可以申请，而且申请日期还正好是你的生日诶！】 小晴：【我翻了一下页面, 涉及到的核心零件好多啊，如果能申请到的话, 我妈妈不灵活的腿就能修好了！】 小晴：【你看目录了吗！】 小晴：【你爸爸需要的零件在里面吗！】 小晴：【你为什么还不回我！我现在太兴奋了，没有人和我聊天我就要死了！快点回我！！！】 小爱感觉自己还是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小晴一口气发过来这么多感叹号, 光是看到这些感叹号她就要晕了。 不过事实上，小爱自己也处在相当激动的状态，她翻着光屏的手始终微微在颤抖。 她昨天晚上看到关于慈善的消息以后, 违背了自己十点钟上床睡觉的生活规律，一整夜都没有睡，几乎都在翻有关这条信息的内容。 一旦有了开头，新消息就像雨后春笋一样不断冒出来。 小爱找到了官方网站、找到了各种报道，还看到了社交媒体上的种种讨论。 社交媒体上正为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 许多人在争论让原本应该已经“离世”的父母型机器人有复活的机会，是不是违背了正常的教育规律，会不会让本应独立的成年试管兽人对父母型机器人产生依赖性。 许多人在反对，认为政府当初免费给试管兽人发两个仿真父母型机器人，本身就已经是政策上极大的不公平，年幼的时候让他们有两个父母型机器人照顾就算了，凭什么成年以后还可以继续用？！富豪既然要捐赠的话，就不应该仅仅考虑试管兽人的需求，也应该考虑捐赠自然兽人能够用得上的东西。 许多人在强硬地质疑，宇宙的尽头还有那么多贫困星球的孩子吃不饱饭，为什么要在机器人这种没有生命的物品上耗费财力，而不去捐助贫困星球。 还有大批二手零件商贩在发起抵制，认为富豪这种不负责任的捐赠行为，会严重危害二手零件市场，让他们手头的父母型机器人二手零件卖不到原本的高昂价格，侵害了他们的权益，因此联合起来大肆诋毁这个慈善活动。 此外，有人遗憾自己来不及等到这个消息，就已经在几个月前让政府回收了自己的父母。 有人难过自己的父母型机器人坏掉的零件太冷门，不在这一次的慈善项目上。 有人欢欣鼓舞，没想到努力工作了二十年，还没有存够钱，却等来了这个新的希望。 还有人奉劝大家不要再到处转载这个消息，一百万份零件相较于宇宙的人口而言，也不算很多，到时候申请系统一定会很卡，知道的人越多就越难抢。 小爱看了一整晚的消息和讨论，有的内容让她高兴，有的讨论则让她难过，但是总体而言，她还是为终于有机会能够修好F037了而感到振奋。 在找到官方网站的第一刻她就查了，F037需要的核心零件，在这次捐赠的目录上是有的。 不仅如此，她完全符合这次接受捐赠需要的标准，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把资料填好了，完成了提前注册，并且第一时间将官方网站发给了小晴。 小晴的机器人父母状态没有小爱的F037这么糟糕的，但也有不少部位老化了，是需要适当维修的。 小爱知道小晴时不时会不想动脑子，所以为了让她尽快弄明白，还连夜给她做了一份图文说明一起发过去，希望小晴能够尽快注册成功，千万别玩着玩着就忘了。 不过，小晴昨天晚上似乎很早就睡了，没有及时看到消息，她为了保持当模特的皮肤质量和精神状态，的确很早就会睡觉。 结果今天一大早，小爱就等到了小晴的信息轰炸。 小爱连忙回复她道：【我都已经看到了，你在官方网站上注册好了吗？没有忘记输验证码结果注册失败没注意吧？】 小晴一如既往回得超快：【放心！】 说着，她迅速甩过来一张登陆成功的截图。 小晴：【你的注册说明一看就明白了，真的简单易懂！我爱你！】 说着，小晴又连发了十张小肥啾挥翅膀扑腾小爱心出来的图。 小爱和小晴聊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小晴差不多要出门拍新刊照片了，才停下。 等小晴出门以后，小爱又开始浏览网页上的信息。 有些内容她其实已经反复看了几十遍了，但还是忍不住一再。 不久，她的目光落在不少报道中重复出现的“φ”这个姓氏标志上。 这次的慈善捐助人没有公开信息，尽管看各个报道都像是一次个人捐助，可是所有的新闻都没有提到具体的捐助人，仅仅是以φ家族的名义报道。 看着“φ”这个字母，小爱不觉感到有一点眼熟。 她是知道二十四个家族姓氏的。 她被贝夫人亲自教育到七岁，她永远不会忘记，贝夫人的姓氏是“γ”。 由于贝夫人的去世，二十四个家族，实际上已经只剩下二十三个。 这个“φ”…… 小爱想起了幼年的时候，在幼儿庇护所对面的那个小男孩。 贝夫人曾经有一次，在纸上写下了那个小男孩的姓氏符号，但是仅仅有那么一次，自从小男孩一家搬走以后，贝夫人也有意无意地不再在小爱面前提起他们。 随着年纪的增长，小爱也逐渐明白了贝夫人的苦心。 贝夫人是怕她对未来怀有过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爱情本来就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婚姻更是融合了种种现实元素，因此愈发难以经营。 身份背景太过悬殊的爱情，很少能够像童话故事里那样有好结果。 以贝夫人的年纪和家族背景，她看得很清楚，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弥补。 小爱离开幼儿庇护所、离开她以后，就会离二十四个家族这样的生活越来越远，她会过上一个普通试管兽人的人生，并且与所谓的上流社会再无交集。 在这种情况下，不切实际的幻想会是一种无望的痛苦。 贝夫人怕她被华美富有的外在迷去眼睛。 贝夫人怕她误以为幼年时有过那样短暂的接触，她就能成为对方心里什么特殊的人。 贝夫人怕她去相信爱情童话，寄希望于有可能靠男人脱离苦海。 在现实生活中，灰姑娘的故事是很少发生的。 如果真的寄希望于发生这种奇迹，受伤的一定会是原本拥有的东西就比较少的那一边。 更何况，贝夫人似乎对那个小男孩本身就有点意见，并不希望他们在长大以后依然有所接触。 说实话，小爱小的时候根本没有想那么多，直到长大后才渐渐想通贝夫人的种种顾虑。 说来奇怪，小爱关于小时候的事情记得的早已不多了，可是贝夫人教她的知识、让她记住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忘记。 贝夫人认为财富相貌等等可以衡量的标准都不足以定义幸福。 她希望小爱将来能够过自由的生活、做她想做的事，如果想要拥有爱情的话，就挑选一个能和她聊得来的灵魂伴侣，不必多么富有或者英俊，最好是一个平凡、踏实、性格温柔、能和小爱在各方面相契合的男孩子，能够平安度过没有波澜的一生，就是很幸福的事了。 小爱接受了贝夫人的观点。 她对不太可能发生的事都没有太大的奢望，暂时也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但是这个时候，她还是想起了小时候幼儿庇护所对面那个男孩子。 仅仅是想起来而已，不夹杂任何的特殊想法。 他们此生应该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 不过对面那个男孩，现在应该也长成大人了吧，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贝夫人当时在纸上写下的那个姓氏，现在好像有一点熟悉感，会不会那么凑巧，就是φ呢？ 话又说回来，这个φ家族成员的捐赠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当初那个小男孩的确是这个家族的人的话，他们会不会认识？ 当然这些事情，她大概也不会有机会弄清楚了。 小爱拿起一本手边的书，抱在怀里摸了摸。 贝夫人除了知识以外，给她留下的就是这些书了，抱着书，有时候会让小爱回想起贝夫人。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外有人敲了敲门。 小爱探出脑袋望过去，道：“请进。” 只见英克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杯子，笑眯眯地问她：“你待在里面好久没出来，想喝水吗？” 作者有话要说：贝夫人：挑选一个能和她聊得来的灵魂伴侣，不必多么富有或者英俊，最好是一个平凡、踏实、性格温柔、能和小爱在各方面相契合的男孩子，能够平安度过没有波澜的一生，就是很幸福的事了。 英克：对不起了奶奶，我完全相反。【微笑鞠躬】 == 小爱：虽然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过我和小时候那个小男孩，应该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吧？ 英克：对不起，虽然我也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我们一天还是要见面三十多次。 第44章 小爱看到英克漂亮的脸, 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其实英克来家里这么长时间，她也差不多习惯了，只是英克是男朋友型机器人，和家人的概念有相似之处, 又有不一样的地方, 对于他时不时的亲近, 小爱总是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不过, 看到英克手里拿着的水杯，小爱抿了抿唇，才发现自己几乎一整夜没睡, 也没想起来喝水，嘴唇已经干得起皮了, 喉咙也有点干燥。 她不好意思地双手接过水杯，小声道：“谢谢。” 说着, 她埋下头，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但是英克将水杯递给小爱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在一旁端详着她。 看着小爱喝水的样子，他觉得有点好笑, 总感觉像是一只小狐狸把头埋进了水杯里，尤其小爱的耳朵还露在外面。 等喝完水, 小爱发觉英克还在看自己，顿时紧张地身体一绷，问：“我怎么了吗？” 英克狡黠地笑道：“没什么, 你今天也很可爱。我只是在等你喝完水。” 说着，他将手伸到小爱面前，道：“来，把杯子给我，我帮你拿出去。” 小爱低头将杯子递给英克，又小声道：“谢谢。” 但是英克拿到水杯以后，并没有离开，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反而更近一步上前。 小爱一惊，下意识地在椅子上往后退躲他，然后又不禁往上看。 只见英克用空闲的右手扣住她的脸，不让她乱动，低下头来，眯眼道：“你昨晚是不是没有好好睡觉？” “诶？” 英克的脸相当精致，一下子离得这么近，小爱一时也说不清楚是因为他凑得太近而心跳加速，还是被他戳穿熬夜而感到心惊。 英克的拇指指腹轻轻在她眼睑上擦过，道：“眼睛看着都有点没精神了。” 英克略带责怪地道：“这样可不行，就算看到有关父母型机器人零件的消息，也不能不好好睡觉。” 小爱被他摸得揉了揉眼睛，惊讶道：“你知道父母型机器人的事了吗？” “当然。”英克普通地回答，“我的功能里是包括信息搜集的，再说，你昨天吃过晚饭以后，不是就偷偷在看？” 小爱没发觉自己查新闻的动作已经被英克发现了，又是莫名其妙紧张地一抖。 英克又眯了眯眼，道：“今晚不准不好好睡觉了，我会来检查的，要是你没有睡觉的话，我就把你抱到床上，然后守在旁边看你睡觉，直到你乖乖睡着为止。” 小爱：“？？？” 小爱呆住，然后一寸一寸红了脸。 英克微笑：“明白了吗？那我出去了。” 说着，英克拿起杯子，转身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小爱匆匆抓住了英克的衣角。 她的脸还保持着红通通的样子，小爱好像有点想把脸藏起来。 她道：“那个……谢谢你。” 英克意外地挑眉道：“谢谢我打算守着你睡觉吗？” 小爱脸更红了，道：“你是在关心我吧？我昨天晚上的确没有睡觉。还有，你昨天晚上拿回来的蛋糕也很好吃，还有你前段时间特意到学校来帮我送书，帮我找午餐吃，送我到兽教园去……什么的。” 小爱说到后面开始有点语无伦次，说不清是在撇清关系还是在感谢英克。 英克轻笑了一下，颔首道：“你在说什么？我作为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做到这些轻而易举的事是理所应当的。” 他说：“如果你还有什么需求的话，请尽情地依赖我。” 说着，他对小爱眨了眨眼，就从房间内退了出去。 等英克走出房间以后，小爱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平静下来。 这是很奇怪的事，英克明明是机器人，而小爱从小就被机器人父母抚养长大，按理来说很擅长和机器人相处，可是独独在面对英克的时候，她总觉得没由来得紧张。 是因为是男朋友型机器人吗？可是小晴的月白也是男朋友型机器人，看到月白的时候，她好像也没有那么紧张。 那么，是因为英克是属于她自己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这一句话刚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就让小爱刚刚退烧的脑袋又感到了尴尬，她赶紧晃了晃头，让自己把这个念头抛掉。 小爱窝在椅子上，当了一会儿蒸汽小茶壶，才让自己重新集中起精神，继续去关注父母型机器人零件的事情。 尽管网上的观点五花八门，但是有一点只要是认真想要申请零件的人都想得到。 一百万份零件，看起来数量很多，但是相对于真正需要修复父母型机器人的人口而言，依然是远远不够的。 官方网站采取的是提前注册、定点申请的方法，到时候所有人一起涌进服务器，争取数量有限的零件，竞争一定会相当激烈，哪怕是一百万份零件，也会迅速被抢空的。 说实话，小爱不确定自己百分之百能够抢到，只能尽力争取。 这可能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如果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她的心紧张得砰砰跳跳，小爱想了想，现在就提前定了三个闹钟，免得到时候出什么纰漏。她详细制定了一份计划表，然后，斟酌以后，她又难得地升级了一个月家庭光屏的网速。 小爱平时很节约，光屏的网速也是能省则省，一直保持在比较慢的速度，这一回她一口气将网络升到了最高速，尽管只有短短一个月，依然是她家庭账户上很长以来花掉的最大一笔钱了。 小爱这天少见地没有不停琢磨功课或者埋首稿件，而是用随身设备敲敲碰碰，收集和父母型机器人零件慈善有关的信息，希望尽量不要出错。 因为前一天晚上没有睡觉，这日小爱早早就困了，于是提前洗了澡窝到床上。 九点半刚过，她就关了房间里的灯，打算睡觉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骤然被打开—— 小爱迷惑地从棉被里冒出头来。 只见是英克站在门外，他似乎是如约过来检查的。 他发现小爱这么早就睡了，浅浅地笑了笑，似乎有些可惜地道：“竟然已经乖乖睡了，真遗憾。” 说完，他就退出了房间。 小爱：“？？？？？” …… 几天后。 2月25日，上午9点55分。 网络上因为父母型机器人零件捐赠的事热闹了几天，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正式申请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小爱和平时有课的日子一样，在六点钟就起来了，简单地洗漱还吃了早餐以后，她就端端正正地找了个最方便用光屏的位置，提前打开了十个零件慈善官方网站的页面，登陆成功并且检查了三遍个人信息无误。 但是这个时候离十点钟还有好长时间，于是小爱找了本书看，却难免心神不宁，时不时再确认一下官网上的信息、检查自己的身份认证，并且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晴聊天。 小爱：【你紧张吗？】 小晴：【当然，紧张死了，我考大学的时候好像都没有这么紧张。】 小爱：【我也是。】 小晴：【不过我其实还好，我的爸爸妈妈都还能工作的，这次抢不到备用零件也只是有点遗憾，所以应该没有你紧张，你是真的需要修爸爸嘛。】 小晴：【你放心，如果我抢到了爸爸妈妈的备用零件还有时间，肯定会帮你抢的。】 小爱：【嗯！谢谢你！如果到时候我先抢到了，我也会帮你的！】 小晴：【那我们到时候抢到了的话，就互相先通知一下。】 小爱：【好！我已经将网络升级到最高速了。】 小晴：【我也是！】 两个人熬时间般地聊着天。 小爱对小晴说得完全是真话，她这个时候也比考大学的时候还要紧张。她的两只手都是冰凉的，随着时间的临近，两只手微微有点发抖，这让小爱担心她会点得不够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等到只剩下三分钟的时候，小爱和小晴默契地互相不讲话了。 小爱关掉了所有可能会影响网速的应用和多余的网页，只留下提前开好的十个官方网站页面。 她紧紧地盯着网页倒计时，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英克也在关注小爱这边的情况。 小爱在她的房间里，但是没有关门，英克从客厅特定的角度看到里面的状况，一边观察小爱，一边在必要的时候和阿林联络。 他看小爱这么紧张，也有点担心小爱。 就在焦灼的气氛之中，终于，倒计时走到了最后一秒。 就像考验人的反应能力一样，申请的按钮在一瞬间由灰变红！ 小爱立刻用自己最快的手速点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可爱，像是小狐狸把脸埋进水杯里。 小爱：你自己喝水不埋脸吗？！ == 英克：竟然已经乖乖睡了，真遗憾。（可惜地退出房间） （半个小时后） 小爱（惊醒）：他为什么会提前半个小时来？！ 第45章 申请的竞争比想象中更加激烈。 在点下去的一瞬间, 网页就卡死了。 以星际网络发展到今天的发达程度，这是小爱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页面上面是真的有进度条的，而且这个进度条居然走得这么慢！简直像是蜗牛爬。 小爱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有一种浑身血液冰冷凝固的感觉。 但她逼迫自己保持冷静, 按照事先想好的最万无一失的步骤做。 她将事先开好的十个网页依次打开, 一个一个点申请页点过去。 每一个网页都很卡, 每一个网页的进度条都像蜗牛爬。 片刻之后, 十个网页里有三个直接显示“网络通道过于拥挤，请稍后再试”，还有四个仿佛无限期地在持续加载, 最后三个勉强进入了下一级页面。 这一级页面是确认申请内容的，主要是选择需要的机器人零件型号类型, 还有必须勾选确认接收赠与的协议。 小爱用最快的速度勾选好了自己需要的核心零件，确认协议, 然后快速点了申请。 小爱一边手心冒汗地等着进度条往前爬，一边快速刷新另外三个还没打开的页面，以及检查剩下几个网页打开没有。 在官方网站申请页面的首页, 每种零件还剩下多少是实时显示的，小爱在申请的过程中, 能够清楚地看到不断有零件减少。 她用的已经是她能选择的最快的网了，可是仿佛还是远远及不上其他人的速度。 小爱最需要的那种零件这次数量算是比较多的, 总共有十万多件，按理来说不是竞争难度最大的，可能数量依然在以惊人的速度下降—— 九万件…… 八万件…… 七万件…… 三个二级页面的进度条陆续走到底, 然后不断显示出来“对不起，连接失败，请稍后重试”。 六万件…… 五万件…… 四万五千件…… 小爱手抖得更加厉害，她不断地刷新，填写她能等到的所有网页信息。 三万件…… 两万四千件…… 一万八千件…… 说起来仿佛很漫长，但一切都发生在弹指间，所有的零件总数都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下降，好像根本不给人多余的机会。 一万两千件…… 八千件…… 再度弹出来“连接失败”。 小爱的眼眶开始有点红了。 已经准备好多天了，做了尽可能的准备，即使心知肚明不是百分之百的可能性，依然不自觉抱了很大的期待。 六千件…… 四千件…… 叮咚！ 光屏最上面忽然弹出了小晴的消息。 小晴：【我申请到啦！】 小晴：【你帮我整理的方法很有用！】 小晴：【你自己申请到了没，我马上连你的光网帮你申请，三秒钟不回我我就开始了。】 小晴：【别担心，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一定会申请到的！】 说完，小晴果然没有再吵她，大概是忙着连接小爱的号去了。 这个网站账户是和星际个人信息绑定的，小晴要帮小爱一起申请的话，她必须要完全接入到小爱个人网络中，才可以重新在网页中直接打开小爱账户，过程还是比较麻烦的，大概需要花不少时间。 这个时候小爱已经有点想哭了，她这里又弹出来两个连接失败。 她为小晴能够申请到零件高兴，可是有时候朋友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而自己还毫无起色的时候，心里反而会空空的。 如果错过这一次的话，要再过多久才能修好爸爸？ 两千一百件…… 一千六百件…… 七百件…… “呜……” 小爱用左手的袖子偷偷擦了擦眼角，鼓起劲用右手依然坚持着去点最新刷出来的页面。 英克在客厅外面眼睁睁地看着小爱的眼眶红了，她好像很着急，偷偷在哭，但是憋着哭声拼命在继续点申请。 英克看得心疼了。 但他不能露出破绽，脸上还是要保持微笑，同时将通讯仪传出去的声音开到最大，和善地压低声音道：“阿——林——” 阿林：“……” 阿林：“我也没有想到的。” 阿林：“我没有想到小爱小姐的运气这么不好。” 阿林：“而且服务器的拥挤情况也超出预期了，我等下事后重新检查一下账户。” 英克微笑：“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阿林从英克的语气里读出了一丝阴森森的味道。 他打了个寒颤，难得老实地道：“……你说？零件数量肯定是够的，实在不够，我们专利使用权还没有到期，还可以继续生产。” 英克想了想，道：“你直接给我一个申请成功的序列号，如果有什么流程上的问题，都归到机器人英克头上……至于用得到的零件，多存一点吧，以后有借口我再想办法给小爱。” “好的。” 阿林应了一声，马上就去处理了。 英克听着阿林那边窸窸窣窣地处理程序的声音，有些焦虑地等待着。 就在这个时候，小爱那边的数字以极快的速度往下跳动，最终清到了“0”。 小爱点下去的最后一个申请结果跳出来了，上面写着“很抱歉，本次申请已经结束，具体受赠名单将在十日后公布”。 小爱看着这一行字有点呆呆的。 因为紧张一直在点申请的手，现在好像也变僵了，一动都动不了。 要说一点都不失望、完全没有失落的感觉，肯定是不可能的。 尽管她努力想要憋住，眼泪还是难以控制地啪叽啪叽往下掉。 她抽了抽鼻子。 小晴小心翼翼地发了消息过来：【对不起，网络太卡，我还没来得及登上去。你还好吗？】 小爱正在用力擦眼泪，因为视线模糊，她半天摁不准光屏上的字。 另一边，阿林那边飞快地折腾了一番，终于长出一口气，道：“好了。” 英克已经看着小爱一个人缩着椅子上，抽抽搭搭地擦了半天眼泪了。 看着小爱红眼眶的样子，他心里也隐隐有点焦灼。 英克抽了包纸巾，走到房间里。 他将小爱的椅子转过来，然后单腿屈膝半跪下，这样好方便尽量与小爱平视。 小爱一看到他进来，就飞快地把光屏关掉，然后将脸埋在膝盖里了。 英克摸了摸她的脑袋，捧住她的脸让她将头抬起来，然后用纸巾轻轻帮她擦眼泪。 英克先前有许多焦虑，但是帮小爱把眼泪擦掉，似乎终于让他稍微平静了一些。 英克对她微笑：“不要难过，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英克捉住小爱的手。 说着，他扫了一下，从小爱桌上取了一支笔，将一串数字写在小爱的手背上，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小爱的表情似乎有点茫然。 英克引导小爱打开光屏，将慈善网站的官方网页打开到查询页，笑着道：“输进去看看。” 小爱这下真的有些懵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看英克，然后又不可思议地看看这串数字。 但是尽管难以置信，小爱还是将数字输了上去，接着，查询页刷新了一下，直接显示出了“申请成功”的字样，后面还跟着小爱的家庭信息和父母型机器人型号，并且是她需要的零件。 小爱望着这个界面，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眨了眨眼睛，最后揉了揉。 英克看出她迷惑不解的表情，解释道：“我看到你在申请机器人零件了，就想试试看通过机器人的家庭网络能不能帮你申请，虽然通常来说这种慈善捐助活动都会识别人工智能和计算机程序，拒绝非真人访问，但这一次好像意外的是可以的……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偶然通过了真人检验，但反正申请到了。” 小爱的眼眶还是红的，但是表情已经终于带上了喜意。 英克还是喜欢她笑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 他又觉得心软了。 这一回实在是太过惊喜了，哪怕英克是男朋友型机器人，小爱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劫后余生般的喜悦感激之情，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英克才好。 她的喉咙还是有点干涩：“谢、谢谢你。” 英克微笑着道：“不用客气。” 他又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你的生日，我不能让你过得不完美。” 小爱愣了一下。 她听到了英克说的话。 说实话，虽然小晴也提过她的生日，但是小爱自己反而有点忘掉了，光记得今天是有可能申请到爸爸需要的零件的日子，生日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以往她的生日都是M039和F037一起帮她过的，有时候小晴和小晴的父母型机器人一起来。 今年F037大概来不及修好了。 原来英克也和M039和F037一样看重她的生日，是因为他也是机器人吗？而且是男朋友型机器人，就像家人机器人一样，对她履行着一份别样的爱。 小爱看着手背上英克写下的那串数字，她再度感激地道：“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 英克从容地道：“不必客气。” 他说：“我是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这是我应当做的，没有什么了不起。” 说着，他开了个玩笑道：“如果你非要道谢的话，不如过来让我抱抱，过来亲我一下，怎么样？” 英克本来以为小爱会跟平时害羞地拒绝，或者脸红吓得跑老远。 谁知下一刻，他真的感觉到有个女孩子“咚”地一下钻到了他怀里来。 身体明显比他小巧很多，抱起来手感很好的样子，她身上还有昨晚洗过澡的头发的香味。 下一秒，他感到自己的脸被飞快地亲了一下。 英克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但他看到了小爱前所未有的脸红的样子。 接着，他怀里一下子空了，小爱迅速变成北极狐跑了，地上散了一地的衣服，因为她跑得太快，还一下子卷走了好几件。 小爱一口气钻进了棉被里，裹成了小小一团，甚至忘记了开空调。 英克也有一点恍惚。 他走出了小爱的房间，替她关上门，才慢慢、慢慢地抬起右手，单手放在鼻子附近，捂住了脸。 过了一会儿，英克回到机器人休息室中，而想要确认情况的阿林打开了光屏。 但是在看到英克样子的刹那，阿林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阿林震惊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英克：“……闭嘴。” 过了几秒。 英克维持着半捂着脸的姿势，道：“……她亲了我。” 阿林呆滞了半秒钟。 然后更震惊了：“你竟然这么纯情的吗？！” 英克难得露出了略带窘迫的样子，道：“……我毕竟也只有二十岁，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第一次被喜欢的女孩子亲脸，纯情一点有什么不对？” 阿林：“……” 阿林：“……醒醒。” 阿林：“你这个样子我好不习惯，浑身都觉得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阿林：？？？ 阿林：？？？？？ 阿林：？？？？？？？？？ 阿林：为什么脸红的是你？？？？？ 阿林：快醒醒！ 第46章 英克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坐了好长时间。 他的脑海中一直在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小爱的脸颊红通通的, 眼眶也还带着一点未散的微红，她飞快又羞涩地撞过来，迅速亲在他的脸上。 她的嘴唇好柔软。 身体和男性截然不同。 她亲他的时候，白白的耳朵也会害羞地往后瞥。 就算跑得很快, 亲一下就变成狐狸, 也有种奇异的笨拙感。 ……她太可爱了吧。 为什么会这么可爱？ 英克呆呆地坐着思考着。 他忍不住将自己捕捉到的那一点小爱亲他的画面, 在脑海里回放了三十多次。 英克甚至禁不住有点懊恼, 他刚刚为什么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反应过来的话，就可以反抱住她，然后重新亲回去, 亲个十几下。 不不不…… 就算是男朋友型机器人，这样的反应还是有点过了。 再说等到以后告诉她, 自己不是机器人以后，如果做过这样的事, 真的会被当作变态的。 可是，让她亲她就真的亲了一小口，而且这么可爱, 自己却不能亲回去……当机器人也太不公平了吧？！ 英克又再次懊恼起来。 英克不禁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用力将领子扯开几分, 然后将头发全撩到脑后，露出额头。 阿林看英克好像有点烦躁的样子, 问道：“你怎么了？” 英克道：“小爱她还在繁衍期，我好像有点被带起来了。” 阿林噎住。 雪豹的繁衍期在一月份到三月份，比小爱稍稍早一点, 又有两个月重合，英克实际上也在相当正经的繁衍期当中，但他自制力一向比较好，从青春期开始就很少表现出来，也没那么容易被繁衍期的女性兽人带起情绪。 阿林噎了半天，提醒道：“你要千万控制好你自己。” 英克喉咙微微滚了一下，郑重回答道：“我知道。” 他稍微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停顿，询问阿林道：“刚刚的序列号，你能不能再给我准备个一百来条？” 阿林：“……醒醒，她只有一个爸爸要修，就算给她一百条，她也只会亲你一次的。” 英克轻轻地“啧”了一声，遗憾道：“真可惜。” 阿林在光屏后面不停地翻白眼，觉得果然还是自己熟悉的英克，一点都没变。 英克遗憾了一会儿，缓慢地平复了情绪，他的脸红消退下来，灰蓝色的眼眸中重新恢复了从容不迫的幽光。 他重新和阿林谈起本来应该谈的正事，问道：“先不说这些了。所以，零件申请网页的服务器重新检查过了没有，网页怎么会拥堵成那样？” “查过了。” 阿林收敛起表情，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状态。 他道：“网络堵塞卡顿不仅仅是因为人流的问题，有人利用了黑客技术，恶意堵塞网络通道，并且封锁阻止其他正常用户访问申请，然后自己进行了多次申请。此外，我还查到有不少二手零件商贩通过收购、盗取等手段，非法获取其他试管兽人泄露的个人资料，凭借这些资料注册了账户，似乎是打算申请这批全新的慈善零件然后拿去高价售卖。” 英克冷笑了一声。 他的表情没有变，可是笑意却渐冷，带着让人发怵的寒意，道：“又不是在黑星。生在文明社会，还有人非要用这么肮脏的手段，真是自甘堕落。恶性竞争，这是在污染整个社会的秩序和环境。” 然后他又和善地看向阿林问道：“还有你，为什么网站被人钻到空子攻破了？” 阿林：“……” 阿林这回理亏，老实地承认了，尴尬道：“因为是正规的慈善项目，不需要特别保密，我又整天忙着看你的八卦……不对，是对接你的消息，所以没有亲自做，等到计划差不多成形以后，就直接交给以前负责网络那块的团队和机器人做了，他们反正还在续用，现在又很闲。对不起，等下我会亲自修复好的，万一以后还要用这个网站的话，保证严严实实的。” 等拍着胸脯承诺过，阿林又问道：“那我们抓到的这些违规申请零件的人应该怎么办？还有恶意阻塞网络通道的。” 英克眯了眯眼。 “违规申请全都当作无效处理，放出公告，多出来的零件择日重新派发，这样算是走常规途径，这些被查出来的人该罚款就罚款，看他们一般怎么处理。至于恶意堵塞网络通道的……” 英克停顿了一下，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 “常规处理也可以，不过我们很难解释我们是怎么追踪到的。你再搜集一点信息，看看他们平时有没有干别的事，全部混在一起，然后等过一段时间发匿名信把证据给驻星军。” 阿林应道：“好，那就这样办。” 说完，他那边切断了通讯，开始忙碌起来。 等房间里安静下来以后，英克还是独自一个人坐在机器人休息室里，没有动。 良久，他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小爱之前亲过的位置。 英克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他这样笑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帅气，好像还有点孩子气。 …… 这个时候，小爱还窝在自己房间的棉被里面。 她因为自己刚刚亲了英克而害羞，总感觉很不好意思，在房间里团成了一个小白球，因为脸还很烫，哪怕英克走了，她还半天不肯钻出来。 不过，尽管羞得整只狐狸都变成一团球了，她还是忍不住悄悄冒出头来，将随身通讯仪摸了回来，然后将光屏打开，重新翻到官网页，一遍一遍看那条申请成功的记录。 哪怕已经知道了，看到这个，小爱还是情不自禁高兴地在棉被里滚来滚去。 她滚了老半天，才想起来，这个消息还没有通知小晴。 小晴性格很好又很关心她，要是误以为她没有申请到零件，今天还是她的生日，小晴说不定一整天都会为她担心的。 这样一想，小爱赶紧马上就给小晴发了消息，说了英克意外帮她申请到零件名额的事。 小晴听到这件事，果然特别开心！ 小晴：【太好了！！！】 小晴：【幸好我当初抽中了男朋友型机器人，还送了你英克！】 小晴：【你一开始还说不要呢！】 小晴：【你可要好好谢谢我！】 小晴：【还有英克也好棒！】 小晴：【这下你也要好好谢谢英克啊！我知道你性格内向，很不善于表达的，尤其英克又是男朋友型机器人，但是这次你要好好说啊！】 说到向英克道谢，小爱又想起之前那个吻了。 她没仔细看英克的反应，但是有一瞬间，英克好像也有点错愕的样子，他说不定本来都没抱什么期待。 呜呜呜，感觉更不好意思了。 小爱在床上滚得更快，很快把棉被完全裹成了一大团。 但是她又顶着滚热的脸，在光屏上敲字回复小晴道：【嗯，我知道啦。】 她也好好感谢了小晴当初送给她机器人，小晴本来是开开玩笑，这下反而换她也害羞起来了。 两个女孩子高高兴兴地聊了一会儿，许久才关闭对话。 但是等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小爱望着屏幕上那条申请成功的条目，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还有一些恍惚。 F037的零件有着落了。 F037能修好了。 除此之外，因为修理父母型机器人最贵的东西就在于零件，现在已经零件有了，只要工程师就行。好的工程师报价也不低，但是她目前拥有的存款，已经足够了。 以后，不用再那么费劲心思存钱了。 她可以稍微少打一份工，像小晴那样想吃三个菜的时候就稍微加一个，说不定偶尔还能买一件新衣服。 她可以想想除了赚钱以外的别的事了，包括她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在不考虑收入的情况下将来想要做什么工作。 长久以来压在肩头的重负突然卸了下来，轻得她不知所措，仿佛世界一下子鲜亮起来，简直不像是真的。 她打开了家庭账户。 这上面是F037和M039做机器人的社会工作十三年，以及小爱开始做兼职以后全家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钱，还有英克那里突然冒出来的五万块。 他们并不算富裕，但是如果只是过正常的生活的话，也不算非常落魄。 家庭账户上，总共有十五万七千三百余元。 作者有话要说：小晴：买东西会遇见自己的粉丝疯狂打折，抽奖会抽中第二台男朋友型机器人，能在一堆不当竞争者干扰网络恶意竞争的情况下偶然突破重重限制申请成功，闺蜜还是言情女主角的真·欧皇本皇。 第47章 小爱目前被兼职和学业压得很紧, 不用攒钱买爸爸的零件的话，她就可以暂停一部分兼职，专心专注于学业上。 她接的校对、润色或者翻译的稿件，数量过于庞大了, 等到手头的完成以后, 只要不接新的, 就可以稍微轻松一些。不过这份工作对她的专业有帮助, 小爱以后还是打算继续做。 给小穿山甲当家教的工作，因为小穿山甲学生再过几个月就会参加学业考试了，也就可以闲下来。 至于在兽教园当教育员, 虽然和她本身的专业不太相关，但是小爱本身很喜欢这份工作, 和小北极狐们待在一起很开心，她还可以给他们讲她在书上看到的故事, 所以打算坚持下去。 这么算的话，她再过不久就可以过上比较正常的生活了。 小爱构思着她接下来的时间表，看着光屏上的家庭账户, 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像做梦一样。 这简直就像是, 突然多出来的钱，以及突然多出来的时间。 可是空下来反而更心慌了, 她突然这么空了，手头也宽松了，可以做些什么呢？ 而且帮爸爸存钱买零件的目标也突然实现了, 接下来要干什么？ 小爱保持着北极狐的模样傻乎乎地趴了一会儿。 脑子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但是感觉意义都不够重大，完全不像是要帮爸爸买零件那样非得达成不可。 小爱趴了趴，觉得还是不要在脑袋被惊喜冲得一片空白的时候胡思乱想了，专注于眼下需要做的事吧。 小爱的视线落到光屏上，开始检查零件申请通过以后还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好像就是十日以后公布名单，然后那个时候再填写详细的收件人地址之类的资料，在申报阶段的时候，基本上只算是核实资料，没有收集太多个人信息。 小爱改去翻和小晴的聊天记录，看看小晴有没有提醒过她什么遗漏的事情。 但是翻着翻着，小爱的目光落到小晴那句“这下你也要好好谢谢英克啊！”的话上。 的确，这次真的是全亏了英克才帮上的忙。 不仅仅是这一次，英克一直以来都在很温柔地照顾她，尽管他那种男朋友式的温柔时不时就让小爱想要把自己埋起来，总觉得很羞涩，可是他和F037、M039一样，是全心全意在爱她的机器人。 小爱想了想，耳朵思索地往后挂了下来。 …… 第二天，小爱出门了一趟，去了对面的商业中心。 她很长时间没有出来逛过了，这里的店面有时候会更替或者换位置，太长时间不来，上次来也只是来找英克工作的猫犬咖啡馆，其他店铺都没有仔细看，小爱现在已经不熟悉了。 她用光屏导入了一份电子地图，迷迷糊糊地按照不同店铺的店名和介绍摸索着到处看看。 她走进了一家仿真型机器人相关物品贩卖的店铺，迷惑地走进去，只见里面都是零件、芯片、连接线、辅助器械之类的东西。 小爱看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在她踏入店中的时候，正在店里浏览的顾客倒是有几个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店里的店员很快就迎上来了，友善地问：“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小爱迟疑地说道：“那个，请问……如果想要送给仿真型机器人礼物的话，应该选什么比较好？” 她说出这句话以后，店里一下子有好多顾客齐刷刷地看向她！ 小爱被看得一抖，搞不懂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店员也惊讶地上上下下扫描了她一下，才道：“原来您不是仿真型机器人啊！” 小爱一惊，这才意识到这里的顾客居然都是机器人，甚至有的机器人还有装饰性的耳朵，她完全没有分辨出来。 小爱错愕：“这里是仿真型机器人才能光顾的店吗？” “那倒不是。” 显然是过来参加社会工作的仿真型机器人店员友善地笑了笑，她解释道：“因为是卖仿真型机器人需要的东西的，所以仿真型机器人自己来光顾得比较多。如果您是要给机器人买东西的话，请问您想赠送的仿真型机器人，有什么磨损得比较厉害的零件，或者特别需要的功能之类的吗？” 小爱摇了摇头：“他是新的，应该还没有磨损的零件，也没有特别需要的功能。” 店员友好地道：“即使没有磨损的零件，也是可以购买备用的，请问您了解机器人各部位的零件吗？” 小爱又摇了摇头。 店员停顿了一下。 她似乎是思考了片刻，回答：“这样的话，如果要购买零件，可能还是请您的机器人自己过来挑选比较好。虽然我也可以为您详细解释，但是机器人内部有检测系统，无论是日常护理还是报错，自己挑选零件都更有效率。不过……” 她停顿了一下，微笑着道：“如果是作为普通礼物的话，也不一定非要购买我们店里这样和机器人有关的零件或者器械。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作为仿真型机器人，可以帮你稍作参考。” 小爱的白耳朵竖了起来，高兴地道：“那就太好了，谢谢你！” “不客气。”店员笑得很开心，“其实不管您赠送什么给您的机器人，他一定都会很高兴的。” 说来奇特，店员说要参谋以后，整个店里的顾客都露出了感兴趣的样子，往这边凑了过来，像是要一起听，店员也没有反对这种情况。 店员问道：“请问您的仿真型机器人，是什么类型的仿真机器人呢？” 小爱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是男朋友型机器人。” 顾客里立刻有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热情地举起了手，自告奋勇道：“我是男朋友型机器人！我也是男朋友型机器人！我来出主意！” 小爱新鲜地望过去，只见那个小伙子一头橘红色的短发，打扮以带码钉的黑白灰色系为主，穿着很朋克，手指上四个手指都有戒指，是个相当花哨的机器人，而且看性格很是开朗外向的样子。 其他机器人都微笑着让他说话。 小爱发现还能有其他男朋友型机器人给她出主意，也半是兴奋半是紧张，问道：“你觉得可以买什么作为礼物呢？” 青年将拳头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道：“首先，我们的确收到什么都会高兴，你在地上捡一块石头回去，对我们来说也是无价的、特别的石头。” 他又道：“不过呢，如果你考虑到了我们男朋友型机器人的个人特征，或者挑选了明显是充满爱意的礼物，依然会让我们这些机器人程序判定的快乐更上一层。 “而且不需要是和机器人有关的零件之类的，零件我们自己挑更方便，你可以用普通人对普通人的思维思考，送些平常的礼物。” 说着，青年欢快地对小爱眨了眨眼：“如果一定是实体礼物，而不是我们男朋友型机器人最喜欢的亲一亲抱一抱之类的话，那么你买件衣服，或者买个穿戴在身上的装饰品怎么样？这样既能机器人高兴，也能丰富我们平时的打扮，而你自己也能心生愉悦，不是吗？” 小爱听完，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 这样好像的确有道理，其实她送给F037或者M039礼物的时候，都是把他们当作爸爸妈妈送的，所以经常会送花束、她喜欢的小装饰品之类的，他们的确非常开心。 小爱连忙向那个男朋友型机器人道谢，也向店员和在场的顾客们认真地道了谢，然后道：“谢谢你们，那我到别的店里去看看！” 机器人们都很友好，连声说不用谢，并对她挥了挥手。那个机器人青年将手揣在裤兜里，相当潇洒地摆摆手。 小爱出了机器人用品店，又陷入了新的迷茫。 那么到底要送英克什么呢？ 她手头有一点闲钱了，能够接受稍微有点价格的精致物品，但是以家境来说，其实也有限，还是不足以承受奢侈品。 希望尽可能适合英克、希望英克以机器人的审美来说也能喜欢。 小爱有时候会觉得英克给她一种很典雅的感觉，尽管是个机器人，却莫名让人感到有种贵重的压力。他平时穿的出厂时赠送的衣服，也有着奇异的格调，好像在价格相对低廉的物品里，很难找到和他相称的东西。 小爱有点为难。 她在各个商店里转悠着。 忽然，在路过一家看上去颇为精致的店时，她的眼角余光有东西一晃，让她驻足下来。 小爱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一对躺在天鹅绒垫子上的圆形男士袖扣，浅金色的边，黑色为底，绣着别致的边纹，不太清楚用了什么工艺，袖扣上面印着绚烂的星空，随着视角变化，上面的星空也会移动。 以小爱的审美来看，非常漂亮，而且或许会适合英克。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价格标牌，发现价格竟然意外得还在接受范围内。 于是小爱慢慢地走进了这家店里。 这家店的氛围比较复古，里面的东西看上去都很精致，还是让小爱很难完全不紧张。 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买过这么昂贵且仅仅单纯是作为装饰品使用的东西了。 她的心脏跳得有点快。 店员迎上来，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小爱小心地指了指垫子上的那对袖扣，道：“这种袖扣，可以帮我拿一对吗？还有，我希望能有礼品盒稍微包装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小爱：英克会想要什么礼物呢？ 英克（微笑）：你。 第48章 此时此刻, 英克正找了理由待在楼下他租赁的房间里，因此可以自在地和阿林聊天。 英克清闲地翻了翻自己这段时间收到的邮件。 有邀请他参加某个星球活动的、有邀请他参加宴会的、有一些他雇佣的人的工作汇报、财务经理的财务汇报、生活助理询问他生活是否舒适是否需要帮助的信件，还有希望得到φ家族投资的企划书。 舅舅和舅妈几乎隔几天就会在社交媒体上询问他的状况，英克都会按时回复回去。 看着光屏上零零总总的信息, 英克久违地又感到自己是在过大少爷的生活。 他将需要回的回了一下, 剩下的就全都掠过了。 阿林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英克聊天。 他看到英克在回邮件, 阿林是知道英克邮件里面多半有哪些内容的, 他半是泛酸半是感慨地道：“感觉你的生活真有趣啊。” “是吗？”英克眼皮也不抬，“我觉得只是很普通的生活，还没有在这里扮演机器人有趣。” 阿林道：“说起来, 英克你虽然自己很富有，但是似乎一直不太喜欢花钱挥霍、不知节制的人吧？” 英克并不否认, 随口回答道：“会有人喜欢那样的人吗？” 阿林鄙夷地扫了英克一眼：“明明你自己花钱就很挥霍。” 这句话成功让英克回邮件的手停下来了。 他摸了摸下巴，不解地道：“我挥霍吗？” 阿林：“？？？你自己没有感觉吗？你不是动不动就会花出很大笔的钱, 而且还经常很铺张。” 英克侧了下头：“我有吗？可是我印象中，即使是开销比较大的月份，我的支出也没有超过过收入的五分之一啊。” 阿林：“？？？” 阿林：“给阿瑞支票那个月没有吗？” 英克：“没有。” 阿林：“做慈善的那个月没有吗？” 英克：“没有。” 阿林：“你一口气买了一大堆压缩球的那个月, 没有吗？？？” 英克：“那个月很接近了，但是没有。” 阿林：“？？？” 英克抵着下巴思索道：“我觉得日常开销在收入里面占的比例没有特别高的话, 算不上铺张挥霍吧。” 阿林此时特别想问“你每天基本上就待在扮演机器人，到底哪儿来的这么高收入”, 但是事到如今问出来又显得自己很傻，就隔着光屏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英克倒是看出了阿林想说的话，弯唇笑了笑。 他道：“我的财产基本上都是来源于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但是数额非常庞大, 而资产到了某一个级别，它是会自己膨胀的。” 英克简单地给阿林解释了一下，道：“你知道我家里在很多领域都有投资吧？在不少企业公司里也占有大额的股份。的确，在投资的过程中，难免会有失败的，但是到了我的家族现在这个地步，即使偶有失败，相对于总的财产来说也是很少的钱，也已经不太可能有伤筋动骨了，而且家族本身已经很有经验，风险评估体系很成熟，投出去的资金一直在持续带来利润。” 说着，他笑了一下：“在这种基础上，我花出去的钱，只要拥有它们的人重新消费，如果是在我家涉及的领域内，它就会重新化作利润回到我手上。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花的每一笔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没有你认为得那么多。至于我不喜欢挥霍的人——” 英克稍微停顿了一下。 他的灰蓝色眼睛一闪一闪的。 英克从容地道：“从本质上来说，我应该是不喜欢欲望没有节制的人吧。 “有许多人的收入其实不算很低，但是出于物欲、虚荣心或者一时的冲动，对自己的消费水平没有清醒的认识，无论赚多少钱都会花的干干净净，这种就是因为欲望会随着收入膨胀……” 他对阿林笑了笑，说：“你要知道，如果放任欲望蚕食自己，是很恐怖的。因为欲望是没有止境的，要是不懂得节制，觉得自己富有就放肆乱来，即使是我这样的家产，也不是不可以轻松耗得一干二净。” 阿林听得汗毛倒竖。 他有点难以想象英克这样的家境要怎么样可以耗空。 但说到这里，阿林又想起小爱来了，他禁不住有点好奇地问道：“那小爱小姐呢？小爱小姐虽然一直很节俭，但那是因为她有想要大笔钱做的事吧，她现在手头也算宽裕起来了，再加上你又一直帮她。普通人骤然富裕，心态都很难保持吧，你说她会不会也大手大脚起来？” 英克没有说话，他眼神闪烁，有笑但似乎笑得不太真诚。过了好一会儿，英克才道：“她不会。” 阿林带着些许戏谑的意思：“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万一她也是你不太喜欢的类型呢？说起来，小爱小姐今天马上就逛街去了吧？” 英克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叩了叩。 老实说，他觉得不会，但是关于阿林说的可能性，他也无法完全否认。尤其是小爱今天突然说要出门逛街，英克当时亦感到意外，因为小爱最近并没有特别需要买的东西。 或许只是普通的一时兴起。 正待要反驳，英克就看到通讯仪似乎有动静，打开一看，是小爱的家庭账户那里有了一笔支出，定睛一看，数额居然是少有的大。 英克愣了一下。 阿林那边显然也是能够收到消息的，他看到那笔超乎寻常的支出也呆住了，诧异道：“该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小爱小姐买了什么，怎么这么大一笔！比她平时花得多多了。” 英克一下子烦躁起来。 他当然看见了，而且看这个支出类型，似乎还是衣饰用品。 英克当然觉得小爱稍稍买一点东西也无可厚非，只是刚刚和阿林聊完那样的话题，而且小爱这个时候跑去买非必要的东西，也会让人感到奇怪。 他道：“得看看再说。这边事情也差不多了，我先回去，等她回来问问她买了什么。” 说罢，英克关了光屏，起身回楼上。 …… 这个时候，小爱正小心翼翼地捧着她新买的小礼物。 那是一个精巧的小礼盒，可以单手捧着，商场的店员帮她包扎得漂漂亮亮的。 小爱虽说买到了满意的东西，可第一次要送英克礼物，她依然微微惴惴不安。 小爱捧着她的小盒子玩了一会儿，等快到家了，就放进袋子里提着。 小爱打开了门，走到家里。 “爱，欢迎回来。” 英克就站在门附近，让小爱措手不及。 她看到英克那张俊美微笑的脸，忽然相当慌乱，第一反应就是将放着礼物的小袋子藏到身后。 英克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轻轻“嗯？”了一声，感兴趣地问：“你买了什么吗？” “没、没什么。” 小爱慌慌张张地换了鞋子，飞快地跑到自己房间里。 但等跑回房间，小爱又想起，本来就是给英克的东西，应该大大方方给他才对。 她又走出房间，试图走到英克那里去。 于是这天下午，英克时不时就感到小爱在偷偷看他。 他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回去，对她微笑，还不等说话，就看到小爱又害羞地飞快躲了起来。 英克：“……？” 小爱这时也是无措。 看到英克，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昨天亲在英克脸上的那个吻。 因为这个吻，她总觉得看英克都和平时不一样了。 她的心跳跳得好快，面颊会不自觉地烫起来。 英克实在太像一个真正的异性，他比她高好多，皮肤有着与自己相同的温度，他会对她说温柔的话。 小爱踮了踮脚。 可是，好不容易买的谢礼，她还是想送给英克。 小爱想了半天，终于跑去戳M039，她轻轻碰了碰M039的衣服，道：“那个，妈妈，这个你能不能帮我……” …… 五分钟后。 英克又感觉到小爱在看他，英克转过头，就看到小爱藏在房门后面，脸蛋还带着奇怪的微红，一见他看过去，小爱立刻缩回了脑袋，“砰”地关上门。 英克还在思索，小爱在商业中心到底是买了什么东西。 六百多块，对他来说远远不算多，可是相对于小爱平时的消费水平来说，可是相当大一笔。 她是给自己买了首饰吗？以前就很喜欢的小玩意？还是…… 就在这个时候，英克感到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英克回过头，却看到是M039。 她手里拿着一个以外精巧的小礼物盒子，正要递给他。 M039笑着道：“这个是小爱买给你的礼物，好像是今天在商业中心那里买的，说是答谢你的帮忙。她不好意思过来送，就让我转拿给你。” 英克呆住。 他道：“……送给我的？” “嗯。”M039笑盈盈的，“小爱不是太善于表达的孩子，但她好像认真在商店里挑了好久呢，而且意外地是个有点贵重的礼物。” M039问：“你不打开看看吗？” 英克一时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心情。 他将礼品盒从M039手上接过来，仔细地拆开。 只见里面是精巧的小首饰盒，打开以后，在天鹅绒软垫上，静静地躺着两枚相当精巧的袖扣。 第49章 英克看着首饰盒中的两枚袖扣, 表情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那时两枚十分漂亮的袖扣。 在他家中拥有的衣帽间里，收拾着无数各式各样的昂贵袖扣，那其实并不是没有更精巧、更具设计感、更价值连城的袖扣，甚至于还有他的祖父们世世代代留下来的东西, 但是英克莫名就是觉得, 这一枚更美, 是最独一无二的。 亮闪闪的边框, 能够随着视角变化的星空。 落在人眼中，有种梦幻的意味。 很好看，很特别。 就算是英克, 他也没有想到，小爱在手头宽裕以后买的第一件昂贵的东西, 居然会是给他的礼物。 英克心中既是惊喜又是诧异，涌上来的强烈喜悦几乎要将他淹没。 M039在一旁笑眯眯地道：“很高兴吧？这种时候我们能从程序的判定中感受到的情绪是无与伦比的, 无论多少次都觉得开心到不行。” 英克点了点头。 他不是程序判定出来的快乐，他是个真人，这是真心实意、无与伦比的快乐。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搅动得兴奋了起来, 巨大的惊喜让他想要立刻抱抱小爱。 她怎么能那么可爱呢？ M039笑着道：“可惜她性格确实有点内向，不然她亲自拿过来给你的话, 你肯定会更高兴吧。” 英克很有风度地弯起了嘴角，他看着手里新拿到的两枚袖扣, 道：“不，没关系，这样就很好了……我很惊喜。” M039说：“因为你帮忙拿到了F037的零件, 她好像真的很感激你的样子。” 英克将袖扣珍惜地放回饰品盒里，合上，似有深意地笑道：“我知道，我会找机会亲自过去感谢她的。” …… 这个时候，小爱还躲在房间里。 她也知道现在M039应该已经把袖扣交给英克了，也不知道英克喜不喜欢。 小爱忐忑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时不时悄悄把门开一小条细缝，张望外面的景象。 看到英克好像已经顺利收到袖扣了，而且脸上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小爱总算将心放下了一大半。 就在这个时候，英克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来，往她所在的方向浅笑了一下。 小爱面上一红，慌张地一下子缩回房间里，关上门，在床上滚来滚去。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有人在敲门。 小爱疑惑地跑过去打开门，就看到英克潇洒地站在门外，道：“下午好。” 小爱面上一红，下意识地想把门挡住，然而英克已经从容不迫地走了进来，顺便关上了门。 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小爱双手握在胸口，一下子紧张起来，张皇道：“那个……那个……” 英克笑着将那个蓝色的饰品盒拿了出来，捏在手上。 小爱下意识地问：“这个……你喜欢吗？” “当然。” 英克毫不犹豫，笑眯眯地回答。 他压低了声音补充道：“非常喜欢，这个世界再没有比这更让我喜欢的了，我会经常戴的。” 不仅如此，他甚至在考虑当作传家宝传下去了，小爱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对于他们以后的后代们来说，会很有纪念意义的，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无价之宝。 小爱不知道英克心里的想法，只是心中稍安，自己送的礼物被喜欢总是让人高兴的事，她微微笑了一下，腼腆地开心道：“那就好。” 英克却没有就此结束的意思，反而步步紧逼往前走，让小爱步步后退，将她逼到墙角。 英克身材挺拔修长，比小爱要高出不少，他这样站在她面前，像是将她罩住了一般，将周围的光线挡掉不少，且他一双蓝灰色的眼睛，在这样的光线中幽幽发光。 他将饰品盒递过去，道：“这件礼物不亲自给我就算了，但我希望你能亲自帮我戴上，可以吗？” 小爱被英克堵得有点紧张，道：“我、我没戴过。” “没关系。”英克轻笑，“我来教你，就像这样，把这一端放进这一边的扣缝里，再一把另一端也放进扣缝就行了，很简单的。来你来试试。” 英克微微弯下了腰。 他看起来离得更近了，一双幽幽的灰蓝色猫眼近在咫尺，带着点侵略性地看着她。 他将袖扣放到小爱手上，又将手腕递给她。 小爱只得笨拙地握住英克松松垮垮的袖口，将袖扣往里面塞。 小爱是第一次尝试帮其他人扣袖扣，在英克的目光注视下，她扣得比以往更笨拙了，动作慢吞吞的，脸越来越红。 英克在旁边抿着唇笑，安慰道：“别着急，别着急，慢慢来。” 小爱终于帮他全都扣好了。 英克看着扣得仔仔细细地两枚袖扣，上面星空闪烁，英克笑得很满意。 接着，一只大手盖下来，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道：“谢谢，我很喜欢。” 说着，他后退了一步，就真的退出去了。 他抬起手臂的时候，那枚袖扣也会稍稍闪烁一下，看起来相当衬他。 比小爱想象中还要衬很多。 而且英克自己也很喜欢的样子，小爱总算安心了。 …… 接下来几天，小爱一直在关注父母型机器人零件的事情。 官网上的名单公布了，果然有她，还有小晴。 除此之外，因为某些原因，网站剔除了很多不当竞争的人，并且宣布将择日重新用多出来的名额进行第二次开放申请。 这个消息无疑在没申请到的试管兽人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连小爱都感到意外。原来那天网络卡成那样，还有这样的原因。 不过小爱已经申请到了，不需要再参加第二次申请，已经可以初步放心了。 小爱时不时会关注一下零件运输进度。 零件似乎都不是在D星上生产的，走星际航运的话，短则几个月，多则一年，都是很正常的事，毕竟这种不会腐坏的物品，物运通常不会用太好的飞船，速度会比较慢。 不过，能够拿到就已经很好了。 F037，等到零件送到就能修好。 小爱心里喜滋滋的。 不过，这段时间她也稍微构思了一下，生活恢复正常以后，她想干什么。 最初的头脑空白度过以后，小爱逐渐想起来了。 其实在F037坏掉，不得不被收入和经济问题占据全部头脑，整个生活都被种种事情占满以前，她是想当个老师的。 当个像贝夫人那样，温柔、善于引导、能够在学生们迷茫时指引他们、为他们指点迷津的，优秀的好老师。 这个梦想，现在重新捡起来，应该也不算太晚。 除此之外，她还有别的想干的事…… 小爱慢慢地打开光屏，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冰雪星”三个字，一个被冰雪覆盖的旅游胜地，一下子呈现在小爱面前。 无数的3D立体图片都可以打开，随着人手的操控，能够看清楚星球上每一个角落的细节。 冰雪星。 一年四季都覆盖着美丽的冰雪，成熟的星球体系使得物资一年四季都不会缺乏。习惯在寒冷气候中生活的动物，只要通过认真，就可以在星球规划过的片区内尽情用兽身活动玩耍，室内的温度宜人，有着最为舒适的供热。 这有可能是世界上，让北极狐最为向往的地方了。 小爱也忘了自己最初是在哪里记住这个名字的，但是一旦记住就很难忘。 她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记住了，并且印象难以磨灭。 尽管这是个很奢侈的愿望，但她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进入星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贝夫人所说的，应当勇于探索的世界。 不过F037和M039挣的钱，她是不打算动的，还有英克挣回来的钱，也不能用。 他们毕竟是机器人，有一天会老，会坏，家庭账户里必须留有一定数量的钱，才能够及时修理。再说，小爱也不希望自己个人有点任性的愿望，会影响到父母。 她想了想，便下定了决心。 几天后，英克装模作样地从咖啡馆回来，正好见到小爱坐在客厅的桌子上，认真用光屏规划着什么。 一方面是因为F037的零件有了眉目，一方面是放暑假，小爱最近相对清闲起来了，英克见状，就有点感兴趣地将手撑在光屏上，微微侧过视线去看小爱的光屏。 谁知一看之下，英克倒有些惊讶。 小爱羞涩地道：“我在做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财产计划。” 英克凑过去看。 小爱解释道：“我算了一下，我一个月的开销在八百块以内就够了，我平时的兼职收入是能够超过这个数额的，另外每个月还会有全额奖学金的特别补助，虽然加起来也不多，不过应该也会有两千多块。 “等到工作以后，收入应该会更高一些，到时候应该能够存得更快。 “我打算除去开销的钱，剩下的金额分成两半，一半存起来，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做一点风险不太高的小额理财，以后等存得钱多一点了，也可以再做规划，将来爸爸妈妈如果又生病了，我也能拿得出钱。另外一笔钱，我打算单独存一个账户储蓄，是为将来的目标额外存的钱。” 英克意外地扬了下眉。 小爱问：“这样不行嘛？” 英克立刻回答：“不，这样当然可以，不如说你规划得很仔细……你到时候要定额存的理财产品，我帮你分析规划一下吧。不过……” 他顿了顿，问：“你是打算为什么目标存这笔额外的钱？” “冰雪星。” 小爱不好意思地说。 她现在对英克的信任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达到了新的高峰。 她道：“我将来想去冰雪星看看。” 第50章 “冰雪星？” 这个答案倒是远远超出英克的预计, 让他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英克问：“你为什么会想去冰雪星？” 这样对着其他人说起来会有些难为情的问题, 对着自己家里的机器人说却出乎意料得容易。 小爱开始一样一样掰着数冰雪星的好处：“那边的天气很适合我这样原本在寒带生存的兽人居住，一年四季都可以在雪上玩, 而且好像每个季节还有不同的雪景。平时在特定地点可以用兽身直接活动, 建筑内有成熟的设施来保证人身生活。而且再过几个月马上就要到夏天了，到夏天的时候我可能……” 英克见小爱忽然停下了话, 追问道：“可能什么？” 小爱莫名一下子红了脸：“没什么。” 她说：“我想一生总要有一次离开星球看看吧, 我想知道走到太空以后，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在大移民时代之前，我们的先祖究竟是踏过了怎么样的星空，将兽人的生命播撒到了现在这样的无数星球之上。” 英克将双手撑在桌子上, 认真地听着她说。 他笑着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将来我们可以一起去。” 小爱歪了歪耳朵：“你也可以一起去吗？” “可以。”英克微笑道，“我也会努力工作挣钱的。我是男朋友型机器人，可以和你共用一个单人飞船休息舱的，星际飞船上, 因为航行时间通常很长, 每位旅客至少会有一个房间，我只需要携带休息舱休息就可以了。” “原来是这样！” 小爱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知识点，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英克笑着望着她。 在他的印象中, 他其实是去过冰雪星的, 而且似乎不止一次。 他对冰雪星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喜爱，觉得和其他总体气温较冷的星球差不了多少。 再说这样的私人星球，他自己家里也有好几颗, 有时候会全家过去休息度假，比在旅游胜地的星球上更加自由，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如果让他自己去冰雪星，他肯定表现得兴趣乏乏，但是如果是陪小爱，好像什么事都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 他有点期待看到小爱在雪地上撒欢的样子，期待看到小爱惊喜的笑脸。 再说，英克虽然对所谓的旅游星球没有多大兴致，但他同样喜欢星空、喜欢浩瀚无垠的宇宙。 他想让小爱和他一起看看，在无尽的宇宙中，那无比烂漫的星海。 不过，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件值得在意的事…… 英克见到小爱正在她做好的财物规划上点保存，轻轻凑过去，在光屏的边缘示意了一下，问道：“这种分配储蓄的方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自己想到的吗？” 小爱迷惑地道：“一些书上看到的，然后我按照自己的情况总结了一下，怎么了吗？” 英克：“不，没什么。” …… 等英克从小爱那里聊完天走远的时候，阿林在微型耳机里悄悄问他道：“喂，英克，你刚刚在干嘛呢？为什么那么在意人家的光屏？” 英克回答道：“看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阿林满头问号：“什么？到底看到了什么？话说我到现在都从来没有看到过小爱小姐的脸，你什么时候就不能把光屏开到最小化，让我偷偷瞧一眼吗？” 英克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当然不行。” 阿林：“……” 英克解释道：“我觉得惊奇的是，她的财务计划做得相当得好，不太像是新手做的，也不太像是完全摸索的试管兽人能够做出来的的计划。” 阿林很少从英克口中听到这么高的评价，稀奇道：“她的计划是什么样的？” 英克将小爱在文档上列出来的计划项目，大致说了一遍告诉他。 阿林品味了一下，回复说：“的确很有计划性，但是这样的财产计划，很特殊吗？” 英克笑着道：“你整天看专业的财务计划，已经看习惯了，可能意识不到。她能够分得清日常消费、目标性储蓄和长期投资，甚至还考虑过长期投资中各个项目依据风险不同将来大致分配的比例。 “虽然毕竟是出自新手的计划，肯定有不那么完善的地方，但是这份计划表，很适合她目前小家庭式的生活环境。 “小爱今年才是二十岁的女孩子，我记得试管兽人的公共教育里，似乎也没有专门的课程教他们财产管理。小爱能够做出这样的长期财务计划，你不觉得很厉害吗？” 阿林咂咂嘴。 说实话在英克说之前，他的确没有想到太特别的地方，仅仅是觉得小爱小姐是个聪明又有计划的人，听了英克的解释，方才感觉到不同来。 的确，试管兽人本身谈不上有什么家族财产，大部分试管兽人在长大成人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手头也不会有什么钱，即使要学财产规划，恐怕也是相当长时间以后的事了。 小爱小姐今年才刚过二十岁生日而已，怎么就已经好像明白了不少财产规划方面的事？！ 阿林惊叹道：“小爱小姐非常聪明吗？！” “再怎么聪明，知识也不会自己跳到脑袋里去的。”英克悠哉地道，“小爱说她原本看过一些书。我原本只是以为她在古典文学的造诣上异常出色，这点从她读的是文学系上也解释得通……不过现在看来，她恐怕经济方面的书也读了不少。” 说到这里，英克稍微停顿了一下。 他说：“以小爱现在的情况和年纪来看，她肯定不是临时抱佛脚才读的，再说，在大学以前对这类内容感兴趣的人非常少，小爱本身也不是金融专业。而且以她理解的程度来看，我觉得……” 英克停了停，才继续往下说。 “她说不定不完全是自己一个人学的，可能有人教她。” 英克似乎对自己的推断有一定程度的自信，可阿林却听得满头问号。 他问道：“可是谁会教小爱小姐这些东西呢？她以前的老师？M039还是F037？” 英克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 公共教育按理来说都是同一套东西，想到小爱一路以来的试管兽人经历，英克想不到有谁能够带给她不一样的东西。 但是不得不说，小爱懂得的东西比他想象中更多，这让英克既惊喜又错愕。小爱懂得的东西越多，他们将来的沟通障碍就越少，能够彼此交流的内容就越丰富。 而这一份话里行间意外的投契感，竟然也让他觉得……久违的熟悉。 就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就像曾经在哪里聊过天。 也许当时聊的不是同样的话题，但一定曾有过相似的感觉。 究竟是在何处？ 英克漫不经心地在屋子里走起来。 因为小爱还认真坐在客厅里看书，他漫无目的的自由行动也不觉得奇怪。 英克循着自己那点若有若无的回忆，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件屋子，就像回忆着某时某处已无迹可寻的记忆。 如果要说这个屋子里有什么特别的话，毫无疑问就是铺满地面的书。 小爱屋子里的书已经多到有些压抑，地面上的书偶尔已经会变得影响走路。 英克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对小爱拥有的书籍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还对这些书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只是始终想不起来。 英克随手拾起一本，放在手中端详，并且随手翻了两页。 是保存得很好的旧书，可能有上百年历史了，但是看不出来源。 他见小爱没有阻止，就走进了小爱的房间里。 小爱的屋子他实际上来得不多，因为优秀的男士是不会随便进女孩子房间的，另外，小爱躲在房间里面的时候会比一般情况下更害羞，经常不会允许他进去。 此外，就算进去了，他也不会随便到处乱看。 不过今日难得，他趁小爱不太在意地时候走了进去，并且观察里面的摆设。 小爱房间里的书籍密度，明显比房子的其他地方更高了，到处都堆满了书。 摆在床头的应该是她比较喜欢或者最近正在看的，桌子上放了很多学习用品，还有打印出来的、她最近需要解决的稿件，大约是由于物品太多了，桌面难免有种凌乱感，不过细看的话，又会发现小爱其实收拾得井井有条。 英克一步一步走过去，就在他路过书桌的时候，忽然，视线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令他不自觉地驻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书架上，有一本《堂吉诃德》。 这是他小的时候很喜欢的书，在一大片书籍里，这一本书仿佛也能勾起许多童年的回忆。 他抬手将这本书取下来，随手翻了几页。 但过了一会儿，英克的神情渐渐发生了变化，无意识地出声道：“嗯……” 通讯仪对面屏息凝神的阿林听到了他声音的变化，意外道：“怎么了？” 英克道：“我在小爱这里发现了一本《堂吉诃德》。” 阿林茫然地问道：“这是什么？” 英克回答：“1605年，塞万提斯，世界上最早的长篇之一，可以说是地球纪的现代之祖。” 阿林：“这有什么值得你吃惊的吗？” 英克回答：“令我吃惊的不是《堂吉诃德》的内容，而是这本书……我手上的这本，实体纸质书。” 英克将光屏打开了一点，让英克一起看这本书。 阿林还是没有明白英克的意思，他问：“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吗？“ 除了在英克的家里，阿林本身见过的纸质书很少，在他看来，这些纸做的玩意儿都一个样，不如电子书方便。 然而英克道：“这本，好像是我的书。” “什么？？？” 阿林发出了相当震惊的声音。 相比较于阿林，英克的反应则相当镇定。 他将书页翻开，一页一页给阿林看，道：“这是我觉得无聊的时候，闲着没事在扉页模仿封面画的插图；这时我中午在顶楼晒太阳打瞌睡的时候，用爪子勾掉的小半页书，后面重新粘回去的。还有这里……” 英克将他小时候不小心在上面留下的印记给阿林看，纸质书和电子书不同，电子书只要在账户上拥有了，在任何一个设备都可以随地打开。 但是纸质书是仅此唯一的，生活会在上面留下不可复刻的痕迹，会留下光阴的特征。 阿林看得啧啧称奇，但他想象的则是英克的童年。 他看到英克画在扉页上的拿着枪的骑士和马，惊叹道：“你小时候画画就很好啊！有种素描的感觉，你该不会是很有艺术天分吧？” “我有绘画课。” 英克不以为然，随口说道。 “还有这里——” 他又继续往后翻，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英克看到有个写过字的痕迹，正要给阿林说这是什么的时候，等看清上面的字，却连自己也愣住了。 只见书籍最后一页空白的纸上，写着简单的三行小字—— 赠给爱。 你是对我来说最特别的女孩子。 希望你读完书的那一日，我们能够再度相见。 毫无疑问，这是英克自己的字。 第51章 英克看着自己的字迹, 有一瞬间的茫然。 接着, 回忆的开关就像是忽然被打开了一样，铺天盖地地涌上来。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 这本书是什么、它为什么会在小爱那里, 还有他对小爱不同寻常的感情究竟源自于何处。 一旦回忆的大门打开，更多的细节就不停地飞涌进头脑中。 他有意无意对她的调戏引诱, 他们隔着幼儿庇护所大门相见的时间, 在夜晚的时候，他牵着她的手闯进不能乱跑的幼儿庇护所，拉着她走上高高的二楼屋顶，两个人一起仰望星空的美景。 那就是, 他多年来始终忘不了的，星星下美丽的白耳朵。 她是很特别的人。 她是对他来说，很特别的女孩子。 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小爱，她的名字是小爱。 这一回, 可不会再忘记了。 英克望着书本最后一页的寄语, 呆望了半晌，然后恍然地道：“啊……原来是这样，是她。” “是谁？到底是谁？你小时候到底干什么了？” 阿林显然也认出了英克的字迹, 他是见过小时候的字的, 英克从小书写就很漂亮，只是还有点幼嫩，不如成年后成熟。 但是阿林抓心挠肺都想不起来英克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过那本书的, 更想不起来书为什么会在小爱小姐这里、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这一段的。 八卦近在眼前，使劲想知道但是没有头绪，让阿林分外焦虑。 然而英克根本没有搭理阿林的意思，他还沉浸在自己关于童年的回忆当中。 小爱小时候跟现在一样可爱，只是比现在还要小一号，小小的白耳朵，小小的脸，穿在有点脏兮兮的幼儿庇护所制服裙子里，套着小小的围裙。 小爱好像总是在意自己不太干净的裙子，但是英克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只有她，很少看见其他的东西，英克总觉得她像一个小娃娃一样可爱。 英克觉得自己小男孩时候的想法真是可怕，尤其是他到现在，感觉居然都没怎么变。 好想摸摸她的头，捏捏她的耳朵，甚至欺负她一下。 英克想起自己那个时候其实一直以为她是小猫咪，不禁对自己失笑，感慨地道：“啊，我被骗了。” 原来她根本不是小白猫啊。 亏自己真心实意地想了这么多年。 英克自己平时自己隐藏兽身很熟练，但还是头一回被其他人骗到，而且他还颇有点被哄得真心实意的意思，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奇妙，但不算坏。 英克一个人笑得很开心。 阿林在光屏对面看愣了。 阿林眼睁睁看着英克一个人仿佛想起来了，一个人先是惊怔后是开心，他一个人仿佛已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徒留阿林一个人对着空气满脸茫然。 他忍不住拼命敲打道：“你别傻乐了，你和小爱小姐到底以前是什么时候见过？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当然没有印象了。” 英克独自开心够了，漫不经心地回答阿林。 他的眼睛里依然带着回忆想起的笑意，道：“这是我回到Z星以前的事，大概只有六七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舅舅和舅妈还没有雇用你。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以前在D星生活过一段时间。” 阿林听英克这么说，恍惚间仿佛的确想了一点起来，当初决定着陆在D星的时候，英克的确说过他小的时候在D星住过，对D星相对熟悉一点。 不过英克当时真的就是随口一提，阿林哪里认真记住？！ 英克再度回忆道：“应该听说过贝丝γD58130121这个名字吧？我家里和贝夫人在祖上有一段时间曾经关系很好，所以我当初随舅舅舅妈在这个星球上的房子居住时，对面就是贝夫人的旧址。 “那个时候贝夫人还没有去世，小爱年纪和我相同，是贝夫人的幼儿庇护所里养育长大的兽人之一，我就是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她……” 英克大致开始给阿林讲他们认识的经过。 阿林总算不闹腾了，安心在光屏后面听着。 但是英克才讲了一半，忽然，屋外传来通讯仪发出响动的声音。 英克立刻对阿林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移到房间门边，开始听小爱那里的动静。 小爱本来在外面看书，看到通讯仪响就打了开来，小晴的脸立刻跳入眼帘中！ 小爱看到小晴，脸上的表情就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 她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晴活泼地道：“小爱，我是想来问问你，你今年计划好什么日子去给贝夫人扫墓了吗？我到时候想和你一起去！” 时隔许久，重新听到贝夫人的名字，小爱微微恍惚了一瞬。 她脑海中浮现出贝夫人的样子，哪怕已经过去快要十年了，小爱还是忍不住伤感来。 她对小晴温和一笑，道：“嗯，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吧。我是打算和平时一样，在三月的第一个星期日去。” 从七岁离开以后庇护所以后，小爱每年都还是会回幼庇所看望贝夫人。 贝夫人没有过世的时候，她依然是她无可取代的导师和长辈，小爱喜欢贝夫人胜过任何人。她每年有空就会回去看望贝夫人，有春假这样的长假的时候，她甚至会在庇护所里重新住上两个星期，以至于有很多比她小好几岁的幼庇所儿童都认识她。 贝夫人去世以后，尽管已经没有需要探望的人了，小爱还是习惯回去看看，主要是每年春天，放春假的时候去替贝夫人扫墓。 小晴乐意和她待在一起，有时候会和她一起回去，有时甚至会像现在这样主动问问她什么时候走。 小爱当然更高兴和小晴一起过去，这样贝夫人也会更开心的。 小爱想了想，主动询问道：“要不那天早上八点，我到你家去找你？我们一起坐车过去。” 小晴雀跃道：“好啊好啊！那我就在家里等你啦！” 两个人相当愉快地说定。 而在房间之内，英克和阿林也听到了小晴和小爱的对话。 贝夫人。 这个名字的出现，更加应证了英克回忆起来的记忆。 他的视线不知不觉又柔和了几分。 就连英克都没有想到，小爱居然时至如今都在坚持给贝夫人扫墓。 贝夫人当年的去世在二十四个家族中引起过轰动，因为她是γ家族最后一个成员，贝夫人的去世，意味着整个γ家族的消失。 虽然以γ家族内部传承的方式，这几百年来都人口渐少，彻底消失可以说是迟早的事。但一个繁衍数千年的家族，其存在本身就像是一种空气般的习惯，谁也没有想过这种平常也会有终结的一天，二十四个家族会真的变成二十三个。 更何况贝夫人本身，度过的一生是如此惊世骇俗。 这件事情在二十四家族的圈子里，起码被整整讨论了两年的时间，直到今天都时时有人提起。 英克的舅舅和舅妈不算太喜欢贝夫人，只是简单谈论了几句就过去了，反而是英克，他真正见过贝夫人，看到过夜晚幽静的庇护所内，萧索孤独的贝夫人，独自翻看相片的模样。 那个时候他和小爱猜不到贝夫人在看什么，可事到今天，则已经不再难猜了。 英克尊敬贝夫人的为人。 得知小爱是贝夫人的学生以后，一切曾经让他困惑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不过…… 这个时候，阿林听英克大致说了一些经过，对他们的相遇已经有一些了解了，也不再催促，反而饶有兴味地听着小爱和小晴讨论星期天的计划。 阿林稀奇对英克道：“小爱小姐说她们要回去为贝夫人扫墓了诶，平时很少看到小爱小姐为了读书或者兼职以外的事情出远门。” 英克笑了笑，忽然悠然地接口道：“我们也去。” “啥？？？” 阿林的声音一下子就古怪了起来，没想到英克做决定这么突然。 阿林疑惑地道：“你是打算跟踪吗？还是看她们回去了，心情一好故地重游？” “我都不是。” 英克笑着轻易地否定了，他嘴角有浅浅的小酒窝。 英克并不说破，只是淡淡地道：“我不是打算去幼儿庇护所，只是打算回以前家在这里的老房子一趟，正好同路，顺便……回去拿一样东西。” “……？什么？” 阿林奇怪地问道。 但是英克只是浅笑，并没有接腔。 他抬起手腕，摸了摸自己的衬衫上崭新的袖扣，眼神却有些怀念的感觉。 …… 几天后，星期日。 “小爱！！” 小晴八点钟就收拾好在大门口等了，一看到小爱和平时一般准时抵达，就开心地朝她挥手。 小晴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穿着打扮又紧随潮流，她一站出来，马上就很容易找。 小爱今天穿得很简单，就是干干净净的春装，连衣裙外面披着薄毛衣。她在头发上系了一条蓝色的缎带，很像是她小时候在兽教园赢回来的那一条，不过显然是新买的，大人扎缎带和小时候的气质不大一样，有种温柔淑女的感觉。 小爱还提前买了一束花，用漂亮的花纸包着，她抱在怀里。 小晴看到小爱就眼前一亮，高兴道：“你今天好漂亮！有种我们小时候的感觉，但是比小时候要漂亮很多！” 小爱被小晴夸得不好意思，心知给她这种感觉的多半是那条蓝色的缎带，害羞地笑道：“谢谢你。” 小爱又夸赞道：“你和平时一样好看。” 小晴亲热地一把挽住小爱的肩膀。 两人往坐车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英克还在家里。 M039已经外出工作了，阿林在那里提醒他道：“小爱小姐已经出门好久了，你现在还不出发没关系吗？” 英克道：“不着急，我们和她错开一点，免得碰上了。” 说是说得从容，但英克的眼神时刻不动声色地注意着时钟。 等到半小时一到，英克立即起身道：“走吧。” 第52章 从小爱的住处到贝夫人的幼儿庇护所, 要转两趟车。 即使在这个公共交通异常方便、绕行星球一圈不超过四个小时，拥有飞船式陆行长程多节高速船和空中公共交通车的社会，从小爱的试管兽人居住区到贝夫人多年前的富人区旧址，依然不是很方便。 小爱和小晴两人情同姐妹, 对这段路程非常熟悉。 她们乘坐高速交通来到贝夫人的富人区外, 在距离贝夫人宅邸还有二十公里远的时候, 公共交通就已经不能通行了。 小爱和小晴提早就跟富人区这里的巡逻队打过招呼了, 小型巡航船早在她们一走近就注意到了她们两个, 稳稳地落下来。 小爱连忙拉着小晴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识别卡。 小型巡航船的驾驶员认得出她们两个，笑着道：“小爱小姐，小晴小姐，今年又回来看贝夫人了？” 小爱怀里还捧着花束，腼腆地应道：“嗯。” 驾驶员指指后座，道：“上来吧。” 小爱和小晴马上上了小型巡航船。 她们两个人才刚刚走远，富人区的另外一边, 一辆黑色可变形飞行轿车同时通过富人区禁制行驶进来。 轿车上有身份识别, 刚一进入富人区, 附近的智能检测仪器就亮了两下，显示成绿色, 示意认证通过了。 空中的小型巡航船也捕捉到了那艘黑色的轿车，一位驾驶员有些迟疑地联络另一位道：“刚刚进去的那辆变形轿车, 是哪一家的？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你是不是没有仔细记今天的预约人员表？” 另一边的驾驶员应答道，声音里不觉带了几分敬畏。 “那位是中心地带φ家族的人，说是想回来拿十三年前落在房子里的东西, 他不希望惊动其他住户，特意说了要低调一些。” 驾驶员乙解释的时候，驾驶员甲就已经打开随身智能设备在查了，看到竟然真的是φ家族的人，也不由有吃惊之感。 众所周知，φ家族的人的确曾经在这一带住过，但中心地带的房子，早就已经空置十年以上了，只留下一个管家型机器人，在那里日复一日地将豪宅安排得井井有条。 驾驶员甲不由感慨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万年清闲的中心地带居然一下子来了三位访客。小爱小姐和那个φ家族的成员，该不会要撞上吧。” 此时此刻，英克悠闲地驾驶着他的变形飞车变形出来的飞行轿车，周围没有别的飞行工具，空中一片敞亮，英克打开了窗，任凭风吹乱他的黑发，他自然地伸手撩到后面。 阿林替他担心道：“你这样大摇大摆的把车开进来没事吧？” “没事，放心，这里离追击队的位置很远，而且我是这里的业主，保卫人员不会到处乱说的。” 英克很是熟悉地说道。 阿林道：“还有这种好地方，那你当初逃的时候为什么不干脆躲在这里？” 英克道：“短时间能够混过去，长时间的话不太行，还是有可能被找到……不过，如果不是遇到小爱的话，我的确考虑过将这里作为过渡。” 英克一边说一边开车，不久之后，他将车停在了中心地带、自家花园的草坪上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 英克将车收回压缩球里。 没多久，城堡的机器人管家就匆匆赶了过来。 英克对他浅浅一笑，露出自己的小酒窝。 管家型机器人露出了诧异的神情，然后就识别出了英克的瞳孔和其他特征，惊讶地唤道：“少爷！” 英克勾起嘴角大步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管家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机器人管家看上去没有年龄的变化，没有性格的变化，他也是老式机器人，但是在当年就算是老式里最新潮的型号，再加上得当的保养，机器人管家看上去没有一点问题。 管家本人似乎也对这一点很自豪，胸膛挺得更直了。 英克道：“我只是稍微回来看看，要不了多久就走。你不用在意我，和平时一样就行。” 管家型机器人应道：“是，少爷。” 英克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侧身踏进室内。 城堡里的样子还是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地面也一尘不染，简直像是没有人离开过一般。 英克没有去坐电梯，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悠然地从上往下看着这般光景。 阿林则从光屏里看着。 这个房子其实与英克Z星的家相比，算不上有多大多华美，更不能与那种建在独立星球上，铺张极尽所能的大宅相比。但是英克似乎看得兴致盎然，人对自己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据说感情多少都会有点不一样。 英克一直走到了城堡最上面一层，走向一面的楼阁，然后一下子打开了窗户！ 开阔的景色刹那间印入眼帘！ 伫立在英克城堡对面的，是一座老式的哥特式建筑，不像英克的城堡建得那么高，但是有一种别样的华美。 尖尖的建筑顶上有一座大钟，旧式时钟的秒针依然在一点一点地向前挪着，时间一点都不差。 建筑周围是一大圈草地，上面有许多幼年的孩童正在玩耍着，窗户一开，就能听到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熙攘声。 英克将手撑在窗台上，有些怀念地看着这一幕。 那个时候，他就是从这里，看到对面那些小孩子吵吵闹闹的。 说实话，他不懂那些孩子们有什么好玩的，只是对观察他们本身感到有趣。 这些孩子们热情活泼、无忧无虑，不怎么上课，从不看书，甚至不怎么识字，一无所有，但他们似乎丝毫不对自己的未来担心，也从来没有想过更久远的将来，既显得无知无畏，又有些没心没肺。 后来，他又用这个窗口开始看小爱。 看她在草地上慢慢地行走，看她抱着书坐在草地边没人的地方，看她去追跑得快的小晴和小杰结果跌了一跤，看她因为误会被保育员骂委屈地拽着自己的裙子。 小爱就是这样跌跌撞撞地长大了。 而此时此刻，在窗口将目光放得更远，可以看到更远的一片无人的、被白色篱笆圈起来的花园般的青草地，草长得稍高，但仍然修剪得平整，中间夹杂着说不出名字的小花。 在草地的深处，沿着一条道路的尽头，有一座干净的新墓碑，它安静地立在这座不太有人的花园里，显得静默而睿智。 而在那条花园的道路上，两个女孩子正往那个方向走着，其中一个捧着花，那就是小爱。 英克一眼就认了出来，灰蓝色的眼眸微闪，望向她们。 只见小爱走到贝夫人的坟前，将怀里的花束轻轻放下。 贝夫人波澜壮阔的一生结束以后，她没有选择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安葬在γ家族世世代代长眠的家族墓地里，而是选择了永远在这里守护她亲手建起的幼儿庇护所。 在经过精心挑选以后，贝夫人被葬在了这个离庇护所很近，但又不会吓到年幼的孩子们、不会影响其他人的地方。 贝夫人的墓碑上刻着“我度过了值得骄傲的一生”。 小爱牵着小晴的手，望着墓碑，轻轻擦了擦眼泪。 小爱对贝夫人交代她们最近的情况道：“贝夫人，我和晴今年已经顺利读到大学二年级了。我拿了全额奖学金，晴现在是很有名的模特，我们都过得很好。几个月前我爸爸的零件坏掉了，但是现在已经拿到了需要的零件，以后就能修好，不会有问题。以后我也会好好念书的，等到毕业以后，去做想做的事。” 小晴拍了拍她道：“放心吧，贝夫人现在肯定在为你骄傲呢，她以前最喜欢你啦。” 小爱对小晴笑了一下。 然后她蹲下来，望着写有贝夫人全名的坟碑，在心里慢慢地想：“贝夫人，我将来还是想当个老师，我会努力的。” 当一个像贝夫人那样，能够引导学生的老师。 因为这个梦想小爱很久以前就有了，所以贝夫人其实是知道的。 那个时候贝夫人还没有去世，只是变得比以前更加消瘦、更加脆弱，整天坐在轮椅上，但是小爱经常会去看她，她喜欢趴在贝夫人的膝头。 小爱知道自己性格内向，不知道将来是不是真的有勇气站上讲台。 但当她趴在贝夫人的腿上，腼腆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时，贝夫人只是扬了下眉毛，道：“腼腆有什么问题，我性格还非常阴郁呢。” 她摸了摸小爱道：“别担心，比起相貌和个性都很阴沉的我，你一定会更受到学生欢迎的。” 小爱抱着贝夫人的腰，用力蹭了蹭她。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这么久了，小爱和小晴一起长成了大人，贝夫人已经长眠在幼儿庇护所的花园背后。 这个时候，小晴也有些感慨地说道：“说起来，你以前和贝夫人关系最好了吧？除了晚上要和贝夫人一起读书以外，每天下午三点钟还经常会被贝夫人叫走，所以动不动就不见人。” “啊，那个……” 小晴的话勾起了小爱关于过去的一点回忆，她想起了这件事情，其实她到现在都没有告诉过小晴和小杰。 小爱坦白道：“那个时候下午三点，我其实不是去见贝夫人的。” 小晴：“诶？！那是去见谁？你去干什么啦？” 小爱的目光不由越过幼儿庇护所，看向对面那座城堡般的豪宅。 岁月流逝，但这座空置的宅邸依然恢弘如旧，阳光洒下来，带着星星碎碎的光点。 小爱说道：“是对面城堡里的那个男孩子，他有时候会过来找我。” 第53章 “真的——？！” 小晴过去了这么久, 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一下子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小爱点了点头，内疚道：“对不起，我当时没有告诉你们。” 然而小晴根本就不在意小爱当时有没有说的事, 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当时为什么来找你呀？你们关系很好？” 小爱回想当时的情况, 只觉得自己的记忆也模糊了, 而且那个男孩子的态度难以琢磨, 道：“我也说不清楚……” 小晴追问：“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小爱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依旧望向对面的城堡方向。 那个男孩子早在离开这里的那一刻, 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断了。 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那个男孩子送给她的书，小爱早就看完了，也看到了他留在最后一页上的寄语。 “希望你读完书的那一日，我们能够再度相见。” 他在书页上这样写道。 但事实上，小爱将书读完第一遍的时候，他们没有重逢。 她读完第三遍的时候，他们依然没有重逢。 现实不是童话故事, 不太会有奇迹般的相遇, 小爱也从来没有抱过这样不切实际的期待。 她小的时候尚且没有, 如今已经长大，更加不会多想, 只是偶尔重新，翻到最后一页那个男孩子的字迹时, 还是会有些感慨。 人生的际遇总是很奇怪，两个没有关系的人会在某个时间相遇，等过了那个时间段以后, 又再也无法重逢。 说来奇怪，小爱看着城堡方向的时候，她仿佛隐约看到城堡最上面一层的窗户上有人，而且对方……好像也正在看她。 小爱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就在这个时候，小晴轻轻拉了下小爱的袖子，不解道：“小爱，你突然发什么呆呀。” 小爱一愣，回过神来，忙去看小晴。 小晴问：“已经和贝夫人打过招呼了，接下来你想干什么？我们要再回庇护所看看吗？” 尽管贝夫人已经去世了，但是庇护所中还有好几个年长又照顾过她们的保育员依然在职，而且他们都记得小晴和小爱，既然来了，当然要过去看看。 小爱连忙点头，道：“当然，我们这就到庇护所去吧。” 说着，她又依恋地看了眼贝夫人的墓碑，这才转过身，几步追上小晴，一起往庇护所的方向走去。 此时此刻，刚刚被她们所谈论、存在于小爱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就在对面的豪宅里。他站在最高的、能望见幼儿庇护所的窗口，高处稍强的风吹乱了他潇洒的黑发，英克任凭黑发被劲风吹拂，微笑着遥遥望着她们。 事实上，其实是望着小爱。 阿林凭借着光屏的作用眺望着，他使劲拉长了脖子，用各个角度将画面放到最大，但依然看不清楚。 他勉强看清了小爱和小晴两个穿裙子的成年女性身影，问道：“我看到两个女孩子，是她们吗？是粉色裙子那个，还是蓝色裙子那个？” 英克笑眯眯地回答：“浅蓝色裙子那个，穿着米色的毛衣外套。” 阿林看得更努力了，可是依然看不清楚。 他不得不泄气道：“这根本看不见啊！只能看出她扎了条蓝色的缎带的，气质很温顺的样子。” 英克浅浅笑着道：“她很可爱。” 英克早上是看着小爱挑选裙子的。 他小时候就见过小爱扎蓝色缎带。 因为最初是在兽教园里赢回来的奖品，小爱小时候只有在特别隆重高兴的场合才会扎一下缎带，平时都会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英克记得年幼时看小爱扎过好几次，她的确很适合这样的发型，英克小时候见到，一直想要伸手摸一下她的头发、拽一下她的蝴蝶结缎带，这种小男孩微妙而细腻的情感，现在回想起来，既幼稚，又带着一丝初恋的甜意。 小爱现在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天知道英克早上看到小爱久违地扎起缎带，他在旁边望着她，偷偷强烈地心动了多久。 这种细节他当然也不会告诉阿林，只当做自己一个人的秘密。 英克不动声色地将光屏转回来，不再让阿林盯着远处看。 他转回头，回忆了一下，顺着楼梯走回了自己幼时的房间。 他在这里居住的时候，还是年纪很小的小男孩，因此这里可以说是小男孩的住处。但即使如此，英克的房间仍然远比普通屋子豪华，而且由于他个人受到的教育，房间的布局也比一般小孩子成熟，乍一看很难猜主人的年龄。 古典的家具庄重而气派，房间内摆着书架，书桌是成人的厚重木桌，但是座椅调整成了适合孩童的款式，可以顺着椅子爬上去，再坐到桌子边上。 英克左右看了看，然后径自走到书桌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挂着链子的雪白小毛球吊坠来。 “果然是在这里。” 英克笑道。 阿林越来越弄不懂英克的举止，他费解地看着英克捏在手上的那个毛球似的东西，但是看了半天又看不出是什么，问道：“这是个什么？” 英克迷人地露出了酒窝，回答道：“定情信物。” 阿林：“？？？” 英克看着这个小毛球，却觉得很怀念。 小小的毛球吊坠因为材质一般，链子已经完全没有光泽了，但是小毛球的毛看上去还很柔软，捏上去手感很舒服。大约是因为小北极狐身上掉下来的毛，不算很长，但是特别蓬松柔软，像是一团小雪花。 这是小爱分别时，在身上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出来送给他的。 英克还能回忆起她那时低着头通红的脸，可爱得想让人凑过去咬一口。 他小时候对那种超出自己掌控的好感很无措，显得慌乱又别扭，离开D星的时候，他将这个小毛球吊坠落在抽屉里了，几乎是飞船一起航，他就想了起来。 但是就像是跟某种情绪赌气一般，他没有让飞船停下回去拿，后续也硬憋着没有让管家型机器人给他寄回来。 再后来就真的不记得了，不过英克自己也没有想到，哪怕表面上忘掉了，他的潜意识里，居然依然为小爱保留着一份与众不同的情感。 直到十多年以后，依然会复苏。 英克将小白毛球举到眼前，灰蓝色的猫眸里倒映着雪白的狐狸毛。 他勾唇轻笑了一声，仿佛对过去的自己说话一般，自言自语道：“抱歉，过去了这么多年，你果然还是栽在这里了。” 顿了顿，他又道：“喜欢就是喜欢，逃不过的，不要想着躲了，这也没什么好躲的。” 英克微笑着说：“别担心，我们会赢得她的芳心的。” 说完，英克从怀中摸出一颗没用过的压缩球，认真将这个小毛球吊坠也一起装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压缩球：当初被生产出来的时候，我以为昂贵的我会被用于更有意义的事QAQ。 第54章 阿林看到英克这种堪称丧心病狂的浪费行为, 当场就炸了：“所以你到底带了多少颗压缩球？！” 英克镇定自若地将装好小毛球的压缩球放回胸口的口袋里。 他理都没有理会阿林这样心理失衡的问题。 英克这一趟专门回来，就是为了拿这个小爱当年送给他的小白毛球。 他早已不是一个会因为自己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而闹别扭的小男孩了。既然他已经回忆起来，自然不能让小爱送给他的东西流落在这里。 他是一个随时准备为赢得自己喜欢的女孩的爱而主动出击的成年人。 英克将东西收好，摸了摸胸口。 他笑道：“想不到我们这么早以前就见过面了, 经过这么久再度重逢。就算是我, 除了命中注定, 都想不到其他解释。” 听到这句话, 阿林暂时从压缩球这个让他在意多日的话题里走了出来。 他这些日子已经听英克说过他和小爱小姐年幼时相遇过的事了。 阿林也对英克小时候居然和试管兽人的女孩有过这样的经历感到吃惊, 即使是有贝夫人这样的二十四家族异类在中间起到了作用，这依然需要相当多的巧合、运气和缘分才能做到。 不过，听英克这样说，阿林还是忍不住提醒他道：“你怎么说得好像你和小爱小姐已经在一起了一样。你还是不要得意太早，现在的情况，是光只有你一个人想起来吧？ “小爱小姐好像已经一点都不记得了，她平时从来没有提起过你, 看到你也完全没有认出来的迹象。 “而且小爱小姐还差点就有了正经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根本没有给你留余地的意思, 我看你的处境很堪忧啊。” 阿林诚恳的话，无疑在英克的心头迅速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的笑容愈发温柔, 看向光屏道：“闭嘴。” 阿林：“……” 阿林实话实说道：“但这是事实，恋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过去的回忆也是两个人的事情，仅仅只有你一个人记得的话，充其量只能算是单相思而已。” 英克定了定神, 道：“我知道。” 英克垂首摸了摸自己的新袖扣，说：“慢慢来吧，我会为此努力的。” …… 而这个时候，小爱和小晴也已经走到幼儿庇护所门前。 在快要走到的时候，望着庇护所的建筑，小爱的步调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 其实长大以后，再看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就会发现贝夫人的幼儿庇护所，本身也很像是一座城堡。 只是小时候置身其中，所以从来没有察觉到。她清楚地知道庇护所里十六个人一间的宿舍、共用的餐厅和洗衣间、略显陈旧的游戏室，所以从来没有将幼儿庇护所的外观认真当作过华美的地方。 贝夫人的幼儿庇护所，的确是小孩子很难欣赏的外观，但毕竟是γ家族曾经的旧居，可以说因为多年不曾保养而陈旧，但绝对算不上寒掺。 可是大多数人，都不太会注意到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人的目光永远集中在远处看起来更加光鲜亮丽的东西之上。 小晴已经高高兴兴地奔向庇护所的大门了。 小爱短暂停滞的脚尖恢复正常，轻轻落在地上，急忙追着小晴跑了过去。 幼儿庇护所的大门前，有好几个小孩子正好奇地隔着大铁门往外看，就像他们当年一样。 早早收到消息的年长保育员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看到她们走近，就笑盈盈地打开大门。 …… 小爱从幼儿庇护所中回到家里的时候，英克和平时一样待在客厅里。 家里的卫生似乎已经打扫一新，英克看起来依然十分英俊，他见到她回来，就对她展露迷人的笑容，道：“爱，欢迎回来。” 小爱没有觉察什么异常，只是觉得英克好像比平常高兴。 小爱歪了下脑袋，问：“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英克弯了弯眼眸，笑着道：“能够见到你就是最大的好事了。” 小爱面上一红，有些承受不住英克这样毫不掩饰地专注望着她。 她稍稍躲开英克的视线，道：“我回房间去了。” “好。” 英克笑着应道。 他说：“你今天的打扮真好看，很适合春天。” 小爱的面颊又微红了几分，白耳朵撇了下来，害羞地贴在头发上。 但是在听到英克说“春天”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神情又微不可查地显出了一秒钟担忧的神色，但是不太明显。 小爱加快了步子，很快“咚咚咚”跑回屋子里，躲到房间后面关上了门。 英克看着她缩到房间里的举动，浅浅一笑。 另一边，小爱缩回房间以后，想了想，又锁上了门，然后跑去拉上了窗帘。 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小爱深呼吸一口气，这才变成小北极狐。 英克说得没错，最近是春天了，天气已经明显暖和起来，阳光的光线逐渐改变了角度，大学里的树木已经冒出新芽，春季的花朵也快开了。 小爱小心翼翼地跑到镜子前，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敢慢慢探出脑袋。 她竖起耳朵，左看右看，又转过身，一点点地看自己的尾巴。 等把自己从头打量到脚，确认自己依然是只雪白的北极狐，小爱总算松了口气，变回人身，回头穿衣服。 …… 春假还能够持续一段时间。 小爱大多数时候过着和在上学的日子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的生活，仅仅是将在学校学习的时间，改在了在家里看书。 不过，F037那里的压力减轻以后，小爱有时候也会想轻松一下，更何况在兽教园用兽身玩耍的时间，实际上是比较有限的。 于是在春假结束之前，小爱又去了一趟英克工作的兽身咖啡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将免费券交给机器人服务员，但是机器人服务员丝毫没有展现出不满，反而很高兴地将小爱带去了之前去过的VIP室。 一回生二回熟，小爱之前特别想吃蛋糕的时候也腆着脸来过几次，尽管看着如此奢华现代化的更衣室和内部装潢，小爱还是不自觉心里发怵，但已经没有最初那么生涩。 小爱在更衣室里换了衣服，叼着一个她特意准备的小包跑进场地里。 场地里依旧没有人，和过去几次一样。 舒适的室温让小爱一下子舒爽地松了松毛。 她将小包放在休息区，然后摇着尾巴欢快地跑进雪地里！ 小爱一头扎进雪里，开心地到处拱雪撒欢，在雪地上跳来跳去，留下一地杂乱的小脚印，任谁都能瞧得出欢快来。 小爱叼着小玩具，埋在雪中开心地刨来刨去。 “嗨。” 就在这个时候，年轻男子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背后响起，吓得小爱险些往前一扑，钻进雪堆里。 她从自己刨出的坑里抬起头。 只见一只漂亮的雪豹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身后。 是斐先生。 小爱最近几次来兽身咖啡馆，并不是每一次都能遇见斐先生，大约五次里面会有两三次，而且多半只是打个招呼，像这样斐先生突然又主动跑来跟她打招呼，是比较少见的。 小爱一见到斐先生，顿时就拘谨起来，蜷起尾巴，缩成一个小狐狸球。 小爱尴尬地打招呼道：“你、你好。” 雪豹高高翘着尾巴，对她微笑。 英克等小爱过来，已经很长时间了。 尽管在家里每天看着也很好，可是他有时候也想和小爱兽身一起玩。 他原来没怎么过来打招呼，是为了让小爱适应他的存在，而现在，英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决定更主动一点。 只见雪豹慢悠悠地绕着小爱转，像是将她圈在自己能够活动的范围之内。 英克问道：“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像没怎么见你呢。” 小爱窘迫地耷拉着耳朵回应道：“我不是经常出来玩。” 斐先生遗憾地道：“真可惜，能到寒冷地点来的员工比较少，我可是一直很期待见到你的。” 英克现在看小爱的眼神更温柔了。 他看着她的白耳朵在雪地里不安地一动一动，有点想上去舔一口。 小爱的耳朵搭得更低，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大约是害羞了。 英克也怕彻底把小爱吓跑，可惜地收回了放在小爱耳朵上的视线，貌似不经意地踱步走向休息区，去看小爱带到场地来的东西。 他问道：“你最近在看什么？” 英克瞧了一眼小爱带过来的书的书皮，说：“你在看星空时期文学吗？” 英克无疑挑了个小爱比较喜欢的话题，她迈着小爪子踩了几个小脚印跑过去，道：“嗯。” 这也是小爱在文学系里的课题，尽管因为贝夫人的关系，她平时看古典文学比较多，但是其他时期的文学也不能算不擅长。 小爱想起斐先生上回说的话，感兴趣地道：“斐先生，你上次说过，你也喜欢古典文学的吧？” 斐先生对她眨了眨眼：“对，你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随便问问我有关这方面的问题。” “唔……” 小爱沉吟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就随便道：“你看过《变形记》吗？” 英克笑着道：“弗兰兹·卡夫卡，推销员格里高尔变成了一只甲虫，唔……角度和构思都很意思的作品。” 小爱想了想，又问：“《包法利夫人》？” 英克回答：“福楼拜，又是一个关于理想和现实反差的故事……认真说的话，我觉得爱玛的这种心态在今天也很常见。” “《白痴》？” “1868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娜斯塔霞焚烧金钱的那一段很震撼。” 小爱惊奇地动了动耳朵。 她能够感觉到斐先生接受过不错的教育，他的言谈举止和贝夫人当年有相似的地方，会看过一些古典文学的书籍不奇怪，但她没想到斐先生竟然真的看过这么多，他似乎没有多加思索，就像常识一般熟悉。 要知道古典文学在现在这个时代，还是比较冷门的，不要说是普通人，就连D星综合大学的文学系里，都不一定人人都能看过很多，更何况斐先生似乎根本不害怕被问到自己不熟悉的内容。 小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斐先生你难不成，是出自比较古老的家族吗？” 英克谦和地道：“与一般的兽人比起来，或许的确会古老一些，但是实际上也没有和普通家庭差很多，只是寻常人家而已。” 说着，英克又对她微笑道：“不过，如果能因此和你有一些共同话题，我的确觉得很高兴。” 小爱又忍不住脸红了，低下了头。 英克看着她的样子好笑。 他顿了顿，忽然低下头去。 小爱本来低着脑袋，没有料到斐先生一下子凑近，几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张精致标准的雪豹脸就已经凑到面前，几乎快要和她贴在一起。 “嗷呜！” 小爱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后一倒，险些跌在地上打了个滚。 英克却微笑着道：“说起来，小爱小姐，我一直感觉……你是不是稍微有点怕我？” “嗷、嗷呜……” 埋藏在心底的想法被一言点破，小爱顿时慌张起来，竟然一下子想不出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斐先生是凶猛的顶级大型猫科动物，对北极狐来说体型有点大了，哪怕现在是文明社会，小爱偶尔也还是会紧张。 但斐先生似乎并不介意小爱的这点尴尬的无礼。 他那双与英克酷似的灰蓝色猫眸闪了闪，含着笑意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害怕的，我的确看起来稍微大一点，但是我保证我对你没有丝毫的攻击性。你可以将我当作一只温柔无害的小猫咪，我对你来说，和小猫没有任何区别。” 说着，英克清了清嗓子，对她发出了温和的叫声，道：“喵。” 小爱：“？？？” 小爱被英克这一声“喵”叫懵了。 她万万没想到雪豹这么大一只猫科猛兽，叫声居然这么甜，一时居然分不清斐先生是故意叫给她听、让她不要那么害怕的，还是雪豹真的是这种叫声。 相比较于小爱的震惊，英克就显得镇定多了。 雪豹的叫声还是比较丰富的，既可以喵喵也可以嗷嗷，英克从小就到处谎称自己是可爱单纯又无害的小黑猫，又是在小爱面前，他“喵”起来毫无心理负担，更丝毫没觉得不对劲，反而挺开心的。 他不需要脸皮地道：“你看，我一点都不危险吧？” 小爱：“？？？” 英克道：“我还能像猫咪一样和你互相舔毛，你想试试吗？” 小爱慌乱：“不了不了不了。” 英克的语气愈发遗憾：“真可惜……” 他优雅地踱步绕着休息区里小爱的东西走。 过了一会儿，他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说起来，你看过《堂吉诃德》吗？”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喵。 英克：不要怕。 英克：我是可爱、柔弱、无害又温顺的小猫咪。 小爱：？？？ 第55章 英克神情未变, 但是话语里其实带着试探的意思。 小爱不疑有他，只是奇怪斐先生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歪头道：“看过的，怎么了吗？” 英克说：“只是想与你聊聊。” 英克暗示地道：“这是我小时候喜欢过的书, 你应该读得也很早吧？” 小爱想了想, 如实回答道：“应该算是比较早的。” 英克问：“你是自己一个人读的吗？有没有人和你一起？关于这本书, 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英克在那里拼命暗示, 但是小爱满头迷茫。 她总觉得斐先生好像话中有话, 可是又不太听得出来他到底是想要说什么。 小爱只得如实地回答道：“我是一个人看的，很长。” 小爱稍微停顿了一下，说：“我觉得这本书动人的地方不在于那些荒诞的情节怎么样，而是在堂吉诃德这个人物本身，一种执着的理想主义，追求着无法实现、不能被世俗理解的梦。” 英克微笑道：“好巧，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种精神正是它美的地方。” 小爱的耳尖动了动, 问：“你是理想主义者吗？” “当然了。” 英克的笑里带着一点无畏。 他的身上还藏着装有他父母皮毛的压缩球, 如果不是的话，他就不会做出营造一个黑衣K的形象、独自一人深入黑暗星系这样的事了。 他有绝对的自信, 相信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是能够成功的，而且真的敢这样做。 英克问：“你不会向往不切实际的事情吗？” 小爱摇了摇头。 她是出生在婴儿培育中心的试管兽人, 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它的规则。 不是只要努力，所有事情就能迎刃而解的。 小爱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并不是对看到的其他人光鲜亮丽的生活全无羡慕, 只是不太奢望难以发生的事。 英克对小爱和自己持不同意见，并没有觉得不满，只是目光更为柔和。 他说：“我觉得还是相信一点的好，浪漫的希望并不是什么坏事。” 小爱遗憾地道：“可是堂吉诃德最后也是放弃了的，他的理想并没有实现。” “因为这是，他的结局是由作者决定的。” 英克对她眨了眨眼睛，笑着道：“你要知道，在现实里，奇迹是有可能发生的。” 他温柔地说：“就像现在，我认为能够和你相遇，对我来说就是幸运到能够称为奇迹的事情。” 小爱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歪了歪耳朵。 英克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依然不死心地问道：“关于《堂吉诃德》，你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吗？或者特别的记忆之类的？” 小爱一怔，摇了摇头。 不过斐先生这么反复追问，小爱倒是想起了以前住在幼儿庇护所对面的那个小男孩的事。 最初就是他将《堂吉诃德》送给自己的，他也说过“永远执着地追求无望的梦想，不觉得很浪漫吗”这样的话，但是那个男孩子应该早就搬到其他星球去了，莫名其妙跟斐先生说起自己童年时候仅仅有几个月交流的玩伴，好像也显得很奇怪。 于是小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 英克内心不禁有些失落。 尽管他知道，过去了这么多年，小爱不太记得他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真的如此，还是让他心中有些空落。 正像阿林所说的，过去的回忆是两个人的事，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话，就算他内心再怎么甜蜜，也仅仅是单相思而已。 小爱如果完全不记得的话，他会觉得有点寂寞。 尤其是英克明明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英俊到了会让人印象深刻的程度，而小爱居然这么轻易就忘掉了他。 英克不甘心地用脑袋探着小爱，像是试图从她身上看出一丝记得自己的痕迹。 “嗷、嗷呜？” 小爱被雪豹看得心慌，试探道：“斐、斐先生？” 英克暂时放弃，只得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两人聊了半天，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尽管小爱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但英克也不算十分气馁，他向来自信，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例外。他相信总有办法让小爱想起他来的。 英克的表情逐渐沉静，他笑着道：“罢了，没什么。” 他稍微看了眼时钟，道：“抱歉，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我应该提早一点回去的。” 他优雅地对小爱点头道别，顺便问道：“请你继续享受你的休闲时光，我十分期待下次和你见面。不知道你下次打算什么时候来呢？” 英克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他清楚小爱的性格，有一个小小的约定，更能避免她因为想要躲在家里读书或者不好意思过来而不再出现，所以才想要说一说。 谁知，听到他这个问题，小爱诧异地停顿了一下，不安地摇起了尾巴。 小爱其实本来也在犹豫要不要说，但她见斐先生好像是真的在期待的样子，怕对方真的期待她来又失望，小爱只得微微提起胸膛，鼓起勇气道：“那个——我接下来有几个月的时间，可能不会过来了。” “——？” 英克面上不动声色，但听到这句话，其实心里一震。 他貌似还算镇定地问：“为什么？是我这里的环境不够好吗？” 小爱慌张地回答：“不，不是。” 英克露出了略显受伤的表情：“那是不是点心不够好吃？还是没有你喜欢的饮品？” 小爱又摇头：“也不是，这里的点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这可是实话。 英克和小爱住在一起，他很清楚小爱吃东西的口味，而在小爱看来，就是这家咖啡馆的点心，怎么吃都很合她的口味。 英克的语气充满了谦逊，继续追问道：“那么是为什么？如果是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合你的心意的话，我们是可以有改进的。” “都不是。” 小爱愈发如坐针毡，小爪子不安地往肚子底下缩。 她的视线有些躲闪：“完全是因为我个人的问题，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和，接下来几个月，马上就要到夏天了，所以……” “所以？” 英克奇怪地问道。 小爱急忙改口：“没、没什么。我短时间内还是会过来几次的，主要就是夏天……那个，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下次再见！” 说着，小爱急急忙忙地一口叼上她的小包，拖着咚咚咚跑回更衣室里去了。 英克疑惑地望着小爱的背影，眯了眯眼，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话没说。 ……夏天？ 夏天会有什么问题？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英克都在悄悄观察小爱的动静。 但是小爱看上去和以往没有多大区别，也就是看看书、做做兼职，偶尔和小晴来往玩耍，有时候会变成小白狐狸窝在沙发上吹吹空调，看上去很可爱。 英克没有发现小爱的异状，反而是小爱发现英克最近老是围着她转了，疑惑地转来转去望英克。 小爱现在依然在繁衍期，看到英克很容易害羞，但是因为对他已经变得比较信任了，当狐狸的时候有时也愿意给摸一下头或者抱一下，两人相对来说比以前要亲近许多。 大约在父母型机器人零件慈善新闻的热潮过去之后的一段时间，D星的驻星军忽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匿名信中放的是一帮联邦星系内非法黑客团伙的作案证据，其中的内容包括好几次恶意堵塞慈善捐助通道、窃取居民个人信息、盗窃家庭账号资金以及许多更为严重的犯罪行径，当然，这里面也有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父母型机器人零件慈善的违规申请和网络堵塞相关内容。 灰狼追击队队长接到消息，立刻赶到了D星驻星军总部参加会议，一点一点地观看匿名信的内容。 等全部看完，追击队队长的眼神深沉起来，露出诧异的表情。 一名军官道：“这封匿名信上的内容全部都是真的，但是匿名信的发送方式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们经过讨论之后认为，这封匿名信的发信者，有可能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黑衣K。” 灰狼队长将所有整理出来的线索都看了一遍，这几个月来，他们一直在追踪黑衣K的消息，对黑衣K的行事风格已经比较熟悉。 灰狼队长看完以后，就惊讶地颔首道：“不错，像是黑衣K的手笔。” 一旁的次级军官觉得难以置信：“黑衣K这家伙，居然还黑吃黑的吗？” “他的行动标准一直很诡秘，看不出到底是有意而为，还是一时兴起。” 相比之下，追击队队长显得很冷静。 他的眉头紧蹙，有力的指节轻叩着桌面，他迟疑地道：“不过……将这些东西发过来，黑衣K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不是，真的是我们这一方的人？” 军官问：“追踪匿名信，能够找到信的来路吗？” 士兵汇报道：“不行，来源完全消失，直接通往黑星那一端去了。” 这也是黑衣K的惯用伎俩，让人难以捕捉到他的行踪。 灰狼队长只得道：“继续找，我们迟早会有蛛丝马迹的。”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这一日，英克在楼下的房间里打开光屏，与阿林通讯。 然而阿林一开光屏，就被英克的样子吓了一跳，惊道：“你怎么了？！” 只见英克单手捂着脖子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他手微微松开，就看到下面有几道浅浅的抓痕，虽然不是很深，也不严重，但是看得出是被抓破的。 英克的样子倒是很自在，脸上是惯例的微笑，他见阿林问起，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用手指摸了摸，回答道：“啊，没什么，这个是被小爱挠的。” 阿林惊悚道：“小爱小姐脾气这么好怎么会挠你，你对小爱小姐干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这么不信任我吗？ 第56章 英克：“？” 英克：“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我吗？受伤的人是我吧。” 阿林用想都不用想的眼神看着他：“你能有什么事, 比起你，小爱小姐危险多了。你干的事居然都能被小爱小姐挠伤了，小爱小姐现在没事吧？？？” 英克摸了摸下巴：“你这个逻辑有点奇怪啊，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阿林甩给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目光。 英克失笑, 他对阿林道：“放心吧, 小爱没事, 我也没干什么太奇怪的事。” 阿林：“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 英克随意地道：“也没有什么, 只是你知道的, 小爱不是还在繁衍期内吗？她最近对我的戒心比以前小多了，有时候也愿意和我亲近一点，所以我就想看看她愿意和我亲近到什么程度，早上看到她变成北极狐窝在沙发上，我就过去把她抱到怀里试了一下。” 阿林听得提心吊胆：“然后呢？” 英克道：“她没有反抗，所以我就摸了摸她的头。” “然后呢？” “她把眼睛眯起来了，我就试着给她顺了顺毛, 她也表现得很温顺的样子。” 阿林听到这里都觉得还可以, 想不到小爱小姐对英克的容忍度已经这么高了, 他甚至开始有点搞不懂英克为什么会被挠上一爪子。 阿林狐疑地问：“那小爱小姐为什么要挠你？” 英克说：“我看她都没觉得反感的样子，就趁她没反应过来, 捏着她的小爪子把她翻了过来，把脸埋在她肚子上吸了两口……” 阿林：“……” 阿林的眼神在一刹那就从疑惑转为鄙视。 他嫌弃地看着英克, 毫无同情地唾弃道：“呸！垃圾！你活该！” 英克大笑出声。 但他留恋摩挲了一下两指之间，似乎在怀念之前的触感，说：“但是她抱起来真软啊, 像个毛茸茸的小枕头。” 虽然他刚埋了一下肚子，小枕头就整个儿炸毛了，吓得拼命挣扎，情急之下在他锁骨附近挠了一爪，虽然不是太重，但也挠出血痕了。 小爱看到自己真的挠到英克的时候，翻着肚皮僵住了一瞬间，担心地偷看了他好几眼，忧心地缩成一团，又不知道该怎么上来安慰他。 这种画面落在英克眼里，简直觉得她可爱坏了，更何况是他使坏在先，英克反而觉得心情相当愉悦。 然而阿林看着他的眼神还是满脸唾弃：“呸！活该！变态！” 英克笑得满脸自得。 阿林嫌弃归嫌弃，等嫌弃完了，他还是尽责地问道：“话说你被抓的这一下，没有被小爱小姐看到吧？机器人可是不会流血的。” “放心。” 英克泰然地答道。 “她挠到我的时候，我就迅速地将伤口捂住了，她应该没有瞧见。” 阿林：“那你后面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捂着。” 英克回答：“这次伤得不深，我上一点药，到小爱回来的时候，应该已经不会红了。实在不行的话，就贴一块药布，然后和阿瑞对一下口径，说是机体外观维修。” 得知英克那边好像都还算有打算的样子，阿林总算长长地松了口气。 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这次算你运气好，下回你可不能再这样乱来了，像这样随意行事，你迟早会有兜不住的一天。” “我知道。” 英克倒也没有反驳，他看起来笑盈盈的，但也很冷静。 “这回实在没有忍住，下回我会更谨慎的。” 英克这个人经常会显得过于任性妄为，好在他大事上，一向还是有所考量。 阿林熟悉他的性格，见他认真起来，也就稍稍松了口气，不再多说。 但等聊完这个，阿林想了想，又困惑地问道：“小爱小姐今天不在家吗？你怎么又一个人在楼下放风，小爱小姐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已经开学了？” 英克笑笑，回答道：“是的，假期结束了，爱已经回学校上课去了。” …… 春季逐渐走到了尾声，天气越来越暖和。 这个时候，小爱刚上完上午的课。 她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路过洗手间，步调一顿，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洗手间里几乎没有人，大家都在往食堂赶。 小爱凑到镜子前面，动了动耳朵。 她将自己的耳朵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遍，确认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总算长长地舒了口气。 天气日渐温暖，又过了一段时间。 忽然有一天，小爱早晨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没有把耳朵放出来了。 英克时刻注意着小爱的状态，见到小爱今天没有顶着耳朵出来很意外。 小爱因为听力不错，是平时喜欢把白耳朵放出来的兽人，英克也觉得她适合顶着耳朵，一向对她尖尖的小白耳朵有偏爱。 正因如此，难得见到没有顶着狐狸耳朵的小爱，英克愣了一下，温柔地打招呼道：“早上好。” 小爱对他回以一笑：“早上好。” 英克貌似不经意地问：“你今天不放耳朵出来了吗？” 小爱不太自然地一顿，点了点头，解释道：“嗯，天气太热了，耳朵放在外面不太舒服。” 英克惋惜道：“原来是这样。好可惜，你有耳朵的样子很好看。” “……谢谢。” 小爱的脸微微红了红，但是眼神也有一点点别扭，她的目光闪了闪。 小爱迅速完成洗漱，吃了点早饭，就重新去学校上课。 她照例选了前三排中间的座位，将电子课本和需要用的东西摆好，就开始温习功课。 小爱的后座坐了两个女孩，因为还没有上课，她们正在聊天，见到小爱坐下，就热情地和她打招呼。 尽管大学课堂里的座位是不固定的，但是因为同一系的同学经常有相似的课表，大家也都有自己习惯坐的位置，小爱和这两个女孩经常碰到，也算有些熟悉。 那两个女孩子也注意到了小爱今天没有放耳朵。 女生甲稀奇道：“爱，你今天不放耳朵听课了吗？” 听到又有人提起自己耳朵的事，小爱后背微微绷紧，点了点头。 她将对英克说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道：“天气太热了，这个季节放耳朵不舒服。” “你在地球纪是北极圈内生活的兽人嘛，也难怪。”女生乙理解地点点头，“我到不适合自己的季节也会很不好过，不过好可惜，你的耳朵很漂亮呀。” 说着，女生乙微微流露出一些羡慕的情绪，道：“你是北极狐，兽身长得这么漂亮真好，不管什么时候变成兽身都不会丢脸，雪白雪白的，而且大家都觉得北极狐很可爱，平时也很受男孩子欢迎。我因为是鬣狗，兽身长得不好看，从来不敢主动跟喜欢的男孩子说话。” 女生甲感同身受，点头道：“我也是，我的兽身毛色也不是很好看，我都不太乐意去兽身场所。北极狐就漂亮多了，而且所有北极狐都是白的，像是雪中精灵一样。” 听到她们提及这个话题，小爱的后背不知不觉绷得更紧了。 她解释道：“我的兽身没有那么好看的，每年也有……比较尴尬的时候。” 说着，小爱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女孩子惊奇地道：“你不用这么谦虚啦，羡慕归羡慕，我也不讨厌自己的兽身，大家都有各自的优势嘛。” 小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还来不及等她做好心理建设说出口，就听到学校打响了上课的铃声。 几个女孩子没有办法再闲聊，连忙各自在座位上做好、摆放好文具，重新坐好听课。 然而，等转回头以后，这段对话依然在小爱心头悄悄埋下了种子。 等回到家，她立刻就躲回了房间里。 M039和英克都还在从事社会工作，此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小爱将空调调整到相对适宜的温度，脱下衣服，再度变成兽身。 她迈出小爪子，小心翼翼地走到镜子前面，等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才终于鼓起勇气探出头—— 小爱此时的外貌，已经和冬天大不相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爱：嘤嘤嘤。 第57章 出现在镜子中的, 是一只正在换夏毛的青灰色的小狐狸。 因为换毛季才刚刚开始，小爱身上还保留着不少冬季雪白的厚毛，但是伴随着季节变化，漂亮的白色冬毛已经在掉脱了, 狐狸身上一块黑一块白的, 掉了一半而且不太均匀, 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北极狐本来就是比较娇小的狐狸, 冬天的时候有着厚厚的白毛, 看上去毛蓬蓬的，像个小雪团子。 可是冬毛一脱，夏毛比较短又轻薄，整只狐狸看上去更小了，体型仿佛活生生缩小了一半，瞧着瘦巴巴的。 就像雪团子脱掉了大衣，才发现白绒绒的毛皮下面, 其实是只小煤球。 而且现在毛刚脱了一半, 还是黑白相间的小煤球。 尽管已经预先有了心理准备, 在看到自己现在模样的一刹那，小爱还是顿时大受打击。 她的耳朵一下子就塌了, 尾巴也没精打采地垂下来。 “呜呜……” 小爱垂头丧气地对着镜子前前后后地打量自己，可是越看越是难过, 好多地方的冬毛都已经掉落了，再过一段时间，可能还会掉得更严重。 她的耳朵今天早上开始也不是纯白的了, 这段时间都不能再放耳朵。 想到接下来最热的几个月，以及距离再次换上冬毛的日子还有好久，小爱不免感到泄气。 但是她还很难和其他人交流自己的难处。 在大部分兽人的印象里，北极狐兽人的兽身都是冬天那个纯白无暇、漂漂亮亮的雪团子，是外表最好看的几种兽人之一。 很少有人知道，北极狐其实到了夏天是会换毛的。 北极狐实际上是双层披毛，外层的厚毛是大部分兽人比较熟悉的白色，而里层毛是比较深的青黑色。 这样的双层毛能让他们适应北极圈内零下几十度的寒冷气候，冬天在雪地里，外层的白毛还能起到保护色的作用。 然而到了夏天，气温回升，在冬天很舒适的双层毛无疑就太热了，北极狐就会开始掉毛。 将外层的毛换掉，露出里面的青黑色底毛，北极狐看起来几乎完全变成了相反的颜色。 小爱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最难熬的。 在地球纪的时候，这种变化也算是北极狐一族适应环境的智慧，将冬毛脱下，夏天的确会舒服很多。 可是小爱毕竟也是女孩子。 夏天这样的外貌对她来说，还是稍微有点羞于见人。 她平时不算很注重打扮，但也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因为这个外观实在不太好看，大部分北极狐兽人都不会将这种情况说出去，他们会选择尽量不要暴露兽身，或者干脆伪装成其他品种的狐狸，等白毛全部脱完以后，这种样子本来也很难让人往北极狐身上想。 小爱在镜子前面转来转去，细致地打量着自己的毛。 尽管明知就算她再怎么看，这个季节也不会有白毛多长出来、把她重新再变成小白狐，小爱还是忍不住到处观察。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屋子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小爱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她没有注意关上房间门。试管兽人的公寓本来就是只有45平方大的一室一厅，外面的人只要一开门就很容易看到房间里的情形。 因此一听到开门声，小爱顿时慌得毛从头炸到脚，她来不及去关门，呲溜一下就缩着尾巴躲到了床底下。 下一秒，英克开门进来。 英克开门的一瞬间，正好看到有一只小狐狸飞快地逃到床底下。 小爱还没有完全变成青灰色，她身上还有一半以上的毛发是白的，故而在那一刹那，英克只看到她雪白的尾巴一下子缩进了床底的阴影里，没有看清楚别的部分。 英克迟疑一瞬，关上了门，和往常一般笑着过去打招呼道：“爱，你已经回家了吗？” 小爱胆战心惊地缩在床底下点点头。 但她点完，才想起来在床底下点头英克看不见，只好小小地发出声音道：“嗯。” 小爱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很早吗？” 英克仿佛面露不解之色。 他笑道：“咖啡馆那边没有我的班次，我就回来了，正好早点回来见你。” 英克实际上就在楼下，小爱在学校的日子，即使留在咖啡馆里小爱也不会来，所以他通常都时去时不去，算着小爱差不多该回家的时间，他自然就上来了。 英克说话很甜，但是他说完以后，就开始大步往小爱所在的方向走。 英克的腿长，步伐也很大，仿佛几步就可以走到房间门口。 小爱听到他越走越近，紧张得心脏狂跳了起来，她都可以听清自己击鼓般的心跳声。 小爱急忙道：“你、你不要过来！” “……？” 英克步伐一定，面露迷茫的表情。 小爱使劲把自己缩在床底下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因为如果她去看英克的表情的话，英克也有可能看到她，所以小爱一动都不敢动。 不知道怎么的，小爱感觉英克和其他机器人还是不太一样。 即使是在换毛期，她也可以任性地扑到F037和M039怀里撒娇寻求安慰，让他们抱着自己哄、听他们向自己保证再过几个月白毛就会重新长出来的。 但是对英克就不行了，她很不想让英克看到自己半黑半白或者满身黑毛的样子，这让她觉得很窘迫，而且会很难过。 英克帮她拿到了F037的零件，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比以前要亲近了，可是莫名其妙地，小爱觉得更不想让英克看见了。 她的脸红得厉害，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 小爱对外面说道：“你不要进来，帮我把房间门关上，然后就退出去。” 英克的确停下了脚步，但却犹豫了一瞬，没有立刻按照小爱的话做。 英克问：“我可以问问是为什么吗？” 小爱慌乱地找理由道：“我、我现在是兽身，马上要出来穿衣服了，你不可以进来。” 英克沉吟。 英克从今天一进门，就隐隐觉察到不对劲了。 小爱明显是一听到他回来，才慌慌忙忙地躲到床底下。而且她今日的情绪也不大对劲，平时小爱也很少一回到家就变成兽身缩到房间里。 她是有意在躲他？ 她遇到了什么没法难以说出口的事？ 她在用兽身做什么事？ 英克心疑，有些想要弄清楚，但他看到小爱整整齐齐叠好放到床上的衣服，又愣了一下。 虽然化成兽身会脱衣服是正常的，但是小爱同时也是与他不一样的女孩子，更何况是心怡的女孩。 英克视线微动，目光闪了一下，面颊似乎有一瞬间浮起了一丝不太明显的红晕，但是只有短短一霎，短促到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英克移开了目光，绅士地道：“那我先离开了，如果你有什么事的话，随时可以叫我。” 说着，他踏进小爱的房间一步，体贴地替她关上了门。 只是，在完全离开房间以前，英克还是不动声色地往床底下看了一眼。 然而小爱躲藏的位置相当刁钻，英克只看到床下的阴影黑乎乎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安静地退了出去。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 小爱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从床底下钻出来，跑过去穿衣服。 …… 与此同时，英克从小爱的房间里退出去以后，就回到了机器人休息室。 他打开通讯仪和阿林联络，开门见山地道：“我觉得小爱好像有点奇怪。” 阿林现在一听英克开口就警惕得不行，他戒备道：“你又怎么了？你可不要再对小爱小姐做什么奇怪的事。” 英克叙述道：“我觉得小爱好像在躲我。” 阿林满脸自然：“你干过把她翻过来吸她肚子这种事，小爱小姐躲你有什么不对的？” 英克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不过提起这件事，英克又露出了些许温柔的微笑，显然觉得怀念，在他看来，小爱实在很甜美可爱，像个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子。 但想到小爱刚才的反应，英克眼中的眸色愈深。 他道：“我觉得她刚才的反应不太一样，像是出什么事了，我有点在意。” 阿林道：“你是不是还是不要什么事都探究得太深？小爱小姐或许也有她自己的秘密。” 英克答：“我主要是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英克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灰蓝色的眼眸光芒微动。 他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再仔细观察一下好了。如果小爱真有什么异状的话，我会尽快察觉。” …… 与此同时，小爱悄悄躲在房间里，自己穿好了衣服。 虽然兽身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人身是不会变的，这段日子要特别小心。 尽管换毛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能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到了这个季节，小爱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自卑。 她将衣服换好，正逢小晴发了不少她和月白的相处照片出来。 小晴看起来和月白的感情愈发好了，她和男朋友型机器人很合得来。 等发完她和月白的照片，小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发来新消息道：【对了，小爱，我今天看到你没有放耳朵出来，你是不是又换毛了？】 小爱回复：【嗯。】 小晴总是特别关心自己，小爱看到她特意问起这个，不由感到心暖。 她们两个一起长大，小晴是极少数几个知道小爱夏天会换毛的朋友，小爱和她聊起这个话题也比较轻松。 小爱道：【毛色已经不太均匀了，不过感觉还好，天气暖和起来以后，换了也会舒服一点。】 小晴：【那就好。】 小晴：【这段时间我们不去会需要变兽身的地方玩就是了，等到秋天你冬毛换好了，我们再一起出去。】 小爱感到温暖，乖巧地回复道：【好。】 等回完小晴，小爱正打算将通讯仪收起来，却又听到通讯仪响了起来，她便再度打开。 只见小晴又问道：【说起来，你这段时间白毛是不是应该掉得特别厉害？我可以提前过来薅你吧？】 小爱：【？？？】 作者有话要说：小爱：（换毛中） 小爱：（委屈巴巴） 小爱：（缩成灰色小狐球） 第58章 小爱问：【现在马上就要到夏天了, 你还要薅我的毛干嘛？】 小晴：【反正不管我薅不薅，你的毛始终是要掉的，我不拿就浪费了，可以留着冬天用嘛。】 小爱：【？？？】 小爱：【我们真的是好朋友吗？】 小晴：【当然了, 我可是你亲生的好朋友。】 两个人乱七八糟地贫了一会儿嘴, 小爱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但是等到和小晴聊完天以后, 小爱停顿了一下, 没有直接关掉光屏, 而是再度打开了搜索引擎。 小爱在搜索框里，一个字一个字输入了“冰雪星”。 她漫无目的地一条条浏览着冰雪星的信息。 换作是平时，小爱很少有这样单纯浪费时间的时光。 但是今天，她看着光屏上关于冰雪星的介绍，眼神中不禁浮出丝丝向往的情绪。 一年四季都是冰雪的星球。 全年的气温都不会高于零下十度。 冰天雪地，光线适宜。 北极狐之所以会换毛，就是由于季节变化产生的温度和光线变动的缘故。 如果生活在冰雪星这样的星球上, 她就能一年四季当一只雪白的北极狐。 小爱一直很向往冰雪星, 除了过去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也有夏季换毛的原因。 小爱憧憬地看着光屏上立体展示的冰雪风景，但是在目光瞥到飞往冰雪星的飞船价位时, 她又稍微停滞了一下。 虽然内心充满梦想，可是真的看到具体数字, 又忍不住觉得遥远得不可思议，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够实现。 小爱定了定神，在内心巩固了自己的存钱计划, 这才关掉光屏，继续看书。 …… 在英克看来，小爱这段时间表现得越来越奇怪了。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 正如小爱先前说得那样，她很长时间没有去兽身咖啡馆了。 不仅如此，她早晨起得很早，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从房间里出来，下午回家以后，常常一回来就缩回房间里，除了吃饭就不太离开房间，也不再和以前那样在客厅里校对兼职的稿件了。 而且小爱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再放出她的白耳朵。 除此之外，这一天是最奇怪的—— 这天，英克和往常一样假装充电完成从机器人休息室里出来，正好撞见小爱偷偷埋在M039怀里撒娇。 因为事先没有准备，英克没有听清小爱撒娇的内容是什么，但是他一瞬间听清了小爱的语气似乎很是难过。 英克有一刹那的错愕，然而一听到他回家靠近，小爱又一下子安静下来，像是想要回避似的看了他一眼，匆匆溜回房间去了。 “……？” 英克听到小爱伤心的声音时，心脏不受控制地一揪，但是紧接着看到小爱避开他，又不禁迟疑。 他眼看着小爱跑回房间里，英克询问地看向M039。 M039捕捉到了他投过来的疑惑信息，无奈地对英克笑了笑。 英克问：“爱她出什么事了吗？” M039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她只是想撒娇了。小爱从小就这样，到了这个季节总是比较难熬，我们安慰她也很难缓解。但是不用太担心，爱是坚强的孩子，她自己会好的，等到天气冷下来以后，她会恢复原来的样子的。” 英克还是听得一头雾水。 上次在咖啡馆，小爱也说过是因为夏天的缘故。 一知半解的现状让他有些烦闷，但英克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现，挂着颇有风度的微笑。 他问道：“天气热，有什么问题吗？” M039又对他笑了一下，但是没有正面回答。 M039道：“小爱好像还不愿意让你知道。虽然我们都是机器人，但是你和我们父母型机器人，大概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吧。” 她顿了顿，温柔而神秘地对英克道：“我倒不觉得这对你来说是坏事。” 英克一顿，略显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小爱又急匆匆地收拾好东西从房间里跑出来。 她拿上了M039替她准备好放在桌子上的早餐，对他们道：“妈妈，英克，那我到兽教园去工作，今天先出门了！” M039安抚道：“不要着急，你还有时间，路上不要太莽撞了。” 因为一大早就抱着妈妈撒娇，小爱出门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点，她看上去匆匆忙忙。 但英克注意到小爱的视线与他交叠的时候，又不自然地闪了一下。 英克觉得有点焦躁。 担心和迷茫两种情绪在心中交替，让他不觉焦虑地伸手捏了捏袖口的袖扣。 …… 另一边，小爱离开家门后，乘上公共交通，不久就抵达了兽身教育园。 小爱先到了极地区，然后又到了北极狐区的员工更衣室。 与以往相比，这个季节的北极狐区更衣室显得比较安静，大家都在窸窸窣窣地换衣服。 小爱取了智能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柜子。 这个时候，柜子在她旁边的女孩子正好也过来换衣服，见到小爱，就友好地和她打招呼：“嗨。” 小爱也回应道：“嗨。” 这个女孩是同在北极狐区工作的同事，自然也是北极狐。但她不是兼职，是正式的教育员员工，比小爱大四岁，算是工作上的前辈，性格很好相处。 她主动闲谈道：“你最近感觉还好吗？” 小爱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但接着，又难免低落地道：“我掉了一半了。” “我也掉了一半了，现在整个兽身都是花的。”教育员前辈女孩也哭笑不得地道，“每年这个季节都好难熬。” 小爱感同身受。 北极狐夏天会变色，而且变得很奇怪。 这件事每个北极狐兽人都会经历，但是他们却很难开口对其他人诉说，即使说，最多也只能与父母或者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倾诉，甚至有的时候，连关系亲近的人都不晓得怎么张口。 好在同族之间总是能够互相理解，在兽身教育园里，和同为北极狐的同事说话，会觉得好交流很多。 教育员女孩问：“小爱，你有考虑过染底毛吗？虽然不可能真的和冬天的双层毛一样蓬松漂亮，还会显得瘦瘦小小的，但好歹能变成白色的。” 小爱闻言一顿，但还是摇了摇头。 她道：“我有想过，但还是算了。” 教育员女孩显然正在考虑，见小爱放弃，不免追问道：“为什么？还是因为你家里的经济条件吗？” “有这方面原因。” 小爱并不否认，但她想了想，说：“但主要并不是。” 说实话，一次都没有考虑过染底毛的颜色，是不可能的。 年幼时候的小北极狐，望着镜子里面毛色斑驳的自己，耷拉着耳朵和尾巴，脑海里面什么念头都会冒出来。 想要染毛，想要变成别的狐狸，想要把自己埋起来，想要搬到一年四季都是冬天的星球居住。 小爱到现在望着镜子都还不能完全免得了失落，她没有去染过底毛的确也有之前想要修F037所以经济条件不好的原因，不过…… 小爱担心道：“我们是成年的北极狐，这里还有好多小北极狐也在掉毛季了，如果他们看到大人都去染毛了，再看到自己的毛色，恐怕会更伤心吧？” 教育员女孩闻言愣了愣。 她尽管是正式的教育员员工，但的确没有思索到这一点，而小爱还只是兼职教育员，却出乎意料地想得很细，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是真心在为兽教园的小孩子们考虑。 小爱还只是大学生呢。 教育员女孩笑了笑，不由道：“这么说也是，那还是不染好了。” 这时时间已经逐渐紧了，两人简单聊了几句，迅速在更衣室内脱了衣服，然后进到园区里。 这个季节的北极狐员工无论男女，几乎全都是黑黑白白的，毛掉得没什么规律。 小爱一走到园区里，就迎面碰上了正从男性更衣室里出来的小齐。 小齐见到小爱微怔。 小爱见自己一出来就碰到了人，也当即就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多年来大家都习惯了这个季节的尴尬，还是同族，可是毕竟是被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小爱还是觉得难为情，尾巴不安地小幅度动了动，搭下耳朵，内向地打招呼道：“你好。” “……你好。” 小齐很快就回复了。 小爱没有觉得除了毛色以外还有什么问题，但是自从上次见到英克以后，小齐却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对小爱有说不清的好感，因此肯定不喜欢她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他看到小爱身上一片青灰色、一片白的样子，也微怔了一下，但他自己身上也是这样的，能够理解小爱的感受，见状，便关切地上前。 小齐走上前去，端详着小爱的样子，腼腆地关心问道：“你也换毛了吗？” “嗯。” 小爱窘迫地点点头。 “我也换了。” 小齐举了举自己的爪子，还竖了一下尾巴，示意小爱看自己身上斑驳的颜色。 他道：“一到夏天就这样，好像没有别的办法。” 小爱点点头。 说着，小爱的耳朵耷拉得又低了些，说：“这段时间只能尽量少变化兽身了。” “我倒觉得不要紧。” 闻言，小齐连忙否认道。 他的脸颊稍微烫了几分，鼓起勇气道：“我们都是北极狐，我觉得你就算换毛了，样子也很可爱啊。” 第59章 小齐说：“我觉得你不用那么在意的, 就算换毛了，在我看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是长得特别漂亮的那种北极狐。” 小齐的话，让小爱感到受宠若惊。 小齐平时和小爱关系还算不错, 但在小爱看来, 他们互相也就是相处起来比较融洽的同事这个程度, 没有想到小齐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特意安慰她。 小爱感激地道：“谢、谢谢。” 小齐脸红地摇起尾巴：“我说得是真心话。我们都是北极狐, 更能够互相理解。” 两个人交谈了几句。 小齐隐约觉得他们现在气氛不错。 他想起了上次在小爱身边见到的, 那个特别英俊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男朋友型机器人英克的存在，其实让小齐很受打击，但是此时此刻，他又觉得小爱和过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她不像是会购买男朋友型机器人的人。 小齐于是逮到了这个机会，试探地问道：“说起来，小爱, 上次那个叫作英克的机器人, 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吗？” 这个话题让小爱微微一怔。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肯定道：“嗯。” 小爱的回复让小齐内心不由一凉。 他不解地问：“可是你为什么会买男朋友型机器人？你喜欢那个叫作英克的机器人……那种类型的男人吗？” 小爱一愣。 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这样的问题，因为英克的性格和外貌一开始就是随机的, 小爱起初也没有将他认真当作男朋友型机器人，还从来没有想过英克是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她认真地想了想, 然后摇头道：“应该不是吧，英克的性格不能说是不好，但我应该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英克会和我生活在一起, 本身也是很偶然的原因，我没有挑选过个性和外貌。” 小齐听到这里，忽然有种绝处逢生之感。 然而还不等他完全开始高兴，就注意到小爱的话还没有说完。 此时此刻，小爱脑海中想到的是英克替她拿到F037零件的事、英克平时关心她的神情，英克会在家里打扫卫生，会专门去学校为她送书，他甚至从来不拒绝小爱自己都觉得有点任性的请求。 英克的确是个机器人，可是相处的时间长了以后，他又不仅仅是个机器人了。 小爱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哪怕她此刻顶着和冬季相比不伦不类的毛发，这样纯净的神情依然看起来很动人。 小爱道：“我起初不太明白怎么和英克相处，对他疏远、困惑过一阵子，但是英克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激他。他和我以前遇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但有时候又会莫名有熟悉的感觉，英克是个很独特的机器人，我其实不太擅长和他这样的性格相处，但他奇异地会让我有安心的感觉……” 小齐看着小爱说起这些的神情，不由呆滞。 小爱看起来很开心，但她自己似乎都没有察觉到。 她的耳朵无意识地竖起来了，尾巴也轻轻地在摇，一双漂亮的狐狸眸子明亮而有光彩，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一般。 小齐敏锐地从小爱这样的态度里，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情愫，这让他倍感不安。 小齐道：“小爱，你难不成……” “嗯？” 小爱歪了歪脑袋。 小齐慌张地将险些说出来的猜测咽了回去，道：“不，没事……” 男朋友型机器人，是机器人公司专门为了俘获女性的心而利用数据设计出来的东西，他们能够赢得女孩子的好感再正常不过。 而且男朋友型机器人程序稳定，永远以所有者为先，他们像是真人，却又不会为情绪左右，缺点极少，这些都是真人所难以企及的。 小齐有些担忧地望着小爱，但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就听见教育员的领班道：“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准备好，小朋友们要进园区了！” 小爱连忙对小齐点了下头，咚咚咚地跑去做准备。 小齐也不能再聊天，打算去迎接小北极狐们。 小爱与小齐说起英克的事时，她的心情不自觉地提振了一些，但是刚往园区里跑了几步，看到自己身上脱落的白毛，想到自己此时不大好看的模样，小爱又不觉步调一沉。 说起来，她至今都没有让英克看到过自己掉毛的样子。 说不清道不明的，能在M039和F037轻易袒露撒娇的秘密，在英克面前吐露就分外艰难。明明她很清楚英克是男朋友型机器人，即使说了，他肯定也会给予最大的包容和安慰，可小爱还是不想让他看见。 小爱站在原地发呆，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园区出入口打开，第一只入院的小北极狐钻了进来。 “嗷、嗷呜。” 因为这只小狐狸的体型很娇小，入口对她来说有点沉了，小北极狐顶了老半天才从门里钻出来。 她一看自己是第一只进来的，园区内这么多掉了毛的教育员都望着自己，小北极狐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起来，夹紧了尾巴。 一位教育员马上走过去，一口叼住小狐狸的后颈，将她叼到集合地点。 不久，小北极狐们一只只地钻了进来，小爱也和其他保育员们一样过去，将小狐狸们叼来堆在一起。 小爱叼起一只，将他叼到狐狸堆里放下。 到了换毛的季节，小北极狐们也都掉毛了，一只只看上去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远不及昔日活泼，一堆灰白相间的可怜团子缩在一起，面面相觑。 小爱心疼地舔了他们好几口。 为了配合季节，今天正好就是小狐狸们的心理健康课。 等教学开始，狐狸宝宝们被各自分成几堆，由不同的教育员分别带领。 小爱虽然年轻，但一直是非常受欢迎的教育员，被分到她这一组的小狐狸都很高兴，摇着尾巴期盼地望着她。 小爱给自己负责的小北极狐们点了名，确认人数没错，顺便把一只跑错队伍的小狐狸叼到他自己的教育员那里，小爱就回到自己的位置，将培训好的知识教给小北极狐们—— 小爱道：“换季掉毛是北极狐正常的生理现象，大家完全不必惊慌。” “我们通常会在秋季换上雪白的冬毛，天气暖和时再将过厚的毛发脱去，只保留相对轻薄的底毛，以适应夏天的气温。” “这种换毛的生理变化，能够让我们的兽身从容应对更为丰富的环境，在各种气候中保护自己。” “尽管很多小狐狸在年幼或者青春期敏感的时候，会对自己换毛时的毛色感到自卑，但是这样的心态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这样的生理现象是先祖们在地球上经过多年进化的结晶，能够在必要的时候保护我们的身体，我们应该为此感到骄傲。” 小爱按照兽教园内之前对教育员员工的培训内容，将心理指导的知识告诉小狐狸们。 但是小北极狐们还是耷拉着脑袋，一个个缩成灰白色的掉毛小球，并没有因为小爱的开导而变精神。 小爱看着他们的样子，也心疼地垂下耳朵。 培训里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小爱心里也知道心理辅导的内容说得都对，但是并不是说得对的话，就能够安抚人心，让人的情绪好起来。 小爱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尚且会为自己的毛色发愁，不愿意在这个时期去可能会暴露兽身的场合，比她年长的正式教育员也动不动忍不住想去染底毛，更何况这些小北极狐们还只是需要向大人撒娇的小孩子，不能对他们太过苛刻。 小爱顿了顿，停止了照本宣科，而是低下头，将小北极狐们一只一只舔了过去，动作里带着安抚的意思。 她轻柔地道：“别担心，夏天只有短短的一小段时间，再过几个月，冬毛就会长出来了。如果你们实在不想被人看见，是可以不说的，等想说的时候在说就好了。” 小北极狐都喜欢被成年狐狸舔毛，尤其今天来兽教园的都是和小爱当年一样、在幼儿庇护所里长大的试管小北极狐兽人，平时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他们被小爱轮流舔了毛，看上去都很开心，舒服地眯起眼睛低下头。 听到小爱的话，小北极狐们互相看看，看到彼此的毛色，似乎还是难掩低落。 有一只小北极狐小心翼翼地迈着小爪子走上前，轻轻问道：“小爱姐姐，你看到自己的毛色，会难过吗？” 小爱一顿。 她在雪地上坐下来，尽量靠近小狐狸们。 她想了想，老实地回答：“当然了，我到现在这个季节看镜子，依然会觉得难受的。” 小爱尽量安慰他们说：“不止是我，大家心里都很难过，谁都不想掉毛，这种情绪是正常的，你们不需要因为自己伤心而自责。” “嗷呜。” 小爱的话似乎让小狐狸们都安心了不少，摇着尾巴凑近小爱。 遇到伤心难过的事，有时候需要的不是说教或者开导，相似情绪的共情反而会更有作用。 小爱展露出来的脆弱一面，意外地让小北极狐们觉得她比起其他大人，好像更容易亲近，不自觉地与她拉近了距离。 一只小北极狐壮着胆子走得更近，垂下尾巴，道：“我在庇护所里，因为在兽身休息室里露出了兽身，被其他人取笑了，还有人故意揪我尾巴上没掉完的毛，叫我秃狐狸。” 小爱又舔了舔她的耳朵。 小爱听得很难过，但是即使作为成年人，在这种事情上能做的事也很少，尤其是她只是兽教园的教育员。 小爱道：“这是他们不对。下次他们再这样做，你去试试寻求保育员的帮助，需要我去和你的保育员说吗？” 小北极狐摇摇头，又有点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咬回去了嗷！我的朋友们也会帮我。” 这时，又有一只小北极狐也乖巧地上前唤道：“小爱姐姐。” 小爱望过去：“嗯？” 小北极狐担心地问道：“我掉毛的时候变成这样，以后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对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不喜欢我？” 问完，小北极狐沮丧地缩着爪子。 小爱却是一顿。 第60章 小北极狐问得忐忑, 但小爱没能立刻回答。 小北极狐现在还只是胡想，但小爱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这是一个很现实, 又很不好回答的问题。 说实话, 小爱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她对自己夏季的长相感到自卑，不敢轻易公之于众, 她到现在都没有好意思将自己换毛时的兽人给英克看，哪怕英克是机器人，哪怕知道英克作为男朋友型机器人，一定不会做出糟糕的反应。 对其他人袒露自己的弱点和秘密,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内心隐隐希望得到对方的好感和爱护, 却又格外害怕失去的时候。 小爱想到这里，骤然面颊一红。 她、她应该也没有和英克这么亲近吧, 不想让英克看见, 只是不好意思的正常反应而已。 小爱连忙用力晃了晃热得冒烟的脑袋, 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小爱姐姐？” 小北极狐们看到小爱的样子，担心地往她身边凑过来。 此时此刻, 这些圆滚滚的幼年小狐狸, 看上去都像露馅了的芝麻团子。 小爱回过神，想起自己还必须回答小北极狐团子们的问题。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能完全克服的心态，要怎么样才能解答这些小小的狐狸呢？ 小爱思索过后，诚实地回答道：“我有时候也会想这样的问题，并且为此担心。” 她顿了顿, 继续说：“但我想这个世界上很少有真正完美的人，大家或多或少都在为某些事烦恼挣扎，会担忧自己的未来，会为自己能不能得到他人的喜爱而忧郁。 “世界上肯定会有人不喜欢你，是否会被拒绝并不是你自己能够左右结果的，但是同样的，也一定会有人愿意接纳你、喜欢你的，就像你现在拥有的朋友，还有我们这样能够理解你的同族伙伴。 “重要的是，不要因为有人为了你身上某些无法改变的地方拒绝你，就完全陷入沮丧，要珍惜那些喜欢你、接受你的人。如果你喜欢的人，也能接纳你身上不完美的地方的话，更说明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不是吗？” “嗷呜！” 小北极狐的尾巴摇了起来，好像是因为小爱的话受到了激励，看上去精神多了。 她眯着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嗷！” 小爱低下头，温柔地舔了舔小团子。 小北极狐们看到有人接二连三地问问题，都很受鼓舞，纷纷鼓起了勇气，新奇地围到小爱身边，愿意开口了，想要问小爱他们平时在想的问题。 小爱身边的北极狐团子蹦来蹦去的，显得格外活泼热闹，气氛相当不错。 其他的教育员不由侧目。 包括分到的区域在离小爱不远处的小齐，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到被小北极狐们团团围住的小爱身上，只见她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依然在尽责地解答小北极狐们的生活疑问。 小齐的视线有些呆呆的，直到他身边的小北极狐男孩扒拉了他两下，他才略微反应过来。 小北极狐男孩困惑道：“小齐哥哥，你在看什么？” 说着，他顺着小齐的视线方向望过去，愈发奇怪道：“那里除了小爱姐姐，什么都没有啊。” 小齐登时脸热起来，忙回头道：“没什么，别乱说。” 他抖了抖耳朵，模仿着小爱的方式问道：“你们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只要我能回答，我可以尽量给你们解答。” …… 有了小爱为先例，其他的教育员们也一一效仿，让小北极狐们主动说出他们的烦恼。 不过小爱也算是误打误撞，尽管教育员们想引小狐狸开口，可是没有合适的契机，未必能像小爱那里那么热闹。 最后，这一次给小北极狐们的缎带，也由小爱组里的一只小北极狐夺得了。 小爱给她套上了粉红色的蝴蝶结缎带，小北极狐特别高兴，欢快地拼命摇着尾巴。 将小北极狐们安全送走以后，小爱也回到了更衣室里。 她变回人身，重新穿好衣服，对着镜子将自己的头发梳理整齐。 虽然夏天的北极狐兽身已经掉毛掉到了难以见人的程度，可是人身还是一点都看不出异状，完全和过去一样。 小爱前前后后将自己看了一遍，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就又想到了英克。 最近在家里都不能随便变化兽身了，不知道英克对她最近的反应起疑心了没有。 小爱很难判断英克作为机器人，到底能够智能到什么程度，但是偶尔有时候，她的确会感觉到英克似乎对她的举动做出了迷茫的反应。 小爱深呼吸一口气，关上了储物柜的门。 小爱与同事们道别，离开更衣室，穿过长长的走廊，然而等她走到极地区外面的时候，却在极地馆的建筑外，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小爱微怔，惊讶道：“——英克？！” 只见修长的男子身影站在极地馆不远的地方，他有着潇洒的黑发、完美无缺的侧脸，姿态优雅，神情平静，看上去正在等候什么人。 听到小爱的声音，他立即回过头来，对着小爱的方向展露出笑意，嘴边有浅浅的小酒窝。 他笑道：“爱，你工作结束了吗？” 英克是在小爱离开家以后，追着她的行程专门到兽教园这里来等她的。 小爱近日的反应太过异常，实在令英克在意。 他想要知道小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怕她是在自己掌控不到的地方受了欺负，或者发生了什么出人意料的变故，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出来看看小爱平时都在做些什么，如果有必要的话，当然还要接送她。 上次来过兽身教育园以后，英克就将流程都记住了，进来得很轻松。除了机器人不能进入兽身区域，并未碰到任何障碍。 英克已经在极地园外等了不短的时间，见到小爱从兽教园里出来时心情还算不错的样子，为短暂地安心下来，并且因为看到了小爱，他的神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更为温暖而柔情。 英克转过身，朝小爱的方向大步走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极地园方向也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唤住小爱道：“等等，小爱！” 英克脸上的表情略微一僵，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小齐。 他当然对小齐有印象，英克对情敌的感知可是很敏锐的，虽然两个人不算有正面交锋过，可英克能够感觉到他对小爱与众不同的态度，而且由于小齐是和小爱一样的北极狐，英克对他有着略高一筹的戒备和深刻印象。 而这个时候，小齐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英克，亦是微愣。 两个人都没有料到会第二次以这种形式相遇，巧合得让人感到微妙。 英克快步走到小爱身边，不动神色地将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拉近。 英克和小齐互相颔首致意，怀抱着敌意的张力，心照不宣地算是彼此打了招呼。 而这个时候，小爱已经疑惑地回过头，她先奇怪地看看突然出现在兽教园北极区外的英克，又奇怪地看看不知为何从后面追上来的小齐。 她看向小齐道：“小齐，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啊。” 小齐缓过神来。 他对英克那个男朋友型机器人在场很难不介意，但听到小爱与他说话，倒是也没有太纠结于这个机器人。 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小爱身上，小齐关心地看着她，说：“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起……之前的话题，对你有些放心不下，你知道的，夏天……我们都没有以前那么自在。” 小爱看着小齐关怀的目光，恍然大悟。 她没有料到小齐这么关心她的心态，既是感动又是吃惊。 小爱感激地道：“我知道，今天和大家一起工作，又和年幼的小狐狸做了交流，我已经觉得心情好多了，没有之前那么不开心了。” 小齐说：“你能恢复心态就好，那我就安心了，你要是还有什么话不能跟其他人说的话，完全可以和我交流，我比你大一岁，和你年龄相近又稍微年长一点，说不定能帮你出主意。我的联系方式，你也是有的。” 小齐站得笔直，面颊略微泛红，郑重地道：“我希望你知道，就算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你对我来说，和以前也没有任何变化。” “谢、谢谢。” 小爱惊讶地道谢。 小齐说话的语气太过认真了，让小爱感到吃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第一次仿佛从小齐和她说话的态度中，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但小爱不是很敢确定，这让小爱有一丁点慌乱，甚至不确定应该怎么接口。 小齐亦顿了顿，脸红得愈发厉害。 他对小爱摆了摆手，说：“那我先回去了，我的随身物品还放在更衣室里没有拿，下次再见。” 小爱忙对小齐挥手道别。 说着，小齐就要转身回北极区了，但他离开前，不经意地深深在英克身上看了一眼，这才迅速走开。 英克毫无疑问接收到了他的视线。 然而这个时候，英克正一头雾水。 他对小齐和小爱两个人的交谈内容一无所知，哪怕脸上还保持着得体迷人的浅笑，内心却相当焦灼。 英克满头疑惑。 他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那个叫小齐的也会提到夏天？ 为什么他在理所当然地开导小爱？ 为什么他好像知道小爱最近在烦恼什么事？ 为什么连这个叫小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爱居然将自己的事向这个叫小齐的都说了，却没有向他求助？！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嫉妒的火焰渐渐燃烧。 第61章 望着那个叫齐的北极狐兽人远去的背影, 英克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不高兴的气息。 英克内心分外焦躁。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忽然被情敌竞争者超越，绝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小爱与小齐道别后，又重新转向英克。 小爱疑惑地问道：“你今天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英克平时都会留在家里，而且他今天没有提前打过招呼会来接她，小爱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到英克，完全出乎意料。 英克的个子很高, 小爱必须要仰起头来看他, 他能够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异性的感觉，小爱站在他身边，就清醒地感觉到他是和自己不一样的青年男性。 在他身边离得很近，小爱不由不安地踮了踮脚。 英克回头看向小爱, 笑着回答道：“嗯, 我来接你。” 小爱问：“可是为什么？你平时也没有来呀。” 英克回答：“因为今天特别想你, 我是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平时没有来，应该算是我的失职，我应当时时刻刻都在你需要的时候，陪伴在你身边的。” 英克对小爱温柔地微笑。 小爱一下子就脸红了。 她慌乱地解释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时时刻刻有人陪着的, 这不能算是你的失职。而且我习惯了自己来回，你要是整天过来接我，我反而会觉得很奇怪的。” 英克理解地点了点头。 但他紧接着又问道：“那我以后, 可以在格外想你的时候，再过来接你吗？” 英克问得很礼貌，他灰蓝色的眼眸中仿佛闪烁着期待的光亮，就像是渴望着什么东西的猫。 小爱的脸颊愈发红了。 如果换作是以前，她会答应的概率很小，然而现在，有些难以解释地，小爱自己也能从英克的话语里、眼神里感受到一丝别样的期盼和甜蜜。 鬼使神差地，小爱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英克实际上，对她来说已经是家人了。 但小爱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但你千万不要太常来啊，这里很多都是我的同事，还有经常在其他区域见面的别的品种的兽人，除了你之前见过的小齐，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男朋友型机器人的事……虽然也不是不好说，但我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英克更多的是家人，但是他毕竟是男朋友型机器人，告诉其他人自己有这样的机器人，总觉得像是……公开自己交了男朋友一样。 想到这里，小爱又难为情地脸红了几分。 英克则得体地回答道：“好的，我明白。我会掌握好分寸的。” 他自然地靠近小爱，又问道：“那么回去的路上，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小爱：“不、不行。” 这距离也太远了。 英克遗憾地笑道：“那好吧。” 英克从头到尾都表现得优雅而体面，话说完以后，他虽然没有去牵小爱的手，但还是走在离她很近的位置，与她并肩而行。 然而英克看似与平时一样，内心依然在泛着酸。 他很在意小齐知道小爱的情况、但是自己毫无头绪这件事。 他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在家里或者在咖啡馆的时候和小爱待在一起，但是一天中除了睡觉的大部分时间，小爱还是在学校或者做兼职的地方居多。小齐能够见到的，是小爱在兽教园内工作时的样子，而这些是英克所无法了解的事。 其他人似乎能知道他所不知道的关于小爱的事，其他人似乎能看到他所看不到的关于小爱的一面。 这简直令人烦躁。 小爱，夏天，到底是有什么事？ 她最近耳朵不露出来了，兽身咖啡馆也不去，兽身也好久没有变化过了……说起来，这里是兽身教育园，小齐也是她在这里的同事…… 兽身……难道是关于兽身？小爱的兽身会有什么问题？ 英克的头脑飞速转动着，他本来就是个相当灵活聪明的人，这两天又不停地在观察，几乎所有的线索都将怪异之处指向兽形，英克一下子就将八九分的注意力都一下子集中在了小爱的兽身问题上。 今天，他迫切地想要弄清楚。 然而小爱还对英克的想法一无所察。 和同伴相处能够让人获得更强的信心，小爱今日和很多相同兽身的同族在一起，得到了很多鼓励和安慰，还见到了换毛中毛茸茸的小狐狸，她原本的沮丧被驱散不少，心情好了很多，因此步伐轻快，甚至走到门口，用门把手指纹开锁时，小爱不自觉地轻轻哼着歌。 她打开了门。 下一刻，她毫无征兆地被英克掐着腰抱了起来！ “啊！” 小爱情急之下呼出了声。 英克将她抱起来，熟练地带上门，对英克来说，小爱这点重量实在很轻，举起来十分轻松。 英克尽管是男朋友型机器人，可是他以前没有过这样略带强硬的举动。小爱兽身的时候也曾经被抱起来摸过毛，但是兽身和人形毕竟不一样。 以女孩子的身体和一个结实的男性躯体贴近，小爱瞬间感觉到了对方和自己不一样的体温。 夏季两个人都穿得比较单薄，小爱身上只有一条简单的裙子，英克是机器人，其实不用在意穿着，但是他能够尽可能地模仿真人的行为，也会自动换上应季的衣服。 小爱被抱起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抱住了英克的肩膀，依托在他身上保持平衡。英克的身体修长，人工制造的身体就像艺术品一样完美，找不到任何缺陷，这种和自己全然不同的触感、极近真实的异性体魄，让小爱登时红了脸，慌乱地想要挣扎躲开。 但英克尽管是抱，小爱却能从他手放的位置、用的力道，还有其他的肢体动作中，感受到他没有冒犯的意思，事实也的确是如此，英克只抱着她走了几步，就将她放下来，让她坐在沙发上。 英克在她面前单膝曲起跪下，将自己放在比较低的位置，仰头看她。 英克的目光像是会发光的宝石，他问道：“爱，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小爱一惊。 她在英克的注视下略显局促，慌忙否认道：“没、没有。” 英克略微眯眼，追问道：“是关于兽身？” 被戳中心事，小爱慌乱道：“不、不是。” 英克又问：“你的兽身，夏天会有什么问题，不想让我知道？” 小爱显得局促不已，头发底下耳尖上白皙的皮肤冒出了红色，她低下了头，如果放着平时的白耳朵的话，恐怕已经耷拉下来了。 小爱既感到惊慌，又有些茫然，情急之中脑袋变得杂乱，一下子显得手忙脚乱。 她其实也是想要老实告诉英克的，可又担忧英克的态度。 英克见小爱的态度有所松动，继续诱导道：“你不用担心，我是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我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如果有什么我能够帮得上的忙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如果能够帮得到你，对我来说会是一种骄傲。” 小爱摇了摇头：“并不是需要帮忙的事。” 英克问：“那么是什么？我很担心你。” 小爱的脚尖挪了挪，她小声地回答道：“是我……夏天……稍微有一点点……” 英克：“嗯？” 小爱愈发小声：“……掉毛。” 英克：“……？” 他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小爱的回答居然会是这样。 英克不解地道：“只是掉毛而已？换季的时候，有很多兽人都会换毛的，夏天比以前稍微轻薄一些而已，不用这么在意。” 小爱的面色早已赤红，她的双眼泪汪汪的，不敢直视英克。 她继续解释道：“不是那样的，我们北极狐夏天掉毛，和其他兽人不太一样……” “怎么样的？” 英克依然不是太能理解。 在他看来，兽身更换毛发，就像人身掉头发一样自然，新陈代谢是最普通不过的事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小爱看起来为难困扰还躲了他那么久的事，居然仅仅是换季掉毛而已。 不过，既然让小爱这么伤心，说不定的确是有什么隐情。 英克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问：“能让我看看你的兽身吗？” 小爱小幅度地摇摇头。 英克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对她道：“别担心，不管你掉毛成了什么样，我都会依然爱你的。你是我此生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女朋友，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不需要对我有任何顾虑或者隐瞒。” 英克的语调真诚，明明是会让小爱觉得极为害羞的情话，配上英克那双深情的眼睛和动人的语气，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小爱对英克话里“爱你”那两个字感到敏感，她的手在英克的掌心里轻轻颤了颤。 小爱动摇道：“……真的？” 英克笑道：“当然。” 小爱踌躇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道：“那我去换衣服，你稍微等我一下。” “好。” 英克颔首。 他握着小爱的手，和她一起站起来，然后将小爱送到房间门口，看着她关上门。 小爱的神情看上去还是忐忑不定。 等小爱进屋以后，英克听着她锁上了门，这才打开光屏，开始联系阿林。 英克道：“你帮我查一下，北极狐夏天掉毛到底会是怎么回事？” 阿林很快就回应了：“好的。” 但阿林答应以后，一边手在不断地操控电脑，一边还困惑地问道：“小爱小姐不是都答应让你看看兽身了吗？你干嘛还这么急着查。” 英克道：“我想提前知道一下，这样方便等下安慰她。” 英克想要稍微有点心理准备。 他对自己的感情有绝对的自信，相信小爱不管掉毛成什么模样，他都不会感到失落或者不喜欢她。 小爱很可爱，她在他心里是很独特的。 但是机器人要有更好的反应，这样等一会儿真正见到小爱的模样，他也不会太吃惊。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小爱在房间里没有动静，而阿林那边也意外得慢，本来只以为是一会儿功夫的事，阿林却不停地翻着页面，似乎没有进展。 过了好几分钟，阿林才惊讶地回复道：“英克，没有啊，找不到北极狐夏天有关的讯息。” 英克意外地扬了扬眉。 阿林将自己的页面共享给英克看。 他道：“你看，我找到了几个北极狐族内部交流的论坛，他们夏天好像的确有掉毛的烦恼，而且几乎人人都很在意，可是照片一张都没有，搜索引擎上也是，关于这方面的内容很少。北极狐族兽人似乎很少将这件事公之于众，所以都没什么人晓得。” 这倒是出乎意料。 英克没想到北极狐兽人在掉毛这件事上，会忌讳到这种程度。 北极狐兽人本身就很稀有，作为族中一大半都是试管兽人的稀有种族，信息少是很正常的，可是在网络如此发达的星空时代，还找不到北极狐族兽人的夏天照片，就说明这件事对北极狐来说确实重要。 他们是真的很少让外人看到自己的这一面。 阿林给他展示的北极狐有关图片上，兽身全部都是大家所熟悉的雪白狐狸团子，看上去灵动又可爱，没什么异常。 英克的手指不自觉地轻轻叩了叩。 英克说道：“那就算了，小爱马上就要出来了，你先安静一点。” “好的。” 阿林利落地答应。 但紧接着，他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开始继续迅速地操纵光屏道：“对了，我想起了我有个亲戚，好像有个北极狐族的未婚夫，已经快要结婚了，我问问她看知不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一点。” 阿林擅长电子产品，手速飞快。 英克颔首：“那我等下再联系你。” 说罢，他关掉了光屏。 阿林那边的情况太过出乎意料，反而让英克对小爱的样子愈发好奇。 北极狐正常的相貌的确惊艳美丽，掉毛明明是非常寻常的事，就算真的换毛，又能糟糕成什么样？ 英克期待地等待着。 英克听到房间里有窸窸窣窣小狐狸跑动的声音，但小爱迟迟没有动静，他便主动叩了叩门，询问道：“好了吗？” 房间里安静片刻，良久，才听到小爱在屋中传出细细的声响：“……好了。” 英克说：“那我进来了。” 他的蓝眸微闪，将手放到门把手上，往下一压，房门果然已经解锁了。 他打开门，踏进屋中。 小爱的房间里拉紧了窗帘，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暗，但英克有夜行性，能在黑暗中视物，他的视线微闪，并不在意。 屋中到处都堆着书，有些压抑，可英克第一眼并没有看到小爱。 他出声道：“爱？” “嗷、嗷呜……” 床底下传来小狐狸的声音。 英克一顿，主动蹲下身，去看床底的幽暗之处，的确看到有小小的影子在晃动。 英克放柔了声音，安抚道：“不要怕，我不会觉得你不好看的，放心出来吧，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小爱说：“那你……不要笑我。” 英克微笑着颔首：“当然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取笑你的。” 小爱：“……真的？” 英克信誓旦旦道：“当然。” 于是，五秒钟后，英克听到了小爱犹豫地在床底下走动的声音。 他屏息凝神，往声音的方向看去，等候。 不久，床底下先冒出一只小爪子，然后是脑袋、身体和尾巴。 小爱委委屈屈地从床下钻了出来，她的白毛掉了很多，整只狐狸灰扑扑的，像是秃了一半，体型更娇小了，而毛色十分滑稽。 小爱紧张地缩成一团，窝在英克面前。 两人彼此对视。 英克：“……” 小爱：“……” 小爱现在的样子，已经很难让人联想到大众印象的北极狐了，她更像是一只小灰狐狸，在哪里蹭了一身的白棉絮，瞧着可怜巴巴的。 就连英克过去最喜欢的、多年来始终念念不忘的白耳朵，都已经掉成黑耳朵了。 英克呆滞了半晌。 十秒钟后。 英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小爱：嗷！【哭得超级大声】 == 恭喜英克作为男主失去了他的竞争资格。 全剧终。 第62章 英克笑得开心极了, 而且居然丝毫没有掩饰。 小爱无论如何都没料到英克居然会笑得这么直白。 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耳朵耷拉下来，缩成一小团，同时满头困惑。 英克为什么笑了？？ 不是说好不笑的吗？！ 他不是男朋友型机器人吗，为什么竟然还会笑她？ 小爱的眼睛雾蒙蒙的，伤心坏了，马上就决定要钻回床底下去躲起来。 英克连忙拦住她。 英克道：“别难过, 我笑不是因为你想得那个意思。” “呜呜……” 小爱委屈地夹着尾巴, 低下头不看他。 英克微笑, 眼睛专注地看着小爱，眼神极尽柔情。 他道：“我本来以为会让你这么介意的事一定相当严重，没有想到实际上比我料想得要好得多了。这个样子的确有点出乎意料, 但是你依然可爱极了, 让我心动。” 小爱的眼眸依然泪汪汪的, 但她忍不住看向英克, 在触及英克那双真挚的眼睛时，小爱不由心尖微颤。 她不太相信地询问道：“真的吗？” “当然。” 英克肯定地回答。 他无比认真地望着她，微笑着说道：“我们两个可真是般配, 简直般配极了。” 小爱现在的样子是有黑有白、黑白相间的, 雪豹身上的斑纹也是有黑有白、黑白相间的。 还能有什么能来形容这种缘分呢？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英克的眼眸灌满了温柔，温情到小爱与他视线相触都觉得窘迫。 然而英克却没有觉得这样有丝毫的不对，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掩饰自己的情感，爱意就是爱意，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倾诉。 英克托住小爱的肚子, 将小爱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 小爱想要挣扎着跳下来，但是英克摸了摸她的脑袋。 英克笑道：“你大概是世界上最特别的北极狐了，这样的毛色在你身上依然无比好看……我很喜欢，甚至更胜于以前。” 小爱这样的色彩，会让他有种和自己相似的亲近感，明明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物种，却让英克觉得甜蜜。 这样的话，成功让小爱脸红了。 “嗷、嗷呜……” 她的爪子蜷在胸前，微微摆了摆尾巴。 英克的眼神告诉她，他是真的这样想的，不是那种怀抱着同情的安慰的话，也不是为了让她高兴起来而说特别好听的话哄她。 英克是认真这样觉得，所以才会这样说，他很喜欢她现在的模样。尽管他不是北极狐，但是他依然能够理解、接受她换毛期的特别，他依然喜欢她的外表。 这种接纳很不真实，可是小爱的内心想要相信他。 小爱问：“你是真的……真的这样想的吗？” 英克微笑道：“当然，我不会对你说这样的谎。” 小爱又惴惴地问：“我可以相信你的话吧？” “当然。” 英克应道。 但他说完这两个字，又稍微停顿了一下。 小爱好像还在不安，这个时候，她不能完全有安全感是很正常的。 英克想了想，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信誓旦旦地道：“我是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你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是唯一的，我的程序不会允许我做出伤害你的事，你随时都可以信赖我。” 小爱黑色的耳尖颤了颤。 英克的话，让小爱终于放心了下来。 她出声道：“我知道啦。” 但这个时候，她才重新意识到自己还被英克抱在怀里。 小爱别扭地动了两下，用爪子扒拉英克，说：“放我出去！我要变回人身穿衣服了，你快出去。” 英克弯唇笑笑，应道：“好。” 说罢，他将小爱放到地上。 小爱身形敏捷，呲溜一下就钻回床底下躲了起来，在床脚后面偷偷看他。 英克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退了出去，顺便替小爱关上门。 不久，就听到房间门自动上锁的声音，小爱应当开始换衣服了。 等离开小爱房间，英克就退回了机器人休息室。 保险起见，他先关了门，才打开光屏。 光屏对面显现出阿林的脸。 阿林等了英克半天了，没想到光屏一打开，就看到英克略显恍惚的神情。 英克有些沉醉地道：“她真可爱。” 阿林：“？？？又怎么了？你怎么又忽然疯了？” 英克脑海中浮现出小爱起初委屈的表情，又浮现出她难为情害羞的表情，只觉得小爱从头到脚每一寸、每一根狐狸毛都可爱，根本完美得不行。 英克坐下来，单手撑住侧头，思索地笑道：“我看到小爱的样子了，的确有些出乎我的想象，但她很好看，只是换了黑毛而已，仍然很迷人，她完全不必为此烦恼。” “？？？” 阿林没有见到小爱的样子，根本判断不出来英克是说真的，还是他又出了什么毛病。 阿林看了看自己的光屏，目光心情复杂地闪了闪，然后道：“对了，我刚刚去问过我那个远房亲戚了，她发了我几张她未婚夫夏天换毛时候的照片，还真是……挺别致的，我给你看看吧。” 说着，阿林就发了几张北极狐夏天的照片过来。 照片上的男性北极狐保持着兽身，看上去体型稍稍比小爱大一点，也掉毛掉得很厉害，身上花一块白一块的，像是被喝醉酒的理发师剃秃了，好笑得不行。 阿林对北极狐的印象也一直是大众观念中那种笑眯眯软乎乎、仙女似的大尾巴小白团子的概念，第一次见到这种感觉的北极狐，也惊呆了，顿时有点颠覆认知。 然而英克只是稍稍瞥了一眼，就道：“的确都是北极狐，但他好像远远没有小爱那样可爱。” 阿林：“？？？难道不是同款掉毛吗？小爱小姐难道不是这样掉毛的吗？” 英克思索着回答道：“如果要说掉毛方式的话，似乎是有点像吧。但是小爱很不一样，她看起来很令人心动，像是即将绽放的鲜花，像是与众不同的美梦。” 阿林：“不都是北极狐换毛吗，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英克：“气质。” 阿林：“？？？？？” 阿林深深地感到英克越来越让人难以理解了。 阿林费解：“你接受得也太快了，我的亲戚说她谈恋爱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未婚夫夏天的兽身，简直是大吃一惊呢。虽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嫌弃他，可也的确吓了一大跳，你怎么这么镇定。” 英克笑道：“我当时也觉得意外，可是并不觉得这是不好的地方，我倒是更喜欢她有黑有白的样子。” 阿林诡异地看了英克几眼。 但紧接着，阿林又转向光屏上的照片。 他看着北极狐掉毛的照片，纠结而古怪地道：“不过，真没想到小爱小姐夏天居然会变成这样，我记得你一直对小爱小姐的白耳朵念念不忘，现在恐怕小爱已经不是白耳朵了吧。” 英克不在意地笑笑：“黑耳朵也很适合她。” 想到小爱先前的模样和表现，英克的神情愈发温柔。 这神态落在阿林眼中，简直有些神魂颠倒的意思。 英克道：“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我们看起来更相配了吗？” 阿林：“？？？哪里？” 英克回答：“毛色。” 他极为自然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北极狐换毛的时候，是白毛里面夹杂黑色的，雪豹的毛色也是白毛里面夹杂黑色斑点，长得很像。我们看起来不能更般配了，完全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阿林震惊：“到底哪里像了？！你是雪豹，再怎么样也不会变成和北极狐一模一样的，你快给我醒醒！” 英克典雅地对光屏微笑：“今天麻烦了，小爱可能快出来了，那么，我就先走了。” 阿林道：“什么，等等，你别——” 阿林话音未落，英克果断地合上了光屏，顺便关上了微型耳机。 阿林的声响戛然而止。 等将阿林隔绝在外，英克理了理衣衫，又整理了一下袖口，又走出机器人休息室，等候在小爱的房间门口。 小爱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守候在外、优雅得体的英克。 英克抿唇浅笑，对她温柔地道：“还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如果我能有什么可以让你依靠信赖的地方，会让我觉得很荣幸。” 小爱看到英克还有点不好意思，轻扯衣服，摇了摇头。 英克笑容未减，只顺势牵住小爱的手，说：“我会期待你的依赖。” …… 接下来的几天，小爱和英克的相处模式又变了。 没多久，M039就率先发现了他们的变化。 小爱又会在家里自在地化作小狐狸了，虽然已经秃得越来越厉害了，可是也没有特意避开英克。 她起初还有一点点别扭，可后来就越来越自在。 随着天气转暖，小爱身上的毛越掉越多，等到正式入夏的时候，小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黑狐狸。 英克总是在她换毛期变化兽身的时候，不加掩饰地夸赞她。 在小爱的白毛还剩下一半的时候，他道：“你的毛色很独特，很少有人像你这样美好而特别。” 在小爱的白毛还剩一点的时候，他道：“你真好看，像是漂亮的小狐狸，顶着一点从冬月里逃出来的雪花。” 在小爱完全变成黑色的小狐狸时，他道：“你很优美，而且气质高雅，像是夜空里坠下来，带着星光的、小小的黑珍珠。” 英克夸赞的话仿佛说也说不完，他的目光柔和，总有无尽的缠绵。 小爱总被夸得不好意思。 但被他夸得多了，小爱的想法也逐渐发生变化，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其实很好看，夏天的外表根本没有那么糟。 作者有话要说：小爱：（追尾巴转圈） 小爱：（咬住尾巴） 第63章 人一旦自信增加, 言行举止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 小爱渐渐不那么介意在其他人面前展露自己夏天的兽身了，尽管其实还是只在家里变化兽身，但她明显自在了许多。 不仅如此，她在黑狐狸的状态，也能够昂首挺胸，样子活泼了许多。 自卑的情绪消减，整个人精神面貌也会不一样。 英克看着小爱时不时顶着一身小灰毛在家里跑动、扒拉东西、吹空调, 小晴过来玩的时候, 小爱还久违地顶着她跑来跑去。 小爱显得比之前自在不少, 英克见了，心里很是高兴。 这个时候，小爱正舒舒服服地坐在能被空调吹到的地方, 让适宜的微风吹她, 她头上的绒毛被吹得轻轻摇曳, 青灰色的小耳朵舒适地偶尔一动一动。 英克站在不远处, 浅笑着注视小爱。 M039走到英克，欣喜地道：“关于小爱的事，真是谢谢你。” “什么？” 英克分神将目光暂时从小爱身上挪下来, 看向M039, 并对她突然的道谢露出疑惑的表情。 M039含笑道：“是让小爱夏天变化兽身也这么开心的事，我必须要向你表达感谢才行。是因为你，小爱如今才看起来这么精神的，往年她都不太乐意在这个季节变兽身，即使要变也非要把窗帘都拉起来, 而且明显比正常安静，有时候明明很想玩了，还拼命忍着。现在她能这么自由高兴，都是多亏了你。” 说到这里，M039又显出诧异的神情，道：“以前我和F037费了好多心思鼓励她，但是始终没能让小爱快乐起来，现在你才来了几个月，却让小爱一下子就有信心多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英克淡淡地笑了一下。 他其实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他对小爱说的每一字，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并不是为了哄她。 英克道：“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喜欢小爱的每一个样子，我想要将这种心情告诉她，仅此而已，并没有特意做什么特别的事。” 说完，英克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我作为男朋友型机器人，和你们父母型机器人所代表的身份不同，父母的爱总是无条件的，我好歹也算是年轻异性，对小爱说的话，让她感受到的情绪也不相同。夸赞的话，能让她潜意识里增强信心，不再那么畏惧其他人的评价，就能自信起来……不过归根结底，我只是说了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做什么。” 英克表现得很谦和。 可是M039却听得发愣。 她望着英俊精致、完全看不出是机器人的英克，有些羡慕地道：“到底还是你们新型机器人的程序更先进，我们这些老式机器人，能做到的事已经很少了……因为程序算法跟不上时代，有许多比较好的工作也已经不再接受老式机器人，有时候连升级已有的程序都觉得卡顿。” 说到这里，M039的神态隐隐低落。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是新型机器人就好了。如果型号再新一点的话，一定能够陪伴小爱更久、让她成长得更好，让她在成长过程中，能够解决的问题更多一些。” 英克神情微动。 他道：“请您不要这么说。在您的那个时代，你也曾经是型号最新的高端机器人。的确每年都有更新的机器人型号问世，但是对小爱来说，你和F037陪伴她的经历都是无可取代的，要是现在让她选择的话，她也一定会选择您，而不是那些型号更新的机器人。” 说到这里，他对M039微笑道：“对我来说也是，您是小爱重要的母亲，对我来说就是无可取代的长辈。” “谢谢。” M039温柔地笑了，对英克点了点头。 不久，M039做事去了，留下英克继续望着小爱。 小爱正眯着眼睛舔自己灰灰的毛。 英克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他将小爱抱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让她趴着，顺便熟练地取出梳子，开始帮她梳毛。 “嗷呜……” 小爱如今逐渐习惯了英克的亲近，不怎么抵触，尽管还有点害羞，但还是趴了下来，自己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英克眼神柔情至极，心都快化了，认真帮她梳毛。 过了一会儿，小爱自己翻了个身，将腰露出来，建议道：“能帮我梳梳这里吗？之前好像理得不是很好。” “好。” 英克微笑地答应，分外轻柔地替她梳理。 小爱被梳得很舒服，再加上空调温度适宜，她不禁逐渐眯起了眼睛，想要打盹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屋外传来“咚咚咚”三下敲门声，接着就是门把手被向下按的声音—— “嗷呜！” 小爱吓了一跳，一个劲头翻身从英克腿上跳起来。 她忘掉了今天是A-ROBOT机器人公司的工程师过来给英克做定期检修的日子，全无准备。 虽然小爱现在已经不那么介意自己夏天的毛色了，但这不意味着她想要轻易被其他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毕竟北极狐兽人夏季的毛色还是很隐私的事情，所有北极狐兽人都默契地选择不公开，这不是小爱一个人的事，也事关其他北极狐。 小爱慌乱之下，无处可躲，一个旋身跳起来，飞快地扑进房间里—— 此时此刻，阿瑞一边开门，一边询问地探进来，问：“你们在家吗？我进来了？” 就在同一时刻，他看到眼前有个灰黑色的小影子敏捷地一闪！还不等阿瑞反应过来，那道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 阿瑞当即大惊。 然而他根本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黑影一晃。 而客厅里只坐着英克一个人，M037正在厨房里忙碌，他们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一切一如寻常。 阿瑞大惊失色道：“刚刚那是什么？” 英克装模作样地做出迷惑的表情，明知故问道：“什么什么？” 英克的表情成功骗过了阿瑞，让阿瑞愈发手忙脚乱起来。 他胡乱地试图比划道：“就是刚刚跑过去的那个！我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飞快地跑过去了！好黑！跑得好快！大概这么大——就是那个！那是什么？” “嗯？” 英克歪了歪头。 他自然知道小爱不想让太多外人看到她的兽身，因此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拆她的台。 再说，英克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太多关于小爱的事，在他看来，拥有两个人共同的秘密，本身就是很甜蜜的。 英克倚在沙发上，迷茫地敲了敲手指，道：“哪儿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今天家里就只有我和M039妈妈，你看错了吧。” 阿瑞愈发惊悚：“你难道没看见？！你们都没看见吗？！” 英克摇摇头。 这时，M039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她也是全心站在小爱这边的，看到英克的举动，也配合地一起摇摇头。 “可是——” 他们两个人都这么坚定，连阿瑞都开始怀疑自己了，他望着那个黑影消失的卧室门后，满脸迟疑的神色。 英克悠然地笑笑，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别疑神疑鬼的，你要是真的看见了什么东西，说不定是只有在夏季才出现的梦幻女神，那可是少见又可爱的。” 英克虽然貌似是对着阿瑞说话，眼角的余光却不动声色地望向卧室门后，带着迷人的微笑，寻找小爱的身影。 小爱正躲在床底下的暗处小心翼翼地观察外面的光景，从她的角度，正好捕捉到英克那一点暧昧又戏谑的神色，让小爱当即不好意思起来，又迅速缩到更深的阴影里。 看到小爱的反应，英克有趣地淡笑，神态愈发轻柔。 他从容不迫地转移阿瑞的注意力，道：“别说这个了，你今天是专门来检查我的吧？到机器人休息室里来吧，还是和以前一样。” 阿瑞这才依依不舍地缓缓收回黏在原先位置的视线，但他又左右打量了一下，问：“小爱小姐呢？她今天不在吗？” “爱她和朋友出去了。” 英克面不改色地打圆场，同时将阿瑞往休息室里引，等两个人都进到休息室里，英克还偷偷朝卧室方向眨了眨眼睛。 小爱明白他的意思，面颊微烫，连忙关上房门，躲在房间里一声不吭，假装自己真的不在。 与此同时，阿瑞和英克也进了机器人休息室的门。 阿瑞放下带来装样子的工具箱，笑着与英克打招呼道：“嗨，φ先生，最近你过得怎么样？” 英克颔首道：“不错。” “和小爱小姐呢？有进展吗？” “还算有一些。”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闲谈着，而此时，英克漫不经心地将目光落在阿瑞身上，貌似不经意地打量他的样子。 英克懒洋洋地扬了下眉，谈论道：“短短几个月，你好像大不一样了。” 听到英克这么评价他，阿瑞的胸膛微挺，露出虎牙，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也这么觉得吗？”他道，“我也觉得自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宛如获得了新生。” 英克扫了扫他一身打扮，说：“你身上的衣服，都还挺不错的。” “您光是这样就看得出来？真不愧是φ家族的人！” 阿瑞钦佩地说。 他熟练地向英克介绍道：“我的西装和鞋子都是找设计师专门定制的，完全依照我的尺寸量体裁衣，果然比以前舒服体面多了，人看起来也一下子精神了。难怪有钱人总要追求品味，果然是不一样，这就是人靠衣装，一分价钱一分货，可真是太对了。” 阿瑞遗憾地道：“可惜这个设计师还不算很有名，我还想找更有名一些的试试。” 英克没有立刻说话，依然看着阿瑞。 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和数个月前初次见面的时候，简直像是两个人。 阿瑞做了个时髦的发型，留了稍长的头发，将大半都梳到脑后，看起来精神奕奕。 他还换了从头到脚的所有衣服，衣冠楚楚，一看就知道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因为浑身上下都太过昂贵，倒显得A-ROBOT公司配的公司标牌和统一工具箱非常寒酸，不平衡得别扭。 英克的目光落在阿瑞的手腕上。 英克淡淡地问道：“你的这块手表，应该还挺贵的吧？” 阿瑞举起了自己的手腕。 上面是一块精巧的古典表，这年头人人都有随身光屏，还在用手表的人不多，完全就是纯粹的装饰品，没有多少实质作用。 见英克提及这个，阿瑞咧嘴笑了笑，露出他标志性的小虎牙。 他不以为然地道：“不怎么贵，也就一百来万。” 第64章 阿瑞对英克眨眨眼睛, 说：“英克先生的话，应该能够明白的吧。比起扣扣索索，更要紧的是生活品质，良好的生活品质能够让人有更好的精神状态, 对生活的助益是极大的。 “不仅如此，将钱花在自己身上, 也是一种合理的投资，良好的精神面貌，能让其他人对你留下更好的印象、对你更有信心，是自我的提升。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金钱来买时间，将自己的生命节约下来。” 英克神态很平静，说：“这些话某种程度是没错，但我个人认为还是要有节制，并且考虑自身的实际状况。所谓的自我投资如果掌握不好度，就仅仅是想要奢侈享受的借口，对自己也未必有什么助益。” 阿瑞赞同地点头, 但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去, 道：“你说得对。但这些只是很小的钱, 没什么需要在意的。” 英克道：“你的朋友和同事，对你的变化没什么看法吗？你周末有没有经常和朋友出去玩玩？” 阿瑞无奈地回答道：“没有了, 我现在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他们很难理解我。我只是在几个常去的地方办了金卡会员而已，他们就说我浪费, 在我看来一点不值一提的小钱，他们就用奇怪的眼神看我，觉得我铺张……我有时候中午想去好一点的餐馆吃饭，他们就觉得太贵吃不起，又不愿意由我来请。 “这样实在很难合得来，英克先生，你肯定能明白，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不一样，难免会有很多摩擦……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和我太太周末还是经常两个人出去玩的。” 英克又问：“你之前说自我提升，除了衣着打扮之外，还做了些什么事吗？” 阿瑞笑着回答道：“我和我太太都办了家附近的健身卡，她还报了插花和茶艺的课程，但是平时工作太忙，还没怎么去……反正健身卡有两年才会到期，不着急。” 英克听得又挑了挑眉。 他道：“你真心想学什么的话，还是不要怕麻烦，尽快动手得好。时间通常都会变得比人想象得快，半年就足以发生很多变化了。现在工作忙，并不意味着将来就会清闲，说不定反而会更忙。” “放心吧，我都明白！” 阿瑞点头如捣蒜。 “说起来，”英克听他提起家人，停顿了一下，又提起道，“你忽然拿到那么一大笔钱，跟其他人是怎么解释的？你的妻子一定觉得奇怪吧？” 说到这个，阿瑞自信地拍了拍胸膛。 他道：“同事那边我什么都没有说，他们要是觉得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就让他们猜去。至于妻子那边，我跟她说我是中了星际彩票，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一定低调行事，不要声张，毕竟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中了彩票，不是什么好事。英克先生，你放心吧，我分得清轻重，绝对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 说到这里，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关于这件事，我内心一直是相当感谢你的，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怎么可能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和我太太估计还住在相隔千里的两个试管兽人的小公寓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结婚。” 阿瑞颇为甜蜜地道：“现在我太太也很高兴，我能买得起任何她想要的礼物了。这段日子，我们吃遍了D星上所有以前想吃但是吃不起的餐厅，买了很多新衣服，以前的兴趣爱好都能够随意满足了，我们准备两个人再一起潇洒一段时间，工作不忙的时候就抽空到处旅游看看，然后我们就打算要孩子了。” 说到要小孩和未来规划的时候，阿瑞看上去既难为情又心怀喜悦，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英克看到他这般带着纯粹幸福的表情，总算稍稍放心了几分。 英克道：“我很高兴你能有对未来的期盼。不过，我给你的钱，实际上可能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经得住花销，我建议还是不要太随心所欲为好。” “没问题，我这么大个人了，心中有数的。” 阿瑞爽快地笑着道，但是光看他的表情，也看不出到底听进去多少。 英克微滞，提醒说：“如果你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求助我。” 两个人简单地聊了聊这段时间的生活，混过这段假装定期检修的时间。 等掐着时间差不多了，阿瑞就提起工具箱，起身告辞。 因为小爱还在假装不在家，家里只有M039和英克，阿瑞出了机器人休息室的门，与两个“机器人”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阿瑞离开后，小爱偷偷从房间里冒出头看了一眼，这才缩回去化人身穿衣服。 英克看着小爱的模样，不禁浅浅偷笑了一下，但是见她回房间了，英克想了想，也又回到了机器人休息室。 等回到休息室里，英克就打开了光屏，联系阿林。 阿林其实一直在通讯仪对面，只是光屏不开，他看不到这边的画面，只能靠听。 过去了这么久，阿林看到阿瑞还是很酸。 他很是不满地看了英克几眼，阴阳怪气碎碎道：“我工作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拿过那么高的工资。” 英克不理会阿林的反应，勾了勾嘴唇，随意地坐下来，将头靠在一侧。 英克似是思索了一下，道：“你帮我查一下，那个叫阿瑞的工程师，这几个月都在做什么？有没有买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 阿林虽然会嘀咕，但是手上的动作很麻利，这种时候用不到什么黑手段，基本上就是英克连翻都懒得翻，直接让阿林代劳看一下阿瑞最近的社交媒体动态。 阿林一边打开对方的星圈，一边就刚才听到的英克和阿瑞的对话，啧啧发表观点道：“说来，那个机器人公司的小伙子，这段时间怕是变了不少啊？” 英克不置可否：“嗯。” 阿林酸溜溜地道：“你当初要是把钱给我，我肯定不会这样的。我保证一直保持勤俭节约的良好作风，每天只把账户打开来看看，绝不乱花。” 英克灰蓝色的眼眸移向阿林，看着他，笑了一下。 “这也不一定。”英克道，“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金钱的蛊惑力会比想象中更大，决不能低估诱惑。” 他道：“就像你手上有一万元，你不会觉得一块钱的东西很贵，相应的，如果拥有的数额越庞大，就会对越来越多其他人看来贵重的东西不敏感。就像拥有一整湖的水，从里面舀出一勺来，根本感觉不到什么，但是殊不知，如果一天从湖里舀出好几勺，就算是一整湖水，最终也会被舀空的。”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一口气拥有了一大笔钱，你真的忍得住一点都不花吗？那么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至少你心理上肯定会松一口气，觉得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变得大手大脚是很自然的事。 “至少也会想去吃一餐好吃的东西、买一身好看的衣服，本以为这只是一时的奢侈，但是正所谓由奢入俭难，一旦开启大门，就又会想要更先进的电子设备、更好的车、更豪华的房子，这些都会是不知不觉发生的。如果没有心底那道防线，消费水平一旦上去……再想要下来，会很不容易。” 英克的手指在一旁的桌台上点了点。 他问阿林道：“怎么样，他都买了些什么？” 阿林此时正在翻看阿瑞的星圈，回答道：“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他本来是很少在社交媒体里分享东西的那类人，大概是工作太忙没什么时间，但从几个月前——大概就是你到D星来之后不久——他分享的内容就开始多了，大多是高档的餐厅和房子里的装潢布置什么的，多少有点炫耀的意思吧，会有这种心态也很正常。” 阿林翻着翻着，又道：“的确是吃穿用度的消费水平都上升了，特别昂贵的奢侈品也有，但是不算太多。我觉得光是这种程度的话，还是可以接受的吧。” “嗯。” 英克点了点头。 他说：“反正继续关注吧，你稍微多看一下他的行程，要是有什么异状，再告诉我。” “好的。” 阿林利落地应下，并且用自己的小号在阿瑞的星圈上点了个关注。 等聊完这一切，英克关掉了光屏，从机器人休息室里出来的时候，小爱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客厅里了，而且她正在看书。 小爱听到英克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又害羞地低下头去，迅速投入状态中。 英克却看到了小爱顶在脑袋上的黑耳朵，那一对尖尖的狐狸耳朵抖了抖，小爱终于重新将它们放出来了。 英克抿唇轻笑，心中甚是愉悦。 …… 最炎热的两个月在小爱用功读书的生活中悄然过去，夏去秋来，等到第一缕凉风悄悄袭上小爱所生活居住的经纬度，她厚厚的冬毛就重新长了出来。 冬毛恢复的第一日，小爱开心地在镜子前面转悠了半个小时，将自己角角落落都打量了个遍。 于是，她特意在英克和M039下班的时间，将空调开到零下五十度，大大方方地窝在最醒目的客厅正中央。 然后等他们一进来，小爱就迫不及待地吸引他们注意道：“嗷！” 英克假装从咖啡馆回来似的打开门，一进屋就看到坐在客厅中间、变得十分好看的小白北极狐。 英克看到小爱，表情就忍不住柔和起来。 他走上前去，将小爱抱起来，摸摸她的头，夸奖道：“你今天也很美。” 但夸完，他又不禁有点遗憾道：“冬天的样子固然好看，但你夏天的时候也很漂亮，以后有一阵子见不到你黑毛的模样了，真可惜。” 小爱被他说得脸红，尾巴微微摇了起来，道：“等暖和的时候，就又会变回去了。” 英克笑道：“要我帮你梳毛吗？” 说着，他就作势要伸手去取梳子。 小爱正要答应，就听到房间里有通讯仪的响声，她连忙从英克身上跳下来，跑回房间，从衣服里掏出通讯仪，打开光屏。 英克略感疑惑，单手支在沙发上，看过去。 是小晴来的电话。 小爱用爪子接通。 谁知，她才刚接通和小晴的通讯，小晴满脸兴奋的脸就跳了出来，只听她大声地道：“小爱，不得了了！！！” 小爱被小晴激动的状态吓了一跳，眨了眨狐眼，这才歪脑袋道：“小晴，怎么啦？” 小晴一把将月白也拉近光屏里。 月白满脸温和，望着小晴的眼神既是无奈，又是宠溺，然后又没办法地对小爱好脾气地笑笑。 接着，只听小晴大声宣布道：“我和月白，马上就要去拍广告了！” “什么？！” 小爱果然大吃一惊。 小晴骄傲地近一步解释道：“而且是正经的大广告！不是只在几个街区的小区域台电视节目中间播出的那种！会全宇宙投放！全星网推广！！还会在这个季度的热门电视剧前后插播！” 小晴说得兴高采烈，显然是克制不住激动之情，但是小爱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她也被这个大消息砸懵了。 小晴的确本来就是有一定知名度的模特了，但是充其量只是在D星中，她是鸟模，主要是为小鸟界的时尚杂志拍照，而现在居然是拍全宇宙、全星网投放的大广告，简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小爱呆了三秒钟，连忙问道：“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只拍时尚杂志的吗？是杂志拓展业务了吗？还有，月白为什么也会上？” “是这样的。” 小晴显然也没从这个天降馅饼中回过神来，两眼全是光。 她道：“当初A-ROBOT公司给我折扣的条件，不是希望我帮忙在社交网站宣传吗？他们现在觉得我的宣传效果很不错，形象和定位也很符合他们想要的代言人形象。他们原本就新的机器人公司，正在进入产品推广阶段，马上就要开始大范围投放广告了，他们的高层讨论以后，最终没有选择用其他明星，而是改为选中了我。 “他们觉得比起临时找来的女明星，真正拥有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已经和月白真正相处了一段时间并且一直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动态的我，能有更好的宣传效果，所以打算直接让我去拍广告做宣传。” 小爱听得都呆了。 这对小晴来说，无疑是巨大的一步阶梯。 等醒悟过来，小爱立即替她高兴，无比惊喜地道：“好厉害！！！” 小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第65章 小晴仿佛做梦般地道：“真不敢相信, 他们居然认为我比那些著名的星际明星更合适！而且还会付给我很不错的广告费，虽然肯定没有正经的明星多，但是A-ROBOT公司认为这一点也是我的优势。” 星际广告的广告费应该不会太少的，这样一来, 小晴当初买月白这个男朋友型机器人，几乎就像是送的一样了。 更重要的是, 这对小晴的事业无疑会有帮助。 小爱也相当为小晴开心，她感兴趣地问道：“A-ROBOT广告什么时候拍呀？月白会和你一起上镜吗？什么时候播出？” “还要有一段时间呢！我明天上完课才会去签合同。”小晴欢快地说道，“他们好像想要拍成那种连续的、有一点剧情的广告形式，然后会剪辑成4-5个二十秒以内的小情节，分批或者分媒体播出，剧情会是女主角和A-ROBOT公司的男朋友型机器人的爱情故事，由我和月白出演。” 小晴介绍道：“这样广告剧情里我们是人和机器人的情侣，剧情外我们依然是这样的情侣，而且已经相处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公司想要营造一种广告内外虚拟和真实交错的气氛，更能让人感觉到他们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性能是很优越的。” 小爱听得双眸微圆，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但她接着又想起什么, 担心地道：“不过, 这跟你的杂志合同, 不会有冲突吧？” 小晴爽朗地说：“不会！杂志那边基本上都是签单次合同的，而且也不影响广告形象拍摄。而且这次广告是全宇宙投放, 时尚杂志编辑还特意来恭喜我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说不定借这次机会, 我们杂志的知名度也能够提升。” “那太好了。” 小爱闻言，总算稍稍放心。 不过，小爱忍不住又担忧地道：“但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就要大范围公开你拥有男朋友型机器人的事……这样，没有关系吗？” 尽管现在男朋友型机器人和女朋友型机器人的技术都很成熟，这种昂贵的完全仿真机器人进入市场也有相当长的历史了，但是对于恋人型机器人的地位，仍然有相当多的争议。 和父母型机器人不同，恋人型机器人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机器人毕竟不是真正的兽人，但不少兽人却对机器人有了真感情。 这种感情到底算不算是爱情？符不符合伦理？能够走多久？ 如果兽人想要与机器人结婚，这样的婚姻是否符合婚姻本身的定义？ 如果有了恋人型机器人，再交往一个真正的恋人，那么是否可以算作是劈腿？机器人到底应该被放在什么位置？ 恋人型机器人终究不是兽人，他们的性格、感情、表现出来的专一，全都是预先设计好的程序，机器人不会有违反程序的举动。 那么这种建立在程序上的情感，真的是爱情吗？ 机器人不会衰老，也不会有变化，但是终究有一日会不再跟得上时代发展，成为落后的老式机器人，也极有可能会面对损坏、报废，在机器人身上倾注的感情，真的有价值吗？ 像这样爱上一台冰冰冷的机器，很像是沉浸在一场虚伪的幻梦之中，沉浸于虚假爱恋，逃避现实。 正因为存在这样的种种争议，很多人都会选择不公开自己拥有恋人型机器人。 恋人型机器人作为全仿真机器人，本来就能够自然地融入人群当中。 小晴作为模特，如果以这种方式接下这则广告，无疑就是向全宇宙公开自己拥有男朋友型机器人，这说不定会将她本人置于言论的漩涡中。 小爱本人倒是对恋人型机器人及机器人的拥有者没什么太大的想法。 每个人愿意怎样想、愿意以怎么样的方式生活，只要他们觉得这样很舒服、并且不会影响其他人，小爱感觉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人的一生那么短暂，快乐舒适才是最重要的，但是架不住这个世界上喜欢对其他人的言行品头论足的人多得是，一个人一旦被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就很难不被评价谈论。 然而相比较于小爱的忧虑，小晴本人显得轻松多了。 她开朗地道：“没关系的！我本来就从来没有隐瞒过，我的星圈上一直都写月白是我的男朋友型机器人的，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充其量只是知道的人多一点而已，再说我和月白好端端的，其他人怎么想，我才不在意呢！” 小晴表现得很乐观，反而是月白耐心中带着一丝忧虑。 他道：“小爱小姐的顾虑其实我也有，我明白作为男朋友型机器人，我终究不是真正的兽人，在社会中的位置比较尴尬……如果是晴希望的话，我愿意陪她做任何事，但是比起其他的一切，我更希望晴能永远快乐安全。” 月白说得诚恳，他微微转向小晴，那双人工的浅色眼睛里完全倒映着小晴的身影，像是一面镜子。 小晴听得亦有些感动。 她摁着月白的肩膀将他压低下来，揉了揉月白的脑袋，笑着道：“没事的啦，只是区区一个广告而已，你们都想得太紧张了，我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里，小晴又看向小爱，惋惜地道：“其实我觉得要拍这种广告的话，你和英克也很合适啊。你长得这么漂亮，现在兽身也恢复最可爱的样子了，英克又英俊……英克的做工太精致了，在机器人都是难得的好看！一旦上镜，效果会很突出，你们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小爱一听小晴居然这么说，顿时就脸红了，慌张地拼命摆手道：“不，不，我不行的。我平时连照片都很少拍，没什么镜头感，而且……” 这话是真的，小爱性格内向，拍了照看自己总觉得很令人窘迫，所以在相机前面束手束脚，十分僵硬，只会站得跟木头一样或者尬笑，她就更不喜欢拍照片了，更不要说这种演技要求比较高的广告。 小爱耷拉下耳朵，羞涩道：“我和英克，没有那么亲密的，我们主要是家人，其他的……” 小爱想起自己其实亲过一下英克的脸，脸红得愈发厉害。 小晴知道小爱的状况，看她脸古怪地烧了起来，也只当是寻常的害羞。 小晴惋惜地说：“我知道啦，但我其实很想和你一起拍广告嘛，我们两个都这么漂亮，又是好姐妹，一起上镜岂不是很显眼。” 但她又不死心地试图诱导道：“其实你可以多用用看英克哦，难得他是男朋友型机器人，只当成一般的家用机器人多可惜啊。” 小爱的耳朵摆动了两下，不知道该怎么接口才好。 这个时候，英克仍然倚在沙发上看着小爱，他看着小爱羞涩又慌张的表情，显得津津有味，还悄悄用随身通讯偷拍了几张照片。 小爱自己觉得自己在镜头前像个木头桩子，所以不喜欢拍照片，但是在英克看来，她自然流露的神态，倒是迷人又可爱，相当令人沉醉。 尽管只能拍到一个角度，没有办法做成全息照片，但英克还是很满意，看着留在图像上的小爱，他不觉柔和地抿了抿唇。 而小光屏里的阿林看到英克的举动，则好奇地拉长了脖子，道：“你偷偷拍小爱小姐照片了吧？！快给我看看！” 由于在小爱注意到英克的时候是不能开光屏的，阿林至今都没有见到小爱小姐的芳容，最接近的一次也就是看看夏天北极狐掉毛的照片猜了一下，他实在感兴趣得要死。 然而英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不行。” 阿林：“为什么？！” 英克：“我喜欢的女孩子，为什么要让你看？” 阿林：“？？？” 英克心满意足地将照片保存起来，顺便把缩到最小的光屏也关了。 但阿林在最后一秒，还是看到英克沉醉其中的神情。于是他立即打击他道：“你自己一个人喜欢有什么用，小爱小姐刚刚还不是说你们没有那么亲密，她根本没有将你当作特殊的对象。” 英克倒是异常乐观，开心地道：“可她说我是她的家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阿林：“……什么意思？” 英克微笑道：“就是老夫老妻的意思。” 阿林：“？？？” 英克撑在沙发椅背上，遗憾道：“真可惜。要是她愿意的话，我也很愿意和她拍爱情电影的。” 阿林：“醒醒！喂，你可别乱来，你现在这个长相，真的去拍全宇宙广告，一下子就会被二十四家族里的人认出来的。” 英克分外惋惜地道：“我明白。” 可阿林听着英克轻描淡写的语调，总提心吊胆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放弃了。 说实话，以英克的性格，阿林毫不怀疑要是小爱小姐说她也想拍拍看的话，英克搞不好真的马上就会弄个什么大动作，然后自己投资自己邀约自己约稿拿剧本，再包装成天降馅饼真的带小爱小姐去拍。 要是真搞成这样，小爱小姐会拿到什么样的剧本，可就不一定了。 也不一定是短广告了，英克万一真的心血来潮，一下子弄个电影出来也不奇怪。 尽管光屏关了，但阿林在微型耳机对面极不信任的语气分毫不差地穿了过来。 英克微笑，不把话说透。 就在这个时候，小爱也和小晴聊完了，又咚咚咚地跑回来。 英克立即不再搭理阿林，笑着将她抱到膝盖上，去取梳子帮她梳毛。 …… 第二日，小晴果然带着月白亲身去A-ROBOT公司在D星的总部，顺利签下了广告合同。 考虑到小晴本人的学业、小晴不能离开太长时间，所以整支广告的拍摄都在D星进行，但是整个团队带着小晴去了D星最著名的旅行景点情人崖，还在那里单包了一片海滩。 接下来一段时间，小晴在学校里频频请假，去了几乎是在星球对面的地方小住。两个人有了颠倒的昼夜差，星球时也对不上了，但是看得出小晴相当兴奋，每天都会挑一个两个人合得来的时间和小爱聊天，给她看他们那里发生的事。 “今天因为要拍凌晨的戏，我看到海边的日初啦！好漂亮啊！我们生在这个恒星系真是太好了，太阳特别漂亮！” “我今天要穿泳装！” “这边的海水因为含有特殊矿物，白天在太阳照耀下都是浅粉色的，实在太梦幻了，尤其是日出和黄昏的时候，真的好漂亮！以后等我们闲下来，我们两个人一起来吧！” “拍摄广告和拍摄全息写真完全不一样啊！这里的团队好专业，我第一次拍摄这样的！” “今天的几条也一次过啦，大家都说我很有天赋！” 看着小晴在光屏对面两眼发光、兴高采烈的样子，小爱的情绪也不知不觉被感染，跟着她一起雀跃起来。 不过，小爱一方面替她开心，一方面看着小晴的进展，又不由有些羡慕，总觉得小晴过得多姿多彩，又相当顺利，虽然小爱有时候会担心小晴的学业，但大学毕竟不同于基础教育，小晴是主持系的，这种拍摄实践本来就能让她学到很多东西，说不定比坐在教室里背书还要直观，小爱想想，就又觉得不用太紧张了。 大约过了二十天，小晴的广告就拍摄完成了。 广告刚刚出了第一条样片，小爱就特意去了小晴家，迫不及待地和她一起观看。 既然是A-ROBOT公司的宣传广告，讲述的自然是少女和男朋友型机器人之间的故事。 剧本是小晴扮演的年轻都市女性，偶然获得了一台男朋友型机器人。 她起初不愿意和男朋友型机器人像恋人那样相处，但是在经历相亲不断受挫、职场总是受到打击、现实爱情不如想象中如意之后，她屡次失落，英俊、温和又善解人意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却总是不离不弃地站在她身后，并且同时利用助手型男朋友型的特殊功能，帮助小晴化妆、打理生活环境、协助工作，默默地替她改善了生活质量，帮助她走出困境，最终打动了她的心，两个人过上了浪漫的生活。 广告词是“永恒的守候，给你一生一世梦幻般的爱恋”。 其中还重点展示了A-ROBOT公司机器人加载于男朋友型机器人以外的特殊功能。 其实剧本本身不算出众，但是小晴和月白两个人在镜头下特别漂亮的脸、细腻的表情，还有他们之间独特的默契和感情张力，使得整条广告的效果特别好。 第66章 小爱看得吃惊道：“你的演技真好！这些表情都做得好棒, 连眼泪都是说掉就掉了。” 在光屏里, 小晴站在沙滩, 背向大海和夕阳, 一颗珍珠似的眼泪含在眼眶里, 将落未落，她抿着嘴唇，表情令人动容，非常生动。 因为是全息影像，观众可以看到小晴的每一个表情细节、每一根被风吹拂的头发丝，就像她真实地站在眼前一样。 这是小晴遇到挫折，月白第一次来鼓励她、安慰她时的场景。 小晴演得入木三分。 她本来就长得很美丽，身体素质极佳, 再加上这样心碎的表情，唯美得无法言喻。 哪怕之前小晴就很开心地说过工作人员都夸她很有天赋，但亲眼看到这种效果，还是让小爱惊讶万分。 她一直觉得小晴外向又自然很厉害，但小晴这种程度的镜头感和演技，还是令人震撼，有一种老天爷推着她就要让她吃这碗饭的感觉。 小晴自己也很得意，她高兴地道：“嘿嘿, 谢谢，其实我演得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就试试看而已, 没想到这样就是对的。” 接着，她又挽住月白的胳膊，甜蜜地夸赞道：“月白演得也很好啊！他从来没有出过错！” 月白温情地低头望着小晴，拿她没有办法地道：“我是机器人，情绪只需要靠程序调整就够了，不会出错的。像你这样细腻地控制自己的每一寸表情，才是真正有天赋。你看，爸爸妈妈也很高兴呢。” 小晴的机器人父母也一起围在光屏前，欢快又骄傲地一起观看。其实小晴将全息录像共享以后，他们直接从内置网络就可以读取了，但是他们依然乐于享受和小晴、小爱他们一同观看的乐趣。 小晴的爸爸正欢喜地调整光屏倒退，一遍又一遍地重看小晴动人的单人镜头，脸上全是自豪地表情。 他说：“我们晴当然是最优秀的，根本没有其他可能性。” 但是他顿了顿，又很不满意地对月白道：“还有，你不许叫我爸爸。” 月白无奈地笑着。 小晴的妈妈则惊喜地打圆场道：“不管怎么说，小晴演得真的很好啊！真不愧是我们的女儿！还有月白也很优秀，能上电视啊……对和你同型号的机器人，一定都会有帮助的。” 小晴爸爸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小晴被轮番夸赞，不禁自豪了起来。 小爱看着光屏里被小晴爸爸一遍一遍回放的场景，也依然觉得很新奇。 想到自己熟悉的人马上就会以广告的形式投放到整个星际的荧屏上，小爱仍没有多少真实感，她既替小晴感到不安，又隐隐期盼隐隐高兴。 小爱问道：“第一支广告什么时候会播出呀？” 小晴跃跃回答道：“大概下周就会开始试放了，我现在好紧张，但是又期待那一天赶紧来。” 小爱和小晴的心情很相似，但小晴作为主角，情绪肯定比她更为强烈。 两个人在煎熬中耐心等待了一个礼拜。 终于，小晴的广告正式开始投放了。 起先是在一些有广告的页面最前面，之后网络上的大流量页面宣传，最后到热门电视剧前后播放。 然后，产生的效果是爆炸的！ 各个社交平台上关于这则广告的讨论一夜之间就多了起来！ 小晴的星圈粉丝顿时增加了上千万。尽管和那些真正著名的影星歌星比还有一段距离，但也已经是远远超过一半模特的超高成就了。 不断有以前的同学和朋友回来联络她，说自己看到了这则广告，早已平静下来的初中、高中甚至是小学社交群也突然一下子热闹起来。 小爱和小晴从同一个幼儿庇护所出来，又住在同一个街区，从小社交圈通合度都很高，小爱这两天的通讯仪滴滴响个不停，每天都能看到一大堆人呼唤小晴。 小爱新奇地看他们聊天。 小晴从小到大人缘都很好，是那种其他人会以成为她的朋友为荣的女孩子，但是她一直以来都和小爱、小杰两个人关系最好，他们三个是其他人进不来的小圈子。 小晴在其他人面前，始终表现得很谦逊。 但是回到小爱这里，她还是原来那个小晴，几乎没有因为一夜成名发生改变，每天用通讯仪或者当面跟小爱叨叨一些有的没的的事。 一段时间之后，她们收到了小杰从联邦军校寄来的信。 这个时代早就几乎没有人写信了，但是小杰在军校内完全封闭，机密化管理，是被禁止使用星网的，只能用最原始的通讯手段交流，而且寄出来的信也受到严格的限制。 小杰现在写信相当言简意赅，但他似乎也通过某种方式看到了小晴的广告，他写道—— 我在军校很好。 我看到了晴的广告，小晴在影像里很漂亮。 恭喜爱拿到了全额奖学金。 食堂还是很难吃。 勿念。 尽管只有短短几行字，但小爱和小晴都有一阵子没收到小杰的信了，还是很激动。 两个人商量着怎么给小杰回信，尽管小杰其实很少回信，但不妨碍她们觉得开心。 小爱和小晴各写了一些内容，将两封信纸合在一起，然后因为小杰总是抱怨食堂难吃，她们还特意准备了一些零食，一起放在带信的包裹中，给小杰寄了过去。 小杰那边大约是军校不允许再高频率与外界联络了，果然没有回音。 不过小爱和小晴也习惯了小杰那边的状况，并没有太失望。 小晴的广告还在持续播出，热度亦持续发酵。 因为小爱与小晴从小一起长大，是众所周知的关系好，有许多人不好意思直接联络小晴，就跑来和小爱打听消息，让小爱手忙脚乱。 许久没有联络的同学间，仿佛一下子热络起来。 于是到月底的时候，有一天，小爱刚结束课程回到公寓里，一打开通讯仪，就忍不住“咦”了一声。 只见她和小晴的高中同学群突然热闹非凡，短短几个小时，已经聊出了好几千条新消息，新的聊天数还在不断上升，根本看不过来。 小爱疑惑地点进去看了一下，却被他们的聊天内容弄得眼花缭乱，依旧是满头茫然。 不得已，小爱戳开了小晴的交流页面，迷茫询问道：【高中群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热闹？】 小晴果然关注到了，回复得很快：【你没有看到吗？你该不会上课一次都不看通讯吧？这也太认真了！】 小爱：【我的确没有看，出什么事了？】 小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下午的时候，班长提议，大家讨论决定，下周日要开一次同学会！】 小爱：【诶？！】 在光屏对面，小爱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情。 她们高中毕业已经两年多了。 当初毕业的时候，熟或者不熟的同学一起吃了散伙饭，抱在一起哭了一场，最终在星空降临时彼此挥别，就此踏上各自的旅程。 最初大家也曾郑重地约好，就算毕业了，就算将来去了不同的星球，也要经常联系，每年至少要见一次，即使一百多年后，人到中年老年了，也依然要时常见面。 然而毕业几个月后，除了彼此个别关系最好的朋友，大家联络就少了，即使偶尔有人在社交群里发言，得到的反应也总是尴尬而冷淡，渐渐关系就冷了下来。 到了说好要见面的一年之期，同样压根没有人提这件事。 要不是小晴忽然上了星际广告，沉寂已久的社交群恐怕仍旧不会有人说话。 没想到隔了两年多，反而突然决定要开同学会了。 小爱担心地道：【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能凑的起来的人多吗？】 小晴回复：【真要全部凑齐恐怕有些困难吧。但是我们运气很不错，班长还有好几个在附近星系留学的同学，最近正好都放长期假，回D星来探亲休息了！所以都可以来！这回人数应该还是不少的，而且班长说他请客，可以去比较好的餐厅了！小爱，难得这次不太需要钱，你会来的吧？】 小爱一愣。 她光是看到群里热闹吃惊，还没有想到自己身上。 小爱从小成绩很好，通常都是第一名。 小晴没有那么好的成绩，但她总想和小爱做什么都在一起，所以一到考试前期就发奋努力，运气又总是不错，每次都能正巧压在小爱想上的学校的录取线上，故而她们两个人读的高中在公立学校中是非常不错的。 在这种公立高中里，试管兽人大约只占到一半人数，另外一半是拥有真正父母的自然兽人，其中甚至不乏有一些家境相对不错的。 最开始在学校里的时候还没有太大感觉，可是到了决定未来学校的时候，才发现即使有一点点家底的自然兽人，选择余地也比一无所知的试管兽人大多了。 那些能够挑选D星外大学出去留学的，无一例外都是家境优渥的自然兽人。 自从高中毕业以后，除了小晴，小爱就很少和其他同学有来往了，在不久之前，她甚至还有过说不定他们会就这样一生一世不再有机会见面的想法。 小爱对其他同学如今的情况很好奇，但她本身高中几年光顾着学习，和其他人不算太亲近，而且至今除了全额奖学金之外都没什么建树，小爱拿不准像自己这样的人出现在同学会，会不会有些边缘化。 小爱试探地问小晴道：【你呢？你会去吗？】 小晴道：【我当然想去啦！】 接着，她又热情地道：【你也一起去吧！今天聊天消息这么多，你估计来不及看了，但是下午还一直有人提起你呢！而且我几乎一直就和你关系最好，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一个人会很尴尬的！】 小爱看到小晴也是这么想的，就略微放心了。 她想了想，便回复道：【那我也去。】 …… 这个时候，小爱和小晴交流的时候，英克亦默默关注着她们那边的动向。 阿林在耳机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英克回答道：“小爱好像正在和她的好朋友小鸟商量，假期要去参加高中同学会的事。” “啊，同学会啊。” 阿林听到这个词露出怀念的笑容。 他道：“我和当年在联邦军校的战友，每隔几个月还会聚一聚呢，大家感情一直都很好。” 英克则是勾了勾嘴唇，稀奇地道：“我从来没有参加过。” 阿林毫不意外地翻了个白眼，道：“这是当然的了，你根本就没有同学。” 英克接受得一直都是私人教育，十几个家庭教师围着他一个人。他的社交圈子通常都是其他家族里的年轻人，即使后面申请了大学和研究生，他也快速申请提前毕业读完了，和大学里的人相处很少。 正因如此，他对小爱的同学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英克新鲜地道：“昔日的同窗好友吗……毕业多年之后重聚，想来挺有意思的吧。” 阿林一听英克感兴趣，顿时如临大敌：“你可不要一时兴起，就跟着小爱小姐一起跑去参加啊？！” “放心吧。”英克轻描淡写地道，“我不会的，我不会随便做给她找麻烦的事。” 但是，英克又眯了眯眼：“不过，这不妨碍我在旁边观察她的反应，对吧？” 阿林：“……你这样说话真令我不安。” 阿林停顿片刻，又感慨地道：“不过，同学会啊……毕竟都是好几年没见的了，能不能举办得成功，大概还是要看学生时代相处得融洽不融洽吧。” 英克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置可否。 不过，几日后，小爱参加同学会的日子就到了。 第67章 同学会当天。 小爱的小学和初中都没有举办过同学会, 因此她没有多少参加这类活动的经验。 她想着毕竟是昔日熟悉的同窗同学, 太过重视反而过于拘谨, 故而在衣柜里挑了挑, 并没有过于隆重, 只穿了寻常的裙子和外套，当然认真将自己打理干净，头发也梳得比平时整齐。 小晴一向很喜欢小爱这样干干净净的打扮，看到就眼前一亮，道：“小爱，你今天真好看！又好可爱！” 小爱被夸奖了，微微有些难为情，揪了揪袖子。 两人一同到了约定好同学聚会的地点。 因为他们原来的高中正好在迁址维修, 周末校区无法进入，同学会一开始就没有约在学校见面，而是定在了离校园区有几公里远的一家星际酒店中。 小爱很少外出，更是少吃外食，对酒店并不十分了解。 她们两人刚下高速陆行船，走出站台外，正要打开光屏导航走过去，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 “你们两个, 该不会是小晴和小爱吧？！” 小爱和小晴一道转过头去，就看到一辆车身流畅的亮灰色飞行轿车准确地停在她们身侧，车主移下贴着防光层的黑色侧窗，单手将胳膊搁在车窗上, 将墨镜往鼻梁下稍微移开，意外地望着她们。 那是个相当时髦的女人，穿着靓丽，涂着亮色的口红，她的气质里带着点骄傲的感觉，而且和小晴的时尚感又有所不同。 她的打扮，无论是妆容、服装的款式还是颜色搭配，都和D星上的流行截然不同，可又有着独特的审美情调，因为罕见，反而更加独特美观，充满异域风情。 其实分别这么久，小爱已经几乎认不出来了。 小爱望着对方愣了愣，呆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唤道：“玫心？” “你竟然认得出我！真不愧是三年的全校第一，我还以为自己变化挺大的呢！” 那个年轻女性非常高兴，将自己的墨镜爽快地摘了下来，露出妆容精致的五官。 她道：“你们也正要去参加同学会吗？要不要我载你们一程？” 小爱和小晴正愁找不到路，见有人愿意带她们，实在再好不过。 两人对视一眼。 小爱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点头道：“那就太好了，谢谢你！” 说罢，她便与小晴一起上了车。 玫心拥有的是很新式的飞行轿车，因为是自动驾驶，上车以后，里面是圆盘形的座位，中间还有小茶几，茶几面周围略微高起几公分，防止车辆行驶的惯性将桌上的物品带到地上，此外桌面还有磁力，可以吸住定制的磁性物品。 玫心热情地招呼她们道：“真是好久不见了！你们都还好吗？” 小爱点点头，道：“我们都很好。” 玫心笑道：“我也是，见到你们真高兴，我好久没有回家了，好不容易回到D星，真有种怀念的感觉。” 小爱与她相视一笑。 小爱和小晴高中也同班，玫心是她们的同班同学，关系不算太好，但也不坏，她性格大方外向，和小晴有时会聊天，也时常会跟小爱借笔记看。 当时，小爱班上除了试管兽人，还有不少家境优渥的自然兽人，等到高中毕业以后，这些自然兽人有相当一部分都选择了出星学习，去更好的大学，玫心也是其中之一。 小爱坐在她的车上，手碰到自己身侧的仿真皮坐垫，有些恍惚的感觉。 虽然一直知道试管兽人和自然兽人之间有差距，可是高中时代大家都穿制服，统一吃食堂里的饭菜，放学以后各回各家，有差距多半是使用的数码产品和零食之间的差别，还不是太大。 现在看着玫心从其他星球回来，拥有时髦的私人飞行轿车，自然地与刚从公共高速船上下来的她们打招呼，方才感到一种无法追逐的悬殊。 心里空荡荡的。 小爱问道：“你当初……我记得你是去了Z星的星际联邦大学吧？” 玫心笑道：“是的。我和班长都是去了星联大，还有乔安，他也去了Z星，不过是Z星综合大学，也是很不错的学校。” 小爱：“在星联大学习开心吗？” “当然了！” 提起这件事，玫心眉飞色舞，迫不及待地道：“我们拥有大量的选修课和最优秀的教师，考虑到星际生有合理的教学节奏。学校尊重每一个人，相信每一个人的潜力，同学都是极其优秀的人，教给了我很多东西，在星联大学习的这两年毫无疑问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 “还有，Z星也很有趣，和D星完全不一样，如果从来没有去过的话，我一定想象不到原来宇宙这么广阔，和文化不一样的外星兽人交流也是很新奇的事，你知道吗，他们……” 玫心说得很开心。 她好像比以前更乐观了，也更善于交流，眼睛里闪烁着无畏的光。 小爱认真地听她说着，眼神却多少有些黯然。 星际联邦大学是整个星际联邦没有争议的第一学府，教育资源是顶级的，拥有整个星际最优秀的研究学者，所有与学术研究相关的人都会以摸一摸星联大的围墙为荣。 毫无疑问，能去那里读书是令人羡慕的事。 这时，玫心说道：“对了，爱，你听说过φ家族吗？” 小爱听到这个家族名字，心里不自觉一揪。 这是为父母型机器人捐献零件的那位好心二十四家族成员所在的家族。 因为那个不知名的好心人让她有了修好爸爸的机会，小爱一直心怀感激，除了贝夫人的γ家族以外，她对这个家族姓氏最为熟悉。 但她疑惑地侧了耳朵，不明白玫心为什么会提起这个，问：“我知道，怎么了？” 玫心兴高采烈地道：“我们入学的那一年，正好有一个φ家族的学长从星联大毕业了！我们还去看了那位学长的毕业典礼，尽管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但是我们竟然能在现实中和二十四家族的人离得这么近，还是很让人惊奇啊！” 小爱一愣。 玫心继续开心地说道：“听说那个学长，学士学位和硕士学位都是在星联大读的。他是十六岁读的大学，花了两年就完成了双学位的学士学业，又花了一年就拿到了硕士学位，十九岁就是星联大的硕士了，说是天才也不为过。” 小爱惊讶地道：“还有这样的人啊，好厉害。” “是啊！这个世界上优秀的人真是很多，越是接触，就越让人感到自己还有许多需要进步的地方。” 玫心深刻赞同地点头。 她继续道：“听其他人说，那位学长性格温柔礼貌，对谁都彬彬有礼，而且长相英俊，有一双神秘又典雅的猫似的眼睛，虽然出身极其优越，但是谦逊而优雅……是个相当与众不同的人。” 小爱听着她说，也有些意外。 总觉得φ这个姓氏出现在她生命中的频率不低，而且总是好事，不知不觉就让她对这个字母印象不错。 两个人聊着聊着，玫心忽然一顿。 她怜惜地看着小爱，道：“说起来，我其实一直觉得你很可惜。” 小爱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玫心说：“当初念高中的时候，我们是整个年级里最好的班，你是全校成绩最好的学生，当初入学考试成绩甚至刷破D星有史以来的最高分。读高中的三年，你一直是全校第一，我是第二，班长是第三，但我们两个人依然要差你很多。 “以你三年来的综合成绩，要申请星联大的话，申请成功基本上是毫无悬念的事。可是最后是我和班长去了Z星，你反而只留在D星读D星综合大学，这样……真的好吗？” 小爱微怔，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揪住了裙子。 接着，她压下心里涌上的失落，摇了摇头，微笑道：“D综也是很好的大学，我对在这里学习，感到很满足。” 玫心担忧地说：“可是我敢说，Z星作为首都星，星联大又是整个联邦最好的大学，能够提供的资源和见识绝对是和现在不一样的。不止我说的那位φ家族的学长，二十四个家族有很多成员都毕业于星联大，星联大的校史基本上就是一本宇宙杰出名人目录，这是我们普通人离传奇人物最近的地方了。” 小爱稍稍低下了头，但依然柔和地对玫心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的确去不了，Z星离这里有数千万光年远，是哪怕在晚上对着星空寻找，都远得黯淡到难以捕捉光芒的星球。我觉得留在D星也没什么不好的，D星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很好的星球，而且现在我可以每天和爸爸妈妈一起，还有小晴……平凡一点就已经很幸福了。” 玫心还欲说什么，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飞行轿车从空中落下，停在酒店门口。 玫心只得将想要说的话收起，改口成匆匆道：“我理解你的难处，我家里负担去Z星的飞船船票也很困难。不过现在放弃还太早了，以后你工作以后，攒够钱的话，不如去Z星读个硕士学位吧？以你的成绩，一定是可以的。” 说着，玫心从车上走下来，小爱和小晴也跟着下了车。 飞行轿车自行飞去停车场停驻。 同学会的场地在酒店顶层，上面不仅有很好的空间，还是旋转的观景自助餐厅。 不过因为刚才与玫心的一番话，小爱已经有些无心参加同学会了，脑袋里乱糟糟的。 玫心自然地道：“到了，我们去换衣服吧？” “换衣服？” 小爱回过神来，眨眨眼睛，迷惑地看向玫心，然后又看向小晴。 小晴也是同样不解的表情。 玫心诧异道：“你们两个不会就打算穿成这样到顶楼去吧？！” “怎么了？” 小爱心头一紧，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 就是很普通的裙子，既不醒目，也不至于出糗，应该还是很正常的。 小晴更时髦一些，但也差不多如此。 可是玫心的反应，却让她感到慌乱。 玫心震惊，欲言又止，看到小爱和小晴的反应，又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下，艰难道：“不，没什么……我也不是觉得你们这么穿不对，作为普通的衣服挺好的，只不过这里……” 玫心道：“算了，应该都是自己同学，应该也没事吧……那我要去换衣服了，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们先上去好了，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玫心对她们摆了摆手，然后就在酒店工作人员的引路下，去更衣室了。 小爱和小晴与她暂时道别，就走向了电梯。 然而玫心的话却让小爱心慌得很，毕竟她和小晴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 她们硬着头皮走到电梯入口，观景电梯的服务人员得知她们要去顶楼以后，果然也用有些古怪的眼神打量了她们，好在也没说什么，只是在电梯的楼层里输入了顶楼。 班长请客，这是上千层的超级高楼，直插云巅。 观景电梯玻璃通透，没有任何遮挡，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视野快速地升高，地上的建筑变得渺小，而云层则在身边穿梭。 过了十分钟，电梯抵达云巅顶层。 酒店内金碧辉煌，小爱和小晴走在走廊上的时候，所有服务员看到她们时，都显得对她们的打扮感到意外。 终于，她们来到了大厅前。 小爱一路上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一到大厅，立刻就明白预感成真。 这是一个礼服聚会的场地。 除了她和小晴两个人，其他人都是盛装出席，男性正装领结，女性礼服长裙。 她们一身随便的常服，显得分外尴尬。 不过说是只有她们两个人穿错也不尽然，已经到场的同学里混着零零散散的三两个试管兽人，也都是随意的常服，还有人穿了牛仔裤。 他们都不知道这种场合是要穿礼服的，即使知道，他们有没有礼服也是个问题。 他们看到小爱和小晴也是如此，遥遥对视，彼此都露出窘迫而不失礼貌的尬笑，互相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Q：英克，请问小爱的同学提到的那位在Z星大学毕业的φ家族成员是你吗？ 英克（笑）：是。 Q：那么请问这位高学历的φ家族成员现在在做什么呢？ 英克：在小爱家里扮演男朋友型机器人。 Q：回答得这么流畅，请问你不觉得羞耻吗？ 英克（毫不犹豫）：完全不。 英克（微笑）：羞耻是什么？ == 第68章 等进入大厅后, 小爱轻轻捅了捅小晴，小声问：“你知道来这里要穿礼服的吗？” 小晴难得也觉得羞窘,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当然不知道, 我也没有来过。” 她懊恼道：“早知道刚才玫心说的时候，我们就不进来了, 直接到附近的商场去买一身礼服, 这样也好过现在这样。” 小爱道：“算了, 都已经进来了, 现在再退出去买，好像更奇怪，我们先这样吧。” 这时, 小爱走到一个同样没有穿礼服的同学身边，奇怪地问他道：“这次的同学会，试管兽人的同学都还没有来吗？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 高中的时候, 同班同学是试管兽人和自然兽人各占一半, 尤其在自然兽人的同学里有不少都在外星留学不能回来的情况下, 按理来说应该是全都留在D星的试管兽人来得更容易才对，可是反而数量不多。 对方友善地对小爱笑笑, 然后回答道：“主要是大家都没取得什么成就，不太好意思来……还有人忙于打工，大家的机器人父母都开始坏了, 要努力赚钱，没法请假。另外，有几个人其实本来来了, 但是看到这里是要穿礼服的地方，觉得太有压力，就又回去了……最后只有我们几个人进来。” 小爱耷拉下耳朵。 同学无奈道：“也没有办法。班长刚刚还特意过来道歉了，他们不知道我们不清楚这里的情况，也没有责怪我们。” 小爱理解地点点头。 从玫心的反应来看，在他们大部分人看来，这种事情就像是常识一样，根本没有想到试管兽人们其实都不知道。 班长还特意挑了这么好的酒店请客，本来是希望大家都能高兴的，并没有恶意。 尽管政府为试管兽人提供了住处、提供了教育，为他们准备了机器人父母，可是即使玫心他们都不算是豪富，仅仅是家境中上的普通兽人家庭，依然和小爱他们有视角不一样的地方。 同学苦笑道：“其实从以前就是这样，尽管他们和我们在同一个班里念书，尽管表面看上去没什么不同，他们自己也会说自己只是普通家庭、和我们没什么不同，可是我仍然和他们很难聊得来，像是这样视角有偏差的地方太多了。如果真的没什么不同的话，为什么还要强调一遍呢？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的。” 小爱说：“体会其他人的难处本来就是很难的。我们下次事先告诉他们，我们有很多不知道的地方吧，只要说了，他们应该就会明白了，但如果不说的话，他们会一直不明白，还会奇怪我们为什么那么沮丧，误会会加深的。” “嗯，你说得也是。” 兽人同学听了小爱说的话，思索片刻，便笑了。 他看着小爱澄澈的表情，觉得她的眼睛没有暗淡的杂念，干净得不可思议。 他有些羡慕，又有些感慨地道：“你的想法好像总是比我们要开阔，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与众不同，虽然同样是试管兽人，但你和我们好像不大一样，和自然兽人也不一样。你很特别。” 小爱猝不及防被夸奖。 她固然觉得惊喜，但这样的评价似乎太高了，让她受宠若惊，赶紧谦虚道：“太过奖了……” “我说得是认真的。” 同学笑着说。 但接着，他话锋一变，又忍不住提醒道：“班里的人大多都很友善，但也有人就……你等下千万不要理那个乔安，你知道他高中的时候，性格就……现在刚从Z星回来，更加变本加厉了。你尽量离他和他带着的那几个朋友远点，要是实在躲不过，他说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诶？” 小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同学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性格很好，以前在班里也多是读书，和其他人来往不多，可能不太清楚，但这回听我的就是了。” 小爱张口欲问，但是那个同学没有再说，只是提醒了她一下就走了，转头又去与其他关系好的同学打招呼。 小爱满头雾水。 可是现在随便去找其他同学说过往同班同学的闲话，也显得相当奇怪。 小爱没有再去追问，也自行在同学会间游走。 酒店的形式是自助餐，并且是旋转餐厅，小爱和小晴各自取了盘子，就约定暂时分开，分别去拿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小爱喜欢吃甜的，被投入到自助餐的环境中，看着眼花缭乱的各式餐点、甜点还有冰淇淋，顿时欣悦振奋，她的耳朵不自觉地向上一竖，小爱一下子就忘了先前因为没有礼服产生的不愉快，欢喜地在食物间挑选起来。 她走着走着，在一众面包中间，忽然看到一种奇特的面包。 它被烘焙成巧妙的多边形，像是一个燃烧的小太阳，整个面包烤得蓬松，表皮带着微焦的酥脆感，放在智能保温罩里，始终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小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面包，但小爱能嗅到这个保温罩里属于面包的甜蜜香味，相当诱人。 她嗅了嗅，就感到口中正在分泌唾液。 于是小爱小心翼翼地打开保温罩，夹了一块这种面包放到盘子上。 她注意到这个保温罩周围还摆着不少小小的小调味盒，看上去像是分装黄油的形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小爱面露疑惑，便取了两种口味的，一起放在小碟子上，这才回到自己之前和小晴一起找到的座位坐下。 小晴还没有回来，小爱就自己先吃了几口。 她喝水的时候，先前倒来的柠檬茶不小心洒到了那块太阳型的面包上，她一慌，忙将那块太阳型的面包拿起来咬了一口，然后当即心中一动。 甜甜的面包带上了一点清爽的柠檬味，变得异常美味，很合小爱的口味。 小爱的耳朵无意识地抖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感到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爱回过头，就看到一张不太熟悉的年轻男子面孔，他一个人拿着高脚杯站着，身边还站着几个同学，男女都有，他像是被众人簇拥着，脸上挂着玩味的笑。 男子大声说道：“小爱！你是小爱吧？！” 小爱看着男子的脸，半天没有认出来，他身后的另外几个同学倒是有眼熟的，可是小爱和他们都不是很熟，一时呆滞。 小爱斟酌地问道：“你是——？” 男子微妙地一变，然后惊讶地道：“你该不会不记得我了吧？我们班里去了Z星留学的总共只有三个人，我可是其中之一啊！” 小爱满脸迷茫的表情。 她还是没有认出来，但是说到去了Z星的人，玫心和班长她刚刚都已经见到了，剩下的就只有…… 小爱试探地问：“……乔恩？” 男子的表情由阴转晴，笑道：“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不记得我。” 得知是乔恩以后，小爱从他的五官辨认，总算模模糊糊地逐渐从他的长相轮廓中依稀找到了一些以前的痕迹。 自然兽人和试管兽人从名字上就能看得出区别。 试管兽人的名字都是随机起的，多半是草率的单字，而自然兽人则每一个都是父母的宝贝，他们通常会有独特的名字，甚至名字会有独特的含义，通常都比较好听漂亮。 高中时期，在小爱班上，有几个家境特别好的自然兽人。 乔恩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父母都是试管兽人，不过早在他出生前几年就已发迹，做着跨星贸易的生意，变得比绝大多数自然兽人还要富有。 由于父母早些年吃过试管兽人的苦，有了孩子以后，不愿让他再受自己当年的委屈，几乎将一切能给的东西都给他，将乔恩宠溺得十分高傲，简直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乔恩在学校里成绩还算中等，但人缘素来不是很好，只有几个死党整天跟他待在一起，他好像也不以为意。 这个时候，乔恩的目光落在小爱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下。 这眼神让小爱很不舒服。 接着，只听乔恩轻蔑地“嗤”了一声。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小爱能听出他态度里瞧不起的意思，顿时头皮发麻。 乔恩道：“你现在是在读D星综合大学吧？” 不等小爱回答，乔恩已经自顾自地得意道：“当初在高中里你每年都是第一，原来也不过是这样而已。去过Z星，和没有去过，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小爱的后背微微收紧。 乔恩和玫心对她说的话其实意思很相似，可是落在耳朵里却完全不同，小爱能感觉得到同样的话里情感的好意恶意。 小爱想要换个座位，但是小晴还没有回来，她要不打招呼离开也不对劲，只得微妙地离乔恩远了一点，不接他的腔。 乔恩有没有注意到小爱的疏远，但他明显不在意。 他带着他的跟班们稍微走了几步，但是并未远离，只是在不远处聊天，小爱能够听得到他们的谈天声。 只听乔恩在那里高谈阔论道：“Z星作为首都星，和其他星球，完全是不一样的！其他星球根本无法与Z星相提并论，连Z星上的一块石头都比不上。” “Z星的时尚潮流才是最新潮的，从Z星回来以后，看D星街上的人真是土得没法说。” “我在Z星读书的时候，交了很多朋友，他们都说我一点儿都看不出是其他星球过去的人。” “这里试管兽人可真是太多了，他们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到这样的地方来，不能穿常服，应该是常识吧？” “Z星的人素质可比我们这里高多了，我在学校里的同学都很有品味和格调，还有很多是来自古老的大家族，我的朋友里有人说是古典贵族也不为过。我跟你们说，我跟他们学到了很多……” 乔恩在那里说得手舞足蹈，越说越是来劲。 他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不停地伸手摸自己的头发，将精心涂抹过的头油摸得锃亮。 乔恩的话十分刺耳。 小爱尽力不去听他们讲话，但是因为他们的音量，语句还是不断闯入耳中。 她努力忽视他们，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她刚拿来的面包上。 因为刚刚那一口很好吃，小爱想要再试试，就拿起茶杯，将柠檬茶倒在了太阳型的面包上。 谁料她才刚刚动手，就见乔恩一下子看了过来，然后表情愕然，继而他一下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高傲地走过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爱，仿佛难以置信地道：“你就是这么吃这种面包的吗？你该不会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吧？” 小爱拿着茶杯的手一僵，感觉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小爱道：“我只是想这样吃而已，难道不行吗？” 乔恩就差把“孤陋寡闻”四个字写在脸上，大声地道：“这是Z星上层社会宴会和下午茶时分都很常见的点心，叫作‘太阳神’，要经过至少三十道程序才能烘焙出来。你怎么能把柠檬茶浇到太阳神上？尽管这里的厨师做的一看就不如我在Z星吃到的正宗，可你这样未免也太随便了吧？你随便乱来的吃法，怎么可能比标准的工序更好吃？在公共场合用餐，规范的程序可是基本程序。” 说着，他让他的跟班也走去旋转区域，拿了一份太阳型面包过来。 他直接坐到小爱对面的空位子上，拿上刀叉，说：“看好了，我这样，才是Z星上流社会的标准吃法，跟一般的小市民是不一样的。” 说罢，他用刀子平整地切下太阳神上的一小片，将调味盒打开，将上面的涂料涂到切面上，又将蔬菜和肉类夹到面包里面，这才咬下了第一口。 最后，他还特意用小手指抹下一点面包上落下来的奶油，垂眸抹在餐巾上。 乔恩得意地道：“这样才是完整的程序。” 乔恩有意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等他做完全部的动作，周围鸦雀无声。 小爱和她面前被柠檬茶浇过的太阳神面包，显得很尴尬。 小晴这时也听到了动静，她着急地跑过来，因为知道小爱性格内向，又不善于和其他人起冲突，所以使劲想要过来帮忙。 小晴道：“我们的确没有去过Z星，但是吃东西的口味这种事因人而异吧，就像有人喜欢在荷包蛋上加酱油，有人喜欢直接放盐一样。你怎么能肯定，像小爱这样吃一定是错的呢？说不定像这样吃也是有的吧。” 乔恩嗤之以鼻：“我可是亲身和Z星某些家族的人用过餐的，要是有的话，你们大可以去Z星看看。” …… 小爱这天回家的时候，显得十分沮丧。 本来去同学会应该是件开心的事，可是从头到尾都不太顺利。 英克本来是掐着小爱回家的时间，到楼下去接她的，谁知却看见小爱没精打采地回来。 英克心中一动，扬了下眉。 小晴正在安慰小爱道：“你别太在意了，大家都看得出来不是你的错。那个乔恩，从以前开始就很没有礼貌，又自大，他还总觉得自己是对的。” 小爱摇了摇头，对小晴微笑：“我没事。” 话虽如此，她的情绪多少还是有些受影响。 英克看着她们两人的反应，上前故作平常地和两人打招呼。 小晴看到英克特意出来接小爱很高兴，道：“英克，你过来啦！等下你好好安慰安慰小爱吧，她今天运气可差了。” 英克微笑，顺势问：“出什么事了？” 他脸上的表情平和，笑意却不达眼底，眼眸担忧地望着小爱。 第69章 小晴说：“还不是我们的同学里有奇奇怪怪的人……哎, 我说不合适啦，等回去以后, 你让小爱自己跟你说吧。” 说着, 小晴从后面一把将小爱推到英克怀里，小爱猝不及防跌跌撞撞地被推过去, 正好撞在英克胸口。 英克伸手托住她。 两个人一口气靠得很近。 英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小爱的神情。 小晴将小爱托付给英克, 就欢快地对他们挥了挥手, 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了。 秋天的季节更迭, 街区的道路上洒了一地金黄的落叶，还尚未被定时巡逻的自动扫地机清楚。 英克垂首牵住小爱的手，放轻了声音, 温柔地说道：“我们回家吧。” “嗯。” 两个人踩着落叶回到了家里。 英克锁门、放好小爱的东西，小爱则一回到家里，就变成了小北极狐, 衣服丢进衣篮子里, 自己垂头丧气地埋到沙发上。 英克走过去, 将北极狐抱到自己怀中，摸摸她的脑袋, 问：“怎么了？同学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爱表现得这么反常而失落，英克相当担心她。 英克事先研究过小爱从小到大的学校和经历，知道她高中毕业于相当优秀的公立学校, 出色的高中同学也不少，也正是因为如此，英克才对她去同学会的事颇为放心, 却没想到她回来以后竟然变成了这样。 小爱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英克道：“你如果有烦恼的话，无论大小都可以跟我倾诉，我是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或许能够开解你。” 小爱再度摇头：“真的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我没关系的，只是有一点心情不好，休息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不过……” 小爱顿了顿，垂下耳朵，问：“我真的表现得很糟糕可笑吗？” 英克的目光微妙地闪了闪，视线里已经带了一点危险的意思。 但在小爱面前，他的语气却愈发亲和：“你可以和我说说。” 小爱停顿了一下，将今天发生在自助餐厅的事说了。 谁料英克听完，错愕地愣了愣，然后就忍不住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匪夷所思地道：“就是因为这样的事？” 他毫不犹豫地揉揉小爱的脑袋，温柔地将她抱起来，笑说：“这完全不是你的错，即使你对Z星的事情一无所知，即使你用和传统方法完全不一样的方式吃面包，都没有任何问题。” 英克道：“所谓的礼仪和礼貌，是为了在待人接物时，让他人感受到自在舒适，而不是用来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和学识，更不是教条似的必须遵守的条条框框。 “更何况你原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食物，谁都不能要求另外的人生来就知道所有的事，你只是自己喜欢吃而已，既没有影响其他人，也没有代表什么大的集体出席重要场合，单单只是如此，绝对算不上失仪。” 英克顿了顿，又说：“不要说你仅仅是参加了一次同学会，即使你真的是在Z星某个大场面的宴会上，作为其他星球远道而来的客人，主人家也不会因为你不知道怎么吃当地的点心而苛责你，反而会告诉你比较美味的吃法，这样才能宾主尽欢。” 英克想了想，倒有些感兴趣地问道：“不过，只不过是一个太阳神面包，原来还有上流社会的标准吃法，我的程序里没有记录过，倒是第一次知道……你记下来了吗？他告诉你是怎么吃的？” 英克的话让小爱心里安心了不少，尾巴不自觉地摇动了起来。 她其实本来也觉得应该不是自己的错，可是被当面挑错，难免会沮丧，而且小爱没有那么强的自信，得到英克的肯定，让她对自己的判断踏实多了。 很奇怪，英克身上好像总是有一种骄傲而充满信心的气场，当他说出“没关系”“不是你的错”的时候，就会让人莫名其妙觉得他说的就是正确答案，能够让人安心下来。 小爱点了点头，回答：“我记住了。” 英克问：“你能不能演示给我看看？” 小爱又点了点头。 于是她跑回房间里，将衣服穿好，重新化成人身，然后回到英克面前。 她的头脑很好，只是简单的流程，看一遍就能记住。 小爱在厨房里拿了个还没切成片的长方体吐司当太阳神面包，又拿了一些黄油和蔬菜之类的食物，模仿着乔恩在酒店里样子，将吃法演示给英克看。 英克托着腮饶有兴味地看着，等看到小爱用小手指抹下一点面包上的奶油，抹到手帕上的时候，英克不觉扬了扬眉。 他问：“那个擦小手指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小爱也不明白，面露疑惑的表情，回答道：“我也不清楚。乔恩说他是和上流家族吃饭的时候，看着他们的动作学的，我们要是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Z星考证，可能也是某种礼仪的一部分吧。” 英克轻笑了一下。 他道：“我觉得应该不是。你可不要学这样的吃法，就按照你喜欢的那样，往面包上面浇柠檬茶吧。我是机器人，没有办法品尝到这样的美食，但我相信，让你喜欢的食物，一定会美味的，而且一定也有许多和你一样口味的人会欣赏它。” 英克笑了笑，道：“标准本来就是由人制定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兽人正是因为不断突破常规，才能将城市遍布星空。如果执着于某种所谓的标准故步自封，可是不会有进步的……” 英克稍微不明显地一滞，放轻了声音，用温柔的语气哄她似的道：“放心吧，这件事情很快会解决，再过一段时间，就不会有人因为柠檬茶笑你了。” 小爱的白耳朵往一边撇去，不解道：“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呀？我已经从同学会回来了，以后和乔恩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嗯。”英克不置可否，只是从容地道，“但我希望这件事的结局能够更好一点。” 小爱惊道：“你不会要去找乔恩解释吧？” 小爱通常来说不会说其他人的坏话，更不会议论是非，但听到英克模棱两可的话，让她相当紧张，急忙道：“你千万不用为我这么做，我只是情绪低落一下，马上就会好的。以乔恩那样的性格，他恐怕是不会听进去的，在场的同学，小晴、玫心和班长都替我说了话，乔恩只是固执己见，英克你是机器人，就算过去找他，恐怕也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 “嗯，我知道。” 英克微笑着道：“放心吧，我不会过去找他的，我还没有空闲到这个份上，别的事情也不会做……不过，我只是有这种直觉，事情马上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小爱疑惑地歪头：“……？” 英克眯了眯眼，轻轻地道：“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最好的办法可不是上门解释。” 接着，英克摸了摸小爱的脑袋，幽蓝的研究带着笃定的意味。 他道：“快去休息吧，不要太在意了……但是，相信我，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 将小爱恢复平时的样子以后，英克找了个借口，重新回到机器人休息室中，并且关上了门。 英克慵懒地靠到墙上，打开了光屏。 阿林的面孔马上就跳跃出来。 阿林很显然从很早就在旁听了，光屏一打开，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刚刚问的是什么擦小手指的动作？” “就是这样。” 英克随手演示了一下，做了个用小指沾起奶油，然后擦到手帕上的动作。 他的一举一动古典而优美，做得仿佛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阿林奇道：“太阳神面包，在Z星的宴会上很常见吧，我记得我也吃过，但好像没看到有人做这样的姿势啊。怎么回事，这是你们上流社会特定的吃面包动作吗？” 英克挑眉回答：“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阿林：“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英克道：“我推测小爱的那个同班同学，应该是看着某个人吃太阳神的动作学来的，他看的那个人正好不小心把奶油沾到手上了，所以随手擦了一下，没想到被他记住，当作标准动作记了回来。” 英克说完，也有些啼笑皆非。 英克作为φ家族的一员，也知道会有一些人来模仿他们的举止，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好像只要做了某些事情，自己就能变得更高等一般，但是像这样死板地模仿，连这种失误都当作金科玉律学下来，还当成向其他人炫耀的资本，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英克道：“入乡随俗，去学习其他星球的文化、尊重他人的习俗，本来是很好的事，但是他跑去纠正小爱，恐怕心里并不是真心教她正确的礼仪、为她好的想法吧……礼貌和虚荣，有时候不过是一线之隔。” 对他人过分苛刻，是另一种形式的缺乏教养。 阿林好奇道：“那你想要怎么办？小爱刚刚也说了她那个同学的性格，你说不去找对方，以你现在的情况，也的确不适合露面，想要帮小爱小姐，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 英克的手指轻轻在窗沿上叩了叩。 他微笑道：“我有办法，小爱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我不愿意看她白受这样的委屈。” 稍微停顿了一下，英克道：“不过，我恐怕得回一趟Z星。” “回Z星？！” 英克的判断让阿林很是吃惊。 他道：“你现在要怎么回去？！从这里到Z星是星际航行，来回起码要一段时间，你现在又是机器人，要怎么对小爱小姐解释？” 英克道：“小爱那里我有办法解释。至于星际航行……麻烦你去一趟S101星，将我速度最快的飞船开过来……唔，我想想，就去年年底的KFF58109那一艘吧，如果用这艘的话，应该能在两周以内解决问题。” S101是英克个人的一颗停船星球，他毕竟也是个年轻男孩，又不缺钱，多多少少有点收集星际飞船的兴趣。 大多数飞船爱好者都是买模型过瘾，但英克不同，他完全买得起真正的飞船，并且几乎拥有世面上所有稀有、不稀有的型号，住在小爱这里期间，他有时候也会逛逛星网，看一眼有没有新上市的喜欢的飞船。 因为飞船在日常生活很难停放，英克拥有的飞船数量又很多，所以买了好几颗星球停放平时用不到的飞船，除了S101以外，他还有S102和S103，都是专门用来停放飞船的。 英克笑道：“——正好，我出来的时间这么长，也是时候回家一趟，回去看看舅舅和舅母了。”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英克即将在成年后首次（暂时）恢复大少爷身份。【鼓掌】【啪啪啪啪啪】 第70章 “出差？” 次日，小爱吃惊地望着英克, 眨了眨眼睛。 英克优雅地笑着道：“是的。斐先生最近想要引进几种Z星咖啡和茶叶的品种, 但是临时找不到能够过去帮忙的机器人，所以选中了我, 希望我能够和他一起去一趟Z星, 行程不长，大概最多也就两个礼拜左右，我就能够回来。” 小爱依然对这个消息云里雾里的。 才是一大早，英克就忽然对她宣布, 斐先生昨晚发消息过来, 希望英克能够作为咖啡馆重要的机器人员工，和他一起前往遥远的Z星出差，时间大概两周, 工资按照平时的三倍发，而且因为是出差，会按照一天24小时来计算时薪，非常慷慨。 小爱昨天才因为和Z星有关的事和高中同学起了冲突, 今天英克就有机会去Z星出差, 就算说是命运的安排，这未免也太巧了。 小爱懵懂地问道：“可是，Z星那么远，一般飞船要走好几个月吧？你们怎么两周时间就够了？斐先生，他还愿意承担送你过去的船票吗？” “斐先生会用他的个人飞船带我一起过去。”英克笑着回答道，“他的飞船是性能很好的新式飞船, 不需要为速度上的事担心。” 小爱又问：“可是为什么要选你呢？你是在那里兼职做社会工作的私人机器人吧，还是男朋友型机器人，一般来说，不是用斐先生的个人机器人更好吗？” 英克回答道：“斐先生觉得和我很投缘……更何况，我是整个咖啡馆款式最新、性能最好的机器人，斐先生认为带我Z星，更有利于提高效率。” 英克对小爱眨了眨眼睛，调侃道：“怎么了，难不成你是觉得舍不得我吗？” “不、不是！” 小爱窘迫起来，茫然道：“我只是觉得意外……” 从事社会工作的机器人，是很少被派出去出差的。 小爱的机器人父母，从事社会工作已经有十三年的时间了，就一次都没有被派出去出差过。离开星球的费用高昂，商人们将从事一般工作的兼职机器人派出星球，是成本很不划算的事，再说兼职的机器人通常都有职务在身，更不方便离星。 小爱颇为意外地道：“那位斐先生，好像真的比想象中还要富有啊……” 一般普通的兽身咖啡馆，根本不会做出到Z星那么远的地方去挑选咖啡和茶叶。 英克谦逊地微笑。 他再次征询小爱的意见道：“那么我可以去吗？我其实还挺想去看看的。” 小爱回过神。 事到如今，反而她变得有些羡慕英克了。 小爱好脾气地点了点头。 “好。” …… 几个小时候，英克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 虽说是收拾行李，但因为他是男朋友型机器人，需要准备的东西其实少到了极限，只是意思意思带上了几个“替换零件”。 小爱担心地看着两手空空的英克：“你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带吗？充电仓呢？充电仓真的不用带吗？” 英克笑道：“斐先生替我准备了通用型号的充电仓，还有移动充电池，不用担心，至于别的东西，我是机器人，都不需要。” 小爱说：“那需要我送你去哪里吗？你认识路的吧？” 英克道：“放心，我有内置导航，斐先生也会派车来接我……但你愿意特别关心我，我觉得很高兴。” 他对小爱温柔地笑了一下，配上饱含爱意的语气，让小爱微微红了脸。 他摸摸小爱的头道：“别担心，我不久就会顺利回来的……但你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可千万别偷偷买别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英克忽然吃醋的语气让小爱措手不及。 她道：“……我才不会买男朋友型机器人。” “那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英克对她浅笑一下，微微欠身道别，便去乘电梯下了楼。 他提着一个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电子行李箱，沿着熟悉的街道走到路边，不久，一辆低调但昂贵的飞行轿车自动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飞快地识别英克的长相特征，然后打开了自己的车门。 英克侧身上车，在仿真皮椅上坐下，搭着腿，舒展身体，将行李箱丢到一边。 车门自动关上，轿车迅疾地升空，不久就消失在云间。 几分钟后，轿车通过了富人区的重重警卫，准确无误地停在英克在D星那座的那座城堡般的豪宅花园外。 幼儿庇护所大约正在上课时间，庭院里没有小孩，显得很安静。 贝夫人的旧址对面，城堡般的老豪宅面目依旧，草坪修剪得如同直尺一般齐整，城堡拥有着恢弘的气质。 而此时此刻，豪宅的草坪上，已经有一艘华美的新式飞船稳稳地停在草坪中央，看起来醒目而又奢侈。 飞船大门打开，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飞船中走出来，见到正在下车的英克，他立刻露出一口利爽的白牙，笑着张开双臂迎过来：“英克！” 这个人是阿林。 自从英克孤身一人前往黑星之后，两个人还是近两年来头一次真正见面。 英克看到他，也显出轻松的表情，自在地耸了耸肩，张开双臂向他走过去。 两人重重地拥抱了一下。 阿林虽然精通各种技能，但他最初的职业是保镖，他的个子比英克还要高一些，而且有一种强壮精神的感觉。他的肩膀很宽，相貌不算精致，但有着男子气概的俊朗，一举一动都带着军人的利落感，但又不显得鲁莽。 和英克久别重逢地拥抱完，阿林立刻探出头去，拉长了脖子左看右看。 英克挑眉道：“你在看什么？” 阿林说：“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以你的性格，以某种方式偷偷把小爱小姐藏在身上也不奇怪，我说不定能看见。你知道，我到现在都没能见到小爱小姐的真容，我可是相当好奇的。” 英克：“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会把人偷偷拐回家的变态吗？” 阿林：“恕我直言，你非常像。” 英克大笑起来。 他灰蓝色的眼眸戏谑地闪了闪，道：“让你失望了，小爱现在的确乖乖巧巧地待在家里，接下来的整整两个星期，我都要独自一个人在思念中度过。” 他将自己的空行李箱丢给阿林，往飞船上走，道：“事不宜迟，出发吧，我想尽快回来。” 阿林早已习惯了英克的任性，无奈地笑笑，跟他一起回到了飞船上。 这艘新式的飞船仅仅在草坪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就再度起飞，先进的加速系统，几乎顷刻之间就在不影响飞船内气压和平稳程度的情况下，将飞船迅速推入了太空。 阿林自觉地去驾驶位监测飞船的飞行状况、设定飞行路线，英克则转头进了主房间。 这艘飞船和英克当初航向黑星所用的黑飞船不同，它的性能更好、空间更大、外形更嚣张，有着齐全的房间、浴室和各种大型活动场所，甚至拥有太空高尔夫球场，最重要的是，它明确地比记录在英克名下，是公开属于英克φZ60141127先生的私人飞船。 不久后，英克从房间里出来。 他换了一身衣服，剪裁得度的定制西装，随意地扣了两颗扣子。他作为黑衣K带去法外星系的衣服，大多都是根据黑衣K的个人形象定做的，和英克本人还是有许多微妙的差别，在小爱那里扮演机器人时也是如此。 而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恢复了以往那种矜贵的气质，英克仅仅是站在那里，都能让人觉察到他的出身高贵、气质不凡。 阿林透过玻璃的反光看英克的样子，调侃地道：“嗨，英克少爷，重新回到上流社会的感觉怎么样？” 英克回答道：“熟悉，自然，让人感到轻松，而且无聊得要命。” 他走到窗户边，将双手撑在桌子上，看着飞船外闪烁的星海。 他感慨地道：“宇宙和陆地真是两个世界，第一个生命细胞最初以最简单的形式诞生在世界上的时候，谁能想得到，我们最终将会走上这片星海呢？” 阿林笑着道：“探索的确充满了魅力，不是吗？” 英克为这趟行程安排了两周的时间，其中三天用于前往Z星，三天用于回来，剩下的八天时光，都用来在Z星上做一些重要的事，还有解决小爱的那边的情况。 英克将从D星带出来的东西都藏在了他拿来的那个空箱子里，而飞船上有他作为“φ家族英克”旅行的全部行李，有各个星球带回来的艺术品和特产，就像这两年时间，他真的在宇宙中单纯地到处旅游一般。 三天后，当飞船降落在Z星φ家族的宅邸花园草坪时，他已经完全恢复成了那个古典而优秀、矜持而风度翩翩的二十四家族少爷。 他从飞船上优雅地走下来，笑盈盈地拿着帽子。 “舅舅，舅妈。” 他挥了挥帽子，走向房子的男主人和女主人。 他们已经收到了英克要回来的信，因此准时就亲自在花园中等待，看到从飞船上走下来的英克，两人都露出激动的神色。 舅舅和舅妈欣喜地迎上去，舅妈更是急切，早早地伸手想要拥抱他。 英克从容地俯身单手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又抱了舅舅。 “英克！”女主人很欢喜地道，“你终于愿意回家来了，我和你舅舅都迫不及待地想听你说你在旅行中的见闻。” 英克笑着说：“很抱歉我没能常常回来，我也很想念你们。这次正好在旅行途中路过Z星，就顺便回家来看看你们，舅舅，舅妈，你们应该不会怪我吧？” 男主人闻言眼神愈发温和，他笑着道：“当然不会了，来，快进屋子吧……你在外面这两年，是不是又长高了？还有阿林，这两年英克麻烦你照顾了。” 阿林像个军人一样双手背在身后，郑重笔直地站在旁边，见男主人问起他，就认真地点点头。 男主人用力拍拍英克的肩膀，眼中满是自豪的神情，拉着英克回到了家中。 相比较于D星临时的豪宅，位于Z星的住处，才更像是英克和他舅舅舅母的长住之处。这里远比D星的豪宅更大、私密性更好，与其说是一处宅邸，倒不如说是个单独的大庄园。 数十个服务型机器人礼貌地走上飞船，一件一件去搬英克飞船上的“行李”，走回房中的路上，还有不少机器人在打扫卫生、整理花园、修剪花草。 花园的灌木丛中开着Z星特有的、一年四季开花的天蓝色蔷薇，当他们经过那些服务型机器人时，机器人们还会礼貌地颔首对他们打招呼。 然而，在走进大厅时，英克看到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意外地扬了下眉。 大厅里聚集了许多年轻的女孩子，而且其中不少人露着各式各样、或天生或染的白耳朵，她们见到回来的英克，都明显地露出欣喜的表情。 第71章 英克谦逊地对她们点了下头, 以示礼貌。 女孩子们衣着都很出众、妆容精致, 她们见到英克回来，都显得十分兴奋, 互相交头接耳, 还有彼此较劲、争奇斗艳的意思。 然而英克表现得相当平常，他并没有多看，脸上的表情很和蔼, 可是温柔的礼貌中却仿佛有恰到好处的疏离, 对谁都没有更多的关注。他与这些女孩子们打过最基础的招呼，就暂时告辞继续往前走。 男主人与女主人也微笑地与这些女孩们打招呼, 然后三人穿过大厅, 又乘坐室内电梯上了楼, 到了位于三楼的书房里。 等到私下里, 英克轻抬下巴, 示意了一下大厅的方向, 古怪地问道：“她们……是怎么回事？” 舅舅和舅妈领会了英克的意思。 舅舅道：“你要回来的消息, 前天就已经传出去了，结果昨天一下子就收到雪片般的邮件, 很多人都说想要来拜访, 她们就都来了。” 英克道：“你们也不帮着我拦一下。” 舅妈捂嘴笑道：“你害羞什么，我们是想着你也老大不小了，其他和你一起长大的孩子早在第一次繁衍期的时候，就谈了好几次恋爱了，也不是说让你就这样去和她们相亲什么的, 只是多接触接触异性，多涉及社交圈对你来说没有坏处。 “这些女孩子都是Z星名流家里的女儿，我都事先看过了，基本上都是很好的女孩子，而且又在这个时候特意来拜访，多半对你也有些好感。我们本来也正好担心你，想要办几次宴会让你有机会多认识一些人的，这回有机会，就让她们过来了。” 舅妈微顿，继续解释道：“其实我们本来，是期待繁衍期的时候，让你和一些女孩子有机会见面的，但繁衍期你没有回来，只能拖到现在了。” 英克无奈地道：“我还很年轻呢，你们没必要为我做这些的。再说，我也不喜欢这种形式。” 舅妈说：“我和你舅舅都没有强迫你做什么的意思，你只需要和平时一样和她们接触相处就行了。现在的年轻人生活方式越来越多样了，很多事情都可有可无，我们也明白，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是希望你将来能结婚，能有一个让你愿意结婚的人……不必非要像童话里那样天长地久，只是这是人生中重要的体验，不仅是为了你，也算是为了我们的种族。” 说着，舅妈示意了一下楼下，解释道：“她们中有不少是猫科动物的女孩子，甚至还有一两个和我们同样是雪豹……家境不错的同族女孩，你小时候都见过，应该能认得出来。 “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倾向于你能选一个种族相近的女孩子，这样将来生下同族孩子的概率会更高。 “毕竟我们雪豹一族，人数已经非常稀少，是很稀缺的种族。当然，时代已经不相同了，异族婚姻已经十分普遍，你要是真的喜欢上外族女孩的话，我们也会尊重你的想法。” 二十四个家族的历史都很悠久，每个家族都有不同的传统，也有一直接受异族通婚、只有姓氏固定而种族始终不固定的家族，像是贝夫人的γ家族那样完全的旧习兽人也是少数，但的确是以保持一定旧习、同族通婚的家族为多。 英克的父母，还有英克的舅舅和舅妈，都是同族婚姻。 不过十几年前贝夫人的事，给其余二十三个家族都敲响了警钟。 哪怕其他家族的情况都不至于像γ家族这么严重，一整个悠久家族的消失也让所有人心头一震，不由开始思索自己的家族史，因此这十年里，二十三家族内与异族通婚的频率都明显高了许多。 舅舅也同样望着英克。 他生着一双和英克一模一样的灰蓝色眼睛，气质沉稳而深情。 毫无疑问，这双眼睛是他们共同血缘的象征，英克的眼睛是来源于他的母亲。 舅舅没有像舅妈那样从种族的角度来考虑，而是拍了拍英克的肩膀，道：“我发过誓，答应过你的父母会好好照顾你，如果你能有一段称心如意的婚姻的话，一定能够让他们的在天之灵感到宽慰。” 舅舅的话，让英克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父母的皮毛，这次他也一并带回来了，依然被放在两枚压缩球内，安静地躺在他的怀间。 时隔这么多年久违地回到Z星，英克希望这能让他父母的魂灵感到安慰。但他恐怕很长时间都不能向他人吐露，哪怕是对他的舅舅和舅妈，如果知道他孤身一人去了黑暗星系，他们一定会吓坏的。 “谢谢舅舅和舅妈的关心。” 回过神来，英克的反应很得体，他微微鞠了一躬。 他的目光落在他的舅舅和舅妈身上，转念之间，已经下定了决心。 英克的眼神含着优雅的笑意，他认真地道：“我理解你们对我关爱，但是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已经找到了喜欢的女孩子。” “什么？！” 英克的舅舅和舅妈都对这个突然的消息显得很惊讶。 舅妈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哪一家的？她有姓氏吗？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是雪豹？你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女孩子的，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英克脑海中浮现出小爱的模样，笑道：“我是在旅行中遇见她的，她并不是雪豹，也不是猫科，她是一个优秀的试管兽人，在我眼中是独一无二的人。” 听到英克说得这些情况，舅舅和舅妈都表现得十分吃惊，彼此对视了一眼。 “试管兽人！” 舅妈精神顿时相当紧张。 她道：“在旅途中遇见的，她安全吗？你不会告诉了她你的兽形吧？” “没有。” 英克好笑地回答。 他若有所思地回答：“如果我们两个人硬要说的话，恐怕是她比较不安全吧？” 英克说：“舅妈，你不用这么担心，她自己也是稀有基因兽人，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不会伤害我的。” 舅母忧心忡忡：“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世界之上，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危险。”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而且试管兽人……还不是猫科。你们的价值观、习惯和性情差别可能都会很大，这样，将来说不定会有很多问题。” “可是感情这回事，喜欢上谁是没有办法控制的，不是吗？再说，将来还没有来，我不想为了根本还没有发生的事，就背弃自己的内心，畏首畏尾地放弃真正喜欢的人，连尝试过都没有，就为了一个所谓的‘可能’去强迫自己接受根本没有发生的‘现实’。” 英克潇洒地笑着道。 他的目光里闪烁着自信而坚定的光彩，他道：“我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也感激你们对我的关怀，但这是一种理性的思考，而爱情是感性的东西。我所期盼的结合是因为爱和灵魂的碰撞，而不是单纯地家族联合、繁衍后代，如果将来我们拥有孩子，不管我们的孩子是什么种族，我都会真真切切地爱他们。” 英克顽皮地道：“世界上的事情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即使将来真的遇到麻烦，想方法解决，不就行了吗？” “可是……” 舅妈的语调有些软化，但她眼中的阴云未散，显然还有许多忧虑。 舅舅则是笑了，他道：“既然如此，你要不先把那个女孩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吧？我和你的舅妈，都十分好奇。” 英克弯了弯嘴角，说：“还不急……我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只是我正在追求她，但我会努力的。等她下定决心接受我，我一定会带她回来给你们看的” 说到这里，英克安静了一秒钟，话锋一转，道：“说到这个，舅舅，舅妈，我这次回来，除了看望你们之外，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请你们帮忙，不知可以吗？” 舅母困惑道：“是什么？” 英克眼神流转，他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有一种胸有成竹的气场。 英克道：“我想要举办一次个人宴会，范围不用很大，不如说小一点更好，邀请的对象家庭背景不能太差，但也不要太好，最好是那些家庭比较富裕，平时又很积极主动与我们往来的人。二十二个家族内的同辈年轻人，如果愿意来参加的话，我也欢迎他们过来。 “宴会的场地要开阔，在宴会上，一定要提供太阳神面包和柠檬茶，其他主题方面的细节，我还没有考虑好……但因为我还想继续去星际旅行，想要尽快举办，所以最好今晚就将请帖都发出去。” 舅母听完英克的话，斟酌地颔首道：“可以是可以，这并不难，像这样的小要求，我们当然愿意答应你。但突然做这些……你是想干什么？” 英克回答：“也没有什么，只是有一点小事情，想要解决。” …… 英克和舅舅舅母聊了一个小时的家常，主要是让他们知道他身体健康、心情愉悦、在星级旅游的这两年有了很多见闻，好让舅舅舅妈安心。 从书房里出来以后，英克没多久就碰见了特意过来找他的阿林。 阿林已经将飞船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并且他显然已经接到了舅舅舅妈和英克发出的即将举办小型宴会的消息，这不用说，就能猜到一定是英克的手笔。 阿林也不太明白英克的想法，奇怪地问道：“英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样能帮到小爱小姐吗？” 英克迷人一笑，他的猫眸像幽蓝的宝石：“应该没有问题。” 他的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袖口，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其实很难做出一个完全正确的评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和想法。但通常来说，人们更容易接受社会地位远比自己高或者影响力大的人的观点，更容易认为他们是有品位的、正确的、高级的。而对社会地位低的人，则常常秉持怀疑的态度。 “不能说这样的做法是错的，因为许多大人物的确是有与众不同的人生体验，这也是积累下来的经验。但是，如果一味地按照这种准则行事，也容易在某些方面形成盲区。 “所以，如果你想改变其他人的观点、改变某样事物的口碑评价，让大多数人认为它是具有艺术性的、高雅的，那么就一定要从比较高的地方入手。 “你不觉得，这对我来说，很容易吗？” 第72章 英克即将主办小型宴会的事, 迅速在Z星的小圈子里传了开来。 英克本人在社交圈里很有名，他的性格绅士, 外貌、品味和才能都是难得的出众，因此受到极大的瞩目。但他本人其实很少主动举办宴会, 多半只是在他舅舅舅妈举办时现身或者跟着他们出席某些地方。 英克的性格并不热情，他古典而优雅, 能让人如沐春风, 却又相当神秘。他有着猫科动物的魅力, 但同样也有着猫科动物的孤傲独立，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人缘却相当不错，即使在二十四家族的圈子里, 他也是个相当独特的人。 英克主动说要举办宴会这种事是很罕有的，很容易就能让人有兴趣。 英克在二十四个家族中也有许多朋友，另外还有不少对他有兴趣的女孩，至于那些本身就想栖身上流社会的富裕家庭更不用说，即使不主动发请帖，他们也会削尖了脑袋找机会进来的。 于是，数日之后，英克的宴会就在Z星上他和他舅舅舅母如今的住处举办了。 因为是相对年轻化的聚会, 宾客们都显得从容而愉快, 穿着打扮也仅仅是相对正式。 花园里开放的天蓝色蔷薇花被装饰在了大厅里，厅内准备了各式各样可以自行取用的餐点，小提琴师和钢琴师组成的乐队在一角演奏着乐曲, 因为英克的想法，采用了悠扬而欢快的曲调。 英克穿着合体的正装，他看起来英俊而挺拔。 英克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他的舅妈硬在他胸口插了一朵蓝蔷薇，被英克自己偷偷收到口袋里去了。 客人们一个一个走了进来。 平时就与英克有私交的大家族男孩走了进来。 他亲热地捶了下英克的肩膀，调侃他道：“你平时参加这种活动不都是爱来不来的，怎么忽然想起了要办宴会了？太稀奇了，我就是为了这个才特意过来看看的。” 英克用拳头捶了回去，随口道：“当然是心血来潮。” 男孩道：“我不相信，你一定是一肚子坏点子，你宴会上的东西我可是一口都不会乱吃的，等下拭目以待。” 两人拥抱。 旧习兽人家族的女孩走了进来。 她微微仰着下巴，神情骄傲，身上穿着沉重的裙子，看起来比其他人更加古典隆重。 她很自然地与英克行礼，英克对其他人没有这么正式，只是普通地点头或者握手，关系较好的朋友甚至会打闹，但是看到有女士主动行古典礼，他也没有露怯，熟练地颔首欠身，微笑回礼。 女孩道：“我不太喜欢你这次宴会的氛围，你邀请了太多无关紧要的人，音乐也过于浮躁。但是我的母亲说既然收到了邀请，我不应当对φ家族失礼，所以我还是来了，并且比其他人表现得更为礼貌。” 英克笑说：“我很感谢你的捧场。” 女孩打量了一下这周围的宾客，又道：“我的父母还告诉我，你从初次繁衍期至今，还没有交往过任何女孩，尤兰先生和丽娅夫人一直为此着急，你在现在这个时机毫无征兆地举办宴会，邀请的又大多是年轻人，或许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如果真是如此，我可以主动告诉你，你现在就可以将我从你的候选名单里排除掉了。” 尤兰和丽娅，是英克的舅舅和舅妈的名字。 她望向远处那些热切注视着英克的女孩子，微微不屑，道：“我和那些轻而易举为你着迷的女孩不一样，我对你没有丝毫的兴趣。” 英克优雅而从容地回答道：“放心吧，你从未出现在我的名单里，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这也是一种不错的默契。” 但他猫科动物的好奇之心又被勾了起来，道：“但我能问问，你对我如此坚决的没有兴趣，是为什么吗？” 女孩道：“尽管我们都是猫科动物，但毕竟是不一样的种族。比起你这样的男人，我更想招婿一个和我同样品种的对象。你应该了解，我的家族是传统的旧习兽人家族，并且我以此为傲。” 英克问：“可是世界上的感情是很难说的，将选择的方向这么果断就限制在小范围内，会将情感也一起压抑。难道你完全不期待爱情吗？” 女孩轻轻地勾起了唇角。 她的眼睛里也是幽幽的光，她回复道：“英克，我们都是猫科动物，应该了解彼此，就算外表维持得再好，从骨子里，我们看不上任何人。比起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更希望我家族的老虎形家徽，能够永远和我们的兽身相匹配，并且闪耀到血脉的最后一刻。” 英克平静地笑道：“我尊重你的想法，希望你今天依然能在这个玩得愉快。” 女孩提起裙摆，高傲地仰着下巴，像孔雀一样走了进去。 初初富裕，开始试探着进入上流圈子的人走了进来。 他是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性，带着看上去颇为紧张的妻子和一个好像不太想来的女儿，他们在这种场合中显得非常焦虑，中年男子不断拿出纸巾来擦额头、脖子上的汗，他的汗水甚至浸湿了一小片胸口的衬衫。 英克依次与他们握手。 中年男子道：“你好你好，φ先生，很荣幸能够见到您……” 英克微笑：“我也很荣幸。” 男子忐忑地奉承道：“您的房子真漂亮，还有您本人也是，外貌俊美、气质出众，我看到了你们装饰在外面的蓝蔷薇，真是典雅的品味，这里的一切，都让我们受宠若惊……” 英克客道地笑道：“感谢你的夸奖，希望你能享受在这里的时光。” 男子的女儿已经在后面偷偷地用力扯他的皮带，好像觉得父亲硬留在这里和英克说话的举动很让人难受，尤其是英克如此年轻，又如此英俊，然而她的父亲作为中年男性，话里却隐隐有着卑微的感觉。 然而中年男性似乎还不想走。 两个人毫无营养地寒暄了差不多五分钟，英克才终于将一家三口送到大厅内。 因为英克事先挑选过受邀宾客的人选，所以这一类人并不算少。 他们内心有对所谓的“上流”的向往，有对未来的渴望，又带着初初涉足这片领地的拘谨和小心翼翼。 除此之外，即使他没有主动邀约，在他初回Z星就殷切地来拜访的那些女孩，这回依然来了不少。 英克用手指摸了摸眼角，看着宴会之内繁荣的景象，内心感到十分满意。 他展腿步入大厅之中。 作为宴会的主持者，英克有着维持气氛热络的责任。 他大方地道：“感谢各位今日百忙之中抽空前来，你们的到来，让我觉得很荣幸。希望诸王能在这里自在地度过这段时光，你们可以在大厅和花园里随意走动观赏，不必拘束，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宇宙中旅行，见识到了许多有趣的事物，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因此今日，也在宴会中提供了我旅途中见到的、各个星球的特色美食，还有一些食物的独特吃法，希望都能在今日介绍给大家。” 说着，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还集中在他身上的时候，英克随手取了一个雪白的瓷盘。 他夹起一块在Z星的宴会中最普通不过的太阳神面包，放在盘里，又拿了一杯柠檬茶。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天生的礼节感让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艺术性的个人魅力。 英克笑着道：“不过我最喜欢的，是这一种——” 说着，他缓慢地将柠檬茶，浇在了太阳神面包之上。 太阳神面包发出酥软的“沙沙”声，最蓬松的地方被柠檬茶浸润，缓慢凹陷下去，变得很诱人。 英克在二十四家族中也是很独特的人，因为他那种奇妙的魅力，还有强烈的个人风格，一直是上流社会中时尚的标杆，对其他人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他既然这样做了，在场的宾客们都不自觉地看向那块太阳神面包，尤其是女孩子们，显得格外热情。 旧习兽人女孩则独自坐在最后，安静地用茶具品茶，看到英克那里热闹的动静，不屑地轻轻“哼”了一声。 但绝大多数人，都热切地将注意力放在英克身上。 有一位客人奇怪地道：“这不是太阳神吗？为什么要往上面浇柠檬茶？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吃法，是其他星球比较独特的习惯吗？” “是的。” 英克脸不红心不跳地颔首道。 他说：“当我路过某一个星球的时候，意外发现上面有这样的习俗，我自己尝试之后，发现味道的确不错，但那个星球上，也并不是人人都这样吃的……不过，在那个星球上，我碰到了一个喜欢的女孩。” 英克的眼神柔和下来，他缓声道：“这是我喜欢的女孩的吃法。” 英克笑道：“我喜欢她吃东西的样子，她这样吃东西，令我觉得着迷。” …… 毫无征兆地，用柠檬茶浇太阳神面包的新吃法，忽然一夜之间在Z星流行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没有人知道最初是谁第一个想到要这么吃的。 等意识到的时候，Z星的上流社会已经在竞相采用最新的面包吃法——要选择烘焙得最为酥甜的太阳神面包，在上面浇上清爽的柠檬茶，或者将太阳神面包放到柠檬茶中浸泡，然后独自捧上一本书，或者与朋友们一起坐在花园中闲聊，这就是最合适的下午茶。 这种做法起先在年轻男孩和年轻女孩中流行，但后来逐渐在日常生活中变得普遍。 上流社会的活动一向是许多中产阶级和小富家庭的风向标，于是以一种超出寻常的速度迅速普及了起来。 为了讨好客户，各家蛋糕店、咖啡馆和烘焙房们也紧随时尚潮流，争先恐后地开始推出太阳神柠檬茶套餐、柠檬茶味太阳神面包、午后时尚太阳神柠檬茶套餐，并且卖得火热。 太阳神面包过去仅仅是在宴会和聚会中常见的点心，如今因为这阵子风潮，一下子变成了平时在面包房里也能轻易买到的常规甜点。 因为面包和柠檬茶搭配的火爆，在暴利的驱使下，市面上甚至出现了专卖太阳神面包和以柠檬茶为主打的各色茶品的特色甜品店。 数周之后，乔恩结束了在D星的短暂休假，经过漫长的星际旅行，终于到了他求学的Z星上。 然而，等他抵达Z星时，Z星上的流行风尚早已大变了样。 作者有话要说：阿林：呸！不仅仅是吃东西的样子着迷，你明明一天能着迷八百多次！ 第73章 起先，乔恩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是觉得街上的店面好像换了不少, 离开这么久, 这也是正常的。 第一次让他察觉到不对劲, 是他兴致高昂地去找昔日他觉得“符合自己身价”的同学出门娱乐的时候，对方回复他道：“可以，不过地点可以由我来定吗？我们最近都非常喜欢一家新的甜品店，他们的柠檬茶浇太阳神面包是最美味的。” 乔恩：“？？？” 乔恩怔了一瞬, 重复道：“柠檬茶和太阳神面包？” “你还不知道吗？” 光屏对面的人反而满脸诧异。 “这是最近新兴起来的吃法，我们已经流行了好久了, 最近几乎都是这样喝下午茶, 为此我们到处探店。” 说完，那人又缓缓回过神来, 了悟地道：“对了，你回D星探亲好几个月了, 可能还不知道。” 这句话落在乔恩耳中, 顿时让他觉得有些刺耳。 即使对面之人可能是无心之语, 但他一向不喜欢自己被剥离开Z星同学的团队, 当其他人提及他来自D星时，他立即就会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但是对方在学校里是很体面的人，做这样的人的朋友, 在其他人眼中也是很有面子的事，乔恩并不想破坏与他的关系。 于是乔恩强颜欢笑，好像情绪很好一般惊讶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吃法了？我是第一次知道……那好啊, 既然是你邀请我，我当然要去了。” 等结束了对话，关掉光屏，乔恩的心突突直跳。 毫无疑问，他还没有忘记小爱当初那件事，当时小爱就是拿柠檬茶浇太阳神面包被他纠正的。 乔恩好不容易从Z星回到D星，看到一大批从未离开过D星的同学，作为一个高中的时候成绩并不算太出众、平时在同学中不怎么受欢迎的人，他是隐隐觉得扬眉吐气的。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他人对他的成就显得并不怎么崇拜，好像对他在Z星的种种遭遇也不感兴趣，至少大大不如他的预期。 小爱原本是学校里的第一名，总分排名甚至远远超过第二第三的班长和玫心许多，乔恩更是远远无法比较，然而现在小爱留在D星，他却去了Z星排名更好的学校，所以有机会像小爱炫耀他在Z星的经历的时候，乔恩感到相当爽快。 然而此时此刻，乔恩却慌张起来，对自己当时的举动不太自信了。 说起来，他教完小爱以后，周围的确相当安静，很多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他。 乔恩当时只觉得一口郁气得以舒展，很舒服，只当其他人都是在嫉妒他，可是此时细想，却觉得气氛奇怪，也没有来赞成他说得对…… 怎么会柠檬茶浇太阳神面包居然已经流行起来了？ 同学说在Z星已经流行了好几个月，这种事情也说不清具体是在什么时候起潮流的……该不会在他在D星参加同学会的时候，就已经很风靡了吧？ 该不会当时在场的所有高中同学其实都已经知道这种吃法，只在旁边冷眼看着他炫耀，暗地里嘲笑他，却没有说出来？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就令乔恩头皮发麻。 不，不会的！ 这一定不可能！ 这一定只是巧合，而且柠檬茶浇面包的吃法搞不好只是在小范围的普通人里流行，范围并不大。 小爱和其他同学他们都生活在D星，不太可能了解到Z星这里的情况，即使真的是他当时搞错了，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 风潮就是风潮，过一阵子就像风一样过去了。 想到这里，乔恩的心又放了一大半回肚子里。 然而，接下来的一阵子，这个话题却仿佛和乔恩如影随形。 乔恩回到了学校里。 课间时分，他试探着和坐在隔壁座位的漂亮女孩搭讪，和往常一样，他试图暗示自己和不少上流社会的人有来往。 可是漂亮女孩好像对他没什么兴趣，敷衍地说了几句，就和自己的好友聊天去了。 在她们的对话中，乔恩隐约听到其中一个女孩道：“今天下午你想去哪里逛逛？我们顺便去吃点心吧？” “好啊。我今天又想吃太阳神了，我们就去上次那家店怎么样？” “啊，不错，那家的柠檬茶正好也出改良的新品了。” 乔恩没想到又遇到这个对他来说有点敏感的话题，一时烦躁，他忍不住上前插话，游说道：“你们怎么也这么吃？这种都是不正宗的吃法，真正的上等人是不会这么吃的，我带你们去吃高级餐厅吧，让你们见识见识正经的食物。” 两个女孩本来还看着光屏兴致勃勃地挑选甜品店，听到乔恩骤然来了一句这么扫兴的话，都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乔恩还觉得说了一句很能体现身份的话，正在洋洋得意，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见她们这么看着自己，扬眉道：“怎么了？” 女孩生气地道：“凭什么由你来定义什么是上等人？人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 她又道：“如果你指的是家世金钱的话，这种吃法在Z星最先就是一个二十四家族里的人传出来的，你要说他们算是下等人吗？” 乔恩呆怔了一下，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 女孩道：“为什么不可能？听说那个人是φ家族的一个年轻人，他是前两年从星联大毕业的，你去星联大问问就知道了，我在星联大的同学都这么说，听说是因为也有星联大学长学姐参加了那次宴会，在一定圈子里挺有名的。” 说完，女孩就一抬下巴，不再搭理他了。 乔恩却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打开光屏，开始在星际网上搜索这件事，发觉相关的甜品店真的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出来，而且人气都很高。 他翻得心烦，又开始翻看许久没有打开的星圈，却发现太阳神和柠檬茶的搭配居然还上了好几次热门推荐，看火爆情况都已经好一段时间了，甚至还有许多名流明星配上了自己用柠檬茶浇太阳神面包的照片。 网络是传播速度最快的东西，极大地突破了物理上的限制，将不同星球、不同时间、不同身份的隔阂全部打破。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一生都没有离开过自己出生的星球，但同样能听到其他星球的新闻和消息。 以这样爆炸式的火爆程度，只怕全宇宙的人都能看到了。 他在D星的高中同学，说不定也全都看到了！而且他们只要看到，就肯定会想到他当时纠正小爱的愚蠢举动！ 乔恩只觉得他后脑勺上的神经一阵一阵的痛，让他晕眩起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几天后，他按照约定去和之前约好的同学前面。 他眼看着他们从容地用和小爱很相似的动作，将柠檬茶浇到太阳神面包。 这几个月，经过甜品店们的不懈改良，柠檬茶已经被装在晶莹剔透的透明小茶壶里，橙红色的微光简直像是某种艺术品，太阳神面包放在精致巧妙的花盘中，已经丝毫看不出随意的痕迹，说是低端也牵强。 乔恩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拿起小茶壶想要太阳神面包的时候，显得忙乱异常。 其他人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疑惑道：“你是不知道怎么吃吗？要不要我们教你？” …… “爱D0225！你同学会的时候明知道柠檬茶和太阳神的吃法在Z星很流行却什么都不说，是不是故意想要看着我出丑！” 有一天，小爱忽然接到了乔恩发来的联络。 她犹豫再三，还是接通了，谁知刚一打开，就看到乔恩满头大汗、一张脸憋得通红，还一下子就发出这样的质问。 小爱听得也愣了。 她平时都在读书，关心流行很少，真的不知道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吃法。 她迷茫地侧了侧头道：“很流行吗？我当时只是随便吃的……” “这不可能！他们的吃法跟你一模一样，还说是上流社会流传出来的！” 乔恩斩钉截铁地道。 但他紧接着，他又不死心地跟小爱软磨硬泡：“我都打听清楚了，这种吃法一开始是φ家族的一个少爷在宴会上展示出来的，还说是他喜欢的女孩的吃法！后来在一小段时间里只在上流社会里流行，广泛传播的时间根本不长！所以越是早知道这种吃法的，所处的社会阶层一定越高！ “你那么早就知道怎么吃了，简直不可思议！肯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人告诉你的……” 小爱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在听到“φ家族”的时候却愣了愣，重复道：“φ家族？” 乔恩道：“是啊！听说是他在旅行途中偶然发现的吃法，他还在旅行中找到了想要相伴一生的女朋友，搞得像个爱情故事似的，Z星很多女孩子都很迷。那个人好像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前两年刚刚从星际联邦大学硕士毕业的。” 说到星联大硕士毕业，小爱一下子就想到玫心告诉她的那个φ家族的成员。 小爱顿了顿，又问：“那个人……年纪多大啊？” 乔恩答：“听说今年是二十一吧？” 乔恩放软了语气，道：“小爱，你是不是其实认识什么二十四家族的人？这样的世家可是很少见的，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错，你能不能也介绍给我……” 小爱一头雾水，硬是跟乔恩扯了半个小时，才勉强让他相信自己真的不认识什么二十四家族的人。 但是关光屏的时候，乔恩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将信将疑。 过去那么长时间，说实话小爱都不太在意同学会那回事了，比起乔恩这番难得低三下四的道歉，她对那个“φ家族”的成员居然更加在意。 又是φ家族。 当初做父母型机器人慈善的，是φ家族成员。 玫心提起过，星联大的φ家族一个出众的年轻少爷。 这次的事情，也是莫名其妙由φ家族成员解决。 她小时候遇到过的、住在贝夫人对面的那个男孩，好像也是φ家族…… 这个姓氏好像总是以奇怪的方式环绕在她的日常中。 上次父母型机器人慈善的时候，相关新闻好像也提到过，那个φ家族成员是在旅行中偶然觉察到了试管兽人和父母型机器人的困境。 而这一次的太阳神面包和柠檬茶，又是在旅行中…… 这么喜欢旅行的，该不会是同一个人？ 同时从星联大硕士毕业的φ家族成员应该是很少的，玫心之前提到的那个优秀的学长，应该就是乔恩这回说的人。 二十一岁，和当年那个在贝夫人的幼儿庇护所对面的小男孩一样，都比她大一岁，该不会也是……同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如果真的是的话，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受到对方的帮助，这恐怕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这次也是，小爱在同学会上的确受了一点委屈，当时还挺难过的，但她没有想到，柠檬茶和太阳神面包的吃法，会突然这么巧合地风靡起来。 小爱心里乱乱的，迷茫地将通讯仪收起来，英克正微笑地站在她身后。 英克从Z星回来以后也有好几个星期了，他一如既往地风度翩翩，身体颀长，身姿笔挺。 他像这么站着，小爱根本分不出他是真人还是机器人。 说来好凑巧，柠檬茶和太阳神面包在Z星流行起来的时间，英克也正好在Z星出差。 而英克去出差的时间，正好在她告诉他自己在同学会上发生的事以后。 此时，英克温柔地望着她，不知是不是错觉，听完乔恩的联络以后，他看起来笑意更浓，灰蓝色的眼眸幽亮幽亮的。 英克笑盈盈地道：“太好了，之前的事情以出乎意料的方式解决了……当时在场的人，恐怕也都看到最近的事情，知道你并没有弄错了吧。” 小爱走向英克，站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角，扬起脸看他。 小爱一下子走得那么近，让英克微微有些惊讶的样子，但他依然和平时一样优雅地道：“爱，怎么了吗？” 小爱迷茫地望着他，似乎有些恍惚地问道：“英克，你真的是机器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阿林：（垂死病中惊坐起，精神一震，坐直身子开始听八卦） 第74章 小爱的问法, 让英克心头一紧。 看着小爱纯净的明眸,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沉沉地跳了一下。 不过, 他不认为小爱会这么容易就笃定地分辨出的伪装。 英克笑着回应：“为什么这么问？” 小爱当然不是真心觉得英克肯定不是机器人，只是最近发生的一桩桩事情太过凑巧，让她有种奇妙的感觉, 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悄悄帮她一样, 顺利得不像真的。 小爱一件一件数明道：“你能顺利找到远比其他人好的工作, 斐先生出手大方, 性格又温和, 总是能在需要的时候就轻易松口让你换班或者请假, 薪资比一般机器人的社会工作要高一大截。 “你来了没多久，就有父母型机器人零件的消息了。 “而且申请父母型机器人零件的时候, 感觉也全是靠你偶然帮忙。 “还有这一次……” 小爱稍微沉吟了一下，再度望向英克。 小爱道：“我因为同学会的事情沮丧的时候, 事情也忽然圆满地解决了。柠檬茶和太阳神面包开始流行起来的时候, 你正好在Z星，这件尴尬的事情, 除了在场看到的同学以外, 我只和你说过……英克，是不是你在Z星的时候, 替我做了什么？” 小爱奇异地望着他。 然而英克脸上的笑容一分未减。 他笑道：“原来这件事你只告诉过我一个人, 好开心，这真让我荣幸之至。” 小爱被他说得微微脸热。 她道：“我不是想说这个意思……” 英克解释道：“我想大多数事情应该只是凑巧吧，斐先生的事, 我也很感激他，让我有了很好的工作，当然他会雇佣我，除了某些缘分以外，应该也和我是比较新款的机器人有关。至于零件当时的事，我也只是想试试而已，能够正好帮上你的忙实在让人高兴，至于这一回……” 英克微笑道：“我跟斐先生到Z星以后，斐先生的确品尝过柠檬茶配太阳神面包的组合，但是除此之外，我们并没有多做什么。我也很希望我能作为血肉之躯和你相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钢筋铁骨，但是我想，这件事应该还是令人愉快的巧合。” 英克将手递给小爱，温柔地对她道：“我是最新型的男朋友型机器人，使用了整个宇宙最高端的工艺，外表足以以假乱真，我希望你可以将我当作真人，当作一个真实存在的朋友，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期待着你能快乐，这正是我在这里的意义之一。” 他说：“既然我来到这里以后发生了那么多好事，说明我的到来对你来说还是有好的地方的，不是吗？这样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小爱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英克递过来的手。 的确，她本来也觉得机器人其实是真人这样的事情，不符合现实，不太可能真实地发生。 英克经历过那么多次定期检查，他有能够通过正品验证的商品序列号，他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完美无缺。 只是英克来到她身边以后，发生的这些奇妙的幸运，让她仿佛置身于轻飘飘的云端之上，没有多少真实感，也许英克对她来说，真的是什么特别的人也说不定。 英克顺势握紧了小爱放到她掌心中的手，对她迷人一笑。 两人双手交握。 这时，英克道：“对了，有一件事，你可能会责怪我，不过这次跟斐先生去Z星，我还带了礼物回来给你。” 说着，英克在自己怀间的口袋里摸了摸，从里面拿出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方方正正的，大约只有一掌大。 英克将这个盒子递给小爱，说：“这是在Z星买的，总共花了一百星币。为了稍微节省一点，我是买了Z星某个小礼品店的原材料，这两个礼拜花了一些时间自己做的。很抱歉，因为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我没有事先打招呼，而是直接支取了斐先生应该给我的工资，希望你能够原谅我这一点点小私心。” 小爱连忙慌乱地摆手道：“不会不会，我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责怪你的。虽然你是机器人，但这本来也是你从事社会工作赚来的钱，倒不如说你能为这个家庭工作，我一直以来都很感激。” 说起来，英克出差期间的临时工作到账的时候，确实少了一百元，因为本来应该是个整数，小爱看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不过她觉得应该是英克在Z星的时候有了额外的花销，比如说更换小零件、上润滑剂，或者斐先生那里要交小额税之类的，因为本身金额就很小，小爱当时也没有多想。 没有想到，英克竟然是特意为她买了礼物，还特意为她费心思动手做了。 机器人的确是会买礼物的，但以前小爱只收到过F037和M039的礼物，见英克出差到那么远的地方工作，竟然还惦记着她，小爱不免有些感动。 小爱问：“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 英克微弯着眼眸，优雅而深情地笑着。 “这本来就是专门为你买来的东西，请你收下吧。” 小爱将小盒子接过，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打开。 只见深蓝色的天鹅绒软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根银色的项链，典雅而优美的白银色细链末端，坠着一个狐狸形状的吊坠，小小的狐狸乖巧坐着，身后拖着大大的尾巴，小狐狸的形状上镶嵌着精心雕琢过的水晶，能看到她眯着眼睛，栩栩如生。 小爱不禁露出惊喜的表情，稍稍睁大了眼睛。 她爱惜又惊讶地看着这只小狐狸，又按捺不住地伸手摸摸，道：“好漂亮！” 但她接着又惴惴不安：“这么漂亮的吊坠，真的只要一百星币吗？” “嗯，货真价实，因为只是买了原材料，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做的。” 英克流畅地回答，看到小爱这么喜欢，他的眸色亦愈发温柔。 英克道：“我来帮你挂上吧？” “好。” 小爱转过身去，将自己身后的头发撩起来，将后背展示给英克。 英克看着她毫无防备的后背，还有撩起头发时，露出的那一节雪白的脖颈，稍微顿了顿。 然后他上前一步，解开项链后面的小扣，小心地将项链挂到小爱的脖子上。 银色的细链贴在颈部的皮肤上，凉丝丝的，但是马上就被温暖的皮肤贴得微暖。精巧的项链，将小爱的脖子衬得愈发白皙修长，她重新放下长发，让项链挂在合适的位置。 英克满意地微笑道：“太好了，很衬你，你真漂亮。” “真的？” 小爱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跃跃期待。 她道：“我可以到房间里去照照镜子吗？” “当然。”英克笑着望她，“你可以做任何事。” 小爱难为情地认真道：“谢谢你，谢谢你送我项链。” 说着，她就跑到房间里，不安地站在镜子前。 英克看着她在镜子前不经意忐忑而喜悦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在镜子前照着脖颈，珍惜地摸摸小狐狸项链上的水晶，看上去是真的很喜欢。 英克看到她的样子，亦不禁柔软起来。 …… 不久之后，英克独自回到了机器人休息室，关上门，打开光屏，开始和阿林联络。 阿林看上去长长地松了口气，他道：“吓死我了，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爱小姐真的发现了异状，打算抓你报警了。” 英克倒是显得从容不迫，他笑道：“不会的，她只是觉得巧合，并没有抓到我不像是机器人的破绽，现在机器人和人类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不会那么轻易露馅的。” 不过，英克稍微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但小爱的确比想象中还要敏锐，以后恐怕要更小心一些，不然的话，她可能真的会有所怀疑。” 说到这里，英克的表情又柔和起来，评价道：“真不愧是她。” 阿林：“？？？你怎么自顾自地又陶醉起来了，现在要露馅的人可是你，麻烦你稍微有点紧张感好吗。” 英克但笑不语。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窗台，道：“说起来……潮流效果看起来应该是有了。” 说到这件事，阿林又忍不住白了英克一眼。 他道：“是的，多亏了你，柠檬茶和太阳神面包都已经卖爆了，不仅仅是在Z星，还有往其他人口密集星球扩散的趋势。真亏你除了在宴会上公开这么吃以外，还专门费了功夫在网上制造热度，弄出一个流行吃法来。” 英克笑道：“这是自然的，有备无患，这样才能保证让潮流真正起来。再说，我希望当时在同学会上见到小爱的那些人，也都能知道这件事，这样才能让小爱的处境彻头彻尾逆转过来。” 阿林：“……你其实是投资甜品店了吧。” 英克：“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林：“你居然还笑？！” 英克：“因为你的想法不错，很有趣。” 他笑了半天方才停下，灰蓝色的眼眸中，光芒幽亮幽亮的。 英克公开在宴会上吃柠檬茶和太阳神面包，其实仅仅只是做了最初的铺垫，营造一种格调，将这种搭配最开始就放在了比较高的平台上，因此哪怕后来变成一种流行而常见的吃法，也不会让人认为不够高级。 在这之后才是重头戏。 如果要传播的，还是要靠星网。 柠檬茶和太阳神面包的吃法能够流行得这么快，在网络上的热度这么高，其实也有英克在后面推波助澜的一把力。 他当初去黑星的时候雇佣的网络团队，到现在依然能够派上用场，他们本来就擅长这个方向，特别是这件事可比制造黑衣K要来得容易得多。 阿林想想都有些感慨，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见过英克为一个女孩子上过这么多的心？ 他从来都是孤零零的，看上去很好相处、人缘优秀，但正像之前在宴会上那个旧习兽人女孩说得一般，他们猫科兽人，很少将什么人真正放到心里去，更不要说是重要的地位。 阿林思索片刻，贼溜溜又有点感兴趣地问道：“所以，你送给小爱小姐的项链，你是什么时候买的？那个到底价值多少钱？” 想想是英克出手的礼物，还是送给小爱小姐的，联想到英克不计成本的作风，阿林都有些不敢往深处思考了。 谁料，英克弯了弯嘴角，轻轻笑道：“那个是无价之宝。” 阿林精神一震：“果然？！价值十几个星球那种吗？” 英克道：“不，单论材料价值的话，不值多少钱，没有人会拿星球来换这种东西，不过——” 英克停顿了一下，说：“不过，这个真的是我亲手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没有想到吧。 英克：我还会做手工。 第75章 阿林：“啊？？？” 英克看着他目瞪口呆的脸, 自然道：“这有什么好意外的，想要送给喜欢的女孩子自己亲手制作的动作, 很奇怪吗？” 阿林震惊道：“不不不……一般来说其实还好, 但这可是你啊！这可是英克你啊！” 英克只要愿意出钱的话, 可以买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他大可以花钱请有名的设计师为他设计想要的形状，他可以轻易买到价值连城的珠宝，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弄出精致至极的礼物。 英克完全不需要亲自动手, 就可以轻易营造出惊人的效果，没有必要做这样吃力还不一定能讨到好的事。 英克一眼就从阿林的神情看穿了他的想法。 他轻盈地微笑，抬手抚了抚自己眼底的皮肤, 说：“花钱的确可以, 但是既然是真心实意送出去的礼物，比起花钱，花心意应该更能表现感情吧？所以我亲自做了设计，又费了点心将它做成实体，可能确实比不上专业设计师做的富有美感, 但完全是出自我之手。” 事实上, 英克为此熬了几个晚上。 光是设计图就花了很多心思, 制作过程也是精益求精。 他有一点轻微的完美主义，因为是要送给小爱的礼物, 他的这一点点完美主义发挥到了极致, 几乎是花费了全部的耐心对那一小串项链进行打磨。 英克似是怀念地道：“这并不仅仅是单纯的礼物，而是回礼，我想拿出能够相称的东西。” 阿林满脸诡异地问：“回礼？什么回礼？小爱小姐什么时候送你礼物了吗？难道就是那对袖扣？” 英克浅笑, 没有回应阿林的一脸困惑，他轻轻抚了下心口，那个放着小爱送他的小毛球的位置。 小毛球其实和压缩球体型相当，没有必要用这种装大型物品的压缩球存放，但是英克放在哪里都怕把它压坏了，想来想去还是压缩球最让人安心，方才依然放进了压缩球里。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放有其他几枚压缩球，包括他父母的皮毛，因为他还不能将父母皮毛的事告诉舅舅舅妈，放在Z星这样看不到的地方到底不安心，所以虽然已经回家过一趟，但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始终藏在身上。 阿林没有得到英克的答案，费解地咋舌。 坦诚来讲，英克的艺术品位是很好的。 他家里的挂画雕塑之类的装饰品，都是相当出色的作品。英克从小就有美术课，还学过乐器，受到过非同一般的熏陶。 他设计的项链，以阿林的眼光来看，也是相当精美漂亮的，即使无法媲美星际顶级设计师，也能算是相当出众的作品。 但是阿林习惯了英克的一掷千金，突然看到他这样真挚朴实的做法，反而不习惯了起来。 阿林不死心地问道：“可是毕竟是你送的东西，肯定还是用了很贵重的材料吧？你费力在哪里了？是链子，还是吊坠水晶上？” 英克笑笑：“都不是，这些真的都是很普通的材料。倒不是我不想用，只是我已经告诉小爱这个项链只花了一百星币，悄悄在上面用太贵重的材料，小爱这么聪明，会被发现的。” 说完，英克顿了顿。 他道：“再说，比起我的金钱，我的爱意本身应该才是更贵重的，不是吗？” “……” 换作往常，阿林大约会毫不犹豫地嫌弃他。 但是转念，阿林就想起来，从刚刚他听到的反应来看，尽管英克送的并不是什么大众意义上名贵的东西，但小爱小姐已经表现得相当惊喜高兴，她是真心喜欢英克为她做的东西，并且觉得意外感动。 而且小爱小姐，连英克不是机器人的事都不知道，更不清楚他是φ家族成员，根本不清楚那串项链真正的价值所在。 阿林喉头一梗，僵了僵，默默将他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英克见阿林好像若有所思、阿林大概是明白他的心情了，便心情颇好地与他打了个招呼，便关闭光屏。 英克走出机器人休息室外，往小爱房间里望去。 小爱正戴着他做的项链，欣喜地在镜子前面转来转去，不时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对，参考哪件更加般配。 注意到英克的视线，小爱有些害羞，装作不经意地将拿着比对的两件衣服重新挂回了衣柜里。 英克看得好笑。 小爱以前几乎没什么首饰，这可能是她第一条正经的项链。 为了让小爱自在一些，英克默默后退，让她自己留在房间里玩耍。 小爱也的确是很开心。 她其实也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瞥英克的反应，见到他离开后，小爱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项链上的水晶吊坠，既难抑喜爱，又怕自己将它摸坏了。 她是能看得出来，这串项链一定让英克花了很多心思。 英克明明是机器人，却能展现出这种属于人的分寸感。 这是程序给他的细腻吗？ 现在的科技，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随着相处的时间愈久，真的会逐渐分不清他到底是机器人，还是只是另一种形态的人。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正在心口破土而出。 有的时候，当从沉浸中回过神来，小爱微微还会发愣，甚至隐隐希望，他真的有灵魂。 …… 几天后，小爱再一次去兽身教育园的时候，她在员工休息室门口遇到了小齐。 小爱正想进休息室里，因为离开始工作的时间还有一小会儿，她想多看一会儿书。 小齐是想出来，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因为T恤相对于他的体型过于宽松，小齐松松地在腰间打了个结，他手里提着一大包塑料袋，好像是刚刚收拾出来的杂物，正打算送去回收区。 没想到迎面碰上小爱，小齐看上去手忙脚乱了一瞬，道：“啊。” 小爱抬眸看他。 小齐迎面对上小爱的双眸，腼腆地脸红了，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小齐是个性格很认真踏实的男孩，尽管大家都是做同样的工作，他总是会最早一个来，提前整理好工作需要的东西，有时候还会帮忙收拾休息室、将乱放的东西归位，并且倒掉休息室里的垃圾。 这里其实是公共区域，他没有必要做这些，但小齐似乎不怎么介意多做一点，更是从来不抱怨。 此时见到小爱，他猝不及防，接着便欣喜地道：“小爱，你来了？你今天来得真早。” 从北极狐区员工休息室开着的门中，小爱看到其他人都还没来上班，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嗯。”小爱点点头，“我今天坐的车比平时早了一点。” 她抬起自己的包示意了一下，说：“所以想提前过来做一些功课。” 小齐笑道：“那幸好我今天也早来了。我比你大一届，虽然学校没有你好，但是如果不介意的话，等下我和你一起看书吧。” 说到这里，随着小爱的身体一动，她的颈间有银亮的东西一闪，小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小爱挂在脖子上的狐狸项链。 小齐道：“你今天挂项链了？” 他惊艳地夸赞道：“真好看，非常适合你。” 这是真话，这串项链就像是专为小爱定制一般，精巧的银链将小爱衬得脖子修长、锁骨秀气，有一种年轻女孩的灵动感。 小齐一见之下就觉得万分衬她，甚至是隐隐约约的，那只吊在最下面的水晶狐狸，也有些小爱化成北极狐时的神色。 小爱听到小齐的夸奖，雀跃地道：“真的？其实我也觉得很好看。” 小齐问：“你平时很少戴首饰吧？怎么忽然想戴了。是想要转变心情？还是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小爱摇摇头。 她喜悦地道：“这是英克送给我的，是他亲手做的，我才刚刚收到没几天。” 小爱心爱的抚摸着项链的表面，眼神不知不觉有所变化，柔和道：“因为很喜欢，所以我就戴出来了。” 小齐听到“英克”这个名字，确实明显一愣，原本轻松的笑容僵在脸上。 尤其是看到小爱的表情，更让他心中微紧，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第76章 小爱的眼神太温柔了。 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书卷气, 小爱并不是那种特别懂得变通的人，她的眼神干净而纯粹, 当她直直地望着某个人的时候, 会感觉她分外坦白。 以前小爱的眼里好像只有学习, 可是现在，提及那个男朋友型机器人英克的时候，她眼里多出来的神色变得越来越独特, 越来越与谈及别人时不同。 对小齐这样潜在的追求者来说，小爱这样的变化，很让人心急。 小齐喃喃道：“小爱, 你不会真的……” “嗯？” 小爱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提起英克的神情和以前有细微的差别, 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小齐连忙改口道：“不，不，没什么。” 小齐说得慌乱，手却抓紧了手里的塑料袋，将袋子的表面拽得皱巴巴的。 他手足无措了一会儿, 说：“那、那我将这个放到回收站去, 等回来再和你说。” “好。” 小爱点点头。 今天到兽教园来玩的小兽人不多, 教学时间也相应得有所缩短。 小爱将一只试图将自己埋在雪里、以此逃避回幼教园、但是不小心把尾巴留在外面的小北极狐挖了出来，将他叼到小北极狐堆里, 然后给所有小北极狐点了名, 将他们送出园区以后，还比平时早二十分钟。 兽教园里的女前辈走过来，用爪子扒了扒小爱, 友善问：“爱，你今天有空吗？今天难得有时间，我们等下想要去聚餐，你要不要偶尔也和我们一起去吃东西？” 小爱望过去，却见在场的其他北极狐员工都聚在一起，好像都没有回去的意思，反而笑盈盈地摇着尾巴，交谈聊天。 就在不远处，好几个较为年长的北极狐前辈也望着这边，见小爱看过去，他们用尾巴扫了好几下一旁的小齐，伸爪子推他，推搡着让他从北极狐员工的队伍里走出来。 小齐相当尴尬，白狐狸耳朵不安地上下摆动着，但还是走到小爱面前，一同劝道：“是啊，小爱，你也一起来吧，我也会去的。” 后面的前辈们发出阵阵窃笑。 小爱想了想。 她现在手头比以前宽裕过了，停了一点工作以后，时间也没有这么紧张。 兽教园的前辈们一直对她很好，教了很多，他们有很多人都是教育专业毕业的，和小爱将来想当教师的想法很契合。尽管小爱之前一直在为经济上的问题奔波，没怎么经营的人际关系，但这么长时间下来，所有人都是北极狐同族，很好相处，在大家的善意帮助下，居然也建立了不错的关系。 或许她不该那么疏远内向，现在偶尔也应该回应大家的热情，像正常的女大学生那样，和朋友们一起出去聚聚。 小爱思索过后，就点了头：“好啊，不过我要提前跟家里人说一声，今天会晚点回去。” 小爱话音刚落，包括小齐在内，所有的北极狐员工反而一下子炸了！ “真的？你真的愿意来？” 他们之前也经常邀请小爱，但是小爱一次都没有答应过，诚然他们是真心希望小爱一块儿去的，可是听到她这回突然答应了，反而吃惊。 小齐更是惊喜万分，白尾巴已经情不自禁地摇了起来，他被前辈打趣地挠了好几下。 小爱理解大家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多少觉得不好意思。她点点头，道：“那等我到更衣室里拿到通讯仪，就跟家里人说。” 女前辈奇道：“爱，你也是试管兽人吧？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爸爸已经故障休眠很长时间了，你是要和你妈妈联系？” “嗯。” 小爱应道。 但她继而又补充道：“不过，除了妈妈以外，我家里还有一台机器人。” “诶？” 包括女前辈在内的同事们都是第一次听说小爱家里还有别的机器人，不免意外。 小齐一顿。 然而再细问这方面的事，好像就触及小爱的隐私了，就在众人斟酌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小爱与大家打招呼道：“那我去更衣室里穿衣服，等下员工休息室见！” 说着，小爱就摇着尾巴乐颠颠地跑回更衣室里。 她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参加和同事的聚会，这让她相当兴奋。 等小爱回到更衣室中，就第一时间摸出了衣服里的通讯仪，将光屏投到地上，用爪子在上面敲字，在家庭网络里给M039和英克发消息道：【妈妈，英克，我今天要和同事们一起聚餐，会晚一点回家，你们不要担心。】、 M039很快就回复了，而且很为小爱欣喜。 M039：【太好了。】 M039：【你终于愿意和其他人一起出去玩了！】 M039：【你好好去玩吧，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M039：【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你爸爸的事现在也不用你太费心了，一定能修好的。其实只要你平安顺利地长大，爸爸妈妈就别无所求了。】 M039：【对了，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回来别太晚，我会通过星网查看你的定位的。如果出现异常，我会第一时间处理。】 小爱回复：【好。】 而英克那边却似乎慢了一点。 小爱发来消息的时候，英克在兽身咖啡馆里，这里完全是他的地盘，他正在处理他从Z星收到的一些邮件，打开光屏看到小爱发来的内容，不由一怔。 英克挑了挑眉。 他回复着询问：【聚会？和兽身教育园的同事吗？】 小爱：【是的。】 英克又问：【难不成，之前我们遇到过几次的那个叫作小齐的兽人也在？】 小爱：【是的。】 小爱用爪子敲完回复，但发出去她又歪了歪脑袋。 她在兽身教育园有那么多同事，英克为什么独独在意小齐？是因为他们见过面吗？ 小爱便问道：【怎么了吗？】 英克：【没事。】 但他马上又问：【你们要去哪里聚会？人多吗？要玩到几点？】 小爱说：【具体还没有定，但是所有同事都会去，不至于到太晚的。】 英克：【好，那等你那里结束了，我过去接你。你晚上一个人回来，我会担心。】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 小爱看到英克的回复微愣，看到英克说要来接她，半天没有回过神。 不知怎么回事，她能感觉到一丝甜意。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同事也陆续回到更衣室来了，小爱连忙将通讯仪收到，匆匆化成人身换衣服。 聚会的地点被定在兽教园附近的一家全自动式自助火锅店内。 这种火锅店就像英克的兽身咖啡馆一样，是没有兽人店员的，几乎一句交谈都不需要有，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自助完成。 每个人都交一样的钱，进去以后就可以自助挑选食物和锅底。 教育员中也有不少试管兽人，考虑到所有人的情况，选择的店面价格并不是特别贵，单人只需要五十八星币。 大家各自用自助机交了钱，就可以入场。 等轮到小爱的时候，她忙上前研究自助机。 小齐就站在她后面，见轮到小爱了，他的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鼓起勇气上前，伸手想要错过小爱替她用自助屏幕，道：“没关系，小爱，你先进去吧，你的份我来帮你付好了。” 说着，小齐靠近耳尖的地方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小爱有些诧异，忙摇头道：“不不，我没有理由要你付钱呀，我自己付就好了。” 小齐说：“我比你年长，在兽教园也是你的前辈。你是第一次过来聚餐，而且，你一向手头也不是很宽裕吧？让我来请你这一次好了。” 小爱道：“可是你也是试管兽人呀？手头应该不比我宽裕多少。” 小齐笑道：“我今年已经大四了，已经找到了实习教师的工作……虽然还没有正式签合同，但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留下去的，毕业就可以直接签合同。我现在大学里课少，所以经常过去坐班，虽然还不能正式带班，但拿到的收入已经很不错了，肯定比学生要好很多的。” 他说着，白皙的面颊又红了几分。 小齐补充道：“再说，只是请你一次火锅，算不了什么的。你要是过意不去，可以日后再请回来。” 小齐坚持地望着她。 小爱却从小齐一定要请她吃东西的举动中，读出了特别的意味，这让小爱无措。 虽然这有可能是她意识过甚的错觉，不过她上次好像也有过这种的感觉，小齐似乎正在对她示好。 小爱的视线躲闪，她无疑不能接受这样带着异常情感的好意。 小爱连忙将小齐要代为付账的手挡开，坚定道：“这样还是不太好，我不能让你替我付钱的。” 说着，小爱以最快的速度用自己的账号支付了火锅的费用。 只听“叮咚”一声付款成功，小爱迅速溜进了火锅店里。 小齐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小爱跑走了。 他手上握着自己的通讯仪，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 见小爱离开，小齐不免感到失望，但他也没有泄气，付了自己的帐，跟在后面进了火锅店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走进火锅店的小爱通讯仪响了一声，她不得不停下来，打开光屏。 只见是英克发来的消息。 英克：【地点确定了吗？你几点钟回家？】 小爱将火锅店的地址发了过去，回复道：【我们在这个地方，不过聚会结束大概要八点。】 英克：【好，那我提前二十分钟过去接你。】 小爱正要敲字过去回答英克，从后面跟上来的小齐已经走到她身边。 小齐看到小爱站在半路联络，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还不进去？是重要的消息吗？” 小爱不自觉地回答道：“嗯。是英克来问我几点回去。” 第77章 听到又是英克的名字, 小齐一僵，心里顿时又不是滋味起来。 他诧异地道：“现在的男朋友型机器人，能够智能到不断跟你确认消息这一步吗？” 小爱回答：“嗯。” 说到这里，小爱又笑了, 道：“英克真的很像真人, 他前阵子被社会工作派出去出差，回来的时候, 还特意从出差的地方买了价格合适的当地材料, 然后亲自做成礼物给我。” 说着, 小爱摸了摸脖子上挂的狐狸项链，喜悦地道：“就是这个！” 小齐愈发惊讶。 小爱脖子上的项链做得相当巧妙, 根本难以想象不是出自精准的工业切割机器。 不过, 或许也真是因为制作者其实是机器人, 所以才能做得这么精巧。 但这好像也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现在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居然除了男朋友的系统以外，连这种事都能做了。 这无疑令小齐更加不安。 众人一同聚在一块儿用餐。 火锅餐厅用的是可供聚会用的大火锅，每个人面前又有单独可以分一个格子的小火锅。 小齐被众人有意无意地推到小爱旁边, 和她坐在一起，而小爱的另一边是和她关系不错的前辈姐姐。 菜过三巡，有几位前辈喝了酒，小爱不太会喝，在旁边乖乖地喝果汁。 女前辈姐姐有点喝醉了，和大家聊了一通天, 情绪高昂，她一抬胳膊，自然地勾住小爱的肩膀，忽然问道：“对了，小爱，你以前都不来聚会，还没有说过，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 这句话一出，火锅边上的同事反响都分外热烈。 感情话题向来是大家最感兴趣的话题之一，特别是小爱是在场的人里最年轻的，长相可爱，平时又没怎么和大家聊过这方面的内容。 小齐听到这个话题亦是一惊，他被旁边的同事有意无意用胳膊肘轻撞了一下，手里的白水晃了出来，洒在桌面上。 小齐连忙拿纸巾去擦，面颊微红，竖着耳朵听，却不敢去看小爱那边的情形。 小爱“啊”了一声，有些脸红了。 她说：“我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 前辈姐姐催促道：“那就现在想一下！凭着直觉说最好了！” 小爱只好仔细考虑起来。 小爱受贝夫人的影响很深，她认同贝夫人的价值观，因此在考虑感情关系的时候，也会有贝夫人教导过她的影子。 但不知道怎么的，小爱脑海里，居然第一时间浮现出了英克的脸。 她没有多想，只是眨了眨眼，顺着想法道：“如果可以让我自己选的话，我希望将来的男朋友性格温和、认真善良，他不必多么英俊或者富有，但希望他有一颗自由的心，能够明白我的爱好和想法，和我有共同话题，这样的话，我就很开心了……” 说完，小爱不禁有些脸红，难为情地低下头。 同事们不由发出起哄的声音—— “原来小爱喜欢这样的类型，感觉很普通啊。” “要求太低啦！再高点再高点。” “听姐姐一句话，男人还是有钱的好，感情什么的是靠不住的，还是钱最实在。” 还有人用力指向小齐道：“这说的不是小齐吗？性格温和、认真善良，放眼整个D星都找不到比小齐更温柔善良的小伙子了，你们两个年纪又正好差不多，要不凑一对算了。” 这一番话说得两个人都尴尬不已。 小齐忙制止道：“还是不要这样打趣，小爱会害羞的。” 但话虽如此，他自己内心其实都有所期待。 正像同事说的，他觉得自己完全符合小爱的标准，性格温和、认真善良，小齐自觉自己应该算得上。 他略怀期盼地看向小爱。 小爱正被大家调侃得不知如何是好，而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他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前辈姐姐勾着小爱的肩膀，却忍不住“咦”了一声。 “怎么了？” 有人问。 前辈姐姐看向火锅店窗外，说：“外面有个长得好帅的人！” 听到前辈姐姐的话，不少人都往窗外看去。 小爱亦顺势望过去。 接着，她就看到英克正在窗外，徐徐步行，落地的大玻璃窗透出了他颀长的身影，英克将手放在口袋里，身体笔直，走得慵懒而优雅。 很奇怪，闹市的夜晚，窗外明明有那么多行人，可他身上好像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格外吸引人的目光，让人不知不觉就会将视线全部落在他身上。 前辈姐姐不禁道：“那个人也太好看了吧……” 还有人小声地道：“他好像朝这家店的方向过来了！” 英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火锅店，但并没有付钱，就站在入口的玻璃墙外。 他的目光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小爱他们这一桌上，英克缓缓勾起嘴角，对这边谦和一笑，然后朝着小爱的方向招了招手。 小爱迟滞。 在场的同事看到英克望向这边，都有些受宠若惊。 唯有小齐在看到英克时，心下一沉。 但纵然心情跌入谷底，他还是主动问小爱道：“他是不是过来找你的？” 小齐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的同事听见，大家一时都望了过来。 小爱回过神，点点头，张皇地看时间，道：“对，我跟他说我们八点钟会结束，所以他说他会提前二十分钟过来等我。” 只见现在的确到晚上七点四十分了，甚至还超过了一点，因为火锅桌上的气氛太好，大家都聊得忘乎所以，忘记了时间。 小爱忙道：“对不起，那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前辈姐姐忍不住探究地问道：“那是谁啊？你不是没有男朋友的吗？” 小爱被问及这个问题，一顿，含羞地道：“英克是机器人。” 说着，她飞快地穿上外套，收拾好包，然后匆匆与同事们告别，就飞奔到火锅店外，和英克站在一起。 英克一看到小爱出来，眼神就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情感，像是没有温度的凉风忽然化作轻和缠绵的细雨，轻轻地浇灌在泥土里冒出来的幼芽上。 柔软而含蓄，却足以令人动容。 他像是在执行一种再理所当然不过的动作，关怀仿佛已经被刻在了灵魂中，他将小爱自然地护在身边，道：“小心点，外面风大，有一点凉。你在我旁边会暖和许多。” “嗯。” 英克的身躯挡住了小爱的面颊，让其他人看不到小爱的眼神情态。 可是小爱捉住了英克的衣角，从她的肢体语言中，已经能够感觉到小爱的亲近信赖。 小齐望着这一幕发愣。 小爱性格内向，虽然和同事们相处得都不错，但很少有异性能够走进她的内心，在小齐所见的范围内，她从来不会和任何男孩走得这么近。 他感到相当恐惧。 哪怕英克其实是机器人。 不，倒不如说，正因为他是机器人，所以才更令人害怕。 小齐攥紧了拳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看到英克仿佛在护着小爱时回头了一下，并且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小齐一惊。 同为男性的直觉，他好像能够感觉到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但英克的目光并不明显，而且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好像一切都是巧合一般。 小齐的惊惧戒备之心却已经达到了顶峰，他后背发麻，暗暗下定了决心。 …… 当天晚上，小爱在房间里准备睡觉的时候，收到了小齐发来的消息。 小齐：【小爱，你明天能出来一下吗？我想要和你见个面，就我们两个人，我有话想和你说。】 小爱一愣。 从最近的种种迹象中，她隐约能察觉到小齐对她有好感，但老实说，小爱并不讨厌小齐，可对他也没有超出同事和朋友以外的想法。 现在小齐要单独约她出去，有什么目的几乎不言而喻。 让对方怀着期望不断做无用功的努力，是不太好的。 小爱抖了抖耳朵，稍微考虑了一下，就斟酌词句开始考虑怎么拒绝。 然而还不等她回复，下一条消息就接踵而至—— 小齐：【你先不要急着拒绝我。】 小齐：【你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一点我的感情，但我保证这次邀请你，仅仅是作为普通朋友。】 小齐：【我想对你说的话，不是关于我自己，而是关于英克。】 看到小齐消息上的“英克”两个字，让小爱相当意外。 知道英克是她的男朋友型机器人的人很少，除了小晴，大概就是小齐。 很少有人会说要跟她谈论英克有关的事，特别是小齐的语调如此郑重。 小爱于是删掉了已经打上去的拒绝的话，转而问道：【你想说什么呀？】 小齐：【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们还是见面谈吧。】 小爱：【什么时间？哪里？】 小齐：【我明天全天休息，可以由你决定。】 小爱：【那黄昏的时候吧，我有空。兽教园附近的咖啡馆怎么样？】 小齐：【好。】 敲定了下来。 次日，小爱在约定好的时间，踏进了那家咖啡馆中。 小齐已经早早坐在座位上等待她了，神态紧绷而焦虑。 小爱坐到他对面，两个人各点了一杯咖啡。 不等小爱询问，小齐已经主动开门见山地说：“小爱，你喜欢上英克了吧？” 小爱万万没有料到小齐一开口就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吓得她手上的咖啡杯子一晃，咖啡险些都撒出去。 然而小齐紧随着就说了下去。 他深深拧着眉头，白净的脸颊神情凝重，他从随身背来的书包里取出通讯仪，在光屏上滴滴摁了几下，就将什么东西发给了小爱。 然后，他郑重地提醒道：“小爱，机器人毕竟是机器人，是不能动情的，而兽人对恋人型机器人动了真心，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第78章 小齐的眼神炙热而坚定, 他好像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小爱从摇摇欲坠的边缘拉回来，阻止她坠入深渊当中。 小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他轻轻颤了一下，然后说：“正如你猜到的, 我的确对你有超出朋友之情的好感……其实我以前就有想要邀请你出来玩的意思了, 但是一直不好意思说。” 他和小爱一样有将狐狸耳朵放出来的习惯，谈到这里的时候, 他的面颊微红, 白耳朵抖了抖, 飞机耳式地耷拉下来。 但他继而笃定道：“但我像你承诺，我绝不是因为私人感情、嫉妒或者想要拆散你们, 才专门将你叫出来说这些话的。” 小齐的话, 显然惊到了小爱, 让她先是错愕，然后慌乱起来。 小爱试图辩解道：“那个, 我不……” 小爱手足无措，因为太过惊惶，变得语无伦次, 反而完全说不清楚。 小齐的话太突然了，而且信息量巨大，小爱一时都不知该从哪里反应才好。 小齐一上来就用颇为肯定的语气说她喜欢上英克了。 她喜欢上英克了吗？ 她看起来像是喜欢上英克了吗？ 在其他人看来，她和英克是这样的关系吗？ 小爱自己还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一下子被外人点出，反而令她顿时懵了, 这样的对话，让小爱的耳尖失控地冒出粉红尖来。 还有，她的确有感觉到小齐对她的态度有所不同，但没有料到小齐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捅破窗户纸，将那种两个人即使心照不宣、正常来说也会选择不言不语默默淡在心里的感情骤然摊放在阳光下。 小齐这样说话，几乎就已经相当于表白了。 小齐忽然对小爱说了这样坦白的话，自己也相当不好意思，他的白耳朵始终耷拉着，但是他定了定神，还是坚定地继续说道：“我不太清楚你当初为什么会买男朋友型机器人，可是我担心你会像很多人那样失去理智地沉浸其中，所以才将你叫出来，希望做一些我能做的事。” 小爱手忙脚乱地红着脸试图解释：“那个，我和英克，不算是……” 然而小齐忽略了她这番解释，只继续说：“你可以先看看我发到你随身通讯里的资料。” 小爱一愣，将随身通讯拿出来，打开光屏，接收了小齐发给她的东西。 只见小齐发过来的，是一些男朋友型机器人的资料，还有大量兽人和机器人之间爱情悲剧的新闻。 新闻的标题看起来都触目惊心—— 男朋友型机器人意外故障，维修后恢复初始化的状态，丧失全部历史记录，使用者无法接受跳海自尽！ 男子意外获赠女朋友型机器人，三个月后移情别恋爱上机器人，执迷不悟，与未婚妻分手。 恋人型机器人再度升级，真假难辨！路人偶遇理想对象，一见钟情，追求两个月后却发现对方是其他人的恋人型机器人。 富翁恋上女朋友型机器人，为其一掷千金、荒废事业，最终破产。 到底是爱情还是程序？女子纠结男朋友型机器人是否真的爱自己，患上精神病。 小爱看得发怔。 她一直知道恋人型机器人在社会上的争议不小，远远胜过其他的功能型机器人，可是当这么多新闻报道被列在一起，依然看得人后背发毛。 小爱心灵一震，受到的冲击不言而喻，她沉默下来。 小齐道：“就算做得再怎么像兽人，机器终究是机器，他们始终有着程序的不稳定。无论他们表现得多么完美温情，他们依然不会有真正的感情，他们做出的一切反应都是基于预先设定的理性逻辑，这也意味着，不管在他们身上付出多少感情，也永远不会得到真情实感的回应，永远都是无望的单恋，是一场空虚的幻梦。” 小齐稍作停顿，挺直了胸膛。 “我的确私心希望你能喜欢我，可是请相信我不是为了个人私欲去诋毁英克。很多人选择恋人型机器人，并不是因为现实里找不到恋人，而是害怕现实中的磨难、害怕被拒绝，才会选择一定不会拒绝的机器人。 “但逃避绝不是好事。 “我不希望你会步入很多人越陷越深的后尘，所以无论如何都想和你说这些。 “比起营造出来的美梦，我认为现实更为重要。 “抱歉……打扰你了。” 小齐的耳朵动了动，窘迫地低下头。 小爱听得愣愣的。 她想到英克。 英克那么温柔体贴，他总是充满耐心、全心全意地待她。 他根本看出来是机器人，如果不是小齐发过来的这些铁板铮铮的新闻，小爱根本想不到，像那么完美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居然也会有他们危险的一面。 她其实也是一个现实的人，不太相信虚构的美梦，倒不是不相信奇迹，只是不认为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换作是平时，她肯定会和小齐很聊得来。 小爱稍作思索，就坐得笔直，认真对小齐道：“我很感激你担心我，专门为我收集资料，还对我说这些。” 小齐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但是——” 小爱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不认为机器人像你说的那样无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爱的脑海里想到的倒不是英克，而是F037和M039。 F037和M039就像真正的父母一样，将她从幼小抚养到成人。 在小爱的记忆里，他们将所有的心都无私地给了她，他们陪伴她走在上下学的路上，他们努力省下钱给她买她多看了几眼的漂亮围巾、带她想去她想玩的地方，明明自己的零件也已经破损、已经需要维修，他们却会选择装作什么事也没有，优先给她买她喜欢的鱼和甜点。 在小爱的印象里，他们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单单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事。 现在F037濒临完全报废，M039也日渐迟钝生锈，小爱却顺顺利利地长大成人。 F037和M039没有从她身上索取过任何东西，小爱却从他们身上得到了全部的爱护。 执拗地不肯放弃已经几乎报废的父母型机器人、情愿拼命工作花掉的所有积蓄去维修一台老旧的机器人，在很多自然兽人眼中，也是难以理解的、失去理智的事情。 如果这样是偏执，这样是不愿面对现实的话，小爱情愿这样做。 小爱微微脸红，但还是笔直地望着小齐，好像有点不确定，但依然怀抱着期望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只是我的一种想法。” 小爱说：“人的头脑之所以有思想、有情感，是因为有着精密而发达的大脑，在不断处理我们获取的信息，并且做出判断，并且形成各种各样的反应。 “那么如果……机器人的程序能够精密到和大脑完全一样的程度，就像是一种机械化的人脑的话，他们是不是实际上就已经可以算是在思考，实际上就已经拥有了真正的感情？那样的话，机器人是不是就可以算作是另外一种的真人？” 小齐滞住。 小爱脸红道：“当然，我是乱猜的，不能说这样一定说得通，我大学读的是文学系，高中就在为备考做准备了，理工科的内容只学了基础，并不算很精通。” 话虽如此，但小齐其实也是偏文科的，并不熟悉人工智能方面的内容，所以没有办法对小爱的想法提出更专业化的判断。 小爱说：“当然，现在的机器人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我也说不上来，他们是不是已经可以算是拥有感情，我并不太确定。或许他们真正变得像兽人一样，还要再到一百年后，或者三百年、五百年后。 “但是，你不要只想恋人型机器人。小齐，你也是试管兽人，应该能够明白吧？我们的父母，哪怕他们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固定程序，对我们来说，这份感情也是其他人无法取代的。” 小齐本来是想来说服小爱的，却没想到和小爱聊了一番，反而有些被对方说服，不禁开始思索起来。 这时，小爱又道：“还有，你之前说的关于你个人感情的事……” 小爱站了起来，对小齐郑重地鞠躬道歉。 她说：“我很感谢你的错爱，有点受宠若惊。你确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作为前辈，我很尊敬你，但是我对你的确没有那种特别的私人感情，所以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好感……非常抱歉。” 小齐安静了几秒钟。 其实这两天看到小爱的表情后，这已经是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只是他自己内心不愿意接受放在眼前的答案而已。 小齐扯着嘴角笑了笑，难看地挠了挠头，无奈道：“这也没有办法，该说抱歉的是我……让你为难了。没关系的，我说出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将选择权交到你手上的准备。” 话完，小齐想起小爱那一番关于机器人的想法，有些意外道：“说起来，你其实……比我想象中性格更加自由浪漫啊。” “诶？” 小爱杏眸微怔。 小齐笑道：“机器人只要程序足够精密复杂，就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兽人……不觉得这种想法，很像是故事或者童话吗？像是小时候看到的那种，所有角色都是五颜六色的鱼类的儿童动画或者绘本故事。” 小齐浅笑。 小爱身上有淡淡的书卷气，她读书的时候专注严肃，其实有时候给人的感觉有些古板，像是什么事情都会从实际出发考虑、避开风险的人。 没想到她的内心深处，也会有这样幻想式天马行空的想法。 这是本来就在她心底的念头吗？还是曾经什么时候，有人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 他轻轻说：“不过你说得对，我也是试管兽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也相信我的爸爸妈妈，一定是真心爱我的，我愿意为他们付出全部。” 小齐善意地对小爱笑道：“你放心吧，等到兽教园以后，我会当作今天的事情全部没有发生过的。你不用担心和我在一起工作会尴尬。” 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英克其实不止是机器人，还是男朋友型机器人的事，我也会继续为你保密的。” 小爱本来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但是听到小齐此时的言语，又不禁一顿。 她想起小齐对她说得那句—— “你喜欢上英克了吧？” 不知道怎么的，这句话给她一种什么被击中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心虚。 …… 直到从咖啡馆出来，看到外面明亮的天色，小爱都还有种恍惚之感。 那句“你喜欢上英克了吧”始终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 在此之前，她向来对自己的感情坦坦荡荡，也没什么迷茫，因为她本身想得就很简单，每天要好好读书、努力生活，她将来可以像贝夫人那样当个教师，还想去D星以外的世界看一看，然后将这些眼界也一并教给学生。 爱情从来没有在她内心有过像样的位置。 可是因为小齐那句话，让她动摇起来，变得那么不确定了。 在外人看来……她像是喜欢英克吗？ 她的确渐渐觉得英克和其他人不一样了，在他身边，她会更有安全感，觉得更放松。 可是这种……就是其他人说的爱情吗？ 可难道不是应该像小晴看得那些电视剧里一样，来得更加明显、更加轰轰烈烈一些？ 小爱甚至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有点不一样的。 说白了，她对自己的心意，自己也不太确定。 于是回到家里以后，她坐在沙发上，却忍不住去看英克，用一种懵懂的崭新目光望着他。 英克注意到小爱的目光，好笑地回望过去，友好地询问道：“怎么了？” 第79章 英克停顿了一下，笑眯眯地道：“你的表情, 怎么像是终于一下子发现自己爱上我了, 难以置信但又迷茫, 所以忍不住偷偷看我似的。” 小爱：“？？？” 英克怎么像是会读心一样, 说得也太准太详细了！ 而且英克的眼睛像是夜色里会发光的猫眼石, 专注地凝视着她, 闪烁着流动的光彩。 小爱掩饰地脸红道：“没有, 我才没有！你不要乱说！” 说着，小爱一把抱起她的书, 像受惊的小松鼠抱着松果一般一下子蹿回房间里去了。 英克：“……？” 他本来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可是看小爱的反应, 怎么像是被他说中了似的。 英克沉寂下来，若有所思。 阿林在微型耳机对面问道：“怎么了，小爱小姐又被你吓跑了？你怎么这么安静。” 英克说：“阿林, 你知道我一向擅长捕捉别人对我的好感对吧？其他人对我是什么样的真实想法、是不是喜欢我、对我的好感到哪一种程度, 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 尽管英克没开光屏, 阿林还是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对着通讯器默默翻了个白眼。 英克这个家伙的自大真的让人想要打他, 然而更过分的是，他对自己的认知偏偏还是正确的。 阿林无语了片刻, 但是还是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道：“……对。” 英克的确在掌握人心方面有着超凡脱俗的天赋, 他很善于识别他人的感受和想法，这让他年纪轻轻就能在生意场里帮上他的舅舅舅妈——尤兰先生和丽娅夫人——的忙。 在年纪更小一点的时候，英克甚至还会利用他看似乖巧礼貌的小绅士外表, 去让其他生意伙伴对他们一家的家教都产生额外的信任和好感，从而促成合作顺利。 英克在这方面的天分得天独厚，他在需要与人社交的方面几乎无往不利，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他如此自信、名下庞大的资产在他接手以来膨胀迅速的原因之一。 哪怕阿林其实并不想承认，但英克的确是个善识人心的家伙，在这方面，他毫不怀疑英克的本事。 阿林没好气地问：“怎么了？你看出什么了吗？” 英克道：“我觉得……小爱好像终于喜欢上我了。” “——？？？” 阿林当即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阿林这一下失去平衡来得突然，但他根本顾不上自己摔得生疼的屁股，夸张地大叫道：“这不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面对微型耳机里面闹腾的轰响，英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如若未闻。 英克反问扬了下眉，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阿林大声道：“那可是小爱小姐！她从一开始就每天嫌弃你，你想要牵她的手几乎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她平时那么用功读书，拒绝了所有向她表白的人，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只有父母型机器人，怎么会那么容易让你有可乘之机——” 英克说：“我和那些被她拒绝的人可不一样。而且，我们从小相识，感情也与寻常不同。” 阿林道：“可小爱小姐根本还没有想起你来——” 英克说：“那不是更好，比起以前的我，我更希望小爱能够爱上我的现在。” 英克坐下来，侧头斜靠，懒洋洋地问：“再说，我有什么会让人觉得有人喜欢很奇怪的特质吗？” 英克的表情很自信。 阿林被他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确实，英克素来有着惊人的女人缘，他在异性眼中是个充满魅力的人，恰当的礼貌温柔、恰当的玩世不恭、恰当的神秘难测，更不要说配上英克这样的家境和皮相。 不过，想通这里的关节，阿林又不解地道：“可是，小爱小姐喜欢上你，不是你一直以来期待的好事吗？你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闷闷不乐？” 英克停顿了一瞬，他的喉结滚动一下。 过了半晌，英克才重新开口，语气带着少见的茫然，道：“我只是，觉得不太真实。” 长久以来，确实有过很多女孩子喜欢他，窈窕文静，活泼乖巧，各有千秋。 可是真的被爱慕的女孩子喜欢上，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英克居然有些不知道这时该作何反应才好。 幸好这会儿没有开光屏，不然就会让阿林看到他手足无措、迷惑茫然，甚至还有点害羞的表情。 英克用手抵住鼻尖，好像这样可以缓解他脸上难以遮挡的红晕，还有过快的心跳声。 然而微型耳机紧贴耳壁，英克自己听得到的心跳声，也能传到微型耳机里。 阿林奇怪地问道：“你那边耳机里‘咚咚咚’的是什么声音？怎么那么响，有杂音吗？” 英克捂住心口，眼神游移，道：“……没事，你不要管。” “噢。” 英克顿了顿，又说：“再说，我现在还是机器人身份，她喜欢上现在的我，那等到需要坦白的时候，要怎么跟她说？” 阿林恍然，道：“对啊，你现在还是机器人，小爱小姐居然也会对你有好感。” 现在在小爱小姐眼中，英克是个男朋友型机器人，来源意外、性格不符合预期、一无所有，甚至都不是个真人，虽然有一张好看的皮相，可是从小爱小姐以前的反应来看，这也不是她看重的地方。 如果有一个女孩能忽略那些世俗的因素喜欢上自己，阿林以己度人，觉得自己一定会很开心，可是这在暧昧阶段令人感到甜蜜的地方，到了更进一步的阶段，就成了随时会将一切毁于一旦的定时炸弹。 坦白，还是不坦白，要怎么样坦白？ 全部都是让人难以抉择的选择。 阿林问：“你以前完全没有想过到这一天要怎么办吗？在黑星的时候你事事都高瞻远瞩，难不成反而在今天露了破绽。” 英克拧了拧发疼的眉心。 “我当然想过。”他说，“我和小爱第一次重逢见面的时候，我就已经是机器人了。我事先没有想到过会有这种情况，毫无准备，这个开局已经非常不利，我又无法当场对她说明情况，只能在这个基础上重新谋划。” 英克睁开幽蓝的眼，说：“我就是为了这一天，专门备下了‘斐先生’。” 阿林一惊。 他知道英克肯定多少会有打算，但没有想到他从那么久以前就开始琢磨了。 斐先生，那要从英克开兽人咖啡馆说起了，那个时候，他甚至刚刚才作为机器人安顿下来。 英克捏了捏鼻梁，道：“我本来是希望能用一个真人身份作为跳板，如果她能对我扮演的机器人类型产生好感的话，在英克这个身份消失以后，或许能让她移情到一个和我几乎一样的真人身上……或者更顺利一点，在她对我这样的机器人产生好感的时候，就能因为我是机器人放弃，转而去尝试和机器人相似的真人。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用‘斐先生’的身份顺理成章 公开我是英克，之前那些事即使被她发现，也可以解释成是在经营咖啡馆期间发现了她的困境，所以低调地出手相助。 “这样的方法，最终选择权始终是在小爱手上，但是还有许多不完美之处有待商榷，不能保证一定能往理想状态发展。更何况，如果不将我装作机器人靠近她的事情告诉小爱，我从心理上也觉得过意不去。” 英克垂眸，露出难以抉择的神色。 小爱如果发现他不是机器人，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兽人，会是什么反应？ 良久，英克道：“这段日子，我得再想想。” …… 这个时候，小爱丝毫不知道她自己也才刚刚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喜欢英克，这点小心思就瞬间被英克看出来了，中间连个过度过程都没有。 对于喜欢上男朋友型机器人这件事，小爱内心是有点纠结的。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男朋友型机器人。 她对机器人，或者真情实感喜欢机器人的人都没有任何偏见，只是从来没有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没有想过，自己人生第一个产生异性好感、第一个交往的男朋友，会是一个机器人。 话说回来，她是真的喜欢英克吗？这种感情，就是爱情吗？ 难道要去表白？ 可是英克实际上已经是男朋友型机器人，那是要跟他说程序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但，难道真的就这样下定决心了？ 英克对她来说，的确有很多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可是否是男女之间的感情，而不是亲情或者对英克长久以来陪伴的感激？ 小爱迷茫不解，自己也分辨不清楚这种陌生的感情，一时陷入挣扎。 她躲回房间以后，想破头想了半天想不清楚，索性变成北极狐，钻到棉被里，裹着被子烦恼地滚来滚去。 就在满头烦恼的时候，只听通讯仪“叮咚”一声。 小爱将爪子伸出棉被，将通讯仪捞进来打开。 只见是小晴发来的消息—— 【快看邮箱！小杰发邮件回来了！这次居然不是古老的纸质信！】 小爱微讶，急忙将邮箱打开，只见里面果然有小杰发来的邮件，收件人只有她和小晴两个人。 里面的内容比平时更短了，而且难得得没有谈论那些关于食堂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邮件只有几行字—— 近期黑星动荡，非常危险，有危险分子四处流窜，甚至包括黑色犯罪者。 晴，爱，你们外出谨慎，不要天黑出门。 尤其小心一个叫黑衣K的家伙。 勿念。 杰 作者有话要说：小爱：我好像喜欢上英克，害羞，不能让他发现。【埋被子里】【打滚】 英克：秒懂。 第80章 小爱看着这封邮件, 有些发懵。 小杰这次写的信没头没脑的, 而且没有和平时一样寄信过来，反而用了他在军校训练期间应该被禁止使用的邮件, 语调也没有以往那种日常的轻松感, 字里行间带着严肃的味道。 而且小杰的发件人上, 居然不是正常的邮箱地址, 而是一串奇怪的乱码。 小爱从头到尾看了几遍, 始终没有看出眉目来。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邮件里“黑衣K”这三个字上。 黑衣K…… 这是谁？ 小爱歪了歪耳朵。 她想了想, 决定用爪子敲字，给小杰的发件地址回复道：“这封邮件是什么意思？小杰, 你在军校过得还好吗？” 然而回复邮件刚刚打好, 小爱一按“发信”, 立刻就显示出“发信失败，此收件人不存在”。 嗯？ 怎么会不存在？明明刚刚才从这个邮箱收到小杰的邮件。 小爱微微错愕，正要检查邮件地址是不是有问题，就看到光屏上出现了很醒目的倒计时字样—— 5、4、3、2……1！ 下一秒, 小杰发来的那封邮件闪烁了一下, 然后整个消失, 被删除得干干净净！ 小爱惊呆了。 小爱这辈子看过不少邮件, 可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她下意识地刷新了好几次页面, 可是情况完全没有变化。 小杰的邮件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一瞬间烟消云散，到处找不到任何痕迹。 小爱傻愣片刻，然后连忙给小晴发消息：【小晴, 你看到小杰的邮件了吗？！我不知道刚刚是不是在做梦，刚刚发生的事太诡异了。】 小爱还没有从惊乱失措中回过神来，她这辈子敲字还没有这么快过。 小晴那边也迅速回过来了，速度快得惊人—— 【我看到了！！！】 【你的邮件也是不是消失了？！】 【我刚刚吓死了！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你那么怎么样？我现在完全找不到那封邮件了！垃圾箱和邮件历史记录，我全都翻遍了！】 小爱回复：【我也是，没有任何记录了。我本来试着回复了小杰，结果显示邮箱地址不存在。】 小晴：【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爱敲着光屏的爪子沉顿一下。 她之前非常惊慌，但看到小晴那边也遇到和她一模一样的情况，小爱就冷静下来了。 至少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她的凭空妄想。 小爱沉思片刻，尽量保持了冷静，尝试着向小晴阐述她的观点：【首先，小杰平时在军校训练，是禁止使用星际网络的，以免军事机密内容外泄。可是他这次却发了邮件，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原因呢？】 小晴不像小爱这么沉得下心思维敏捷，平时如果不是非常必要情况的话，她基本上懒得动脑子。 此时，小晴也听得云里雾里的，她茫然地问道：【是吗？可是会为什么呢？】 小爱继续分析道：【我试想了一下，邮件和信件最重要的区别，就在于速度快，而且安全性更高，不容易中途遗失或者被拦截，只要他那边发出，我们这边马上就可以收到。】 她略微停顿。 【小杰正常来说是不被允许使用星际网络和电子邮箱的，他破例冒险发邮件给我们，说明他无论如何都希望我们尽快知道这些信息。】 【这些信息，恐怕是很紧急、很重要的。】 【他希望我们尽快了解，所以甘愿冒着违反军纪的风险，以违规手段将这封邮件发给我们。】 【这就解释了这封信为什么会自动删除，而且查不到发件人，恐怕是小杰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异状，额外做的隐匿措施。】 【这么说的话，这封信是……军事机密？！】 敲出最后四个字的瞬间，小爱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她和小晴都是很普通的星际公民，过着最简单不过的事，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以这种形式看到军事机密。 小爱瞪圆了眼睛，开始努力回忆那封信的内容，后悔自己看得太草率，不知道记全没有。 小晴听了小爱的分析，也显得相当震惊，有好久都没有回复，后来又发过来好几个惊恐的表情。 小晴问道：【可是，他邮件里提及的黑衣K是谁？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小晴又道：【我刚刚在星际搜索里搜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啊，很危险吗？】 小爱有着同样的疑惑。 看小杰的邮件内容，他好像对这个黑衣K格外警惕，这个人恐怕是个相当危险的犯罪分子，可是小爱她们全然没有听说过。 而且，小杰说要尤为小心，就说明这个黑衣K很可能已经到D星了。 小爱一定，随便翻了翻D星各个网页上的新闻报道，可是官方报道依然歌舞升平，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思索片刻，对小晴道：【我也不太清楚这个黑衣K是什么人，可是这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小杰不会特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宁可违纪也要通知我们，不管怎么说，我们这段时间还是多小心一点吧，晚上都不要出门了。】 小晴：【好。】 就在这个时候，小爱的房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小爱一惊，匆匆关掉光屏，坐起来，道：“请进。” 从门外走进来的是英克。 他一如既往的体态修长、面容英俊，英克的外在和气质都无可挑剔，无论何时何地见都能让人惊艳。 他一进门，就看到一只雪白的北极狐趴在床上，英克一愣，唇角微弯，道：“晚饭快要好了，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好。” 小爱点点头。 但她脑海里正塞满了小杰那封信的事，想了想，主动问道：“对了，英克，你能帮我搜索一下黑衣K的信息吗？我怎么搜索都搜不到，怕是我的搜索渠道太窄，希望你能帮我全网调查一下。” 在从小爱口中听到“黑衣K”这个熟悉的名词时，英克微不可查地动了一瞬。 英克没有想到会从小爱口中听到这个名词。 继而，英克貌似寻常地问：“你为什么会想查这个？” 小爱道：“……偶然听说的，是不是很危险的人啊？” 英克：“我也不清楚，请稍等，我全网大范围搜索一下。” 言罢，英克垂眸沉思，貌似搜索了起来。 不到三秒钟，他就抬起头来，回复道：“搜索完成，星网内没有发现任何有关黑衣K有效信息，不过搜索到有两本知名涉及神秘人物‘K’，数本全息电影涉及关键词‘黑衣’，请问你想听一听有关内容吗？” 如果小爱要问别的事，英克或许还需要找理由糊弄过去，但是关于黑衣K，他可以说再熟悉不过了，日常都在关注星网上的动向，只要一旦有相关信息涉及，就会被英克全部删掉或者辟谣，完全没有露馅的可能。 小爱听了，略感失望，但她和小晴都已经查过了，确实没有找到过信息，所以也在意料之中。 她遗憾地对英克道：“那就算啦，麻烦你啦。我再自己打听一下好了。” 英克：“嗯。不过就算没有查出什么，你也要多加小心，现在先准备出来吃晚饭吧。” 跟小爱说完这些，英克就自行退出了房间。 小爱去吃晚饭的时候，英克就自己去了机器人休息室，他一离开小爱的视线，神色就变得凝重。 英克打开光屏，接通阿林的通讯，道：“帮我调查一下，黑星那边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没有黑衣K的消息泄漏到星际网络的范围里了？” 阿林大约是趁英克没有联系他的时候睡了个晚午觉，睡眼惺忪，被英克的通讯仪吵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没精打采地伸了个懒腰，穿着睡衣就勉强撑起身体开始操纵光屏。 过了一会儿，阿林清醒过来，看着光屏“啧”了一声。 英克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林：“黑星嘛，一如既往乱得很。但最近可不得了，黑星上的悬赏数量爆炸了，不少亡命之徒铤而走险，闯到星际联邦来碰运气，近日恐怕会不太太平。” 英克神色微凝。 他关注黑星的事长达数年，自己又亲身去过黑暗星系，并在那里待了整整一年，英克对黑星的了解，远远胜过星际联邦的绝大多数人。 黑暗星系里偶尔会有这样的时期，叫作流星期，说的是黑星上那些不正当的悬赏数量暴增，金钱像流星一样洒下来，黑星的飞船在星空中像流星一般滑过宇宙，冲向星际联邦的地盘。 这是格外动荡的时期，尽管星际联邦有着严密牢固的军事系统，但是架不住黑星许多都是不要命的人，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英克又问：“那关于黑衣K呢？” 阿林说：“我们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活动了，黑衣K知名度最高的时候，是整个黑暗星系公认的黑色犯罪者前五名，现在热度不减，但是黑暗星系里很多人怀疑黑衣K这个作风诡异任性的家伙已经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被做掉了，不少穷凶恶极之徒蠢蠢欲动，想要趁此机会进入前五名的排行榜，还有人借着流星期，想要赏金角逐。” 英克嗤笑了一声，道：“这也要争。” 但是最近这样的行情，也足够让人担心了。 英克思索片刻，道：“……我今晚会利用公共的家庭系统，升级小爱的家庭定位功能，以防万一。虽然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她，但是毕竟不可能时时刻刻追在她身边…… “还有，收集参加流星期的犯罪者信息，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将他们的资料全都送给警方，争取让流星期早日结束。” 第81章 D星军方。 灰狼追击队总部, 内部会议。 “队长！又有人将流星期里从黑星前往联邦星系的犯罪者以匿名形式发到军方来了！” 队员呈上来的厚厚一叠报告, 放在灰狼队队长面前，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继续道：“不过, 看行事风格, 依然像是黑衣K做的。” 如果让这些人顺利混入星际联邦内部, 后果不堪设想。 报告上的内容相当详尽, 包括这些人在黑星的身份、以往的犯罪记录、接下的悬赏内容, 甚至还有星际航行轨迹。 只要有了这些报告, 在出现变故以前，将罪犯逮捕归案, 将事情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给军方不知道省了多少事。 灰狼队队员难掩心中惊讶, 继续说道：“这么厚的报告，人数这么多，还这么详细，这个黑衣K, 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他的速度比军方还快, 大概真的是我们这边的人吧？” 灰狼队队长吸着烟, 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圈。 这几个月来, 因为黑衣K这个案件过于难有进展, 他的烟瘾明显加重了。 队长道：“的确, 黑衣K让人难以捉摸。” 队长随手翻了翻灰狼队成员们整理出来的资料，说：“尽管他有意用许多犯罪者模糊我们的侦查方向，但是有关于D星的报告还是明显多啊。” 队员汇报道：“是的！根据分析组的判断, 他们认为黑衣K很可能还留在D星。他这么长时间潜伏不动，居然还留在D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又有一个队员道：“不管怎么样，有这么多犯罪者信息，对我们来说，应该无论如何都算一件好事吧，说不定通过这种机缘巧合，还能让D星免于流星期。舅舅，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灰狼组成的警卫队或者其他联合队，通常都是大量家庭成员组成的狼群。 灰狼追击队作为其中的佼佼者，也有大量血缘亲缘，血缘里带出来的不言默契，让他们配合得更加亲密无间。 这个灰狼队员说这话的时候，话语里不免有少许轻快的庆幸之感，一不小心在公共场合，连私人称呼都带出来了。 灰狼队长慢悠悠地吸了口烟，长叹了口气，凝重道：“你们这些小崽子，一听就没有经历过流星期。” 他道：“你们想，天上的流星是抓得着的吗？流星期里流星雨一般的罪犯，如果能抓得完的话，就不叫作流星期了。 “我们还不知道黑衣K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发给我们这些信息的，他到底是不希望太多罪犯前往D星，影响什么事情，还是他正在混淆视听，试图将我们的视线引到这些他给我们的罪犯上，而趁机偷偷做什么更危险的事？” 灰狼队长将手里的烟摁灭，猩红的烟头就像消失的烟火一般“噗”地熄灭在微暗的屋子里。 队长道：“D星未必能幸免于难，只能说，但愿能让D星发生的犯罪事件少一些吧。” …… 星期六。 这是小爱在兽教园里担任教育员的日子。 因为是休假日，兽教园里的人明显比平时要多，不仅有幼儿庇护所里来的定期接受教育的小北极狐宝宝，还有由北极狐父母领着到教育园来玩的自然兽人小孩。 因为是珍稀品种，现代社会北极狐的数量本来就不是很多，经常到小爱所在的兽身教育园里的小北极狐们几乎是固定的，在这个工作的时间长了以后，小爱甚至不用看名册都能叫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来。 小爱坐在雪地里，一只只地核对道：“小月，小云，小柯，小榄……” 小北极狐软趴趴地横七竖八趴在雪地里，兽身教育园没有严格地规定他们必须排队很整齐，按照自己喜欢的姿势就好，所以小毛团们看起来乱糟糟的，不过因为换好了冬毛，小北极狐们看起来都是雪白雪白圆滚滚的。 每一只被叫到名字的小狐狸，都会高兴地“嗷呜！”叫一声，拼命摇尾巴，还有小狐狸会蹦跶一下，开心地跑来跑去，将雪地踩得全是小脚印。 等核对完了试管小北极狐们的名字，小爱又继续唤道：“兰心、明英、赛尔……” 这边被叫到名字的小北极狐们也欢快地摇起了胖乎乎的狐狸尾巴。 试管兽人和自然兽人，光是靠名字就能分辨出来。 相比较于试管兽人单调的代号，自然兽人孩子的名字通常都要认真很多，有时候还会带上寓意。 因为今天是休息日，有不少小兽人是被爸爸妈妈陪着来的，兽身教育园是允许家长旁观的，父母们也都化作了兽身，笑眯眯地眯着眼睛蹲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小狐狸蹦蹦跳跳地跟其他小狐狸玩。 试管小兽人们在这个年纪，还很少见到其他人的父母，尤其是能够变化兽身的父母，他们都好奇地偷偷往家长区瞧，还有稍微大胆一点的小北极狐走近去看，不少幼庇所出身的小狐狸眼中都流露出羡慕的光。 小北极狐们的不同反应，都被收在小爱眼中。 等确认完名单，她走上前去舔了舔看上去最羡慕的几个小兽人，好让他们回过神来。 这些没有父母的小北极狐，大多对成年北极狐有着极高的好感，被小爱舔了脑袋，他们都配合地扬起脑袋，露出毛茸茸的脖子和下巴，还有的小狐狸干脆舒服地翻过肚皮。 小爱见他们都没有大碍了，这才满意地走回教育员中。 此时此刻，其他教育员也已经点完了名。 教育员前辈姐姐今日亦保持着兽身，她站在教育员身边，对所有小兽人宣布道：“冬天来临了，今天我们打算教大家我们北极狐往昔在冬天是怎么狩猎的，大家开心吗？” “嗷呜！” “嗷嗷！” 回应前辈姐姐的是一连串奶声奶气的狐狸叫，小狐狸的尾巴们摇得老快，都有了重影。 他们的反应让前辈姐姐很满意，她向一旁让开，对小北极狐们介绍道：“今天的第一遍演示，会由小爱姐姐示范给大家看，她十几年前跟你们一样在兽身教育园接受训练的时候，是北极狐冬季捕猎里的第一名哦！你们要好好看。” 前辈姐姐是熟练的教育员，和小孩子说话，会无意识地带上小孩子的语气。 小北极狐的小粗尾巴都摇得更欢了。 “小爱姐姐！” “小爱姐姐以前好厉害！” 显然不止是小爱认识这些小北极狐，小北极狐们也都认识小爱。 小爱难为情地上前，摆摆白白的尾巴，说：“那我来给大家演示，会有隔壁的旅鼠哥哥姐姐们帮忙，尽量还原地球纪原始时代北极狐兽人祖先真实的生存面貌，你们仔细看呀，但是现实里不可以和其他小型动物这么玩，明白吗？” 小北极狐们又乱糟糟地嗷嗷认真答应了一通。 小爱定了定神。 对于冬季捕猎这堂课的印象，她依然很深刻，因为她就是在这堂课上挖出了最大的鱼，赢得了那条她从小最喜欢的缎带。 前夜她又将北极狐捕猎的知识点温习过了，也已经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在雪地里埋好了小鱼，给小北极狐们当练习对象。 小爱深呼吸一口，让其他所有人退开，给她留出充足空旷的活动场地。 小北极狐们都专注而紧张地看着。 小爱通过耳朵里的隐匿耳机，悄然联系道：“阿好，你们准备好了吗？” 阿好是隔壁旅鼠区的工作人员，今年大约三十多岁，在教育员中不算太年长也不算太年轻，性格豪爽干脆，又喜欢说笑话，是个很活泼有趣的旅鼠，整个极地区的工作人员都很乐意和她来往。 只听阿好爽快地道：“早就准备好了！你来吧！” 小爱道：“那我就过去了？” 阿好：“来吧，不过你过来的时候可要注意了，就按照约定好的来，千万不要砸到我了。” 小爱：“放心，我会小心的。” 面对着小北极狐们期待而敬仰的视线，小爱装出相当镇定的神情，然后抖了抖耳朵，抽了抽尖尖的狐狸鼻子，在雪地里边嗅边走来走去，貌似在利用听觉和嗅觉搜索猎物的痕迹。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尖耳朵一下子往上一立，几乎并列立在头顶！ 只见她动作顿时敏捷了起来，先是往后快速后退一步，然后猛地腾跃飞起，雪白的狐狸在空气中滑过一道优美无比的半圆形曲线，然后尾巴笔直朝上，脑袋笔直朝下下落，动作迅速而急猛—— 咚！ 只见小爱一头把脑袋插在了雪里，四只爪子和尾巴都缩着露在外面。 前辈姐姐做出很具有科学性的专业解释：“这样旅鼠的窝就被压塌了，整窝旅鼠都被堵住了道路，被北极狐捉住了。” “哇——” “嗷呜嗷呜！” 看到小爱优雅而完美的入雪动作，小狐狸们都发出羡慕而尊敬的呼声。 而这个时候，小爱在雪地里睁开了眼睛，乌溜溜的狐狸眼睛迷茫地看着前面，因为插在雪地里，没有办法张嘴说话，只能用眼神表达感情。 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只小旅鼠，因为小爱是头插在雪里，他看起来是倒着的。 小爱试图张嘴说话。 阿好道：“……你不用说了，我会来的，你今早刷过牙的吧？” 小爱艰难地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刷过了。 “好的。” 阿好自己掰开狐狸嘴，然后钻了进去，默默地将狐狸嘴合上，道：“好了，拔出去吧。” 小爱轻轻叼住旅鼠工作人员，在地面上的四只小爪子努力蹬地，终于把头拔了出来。 前辈姐姐介绍道：“这样就抓到啦！” 小北极狐们顿时发出钦佩的惊呼，欢快地使劲拍尾巴。 第82章 小爱叼着旅鼠工作人员, 欢快地挺起胸膛, 白白的狐狸尾巴在身后飞快地摇晃着，看起来很是骄傲开心。 前辈姐姐道：“请大家感谢小爱姐姐的精彩演示, 还有旅鼠教育员哥哥过来专门协助哦！” 小狐狸们拍尾巴的声音更响亮了, 欢呼的气氛愈发热烈。 旅鼠工作人员无奈地被小爱叼在嘴里, 四只小爪无力地垂下, 胖乎乎的身体耷拉, 见小北极狐们望着自己, 他才举起一只爪子，对小北极狐们挥挥爪子打招呼。 小爱低下头, 将旅鼠放到地上。 旅鼠的四只小爪子着地, 在地上抖了抖毛。 在小北极狐们的一片欢送声中, 旅鼠扒拉着小爪子从园区之间的员工通道窜出去了。 小爱和另外几只北极狐饲养员追过去送他。 等离开了小北极狐们的视线，小爱晃着尾巴道：“这次麻烦你啦。” 阿好道：“没关系，都是北极区的，尽量互助嘛。对了, 等下旅鼠那边, 也要麻烦你们了。” 北极狐这边的前辈姐姐道：“没问题, 放心吧！小爱刚刚已经扎过脑袋了, 让她休息一下, 等下我们让小齐去。” 阿好挥挥小鼠爪子道：“那就拜托了。” 前辈姐姐将小齐叫来, 让小齐颠颠地跟着阿好低头钻过员工门，到旅鼠区去了。 过了一会儿，旅鼠区里传来“如何从北极狐的飞扑狩猎下逃生”这一课的声音, 所有小旅鼠们都挖了坑躲在雪地下，从四通八达的鼠穴遂道里躲着观看。 阿好熟练而迅速地在隧道里奔跑躲藏，精准的走位将小旅鼠们激动地又跳又叫，不久眼看着阿好从飞跳起的北极狐嘴巴以极小的差距逃脱，小旅鼠们都崇拜地鼓起了小爪子。 小爱听着旅鼠区里发出的小旅鼠的欢呼声，跟着前辈姐姐一起回到北极狐区的位置里。 她主要还是负责小北极狐。 小北极狐们今天看小爱的眼光，明显比平时崇拜了很多。她刚一走回来，就感觉到很多敬畏的小狐狸目光落在她身上，连身体的姿态，都比平时敬畏了很多。 要让小北极狐们练习狩猎的鱼，教育员们事先都已经埋好了。 小北极狐们在雪地上又蹿又跳，不时模仿着小爱的样子，摇着尾巴跳起来，一头扎到雪里，然后跌跌撞撞地将里面的鱼拔出来。 小爱回到场地上坐好，她身边很快聚起了很多小北极狐。 他们多半是平时就很喜欢小爱、经常来兽教园、和她比较熟悉的小狐狸，此时他们望着小爱，流露出尊敬好奇的目光。 一只小北极狐问道：“小爱姐姐，你好厉害！你是不是和我们差不多大的时候，就很擅长这个呀？” 还有小北极狐蹦蹦问：“小爱姐姐，你是怎么找到大鱼的？捉活动的旅鼠哥哥，肯定比挖鱼还要难很多吧？” 面对小北极狐们的疑问，小爱有些难以回答。 她其实没有捉过真正的旅鼠，小北极狐们都以为她是捕猎能手，但其实只是教育员之间都早已说好了而已。 可是看着大家仰慕的眼神，小爱又不好说出真相这样的教育机密，来打破小北极狐们的梦想。 小爱想了想，说道：“我其实也没有很厉害，是有一些运气成分的。我小时候也没有跳得非常好，但只要多练习，就会有所成长……适当的兽身训练，对兽人的身心健康都是有好处的。” 小北极狐们听到小爱的话，都发出崇拜的惊叹声，小耳朵都竖得老高。 这个时候，小爱注意到有一只小狐狸跟其他小狐狸们一起蹦了一会儿后，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望向更远一点的方向。 小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她望的是自然兽人家长们休息的方向。 自由活动以后，不少小兽人都已经顺利找到了埋藏的鱼，或掉在嘴里，或放在身边，不少小北极狐都欢快地来回蹦跶，还有许多自然出生的小兽人，已经按捺不住激动，将自己找到的鱼叼到家长区去给父母炫耀，期盼得到夸奖。 北极狐家长们看起来都很骄傲。 他们有着和小北极狐们相似的纯白毛发，成年的北极狐有着漂亮的身体线条，比小北极狐大好多，看起来更加优雅美丽，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子时，眼睛里都是压不住的温柔和善，笑得狐狸眼细细眯眯的。 那只小北极狐看着狐狸家长们的方向，眼神中满是羡慕。 小北极狐瘦瘦小小的，站在一堆小北极狐里也显得有几分小，小爱认得她，她也是试管兽人出身的孩子。 小爱走过去，用鼻尖轻轻碰了她一下，让小狐狸回过神来。 小北极狐收回视线，看起来就开心不少。 她也相当喜欢小爱，原地蹦蹦，期待地问道：“小爱姐姐，你小时候也是试管兽人吧？你说试管兽人，会不会相对来说比较有野性，更有捕猎这类的天赋？” 小爱一愣，她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试管兽人和这方面的天赋联系到一起。 她回答道：“我个人没有发现这方面的迹象，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天赋，和试管兽人或者自然兽人关系不大。自然兽人里也有很多人擅长狩猎的，而试管兽人里当然也有很多不擅长。” 小爱停顿了一下，放软了语气，亲和地对她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小北极狐耷拉下耳朵，说：“因为当试管兽人感觉一点都不好，明明所有人都说世界是公平的，可是自然兽人看起来快乐好多。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如果试管兽人连一点小小的优势天赋都没有的话，感觉好不公平。” 小爱听得有些失神。 她明白小北极狐这么说的感受，在她小的时候，有时候隔着那扇幼儿庇护所的大铁门，有时候也会有类似的想法。 不过，小爱同时想起了贝夫人，还有贝夫人教给她的东西。 贝夫人出身显赫，可她失去三个女儿的痛苦，未必就比从小生活在幼儿庇护所里、没有亲生父母的小试管兽人要少。 小爱思索了一下，道：“你现在年纪还小，目前的生活是很简单的，所以才会觉得其他人无忧无虑。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发现人生中的苦难几乎无法避免，所有人都会遇到几件大的挫折，不会因为他们富裕或者贫穷而改变。 “举个简单的例子，作为试管兽人，至少你一定是健健康康出生的。也有很多自然出生的小兽人，天生就患有残疾，有许多是医学水平难以治愈，还有一些虽然有办法治疗，可是治疗费用高昂，父母无法支付昂贵的医药费，这样相比起来，有着健全的手脚和视力，依然是很幸运的事，不是吗？” 小爱舔舔她的脑袋，道：“一个人天生拥有多少东西是无法改变的，重要的是现在，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东西，做自己想做的事，并且积极地迎接未来。” 小北极狐被舔了脑袋，舒服地低下头，摇摇尾巴。 小爱看不出她听懂没有、听懂不少，但她这样说过了，如果能在这些小北极狐心中留下一点记忆，将来他们有机会想起来，并且就像贝夫人教导她一样，让他们能在未来能得到些许心灵的引导，小爱就会感到高兴。 她望着四处跑来跑去的小北极狐们，想到未来他们就会像她和小晴、小杰一样逐渐长大，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几个小时的光阴转瞬即过，到了兽身教育园关闭园区的时间了。 自然兽人出生的小北极狐们都奔向他们的父母，开心地被爸爸妈妈叼起来，然后放到身边。 一只自然出生的小北极狐欢快地对小爱挥爪子道：“小爱姐姐，我回家啦，下周我还会让爸爸妈妈带我过来的！” 她的父母也在旁边，礼貌地对小爱颔首致意，然后带着小北极狐走了。 另一边，许多试管出生的小北极狐们也已经排好了队伍，同样对小爱挥尾巴挥爪子。 先前那只瘦瘦小小的小北极狐道：“小爱姐姐，我们回幼庇所去啦。下个月的外出日，如果能来兽人教育园的话，我还会过来看你的！好希望下次还能来兽教园，可是这个月已经来过了，下个月可能是别的了……” 说着，小北极狐垂下耳朵和尾巴。 小爱明白兽身教育园的状况，安慰地低头蹭蹭她，这才将小北极狐送走了。 小北极狐们挨个儿簇拥着到北极区外面等校车。 等送走他们以后，小爱也回到更衣室，换好衣服打算回家。 因为小杰那封措辞严肃的警告信，小爱最近都是没有丝毫耽搁直接回家，走得算是比较早的。 她走出北极区的时候，园区外面空无一人。 小爱对安静的环境有些意外，以往的话，各个幼庇所的校车来得没有那么快，应该还有不少小北极狐闹哄哄地在外面等，但是今日，他们居然已经被全部接走了。 小爱的耳朵竖了一下，便打算离开，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在对她招手—— “你好，小爱小姐对吧？我是刚刚一只小北极狐的家长，在北极区里面见过的，关于教育小北极狐用兽人的事，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你们这样的专业人员。” 对她招手的，是一个外表十分和蔼的老太太，满头银白的头发，佝偻着背。 冬季天黑得早，黄昏落得飞快，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了。 客人和员工的更衣室是分开的，小爱也没有见过那些北极狐家长的人身，认不出这到底是哪一位，但北极狐家长里的确也有一百五十岁以上的老年北极狐。 小爱好心地走过去，问：“你有什么问题呀？” 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实在是不好意思，还要耽误你这么多时间。就是这个，我提前写在光屏上了，你看看。” 小爱说：“没关系，我是工作人员嘛。” 小爱低下头，却没有看到通讯仪或者光屏，不禁问：“在哪里——” 她话音未落，下一刻，她忽然感到后颈猛然被扎上了一针什么东西，一刹那就又酸又麻，小爱瞳孔一收，逐渐失去意识，浑身褪力地向前倒去—— 在朦胧中，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的—— “太好了，总算又抓到一只，悬赏能够完成了，这么大一个兽身教育园，北极狐可真够少的。现在在黑市的市场上，北极狐的皮毛是多少钱来着？” 第83章 小爱醒来的时候, 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她头疼得厉害, 镇定药物的作用显然还没有消散, 她脑袋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一阵阵地叫嚣着刺痛。 地面冰凉, 空气的感觉让人窒息，小爱勉强支撑起身体，观察起附近的情况。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注意到旁边有一个很低暗的窗户，窗外一片幽黑, 好像已经进入了深夜。 小爱摇摇晃晃地走过去, 但等她站到窗边, 看到窗外的景象, 小爱顿时惊呆了—— 窗外是无尽的星空, 浩瀚无垠的宇宙, 无数远远近近的星辰遍布世界的夜布，她从小生活的D星已经在很远的地方, 像是一个环绕着云层的、悬空的漂亮星球仪, 而且飞船似乎正在高速移动, 周围的星辰不断后退, D星也离得越来越远。 小爱曾经无数次在各种书本的图片上看过这个星球在太空中的样子, 还曾在全息影像上三百六十度地转动翻看过它, 因此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毫无疑问, 她身在宇宙之中, 某一艘宇宙飞船之上。 小爱一直想做一次星际旅行，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坐上宇宙飞船, 会是这种情形。 小爱自己还没有从这种可怕的状况中回过神，忽然听到角落里传来细弱的声音—— “小爱姐姐。” 是经常来幼儿庇护所的小北极狐的声音。 小爱扶着墙顺着声音寻过去，等她看到离她不远处的场景时，刹那间头皮发麻！ 小爱作为北极狐，本身就是全天活动的动物，眼睛很快就适应了夜间的视野。 这是一个相当密闭的空间，四周都是封闭的，但是不算小，足有一个大房间的大小，因为没有灯而显得幽暗。房间不起眼的位置，隔了一道厚厚的铁栏，由于室内光线太暗，小爱醒来时脑袋又相当混乱，所以没有注意到。 在铁栏里面，十几只小白北极狐忐忑地挨在一起，他们压着耳朵，瑟瑟发抖，圆溜溜的乌黑眼睛全都无助地望着她，充满迷茫无措的可怜劲。 小爱匆匆一扫就都认了出来，这些被关在里面的小北极狐，全都是经常来兽身教育园的试管兽人小北极狐。 他们的幼儿庇护所制服乱糟糟地丢在旁边，所有的小狐狸都化成小白团子挤在一起。 这是幼崽的一种天生的反应，变成比较小、比较灵活的兽身，能让他们觉得更容易躲藏，所有的小狐狸挨在一起，从彼此的体温中，他们能寻觅到少许安全感。 此时此刻，他们拥挤地窝在本就狭小的笼箱范围内，而原本来说，他们应该出了北极区就在门口等校车，然后乘坐校车回到安全的幼儿庇护所的。 小爱的内心一阵紧缩，问：“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 刚刚怯生生与小爱搭话的小北极狐夹着尾巴，一对小耳朵胆战心惊地往后面趴着，看上去很害怕。 她道：“北极园区前面来了一辆校车，说让我们上车，今天统一将所有品种的小兽人分批载到兽教园门口，再各自回自己的幼儿庇护所，司机能叫得出我们所有人的名字，我们就都上车了，等上车以后，忽然觉得很困，等睡着醒来，就已经到这里了。” 说着，小北极狐的耳朵趴得更低了，问：“小爱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出什么事了吗？” 小北极狐们都很胆怯，但看着她的目光中，又有一丝殷切和期待。 小爱是这里所有人中唯一的大人，又是兽教园里的教育员，小北极狐们对她有着长久以来积累的崇拜和信任，相信有小爱在，一定很可能会有解决办法。 然而听到他们的话，小爱的心却是狠狠向下一沉。 她昏迷以前的记忆，已经渐渐复苏了。 如果她没有听错、记错的话，那些人将他们抓到这里，恐怕是想要北极狐的皮毛。 是星际罪犯，黑市皮毛贩卖生意。 小爱顿时毛骨悚然。 小爱过去也曾在新闻里、他人的谈论里、网络上沸沸扬扬的消息中，听说过世界上存在兽人皮毛交易的勾当，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落到自己头上。 周围没有人亲身经历过的事，就像是雾里看花，总归是隔着一层，好像离得很遥远一般。 有一瞬间，小爱的脑袋里是空空的。 那一霎腾涌而起的恐惧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让她浑身战栗，顷刻间就起了一整身的鸡皮疙瘩，让她的后背紧紧绷紧。 为什么偏偏会是他们？ 为什么一向很安全的兽身庇护所里大白天会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治安那么好的D星上也会有星际犯罪？ 这些犯罪者想要北极狐的皮毛，会怎么对她和这些小狐狸？难道是为了保持毛皮的鲜亮，活生生把皮毛从身上扒下来？ 她当时明明是想去帮那个老太太的忙的，如果没有这样做的话就好了，如果没有这样做，她现在就和平时一样待在家里了，M039会给她买喜欢的鱼，英克既温柔又彬彬有礼地迎接她，小晴会活泼地转发各种各样网络上有趣的全息视频给她。 可是她只是想帮忙，难道当个好人也是错的吗？ 这些混乱的念头接连在小爱脑海中闪过，她能够感觉到强烈的恐怖，这份可怕的想象让她几乎忍不住牙齿打颤。 但是看到眼前比她更害怕的小北极狐们，小爱又不得不自己冷静下来。 这些小北极狐最大也只有七八岁，他们如此幼小，如果遭此厄运，命运实在太过凄惨。 无论是作为同族姐姐，还是兽身教育园的教育者，她都有责任要拼尽全力，即使自己无法逃脱，也至少要想办法让小北极狐们逃出去。 小爱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小杰写给她和小晴的那封信。 最近黑星动荡，非常危险，要格外小心黑衣K。 难道说，这次绑走她和这些小北极狐的，就是小杰特意叮咛嘱咐要警惕的黑衣K？ 小爱心尖一颤，但又说服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她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想有什么能够脱身的办法。 小爱首先去摸身上的通讯仪，然而她立刻就摸了个空。 这也是意料之中，绑架他们的人，肯定不会留下她的通讯仪，让小爱他们有联络外人的可能。 尽管是意料之中，但小爱还是微微感到失望，同时内心的不安愈发扩大了。 “小爱姐姐？” 小北极狐们不安地看着她。 小爱勉强对他们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意，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我也是试管兽人，通讯仪上有拦截定位的，自从有机器人父母以后，就安装了家庭系统。一旦我有什么闪失，通讯仪就会自动通过星级网络向我的父母汇报，即使抓我们的人破坏了我的通讯仪，信号也会发出来，我的家人肯定很快就知道我失踪的时间和地点，去报警，然后努力过来救我们的……在此之前，我们自己也想办法自救吧。” 话说如此，小爱自己也很没有把握。 M039毕竟是十多年前的老型号父母型机器人了，家庭的报警系统自她被M039和F037养育以后，就从来没有用过，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发挥作用。 小北极狐们都缩成一团，担心地点点脑袋。 小爱看着小北极狐们可怜的模样，尽量使不在他们面前露出怯态。 她心慌意乱，竖起耳朵，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不久，小爱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滋滋”的电流声。 这是人耳的听力绝对不可能听到的声音，但是对听觉敏锐的北极狐来说，可以听得很清楚。 眼前的铁栏其实间距很宽，以小北极狐的体型，是可以从铁栏的间隙中挤出来的，毕竟他们是体型最小的狐狸，看上去圆滚滚还大多是因为冬毛太厚。 小北极狐们出不来的原因，显然是因为铁栏上通了电，有电流。 既然有电流，就一定有电线，就一定能顺着找到控制器。 小爱的耳朵抖了抖，顺着电流的声音，沿着墙摸了过去…… …… 而在小爱出事时的同一时刻，小爱家里差不多闹翻了天。 英克本来正和平时一样着手收集流星期期间，流窜在D星、接了D星有关的悬赏或者打算来D星的黑星罪犯资料，这段时间为了能让小爱安全一些，他的时间几乎都耗在了这件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通讯仪响起了激烈的鸣响声，英克顺着声响望过去，待看清通知系统警铃的类型时，他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刹那间露出了慌乱的表情。 而就在下一刻，家里的警铃也大作起来！ 这无疑是象征着这一家的试管兽人孩子出现意外的警鸣。 他的通讯仪迅速收到了出门在外的M039的快速家庭信息：【不好了！小爱出事了！】 英克前段时间才升级过小□□定位系统，为的就是以更快的速度掌握小爱的安全情况，在警报开始后的第一时间，英克就打开了他升级过的定位系统。 看着光屏上的光点闪烁，英克几乎一刹那就确认了小爱是在哪里出的事，她接触过什么人，所有的信息在英克眼前无所遁形。 他的眼眸眯了眯。 英克打开了光屏，立刻联络了阿林，道：“你已经知道了吧，马上给我查那艘黑星的垃圾飞船现在的位置，我去准备飞船变形追击。” 阿林的确已经接到报警了，他也很慌张，但是看到光屏后英克的脸，还是让他一怔。 英克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阿林向来知道英克是个给人有点危险的男人，但这还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阿林真的看到……英克的眼神如此可怕。 第84章 英克看着光屏上的资料, 猫眸极具攻击性地眯了起来。 星际走私, 兽人皮毛交易。 这些句子落在英克耳中, 都直戳他内心深处最禁忌的区域。 他的父母, 就是死于黑星的皮毛交易和走私绑架。 尽管他已经全无和父母相处的记忆，舅舅舅妈用心尽力地照顾他，英克二十余年的人生也相当顺风顺水，父母的离世于他而言并不算有太大的影响……但心底里到底会有一根刺。 那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对于绑架兽人的皮毛贩子, 英克从潜意识里恨之入骨。 他的手已经在光屏录制不到的地方握成拳头, 指甲深深扣进肉里, 他的胸口还藏有从黑星带回来的父母的皮毛, 光是想到小爱此刻正在遭受一样的厄运, 英克就快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已经完全在爆发的边缘。 他的理智判断出自己救回小爱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他的压缩球里有速度快到可以甩脱灰狼追击队的超高速飞船, 他在黑星的信息网能够掌握到绑走小爱的罪犯行走的路线, 可是他难以想象小爱现在这个时候该有多害怕。 她是性格温柔又友善的一只小北极狐, 还有一点内向, 上进又努力, 平时总是窝在沙发上看书, 喜欢吹零下五十度的空调, 她还有很多未来的计划和梦想想要实现，每天偷偷在家里蹦蹦跳跳地期待毕业后要找一份教师的工作、存够钱以后还要去星际旅行。 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将来能够实现很多有意义的价值。 然而, 在那些星际贩子眼中，她宝贵的生命和所有生命的价值，都抵不过她那一身价值高昂的皮毛。 光是想到那种有可能不能将小爱救回来的可能性，英克就感到不寒而栗。 他一刻都不打算耽搁，当场起身穿上了外套，眼神森冷，道：“有新消息了就告诉我，我去驾驶飞船。” 阿林看到英克这样的眼神，不由战栗了一下，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他脑袋里浮现出来的内容，竟然是那群人贩子恐怕要倒霉了。 阿林如实汇报道：“这一批犯罪分子是团队作案，总共有三个人，并且长期整形，从找到的资料上来看，他们男人、女人、老人、明星的样子全部都整形过，次数已经频繁到了连他们自己都难以回想起自己最初是什么样的人的地步，导致无论是联邦的军方，还是黑星里的信息网络，都难以确定他们如今的长相。除此之外……刚刚兽身教育园和幼儿庇护所也都报警了，除了小爱小姐以外，这三个人似乎还抓走了十七只年幼的小北极狐。” 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这群人为了钱，可真是穷凶极恶。 英克已经要往外走了，但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开门声。 是M039着急地跑了回来。 “英克！” 英克从来没有在一个机器人脸上看到过这样绝望而崩溃的表情，机器人在众人的视线里，总是平静、文雅而冷静的，尽管仿真机器人的程序输入的程序，的确能够让他们做到任何兽人能够做出来的反应，但是像这样的场景很少见。 M039满脸慌色，她机械制作的眼眸中满是关切的神色。M039这样老式型号的父母型机器人是不会流眼泪的，但是英克从她的目光中，能看得出她难受得想要落泪。 M039六神无主地道：“你大概已经接到警报了，小爱被绑走了，现在大概已经在宇宙中的某条飞船里，我的程序太落后了，只能想出一种能够试着救她的方法，但是成功率只有1%不到。 “即使如此我也必须一试，但是这件事，势必需要你帮忙。” M039被制造出来的时候，是一个三十余岁年轻女性的样貌，为了能让兽人孩子能够在她身上感受到对母亲的亲近，她的容貌被制作得相当柔和端庄，不算多么惊艳的长相，却有一种母性的感觉。 她的身体并不高大，站在英克面前，显得很娇小，但此时此刻，她端正地站得笔直，目光不偏不倚，能够让人感受到她绝无迟疑的坚定。 M039道：“作为父母型机器人，我身上装有必要的时候用来保护孩子的防御反击系统，并不算很强大，但我的手臂和大腿都可以拆卸下来，通过变形组装为轻型家庭防御弹，通常是用于装备厚重齐全的危险分子的，只能麻醉和威吓，弹药量不足以对兽人的生命体征构成威胁……但这已经是我目前拥有的最具攻击性的东西了。 “尽管星际军方肯定也已经接到了绑架案的消息，可是小爱是我的女儿，她是我亲手抚养长大的，我不可能眼睁睁在这里等着什么都不做，我希望尽可能能快一点救她回来。” M039的话让英克迟疑了一下，他问：“你需要我帮什么忙？” M039道：“社区里有供居民紧急情况下逃生使用的小型飞船，但是前两年更新过以后，老式机器人的配置使用起来会异常卡顿。小爱的随身通讯仪已经被销毁了，但是很奇怪，我在家庭系统里还能感知到她所在的位置，我目前的程序水平无法筛查如此先进的定位系统，但这个在现在无疑帮得上大忙。 “希望你能用你的程序帮我启动临时飞船、规划好全速自动行程路线，我会去追击那艘飞船，以我的能力，成功破坏飞船或者捉拿罪犯的可能性是0%，但是对方是黑星体系内赤色等级的高级犯罪者，军队的成功率本来也很低，我这样做，至少肯定能起到一定的拖延作用，给军队更充裕的机会和时间，只要能有一点点帮助，就足以让人尝试。” 英克道：“可是像你这样的老式机器人，防御系统和自卫防御弹都是嵌在身体机械里的，里面还涉及很多关键芯片和程序存储卡，驾驶飞船到宇宙中，将防御弹发射出去以后，你极有可能会无法通过飞船的核验，不能再度操纵飞船回来，会流落在宇宙中。 “机器人流落到星空中，几乎就会成为太空垃圾，漂流到报废。” 机器人母亲道：“没有关系。” 她说：“我是M039母亲型机器人，保护孩子是我的职责。我愿意拼上我身上的所有东西，只要有一点可能，能让小爱能被安全地带回来。” 英克从M039的眼中看到了强烈而执着的无畏。 她那双工业机械制造的眼睛黑洞洞的，因为是十多年的老式机器人，眼底的光芒已有些暗淡，从某些角度看上去，仿佛只是一个缺乏情感的玻璃球，可是此时在英克眼里，却莫名有些震撼。 英克顿了顿，道：“你不必这样做，还是交给我来吧。我也已经准备好前往太空，我测算出来的成功概率是85%，我拥有最新型的防御系统和高级的防御计算程序，即使前往太空启动也不会报废。我是更合适的人选，你可以将小爱在家庭定位里的位置告诉军方，帮助他们尽快前往目的地。” M039：“我已经告知了。” 但她听到英克的话，仿佛有所迟疑。 M039道：“社区里的临时飞船不只有一艘，我们可以一起去。” 英克：“不，我不用那个。” M039：“……？” 英克回答道：“我刚才联系了我工作地方的上司斐先生，他借给了我一艘他的个人飞船，速度远比临时飞船快很多，甚至远远胜过所有军方现在能够调动的军船以及大多数高级军官的高速飞船，我正要过去拿飞船，大概率会救到小爱的。” 英克没有再与M039多解释，M039是机器人，他们两个人都能明白，这个时候少耽误一秒钟的功夫，就能多增加一点小爱生还的机会。 他已经穿好外套，迅速地冲出了家门。 他并没有真的返回咖啡馆，仅仅是在最近的地方找了个无人能看到的位置，他没有注意周围，但万一有监控就交给阿林去搞定。 英克从怀中取出压缩球，拿出里面的变形飞船。 黑色的小型轿车迅速变形成了黑色的小型飞船，英克冲进驾驶室，熟练地直冲太空！ 小型飞船地步燃烧起了青蓝色的火焰，强大的推力瞬间就将他推离地面，笔直冲向宇宙里小爱所在的方向！ …… 此时此刻，D星军方正在为这起突然发生的大型稀有兽人绑架案忙得焦头烂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士兵惊呼道：“有一艘小型无信息飞船，突破D星外圈层，向我们掌握到的飞船位置冲过去了！他被我们发射出的小型飞船快好多，一瞬间就超过去了！以他的速度，说不定能追到那艘绑架船，可是看这艘飞船的特征识别，像是我们之前追黑衣K的时候，他那艘变形飞车的飞船形态！” 灰狼队队长一个直身而起，眼神犀利。 黑衣K居然回去追绑架犯！ 不，等等，他真的是去追吗？还是仅仅挑了他们忙乱的时候一心逃脱？ 他到底是过去与同伙会合，还是另有目的？ 无数念头顷刻间在头脑里流转而过，但灰狼队队长迅速有了决断。 比起一年来按兵不动目的不明、神秘但似乎没有传闻那么凶险的黑衣K。此时真实身陷困境中的北极狐教育员女孩和那些小北极狐更重要。 灰狼队队长下了决心，道：“给我联系那艘变形飞船，看看对方愿不愿意沟通，如果愿意沟通的话，试探一下对方是敌是友，他的飞船是我们目前追上绑架船最大的希望，如果他是无意间路过的话，一定要说服对方帮我们追上黑星船！” “是！” 几个士兵训练有素地忙活起来。 没多久，通讯就接通了。 这大大出乎军方的意料，要知道，他们原本以为黑衣K会拒绝语言沟通，避免暴露身份。 士兵迅速说明了来意，道：“收到请回答，我们是D星首席灰狼追击队，我们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有何目的、到底是不是黑衣K，但我们目前正在追踪一桩大型珍稀兽人绑架案，受害者有一名二十岁的年轻教育员女性，和十七名七岁以下的北极狐族小兽人，极为需要你的帮助。 “如果你愿意使用你的飞船帮我们追击那艘黑星的绑架船，你可以随意提要求，我们也能承诺不会趁此机会抓捕你，可以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停止对你长期不断的搜索和追踪，甚至能够放任你这次从联邦星系逃走，只要你能帮助我们救下那些兽人的性命。 “我们是军人，绝不会食言，请你相信，并且务必帮助我们。” 过了一会儿，通讯仪内传出些许杂音。 然后，从通讯中传出来的，是一个经过重重处理过的男音，但即使如此，依然能听得出对方原本的声音应当很是温润好听。 那个男声轻笑了一下，回复道：“放心吧，哪怕你们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斐先生，一个万能的假皮。 第85章 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他们真正和黑衣K这个具有传奇性的黑色犯罪者正面沟通。 对方的笑意愉悦, 尽管在这种紧要关头语气略显轻佻, 可是由于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 并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能让人在这种气氛下放松下来。 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风度，胸有成竹。 黑衣K这个人令人捉摸不透，可是他的这艘变形飞船确实相当优秀。 在没有人提出要求以前, 他就已经愿意主动帮忙, 这点连灰狼追击队队长都感到诧异。 他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帮忙？” 通讯后的黑衣K回答道：“心情很好, 需要理由吗？” 还真是个任性到极致的理由, 符合黑衣K长期以来的作风给人的印象。 灰狼队队长道：“……那就拜托你了, 我们也会尽快追击绑架船。” 说完, 灰狼队队长就暂时切断了通讯。 他多年来和危险的法外星系凶徒打交道，很清楚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说得太多很可能会让对方改变主意, 现在最关键是要解救被抓走的市民, 而不必非要在这个时候去试探招惹黑衣K。 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什么比人的生命更加重要。 另一边, 英克关掉通讯以后, 眼神却是深沉沉的一片。 他和军方对话的时候很轻松, 但事实上, 他的内心很凝重。 小爱还身处危险当中，他根本不可能放松下来。 他对军方的人那样说，是为了让他们感觉不出自己与小爱之间的联系。 英克沉了沉心, 将飞船的速度加到极限，看着操纵屏上测算的追逐时间，内心焦虑。 还有一个小时。 还有一个小时，才能追上该死的绑架船。 …… 滋滋……滋啦。 此时此刻，小爱还被困在绑架船上。 这是一艘黑星的飞船，虽然速度上并不逊于星际联邦内的商业飞船，可是小爱能够明显感觉到，黑星的工业产品不像星际联邦那样追求精致，各种工业器械都相当敷衍粗犷、大大咧咧。 星际联邦的飞船会刻意追求细节上的完美，有规范的生产章 程，比如说线路必须按照标准布好、保证安全，危险物品不能放在儿童、乘客容易接触到的地方，因此许多有创造力的飞船公司，生产出来的飞船简直像是宇宙中飞行的艺术品。 而这艘黑星飞船，更像是星际联邦里那种禁止流通的地下工厂三无产品，或者私人从垃圾堆里找来零件违规组装的粗劣品。 飞也能飞，甚至因为违规组装没有限速，速度还能更快，可是绝对达不到星际的生产标准，安全隐患数不胜数，航行时还有巨大的“嗡嗡嗡”“轰轰轰”的声音，好像随时会爆炸一般。 如果是在旅行中坐上这种飞船，小爱一定会觉得自己是在偷渡，哪怕是为了经济状况考虑，她都不太会愿意乘坐这么危险的船。 但是现在，这种关键细节的粗陋，反而为小爱提供了一丝生机。 她听到关扣小北极狐的铁栏里的电流声以后，利用自己出色的听力，顺着电流声找到了埋藏在墙内的电线线路。 墙壁上镶着很多特殊材质的墙砖，但是并不是很严实，可以看出最初做墙的时候很随便，也许多板面都不是特别严实，有细缝，通过这些细缝，小爱能把里面的电线弄出来。 通过听力，小爱能够精准地判断出哪根电线是连通铁栏的。 密室内没有尖锐的东西可以用来切断电线，但好在小爱还有她锋利的牙齿。 她先在密室里找了找，很快找到了监控，但是监控本身也很老旧。她用最快的速度分辨出了监控的线，然后变成北极狐的兽身，将小爪子探进细缝里，将电线扒拉了出来。 她不清楚是不是有人在监控上看这里的情形，所有的计划都必须要快。 她将衣服裹在电线上，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开会磨损衣服的角度，啃咬电线。如果发现衣服有破损迹象了，就仔细挪动一点位置，然后继续啃咬，尝试将电线咬断。 小爱今天在兽教园工作，身上有一件是兽教园员工专用的防护服，绝缘材料，轻薄清透，而且可以防止特别意外的情况下，小兽人们用兽身的抓挠和啃咬，现在用来绝缘电线，倒是正好。 电线似乎也已经用了很多年了，破旧又有许多灰尘，如果在星际联邦的话，早就到了不符合安全规范，必须全部更换的寿命。 小爱紧张地闭上眼睛，努力咬了下去—— 电线似乎是比较便宜的材料，咬断比想象中更简单，小爱胆战心惊地磨了几口，就将电线磨断了，费时很少。 她没有触电，安全。 小爱长长地松了口气，她的尾巴本来夹在两腿之间，此时也稍微放松了点，轻轻摇了起来。 她立刻又去咬连接铁栏电流的线，将它“咔嚓”一声咬断。 小北极狐们原本就耷拉着耳朵看小爱这里的动静，见她将铁栏的电流解开了，滋滋的声音已经消失，立刻都从铁栏的缝隙里挤了出来。 小北极狐们看着能被铁栏拦住，实际上长得都很瘦，只是冬毛厚厚的，瞧着毛茸茸。 他们很快都轻松从缝隙里钻出来，围聚在小爱身边，胆战心惊地缩成小毛球状，小爱安抚地舔了他们几下，然后又开始观察别的。 很快，她找到了连接那扇电子门的线路，但是要复杂一些，有好几根不同颜色的线相连。 小爱迅速研究起来。 这个时候，飞船的驾驶舱里，三个犯罪者正在大笑着庆祝。 他们都是三十出头到四十岁的年纪，穿着相当随意，一个浑身腱子肉的男人敞开衬衫露出胸膛，还有一个男人戴着眼镜，看上去瘦瘦的、阴森森的，最后那个在北极园区外面和小爱搭话的老太太，假发一摘，才发现也是男人，而且实际年龄并不老，只是整容成这样，此外，他又瘦又矮，比普通女人个头还要小许多，声音天生得细，所以扮起老太太来得心应手，任谁都不会怀疑。 那个老太太男人翘着一条腿，把脚踝搁在大腿背上，发出“嗤嗤嗤”的笑声，扮演老年人时的和蔼一扫而空，看上去诡异又猥琐。 他大笑道：“这一笔我们可赚大发了，重金求北极狐皮毛的金主出手可是大方极了，这一票到手，咱们可以在H654星享乐七八年！打今儿个起，好长一阵子不用卖命了。” H654星是法外星系有名的逍遥星，有着大把的赌场，大把的妓院，搔首弄姿的牛郎妓女站得满街都是，赌场里烟酒刺激一应俱全，是大把不法钞票的销金窟，充斥着纸醉金迷的气氛。 那里有着宇宙里所有能够想象出来的糜烂娱乐，可是又没有任何规则，像是野兽一样野蛮，可谓是不法之徒的潇洒天堂，所有挣到了大把黑心钱的人，都喜欢到那个地方去疯狂潇洒，直到被榨干身上最后一块钞票，然后被当作垃圾一样扔出去。 甚至不仅仅是不法之徒，有些星际联邦里心痒痒的有钱人，人前人模人样，实际上暗地里雇足了保镖，也会到这个地方去爽爽，过几天没有条条框框的、释放内心丑陋的肮脏生活，等回到星际联邦内部，照样是衣冠鲜亮、受人敬重。 痩男人推了推眼镜，露出一口黄牙：“我说，那个抓来的北极狐教育员，长得挺漂亮的啊。” “星际联邦那种温室，吃着政府发的白米细面长大的兽人，能不水灵灵娇滴滴的吗？那些个星际联邦的兽人早就被联邦养得半分血性都没有了，哪里还有兽人的样子？” 衬衫男很是洋洋得意地道。 他说：“咱们是什么？咱们可是野兽！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强者为王，这才是宇宙间天然的法则。你看看他们像怎么回事？一辈子没见过血，没露出牙，住在政府发的笼子里，从小吃着政府投喂的粮食，还被集中起来按照固定章 程照料，甚至连洗个澡都不忘减掉指甲。 “这叫什么？这可不是兽人，这是宠物！兽人就应该猎杀，就应该见血，就应该在竞争激烈的丛林里摸爬滚打！ “他们心甘情愿在没有杀戮的社会里被驯养，还美其名曰文明，就应该接受会被我们这样的强者捕捉的命运。这是他们放弃自己的攻击能力时，就应该有的心理准备。” 瘦男人大笑起来，将手脱离操纵盘，用力鼓了鼓掌：“说得对！咱几个是茹毛饮血混到的今天，受了那么多奚落白眼，总算要翻身做主了！” 老太太男坐直身体，舔了舔干巴巴地嘴唇，道：“话说，快把监控打开，让我们再看几眼那些小黄金。” 瘦男人“咯咯”笑了几声，声音像打鸣似的尖锐。 他的手在操作盘上操作了几下，但接着“诶”了一声。 监控确实已经打开了，但是画面还是黑的，一点儿都看不到动静。 瘦男人皱眉，在屏幕侧面用力敲了两下，道：“奇了怪了，怎么看不到画面。” 衬衫男不以为然道：“八成又是哪里烧了吧，妈的，又要检测，又要换，麻烦死了，我上回明明搞得好端端的……肯定是上回秀丽屋那个死小子给我们送货的时候，又以次充好，拿了劣质线路给我们，看我回去以后，不扒了他的皮。” 老太太男尖锐冷笑，责怪道：“明明就是你技术不行，还怪别人。老三，多敲自己试试，没准儿能好。” 瘦男人皱着眉又“咚咚”拍了好几次，可是屏幕没有丝毫反应。 他道：“你们谁，过去看一眼，别是那几个小崽子跑了。” 他这么一说，衬衫男和老太太男脸色都不太好，显然是现在不想动弹。 衬衫男道：“哪儿那么麻烦，咱们之前那几笔大生意，哪回有人逃掉了？放心好了，这些试管兽人连飞船都没坐过，搞不定的。” 老太太男也抱怨道：“吩咐我们这么多，你自己怎么不去。” 瘦子顿时火起：“我他妈还不是要开飞船，后面不知道有个什么破玩意儿追着呢——” 他长舒一口气，道：“这可真他妈是三个和尚没水喝。算了算了，你们给老子记着，我等把那个黑色的变形飞船甩脱了再来搭理你们。” 三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而在这个时候，小爱已经将密室门的电线咬开了。 密室门的线有很多，得找到关键的方法才能把锁打开，如果没有找到正确的线，不止打不开门，说不定反而会将他们更加严实地锁在里面，变成完全出不去的地步。 驾驶室里的皮毛贩子料定小爱这样没进过飞船的试管兽人逃不出去。 但是小爱其实想要坐一次飞船，她偷偷查过各种飞船的构造、飞船的推进方式，因为在兽身教育园当教育员，她还兼顾教育小北极狐的责任，有时候会涉及一些飞船逃生的知识。 除此之外，她虽然是文学系的学生，但是从小就会帮机器人清理机器内部环境、更换零件，以前政府还会义务维修的时候，小爱也时常在旁边看。F037故障以后，她还动过自己维修的念头，自学过相关内容。 她的确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门，但是基本的机械知识她是懂得不少的。 小爱一直是努力的好学生，她善于吸收学到的东西，也善于应用。 她仔细听了听电子门内部的电流声，然后准确咬断了几根电线，只听“滴滴”一声，门的锁打开，上面的信息灯也熄灭了，已经没有了电源。 这个时候，小爱已经变回人身，穿好了衣服。 小北极狐们这个时候是兽身更有安全感，就没有变，看到小爱打开了封锁的门，总算看到了逃脱的希望，已经有乐观一点的小北极狐在摇尾巴了。 小北极狐压低了声音，却欢喜地道：“小爱姐姐好厉害！” 小北极狐们很高兴，小爱却远远没有那么从容。 她还有难以放下的担心。 她不清楚这艘飞船有多大，飞船上有多少艘可分离逃生船，从这艘飞船内部简陋、凌乱的线路来看，这显然不是一艘符合安全规范的船，怕的是它可能预备的逃生小飞船很少……更糟糕的话，甚至有可能根本没有逃生飞船。 而她这里，总共有十七只年幼的小北极狐。 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坐得下。 小爱内心弥漫着忧虑，但她在小北极狐们面前，还是保持着镇定。 小爱能闻到这艘飞船上的血腥味，有一些很陈旧，有一些还很新，都是稀有基因兽人的血。 这种气味让在和平的星球上长大的小爱非常不适，甚至毛骨悚然，但她知道小北极狐们也能闻得到，他们一定比她更不安，所以小爱竭力表现得自信、笃定，不要让她的情绪令小北极狐们更加害怕。 他们在飞船里迅速活动着。 小北极狐们走路轻手轻脚，没什么声音，但是很敏捷。小爱领着他们，怀里抱着两只年纪最小、跑得最慢的小北极狐，迅速在飞船中移动。 小爱道：“看这艘飞船的样式，逃生船在飞船底部的概率最高，我们往下走。” 飞船内安静得令人心悸。 沿路上，小爱发现飞船上大多是男人的私人物品，很多东西都给人以邋遢的印象，不是特别干净，从各类东西的数量和风格，小爱判断船上应该有三个人，数量不会和这个估计相差太多。 这让小爱多少松了口气，在密室里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时候，她还暗暗担心会是大团伙作案，比起面对数十上百人的围攻，三个人的小团体可要容易应对多了，在飞船中也不容易被找到。 小爱沿途收集了一些可能用得到的东西，包括剪刀、钳子、手套，还找到一个很小很旧的工具袋。小爱不敢耽搁时间，没有细翻。 他们顺利到了飞船底部。 在飞船最底部的位置，静静躺着三艘很小的救生船。 看到救生船存在，至少不是没有，让小爱长长地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她又绷紧身体。 三艘小型救生船，十七只小北极狐。 这些救生船全都是单人单座，有自动驾驶。 小爱如法炮制，再度剪断了这个房间的监控和救生船与主驾驶室的联系。 接着，她目测了一下救生船的大小。 小爱对小北极狐们强颜欢笑道：“我们快要得救了，请大家排好队伍，互相帮助进入逃生飞船。一号船和二号船坐六个小狐狸，三号船五个，年纪大一点、体型大一点的去三号船，小一点的尽量来一号或者二号。” 小爱将小北极狐们一只一只抱进了救生船，用语音设定好紧急逃生路线和自动驾驶。 小爱叮嘱道：“你们在飞行过程中，绝对不要变成人身啊，更不要碰驾驶舱上的按钮和手柄，明白了吗？” 小北极狐们都乖乖地点点头，他们趴着耳朵，看上去对即将发生的事感到很忐忑。 一只小北极狐软软地道：“那小爱姐姐你呢？你不上飞船来吗？” 单人用的紧凑型小飞船，三艘飞船里都塞进了五六只小狐狸，已经占得满满的了，小爱就算变成狐身，也不可能再挤进去。 小爱笑着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调查，别担心，我知道侧翼肯定还会有一艘速度比较快的救生船，等我调查完以后，马上就会驾驶那艘飞船来追你们的。另外，军方应该马上就会追来救我们了，没什么好怕的。” 说着，小爱摸摸小狐狸们的脑袋，温柔地替他们关上了逃生飞船的玻璃入口。 她道：“你们长大以后，要过上幸福的人生啊。” 作者有话要说：操作，请勿模仿！！ 宝贝们千万不要随便去搞电线啊！！ 要搞电线的话，一定要断电！！ 如果看到家里的宠物啃咬电线，一定要教育他们！！ 第86章 小爱启动了飞船的逃生系统。 逃生飞船的发射器发出“嗡嗡”的响声, 发射门敞开，轨道开启。 小北极狐们全都扑在玻璃罩子上，拼命站起来，不想要离开小爱，不舍而又担忧地望着她, 还有小北极狐无意识地用小爪子拍击着厚厚的玻璃，好像还是不愿意和她分开。 “轰——”的一声。 三艘逃生船依次发射了出去, 顺势飞入宇宙中, 进入既定轨道，迅速渐行渐远，尾部的提示灯完全融入星光之中。 他们应该能够按照她设定好的路线, 飞回D星外围的安全区, 被军方的人发现解救的。 小北极狐们离开以后, 飞船底部刹那间变得分外安静。 只剩下小爱一个人留在飞船里。 窗外是陌生的星海, 逃生飞船发射通道已经闭合，再没有任何一个人陪她, 小爱突然觉得冷。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接下来会怎么样？星际贩子发现他们逃出来了吗？ 如果他们发现所有小北极狐都跑了，是她放走的，而她本人还留在这里的话, 会发生什么事？ 小爱以前多少有所耳闻，法外星系的非法皮毛贩子, 为了让毛皮保持最好的状态，为了保持最高昂的价值，会在兽人活着的情况下, 将毛皮活生生地扒下来。 如果被扒皮的话，会很疼吗？ 想到飞船里四处弥漫的血腥味，小爱就感到不寒而栗。 至少她保住了她的小北极狐们。 连逃生飞船都全部发射出去了，那些皮毛贩子肯定很快就会发现到不对，她自己也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藏起来，如果能让皮毛贩子们误以为她也一起逃走了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小爱内心慌乱，但她还是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开始迅速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 而这个时候，驾驶室里，三个皮毛贩子其实还是乱哄哄的，还没有注意到小爱的这里问题。 瘦贩子大骂道：“他妈的——那个见鬼的黑飞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下子突然不见了！” 老太太男说：“别是你驾驶技术不行，让他们给登船了！” 瘦贩子道：“那怎么可能！这才多少工夫？咱们的飞船可是改装过的，那些军方飞船反应又慢的要死，怎么可能追得上咱们。说起来，那艘黑飞船看着不像是警方的人呢，搞不好是个不要命想中途截胡的。” 老太太男道：“你平时挑剔咱们挑剔得要死，轮到你自己了倒是宽容得很。怎么地，咱们都有可能不对，就你凡事都是对的？” 瘦男人道：“有本事你们两个来开飞船——” 但他说着说着，又皱起眉头，“咦”了一声，道：“救生飞船怎么也联络不上了，好几个信息灯都灭了。” 衬衫男：“该不会是又坏了？我就说是上次那个给我们送器械的不对——” 瘦男人警觉道：“别是我们那批皮毛出问题了，你们两个快给我过去瞧瞧情况。” 衬衫男：“哪儿有那么麻烦，飞船故障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就你神经质，害我们跑东跑西的。” 瘦子一推油腻的眼镜，道：“那可是咱们好不容易才搞来的皮毛，你们还记得完成这单悬赏能有多少钱吗？当这种机会是下雨，十天半个月就会有的？这可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事儿，你们快给我去看看，尤其是那个教育员，就她一个大人。不过，说起来——” 他们三个人自顾自地交谈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黑发黑眸、黑衣黑裤还有黑皮靴的人，已经悄然无息地站在驾驶舱外。 他的步调就像猫一样轻盈无声，有一种独特的优雅美感，像是踩在古典乐的音弦上。 英克走到驾驶室外面的时候，正好听到瘦子男的声音—— 他舔了舔嘴唇，别有意味地道：“那个北极狐教育员，长得真的挺漂亮的，我们多留她几天吧。” 衬衫男问：“这次的悬赏总共要十五只北极狐，还有两只咱们怎么处理？” 瘦子男道：“多养两天，养大养胖一点，到时候多点皮毛，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英克脸上的表情森冷到了极点。 他直接推门进去，皮靴在地板上发出厚重的“笃笃”声。 英克道：“晚上好。” 他这个骤然出声，险些将三个皮毛贩子吓得都从座位上滚下去，他们丝毫没有听到英克的脚步声，更没有察觉丝毫气息。 英克无声无息，像是从空气里钻出来的。 英克已经换上了他作为黑衣K的衣服，并且做了恰当的伪装，他灰蓝色的眼眸被隐藏起来，变成深不见底的黑色，这让他和平时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有一丝诡异的味道。 瘦男人惊恐道：“你、你是什么人？！” 衬衫男和老太太男都很放松，衬衫男连衬衫都没有穿好，他们的武器都松散地丢在远处，一见有人闯进来，再慌慌张张想要去拿已经来不及了。 英克掏出一把精致的黑色手持消音激光枪，熟练地在手里转了个圈，“咻”“咻”两声，将他们所有的武器都击成了破烂的碎片。 英克微笑道：“真是一个有趣的夜晚，其实在这种时候，不必那么深究谁是什么人不是吗？就像我也没有问你们的名字，因为我根本不在意。” 看到自己的武器被击碎，而对方手上还拿着激光枪，皮毛贩子都有些慌了，老太太男已经吓得跌落滚倒在地，衬衫男也狼狈不堪。 “等、等等——” 衬衫男看着英克的打扮和长相，好像想起了什么，颤抖道：“这、这家伙，好像是黑衣K。” 黑发黑眼，一身黑衣，气质贵气而捉摸不透，行踪神出鬼没，只要亲眼见过一次，就能认得出来。 黑衣K是真的神出鬼没，他在星际联邦里无人知道，在法外星系却无人不晓。在黑暗星系的人眼中，这就是能力，这就是不可模仿的厉害，他的名字对黑暗星系里的人来说如雷贯耳，是神秘与危险的代名词。 而眼前这个人，所有的特征，都和传说中的黑衣K，完全匹配，就连气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都完美应征了传言。 黑衣K作为罕见黑色犯罪者，在黑暗星系的传闻是很恐怖而且血腥的，能到黑色犯罪者这个地步，就连黑暗星系的罪犯都会觉得畏惧。 老太太男显然胆子不大，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他们三个皮毛贩子虽然也是作恶多端、手段残暴的赤色犯罪者，在噩梦一般的黑暗星系里属于高级的犯罪者、猎食者，但是只能说是有一身蛮劲而不讲究技巧、内心无情而残酷的野兽，遇到真正的顶尖猎人，依然是会怕的。 黑衣K这样的黑色犯罪者，就是在这种残酷森林里最顶尖的猎人。 更何况，黑衣K是顶尖猎人里的佼佼者，在传闻中，他行事任性而无所不能。 英克对他们提及黑衣K的名字，情绪上没有一丝波澜，他笑道：“原来如此，你们听说过……但那也没怎么样，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瘦男人试着谈判道：“虽然不知道您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登上我们的飞船，但是既然你也是黑星的人，我们终究还是同路的。要不您看这样如何，我们将仓库里那十几只北极狐全都赠给您，您想要悬赏拿钱还是自己做大衣皮垫，都可以随意，就当我们送给您的见面礼，算是感谢您特意登船上来，还放我们一条生路的一番心意。” 听到他的这番话，英克脸上的笑容更古怪了。 英克道：“我不需要这样的东西。既然你们听说过我的名字，应该知道我只会按照喜好做事，登上你们的飞船，当然也不是为了这个。” 瘦男人瑟缩了一下，不敢松开操纵台的手也抖了一下，他道：“我们其实只是几个普通的皮毛贩子而已，和您无法相比，挣不了多少钱的。” “皮毛贩子？” 英克笑了一声，暗黑色的眼眸散发着幽光。 英克道：“好巧，我这个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最喜欢虐待皮毛贩子了。” …… 英克能安然无恙地在黑星待上一年才回去，他不是只有装腔作势的花架子的。 驾驶室里一番喧闹和惨叫，不久之后，复归于平静。 英克打开了光屏，阿林通过光屏看到地上的人贩子，啧啧称奇，这绝对是他这辈子看到最惨的人贩子，并且截了好几张图做留念。 阿林以往都会对英克挑三拣四，但这一次除外，他愉悦地对地上的人“呸”了一声，道：“活该。” 英克用手帕擦了擦手，并且毫不犹豫地将这幅手帕丢掉。 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这艘飞船的主动权，人贩子被他五花大绑丢在地上，人都尚有一口气在，但都已经看不出原貌了。 英克道：“这三个就留在这里，等军方追上来缴获飞船的时候，送给他们当小礼物好了。” 阿林欢快道：“好嘞。” 英克又问：“我麻烦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阿林说：“没问题。” 英克点了下头，就说：“那我现在去找小爱。” 英克接受飞船的操纵系统，打开了所有监控视频，然后很快，他就发现用来关押小爱和其他小北极狐的房间监控坏了。 他愣了一下，马上开始检查别的地方，重点是逃生飞船附近，寻找小爱的身影。 …… 小爱这个时候，还没有跑离逃生飞船发射的地方太远。 正当她想要快点找到地方躲起来的时候，远远地，她看到一个修长的男性身影向她走过来。 小爱一惊，下意识地想要躲藏，却在下一秒钟，发现走来的人影非常眼熟。 英克的脸上和以往一般挂着得体的微笑，灰蓝色的眼眸清亮，但他一身黑衣，似乎还沾着血。 自己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实在充满了出乎意料。 小爱怔了怔，道：“英克？” “是我。” 英克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道：“我到了，抱歉，让你久等了。” 第87章 英克在来见小爱之前, 用最快的速度简单卸掉了一部分黑衣K的打扮，出现在小爱面前的，几乎完全是她平时熟悉的机器人的样子。 他看上去体贴而绅士，幽深的灰蓝色眼眸含着浪漫的神情，仿佛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小爱此时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英克, 却看得愣了。 她呆呆地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英克回答：“过来救你。你出现意外以后，家庭系统及时报警了, M039也想来救你, 但她没有我这么快。” 小爱傻乎乎地继续问道：“可是，你是怎么过来的？” 英克说：“斐先生借了我他的高速飞船，让我能够迅速追过来。你的家庭定位系统没有完全失效, 我身上有最新式的家庭保卫程序, 就通过这些线索和推论测算, 追了过来。” 英克对小爱说的话, 与对M039的说辞完全一样。 然而小爱还是云里雾里的，眼前的状况太过超出她的预料, 既是惊喜，又是慌乱。 英克握紧她的手，将她柔软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小爱的手是冰凉的, 但是英克的手很温暖，他的胸膛亦是滚烫。 英克道：“我是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我会用尽我所有的方法来保护你。这次我来迟了，让你受到那么多的惊吓，实在对不起, 我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小爱钝钝的头脑渐渐复苏，她回过神来，慌忙扯住英克的衣袖，要将他带离这里，道：“先别说这些了，我们得快点找地方躲起来，从长计议。你的飞船停在哪里了？能马上走吗？这个飞船里起码有三个凶残的皮毛贩子，你可能闻不到，我之前变过兽身，这里全部都是血腥味……” 英克说：“别担心，已经没事了，飞船里的人贩子都已经被解决了。” 小爱震惊：“……？” 英克笑道：“他们是法外星系的人，罪大恶极，是很凶残的罪犯，我想要安全地救走你，自然必须要先解决他们。” 小爱听得朦朦的。 英克带来的消息太多了，小爱一时都有些消化不过来。 但是听到英克的话，小爱回过神来，连忙一把揪住了英克的袖子，担忧地问道：“你、你和他们发生冲突了？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你该不会哪里有损害了吧？” 看着小爱关心地上下打量的视线，英克笑得愈发灿烂。 他柔和地笑道：“放心吧，没有。” 小爱：“可是那些皮毛贩子应该很凶残，他们看上去都不要命……” 英克微笑：“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发泄型机器人？远远比一般的机器人要牢固，这么一点对手，算不了什么。” 小爱又担心地望着他道：“可是你身上有好多血……” 英克顿了顿，道：“啊，那是驾驶室里那些人的血。” 英克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身上的黑衣服倒也罢了，有些颜色浅的地方沾上的血迹，看上去还是有些触目惊心的。 英克说：“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模样，实在抱歉……我本来是想以更好的方式来接你的。” 小爱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也觉得自己傻。 机器人是不会流血的，更何况英克身上的血都是在衣服外面，当然不可能是他的血。 但是想到这里，小爱又心头一紧，看着这些还是让人感到心悸的血迹，她急忙又担心地问道：“你没有杀了他们吧？” 小爱想到英克是男朋友型机器人，顿时紧张起来。 按照星际联邦的法律，机器人一旦在非政府指令的情况下杀死兽人，是一定会被销毁的。 因为机器人是机械和程序的结合体，如果他会杀人，就说明他的程序有可能判定批准做出伤害兽人的行为，如果他是因为自己服务的兽人某些事件或者指令而杀人，就说明他有可能受到某些心怀鬼胎之人的操纵，成为杀人的工具。 所以机器人如果做出这种严重伤害兽人的行为，百分之百会被销毁。 不仅如此，和他整个相同系列的机器人都会全部被召回销毁，并永久终止同类型全部生产。 哪怕机器人杀人是为了保护主人，哪怕他杀的是一个恶贯满盈的罪犯。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机器人就是机器，不是人，尽管残酷，但这是必须的，是法律，是现实。 小爱一直知道有这样的法律，但她头一次感到这件事离自己这么近，她从头冷到了脚，生怕英克说出一个“是”字。 英克对她而言，早就不仅仅是机器人了。 他是家人，是经常帮助她的人，不仅如此，他现在这样奋不顾身地来救她，哪怕仅仅是程序的驱动，也是小爱的救命恩人。 英克从小爱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想法，戏谑地望着她，目光却愈发温柔：“你在担心我？你怕我被销毁？” 小爱被戳中内心的想法，别扭地红了脸，道：“不，不算是……” 但她又难得坦诚地道：“你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机器人，又是专门为了救我才来的，我担心你又有什么不对？” 英克弯起唇角。 他笑道：“放心吧，我的程序是不允许做出这样的行为来的，我没有杀他们，只是在尽量不触犯机器人法则的情况下，让他们无法动弹，并且相当难受罢了。” 英克轻轻上前一步，将小爱笼罩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中。 他道：“不用怕，我会陪在你身边，不会做让你担心的事，我会保护你。” 他轻柔地扶住小爱。 小爱抽了抽鼻子。 面临这样的场面，要说完全不害怕，当然是不可能的。 小爱在小北极狐们面前必须打起精神，而此时此刻，在黑暗和恐惧中度过了好几个小时，在确认自己完全安全了的刹那，在听到熟悉而信任的人的安慰以后，小爱终于再也绷不住情绪，“呜”地哭出了声。 她上前一步，抱住英克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到英克怀里。 英克身上总是有好闻的男士香水的味道，而现在，这份香水令他安心。 英克微愣。 尽管他最近已经渐渐能感觉到小爱对他独特的好感了，可是小爱像这样亲近他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她是全心全意依赖着他，这是一种完全的信任。 她的白耳朵塌下来，贴着头发，她的脸埋在他身上，鼻尖轻轻地蹭他，她这样可爱得像是某种小动物，身上女孩子的气息馨香甜美，看到小爱这样的举止，英克既是心疼，又是诧异。 他将小爱拥到怀中，摸了摸她的脑袋。 英克道：“没事了，我们回家吧。那三个犯罪分子我已经绑在驾驶室里，飞船我也已经停在半空中了，剩下的，只要等警察过来处理就可以。” 小爱埋在他胸口点点头。 英克自然地牵住她的手，领着她绕开会经过驾驶室、让她看到不愉快东西的路线，带她去停飞船的地方。 小爱中途休息的时候，英克趁她不注意，联络阿林道：“都没问题吧？” 阿林打了个一切尽在掌握的响指，回复道：“当然了！我已经将飞船停好了，你过去看就行。” 英克点头，不着痕迹地敲了敲微型耳机，作为对阿林说法的回应。 阿林将英克名下一艘告诉飞船，以相对安全的路线飞到这里来了，时间与他真正出现在飞船上的时间，相差无几。 这就是英克之前让阿林准备的东西。 他要以机器人的身份带小爱回D星，自然不可能驾驶黑衣K的飞船，尤其是那艘飞船当着一众军方的面在太空里飞了一通，一眼就能被认出来了。 此时，英克的黑色变形飞船已经被他收在压缩球里。 他让阿林准备一艘的确是属于“斐先生”的飞船，沿着和他出发时极度相似的路线同样飞到绑架船上，假装黑衣K趁着一艘飞船，而他是乘坐另外一艘飞船来的。 因为机器人本来就没有生命体征，不会留下痕迹，所以遇到检查的话，应当不会穿帮。 不过，事出紧急，巧合的事情毕竟还是太多了。 英克不敢肯定自己的招数一定能骗得过小爱。小爱现在处于惊惧和混乱之中，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等她回到正常生活、渐渐平静下来以后，很有可能是会怀疑的。 不说她一下子就会笃定地认为他有问题，至少也会将信将疑。 不过算了，这些事以后再说，现在小爱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英克领着小爱到了另外一艘飞船停泊的地方。 那是一艘比较符合“斐先生”给人印象的飞船，相比较于英克那艘亮黑的标志性黑飞船，这艘飞船低调而不失格调，时尚而不失经典。 英克驾驶飞船，很快领着她飞过危险线，被军方的追击船稳稳接住。 小爱之前救下了的小北极狐，也全都顺利被军方船接收了，不过小北极狐们受了一整晚的惊吓，情绪都很慌张，必须第一时间让他们回去休息，最好还要接受心理疏导，以免留下阴影。 小爱也是这种情况。 以军队的利益来说，他们恨不得把小爱留在身边住几天，趁着记忆最清楚的时候，把遭遇的所有事情都复述一遍。 然而看到小爱满脸疲惫，士兵们都看得于心不忍。 士兵们道：“算了，你就先回家休息吧，等之后状态好一些了，我们再叫你过来接受调查不迟。” 小爱的确已经筋疲力尽，感激地道：“谢谢。” 这是，士兵们又转向了旁边的英克，狐疑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英克笑着道：“我是她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是专门过去接她回来的。” 第88章 机器人在特殊情况下发动防御系统, 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尤其是士兵们身在军方这种地方，这样的事情看得多了。 只是像英克这样单枪匹马竟能越过军方追上赤色犯罪者的机器人, 实在很少见, 尤其是他本人相貌极为精致，性能又如此出色，一看就知道是价值高昂的机器人。 在场的几位士兵, 都不觉多看了他几眼。 英克从容自若，显得十分镇定。 英克的飞船轨迹和军方捕捉到的完全一致，飞船的来源和型号也清清楚楚，和他本人所说的对得上号。 而这时，小爱着急地问：“我的学生们呢？就是那些小北极狐, 我让他们先一步坐逃生船走了，他们现在都安全吗？” “放心吧, 他们现在也在这里, 早就提前你许多被我们带回来了。那些孩子们受到了惊吓, 很疲惫，都已经被我们安置睡下了, 等回到D星以后，就会送他们各自回幼儿庇护所。” 士兵尽责地回答她。 但等回答完以后, 他们又不禁对小爱额外侧目。 小爱看上去很年轻, 他们看过她的资料，二十岁，还是在校大学生，在兽教园担任教育员, 仅仅是兼职工作。 但她做的是很了不起的事。 难以想象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身陷如此重大的灾难之中，竟然还能冷静下来找到带小北极狐逃脱的方法，而且在三艘逃生飞船前，放弃自己，将逃生的机会留给小北极狐。 士兵很难想象小爱这样的女孩子，在做出这个决定、看着小北极狐们离开时，内心会是怎么样的感受。 这是很多德高望重的老教师们，都很难做出的决定。 士兵做笔录的手停顿了一下，由衷地夸赞道：“你很了不起，你做的决定为我们赢得了很多时间，为小北极狐们创造了足够的生机，就我个人而言，我对你的人格十分尊敬。” 士兵说得很是真诚，他生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真挚而纯净。 “谢谢。” 得知小北极狐们都没事，小爱终于松了口气，士兵们毫无保留的夸赞，更是令她感到高兴又难为情，微微红了脸。 而这时，士兵又问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在那艘绑架飞船上，除了三个皮毛犯，还有见到什么人吗？” 小爱疑惑地道：“没有……船上还有什么人吗？” 英克则道：“我的监测系统检测到过船上还有一艘外来飞船，还有一位男性，但是我当时的判定是必须优先去救小爱，并未与那个人有所接触，请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要说士兵问得没头没脑的这个人，小爱其实连三个绑架犯本人都没见到，只在他们被军方逮捕时看到一眼，他们全都被挡着脸用袋子套着，但依然看得出伤得不轻。 士兵沉吟：“……不，没什么，详细的事，等正式调查的时候，队长会亲自和你说的。今天恐怕大家都精力不足，等着陆以后，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 小爱向士兵们的好意道谢。 然而英克却摸得到小爱的手手指发颤。 他知道小爱其实还没有从这段可怕的经历中回过神来，到现在依然在害怕。 英克微顿，握紧了小爱的手。 等从军方飞船上下来以后，士兵亲自送他们回了家，直到两人平安进屋，方才离开。 M039也已经在家里了，她焦头烂额地等了一整晚的消息，看到他们两个人都平安无事，看上去总算轻松了下来。 她扶住小爱，无比担忧地问道：“小爱，你没事吧？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东西想吃，我现在去给你做。” “我没事，妈妈。” 小爱的脸色苍白，但是看到M039，她还是露出了浅浅的微笑，雪白的耳朵微微竖起来。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想要去睡一会儿。” M039连忙道：“你快休息，我去帮你铺床。” M039匆匆跑进卧室。 英克则道：“我陪你过去。” 三个人很快都挤在了小爱的卧室里，M039帮小爱铺整齐床铺，又拉上了窗帘，让房间陷入舒适的昏暗中，让小爱能够安心地休息。 M039见小爱很疲惫，不是很想说话，就安静地退了出去。 但英克没有离开，还是陪在小爱身边，握着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掌心捂得微热。 等M039离开房间后，过了一会儿，英克感到小爱向他的方向靠了过来，将头轻靠在他肩膀上。 英克一震，摸摸她的脑袋。 只听小爱轻轻地道：“……谢谢你。” 英克笑问：“谢我什么？” 小爱回答：“谢谢你来救我。” 英克在房间里笑了一下，他灰蓝色的眼眸在相对昏暗的地方也能发光。 他说：“我是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保护你是我的职责，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或者不好意思，对我来说，救你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我希望你能永远开心地活着。” 小爱揪着英克胸口的衣服，没有说话。 她嗅着英克身上的气息，他身上本身的气息混合着男士香水的味道，让小爱感到一种强烈的安全感，在英克身边，能让她感到平静舒适。 小爱之前还在纠结她对英克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现在，已经不用再纠结了。 她很确定自己喜欢上了英克。 喜欢上了一个愿意为她赴汤蹈火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英克在身边，能够让她有强烈的安全感。 不仅仅是他救了她的感动，不仅仅是对英克前来的感激。 在重新见到他那一刹那的感觉，已经强烈到无法忽视。 英克轻抚着小爱的额头，替她将碎发顺得平整，等小爱的眼睑沉垂，看上去像是累了，他就起身，道：“那我也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我会守在外面，如果有需要就叫我。” 说着，英克轻手轻脚地打算离开。 然而下一刻，他却被小爱拽住了衣角：“等等。” 小爱回家以后已经换上了睡衣，她缩在棉被里，看上去有点慌张。 英克侧头：“嗯？” 只听小爱小声地道：“今天，你能留下来陪我吗？” 英克一怔，顿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 他又问了一遍道：“你刚刚说什么？” 小爱往棉被里缩了缩，狐狸耳朵里夹杂着嫩春的粉色，看上去更害羞了。 但她的手依然捉着英克的衣角，重复道：“我说，今天你能不能留在这里？” 小爱不确定地道：“我记得男朋友型机器人，应该是有可以一起睡的陪睡功能的吧。你今天，可以留在这里，不要走吗？” 英克难得的有片刻的迟疑，像是他的内置程序消化不了小爱这句话的含义似的。 半天后，他回答道：“对，我是有这个功能……但你真的要在现在用吗？” 小爱点了点头。 英克稍微思索，然后在小爱身边坐下。 他微笑着道：“那我在这里陪你吧，放心，在你醒来以前，我都不会走的。” 小爱则疑惑地拽了拽他的衣服，将棉被掀开正好让一个人可以进来的一角，问：“你为什么要守在旁边？上来一起睡吧，我想抱着你，这样能让我觉得比较踏实。” 男朋友型机器人天生就会爱慕主人，他们忠诚、专一，不会有异心，他们喜欢与使用者亲近，绝不会拒绝使用者的请求。 机器人和真人毕竟是不一样的，机器人很安全，再说，既然已经是男朋友型机器人了，确定自己喜欢以后，就可以略过所有追求试探表白的步骤，直接进入谈恋爱的阶段。 所以在小爱看来，她这么害怕的时候，想要抱着机器人睡觉，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我有陪睡功能吗？我有吗？【忽然陷入挣扎 第89章 英克出乎意料地停顿了很久。 以他的系统配置水平来说，这简直是可以被称为故障的延迟, 完全不符合他该有的反应速度。 这样长时间的沉默让小爱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她还有些许不安。 如果被男朋友型机器人拒绝的话, 小爱一定会很受打击的。 小爱用力拽了拽英克的衣角, 催促道：“英克？怎么了？” 英克沉顿, 说：“……没什么。” 他说：“好。” 英克脱掉自己的外套，里面是一件笔直的白衬衫。 他借着小爱专门空出来给他的位置挤到床上，钻进被子里, 侧躺在她身边，将手臂到胸口的一大片位置都留给她睡，做出守护的姿态。 英克一上来, 小爱就感觉到柔软的床铺整个陷了下去，嵌下去的弧度让她自然地往英克的方向倾斜, 很容易就会滚到他怀里。 小爱住的本来就是政府分配的小公寓，床铺也是最初固定装修配备的单人床, 英克一上来, 两个一起睡在上面，床铺霎时拥挤了很多。 但是同样也很温暖。 小爱觉得自己的心忽然踏实下来, 待在英克身边让她觉得自己很安全。 她往英克身边蹭了蹭, 将脑袋枕在他的手臂上，依偎到英克胸口，小爱用鼻子嗅了嗅他的领口，她很喜欢英克身上恰到好处的男士香水味，既优雅, 又不会过于浮夸。 怀里的女孩比想象中更为柔软，英克微僵，小爱的发丝落在了他的脖子上，她身上桃子味的沐浴露香气不受控制地混入他的气息里、钻入他的鼻腔。 小爱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皙白的脖颈和锁骨展露在他的獠牙范围内，英克感觉自己低下头轻易就能吻住她细腻的皮肤。 明明离最麻烦的繁衍期还有好几个月，英克这一刻却感觉到了和繁衍期完全一致的效果，甚至于还要更糟糕一些。 英克抿了下嘴唇，他深深地体会到哪怕他平时自诩风度，其实还是个相当可怕的危险人物，小爱待在他身边，简直称得上危机四伏。 他稍微动了动，呼吸渐沉，缓解自己的浮躁，好让小爱靠得更舒服。 小爱却觉得靠在英克这里很安心。 他是机器人的身体，因为是人造产物，被塑造得相当漂亮，充满艺术的美感，当靠在他身上的时候，这种感觉更明显了。 小爱的倦意逐渐袭上来，她揪住英克胸口的衣裳，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抬起头，眼眸微闭，带着倦意在英克的下巴上轻轻亲了一下。 英克：“……” 英克抬起没有被小爱压住的那只手，缓缓扯了扯领口。 小爱注意到他的动作，迷糊问道：“怎么了？” 英克：“……没什么。” 他抚摸小爱的脑袋，帮她顺平长发，道：“你安心睡觉吧，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的。” “嗯！” 小爱睡眼朦胧，眼皮已经耷拉到了眼底，两重睫毛合叠在一起，愈发往英克身边埋了埋。 英克抱住她的腰，低头垂眸，温柔地抚摸她头顶的头发和背，像是哄小女孩似的哄她睡觉。 英克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像是这种哄小孩子般的天赋，他向来彬彬有礼，任谁都会说他风度翩翩、礼貌体贴，但还从来没有像是这样，将自己柔软的地方全都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同一个人。 小爱经历了异常可怕的一日。 他想要让她感觉平稳而安全，因此竭尽了全力，甚至轻轻哼柔和的曲调给她听。 他看着小爱抱着他的腰，逐渐迷糊地闭起眼睛，看着小爱逐渐发出安稳的呼吸声，看着小爱信任地依偎在他胸前入睡。 小爱抱着他的姿势就像是抱着一个喜欢的大熊娃娃，脸靠在他的胸口，红扑扑的。 就今天发生的事情而言，小爱相当疲倦，但是英克仍能感到她睡得很不安稳。小爱内心深处仍然相当害怕，她能够睡着就已经很不容易。 英克守护着小爱，直到她完全睡熟。 英克轻手轻脚地起了身，将一个多余的枕头代替自己放到小爱怀里。 他顺了顺小爱的头发，打开光屏，阿林的脸出现在对面。 英克道：“你帮我看着她一会儿，如果小爱有要醒的迹象了，你就自己把光屏关闭，然后迅速通知我。” 阿林这边也在时刻关注英克的状况，由于小爱出事，他也忙了大半个晚上，非常担心小爱小姐的状况。 如果是平时的话，出现小爱小姐让英克陪在旁边一起睡觉的情况，阿林不震惊地说一堆话才不正常，但如今小爱小姐正处在脆弱的时候，他难得地保持了安安静静的状态，仿佛自己不存在，没有去破坏他们之间少有的甜蜜气氛。 所以见英克居然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阿林简直感到不可思议。 阿林匪夷所思地问道：“你要干嘛？小爱小姐难得这么信任你，你这个时候要离开？” 英克“嗯”了一声，顿了顿，解释道：“我毕竟不是真的机器人。” 阿林：“……？” 英克道：“我可没有办法像真正的机器人那样永远掌控自如、永远冷静。我是个正常的兽人男性，所以我打算去洗个澡。你难道觉得我抱着喜欢的女孩子睡觉，放任她靠在我怀里亲我，我还能够像是机器人一样冷静自持，完全无动于衷？” 阿林：“……” 阿林：“呸！禽兽！” 阿林：“快滚快滚，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是我叫你绝对不许回来。” 英克抿唇轻笑，无言地挑了挑眉。 他身上穿上外套，调整好光屏的位置，动作潇洒。 阿林被英克那几句话气得太阳穴直跳，虽然说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性，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英克的麻烦，但是正因如此，他现在更担心小爱小姐了。 现在都还没到繁衍期呢，他们两个人突然黏糊成这样，英克看着冷静但其实行动变化莫测、很难预猜，这要是到了繁衍期，不知道会成个什么样子。 最要命的是，他记得英克和小爱小姐的繁衍期还有一段时间是重合的，简直百倍危险。 阿林越想越觉得心跳加快，他道：“你赶紧滚去洗澡吧，水开冷一点。” 英克清爽地微笑，笑得闪闪发光。 眼看着英克确实打算去楼下冲澡了，阿林的半颗心暂时放下，他又担心而好奇地去看小爱小姐。 认真说起来，他直到今天都还没有真正见过小爱小姐的样子呢，平时只要小爱小姐在场，英克就没有办法打开光屏。 阿林对小爱小姐是十分感兴趣的。 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把英克迷得神魂颠倒，尤其是英克以往说起小爱小姐来的时候，总是用“她是全宇宙最可爱的女孩子”、“她像是我心上绽开来的小花”、“你想象不到世界上有人能够如此惹人怜爱”这样浮夸的形容，还要附赠一个完全是处在恋爱中的表情。 考虑到英克最近因为小爱小姐，一会儿喜欢白耳朵一会儿喜欢黑耳朵的变卦速度，阿林觉得这些话完全不可信，没有丝毫参考价值，再说，又不是，真实世界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等英克从光屏前面走开，眼前没了遮挡，阿林立刻拉长脖子，迫不及待地往床的方向望去—— 然而下一刻，阿林就愤怒了。 英克听到他在耳机里咆哮的声音：“英克，为什么你在小爱小姐脸上贴了个花形的马赛克！！！” 英克理所当然地道：“这不是想一想就能够明白了，你怎么会认为我大方到能让其他男人看见我喜欢的女孩的睡颜？” 阿林：“？？？” 阿林：“你这个占有欲太奇怪了吧，我又不在现场，再说小爱小姐睡在被子里，本来就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啊！” 英克道：“反正我不乐意，再说未经允许看女孩子睡觉很没有礼貌，你最好离远一点。” 阿林：“？？？但你这样，我要怎么知道小爱小姐醒了没醒？” 英克浅笑，露出和善的小酒窝，说：“我相信你作为一个拿着三十万月薪的前军官的直觉。” 阿林：“？？？” 英克穿好衣服，走出了屋子，他走路完全没有声音，显然是打算到楼下他们租的房子里去洗澡。 阿林无语，看着光屏上被英克遮住的小爱小姐的脸，哭笑不得。 他感觉英克像是把小爱小姐圈住了，这只雪豹耐心地踱步，把小爱小姐整只小狐狸都绕在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逃也逃不掉，还打算把她圈住以后慢悠悠地舔她。 可是小爱小姐现在自己都浑然不觉，还觉得处境很安全。 未来堪忧啊。 阿林托着腮，无奈地守着光屏里小爱小姐睡觉一动不动的画面，等着英克回来。 …… 小爱这一晚睡了很长时间。 连她自己都很意外自己竟然真的能睡着，而且睡了这么长时间，总体而言还能称得上安稳。 睡着以后的前半段时间，她几乎都在做噩梦，梦里的画面光怪陆离，一会儿是狰狞的黑影，一会儿是那艘幽幽的绑架船里的密室，一会儿是满目的鲜血。但是她能够感觉到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她，替她抚平皱紧的眉心，握住她的掌心、安抚她因为想要逃离而乱动的手脚。 到后面，小爱就睡熟了，她知道有人留在她身边，这个人值得信任，而且会帮助她。 等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天复黑，然后又亮了，窗外已经是一片明光。 小爱一睁眼，就看到英克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他含笑深情地看着她，让她睡在自己的手臂上。 见她苏醒，英克低下头，在她眼睑上猝不及防落下羽毛般轻盈的一吻，道：“早安。” 小爱迷蒙地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英克轻笑，解释道：“早安吻。” 作者有话要说：阿林：英克，我觉得你去做个绝育对大家都好。 英克：不。 第90章 小爱意识到自己蜷缩在英克怀里, 他身上的体温和嘴唇轻柔的触感都清晰而真切, 她略显羞涩地垂下眼睫, 探过来抱住英克的腰, 又往他胸前埋了埋。 英克已经觉得自己的情绪随着小爱的亲近化成了再也凝结不起来的甜水，但就在这个时候, 他感到小爱轻轻凑上前, 摸索着想要亲她。 像是吃饱了以后很开心想要到处舔舔的小狐狸。 英克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起来，快到他觉得自己很容易就会被小爱察觉到这么不像是机器人的地方。 小爱扯着他靠近肩膀的衬衫袖子, 试探地向上蹭。英克起先由着她到处舔舔蹭蹭, 只是拥着护着, 但是在小爱即将去碰他的嘴唇时, 英克及时地捉住她的肩膀，含蓄地制止了她。 小爱平时这么害羞, 受惊了有时候还会往床底下躲，但是对自己的情感确定下来以后，意外地是个说干就干的行动派，让英克既觉得甜蜜, 又无所适从。 小爱试探着去舔英克嘴唇的时候被阻止，迷惑地望向他。 英克稍稍与她分开两三厘米的距离，却并未将小爱推远。 小爱看到英克宝石般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她，他弯唇含笑，眼中带着大型猫科动物捕猎似的光。 英克将食指抵到嘴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 他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知道我是男朋友型机器人，我们在此之前一直是从头开始相处的暧昧模式, 现在是不是可以调整到恋人模式了？” 小爱面颊微红，刁钻地说：“你的程序还没有智能到能让你从实际情况自行判断吗？你觉不觉得有些时候问这样的问题，特别不解风情。” 英克闷笑了两声。 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说不解风情，要知道他向来是比较有浪漫情调的那一个。 英克凝望着她，道：“我的程序能够判断一部分，但是在你面前我总是没有那么自信，保险起见，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答案。” 小爱的心上像是爬过了一群小兔子，酥酥麻麻的，她更害羞了。 过了一会儿，她趴下耳朵埋到英克颈窝里，小幅度点了点脑袋，应道：“嗯……” 泛着甜意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弥漫。 英克的笑容星光闪烁：“好高兴，我一直在期待这一天。” 他的嗓音深沉，带着尚未睡醒的懒洋洋的沙哑，他低下头来，触碰小爱埋在他颈窝里的小小的鼻尖。 但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但是还有一天，我会更期待的。” 小爱：“……？” 小爱迷惑地歪了歪脑袋。 英克闷闷地又笑了两声。 他抚了抚小爱的头顶，说：“没什么，我只是在自言自语。” 他留恋地又去蹭小爱的鼻尖，将她蹭得“呜呜呜”的，在被窝里挣扎着打滚。 两个人在狭小的床上黏糊了一会儿。 英克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狭小的床铺还有这样的乐趣，小爱只能缩在他怀里，被他弄痒了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走，只能和他一起被困在被窝里挣扎，可爱得要命。 欺负她居然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英克偷笑了半天，直到M039快要过来敲门了，他才停下来，恢复镇静。 他对小爱眨眨眼睛道：“醒了吗？差不多该起床了。” 小爱和英克玩的时候，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但她毕竟睡了很久，坚持多年的规律作息被打乱，听到要起床，她还觉得头有点晕晕的。 好在小爱自制力素来很强，她也没有太抗拒，只是尚有些迷茫地问：“现在几点了？今天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吗？” 英克笑道：“你是不是忘了？军方给你时间，让你暂时回家休息，但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你今天还得去做笔录。” 提到“笔录”两个字，小爱骤然回神。 睡了一觉以后，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更何况有英克始终坚定地陪在她身边，小爱已经没有她原本预计得那么恐惧害怕了。 但是提起要去军方那里做笔录，前一天的记忆又涌上脑海中，让小爱遍体发寒。 那终究是极为可怕的回忆。 她捉着英克衣服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将英克的衣服扯皱了。 英克看得出小爱的情绪。 事实上，想起这件事，他也会眼底发冷，内心后怕。 他难以想象小爱在那个时候的恐惧。 就像他始终难以想象他的父母在临死之前，面对的是怎样的厄运。 英克的眼睛短暂地闭了一瞬，再睁开，已经恢复平时的自信和清明。 英克放低了声音，安抚小爱道：“别担心，我也会陪你一起过去的。” …… 通知负责绑架案的军方人员，小爱已经充分休息并且清醒以后，一艘小型军方飞船很快就被派过来接小爱。 一个小时后，小爱就坐在了联邦军队D星驻星军的接待办公室里。 尽管平时在路上也会看到D星军队的巡逻舰，或者守卫星球的军人，但小爱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 她在过来接她的小型飞船上，就已经用随身通讯偷偷上网搜索了在军方办公室里做笔录的注意事项、预先调查了士兵们可能会问的问题，希望不要像一个土包子那样表现得笨拙而忙乱，但是真的到了亲身上阵的时候，小爱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之前在飞船上就询问过她的那几个比较和蔼热情、还尽力安慰她的士兵，而是一个冷着脸的年长男人。 他有一双深邃而尖锐的棕色眼眸，像是要洞穿世界上的一切阴谋谎言，不必多说，光是看这一双眼睛，小爱就能感觉到他的兽身一定是某种体型比较大、在原始社会里擅长捕猎的猛兽。 这个年长男人的军装穿得有些旧了，领口处磨开了毛躁，他身上有很浓重的烟味，手指内侧也有多年夹烟留下的痕迹，这个人一定有很重的烟瘾，而从他胸前的军章 来看，他的军衔远远在先前那些士兵之上，是个高级军官，一定是个相当重要的人物。 小爱咽了口口水，北极狐原本就是生性敏感谨慎的动物，在这种环境下面对这样一个军官，让她不自觉地想要夹起尾巴。 那个高大的男人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道：“小爱小姐，你好，我是D星灰狼追击队的队长卫科D59500802，你遭遇的这一桩大型稀有兽人绑架案也是由我们完全负责的。 “这一次，让如此危险的犯人进入D星，让你留下了如此糟糕的回忆，是我们联邦军的失职，作为这一桩案件的直属军官，我必须亲自向你道歉谢罪。” 小爱接过名片。 灰狼追击队的大名，小爱也曾在D星的各种新闻里听到过。 这是级别很高的驻星军分支，灰狼追击队无论是纪律还是行动力放眼整个宇宙都是顶尖的，是D星的骄傲。 眼前这个人果然是个高级军官，而且他的兽身也明摆在眼前，他一定是北美灰狼。 这是现存的犬科兽人中最大的品种，咬合力和速度都很惊人，而且在原始时代还是群居兽人，极其擅长团队合作，可以说横行领地，几乎全无对手。 军方专门派了这种等级的军官来向她道歉，已经足以见得诚意了，反而是小爱觉得受宠若惊。 她双手将名片收了起来，道：“我明白了。请问你们今天是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一定会尽力配合。” 灰狼队队长沉静的棕眸望着她，颔首道：“那就再好不过了，感谢你的帮助。” 灰狼队队长打开笔记，就开始询问。 他起先问询的内容和小爱在网上查到的比较相似，不少都是常规问题，而且在来的路上，小爱也尽量克制着不适将被绑架时的经历在脑海中整理了一遍，因此她回答时条理清晰、思维顺畅，进展得相当顺利，连这个看起来很严肃的灰狼军官，都中途抬眸侧目看了她一眼。 但是等这些问题问完，灰狼队队长停顿了一下，就话锋一转，说道：“小爱小姐，其实我们灰狼追击队除了你这次的绑架案以外，还着重负责另外一桩案件。那桩案件与这次的案件有一些非常偶然的联系，所以关于这一点，我们也想问你一下。” 小爱一愣，但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还是点头道：“什么？你问吧。” 灰狼队队长问：“你听说过一个叫黑衣K的人吗？” 听到“黑衣K”这三个字，小爱不禁错愕了一瞬。 她的确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小杰在寄来的书信里着重提到的那个黑星犯罪者。 不过小爱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此，本来在遭受绑架案的时候，小爱也想到了黑衣K，但是那三个绑架犯都已经被逮捕，里面并没有黑衣K，她就以为是自己想错了。 谁知道会在这里再度听到这个名字。 不过，黑衣K这个名字是小杰冒着违反军纪的危险透露给她的，小爱当然不能在这种时候拖他的后腿害他。 小爱只得含糊地道：“……偶然听说过一点点，但是很少。” 小爱又询问道：“黑衣K到底是什么人？他是这次事情的主谋吗？” 小爱的所有反应都尽数落入追击队队长的眼中，包括她最初的诧异，还有问起时的满脸迷茫。 追击队队长棕色眼眸中的光芒微闪，他道：“不，严格地来说……其实黑衣K是去救你的。” “嗯？” 小爱满脸意外，反应不过来。 追击队队长问道：“你被解救之前，黑衣K应该一直在那艘绑架船上，并且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知道回忆这样的事可能会让你觉得很痛苦，但不得不说，你能够发挥自己的能力从密室中逃出来，并且在飞船里走动过一段时间，实在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们想知道，你和小北极狐们在飞船上活动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像是黑衣K的人？” 追击队队长用全息投影展示出一个画面，示意小爱看，上面是关于“黑衣K”这个人的特征模拟。 黑衣K的特征很好理解。 黑发，黑眼，黑衣，黑鞋。 画面上的男人看起来很高挑，但是脸上大片阴影，灰蒙蒙的看不清脸，毕竟只是模拟画像，是没法展示出脸的。 小爱端详了一下这个全息影像，然后摇了摇头：“没有见过。” 她记忆里完全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然后小爱又一言指出矛盾的地方，道：“我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但是救我出来的，应该是我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追击队队长一顿。 他说：“关于这一点，我们也正在考量。可以肯定的是，黑衣K当时一定在飞船上，但是他具体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得而知，还是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小爱问：“其他小北极狐看到过这样的人吗？还有，那些……皮毛贩子应该有知道些什么吧。” 追击队队长惊讶于小爱的敏锐，但他外表并不动声色。 他道：“的确。但是我们询问过之后，十七名小北极狐都说没有看到过这么奇怪的人，我们原本想要询问本次案件的犯罪者，但是他们三个人似乎都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目前还不能准确阐述出自己的想法，所以对他们的遭遇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还不清楚。” 说实话，即使是灰狼队队长这样从军六十余年的成熟军官，也很少遇到这么诡异的事。 那三个皮毛贩子有两个人都还吐字不清，还有一个人含糊而惊恐地念着“黑衣K”“黑衣K”“救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向黑衣K求救还是求饶，但是从这样的情况来看，他们说不定真的见过黑衣K。 然而小爱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迷惑地问道：“那这些意味着什么呢？和我还有我的机器人有什么关系吗？” 灰狼队队长板着一张黑桃K似的的扑克脸，让人完全看不清他的内心活动，更无法从他脸上获取信息。 他冷冰冰地道：“很抱歉，关于详细的调查内容并不能透露给你。” 第91章 “……好吧。” 小爱颇为失落地回答道, 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问：“那我可以回去了吗？” 灰狼队队长收起笔记, 颔首：“可以，已经问完了, 感谢你的配合。” 他起身道：“我送你。” 说着，他站起来, 替小爱打开接待室的门, 让她离开。 在开门以后，灰狼队队长就看到了在办公室外等候的英克。 英克看到他们两个人出来，露出一个平静而迷人的微笑。 灰狼队队长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小爱的那台男朋友型机器人。 关于英克的笔录早早就已经做完了, 再加上他救小爱的事情的确很惹眼, 他们都记住了英克。 灰狼队队长不由多看了两眼。 坦白地说，这个机器人给人的印象特别而且深刻, 是个很难被忘掉的人。 他实在太像真人了。 灰狼队长自认认人无数, 他见过的机器人和真人数不胜数。 作为一个活跃在前线的军官，他认为自己相当善于识人。 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 犯罪者千奇百怪，性格懦弱却满脑子恶劣幻想还付诸于行动的犯罪者、张狂自傲行事残暴的犯罪者、高智商高情商还有极强反侦察能力的犯罪者。 机器人在各个案件中扮演的角色也多种多样，有被犯罪者改造利用、成为作案帮凶的机器人, 有为了救主人而启动防御系统的机器人, 甚至还有虽然被犯罪者改造、但是本身的预设警卫系统更胜一筹, 反而成为了双面间谍的超高智能全仿真机器人。 灰狼队队长见过这么多的人和机器人，他对自己的辨识能力如此自信，可是看到英克, 却拿不定主意。 他给人的感觉是如此像一个真正的人，可是如果说他是真人，那么如此英俊的长相和雕塑般的体型又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真人怎么会有这种长相？更何况英克身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奇异气质，他像是一朵自信的黑色蔷薇花，高高长在带刺的城堡墙上，他以一种冷淡的姿态高傲地含笑俯视着其他人，这样的气质有时候的确会在那些智能已经超越兽人的机器人身上看见，就像把自己和其他人区分了开来。 而就在灰狼队队长端详英克的时候，英克也正好看向了他。 他是专门在外面等小爱的，因此小爱一出来就看向了她，眼神十分深情，然后才处于礼貌一般望向灰狼队队长。 英克平静地对他浅笑，他的眼眸像是一颗澄净的宝石，典雅而美丽，容易让人失神。 英克对灰狼队队长点了点头。 灰狼队长亦回以颔首。 英克笑道：“多谢你们保护小爱，我为自己能继续像这样陪伴在她身边而感到庆幸。那么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灰狼队长道：“嗯，你们走吧。” 英克很自然地牵起了小爱的手。 这次小爱只是含羞地低下了头，磨蹭了一下，就回应地勾起英克的手指，与他并肩走了。 灰狼队长目送着他们两个离开。 看着这一对亲昵的情侣消失在走廊拐角以后，灰狼队长直接在窗边吸了支烟，然后旋身回到办公室内。 他在办公室里打开光屏，登陆军方的内部系统。 一片又一片卷宗清晰地在他眼前展开。 灰狼队长将资料翻到黑衣K和这次绑架案有关的部分，经过无数警员不眠不休地整理，现在相关内容已经达到了一百多页。 灰狼队长眼眸深邃，棕色的眼球不断在苍白的眼白中转动着，迅速读着光屏上的资料。 实际上，他们调查了小爱。 军人不会放弃他们的直觉。 黑衣K长期留在D星不走本来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更何况，这一次，那个数月来没有半点踪影、行动诡异的黑衣K忽然在绑架案发生后不久出现在太空中，还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协助警方的请求，甚至于他本身就在前往那艘飞船的途中。 灰狼队长始终在思考黑衣K留在D星的缘由。 难得有黑衣K现身的事情发生，军方自然做了这方面的联想，并且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查。 在这桩毛皮走私中被绑架的是一名名叫爱DHF02360150225的青年北极狐教育员，以及十七名幼儿庇护所年幼的小北极狐。 灰狼队长首先想到的，是十七名小北极狐里会不会凑巧有黑衣K的基因生下的孩子，这样他留在D星的理由也有可能是寻找自己的孩子，并且暗中观察、照顾他。 这样一来，黑衣K本人也很有可能是北极狐。 然而调查了所有的小北极狐后，发现他们所有人的基因都有迹可循，是正规婴儿培育基地诞生的婴儿，几乎没有被临时调换或者混入了不明基因来源的可能性。 这样一来，灰狼队长的目光就又放到了受害人中唯一一个成年人——教育员小爱小姐身上。 凑巧的是，当初他们追击黑衣K时，黑衣K人间蒸发般凭空消失的仓库位置，正好离小爱小姐的住处不远。 灰狼队长怀疑黑衣K和小爱小姐之间可能有什么渊源，这或许正是黑衣K会出现在这些地方的原因，于是他们又调查了小爱。 可是，小爱也非常干净。 他们的调查结果显示，小爱整个人清清白白，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女孩子。她同样是试管兽人，尽管她自己不会知道，可是她的血统和基因来源同样极为清晰，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余地，目前就读于D星综合大学，是个认真的高材生，从小到大的履历漂漂亮亮，人际关系正常清楚，丝毫没有疑点。 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诚然这种优秀在一般人中很少见，但是就军官的眼光来看，她依然很普通，没有涉嫌犯罪的可能。 难道她也和黑衣K没关系？ 事情再度陷入了僵局。 灰狼队长心浮气躁，他又点了支烟，靠在椅背上缓缓地吞云吐雾，用尼古丁刺激自己的大脑继续飞速运转。 …… 而这个时候，小爱牵着英克的手走到了军队驻地大楼外。 军方是会派人来送他们的，才刚一出建筑物，小爱远远地就看到了等候在外的小型飞船。 他们本来应该立刻走上飞船，然后回到自己家里，她和英克才刚刚确定了感情关系，英克的功能正式升级到了男朋友状态，他们还有很多话想说，很多功能要试。 然而刚走出建筑物的时候，小爱的步伐却奇异地顿了一下。 她还在回想灰狼队长的话。 在今天之前，她从不知道她被绑架的时候，小杰特意提醒她要注意的那个黑衣K曾有一段时间和她待在同一艘飞船上。 而且，军方的人似乎认为，黑衣K是来救她的。 可是，过来救她的人明明是英克，而且也是英克制服了三个绑架犯，将她从飞船上救出来的。 这样的巧合，是不是太过凑巧？ 英克的外表这么像真人…… 小爱迷顿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英克迷惑地侧头问道：“怎么了吗？” 他的神情关切，黑色的头发被微风吹动，灰蓝色的眼眸熠熠发光，像是大型猫科动物。 那位军官说过，黑衣K是黑发黑眼，和英克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可兽人的直觉好像依然在提醒着她什么，仿佛是她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虽然不多，但这仍然让人有小小的怀疑。 小爱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安定不下来，但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多疑了，摇了摇头，微笑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英克眯起眼笑起来。 忽然，他弯下腰低下头。 小爱看他的脸忽然凑近，有些慌乱地往后躲。 早上他们两个人一起玩闹的时候，小爱还是很放得开的，可是现在是在大庭广众，周围还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军人士兵，小爱看到英克这样接近，不免慌乱。 可是英克只是伸手拨了拨她的脸颊，将她把碎发拨到耳后。 他温柔地笑道：“好了。你有头发落下来了，现在这样更漂亮。” 小爱的思考被英克打乱了节奏。 她的心脏跳得有点快。 小爱说：“只是几根头发呀，没必要特意拨到旁边吧，我都没有感觉。” 英克道：“可是我喜欢触碰你头发的感觉，这样显得更亲近，还能触到你脸颊的温度……不行吗？” 小爱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回答，脸上的温度登时更烫了。 英克却只是笑笑，将与她交握的那只手转为十指相扣，将自己的手指嵌入她小巧的指缝中，两个人紧紧相握。 英克笑道：“走吧，回我们家。” …… 次日，小爱醒来的时候，仍然是被英克轻轻亲了一下额头。 她懵然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英克侧卧在她身边，用宽大的身体小心地罩住她，他的面颊带笑。 英克笑道：“早安。” 小爱揉了揉眼睛，重新埋到他怀里，发出浅浅的呼吸，小声回应道：“早安。” 小爱近日有些失眠。 她很少对其他人提及这桩事的情况，但绑架案显然对她还是有不小的影响的，留下了夜晚不敢睡觉的后遗症。 第92章 小爱一到黑的地方就会害怕, 睡觉有时候必须要开灯，电线里的电流声和骤然出现的对话声, 都有可能会惊到她。 小爱自己不怎么说, 可是英克能够感觉到她遇到这种情况会不自觉地颤抖一下, 然后小爱的后背会绷直，无意识地做出后退的姿势。 因为这个, 小爱连最喜欢放在外面追风的耳朵，都收起来了好一阵子。她的听力太过敏感，在绑架飞船里全力用了好一阵子, 现在正常的声音也会令她精神紧张。 但是她靠近英克和M039的时候, 就能睡着。 母亲和英克的气息都会让小爱安心, 会让她觉得安全，她喜欢依偎在他们的胸前, 感受他们身上由恒温系统营造出来的类似真人的体温。 为此，英克和M039轮流陪着小爱睡觉, 留出单独的一晚来“充电”, 平时也尽可能地陪着小爱。 英克还将M039和F037小时候陪小爱用的那条仿真狐狸尾巴拿了出来。 小爱小时候伤心难过，或者做噩梦害怕得睡不着的时候，身为机器人父母的M039和F037，就会装上这条尾巴, 假装成兽人来哄她。小爱抱着尾巴，就会有一种类似自己真的有了狐狸父母的感觉。 小爱第一次久违地看到英克拿出自己小时候抱的仿真尾巴的时候，惊呼了一声，稀奇道：“你怎么把这个找出来了！” 英克笑着道：“跟我们的妈妈要来的, 我记得她之前说过你以前喜欢这个。” 小爱难为情道：“那都是很小的时候的事啦。” 不过话虽如此，小爱还是怜惜地抚摸着仿真尾巴，眼中满是怀念之色，还把脸颊凑到仿真尾巴上蹭蹭。 英克没有像M039那样将仿真尾巴装到自己身上，只是拿在手里，放在自己和小爱身边，看着小爱抱尾巴。 小爱抱尾巴的样子很乖，哪怕是人身也很有小北极狐的样子，耳朵往后趴，眼睛会闭起来，脸贴在尾巴上，做出撒娇的姿态，英克看到她这种表情的时候，总想变成兽身上去舔她一口。 但小爱搂着尾巴玩着玩着，忽然又有些遗憾地道：“你要是真的有尾巴就好了，我们可以互相追尾巴一起玩。” 这是有尾巴的兽人情侣常有的游戏方式，犬科的兽人尤其喜欢。 凑巧的是，雪豹其实也很喜欢玩尾巴，还喜欢咬。 英克看了看小爱发间偶尔会动的小白耳朵，想了想，笑着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尾巴？” 小爱说：“唔……漂亮的尾巴吧，又大又粗软蓬蓬的那种。” 英克问：“雪豹那样的尾巴你看怎么样，还符合你的审美吗？” 小爱是见过雪豹的，她想起了斐先生。 小爱回忆了一番在兽身咖啡馆见到的斐先生的尾巴，然后点头回复道：“雪豹的尾巴很好看，我喜欢的。” 英克的眼眸满意地眯了起来。 但小爱顿了顿，说：“不过尾巴还是其次，我虽然有点遗憾不能和你一起玩尾巴，但是比起其他有尾巴的人，我觉得和你待在一起更幸福。尽管你没有尾巴，但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很好了，有没有兽身都没有关系。这个世界上本来十全十美就很少，即使有，我也会觉得对方不如你完美。” 英克愣了愣。 他没有想到这种时候会猝不及防地从小爱口中听到一个甜蜜炸弹，被甜得措手不及。 小爱的眼睛干净又纯粹，她是性格很认真的人，这样说话时没有一丝敷衍，绝不会让人怀疑她是出于违心。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个性，这番话才格外真诚真心。 不过说完以后，小爱自己都开始害羞了，眨了眨眼睛，扭开脸去，试图掩藏耳尖上不明显的浅粉色。 英克回过神来，闷笑道：“明明我才是男朋友型机器人，怎么反而被你抢了情话。” 他专注地凝视着小爱，说：“怎么办，你这样，搞得我好想亲你。” 小爱踮了踮脚，扬起脸，害羞道：“你可以亲的，我没有觉得反感。” 英克望着她的眼神依然温柔，或者说更温柔了，他像是一阵轻轻撩起温水的春风。 英克只是执起她的手，吻了吻小爱的手背，像是羽毛触碰的一点。 英克对她道：“我很想这样做，你的每一句话都在拨弄我的心弦，但是这似乎有悖于我的原则。” “嗯？” 小爱流露出费解的表情。 英克抿唇轻笑，双手握住她的手，再度放在唇边亲吻，说：“我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有没有接受这个的资格，因此受到程序的制约，我还不能这么做。不过请你明白，这绝不是我不喜欢你的意思……不如说，实情正好相反。” 小爱望着英克笑盈盈的眼，一时还是不太明白。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男朋友型机器人竟然还受到这样的制约，难道是因为他们两个正式切换到恋爱模式还没有太久，机器人公司觉得太过主动的机器人会引起用户反感，所以特意将节奏放慢了一些。 小爱思索着，开始摸英克的胸口。 英克奇怪地扬眉，看着自己的衬衫逐渐变皱。 他问道：“你在做什么？” 小爱回答：“我在找你有没有什么外置按钮，能把这部分的程序关掉，节奏放快一点。” 英克呆滞了两秒钟。 继而他失笑，爽朗地笑出了声。 小爱也实在太可爱了。 英克摸摸她的发旋，无奈地笑道：“相信我，关掉这部分的程序对你是没有好处的，真关了的话，唔……你说不定很快就会想把我拆成二手零件卖掉了。” 小爱白天的时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她甚至还会每天投入地看书。 只是到了晚上，她的情绪会变得比原来更加敏感纤细。 有一天晚上，小爱早早地睡了，M039去充电，轮到英克来陪小爱。 他通常会陪伴到小爱完全入睡，然后自己也闭上眼睛小憩片刻，偶尔也会像之前那样离开，给小爱不受打扰的空间。 但是这一日，小爱睡着还没有多久，英克正要闭上眼睛假寐，就感到小爱的身体抖了一下，似乎是醒了，然后迅速不自觉地贴到他胸前，将自己紧紧埋在里面。 英克觉察到她的颤抖，放轻声音，安抚地问：“怎么了？” 小爱闭紧双眼，警惕地道：“我听到外面有飞船的声音。” 英克一怔，望向窗外。 外面有几艘军方的巡逻飞船飞过，飞船的空中探测灯一闪一闪的，与D星的夜色霓虹相混合，照亮半片天空。 小爱的绑架事件发生以后，军方也加强了对D星的保护，巡逻船比以前多了许多，势头也比原来要大。 英克的眼眸逐渐沉了下来。 他能够将小爱救回来，那三个毛皮贩子也已经在被教训过以后关到了大牢里，等待他们的将是流放在荒芜的星球监狱内暗无天日的无期徒刑，但是小爱内心已经留下创伤，有些事情，是即使他想要以身替她分担痛苦，也无能为力的。 英克有些担心，小爱这样，或许以后会对飞船留下心理阴影。 她的第一次星际飞船乘坐经验，未免太糟糕了。 小爱还有很多愿望，她还想要去冰雪星的。 英克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小爱的额头，垂首轻轻亲吻她小巧的鼻尖。 英克安慰她道：“别怕，别担心，我在，你完全是安全的。不要去听其他声音，你听我跟你说话就好，你听我一个人的声音。” 英克捂住小爱的耳朵，窗外嘈杂的飞船引擎和发动机推动的声音仿佛都离她远去。 感受着英克身上的温度，小爱居然真的感觉自己逐渐平静下来。 英克在一旁试着分散她的注意力，道：“我们来聊聊你小时候的事吧，你是试管兽人，在和机器人父母一起生活之前，小时候一直是在幼儿庇护所长大的，是吗？” 小爱点点头，回答道：“是的。” 英克问：“你在幼儿庇护所的时候，平时都干些什么？” 小爱道：“上课、看书、和朋友们一起玩，我们有固定的作息时间，每一天都过得差不多。” 英克问：“那你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小爱几乎没有怎么思考，就回答道：“书。” 英克问：“那你小的时候，看得都是哪里来的书？你最喜欢的书是哪一本？” 小爱说：“一开始多半是看幼庇所里捐赠的书，我最初什么都不懂，就是随便乱看。后来是我的老师贝夫人引导我，帮我挑选适合我读的书，她帮了我很多很多，最后还将她的私人藏书送给我了，家里这些实体书，几乎全部都是贝夫人送的。至于我最喜欢的书……唔……” 小爱沉吟了一会儿，渐渐沉浸在了这个话题里。 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这些。 在现代星际社会，娱乐的方式实在太多了，大多数人更喜欢视觉听觉都更直观的全息游戏、电影电视或者社交网络，大部分人能够看进去的东西越来越简单、越来越短，光是看到大片的字就能让不少人头晕，更不要提古典。 所以平时小爱说起自己喜欢看书的时候，很多人就已经开始回避这个话题。 小爱思索了半天，有点脸红地道：“小的时候，要说最喜欢的话，大概是地球纪一个名叫弗朗西斯·伯内特的女作者写的《秘密花园》吧，是儿童文学，不算是那种格调特别高、名气特别大的作品，故事情节也很简单，但是我一直很喜欢。” 那本书讲的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女孩玛丽，一夜之间沦为孤儿以后，被阴郁的姨父克莱文先生收养，生活在一座虽然华美但分外压抑阴沉的宅子当中，但她偶然发现了一座神秘花园的钥匙，又结识了女仆的弟弟迪肯和足不出户病弱任性的少爷表哥柯林。 三个孩子将花园改头换面、接触自然，建立了独特的友情，并且也让克莱文先生走出了抑郁，最后所有人都过上了幸福生活的故事。 很童话很清新的儿童，但是小爱非常喜欢。 小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贝夫人不是很愿意让她读《简·爱》，怕她没有读懂《简·爱》里那种人格觉醒的思想，反而去向往孤儿院的孤女与富裕阶级之间的恋爱，将自己对未来的幻想寄托在男人身上。 不过，事实上，小爱倒是没有太向往《简·爱》那样的模式，她更喜欢《秘密花园》这样的相处，可能小孩子的时候本身想法就是很单纯的，她压根就没有想到爱情那么远。 英克听到小爱的答案，微笑了一下，道：“像是你的风格。不过对你来说，你的好友迪肯和柯林少爷，又是谁呢？” “嗯？” 小爱歪脑袋。 英克试探地问道：“那你小的时候，最喜欢的人是谁？” 小爱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贝夫人。” 英克又问：“那第二呢？” 小爱想了想，回复道：“是小晴。” 英克复问：“第三呢？” 小爱道：“小杰吧。” 英克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如果阿林在场他就会看出来，英克的脸色已经在危险的边缘。 英克生硬地问道：“就再没有其他人了吗？你再仔细想想。” 小爱：“唔……” 小爱没弄懂英克到底想知道什么，但还是配合得苦思冥想起来。 小爱顿了顿，说：“其实还有一个人……” 英克诱导而期待地问：“是谁？” 小爱的脑海中浮现出幼庇所对面那座城堡里的小男孩。 她其实很难说那个小男孩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对她来说影响了什么，但是直到如今，那个小男孩给她的印象依然很特别，他是一个和她遇到过的其他人都不太相似的人。 小爱心情复杂地道：“我也不清楚该怎么说，我们只相处了很短的一段时间，我不太确定在对方眼里，我算不算是朋友，所以不知道应该将他摆放在什么位置。 “……以前在幼儿庇护所的时候，因为庇护所是贝夫人的旧居，所以庇护所的房子对面，住着二十四个古老家族里的其中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有个小男孩，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只比我大几个月，有一次他跟我搭话，所以偶然认识了，之后我们有时候会一起读书，相处得还算融洽，但是他没多久就离开了D星，此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 小爱说得朦胧。 英克却在小爱说起这段往事时，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他的心情经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飞转。 这一刻，他的内心灌满了喜悦，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强烈的惊喜涌上心头。 他一直以来都担心小爱真的完全将他忘了。 哪怕当着阿林的面他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英克的确不能完全否认这种可能。 果然，小爱其实还是记得他的。 这还是第一次，小爱终于在他面前提及两人的过往。 英克耐心地问道：“在你看来，那个小男孩是什么样的人？” “唔……不好说。” 小爱使劲思考着，得出的却是这样一个答案。 她道：“那个男孩子和我很不一样……他给人的感觉很自信，虽然外表很温柔可亲的样子，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彬彬有礼，可是总觉得他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他内心的想法谁都看不透，他可能是个比想象中更自我独立、更加高傲的人。” “哦——？” 英克发出有些惊奇的声音。 事实上，他也的确觉得惊奇。 小爱说得意外的准确，连英克本人都觉得诧异，他素来觉得自己伪装得不错，小时候可能没有长大以后这么熟练，但他在小爱面前应该比平常还要来得友善。 小爱嘴上说着看不透，可实际上却看得很准。 英克的姿势停滞了一瞬，他问：“你不喜欢这样的人吗？” 小爱稍作考虑，就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性格是没有优劣之分的。他懂得很多，教了我很多，我那段时间是很开心的，只不过差距太大，如果说是朋友，好像有攀炎附势的感觉，这么多年没有来往，也太牵强了……我已经不记得那个男孩子的家族和名字了，我怀疑是φ家族，但不确定，我想那个男孩肯定也早就把我忘掉了吧。对他来说，我恐怕是更加无关紧要的人。” “那可说不准。” 英克微笑着说：“我相信他没有忘记你，在他眼中，你说不定也是很特别的人。” 英克将小爱的手捉起，放到自己脸上，道：“像你这样独特的女孩子，是不会有人轻易忘掉的。” 小爱被英克说得脸热。 她低下头，道：“只是你这样觉得而已，因为你是我的男朋友型机器人。不过……谢谢。” 大概没有哪个人听到这样的夸奖会不高兴。 小爱凑过去，轻轻在英克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种纯情的吻，很容易就掌控了英克的心弦。 他一顿，然后听到自己的内心又在奏乐。 他慢慢松开小爱的耳朵，探手将她拥住。 在两人的聊天过程中，窗外的飞船早就走远了，不再有会让小爱觉得害怕的声音，她甚至都忘记了这件事。 小爱迷顿地打了个哈欠，往英克肩膀上凑了凑，睡在他胳膊上。 …… 稀有兽人的皮毛走私绑架案，在D星无疑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小爱失踪到修养的那段时间里，D星所有的电视台几乎都停掉了娱乐节目，转变为插播解救受困公民的新闻直播，星网上的讨论更是十分热烈，所有人都在关注绑架案的进展，热度甚至超出了D星，扩散到整个星际联邦范围。 小爱原本的随身通讯，在被绑架的时候，就被那几个绑架犯弄坏了，尽管她立刻就重新申请了一个，但是等她想起来要导入社交数据、查看过往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几天了，她一打开，立即就被铺天盖地的消息淹没—— “小爱，你没事吧！” “我在新闻上看到你了！” “你现在还好吗？” “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忙的吗？” “我们想找时间过去看你……” 小爱被满屏的消息晃得眼花缭乱，熟的人的、不熟的人的、大学同学、兼职的同事、她经常去买东西的店家……其中小晴一个人就发了将近五百条追问信息给她，小爱看得都替她手疼，但事实上，小晴本人都已经上门来过了，看到小爱白天的精神面貌还不错，总算松了口气。 小爱粗粗将信息看了一遍，这么多内容，她一条一条回肯定是来不及了。 她不断将信息往下拉，一目十行地看过，觉得内容大同小异，没必要细看。 然而，正当她打算将光屏关掉的时候，有几个字一下子吸引了她的视线。 小爱连忙将那封比较信的消息打开。 只见上面如此写道—— 爱DHF02360150225小姐，您好，您申请的父母型机器人零件已经于今日抵达D星，预计两天内配送到家，请注意查收。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我没有排进前三。（耿耿于怀） 第93章 是F037的零件！ 小爱趴了许久的耳朵, 在看到信上的字眼时，终于久违地竖了起来！ 等了这么久, 零件终于到了！ F037能修好了！ 爸爸！ 小爱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 熠熠发光。 英克在一旁看着小爱神情的变化, 看着她逐渐从长久的低落中恢复起来，心里也宽慰了一些。 当初立刻决定想办法帮她修好机器人爸爸, 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只要能够让小爱稍微开心一点，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阿林在耳机里轻轻地问道：“喂，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怎么一声不吭？” 英克双手环胸, 自在地道：“我在想, 原来人真的会单纯因为看到某个人开心，自己就觉得幸福。” 阿林：“……你肉麻死了。” 而这个时候, 小爱自己开心完了，就将光屏转去给英克看, 激动道：“英克你看, 爸爸的零件马上就要来了！爸爸可以修好了！” “嗯。” 英克其实早就知道了，甚至比小爱更早几天。 他自己就是捐赠发起人，可以查到自己的每一笔捐赠进度，他一直在帮小爱关注。 他亲善地微笑道：“终于能够和我们的爸爸正式相见了, 我也觉得很开心。” 我们的爸爸。 听到英克这样的形容，小爱忽然有点不自在，微微面红。 她知道男朋友型机器人都是这样称呼父母型机器人的，小晴家里的月白也是这样, 可是如今听来，感觉却有些变化，怪让人不好意思。 英克现在这样说，就让人感觉他们结婚了似的。 小爱的耳朵上下扇了扇。 想了想，她又将光屏转向自己，然后在上面飞快搜着什么。 英克问：“你在找什么？” 小爱认真地道：“我想找几本修理机器人的教程书，再研究一下，说不定可以自己学习修理，而且要修爸爸的话，现在也得提前联系工程师了，不然会预约不到人的。” 英克笑道：“何必这么麻烦。” 小爱：“嗯？” 英克愉快地道：“当然，你想学修理机器人我是很支持的，这样我们所有住在家里的机器人都会很高兴。不过这一回的话，我们不是已经有现成的人选了吗？阿瑞过两天马上就要来替我检修了，可以让他顺便看一看，再者……我其实也装有机器人修理程序，或许能够帮得上忙。” 小爱惊讶道：“你原来还有机器人修理的功能！” 英克：“嗯。我是发泄型机器人嘛，在本来的预想里，原本是有可能需要自己修自己的。” 小爱：“？？？” 小爱懵了一瞬，但她紧接着又为难道：“可是让阿瑞帮我们的忙不太好吧？他没有义务做这些的，再说爸爸他本来也不是A-ROBOT公司出品的机器人……” 英克笃定地道：“放心吧，阿瑞一向很乐于助人，他肯定会愿意稍微帮我们看一看的。” 小爱担忧。 但是正如英克所说的那样，他们刚一联系阿瑞，阿瑞马上就爽快地将检修英克的日子提前。 F037的修理零件在次日准时抵达，而零件前脚刚到，阿瑞后脚就迅速来了，速度快得令小爱诧异。 小爱满怀歉意地道：“对不起，还专程让你跑一趟，明明这并不是你分内的工作……” 阿瑞咧开嘴露出小虎牙，道：“没事，小爱小姐是我们这边的常客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忙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对了，小爱小姐，倒是你，我从新闻上都看到了，你没事吧？” 小爱被绑架的事情简直闹得人尽皆知，新闻和与媒体沟通的警方都对小爱大力夸赞，称赞她机智积极的逃脱行为为军方争取到了极多的时间。 尽管现在到处都对小爱一片夸赞，可是小爱本人其实更想像以前那样安静地生活，发现连阿瑞都知道这件事了，小爱不由觉得窘迫。 她道：“嗯，我已经没事了。” 阿瑞同样大力夸赞道：“小爱小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还救了十七只小北极狐，我听说飞船上那几个人都是赤色犯罪者，级别很高的，哪怕是专业的警察也不敢说能像你这样顺利处理呢。虽然这无疑是件坏事，但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小爱愈发羞窘：“嗯，谢谢。” 但这时，阿瑞偷偷瞥了英克一眼，问：“那……你的机器人，在这件事里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小爱一愣，回答道：“没有，是多亏英克救了我。” 在小爱看来，她能脱险，英克在其中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的。 不过英克本人并没有被各类新闻大肆报道，只是偶尔在新闻中提到了小爱是被自己的特殊型号机器人解救脱险，另外，大约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还牵扯到黑衣K，军方和媒体想要隐瞒一部分信息，大部分新闻都只说了足以前后铺圆的部分真相，没有将所有内容都展露出来。 而阿瑞听到小爱的回答后，却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小爱不接这么句话，疑惑地看着阿瑞，歪了歪脑袋。 不过，说到阿瑞，他其实本人改变也很大。 阿瑞又换了一个时髦的新发型，身上衣装革履，他这几个月来的变化之大，都让小爱有点认不出来了。 A-ROBOT的工程师比想象中还要时髦呀。 小爱下意识地去看阿瑞胸前的胸牌，想知道他是不是升职了，不过阿瑞的胸牌上标的依然是“初级工程师。” 小爱有点发懵，不过这个时候，阿瑞和英克隔空对视了一眼，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视线。 阿瑞按部就班地道：“那就麻烦你将要修理的机器人给我看看了，是什么样的？” 小爱连忙和英克合力，将F037沉睡的充电仓搬到了空间比较大的客厅里，小爱紧张地看着阿瑞。 阿瑞将充电仓打开，伸手摸了摸F037，迟疑地道：“唔……这个型号我好久没见过了，似乎是比较旧的吧？你等等，我要翻一翻机器人手册。” 说着，他将随身光屏打开。 阿瑞的随身设备也更新了，全息高清高拟真沉浸环绕式，光屏上面密密麻麻地下满了软件，阿瑞在上面找了半天。 “唔……我的机器人手册系统呢……算了，还是直接用搜索好了。” 阿瑞边找边嘟囔，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工程师需要的机器人手册系统，还是开始语音搜索。 小爱瞥到他的屏幕乱糟糟，开了好几个和工程师有关的应用，但都不是阿瑞要找的，他甚至临时上官方首页下载了一个应用，却依然不是。 过了好半天，阿瑞仿佛才找到了，然后他又去摸工具箱。 工具箱一打开，里面居然有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道，让阿瑞轻咳了一声，这才开始手忙脚乱地寻找工具。 英克同样在旁边看着阿瑞的状态，他的眼皮抬了一抬，然后说道：“你怎么看上去手生了？最近没什么工作吗？” 阿瑞一边取出一样小爱不认识的工具，一边自然地道：“是的。其实除了对你的定期检修以外，我已经不太接A-ROBOT公司其他的工作了，重复性的劳动都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好好休息。而且这种老式机器人，我本来就修得少。” 英克道：“……你这样，不会被公司辞退吧？” 阿瑞笑嘻嘻的：“放心好了，不会的，顶多就是挣得少一点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着，阿瑞掰了掰手上的小铁器，看动作有点费劲，好久才终于将工具归位。 英克看了他一眼，道：“算了，你先休息，还是先让我来吧。” 说着，英克走上前去，熟练地打开了F037的主机盒，蹙眉开始动作。 第94章 英克的动作完全就是一个老手。 他利落地拆开机体, 找到主板和芯片的位置，直接用阿瑞工具盒里的专用布清洁擦拭, 由于F037机体老旧又闲置许久, 他还顺便取出润滑油, 打算等下使用。 等做好最初的准备工作以后，英克就开始拆卸、安装新零件。 他的动作是如此流畅, 以至于其他人根本不用怀疑他修理机器人的水平，完全像是有专业素养。 小爱惊讶道：“英克，你原来这么擅长修理机器人吗？” 英克淡淡地笑道：“只是有内置程序罢了, 和专业的工程师还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小爱说：“那也已经很了不得了……” 小爱吃惊地看着英克没有丝毫懈滞的动作, 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教科书上直接按照视频重复出来的操作一般标准, 仿佛做过千万遍。 这就是机器人的水平……？ 事实上，英克之前就已经预先拆过F037的机体, 研究过要怎么修理了。 他在去黑星之前钻研过机械，时不时还要自己修理飞船, 机器人他修得不多, 但是在事先和阿林讨论过以后，英克已经对怎么修理F037有了想法，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实际动手，不太需要再考虑。 原本以为阿瑞毕竟是专业的工程师, 过来能让小爱更安心，或许还能帮得上什么忙，但现在看来，似乎比自己亲自上阵好不到哪里去。 小爱则紧张得看着英克修理F037。 F037当初的设定是略显纤细的温柔成年男性, 尽管和M039一样是三十多岁，可依然有一种清新的大学生气质。 他的体型比较单薄，但是五官柔和，有着比一般男性更白皙的皮肤和修长的睫毛，如果要形容的话，F037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株清爽的薄荷，外貌不算太显眼，也不会开花，可是靠近就会发现香味，而且能够驱虫、食用、治病，有着相当的实用性。 F037本人也是这样的人。 他性格安静，不太张扬，但能干友善，他会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比M039更会烧饭，有时候会想出一些材料简单廉价又好吃新颖的新菜，还会参考其他星球的菜谱，并且在有人问起的时候分享给邻居。 F037具有基础的维修能力，而且他的学习能力比大部分父母型机器人稍强一些，他能够帮自己和M039做简单的日常维护，有时候还会去帮不具备这种功能的邻居上润滑油。他还会给家里修水管，更换比较简单的智能电路。 当初F037还能活动的时候，在左邻右舍中都是口碑很好的机器人，甚至五年前，住在小爱对面的那个试管兽人的性格直爽的机器人母亲，还大胆放言过要拿自己的机器人父亲搭档跟F037换，说想要复刻F037的芯片。 F037最擅长的是园艺，经过他的手，已经蔫得快要没有生机的植物都能重新健壮茂盛起来，小爱以为不会再开花的植物，也能在不久之后长出漂亮的花苞。 F037有时候会捡回一些尚有观赏价值或者明显不太精神的野花野草回家，将它们养在公寓的小阳台上。 他原来本身从事的也是这方面的社会工作，在附近的植物园里照看花草，有时会兼职做花店或者花鸟商店的店员。F037还会帮忙照看街区属于公共部分的花草，物业因此很感激他，时常会送一些物业多出来的小东西给小爱他们一家。 M039很擅长整理和规划，她会将F037拿回家的东西都布置得仅仅有条，用到最合理稳妥的地方。 自从F037失去工作能力、报废式休眠以后，阳台上的那些花草很久都没有再开过花，有一些小爱和M039都实在不会照顾的，索性送给了附近的花店，比起F037在的时候，阳台显得杂草丛生，萧索了许多。 而今天，或许就是爸爸能够重新回来的日子。 小爱握紧双手放在胸口，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出了祈祷的姿势。 她看着英克一点一点地替F037进行修理。 检查主板与芯片正常功能。 排查故障。 确认零件与机体匹配。 更换零件。 检测运行状态。 排除风险错误…… 英克将F037的身体连接在阿瑞的工程师移动设备上，光屏上不断闪现出各种数据，像是数字的海洋，而这片海洋倒映在了英克漂亮的眼睛里。 小爱也好奇地上去看，但是对数字背后的含义一窍不通，只能茫然地看着英克操作。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英克敲下确定键，光屏上显示“设定通过，安装完成”的字样。 英克将F037连接设备的通讯线拆了下来。 小爱的心提到嗓子眼，一眨不眨地紧张看着F037。 F037的双目紧闭，像是陷入了沉睡，表情非常安详。 过了大约五秒钟，小爱看到F037的睫毛颤抖一瞬，然后就像百叶窗拉开了帘子，他睁开了眼眸，露出琥珀般的浅色瞳目。 他左右转了一下头，大约是由于机体老旧，F037本身又是旧式机器人，休眠那么久，显得不是非常自然。 他从充电仓中僵硬地坐起来，读取了周围的状况，最后将目光落在小爱身上，缓缓唤道：“……爱？” “爸爸！” 小爱的眼眶湿润，她来不及擦，直接激动地扑上去，一下子勾住F037的脖子，用力扑到他怀里。 F037被扑得猝不及防。 在小爱成年以后，她就比较少对父母做这样亲昵的动作了。 F037露出一个清风般的笑容，他单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摸摸小爱的脑袋，说：“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变成小孩子了，一下子这么爱撒娇。” “呜……” 小爱扎在F037身边，不愿意离去。 她说：“爸爸，我好想你，我还以为以后会很长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你了。” F037笑道：“也没有多久吧？” 说着，他像是同步了目前的星网和家庭信息，接着，他卡顿了一下。 F037的微笑暗淡了几分，有些惆怅地道：“啊，原来都过去快两年了……” 他又摸了摸小爱的头，问：“我们的爱，是不是都上大学三年级了？” 小爱埋在F037胸口点了点头。 F037看上去非常难过。 他的眼睛里闪过许多错过女儿成长过程的失落。 他问：“M039呢？她还好吗？” 小爱说：“妈妈去参加社会工作了，她很难脱开身，但今天特意请了半天假的，应该再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F037松了口气，像是获得些许慰藉。 他的眼神温和了许多，温柔而庆幸地道：“……太好了，幸亏还有她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F037内疚地问：“为了修好我，是不是让你们吃了很多苦头？修理我的零件，你们是花了多少钱才找到的？” F037具备一定程度的维修知识，在即将报废以前，他是有预感的。 当初他甚至做了最后的安排，耗尽最后一点性能将本该由他负责的工作交接给了M039，请她连同自己的份继续照顾小爱，同意M039使用他身上所有的零件进行自我修理。 正因如此，他发觉自己再度启动，显得有一点吃惊。 然而小爱摇摇头道：“没有花钱……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爸爸，你先站起来走两步，看看各项功能是不是都还好吧？” F037同意地点下头，但在起身之前，他先闭上眼睛，做了个简单的内部检测。 他笑道：“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主要程序运作正常……有一些零件老化的小问题，但作为已经十三年寿命的老式机器人，不算太奇怪。” 他看向阿瑞和英克，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阿瑞身上有A-ROBOT公司的胸牌，英克屈膝单腿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维修工具，一看就知道是他们两个将他修好的。 F037郑重道谢：“多谢你们，是你们对我进行修理的吧？二位是工程师？请问应该怎么称呼？” 阿瑞尴尬道：“随意叫我阿瑞就可以，我其实没做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工程师，但他这回除了把工具搬过来，什么都做，此时此刻，阿瑞才忽然感到约约难堪起来。 不过F037没有察觉异样，他看向没有胸牌的英克，友善地问：“那你呢？” 英克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他笑着道：“我不是工程师。” 英克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将手放到胸前，微微欠身打了个简单的礼貌招呼，然后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道：“您好，爸爸，初次见面。我叫作英克，是去年被小爱亲、自、设、定带回来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是家里的新成员，很荣幸终于能够见到您。我目前与小爱进行到正式恋爱的阶段，您可以在家庭目录里找到我的出厂编号和正式信息，以后还要一起生活，请您多多关照。”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简而言之，我是你的女婿。 F037：？？？ 第95章 F037的表情, 看上去像是呆滞了一下。 仿佛是他的内置芯片无法消化这么庞大的信息。 F037维持着原本的谦和，可是看上去更像是静止了。 过了好长时间, 他才缓慢地偏了下头, 迷茫地重复道：“男朋友型……机器人？” “是的。” 英克笑得十分典雅从容。 “我加入这个家庭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 不过和小爱正式成为恋人才是最近的事。与您相比，我完全是在这里生活的新人, 将来恐怕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您这样经验丰富的长者来指教，日后还请您多加关照。” F037停顿了一下，语气好像依然难以置信：“可是商用的仿真机器人是很昂贵的, 小爱应该没有钱购买仿真机器人, 她也不是那样的孩子。尤其是你这种档次的机器人, 恐怕格外昂贵……” 英克的外貌出众，表情生动, 眼睛熠熠带光，就连机器人的程序都无法分辨他与真人的区别, 像这样的“机器人”, 看上去简直就和精心雕琢的宝石似的艺术品没有什么两样。 F037光是看，就觉得英克肯定价值不菲。 听到F037的话，英克勾了勾唇角，看上去笑得愈发愉悦。 他谦逊地说：“承蒙您的夸奖。不过事实上, 我没有让小爱花一分钱，我是在特殊情况下，由机器人公司以小晴小姐的名义，赠送给爱的。不过即使如此, 我的所有细节依然是由小爱小姐亲自设定，是由小爱亲手打造的理想男朋友型机器人，能够作为爱的恋人，我感到十分荣幸。” F037呆然，彻底哑然无言，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个和自己、M039都截然不同的华美机器人。 小爱倒是听得脸红了。 她道：“亲自设定……我当时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想，其实大部分都只是随机了一下……” 就连发泄型这个类别，都是因为店员说这个类型质量比较好，不容易坏。 英克愉快地道：“但是在我看来，我就是完全由你塑造的，我的一切都是因你而存在。这和当初你是否是随机没有关系……倒不如说，随机反而是一种更好的形式，这让我们能够以更接近自然的方式相遇，你也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我，我也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你…… “我很感激你当初的决定，如果你当初不是选择了随机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英克的脸笑盈盈的，嘴巴又甜得要命，他一动都不动地凝望着小爱，这让手还揪着F037袖子的小爱无所适从，羞涩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小爱这样的反应，也是F037休眠以前很陌生的。 在他的记忆库中，小爱从来没有对哪个异性有过这样的表现。 她看起来害羞而可爱，两个人之间弥漫着暧昧的气氛。 F037的程序不可控制地又卡顿了一下。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 他沉睡了两年时间，这个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太长，可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仿佛沉睡了两个世纪。 好像有很多事情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而英克的出现，无疑是最不同的一件。 …… F037经过检测，确定关键零件更换以后，虽然由于机体老旧所致，小错误依旧报错不断，但是已经能够维持基本运行。 于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提供了一个工具箱的阿瑞悻悻地回去，请假半天的M039则掐着点回来了。 时隔两年重逢，F037和M039分外感慨。 M039露出一个久违的浅笑：“好久不见了，F037。” F037：“是的，两年三个月五天四小时三十八分钟五十七秒了，小爱都已经二十岁了。好久不见，M039。” F037说的是他上一次休眠时最后一次有记录的时间到他与M039重新见面之间的时间差距。 机器人的精准在这一刻展现无疑。 两个机器人相视一笑。 F037和M039在设定上是小爱的父母，自然兽人的父母通常来说都是夫妻。 但是机器人之间是不存在夫妻关系的，比起夫妻，他们彼此看来更像是一对固定的搭档，他们的程序互通，共用家庭账户，像是洗衣机和烘干机那样彼此协作和互补，非常默契。 M039说：“重新见到你很高兴，以后让我们继续一起抚养小爱吧，和你合作非常愉快。” F037有些感叹地道：“我也是，没想到还能够再见到你们，我会更加珍惜以后的时光。” 两个人轻轻地彼此点了下头。 于是F037清醒以后，马上就开始重新尝试回归日常生活。 他首先做的就是先去找工作。 F037原本工作的植物园还在，而且那里的人都很认同F037的园艺水平，因此很快重新录用了他。 但是由于这些年来，F037陆续被拆下了很多零件来修复同样面临老化的M039，即使在F037复苏后，也没有重新将零件交换回来，因为F037判断一台尽可能完好的机器人和一台损坏得相对厉害的机器人，比两台损坏得厉害的机器人要好…… 所以F037哪怕进行了一定的维修，机能还是大不如前了，工作效率也远远达不到过去的水准，他的收入差不多下降了一半。 看着仅仅有原来一半的工资，F037看起来很平静，只是他温和的面容落在小爱眼中，依然显得有点落寞。 工作的问题解决以后，F037回到家里。 他对小爱道：“小爱，我们去跟邻居们打个招呼吧？我既然苏醒了，出于礼貌，也应该告诉大家一声，将来见面的时候，不至于吓到大家。” 自从F037苏醒之后，小爱的很大一部分注意力就放到了F037身上，生怕他有哪里的零件不合适，又不舒服或者严重故障了。 听到F037这么说，许久没有和爸爸相处的小爱立刻放下了书，点点头道：“好。” 于是F037去了阳台上。 他苏醒以后，立刻就重新开始打理阳台上杂乱的花草。 长得过于茂盛的枝叶修剪掉，多余的杂草清除，根系过于复杂的植物重新换盆，长得又多又密的新植物则要间苗。 F037有一双巧手，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握着园艺剪刀显得很轻盈。 植物的变化肉眼看不出来，可是一天天下来又会比想象中快，没过几天，阳台上的花草就已经重新变得仅仅有条，应季的花甚至已经开出来了，还有一些则长出了小小的果子。 F037小心翼翼地剪下一些长得不错的小花，交给M039，M039居然马上就找到了不少闲置的彩纸，漂漂亮亮地包装好。 做好这样的准备以后，F037才带上这些小礼物，对小爱道：“那我们出发吧，爱。” F037从以前开始，就时常会给左邻右舍带上这样的小礼物，不太值钱，也不太占地方，但是看上去很用心又很美观。 小爱乖巧地跟了上去，但是在出门的路上，小爱又忍不住问道：“爸爸，你为什么经常会给邻居们带礼物呢？有好多人本来就不是很熟，冒然说话很不好意思，而且也有一些人不太友善。” F037笑道：“善意是相互的。的确有一部分人不太友善，但是大部分人都很友好，我平时对其他人更加友好一些，如果他们中有善良的人的话，将来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对你和M039也会比较友善，说不定会愿意帮忙……谁都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万一有些时候，就缺乏这一点点善意的帮助呢？” 小爱有些明白地点了点头。 F037和M039其实都不算是外向张扬的性格，但是F037与人交往时，就是会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平淡的舒适。 F037有一些腿部和胳膊的零件都换给M039了，因此走路速度比较慢，左右也有点不协调，小爱安静地陪着他，两人并肩在邻里间来往。 两年过去，试管兽人居住的街区住户亦变动了不少。 有些人买了更好的房子，住到别处去了；有些人结婚，去和伴侣一起居住；有些人去远一点的地方读书或者工作，租了离工作、学习地更近的房子。 住在小爱家对面的那户机器人母亲有点泼辣直爽的试管兽人家庭，也早就搬走了。 F037先是去拜访那些他们原本熟悉认识的人，每次发现搬走了一户，他脸上的神情变化并不是太大，可是看上去依然有种被遗落了的寂寞。 不过遇到不太认识的、新搬来的住户，F037同样会回报以善意，也会送他们自制的小花礼物。 正如F037所说，大部分人都很善良，友好地同他们打了招呼，有些人看到F037显得非常惊讶，夸张地祝贺了他们。 不过同样也有几个父母型机器人已经报废的试管兽人，见到恢复的F037以后，似乎被勾起了悲伤的回忆，看起来很难过。 F037手上的礼物很快就送完了。 他在小爱的陪伴搀扶下回到家里。 等快到家的时候，F037显得很满足，他柔和地问：“小爱，你现在在家里通常都做些什么？还是和以前看书吗？你最好提前告诉我一下新的时间表，这样我必要的时候可以不打扰你，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到你兼职或者上学的地方去接你。” 小爱道：“嗯！其实和以前还是差不多，只不过……” 小爱一边说着，一边解锁打开门。 小爱话还没有说完，门一开，后面就出现了英克的身影。 他本来就是个年轻俊美的男人，一举一动还带着古典的气息。 英克依旧笑得无比迷人，带着惑人的英俊和喜悦。 他一见到小爱，就露出温柔而欣喜的表情，一双灰蓝色的眸子带着深情：“爱，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念你。” 英克显然是和平时一样，来等小爱回家的。 这样的情话对英克来说是很正常的打招呼，但小爱还是有点难为情地红了脸。 而F037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对他来说是崭新的信息，作为一台老式机器人，甚至连英克这样最新型号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本身都会让他的程序理解起来很困难。 更何况，英克居然是小爱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看到猝不及防出现的英克，F037动作一停，当场愣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F037：一开门就看到有奇怪的东西想要叼走我女儿。 第96章 小爱害羞地嗔怪道：“我不是说让你不用每次都等我的……” 英克笑：“可是等待让我觉得很幸福, 早一刻见到你, 都能让我觉得满足，这一切都是很值得的。” 英克是男朋友型机器人, 说情话就是他最本职的功能。 可是听到这样甜蜜到甚至有点肉麻的语言，就像流水一样轻而易举地从英克嘴里流出来，他居然还一点都不会尴尬, 小爱都感到十分羞窘, 后脚跟无措地踮了踮。 但她也没有因此恼羞成怒或者责怪英克, 她只是说道：“但我会觉得很麻烦你呀……” 说着, 小爱换鞋进了屋。 英克的嘴角有小酒窝，这出现在男性的脸上, 看上去有一点玩世不恭的调皮。 他跟上去道：“可是你有点困扰的表情也让我觉得可爱。” 他很自然地连这一点点路都要去牵小爱的手。 英克牵完了, 又笑着回头望F037道：“爸爸，欢迎您回来, 您和小爱一起出去，一切都还顺利吗？” F037：“……” F037可以说是出厂以来第一次接触到英克这种类型的机器人，男朋友型机器人在试管兽人们集中生活的区域内十分罕见。 F037有些勉强回答道：“嗯, 一切都很顺利。” 小爱回房间去了，好像是打算开空调化成兽身玩一会儿。 这个间隙, F037和英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意地闲聊。 F037问道：“你是哪家公司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有什么特色吗？” 英克泰然地回答：“我是A-ROBOT公司出品的非商用发泄型男友机器人，最新型号，机体牢固，并且几乎与真人毫无差异。” F037诧异道：“A-ROBOT……这好像是个很新的机器人公司。” 英克：“是的, 我们才刚刚开始发展。” F037费解道：“还有……发泄型男朋友机器人，这是什么东西？” 英克优雅道：“这是我们公司的特色产品，双模式多功能机器人，不过我所属的发泄型已经因为有涉嫌暴力倾向的风险而停产了，可以说我是相当稀有的。” F037：“？？？” F037的系统有些迟钝，他配合星网搜索，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消化掉英克说出来的信息。 然后F037又问道：“那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我查看过家庭账户了，你每个月的收入……都好高。” 英克坦然地笑道：“我在一家兽身咖啡馆工作，主要是协助老板，不在前台露面，但工作内容比较杂。” F037：“可是兽身咖啡馆的工作……薪酬能有这么高吗？” 英克：“我是最新型号的机器人，价值本身就比较昂贵，能拿到比较高的社会工作工资……再者，我的上司没有认真开店，他只是出来体验生活的，而且除了撒钱之外没有别的爱好，所以工资开得比较高。” F037：“？？？” F037的程序又卡顿了。 过了良久，他才用自己的机械眼睛上上下下地端详英克。 机器人是不会以兽人的审美来区分相貌的，所以他们对任何长相的兽人都一视同仁，但即使如此，F037也能判断出英克的长相比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甚至机器人都要端正，他一定被制作得非常精细，融入了爱意。 只是英克的外貌设定和性格设定，依然困扰着F037。 F037卡顿结束以后，他又迷惑地道：“我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你会是小爱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恕我冒昧，请相信我没有冒犯之意，只是据我所知……小爱喜欢的恐怕并不是你这个类型的机器人。” 英克淡然自若。 他眯眼笑道：“或许是的。无论是小爱还是贝夫人，她们好像倾向的都不是我这样的类型。” F037惊讶：“你已经知道了贝夫人？” “是的。”英克道，“而且我知道的时间，恐怕比你们猜测得还要早一些。” 英克轻松地笑道：“如果是现在，贝夫人一定不会乐意让小爱时常接触我吧，小爱如果期盼过的话，原本大概也更期待贝夫人认为适合她的那类爱情。但那又怎么样？” 英克弯唇，猫眼眯得愈深。 他自信地说：“我会让她喜欢上我，这个世界上，可是很少有事情能真的按照计划来的。” F037琥珀色的人造眼闪动了一下，说：“这可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兽人的感情，很难用程序来计算，不是用0和1就能轻易概括。你可真是个自信的机器人。” 英克并不反驳：“这是我作为男朋友型机器人，应该有的自信，不是吗？” F037想要再说点什么，但他说不出来。 因为从他这两天观察到的情形来看，英克无疑已经成功了，小爱的确喜欢上了他。 喜欢上了这个，本来并不是她喜欢类型的机器人。 F037仍然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他又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小爱为什么会……” F037的话还没有说完，小爱的房间门就打开了，于是他下意识地闭了嘴，去看小爱。 只见小爱变成了北极狐，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她跑到F037的方向，开心道：“爸爸！” 小爱轻快的声音，驱散了F037原本打算问出口的疑虑。 他对小爱展露出的神情，是一种其他人很难相信机器人能够像这样表现出来的亲和慈蔼。 F037问：“你要调整空调吗？” 他摸摸小爱的脑袋，小爱低下头、眯起眼睛，温顺地将一只耳朵舒服地趴了下来。 小爱回复道：“嗯！零下五十度。” F037的机体是与家里的其他电器相连接的，他很快替小爱将空调调整到了零下五十度，在如此寒冷的温度条件下，F037不经意瞥到了英克的脸色。 英克看上去神色如常，丝毫没有被大范围空调高功率制造的寒气所影响，显得十分自在。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机器人是钢筋铁骨，适应的温度范围比大部分兽人能够还要大很多。 因为小爱过来，F037刚刚想问英克的关于小爱的话题，也没有办法继续了。正当他的程序习以为常地按照以往的惯例，打算计算出能够和小爱交谈的话题时，却见小爱跟他打完招呼以后，径直跑向了英克。 她“咚”地一下熟练地跳到英克膝盖上，卧下来趴好，尾巴从另一边舒适地悬挂下来，摇了摇，然后她借着英克的大腿和沙发之间的高度差，轻快地开始翻书。 F037又死机了。 英克瞥了一眼小爱看的书，道：“今天是《飘》？” 小爱：“嗯！” 英克道：“这本你不是也看过好几遍了？又要写论文了吗？” 英克饶有兴味地凑过去，像是在与小爱一起。 两个人时不时交谈几句，气氛很和谐。 英克不经意将手伸到小爱脖子上，探进毛里想要挠她的后颈，但是还没有得逞就被小爱发现了端倪，她“嗷”地一声跳起来，用爪子去拍英克的手。 英克闷笑两声，愈发要去挠她的肚子。 小爱翻滚挣扎，不过躲归躲，等躲开了，她又会自己用脑袋去蹭英克，找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两个人玩玩闹闹。 对F037来说，这样的场景很陌生。 小爱是比较安静内向的女孩子，平时在家里更喜欢花大片的时间看书，她以往在家里只和他和M039亲近，关系好的朋友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晴和小杰，小杰从军以后，F037就很少再见到小爱和异性相处得那么融洽。 更何况，还如此亲密。 小爱对英克无疑有着强烈的信任，这种信任已经能够与对他和M039的信任相提并论。 F037琥珀色的眼睛光芒黯淡地闪了一下，他的程序好像难以对这种情况做出反应，眼下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出厂时的应对能力。 他和M039是抚养小爱长大的机器人，可是如今的小爱，好像不再完全是他们的小女儿了。 这种解析出来的数据让F037迷惑。 他知道小晴的父亲型机器人从以前就很排斥与小晴过于亲近的男孩子，F037的性格设定让他更加内敛，不会有这种明显的排斥，可是机械的心脏里计算出来的寂寞，依然强烈得让人感到惊讶。 他感到自己的芯片有无数电光闪烁，组合成完全无序的代码。 而这个时候，本来正在和英克玩的小爱注意到了F037的沉默，她疑惑地从英克臂弯里翻过身抬起脑袋，停止玩闹，望向F037，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F037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晃过神，连忙对小爱露出一个父亲的宽蔼浅笑，仿佛一切一如往常，道：“不，抱歉……我好像卡顿了。” 小爱担心问：“没事吧？新的零件还好用吗？” F037道：“很好用，它现在是我身上最好用的部分了。反应迟钝是陈旧的机器人难以避免的命运，我到现在还能正常运行，已经是很值得庆幸的事了，不用担心。” 小爱难掩关切，但听F037这么说，也的确稍微松了口气。 她对F037解释道：“那个零件，还是英克抢到的呢！当时网络出了些问题，好像是有人恶意堵塞了申请渠道，如果不是英克凑巧进行了尝试的话，我们可能就拿不到零件了……” 时隔这么长时间，回想起这件事，小爱依然心有余悸。 的确，后来那个慈善网站剔除了违规名额，并且重新发放过一次。 但是想要父母型机器人零件的试管兽人如此之多，谁都不能保证，即使有第二次机会，一定能拿到零件。 想到这种可能性，想到F037现在有可能无法修复的情形，小爱的眼眶都克制不住泛了红，她连忙别过脸去，机器人的性能实在太敏锐，小爱怕被F037捕捉到她的生理变化。 F037听完她的描述，则又是微怔：“英克？” 英克任由小爱坐在他身上，听到提到他的名字，才回首对F037致以一笑。 英克谦逊地说：“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仅仅是凑巧而为。真的能够帮上小爱，实在是我之幸。” 英克的言谈举止都叫人挑不出丝毫错误。 就连F037这样经过严谨工序生产出来的机器人，以挑剔的眼光来看，都找不出毛病。 F037呆呆地没有说话，以F037设定的性格，他是应该郑重地对英克道谢的，但不知怎么的，那句谢意却无法顺利地说出来。 小爱现在其实很担心F037的身体状况。 他身上有很多地方都不太好了，连普通的走路都没有以前顺畅。 见F037沉默得异乎寻常，小爱上上下下地观察着他，直到确认F037应该真的没问题，才勉强安下心，可是依然疑惑F037的反应。 就在这时，小爱的随身设备发出了声音。 她这才想起，自己为了变成北极狐脱衣服的时候，随身设备也跟衣服一起落在房间里了。 小爱从英克腿上跳下，道：“我去看看！” 丢下这句话，小爱就往房间里跑去了。 英克目送小爱踮着小小的狐爪子咚咚咚跑回房间。 等小爱离开，F037顿了顿，才道：“……谢谢。” 英克颔首一笑：“不客气。” F037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问：“我还是难以相信，我无法解读现状其中的逻辑，希望你能理解，我不是在质疑你的芯片设定，只是……小爱不是那种轻易就会被程序设定好的甜言蜜语哄骗的女孩。” 英克赞同地道：“她的确不是。我想，她一开始仅仅是将我当作助手机器人，承担家庭里的工作，好让你和M039能够减轻一点负担，延长使用寿命。” F037一愣。 这个逻辑他是能够理解的，并且很符合小爱的性格。 他的人造眼又闪烁了一下，他开始觉得自己对不起英克。 F037难过地道：“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报废了，小爱又一心想要修好我的话，她压力就不会这么大，也不会让你承担这样的工作。” 英克含笑：“没关系，能为小爱做些什么，是我的荣幸。” F037委婉地又问：“那么后来，是为什么……小爱会开启与你之间的恋爱关系？” 英克：“当然是因为我的反复纠缠和对长期冷落我的愧疚。” F037：“？？？” 英克轻笑了一声，调侃地眨了眨眼，然后话锋一转：“——不过，这些只占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 英克道：“过程里有许多内容比较曲折，而且不是那么令人愉快，所以小爱和M039都刻意没有告诉你……但，你可以去查一下最近的社会新闻，关于D星和北极狐的，现在网络社会的热点话题转换非常快，但是这件事还没有过去多久，你应该还能看到很多讨论才对。” 说完，英克往小爱的房间方向看了一眼，小爱进了房间许久没有出来，令他有些想念。 英克起身，留F037一个人慢慢搜索星网，道：“你自己先看吧，我去看看小爱在做什么。” F037愣愣地静止了，显然是在读取星网中的信息。 而英克则走向小爱的房间，在门外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才往里面看了看。 小爱并未关门。 小爱正趴在床上，小爪子操纵着光屏，听到英克的敲门声，就疑惑地望过来，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狐狸眼睛。 小爱问：“怎么啦？” 英克看到她就不由自主地微笑。 英克走进屋子，习惯性地关上门。 英克道：“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通讯仪是有什么讯息了吗？” 小爱说：“嗯，是我的导师发了消息过来，给了我上次论文的建议，我正在修改。” 英克笑说：“如果是操纵光屏的话，化成人身不是更方便吗？还是变回来吧，这样对你的肩膀不好……而且你这样用爪子敲字，在我看来……可是实在过分可爱了。” 英克眼梢带笑，有取消的意思，让人看不出他是说真的还是仅仅想让她坐姿正确一点的玩笑。 小爱脸上一热。 她是因为看到是导师的消息就着急了，需要修改的内容不多，索性就想要直接修改掉发回去，没想到居然被英克笑了。 小爱道：“我知道了，那我变回去。” 小爱从床上一跃，轻盈地跳到地板上。 她下意识地想张嘴让英克出去，但还未开口，又犹豫了。 她和英克已经是正式的恋人，再说英克毕竟是机器人，实际上在机器人眼中，兽人是穿衣服还是裸体，都没有区别，他们仅仅是做出相应的反应而已。 大部分兽人都是不会特意避开自己家里的恋人型机器人换衣服的，小爱一直这样拘谨，反而显得有点奇怪。 说不定对英克来说，她太过拘束，也会有负面影响。 于是小爱这回只是在地面上短暂地停滞了一下，就决定图个方便，她一顿，直接化成了人身。 兽人在人身和兽身之间的形态转换，仅仅是一瞬间的事。 一切发生得太快，英克甚至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他的眼前一闪，入目的已经是一头秀丽的长发，还有眼前一晃、如雪似的皮肤。 第97章 小爱背对着他。 但即使如此, 对英克来说这依然是个刺激到让他险些绷不住机器人设定的喷血画面。 他几乎不知道要把目光放在哪里。 猫科动物的动态视力该死得好，哪怕只有一瞬间, 都足以让英克看清她后背优美动人的弧度、隐匿在长发间引人遐想的肩头，还有一点点漂亮细巧的锁骨。 狐狸本来骨骼比较精巧紧凑的灵动动物, 北极狐是狐属中最小的一种狐狸, 小爱的人身也有一种相当灵巧的精致感，骨骼比大部分女孩都要小巧，她这样忽然出现, 有一种精灵般的感觉。 小爱就这样出现在昏暗的房间、厚厚高高的书林之中，她的脑袋上还竖着白白尖尖的狐耳, 像是从书里面冒出来的、不谙世事的妖精女孩。 英克几乎被这一瞬间的梦幻迷花了眼。 他的目光闪烁, 明明受到的吸引力就像磁石遇到铁一样强烈, 可他还是违背本性艰难地迅速避开了视线。 英克灰蓝色的猫眸流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无措，他望向房间的暗处, 眼神闪烁。 多一个人在房间里，哪怕是英克, 小爱多少还是有点难为情，她连忙拿了衣服挡在胸前, 还不太敢看英克的反应。 小爱的睫毛颤了颤, 说是不敢看，但心里又好奇，还是望了过去。 男朋友型机器人就像真人一样，一定会做出反应的，尤其是这样比较像是恋人的事。 结果, 小爱看见一向自信笃定、胸有成竹，甚至连赤色犯罪者都敢驾驶飞船去追的英克，居然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的眼神动摇得如此明显，甚至完全不敢往她所在方向的看，哪怕小爱觉得他其实是想看的。 小爱原来以为比较害羞的会是自己，没想到居然是英克。 英克这样的反应，反而让她没有那么胆怯了。 小爱转过身，走向英克。 她疑惑地问道：“你在害羞？” 因为小爱离得如此之近，她比他要矮，一个能让视线停驻、完全看不到她又不失礼貌的地方更不好找了，英克的眼神摇晃得更加厉害。 最后英克盯住了小爱后面的、放在架子上的书。 《兽人社会的发展与变迁》。 《旧时代的两性关系》。 《跨种族兽人夫妻交往分析报告》。 英克一本一本地读着书名，好让自己分心，尽量不要让自己去想自己平视前方的话能看到什么。 然而小爱那个架子上放的，正好是贝夫人留下的社会学方面的书。 书名读起来更糟糕了，会让他想到眼前的状况，变得心猿意马。 英克很快放弃了去想这些书底下会是什么内容，他尽可能地保持着有限的冷静，沉着声回答小爱的疑问道：“我害羞很奇怪吗？” 小爱道：“和我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 英克问：“你想象中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小爱想了想，说：“会夸赞我的身体吧，说不定还会说一些情话，像是分级比较高的文艺电影里那样。” 要不是眼下的状况实在由不得他分神的话，英克差点就要笑了。 他道：“你想象中，我是什么人？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女孩子，很多重大的话反而没有那么容易说出口。” 小爱：“可是你不是男朋友型机器人吗？应该会做出让女孩子喜欢的反应吧。” 英克：“正是现在这样才更像是男朋友型机器人，你不觉得这样才好吗？我认为我现在这样，会比单纯的说情话更招人喜欢。” 小爱听他这样说，打量了一下英克。 英克是黑发，发间能看到一点耳朵。而此时，他的耳尖已经冒红了，即使他竭力掩饰这点，也根本掩藏不住。他整个人就像是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显得焦虑不安。 这是英克身上很少见的表情。 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涌上小爱的心头。 好奇怪，英克这样的反应，竟然也令她觉得开心，还有点奇怪的甜蜜。 他将她当作一个值得爱慕的女性，可是又没有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轻佻来。 他是一个比想象中或者看起来性格更好的机器人。 说起来，小爱本来就觉得英克的性格似乎偶尔会表现出某些古老的礼仪感，难道说，他的性格设定，还会表现在现在这种方面？ 小爱愈发好奇地踮起脚，想要看仔细他的耳朵。 英克被小爱逼到眼前，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反被一个女孩子逼到眼前这般窘境。 英克向来知道小爱有时候意外地胆子大，特别是谈恋爱以后，她比想象中要从容主动，充满探索兴趣。小爱虽然是个犬科动物，但有时候好奇心一点都不输给小猫咪，这样的可爱让英克逐渐丢盔弃甲，昔日的游刃有余荡然无存。 但英克还是没想到，小爱会忽然将她的好奇心发挥在这种地方。 他在小爱面前僵持了片刻，终于到了理智仅悬一线的时刻。 “快把衣服穿上。” 英克用最快的速度脱下自己的外套。 他本来应该像冬天绅士给心爱的女士披衣服那样，优雅而从容地披到小爱肩膀上，可是此时此刻，英克的理智已经不足以顾及这些。 他完全乱了阵脚。 英克胡乱地将自己的外套穿到小爱身上， 因为英克不太敢看小爱的样子，其实很像是把衣服塞到小爱脑袋上，将她蒙头盖住。 小爱“呜”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把脑袋冒出来，并且将外套正确地披好。 外套上有英克本人的气息，他身上那种典雅的男性香水味，就像被他包裹一样。 小爱搂着英克的衣服，眨了眨眼。 英克的反应意外的内敛保守，他这样的反应驱散了小爱心头的不安，令她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在星际社会，兽人的男女关系是十分开放自由的。 哪怕小爱是被贝夫人这样非常执着传统的旧习兽人教养长大，也绝对不会觉得男女之间的调情甜蜜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虽然不一定是现在，但是既然都有了男朋友型机器人，既然都已经确定恋人关系了，到了想要用某些男朋友型机器人通常都有的特殊功能的时候，小爱也是打算用的，正因如此，英克的反应才出乎意料。 小爱歪了歪脑袋，将她的白耳朵挂到一边，感兴趣地问道：“你对我没有兴趣吗？” 英克道：“不……你不会想详细知道，我对你有兴趣到什么程度的。” 小爱：“？” 小爱仰脸望着英克。 因为小爱现在披上了衣服，英克开始能够直视她了。 但是英克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错误。 小爱在真空的状态下，仅仅穿了一件他的外套，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视觉上，英克都觉得更糟糕了。 他看到小爱光洁的小腿，还有踩在地面上皙白的脚趾，她的指甲是春樱似的浅粉色。 这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击刺激。 英克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横冲直撞，仅有的冷静也已经在土崩瓦解的边缘。 英克终于还是逼迫自己彻底移开目光，他的举动其实更像是落荒而逃，他道：“我、我还有点事，等下可能必须回咖啡馆一趟。以后你要换衣服的话，还是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会提前避开……毕竟下一次，我不一定还能保证可以像这次一样什么都不发生。” 说完，英克迅速转过身去，简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追他，他的面颊上还带着尚未掩去的窘迫。 小爱眼看着他迅疾地将门打开一条缝，然后迅疾地逃了出去，将门严严实实地关好。 小爱拢着英克的外套，怔怔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竟然忍不住带着羞涩偷笑了一下。 英克比她想得要可爱，而且，反应好像也比预期还要接近真人。 她的耳朵欢快地竖在耳朵顶上，然后又放下来，心情愉快地抖了抖，这才跑去穿衣服。 而另一边，英克逃到客厅以后，就见到F037依然坐在沙发原来的位置上，他大概是查完了关于绑架案的事，看上去比之前更加沉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就像是思索着什么。 F037见到英克出来，微微动了一下。 但他马上就注意到了英克不太对劲的慌张神色、窘迫的感觉，还有他出来时的衣服和进去时不一样。 F037问：“你怎么了？小爱出什么事了吗？你的外套到哪里去了？” 机器人的眼睛里充满了等候答案的神色。 然而英克已经懵乱到思维无法像平时那样敏捷。 他慌忙地找着借口道：“不，没什么……只是临时想要换一件。我打算出一趟门，到咖啡馆去看看，或许会有能多赚一点加班费的工作，那么……我先告辞了。” 说着，英克就急急地出了门。 留下满腹疑虑、刚刚看完了绑架案始末所以心情消沉的F037。 英克实际上当然没有去咖啡馆，而是直径奔到了楼下，去浴室洗澡让自己冷静冷静。 而片刻之后，小爱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索性换了身新的衣服，房间里的空调也早就调回了正常温度。小爱手上搭着英克的外套，出房间以后，左右看看，却只看到F037独自坐在客厅里，便困惑地问：“英克呢？” F037如实回答道：“……他出门了，说是去咖啡馆加班。” 小爱歪了歪脑袋。 英克走得未免太快了。 他之前的确是说等下会去咖啡馆，可是现在就去这么急？ 而且他说是有事，对F037说就变成加班了。 小爱明明记得，英克今天在咖啡馆是没有排班的，斐先生也不是个喜欢压榨员工的老板，他怎么忽然又要去咖啡馆了？ 难不成英克只是找了个离开的借口……可是机器人原来也会有找借口这样的反应吗？ 小爱隐约觉得英克今天的一举一动好像都比较违和，可是要说太大的毛病，又挑不出来。 第98章 小爱迷茫地歪了下头。 她原本还想将外套还给英克的。 不过英克已经出门了, 即使她想再问问情况，也没有办法逮到人。 小爱停顿了一下，又望向F037。 只见F037神态飘忽, 好像受了什么很大的打击, 他的睫毛不自觉地向下垂着，像是被打落的芭蕉叶。 小爱问：“爸爸, 你怎么了？” F037卡滞了几秒钟, 回答道：“小爱……我知道绑架案的事了。” 这是小爱有史以来在F037脸上见到的最低沉的表情，哪怕在发现自己的社会工作收入只剩下以往一半、周围的邻居大量离开，家里还多了一个没见过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时，F037都没有表现过这样的神情。 这是一种夹杂着沮丧、痛苦、自责、内疚、失职, 还有不可思议和不愿相信的复杂的神色, 即使F037是机器人, 看到这样的表情时，也很难让人不相信机器人真的仅仅是程序而已。 M039有时也会这样。 他们对小爱的看重和关心，是任何兽人都难以取代或模仿的。 正是因为如此, 小爱才会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够延续M039和F037的使用寿命, 无法就放任他们那样报废。 听到这句话, 小爱的目光短暂地与F037交错后，就不禁回避了一下, 然后才重新迎上去。 小爱的手臂微垂, 她捧着的英克的外套袖子因此几乎垂到了地上。 小爱原本和M039说好，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F037的，爸爸好不容易才重新恢复功能, 如果因为信息量这么大的事情再让F037烦心，或许他的情感系统波动过大，会再给程序造成负担。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小爱也已经毫发无损地被救回来，虽然她现在听到飞船的声音还会害怕，可是这点能够隐藏得很好。 小爱有些慌张地道：“啊，爸爸，你知道了啊……是英克告诉你的吗？” 小爱熟悉M039的性格，她应该是不会说的，更何况M039正因为最近使用过量在休息室里充电，没有出来过的迹象。 不过按理来说，英克应该也不会对F037提起才对。 难道是英克的程序自作主张，认为还是将绑架案的事告诉爸爸比较好？现在的机器人，已经智能化到这个地步了吗？ 还是说，是偶然出了什么BUG？ 小爱还没有想明白。 而F037已经点头确认了她的想法：“是的，是你进房间以后，英克告诉我的。不过，他只说了让我了解最近的社会新闻。” F037的神情愈发黯淡，他说：“你们没有必要瞒着我的，我在当时没能做些什么帮助你，但是现在……至少希望不会在你情绪低落的时候拖累你，如果提早知道的话，我也许能够稍微做一些能让你开心的事，不会让你觉得更疲劳，也能够对英克表现得更友善些。” 说到这里，F037的话语停了片刻。 他垂头丧气地道：“对不起，我的职责明明是当好你的爸爸，却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保护你，反而将这份工作交给了男朋友型机器人。” 在F037从星网上找到的信息里，尽管写得不算太详细，大部分新闻都更侧重小爱本人在绑架中的遭遇应对、皮毛交易的黑幕和军方在这次事件中发挥的作用，但是偶尔也有一些新闻提及了英克一笔—— 【机器人参与了营救。】 【机器人在营救过程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男朋友型机器人将受害者救出。】 这部分的事实似乎被有意隐匿，发布的内容并不多，但是也有注意到这条消息的网友在下面评论道—— “我是不是该买了男朋友型机器人了？” “恋人型机器人保命！” “妈妈再也没有理由反对我买恋人型机器人了。” “原来可以救命，可惜我买不起。” 很多网友都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尽管这是一条比较严肃的新闻，但大约是因为小爱和十七只小北极狐都没有遇害，而且感同身受本来就是一件困难的事，因此语气轻松也再所难免。 可是这样的内容落在F037眼中，他却很难笑出来。 F037望着小爱，难过地道：“我很希望当时能帮助你的人是我。坦白地说，我对英克的出现并不习惯，可是我的确不能不感谢他……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代替他深入险境，能够在那个时候和你们在一起，能够救你，而不是独自一无所知地躺在休眠仓里，像一堆无用的破铜烂铁。” 小爱惊道：“爸爸，你不需要这么说。” 小爱猜到F037会自责，但是F037的自责程度依然超出她的预料。 小爱说：“你这一次可能因为客观原因没有到场，但这并不是你的责任。就算不是这一次，从小到大，爸爸你也已经保护过我很多次了。” 说到这里，无数记忆开始从脑海中涌现出来。 小的时候，是F037和M039轮流从学校接送她，是他们想办法工作、存钱，尽量用最优惠的方式让她能够吃到更好的东西。 F037会在小爱看书的时候隔一阵子就过来看她一次，在她复习功课不小心睡着的时候给她披上毛毯、扶她去睡觉。 F037会教小爱做园艺，两个人一起种花的时候，小爱被过于尖锐的剪刀边缘划伤手，是F037帮她包扎伤口。 小爱说：“世界上其实是有很多危险的，如果不是你和M039一直小心谨慎地陪在我身边，为我排除危险的因素，也许远远不到今日，我就已经出事了……你们替我创造了安全的环境，在我生病受伤的时候着急地带我去医院，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陪伴我、安慰我……这些全部都是对我的保护，我一直对这些心怀感激。” M039和F037是政府分配给她的父母型机器人，小爱并不是他们真正的孩子，他们和兽人之间也没有任何实际上的血缘关系。 但是十三年来，是他们两个尽责地在照顾小爱、保护小爱。如果没有机器人父母的照顾，她很难像这样健康地长大到今天。 在离开贝夫人以后，M039和F037，就成了她新的保护伞。 这或许只是程序，但是这是小爱仅有的父母，像这样的感情能不能简简单单被程序两个字概括，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F037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小爱，眼神触动。 小爱将英克的外套搭在沙发背上，她走上去，拥抱了F037。 F037的身体并不宽大，可是父亲的感觉很让人安心。 随着年龄的增加，小爱拥抱F037的次数已经没有小时候多了，她发现爸爸给人的感觉没有以前那么高大了，但是机器人的体型是不会变化的，只是小爱不再是小孩子了。 两个人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 小爱心里思索片刻。 她听到了F037刚才说的，对英克的出现感到不习惯的话，事实上，小爱自己多少也有些感觉，F037和英克的相处不算十分融洽。 小爱问：“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欢英克？” 和M039的情况不一样。 英克出现在F037报废以后，小爱和M039两个人压力最大、最迷茫无助的时候，那个时候，M039对英克的到来是非常开心的，认为他或许是能让小爱轻松一些、振作起来的契机，是带来希望的新的家人，而且他与小爱的关系是循序渐进的。 而对F037而言，英克是在他无知无觉时突然出现的陌生机器人，来得很突然，还一下子变成了小爱的男朋友，一时难以接受也很正常。 F037也很坦白，他的眼神变化了一秒，便诚实地回复道：“有一些，但不算是。我对英克本人并没有讨厌的情绪，但是，你和他之间的关系……” F037欲言又止。 小爱问：“是不是因为他是机器人，所以你觉得英克不够好？” F037安静了大概三秒钟，才点了点头。 “是的。” 他的眼睛凝望着小爱。 F037有一双安宁而干净的眼睛，当他提及这个话题的时候，眼神中夹着些许忧郁。 他说：“正因为我自己是机器人，所以才明白，哪怕我们外表再像真人，仿真技术做得再完美无缺，依然不可能成为兽人，而且这件事也无法永远隐瞒下去，只要时间长了，一定会有无法对邻居朋友解释的破绽。 “人和机器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现在主流社会所倡导的情感，会受到很多舆论、作为异类、作为少数群体的压力……再者，机器人也有很多无法像兽人那样做到的事，机器人会报废，会更新换代，没有办法像人类那样有从年幼到年老的成长，也不能拥有孩子。 “如果你选择一个机器人作为伴侣，一定会面对比拥有一个普通恋人更多的困难。所以，虽然我自己也是机器人，可是并不希望你的男朋友也是。” F037说得很认真，他显得真诚而忧心忡忡。 小爱几乎一瞬间，就想起了小齐叫她出去，专门对她说的话。 男朋友型机器人，的确面临着许多社会问题。 恋人型机器人专一、真诚，有着出色的外貌和完美的性格，的确有很多人对真实的兽人失望，而转向机器人，可是选择机器人以后，则会面临另外一些方向的挫折。 小爱想了想，道：“爸爸，你说的话我都明白。” 小爱对着F037无奈地微笑起来，说：“他不仅是机器人，和当初贝夫人对我未来的期待也很不一样。可是我已经喜欢上这个人了，不仅仅是因为他这次救了我，或者这段时间他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感觉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我也不知道，可是这是不能强求的。 “我不是因为他是由我设定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或者他出色的外貌喜欢他的，而是因为某些更说不清的东西。在我看来，他和真人没有区别，无论他是机器人还是兽人，这种感情的本质是一样的。” 小爱为了让F037放心，笑着对他道：“别担心，爸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做没有考虑过的决定的。我知道一定会有困难，但我有面对的准备。” F037听得怔怔的。 说实话，他对英克的感觉仍然复杂，但没有之前那么不安了。 许久，他摸了摸小爱的脑袋。 …… 这个时候，英克正在楼下的浴室里。 他差不多冲了一个小时的冷水澡，可是发热的头脑哪儿有那么容易轻易冷却。 他的内心保持着持续的躁动，被好的要命的动态视力捕捉到的画面不断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现。 第99章 英克长长地仰头呼了口气，将自己暴露在冷水中, 试图消解那阵骚动的烦闷, 但只能说是勉强有用, 可是身体的火苗压得下去，心理上的火苗就更难控制了。 好想抱抱她，亲亲她。 好想干点忘掉道德伦理的事。 小爱如果被戳的气鼓鼓的, 一定也很可爱。 终于, 英克冲冷水也冲得腻烦, 抬手将出水器摁下关闭，将湿漉漉的黑发笔直撩到脑后。 他简单地穿上了新换的衬衫和裤子, 将原本衬衫上的袖口小心地别到新的衬衫上, 他随意地擦了擦头发, 还没来得及全部弄好。 就在这个时候, 阿林发来通讯。 英克犹豫了一下，没有和平时那样直接通语音，直接打开了光屏。 阿林看到英克此时的样子，吓了一跳, 惊道：“你刚刚在洗澡？你怎么忽然到楼下来了？” 英克：“……没什么事。” 阿林眯着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下英克, 然后愈发惊讶道：“冷水澡？” 阿林戒备顿时提升到十级：“你又干什么了？小爱小姐没事吧？” 英克眯了眯眼：“她差点就有事了。” 英克有些头疼地捏了下鼻梁, 说：“她做的事情实在过分可爱，换作一个稍微不正直一点的人, 现在恐怕没法全身而退。” 阿林：“……可是我觉得你就正直不到哪里去。” 英克弯唇笑了一下。 以前他大约会用调侃的语气，说些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反驳这个观点, 然而今天他居然什么都没说，就算是默认了。 阿林顿时一阵寒颤从头抖到脚，用一种惊悚的目光看着英克。 他虽然一直以来都喜欢嫌弃英克，故意挑一些刺他的话说，但心里也没有真的觉得英克是个坏人，反而还是很信任他的。 可是今天英克居然是这么个反应，说明就连英克自己，都很难否认自己某些不太妙的念头了，所以连反驳他的话都没有。 阿林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小爱小姐到底做了什么？你没干什么吧？怎么这么不正常？！” 英克这时倒是漫不经心地扬了下眉：“我喜欢的女孩子对我干的可爱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阿林：“？？？” 阿林愈发觉得不妙至极，但是看看英克头发湿淋淋的还没来得及擦的样子，就知道他恐怕冲冷水也冲了不少时间，英克自己也在竭力控制，脸色都比平时要白了。 阿林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叮嘱道：“你还是自我管控一点吧，老是冲冷水，你这样可是会感冒的，感冒很容易暴露，要是暴露了的话，我离得老远，也很难救你。” “嗯。” 英克应了一声，意外得郑重。 阿林按部就班地道：“我联系你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只是尤兰先生和丽娅夫人又发消息来问你了，想知道你的情况。你这次在外面旅游的时间未免也有些太长了，再加上最近又发生了小爱小姐绑架案的事情，星网传得沸沸扬扬，先生和夫人虽然不知与你有关，但是都听说了，他们非常担心你出门在外的状况。我该怎么回？” 英克想了想，道：“就说我很感激他们的关心，但是还在考虑，过一段时间就回去。” 阿林道：“可以。不过我说，英克你待在这里的时间，的确有些太长了吧？最开始是为了掩护黑衣K的身份无法离开，但是现在军方已经答应一段时间不去探究你的去处，你的行迹现在很隐秘，已经可以销毁黑色通缉犯手环了，小爱小姐也对你表示了好感……你是不是，也应该考虑结束机器人生涯、将情况如实告诉小爱小姐了？” 英克垂眸，用手指轻轻摸着小爱当初送给他的袖扣，没有立刻回答。 自从小爱送给他这件礼物以后，他就从未离过身，如今甚至养成了时常抚摸袖扣查看的习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珍重。 阿林问：“你还在犹豫什么吗？” 英克说：“我时常也在想这件事，但是思路里有太多的杂念，理不清。” 阿林：“……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 英克：“……” 他脸上保持着体面又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令人难以猜透他的想法。 阿林则试探着猜测他的想法道：“你是不是害怕？一旦说出实情，小爱小姐就会失去对你的信任，一切都不可能再挽回，走到你难以控制的地步。 “还有，你一直不喜欢贪慕虚荣的人，你是不是担心小爱小姐得知你的真实情况以后，对你的态度会发生改变，她也会从纯洁的珍珠变成庸俗的鱼目，变成你不喜欢的那种人，让你发现她也仅仅是一个普通人？” 说到这里，阿林甚至开始有点幸灾乐祸。 “如果小爱小姐是你想象中那种喜欢的样子，她就难以接受你的情况；如果小爱小姐轻易接受了你的状况，她就不完全是你心中倾慕的样子。可是你这么喜欢小爱小姐，大概两种结果都会让你害怕吧，哎呀，自作自受。” 阿林在光屏对面发出了难听而快活的笑声。 英克的表情幽幽的，他蓝灰色的眼眸发暗，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不过不得不说，阿林戳中了他的一部分心事。 英克用指腹摩挲着那枚星空纹样的袖扣，道：“不，你说得不对。” 阿林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小爱，无法像英克这样了解她的性格，也在情理之中，但英克不同。 英克道：“小爱的人品没有任何可以指摘之处，她的确是一枚干净明亮的珍珠，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还能够找到这样的宝石。” 英克微微侧了下头，尚未完全干透的黑发倾斜向一边，将他的肤色衬得像雕塑一样有一种不真实的苍白。 英克说：“如果她是能被金钱和名利所动摇心性的普通人，我也不用如此烦恼。她的确会觉得自己需要钱，但是并非贪婪或者无度，尤其在感情的事情上，比起那些表面的荣光，她更看重内心的真诚。你没有亲自和她相处过，所以你没有那么理解。” 阿林不由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小爱小姐，你以为是因为谁。” 不过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对小爱小姐的评价可真是高啊，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你像这样认真地赞赏其他人，甚至还不是社交辞令。” 英克微笑道：“她值得这样的评价。” 阿林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小爱小姐差不多该知道实情了，你们这样相处下去总不是办法，你不可能永远以机器人的身份跟她相处的，小爱小姐总有一天会察觉到不妥，我认为拖得越久，你的麻烦会越大。” 阿林稍作停顿。 “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吧。” “嗯。” 英克回复道。 两个人交谈完毕，关闭了光屏。 通讯结束后，英克的房间重新安静下来，英克有一小会儿完全没有动。 阿林说的意思，他全部都明白。 现在的确已经到了差不多应该跟小爱交代清楚的时间。 但是基于眼下的种种原因，英克也的确难以完全下定决心。 他现在和小爱待在一起觉得很幸福，哪怕克制着自己更近一步的欲望，也仍然能感到甜蜜，让他不忍心破坏现状。 英克甚至开始觉得就现在这样的状态，永远持续下去也不错。 但是这样是不行的，总得有一些变化。 英克的眼眸发沉。 他吹干了自己的头发，整理好衣服，又往自己往自己小爱的家庭账户以咖啡馆的名义打了一笔钱，假装是临时加班的加班费，这才回到楼上。 他刚一打开门，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小爱和F037愉快交谈的笑声。 他们父女两个看起来很高兴，小爱的耳朵充满精神地竖得老高，F037脸上也挂着温柔恬淡的笑意。 等看到他，F037稍微一滞，便对他颔首点了头。 英克一愣，也微微一笑，回以一个颔首致意。 有点奇怪，但英克隐约觉得F037对他的态度似乎友善了一些。 小爱见到他也是稍有停顿，白耳朵不安地抖了抖，不知怎么的，有点害羞地回避了他的视线。 第100章 晚饭过后, 小爱跑过来, 将英克的外套“咚”的一下塞进他怀里，说道：“衣服还你。” 不知道是不是只要喜欢上一个人, 她在你眼中就会变得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小爱无论什么样的反应, 在英克眼中都变得相当惹人怜爱。 英克接住他的外套，捧着, 愣了愣, 继而对小爱笑道：“谢谢。” 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试管兽人的标准公寓总共只有四十五个平方，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有时候小爱害怕英克还要启动他的陪着睡觉功能, 完全就是同居, 小爱根本没有必要特意把外套抱过来还他。 英克一眼就能洞穿小爱的心思, 她是在找理由过来和他说话。 从小到大, 这样的状况对英克来说家常便饭, 找各种理由来与他说话的女孩子数不胜数, 甚至还有人会故意将自己的私人物品丢在他脚边, 好以此来寻找搭话。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英克都只是眯眼笑笑，并不往心里去，甚至会显得有点高高在上，尽管其他人无法从他的仪态中看出来，但他的内心其实像是胜者站在高处孤傲地观察其他人的举止。 可是看到小爱过来, 英克的心却不可自控地柔软成一片，感受与过去那些时候完全不同。 他会因为小爱亲近自己而心动，会因为她表露出对自己的好感而像奶油一样融化，他在她面前丝毫没有办法变得坚硬。 他希望小爱能属于自己，同样的，他也毫无疑问属于她。 英克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他微笑着凝视她，道：“你有什么希望我为你做的吗？如果有什么事是我能陪着你的，我会非常开心。” 小爱的心突突跳。 她揪住英克的衣袖子，缓缓说道：“今天又是巡逻船会经过的日子了……” 英克宛如任劳任怨的机器人般的话语，让她有一些不自在，英克已经是最仿真的机器人了，可是他像这样客气，就像是小爱有什么要求、他都无法拒绝一般，既然两个人已经是恋人了，小爱希望能够建立更加平等融洽的关系。 而英克听到这句话，却是一顿。 虽然小爱的情况比起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了，但小爱到现在为止，听到飞船的声音仍然会觉得害怕。 英克到今天，陪着小爱睡觉也不止一晚了，小爱有时候会蜷缩起来，将他当作是一堵可靠的墙来用，英克看到小爱说话时耷拉下来的耳朵，就止不住地心软。 他想也不想，便笑着说：“好，我明白了。你不用担心，今晚我也会陪着你的，直到你熟睡为止。” 小爱的耳朵于是就竖了起来，白白绒绒的尖情绪很好懂地上下摆摆。 但是等到真的入夜的时候，英克侧卧在小爱身边，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小爱踏实地靠在英克的肩膀上，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能让小爱感到安心，但今夜，小爱总觉得英克眼底里有些别的情绪。 小爱仰头，眼睛向上看，疑惑地望着他道：“怎么了？” 英克道：“我在想你。” 英克的眼神今日分外柔和，里面像是有风平浪静的大海，卷着小小的波浪。 他有着这么漂亮的眼睛，任谁都会不由自主地相信他说的话。 小爱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她用脑袋在英克的胳膊上蹭来蹭去，自己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英克垂眸低头，嘴唇在小爱的眉间蹭了蹭，像是有意触碰，又像是不经意之间碰到。 小爱问道：“你在想什么？” 英克回答道：“我在想这样的时间能不能持续下去，能够持续到哪一天？能持续多久？” 小爱愣了愣。 她仔细想了想，认真地道：“时间是不可能持续不变的，哪怕是后一秒和前一秒也会有变化。人生就更是如此，即使努力想要维持现状，也会有必然或者意外发生。小孩子一定会一天天长大，人一定会老去，我们每时每秒都在变化……除了这些，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情况。所以，永远持续不可能，将来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但是现在这样很好，因此珍惜现在就是很幸福的事。” 英克听得微怔。 他看着窝在自己胸口的小北极狐认真考虑的眸子，禁不住笑了起来。 英克眯眼，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么这么较真的，不要把我的话想得这么现实。” 小爱被捏住了鼻子，不舒服地“呜呜”了几声，比起眼睛挣扎，好不容易才从英克手底下躲开。 英克问：“是爸爸当初故障休眠的事，让你这么想的吗？天有不测风云，珍惜眼下。” 小爱因为皮肤白，鼻子被英克捏得有一点点红了，她瓮声道：“嗯。” 然后小爱又说道：“还有贝夫人，还有其他很多事情。” 英克摸了摸她的头。 小爱被摸得眯了眼。 英克道：“我真希望我能早点找到你，早一点陪伴在你身边，与你度过你以前发生的事情，在你脆弱的时候陪伴在你身边。” 英克说话很甜，又很有诚意。 小爱为他说的话感到很感动，但她又不禁道：“我也希望，不过为什么是你早点找到我？你是我设定的机器人，再早一点的话，你还没有被生产出来吧？” 英克轻笑了几声。 他笑起来的样子有小酒窝，看起来有点调皮可爱。 英克道：“说得也是，我应该说如果我早一点被生产出来、早一点和你相遇就好了。” 但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我有时候又会想，我们这样下去好吗？你选择和我在一起，我毕竟是男朋友型机器人，不是真正的兽人。” 这个话题小爱下午是和F037讨论过的，可惜英克没有听见。 但当着英克的面，她不好意思说自己下过的决心了，只是简单地道：“我不觉得这是问题。” 英克说：“男朋友型机器人有很多争议，我认为你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 小爱歪脑袋道：“现在其实也还好啊。” F037已经修好了，英克和M039都在陪伴着她，小爱现在处于非常满足的阶段。 她知道他们目前的生活还有很多改善的空间，但这些以后想来都可以慢慢在未来实现。 英克看着小爱的表情笑笑，道：“说得也是。” 他抚摸小爱的长发，温和地安抚道：“睡吧，我会始终在这里陪着你、看着你的。” “嗯。” 小爱嗅着英克身上的清晰，也的确有了困意。 但她瞌睡地迷睡了一会儿，又不禁道：“你要是觉得陪着我睡不太愿意或者太累的话，千万不要勉强啊，不要仅仅因为我任性的请求，就让你自己不舒服，你可以拒绝的。” 英克在她耳畔发出闷闷的笑声。 他道：“放心吧，对我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事，再开心不过了。反倒是你……” 小爱：“嗯？” 英克笑：“不，没什么，晚安。” 说着，他竟然真将小爱当成小孩子一样，轻轻哼起了哄睡觉的曲调，听起来像是某段温和的古典乐中的节选。 英克的嗓音很温柔，乐感也不错，小爱听不出他哼得是什么，可是又觉得很舒服。 迷迷糊糊地，她终于睡着过去。 …… 次日清晨，小爱是被通讯仪的响声叫起来的。 小爱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这个仿佛是闹钟的声音好吵，还和她平时的闹钟铃声不大一样。 她朦胧地将未醒的睡眸睁开一条缝，伸手去摸通讯仪。 等她看清通讯的来源，才发现居然是小晴发来了联络，这个通讯火急火燎，居然比小爱平时起床的时间还要早。 小爱诧异了一下，小晴这个时间居然是醒着的，要知道小晴的作息比她起得要晚，如果不上课不出门的话，小晴通常都是要睡到十点以后的。 英克也被通讯仪的声音吵醒了，他侧躺过身，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敞开，听到声音，英克眯起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点轻轻的咕噜声，看上去很慵懒。 他侧着身看向小爱，像是想弄清楚她在干什么。 而小爱则揉着眼睛瞌睡地打开光屏，道：“小晴？怎么了？你昨晚没睡吗？” 小晴道：“我本来马上是打算睡了的……先不要管我的熬夜问题了，小爱小爱，你快看邮箱！快看快看，你也会很激动的！” “唔？” 小爱还没睡醒，对小晴的激动一知半解、将信将疑。 她对小晴这么一大早把她叫起来是为的什么事感到迷惑，但即使如此，小爱还是打开了邮件，但是看到那个军方邮件的地址，还有邮件的标题、内容，小爱顿时精神一震，忽然清醒了过来！ 是小杰通过军方发来的邮件！ 这一回，是正常的电子邮件，是小杰本人，打开后邮件也不会突然消失，但信上的内容却充满了惊奇。 只听小晴叽叽喳喳的雀跃声音也在光屏后面适时地响起，只听她无比兴奋地道—— “小爱！小杰说他马上要回来了！他得知了你之前被绑架的事，特意在军方请了特殊假，下个礼拜就能回到D星了！” 作者有话要说：青梅竹马三人组重新团聚啦=3= 第101章 一双厚重的黑色军靴踏过光洁的地面, 稳稳地发出踏地声。 窗外是无尽的银河宇宙, 空中基地里流光晃曳，银白色空间充满了科技感。 年轻的男人留着干练的黑色短发，二十岁的年纪已经显得颇为沉稳，在军校中多年的训练使他身上有种军人的气质, 刚直有素，但是又仍有尚未褪尽的少年气。 青年抬手压了压漆黑的军帽，大步走到休息区内。 “杰！听说你批到假期, 终于要回家了！” 一看到青年进来的，他的军校战友立刻笑着与他打招呼，并且询问他有关最近的事。 黑发青年对战友们展露了一个内敛的笑, 回复道：“是的。” 他似乎有些怀念地说道：“……一转眼，都已经五年了。” 战友问：“杰, 你这次回去, 是为了看你的小青梅吧？之前出事的时候, 瞧你着急成那样，我从来都没见过你的脸色那么白。” 青年回答道：“这是当然的。我和她们从小一起长大, 我们都是试管兽人，没有血缘家人，在同一个庇护所里朝夕相处的她们两个对我来说, 就像亲生妹妹一样，她们中有人出事，我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战友：“你可真是个有责任心的好哥哥。说起来……你们感情可真好，虽然我们军校里面试管兽人出身的人也不少, 但是像你们这样从小一起在庇护所长大、到现在还有联系的可不多见。 “你之前将小青梅拍的广告录下来存在通讯仪里反复看，保存了她们寄给你的每一件礼物，这回你这个向来不请假的人，为了被绑架的小青梅不惜中断保存五年的出勤记录、动用军假赶回去，你到了军校五年，还时常和她们寄信，她们也经常记挂着你…… “你要知道，我们这些试管兽人参军以后，父母机器人都休眠了，到现在还能从外界收到信的，就只有你了，难怪你会把五年间的信全部保存下来。 “……你之前还不知道为了什么，那么不要命潜入教官办公室发了违规邮件，想也知道是发给你的小青梅。那回你被教官发现以后，练习训练翻倍了整整三个礼拜，人都快被罚虚脱了。” 青年脸上微微露出一点含蓄的笑意，他道：“她们是我的精神支柱，为了保护她们，所有的事情都算不了什么。” 战友调侃地道：“说是这么说，其实不仅是如此吧？我知道你有两个小青梅，她们中是不是其实有你的意中人？那两个小青梅里，到底是哪一个？是之前那个拍广告的时髦女孩，还是这次这个让你急得要命、甚至迫不及待要赶回去的聪明女孩？” 小杰并没有搭腔，只是维持脸上提及两人时愈发温柔的表情。 经过这么多年同吃同住的训练，军校的战友们都对彼此了解的清清楚楚，而小杰收了这么多年信，即使没有真正见过，他的战友们也对小晴和小爱两个人分得一清二楚。 一个战友笑嘻嘻地猜测道：“我觉得是之前那个拍广告的女孩子，长得真的很漂亮啊！那个在海边落泪的姿态，实在是太动人了。不过那个女孩子，和她搭档的好像就是她本人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吧？” 另一个战友则道：“我觉得是这次这个成绩好的女孩子，性格温柔又踏实，感觉也很聪明，更适合一起生活过日子。再说了，她长得也很好看啊，只是打扮得没那么张扬罢了，看上去文静又舒服。” 先前的战友A道：“这么一说，试管兽人里的确更容易出帅哥美女啊。” 战友B道：“毕竟都是经过优选的基因，健康水平方面都很拔尖的。不过我还是觉得这次这个让小杰回去的女孩子更有可能，毕竟拍广告的那个小青梅，已经有男朋友型机器人了不是吗？这样根本不算是单身吧。” “区区男朋友型机器人而已！身为男人，难道连一点战胜机器人的自信都没有吗？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担心，有胆量的话，就应该把喜欢的女孩子毫不犹豫地抢过来！” “哈哈哈哈，但我们两个讨论这种事情一点用都没有，最重要的还是杰最喜欢的是哪一个吧？喂，杰，你的心上人到底是哪一个？” 黑发的青年对这个话题显得稳重而安静，但对于他们不留余地的调侃，他还是稍稍有些脸红。 青年道：“不要胡说八道了，我始终是将她们当作是我的妹妹，并没有别的意思……再者，像这样谈论她们的感情生活，对她们本人而言很不礼貌，她们想要选择怎么样的伴侣，都是自己本身的自由。” “哎哟哟——” “你也真是太维护她们了。” 战友们热热闹闹地起哄了一番，过了好久才安分下来。 小杰进了自己的休息间。 联邦军校的房间并不算很大，但是小杰拥有的东西也不算很多，房间内干净整洁，甚至还有些空荡。 小杰将自己手上的纸张放到桌子上，手指在纸面上抚过。 现在除了保密项目很多的军校，恐怕很少有地方还会使用这种传统的纸面通知了。 这是一张盖了章 的准假单，时间是两个月，还包括同意他使用军队的高速飞船，上面还附有他的临时驾驶许可，飞船的驾驶使用日和停靠位置都已经规定好了，目的地是D星。 D星。 五年了，终于要回去了。 爱，晴，你们都还好吗？ …… 数日后。 联邦军队D星分部军用飞船停靠站。 小爱挽着小晴的胳膊，两人并肩站在军用飞船停靠站前，焦虑而期待地望着前方。 英克和月白也作为男朋友型机器人陪同而来。 月白站在小晴身后，见到同来的英克，友好地对他颔首致意。 英克笑眯眯的，回以一笑。 空中有不少绘着联邦标致的军用飞船在空中飞来飞去，高速飞船的杂音相当响亮，不时有飞船起飞或降落。 这样的声音对尚未重新适应飞船声的小爱来说，无疑有些折磨，但她跟小晴站在一起，还是怀抱着相当大的期待，热切地望着站点门口。 军队分部站点前戒备森严，不时有穿着军装的士兵走动，在肃穆的氛围中，小爱和小晴这两个穿着日常裙装的漂亮女孩，显得相当醒目，就连路过的军人有时也会对她们侧目。 小晴兴奋地望着天空道：“小杰快回来了吧！你说刚刚降落的飞船里，会不会有他驾驶的呢？会是哪一艘呢？” 小爱同样激动，但她比较保守地道：“不太清楚，看不出来……不过小杰是一个人驾驶飞船回来的话，应该是很小型的星际飞船吧？” 小晴：“这么一说，感觉小杰好厉害啊，他都已经会开飞船了！不知道过去这么久，他的样子变了没有。” 两个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 小爱和小晴今天是来接从军校回来看望她们的小杰的。 自从小杰高中志愿前往军校、和她们分别以后，三人已经五年多没有见面。 小杰的信这些年来越来越简短，给人的感觉越来越成熟，好像连性格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哪怕是与他感情最好、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晴和小爱，对于重新和小杰见面，都有些紧张。 小晴大胆地猜测道：“他整天抱怨军校的食堂难吃，会不会已经吃瘦了？我们在D星多给他喂点好吃的，把他喂胖吧？” 小爱一顿，忐忑地道：“说不定。” 英克听着她们的对话，面上不显，但心中倒也对这件事有些在意。 小杰。 他对这个男孩子有点印象。 回忆的大门打开以后，他想起了小爱的事，也多多少少想起了她的朋友。 英克对小杰的印象不深，他那个时候注意到过常常守在幼庇所大门口的三个孩子，但是后来注意力就全都放在了小爱身上，后面就极少关注另外两人，他的印象里，小爱的女性朋友小晴是只小白鸟，男性朋友小杰好像是个小黑熊还是什么的。 在英克的记忆中，那个男孩子有些憨憨傻傻的，给人一种很耿直的感觉，头脑比较简单，即使和小爱从小一起长大，应该也不足以为惧。 英克悠然地站在小爱身边，懒洋洋地望着出入口，有些好奇这么多年过去后，那个男孩变成什么样了。 两个女孩和两个“机器人”对着出入口眺望。 过了一会儿，只见封死的军方飞船站大门骤然打开，一个黑发的青年男子提着一个棕色的电子行李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脚踏黑色的军靴，肩章 上绣着军衔。 他年约二十岁，个子很高，让人觉得修长挺拔。他的眉心微蹙，头发短而整齐，打扮干练，因为多年来在军校训练出来的宽肩窄腰和标准的仪态，看上去竟有种生人勿进的疏离气质。 但是，当他走出来，环顾四周，看到小爱和小晴的瞬间，好像愣了一瞬，接着目光忽然柔和。 他大步向两人走去，步伐沉重而坚定。 小爱和小晴已经五年多没有见到小杰，看到这个青年向她们走过来的时候，两人都不敢相信。 小杰看上去，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他好像英俊了很多，也变得成熟了许多，但是仔细看的话，他的脸上依然有着过去的轮廓。 小爱迟钝地望着走过来的青年，呆滞了大约十秒钟，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的神情转忧为喜，她的嘴角弯起，眼眸如弯月，高兴地道：“小杰，你回来了！” 随着小爱的笑颜展现，小晴也热情地跳了起来，拼命朝那边挥手道：“小杰！！小杰！！这里这里！你回来啦！天呐你帅了好多！” 眨眼之间，小杰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 他提着行李箱，望着两人，微笑着道：“嗯，我回来了。” 他的视线如此温柔，小爱和小晴看起来如此高兴。 三个人聚在一起，犹如幼时的时光重现。 然而，英克看到这个和他记忆里不太相同的小杰，还有小爱专注地望着小杰时那么开心而欣喜的目光，他心里不由“咯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信的小杰：“食堂真难吃。” 现实的小杰：英俊，干练，内敛，军装。 == 英克：我觉得有点不妙。 第102章 小爱和小晴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小杰相见了, 小爱仰着头，望着一转眼就比自己高出那么多的小杰, 眼中一时只剩下他和小晴，没有注意到英克古怪的神情。 小晴也是这样, 她看到小杰笑得很开心。 哪怕这么长时间没见面，小晴也一点都不认生，她欢脱地绕着小杰转来转去, 问道：“你高了好多啊！好高！你是不是快到一米九啦！比以前高了好多啊！” 小杰平常地回答道：“一米九二，是高了一些。不过军队里为了保证士兵的素质和体型, 饮食和训练方面都很注意，还有专门的增高增肌手段, 再加上军队中不少都是大型体型的兽人，我的身高并不算是特别突出的。” 小晴雀跃：“咦，真的吗！说得我好想去看看！” “嗯, 如果你去的话, 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小杰望着她微笑。 但聊过以后, 小杰的目光又转到了小爱身上, 关心地道：“爱, 还有你也是, 好久不见。” 小爱不像小晴那么外向, 许久不见有些急促不安, 再加上小杰变了这么多，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爱慌张地道：“啊、是的！好久不见啦。你在军校还好吗？” 小杰：“我很好。” 小杰顿了顿，又说：“我听说你被绑架的事了, 我正是为了这个才专门回来的。你呢，你还好吗？” 小杰的语气也比过去沉稳多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既不失稳重，又能够清晰地让人感觉到其中的关切之情。 小爱微愣，接着难为情地道：“嗯，我已经没事了，还劳烦你特意为我回来。” 英克看到三人相处得亲密熟稔，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担忧的情绪却隐隐升了上来。 他的眉毛微扬，不动声色地上前走了一小步，步幅几乎看不出来。 但是这足以让小杰眼角的余光瞥到站在小晴和小爱身后的月白与英克。 小杰没有见过英克，但是已经在小晴的广告中见到过月白，他恍然地说：“这两位就是……？” “啊，对了！”小晴连忙拉过月白的胳膊，热烈地对小杰介绍道，“这就是月白，我的男朋友型机器人，之前在信里已经跟你说过了吧！” 月白看上去很不好意思，被小晴介绍给朋友，使他的神色无奈而又宠溺。 小杰说道：“是的，我之前在广告上已经看到过了……那支广告你拍得很好，你看上去很真实，也很漂亮。我在军校里也曾有机会看到那个系列的广告，我的战友们对你也多有夸赞，你说不定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嘿嘿。”小晴欢快地笑了两声。 而这时，小杰的目光看向了英克。 英克早有准备，他露出了不留破绽的微笑，说：“你好，我是爱的男朋友型机器人英克，很荣幸见到你。” “你好。” 小杰的反应就像刚才一样。 英克发现自己居然很难看出小杰黑目中的感情波动，他向来善于洞察，难以觉察情绪，这对他来说是很少有的事。 刚才小杰与小晴说话时也是这样，以英克的直觉来看，他对小晴和小爱的态度没有任何区别，亲近、信任但是情感并不外露，让人很难看懂他内心深处的意思。 这种收敛大约是他多年来在军校中长期训练沉浸的结果，哪怕仅仅是军校生，在战场上都不应该轻易让人看透想法。 英克轻轻扬了下眉。 虽然他和小爱已经是恋人了，但是对于小杰，他仍然采取了比对其他人更加谨慎的态度。 各种意义上，一个离他和小爱很近的联邦军人都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 小晴冲上来，夹在两人中间，一手挽住小爱，一手挽住小杰，欢腾道：“不要站在这里消磨时间了！我们先回去详谈吧！小爱，今天去你家怎么样？” 小爱懵了下，点头应允道：“可以呀。” 五人同行。 不过难得的，月白和英克这两个英俊到醒目的“机器人”，忽然在这个队列中边缘起来。 月白对这样的情形没有太大反应，英克看似也没有，却在悄悄关注着他们。 小杰临时受到批准使用的小型军用飞船是不能开回居民区的，因此他们还是乘坐公共交通回程。 在高速飞行船上，一个身着军校衣装、提着行李箱、身高高挺的青年，一个拍了广告之后知名度大幅上升的小晴，与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小爱无疑受到了比平时多的多的关注。 “看那边！有一个军校生！长得好帅！” “还有旁边那个女孩子，是不是之前在机器人广告里出现过的——” “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相貌也好可爱，总觉得好像哪里见过，难不成也是拍广告的模特吗？” 路人闲谈的声音传到小爱听力敏捷的耳朵里，让她的白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低下了头。 最近绑架案的事情，传得也相当热闹，小爱的长相其实是没有公开的，基本上只有熟悉的人知道是她，但是个别新闻的现场照片中还是有模糊的侧影，估计是因为这个，才会有人觉得她面熟。 发觉自己没有被认出来，小爱多少松了口气，她比较想要恢复正常的生活，并不想被异样的眼光看。 这时，英克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他走过来，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替小爱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掩护她的位置。 英克伸出手，勾住小爱纤细的手指，低下头小声道：“没事，我在，别担心。” 他们这样看上去，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小爱看上去更像是和英克在一起的，让人很难猜测她与小杰、小晴之间的关系。 议论的声音果然小了，从讨论小爱的长相，变成了羡慕的叹息，小爱听到有人说：“她长得这么可爱，还有这么帅的男朋友，真好啊。” 这样的话，又让小爱忍不住有些脸红了。 但是英克身边传来的气息让人安心，于是她往他身边靠了靠，指尖反扣英克的手。 英克看着小爱停留在自己肩侧的发旋，唇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展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于是他知道回家，都始终牵着小爱的手。 三个人回到居住区。 在快到小爱家的时候，英克看着小杰手上提着的行李箱，问道：“你就这样带着直接带着行李去吗？你应该也住在附近吧，要不要先回去放一下东西？” 小杰侧过头，从军帽底下看向英克，有些意外小爱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居然会主动与他搭话。 小杰说：“不用，反正就一点东西，可以直接拿着。” 英克问：“你会在这里停留近两个月时间吧？只有这么一个小箱子够吗？” 小杰：“足够了，我在军校的时候，需要的东西就不多。另外，D星有军事基地，我如果有什么东西稀缺，可以直接凭军校生身份去基地领……而且我在联邦军校服役是有薪水的，在军校期间几乎没有地方花，攒下来不少，应对日常生活已经充足。” 说到这里，小杰又停顿了一下，望向小爱，说：“F037爸爸现在还好吗？” 小爱、小晴和小杰三个人，因为同一个幼儿庇护所出来，又一起长大，彼此家庭之间都很熟悉，父母机器人有时候也会直接爸爸妈妈的合并称呼，就像真的兄弟姐妹。 小爱忙点了点头：“爸爸已经修好了……虽然不可能完全恢复到和以前一样，很多地方都有小故障，但是基本能够维持活动。” “那就好。” 小杰看上去松了口气。 他看着小爱的眼睛，认真地道：“其实如果不是凑巧有捐赠零件的慈善活动的话，我攒钱本来是想要给你，让你修理F037的。尽管这点钱要完全修理好可能有点困难，但应该多少能帮得上你的忙。” 小爱完全没有料到小杰居然还动过这样的心思。 她受宠若惊地道：“我怎么能收你的钱！还好你没有给我……我们虽然是朋友，但是你没有必要帮我到这个地步的，你自己肯定也有要用钱的地方吧？” “没有关系，在我看来，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你，是身为兄长的职责。再说F037爸爸从小照顾我们，除了我自己的机器人父母，他也像是我的另外一个爸爸一样。” 小杰平淡地说道，就像讲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 他说：“况且，我本来就用不上什么钱。等我军校毕业以后，应该会直接被授予少尉军衔，还会继续在军中服役，我现在日常生活很简单，依赖军中的供给就已经完全足够。你要是觉得直接接受我的钱不好，也可以当作是暂时向我借的，将来还给我就可以了。” 小杰的责任心超乎寻常。 小爱听得愣了，小杰说得这么认真，尽管现在F037已经修好了，可她也丝毫不怀疑他说的是假话，这样的关心，让小爱心中很温暖。 她感激地道：“谢谢你。” 但小爱同样坚决地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平白接受你的积蓄的……不过如果爸爸当时没能修好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忍不住以借的形式接受你的帮助吧。幸好已经有很好心的人，向我们这样的试管兽人捐赠了父母型机器人的零件。” 说到这里，小爱忍不住回忆起来道：“那个捐赠了零件的好心人……是φ家族的成员来着。” 小爱觉得，这个姓氏，她可能一生都不会忘记了。 英克站在小爱身边，温和地望着她的脸。 不过，他同样打量了小杰几眼。 在这个世界上，愿意为了其他人将自己的全部金钱无条件地拿出来的人，可是很少见的，即使是为了亲戚也是如此。 更何况，小爱对小杰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亲妹妹，他们五年没有见，也没有血缘关系。 如果坦白来讲，英克对小杰这样的人，是怀有几分尊敬和好感的，但基于同样的原因，他心中也同时生了几分警觉。 一行人聊着聊着，已经到了小爱家门口。 小爱熟练地解锁、开门。 M039和F037都在家，他们提前知道小爱是和小晴一起去接小杰的，看到进门的小杰，都显得相当高兴。 F037见到小杰，就笑了起来，宽和地道：“小杰！五年不见，都长成大男孩了。” 小杰踏进屋，礼貌地摘下黑色的军帽，低头与F037打招呼道：“F037爸爸，好久不见。” F037说：“这么几年，你都长得这么高，已经有192.5公分了。快进来吧，小爱平时时常提起你……稍等，我去给你们拿点心。” F037走路还不好，但他看上去很开心，一瘸一拐地要慢慢走到厨房去。 小杰连忙拦住了他：“不用这么麻烦的。” F037说：“你在写来的信里时常抱怨军校食堂难吃吧？今晚我给你们烧些好吃的东西。” F037的厨艺比M039要好，他动手的话，应该会是顿大餐。 小杰一顿，这回倒是没有拒绝，矜持地说：“谢谢。” 小爱也很担心F037身上的零件，忙扶住他，半推似的让F037坐到座位上：“爸爸，我去拿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不，还是我来吧。” 英克对他们微笑了一下，便转身去了厨房，轻车熟路地取出多人分量的点心，放到桌子上。 机器人是不用吃东西的，所以只有小爱、小晴和小杰三人在桌边边吃东西边聊天，机器人们则各自按部就班地按照程序行事。 只是等到小爱他们的注意力没有落在这边的时候，英克忍不住走到F037身边，灰蓝色的眼眸微闪。 他的态度有些不明，似是不大甘心地道：“爸爸，你对小杰很友好啊……同样是小爱身边的异性，我难道比小杰难以接受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忽然变早！╰(*°▽°*)╯ 我真能干！ 说不定今天能早点睡啦！ 第103章 英克抬起手, 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衬衫上的袖口闪闪发亮，有着星星似的闪光。 诚然英克有着一副其他人难以比拟的好相貌，但是在追求小爱这件事上, 总觉得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 让他怪难以接受的。 F037听到英克的疑问, 也卡顿了一瞬, 接着有些慌张, 但又没有办法否认。 F037无奈地笑道：“小杰是和小爱、小晴一起长大的，他们从七岁就开始到家里来玩了, 我和M039与他们的父母型机器人之间也很熟悉, 时常互相协调帮助，就像固定搭档增加了一样。再说，小杰不仅仅是个真正的兽人，他还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对于他的人品, 我知根知底, 非常放心。” 说到这里, 英克就想起来，M039曾经说过，比起兽人，她更信任机器人，所以当时很欢迎英克的到来，在这件事情上, 她和F037的观点倒是不一样。 英克问：“这么说的话，难不成如果和小爱谈恋爱的人是小杰，你就不会有意见吗？” F037像是思考了一下，歉意地对英克道：“……如果小杰和小爱的确有很好的感情的话，我是不会反对的。” “哦——？” 英克拉长了音调，好像说得有点意味深长。 这个时候，阿林的声音从微型耳机里传来，他正在爆笑。 阿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青梅竹马！还是军校生！个子高！该不会还长得很帅吧？英克，哈哈哈哈，你要怎么办？” 英克的脸上笑容未减，仿佛丝毫没有被阿林的话影响心情，不过他自然地抬起手，装作是碰了碰头发，不着痕迹地将微型耳机的音量调低，让阿林的声音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英克幽深的目光移向餐桌的位置，向小爱他们望去，并且看向小杰。 他的视线中多少有些审视的意思。 同时，从英克所在的距离，能够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 不过小杰此刻没有注意到这边，而是一心望着小爱。 小杰仔细地打量了小爱的脸色，说：“你的肤色有些苍白，是不是最近很少出门？遭遇走私皮毛绑架并不是那么容易走出来的事情，尤其我听说你还在飞船上变化过兽身，以你兽身的敏感纤细，恐怕察觉到了不少恐怖的事情……你不需要在我面前逞强，如果依然觉得很难受的话，请一定要说出来。” 小爱一惊，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这段时间她收到的关心很多，但除了小杰以外，还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皮肤颜色比一般情况还要白。 小爱回答道：“嗯……最近的确不太想出门，其实我到现在听到飞船的声音，也还是觉得不舒服……” 不过，小爱说到这里，又对小杰笑了一下，试着让他安心。 小爱说道：“最开始的时候，的确觉得很难受，但是M039、F037……还有英克，都一直陪着我。是英克将我从飞船上带回来的，这段日子他也始终陪伴在我身边，现在我已经觉得比之前好得多了。” 小爱稍微侧了一点头，耳朵歪向一边，眼睛里带着轻和的笑意。 小杰看着小爱的表情，一顿，然后顺着他的话去看英克。 英克也正望着他们这边，见他们望过来，便得体地致意一笑。 小杰的眉头以几乎看不清的弧度皱了一下，然后，他转过头来，问小爱道：“这个英克……真的是机器人吗？” 小爱：“……当然。你为什么这么问？” 小杰：“……不，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太过精巧了，和其他的机器人感觉很不一样。” 说到这里，小杰声音小了一些，但眉头未松：“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出于一种直觉……你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 小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小爱疑惑地动了动指尖。 小爱问道：“说起来，你这次回来，打算启动机器人父母吗？” 小杰：“不了，我仅仅留在这里两个月，频繁启动机器人父母可能会更容易缩短他们的寿命，还是等一等好了。我的事情都可以自己解决料理，独住也没有关系。” 小爱点点头：“哦……” 这时，小杰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整理思绪，片刻后，他的目光再度直直地看向小爱，似是郑重。 小杰忽然道：“爱，其实我这次回来，还是有事情想要和你聊聊。” 小爱歪头：“什么？” 小杰：“上次我从军校那里发来的邮件，你们应该都看到了吧？你还记得我在信中提到过的那个黑色犯罪者吗？就是黑衣K。” ——黑衣K。 骤然重新听到这个名字，小爱愣了一下。 一旁漫不经心地偷听他们聊天的英克，也不觉微微一怔。 英克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时谈起黑衣K的事，也没有料到小爱原来在绑架案之前，就从小杰口中得知过黑衣K的事，对此他完全不知情，不免感到意外。 他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但听得更加认真。 小杰说：“这件事事关机密，为了避免一些问题，并不是我不信任你们，只是担心会有我们不曾料到的问题。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暂时关闭机器人的感官程序，并且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环境下说这个，可以吗？” 小晴一愣：“诶？连我也不能听吗？” 小杰对小晴笑了一下：“不是你不能听，只是这件事情可能你听了也没有多大感觉，我也怕你平白乱想、徒增烦恼。” 小晴道：“我才不会！这样好不公平啊，我也想听！” 小爱和小杰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小爱不太确定小杰是想要说什么，所以看向他，征询他的意见。 但是小杰的表情现在很难看出想法。 小爱微怔，觉得小杰这些年变化不小，以前在他们三个人中，他即使年长，也并没有特别像个哥哥，可现在却不大一样了。 小杰思考过后，似乎改了主意，他道：“……好吧，但你尽量不要胡思乱想。” 小晴老老实实地点头。 然后小晴和小爱都打开了光屏，暂时将包括英克和月白在内的家庭机器人感官系统全部关闭。 F037、M039和月白都没有太大反应，只是一下子安静低落了许多，常规活动都能够继续进行。 英克其实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是他观察了一会儿其他机器人的反应，也垂下眼睑，做出安顺的样子。 小爱将机器人们的感官程序都关闭以后，又望向小杰。 小爱问：“你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事？” 只见小杰拿出他的随身通讯，打开光屏。 因为是军校生，小杰的通讯仪和普通的随身通讯截然不同，看上去更小，像是一颗纽扣，表面反射着金属的光泽，似乎可以别在衣服上，充斥着科技的质感。 小杰从他的光屏中调出文件。 那似乎是比较不一般的东西，小杰将它藏得很深，通过层层隐匿和密码，才好不容易打开。 他将光屏的方向转向小爱和小晴，道：“这是我在军校的时候，自己私自整理的，基本上都是给你们看也无碍的内容，不用太担心。不过毕竟是机密文件，我就不单独通过星网传给你们了，你们直接在我这里看上几眼就好……详细说明大概会显得很杂乱，你们还是自己看吧。” 小爱和小晴将脑袋凑到光屏前，读上面的字。 因为之前在军部还特意被追击队队长叫去询问，小爱对“黑衣K”这个名字尤其在意。 只见小杰光屏上的，是他自己整理的一些关于黑衣K的资料。 黑衣K。 真名不明。 兽身不明。 具体出身、年龄全都不明。 黑发黑眼，手段凶残，名下案卷数不胜数，是可怕的黑色犯罪者，作风神秘，但是奇怪的是，联邦内部至今无法找到他确切的犯罪证据，犯罪内容主要来自于黑暗星系网络，内容混杂。 小杰记录下来的信息，大部分都来源于黑暗星系的网络，这种网络和小爱这样生活在普通环境下的良民没有任何关系，她甚至觉得有点稀奇。 出乎意料的，黑衣K在黑暗星系似乎是个很有名的人，连其他中高级颜色的犯罪者都闻风丧胆，但是在小杰告诉她、自己遭遇绑架案之前，小爱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半点了解。 不止是她，似乎联邦星系内的人，都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这种不平衡感让小爱感到有些疑惑，好像正常来说，不应该存在这种情况。 小爱问小杰道：“这个黑衣K……在黑暗星系知名度很高吗？” 小杰回答：“是的，家喻户晓。在法外星系里，没有人不知道这个黑色犯罪者的名号。” 小爱：“哦……” 小杰说：“事实上……我查了军方关于你这次绑架案的卷宗，军方似乎怀疑黑衣K与这次绑架案有关，但他不是策划或者参与这次绑架案，如果说的清楚一点的话，其实就是……与你有关。军方好像有人怀疑，黑衣K是为了你，才会不合时宜地参与到这桩与他无关的案件中的。” 小爱听得呆了呆。 之前军方与她对话的灰狼追击队队长也说过黑衣K可能是去救她和那些小北极狐的，可是并没有明确地说黑衣K是为了她。 良久，小爱才迟疑地重复道：“……为了我？” “诶？！”小晴好像对这个发展显得很惊奇，瞪圆了眼睛，“什么什么！为了小爱？！” 小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小晴安静一点，然后对小爱点了点头。 小爱连忙否认地摆手道：“应该不会的，我印象中完全没有这样的人，黑发黑眼……之前军部也有人给我看看过黑衣K的外貌推测图，好像还穿黑衣服。再说，他也没有帮我的道理啊。” 这时，一旁的英克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侧头，撑起手，懒洋洋地斜在了椅背上，手腕上的袖口隐隐发亮。 小杰则道：“的确是有奇怪的地方。不过你先听我说，关于黑衣K在D星活动的轨迹，我也掌握到一些，你可以听一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和你重叠的地方。” 说着，小杰又从光屏中调出全息地图，熟练地双手指操控，将它放大转圈，调到合适的位置。 小杰一指，说：“黑衣K是星元6034年秋季驾驶小型变形飞船，在这个地方登陆D星的，随后他与驻星的灰狼追击队发生追逐战，被逼入这个0897仓库，并且在这个位置彻底失去行迹，持续了好几个月没有出现……” 小爱云里雾里地看着小杰到处指来指去。 她因为平时都是读书兼职，出门次数不多，只对自己去过的地方有所了解，更没有这种从高空俯视飞船的经历，所以对于小杰以飞船追击的视角进行的解说，听得有些吃力，不太明白他在说哪里。 小杰讲解了大约五分钟，然后问小爱道：“你有想到什么吗？” 小爱摇摇头：“没有……我印象中并没有这样的人。” 小杰的神情没有变化，虽然有一点点推测失败的眼神闪烁，可是并不算很明显。 他说：“好吧……想不到什么异常也是很正常的。不过，既然军方很多人有这样那样的猜测，我觉得你日后还是要小心一点，尽量注意身边有没有类似黑衣K的人。” “好。” 小爱乖巧地点头。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停顿了一下。 看着小杰光屏上记录的黑衣K抵达D星的时间，她忽然想起了一件有一点点巧合的事。 黑衣K抵达D星的日子，似乎正好与她收到英克的日子重合。 第104章 不仅如此，虽然不熟悉这附近的地理位置和仓库分配, 但是黑衣K消失的那个仓库位置, 好像也离她居住的这个街区不远。 这会不会就是英克运输到她家前停放的那个仓库？ 还有, 这回绑架案的时候，也是英克过来救她, 后来又听说黑衣K也在飞船上…… 不过, 这样天马行空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小爱自己否认了。 英克是一个很正常的机器人，他有正常的机器人型号编码，还经过了A-ROBOT机器人公司这么多次的检修，又已经在家里这么长时间了, 如果英克有问题的话，不可能这么久都没有异状的。 她如果这么想的话，未免太草木皆兵了吧？ 想是这么想着，可是小爱的心脏依然莫名其妙跳得很快。 “小爱？” 小晴见小爱想得出神，在旁边轻轻唤了她一声。 小爱猛地回过神来, 就看到小晴那双漂亮的眼睛离自己很近，让她下意识地颤了颤睫毛。 小爱慌张道：“怎么了？” 小晴：“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小爱：“不……没有。” 小晴：“诶，我还以为你是想起什么有关的线索了呢。” 三个人又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一些，但是因为小爱本人好像没有想到什么, 所以没能有太大的进展, 只好暂且搁置。 随着窗外的天色逐渐转黑，小杰看了一眼窗外，便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 我想应该告辞了。” 小晴跟着看了一眼，也急忙说：“我也是我也是。” 小爱微惊，挽留道：“这么早就走，你们不留下来吃晚饭吗？” 小晴道：“不了不了，我跟爸爸妈妈说了要回去吃的，他们可能都已经烧好在等我了。” 小杰则说：“我要回去收拾东西。” 小爱担心地问：“可是小杰你不打算启动父母型机器人的话，回家以后也没什么可以吃的吧？难不成要叫外卖？” 小杰说：“我可以自己做一点简单的食物。” 这时，小晴双手一合，拍了下掌，仿佛想到一个好主意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吃饭吧？！反正我们两个人顺路，我爸爸妈妈应该已经烧好了，你到了就可以吃，不会耽误你时间的。我的爸爸妈妈也好久没有见你啦，他们时常问起呢，你跟我一起回去，正好能让他们看看你！” 小晴的邀请相当热情。 小杰好像是考虑了一下，但最终没有经受住这份盛情，对小晴笑了下，道：“好。” 小爱听他们都这样说，也就不再多挽留。 小爱打开了家庭机器人们的感官系统，然后站起来去送小杰和小晴他们离开。 毕竟是久别重逢，小爱送的路有一点远。 三个人漫步在星空下的街道上，月白难得识趣地独自离远了一点，让他们三个兽人待在一起。 他们三个人聊着小时候的事。 但是忽然，小晴说：“其实我还在思考小杰说的那个黑衣K的事！” “嗯？” 小爱疑惑地望过去。 小晴兴奋地说：“小杰刚刚说，军方怀疑黑衣K反常地跑去飞船上的举动，是想要救小爱，所以黑衣K与小爱有什么关联，对吧？” 小爱点了点头，尽管她自己想不到什么关联。 小杰亦侧目望来。 小晴大胆地猜测道：“小爱，你说，那个黑衣K会不会是暗恋你，所以才专门到D星来，当时还专门过去救你的？！” “诶？！” 小爱一惊，对小晴这个想法显得不知所措。 而小晴向来有一点恋爱脑，这种构思让她感到很有趣，于是更加大胆地猜测道：“那个黑衣K说不定其实是豪门的贵公子，和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是因为种种客观原因分别多年没有机会相见，实际上他内心始终惦念着你。他为了反抗家族、逃避家里给他定下的婚约，不惜前往黑暗星系，建立双重身份成为了黑衣K，辗转多地终于找寻到你的下落，谁知道你竟然已经把他忘了，还拥有了一台男朋友型机器人，于是黑衣K黯然伤神，只好躲在暗中默默地守护你，一方面费尽心思隐藏自己的行迹，害怕自己黑色犯罪者的身份会让你觉得恐惧，另一方面他的内心深处又不可抑制地期待着被你察觉……” 小爱：“？？？” 小爱震惊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太不符合常理了，像是爱情里才有的情节。” 小晴理所当然地说：“可是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呀！就是这种设定，黑衣K好像说不准是男主角还是男二号，唔……两边都有可能，考虑到你还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如果他是男主角的话，大概才拍到第三集 吧？后续你还要和他的未婚妻正面对峙，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也会是你们之间的重大阻碍，似乎这样一来的话，再有个男三号会更刺激吧……” 小爱：“？？？” 小爱脸红了：“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身上发生过什么你不是都知道吗？除了你们之外，我没有别的青梅竹马了。” 小晴提醒她道：“你忘了？你之前不是告诉过我，还有那个以前住在幼儿庇护所对面的男孩子呀！他现在肯定也长大了吧，拿来当这个角色不是正好。” 小晴越说越是兴奋：“那个男孩子还是二十四个家族成员之一呢，而且你们和贝夫人之间的联系也很有趣，啊啊啊，你和黑衣K的故事要是将来拍个电视拍个电影什么的，不要忘记考虑找我演啊！我也算拍过剧情广告呢！” 小爱：“？？？” 小爱经过小晴的提醒，这才想起来那个小男孩。 倒不是她将小男孩忘了，只是说起青梅竹马，还是小晴和小杰两个人对她来说更熟悉，没有那么快记起来。 而且，小晴竟然还真能找到一个人将这个角色代进去！ 小爱看小晴越想越离谱了，慌乱地阻止她道：“电视剧是电视剧，电视剧里的情节，在现实中是不会发生的。那可是黑色犯罪者啊！不要想得那么浪漫。 小晴：“想想又不要紧，万一我猜对了呢？” 一旁没有吭呛的小杰抬起手，轻轻敲了下小晴的头，然后道：“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想告诉你。” 小晴捂着脑袋抱怨起来。 等走到这条大街的尽头，小杰定住脚步，转头对小爱道：“不用再送了，就到这里吧。现在天已经黑了，你走得太远也不好，等到家以后，我们再互相联系。” “嗯。” 小爱也觉得差不多了，应了一声，却有些依依不舍。 小晴扯住小杰的袖子，欢快地对小爱摆手道：“明天再见啦！学校里见！” 说着，小晴带上小杰和月白，就三步一回头地往自家的方向走去，时不时还要转头来再对小爱挥一挥手。 小爱在原地停留片刻，亦打算回去。 尽管他们住的居民区人口不少，对面还要繁荣的商业中心，但是夜晚街道上人并不是很多，天空中已有繁星，道路两边灯火阑珊。 经过绑架案的事情以后，小爱的精神变得比以前更敏感，独自一个人走到道路上，哪怕离家只有几步路而已，她也稍微有点紧张。 小爱稍作准备，这才挪步往家的方向走，谁知没走几步，就在街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英克背靠路灯站着，离得不远不近，不足以被他们发现，又能让小爱很快注意到他。 他似乎是专门在这里等小爱，见小爱转头回来，就露出微笑，并对小爱摆了摆手。 小爱感到有些惊讶，几步走过去，跑到英克身边，英克身边熟悉的气场，驱散了她先前一个人站着的焦虑。 小爱出声道：“你……” 还不等小爱说些什么，英克就主动解释道：“我过来等你的。” 他说：“之前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多久，就算离家不远，我也还是不太放心你，所以还是想要过来接你……你不会觉得我粘人得过分吧？” 小爱害羞但是高兴地摇摇头：“不会。” 英克微笑：“那就好，因为我不仅不打算改，还有可能变本加厉。” 他勾住小爱的手指，道：“走吧，我们回去。” “嗯。” 感受到英克指尖与真人一般无二的温度，小爱的动作稍稍滞缓了一下。 她仰起头，去看英克标致漂亮的侧脸，他无时无刻不显得镇定自若、从容不迫。 小爱好像稍有迟疑，但很快与英克并肩，两个人一起往公寓的方向走。 ……在英克的陪伴下，小爱能够感觉到自己心底的畏惧阴霾在逐渐消失，散了一点，然后又散了一点。 随着F037的苏醒，还有英克和M039无微不至地鼓励和照顾，现在小杰也专门为了她回来，小爱逐渐能够看到眼前的明亮。 这一晚，她难得在没有英克陪伴的情况下，睡了个安稳的好觉。 英克毕竟也是机器人，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地陪她，偶尔也是必须回到休眠仓里充电的。 不过次日，小爱一醒来，就看到英克正在客厅里走动，他好像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见到她醒来，就对她微微一笑。 小爱回以一笑。 两个人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着。 小爱正要对英克说些什么，却听到自己的通讯仪响了一下。 她奇怪地将通讯仪拿出来，就发现是小晴一大早发来的消息。 小晴：【爱！！我想了一下！小杰难得回来，我们带他一起出去约会怎么样！】 小晴：【我带上月白，你带上英克，小杰负责当电灯泡！】 小晴：【我们难得所有人都聚起来的嘛！】 小晴：【double date！double date！】 作者有话要说：把笔给小晴，我觉得我差不多可以退休了。 第105章 小爱雀跃的语气, 即使隔着光屏, 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小爱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她回复道：【都已经有小杰在场了, 不能算是double date了吧？】 小晴回复说：【我不管！我说是double date就是double date！】 小爱：【难得小杰回来，我们三个人重聚，是不是不带机器人, 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会更好呀？】 小晴：【不是正因为小杰回来，我们才应该向他介绍英克和月白吗？】 小晴：【也算是告诉小杰，就算他不在, 我们也能照顾好自己的。】 小晴：【再说我们之前不是说要带上两个男朋友型机器人出去double date好久了，可是一直没去嘛, 这次正好一起去掉！】 小晴：【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计划通！】 说着, 小晴发过来一张小白啾骄傲挺胸wink的表情。 小爱看笑了。 她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反正难得小杰回来，她们肯定是要带小杰一起逛逛的，小爱现在经济状况还可以，兼职减少以后, 这两天也有时间。 于是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敲击光屏，然后“好啊”两个字, 才刚刚打了个“好”，小爱忽然停住了手。 她……是不是还没有征求过英克的意见？ 为什么呢，明明是应该两个人做的决定, 可是她问都不需要问英克，就可以私自答应下来。 就因为英克是男朋友型机器人，他更像是一种附属品，无论询问他什么样的事，哪怕是危险的或者有可能伤害他的，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下来。 不需要询问，就已经能够预测英克的答案。 英克是不会拒绝的。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彼此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不应该像这样由她一个人随意决定，完全忽视另外一个人的想法。 英克的确是机器人，可是她是认真在谈恋爱的，不应该以那样独断专行的方式。 小爱于是停下了敲字的手，而是转过头去问在客厅里的英克，道：“英克，小晴问我们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出去玩，你愿意一起去吗？” “嗯？” 英克抬头往小爱的方向望来。 他想了想，问：“‘他们’指的是谁？昨天的那位名叫小杰的军校生，也会一起去吗？” 小爱回复道：“小晴和月白，小杰当然也会一起去。” 英克立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那我当然愿意一起去的，请放心，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英克的脑袋转得很快。 小晴、月白和小杰三个人都去，如果加上小爱的话，就是四个人。 小晴和月白毫无疑问是一对的，而且很有可能会被其他人认出来。 这样的话，四个人里剩下的就是小杰和小爱，小爱无疑会和小杰说很多话，说不定两个人还会时不时就单独待在一起。 这可不是英克愿意看到的局面，他可是很想过去搅浑水的。 当然，他对那个小杰的军校生，本身也有一些兴趣，尤其是在昨天小杰特意提醒了小爱关于黑衣K的事情以后，英克也有些想探探他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 英克又含蓄地笑问：“不过，小晴小姐不介意我和月白一同去吗？如果小杰先生同往的话，我们两个机器人加入，似乎显得不那么合适。” 小爱听到他说起这个，狐狸耳朵紧张地一竖。 小爱低下头，脸上微红，硬着头皮老实地回答道：“因为小晴说……她想要d……double date。” “啊……” 英克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也怔了一下。 继而他柔和起来，微笑道：“说起来，好像的确是啊，我们正式交往以后，还不算正经约会过。” 小爱的脸更红了，她问：“那我们这次就算是第一次约会？” “不，当然不算。” 英克毫不犹豫地否决了她的想法。 他的微笑愈发古典，带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英克的眼神似乎稍微眯起了一点，两颊有着浅浅的小酒窝，他压低了声音，笑着道：“第一次约会是更有纪念意义的事，要更加郑重才行……我可不会让其他人有机会涉足其中的。” 英克的语调让小爱有一丝心乱，他眼睛里的深情总是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不过，英克话锋一转，又回到了这一次的事情上。 他道：“不过，还是先想这一回的事情好了。” 英克考虑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道：“这一次都已经是五个人了，连double date都不能算，就当作是一般的郊游好了。唔……有没有说要去哪里？什么时候？我可以一起参谋。” 小爱回过神，说：“你等等。” 说着，她又转回去敲击光屏。 她似乎和小晴聊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来，道：“小晴想去混合游乐园，大概是这周日。” “哦——？” 听到混合游乐园，英克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天你没有课程，我也不需要去兽身咖啡馆工作，我认为很合适。那么，我就在程序中标注行程了，等到行程的前一天，我会提前提醒你。” “嗯！” 小爱应了一声。 然后她回过去头，在光屏和小晴的联络中输入了一个“好”字。 接着，她又发过去一个小北极狐点脑袋的表情。 …… 周日。 晴。 混合兽人游乐园外。 小爱从公共飞行船上下来，耳边从安静到喧嚷，眼睛接触到上午的阳光时，她不自觉地用手腕遮挡了一下，眯了眯眼。 这段时间，小爱终于逐渐从绑架案的阴影中振作起来了一些，她总算敢于出门，也重新敢于和其他不熟悉的人说话了。 但是，从那以后，她还没怎么出过门，更不要说来这么热闹的地方，恍惚间有种两个世界的感觉，她居然隐隐有些不太适应了。 小晴跟着从飞行船上跳下来，她一把勾住小爱的胳膊，关心地问道：“怎么样，你还好吧？” 小爱点点头：“还好。” 小晴高兴地道：“那就好！你放心，今天我们都会尽量陪在你身边的，绝不会有让你落单的事情再发生。是吧，小杰？” 小杰依旧穿着军装，平静地从飞行船上下来。 小杰在联邦军校已经待了五年了，在军校里，他完全不需要除了军装以外的衣服，五年来他身量长了不少，以前的旧衣服早就都穿不上了，再加上他这次回来带的东西也很少，因此除了联邦军校的军校生服装以外，没有别的换洗衣服，所以即使是在今天这样的休息日，他仍然穿着军装。 军服本来就是比较引人注目的衣装，小杰身量高大、身形挺拔，在军服军靴的衬托下，一路上都受瞩目。 小杰原本正用观察的目光打量着这四周，听到小晴与他说话，才转过头来，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小爱感激地一笑，感到很踏实，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去找英克。 英克稳稳地跟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迎上小爱的目光，就对她优雅一笑。 比起小杰和月白，英克无疑才是最吸引视线的一个。 他无论何时，无论出现在哪里，都能迅速引走大半的目光，即使有小杰这样明显不同的人在旁边，他也丝毫没有逊色的意思。 不过，英克本人是机器人，他似乎对这些目光无所觉察，只是履行职责地始终陪在小爱身边。 小爱看到英克，就渐渐安心起来。 而这时，小晴兴冲冲地问道：“小爱，小爱，说起来，你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有来过吗？” 小爱回过头，注意力重新回到小晴身上。 她有些腼腆地点点头，回答道：“嗯，第一次来，不过我想应该和在兽教园差不多吧。” 她好奇地看向小晴：“你经常来吗？” “其实也没有，不过拍写真的时候，有时候要拍实景背景，这里挺合适的，所以来过几次。”小晴亲亲热热地将小爱往里面拉，“我已经在网上预约过电子屏了，用身份ID直接进去就行！你跟我来，我带你在这里玩！” 小晴一边拽着小爱，一边对小杰道：“你也去更衣室呀！到时候我们在机器人休息处重新碰面就好了。” 话完，还不等看小杰的反应，小晴就拉着小爱风风火火地跑了。 混合兽人游乐园，实际上就是允许兽人们变化兽身，也允许直接使用人身的场所。 兽人在公共场合禁止随意使用兽身，因此只有在这样经过特殊布置、通过联邦审查的地方，才能够看到大量兽人变化兽身的场景，还有罕见的人身和兽人并存的场面。 游乐园内有相当干净完善的更衣室，更衣室内甚至还免费提供特殊的衣服装扮，可以在游乐园内感受到和日常截然不同的生活。 一踏入园区，就能看到成群的马属兽人正在马场上欢快地奔跑，此时正在举办马兽人竞技奔跑大赛。 十匹身形健美的马兽人化成兽身并排站在起跑线上，时不时用蹄子蹬地面、发出“哼哧哼哧”蓄势待发的声音来做准备，其中有白马、粽马、黑马，甚至还有一匹斑马兽人。随着一声发令枪响，十名兽人径直奔出起跑线！说时迟那时快，才不过几十秒钟就决出了胜负，一匹潇洒的斑马兽人最先撞过重点线！ 他优美地一抬头，做过造型的竖直鬃毛在阳光下发出漂亮的光泽，引起周围观战的观众们阵阵尖叫，甚至还有女观众敌不住这份英俊，过于激动地晕了过去，从她高高竖起的长耳朵来看，这应该也是一位斑马女兽人。 另一边，水池区里，水獭妈妈将带来一起玩的小水獭放在肚子上搂着，懒洋洋地漂在水面上，时不时揉一揉女儿玩玩，旁边的水獭爸爸正在尽责地敲着贝壳。 还有一对异族兽人情侣，女兽人似乎是一只小兔子，男兽人则是老虎，女兽人维持着人身，有些害怕地坐在恋人的背上，正在路上慢悠悠地走动。 英克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 他见过的事情有很多，比起小爱，他拥有的财富使他有着更大的自由，可以随意去想去的星球、收集想要的东西，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和小爱一样的。 因为是稀有兽人，为了保护自己，他平时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兽身。 正因如此，他和小爱一样，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来。 比起可以变化兽身的兽人，在这种人人都会露出耳朵尾巴的地方，机器人的身份反而更加方便。 英克和月白一起到机器人休息处，他一边坐下来看着周围，一边等待。 但过了一会儿，小杰却也直接穿着军装走了过来，站在机器人休息处，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似乎也是在静静地等待。 英克意外地扬了扬眉。 他看了小杰一眼，问道：“你不去变化兽身吗？” 第106章 小杰站得笔直, 他停顿了一瞬, 压了压帽檐，似乎意外于英克主动和他搭话。 小杰说：“我就不必了, 小爱她们玩得开心就可以。” 英克：“真是有军人的气概啊。” 小杰侧目，他的一只眼眸隐藏在帽檐下的阴影里, 让人难以看清他的表情，更加难以猜测他内心的想法。 但英克能够感觉得出来，他在审视自己。 英克微微抬起下巴，泰然地勾着嘴角，以一种舒适而优雅地姿势靠坐着, 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向来不畏惧其他人探视的目光。 更何况, 小杰在试探地看着英克的时候，英克灰蓝色的眼眸同样也在观察他。 小杰的身量很高，军人的打扮和气质，在这个奇装异服不少、兽身和人身混合的游乐园里，倒是显得没有那么醒目了，但是像小杰这样的男性，出现在学校里的时候, 一定会得到很多青春期男性兽人的崇拜。 这时，小杰结束了两人之间的寂静，率先说：“……你给人的感觉很特别。” 英克谦逊地道：“你也是，像你这样的军人，想来无论男女都能赢得对方的好感。” 小杰道：“……这不是客道的话, 但老实说，你逼真得让我觉得你不像是一个机器人。” “多谢你的夸奖，常有人这么说。”英克笑着道，“这正是我被制作出来的初衷，如果我的设计师知道你的评价，一定会感到很开心的。” 英克的表现完美无缺，小杰无法从他的回答中挑出什么破绽。 不过，小杰的本意也并不在此。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依旧没有从英克身上移开。 过了一会儿，小杰才稍微挪开了目光，停顿一霎，像是下定了决心，道：“英克，趁着小爱和小晴都不在，我有些话想和你谈谈。我知道对一个机器人说这样的话，可能会显得很奇怪，不过……我没法在这里停留太久，还是交代一声更为安心。” 英克：“嗯？” 小杰道：“小爱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性格认真、专注又踏实，她比我和小晴都要能沉下心，也要更善于学习，虽然小晴看起来更加光鲜亮丽，和小爱读的也是同样的学校，但我始终有一种预感，小爱也许会比我们两个走得更远，别看她外表是一只很可爱的小北极狐，实际上内心出乎意料得沉稳成熟……当初在幼儿庇护所的时候，幼儿庇护所的所长在所有学生里最喜欢她。” “……嗯。” 小杰的话，勾起了英克心中的某些回忆。 他的肩膀放松下来，眼神变得平和，怀念地道：“是的，我都知道。” 小杰说：“不仅仅是在学业或者生活方面，她在对待其他人上，也是这样的。她不是那种为人处世的时候会玩玩的女孩子，所以即使选择了机器人，她应该也是很认真的……我能看得出小爱对你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可能与你救了她有关。 “既然如此，请你务必好好照顾小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要让她伤心。如果你出现故障或者你们缺钱之类的，可以向我求助，我会尽全力提供帮助，我在军校中也进行过机械操纵的训练，可以进行简单得维修。” 英克静静地听着，等小杰全部说完，他便认真地道：“放心吧，即使不用你提醒我，我也绝不会让小爱伤心的。” 倒不如说，连这样的事情，小杰都还要以一种亲密的身份特意提醒他一番，反而让英克不快。 他漂亮的猫眸闪烁，可是面上却没有显出哪怕一丝异样。 英克貌似带着一点机器人的程序感，貌似带着一点漫不经心，懒洋洋地斜靠在墙边，问：“那你呢？特意提醒我关于小爱的事，是对她很放心不下吧？也许是我作为男朋友型机器人、情人眼里出西施般的偏袒，不过像小爱这样善良又坦诚的女孩，长期待在她身边的异性，应该很难不对她产生好感吧？” “……” 与一个男朋友型机器人讨论这样的话题，好像让小杰微微有些不自在。 他隐约有些许窘迫的神情，这让他小幅度挪了一下步子，又去压了压帽檐，好掩饰自己一刹那不那么“军人”的神态。 英克眯了眯眼。 但小杰很快恢复了常态，光凭他这样的表现，其实也很难让人看出什么。 小杰只是轻轻舒了口气，但眼神温柔起来，说：“这不是你个人的偏袒，如果你有这样的偏袒的话，那么我也不能幸免。小爱的确是非常好的女孩子，在她身边能够感觉到一种温柔的能量，她上进、理性、努力，但偶尔仍会展现浪漫的希望，很容易就会让人喜欢上她……不过，我对她并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我将她当作是妹妹，虽然如果我和小爱、小晴三个人是兄妹的话，小时候可能反而是小爱这个妹妹更多地在照顾我们、接纳我们的任性。” 英克静静地听着。 对于小杰的前半段话，英克完全赞同，只是他不太喜欢听到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而已。 至于后半段，英克不置可否，维持了保留意见，对于这类有可能只是掩饰的话，他向来不会轻信。 英克慢悠悠地重复了一下：“——妹妹？” “嗯。”小杰安静地回答，“小爱和小晴，都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英克奇异地道：“真的都是最重要的妹妹，完全没有区别吗？” 他的手指轻轻在膝盖上点了点。 英克慢慢地说：“这可真是奇怪。偏心是很常见的事，有时候就连同样的父母对自己两个亲生的孩子都难免会有偏爱，你和小晴小爱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并不是亲兄妹，小晴和小爱就算在普通男性眼中也都是很有魅力的女孩子，你真的能做到完全不偏袒地对待她们两个人、将她们都单纯地当作妹妹吗？” 在英克看来，小杰和小晴、小爱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彼此之间一定发生过很多事情。 一开始可能三个人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彼此之间的距离相当，顶多就是有一个人作为中心人物站在中间。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事情是只发送在两个人之间的，三人之间的距离会逐渐发生变化，中心也会改变。可能会有两个人变得比原来更相近，倒不是说和第三个人的距离就变远了，只是两个人之间更亲密一些。 尤其是他们这样一男两女的微妙关系，平衡愈发容易被破坏，如果真的能维持得很纯洁，除非三个人的心都粗得像旧习兽人时代还在使用的大铁锤。 小晴到底细腻不细腻，可能还有待思量，但是小爱即使在自己的感情问题上偶有迟钝，总体而言依然是只心思机敏的小北极狐，并没有那么大大咧咧。 至于小杰…… 在英克童年的印象里，小杰似乎还是个虎头虎脑的熊兽人幼崽，但是现在，他肯定已经不是大铁锤了。 三个人里不稳定因素已经有两个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平衡真的不会被破坏吗？ 如果龌龊一点，英克甚至觉得小杰有一两个瞬间想象过同时和她们两个人恋爱都不算太奇怪。 小杰微滞，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有大概五秒钟的停滞，就像是他无法否认英克的话，因此没能立刻毫不犹豫地做出回答。 但是接着，英克看到小杰的目光移动，不再看向他，而是看向更衣室的方向。 机器人本身是不需要除了充电以外的休息的，所以机器人休息处通常都是陪同的机器人等候家属的地方，离更衣室非常近，从装着纱帘的透明大落地窗就能看到更衣处简洁干净又有一定艺术感的大入口。 而这个时候，小杰就在看那个方向。 英克一顿，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只见小晴已经走出来了，她两眼放光，还正在招呼一个依然在里面的人一起出来。从情况来猜测的话，里面的人应该是小爱。 小晴注意到落地窗这边的小杰和两个机器人，侧身向小爱的姿势，欢快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月白立刻站起来，温柔地朝小晴挥手。 英克看了眼小杰，只见他望着那里，目光深邃却看不出表情，更是难以瞧出他其实是在望着哪个方向、在想着谁。 英克于是率先从机器人休息室里走出去，穿过玻璃门，英克就试着去看小爱，然后同时问道：“不是说要换兽身玩吗？你们怎么还是人身？” 不过，英克倒是注意到，小爱和小晴身上的衣服都换了，虽然小爱还缩在转角不肯出来，但是英克能够看到一小片衣袖，衣袖的款式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小晴显然正等着这个话题呢，她立刻兴致勃勃地道：“我还说呢，现在的科技发展真是太快了！我去年在这里拍鸟模全息写真的时候，还在宣传能够随兽身随意变化的‘自由服装’，今年这里的更衣室里就提供租赁了！还有能够把尾巴一起放出来的款式！ “我替我和小爱都租赁了一套全新试用，这样等下边玩边走，想要换兽身人身就不用再来更衣室了，非常方便。我还给小爱挑了一套可以露尾巴的款式，她的尾巴本来就好看，我觉得很适合她，多可爱啊！结果她非说什么犬科动物的尾巴不受自己控制，拖着在外面走太不好意思了，忽然缩在里面不好意思出来，我正在劝她呢！” “——噢？” 英克看不见的猫耳兴趣浓厚地竖了起来。 他感兴趣地重复道：“犬科动物的尾巴不受自己控制吗？一定很有意思吧。” 作者有话要说：某只猫科动物兴致盎然，不过控制住了自己的尾巴没有动起来。 第107章 “是啊, 超有意思的！我当小鸟的时候也最喜欢玩她的尾巴了。” 小晴没有听出英克话里的一丝恶趣味, 热情地附和道。 她费解地说：“北极狐的尾巴那么好看，她明明平时自己很满意自己的尾巴的嘛，本来刚刚穿上的时候也好好的，但是要出来忽然有点不肯了, 说尾巴不自在。” 小晴凑过去, 诱导地劝说道：“没事的啦, 我们又不是初中生了, 穿裙子走到班里会被其他青春期的小毛孩取笑, 我们成年人都喜欢浅粉色。你看英克也在，英克，快说你喜不喜欢粉红色。” 英克笑眯眯地道：“当然了, 不仅仅是粉红色，只要是出现在小爱身上的颜色, 我全部都喜欢。” 比如说白耳朵, 黑耳朵，黑白相间的耳朵，蓝色的缎带, 她送出了的金属袖扣, 软软的小白毛球，这话可是半点不掺假的。 英克看到转角那里有白白蓬蓬的东西晃了一下。 小爱对他们认为自己是因为这么孩子气的原因不出来感到有点尴尬, 脸红了，但是小爱好像还是捂着裙子，说：“不是这种缘故……尾巴那里感觉凉嗖嗖的。” 英克带着疑惑询问地看向小晴。 小晴解释道：“啊, 那个没事，要把尾巴露出来嘛，裙子上面肯定有个洞的，我也穿过露雀尾的。你的尾巴那么大大蓬蓬，还有衣服挡着，绝对看不出来的啦！快出来！” 英克扬了下眉。 听到裙子上有洞，他也怔愣了一下。 但是听到小晴的反复劝说，小爱的态度好像有点松动了，大概是觉得让所有人等她也不太好，英克看到她往边缘挪了两步，缓缓走出来。 英克灰蓝色的眼眸，不禁闪烁，眼底的光芒晃动了一下。 本来听小晴说浅粉色什么的，考虑到游乐园这里的衣着风格，英克本来以为会是很夸张的衣服，结果却出乎意料得低调，只是宽袖上衣和中等长度的半身裙，但是款式稍微特殊一点。 混合游乐园里有着先进的清洁设备，每一件租赁的衣服都非常干净，更何况小晴挑的衣服是全新的，看上去状态非常好。 小爱穿的上衣模仿地球纪旧习兽人时代一些文化中兽人的习惯，做成了古典的交领款式，袖子宽大，但是并不夸张。裙子和现代的衣裙差别倒不是太大，但是为了配合上衣，在花样上下了一些功夫，裙摆微微有点蓬蓬的，看上去有些古典的风味，但又俏皮可爱。而宽大的上衣垂下来，巧妙地挡在裙子上面一点，让尾巴能够舒服地从衣服里伸出来。 穿在小爱身上，不出意外得很合身。 小爱的背后拖着雪白的北极狐尾巴，现在因为她情绪紧张，这条白尾巴耷拉下来，卷成一个可怜的弧度。如果她是一只完整的北极狐的话，现在肯定已经把尾巴夹住了，但是因为这种稍显蓬松的裙摆，尾巴只能垂在后面，整条尾巴都显得忐忑无措。 小晴满意地道：“怎么样，我帮她挑的！我可真是太有眼光了。我是专业的鸟模我知道，这是现有工艺能够做出来的最好看的样子了，比起去年那种简单的花纹紧身衣不知道改进了多少！裙子上的洞也很隐蔽，是有松紧和暗扣的，绝对不会走光。 “小爱她肯定不愿意穿太浮夸的，所以我专门给她挑了她能接受又可爱的款式，我很厉害吧！” 小爱平时都是很简单的穿着，起初是因为缺钱，现在普通的时间长就习惯了。 但她并不是对兽身和人身两用的衣服完全没有兴趣，相反，在知道小晴的工作以后，她挺感兴趣的，只是当时这种衣服造价昂贵、碍于材质限制款式又过于朴素，在一般人群并不普及，小爱也只能好奇地看看，这回能在游乐园中穿到，还能露尾巴，实际上是意外之喜。 她拘谨地站着，时不时抬眸瞥一眼小晴小杰和英克，像是在担忧他们的反应。 英克此时已经怔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也应该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波澜不惊，但没想到，光是看喜欢的女孩子穿漂亮衣服这种简简单单的事，竟然就能让他这么开心。 恋爱真是有趣的事，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那么容易就能让人心动，那么容易就能让人快乐，心情随时都能起起落落，这是一种不受时间和空间的变化而限制、源自本能的冲动和渴望。 但是这种时候，想要将自己真心实意的夸赞对小爱说出口，居然反而不那么容易，让人有些局促。 不过，即使英克不说出口，他的表现也已经足够明显了。 他的表情分明在说“我觉得很适合你，非常好看”，只是这样直白的夸奖，在情绪强烈的时候，反而显得虚假别扭。 英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罩在小爱肩上。 “……唔？” 小爱闭了下眼，对英克的举动感到有点困惑。 然而英克的灰蓝色眼眸难得没有长久地落在她身上，好像是刚给她披上衣服，就看向了别处，这样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欲盖弥彰。 英克道：“你不是担心裙子吗？再多穿一层，稍微盖一盖尾巴。” “啊……” 原来是帮她挡裙子上的洞的。 英克的外套穿在她身上，可以垂到屁股下面一点，刚刚盖到白白的尾巴上面，又加了一层保险。 小爱夹着的尾巴忍不住在西装外套底下摇了起来，晃成扇子形，但她自己好像没有发现。 小爱愈发难为情地低下头：“谢谢。” 英克看着小爱从他的外套底下探出来的摇来摇去的北极狐尾巴，觉得她实在过分可爱了，就吸引力而言……对他来说好像比其他时候都要更加糟糕。 如果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 英克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为了驱散杂念，他一边将小爱护到身边，一边又去看其他人的反应。 于是，英克又观望地去看小杰。 然而小杰的注意力好像并不在他们身上，他也夸奖了小爱几句，视线就逐渐移向了旁边。 英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小晴和月白。 小晴也和小爱换上了同样款式的衣服，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两姐妹。但是小晴毕竟是模特，在这方面更专业，她还特意做了相配的发型并且搭配了首饰，看起来要更花梢时髦一些。 小晴这个时候也蹿到了月白面前，身体略微前倾，很欢快地问：“怎么样，我好看吗？我好看吗？” 月白望着小晴的眼神里，充满了娇惯和纵容。 他道：“好看，当然好看……你是不是在对我明知故问？” 月白的眼睛里只有小晴，满眼都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小杰的目光略显长久地停留在那里，半晌没有挪开，目色微暗，直到他军人的直觉敏锐地发现英克在看他这边，他才浑身一凌，迅速别开了视线，掩饰地将军帽的帽檐压低下来。 “——哦？” 英克的精神一松，好像发现了什么奇异的事情一般，发出了觉得有趣的声音。 “嗯？怎么了？” 小爱望向英克，然后下意识地顺着英克的目光看去，正好瞧见小杰从小晴和月白身上移开视线的那一幕。 小爱微愣，眨了眨眼。 然而小杰移开视线的速度太快，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错觉。 而此时此刻，小晴已经回过头来，亲热地挽住小爱的胳膊，道：“走啦！我们快去玩吧，你想先去哪里？全息旋转生态森林怎么样？” 小晴的确很爱热闹。 她在这种地方如鱼得水，换上能够变身的自由服装以后，小晴更是一会儿在地面上跑跑跳跳，一会儿变成银喉长尾山雀飞到天上帮大家打探哪里排队少，累了就啾啾啾地落下来，窝在月白脑袋上休息。 在她的引领下，小爱不知不觉玩了好几个项目，手上也迅速地多了一串她平时不会吃的棉花糖，拿在手里感觉像是梦回童年。 而这个时候，小爱露在外面的耳朵动了一下。 她的听觉敏锐，她从嘈杂的人群中，分辨出了一句与他们有关的声响—— “快看，是之前广告里的那个女孩。” 一句话出现以后，剩下的对话也就接二连三地闯入耳中。 “她旁边的那个银发的机器人好像也正是广告里的……那个该不会真的是她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竟然真的有人会使用男朋友型机器人，实在败坏伦理！” “你也不要这么说嘛，难得从Z星出来旅游，看到D星的名人，不是也算挺有趣的吗？” “我对这样的事情没有兴趣……” 小爱被她们的对话刺了一下，不仅仅是因为小晴是她的闺中好友，也因为她身边的英克同样是男朋友型机器人。 小爱顺着对话的来源望过去，却意外地发现，对话的两个女孩中，对男朋友型机器人持负面意见的，是个旧习兽人女孩。 她穿着风格古老的旧式衣裙，梳着刻板保守的发型，下巴微微扬起，脸色显得苍白，既没有露出耳朵也没有露出尾巴，但从她的五官来看，能够看出鲜明的大型猫科动物特点，还带着桀骜不驯的神情。 在混合游乐园这种奇装异服无数的地方，这样的打扮并不算很古怪，但是小爱从小跟着贝夫人学习，与贝夫人亲近，她对如今罕见的旧习兽人比大多数普通兽人都要了解，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那个女孩绝不是为了配合环境穿的特殊服侍或者心血来潮的cospy，她是个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旧习兽人。 她脸上的神情，就像是曾经老照片上年轻骄傲的贝夫人。 可是这样一个旧习兽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那两个女孩还在聊天。 那个脾气好一些还在偷偷看小爱他们这里，她道：“快看！除了银发的男朋友型机器人以外，还有一个人长得也好帅！不对，这个更帅！那个黑发灰蓝色眼睛的！” 旧习兽人女孩望向了这里。 她有着一双锋利的猫眼。 然而在她看到小爱旁边的男性时，却仿佛迟钝了一下，不太肯定地道：“英……？” 那个女孩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正好让小爱没有听到详细的字眼，但是她恍惚听到那女孩说了一个“英”字，而且那个女孩的神情，就像是认出了英克。 还没等小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英克觉察到她步伐慢了，问：“怎么了？” 说着，英克也看到了那个旧习兽人女孩。 那个属于二十四个家族里，家徽是老虎的，旧习兽人女孩。 她的姓氏是α。 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英克为了柠檬茶的事，回到D星办的那个小型宴会上。 一时间，他的眼神和旧习兽人女孩四目相对。 要说巧，可真是巧到不行，两个平时都不太见面的二十四家族的年轻成员，居然会在这么人烟嘈杂的大众娱乐场所相见。 英克的瞳眸微微一收。 说时迟那时快，英克抬手将小爱捞到怀里，一下子蒙住了她的眼睛。 小爱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已经一黑。 她慌张不已，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然而下一刻，她感觉到英克的嘴唇贴在了她的狐耳边上—— “嘘，别担心。” 英克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说话，小爱能够分辨得出，他的声音里带着轻快的笑意和一种蛊惑似的引诱。 英克压低了嗓音，道：“宝贝，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开始一场即兴的逃亡大冒险？” 作者有话要说：英克：小爱真可爱。 （次日） 小爱忽然收到了超市中奖礼物，里面是自己买不起的游乐园同款式裙子。 小爱：？ 第108章 “——诶？” 小爱没有来得及想明白英克话里的意思。 她有好多困惑的地方想说。 比如说为什么忽然要逃亡大冒险？ 比如说小杰、小晴还要月白都还在, 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要单独跑掉？跑掉的话其他人要怎么办？ 比如说他们要跑到哪里去？ 种种念头在脑海中混乱地碾压而过，然而小爱甚至还没有说出口, 英克就像是完全读懂了她表情中的意思。 英克的神情熠熠发光，他笑道：“不要有那么多顾虑, 有时候就应该随心所至。你相信我吗？” 英克松开了蒙着小爱眼睛的手，光芒重现的霎时，小爱被英克这一瞬间的表情晃了下眼, 内心因此而摇摆。 就在这一刹那的空隙，小爱眼前的景色一歪, 她已经被英克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这个时候，小爱早就无暇顾及那个旧习兽人女孩刚才说了什么、现在在做什么了, 英克轻易就占据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只见英克唐突地对小杰小晴他们道：“抱歉, 我忽然想起我有些事情是想要单独和小爱在一起做的, double date到此结束, 你们三个人聊吧，小爱我就借走了。晚上再见！” 说着, 他顶着那双璀璨的眸子，对大家潇洒地颔首致意一笑，就径自抱起了小爱，然后不等其他人反应, 迅速地转身跑了起来。 英克的步伐意外地轻快，抱着小爱也显得很轻松，简直不像是抱着一个成年女孩，而是捧着一大束鲜花。 从小爱的视角, 能够看到英克属于男性的精致下巴，还有明亮的猫眸。他的姿态如此从容，就像是轻易能够跳到墙壁、翻过障碍。 ——设计师制作英克的时候，一定是以大型猫科动物为原型的。 小爱望着这一幕，竟突然不合时宜地这样想道。 而小晴和小杰他们尚且呆滞在原地，眼看着英克忽然发动，直接将小爱从他们身边抱走了，前后不到一眨眼的功夫！ 就连小杰这样经过严格训练的军校生，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突兀的变故，甚至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就那样站在原处。 英克说他有事想要结束double date，他是小爱的男朋友型机器人，他和小爱看起来感情很好。 那么现在这种处境，他们其他人到底是追，还是不追？ 三人尴尬地站在原处，似乎一时都没能准确地判断出眼下的情势。 路上只剩下小晴、小杰和月白三个人，小晴手里还拿着一串粉色的大棉花糖。 小杰的眼睛闪动了一下，视线擦过小晴和月白，然后，他压了压帽檐，道：“……double date？” 小晴慌乱：“啊啊啊，没什么，这只是我之前和小爱开得玩笑啦。” 不过小晴又不禁疑惑地说：“但是，原来男朋友型机器人居然还会有这样自作主张的决定啊……小爱看起来也很吃惊的样子，难不成是他们提前说好的？” 小晴想来想去没有想出头绪。 “唔，算了。” 小晴放弃了，一手拉了下月白，一手拉了下小杰，道：“既然他们两个不在，我们三个人自己玩好啦。英克说晚上见，应该到集合时间还是会来找我们的吧？等到本来计划回家的时间，再去找他们好了。” 月白当然永远无条件支持小晴的决定。 小杰看了眼小晴扣在他军装袖子上的手，她指甲修得精巧，做了花漾绚丽的美甲，相当有少女气质。 小杰说：“嗯。” 而这个时候，小爱正被英克横抱着，在混合游乐园交错拥挤的人群中奔驰。 风从小爱的两颊掠过，英克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就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英克在拥着小爱的间隙，隐匿地打开了自己的通讯仪，指节轻轻以通讯仪能捕捉到的方式，偷偷地敲击了三下，一长两短。 这是英克和阿林之间的暗语。 在黑暗星系的时候，英克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方便说话，而作为他的帮手的阿林，和英克之间约定了一套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明白的对话密码，通过简洁的音节，就能传达出重要的信息。 这一小段音节的意思是—— 紧急，帮我找一个能快速藏匿的位置。 最近这段时间英克的状态已经稳定，军方那边又如约没像之前那样逼人地探究黑衣K的下落，阿林的工作量比原来少了不少，所以他昨天晚上作为一个现代社会青春尾巴的成熟型年轻人，久违地熬夜打了两盘全息游戏，凌晨又不争气的临时队友吵了一架，刚刚才从被子里爬出来，还打着哈欠。 一醒来，光屏里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就先听到了英克的联络暗语。 阿林当即明白过来，虽然不清楚英克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手忙脚乱地帮英克定位、搜索路线，然后在通讯仪里告诉他。 “好的，我明白了。” 英克回答。 小爱被他搂在胸口，听到英克的声音，困惑地望向他：“什么？” 英克颔首对她微笑道：“我正在确认移动路线。” 英克拥抱着小爱，在这种兽人情侣可以一方乘坐在另一方兽身背上的地方，英克这样抱着恋人飞奔的举动，竟然也不算是很突兀。 小爱也不确定他们转过了什么弯，但是时间好像也不算很久。英克拐过一条僻静无人的街道后，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人潮仿佛散去了。 英克在长椅上坐下来，但是却没有立刻松开小爱，而是将她直接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让小爱坐着自己的腿，两人以亲密的姿势依偎着。 “到了。” 英克微笑着道。 四周宁静，是能让英克觉得满意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遇到其他二十四个家族成员实属意外，尤其对方凑巧还是认识他的人，四目相对那一瞬间，连英克都感到了片刻的紧张。 谁能想到α家族的旧习兽人女孩会出现在这里？这可真是有些奇怪。 等回去以后，恐怕有的要解释了。 不过，以这个契机能够和小爱独处，居然也不算全是坏事。 英克看向怀里被他搂着的大尾巴的女孩子，她的胆子不算大，但是此时此刻她那条暴露心情的狐狸尾巴居然没有夹起来，反而好奇地微微摇摆。 英克笑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小爱茫然地打量着周围：“这里是哪里？” 连小爱自己都感到惊讶，她这个刚刚从绑架案中勉强逃生幸存的人，遇到被人突然抱走的事，因为对象是英克，她并没有感到紧张。 这里好像是游乐园内一处可以散步休息的地方，但是因为离游乐设施比较远，人流稀少，摆着的几个长椅都空荡荡的，小爱抖了抖耳朵，能听到遥远的地方有人声，还有地下似乎有小型啮齿动物兽身专属的地下通道，但是路面上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短距离内没有其他人。 英克道：“这里是小型啮齿类动物游乐园区，游客都在地下活动，因为有洞穴式镂空，路面承压不是很稳定，上面做不了太重的设施建筑，所以只是简单地造了小公园，体型大一点的兽人都很少过来。” 英克歉意地垂下眼眸，好像担忧的样子，凝望着她道：“很抱歉，做了这么唐突的事情，如果让你觉得不高兴的话，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来弥补。” “不，这倒不用……” 小爱倒是没有不高兴，只是很困惑。 她问道：“但你为什么忽然带我到这里来？小晴和小杰他们大概都吓了一跳，啊，对了。” 小爱忽然想起了刚才的情况，道：“还有，刚刚我看到一个旧习兽人女孩一直看着你的方向，好像还……” 就在这时，英克的手拂开了小爱被风吹乱的头发，露出里面尖尖的白耳朵。 小爱觉得英克的眼睛好像在对她说话，意有所指，可是欲言又止。 英克将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小爱一怔，不自觉地遗忘了自己刚刚要说的话，反而被英克闪烁的眼睛所吸引。 不管看多少次，她都觉得英克的眼睛美丽得无与伦比，这种酷似猫科动物的眼眸有着独特的魅力。 但是奇异的，小爱这一瞬间，又对英克的眼睛产生了难言的熟悉感。 英克握住她的手，压在自己的胸口，猫眸狡黠地眯了眯。 然后他拉起小爱的手，顺势倾斜过来，抱着她仰头倒向椅背。 有旋转轴的长椅顺势倾斜，小爱感到天旋地转，靠在英克的肩膀上看向上空。 英克道：“我的确有想要告诉你的答案，可是我暂时还不知道应该怎么样用语言来表达。在我考虑好之前，你也可以自己去发现。” 他说：“不要去想，不要动用理性的思维，有时候也要追寻兽人的直觉，动用本能的感官，去感受，去想象，去追寻不可能的那个可能性。” 小爱看向了天空。 可是这里树荫葱郁，只有临近中午闪烁的光点细碎地从椭圆形的叶片间落下。 英克道：“你知道吗，当初所有的兽人都是从地球上踏向宇宙，兽人将植物从自己的母星移向渺远的星空。所以，每棵星球上都有地球上的植物，就连在黑暗星系中也是如此，月季、玫瑰、蔷薇、银杏……但是在浩瀚的六千年星空时代，每个星球的地球植物又逐渐演化出了适应新的星球的独特形态，只有在D星，这种树木才会有这种可爱的椭圆形树叶。 “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同一个起点出发，只是随着时间的变化，变成了不同的样子，但是回忆起来的话，就会发现其实还是同样的人。” 小爱恍惚地听着他说话，却没有完全听懂英克的暗示。 看着树叶间落下的光碎，她不自觉地道：“这样的阳光好漂亮，像星星一样。” “是的。” 英克浅笑道。 “在我眼中，这正是你的样子。” 说着，他低下头，吻了吻小爱尖尖的耳朵。 然后，又伸手捏了捏她的尾巴。 第109章 小爱的尾巴从宽松的上衣底下探出来, 兽人的尾巴和耳朵在人身时如果放出来, 也会变成和人身相当的比例, 因此小爱的尾巴比平时还要大一点，是软蓬蓬的。 像这么大的尾巴, 平时可很少见到。 而且，她身上还披着自己的外套。 在英克眼中, 小爱这个拖着狐狸尾巴的样子实在可爱迷人，先前只是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 英克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而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得以放纵地将小爱的样子尽收眼底。 她真的好可爱。 像是一颗挂在树上水灵灵的小果子, 既想摘下来，又想让她就这样舒服地挂在树上，有时候会担心被别的人找到，还想要将她藏起来。 英克捏着小爱的尾巴。 他对小爱的狐狸尾巴感兴趣已久，直到这次才有机会好好摸一摸。 她的尾巴毛茸茸软乎乎的, 看上去像一个很大的棉花糖，摸起来也是毛蓬蓬的。 “呜……” 小爱的尾巴不安地小幅度晃了晃。 犬科动物的尾巴开心会摇晃，看起来很可爱。 但是小爱其实不是那么喜欢其他人摸她的耳朵尾巴, 因为这些地方都很敏感，尤其是尾巴在身后, 是没有防备非常脆弱的地方, 如果尾巴暴露的话，等同于将自己的弱点放到别人手上。 如果非要顺毛，小爱还是觉得顺背上的比较舒服。 英克并非不知道这一点,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摸小爱的尾巴，尤其是她的尾巴摇得这么快，被摸得很委屈的样子又让人特别想要欺负她一下，这让英克有种恶作剧成功的愉悦感。 英克戳了小爱的尾巴一下。 “呜呜……” 小爱因为是仰躺着，又被英克扣住腰，活动起来不太灵活，想要躲但是躲不掉。 英克看着她的样子闷笑了两声。 他说：“你真可爱……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咬你一口。” 难得的，英克都有化成了兽身的冲动。 真想变成雪豹，绕着她转，用自己的尾巴逗她玩，舔遍她全身的狐狸毛，让她害羞得蜷成一个小雪球。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虽然没有真的变作兽身，但是低下头去，再度亲吻小爱的耳朵，沿着她头发的轮廓，缓缓地吻她的长发。 小爱昨天才刚刚洗过头，她的发丝上有着洗发水的香味，她用的当然不是多么昂贵的牌子，但是有一种简单朴素的干净。 小爱试图躲开英克的骚扰，比想象中更加困难，最后眯起了眼睛，尾巴挣扎得左右摇晃。 小爱道：“你想咬也不是不可以啊……但是我们到现在，连接吻都没有过。在你的想法里，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可以接吻呢？” 小爱问的话，让英克明显地怔了怔。 他的眼中又流露出了那种小爱看不懂的神情。 英克说：“竟然让你主动问出这样的话来，这可真是失败的事……” 他说：“我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等到我们更亲密一些。” 小爱愈发不解地问：“如果我们的关系还算不够亲密的话，那要怎么样才算亲密呢？” 英克难以回答上来。 英克道：“我不知道要怎么样向你言明，但是你仔细想就会发觉，在彼此分离、破土而出之前，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开始起步的种子。” 小爱完全理解不了英克的隐喻。 英克低下头，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小爱的脑袋上。 他叹息地道：“我好希望你能发现……又希望你永远不要发现。” …… 英克和小爱单独在一起度过了整个下午。 等到夜晚时分，他们才如约去和小晴他们会合。 尽管没有小爱在，但小晴看上去依然玩得很开心，等五个人重聚的时候，小晴身上已经挂了一堆新买的纪念品，累得将月白的银发当鸟窝，软趴趴地窝在上面，直到看到小爱才拍拍翅膀飞下来，从小白鸟变回人身。 一对情侣在游乐园消失了一个下午，小晴识趣地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嘿嘿嘿”地挽住了小爱的胳膊。 五个人一起在游乐园里玩了吃了晚饭。 分别和小晴、小杰告别以后，小爱和英克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 小爱牵着英克的手。 小爱问：“那我们今天，现在算是第一次约会了吗？” 英克之前说过，有其他人在，所以他觉得这一次不能算是第一次约会，初次约会应该更正式、更有纪念价值。 英克似乎是个很重视仪式感的男朋友型机器人。 然而现在，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间，要远远多过五个人了。 英克原本下意识地想要回答“当然不算”，但是想想两个人一起仰卧在长椅上看叶间阳光的场景，想想小爱动来动去的雪白尾巴，想想小爱迷人又害羞的表情。 英克哑然失笑。 他改口道：“算吧……和我的预期不太一样，不过，偶尔有这样的意外性也不错，有种出乎意料的浪漫感。” 他笑道：“那么，今天就是我们初次约会的日子了。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依然会记得。” 等到两人回家以后。 小爱玩了一天累了，不久就洗澡休息，在房间里安静地睡下。 M039和F037在各自的充电仓里充电休眠。 在整个家陷入一片安静的氛围以后，英克静悄悄地从休眠仓里出来，离开机器人休息室，走到客厅，接通了光屏。 英克想到今天小爱的模样，心情就很好，因此脸上挂着比以往更柔和的表情。 阿林几乎是看着英克从一个城府很深的小男孩长成今天这个模样的，他能够洞悉英克的情绪，光是看到英克这样的神情，阿林就敏锐地感觉到老板今天心情可能不错。 于是他感兴趣地询问道：“怎么了，你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开心得像是吸了猫薄荷一样。” 英克道：“我没有吸过猫薄荷。我只是在想，有些现代化的东西真是挺有意思的。” “比如？” “可以随兽身变化的衣服。” 英克摸了摸下巴。 “小爱人身的时候露出尾巴，白尾巴看起来比平时更大了。不知道我也在人身的时候将尾巴露出来的话，尾巴会有多大……” 阿林：“你的兽身本来就不小了，按照比例变化的话，尾巴估计变动不大吧，再说，你的尾巴本来就够大了。” 英克自顾自地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改天，我也买一条尾巴部位有洞的裤子好了。” 阿林：“？？？” 阿林有些难以想象那样的场面，震惊地看着突发奇想的英克。 不过他震惊了一会儿，又关心地问：“所以，上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突然像那样联络我，还动用了暗语。” 尽管英克现在站在这里好端端的，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事，心情还比平时好，但阿林着实为英克提心吊胆了一整天。 英克一顿，回答道：“我在D星的混合游乐园，见到了α家族的玛琳。” “——那个旧习兽人的？” “对。” “她不是旧习兽人吗，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阿林大惊道。 旧习兽人都不喜欢改变，他们强调庄重、高雅，说白了就是有点旧习时代那种老贵族式的傲慢，还有不少人很看重自己与平民之间的区别，像是游乐园这样的地方，想都没有想过α家族那样的旧习兽人会去。 英克的手指轻轻抚过脸侧，道：“我也很吃惊，没想到她会出来旅游，更没想到会和她打面照。” 阿林问：“她没有看到你吧？” 英克道：“看到了，不仅如此，她显然认出了我，不过我尽快跑掉了。” 话虽如此，之后少不得还要有一番解释。 玛琳说不定这会儿内心比他还焦灼，正在辗转反侧也未必。 阿林听到英克的话，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 他大喘气一口道：“那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告诉我，我尽量帮你解释，至少Z星那边，一定要帮你瞒住。” 英克：“嗯。” 阿林想了想，语重心长地问：“英克，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结束扮演机器人的生活？你现在的处境简直像是钢丝行步，而且越往前走，走得越高，钢丝却越细，我觉得你还是早日摆脱这种扮演机器人的生活为好……英克，你向来是个聪明果断的人，连在黑暗星系都从未出过错，怎么唯独在小爱小姐的事情上，这么犹豫不决？” 英克没有办法反驳阿林的观点。 他垂眸抚摸着衬衫上的袖口。 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天知道小爱问他们为什么不能接吻的时候，他需要多大的理性才能克制着自己不要直接把她摁倒亲下去。 英克的眼眸在夜晚的灯光中明明暗暗，过了一会儿，他道：“我明白，我一直在考虑了……近期之内，我就会想办法的。” 英克与阿林又交代了一些后续的事宜。 等关闭光屏，英克长长地出了口气，但是却没有立刻回到机器人休息室，而是静静地在原地站着，悠闲地靠在墙上，好像在等待着些什么。 过了不到五分钟，通讯仪再度响起。 英克弯唇笑了一下，没有着急着接，而是拿起通讯仪调整。 英克的通讯仪远远比普通的仪器更加高级，只见他熟练地开启一个开关，接着，足以以假乱真的全息影像顿时在整个房间铺开！刹那间，就像是瞬间移动了一样，小爱的整个客厅都发生了变化。 这里不再是一个试管兽人的标准公寓，而是一个位于旅行星球上的高级宾馆套房。英克坐到沙发上，现在普通的廉价沙发看上去已经像是精致的仿真皮高档沙椅，窗户外面甚至能看到闪烁的自然星光和瀑布。 英克随手拿了杯水，现在它看上去就像是装在高脚杯里的红酒。 然后，英克才从容地打开了光屏。 光屏里出现一个旧习兽人女孩，她正深深地拧着眉头，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英克，看上去凶悍得盛气凌人。 她所处的环境和英克的很像，也是某个高档宾馆的高级套房，看外面的植物样貌，地点应该就在D星，但是不同的地方在于，她那里的背景环境多半是真的。 英克微笑着对光屏举杯，笑道：“嗨，晚上好，好久不见了，玛琳。” 那个名叫玛琳的猫科兽人女孩，丝毫没有和英克互相微笑的意思，她以最快的速度上上下下扫遍了英克光屏里的所有角落，就像是在寻找什么破绽。 玛琳开门见山地道：“我就不拐弯抹角地直接问了，英克，你现在在哪里？” 第110章 英克脸上毫无心虚之意，他甚至还有一丝茫然的疑惑。 英克歪了下头, 不解地道：“这可真是难得啊, 玛琳，你从来没有像这样关心过我, 你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英克坦然地张开双臂, 让对方打量她这里的所有细节, 说：“如你所见, 我正在联邦星系东部星海T890星系的一个类地行星上度假，我明天就要再度出发去下一个星球了。有什么问题吗？” 玛琳并不是很相信。 她用一种怀疑的视线观察着英克。 猫科动物的眼睛看起来总是相当聪慧, 同为猫科兽人, 她和英克之间也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默契，虽然这样并不能说他们之间就是和谐的, 硬要说的话, 更像是同类相斥。 英克则大大方方地让她观看。 这是一种无声的较量，两个人彼此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想要让对方屈服于自己的观点。 英克在小爱的事情上, 时常显得优柔寡断，对她有强烈的负罪感和愧疚感，但是对其他人，这种犹豫就消散了, 他果决得令人难以看透。 玛琳与英克灰蓝色的猫眸对视, 她自己也拥有猫眼，但却是一双傲慢的金瞳。 玛琳直截了当地说：“我不相信。” 英克无奈地笑了笑。 他说：“那我也不清楚要怎么说服你。事实上，你联络我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我从不知道我们有这么好的交情，让你连我身处何地都要突然过问。怎么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难不成你那里出了什么事？你看起来好像也不在家里，比起我，你此时此刻又在哪里呢？” 玛琳不太自在地闪烁眼神。 英克太明白玛琳这样的表情了，玛琳是一个旧习兽人，他们对自己的言行举止有着高出一般人许多的要求，也不管这些行为到底是否真的正确、是否对自己或者其他人有帮助。 但是要让自己克制住舒适的体验，而去坚定不移地执行这些循规蹈矩的标准，这是相当违反人性的事，谁都不敢说自己能够一辈子毫无逾越地做到，因此每当觉得自己言行举止不那么“旧习”的时候，这些旧习兽人就会表现出强烈的负罪感，好像干了什么天大的恶事一般。 玛琳这个时候，看起来就像是想要自己的背景藏起来。 她戴着手套的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看起来很端庄，可是英克能够看得出来，她的后背已经僵直。 玛琳倔强地说：“我正和我的朋友一起在D星旅游，有什么问题吗？” 英克：“哦？当然没有问题，只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给人的感觉实在意外罢了。你的父母知情吗？” 玛琳：“他们当然知道！” 玛琳看上去开始对这场对话显得不耐烦了。 猫科动物之间就是这样，合得来的时候可以关系亲近地互相舔毛，但是气场不合的对象，谁都不愿意在彼此身上浪费哪怕一秒钟时间，不彼此挠一爪子不欢而散就已经很好了。 玛琳不愿意再与英克沟通，她的胸口大幅度地起伏了两下，好像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在对话结束的最后，玛琳郑重地道：“那么就这样吧。不过，英克，我要提醒你一句，我们都是猫科兽人，我可不是你熟悉的那种恋爱脑没脑子的其他兽人女孩，轻而易举就会被你的外表和言语所迷惑。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但我奉劝你，不要觉得我能被你轻易摆布，如果你要将你以往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那么就错了。” 玛琳停顿了一下。 她说：“不过，我们之间可以有个交易，我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但同样的，你也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你今天是在什么地方遇见我的。” 大约是因为玛琳的原形是老虎，自古以来都是食物链顶层的兽身，除了猫科动物的矜持傲慢，还给了她一种骨子里带的蛮狠和不容置疑，像是想要令其他人屈服。 然而英克可不吃她这一套。 英克悠哉地将杯子放下，微笑道：“我本来就对你今天的行动一无所知，又何谈什么保密呢？倒是你的反应，真是奇怪，甚至紧张地开通讯给我，在我看来，你怎么像是偷偷谈恋爱又不想让家人发现的青春期女孩一样敏感？难不成你去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 英克指节轻轻点着沙发：“让我猜猜看，你背着你父母，偷偷和在星网上认识的朋友去参加狂欢派对了？” “没有！” 玛琳懊恼地道。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啪”一声关闭了光屏。 短暂的对话不欢而散。 英克周围恢复寂静。 他关掉了通讯仪布置出来的全息投影，但有一会儿没有动。 英克的目光中伪装出来的戏谑重新散去，他原本的瞳色看上去很镇静，看上去还有一些隐隐的忧虑。 阿林说得没错，他在这里假装机器人的时间，的确太久了。 不仅仅是小爱这里越来越不该继续下去，连Z星那里都开始逐渐瞒不下去。 玛琳这里看似糊弄过去了，但谁知道会不会是烟雾弹。 玛琳不仅认识他，和他的舅舅舅母也很熟悉。英克自己懒得参与这类事情，但是他的舅舅和舅妈，与α家族来往还算密切。 英克的眼神流转，他的脑海中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念头。 …… 次日，英克站在小爱的房间门外，等待她醒来。 于是，小爱起床的时候，就看到了衣装得体、守在房间门口的英克。 “早安。” 英克对她微笑道。 小爱揉了揉眼睛：“早安。” 英克道：“你在兽身咖啡馆的VIP免费券应该还没有用完吧？” 小爱不明白英克为什么一大早要问起这个，但她还是老实地点点头：“没有。” 英克给的VIP券实在是太多了，小爱甚至怀疑自己其实一辈子都用不完了。 于是，英克说道：“是这样的，请问你今天能在有空的时候去兽身咖啡馆一趟吗？斐先生有事希望能够见你。” “斐先生？” 小爱满腹疑虑。 小爱道：“可是我和斐先生最近没有什么需要联络的事情呀？他找我是有什么原因吗？” 英克未答，只是和平时一样维持着谦和的微笑。 他道：“详细的事情我也没法仔细说，等到你去了就知道了。” 小爱歪了歪头。 她现在已经恢复正常在校内上课了，不过因为已经是三年级后半学期，要考试的内容变少，课业不算很紧，所以她倒也不排斥这样的邀请。 于是，这天在大学里听完课以后，小爱就径自去了兽身咖啡馆。 下午四五点时分，下班放学的人增多，但离晚饭还有一小会儿时间，以往这应该是咖啡馆一天中最热闹的时间，可是今日却有些不同寻常。 小爱看到兽身咖啡馆的门外挂着“休息”的牌子，咖啡馆内空无一人，这令她原本想要踏进去的步子迟疑下来，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而咖啡馆内却还留着一个自动机器人，他看到小爱的身影，就移动过来，主动恭谦地问：“您好，请问是小爱小姐吗？” 小爱回答道：“是的。” 服务机器人露出一个设定好的标准微笑，说：“恭候多时了，快请进吧。” 说着，他低头打开兽身咖啡馆的自动门，让两扇门缓缓大开，好让小爱进来。 小爱驻足一霎，还是走了进去。 服务机器人和往常一样，将她往上楼上VIP室的电梯带。 小爱不解地问道：“今天店里没有客人吗？” 服务机器人回答道：“今天收到通知休息了，所以只有小爱小姐一个客人。” 第111章 小爱一惊：“那我进来没有关系吗？！” 服务机器人回答：“当然, 小爱小姐是有预约的。” 小爱问：“可是你们正在休息的话, 为什么我可以预约进来呢？” 服务型机器人：“因为小爱小姐已经提前有了预约, 所以当然可以进来。” 这台服务型机器人并不是英克那样的全仿真机器人，搭配的智能非常有限, 一旦问的问题超出他的能力范围，就只能做出机械化的回答。 小爱满头疑虑, 可是心里也清楚，即使继续追问机器人也不可能得到确切的答案，只好暂时熄了火, 姑且先跟着服务型机器人上了楼。 小爱如今对这个兽身咖啡馆已经相当熟悉，只是今天和平时不一样，整个咖啡馆都没有客人，安静得令人心悸。 小爱和平时一样在更衣室里脱掉了衣服, 变成北极狐跳进VIP极地区, 咖啡馆的空调好像调整得比别处宜人，一进来, 就让小爱不禁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她一进来，就看到了端正坐在雪地上的一只大雪豹。 他坐得很端正，猫科动物的气质迷人而典雅，大大的、独树一帜的粗尾巴拖在身后, 显得很醒目。 是斐先生。 斐先生一看就是在等她, 这种礼遇令小爱受宠若惊。 斐先生礼貌地对她笑道：“嗨，小爱，很高兴见到你, 感谢你愿意过来。” 斐先生对小爱来说，也是那种和平常人有些不一样的兽人，在他面前，小爱会微微有些放不开，显得比平时拘谨。 她的尾巴不安地摆动了起来，耳朵紧张地收着。 小爱问：“英克说你有事想要见我，请问是什么事呢？” 斐先生似乎并不急于回答。 他长长的尾巴优雅地摇晃着，斐先生站起来，绕着小爱走了一圈，然后道：“说来话长，我们坐下来，吃点东西再谈吧。” 小爱云里雾里地点了点头，然后和斐先生一起走到休息区，在坐垫上窝下来。 服务型机器人很快送来了点心和茶饮，小爱注意到，尽管她这次没有点餐，可是服务机器人送来的却是她最喜欢吃的。 小爱一愣，看向斐先生。 却见斐先生眯着眼睛，对她小幅度地颔首：“请用吧。” 服务型机器人送来的是兽身专用的餐具，小爱低下头，小口小口地舔着杯子里的奶茶。 她看到斐先生也低下头，在喝杯子里的水。 猫科动物和犬科动物喝水的样子也有点不一样，小爱喝得更快，斐先生却很从容，他低下了头，后背却是笔直的，喝水的样子就像是在慢吞吞地舔毛，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见小爱正在看自己，斐先生抬起了头，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用那双酷似英克的灰蓝色眼睛锁定了她，对她微微一笑。 小爱顿时慌乱，明明没有做什么坏事，心虚程度却直比被抓包。 而这时，只听斐先生问道：“请问小爱小姐，对于谎言，是怎么看的？” “诶？” 小爱愣住。 斐先生说：“不用太紧张，如实回答就好。” 小爱想了想，道：“我觉得要看是什么样的谎言吧。谎言也有很多不一样的类型，有一些是善意的白色谎言，本身并没有什么恶意；有一些是情非得已的谎言，有时候确实会有特殊的缘由；还有一些谎言，虽然不能算是好的谎言，但有时候说的人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人的情绪难以判断，一时冲动或者其他。 “我觉得不同的事情要分不同情况判断，很难一概而论。不过如果指的是一般的谎言，被欺骗的人是我的话，大多数情况之下……我想我会很伤心的。” 坐在小爱对面的雪豹仿佛滞了一下。 他的眼神有些微的变化，变得有些难过，并且饱含歉意。 斐先生道：“……我很抱歉。” “嗯？” 小爱面露困惑的表情。 “斐先生，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 斐先生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询问道：“那么，我想知道，关于我这个人本身，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诶？” 斐先生今天问的问题，感觉都有一些奇怪。 小爱心里惴惴不安。 她的尾巴又摆动了两下，方才说道：“我对你的了解不多，但我猜测你应该出生于一个很富有的家庭，接受过超出一般人的教育，你有着良好的教养和生活情趣，生活中需要发愁的事情可能并不是很多，更不会受到金钱的困扰和摆布。我想你应该是个很单纯，而且善良的人，所以不那么受限于世俗生活，还有……” 小爱看了看眼前这只大雪豹的长相，这才继续道。 “……我猜测以你的为人，在平时的生活中应当很受欢迎，有着很好的人际关系。不过，因为过于出色的家境，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有一些距离感，就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英克笑了笑。 小爱对他的评价，让英克觉得她很可爱。 英克说：“谢谢你对我的夸奖，不过你说得并不全对。我也并不算是完全生活在光明中的人，我也有很多烦恼……不仅如此，我还会做错事，甚至会犯很严重的错误。” 英克停顿了一下，笑道：“既然如此，如果我说我对你一直心生好感，希望能够和你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的话，你应该不会觉得太过冒昧反感吧？” “——？！” 小爱被这一句突然的话完全惊住了。 她本来是想吃一口小蛋糕的，但现在却惊怔在原地，睁圆了一双狐眸，惊悚地望着对方。 小爱错乱地道：“可、可、可是我不记得我们见过很多次面，我们应该并不是很熟悉。” “男女之间的好感是不能用见过几次面来判断的，日久生情的确是很常见的模式，但是一见钟情同样存在——当然，” 斐先生缓缓地微笑着说道：“我们两个其实并不能算不熟悉，这一点，你马上就会明白。” 小爱更加手忙脚乱地道：“不不不，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斐先生道：“你说得难不成是英克吗？我想这应该不能算是一个问题。” 小爱：“不不，这当然是一个问题，我是认真在和他交往的，不仅仅是将他当作一个男朋友型机器人而已……” “这话可真令人高兴。”斐先生从容地笑着道，“不过，你不是也说过我和英克给人的感觉很像吗？我想我应该不是你讨厌的类型。” 小爱说：“不……” 斐先生问：“你讨厌我？” 小爱慌乱：“不，也不是，只是……” 小爱道：“我不讨厌你，但是硬要从爱情的角度说的话，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斐先生含笑地道：“我有什么地方是不符合你的标准的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说说看。除了英克的存在以外，我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有你必须要拒绝我的理由吗？” 小爱眨了眨眼睛，因为这个太过于奇怪的话题，她整只北极狐差不多都已经缩成一个小白球了。 但斐先生的态度摆明了是希望她坦白一些，小爱也不清楚应不应该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应该说到什么程度。 大概有十秒钟左右的沉默。 终于，小爱道：“即使不考虑我的个人感情，单纯从择偶标准来说，也是有的。” “哦？” 英克的心里咯噔一声，或许有一点自负，但他一向认为自己近乎完美无缺，这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问道：“是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可以尽量改正。” 小爱鼓起勇气说：“你看起来太过富有了，我们并不合适。” 第112章 小爱的这句话说出来以后, 两个人之间的寂静再度长达半分钟。 “——太富有？” 就连英克本人都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因为这种理由被拒绝, 简直匪夷所思。 他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他问：“你不喜欢富有的人吗？” 小爱定了定神，解释道：“我对你并不十分了解, 但也有很多事情是显而易见的。我们的出身、生活环境、教育条件和生活方式全部都不一样，而且差距太过悬殊了，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很难没有高攀你的感觉。 “我们的价值观、对世界的认知都有可能存在矛盾，而你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对我来说可能是很不可思议的。在以恋人的方式相处的过程中，我在经济上很难完全不依赖你，你对我的想法大概也会有很多难以理解的地方。 “即使你不介意这样的悬殊差距，我们之间也不是对等的关系, 对我来说，这样不般配的恋爱太累了。” 小爱是很现实的思维方式。 她说的一部分问题, 的确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就连英克本人都没有办法完全反驳她的观点, 因此有片刻的安静。 他对小爱说道：“你说的话可能的确存在一部分可能性, 但是我认为, 任何事情光凭空想都是很难做出判断的，就像一件尝试有99.9%的可能性会一败涂地, 但万一就是那0.1%的可能性成功了呢？如果不去尝试，谁能肯定奇迹一定不会发生？只要能够承受失败的风险，就没有什么可怕的，而这件事其实没有多少风险。更何况我并不认为我们不般配，成功的可能性远远比这个要高, 为什么要单单为了一个空想，就轻言放弃？” 英克说：“如果你担心的是生活习惯的问题，请不要担心，我远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娇气。” 连小爱都没有想到斐先生会对她做出这样的让步，这让她有点吃惊。 但小爱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我对你也没有那么高的好感，要到考虑这个问题的地步。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斐先生微笑说：“我和你的机器人英克长相和性格都很像，既然你愿意喜欢上英克，那么也许也会喜欢上我。我保证，我和机器人英克带给你的感觉，并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小爱惊道：“可是就算很像，你们也不是同一个人呀。我连你的人身都没有见过，其他方面对你的了解更少，怎么能谈得上喜欢呢……再说，英克对我来说很特别，是因为我们共同经历的经历和记忆，即使你们真的一模一样，你也不是那个真正和我经历过所有事情的机器人呀，爱情是不可能转嫁的。” 斐先生微笑了一下，道：“不要说得那么武断。 斐先生忽然说道：“同样的植物从同一个地方出发，在不同的星球、用不同的方式生长，最后会变成完全不同的样子。你只要仔细回想，迟早就会发现，在彼此分离、破土而出之前，我们是从同一个地方开始起步的种子。” “……？” 小爱微愣。 斐先生说出来的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似乎和英克在游乐园的时候对她说的话一样。 但是小爱反应过来之前，只见斐先生忽然低下头，然后从休息区的桌子底下取出一个小盒子，用尾巴推到小爱面前。 他说：“这个是给你的。你可以看看这个，也许看完以后，就会明白一些了。除此之外，明天下午，你可以在英克的休眠仓中找到另外一样物品，你可以等看到那个以后，再郑重地考虑我的事，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会诚恳地接受。” 说着，眼前漂亮的雪豹对她微微点了下头。 斐先生道：“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期待与你的下一次见面。” 说着，斐先生优雅地站起来，转了个圈，他优美的大尾巴随之一转，巧妙地避过了所有的障碍物。 然后斐先生纵身一跃，小爱都没有怎么看清，就发现他已经消失在了雪地间。 小爱迷茫地看着斐先生留下来的那个盒子，还有他刚刚说的话。 英克，英克的充电仓里会有什么东西？ 还有，斐先生为什么会说英克同样的话？ 小爱满腹疑虑地看向了桌上斐先生留下的那个精致的小木盒，她低下头去，用鼻尖嗅了嗅，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 于是小爱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然后看了过去—— 只见小盒子里铺着天鹅绒软垫，在垫子的正中央，躺着一枚小小的徽章。 像徽章这样的东西，一般的平民百姓都已经很少使用了，小爱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到。 只见徽章正面，用花式字体绣了一个字母图案—— ——φ。 小爱看着那个花纹，有些呆呆的，过了足足五秒钟才反应过来。 phi！ φ家族！ φ，斐……？ 斐先生？！ 他难道是φ家族的成员？！ 读音和花纹的共同点逐渐联系起来，在脑海中清晰成线。 然后紧随而来的，就是强烈的震惊！ 小爱睁圆了眼睛，脑袋里还是乱糟糟的。 φ家族…… 二十四个家族里的φ家族？ 捐赠了父母型机器人的那个φ家族？ 可能是以前在贝夫人的庇护所对面房子里的那个φ家族？ 小爱想起了玫心告诉她的那个曾在星际联邦大学毕业的φ家族学长，想起了乔恩说的那个在Z星开茶会喝柠檬茶配太阳神面包的φ家族成员，想起了曾经住在庇护所对面的那个小男孩。 无数的念头像胶片一样在头脑中飞驰而过。 但是有些念头让小爱实在难以肯定。 从同一个地方出发的种子，因为时间和地点的变化，长成了不同的样子……？ 该不会她印象里与φ家族有关的事，全部都是源自同一个人……？ 有时候她觉得那么凑巧得从天而降的帮助，难不成也是因为斐先生的原因？ 可是有可能吗？有可能那么巧合吗？ 还有一些事情，明明斐先生是没有理由知道的，怎么回事？难道是英克告诉他的？ 所以的想法在脑袋里变成了一团乱麻。 如果斐先生还在的话，小爱一定会问个清楚，可是这个时候，VIP室里面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除此之外，只留下地面上一串梅花似的大猫脚印。 雪豹能够轻易跳上很高的地方，在峭壁上行走，斐先生消失的方向，光凭小爱是上不去的。 更何况，小爱其实不知道这个咖啡馆的办公室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小爱独自一个人缩着尾巴在原地坐了差不多有一分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持有这枚徽章。她反复回忆了斐先生给她这枚徽章时的语气和神态，最终还是决定带上了。 她重新换上衣服，将这个看上去很贵重重要的东西小心翼翼放到随身的背包里，决定下次见到斐先生的时候还给她，这才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咖啡馆。 在回家路上，小爱起码摸了这枚徽章十五次，确认它没有不小心掉在路面上。 等小爱回到家的时候，英克已经在家里了。 英克微笑着对小爱道：“你回来了。” “嗯。” 小爱应了一声，可是和平时一样看到英克，她却惴惴地有些不敢上前。 斐先生说，英克的充电仓里会有东西。 英克实在是个太过仿真的机器人，他和斐先生又太过相似了，而且他与斐先生之间的默契高得异乎寻常。他们会说完全一样的话，斐先生知道很多只有英克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巧合凑巧得不太正常。 比如说柠檬茶那个事情发生的时候，英克正好被斐先生邀请到Z出差；比如说她被皮毛贩子绑架的时候，英克凑巧就能从斐先生那里借到一艘快得异乎寻常的飞船。 英克当时去找工作的时候，凑巧对面的商业中心就开了那么一家兽身咖啡馆，斐先生开给英克的工资高得异乎寻常，他就像完全不需要考虑金钱一样给英克大把免费的优惠券，英克还能时不时就随意地把咖啡馆里的蛋糕和茶点带回家。 小爱还记得玫心说过，她在Z星大学里崇拜的那位φ家族成员，有一双格外漂亮而独特的猫眼。 小爱现在感到有一丝害怕。 她怕自己是想多了，又怕自己想得就是对的，这让小爱不敢试着去戳那层窗户纸，害怕窗户纸真的会破。她想要知道答案，可是又不敢知道答案。 然而英克的表现一切如常，看到小爱没有回复什么，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笑了笑，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当天M039和F037结束社会工作回家，觉察到今天家里好像比以往要安静。 小爱看上去是在看书，可是半天都没有翻一页。 M039走过来，问道：“你今天没有和英克一起聊天吗？” 小爱慌乱道：“没、没，我们也没有非要天天都聊天。我马上又要到期末了，现在应该要抓紧复习的。” 小爱一向很认真，M039尽管还有点疑惑，但是接受了她的这个答案，只当小爱是有一点点心不在焉。 F037也宽和地道：“认真读书是很好，但你也不要太努力了，平时要自己注意身体啊。” “好、好的，爸爸。” 说着，小爱又将脑袋埋进了书里。 快到晚餐时分了，家里的机器人都很忙碌。 F037在照看阳台上的花草，M039在整理家中的卫生、重新将小爱堆在家里的书录入系统，方便下次寻找，英克正在准备晚饭。 趁着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小爱偷偷进了机器人休息室，打开了英克的充电仓。 斐先生说是明天下午，可小爱想提前看看里面的情况。 英克的个人物品不是很多，基本上只有更换几件衣服而已，充电仓里硬邦邦的，各种物品都还很新，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摸到特别的东西。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奇怪之处的话，就是英克的东西的确特别少。 这时，英克走到机器人休息室门口，笑着道：“小爱。” 小爱一惊，耳朵受到惊吓，登时高高竖了起来。 英克走起路来有时候轻得要命，竟然就连她的听力都难以捕捉。 小爱慌张道：“我……” 英克微笑着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小爱道：“好、好的。” 英克没有问她在做什么，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机器人休息室里，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在摸自己的充电仓。 他只是对她温柔得笑着，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眸，看起来比以往更加幽深神秘。 小爱走到餐厅里。 晚上的晚餐是香煎三纹鱼，放了迷迭香，闻起来有特殊的香味，很好吃。 英克烧饭的作法和F037或者M039截然不同，他做出来的东西总是没有那么家常，有时候还会放香料。 小爱说不清机器人是不是也有熟能生巧这回事，但比起英克刚到家里来、小爱提出希望他负责一部分家务的时候，英克做的食物似乎味道的确越来越好了。 小爱慢吞吞地吃着食物，味蕾告诉她这些食物很好吃，可是她吃得心不在焉、味同嚼蜡，她的眼神时不时忍不住去瞥英克。 英克是机器人，他向来是不需要吃东西，此时正在和F037聊一些关于园艺的知识。 F037起先与英克说话显得不太自在，好像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但又出于礼貌不得不回答他，这是F037的预设人格表现。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F037和英克的交流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顺畅了。 小爱听到他们的交谈，首先是英克的声音—— “请问您喜欢蓝蔷薇吗？” “啊，我知道那种花，是很名贵的，而且只要特定的星球才有。我工作的植物园里没有栽培，在D星很难种出来。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以后有机会能看一看啊。” “一定可以的，在以后。” 这个时候，英克好像注意到小爱的视线，缓缓朝她望过来，浅笑。 小爱慌乱地别开视线，埋头继续吃盘子里的三文鱼。 这一晚，小爱独自一个人睡下，但是已经到了她以往生物钟睡眠的时间，她却在床上辗转反侧，丝毫没有能够入睡的意思。 她总是在床上试图听机器人休息室那里的动静，可是机器人休息室那里始终很安静。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可是下一秒，她又觉得是错觉。 大约到半夜的时候，小爱听到很轻微的“咔”的一声，随即万籁俱寂。 小爱几乎是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次日，小爱很想立刻去摸英克的充电仓，可是英克整个上午都会在家里，要到下午才会出门，而她今天上午在学校里有课。 有生以来第一次，小爱脑袋里冒出了请假、翘课的念头。 但是已经到大学三年级了，临近期末，现在的课程对她来说，都是很重要的。 她始终不安的，不时瞥向英克。 英克和以往的表现并无不同，他极尽可能地展示了他的温柔，他风度翩翩而进退有度。 英克笑着对她说：“你要去学校了吗？” 小爱忐忑地点点头：“嗯，我今天有课，下午就会回来。” “嗯。”英克说道，“路上小心，我会想你的。” 英克主动走上前，弯下腰，十分轻地拥抱了她一下，他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环绕住了小爱，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气息竟仍让小爱觉得踏实。 小爱垂下眼睫，不安地看了看英克。 英克冲她微笑。 然后，他捉起小爱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他低下头，凑在小爱的耳边，轻轻地道：“你感受一下我的心脏，它是为你而动的。” 小爱指尖轻颤。 小爱触手摸到的衣料很细腻，隔着衣料，她感受到英克胸腔内砰砰的心跳声。 英克说：“我始终会期待着与你的相见。” 上课的时间已经快要到了，小爱不能再留，背着包离开了家门。 英克始终站在门口送她，小爱回头的时候，他还对她挥了挥手。 小爱匆匆赶去车站。 她一整晚没有睡着，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当她在飞行船上坐下，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和渐行渐远的公寓，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关键的问题—— 机器人，怎么可能会有心跳呢？ …… “飞船我已经安排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楼下的房子也直接退租就可以了。” 光屏对面的阿林今日打扮得很精神，正在一项一项地向英克汇报他安排好的事宜。 “飞船的型号、速度、回程路线，还有抵达的时间估算这些我都已经整理成数据发送给你了，你等下直接查看就好。其实大部分事情我都已经筹备了很久了，都很简单，就是你一直拖延而已。不过……英克，你就这样结束，真的好吗？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英克已经将自己的行李提前收拾好了，要说是行李，其实当机器人的时候也用不上太多东西，他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箱子，还几乎是空的。 英克穿上了外套，他对光屏里的阿林一笑，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我对小爱挑明了所有的身份以后，还能厚颜无耻地继续以男朋友的身份自居，然后继续住在她家里吗？那未免也太不知廉耻了。” 阿林道：“可是这样……决定权就完全交到小爱小姐手里了。你身上的弱点其实还是很多的，如果留下来的话，至少还能掌握一点主动权，利用你漂亮的话术和蛊惑人心的无耻手段，或许能够说服她，更有可能让小爱小姐接受，更容易得到她的心。” 英克扬眉：“……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是不是听到你说了‘无耻’什么的字？” 阿林当即正色，义正辞严地道：“我没有，我绝对没有，你要知道我一直像尊重老板一样尊重你的。” “……哦？” 英克不置可否，眯了眯眼。 不过他只是稍微看了阿林几眼，就没有再继续纠结于这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表情看起来认真了许多。 英克缓缓地说道：“你说的方法也许的确更容易让事情往有利于我的方向发展，但我不想这么做。小爱本来就应该拥有完整的决定权，这也是我决定离开的原因之一，她不应该受到我的影响。” 英克灰蓝色的眼睛里有光芒流转，他难得了流露了一丝异样的情感。 英克道：“……当然，这的确可能会让我这一段时间感到十分不安。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定会十分想念小爱的。” 说着，英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一年多的地方。 除了小爱本身以外，他对这个地方并没有多少特殊感情，但这里是小爱的住所，充满了她本人的气息。 英克收回视线，对光屏中的阿林道：“走吧。” 说着，他合上自己的充电仓盖子，将帽子戴到头上，然后就打算踏出屋子。 然而还不等英克打开门，却听到公寓外的门铃响了。 英克的步伐停滞，他打开监视器看了一眼，才发现外面站的人是阿瑞，他两只手里都满满当当地提着东西，一个是工具箱，还有两大袋，不清楚是什么玩意儿。 英克的步伐被阻止了。 他看还有时间，就先将行李箱放回了机器人休息室，然后打开门，放阿瑞进来。 阿瑞满面堆笑，讨好地道：“英克先生，好久不见了！” 英克扬眉，问：“你怎么来了？” 阿瑞说：“今天应该是惯例维修机器人的日子了，你已经忘记了吗？” 英克微滞，这才想了起来。 的确，三个月之期又到了，应该是机器人检修的时候了。 他和小爱这两天的气氛不对劲，英克已经打算走了，小爱心里装着满满的事，两个人都没有记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其实现在机器人检修不检修已经无所谓了，英克正要跟阿瑞说明，却见阿瑞举起了手里的另外两大袋东西，递给英克。 阿瑞道：“英克先生，这是我想要送给你的。” 只见那是两个精致的礼品袋，看开口的样式，里面还装着木盒子，可以说是相当精巧。 英克扫了眼能够看得出来的部分，发现这居然好像是两袋柠檬茶，英克不由扬了下眉。 英克问：“你这是做什么？” 阿瑞殷勤地解释道：“这是柠檬茶，听说是Z星那边流传出来的，上流社会现在最流行的饮品。我想英克先生可能会喜欢的，所以专门找了最好的拿过来，这是从Z星进口的最标准的柠檬茶，希望可以合英克先生的口味。” 英克的眉毛扬得更高了几分，却看不出心里的情绪。 英克问：“你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事吗？” 阿瑞难为情地道：“真不愧是英克先生，一眼就看出了我有一些烦恼。” 阿瑞眼里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他先奉承了英克一番，然后才跃跃地道：“英克先生，我其实是想请问你，怎么样才能融入上流社会？” 第113章 阿瑞看着英克的眼神, 仿佛充满了期待。 但是从那双眼睛背后，英克也读出了一些他所熟悉的东西, 而这些熟悉的东西, 他并不是很喜欢, 甚至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英克略微蹙了蹙眉, 但是以他的涵养和城府，一丝一毫都没有在表面上表现出来。 英克微微侧了脑袋，懒洋洋地问道：“你为什么想要融入上流社会？” 阿瑞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谁不想融入上流社会呢？只是大多数人都找不到门道，又到不了那个门槛罢了。我知道, 上流社会的门槛肯定比我想象中更高, 但是我想也不至于完全连看都看不到。” 英克对他的想法不置评价。 英克道：“所谓的上流社会并没有那么有意思, 也只是普通的人际交往而已，如果真那么执着于上流或者格调之类的东西，反而会有很多烦心事。” 阿瑞笑嘻嘻地道：“英克先生, 你是出生就生在其中，已经习以为常了, 所以才会那么觉得，对于我们普通人而言，高贵的生活可是很有吸引力的，我当然也不例外。我想我就算够不到进入上流社会的门槛，至少也应该够得到看一眼的入场券了吧？” 英克问道：“在你看来, 什么样的地方算是上流社会？等融入以后，你又打算怎么样？” 阿瑞道：“上流社会当然是像您一样，有着数不尽的财富, 过着高雅的生活，可以任意妄为、和星际名流自由往来。和高级的人相处接触，自己也会变得高级，认识更多的人，也更有利于我的个人发展，开拓我的事业。” 英克问：“那你原来的朋友呢，他们不够好吗？” 阿瑞不以为意地道：“我周围的人和我太难以合得来了，我太太那边也是，他们要么难以理解我们的消费水平，要么肤浅无知，跟不上我们的想法。现在的环境让我觉得很不愉快，我和我太太都认为我们应该更上一级台阶了，去跟与我们同样等级的人来往。无效的社交纯粹是浪费时间，结交更优秀、更有价值的人，才能对我的人生提供帮助，不是吗？” 阿瑞说：“人的路应该是往上走的，我应该到更高贵的地方去。” 阿瑞显然很有自己的打算，他的内心好像正在琢磨着什么，仿佛自己已经踏上了前往新境界的阶梯。 英克用手撑着头，他的猫眸幽幽的，他并没有笑，只是看着阿瑞。 英克道：“我认为在友情上加入刻板的价值维度不太合适，人的感情如果用有没有价值还衡量，就过于功利庸俗了。比起将朋友分为‘有帮助’或者‘没有帮助’，和他是否谈得来、相处是否愉快、你们是否互相欣赏才是更重要的，不是吗？再说……” 英克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社交圈，仅仅是一个社交圈而已。不可否认家境相仿的人之间的确更容易形成圈子，但是现在已经是星元六十一世纪，世界上早就没有贵族头衔了。” 英克说得很平稳。 但是阿瑞好像对这套说辞不感兴趣，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他有点漫不经心地搭腔道：“这是当然的了，英克先生，你说得完全对，这都是必然要考量的地方。你一直生活在最好的圈子里，实在让我羡慕。” 然后阿瑞又追问道：“我只是想要更上一层楼而已。我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一点一点往上走就好了。” 英克问：“……那么等你走上比更高一级还要更高的台阶以后，你现在结交的人，他们还是你的朋友吗？” 阿瑞说：“那就要看情况了。人是时刻都在变化的，要看他们能不能跟上我的脚步。” 说了这么多，阿瑞看上去好像有些不耐烦了。 但他还是很好脾气地耐着性子，奉承地对英克道：“英克先生，我身边实在很少有像你这样出众的人物，能够为我解答这些疑惑的人，就只有你了。我知道英克先生既宽容又大方，而且身世高贵，一定能够为我指点迷津。” 阿瑞迫不及待地问道：“有什么办法能和更多上流社会的人接触吗？有没有什么只有特定人群才知道的俱乐部之类的？有什么必须遵循的礼仪吗？” 英克道：“就我个人而言，我知道的圈子里也有合得来的人和合不来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和普通人的人格没有太大区别，很难讨好所有人。更何况，刻意的融入和巴结是很容易看出来的，所有人都不傻，不太有人喜欢被其他人当作是提高身价的筹码。” 阿瑞急道：“所以这正是我想寻求你帮助的原因。总有什么办法能成为上流社会的人的朋友的吧？” 英克说：“我认为只要将他们当作是普通人，保持你自己的风格，正常交朋友就好了。有那么多不同性格、不同兴趣的人，总有人会和你合得来的，刻意伪装成某种样子，活着也很累。如果讲究礼节的话，就保持谦逊和礼貌，不要做让其他人感到不适的事，但也不必刻意迎合。” “会有这么轻松？” 阿瑞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信，他的笑容已经逐渐减淡了，并且因为急躁而越来越僵硬。 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英克，试探地道：“英克先生，我们相识这么长时间了，我想多少也能算作有一点友谊，你完全没有必要骗我。我知道你和那些爬上了高峰就想阻拦其他人登顶的人不一样，你同样也可以信任我，请放心，你可以稍微对我透露一点点信息，我保证我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不会让这些小信息扰乱你们的生活的。” 英克道：“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真心实意地相处，仅此而已。” 阿瑞：“……如果你是不想将进入上流社会的途径告诉我，也大可以直说，不用拿那套以心换心的陈词滥调来敷衍我。” 英克扬眉道：“我不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除了脚踏实地地真心以待之外，还有什么捷径。” 阿瑞显然不信，英克的态度令他懊恼。 这是两个人认识一年多以来，爆发过的最大冲突了，但看得出来，如果并非必要，阿瑞还是竭力在避免与英克发生不可挽回的冲撞。 阿瑞的脸色变了几变。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有些冲动地道：“英克先生，你还要继续在小爱小姐面前扮演机器人，你应该不希望小爱小姐或者以后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吧？” 这句话，顺利地让英克挑了下眉。 英克上下扫视了一下阿瑞的样子。 英克其实已经打算要离开了，现在是不是会有人知道，倒是已经没有那么有所谓，但是阿瑞显然还不清楚这一点。 英克也不进行说明，他的指节在膝盖上点了点，淡然地问：“你这是在威胁我？” 阿瑞说：“不，当然不是，我怎么会。但是英克先生，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也不完全是任你摆布的。” 英克仍然表现得很从容。 他耐心地听完了阿瑞对他说的话，幽蓝的眼眸闪动，然后道：“我并没有控制你的意思，不过，你要是觉得这件事能对我产生威胁的话，也可以试试看。” 门窗紧闭的公寓中，仿佛忽然间有一阵冷风吹过。 片刻之间，客厅里有了一霎奇异的寂静。 英克话里的自信，竟让阿瑞一时感到慌乱。 他好像有一瞬间清醒了一些，可是英克给他的答案仍然让他不满，英克眼底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轻视，这是猫科动物常有的眼神，可是在这种地方出现，立刻让阿瑞感到极为不甘。 阿瑞定了定神，道：“我明白，让你们这些身处高位的人，放弃自己的优越感，容纳其他人进入你们的阶层，是一件很难的事，自古以来就是如此，贵族总是竭尽全力地阻断上升通道，还将新贵族排挤在外。我也没指望这么轻易就让你松口。” 阿瑞已经有了明显的不耐，但是在英克面前，他依然尽量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阿瑞努力保持平和地道：“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也是一样的。我送给你的柠檬茶，还请你务必收下，就当是作为朋友的一份小礼物。那么，正好小爱小姐不在，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阿瑞匆匆与英克说完这番话，就提上了那个他根本没有打开过的工具箱，迅速离开。 而且阿瑞离开的时候，英克注意到，他关门的声音，好像比平时重了不少。 英克目送着阿瑞离开。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因此英克显得很自在。 耳机里传来阿林的声音，他顿了顿，迟疑地感慨道：“这个阿瑞……和最开始时的样子相比，好像变了不少啊。” 他与阿林的通讯还没有关，因此阿林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全部过程。 英克“嗯”地应了一声，道：“庞大数额的金钱，的确是有可能改变人的，但是会往哪个方向改变，还是看自身。” 阿林恍惚地道：“我现在开始有点明白，你当初为什么坚持说，一夜之间骤然暴富，未必全然是好事了。” 英克道：“嗯？” 阿林说：“呃，就以我个人的眼光看，阿瑞好像变得令人讨厌了很多，虽然说他的想法我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英克没有接话。 这时，阿林想了一想，又开口道：“对了，英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进入上流社会的钥匙，确实存在吗？” 英克“唔”了一声，笑道：“我觉得那要看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想要成为别人的朋友，那么真心实意和心意就是最为必要的。但如果只是单单想要拥有一个圈子的话，抱着目的去结交，也不是做不到。” 英克侧过头，撑住侧脸，懒洋洋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把你当成朋友吗？” 阿林一愣。 说起来，阿林自己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认识英克已经有十几年了，两个年龄和性格差异都很大，但是却能互相信任。阿林初次见到英克的时候，他还是个早熟的小男孩，两个人的关系是什么开始变好的，阿林也没印象了，但等回过神来，他们已经无话不谈。 仔细一想，以英克这么骄傲奇特的个性，与他保持良好的关系不奇怪，但真的愿意和他成为好友，还是件挺不容易的事。 阿林问：“为什么？” 英克缓缓回答道：“因为我们虽然是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可是你从来没有认为我高你一等。包括小时候也是，虽然你是保镖我是少爷，但你一直把我当成普通的小孩对待，我记得小的时候，你看我不怎么玩耍，还特意花自己的工资给我买过大型猫抓板——不过关于这件事我要说清楚，我讨厌和其他小孩一起玩猫抓板，就算你逼我我也不会去的。” 英克笑了笑，道：“你不是因为我的身份才和我相处，更没有想借我得到什么好处。尽管我的确比较富有，还有一个特别的姓氏，但在你心里，我们是平等的。” 英克眯起眼睛：“我甚至知道你一直在心里偷偷骂我。” 阿林：“……” 阿林听到前面的话十分感动，但是听到这一句，又登时一凛，坐得笔直。 “不过——”英克话锋一转，又愉悦地说，“你虽然骂我，但也从来没有额外向我索要过什么东西。因为你知道我们是平等的，不会觉得你欠我，也不会觉得我欠你，你也不会因为觉得我高人一等，所以刻意地迎合或者试图适应我的习惯。” 英克悠然地道：“只有平等的人，才能成为朋友。” 他继续道：“或许的确有些庸俗又自视甚高的人只能听得进好话，只愿意和拍自己马屁的人相处，但这种根本称不上朋友，他想要的仅仅是会围着他转的苍蝇。 “我不喜欢这样，如果我想要结交巴结我的人，那我身边有的是。可是我想要的是能够交心、能够真正和我互相考虑的人，所以你才显得很特别。我喜欢你的性情，欣赏你的真诚，并且尊重你的才能，所以你才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当时责怪过我没有给你开那种大额支票，但在我心里，我交付给你的信任，是比金钱更贵重的东西。” 阿林简直被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他太激动了，十几年了，他还是第一次从英克嘴里听到这样的好话，他还以为英克所有的美好词汇都已经堆在小爱小姐那里堆情书了。 阿林道：“英克，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看我的，我太感动了，以前是我看错你了，我不该骂你是混蛋老板的。” 英克道：“所以你对你现在的工资应该满意了吧？” 阿林：“当然没有了，我还是需要奖金的。” 英克浅笑，然后重新提起行李箱，带上了帽子。 阿林注意到英克的举动，定了定神，又问道：“你还是要走吗？” 英克：“嗯。虽然被意外情况耽搁了一点时间，但是我也差不多该在小爱回来之前离开了。” 阿林颇为遗憾地道：“真可惜，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知道小爱小姐的反应了。” 英克没有接腔。 这种时候，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忐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小爱的想法。 但是这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想出来的结果，无论从任何角度而言，这样对他们两个人都是最好的。 如果他继续留在这里，无疑会让小爱徒增尴尬。 英克单手将黑帽压低，用帽檐遮挡了自己的视线，不让其他人捕捉到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起身，开门，走到门外，一切都显得那么轻易。 房门轻轻地合上，为这一场持续了一年多的美妙幻梦，画上了一个暂歇的句号。 下一次见面时，他和小爱都将以真实的姿态见面。 现实，欢迎回来。 …… 小爱从学校回到家里的时候，公寓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小爱一整天其实都心不在焉，连上课的内容都没怎么听进去，对于她这样的优等生而言，这是相当罕见的事。 她忐忑不安地回到家里，本来想着要尽快回去，可是走着走着步伐不知道又怎么地迟钝下来，好像没有办法快速前进。最后回家的速度不快不慢，和平时差不了多少。 小爱手指轻颤，解开锁，打开了门。 在发现家里空空荡荡，没有一点气息的时候，她也说不清心里是空落还是失望，似乎有一点希望落空，似乎又有一点意料之内。 F037和M039还在进行社会工作，但按理来说，英克此刻本应是在家的。他会礼貌而优雅地对她打招呼，会笑眯眯地和她说话，有时候还会拿来他从咖啡馆带回来的小蛋糕和茶饮。 小爱按照斐先生所说的，进了机器人休息室，然后就去摸英克的机器人充电仓。 英克的充电仓空得厉害，而且分外整齐，几乎什么都没有，就像是有洁癖的旅客离开宾馆前收拾过的房间一样。 小爱摸了一会儿，从里面捡到一个黑色的半环状物品。 这个黑环是有点硬的材质，看上去在完整状态下，应该是差不多手腕粗细，但是现在只有一半，断面整齐，像是用锐器或者比较大的力量，在短时间内迅速弄断的。 这是什么？ 为什么是坏的？ 小爱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甚至光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都很难分辨这是被偶然无意落在充电仓里的，还是有意放在其中。 小爱也不太相信充电仓里只有这个东西，于是又继续翻，很快，她在机器人充电仓头部的软垫底下，找到了一封雪白的信。 这年头除了小杰从军校寄回来的信件以外，小爱还从来没有从别人那里收到过纸质信，何况这封信被装在一个特别整齐美观的信封中，被仔细地封口封住，在信封的一角，用细笔花体画了一个符号—— φ。 小爱望着这个字体，心脏突突直跳，一时说不清楚她觉得这是早有意料，还是预计之外。 小爱拆开了信封。 里面的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上面用漂亮的字体手写了数行字。 因为这年头需要动笔的场合实在太少了，更何况是能够实现智能输入的机器人，所以这还是小爱一年以来第一次见到英克的字迹。 从信上，她仿佛能够听见英克那种从容、镇定并且典雅的语气。 只见信纸上这么写着—— 爱： 事情发展到今天为止，我想关于我的身份，已经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再一一解释。 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想来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即使还有一些想不到的地方，也仅仅是缺了拼图中的寥寥几片，并不影响观赏全貌。 我昨夜听到了你辗转反侧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曾想以这种方式让你难眠。 除此之外，我还有许多需要道歉的事。 很抱歉，这一年来对你有所隐瞒。 很抱歉，我在今天不告而别。 不过，我想你对现在的情况已经有所预计，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 我很感激这一年来与你共处的光阴，这无疑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请你相信，除了并未立刻告知你我的身份情况，这一年来我对你说的所有话都发自真心。 曾经让你感到奇怪过的那些事，包括兽身咖啡馆、机器人父母的零件捐赠、Z星的柠檬茶风潮，也的确都出自我之手。 关于我为什么会伪装成机器人的理由，我不确定你是否感兴趣，更何况在这种情形下，无论我说出什么缘由，都像是为自己开脱的辩解，所以我决定不做解释。 不过，如果你日后愿意听我的理由，我也非常乐意为你诉说。 我有很多想要对你说的话，有很多想要告诉你的事，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对你开口，不知道会不会令你讨厌我。 另外，其实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早在十余年前，我也曾住在D星，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相遇，只是你似乎已经忘记了我。 如果你还愿意见我，我在信封里留了两张星际飞船的船票，拿上我昨天给你的那枚徽章，你就可以找到我。那艘星际飞船的出发时间应该是在初春时分，正好是你期末结束的春假期间，并且那艘飞船有着公共飞船能够拥有的最大航速，足以让你在春假期间来回。 这段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我愿意接受你的所有答案。 如果你一时犹豫错过了飞船，通过那枚徽章，同样随时都可以申请免费延期。 我会永远等你。 有一些话我本来应该当面对你说的，但是请允许我通过这种方式，以我本人的身份正式对你坦白，因为我怕以后不会再有机会—— 我爱你。 英克φZ60141127 小爱呆呆地看着这封信。 她起码反复重新读了三遍，可是脑袋一片空白，自己也不清楚重新读了多少。 然而这时，她终于发现这封信上的字迹，其实有些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小爱呆愣了三秒钟，然后急忙跑回自己房间，在卧室的书架上翻找。 然后，她拿出了那本陈旧的《堂吉诃德》。 小爱匆匆翻到最后一页。 一行熟悉的字迹印入眼帘之中—— 赠给爱。 你是对我来说最特别的女孩子。 希望你读完书的那一日，我们能够再度相见。 《堂吉诃德》最后一页的字体还颇为稚嫩，看得出是出自孩童之手，而信纸上的字迹已经很成熟了，潇洒而漂亮。 但是，的确看得出出自同一人之手。 第114章 英克。 这个名字, 长长地停留在了小爱的脑海之中。 此时此刻，她的记忆就像一条长河, 无数的片段忽然随着川流不息的水流拥进脑海里。 英克φZ60141127。 住在幼儿庇护所对面的小男孩。 曾经和他一起读书的小男孩。 送给她《堂吉诃德》的小男孩。 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想起来呢？ 明明是同样的名字，明明是相似的相貌，明明他们拥有同样特别的眼睛，明明他们都拥有猫科动物的气质。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已经有这么多共同之处摆在眼前, 答案近在咫尺, 她却一点儿都没有发现这些现在想来并不难注意到的地方。 在此之前，小爱从来没有想到过, 自己还会再度和那个小男孩相遇。在她离开贝夫人的幼儿庇护所之后，他们早已身处不同的世界, 英克所在的地方, 是她望不尽、抵达不了的宇宙群星。 大概正是因为从来想过再度相遇，她才会忽视掉这些摆在眼前的线索, 有时候，就连往这个方向猜测似乎都是一种不自量力的异想天开。 是过于现实和理性化的念头蒙蔽了她的视线，让她忽略了那些在她看来概率过小的可能性。 小爱完全没有料到，那个小男孩居然真的一直记得她，还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身边。 小爱心里百味交杂。 她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毕竟是一个不熟悉的男人伪装成机器人待在她家里，要说是喜悦也不尽然。 小爱后怕、震惊，心情复杂，但是这么久以来，她也从最开始的不适应, 到后面真的与英克培养出了感情，发觉如今英克真的表露身份并且离开了，小爱怅然若失，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算是什么样的想法。 英克走了以后，公寓里感觉空荡荡的。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曾改变过一样，只有F037、M039和她。 她对英克隐瞒身份待在自己家里这件事，是有些生气的，可是过去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就像做了一场漫长的幻梦。 小爱想了想，决定还是到对面商业中心的兽身咖啡馆去看一眼。 这是小爱出门最忐忑的一次。 而当她抵达商业中心的时候，昔日的兽身咖啡馆已经挂上了“歇业”的牌子，旁边的墙上还贴着“转让”的通告。咖啡馆里面空无一人，透过透明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桌椅摆设如常，只是从机器人员工到顾客，都已经没有了。 有几个男男女女正好也成群从这里路过，看到兽身咖啡馆没有开门，好像都很是吃惊失望—— “怎么突然就歇业了？！我本来还想吃这里的轻奶油蛋糕的……” “昨天也没有开门，我本来昨天就想来的。” “该不会以后都不开了吧，好可惜，这家的咖啡豆是这附近最好的，价格也很合理。” “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小爱听到他们的对话，自己的心也逐渐往下沉。 她很清楚，英克恐怕以后都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 小爱转过身往公寓的方向回程，在回去的路上，她的步伐好像比以往来得沉重，每一步都沉甸甸的。 小爱回到公寓里，重新拿起那个信封。 她仔细在信封里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两张星际航行的飞船船票，目的地并不是Z星，而是冰雪星。 她一直梦想要去的，冰雪星。 英克买的是速度最快的飞船，可以大大缩短星际航行的时间，让她不必在飞船上度过漫长的航行时间，但相应的，这种船票也价值不菲，而且英克买的还是最好的头等舱套间。 两张船票，一来一回，正好往返。 想到这两张星际船票背后的金钱价值，小爱握着飞船票的指尖，就忍不住手抖。 而她同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英克居然还记得，她想要到冰雪星去。 小爱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她的脑海中还是一团乱麻，着实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孤身赴约，到冰雪星去见英克。 而就在她发呆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是F037和M039的动静。 小爱一惊，连忙手忙脚乱地将英克的信和船票全部都收了起来，父母型机器人的系统对安全隐患是很敏感的，如果让他们知道英克不是机器人的话，F037和M039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报警。 小爱现在倒是没有那么决绝地想要通知警方，她还要想一想，也许她应该去冰雪星听一听英克的理由。 可是想到要去冰雪星，见到一个不再是机器人的英克，小爱内心好像还没有做好准备，尚且拿不定主意。 而这时，只听F037在门口道：“小爱？你在家里了吗？” 平时的话，只要F037和M039回来，小爱都会欢快地出去看他们的，即使没有到门口，至少也会打声招呼。 小爱连忙回应道：“嗯！我已经在房间里了！” 而这时，小爱混乱的脑袋，才又后知后觉地想到，现在她还必须得想一个合适的理由，向F037和M039说明英克的去向才行。 果不其然，M039很快发现了这个时间本应在家里的英克，并没有出现在公寓内。 她奇怪地询问道：“英克呢？” “他……” 小爱慌乱地想要回答M039，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想到的各种借口都聚集在嘴边，却一个都说不出口。 小爱用她那双眼溜溜的眼睛茫然、心虚又惊慌失措地看着M039，她头顶的狐狸耳朵动来动去的，这些都泄露了她的无措的心情。 M039熟悉小爱各种各样的神态，她人造的眼眸闪烁了一下，然后眼底的迷茫很快消失了，变得平静下来。 M039依然温柔地微笑着看小爱，道：“没有关系。那么，今晚由我来做饭吧，正好冰箱里还有我擅长的菜。” 说着，M039就扭身进了厨房。 约莫一个小时后，小爱坐在餐桌边吃饭，而F037和M039则守护在她身边。 小爱嘴里吃着东西，可是胃口却像是一般，整个人魂不守舍的。 就在吃饭前的片刻，英克的名字也从家庭机器人的目录里消失了，连同所有的数据记录一起，就像是这个机器人从未在这里存在过一般。 M039似乎是犹豫过一小会儿，然后，她将声音放得很柔和，问道：“小爱，你是和英克吵架了吗？” 小爱不清楚该怎么接M039这样的问话，一时无言。 她停住了吃饭的筷子，欲言又止。 M039看着小爱的样子，担心地缓声道：“我虽然是机器人母亲，和F037只是搭档，并不算是真正的夫妻，谈不上有什么经验，但是我的数据库中也有应对试管兽人子女寻求恋爱建议时的程序，在我成为你的母亲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用上。” M039道：“男女之间谈恋爱，随着关系的逐渐亲密、彼此理解的逐渐增进，摩擦是不可避免会有的。尤其是彼此印象最为美好的热恋期渐渐过去以后，矛盾冲突会变得更加容易展现。但是，如果彼此是合适的人，通过适应和磨合，就能渐渐克服这些阻碍，反而能够建立更成熟的关系。 “英克是男朋友型机器人，他学习和适应你的能力，甚至会比普通兽人还要来得更强，速度也会很快。我不太清楚英克是做了什么惹你发火的事，将你惹恼到这个地步，但是如果就这样将他从家庭系统中注销的话，你日后如果冷静下来，或许会后悔也说不定。” “……” 小爱不知道该怎么接M039的话。 M039显然是认为，她是和英克吵架了，英克才会忽然消失不见，并且被注销了机器人身份。 这样的事情，的确在机器人男友或机器人女友身上屡见不鲜。 机器人是没有拒绝的可能性的，他们和兽人恋人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对等。机器人没有选择权，因此无论是单方面的分手还是被遗弃，他们都只会微笑着接受。 M039想了想，还是有些在意，她担忧地说道：“还有一些想法，可能仅仅是我作为一个机器人的私心。” 她道：“我们机器人的寿命其实并不长，虽然外表不会有明显的变化，但是内部一直在变得老旧、生锈，以现在的科技发展速度，更是用不了几年就跟不上时代了，成为边缘化的老式机器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都会想要尽力履行自己的职责，陪伴在你身边更长时间。 “英克是为你而塑造出来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可能你当初将他设计成这样，并不是出于你个人的喜好，而仅仅是为了实用，但是在他的世界里，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 M039说到这里，长长地停顿了一下。 她疑惑地看着小爱：“小爱，我看着你长大，知道你念情、善良又很努力，不是会轻易舍弃家人的人。更何况英克救过你，你们直到前几天关系都很好，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 M039歪了歪头。 在她的逻辑进程里，英克会消失在家庭系统中，只有可能是被小爱注销了。但是考虑到小爱的性格，这又不符合她的行事规律。 这样的事情已经超出了M039的逻辑运算能力，她的反应开始有些奇怪，因为呆滞的时间比较长，看上去似乎很茫然。 F037和英克相处的时间不长，并没有那么亲密，但是今日，他也难得的展露了一丝不安。 他关切地问道：“小爱，你和英克之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们吗？我们是你的父母型机器人，如果你有什么困扰的话，都可以和我们商量。” 面对父母的追问，小爱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别扭地摇了摇头，然后回避问题似的，埋头扒饭。 小爱给人的感觉有些魂不守舍，F037和M039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知该不该继续追问。 …… 夜晚，小爱独自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到了她应该睡觉的时间，却还睡不着。 她将自己整个人连带脑袋蒙在被子里，将房间的灯调整到最爱的一档，然后，她在这样朦胧黯淡的环境中，将英克留下的那封信偷偷拿了出来，拿在指尖反复地看。 英克到底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在她的公寓里住了将近一年的？他又是出于怎样的情绪，写下这封信，将所有的事情告诉她的？ 小爱重新读了好几遍信，又将信纸放到最后，打量手上的那两张船票，出神地看着。 这两张船票，极有可能是她这辈子摸到过的最昂贵的东西了。 小爱又将那枚有“φ”家族姓氏花纹的徽章拿了出来，放在指尖转来转去地看。 随着小爱的动作，徽章上流光转过，上面的纹样愈发清晰光明。 这枚徽章雅致而古典，在这个什么都能在光屏上实现的时代，这种能够拿在手上、又不常见的事物，有种分外厚重的历史感，仿佛很有气质。 φ家族。 二十四个古老的姓氏家族之一。 小爱想到了英克为她做的那些事，又想到了自己家里狭小的机器人休息室。 机器人休息室本来就只有几个平方大小，堆满了杂物，英克的充电仓更是只有他一个人差不多的大小，环境十分闭塞。 英克这个二十四家族、从小住在城堡里的人，竟然就在这样一个地方，一声不吭地住了一年多，每天还能够早起，然后极有风度地对她微笑。 小爱形容不出内心的感受。 正像他扮演斐先生那时，在咖啡馆里对她说的那样，英克本人真的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娇气。 ——冰雪星。 英克约她见面的地方。 要去吗？还是不去？ 小爱再度辗转难眠。 小爱将英克的信和徽章又小心翼翼地塞到了枕芯下面，仍然拿不定主意。 …… 时间过得飞快。 从小爱那里出发的时候，阿林十分专业地为英克选择了速度最快的飞船，让他可以免于长时间将精力耗费在星际飞船上的无聊，仅仅是几天的功夫，英克就顺利重返了Z星。 Z星对英克来说是他最熟悉的星球，那些不应该暴露在自己原本生活中的东西，他都中途就在飞船上处理掉了，在这个地方，他无疑只是个优秀、古典、风度翩翩的大少爷。 英克的舅舅和舅母，早早就在自家的飞船坪前等他了，对于英克的归来，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欣喜。 英克从容地走下飞船，笑着上前，与尤兰和丽娅两个人拥抱。 英克和他们贴了面，灰蓝色的眼睛笑盈盈的。 他道：“我回来了，舅舅，舅妈，我很想念你们。” 丽娅夫人略显嗔怪地道：“你嘴上说着想念，却待在外面三年没怎么回来，就之前那么一次，平时主动联络我们也很少。你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你很多时候连邮件都是让阿林代回的。” 英克对丽娅夫人行了个漫不经心的弯腰礼，笑道：“我很抱歉。不过这一次，我应该会在Z星留不短的时间了。” 丽娅夫人对这个情况勉强满意，没有再挑剔。 而这时，英克又与他的舅舅尤兰先生对上了目光。 尤兰先生有着与英克比较相似的眼睛，据说这是因为英克的眼睛来自于他的母亲，而尤兰先生又与姐姐相像。 不过，尤兰先生的眼神似乎更温和、更内敛。 尤兰先生关切地问英克道：“你这段时间在进行星级旅行，过得怎么样？在各个星球都还适应吗？” 英克摘下帽子，对尤兰先生微笑，道：“挺好的。我去了很远的地方，见识到了以前没有见识过的世界，还幸运遇到了出乎意料、但是我非常想见的人，这三年来我经历的事情很新鲜，生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丰富，我想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尤兰先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道：“那样就好。不断学习新的东西，这正是我们的人生中有趣的地方。” 英克颔首，像是赞同尤兰先生的意见。 尤兰又问道：“那你这次回到Z星来，应该就不会再离开了吧？” “不……” 英克与小爱还有冰雪星之约，因此尤兰先生这么问的时候，他立刻就迟疑了一下。 英克道：“我过段时间还必须要离开一阵子……不过这次不能算是旅游了，离开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长，只是还有一些答案想要弄明白。” 英克说得很矜持，从他的眼神里，能够看得出英克好像对这件事情很看重，但他并不打算现在就详细谈论原因。 于是，尤兰先生就不再追问，留给他一些保存秘密的空间。 丽娅则早就迫不及待地道：“既然如此，我就去联系你的老师们了，你的绘画课又可以上起来了，还有，最近我攒下了不少邀请函，你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你愿意参加的……” 英克一直以来都有很多课程要上，以前是尽可能想让他获得最好的教育，而英克现在已经有了研究生学位，如今平时上的课，更多的是让他陶冶情操，有比较优秀的品味。 实际上，因为从小就持续接受这样的教育，英克本身也有了不小的造诣，像是绘画或者音乐这样的课程，他更多的是和老师一起讨论，消磨些时光，而不仅仅是简单地接受家庭教师的教导。 英克也是久违地回到他熟悉的生活当中，听到“绘画课”“老师”这样好久没有听到的词汇，他也微微愣了一下。 这对他来说实在将是无聊又沉闷的光阴，远远不如在那个小公寓里假装机器人欺负小爱来得开心，也不像是在黑星时那样惊险刺激、有如钢丝起舞。 他又开始思念小爱了。 好想早一刻再度见到她。 希望还能有重新见到她的一日。 可惜不管他现在的内心如何焦灼，也只能耐心地等待，没有办法左右小爱的决定。 良久，英克方才谦和地应了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想似的，对舅舅和舅母微笑，道：“好。” 英克和舅舅舅母简单地聊过以后，便普通地往他们住的豪宅房子方向走。 在英克穿过花园时，不时有莺莺燕燕激动而嘈杂的细碎声音传入耳中。 他们在Z星居住的房子不小，有着数量相当大的机器人，但是除了机器人以外，他们同样还雇佣了不少像阿林那样的兽人在这里从事各种工作。 在这其中，其实有不少年轻女孩。 她们看到英克都很高兴，也不知是不是提前来着附近守着的，她们不少人还顶着英克以前说过的白耳朵。 英克能够感到许多期盼又热烈的目光不断落在他身上，好像是在祈愿与他视线相接，好像是在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在以前，对于英克来说，这差不多是习以为常的事，只觉得平淡而且无聊。 但是如今，他居然有点担心了起来。 等到小爱到Z星以后，如果让她看到了这些，她会怎么想呢？ 第115章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 英克忽然提心吊胆了起来。 但是下一秒，他又想起来，小爱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来D星。 这可真是个令人难受的可能性。 想到这样的结果，英克的眼神不觉黯淡了几分，眼底浮上一层阴霾。 然而无论他内心如何焦灼, 他现在也已经将决定权交给了小爱, 如今之计，只有等待。 等待小爱的一个宣判。 英克抬起手, 再度压低了帽檐, 遮住自己容易泄露情感的眼睛，只留下尖白的男性下巴, 还有唇角耐人寻味的微笑。 …… 另一边，小爱也正在发呆。 尽管英克已经离开了，但是生活仍然要继续。 小爱浑浑噩噩地吃饭睡觉。 浑浑噩噩地兼职打工。 浑浑噩噩地上学听课。 周围是自在的同学们, 仿佛一切都与平时一样。 讲台之上，女教授正在激情澎湃地给大家讲述最近两百年的星空文学发展史，立体投屏上不断展示出各种作家的立体影像。 久远且文化背景不相同的地球纪古典文学，在当代感兴趣的兽人已经很少，相比较而言，星空文学更贴近现在的时代背景，更能让人产生共鸣，甚至有不少作家到现在还活着，因此读者受众更广，感兴趣的学生更多, 课堂明显比原来活跃。 然而相比较于其他人的兴奋，小爱却显得心不在焉。 她眼睛是盯着电子课本，可是没有注意到讲习的内容已经过去好长一段进度了。 到了大学，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那么紧密了，通常来说，就算有学生在课堂上公然开小差，教授们也不会特别在意，顶多看一眼完事。 可是此时，正在发呆的人却是小爱，女教授没有忍住，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 最后她拿起用来指点全息影像的教鞭，折过来，轻轻在小爱的桌子角上敲了敲，然后咳嗽道：“咳咳咳。” 小爱骤然回神！ 女教授是她们这个文学班名义上的班主任，虽说到了大学阶段，班主任和一般教授其实也没有特别大的差别，平时几乎接触不到，但毕竟多一重头衔。 小爱几乎从来没有在课堂上发过呆，被当场抓到，难免有点尴尬。 她连忙将电子课本的进度往下翻了好几页，直到与女教授全息影像上的内容重叠。 女教授感觉到满意，收回视线，继续扭头讲解具有上个世纪特色的机械复兴。 等到下课时分，女教授收拾好东西，趁着所有学生都往教室外鱼贯而出的时候，她走到小爱习惯坐的座位边上，说：“等吃好午饭以后，你能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吗？” 小爱一愣，心里有些疑惑，但听了女教授的话，她还是点点头。 等在食堂按部就班地吃过午饭，小爱直接去了女教授的办公室。 教授已经早早坐在办公室里等她了。 小爱的班主任是个年轻有为的学者，也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她五十出头的年纪在动辄上百岁的D星综合大学教授里显得分外突出，就像死板的藤蔓里开出一朵娇艳的玫瑰。 她保养得当，看上去就像二十出头，几乎和学生是同龄人。班主任留着一头栗色的长卷发，涂着口红的赤唇显得十分成熟。 她一见小爱，立刻露出喜悦的笑容，指指自己对面的座位，道：“坐。” 小爱战战兢兢地坐下。 班主任露出一个娇艳的笑，问：“爱，你知道我特意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小爱摇摇头。 她在学校里面几乎没有承担任何学校方面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用于校外的勤工俭学了，因此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几乎和班主任没什么联系，跟班里的同学也并不熟。 她对班主任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她，完全一无所知。 班主任看着小爱不解的样子，索性开门见山地道：“其实，我是想要和你聊聊你的将来。” 说着，班主任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搁在翘起的膝盖上。 班主任问道：“小爱，你在学校里念书，已经是第三年了，很快就是本科第四年，差不多应该开始考虑毕业后的计划了。你到目前为止，有没有考虑过以后打算怎么办？” 小爱微怔。 小爱向来是个喜欢规划的人，她当然是考虑过的。 小爱开口回答道：“我打算考教师证，将来打算找一份教职。” 女教授似乎对小爱的答案已经有所预料，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反而欲言又止。 她张了张嘴，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即开口，而是转而将学校专用的系统面板打开，翻到属于小爱的页面，随手划了几下，然后才张口。 她看上去明艳动人，但语言却很严谨，女教授缓缓地梳理道：“我看了你这三年来的成绩，每一年都是全系第一、拿全额奖学金，毫无疑问，在学业上，你是这一届最优秀的学生。 “不过，我还注意到你的学年报告，你三年来没有承担任何学生会或者社团工作，校外实习内容是家庭教师、兽教园教育员，还承接一些文本和翻译工作。 “……你的社会实践其实亮点很少，但是文字功底是很好的，并且能够感受到你对文学的热情，从你喜欢的实习来看，你会想要当教师我也并不意外。” 说到这里，女教授略微停顿了一下。 然后，她才说：“你无疑是很出色的，但是如果你以现在的学历毕业直接找工作，最多只能当小学或者初中教师，甚至于学校的选择范围也会受限。在现代社会，至少要到研究生学历才会有相对好的竞争力，我认为以你的学术能力，也是具备更上一层楼的条件的，如果在现在这个地方止步就太可惜了，甚至于比D星综合大学更好的目标也不是遥不可及，你觉得呢？” 班主任的语调很优美，话里充满了诱惑力。 小爱的脚尖一颤。 她回答道：“我也考虑过继续读硕士学位的事……但是我的家庭条件不是太好，之前又出了一些变故，当时是觉得还是早点工作赚钱比较好，所以打消了继续学业的念头。现在我倒是可以继续读研了，只是还没有考虑好，但是如果要继续学业的话，继续就读D综大学的硕士应该就是唯一的选择……” 女教授想也不想就反驳了她这样的想法，道：“D综大其实不适合你，你完全有能力考取更好的学校。尤其是D综虽然是综合类大学，但是文学系其实不是强项，D综更有名的是理科和工科的专业。你如果留在这里读研究生的话，虽然也不能决绝地说完全是浪费生命，但我认为这里没有办法全部发挥出你的潜力，对你这样的孩子而言太可惜了。” 小爱没有料到平时与她没有太多交集的班主任，对她居然有这么高的评价，当即感到受宠若惊。 没有人听到这样毫无保留的夸奖会不高兴。 小爱的耳朵欢喜地摆了摆，但她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她于是征求意见地问道：“教授，那你觉得我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女教授毫不犹豫地道：“Z星的星际联邦大学，毫无疑问，除了星联大以外，绝不会有第二个选择。星际联邦大学拥有整个星际最高的学术水平，无论哪个专业都是数一数二，并且汇聚了整个宇宙最好的学者和学生。星际联邦大学对你来说是最好的，我也相信你拥有这样的实力。” 然而，在听到班主任说出“Z星”两个字的时候，小爱的心就凉了半截，眼神黯淡下来。 她将脚缩到椅子底下，有些失落地说：“Z星可能太远了。我目前的家庭经济状况，没有办法支撑星际航行。即使我尽力争取奖学金，也无法负担前往Z星的交通费……不过我可以努力存钱，先工作一段时间，等攒够一部分旅费了，再考虑读研。” “这样的确可以，但是时间是不等人的，从事学术工作还是越早开始越好。” 班主任说得意外果决。 她稍作停滞，然后忽然开口道：“当然，我明白，交通费的确是个难办的问题，很多家境贫寒但是才能出众的学生都是卡在了这一环上。但——其实，我可以替你出这份钱。” “诶？” 小爱睁圆了眼睛。 女教授看着小爱震惊的表情，红唇微勾，笑了起来。 她说：“我就直接告诉你吧，实际上，我决定要跳槽了。星联大已经给我发了聘书，邀请我明年秋天开始担任该校的文学系副教授一职，主教星空文学课程，同时担任研究生导师……你明白的，星联大是整个星际联邦最好的大学，而且是我的母校，除了接受聘请之外，我当然没有第二个决定。 “但是我明年秋天就要开始授课任职，在星联大的第一年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是想要有一些拿得出手的业绩的，不过我初来乍到，怕招不到特别理想的学生，于是我就想到了你——” 女教授很是满意地看着她道：“你学业出色，文学功底扎实，性格认真稳重，具备考取星联大的能力，且继续留在D星又十分可惜……最重要的是，我对你知根知底，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甚至还可以从明年就开始提前教导你，这样等到去Z星的时候，我们想来已经磨合得不错，事半功倍。 “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明年能够报考星联大，并且申请读我的研究生。 “我知道你最擅长的是古典文学，原本估计也是倾向于读这个方向的专业，但是说实话，古典文学并不是不好，但在现代社会中受众太少，已经过时了，而星空文学的就业范围更广、前景更广阔，应该更合适你的现状。 “而且到星联大以后，除了当我的研究生以外，你还是可以申请同时攻读第二个硕士学位。兼顾双学位的确会有些费力，但是古典文学方向硕士和星空文学方向硕士有很多公共课是一致的，相对而言还是比跨度更大的双专业轻松。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替你申请一份作为我助手的勤工俭学工作，这样你就可以省去出外打工的时间，一边念书还能一边赚到更高的收入，你觉得怎么样？” 小爱早已听得愣了。 她的后背因为紧张激动而微微发紧。 她连做梦都没想过世界上还会有这等好事，班主任说出来的话，就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 但小爱本人的廉耻心及时从美梦中唤醒了她，她踌躇不安地道：“可是，我不能让教授您替我出这么大一笔钱……” “这个你不必太担心，如果你来读星联大的话，对我而言也是有好处的。或者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可以将我的出资当作是长期免息贷款，等你工作以后再慢慢还我。不过——比起还我钱，我更希望你能还我漂亮的论文和学术成就。” 说着，班主任笑了一下，然后打开光屏，通过短距离传输直接将自己的星网名片发到了小爱的通讯仪上。 她道：“这是我的私人星网账户，你好好考虑一下，等你考虑好了，将想法发给我——虽然我很希望你立刻给我答复，但这毕竟是一个重大的抉择，因为我只会负担你前往Z星的交通费，不会负担你回来的，一旦你同意，就要做好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一生都不再回到D星的准备了，所以出于对你负责的态度，我还是请你慎重考虑。我会等你到春假结束、下学期开学以前，请你好好想想。” 说着，她眨眨眼，俏皮地给了小爱一个放电的飞吻。 小爱怔怔地点了点头。 但直到离开办公室，她都觉得脚底下轻飘飘的。 等到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小爱又打开了女教授发给她的电子名片看。 女教授的电子名片经过装饰，非常时髦。她家境优渥，学历惊人，并且不受限制地游历过很多国家，所以思想相当开放，给人的感觉和大多数文学系的教授都不一样。 女教授名叫苏菲。 她的本科的确是星联大，但除了星联大的数重学位以外，还拥有三个不同星球大学的六个博士学位，她有时候多读一个学位并不是为了那个学历证，仅仅是想要多增加一些人生阅历，她还待过许多博士后流动站，年纪轻轻手上还有大把的学术研究奖项，履历强到闪光。 小爱的确更擅长古典文学，她原本确实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选择，但是她也不是不喜欢星空文学，面对苏菲教授如此具有竞争力的邀请，小爱不可抑制地动摇了。 但是，正像教授所说的那样，如果是必须要永久离开D星…… 小爱一瞬间就想到了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 她从小到大生活的街道。 她每年都会回去的贝夫人的幼儿庇护所。 小晴、小杰还有她其他的朋友们…… 这绝对是难能可贵的机会，一旦拒绝，绝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但……如果离开D星的话，就很可能意味着无法回来，意味着一生与自己熟悉的生活、珍惜的朋友永别。 小爱每年都会去庇护所给贝夫人扫墓，如果去Z星的话，就再也不能来了。 小爱沸腾火热的心，又在这种种因素面前冷却下来，陷入冰冻的沉寂。 这时，小爱的通讯仪颤了一下。 小爱一惊，连忙回过神来，将光屏切换到社交页面。 是小晴。 因为前一秒正在郑重地考虑要不要离开D星的事，在这种时候受到小晴的通讯，小爱竟然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之感。 她看向对话框—— 小晴：【小爱，小杰好不容易在军校请的假期快要结束了，他说他打算下周回联邦军校，在他走的时候，我们过去送送他吧？】 小爱看着小晴发来的内容，有一些错愕。 时间竟然这么快，小杰刚到D星来的日子，还像是昨天似的呢。 不过，小杰专门为她回来，小爱当然是要去为他送行的。 于是，小爱立即回复道：【好。】 …… 次周。 小杰打算重返联邦军校的日子，是星期四，这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非常适合飞船起飞进入星空轨道。 这段时间小杰其实陪他们做了很多事的，小晴迫不及待地将她喜欢的所有店都带小杰和小爱去了一遍，只可惜小爱一直心不在焉，等回过神来，几乎没有留下多少记忆，而小杰现在太内敛了，也看不出来喜欢不喜欢。 小爱是和小晴先会合的。 小晴身边照例带上了月白，她兴奋地朝小爱挥手，但在看到小爱一个人孤身前来的时候，小晴疑惑地问：“咦，英克又没有来吗？” 小爱身体一僵。 小晴眨了眨眼，不经意地思索道：“说起来，最近一直都没有见到英克呢，你们之前开始恋爱的时候，他不是常常会来学校接你的吗？还有最近一段日子，到你家去玩，英克也总是不在。” 因为小晴的话，小爱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有关英克的事，让她心里发沉。 一转眼，英克离开，都已经有好几个礼拜了。 关于英克的事，小爱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藏在心里。 这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事，但相应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小晴和小杰解释。 憋了半天，小爱蹩脚地找理由道：“英克他……出了很严重的故障，送回机器人公司返修了。” “咦——？！天呐！” 小晴大惊失色：“怎么回事！英克怎么会返修的？！你怎么一点都没跟我说呢？我的天呐，他是什么时候返修的？严重吗？英克明明看起来工艺很精巧的，怎么会质量这么不好！” 小晴一长串语速飞快连珠炮似的追问，让原本就对这个借口没有信心的小爱更心虚了。 她只能道：“具体的情况很难说……总之，英克必须要修一阵子。” 小晴问：“那他什么时候能修好呢？修好以后和原来一样，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小爱迟疑道：“我也……我也不清楚，也许都很难修好了。” 小晴还要继续追问，可是这时，小杰已经来了。 小杰一身军装，从老远走过来就很醒目，让人无法忽视。 于是小晴的话就被打断了，她们都看向小杰，小晴热情地对小杰挥手。 小杰微怔，迎上小晴的目光，像是难以承受似的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有点别扭，他单手提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另一只手不自在地拉了拉帽子。 而小爱看到小杰走到眼前，则微微紧张，忍不住站直了身子。 等小杰走到面前，三个人还没有前往小杰飞船所在的军事基地时，小爱忍不住走了一步上前，对小杰道：“那个……” 小杰定住，不解地看向小爱。 小爱鼓起勇气道：“小杰，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不知道你有没有线索……” 说着，小爱将手伸进口袋，从里面摸出那个英克留在充电仓里的黑乎乎的环状物品，拿给小杰看。 她试探地问道：“你在军校里面见多识广，见过这个东西吗？知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我研究了好些天，感觉这个材质很特殊，里面还有损坏的芯片，我猜可能是飞船上的东西，你在军校里用过飞船……” 小杰抱着研究的态度将小爱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拿到眼前打量。 然而下一刻，他的脸色大变，当即道：“——这个，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小爱没想到小杰的反应这么激烈，吓了一跳，结巴找理由道：“在、在学校的抽屉里偶然发现的，想着也许是比较富裕的学生打算修理的零件，怕是昂贵的电子产品，所以想找到失主……” 小爱胡乱说了几句，也不知道小杰信了没有。 然后，她问：“这到底是什么？” 小杰如临大敌，冷峻地道：“这是黑色犯罪者的身份手环！” 第116章 黑色犯罪者……身份手环？！ 这几个字无疑将小爱震懵了。 小杰道：“身份手环相当于是黑暗星系的身份标志，绝对只有法外星系的人才会使用, 而且拥有这种手环的人, 无一例外必须是顶尖的犯罪者, 说是黑暗星系的一种身份象征也不为过！黑色的手环，更是只有黑色犯罪者才会持有！” 小爱从来没有听过小杰如此严肃的语气，他的表情极其严峻。 小杰难以置信地道：“你竟然是在学校抽屉里发现的？！” 小爱也没有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东西, 竟然会是这么了不得的玩意儿。 一阵冷意涌了上来。 这个黑色犯罪者手环, 肯定是和英克有关的。 想到英克这段时间一直作为机器人和她住在一起，但是英克并没有解释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在看到这个手环的瞬间，小爱突然又有了一些想法。 可是关于手环的事情, 她肯定是不能详细告诉小杰的。 小爱对小杰心怀歉意。 好在小杰原本也没有期待小爱这样的普通人能给出解释，他只是如临大敌, 冷毅地将黑色手环放到军装的口袋里，道：“既然事关黑色犯罪者，这个手环必须要交给我保管，我会将它上交给军部。” 小爱其实还是有些发懵，她已经开始隐隐后悔自己将手环给小杰看了。 这个是英克充电仓里找到的东西, 小爱也说不好英克留下这个手环来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考虑到英克平时的心细, 小爱倾向于他是故意的。 毕竟是英克给她的东西，即使小爱现在还没有原谅英克，她仍觉得自己应该保管，更何况, 她其实并不希望给英克惹上这样的麻烦。 小爱急忙道：“你会不会是搞错了？这只是我在学校里捡到的东西而已。小杰，要不你还是还给我吧。” 小杰捏紧手环碎片，奇怪地扫了小爱一眼：“当然不行！这很可能是犯罪者的身份手环，即使是我经验不足弄错了，也宁可错判不可放过。” 说着，他瞥了小爱一眼，说：“你是不是想到了黑衣K？” “——？” 小爱一惊。 小杰道：“先前警方就怀疑黑衣K与你有关系，他似乎一直有在你身边活动的迹象。绑架案的时候，黑衣K还去救过你，现在你竟然能在自己的学校捡到黑色犯罪者的身份手环，联想到你身边的事，最有可能的就是黑衣K。他某种意义上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会对他有特殊的感情不奇怪，但对我而言，犯罪者就是犯罪者。” 小杰的眼神暗暗的，但是很坚定。 小杰也完全说破了小爱心里的想法，她的确是在想黑衣K。 小爱哑然，眼下这个状况，她恐怕要再将那个黑色的手环碎片拿回来是不太可能了，她目前能做的，恐怕就是让小杰他们得到的信息更混乱一些，尽量不要联想到英克身上。 小爱道：“我的确也想到了黑衣K，可是我捡到手环的那个教室人来人往的，不一定真的是与我有关。” 小杰果然被引导，顺理成章 地问：“你是在哪里捡到手环的？” 小爱：“D综大学的文学楼，三楼信息大教室。” 小杰记了下来，颔首道：“好的，我会如实汇报。” 小爱将手背到身后，捏住了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能不能瞒过小杰。 不过小杰看上去并未起疑。 三言两语间，小杰差不多应该出发了，因为这个黑色手环的事，小杰眉头紧蹙，看上去更加急迫。 “那我走了。” 他说。 但是在临走之前，他的目光好像长久地落在了小晴身上。 小晴：“……？” 小晴疑惑地将脑袋弯成九十度，神态间有种她当长尾银喉山雀时的样子。 小晴正和月白站在一起，月白站在小晴身边时，表情看起来总是格外宠溺放纵她。 小杰的眼神也落在了月白身上。 小杰本来已经打算离开，可是当他看到月白以后，踌躇的感情好像又发生了变化。 小杰问：“晴，你是真心喜欢月白的吗？还是仅仅是将他当作男朋友型机器人，是一种恋人般的游戏？” 小晴不觉有异，活泼地道：“当然是真心喜欢啦！机器人不会家暴，不会花心，对我百依百顺，永远不会背叛我，我觉得月白这样很好啊！” 小晴当初买机器人的原因，有一部分就是因为她一边想谈恋爱，一边又因为她当时在星网上看了太多感情问题的内容，对真实的爱情充满了不信任。 而这时，小杰上前了一步。 他厚厚的军靴踏在路面上。 小杰说：“只是这样而已吗？” 小晴：“嗯？” 小杰道：“只是这样而已的话，我也可以做到。” 小晴：“什么？” 小杰说：“我也不会伤害你，不会花心，可以对你百依百顺，永远不会背叛你。我可以发誓此生只喜欢你一个人，可以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小晴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小杰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索性将话完全说明白。 他道：“小晴，我喜欢你。我不认为我比机器人更差，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军校，但我可以将我从军校回来以后的人生全部许诺给你，请你考虑一下。” 小杰说得很郑重，掷地有声，军人的承诺总是有一种格外有分量的感觉。 他拉了拉自己的帽檐，说出表白的话，对小杰而言也是一件很有难度、很需要勇气的事。 在军校的时候，很多战友猜测他在两个青梅里，至少对一个人有超出兄妹的感情。 ……他们猜的是对的。 他们的确是三个人一起长大，但是从在幼儿庇护所的时候起，小爱就时常不和他们在一起。 小爱是贝夫人视为明珠的爱徒，每天都要和贝夫人一起念书，有时候下午还会时常不见。 进入公立学校念书以后，就更是如此。小爱总是花大把时间在学习上，她是名列前茅的尖子生，从老师和其他学生对她的态度都是不同的。 他和小晴其实从小就感觉得到，小爱比他们聪明，她和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 而在小爱不见的时候，总是他和小晴单独在一起。 小晴和小爱同样是女孩子，她们两个之间有更加亲近的共同点，而且小晴没心没肺，可能没有察觉。但是在小杰心里，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和小晴变得更加亲密。 小晴现在的确是模特了，她很漂亮，可是在小杰眼中，小晴从来没有变化，她仍然是一个值得被照顾的女孩子。 但是，他将自己深埋在内心的话说出来以后，他们三个人之间旧的平衡关系，注定会被打破。 小杰说完这些话以后，小爱和小晴都愣着。 小晴是当事人自不必说。 小爱仿佛也因为自己身在现场撞到了这一番场面而尴尬万分。 小杰颔首道：“再见。” 说着，他也没有等小晴的回复，转身就进了驻军基地，消失在严实的大铁门后。 过了很长时间，小爱和小晴才有动静。 小晴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这件事情起得突然，甚至分走了小爱为英克烦心的注意力。 小爱邀请小晴到自己家里休息一会儿，小晴没有拒绝，但是等到家以后，小晴立刻往小爱的沙发上一栽，头埋在靠枕上，烦恼地蹬脚：“啊啊啊！” 小爱关心地道：“你还好吧？” 小爱其实在游乐园的时候，就注意到小杰看小晴的视线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只是不敢确定，更没有想到小杰这么突然就将感情说出口了。 小晴显然更是如此，她混乱地道：“好奇怪，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啊！我除了身材和美貌之外又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优点，喜欢我也没有道理啊！” 小爱：“不不不，我认为光是身材和美貌就很厉害了……而且你性格直率单纯，演戏也很有天赋，小杰和你又是青梅竹马，我认为喜欢上你太正常了。” “谢谢！” 小晴感动地一把抱住了小爱。 小晴道：“可是我觉得你比我好多了，我们三个人都一起长大，如果要喜欢的话，明明应该要喜欢你才对。” 小爱摇头道：“我对异性来说可能有点太无趣了……” 说到这里，她就又想起了英克。 为什么，英克会喜欢她呢？ 英克伪装成机器人到家里来是让小爱心怀芥蒂，但她也看得出来，英克这样的人，在他自己的生活圈里，一定是很受欢迎的。 小爱晃了晃头，打断自己的思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小晴身上。 她问道：“那你呢？你要怎么回复小杰？我们应该还是可以给他写信的。” 小晴抱头道：“我还没有想好呢，这也太难了。如果回答不好的话，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完了吧，我和小杰也永远不可能再当朋友了。” 小爱说：“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单凭直觉的话，你觉得你喜欢小杰吗？” 小晴心情复杂地道：“我不知道啊。说实话，我以前没往那个方向想过，虽然小杰是我们三个人里最年长的，但我其实一直把他当成弟弟看来着，他小时候虎头虎脑，你知道的嘛。” 小爱：“噢……” 她想了想，又问道：“小晴，那你对月白又是怎么想的……？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这也是小爱一直以来想问的事。 小晴和月白一直以来都很亲密，至少远远比她和英克要亲密，他们从一开始就相当如胶似漆，就算有暧昧时间，也并不长。 可是这也是有点奇怪的地方，就算月白是小晴亲自定制的理想中的伴侣，谈恋爱的进展，真的可以这么快吗？ 小晴抱脑袋抱得更厉害了，道：“这个问题就更复杂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一旁始终没有吭声的月白朝她们走了过来。 月白始终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没有开启智能一样。他脸上的微笑和往常一样温顺，带着浓浓的书卷气，并没有因为小杰突然的表白而发生变化。 月白温柔地说道：“晴，你不需要顾虑我，如果有更合适的人出现在你的生活中的话，我随时都可以退出，你可以关闭我的男朋友模式，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手段结束掉这段关系。你是我的主人，你是拥有选择权的。” 月白的语气是如此善解人意，这让客厅里的气氛反而更尴尬了。 小晴道：“这不太好吧……” 月白微笑：“没有关系的，这本来就是男朋友型机器人应有的命运，我们从一开始就有所预计。” 第117章 男朋友型机器人研发至今, 购买用户在整个星际也不算少, 但是真的能和男朋友型机器人走到最后的, 也的确没有想象中多。 有的人在买了男朋友型机器人后不久就遇到了真命天子。 有的人最终顶不住社会压力, 开始相亲结婚。 有的人在买了男朋友型机器人以后，才发现自己设定的机器人其实并不适合自己，或者胃口越养越大、对男朋友型机器人的要求越来越高, 最后到了连百依百顺的男朋友型机器人都无法的地步, 导致机器人男友开始变得不尽人意。 在这种种情况下, 男朋友型机器人处境都会变得很尴尬。 遗弃、报废、永久性强制休眠。 这是大部分恋人型机器人最终的命运。 月白的眼神带着无尽的温柔和无怨无悔。 眼下的情况对他来说, 其实相当不利，但他丝毫没有责怪小晴的意思。 此时此刻，小爱忽然觉得高瘦的月白看起来非常脆弱, 他明明是钢筋铁骨制成，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四月的樱花。 小晴面对月白, 神情也相当复杂，她以往没心没肺的单纯天真从脸上消失了, 多了一种小爱很少在她身上看到的忧愁。 小晴对月白说：“事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啦……月白, 你能先离开一会儿吗？我想和小爱单独说话。” 其实机器人在场或者不在场, 影响都不大，但是小爱和小晴都觉得如果聊某些事情的时候，当着机器人的面会比较尴尬。 月白当然不会有异议，他点了点头，微笑道：“好。” 月白退进了机器人休息室。 小爱知道小晴肯定是想跟她说一些与月白有关的话，于是她再度问道：“所以关于月白, 你是怎么想的？喜欢，还是普普通通？” “我也说不好。” 小晴的神情有点犹豫，大约是因为月白已经离开了两人的视线，小晴倒是敢说一些了，像是在斟酌措辞。 她道：“喜欢应该是喜欢的，但是和一般的喜欢又不太一样。小爱，你玩过乙女游戏吗？就是那种扮演一个女性角色，周旋于数个男性角色当中，可以自由决定跟谁开展恋爱剧情的游戏。 “我现在对月白，就是像那样的感觉。他无疑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想要和他恋爱，但他对我来说更像一个游戏角色，不是真人。如果要说和虚拟角色相守一生的话，我仔细想想也会觉得有点奇怪，有时候还会觉得恐惧，可是现状的确很愉快，偶尔又会觉得就这样持续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晴道：“总之就是挺复杂的。啊，对了，还有一点……要说的话，其实挺不好意思的。” 小爱正在认真考虑小晴的状况，见她忽然面露纠结，疑惑道：“什么？” 小晴脸红道：“不知道你看出来没有，其实我一开始设计月白的时候，参考了一点你的特征啦。” “咦？！” 小晴难为情地说：“因为我最开始生出谈恋爱念头的时候，不是说如果你是男的就好了，我就可以和你谈恋爱了。所以在买月白的时候才试了一下。” 说着，小晴连忙又摆手补充道：“当然也不完全是按照你做的啦，因为后来又怕做的和你太像，其他人看到以后会误会，所以特意改动了一些地方，然后又加入了一些别的我比较喜欢的设置，现在已经不太看得出来了……” 小爱听得意外。 不过这个时候，她倒是也逐渐反应过来，月白身上的确有时会让人感到书卷气，虽然他们总体而言不太想象，但这一点的确和她是有一些相似的。 这么说来，他们岂不是变成小杰喜欢小晴，小晴喜欢男版机器人化的她？！ 三、三角恋？！ 按照这个趋势，她是不是应该去喜欢小杰平衡一下？ 这么一思考，小爱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 她茫然地道：“这么说的话，难道你对小杰和月白两个人其实都谈不上真心实意的喜欢，你实际上喜欢的是我？” 小晴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她旋即娇羞地捂住了脸：“这么说也可以啦！确实是这样，如果你是男孩子的话，我一定会爱上你的。” 小爱脸红：“谢、谢谢。” 小晴又问：“爱，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才好？你是真心喜欢英克的吧？这样你就算是有恋爱经验了，比我还丰富一点呢。” 小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小爱。 她一向讨厌思考太过复杂的事情，又觉得小爱聪明，这种时候就分外依赖她。 小爱听到小晴提及英克，又愣了一下。 但她还是逼自己回过神，认真帮小晴考虑，然后道：“我觉得，还是自己喜欢比较重要。” 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其他一般的人，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让小爱选择，她会觉得如果单纯为了不破坏大家之间的友情，就和某个人进入恋爱关系，对小晴来说很委屈。 小爱说：“小杰是个很好的男孩子，他对我们来说就像真的兄弟姐妹一样。但是如果你对他没有男女之间的好感的话，强行逼自己和他谈恋爱，到最后两个人之间恐怕会更不自在吧？说不定情况还不如现在。虽然也不一定不会日久生情……但是如果真的能日久生情，维持现状，应该也不会有影响。” 小爱的话，无疑让小晴卸下了心底的重负，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小晴说：“我也觉得答应的话，实在太奇怪了。那我还是写信去军校告诉小杰我的真实想法好了。不过……” 小晴顿了顿，愧疚地看向小爱：“小爱，如果因为我的关系，我们三个人的友情再也恢复不到以前那样的话，你不会怪我吧？” 小爱赶紧摇了摇头：“不会。” 小晴喜悦道：“那就好！那我这就去写信！” 说着，小晴作势就要打开光屏，开始敲能打印出来的信。 而这时，小爱略作迟疑，然后鼓起勇气开口道：“那个，小晴，其实我也有想和你商量的事。” “嗯？” 小晴从光屏上回过头，看向小爱。 小爱惴惴，她站起来，走回房间，从枕头底下拿出英克留给她的信封，但并没有拿出信件，而是只将那两张船票拿了出来，给小晴看。 小晴本来还在奇怪小爱是打算和她商量什么事，在接过两张船票看以后，当即睁圆了眼睛，大惊小怪地惊呼道：“星际飞船的船票！去冰雪星！！还是超高速头等舱！！！” 小晴：“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船票啊！！！那个要和你生死相随、掩藏身份暗中保护你的富家少爷终于出现了吗！！” 小爱满面通红：“这个梗你为什么还记得……” 但是当时小晴在那里放飞思路的时候，小爱只觉得很不现实，现在回想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小晴不算是全部说中，但还真有一部分微妙得很巧合。 小爱试着解释道：“这是……一个认识的人给我的，邀请我春假的时候到冰雪星去见他，说有事想要告诉我。” 还没等小爱说完，小晴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旁边煽风点火道：“表白！！肯定是表白！！！” 小爱的脸更红了：“不……” 小爱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认识其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在此之前并没有真正地互相了解过，他其实对我隐瞒了很重要的事，我因此很生他的气，不确定自己真的能够原谅他，所以……” 小晴更加笃定地道：“表白！一定是表白！你们想好要生几个孩子了吗？” 小爱面红耳赤：“不是的。” 她继续道：“是这样的，我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冰雪星。考虑到之前，我们从未以真实的方式互相了解，我实际上并不太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但这次去的话，我们恐怕避免不了单独相处，可是硬要说的话，我也想要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 小爱因为怕暴露太多的信息，说得含含糊糊，自己也不确定小晴听明白没有。 她的手指轻轻捏紧了一些，小爱迟疑地问：“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小晴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应该去了！” 小爱道：“可是……” 而小晴的脑海中仿佛忽然灵光一闪，笑嘻嘻地道：“给你这两张票的人，其实是小时候住在幼儿庇护所对面那个男孩子吧？” 小爱：“——？” 小晴在聊其他人的感情问题上，好像忽然就愿意动脑子了，一下子变得非常灵光。 她掰着手指道：“你看，能给你这种头等舱船票的，一定是家境非常优越的人，而且还不是普通的优越。你又说认识了很久，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在公立学校里，我可不记得有富裕到这种程度的人，玫心他们这些比较有钱的自然兽人，星际飞船也只能做普快型而已。再者，你们见面居然要到其他星球去，说明这个人很可能平时或者目前并不在D星……想来想去，我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幼儿庇护所对面那个男孩子了。 “他是不是突然寄了船票，然后说想要见你，邀请你过去，但是你因为两个人这么多年没见过了，所以犹豫不决？” 小爱听得呆呆的。 她没料到小晴居然自己说着说着，就把这件事脑补到说圆了。 小爱想了想，惴惴地对小晴道：“你就先当作是这样吧，详细的经过，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以后可以了，我肯定会跟你说的。” “好啊好啊。” 小晴不疑有他。 小晴将小爱的船票还给她，小爱接过来，捏在手中。 她道：“所以，你觉得我是应该去吗？” 小晴不假思索地道，她觉得这件事根本不用考虑：“当然了！这可是我们挣一辈子钱都不一定买得起的船票啊，拿在手上还不去，太浪费了！虽然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就算你讨厌那个男孩子，现在不想理他，也可以自己过去观光嘛！多带几个报警器在身上就好了，你明明一直很喜欢冰雪星吧？” 说着说着，小晴又道：“不过，对方是特意将地点定在冰雪星的吗？他是知道你喜欢吧？我觉得，听上去好像不是个坏人。” 说到这里，小晴有些感慨地看向小爱。 小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一起站在幼儿庇护所的大铁门前，仰望过对面的那座城堡，仰望过他们拥有的最新式的飞船，他们都羡慕过那个锦衣玉食的小男孩。 而现在，唯有小爱，真的能受到那样的人的邀请了。 小晴心里有一点落差，但她失落的同时，也是真心为小爱高兴的。 她道：“小爱，你去看看吧，就当是开开眼界嘛。你要记得多拍照片回来啊，还有每天晚上给我通讯！” 小爱沉寂了一会儿。 良久，她望着船票，轻轻地道：“嗯。” 也许，她自己本来就是想要去的，只是期待着有人能用力推她一把。 小爱道：“谢谢你，小晴。” 小晴开朗地道：“没事啦！” …… 半个月后，小爱结束了期末考试。 F037和M039一起帮她收拾了行李。 因为还是要在飞船上待上好几天，再加上她差不多整个春假都要在冰雪星度过了，小爱又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远门，机器人父母都对她很不放心，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了，替她将行李箱塞得满满的。 小爱提着那个对她来说有点沉的数码箱，道别了一直送她到街区外的父母，然后终于坐上了前往星际航空站专线飞行车。 一个小时后，小爱站在了她梦想过许久，但此生还是第一次踏入的航空站前。 第118章 航空站是由巨大的玻璃建筑组成的建筑群, 不同的玻璃大厦间由空中通道或者短程飞行船连接。 小爱脚下踩着光洁干净的地砖, 抬起头，几乎望不到航空站的顶端。 在错落的玻璃建筑中, 能看到不同型号的飞船停靠在飞船坪上。飞船有大有小, 大的像是一艘豪华巨型空中邮轮, 甚至有的望不到尽头、像是一个城镇, 小的则只有车辆大小，一个飞船坪上就能停泊好几百艘。 小爱一直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能够在宇宙星空中穿行的社会，可是直到这一刻, 她才终于有这样的实际感。 航空站是她见过的最具科幻感的地方了, 航空站和她平时生活的街区，简直像是两个世界。 小爱提着她的数码箱走了进去。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看上去都时髦而且熟练，这让小爱觉得自己的生涩和陌生十分醒目。 尤其是她很快注意到，其他人持有的大部分都是电子船票，只要刷身份码就可以进入候机室, 而她手上拿着的是实体船票。 小爱惴惴不安，尝试着走向咨询台，道：“你好, 我想要登船。” 说着, 她将自己的船票递了上去。 小爱犹豫了一下, 又将英克给她的那枚φ家族的徽章也捏在手上, 犹豫着要不要一起拿出来。 谁知咨询台的工作人员并不是机器人，而是真人，她光是看到船票, 已经惊讶地呼了一声，道：“啊，原来是爱小姐！您好！我们恭候您已经多时了！您预定的是特级飞船的头等舱，应该是可以在贵宾区候船休息的，我们都没有想到您会从这个入口进来，因为知道您好像是第一次乘坐星际飞船，我们本来是贵宾区那里专门设了人等您的。” 工作人员的语气太过惊奇，倒是让旁边过来咨询的旅客不由好奇地望向了小爱，眼神好像是在看一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小爱不由微微脸红。 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工作人员立刻回复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很高兴能接待您。” 说着，小爱听到她用航空站的通讯器道：“爱DHF02360150225小姐已经到了，正在E区C楼接待入口，我马上带她过去。” 工作人员转头又问小爱道：“爱小姐，您是要乘坐英克φZ60141127先生为您提前预定的飞船吧？” 小爱一愣。 她还是在现实中第一次听到有人称呼英克的名字，名字里还欠着姓氏，有种格外不真实的感觉。 她迟疑地点点头。 工作人员露出标准的微笑，说：“好，那我带你去贵宾休息室。” 工作人员将自己面前的电子屏调整到“休息中”，起身给小爱领路。 工作人员也是年轻女孩，天生笑脸，生了个浅浅的小梨涡，带着点活泼俏皮的感觉。 在领路的时候，两人一同坐在短途飞船上，她忍不住偷偷瞧小爱的样子，然后好奇地搭话道：“我听说过英克先生，听说他和我们总站长其实是朋友，这是不是真的呀？” 这个工作人员看上去才入职不久，年纪很小，可能才十几岁，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天真。 要是让乘务长看到这里有新的小工作人员偷偷跟头等舱的客人聊天，还想要聊八卦，肯定要把她抓起来骂个狗血淋头，但是一路上只有她和小爱两个人，小爱看上去和她年龄差不多，又很好说话的样子，小工作人员的心思就忍不住活络起来，满眼都是好奇。 恰好，小爱也正在为两个人一起走在路上一言不发而尴尬，见工作人员主动和她说话，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工作人员望着她的眼神，显然是将她看作了英克非同寻常的好友，甚至有可能是女朋友。 小爱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她甚至对英克并不是很了解，只得摇了摇头，说：“这我不太清楚……” 小爱问：“他和航空站的站长是朋友吗？” “我是听一些年纪大的飞船驾驶员聊天的时候说的，总站长远在Z星呢，我哪里见过。”年轻女孩道，“他们说好像是因为英克先生和总站长都是飞船爱好者，平时经常会接触飞船有关的事，时间长了就认识了。不过，英克先生在我们这里定飞船船票的时候，我们站长好像还是相当吃惊的。” 小爱困惑地问：“为什么？” 年轻女孩道：“因为英克先生自己就很喜欢收藏飞船，他收藏的飞船数量可能比D星的航空站还要多，英克先生自己就买了好几颗星球停放私人飞船，他从来没有坐过普通的民用飞船啊。顶多就是有时候看上了喜欢的飞船型号，会在航空站买。” 小爱听得十分震惊。 她提着行李箱的手微微收紧，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去冰雪星鼓起了勇气，但在听到这番话以后，她竟又难以控制地萌生了退意。 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英克所生活的环境，比她预计得更加难以想象。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小爱被短途船送到了一个单独的建筑里，大门外挂着牌子“贵宾休息室”。 两个服务员替她左右打开门，等进到休息室以后，小爱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个单独的大隔间。 她自己一个人就拥有一整个带有华美洗手间和客厅卧室的休息间，休息室里有智能光屏，渴了饿了可以免费叫食物和饮料，如果累甚至可以直接在里面睡一觉。另外楼下就是公共休息大厅，可以和其他头等舱的客人聊天，还配有高档的自助餐。 当然，说是可以社交，一艘飞船头等舱的客人本来也没有几个人，小爱的船票还是整个飞船最大的套间。 仅仅是区区停留一两个小时而已的休息室，竟然就比小爱自己居住的试管兽人公寓要先进豪华。 她坐在休息室里根本不敢乱动，而干等了一个小时以后，等真正进入飞船，她的内心又一次受到震撼。 一艘飞船大约分成三个区域。 飞船最下面十几层是经济舱，每个房间二十平方大小，有一个简单的洗手间，大部分房间没有窗户。 中间几层是标准舱，根据房型不同，比经济舱大2-3倍，能住一家三口人，像是一个标准的房屋。 而头等舱位于飞船最顶端，占据整个飞船客舱三分之一的面积，但是客人只有寥寥几人，每个套间都能占有近乎一整层的空间。 其中小爱的套间是最大的，拥有复式上下双层，还占据飞船顶部的观景窗，等站在宇宙中，可以三百六十度无视野遮挡地观看二十四小时的星海变化。 上船顺序，是由小爱最先上船。 她被工作人员领着，走过空旷的玻璃长廊时，能够透过观景窗，看到楼下的通道里，经济舱和标准舱的乘客正密密麻麻地簇拥在登船口，等着开门上船。 小爱抿了抿嘴唇，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觉。 但是即使是簇拥在那个登船口的人，在寻常人看来，都已经属于超常的富裕阶级。 小爱走进了飞船里。 头等舱甚至比贵宾休息室布置得更加华美。 航空站在入口的大客厅里，为她摆上了一大束花、一瓶红酒，还有一块大蛋糕，作为登船的惊喜礼物。 不久后，她听到飞船的尾部传来声响。 这应当是飞船升空的轰鸣声。 在小爱的头等舱，就算以小爱的听力，也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只有一点轻微的震动。 但是如果位于下层船舱的话，现在恐怕会颠簸得很厉害，必须要用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说不定还会恶心得想吐。 小爱走上了第二层观景楼。 落地清透的大玻璃，将所有的景色收入眼底。 她眼看着熟悉的景象一眨眼消失在视线里，飞船穿破云层，穿破大气，不久光线由明转暗，仿佛在顷刻间堕入黑夜，蓝天白云消失不见，转而是满眼的星辰烂漫。 星空，这就是她向往已久的星空。 小爱走到窗户边，将她的手放在特殊材质的玻璃上。 原来同样是进入宇宙，从绑架船的窗户往外看，和从高档星际飞船的头等舱窗户往外看，感觉也是截然不同的。 就算同样是看宇宙，英克的宇宙，也和她的完全不同。 …… 而这个时候，英克坐在古典的书房里。 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握，随意地放在膝盖上，幽蓝的眼眸微暗，唇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阿林站在英克身边。 他道：“英克，航空站那边确认过了，小爱小姐已经登船了。” 英克的眼神晦暗不明。 他垂眸看着阿林发给他的登船确认通知，因为是以他的名义给小爱定的船票，小爱一上船，他立刻就能知道。 英克的神情，看不出是紧张还是什么。 第119章 阿林觉得英克应该是很紧张的。 英克素来是个很有自信的人, 他相信自己能掌控全局、运筹帷幄, 可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安静的时候比以往多，有时候仅仅是看着某个地方发呆, 然后连他嘴角常见的微笑都因为心不在焉而不知不觉变得呆板。 英克说将决定权全部交给小爱小姐，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他没有从任何渠道去影响小爱小姐的决定，他也没有以任何方式去探听这件事，英克有时候看上去甚至像是忘了，如果不是阿林注意到英克始终将小爱小姐送他的袖扣戴在身上、并且袖扣表面光滑得像是要被摸平了一样的话，他可能真的会以为英克像他看上去那样没心没肺。 整整数个礼拜的空白。 在航空站将小爱登上飞船的信息发来之前，他们甚至不知道小爱小姐会不会来。 尽管英克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但阿林觉得，他在看到航空站实时信息的时候, 应该松了口气。 阿林由衷地道：“恭喜你, 小爱小姐最终还是决定赴约了。” “嗯。” 英克眉眼温和了几分, 应了一声。 小爱愿意赴约, 至少说明她还愿意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尽管能不能挽回尚且未知, 但这毕竟还算有希望。 英克道：“那么，我们去准备一下，去迎接小爱。” …… 几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小爱来说, 在飞船头等舱的生活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 不仅24小时无限量供应、随时都可以去吃的自助餐，还有好几个餐厅轮转工作，囊括数百种星系的特色美食, 三餐只要小爱想得出来，无论是什么样的食物，都可以通过房间内的智能光屏点单，没多久就会由餐厅派人送到她的房间里，晚餐时分甚至会有乐师到她的套房来为她演奏钢琴和小提琴。 飞船上有电影院、剧院、主题公园，因为她是头等舱的乘客，最好的座位永远为她保留两天，这期间随时都可以预约到。 一切的服务都被包涵在船票里，小爱完全不需要花一分钱。 而飞船上还有大型商场和商业街，小爱好奇地在飞船里行走时，也过去看过，却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装潢华丽的奢侈品店。 就算在星际航行期间商品全部都免税，看到这些店面和小爱根本不认识的牌子，她就不敢进去。然而没多久以后，小爱就被告知她可以随意在商场中消费，不需要现场付钱，等飞船着陆后，她所有的账单都将被寄给英克先生，由英克先生买单。 “英克先生说，他不清楚该如何弥补自己的过错，所以想将这个当作是补偿亏欠的小礼物，并且他很遗憾，不能亲自在这里为您挑选。” 飞船服务员将这段话告诉小爱的时候，作为一个男人，他话里都掩藏不住得夹着一丝羡慕。 小爱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的金钱炮弹，简直快要被砸晕了。 她在得知英克并不是机器人以后，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英克原先恐怕就在她身上花了很多钱，可是如今才发现，英克原来砸钱的速度已经是在怕被她发现的前提下有所收敛了。 英克这样不计成本地投入，让小爱万分惶恐，她原本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生活。 然而飞船上的其他乘客并不知道这一点。 小爱第一次坐飞船，对任何事情都很好奇，所以时常会在飞船内走动。 没几天，她就开始听到有人偷偷指着她道：“快看，那个就是一个人住在最顶层头等舱那个最昂贵套间的女孩子。” “好富有！” “她看上去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溢美羡艳之词时时进入耳中，船上的大部分人都将她当作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不谙世事的名媛淑女，还有人开始猜她会不会是哪个大家族中的人物。 头等舱的其他客人见到她，都会对她亲切地微笑打招呼，每天都有人向她递上名片，都不用问她的背景，就希望能和她建立更长久的联系，有些人名片上的内容简直让小爱手抖。 商场里的店员们更是对她分外热情，一见到她，甚至会抛下其他的客人，十几个人一起过来为她服务。哪怕小爱什么都不买，他们也不会生气，只会觉得是小爱看不上他们店里的东西。 小爱看上去其实很普通，她身上穿的就是自己平时最朴素的衣着，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半点值钱的东西，她的言谈举止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二十岁试管兽人女孩，她看到每样东西的稀奇都掩饰不住，觉得端上来的食物每一样都好吃得过分。 可是没有人因此而看低她，相反，他们说她亲和、真实、平易近人，明明富有却谦虚，率真得可爱。 这些种种让小爱愈发难安，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鸭子正在天鹅群里冒充天鹅，人人都觉得她是会长出雪白羽毛的丑小鸭，却没有想到她真的只是一只鸭子。 身在这种环境中，任谁都会被捧得飘飘然，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但小爱却愈深地感受到自己和英克之间的差距，她明明是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过来的，按理来说她和英克之间，英克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可是现在，小爱却对自己将要去见英克感到了一丝胆怯。 终于，飞船降落了。 头等舱的乘客享有优先下船的福利，且小爱有一条单独的专用通道。 在穿过玻璃长廊时，小爱感到很多排着队的乘客，正透过玻璃壁望向她这里。 在长廊的尽头，早有一个高大的男性兽人在等待。 他约莫三十五六岁，一头染出来的银发，看上去健康而强壮。 他看到小爱，便躬身道：“小爱小姐，我终于见到你了……原来如此，原来你是这样的女孩子。” 小爱：“……？” 听对方的口气，他似乎与自己颇为熟悉，可是小爱对这个人并没有印象。 男性兽人径自打开了停靠在一旁的飞行轿车后座的门，邀请小爱上车，并自我介绍道：“我是英克先生的保镖兼个人助理，你可以直接叫我阿林，英克先生认为，你和他两个人都还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因此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派我过来接你。请上车吧，我会领你去见英克先生。” 小爱原先还在想，英克只给她留了船票，却没有在冰雪星的详细地址，她正在踌躇下船以后要怎么找到英克，没想到就有人亲自来接她了。 银发的高大兽人看上去很是可靠，有一种沉稳踏实的气质。 这样的人，是英克的私人助理。 小爱坐上了车。 她在过于舒服的皮椅上坐立不安。 冰雪星是离D星最近的一颗常年寒冬的旅游星，四季很寒冷，果然轿车一驶出航空站的范围，外面就是冰天雪地，不过坐在轿车里，几乎感觉不到差异。 这是小爱心心念念许多年的风景，可她此时却无心观赏。 小爱身体前倾，试探地询问道：“阿林先生，你知道英克先生想要对我解释的事情是什么吗？” 阿林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小爱。 他道：“我知道一些，但不确定英克会怎么说，这由我来告诉您也不太好……还是等英克亲自跟你讲吧。” “哦……” 虽然现代兽人的外表都很难看出年纪，但以阿林的气质，他给人的感觉应该有三十多岁了，对小爱来说有点年龄差，再加上他身上那种仿佛出生入死过的硬汉气场，小爱不敢再搭话了。 阿林的车开得很稳。 小爱不熟悉冰雪星的道路，但从飞行轿车的速度来看，应该行驶了很久，周围的人烟逐渐稀少，居住的建筑也逐渐稀疏，但是独栋的房子也变得越来越华美。 这对在贝夫人的庇护所长大的小爱来说，并不算太陌生，这样的变化像是进入了富人区。 不久，阿林将飞行轿车驶进了一座静谧的别墅里。 别墅的构造很容易就让小爱想起了在D星的时候，幼儿庇护所对面的那座华美城堡。 说起来，她时常与英克交谈，时常和小晴、小杰他们伫立于庇护所大铁门后遥望对面，可是至今为止，她还不曾有过一次真正踏入这种城堡的机会。 阿林领着小爱进入了城堡。 别墅里有一些负责维护别墅状态的机器人，但是除此之外就很安静。 阿林解释道：“这是英克继承的财产中，位于冰雪星的房产之一。不过，他在此之前从未住过，即使是来冰雪星度假，先前也是住在他舅舅和舅母的房子中更多。这次特意选在这里，是因为英克先生认为这会让你想起你们过去一同在D星生活的时光，不过毕竟是长久没有住过人的房子了，现在又只有你、英克先生和我三个活人在这里，可能会有些冷清，请你见谅。” 继承的财产。 房产之一。 舅舅和舅母。 过去一同生活的时光。 阿林这段话说得很平常，可是里面的信息量却很大。 小爱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终于，在阿林的带领下，她进入了一扇沉重的门。 阿林替她打开门，见小爱已经顺利入内，就自觉地退了出去。 而小爱则惴惴地往前走。 这好像是一间书房，但对小爱来说，这几乎像个图书馆那么大。 在书房的尽头，她看到有一个年轻男子以一种安定的姿态从容地坐着，他有着黑色的头发、蓝灰色的猫眸，袖口还扣着小爱从商业中心买来的袖扣。 英克精致的长相一点都没有变，但是给人的感觉完全变了。 小爱能够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位置颠倒。 英克不再是百依百顺的机器人。 在这个地方，英克是整个房子的主人，他占有主导权，哪怕他似乎表现得很温和，可依然会带给小爱压力。 英克坐直了起来，微笑着对小爱道：“爱，好久不见。” 小爱本来是想说一些显得不那么笨拙的话的，可是嗓子干得厉害，卡了半天，她只能道：“……嗯。” 英克说：“我很高兴你看了我的信，依然愿意过来见我。我想要说很多思念你的话，可是恐怕你现在听了只会觉得我虚伪可憎。” 小爱望着英克含有笑意的眼睛，一时不知该接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是φ家族的成员？还是英克？” 英克的目光微微闪动。 他说：“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他示意小爱坐到对面，让她伸出手。 等小爱迟疑地照做以后，英克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两样东西。 英克拿出了他剩下的一半黑光手环放在小爱手上，道：“你想得一点没错，我的确是黑衣K。” 然后，他又取出了自己的身份识别卡，也放到小爱掌心，说：“但，我也是你认识的英克。” 小爱愣愣地看着英克交给她的东西，泛着黑光的顶级通缉者手环，还有写明英克身份姓名的识别卡。 第120章 眼前的英克好像什么都没变, 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身份识别卡上的名字如此清晰，真实得刺目。 小爱提了提精神, 鼓起勇气问：“那你为什么会变成黑衣K？还有, 你为什么会变成我的……我的男朋友型机器人？你留信给我，说只要我过来，你就愿意告诉我的，对吧？” 英克缓缓说：“这件事说来话长。” 他道：“我之所以成为黑衣K，是为了进入黑暗星系的特殊地下市场，去取回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说着，英克从身上郑重地拿出两颗压缩球，放在桌子上, 摆到小爱面前。 小爱当然从来没有见过压缩球这样的东西,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 更不清楚这么一颗小小的球体有什么价值。这种压缩球大约硬币大小, 表明闪烁着一种奇异的金属光泽，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装着东西。 小爱问：“这是什么？” 英克淡淡地回答：“这是我父母的皮毛。” 小爱：“？！” 小爱一惊，张开了嘴, 但又说不出话来。 她的心头巨震，可又不确定英克说的会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小爱呆滞地看着英克。 英克却对她笑了笑，道：“我一岁多的时候，父母死于星际皮毛走私, K星皮毛谋杀案，你现在还可以找到有关那起案件的内容，公开的信息都是有所隐瞒的, 不过你可以看出那是我的父母。从那以后，我就被没有孩子的舅舅和舅母收养……我的舅舅和舅母，十几年前，你在D星就见过。” 英克这样，就算间接承认，他就是多年前住在幼儿庇护所对面的小男孩了。 两人相望。 英克微顿，将压缩球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他父母的皮毛，英克在黑暗星系的时候，是亲眼见过的。但是说实话，将父母的皮毛从黑市买回来以后，他自己也不忍拿出来观看……说不清是害怕、畏惧，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在其他人面前公开这件事，就更加是第一次。 在毛皮拿回来以后，英克连阿林都没有让他看过。 两副雪豹的皮毛。 保存得非常好，带着斑点的黑白皮毛甚至还有光泽。他们有着与其他兽人兽身不同的漂亮尾巴，摊在桌面上的时候，甚至看起来比身体更长。 他们本来应该是很美丽的兽人，在发达的现代社会，应该能活到两百多岁，但此时早已没了生息。 小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无措地看着那两张雪豹的毛皮，可又不敢真的将视线停留在上面，因为会觉得可怕。 她早已猜到斐先生就是英克，也知道了英克的兽身是雪豹。 她还记得小时候，英克骗过她说自己是小黑猫，但小爱早已没有打算在这个地方兴师问罪。 如果绑架案发生的时候，英克没有来救她的话，她很可能也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成为一张单薄的狐狸皮。 难怪那一天，她能感觉到英克身上格外可怕的气息，她能感觉到英克的情绪其实很急躁。 他在为她着急。 可是在此前，小爱从来没有想到过英克会有这样的经历。 她以为他是无忧无虑的大少爷，过着锦衣玉食、没有烦恼的奢侈生活。 小爱神情上的闪烁变化，都被英克尽数收入眼底。 英克将他父母的皮毛收了起来，这毕竟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而且是他父母留在世间的最后部分，英克保管得极为慎重。 然后，他对小爱弯唇一笑，说：“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的表情就像是在说没想到像我这样的大少爷也会有这种惨痛遭遇似的。” 小爱顿时慌乱，完全被英克说中心思。 英克笑道：“你不用太担心我，我父母出事的时候，我年纪太小了，等稍微大了一点，就对这件事已经全无印象。我的舅舅和舅母都是很体面的人，他们像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对待我，我的童年并没有留下阴影，倒是像你想得那样顺风顺水。 “我会去黑暗星系取我父母的皮毛，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心，还有一些好奇吧……有时候我也好奇我父母，到底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并且尽一些作为孩子的义务。” 不过，说到这里，英克顿了顿，对小爱眨眨眼，道：“不过，我去过黑暗星系取父母皮毛这件事，我的舅舅和舅母都还不知道。他们以为我是在星际联邦各处观光旅游……等你日后见到我的舅舅舅妈以后，请务必替我保守秘密，不要让他们知道。我父母的皮毛，我是打算在Z星找一处漂亮的陵园，将他们火化安葬的。” 小爱依然难以对这件事做出评价。 尽管英克说他去黑暗星系只是出于责任心，可是做出这么凶险的事，没有很大的决心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小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张了张嘴，半天过去，才难过地道：“……对不起。” 英克轻笑，继续道：“你不必因为这个认为我可怜或者对我有所亏欠。你知道，我想要征求你的原谅，再度赢得你的好感，但并不是以这种卖弄可怜的取巧方式。我之所以扮演你的机器人，还是在从黑星回来以后的事，那时因为被联邦军追缉，才临时偶然地躲进了你的仿真机器人包装盒里。 “你马上就要有一台仿真机器人，可是大部分细节都是随机设置的，这正好方便了我。只是我也没有想到，我遇到的凑巧就会是你……说实话，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是立刻就认出你来的，可是很奇妙，你依然轻易牵动着我的心。” 英克灰蓝色眼眸一如既往地饱含深情。 他这种深情的瞳色，让小爱感到害羞，很难直接与他对视。 小爱别开了视线，却岔开话题似的问他道：“那我原来真正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英克扬了下眉毛，又从身上拿出第二枚压缩球，将里面的物品放出来，说：“在这里。”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满头绿色卷发的机器人，人造眼是粉红色的瞳色，身上穿着夏威夷风格的撞色衬衫，虽然有机器人公司的模板底子在，五官不太可能太丑，但是这样胡乱的搭配依然显得极其怪异，在没有看习惯前很容易就会让人后背上的寒毛倒竖，时不时打个寒颤。 小爱受到了一点惊吓。 英克解释道：“我当时在机器人公司的内嵌信息里读取过他的资料了，这个机器人叫作凡宁，好像原本应该是个特别爱开玩笑、特别爱讲冷笑话的发泄型男朋友机器人……你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怎么样，要重新启动出来用吗？” 小爱能听出英克话里戏谑的语气。 果然，随机出来的机器人还是会有很多奇怪的地方的，不可能像英克这样完美漂亮，她当时竟然对此一无所察，如今想来她还真是心大。 小爱当即红了脸。 但她同样看着这个叫凡宁的机器人有些为难。 小爱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现在不需要男朋友型机器人了……启动起来也很奇怪。” 但是，她又有些复杂地看着那个尚未启动的、叫作凡宁的赠品机器人。 小爱问道：“……除此之外，如果不销毁他的话，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小爱现在实在没有勇气在发生英克这样的事情的情况下，再去启动一台新的男朋友型机器人了，可是她是被机器人父母抚养长大的，对机器人的感情很特殊，就算机器人真正的没有生命，小爱也很容易就会将他们当作兽人看待。 小爱总觉得愧疚。 是因为她当时的草率，凡宁才会变成这种奇怪的样子。 而且还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关系，凡宁才会面对有可能永久无法启动的命运，这样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几乎只有未来销毁的命运。 从未被使用过，就会完全消失。 英克看穿了小爱心底的想法，他抿唇笑笑，说：“当然有。” 英克道：“我们可以重新定制凡宁的相貌，就算不必多么精致，至少也可以正常。除此之外，在保留他芯片的基础上，重新编程改变他的功能和性格，让他成为一个其他类型的机器人。他从来没有启动过，对机器人而言就算是没有出生，还是可以塑造的。” 小爱松了口气。 既然有办法就好，她可以去学编程之类的，自己慢慢琢磨。 而英克看着小爱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愈深。 他侧过头，慵懒地用手撑住自己。 只听英克忽然说道：“不过，如果你不打算启动这台男朋友型机器人的话，不如，还是重新考虑我吧？” 第121章 英克这句话说得开门见山, 而且猝不及防。 小爱知道英克迟早会提这件事，但没有想到他这么突然就说了，还说得这么直白。 小爱局促地站着, 茫然地望着英克。 说实话，她现在对英克的感情很复杂。小爱是不能欺骗自己的, 从英克离开时她感受到的那种失落，小爱就知道, 她对英克还有感觉。 英克真的是她的救命恩人, 一年多来相处、冬日以来的爱恋, 这样培养出来的感情是很难轻易消失的。可是英克又的确以机器人的身份骗了她, 这不是能轻易原谅的事，更何况他的身价如此之高，让小爱无所适从。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找这样与自己生活环境如此悬殊的伴侣, 她从来不像小晴那样喜欢爱情、爱情电影，在她看来, 那样的事情太不真实。 她和英克，光是考虑, 小爱就对他们的未来十分悲观, 她想象不出她和英克能有怎样的将来。是她去适应英克，习惯英克的生活，改变自己，成为和英克一样的人，还是英克屈尊降贵来适应她，去过她最熟悉的平静朴实的生活？ 想到星际飞船头等舱的生活, 想到航空站工作人员告诉她的英克有着收藏飞船的爱好，他收藏的飞船比航空站还多，小爱就深深感到自己与英克间天堑鸿沟般的差距。小爱想不到自己要怎么适应这样的生活，她原本没有多少财力，要像英克那样生活，势必只能依赖英克的财富，她真的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即使真的接受了，她还算是原来的自己吗？ 换作是英克来适应她也一样。小爱其实并不怀疑英克说喜欢她的真心，英克这样的出身，却在她家五平方米的机器人休息室里睡硬邦邦的充电仓睡了整整一年，他为她开展了那一次慈善活动，就为了那一次小爱其实自己也不是特别在乎的柠檬茶事件专门往返于D星和Z星，而且他做的这些事情，本来甚至没有打算让她知道。 可是英克也许凭着对她的喜欢，现在能够忍耐相对的平实朴素，可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后呢？再说，英克明明有他习惯的生活，他也有那样生活的资本，让他忍耐他本来不需要忍耐的简朴，这样又怎么能谈得上公平呢？ 小爱现在还没有办法轻易抉择，她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但是英克刚刚才对她说明了他父母的事，这是英克脆弱的一面，在这种时候拒绝他，小爱也会觉得于心不忍。 小爱有些迷茫无措。 然而这时，英克却对她笑了笑，道：“你不必这么快答复我，大可以慢慢考虑，即使不在春假期间回复也不要紧，你甚至可以考虑几年，我愿意等你。现在，都已经在冰雪星了，不如先来考虑一下去哪里玩吧？你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小爱一愣。 她十分惊讶于英克居然没有催促她立刻给出答复，这个话题只到这里就结束了，尤其是以英克的性格，她以为自己本来必须给出答案。 小爱意外地问：“……你不需要我今天给出答复吗？” 英克对她回以微笑：“不需要。我当初留信让你来冰雪星，只是说你愿意听的话，可以到这里来找我、听我的理由和经历，现在这件事已经完成了，能够再度见到你，我已经足够高兴。更何况，我想要与你共度的，并不只有眼前几日的朝夕，还有未来百年、直到我们余生尽头的朝朝暮暮，我有那么长的时间来等你的答案，既然如此，又何必急于一时？” 英克的语言真诚而且自然。 然而小爱却不争气地脸红了。 她本来就不擅长应对英克的情话，以前以为他是男朋友型机器人还尚能承受，现在知道英克是活生生的真人了，再听他说这样的话，忽然比原来还要让人害羞百倍。 英克却从容地笑道：“你不必觉得拘谨。我隐瞒实情作为机器人藏在你家里一年有余，完全是我有愧于你，你尽可以将这一切当作是我对你的补偿，如果什么都不做，我自己也会心有不安。在返程的飞船到来之前，你都可以住在这里，想要去哪里的话，就告诉阿林，他会为你安排出行。” 顿了顿，英克友好地主动问道：“冰雪星是旅行星球，我知道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地点，我可以为你推荐。” 小爱还是有些踌躇。 她看着坐在房间里的英克，问道：“那你呢？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可是你原本应该是生活在Z星的吧，恐怕也是为了这件事才专门到冰雪星来……” 星际旅行的过程对小爱这样第一次进行的人来说很新鲜，可是对英克这样经常往来于宇宙中的人来说恐怕挺沉闷的，英克将一切都为她准备好，却让英克自己就这样在这个星球上发呆，小爱感到相当过意不去。 英克听到小爱的话，分外迷人地笑了起来，问：“你其实不用担心我……不过，你愿意让我有这个荣幸，陪你在冰雪星上一起游玩吗？我也好久没有来过了，还挺期待的。” 小爱的脸更红了。 她想起来自己第一次知道冰雪星的名字，其实就是因为英克。 小爱小声地道：“可是我记得小的时候，我听到你的舅舅舅妈说过，即使家里买了新飞船，你到冰雪星去依然看起来不那么开心，可能是因为去过的类似星球太多已经玩厌了。” 英克闷笑了两声。 他眨眼道：“我小时候跟着舅舅舅妈出门看看过许多次的类似风景，和陪着你在一个异域星球上共度特别的时光，怎么可能一样？不过，你居然还记得我小时候这样的细节，我很开心。” 小爱被他笑得愈发不知所措。 而英克却直起了身子，灰蓝色澄净的猫眸认真地望着她，自信而优雅地道：“你不需要担心太多其他的事，你对我的顾虑，之前在兽身咖啡馆聊天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了。有时候你不必太过屈从于理性，不如问问自己的心，顺着心走。我认为我对你来说会是一个和其他人不同但是很好的对象，虽然和你原本的预想不同，但是做一些大胆的尝试也未尝不可，不是吗？” 他身体前倾，拾起小爱落在肩头的一缕长发，放到唇边吻了吻。 这是个十分暧昧的动作，但英克的态度却意外地不让人觉得轻佻。 他侧头，微笑道：“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向你证明，我绝对会是你这一生最好的选择？” 第122章 英克笃定的语气让人既踏实，又有一丝奇怪的不安, 充满了矛盾。 小爱脸红而慌乱地道：“……你这么肯定吗？” 英克笑答：“当然, 我有这样的自信, 所以想不到我不是的理由。” 英克道：“你大可以慢慢考虑, 我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时间。不过, 如果中途出现其他追求者的话，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加入竞争，请你务必做好准备。” 英克的信心和坚定, 对小爱来说都热烈得让她心悸。 她挺直了后背, 佯装有底气地道：“我可能会考虑很久，而且不一定能给你肯定答复的。” “放心，我有心理准备。” 英克礼貌地望着她, 邀请道：“那么，明天早晨, 我们九点钟见？” 英克实在太过于熟悉小爱的作息。 他知道她几点睡觉、几点起床、通常几点会和朋友一起出去玩，因此他轻而易举就能选出小爱最喜欢的时间，就像洞悉她的一切。 这种难言的默契，让小爱愈发不自在。 她别扭地回答道：“……好。” …… 小爱和英克聊完，就在阿林的带领下，去看英克在冰雪星给她准备的住处。 等将小爱送到房间里休息以后, 阿林就重新回到书房，敲三下门，开门重新去见英克。 阿林道：“英克，小爱小姐在飞船上的账单已经发来了。” “嗯？”英克打开光屏, 道，“发给我看看。” 即使不用英克说，阿林也已经在收到的第一时间将它转给了英克。 不过账单上的数字，却令英克一顿……也说不出是不是觉得诧异，如果要说是意外，以小爱的性格，又像是情理之中。 除了饱含在船费里的自助餐和日常服务以外，小爱几乎没有别的开销。她只在一家便宜的纪念品店买了一个很小的钥匙扣，大约是当作初次乘坐飞船的留念，她还自己付了钱。 没有需要英克来付账单的地方。 阿林纳闷道：“都已经告诉她你会结账的了，更何况还是你犯错后表达歉意的弥补，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小爱小姐竟然还一点都没有花……小爱小姐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清高，以你的财力，明明根本没有跟你客气的必要，世界上怎么真会有这样的人，这都忍得住，她难道是爱情的女主角吗？” 说实话，阿林看到数额这么小的账单时，是很震惊的，在他看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英克没有说话，但是神情比阿林要淡定。 他道：“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是有的，小爱是害怕欠我的人情。” 阿林想了想，回忆了一下对小爱的印象，又笑道：“不过，也难怪你会喜欢小爱小姐。她的确很灵动，虽然初看第一眼，不像她那个上过星际广告的朋友小晴小姐那样锋芒毕露，有那种将青春靓丽直接全部展示出来的耀眼，但是她越看越让人舒服。小爱小姐给人的感觉很清新，很干净，有种温柔明亮的细水长流。” 阿林夸赞小爱的话，英克内心是很赞同的，但是猫科动物难以捉摸的一面又在这个时候发作了，英克居然不太高兴这话从阿林嘴里说出来，一方面喜欢自己心爱的宝贝被夸奖，一方面占有欲又开始作祟。 英克略带炫耀地道：“她的优点可远远不止这些。” 这是由他首先发现的、无可取代的明珠。 英克语气里的投入让阿林又忍不住想吐槽他。 不过花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见到小爱小姐，阿林内心还是很感慨的，谁能想到英克真能将小爱小姐藏得那么好，一副只想自己将小爱小姐叼回去藏在窝里的架势。 阿林问：“所以你明天就和小爱小姐一起出门逛冰雪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英克笑了笑，道：“嗯。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不过，我事先订了一点东西……” …… 次日。 小爱这一晚其实睡得并不是很好。 第一次到D星以外的星球，住在英克过于豪华的度假住宅里，再加上重新与英克碰面、不得不重新梳理与英克的关系，都让小爱辗转难眠。 不过，架不住客房里的床铺实在很舒服，最后终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熟了。 小爱醒来以后，刚刚洗漱更衣完毕，就收到了由英克这个房子里的家用机器人送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丝带包装过的漂亮礼品盒，小爱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一套裙子。 小爱问：“……这是？” 家用机器人回答道：“这是英克先生赠与您的自由服装，是能跟随您变化人身和兽形的。英克先生认为你们今日一起外出，您可能会需要这样的穿着。” 小爱将裙子取出来看了一下。 自由服饰现在已经发展得很漂亮了，再加上英克可以斥以重金，能够做的格外精致。英克熟悉她的性情，因此没有定制特别夸张的款式，正好是小爱喜欢的风格，清新又不太夸张，另外，因为冰雪星常年覆雪，气候比较寒冷，还专门在服侍外面配了个厚厚的保暖斗篷。 而且，这种款式是能露出尾巴来的。 小爱看着的确是很喜欢，但她实在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收下。小爱抱着这个盒子去找英克，慌张地道：“这种衣服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这样的礼物。” 英克微笑道：“没有关系，其实并没有多少钱。我是因为之前在D星的游乐园里，看到你穿这样的裙子很可爱，所以才特意订做的。我认为这样的裙子很衬你，我很期待你穿。” 小爱毫无准备地又被英克夸了可爱，再度害羞起来，可是她抱着盒子，看上去依然无所适从。 英克道：“你应该有提前了解过，冰雪星是享有特殊政策的旅行星球，兽人们在大部分区域都自由选择用兽身或者人身行走，以你我的兽身，在雪地上玩耍应该是会很开心的。更何况我们是一男一女一起外出，穿能够随兽身变化的衣服，会更方便不是吗？否则我们想要变化还得随时随地找更衣室。不仅仅是你，我自己也会穿这样的衣服的。” 英克说得的确有道理。 可是小爱仍有几分犹豫。 而这时，英克适时地继续说道：“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可以当作是我将衣服借给你的，你从冰雪星离开以后，再还给我就好了。” 小爱一愣：“可是这是女装吧，我又穿过了的话，对你来说实际上恐怕还是没有用处了……” 英克微笑道：“不，怎么会，我有很漫长的时间可以等待。也许你将来有一天会接受我，到时候就又可以送给你了，不是吗？” 英克谦和而期盼的笑意，落在小爱眼中，让小爱不禁又有了罪恶感。 英克却说：“你现在不用想那么多，难得来一次冰雪星，你真的不想玩的开心一点吗？你在飞船里面也几乎没有花钱，即使不是作为你的追求者，仅仅是为了表达对先前事情的歉意，你也总应该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吧？” 小爱逐渐被说服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疑虑地问：“可是，特意换上这样的衣服，我们要去哪里呢？” 英克道：“没有特别说要去哪里的意思……你和我来。” 片刻之后，小爱和英克都换上了特制的衣服。 英克带小爱出了门。 这是小爱有史以来第一次离开母星D星，她对一切都充满了陌生感，哪怕想着不应该那么依赖英克，依然不由自主地将主动权交到了比较有旅行经验的英克手上。 昨天从航空站出来，小爱就直接被接到英克的住处这里来了，飞行轿车的速度很快，她都没能好好看这里的景色。 冰雪星和她原本生活的D星，从气候、地形到天空的颜色全都不一样。冰雪星有三颗卫星，因此小爱昨夜就看到了，这里到了夜晚，天空会有三个月亮，其中两个月亮是红色的。 另外，这里以山地为主，地势高耸，又离恒星比较远，常年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太阳非常温和，大气呈现一种玻璃似的蓝色，非常温柔，像是一层薄薄的气泡。 小爱原以为英克会带她去比较远的地方，谁知上了飞行轿车以后，只开了短短一段路，自动驾驶系统就停了下来。 英克打开车门，从车门外对她伸出手，做出一个牵引她的手势。 小爱一愣，跟着他出了车外。 英克将飞行轿车停在了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在看到眼前景象的刹那，小爱不禁怔愣。 各种兽身的兽人正在街上来来往往。 化作原形从屋顶上穿行的猫科兽人、抱着好几只兽身小兔子的人身兔子妈妈，拖着尾巴的兽人正在沿途的小服装店里试着饰品，并且试着试着就变成了兽身，对着镜子照自己扎上蝴蝶结的尾巴。 这在其他星球都是不可思议的景象，可是在冰雪星上，居然显得如此日常。 就像身在一个没有边境的混合游乐场里。 英克笑道：“既然出门来旅游，并且会在这里住上个把日子，那么不如好好领略一下风土人情。从最日常的地方开始，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第123章 英克很自然地牵起小爱的手, 领她道：“跟我来。” 他带着小爱步入街市。 因为换上了新的衣服, 小爱的尾巴可以露在外面, 看着眼前不熟悉的景象, 她的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摇了起来。 小爱很快就注意到, 大概是考虑到她不喜欢轻易接受英克的馈赠, 英克并没有带她去那些奢侈的地方，而是带她来了在冰雪星很日常、很平民的地方娱乐, 即使是小爱, 在这样的地方也不会感到有压力。 小爱欢喜地变成兽身, 去走兽身市民通道。她可以从一整条雪洞里咚咚咚地穿过，周围走来走去的都是悠闲的兽身市民。 这里的商店全部都会开上下两个窗口, 上面的窗口用于人身和大型兽人销售，会是人身店员，下面的窗口用于中小型兽人销售, 是小型兽人的兽身店员。这样的配置非常寻常，即使是习惯用兽身生活的兽人，也不必烦恼出门在外没有办法化成人身穿衣服。 相应的, 公共更衣室在冰雪星上也是随处可见, 走几步就有一个, 很多兽身兽人背上都背着小背包，多半就是用来放衣服的。 冰雪星上会有一直用兽身生活的市民, 多半是像小爱这样原本栖息在极地的兽人，走到离街区稍偏的地方，能看到兽身兽人在雪地上筑的巢穴, 但是比小爱在书上看到过的原始巢穴还是要大很多，洞穴入口会装上锁和门，有一些还会挂上门牌。 因为看小爱很新奇地在附近闲逛，一个在外面晒太阳的北极狐兽人看出她是同族的旅客，还主动邀请她到洞穴里看了一下。小爱进去以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洞穴相当大，还能分成好几室几厅，里面有不少物品，大多都是兽身专用的，小爱在D星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 冰雪星的兽身市民根本不需要冰箱，生活在这里的北极狐们，会像兽身教育园里教的那样，将食物埋到雪里保存。 小爱初来乍到，对什么都很感兴趣。 她一会儿变成人身，一会儿变成兽身，好奇地在各种兽身设施里跑来跑去，去商店里买东西，也要两个窗口都尝试一遍。 小爱到处乱窜的时候，英克就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她。 像是英克这样的人，无论身处何处都很显眼，他光是谦逊地站在那里，就足以引人注目。 他看着小爱在兽身通道里窜来窜去。 适时地领她去看有趣的风景。 小爱在一家兽身装饰品店里挑尾巴饰品，这在冰雪星并不少见，英克就在一旁当参谋，夸赞她身上好看的东西。小爱最后买了一个漂亮的雪花挂坠，可以挂在尾巴上，价格合适又很便宜，小爱能像在D星一样自己买下来，英克没有带她去那种她消费不起的地方，这样反而让小爱更开心。 他们两个人在店里的时候，饰品店里的女兽人店员看到英克，一直有些艳羡地看着小爱。 等替她将挂坠包装好的时候，女店员羡慕地恭维道：“你的男朋友长得真帅。” 小爱本来摇着尾巴等挂坠，听到这一句话，当即猝不及防地红了脸，道：“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女店员说：“那是暧昧对象？好棒，你们看起来很般配啊。” 小爱回头去看英克，英克远远地靠在门边休息，见小爱望过来，就微微一侧头，对她展露笑意。 虽然隔得很远，但小爱也不知道他听见她们说话的内容没有，想想还是有些害羞。 两个人逛着逛着又到了下一家店。 冰雪星的特产是冰淇淋，尽管这个地方天寒地冻，但是在这里能用兽身生活的动物本身就都很耐寒，所以冰淇淋都是卖给兽身活动的兽人的。 小爱当然想要去试试看，她又变成了北极狐去买冰淇淋。 等刷完她的身份ID之后，卖冰淇淋的企鹅兽人又压低了声音，问她道：“你男朋友不变成兽身吃一个吗？” 小爱本来已经叼上了冰淇淋，听到企鹅兽身这句话又是一愣，将盛冰淇淋的碗放到雪地上，道：“他现在是人身，在这里不方便吃。” 企鹅兽人说：“啊，你们是异族恋？他是什么兽身啊，不耐寒的吗？” 小爱不知道怎么回应，含糊地支吾了几声，将这件事带了过去。 不过跑回英克身边的时候，小爱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原来在其他人眼里，她和英克看上去还是很像情侣。 还有，英克从出门到现在，都没有变化过兽身…… 她将冰淇淋叼回英克身边，有些魂不守舍地吃了。 冰淇淋是很美味，只是想到英克的情况，小爱内心又有些沉重。 在得知英克的原形是雪豹，又有过父母的遭遇以后，小爱能够理解他小时候不愿意直说自己的兽身。 英克化作兽身的时间一直很少，小爱只有在兽身咖啡馆、英克还说自己是斐的时候见过。像雪豹这样稀少、皮毛又昂贵的兽人，在公共场合随意暴露兽身，的确是有风险的。 身在冰雪星这样兽身和人身混合居住的旅行星球，却不能自由地变化兽身，难怪英克小时候到冰雪星来旅游，却没有多大兴致，甚至觉得无聊。 就在这时，英克注意到了小爱失神的表情，笑着询问道：“怎么了？” 小爱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明明专门到冰雪星来了，却不能在这里随意变化兽身，会不会觉得很难受？” 英克不禁轻笑了一声，眨眼道：“你还愿意担心我，好高兴。” 小爱：“……” 小爱别扭地低下了头，对英克这种时候还要调侃她，感到一点恼怒。 然而英克却轻松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怎么会完全不能变兽身呢，我不是还特意穿了和你一样可以随意变化的衣服？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就是了。” 小爱是知道英克是穿了自由服装的，她之前也想过英克为什么不能变化兽身还要穿，后来想来想去觉得英克可能只是为了陪她。但现在听到英克这样说，小爱有些好奇地道：“怎么注意？” 英克说：“只要到人少的地方去就好了。” 小爱歪过脑袋，耳朵在头顶竖了竖。 英克漂亮的灰蓝色眼眸稍微眯起，道：“你想要来看看吗？” 说着，英克优雅地站了起来，往前面走了两步，然后回头，做出等待小爱的姿态。 如今英克在小爱这里的信用不复从前，尤其是当他眼睛眯起的时候，小爱总感到有几分忐忑。她本来比较犹豫，但是看到英克已经在等她了，想了想，还是迟疑地跟了上去。 英克不知是因为之前来过记住了路，还是事先已经了解过这里的情况，他看上去步履轻盈、轻车熟路，没多久，两个人周围的人气就越来越少，放眼望去都是洁净的银白。 不过，小爱和英克都不排斥这样的银白色，白雪对他们来说才是熟悉的阵地。 冰雪星山地为主，英克很快领着小爱到了一处比较陡峭的山壁下，街市的地势比他们更低，从这个位置还能看得见，但已经变得像从空中俯瞰地面一样，化作了小小的模型。 在这个地方，英克化成了兽身。 漂亮的雪豹站在山地雪上，白色的毛发中夹着优美的黑色斑点，又大又粗的尾巴轻盈地拖在身后。 英克晃动着尾巴走向小爱。 他对小爱道：“我带你上去。” 小爱第一次看到英克以自己的身份化作雪豹，而且雪豹天生适合高山雪地，亲眼看到的视觉效果十分震撼，小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瞬间被低下头的英克咬住后颈叼了起来，然后随着英克灵活矫健的动作，一下子就升到了空中！ “嗷、嗷呜！” 犬科动物的平衡能力和跳跃能力都没有猫科那么好，小爱本能地不是太喜欢很高的地方，平时连从自家沙发上跳下来都要小心翼翼地掂量一下，一下子被英克叼起来跳跃上上下下的失重感，让小爱吓得直接闭上了眼睛，心脏更是狂跳。 她看到自己浑身的白毛都炸了开来，又随着气流被吹得拂动。 然而英克在这样的环境中却似乎相当自在，他在陡峭的山壁上如履平地，一下子就能跃上很高的一段距离。 在英克当机器人的时候，小爱曾本着探索的精神摸过他的身体，英克的身体极为完美，他有着在猛兽中也算一流的健康身体，这恐怕在他当雪豹的时候也能发挥作用。 小爱也不知道她在自己不喜欢的高处飞跃了多久，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不敢看。 但等回过神来，英克已经低下头，让她吓得蜷缩起来的四只小爪子重新碰到雪地。 小爱听到英克低低地闷笑了几声。 英克也知道小爱毕竟是只小狐狸，带她来的山峰并不算很高，至少远远低于他能上去的距离。 小爱感觉到英克悠哉地在她后背上舔了一下，好像是帮她放松因为胆小而紧绷的肌肉。 英克道：“到了，别怕，我在你身边呢，睁开眼睛吧。” 小爱其实已经能够感觉到这里应该比别处高了，因为她能感觉到上面的风很大，而且很冷。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玻璃般的天空，层层叠叠的天云，错落有致的山峰，远方的街市小的像是一个个小方块般的积木。 英克笑着道：“栖息在寒冷地带的猫科动物不多，而能像猫科动物这样爬得很高的寒带动物也不多，所以只要到这样偏僻又高的地方，人就会很少……当然，还是要稍微避人耳目一些才好。你往前面看看。” 第124章 小爱本来已经看向了英克, 但听到他这一句话, 又下意识地往前看。 小爱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景象, 还是和刚才一样的景色，然而下一秒, 她就又被英克舔了一下毛。 “嘤——” 小爱没有想到英克居然使诈又舔她一次，被舔得弓起了背, 毛炸得更高了。 然而英克表现得悠然自得，甚至又闷笑了一声。 他道：“别害怕，放松一点, 这个地方还算平坦的，如果你不小心摔倒了，我会及时叼住你的。” 小爱眯起眼睛，不舒服地抖了抖被舔的毛, 这才开始仔细观察周围。 英克带她来的地方的确很平坦，应该对英克来说也不算特别高, 让小爱觉得还是安全的，而山峰的视野还能几乎不受遮挡。 英克应该是顾虑到她, 才专门挑了这样的地方。 英克悠哉地踱着步, 走到雪山边缘，在山巅坐下来。 从这样的视角看，英克坐在高峰雪地上，背影真的很像是一只比较大的猫，尤其他还有一条特别漂亮的尾巴。 英克侧过头，灰蓝色的猫眸含着笑意回头看她, 说：“过来，和我一起坐吧。” 小爱有些犹豫不决，微微蜷缩起来，对她来说山峰边缘还是有点太高了，她会害怕。 英克则道：“别担心，我会用尾巴圈住你的。” 听英克这么说，小爱还是迟疑，但想了半晌，终于还是夹着尾巴走了过去，慢吞吞地在英克身边窝下来，因为想想还是有点怕，她别扭地往旁边蹭了蹭，靠得离他比较近。 英克淡笑，果然将尾巴一展，然后圈住她。 然后，英克直视前方，道：“你看，这就是猫科动物的视野。” 小爱顺着英克所说的方向望去。 远方是无尽的浩渺白雪，天高地阔，从高的地方望出去，一切都会变得更渺远，人烟气息小的几乎看不见了。 就像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样。 很大，但是也很孤傲。 忽然之间，眼下的场景让小爱想起了十几年前，英克在夜晚偷偷跑到幼儿庇护所，带着她爬到屋顶的那个晚上。 无尽的星空，无垠的宇宙。 这对小爱来说确实是很新奇的视野，但是看着眼前仿佛没有边境的白雪，想到英克的情形，小爱又不禁担心地道：“可是永远只能这样独自待在无人的高处，你不会觉得孤单吗？” 英克笑道：“怎么会。” 他说：“猫科动物大部分都是独来独往的独居动物，难以被人窥探到的高处对我们来说会觉得更安全，不如说，这样远离人群，才会感到更自在。” 说着，英克低头看小爱。 小爱趴在雪地上，这种浑身着地的姿态能让她觉得更安全，小爱甚至用爪子搂住了他的尾巴，要知道小爱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以前的亲密，这样的相处距离是很难得的。 小爱的神情看上去正在努力思考，但是还没有特别理解。 在得知小爱是北极狐以后，英克曾经去特别了解过。 尽管北极狐在犬科动物里算是比较独立的，都是独自狩猎，但是毕竟还是犬科动物。 北极狐有着很重的家庭观念，像其他犬科动物一样一旦结成夫妻就会相伴一生，在原始时代，有血缘关系的女北极狐兽人之间关系非常亲密，通常母女姐妹都会生活在同一个区域范围里，既不至于互相打扰，又有着联系，有一些年轻的女性北极狐兽人生下第一胎小狐狸的时候，没有经验不会照顾，还会把小狐狸叼回去给自己的母亲照看。 小爱相当依赖信任机器人父母，相当重感情，怕寂寞，如果和她相爱的话，肯定不能像猫科动物之间的爱情那样若即若离、互不打扰。 英克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捉摸不透的人，连对他人敞开心扉对他而言都是难事，他不喜欢别人入侵他的私人领域。但是奇怪的是，在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居然不觉得在自己的领地空间里加入一只小北极狐有什么难以接受的，甚至感到由衷的喜悦，愿意和她分享自己的一切。 他愿意配合小爱，去改变一些猫科动物原有的生活习惯。 在过去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于是英克低下头，又轻轻蹭了小爱一下。 “唔？” 小爱趴在地上抬起头，白耳朵微歪。 英克忽然道：“其实，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梦想家。” 小爱微怔。 趁着小爱发愣的时候，英克则悠然一笑，继续道：“你应该还是喜欢我的，对吧？” 小爱登时紧张地耳朵高竖，面颊通红。 她很不想承认这一点，可是又没有办法否认，小白爪子不安地开始扒拉雪，好像打算当场刨一个狐狸洞然后躲进去。 英克则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理所当然地说：“这是很好猜的，你性格认真又念旧，连扔掉一些许久不用的东西都会觉得抱歉，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忘记我。不过，你对我的顾虑，我也都明白。” 英克道：“你觉得我们出身太过悬殊，生活理念差得太远，不同种族、不同想法、不同性格，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相同的地方。我和你原本以为自己喜欢的对象大相劲庭，也和贝夫人传递给你的择偶标准完全搭不上边，你用理性在思考，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我们难以长久，大概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英克所说的，正是小爱所担心的事。 小爱低下头，垂下耳朵，没有办法接腔。 英克却淡淡地笑着。 他的兽身和人身一样典雅，还有一点温柔的感觉。 英克微动，高处的寒风吹动了他耳朵上的绒毛。 英克说：“理性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你看远方，宇宙这么大，我们如此渺小，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靠概率来判断结果的，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未知的可能性，即使是现在，兽人也没有探索完宇宙的每一个角落，还有无数令人惊叹的事情有可能会发生。 “我们会迎来的未必就是坏结局，即使真的是，那又怎么样，像我们这么年轻，谁没做过几场期待有奇迹的春秋大梦呢？” 英克低下头，道：“再说，我们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无法互相理解。 “我们都是稀有兽人，都曾经因为皮毛遭受过厄运。另外，虽然形式不同，但我也和你一样不是被亲生父母抚养长大，也许我能理解一部分你的感受。” 英克笑着说：“你知道我喜欢《堂吉诃德》，因为追逐无望的梦想，是一件很美的事。” 英克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 他道：“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堂·吉诃德最后没有实现他的理想，但他有时代的限制，而我并没有。只要你信任我，我就会化不可能为可能。” 小爱望着英克。 他的神情在雪地里仿佛熠熠发光，有一种能够让人近乎信服的力量。 她一直很羡慕英克的自信，并且不自觉地会去向往，英克这样充满信心的语气极富有感染力，让小爱不经意之间产生动摇，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尝试、去相信。 英克问她道：“怎么样？你怎么看？” 小爱踌躇不定。 英克一直暗示她要追随自己的心，不要去顾虑那些客观条件。 可是要从那种长久形成的条条框框中跳离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是小爱从小到大学习出来的生存法则，必须要小心谨慎、精打细算，必须从一点一滴中积累，必须避开所有的风险。 抵御风险的能力越弱，就会越谨小慎微，不敢迈出哪怕小小的一步。 现在要像英克告诉她的那样做，那样尝试她从未想象过的人生，需要极大的勇气。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她眼前是足以粉身碎骨的深渊，英克站在远处的半空中，笑着对她说其实她前面有一条玻璃的道路，虽然看不见，但是踩上去就能抵达他那里。 英克显然已经走过了，但小爱却不敢像他一样迈出那一步。因为如果没有路，小爱就会摔下去，而英克可以随时拿出他的变形飞车。 英克一贯擅长甜言蜜语，他生着一双能骗人的眼睛。他用缠绵的语言说：“别怕，就算你掉下去了，我也会过来接你。” 可是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真的会过来接吗？ 就算他这一刻说的是真的，以后他觉得开飞车太麻烦了，懒得过来了怎么办？ 她自己有能力应对万一落下悬崖的可能性吗？ 要不要相信他？ 小爱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徘徊不定，她其实已经被说动，她想要像英克说的那样踩下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存在玻璃路、走上去会不会有没有见过的人生光景，可是又迟迟不敢真的迈出这一步。 良久，小爱说道：“……我想想，等我想好，一定会给你答复。” 英克笑应道：“好。” …… 小爱依然留在冰雪星上，这两天，她谢绝了英克再度邀请她一起观光的请求，也没有再怎么和他见面。 小爱有时候会麻烦阿林，送她到冰雪星比较有名的景点自己转转，有时候会自己出门，有时候又独自一个人闷在房间里。 终于，到第三天的时候，小爱主动敲开了英克书房的门。 她站在英克面前，脸上的迟疑不决还未完全消散，但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小爱顿了顿，对英克说：“好。” 只是这一个字，就让英克的心重新滚烫了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再次跃动，这阵喜悦就像是心里有一阵旋律突然开始演奏《欢乐颂》。他马上就想要站起来，走向小爱，甚至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已经露出笑容。 但是下一刻，就听到小爱继续道：“但是，我还有几个条件。” 第125章 英克的动作微微一滞, 侧身撑头, 问：“是什么？” 小爱挺起了胸膛, 定定神，鼓起勇气道：“第一, 我希望即使重新恢复交往，我们之间依然要保持彼此相对独立的空间, 两个人都不要改变各自的生活方式。哪怕这样有可能会相对减少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会减少能一起进行的活动。” “第二，我们暂时不要主动公开彼此的感情关系, 尤其不能谈及英克你之前伪装过男朋友型机器人的事情。不过有关系比较亲近的人问起的话，可以说一些正常恋人交往的信息。” “第三，我希望你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 以某些形式偷偷帮我、送我礼物，也不要再给我太昂贵的东西, 尽量让我们两个人的财务可以分开。” 英克维持倾听的姿势，认真地听完。 他看着小爱郑重的表情, 想了想, 道：“我怎么觉得这些条约，从世俗意义的角度来讲，对我比较有利？” 小爱揪着自己的裙子。 英克的眼神闪了闪，笑着道：“你是怕你太依赖我？” 小爱窘迫地点了点头。 即使同意和英克重新交往，小爱对他们两个人的未来保持着大半悲观的态度，正像英克所说的, 这是一次冒险的尝试，是她抛弃那些对未知的恐惧、难得做出的不那么脚踏实地的决定。 小爱现在有一种双脚踏空的不安定感。 英克的确很富有，但对她来说不一定全是好事。 贝夫人告诉过她，凡人太容易被浮华的世界迷去双眼，去追逐表面上的绚丽。 小爱也是凡人，她知道金钱不是全部，可也清楚金钱的好处和贫穷的无奈，她害怕将来和英克分开以后，她会无法再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 想要不跌落深渊，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不要把自己全部寄托在唯一的浮木上，不要让自己全部的重心都悬空，保持自我。 小爱挺直了背，她不太想在英克面前露怯，却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能接受吗？这样可以吗？” 英克沉吟片刻。 他道：“唔，这些条款，应该不会限制我每天对你说情话的次数，不会限制我在想联系你的时候联系你，不会限制我以后抱你吻你吧？” 小爱登时“蹭”的红了脸。 英克问的问题太超前，也太直白了。 小爱回答道：“不会。” 英克微笑道：“那就好，那么我没有意见。”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既然要约法三章，你提出了你的条件，我是不是也可以提出我的？这样才比较公平。” 小爱一怔，点点头说：“当然。” 话虽如此，不知道英克说出来的会是什么内容，小爱不禁感到忐忑。 只听英克缓缓道：“那么，第一，我会克制频繁送你礼物的冲动，但是如果我看到有什么东西特别适合你，特别有想要赠给你的冲动，我依然保留有送你礼物的权利，尤其是节日，对我来说这是必要的仪式感。当然，你可以回礼。并且我希望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在特别的节日和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纪念日里，你的时间要优先空出来给我。” “第二，既然从今天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我希望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如果需要帮助，那么优先考虑向我求助，将我当作是第一位的选择，优先依赖我，而不是其他人，包括小晴和小杰。” “第三……” 英克对她浅浅一笑，露出自己的小酒窝。 “我大概会是一位比较粘人的情人，这一点，恐怕要请你多包涵。” 小爱的条件“独立”，英克的条件是“优先”。 两个人各有所需，但是可以协调。 小爱顿了顿，有点难为情地回答：“好。” 英克道：“那我们就达成共识了？” 小爱：“……嗯。” 英克一下子就笑得很迷人。 他站起来，握住小爱的手，将她的手指举在唇边，弯下腰，眼眸里星光闪烁，行了个标准的吻手礼。 英克缓缓说道：“那么，接下来请多关照，我最可爱的女朋友。” 小爱的面颊涨得通红。 尽管同意和英克重新交往了，可是英克自然吐露出来的情话，仍然时不时让小爱难以招架。 等行完吻手礼，英克迫不及待地道：“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做点什么来庆祝吧！请厨师将冰雪星的特色食物做一遍怎么样？” 英克的话当即就让小爱头皮发麻。 刚刚约法三章完，英克就要开始铺张了。 小爱试着辩说道：“我不是刚刚才说过，我希望能够保持自己原本的生活方式，这样的话……” 英克则笑道：“可是今天是我们正式恋爱的第一天，我认为应该归类到纪念日吧？” 小爱手忙脚乱。 她始终觉得这样不太好，如果这么容易就让英克开始试探底线，到后面一定会得寸进尺，最后让约定变得形同虚设。 看着小爱慌乱的样子，英克不由轻笑起来。 他戏谑地眨眨眼，说：“开玩笑的。不过我认为一点仪式感还是很有必要，我们各退一步，正餐还是要吃的，但我们一起做吧？这样小小的请求，我认为你有必要满足我。” 小爱被英克逗得难为情。 不过比起坐享其成的大餐，两个人一起做，对小爱来说的确好接受很多，而且他们还可以自己挑选食材。 于是两个人又一起去了市场上，买了具有冰雪星特色的鱼，又买了不少蔬菜香草，回来动用英克城堡里的厨房。 像这种自己住在城堡里的人，大概绝大多数一辈子都没有进过自己家的厨房。连负责厨房的机器人看到英克进来，都卡机了一瞬间。 然而英克在厨艺方面意外地熟练，他让厨师机器人负责指导和教学，但是他基本上基础的厨具都会使用，动作还颇为娴熟。他自然地套上围裙，还能把菜切得很工整。 小爱看到他的动作就想起来，在家里的时候，有时是要英克负责做饭的。他这身厨艺的技能，多半是在自己家里扮演机器人期间练出来的。 想到这里，小爱就有些尴尬，尤其她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擅长做饭，虽然会也会，但平时更多的是给M039或者F037打打下手。 看到小爱的神情，英克了然地笑道：“我告诉过你了，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娇气，适应能力比你想象中更好……相应的，你偶尔也要试着来适应我一下，好吗？” 小爱懵懵懂懂的，说实话，看到英克这么熟练地做菜，她还真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有点像是感动。 英克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可以为了适应她做到很多事的。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英克这样做，在小爱看来是不那么容易的。这样的话，或许她也应该对英克再敞开一些心扉。 小爱点了点头，说：“好。” 英克笑意渐浓。 然后，他好像在小爱脸上看到了什么，眉头忽然动了一下。 英克低下头，温柔地轻声说：“嘘，别动，你脸上沾了奶油，我帮你摘掉。” 说着，他压低身体，捧住小爱的脸。 这个动作又让小爱想起了小时候，英克会帮她嘴唇边的蛋糕，接着自己吃掉。 然而下一刻，没有等小爱反应过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嘴角，被轻轻舔了一下。 英克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 小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她僵站在那里，震动地看着英克，呆呆地捂住自己的嘴角。 然而英克看上去很从容地直起身子，他舌尖的确舔走了一点白色的奶油，他直接将这点吃了进去，像是品味似的尝了尝，然后安然地道：“甜度不错，不用再调整了。” 接着，他眼看着小爱的脸颊正在一点点的变红，她雪白的耳朵内侧染上了粉红，她呆滞地看着英克。 小爱慌乱地说：“你不是只说摘掉的，怎么……” 英克看着小爱的表情，抿唇轻笑，解释道：“我早就说过，我会是个十分粘人的恋人。我其实一直想这么做，只是今天才有机会。” 说着，英克流露出不安的眼神，征询建议地问：“怎么，你依然觉得太快了吗？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将刚刚的吻重新还给你。” 小爱手忙脚乱。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在英克还是机器人的时候，是她总是奇怪英克为什么不和她接吻的，即使她主动去亲，英克也会找种种理由躲开。 到现在，小爱才明白英克一直以来在顾虑些什么，但是现在他们能够接吻了，英克这样忽然凑上来，反而令她猝不及防、相当吃惊。 说实话，英克刚刚只是舔了一下嘴角，以小爱的标准来看，很难说是接吻。 小爱笨拙地道：“不，也不是……只是吓了一跳。” 英克说：“很抱歉让你受到惊吓。这么说的话，我应该不算太急躁吧？” 小爱摇摇头。 英克垂首笑道：“那太好了。这么说的话，如果我不是那么突然，你是不是就不会被吓到了？” 这话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小爱想了想，就应道：“嗯。” 英克说：“我明白了，那么，请允许我重新来一次。” 说完，他缓慢而温柔地靠近，用手指轻轻扶住抬起小爱的下巴。 他低下头，垂首，闭眼，动作带着一种流畅的优雅。 然后，他含住了小爱的嘴唇。 这一次并不是嘴角，而是不偏不倚，稳稳地亲在了唇瓣上。 第126章 英克唇间还带着先前淡淡的奶油味道。 今天他身上有干净的薄荷香。 英克的动作相当温柔, 并且极为缠绵。 小爱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小毛线球, 被大猫咪圈着, 蹭蹭亲亲碰碰。 英克流连地啄着小爱的嘴唇，品尝她身上甜蜜的味道。 良久, 他才将小爱松开，然后忽然感慨地道：“我有点不想继续做饭了, 我想和你两个人找个地方，光是这样一下午腻在一起。” 小爱害羞地耷拉下耳朵，慌张道：“这样不行的吧。” 英克闷笑：“为什么不行？” 小爱：“好、好浪费时间……” 想了半天, 却也没想到什么像样的理由，好像情侣两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腻歪一整天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可是对性格向来认真的小爱来说，这样度过一天的时间总觉得好糜烂, 会让她有种没干正事的强烈愧疚感。 英克看着怀里害羞的女朋友，笑得自在。 他道：“我明白了, 我们继续把该做的菜做完吧。不过，作为补偿, 你再让我重新亲一下……” 说着, 英克再度俯下身，将自己的嘴唇印在小爱的上，柔情得像是打算将她融化。 小爱的耳朵动了动，抬起头与英克相吻。 这一刻，她会感觉不到除了彼此以外的东西，她和英克变成了非常简单的两个人, 他们怀抱着非常单纯的爱意，除此之外，不用有其他顾虑。 他们重新恢复恋人关系以后，冰雪星开始变得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个童话般的乌托邦、一座城堡般的象牙塔。 这里除了英克偶尔现身的助手阿林以外，没有其他认识他们的人，也没有过去那些他们每天都要面对的事。走在街上，谁都不会发现他们两个人，一个是试管兽人，一个φ家族成员，他们就像是一对随处可见的、出来旅游的情侣，是常见的那种恋人。 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对他们的关系有所质疑，周围的陌生人将他们当作普通的情侣，一个劲地夸赞他们般配，所有人都友好地释放着善意。 小爱搂着英克的肩膀逛街，他们会在风景宜人的街道上牵手。 他们一起登上冰雪星铸造的冰雪城堡，在城堡顶上，附着下午三点钟城堡钟楼长达三分钟古典乐调的钟声，英克牵着小爱的手，将她拉近自己，一点点教她跳舞。 小爱从来没有跳过舞，不管是社交舞还是时下年轻人喜欢的流行舞，她都没有跳过。 小爱也不能说是不擅长运动，但她只锻炼过体育课和兽身指导课上要求锻炼的内容，相对来说比较死板，小晴倒是会跳，而且擅长爵士和街舞，但是小爱通常来说都只给她鼓掌。小爱也觉得小晴跳舞很好看，可是让她自己上的话，她会觉得不好意思。 小爱起先被英克拉着跳的时候有些狼狈，她的步调杂乱而且笨拙，看上去像是刚刚学步的小孩。 英克倒是看得很开心，一直拉着她轻轻地笑。 英克愉快地道：“你真可爱，感觉像是踩在鹅卵石上跌跌撞撞的小狐狸。” 小爱刚刚真的快要跌倒了，但是英克总能在这种时候捞住她的腰，将她勾回来，然后趁机将脸埋在她颈间。 小爱脸红了，她跟着英克一起跳，也渐渐觉得有趣，但她还是有些不安地问道：“像这样的交际舞，除了竞技舞蹈比赛以外，现在真的还有用得上的场合吗？” “有的。”英克回答她道，“你要知道在一些旧习兽人家族里，许多人可是相当守旧的。为了尊重他们的习惯，现在许多宴席里，仍然会保持着旧式的礼节，或者至少安排一两曲古典交际舞。你要是感兴趣，以后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小爱一听，想到自己蹩脚的舞步，顿时惊慌起来：“我也要跳吗？不不，那还是算了……” 英克笑得很开心，他说道：“没有那么夸张，你可以跳，也可以不跳，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愿。我会陪在你身边的。你也看看那些旧习兽人，他们的社交礼节和生活方式都很特别。” 小爱问：“就像贝夫人以前那样吗？” 英克笑道：“对，就像贝夫人以前那样。不过，贝夫人虽然是旧习兽人，可她从以前就偶尔也会有叛逆的时候的，我听说她十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参加舞会，因为嫌热，在没人的地方把沉重的旧式裙子撩了起来，提得很高，露出大半大腿和小腿。 “说实话，现在正常人根本没有谁会在意这种程度的裸露了，旧习兽人大部分也不至于在乎这个。但是那是正式的场合，贝夫人的母亲正好和其他几位夫人交谈着走过来，撞见了转角的贝夫人，据说当时贝夫人母亲的眼睛，瞪得比她猫头鹰的兽身还圆。” 小爱感觉自己能想象得出那个场面。 少女时代的贝夫人，还有跟贝夫人如出一辙的贝夫人的母亲。 因为她们都是血统纯正的猫头鹰，多年的近亲结合使得长相相似，连五官都很容易能想得出来。 这样想着，小爱也忍俊不禁。 但是笑了一下，小爱又忍不住觉得伤感。 那些时候的人，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英克捧起小爱的脸，让她重新看向自己，他压低身体，几乎将自己的鼻尖贴在小爱的鼻尖上。 他嘴角带着浅笑的小酒窝，英克道：“嘘，看着我。我告诉你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不开心的。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要想那些伤感的事情了。” 小爱看着英克凑得那么近的脸，还有他明亮的猫眸，忽然有些局促。 英克道：“你要是想的话，等回到D星以后，我陪你重新去拜访贝夫人吧……当然，我猜贝夫人肯定不太想在你身边看到我就是了。” 听到这个，小爱也忍不住低头笑了。 她道：“贝夫人会很担心我的。” “嗯，我丝毫不怀疑这一点。”英克笑着说，“不过，我们依然要向她汇报，不是吗？我知道对你来说，贝夫人就像另外一个父母一样重要，你不会想要将这件事情瞒着她的。” 小爱点了点头。 如果存在贝夫人最不想让小爱接触的异性的名单的话，英克一定高居前列。 他绝不是那种贝夫人认为适合小爱的男孩子。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悬殊的社会背景，也是因为英克猫科动物那种难以摸透的性格。在贝夫人看来，英克这样的男人，是会欺骗女孩子、游戏人间的危险品。 但是小爱现在已经对英克的人品有所信任。 如果是小爱迷恋上英克、无论如何都要去飞蛾扑火的话，贝夫人一定会对她非常失望。 可是他们重新相遇的时候，英克对小爱来说是一个机器人，他们像现在这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情况，即使是两个人已经互通心意，小爱依然小心翼翼地保持自己的一席之地，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与英克之间的平衡，她尽全力让自己保持本心，守护着没有迷失的自我。 对这样的情况，贝夫人又会怎么说呢？ 她现在这样的决定，符合贝夫人期待她做出的判断吗？ 小爱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答案。 有时候贝夫人和英克很像，他们同样有着厚重的历史底蕴，有着强大的信心。贝夫人一向赞成她不要畏惧地去尝试，但同时也不断提醒她必须要脚踏实地。 可是贝夫人现在毕竟已经不在她身边了，以后要怎么做，只能由小爱自己来做决定。 在小爱出神的时候，英克忽然低下头来，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她的耳朵。 “啊。” 小爱的耳尖一颤，她急忙捂住自己泛红的狐耳，慌乱地看向英克。 英克低低地笑道：“抱歉，看你耳朵想得入神动来动去的模样，觉得太可爱了，没有忍住。” 然后，英克顺势握住跳舞时牵起的小爱的手，反手将自己的手指嵌进她的指缝中，与小爱十指相扣。 他道：“不要再考虑那些杞人忧天的事了，多想想我的事吧，别忘了，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是享有所有优先权的。” 他将小爱的拉到唇边，微微垂首，望着她，带着点侵略意味吻了吻她的手指。 小爱被英克的眼神看得脸红。 她含糊地道：“我的确是在想你的事……” 英克意外：“嗯？真的？那你想得不是不好的方面吧？” 小爱答不上来，她觉得也不算是不好的方面，但又的确有些忧心。 英克弯起唇角，笑道：“看来我还不够努力，等以后，我会更加用心，直到让你将这些烦心的事情统统忘掉为止。” 说着，在小爱回过神前，他弯下腰，一下子将小爱拦腰抱了起来！然后在冰雪城堡的顶端抱着她转了几圈！ 小爱惊呼出声，惊慌失措地抱住英克的肩膀，还要去捂乱飞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惊呼声转变为笑声。 他们时常在冰雪星上观光游戏，时常又待在城堡里。 英克的书房有很多书，许多都是小爱没有的，向英克借书倒不会让小爱觉得难以承受，所以她经常兴致盎然地和英克一起待在书房里。 英克和小爱之间的共同话题，也比小爱原本预想的要来得多。 英克不仅仅擅长古典文学而已，他和小爱一样涉猎甚广，并且他很乐意听小爱作为文学专业学生的专业思路。他们可以聊他们都喜欢的文学，可以聊童年时的事，聊关于机器人和宇宙的畅想，英克可以说他在黑暗星系的经历，英克也对小爱作为试管兽人的人生感兴趣。 英克在冰雪星拥有一个庄园般城堡的好处也逐渐体现出来，他们可以尽情用兽身在花园中嬉戏，而不必担心英克的兽身会被他人看到。 小爱咚咚咚地在雪地上轻快地行走，时不时嗅嗅地上的叶子。 而英克忽然从后面神出鬼没地窜出来，一口咬住了小爱的后颈，一个翻身将她圈在怀里，像是搂住一个皮球一样抱住。 “嗷呜。” 小爱被掀翻过身，小狐脚拢在身前，委屈地看着英克。 英克看着她的样子就觉得可爱，于是低下头，将小爱脑袋和背上的毛都整理似的舔了一遍。 英克甚至在当斐先生的时候，就会凑过来舔她，如今两个人身份坦白，恢复恋爱关系，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小爱被舔得浑身上下都是英克的雪豹味，委屈地把自己蜷得更紧了。 忽然，英克将脸埋在小爱的颈间，轻轻地嗅了嗅，然后他一定，笑道：“你身上的气味好可爱。” 小爱身上，有春天繁衍期的气息。 第127章 英克这一句话, 让小爱一下子害羞地加紧了尾巴, 蜷缩起来。 小爱的繁衍期早就到了，她自己当然是有感觉的, 尤其是冰雪星的气候很适合小爱这样的北极狐生活, 春天的季节合宜，她又和英克整天腻在一起, 繁衍期其实来的比以往都要强烈, 但她尽量不想让英克发现这一点。 小爱听到英克这一句话，立刻就明白了他话里含蓄的暗示。 小爱感觉这件事情挺不好意思的，见被英克发现了, 立刻就要翻过身子拖着尾巴跑掉。 然而英克立刻将她捉住, 叼回自己身边搂着。 繁衍期, 这对恋人来说无疑是足够煽情的东西了, 这个时期心爱的人身上的荷尔蒙, 简直能够让人上瘾。 英克留恋地认真舔了两口小爱的耳朵，像是吸猫薄荷似的埋在她身上。 小爱既觉得痒, 又觉得害羞, 眯着眼睛扑腾挣扎, 换来英克低低地埋在她毛间笑。 于是小爱觉得更痒了。 “别动。” 英克将爪子压到雪地上，将她撑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雪豹在豹子里长得算是特别精致可爱的，又有一条漂亮的大尾巴, 如果只看全息影像或者离得远的话，有时会产生一种没那么危险的错觉，具有迷惑性。 而此时从小爱的视角看, 他离得这么近，大型猫科动物的气质特别强烈，即使英克什么都不做，压迫感也迎面扑来。可是，英克看着她的眼神却很温柔，他低下头，像是看珍爱的宝石。 英克压低了身体，嗓音低沉地埋在小爱颈间，缓缓道：“你其实也能闻得到我身上的气息吧？” 这句话令小爱一凛，尾巴不禁小幅度摆动。 的确，她其实也能嗅得到。 英克却并不避讳地道：“这是被你带起来的，繁衍期的味道。” 他低哑地在她耳边说：“爱，我好喜欢你。” 英克身上有着跟她同样的气息。 雪豹的繁衍期和北极狐有一小段时间是重合的。 两个人都是在寒冷的地方生活的兽人，如果在D星的话，现在其实已经不是他们标准的繁衍期了。但是在气候更为寒冷的冰雪星，现在这个时节温度最是适宜不过，本来应该已经濒临尾声的繁衍期，竟然又重新回到了最热烈的时候。 英克勾着她毛蓬蓬的尾巴，一会儿替她梳理耳朵和脑袋上的毛发，一会儿缓慢地舔她背上的狐毛，他询问道：“这段时间你的感觉会和平时不同吧？这样会让你舒服一点吗？” 他见小爱蜷缩成一团，又轻轻揪住她的尾巴，咬了一下小爱的尾巴尖，问：“这样呢？” “呜呜……” 英克的举止堪称调戏，这样专属于恋人间的甜蜜让小爱心尖发颤。 繁衍期本来就是容易擦枪走火的时候，和喜欢的人靠近的确会觉得很舒服，英克这样的贴近，会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绪都得到安抚。 但是，同时也会变得想要更亲密。 英克用尾巴和身体将小爱圈在怀里，用自己又大又蓬的长尾巴将她搂住，将自己的脸凑到小爱的鼻子边，几乎与她贴在一起，然后轻轻地舔她。 过了一会儿，小爱眯着眼睛，也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舔英克的鼻子和嘴巴。 雪地松软又舒服，两个毛茸茸的兽身依靠在一起，让小爱觉得很安心。 但他们互相舔了一会儿后，小爱忽然想到了什么，有点别扭地道：“猫科动物是有威望的长辈家长给年纪比较小的晚辈舔毛的吧？” 英克道：“是啊。” 小爱纠结道：“可是犬科是资历浅的人给威望比较高的家长族长舔毛的，我怎么感觉不管是我舔你的毛，还是被你舔毛，都是我吃亏？” 英克顿时笑得非常开心。 英克道：“你可以这样想，我也把我的头凑到你身边，等着让你舔毛了。对我来说，这是必须将姿态放低的举止，而我对此是很乐意的。再说……我们可是绝对不会给不够亲密的人舔毛的，而你们犬科应该也是，舔毛的时候，是包含着喜欢的意思的吧？” 小爱微微红了脸。 这么一说也是，英克在她面前素来没有什么架子，她也是因为喜欢英克才会去蹭他的。 英克说：“我帮你舔毛的时候，可完全没有宣誓地位的意思。当然，我知道你也一样……不过你要是觉得在意的话，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小爱其实也没有很在意，她只是忽然想到了而已，又听到英克这么说，就愈发释然。 但英克依然率先变作了人身，然后捏捏她的尾巴，示意小爱也一起变回来。 两个人都穿着自由服饰，英克的外套还有变温功能。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雪地上，解开领口上的两颗扣子，往下拉了拉，然后扣住小爱的手，将她压倒在温暖的外套上。 英克灰蓝色的眼眸闪烁，他撑在小爱上方，笑盈盈地道：“这样，应该就没有疑议了吧？” 说着，他俯下身来，再度吻住小爱的嘴唇。 这一次，他含住了小爱的唇。两个人唇瓣相贴，体温相依。 人身的感官不像是兽身时那么敏锐，但是繁衍期带来的敏感仍然持续，他们能够嗅到彼此间暧昧的荷尔蒙气味，像是爱意的彼此交融。 良久，英克勉强起身时，看起来仍有些烦躁，他又解开了一颗衬衫的扣子。 亲近可以让繁衍期的情绪得到安抚，但是并不能完全平复，甚至有时候因为很容易有更多渴求，反而会有反效果。 英克轻声道：“……真是糟了，邀请你到这种没有其他人打扰的星球来，还让你和我住在一起，搞不好是个错误的决定。” 小爱迷迷糊糊的，刚刚没有注意听英克说话，虽然听见了他细微的声音，可是没察觉他是在说什么，于是疑惑地歪耳朵道：“嗯？” 而英克则是在她唇上轻轻又啄了一下，细心地叮嘱道：“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将门严严实实地锁好。唔……还有窗。最好备份钥匙也找个地方藏好，不要被我看见。” 小爱：“？？？” 英克说：“现在你身边真是时时刻刻充满了危险，我认为还是应当谨慎一点，怎么保护都不为过的。” 英克意味深长的笑容，还真的让小爱天然地感觉到了必须警觉的危险，于是老实地用力点了点头。 接着，小爱的嘴角就又被啄了一下。 …… 两个人腻歪了一整个下午。 随着时间过去，他们在冰雪星的相处日渐融洽。 有一天午后，小爱思来想去，还是敲开了英克书房的门。 他们虽然正在热恋中，又是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但是其实也不是时时刻刻在一起。小爱有时候会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书，而且她有时候也要联络父母和小晴，另外，小爱马上就要大四，她是相当勤奋的性格，所以早早地就想开始构思毕业论文。 而英克则同样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据小爱这段时间所了解到的，英克硕士最后一年就开始计划去黑暗星系的事，之后就一直在忙碌这方面，因此不算有世俗意义的工作。 他对家族企业也表现得漫不经心，虽然英克有一个经济学学位，对此有经验而且有充分的知识，但他好像只是偶尔看看从那个叫阿林的助手那里整理上来的报表和总结，自己并不怎么上心，更喜欢放权给管理者。他名下的股票基金一类也有人代为打理。 英克本人比较关心的工作是飞船研究和经营，英克在星联大的双学位一个是经济学，一个是工程学。因此他实际上还是个飞船机械工程硕士，英克常用的那艘变形飞船，似乎就是他本人亲自改装的。 他名下还有一个开发经营新型飞船的小公司，尚在筹备阶段，因为之前他的重心一直在黑星和应对联邦追击队上，所以一直没怎么顾得上，是现在才逐渐开始偏向这里。但英克并不是很缺钱，对他来说，连这样的投资也不算大，与其说是想要凭此挣钱，更像是一种打发时间用的兴趣爱好。 他们两个人分开的时候，要找到英克其实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 一方面英克住的地方大得像城堡，另一方面，英克时常行踪不定，他的脚步很轻，常常又神出鬼没。小爱有时候以为他在书房，有时候以为他在卧室，可是到处都找不到的时候，英克又会忽然从她背后出现，伸手蒙住她的眼睛。 英克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浪漫情调，他像是一个自由的鬼魅，随时都会轻手轻脚地出现在他想要出现的地方。 因此，小爱敲开英克书房门的时候，也先往里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不太肯定英克会在。 不过这一次，英克倒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房里。他手里捧着本很厚的书，看上去懒洋洋的，见小爱进来，就对她展颜笑道：“宝贝，怎么了？快过来让我抱抱。” 小爱脸红，她当然没有真的过去给英克抱抱，而是乖巧地坐在他对面。 英克很自然地将她的手拉过来，捏在掌心里，变相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小爱说：“其实，我有事情想要参考你的意见。” 英克耐心地问：“什么？” 小爱顿了顿，道：“……其实，学校里一位研究方向是星空文学的教授，愿意提供给我一次去Z星读研究生的机会。” 小爱慢慢将苏菲教授即将跳槽去星联大，并且邀请她考取她研究生、甚至愿意为她提供飞船船票的事，都仔细地说了。 苏菲教授邀请她的事情，小爱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英克是第一个。 她其实一直挺想找个人谈谈的，可是她拿不准小晴和小杰会是什么反应，也不知是否应该让机器人父母替她参谋，除此之外就没有亲密到可以商量的人了……到现在，英克竟然是最好的选择。 英克阅历丰富，游历甚广，而且他还是星联大的毕业生，对学校应该非常了解。 更何况，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尽管这对小爱来说是个冒险的决定，她到现在都依然觉得步步如履薄冰，可是英克也成为了她为未来考虑计划中的一部分，她也应当参考英克的建议。 潜意识里，她是相信英克的判断的。 英克耐心地听她说完。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说：“我认为你应该接受苏菲教授的邀请，去抓住这个机会，到Z星去，毫无疑问。” 小爱其实一直以来，对读研究生都是心怀向往的。 苏菲教授的邀请对她来说很有吸引力，英克笃定的话，让小爱这段时间摇摆不定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阿林：（默默收好了英克的备份钥匙，防止他半夜跑去开锁。） 第128章 小爱问：“真的？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英克回答：“当然,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自己也觉得放弃会很遗憾，不是吗？我甚至不太理解是什么阻碍了你的脚步，让你感到踌躇。” 小爱道：“英克你可能不太明白，因为你一直可以自由来往于星际间。但是对于我们普通的试管兽人来说, 光是一张船票可能就是几十年不吃不喝的积蓄，甚至有可能一生都无法负担……如果我答应苏菲教授去Z星的话, 或许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D星。我会没有办法再去给贝夫人扫墓, 可能也没有办法再见到以前的朋友, 小晴，还有小杰……” 小爱话里带着强烈的不舍。 对朋友和家乡的感情, 让她感受到强烈的犹豫。 但这时，英克笑着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唔！” 小爱一下子被刮到，惊惶地看向英克。 英克扬眉道：“总而言之, 就是这个抉择的未知性太大，你难以舍弃原本的生活，对吧？” 英克一语中的，小爱点了点头。 英克揉揉她的脑袋, 说：“你对自己未免也太没有信心了。” 英克露出他可爱的小酒窝，道：“其实变化生活没有那么可怕的。对你来说，第一次离开星球，的确是个重大抉择，但是即使你选择留在D星，也不意味着生活能够一成不变。 “世界上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完全按照人的意愿发展, 人生就像在风雨中掌舵，要掌握非常困难。而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最想要做什么，如果人生在未来某一刻戛然而止，你想起自己还没有尝试过这件事的时候，会不会后悔。” 他澄澈的眼眸凝视着小爱，问道：“如果你这一次拒绝了苏菲教授的话，你肯定会后悔的，是吧？” 英克说的没有错。 但小爱仍有些担心地道：“可是小晴和小杰……” 英克笑言道：“你对你自己，还有你的朋友们都要更有自信一点。 “的确，对现在的你来说，星际航行的船票可能是天价之物。但是你是很优秀的兽人，只不过是船票而已，在经过这样的深造以后，我不敢保证你凭自己的能力就能成为豪富，可我确信你是有能力自己挣到船票钱的……所以这并不算是永别，你们只是分离一阵子，将见面的时间延长了一些，不是吗？ “还有，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小晴和小杰。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他们如果想见你，会自己想办法的。他们一个是未来的军官，一个是小有成绩的模特，怎么看都算是前途无量，没准儿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在星际的任何一个角落团聚了。” 英克撩起小爱的一缕头发，认真地说：“不要让畏惧和担忧阻挡你的步伐，有些事情做了就会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的……当然，不可否认我也有私心。” 英克对她眨了眨眼，语气很温柔：“我的家就住在Z星，以后不可避免会很长时间待在Z星，如果你能来Z星的话，我们能够有更多时间见面相处，这对我来说会很开心。还有，我曾经也是从星际联邦大学毕业的，如果你去那里读的话，我们就是同校的师兄妹了，这也是会让我非常开心的事。” 小爱耳朵尖微微发红，耷拉下来。 事实上，现在的确有足够的理由让她想要立刻答应苏菲教授了，英克的确也是其中之一。 正像英克所说的，或许她可以不用如此畏首畏尾，如果乐观一点的想法的话，她此时选择了Z星，并不一定就意味着和昔日的朋友永别，只是意味着她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去和他们再度重逢。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努力做不到的事。 但也有很多事，是努力能够做到的。 小爱说：“那等我回到D星以后，好好和小晴、小杰他们说一说我的想法。” 英克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期待的样子：“嗯。” 然后，他停顿了一刻，仿佛再自然不过地继续说：“等你到Z星以后，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将我的家人介绍给你吧。” “！” 小爱还维持着被英克握住手的姿势，听到他突然提起这件事，小爱顿时指尖一颤，心里也惊了一下。 互相介绍亲人，小爱总觉得还是很遥远的事，应该快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才会讨论，没有想到英克现在就会提及。 小爱有些紧张地问：“是你的舅舅舅妈吗？” 英克道：“对。” 小爱看起来更紧张了。 英克问：“怎么样，你愿意来吗？” 小爱回答：“我、我现在很难想好。” 英克笑道：“我知道你还会有顾虑，但是没有关系，反正距离你读研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而且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我们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也会更亲近……请放心，我的家人不会那么难以相处的。” 英克说得很轻松，可小爱依然显得惴惴不安。 小爱想起了英克的舅舅和舅妈。 他们给人的感觉和英克很不一样，英克很好相处，但是英克的舅舅和舅妈，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更接近大众想象中的二十四家族兽人，他们有一种猫科动物特点和家族传承结合后的孤高感，更像是那种旧式的人。他们非常风雅古典，又一些严肃，特别是英克的舅妈。 小爱忐忑地问道：“说起来，你们的家族里，有人是旧习兽人吗？” 英克回答：“没有。” 也难怪小爱会有这种想法，二十四家族里旧习兽人的比例，明显比正常要高得多。 英克摸了摸下巴，见小爱想要了解，索性就给她解释一下。 他道：“硬要说的话，我们家族总体应该算介于旧习和非旧习两者之间吧。如你所见，我肯定不是旧习兽人，但是家族里的确有一些人依然保持着部分旧习的传统，并不算完全的旧习兽人，但也不完全接受新式的生活方式……而且几乎所有人都是同族通婚，我的父母、舅舅和舅妈，全部都是雪豹。” 这句话又让小爱怔愣。 但英克说：“不过，我们的同族通婚和贝夫人情况不太一样，不是因为旧习传统，而是由于情况特殊……你应该能明白，作为雪豹兽人，大多数人都很难轻易将自己的兽身告诉其他人，更何况猫科兽人本性多疑，能够安定下来的本来也很少，不少人都会独来独往，度过一生。 “所以就像雪豹本身一样，我们家族的人数一直很少，在二十四家族里是成员数量最少的几个家族之一。现在……包括传承下来的成员和配偶在内，总共也只有十个人。而且我们之间的联系并不算很紧密，平时来往不多。” 说到这里，英克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笑道：“不过如果我们将来结婚的话，所有家族成员应该都会出席的，到时你会见到所有人。” 英克说得很温柔，语气平常。 可是却仍让小爱感到错愕。 小爱没想到英克竟然真的直白地提到他们将来可能会结婚。 说实话，小爱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她对他们两人的关系能走到哪一步，仍然是不那么乐观的态度，她很珍惜现在和英克之间的感情，但也随时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她不太敢非常投入地往顺利的方向去想，而且到现在，她也仍然很怕在英克身边迷失，觉得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难以解决的矛盾。 英克看出了小爱有些伤感的神情。 他问：“怎么了？” 小爱说：“我现在还没有办法想到那么远……” 英克看着小爱耷拉下来的耳朵，眼神愈发柔和。 他将小爱拉过来，抱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然后他低下头，轻吻她的面颊和颈侧，说：“没有关系，正像我之前说的，我并不着急。我有漫长的时间去证明我是你最好的选择，所以不急于一时的答案。如果对未来的不安会让你烦心的话，就不要去想了，现在，我希望你更享受和我在一起的时间。” 说着，他对小爱眨了眨眼。 英克这种调皮的神态，很容易就能让小爱放松下来，他这样宽容而耐心的态度，也让小爱因为紧迫感产生的压力逐渐放松。 她垂眸认真地道谢：“谢谢你。” “这可不是需要道谢的事。” 英克笑笑道。 他将自己的鼻尖抵在小爱的鼻尖上，笑得眼眸微弯，说：“让我们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时光吧？” 小爱：“嗯！” 他们两个人在冰雪星度过的时间很开心，每天都要很多事情可以做。 他们一起走过了冰雪星无数条街道，吃遍了所有品种的特产冰淇淋，穿过许多景点。 英克自己没那么喜欢吃特产冰淇淋，但是喜欢抢小爱的吃，尤其是她已经吃到嘴里的。他抢到以后总会笑得很开心，故意调戏似的逗小爱。 他们会在庄园的雪地上漫步，英克喜欢将自己的脚印盖在小爱的脚印上，也喜欢自己先盖脚印，再让小爱盖上去，这样就会有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小梅花印。 他们经常窝在一起看书。 英克特别喜欢过来和小爱挤着看同一本书，这样他可以从后面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顺便帮她翻页；如果是兽身就更好了，他能直接将小爱圈住，看书的间隙顺便帮她舔舔毛。 在冰雪星的日子过得飞快。 在小爱看来，这段时间简直像是生活在童话当中。 但是小爱的春假即将结束，她也必须要回到D星了。 第129章 送小爱回去的时候, 英克显得恋恋不舍：“真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个月。早知道，我无论如何都应该告诉我舅舅舅妈我又要去旅行，然后和你买同一班飞船的船票的, 这样我就不用和你分别了。” 英克灼灼的眼神实在让人难以承受。 小爱羞窘地挪开目光，感觉再被英克这样不掩留恋的目光看下去，她自己也会不想走。 小爱说：“我们还是可以通过光屏联络, 只是一段时间不能面对面见面而已。” 英克愈发遗憾：“那可是整整三个星期。就算用光屏，也只能看到脸而已，我摸不到你, 嗅不到你的气息, 也不能将你搂到怀中, 或者亲吻你了。” 如果从来没有拥有过也就罢了，可是度过了在冰雪星这样的时光再分离, 英克甚至觉得和酷刑也没什么区别。 小爱更加难以与他对视, 她说：“我会想你。” “嗯。” 再没有什么话比这个更让英克开心了。 他低下头，在小爱唇角轻轻落下一吻，道：“等我回Z星把事情处理完, 就过去看你。” 他嗅了嗅小爱脖颈的气味。 仍然处在繁衍期, 小爱看上去比平时都要来得更有魅力。 英克张开嘴, 在小爱皙白的皮肤上, 轻轻咬了一口。 “——唔？！” 小爱捂住脖子，疑惑地看他。 英克弯起嘴角轻笑，他缓缓直起身子，道：“没什么, 做个小记号。我怕我不在的时候，你被其他人叼走了。” 说完，他又在小爱眉心亲了一下。 小爱眯起眼睛，让英克亲了，然后她才拢了拢衣领，将英克刚刚轻咬的地方遮住，道：“那我去乘飞船了。” “嗯。” 英克仍留恋地嗅着她发间。 “等上飞船以后，马上联系我，不要忘了我时刻都在想你。” 小爱脸红，点了点头。 从冰雪星回到D星，仍然要好几天时间。 重新踏进星际飞船时，小爱仍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春假，发生了太多事，一切都像是假的一样。 她乘坐了两次星际飞船的头等舱，她登上了冰雪星，而且，她和英克重新成为了男女朋友。 如今想来，这些事情都太不真实了。 小爱在飞船上又度过了好几天，落地以后，她第一时间联络了小晴。 “小爱！！你终于想起我来啦！” 光屏一开，小晴带着抱怨的热情声音，一下子就从耳机里传了出来。 小晴似乎正在家里享受生活，她保持着兽身银喉长尾山雀的样子，窝在她设在床边的小鸟巢上，生气时候的样子也像是在啾啾啾的。 小爱看到小晴熟悉的小白鸟面容，顿时有了一种回到现实世界、脚踏实地的感觉。 她忍不住微笑起来：“我又不是没有联系你，春假期间，我们不是经常在通讯的吗？” 小晴埋怨：“可是看不到你的脸，我好想你啊！！我出去玩都找不到人了，真的好无聊！你看我，都快变成宅鸟了！你一个人跑到冰雪星那么远去，还有人陪着玩，太过分了！” 听到小晴提起英克，小爱忽然有些心虚，她的耳尖抖了一下，内侧泛红，小爱赶紧将耳朵压下来，免得让小晴看见。 “——嗯？” 然而小晴和小爱一起长大，熟悉她的每一个表情，小爱这样的举动，反而让小晴起了疑心。 小晴道：“你在冰雪星做什么了？” 小晴：“说起来，那个住在庇护所对面的男孩子已经长大了吧，长成什么样的人了？” 小晴：“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晴：“我和你通讯的时候，你从来不把那个男孩子的样子给我看！！” 小晴：“说起来，在去冰雪星之前，你正好把英克送走了，接着就有了那么两张船票，接下来你又和那个男孩子孤男寡女在冰雪星上待了一整个春假，我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太对劲！那个男孩子果然是对你表白了吧！你是不是又恋爱了？！” 小爱分外窘迫，英克的事现在对她来说是个难以解释的敏感话题。 但因为是小晴问起，小爱犹豫之后，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 小晴又奇怪地问：“那英克呢？难道你真的就这样把英克忘掉啦？虽然他是机器人，但以你这么念旧情的性格，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总觉得好意外呀。” 事实上，就连小爱都觉得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她对小晴道：“英克的事……可能和你想得不太一样。我觉得现在还不是和你解释的好时机，但是等以后，我一定会认真把事情都告诉你的。” 小爱的神情很郑重。 小晴的确很疑惑，但是同样的，她对小爱也有着相当的信任，见小爱如此慎重的表情，虽然心底相当好奇，但还是没有再追问。 小晴道：“那好吧，那我就等你告诉我了。” 这个话题过去，小爱也想起了些事情，于是换作小爱询问小晴。 她问道：“那你呢？你和小杰的情况怎么样了？你应该将答复的信送去给小杰了吧？” 在小爱离开D星前，小杰向小晴表明心意，不过小晴和小爱讨论之后，已经决定要写信拒绝。 这其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这无疑是他们三个人多年来稳定关系的转折点，事实上，无论小晴如何回答，从此以后，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恐怕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果然，提到这件事，小晴也显得支支吾吾起来：“啊，这个呀……” 小晴的尾羽上下翘了翘，她说：“我早就将信寄出去了，小杰也给我写了回信，不过具体的情况，你还是到我家来一趟吧……” …… 小爱抵达D星的时候，英克也早已回到了他在Z星的宅邸。 不过这日，φ家族在Z星的这个大庄园，却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英克舒适地坐在书房中，手随意放在膝盖上，他身上带着一种主人的自信和从容自若，好像一点都不因眼前的来人而感到慌张。 英克淡然地笑道：“你好，很荣幸见到你……军官先生。” 坐在英克对面的，是灰狼追击队队长，卫科D59500802。 灰狼追击队队长并没有笑，也没有轻易寒暄，他那双冷硬深邃的棕色狼眼直勾勾地望着英克。寻常人进到这种大宅子里，即使没有手足无措、如坐针毡，气势上也至少要矮去三分，可是灰狼队队长却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似的，只是看着英克。 他身上有一种饱经风霜的味道。 如果说大部分生活在联邦星际现代社会的兽人，都像是剔除獠牙、温顺乖巧的家养动物的话，那么这个灰狼追击队队长就依然是野生的，是货真价实的野狼王。 他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英克，他看起来很想抽一支烟，但是毕竟在别人的书房里，伸手之前，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转而从自己怀里摸出另外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个黑色的半圆环，好像破碎了，但光滑的部分依然带着流畅的光泽。 灰狼队长道：“终于见面了。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英克先生，φ先生，还是……黑衣K？” 灰狼队长的话，像是一击重磅炸弹，但英克却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灰蓝色的眼眸依然幽幽的，脸上挂着泰然自若的表情，没有因灰狼队长的话而改变一分一毫。 英克道：“没有关系，我不是一个在意表面称呼的人，你按照你喜欢的方式就可以了。” 灰狼队长道：“那么，就黑衣K吧。” 英克：“请随意。” 英克略一侧头，抚了抚眼角，笑着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灰狼队队长说：“还是绑架案那个时候吧，其实时间也不算很长。当时联系小爱小姐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十分关注作为机器人的人你了。不过我们一直不算十分确定，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才没有更多地给小爱小姐透露消息。不得不说，弄清你的真实身份……实在花了我们不少功夫，要不是你当时主动去救小爱小姐露了太多破绽，我们可能真的永远解不开这样的谜题。” 说着，他不觉烦躁地敲了敲椅子扶手：“真是有你的啊，黑衣K，像你这样的大少爷，竟然真能蜷缩在区区五平方米的机器人休息室里整整一年，就连普通人，都未必做得到这样的事。” 英克笑了两声。 他说：“我倒是觉得其实并不是很难，小爱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光是看她每天的样子，就能驱散我大部分烦恼了。” 英克调整座位，换了个姿势，微微撑住头，漫不经心地问：“所以，你们今天专程过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要逮捕我吗？说实在的，我可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我可以把我手上的资料提供给军方，证明我除了去过一趟黑暗星系，平时都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 灰狼队长扫了一眼英克：“你的确是很擅长钻空子，恰好所有的地方都规避开了关键。而且，φ家族恐怕拥有整个宇宙最好的律师团吧？为了今天，我不相信你没有准备。” 英克微笑，不置可否。 灰狼队长顿了顿，道：“——不过，我今天来，实际上也不完全是为了黑衣K的事。你确实在情报方面很厉害，但我们军方也绝不是吃素的。我们早已调查清楚了，黑衣K这个身份和身上的案子从头到脚都是虚构的，你本人也很干净，到黑暗星系去，也并不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利益目的……你在领回两张雪豹兽人的皮毛后就收手了，而那两位受害的雪豹兽人，身份我们也都已经查清楚。” 英克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很有涵养的浅笑，目光难以看透。 灰狼队长道：“我们对你童年的遭遇表示同情。但我这回来找你，实际上另有目的。联邦军队的第一手消息，由于你去过黑暗星系，有著名黑色犯罪者黑衣K这样高级的身份，我们有一件事想要你的帮助，当然，这也是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哦？” 英克扬了一下眉，像是起了几分兴致。 “是什么？” 灰狼队长说：“星际联邦决定正式开战了。这并不是一个突然的决定，而是联邦军和联邦行政官们谋划多日、铺垫已久的计划，现在终于打算正式下令……联邦政府认为，终于是时候彻底铲除黑暗星系这颗毒瘤了。” 第130章 黑暗星系多年来都是联邦的心腹大患, 皮毛犯罪、流星潮、深色犯罪者、星际黑网……全部都是普通联邦居民的潜在威胁。 联邦星系内每年的重大刑事案件, 有八成以上都是黑暗星系潜入的犯罪者所为, 而且黑暗星系的犯罪者没有户口、没有身份、日常居住在黑暗星系, 这种案件破获十分困难, 一旦犯罪者逃回黑暗星系, 抓捕就更加难上加难。 得知联邦星系竟然真的决定要向黑暗星系开战, 就连英克都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说：“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灰狼队队长道：“的确。但是联邦已经为此暗中筹备了很长时间，我们训练了相当数量的精英士兵, 如果能够扫平黑暗星系的话，对联邦公民的安全会很有益处。” 英克：“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光就会有暗, 黑暗是难以完全扫除的。即使扫平了黑暗星系，以后未必不会有别的形式的犯罪者集团出现。如果真的能够达到永久的和平安全, 像你们这样的军人，也就不再需要了，不是吗？” 灰狼队长说：“确实如此。但是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 去解决潜在的危险，去救陷入危险的人, 去替已经遭遇不幸的人讨回公道。现在黑暗星系是联邦最大的威胁，我们必须要想办法铲除它，如果以后再出现, 就再铲除, 周而复始，直到完全消灭为止。如果永远消灭不了，就只能和它耗到宇宙的最后一刻, 同归于尽。” 灰狼队队长说得非常坚毅而且决绝，语气平淡，就像这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英克笑了笑，道：“我喜欢你的答案。” 英克的父母死于皮毛交易，而小爱先前也差点遭受同样的意外，提到黑暗星系，英克的眼神中会浮现出冷意。 如果能够铲除黑暗星系的话，对他来说无疑是有吸引力的。 他问：“你们想要从我身上得到的，是什么？” 灰狼队长道：“黑衣K的身份。” 说着，灰狼队队长顿了顿，解释道：“黑衣K这样的顶尖黑色犯罪者身份，是相当难得的。其实这些年来，联邦军队派遣过很多卧底前往黑暗星系，但是他们毕竟都是真正的军人，不可能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因此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来没有人达到过黑色犯罪者的地位，连深色犯罪者都寥寥无几，更不要说像你这样赫赫有名……” 说到这里，灰狼队队长又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审视着英克：“不得不说……你的确是个玩弄人心的天才。从来没有人试过像你这样做，也没有人像你这样成功，连最为心狠手辣、阴险狡诈的犯罪之徒，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英克坦然地坐着，脸上带着自得的神色，仿佛接受了他这样的夸奖。 英克微笑道：“过奖了，连身为联邦高级军官的你都愿意给我如此评价，实在令我受宠若惊。” 灰狼队队长看了他一眼。 “……黑色犯罪者在黑暗星系是享有特权的。” 灰狼队长继续说道。 “如果成为黑色犯罪者，特殊市场、特殊赌场、高级犯罪者俱乐部……很多特殊地带都会敞开大门。而且黑色犯罪者在黑暗星系的众多犯罪者中会具有超凡的号召力，甚至会有崇拜者和追随者。尤其像黑衣K这样神秘又强大的身份，在黑星明里暗里崇拜他的人都非常多，其中甚至有不少赤色以上的高级犯罪者，还有不少人想和他结交…… “像这样的身份，对我们而言会很方便，一定能够拿到不少原本难以得到的情报。所以，我希望你配合我们，让黑衣K这个身份帮助军方。” “嗯……” 英克听完灰狼队队长的话，认真地沉吟起来。 他扬眉问：“我当初前往黑暗星系，确实有一些灰色地带，只要我协助军方，你们就能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对我的过往一笔勾销吗？” 灰狼队队长道：“对。我可以答应你，在黑暗星系需要黑衣K的事情解决以后，我们可以当着你的面销毁所有关于黑衣K的档案，让这个虚构出来的人物彻底回归虚无，就像不曾出现过一样。” “……这是很有魅力的条件。”英克笑道，“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要是我答应协助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这个柔弱无助的一般市民，还是必须要以黑衣K这么危险的身份冒着巨大风险重新深入黑暗星系？” 英克说出“柔弱”“无助”这样的词汇时，似乎惹得灰狼队队长抬眸额外看了他一眼。 灰狼队长回复道：“虽然你在黑暗星系时始终保持着低调莫测的作风，但毕竟也曾现身过几次，有一些人见过你。要是你能以本尊的身份去的话，当然最好不过，这是最保险的，但是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们也有别的办法，会有专业的间谍来替代你……怎么，你已经去过一次黑暗星系了，现在还害怕吗？” 英克似乎一点都不因自己表现出来的这一点怯懦感到尴尬。 他得体而从容地微笑道：“这可是很危险的事情。如果是在以前，倒也没什么，但现在我已经是个有女朋友的人了，我的生命和灵魂都有一半属于我的爱人，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她一定会为我伤心的。顾及到她的感情，我可不能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就轻易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女朋友？” 灰狼队长似乎对英克说出来的理由感到很诧异。 英克保持着笑意，温柔地道：“是的。她还会是我将来的未婚妻，以及将来的妻子。” 灰狼队长定了定，问：“是小爱小姐吗？” 英克回应：“对。” 灰狼队长深棕色的眼神有所变化。 英克一直是在小爱小姐身边扮演男朋友型机器人，从他当时不顾及自己的身份有可能因此暴露、在准备不周全的情况下冲上绑架船救小爱小姐的举动，还有先前几次见面时，他对小爱小姐那种细致入微的温柔，其实都能感觉到英克对那个名叫小爱的女孩子是有感情的。 以英克扮演黑衣K时展现出来的细心和城府来看，他因为小爱小姐而露出破绽的那些事，可以说是相当的冲动，而且奋不顾身。这些情况，在私下里，连士兵们都会讨论。 但说实在的，考虑到英克的性格，他对小爱小姐是否是有真心、真心到什么程度，连灰狼队队长都难以肯定。他一直在担心小爱小姐遇到的那些海誓山盟，会不会只是英克这种随心所欲的富家公子一时兴起的玩乐。 因此此刻英克表现出来的深情，连灰狼队长都觉得诧异。 他竟然连结婚都想得这么远了。 要知道这些年星际联邦的结婚率持续降低不止，大家都更喜欢自由的关系，愿意以法律形式承诺婚姻关系的人，越来越少了。 灰狼队长用别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才言归正传：“那么，你是要问过小爱小姐？” 英克道：“对。不过……即使不用真的问，我想我也知道答案，小爱应该不会希望我再去黑暗星系这样的地方的，你们直接做好我不去的准备吧……当然，出于保险，我会联络小爱，征询她的意见。” 灰狼队长：“……我明白了，那我们现在就会开始挑选卧底人选。不过等你问了以后，记得将结果告诉我一声。” “好。” …… D星。 当英克和灰狼队长在遥远的Z星交谈时，小爱敲开了小晴家的门。 “小爱，你终于回来啦！” 小晴家的房门刚开，小爱才踏进去，就看到一只漂亮的银喉长尾山雀拍着小小的翅膀灵活地飞下来，圆滚滚地落在小爱的胳膊上，对她一翘雀尾。 小爱看到小晴很高兴，正要打招呼，就听到落在她身上的小晴稀奇地“咦”了一声。 小晴道：“小爱，你变漂亮了耶！” “诶？” 小爱错愕。 小晴惊讶地道：“真的真的！漂亮了好多！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了！总觉得你的气色特别好看，身上还有一种格外有魅力的感觉……唔，怎么说呢，有种等了好多年的鲜花终于开了的气氛。而且你身上繁衍期的气息好像也和往年不一样，比往年要平稳好多……啊。” 说到这里，小晴愣了一下，说：“难道是因为你和那个以前住在庇护所对面的男孩成为了男女朋友，还一起在冰雪星上住了近两个月吗？” 小晴说的这些变化，小爱自己统统没有注意到，她还觉得自己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要说有的话，最多就是繁衍期的时候和英克待在一起，让她这次的繁衍期过得比较舒服，即使离开英克、回到D星了，依然没有以往那么烦躁。 听到小晴对她这样的评价，小爱有一些发懵。 然后，她看到了小晴观望而戏谑的神情，不由渐渐红了脸。 小爱结巴地试图解释道：“没有没有，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久，只是普通地待在一起而已……” 小晴将脑袋歪成90°，乌溜溜的小鸟眼睛满脸写着无辜：“啾啾啾，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我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白鸟，我什么都不懂。” 话虽如此，小晴却在小爱的肩膀上蹦来蹦去，跳得愈发欢了。 以小爱对她的了解，小晴这个样子绝对是想歪了，于是她的面颊更热了。 第131章 小爱辩解：“真的不是这样, 我们最多也只是亲吻……” 小晴：“哎哟, 原来有亲吻！在冰雪星上和久别重逢的恋人亲吻, 感觉好浪漫啊！” 小爱感觉自己的劝解反而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窘迫万分。 小晴在小爱的胳膊上跳得愈发欢快：“说起来，我还不知道那个男孩子现在长成什么样呢, 他现在和小时候长得像吗？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吧？” 小爱脑海中浮现出英克现在和小时候的样子。 两个模样还可以重合，但是英克变得比以前成熟了，小的时候, 他的脸会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有一点幼童的圆润，猫一样的眼眸又圆又亮, 会比较有可爱的感觉, 而现在，这些可爱几乎全部都转变为了英俊，让他变成了一只成熟的大猫咪。 在冰雪星的时候，他明明体型比小爱要大，还是会走过来往小爱身上躺着或者埋她，这种时候, 英克看上去懒洋洋的, 小爱真的会觉得他是一只猫。 于是, 小爱回答道：“有变化, 但也不是很大吧……比小时候更有异性的感觉，有时候他已经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小孩子的样子了，但有时候又还是会像小孩子。” 小晴啾啾啾地道：“你的表情好可爱！很有恋爱的感觉！” 小爱赧然：“不要说我了，告诉我小杰的情况吧。他信上写了什么？” 小晴：“噢噢噢, 你稍等，我去换身衣服。” 说着，小晴拍着翅膀飞回了自己的房间，等换好衣服才出来，并且手上多了一封信。 小晴递给小爱道：“就是这个。” 小爱接过来，小杰的信内容大概很少，信封捏在手里只有薄薄一张。 因为小爱早已知道，小晴给小杰的答案是拒绝，她拆信时感到惴惴不安，有些担心小杰的反应。 但小杰的态度比想象中更加沉稳。 信件一如既往的简短，只有几行而已，小杰如此写道—— 晴： 我明白了。 抱歉让你为难。 其实仅仅是作为朋友和兄长留在你身边，我也已经足够幸福。 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你和小爱依然可以将我当作是哥哥。 祝福你能找到你想要的幸福。 以及，我三个月后就将出征，这会是一场大战，甚至我并不确定自己能够归来。 能在此之前，将我真正的心意告诉你，我已经感到十分满足。 请你们接下来一段时间务必要注意安全，战争期间注定会不太平，但请相信，联邦军队会在看不见的星空中，竭力保护你们的安全。 杰 小爱快速地将信看了好几遍，说：“小杰的情绪好像没有太受到影响的样子，太好了。” 小晴道：“是的，这样我也觉得放心多了。不过我还是好震惊，原来在小杰心里他一直是我们两个的哥哥，我还以为他的情况应该是弟弟……他去军校以后，给人的感觉的确稳重内敛多了，弄得我都不太肯定他这封信上写的是不是真的。” 说实话，小爱也有同样的怀疑。 她的目光又落在小杰的最后几句话上，小爱疑惑地道：“可是，小杰为什么说他要出征了呢？星际联邦现在还要打仗吗？” 对星际社会的兽人来说，战争是很不可思议的，连“打仗”两个字都带着一种历史久远的古典味道。 从兽人迈向星空起，星际联邦就是一个所有人都认可的整体，尽管贫富差距很大，但也有着相当丰富的资源，即使是一无所有的试管兽人，在政府的自助下也能过着比起地球纪时代更好的生活，大部分生存问题都能通过完善的制度解决，也不存在领域争端。 因此上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争，已经是地球纪时代的事了。 联邦虽然拥有数目庞大、战力强劲的精英军队，但是军人们日常执行的工作，更接近于地球纪时代警察的工作，以调查犯罪、侦破案件、星际巡逻为主，能当作敌人的，大概就只有黑暗星系。 等等……黑暗星系？ 所谓的黑暗星系，是那些原本在联邦犯了罪的犯人，试图犯罪的人，或者由于种种原因在联邦星系待不下去的人，在潜逃出联邦星系以后，在一些超出当初的联邦星系管辖、尚未经过开发的荒星上安顿下来，而在上面建立出来的另一种方向的文明。 随着不断有新人潜逃、原本逃出去的人繁衍生息，星球的范围不断扩大，也就形成了一个新的巨大法外星系。 黑暗星系上没有法律，没有规则，没有礼仪和谦让，只有弱肉强食的铁律。 整个黑暗星系的形成，和星际联邦的发展过程相伴，黑暗星系的历史和兽人的星空时代完全一样长。随着星际联邦的壮大，法外星系也在同时扩大和增强，始终对星际联邦有着极大的威胁，是个令人感到恐惧的黑暗之所。 联邦军队要开战……难不成是对黑暗星系？ 小爱脑海中滑过了这样的念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星空时代六千年来未有的大手笔了。 不过，小爱毕竟不是联邦军队的人，只是想想而已，并不能做出肯定的判断，因此出于谨慎考虑，小爱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而这时，她注意到小晴拧紧了眉头半天没说话，像是忧心忡忡的神色。 小爱问：“你怎么了？” 小晴说：“打仗……虽然这种事情很多年没有过了，可是小杰他们上战场的话，肯定会很危险吧？” 小爱道：“……你在担心小杰？” 小晴赧然道：“当然了！虽然我对小杰是没有男女之情啦，但是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不是吗？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同一个庇护所里长大的了，他要是受伤的话，我肯定会很难过的。就像你要是受伤的话，我也会这样。” 小爱顿了顿。 她能够理解小晴的感受。 在现在这个时代，战争肯定会是星空大战了，所有的争端都会在太空中进行，联邦军队只要不彻底战败，敌军就不会出现在一般市民生活的星球上。 所以，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战争的影响应该是很小的，因为炮火超出了可以感知的范围，除了新闻，他们甚至不会看到任何和平时不同的景象。 但对小杰这样必须亲临战场的士兵来说，情况可就不同了。 小杰对她和小晴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朋友，对于没有血缘亲人的试管兽人来说，像小杰这样和她们一起长大的朋友，的确就像是兄弟一般。 小爱的心脏猛跳了起来，但因为战争太多年都没有发生过了，她对这些事的了解也都来源于遥远的古典书本，相当一知半解。 小爱想了想，道：“我们再写封信回去，问问看，能不能让小杰再说些可以告诉我们的情报吧？说不定他也不一定会是前线士兵，说不定可以操控机器人或者无人飞船呢。” 小晴道：“嗯！” 因为小杰信中轻描淡写的那几句话。小爱直到离开小晴住处时，还有些心不在焉。 她几乎是一下飞船，就直奔小晴家了，但幸亏她这几个礼拜住的是飞船的头等舱，比在家里还要悠闲舒适，倒也没有感觉特别疲劳。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小爱接到了英克的通讯。 英克的事情，小爱是瞒着F037和M039的，由于父母型机器人的保卫装置，万一真的让他们察觉到英克是扮演男朋友型机器人的真人，他们的程序绝对会立刻报警。 故而，看到是英克的联络后，小爱狐耳一竖，连忙看了眼M039和F037，见他们分别忙着整理花草、收拾厨房，没有注意到自己，小爱赶紧拿着通讯仪跑回房间，小心翼翼地将门锁上，这才接通通讯。 英克一看到她，漂亮的眼睛就流露出笑意，他问：“爱，你已经回到家里了吗？” “嗯。” 小爱点点头。 见英克一直在隔着光屏打量自己，小爱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问：“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英克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每一个角度都太过迷人可爱，怎么都看不够，好想立刻到你身边去。” 英克说得很直白，他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说情话，这样的攻势几乎令小爱招架不住，小爱不禁害羞地抖了抖耳朵，将狐耳微红的部分隐藏起来。 其实他们分别都才只有几天而已，更何况小爱几乎每天都和他用光屏交流。 看着小爱腼腆的模样，英克的笑意不觉又温柔了几分。 他说：“看到你顺利回到D星，我就安心了。相信我，我这里没有多少事，马上就可以过去看你……对了，刚刚D星的灰狼追击队队长到我这里来过了，我们还愉快地聊了一番。” 听到“灰狼追击队”这几个字，小爱顿时心里一揪，脑海中记起了那个看上去特别严肃可靠的中年灰狼军官的脸。 她忙问：“他为什么会去找你？” 英克：“当然是因为发现我是黑衣K的事了。” “咦？！” 看到小爱满脸震惊紧张的样子，英克好心情地笑了起来，他特别喜欢看小爱担心他的样子。 不过英克也没让她提心吊胆太久，马上就解释道：“不过放心，没有什么事。或者说……说不定还是好事。联邦军队只需要我帮他们一点小忙，说不定黑衣K的事情就能一笔勾销了，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也可以更加正大光明。” 小爱自然地问：“是什么忙？” 英克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转而问道：“爱，如果军方的条件，是我以黑衣K的身份重新去黑暗星系一段日子，等我回来以后，这件事情就能完全解决了的话，你愿意让我去黑星吗？” 英克话音刚落，小爱的脑袋就迅速摇得像个拨浪鼓。 她紧张的样子让英克忍俊不禁。 第132章 英克放柔了语调, 笑言道：“好巧, 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喜欢这种了解小爱的感觉，这会让他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很亲近。 而小爱还在担心英克，她知道英克去过一次黑暗星系, 再去一次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急道：“黑星是很危险的地方, 你当初的确为了父母的皮毛以身犯险, 但是现在父母的身体已经拿回来了, 你千万不要为了销毁黑衣K的身份再去一次呀。 “如果有其他解决办法的话, 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解决, 即使躲躲藏藏也不要紧，你的性命是最重要的！” 英克笑眯眯地看着小爱着急的模样。 他说：“你真可爱, 我现在真想亲你。” 小爱：“？？？” 英克突如其来的调情让小爱措手不及。 她恼羞道：“不、不要开玩笑了！我是认真在说话！” “我知道。” 英克在光屏对面笑盈盈的, 似乎愈发愉悦。 他道：“可是我喜欢你为我着急的样子……放心吧，联邦军队最想要的是黑衣K的身份，我已经给他们了。当然，对他们来说如果我能继续去黑暗星系扮演黑衣K更好，但是我知道你应该会很担心，所以回绝了他们。 “灰狼追击队的军官并没有勉强我, 毕竟除去伪装黑衣K的那两年，我也只是个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市民。不过……我主动给联邦军队提供了一些军费，作为以我的情况力所能及的小小帮助，如果将来能够将黑暗星系连根拔起，也算是报了我父母和你的仇。” 他凝视着小爱, 道：“看到你为我担心，我觉得很开心……果然，只能隔着光屏，还是觉得好碍事，如果面对面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抱进怀里。” 英克压低了嗓音，说：“我好想亲吻你可爱的面颊和耳朵，好想花所有的时间和你在一起，我好想念你身上的气息，好想触碰你身上一切可爱的地方。” 小爱脸红了。 英克的眼睛好像带着强烈的侵略性，让小爱有一种被野兽紧盯的畏惧感。 她试图岔开话题道：“灰狼队长没有为难你吗？那、那就好。” 英克却不想就这样放过她，轻笑：“你没有想念我吗？” 小爱小声地道：“……想的。” 英克：“嗯？什么？我好像没有听得太清楚。” 小爱面颊微红，却不肯再说第二遍了。 英克心满意足地低笑起来，可是看着小爱的神情，又不觉拉了拉领口。 他说：“我好像犯错误了。” 小爱：“嗯？” 英克笑言：“不，没什么。” 看到小爱这样的表情，他变得更想拥抱她，好想将她就这样藏在怀里，亲遍她身上的每一寸角落。 想到两个人之间数百万光年的距离，就分外感到煎熬。 他被小爱的繁衍期带起来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失，现在每时每刻都想要和她见面，想和她挑战亲密的极限。 他不该像那样调戏她的，结果到现在，反而让自己更加难受起来。 英克将自己的领子松开，温和地道：“再等我几天，我会尽快去见你。” 等到再次见面，就可以将多日来地思念，全部付诸以行动。 小爱不知道英克内心的想法，但是听到他说的话，还是忍不住摇现在已经收回来的尾巴。 小爱回答：“好。” 小爱想了想，又问：“不过，联邦军队竟然还找了你，请你去黑暗星系，难不成……联邦真的是要和黑暗星系开战吗？” 小爱将小杰写来的信里面暗示的信息，还有她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英克。 英克听到小爱说的内容，眼眸弯弯的，眼中好像还有一点惊讶。 他微笑道：“你是这么聪明的女孩子，即使我不告诉你，你心里肯定也有答案了，不是吗？” 小爱微愣。 英克说：“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从联邦军队已经开始逐渐对外透露消息，你我都得到了些许信息来看，我想距离正式公布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远，等到那个时候，就会揭晓谜底了。” …… 小晴和小爱再度寄到联邦军校的信，还没有得到小杰的回音，联邦军就发布了正式出征的公告。 讨伐的对象，果然是黑暗星系。 消息一出，联邦上下一片哗然，瞬间所有星球都在讨论这件事。 这无疑是一次重大变故，因为长久以来黑暗星系对联邦公民的危害就很大，绝大多数人都对这次出征抱以正面的态度，对联邦军队充满期待。 但是战争在地球纪的历史中素来是残酷的事，也有不少人表示了担心，害怕联邦军队的实力不敌黑暗星系，反而会招致更惨烈的威胁。 在各个星球热烈讨论的时候，联邦军内的士兵和军官，就已经乘上了星际军航舰，远赴黑暗星系。 由于小杰的机器人父母早在他前往军校时就进入休眠状态，小杰填的联络人是小爱和小晴，她们很快就收到了小杰一道被选入出征的消息。 小杰的名字在远征军内。 他前往的星球、出发的时间、执行的任务全部都是保密状态，但是小杰是以新晋军校毕业生、年轻的低级军官身份出征的。 以小杰的年纪，他应该是提前毕业了。 一毕业就能以军官身份出征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而上次回D星的时候，小杰对自己在联邦军校的这些成果，一句话都没有提过。 如果不是这一次受到军队的通知，小爱她们都不知道他已经如此出色了。 小爱和小晴都相当惊讶。 接下来的日子就进入了战争期间。 联邦的官方电台、星网账号、网络首页，每天都轮番公布最新的战报。 黑暗星系的犯罪者固然残忍凶暴，但是整个黑暗星系都处于无组织无纪律的状态，每个人都是各自行动，顶多有一些较大的犯罪集团，除此之外，就连像样的军队都组织不起来，在训练有素、准备充分的联邦军面前，简直迅速就被打得溃败不堪。 联邦军很快就控制了好几颗臭名昭著的犯罪星球，战报捷迅连连。 不过，也有几颗被纪律森严、装备先进齐全的大型犯罪集团占据的星球，是大战中的硬骨头，分外难啃，不断出现波折。 小晴每天看到胜利的战讯都很高兴，并且期待找到小杰的消息，她道：“按照这个速度的话，完全战胜黑暗星系真的不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小杰很快就能回来了！” 小爱看到喜讯也很开心，毕竟联邦军队主动发起对黑暗星系的攻势，应该是很大的把握才会如此行事，胜利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看到战报上同时公布的牺牲战士名单，看着不断上涨的人数，小爱还是觉得触目惊心，并且隐隐担忧。 小爱看着这些牺牲者的名录，愁眉不展：“……好多人牺牲了。” 这些都不是单纯的数字，直到几天前，他们都还是活生生的人。 这样的战争中完全不流血是不可能的，可是去世的这些人都是联邦的战士，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正值年轻的年纪，不少人本该有着锦绣前程，他们或许还有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在宇宙的角落，有许多人为了维持他们的正常生活而牺牲了。 最近天空中有很多流星，那是大型星际武器炸毁了大型星球或者临近的远航船的痕迹，无论多么惨烈的事情发生在太空中，从星球上看，就只剩下一道微不足道的光点。 尤其是，所有人都知道星际中正在大战，可是在星球上的生活，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即使正在战争中，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 等春假结束以后，小爱第一时间去见了苏菲教授，告诉她自己决定接受苏菲教授的帮助，努力考取星联大，读苏菲教授的研究生。 得知这个消息，苏菲教授红润的唇角翘了起来，她穿着丝袜的腿勾着，看上去美丽又性感。 苏菲教授道：“很好。我很高兴你做了正确的选择，明年我会在星联大等你的。还有，虽然你最擅长的是古典文学，但你读我的专业的话，这段时间一定也要在星空文学上多费些功夫。所以，我希望你干脆在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就选我当你的导师，我们提前培养一点默契，我也可以教导你。 “另外，我会给你列一个书单，你把你看过的书勾掉，我想知道你的范围。接下来我会给你布置很多任务，你要做好在写毕业论文的时候还要提前读研究生学位的准备，一定会很苦很累的，而且以后几年都会这样，没有清闲的时候。” 小爱听得有些慌张，但她还是将苏菲教授的要求一一记录下来，打算逐一完成。 尽管苏菲教授说会很苦，但这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小爱完全没有后悔的意思，反而充满了即将面临新生活的干劲。 不过，等她全部都记录下来以后，才发现苏菲教授的面容看上去很是得意，高跟鞋一翘一翘的，一看就知道情绪愉悦。 小爱问：“教授，你今天心情特别好吗？” 苏菲教授闻言，立刻笑了起来，很妩媚的样子。 她极其兴奋地道：“当然了！我总算把你挖到手了！要知道其实教古典文学的老梅森教授也一直特别喜欢你，也想招你当他的研究生来着……当然，他的研究生学位是继续留在D星综合大学的。他知道我有同样的想法以后，一直相当堤防我，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我春假前就先一步下手了！这下老梅森大概要气吐了！” 第133章 苏菲教授给人的印象一直是个成熟独立的女性, 小爱怎么也没想到，在学术竞争里, 她战胜对手以后, 居然能高兴地手舞足蹈成这个模样。 小爱略显诧异。 苏菲得意到一半, 注意到小爱脸上的怔愣, 也觉察到自己失态。 她连忙轻咳了一声，翘着的腿换了一边, 尽量恢复到还算严肃的样子，笑道：“不过反正你现在已经答应我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出来的话我可是会当真的，你不能再反悔了。” 苏菲教授拍拍小爱的肩膀：“接下来我们就是特别的师生关系了，我会严格教导你的……当然，话虽如此, 我在教授里面也算是年轻的, 其实和你年纪差不了多少，你可以将我当作是一个大姐姐，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谨，我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无话不谈的师徒, 好吗？” 小爱感动地点点头。 苏菲教授露出满意的微笑, 说：“所以老梅森教授那里, 你就不要去想了。” 小爱哭笑不得。 如果苏菲教授不说，小爱完全不知道原来梅森教授也希望她读研究生。梅森教授的研究方向是古典文学，给小爱的印象也是个很和蔼的老教授, 如果梅森教授开口的话，对她来说的确会很有诱惑力。 当然，她现在已经答应苏菲教授，肯定不会再反悔了。 苏菲教授提供给她去Z星的可能性，对小爱来说也是极为可贵的机遇，她的内心对苏菲教授非常感激。 小爱承诺道：“我明白，谢谢您，苏菲教授。接下来我会好好准备考试的，也会将注意力多放在星空文学上。毕业论文的选题申报也快要开始了，到时候我会将您选作第一志愿导师，往后一年，请您多多关照。” 小爱是很认真踏实的学生，在整个文学系教授中有口皆碑，她说自己会多努力，那想来一定是会多努力了。 苏菲教授很欣慰，对自己下手够快的收获也相当满意。 …… 从苏菲教授那里离开以后，小爱回到公寓，马上就登陆了学校的电子图书馆。 D综大学也建有相当恢弘的图书馆，里面有大量珍贵的古典文献和绝版藏书，另外，还有可以容纳大量学生的自习区域。 不过，在现在这个时代，大多数学生都不会在图书馆借实体书了，只要有D综大学的学生身份，随时随地都能查阅电子图书馆里的任何书籍，非常方便。 小爱以前的主要学习方向是古典文学的时候，还经常会去图书馆查阅原版书，但现在她答应苏菲教授转向星空文学。 在纸质书的繁荣年代早已落幕的星际时代，大部分书都已经跳过纸质发行的过程，直接以电子的形式发布，即使偶有实体出版，也是以少量纪念版的形式发售，只作收藏之用。 因此研究目标是星空文学的话，即使到图书馆去，也不会有更多的收获。 小爱是决定做什么事的话，就绝对会做好的性格。 她打算像苏菲教授之前建议她的那样，在读苏菲教授的星空文学方向硕士的同时，也同时读一个古典文学硕士的学位。 即使答应了苏菲教授的提议，小爱也不打算放弃一直以来擅长而且喜欢的古典文学。 对她来说，是贝夫人手把手教给她的古典文学，为她开启了第一扇文学的大门，小爱对此有很深的感情。 贝夫人其实并没有对她的未来抱很高的期望，因为小爱是一个试管兽人，即使她很努力，依然有她的局限性，贝夫人的期许只是小爱以她自己会觉得快乐的方式度过一生，不要因为自己出身或者人生中注定会遇到的时运不济而感到焦虑自卑。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小爱还是希望，以她能够做到的方式，将贝夫人教给她的东西教给其他人，无论是心境，还是美感和艺术。 所以，她想要读两个学位。 在本来就很繁忙的研究生课业中同时攻读两个学位，一定会是分外艰难疲劳的事，但是想想英克也是两个硕士学位，还是跨度很大的工程学和经济学，小爱觉得自己努力咬牙也肯定可以做到。 她和英克的起点不同，但她也想试试看，能不能在学业上，尽量和英克靠近平等。 好在，小爱很擅长古典文学，这方面的知识早已烂熟于心，现在即使稍微分心一些，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她在电子图书馆中，将星空文学的分类打开。 进入星际时代以后，星空文学最大的特点，就是多样丰富。每个星球、每个种族的兽人都有不同的文化，进入宇宙中以后豁然开阔的眼界，将兽人们内心想要说出的表达最大程度释放了出来，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无数的奇思妙想都被解放。 一方面受到众多娱乐方式的挤压，文学进入衰退期，能够心无旁骛看书的人变少，另一方面创作成为了非常自由的事，任何人提起笔就有可能成为作家，星空文学的竞争极大，在无数潮流的角逐中，大浪淘沙，诞生了许多的佳作。 星空文学的多样性前所未有的丰富，文本量也是前所未有的庞大，甚至于单单用星空文学四个字，都难以囊括。 小爱最擅长的是古典文学，但她未来的志向是当老师，现代的学校文学方面教授的内容，还是以更贴近时代的星空文学为主的，所以她原本在星空文学方面也有用心，并不算基础薄弱。 小爱将星空文学的书，大致根据时代、星系和创作者种族分类了一下。 然后她又找出了苏菲教授发表的所有论文，一篇一篇看过去，以便更加了解苏菲教授的个人口味和研究方向。 不知不觉，三四个小时的光景转瞬即逝，小爱的资料文件夹里攒了大堆大堆的资料。 而这时，她的通讯仪响了起来。 小爱揉了揉因为长时间观看光屏和字迹而发胀的眼睛，将光屏接通，望了过去。 英克微笑的面容很快出现在光屏后。 “爱。” 英克看到她，目光立刻更为柔和，他对她举了下手中的咖啡杯，作为示意。 小爱看到英克正坐在一个宽大舒适的房间里，布置是时髦的简约风，但是每一样家具都十分具有精致的设计感。英克一看就知道正在他的个人飞船里，而且飞船航速应该很快。 恢复英克本人的身份，而不用扮演机器人以后，英克也不必再忍受扣扣索索的低调生活了，已经完全恢复到他最自然的状态，想要乘坐什么飞船，就可以从他本人拥有的数颗停船星里挑出喜欢的。 而英克漂亮的猫眸则凝视着小爱，温柔道：“我们好几个小时没有说话了，我好想念你。” 小爱本来看到英克那边的场景，微微怔了一下，但是看到他的眼神，听到他的语气，小爱又回过神，不自觉地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流露出来，应道：“嗯，我也好想你。” 英克在光屏对面看了看小爱这边的背景，问：“你在做什么？” 小爱回答：“我刚从苏菲教授那里回来，我答应她之前说的研究生的事了。教授还希望从毕业论文开始就选择她当导师，我刚刚正在整理和星空文学有关的资料。” 英克看上去很有兴趣：“星空文学……听上去很有趣啊。我读这方面的没有读古典文学多，你要是找到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书的话，推荐给我，我们一起读吧。” 小爱点点头：“好啊。” 英克立即眉开眼笑：“太好了……能和你一起从来没有看过的书，好期待，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英克一动不动凝望着小爱的眼神，总能让她感到羞涩，英克从不会掩饰他坦率的爱意，这既让小爱感到无措，又让她觉得害羞。 英克看着小爱笨拙的神情，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感觉不管过去了多少时间，不管两个人之间亲密到了什么程度，小爱总还是像一只内向的小北极狐，让人想要欺负她一下。 英克的眼神戏谑地闪烁，语气则愈发轻柔，他道：“我这个时候联系你，还是想和你说，以我的飞船航速，再过几个小时，我就会到达D星了。回到D星以后，我依然会继续住在我家里位于D星的住处……你知道，就是幼儿庇护所对面的那个。” 小爱怔了一瞬。 英克回到D星以后住在他自己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在此之前，自打他们重逢以后，小爱还从来没有见他在那里住过，反而有一时的错愕。 英克住回旧居，感觉忽然就有了回到过去的感觉，他真的变回童年那个小男孩了。 等回过神来，小爱忙说：“那很好啊。等你安顿下来以后，我就过去看你。” “好。” 英克含笑，但他顿了顿，说：“不过，比起单纯地过来看我，我更希望你能留得再久一些……对了，爱，你喜欢我住的地方吗？” “诶？” 小爱眨了眨眼，没有立刻明白英克的意思。 英克继续说：“我其实是想问你，等我回来以后，你想不想和我一起住？” 第134章 英克的这个问题, 将小爱问懵了。 英克端正地坐在光屏对面，神态一本正经, 他看小爱呆呆的样子，嘴角轻扬。 英克进一步解释道：“请相信我没有不轨的意思……当然，硬要说的话, 我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邀请你来住, 并不是这个意图。 “我这里房间有很多，你可以挑你喜欢的来住，我们是可以分开的。但是如果你搬过来的话, 我们可以有更长时间待在一起，可以像在冰雪星的时候一样, 用兽身一起玩。 “这里和你的公寓相比, 并没有离你的大学更远，不仅如此, 我也可以用飞车接送你, 交通应该会更方便。 “而且这里就在庇护所附近, 你一直很想念贝夫人, 不是吗？住在这里的话，就可以随时去给贝夫人扫墓、陪她说说话，也可以去庇护所看昔日的老师们。 “我知道你将来想当老师，也很关心其他的小试管兽人，我已经帮你看过了，庇护所如今也在招募兼职的保育员和义工, 这应该是你会感兴趣的工作。你搬过来的话，课余时间到对面的庇护所做做兼职，也会很方便。 “另外，你的机器人父母也不用担心，完全可以一起搬过来住。我自己没有和父母相处过，所以看你和父母相处，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我这边也有好几个仿真机器人，你的机器人父母可以和他们一起聊天。而且你的父亲是个花匠，兴趣爱好也是养护植物吧？我这里有一个大花园，我可以随时开辟一个角落，专门让你父亲使用，还可以和我这儿原本的花匠机器人交流。” 英克说出来的话，的确每一个字都很让人心动。 兽身一起活动、贝夫人、庇护所的兼职、机器人父母的花园。 这些字眼都不偏不倚地落在小爱的心坎上。 但是小爱的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像这样随意地接受英克的帮助和馈赠，这很容易让她变得越来越依赖英克。 于是小爱使劲拒绝道：“不、不用了。我觉得现在的状态就很好，而且也不能让爸爸妈妈随便搬过来，他们看到你的样子认出来的话，会报警的。” 英克笑道：“没有关系，机器人只要逻辑自洽、说出来的话能够让他们信服，报警系统就不会启动，我只要让他们相信我和那个男朋友型机器人不是同一个人就可以了，你的机器人父母绝不会是问题。” 小爱说：“可是即使如此，去过冰雪星一趟，我从你那里得到的东西就已经太多了，我不能再随意接受你的帮助……” 英克道：“我认为这不能算是一个帮助。你住过来，对我来说也是相当开心的事，我是因为希望和你一起住，才会开口邀请你的。” 小爱说：“我们之前说好的，我们保持互相间的彼此独立，我不能太依赖你。” 英克：“唔……可是你主要说的应该是经济上的问题，不是吗？你过来住的话，我并没有额外的花费，房间是原本就在这里的，机器人也并没有额外雇佣，住的人少空荡荡的反而浪费，吃饭我们也可以像在冰雪星时那样自己做。相反，你的机器人父母一起搬过来的话，说不定还会整理花园，反而能帮上我很大的忙。” 竟然还有这样的思维方式。 这么一想的话，的确，英克邀请她住过去，对英克而言其实没有任何额外的支出，不能说是对他的负担。 可是如果真的住过去，小爱的生活水平却明显会飞跃般地提升，是由俭入奢。 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小爱一直以来提防的其实就是这一点，她害怕自己的内心因此而改变，以至于将自己的人生和选择逐渐倾向于英克，遇到困难以后就自然的将希望寄托在英克身上。 她怕这样的话，她会迷失自我，以至于未来无法再脱离英克生活，如果英克决定离开她，就会堕入深渊。 于是小爱定了定神，坚决地道：“不……还是不行，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我们都尽量保留彼此的空间，谁都不要为了对方改变自己的生活……我不想从你这里得到太多。” 小爱垂下眼眸，神情黯淡。 英克看到小爱的表情，顿了顿，改口道：“好吧，既然你坚持……不过，虽然你不愿意完全搬过来，但是偶尔来住几天，应该还是可以的，对吧？就当来看看贝夫人。” 英克冲着小爱眨眨眼。 英克的说法，实在令小爱难以拒绝。 她面颊微红，点了点头。 英克满意地微笑：“那就好。请你时刻都不要忘了，我爱你。那么，几个小时以后见了。” 这一场拉锯，说不出是谁胜了，最终还是遂了小爱的意思，但英克也没有完全输。 等结束了光屏通话，英克显然十分遗憾。 阿林难得过来护送英克，本来是打算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结果意外听到英克吃瘪，忍不住斜眼他道：“你看，我就说吧，你也太着急了。现在就邀请小爱小姐来一起住，小爱小姐肯定不会答应的，说不定还会讨厌你。” 英克安然地摸了摸自己袖口的袖扣，说：“小爱并不是讨厌我。她只是怕自己因为我而迷失，也怕迷失以后失去自己生活的能力……对我来说，不能被她全身心依赖的确有些可惜，但这也是小爱的可爱之处，让我知道她是真正的宝石，不会随着岁月的流淌而改变颜色变得暗淡。” 英克笑了笑，道：“不过，她会这样，也说明我在她眼中还没有足够的信誉，让她相信我会守护她一生一世。” 阿林感慨地点头道：“这么说也是，知道你的财力，还能不断拒绝你馈赠的人，小爱小姐好像是唯一一个。而且小爱小姐现在还是你的女朋友，按理来说是最有资格接受礼物的。” 英克不置可否。 阿林也陷入了深思。 英克是个相当富有的人，他身份识别卡上的姓氏足以说明一切。所以绝大多数人，在了解他的身份背景以后，从他这里收到东西，都不会有太重的负罪感，即使是昂贵的物品，对英克来说也无足轻重。 像小爱小姐这样，即使清楚英克的家境，仍然不愿意受他赠与的人，非常少见。尤其小爱小姐并不是小家子气或者刻意为了场面，她的分寸其实把握得很好，小爱小姐依然会收下英克精心准备的小东西和花束，并且会努力回礼，只是不收太过昂贵的东西，能够感觉到她在努力保持自己、把握自己和英克之间的平衡。 想到这里，阿林就忍不住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他说：“说起来，最近那个叫阿瑞的工程师，好像没什么消息了啊。” “嗯。” 英克应了一声。 “好几个月了，他没有联系过我。” 上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不欢而散，阿瑞还撂下了他会凭自己的能力栖身上流社会的狠话，但是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算怎么做。 这么一想的话，阿林觉得这个情况还是挺令人担心的。 阿林道：“上次他应该没有见到小爱小姐，但是这几个月来，小爱小姐好像也没有和阿瑞联系过的样子……阿瑞恐怕不知道我们已经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坦白给小爱的事吧，他这段时间，难不成都没有按时上门检修？” 英克的表情平淡，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阿林问：“要我调查一下他最近都在做什么吗？” 英克道：“嗯。” 其实严格意义来说，英克和阿瑞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关系，这一年多来，英克明里暗里给过阿瑞的建议已经不少了，以他状况，如果强行劝告反而过于强硬，很不合适，而一个人最终走向什么方向，始终是要由他自己来选择的，没有人能强硬地去掰动。 但是当初毕竟是英克出于自己的打算，强行改变了阿瑞的人生，才让他逐渐走上了现在的道路，英克始终觉得应该时不时关注一下，确认阿瑞还走在正轨上。 阿林马上就去调查了。 他噼里啪啦在光屏上敲了一通，然后“咦”了一声，道：“阿瑞最近社交媒体上的内容，好像更新得越来越少了啊。不过看上去没有什么异状，他好像正在其他星球玩乐呢，最近一段时间，全都是在其他星球上更新的信息。” 英克问：“他的妻子呢？也一起吗？” 阿林回答：“这倒没看见，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英克的指节轻轻在桌上敲了一下。 他说：“先冻结一部分预定要支付给他的资金……唔，就五分之一吧，继续密切观察。” 阿林道：“好。” 阿瑞的资金是分批发给他的，至今仍然在按期发放，这也是当初英克怕他泄密而上的一道保险，因此阿瑞手上始终没有拿到过全部的钱。 冻结这么一部分资金，阿瑞自己应该完全感觉不到。 叮嘱过这样一件事后，英克也就暂时将阿瑞的事情搁置，注意力还是放在小爱身上。 飞船以超高速行驶在宇宙中，几个小时后，他就重新回到了D星，他位于富人区的豪宅内。 小爱是答应过来见英克的，等她那边略微空闲的时候，小爱马上就如期来了。 时隔数周，重新见到小爱，英克脸上轻松而欣喜的神情完全掩饰不住。 他一见到小爱，就对她张开双臂，笑道：“爱，我好想你，快过来给我抱抱。” 第135章 小爱本来看到英克这么热情而直白, 又是在开阔的户外，是有一点不好意思的。 但是紧随着，她就想起来这里是英克的家,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的人。 小爱实际上也很想念英克。 她看着英克, 朝他的方向跑了两步。 但是才跑了几步, 小爱就想起来，英克的家正对着幼儿庇护所的大门, 从大铁门那里透过两重篱笆栏，是能够看得到花园里的光景的, 而且时常会有小兽人往这边望，就像小爱他们小时候一样。 想到这里, 小爱不禁犹豫地顿下脚步, 想要告诉英克还是回到屋里去。 但是英克没有再给小爱开口的机会，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直接将小爱抱了起来！抱着她转了两圈！ 在晕头转向的旋转之中，小爱感觉到自己往后倾倒，下一秒, 她就和英克一起倒在草地上, 英克侧身倾在她上方，灰蓝色的猫眸里像有晨星闪烁。 他们靠得好近。 新嫩的草地很柔软, 像是巨大的绒毯。 小爱的脸涨得通红，她下意识地想要张口。 “嘘。” 英克将修长的手指抵在唇间，眼底隐隐含着笑意。 “先不要说话, 感受我。” 说着，他低下头，缓缓吻住小爱的嘴唇。 小爱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个相当缠绵的吻。 英克用一种相当温柔的方式轻咬她的嘴唇，含着她的吻，他们两个人就像两块奶酪，在恰当的温度下，逐渐融在一起；又像黑夜中两颗明亮的星，随着运转靠近，光辉彼此交融。 良久，英克才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小爱，低低地说：“这是久别重逢的见面吻。” 说着，他又闭上眼，再度倾身压下去，重新吻住小爱。 这个吻，比上一个长久。 英克吻了小爱好多次，他有时候亲吻她的嘴唇，有时候啄她的嘴角，有时候又会吻她的鼻尖和眼睑。 空气里带着草叶薄薄的凉意，周围很安静，仿佛只有两人浅吻的水声。 小爱才刚一见面，就被英克这样抱着吻了一通，雾眼朦胧。 英克看着她的模样，发出愈发愉悦的轻笑。 他抚着小爱的长发，问：“我没有让你觉得不舒服吧？” 小爱揪着英克的衣服，没注意到的时候，英克的领口都被她扯开了一些，本该笔挺的领子皱巴巴的。 小爱脑袋还晕乎乎的，有点无措，又有点茫然地问：“你是天生就会接吻的吗？” 英克失笑。 “唔……” 他沉吟了一下，回答：“其实和你分别的这段时间，在飞船上，我看了一些教学视频，稍微学习了一下技巧。” 英克微笑地道：“我觉得我们以后经常会用得上的，不是吗？” 小爱简直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英克埋首在她耳畔，笑得很开心。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手指划过小爱光洁的脖子，作势又要吻上去。 小爱有些惊慌：“我们先进屋子吧？” 英克道：“不行，进屋子就不止是见面吻了。我的思念可不仅仅是这么几个吻可以表达的，我还想再这样保持一会儿，而且，你身上还有好闻的繁衍期的味道。” 小爱的面颊越来越红：“可是，这里离庇护所的大铁门好近。” 英克说：“没事，有这么多草挡着，看不清楚的。再说，以小孩子的眼光来看，在草地上滚着玩儿再正常不过了。” 结果，他还是又堵住了小爱的唇。 好长时间没有见面，英克几乎将他可以亲到的地方亲了个遍，就像离开一段时间的野兽又开始重新标记属于自己的地方。 虽然两个人这次并没有变成兽身，可是小爱还是产生了一种自己被雪豹舔了个遍的错觉，等好不容易起身的时候，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好不容易，英克才终于牵着小爱的手，将她从草地上拉起来。 英克再度试着询问道：“今晚，你想不想住在这里？” 小爱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但听到这个问题，仍让她一下子警觉起来，头脑依然清醒。 小爱婉拒道：“我说过我不会搬过来的，我不能太依赖你……” 英克说：“可是你也觉得小住几天是没有问题的，不是吗？这只是短住。” 小爱慌乱说：“那你用这个理由也太快了，你才刚回到D星而已。要是你刚回来第一天，我就在这里住下的话，以后如果再有别的理由不断延期，那就和真的直接搬到这里来没有区别了。” 英克不置可否。 他是尊重小爱的想法的。 但是，从他自己的心出发，他也是真心想和小爱住在一起，即使不能每天一睁眼就看到她的眼睛，醒来以后就能找到她的身影、可以和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共进早餐的感觉也会很好，光是想想，就觉得令人期待。 如果这么一想的话，英克自己都没法保证，他是不是真的会在小爱本该回家的时候找各种理由留她，把原本说好的短住变成长住。 见小爱在这件事情异常坚持，英克虽感到遗憾，但也没有勉强。 他优雅地说：“那好吧。但你如果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我会热烈欢迎你来的。” 说到这里，英克停顿了一下，微笑道：“对了，你还是第一次到这个房子里面来吧？这里的私人图书馆不小，绝不会输给贝夫人以前的书库，我查阅过目录了，最近管家好像还往书库里填充了不少收藏版的新书，既然你最近重点在星空文学方向上，有一些书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要不要去看看？” 小爱的白耳朵，这下立刻就竖了起来！ 英克道：“图书馆就在楼上，你找一下应该就能找到。请稍等，我去请管家准备咖啡和点心上来，马上就来与你会合。” “嗯！” 看书的事情，小爱没有推辞，她看上去很惊喜，马上就欢喜地上了楼。 英克目送她在楼梯转角消失，这才去找机器人管家。 但他没走几步，正好碰见一脸糟糕表情的阿林。 阿林待在这里好像已经很久了，仿佛去也不是，留也不是，阿林是个大块头，硬是把自己挤进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都有点可怜巴巴的。 等重新看到英克，阿林震惊地道：“噫——” 阿林这似乎是看到了一切的表情，但英克倒也没有别扭之处，反正小爱被他掩着，阿林要看估计也只能看到他，看不见小爱，于是只是斜了他一眼，问：“你不是去整理飞船的仓库了吗，怎么在这里？” 阿林：“仓库里东西不是很多，我随便弄了一下就收拾完了，我本来打算跟你说一声，再把飞船停回停船星的，没想到正好就撞到小爱小姐来了。” 阿林惊悚地看了他一眼：“你坠入爱河得可真彻底。” 英克本来就是一个很迷人的猫科兽人，他擅长玩弄人心，而现在，在小爱小姐面前，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魅力和欲望尽情展示了出来，以讨小爱小姐的欢心。 尽管阿林并不觉得英克是个坏人，但他毕竟是个有侵略性的大型猫科兽人，而小爱小姐是只小小的北极狐。 以前英克有个男朋友型机器人的身份压着，不敢太任意妄为也就算了，现在这个身份没有了，他还被升级成了真格的男朋友，英克简直像是要将以前想做但是没能做的事情全都补回来。 按照这个情况，阿林都有点担心小爱小姐到底能顶多久了。 英克笑道：“完全坠入爱河有什么不对？我只是真实地表露自己的感情。” 阿林：“……也没什么不对，只是还好不习惯。而且恕我直言，作为一个单身人群，我觉得你们好肉麻。” 英克摸了摸下巴：“说起来，你虽然年纪比我大一些，但是二十来岁的时候一直在部队里，接触不太到异性，后来就被舅舅舅妈请来当我的保镖，在我记忆里，你似乎喜欢过我的家庭教师莉女士，但是追求她表白以后，还因为她喜欢艺术系、不喜欢太强壮的男人被拒绝了，中间约会过几次也都没有后续，所以你至今为止……一直都是单身？” 阿林：“呸！不要戳我的痛处！你干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这个，你之前还不是也是单身，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不要议论大人的事，我停飞船去了！” 阿林恼羞成怒地走了。 英克笑得很开心。 不过，阿林走了以后，英克倒也借着玻璃看了看自己的脸。 他向来很少被其他人看穿情绪，连最熟悉他的阿林有时候也会误判，虽然他从来没有对小爱掩饰过爱意，不过……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英克扬眉。 他想了五秒钟这回事，最终还是不再在意。 然后，他的目光望向了上楼的台阶。 小爱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找到图书馆了吧？ …… 小爱的确已经在图书馆里看书了。 英克的私人图书馆很大，定制了高大的书架，所有的书都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不像小爱自己家里，只能将贝夫人送给她的书，都堆放在地上。 小爱看到书就很欣喜。 英克这里有许多书，的确都是她没有的，还有不少是绝版藏书，另外也有英克之前说的新进的新书。 小爱从里面挑了一本，摊整齐裙子，坐下来，直接就地看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到自己从背后让人抱住，英克的气息环绕上来。 英克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整个人圈住，问：“在看什么？” 第136章 男人的身体沉甸甸的, 尽管英克靠上来的动作很轻，但小爱还是颤了一下。 小爱仿佛能感觉到英克的呼吸扑在她颈上。 小爱别扭地垂下眼眸，低下头，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说道：“是关于星际旅行的传记。” “嗯？” 英克看兴趣地凑过去。 只见小爱看的是一本游记，作者是两个世纪前有名的星际旅行家。 尽管现在星际贸易、星际旅行，都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但是对于广大平民，尤其是生来一无所有的试管兽人们而言，星际旅行仍然是非常奢侈的，而在一百年前, 更是如此，无论是飞船的航速还是条件都比不上今天，票价更是高昂。 这位旅行家出身贫寒, 但是内心充满对宇宙的好奇和渴望，他学了飞船工程学专业, 花了很长时间积攒零件，自己设计制作了一艘飞船，以最低廉的成本踏上了星空，游历了非常多的星球。 与绝大多数家境富裕的作者写的旅行游记相比，他的文字和心境都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因此在游记中显得很突出。 他的书正好在最近出了两百周年纪念特别典藏实体版全套，小爱正在看的，是他离开星球后写就的第一本书。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我出生、成长的土地, 第一次踏上星空，当我置身于银河时，我的手激动得战栗。追逐宇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花了二十年来完成这个梦，但在我真正走进我的飞船后，我有过畏惧，有那么一小时，我只是坐在驾驶舱里，一动不动，思考我是不是真的应该飞行。如果星空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怎么办？如果飞船在宇宙中失控怎么办？如果我回不来了怎么办？一次星际旅行起码要花费八个月的时间，我真的值得这么做吗？如果……我想了很多，曾经至少有五分钟真的打算就此放弃，但是当我真正进入星空以后，我发现那些担忧都离我远去，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所谓的困难不过如此。】 【当我在崭新的航空站，从私人飞船出口走出来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其他人落在我身上的视线，男人、女人、小孩、乘务员……他们以为我是个天之骄子、是个名人，或者有什么超出寻常的过人才能，他们想象不到，其实我星际账户上的数字只够吃几顿饭，整个人穷得叮当响。】 【当我真正看到这颗星球时，我不禁被它的美丽所震撼。碧蓝的天空，浅青色的草地，还有每个居民都戴着帽子遮阳的奇景。我知道，这样的景色对生活在这里的人习以为常，甚至是看厌了的庸俗景象，可是对我来说，这却是奇迹般的风景，足以让我感受到另外一个世界。在我的星球，天空一年四季都是灰色的，我从来没有见识过碧蓝色的天，它就像是无数文学的再现，全息影像的真实展示，幻想化作是现实。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一直在这样的地方、过着这样的生活，要知道就在几天以前，它还是天空中一点亮闪闪的星光。】 这本书小爱以前也读过，她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应该读懂了。 但是真正去过冰雪星以后，重新再看，她才发现这些文字背后的含义。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心跳加速、灵魂震颤，眼前的画面变得真切，文字逐渐化为真实。 原来以前认为自己明白的事情并不真切，唯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背后的含义。 小爱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新的论文灵感，觉得重新去学校了以后，可以和苏菲教授分享。 而这个时候，英克却对小爱对他的忽略有点不高兴。 他不轻不重地在小爱的后颈上啃了一口，说：“怎么了，我的存在感有这么低吗？连靠得这么近，你都还能忽视我？” 小爱从文字中回过神，迷茫地去看英克。 然而她才刚转头，嘴唇迅速就被英克啄了一口。 英克被她这样朦胧的扫了一眼，感觉心都快化了。 英克振振有词地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忽视我，说明我们离得还不够近，是我的疏忽，因为我太不善于表达感情，才让你忘记了我的存在，我必须要更努力一些。” 说着，他又去亲小爱的脖子，亲得小爱发痒，“呜呜”地往后躲。 她为了解救自己，也去挠英克的腰，但英克仿佛并不在意，大大方方地给她摸，只是闷笑了两声。 两个人很快滚作一团。 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滚的，两个人很快变成了雪豹和北极狐。 于是小爱就被埋住了，只剩下一条大大的尾巴拖在外面摇来摇去。 …… 他们在英克的城堡里度过了很愉快的时光。 阿林很识时务地消失在了此处，就像不存在一样。 小爱从有记忆起，就时常在大铁门外望着幼儿庇护所对面的这座城堡，它近在咫尺却又不真实，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而现在，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踏进来。 英克家里有古典的挂钟，会摇摆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艺术品和书籍散发着陈旧的气息，偌大的屋子里却没有多少活人，就像是一座偏僻的迷宫，精致中带着一丝奇怪的阴森，和幼儿庇护所的拥挤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英克好像对这种气氛习以为常。 他从容地给小爱介绍大厅、厨房、卧室，还有他是小雪豹的时候喜欢爬上去的塔楼。 不知是不是因为是猫科动物的宅邸，里面有许多暗藏着的细小走道，给人的感觉有些隐秘。 小爱起先对这样的地方有点惴惴不安，但英克带着她做饭，抱着她一起在图书馆里看书，那种在冰雪星的甜蜜气氛很快就回来了。 他们是两个很年轻的灵魂，他们靠在一起的时候，连这样严肃沉闷的地方，好像都染上了一丝春季的活力，像是荒芜已久的灌木有一天忽然又开出了蔷薇。 然后，他们又有了几次约会。 小爱以前的生活非常规律，她每天的活动范围都相当一致，不太喜欢去离家太远的地方，但英克却比较喜欢新鲜感。 于是小爱去了很多她以前不会去的地方，包括离家更远的商业中心、从来没有去过的家庭餐馆、新式的甜品屋、新式的海洋馆…… 小爱以前没有想过，原来光是在自己的星球上，她就有这么多风景没有看过。 由于之前的约法三章，两个人谨慎地挑选着小爱不会感到经济压力、但两个人又都有兴趣的地方，几乎每一次都是尽兴而归。 不过，去海洋馆的那一天，路过纪念品商店的时候，小爱对橱窗里一个漂亮的粉色水母纪念挂坠看了三次。 那实在是一个很漂亮的挂坠，晶莹剔透，好几颗细小的水晶拼凑成了一个小水母的形状，栩栩如生，在灯光下熠熠发光，像是真的会随着光线流动。 英克注意到了小爱的神情，他当时没有说话。 但是两天以后，重新和英克见面的时候，他微笑着蒙住了小爱的眼睛。 “乖，先不要睁开眼。” 英克将手移开，却依然示意小爱不要睁眼，然后，房间里有了细碎的窸窣响声。 没一会儿，小爱感觉自己的脖子上触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英克道：“可以了，你喜欢吗？” 小爱睁开眼睛，她已经被英克带到了镜子前，她看到自己的脖子上有东西亮闪闪的，正是之前的水母挂坠。 小爱诧异道：“这是之前在海洋馆看到的……” 英克笑道：“嗯，我看到你之前偷瞄了好多次，就买下来了。” 小爱看了很多次，却没有提出要去试试，甚至没有进到纪念品店里面去摸一摸，毫无疑问就是因为这条项链的标价。 在海洋馆里，有时也会出现价格特别高昂的东西。 最为精巧美丽的东西，总是最为昂贵。 小爱的确觉得很漂亮，但同时心头一紧：“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的。” 英克说：“只是偶尔一次而已，我想要将你非常喜欢的东西送给你，再说马上就是我们恋爱四个月的纪念日了，我想送你礼物。” 英克对她眨眨眼：“不能偶尔破一次例吗？” 小爱抚摸着脖颈上的水晶吊坠。 这个吊坠真的十分可爱，而且很衬她的皮肤，英克的提议，其实很令人心动。 她是喜欢项链的，也受到了破例的诱惑。 但她想了想，还是严肃地将项链摘了下来，忍着没有再去看它。 小爱将项链递还给英克：“我不能收这个，你可以给自己留着，当挂在哪里的装饰品。” 英克说：“我认为没有比你的脖子更适合装饰它的地方了，我认为它很衬你，而且也不算是太贵的东西。” 小爱脸红道：“我已经有一条项链了，你当初送给我的那个小狐狸的项链，我更喜欢那个。” 那一条很便宜，是英克扮演机器人的时候做的，只有一点材料费，但小爱一直很珍惜，就像英克珍惜小爱小时候给他的小毛球一样。 英克接过项链，将它握在手里，说：“你喜欢那个，我很高兴。可是女孩子可以有很多条项链，不是吗？拥有那一条，和拥有这一条，并不矛盾。” 小爱坚决地摇头道：“不行就是不行，我不能收这么贵的礼物。” 问题其实不全在于礼物的价值。 小爱想得很清楚，如果她想要和英克尽量长久地走下去，如果她想要在英克面前保留自己的独立和尊严，她就不能永远只是单方面收着英克的礼物。 并不是不能收所有礼物，只是如果她收下了，是要考虑回礼的，给他一份能够与之相配的、可以让英克高兴的礼物。 价值太过高昂的东西，她就没有办法回以相应的礼物。 或者一次两次回礼还可以，但英克和她之间的经济状况太悬殊，如果英克总是一时兴起送她这样的东西，小爱会难以维持，或者严重影响自己原本的生活。 这是有一点无奈的事，但她必须考虑到。 英克看上去有一点失落，即使他试图掩饰，表现出平时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将项链收了起来，道：“……那好吧，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收下的话。” 英克难得沮丧的样子，让小爱也不太好受。 她想了想，踌躇地磨蹭了一下，然后走上去，踮起脚，抱住英克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 英克的猫眼睁大了一点。 小爱脸红道：“但是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谢谢你。” 第137章 英克有那么一会儿, 维持着被小爱勾住脖子、微微弯腰的姿势没有动。 然后, 他缓缓地抬起手, 用手指触碰被小爱亲到的位置。 英克貌似漫不经心地躬身道：“不客气。” 小爱面颊间还有未散的红晕, 她看上去很满意英克好像接受了她的说法, 开心得像是头上长出了小花, 她对英克腼腆地笑了一下, 然后乐颠颠地钻回整个房间的书里去了, 不久就能看到小爱打开了光屏, 一边翻书一边写论文。 而英克还维持着先前的姿态，有些发懵。 他此刻感到无与伦比的奇妙。 原来即使他已经可以如自己所愿那样抱着小爱随意亲吻了, 他仍然会为小爱这样一个主动而轻盈的浅吻感到高兴。 而且…… 英克望着小爱专心写论文的纤细背影, 陷入沉思。 他觉得自己恐怕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不仅仅是他在试图和小爱调情，随着这段时间的变化, 小爱好像也越来越会哄他了。 说老实话, 出于一个猫科动物的本能, 英克其实并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可是……他的确因为小爱的举动感到极其高兴，高兴到连自己都无法欺骗自己。 这可真是…… 不想承认，可是栽得相当彻底。 英克无奈地撩了一下头发, 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脑后, 看着小爱的眼神, 却尽是柔意。 小爱没有看见英克此时的目光，她正在欢快地整理论文文献，打算写第一版开题报告。 小爱现在很开心。 她觉得自己守住了和英克之间的相处底线, 她没有接受英克太多东西，但是英克并没有因此而不开心，她感觉到了英克对她的爱意，而她也明确传达了自己的想法，让英克知道她已经明白了。 这样的相处模式很好，比小爱原本想象中要来得容易。 而且她现在对星空文学的研究课题和论文，也有了意想不到的灵感，写起来很顺手。 一切都好像非常顺利。 小爱很快就写好了一版开题报告，联系过苏菲教授以后，找了个两个人都在学校的时间，小爱特意去和苏菲教授见了个面。 小爱写好的开题报告，早就已经发到苏菲教授的邮箱里了，这一次见面时，苏菲教授表现得相当惊讶。 她道：“你……构思得很好啊。” 小爱忐忑地坐在教授办公室的沙发上，直到听到苏菲教授说出这一句话，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苏菲还在光屏上上上下下地翻着小爱发过来的开题报告，看上去津津有味，虽然只是开题，内容不多，但是还是能够看得出她的想法构思来的。 苏菲教授惊艳地道：“你想得很好，非常好，解读得很深入，而且视角有你自己的个性。说实话……我看过你既往的作业还有课题小论文，你是个认真刻苦、文学基础扎实的优秀学生，但是恕我直言——在文学观点上有些沉闷，以我个人来看，会有种老学究才有的沉闷古板，这可能和你擅长的一向是古典文学有关。 “但是这篇开题很好，真的很好，论点新颖奇妙，我很满意。这正是我想要的那种感觉，你甚至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让我觉得我将宝压在你身上，实在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如此高的评价，让小爱都有些难为情起来，脸颊激动得泛出了光亮。 小爱开心地说：“谢、谢谢，教授。” 苏菲还在满意地翻看小爱的论述，感觉着实超出预期。 说实在的，她原本并没有期待小爱能写到这个份上。 小爱挑选的题材方向是星空文学游记，和在文学系内更受欢迎的爱情、纯文学、新式文学等等相比，游记这个题材没有那么热门，但是和星空文学本身的历史背景相关性很好，结合得很巧妙。 这本身是个不错的论点，但苏菲刚刚看到小爱交上来的开题时，其实愣了一下。 选择星空游记有一个问题。 像小爱这样的试管兽人，很少有星际旅行经历，连近地太空飞行都没有，对他们而言，哪怕生活在星空时代，对星空旅行游记的内容也完全是空想，就跟古典时代的人看科幻的感觉差不多，在这方面的认知上会有局限性。 可是小爱交上来的这篇开题，视野开阔，感悟深刻，让苏菲眼前一亮。 这绝不是小爱在春假以前能够写出来的东西，这个春假，仿佛让她脱胎换骨，像蝴蝶一样褪茧展翅。 虽然不知道小爱这个春假发生了什么，但对苏菲来说，无疑好极了。 苏菲教授一锤定音，道：“没有问题，就按照这个感觉写吧。不过我看你的目录，结构上还可以更完善……我帮你简单地规划一下，你看看我的感觉，当然具体还是要以你实际写的为准，只是做个参考。” “好的。” 小爱认真答应下来。 见小爱仿佛打算回去就修改的样子，苏菲教授笑着说：“你也不用太着急。正式的毕业论文选题申报都还没有开始呢，我们有很长时间可以慢慢打磨。” 小爱红着脸点点头。 尽管苏菲教授说可以从容一些，不用着急，但小爱有了灵感以后，倒想要快点着手。 她在坐公共飞行船回家的路上，一边听歌，一边构思接下来应该怎么动笔写。 耳机里的音乐是英克推荐给她的，最近在Z星流行的音乐，说是适合在飞船上喝下午茶听。 小爱想得很专注，因此在耳机里传来“叮咚”一声打断曲调的时候，她像是从梦中惊醒，怔了一下。 小爱将通讯仪拿出来，打开光屏。 她收到了一封邮件，来信者是A-ROBOT的工程师阿瑞。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小爱其实愣了一下。 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阿瑞了，因为英克实际上根本就不是男朋友型机器人，他的身份暴露以后，没有人来检修机器人也是正常的，小爱原本并没有多想，可是在重新看到这封邮件的发件人时，小爱的脑海中却有个念头晃了一下—— 既然英克并不是机器人，每年要来四次的机器人工程师上门，都是来检修什么的？他怎么会没有发现英克是真人？ 这个念头让小爱猛然一惊，惊疑地打开了邮件。 阿瑞倒像是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只见他在邮件中写道—— 【小爱小姐，你好，很抱歉我这段时间由于私人原因，遗漏了一次检修，并且忘记及时通知您。 我目前还不在D星，下一次具体检修的时间，会等我确定以后再以邮件形式告知。 以及，关于英克，不知道你最近是否有发现一些异常？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机器人英克的一些“特别”的情况。】 邮件并不长，小爱只一小会儿就看完了，却觉得摸不着头脑。 英克不是机器人的事情，他早就自己对小爱坦白了，如今再要说“特殊”情况，小爱实在想不到什么。 而且，看阿瑞的情况，他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小爱疑惑地歪了下头，决定等回到家以后，再和英克通讯讨论。 …… 而另一边，小爱刚刚看到阿瑞邮件的十分钟，英克这里的通讯一响，也收到一封邮件。 英克看到发件人“阿瑞”的名字，扬了下眉，漫不经心地打开。 只见在这一边，阿瑞的语气看上去就不友善了很多—— 【英克先生，好久不见。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现在另外需要一笔钱。我认为你当初雇佣我时开的价码，不足以让我维持太长时间的沉默。 我已经给小爱小姐发了一封邮件，小爱小姐很有可能过后就会因为那封信的内容询问你。如果你不希望你在小爱小姐那里的身份暴露、信用扫地的话，最好再给我一笔想要的金额，否则的话，小爱小姐明天就会知道她身边的从来不是一个机器人。】 第138章 英克看着这封信, 神态一分一毫都没有变, 对这封信的内容无言以对。 他用指节敲了敲桌子, 正要去联系阿林，下一秒，他的通讯仪就又响了, 小爱的联络如期而至。 英克于是停下手里的动作, 先一步接了小爱的通讯。 “爱。” 英克看到小爱的脸，眉梢瞬间柔和起来。 小爱将自己从阿瑞那里收到的邮件展示给英克，困惑地问：“阿瑞今天忽然发了这个给我, 这是什么意思？” 英克扫了一眼, 他能感觉到阿瑞字里行间给自己的暗示，还有他做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很熟练的迹象。 英克仿佛能看到那个三十出头的工程师小子在某个发暗的房间里徘徊、思索、逐字逐句斟酌，最终狠下心颤着手发出这么两封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勒索信。 英克回答道：“这是在对我进行威胁。” “威胁？” 小爱仿佛没有理解英克的话。 小爱又问道：“说起来, 当初, 你是怎么瞒过阿瑞的？” 英克：“用钱。” 小爱：“？！” 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 小爱心头微微一惊，明明已经快要到夏季，她却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仅仅是听到这两个字, 小爱就明白了大半。 英克收买过阿瑞。 在此之前，阿瑞明明看起来是个很和蔼亲切的人，手上总是提着工程箱, 每次都按时上门来，对她和M039都很礼貌，时不时还会主动问询她的生活状况。 原来阿瑞早就知道了英克的情况, 就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而且时常在她面前来来往往。 小爱僵坐在原地。 而光屏对面的英克看上去依然十分优雅，他微微低着头，眼眸中光芒幽暗。 某一个瞬间，小爱感觉眼前的英克变得陌生，这不是英克时常在她面前展露出的样子。 英克颔首解释道：“关于这件事，我很抱歉。等到稍后，我会更详细地向你说清楚原委，并且向你道歉。现在，阿瑞那里似乎是出了一些状况，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会负责收拾干净这个烂摊子，请稍微等我几天，好吗？” 英克说得足够温柔得体，可是小爱仍然绷直了后背，没有回过神来。 良久，小爱勉强点了点头。 英克对她微笑，结束了通讯。 而小爱则惊魂未定。 她其实早就清楚，英克并不是真的像小白兔小猫咪一样的乖巧之辈，哪怕他有时候会故意躺在她身上喵喵叫，本质上依然是一个充满危险性的大型掠食动物。 英克自信，洞察人心，又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经济实力，他会用小爱难以想到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小爱有一点毛骨悚然，这让她有一种自己曾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尽管英克似乎对她并没有恶意，可是这件事本身让人紧张。 小爱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更生阿瑞的气，还是应该更害怕英克。 ——他们并不是同类，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念头重新浮现在小爱脑海当中。 …… 而另一边，英克这里结束了与小爱的通讯，就利落地联系上阿林。 “替我找找看，那个阿瑞，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英克撑着头，对阿林嘱咐道。 阿林熟悉英克的神情，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免有些惊讶。 在此之前，英克关注阿瑞，都是通过星网之类的正规渠道，算是常规的了解，并没有动过太大的能量。但是现在，以英克眼中严厉的神情来看，他是有动真格的意思了，那么要看阿瑞在什么地方，就是要找精准的地点，必要的话，甚至要动用一些灰色领域的东西。 阿林多看了英克两眼，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应了声“好”，就埋头执行任务去了。 几十分钟后。 阿林震惊地回复道：“他为什么会在黑星？！” 英克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在看到阿瑞的威胁信时，他内心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现在的确应验了。 英克问：“他在哪里？” 阿林说：“H654星，他怎么会到那种地方去？！” 也难怪阿林会大惊失色。 H654星，整个宇宙最有名的销金窟，黑暗星系里纸醉金迷的法外都市。 也亏英克手上还保留着黑星的信息渠道，换作是一般情况，根本就不可能找到阿瑞。 H654。 赌场、妓院、地下市场……但凡是能够想得到的、在联邦法律下不能存在娱乐，都可以在H654星上找到。 大把的犯罪者在赚到一大笔可观的黑钱以后，都会选择到这种星球上去大肆挥霍，以最为奢靡混乱的生活消磨掉身上最后一个子儿。 不仅仅是黑暗星系的犯罪者，在星际联邦，也有一些无聊又想寻找刺激的富豪，暗地里会雇满保镖、以特殊渠道到这种星球上去，过一段肮脏的生活，以满足自己内心深处卑劣的心理。 正常的联邦市民当然不可能知道有这样的地方，但在黑暗星系，这个星球就像联邦星系的首都星一样著名，所有都对这里充满向往和畏惧—— 他们称呼H654，是整个宇宙最像天堂的地狱。 英克听到阿瑞在H654星，也看不出他是意外还是不意外。 阿林却是大呼小叫地道：“黑星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们做了那么久的准备，才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地过去一趟。他一个普通市民，没事儿跑到黑星去做什么，更何况，现在我们和黑星还是在战争中啊！” 英克并未发表评论。 他淡淡地道：“检查一下阿瑞的个人账户——不要漏掉黑星内的账户，还有，看看他最近在做什么。” 阿瑞的信息已经定位在H654了，剩下的这些事情自然容易许多。 阿林没多久就反馈了消息，但是阿林看起来更加难以置信。 他瞪圆了眼睛说：“阿瑞在H654的赌场欠下了大笔的钱，他手头能够使用的资金已经全部用光了——在D星的资产，包括飞行车和房子，能够卖掉的已经全部变卖，房产已经申请了抵押，这些好像从两个月前就已经开始了。另外，我还在二手市场上看到了很多原本属于阿瑞的二手奢侈品，他和他的妻子上个月还通过星网远程提交了离婚手续……这都是怎么回事？！” 阿林完全没有想到，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阿瑞竟然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他问英克道：“我们要怎么办？去找他本人问问吗？” 英克像是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去抓他回来。” 阿林：“现在我们和黑暗星系是在战争中呢，分界线上戒备比以往还要森严，几乎每个星球都在战争状态，没有真空地带了……我们要在这种时候穿越防线，再去一次黑星吗？” “不。” 英克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他已经答应过小爱不会再做一次那么冒险的事，当然不会食言。 英克想了想，说：“派几个机器人去吧，提前设置好程序和保密系统，走前往H654的星际暗道。这件事情因我而起，还是尽量尽善尽美地处理好，想办法把阿瑞秘密地带回来，如果实在不行，再求助于军队。” 阿林道：“好。” 阿林看到这样的调查结果，心里也暗暗焦急，马上就投入地工作去了。 英克则又翻了翻阿林发过来的报告。 报告上只有只言片语，包括阿瑞惨不忍睹的经济状况，各种变卖的家产，还有离婚协议。 但是，即使不见阿瑞本人，英克也能猜到大致发生了什么。 他和阿瑞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阿瑞满心都想着进入上流社会，已经不再听他的劝告，甚至撂下狠话会自己成功。 英克不太清楚，阿瑞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H654星，但肯定是被上面颠覆认知的娱乐，还有所谓的会在那颗星球上一掷千金的联邦富豪所吸引。 阿瑞低估了黑星的危险。 他的确因为英克的缘故，已经称得上富有，也有着不错的学历，但本质上，还是一个一直生活在和平环境中的普通市民。 而H654星能在那么多黑暗星系的恶徒里周旋，成为恶徒的销金圣地，自然不会是什么纯良正规的娱乐场所。在那种地方，连凶恶的犯罪者都会被榨干身上最后一滴有价值的血，更何况是阿瑞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年轻。 简直是肥羊落入屠宰场。 而且阿瑞的运气也很差，正好赶上联邦军宣布进攻黑暗星系，这一次联邦星系是突袭，事先黑暗星系里不会有任何征兆，一下子就封锁了路径。 阿瑞可不像英克这样花了几年做足准备，到这个程度，即使阿瑞感觉到不对劲再想逃回来，也已经被堵死了去路，没有回头的方法了，而且，说不定还会因为他来自联邦星系，在H654星上遭到报复和敌视。 阿瑞身上已经两袖清风了，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就给他写了威胁信。 英克眸色渐深，在屋中有些沉默。 寻找阿瑞，花了比想象中更多的时间。 由于星际旅行非常费时，即使英克派了非常快的船去，等真正将阿瑞拉回D星，也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 阿瑞看上去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他先前的神采飞扬荡然无存，站在英克面前也手足无措。 阿瑞窘迫地在英克面前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道：“英、英克先生。” 第139章 他身上是一件非常破烂的夹克, 牛仔裤上破了五个洞, 而且并不是因为时髦。阿瑞的头发很长，乱糟糟的, 还很油腻，一看就知道长期缺乏打理，他弓着背, 腿看起来有一点跛，运动鞋也很脏，整个人蜷缩着。 阿瑞原先身上那种在浑身金灿灿名牌下建立起来的自信，此时已经消失殆尽，难以置信直到几个月前，他还骄傲得那么不可一世。 两个人重新再面对面, 彼此心里的感受都有些不同。 阿瑞此时, 觉得自己在英克面前，实在难以抬起头来。 他知道自己理亏的地方，见英克没有率先说话, 主动道：“英克先生, 我、我很抱歉。” 英克看了一眼他的脚, 问：“你的腿还好吗？” 阿瑞赧然道：“已经好很多了, 多亏英克先生派到飞船上的机器人, 临时下载了医疗系统为我包扎治疗。” 英克都不需要过多询问阿瑞是怎么弄伤的, 只要知道他之前待的星球是H654、阿瑞目前的经济状况，以及他之前不知是主动还是被迫地混迹过赌场，就不难猜到发生过什么。 如今, 阿瑞在英克面前，明显对他尊敬了许多，甚至还有了一丝畏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想要找到壳躲起来的蜗牛。 但是说老实话，比起现在的阿瑞，英克还是更喜欢他之前的样子。 英克拧了拧眉心，问：“说说吧，这几个月来，你那里出了什么事。” 阿瑞颤了一下，本来就不太有血气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这像是他不愿意提及的痛处。 阿瑞尝试着说道：“我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他将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经历说了出来。 大部分事情和英克想象得差不多。 阿瑞那个时候急于寻找进入上流社会的钥匙，因此时常重金出入那些奢靡的场合，试图结交一些与他同一档次的朋友，也的确因此认识了一些富有的人。 但是阿瑞很快就发现，这样的交往，和他期待的不一样。 尽管他的确在许多富裕的人面前混了个眼熟，可是并不能深交。 他对这些昂贵的娱乐本身并没有兴趣，高尔夫、红酒、马术俱乐部这些都是一知半解，来这里只是为了交朋友，而那些精于此道的人总是熟悉的人聚在一起聊天，对他这样只是尝试个皮毛的人并不热络；另外许多人起先愿意与他聊天，在得知他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工程师、莫名其妙有钱却没有自己的产业以后，就对他失去了大部分兴趣。 阿瑞独自一个人穿行在这些富人之间，显得很尴尬。他和他们并没有共同话题，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合作价值，而阿瑞已经放弃以前能谈得来的朋友，像是突然变成了孤身一个人。 为了让自己显得身价更高，阿瑞甚至搬出过英克，说自己和φ家族的成员是朋友。但绝大多数人并不相信他的话，即使偶尔有愿意因此和他交谈的，在发现他说不出关于英克的太多内容以后，也就不再热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在马术俱乐部认识的饲马员似乎看出了阿瑞的烦恼和目的。 这个饲马员平日里会在不光明的地方偷偷赌马，因为在俱乐部的时间长了，和很多会员都很熟悉，阿瑞有时候会看到他和几个衣冠楚楚的会员站在角落里，几个人私下高兴地说着什么，好像是朋友一样，这让阿瑞很是羡慕。 然后，有一天，那个饲马员在闲聊的时候，悄悄跟阿瑞透露，其实真正的富豪不是这种光明磊落的地方能够接触得到的，要想真的和他们成为朋友，必须和他们有“真正相同的兴趣”。 这很符合阿瑞当时的心态。 果然不是他本身不被上流社会所接纳，而是他没有找到“真正的钥匙”。 于是阿瑞迫不及待地送了这个饲马员几包名牌烟草，热情地和他聊了起来，并且从他口中得知了那个纸醉金迷的星球——H654。据饲马员所说，这才是上流娱乐真实的秘密。 窥探到新世界让阿瑞整个人兴奋地颤抖，他按照饲马员所说的，偷偷雇了八个保镖，交了巨额保证金，拿到了一张金灿灿的“H654星出入卡”，走黑暗星系的秘密渠道，离开联邦星系，到了黑星。 在这个时候，他看上去财大气粗，保镖们对他毕恭毕敬，飞船非常奢华，到了H654星以后，他住的房间也是最高级的。 在H654，阿瑞遇见了几个原本在俱乐部里见过的人，他们在这里见到阿瑞，都相当惊讶，但是也正如饲马员说的那样，他们一下子对阿瑞友善了许多，将他当作“同道中人”。 这种变化，让阿瑞整个人都处在兴奋状态，为了进一步巩固这种友善，展现自己“很能玩”，阿瑞非常豪气地一掷千金，好让其他人高看自己一眼。 其实H654上的消费，就连这段时间大手大脚、见惯了限量版名牌的阿瑞都吓了一跳，但他想了想自己账户上的数字，还有英克尚未支付给他的金额，就又重新自信起来，放肆地挥霍。 也就是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和那些在俱乐部见到的“朋友”，一起进了赌场。 在刚刚踏进去的时候，阿瑞是有些犹豫的。 阿瑞以前都是个老实本分的试管兽人，刻苦努力，拥有高等学历。 以他在联邦星系接受的教育，阿瑞很清楚地知道赌博是最糟糕不过的事情，长久以来建立的道德感让他犹豫。 可是看到同伴们的眼神，他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起先，他很相信自己的制止力，他觉得自己只是装模作样地玩两把，等差不多了就会收手。 然后，在赢了几把以后，他就尝到了甜头。 这实在是非常刺激的游戏，会让肾上腺素猛增，多巴胺快速分泌，心情起起落落，在经过一阵失重般的情绪大幅起伏后，眼看着数额惊人的真金白银哗啦啦地进入自己的口袋。 太爽了，太刺激了。 这绝不是一般的游戏可以比拟的。 周围的欢呼声、人群的喧闹，还有穿着性感的女招侍殷切的目光，都可以让人快乐到失去理智。 阿瑞很快投入了进去，他现在回忆起来，感觉自己和其他人一样陷入了疯狂。 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 赌博就是那么一回事，赢了会想继续赢，输了想要翻盘，要按下停止键，就只有倾家荡产到没有办法继续，所以很少有人能真的光鲜亮丽地从赌场走出去。 阿瑞也不是没有过很顺的时候，可是欲望没有止境的时候，顺的时候，他就不断被脑海中“再来一把吧，下一把就收手”的念头驱使，不断重复，而到输了的时候，就更加难以停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月，他的财产一再缩水，保镖从八个人减到六个、四个、两个，最后一个都没有了；居住的地点从高级套房一降再降，先是中等房，再到标间，最后住到了赌场下面几十个赌徒挤在一起的地下室里。 在那个潮湿的大通铺中，所有人每天都在讨论着，用自己身上最后几块钱去赌，如果明天赢了，要怎么回到高等套房去大吃特吃，要怎么样在先前看不起自己的人面前找回场子。 可是即使是偶尔有人回到高级套间里，没两天也还会回来，而更多的人则是直接被赶出了赌场，在充满犯罪分子的H654星上游荡。 在这个时期，阿瑞才如他所愿地接触到了他想要结交的对象。 赌场地下室的大通铺里，有和他一起来H654的俱乐部成员、有曾经家喻户晓的明星、有星际大企业的商人、有过去领年薪的社会精英、有残暴的深色犯罪者。 所有的人，都有过风光的时候，而现在则一致的衣衫褴褛、精神恍惚。 阿瑞直到此时，才感到恐怖，他毕竟也算是个高学历的聪明人，之前英克又和他说过许多，他混乱的头脑逐渐清晰，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星际联邦讨伐黑暗星系的战争已经打响，原本的遣渡渠道被堵死，他回不去，也没有钱回去了。 ——直到英克派飞船过来接他。 说实话，在看到英克派来的机器人时，阿瑞还以为这是赌场派来的人，他们终于轮到要将他扔出去了。而重新置身于飞船上时，阿瑞恍然隔世，感觉自己终于回到了文明社会，像是死里逃生。 此时此刻，他对英克只剩下强烈的感激，还有敬畏，过去的几个月完全改变了他的人生观，他在英克面前充满了心虚、悔恨，变得畏缩，完全无法抬起头来。 阿瑞说完自己的经历，不敢看英克，只能结结巴巴地开口：“英、英克先生，真的……真的谢谢你……” 英克轻轻抚着太阳穴：“那你和你太太离婚呢？这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件事，阿瑞低下头，露出难堪的样子。 “我、我太太在这之前就已经怀孕了。我在赌场的时候，有一阵子就感觉不对劲，尽快办了离婚手续，免、免得让她也陷入糟糕的情况。” 英克一顿。 还算好，阿瑞至少家庭这方面还算关系斩断及时，如果牵连上黑星的话，那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事。 英克轻轻地道：“欲望是没有止境的。恰当地满足欲望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不能偏离正道，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变成无底洞，那么没有任何金山银山都无法填满。只要你想花，这个世界上总有办法会让你将所有的东西花得一干二净。” 第140章 英克抬眸扫了他一眼, 问：“除了这个，你没有再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吧？” 说来奇怪, 英克明明比阿瑞年纪要小, 而且他的俊美偏向于典雅，是攻击性没有那么强的长相，可是当英克用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的时候, 阿瑞却有一种强烈的被压迫感, 让他感到很恐怖。 阿瑞明显地慌了, 拼命否认道：“没有没有, 再没有碰别的东西了。” 英克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扑克牌, 作势要打开的样子，轻描淡写地问：“玩一把？” 在H654停留了那么几个月，现在再没有人比阿瑞更明白“玩一把”是什么意思了。 他看到英克手里的扑克, 就像是被勾起了心理阴影, 慌不择路地往后退，差点直接撞到书架而跌倒, 拼命拒绝道：“不不不, 不要, 我不想……” 这时, 英克将扑克牌的盒子打开, 却见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阿瑞愣住。 英克面无表情地将盒子合上，放回抽屉里, 说：“我算勉强相信你了。” 赌和毒这样的东西，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沾上以后戒不掉，只要有一点点钱就会重新花到这种地方，最终家破人亡。 阿瑞栽跟头的地方是黑星，英克可以想象他这几个月来发生了什么，阿瑞这段时间恐怕可以用身处地狱来形容，一个失去钱的联邦公民在上面不会有任何人的尊严，更何况还在战争期间，这会是他此生最惨痛恐怖的回忆，阿瑞彻底被吓破了胆子，连再看到扑克都会受到惊吓。 英克沉默了许久，侧头，托着头，说：“这件事也算因我而起，如果最初不是我怂恿你，你也不至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拿到一笔横财，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会尽量帮你挽回，让你的生活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听到英克这么说，阿瑞黯淡而浑浊的眼睛里好像微微亮了亮。 但旋即，他又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他依然有种尖尖的小虎牙，但没有了往日那种活泼的神采。 阿瑞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在H654的那段时间，我和其他人聊了很多，大家曾经赚到钱有各种各样的途径，到H654上也有各种各样的原因，甚至还有人仅仅是因为无聊才来的，但是最终都沦落到同样的地步。 “之所以会变成那样，不在于钱是怎么来的，而在于我自己；而最初决定接受那笔钱的，也是我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起了贪念，我不该违背工程师的道德欺瞒小爱小姐，这笔钱的来路，从最初就是偏的。 “我自己的错，实在怪不到英克先生头上，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明白英克先生的意思，你已经尝试提醒过我很多次了，更别提您还专门费劲派机器人到H654来救我。” 阿瑞的自信在H654星上已经被完全摧毁，他现在对英克充满了感激，哪怕英克只是接他出来，对他而言都是救他于水火。 而听了阿瑞的话，英克却异常沉默。 当初隐瞒小爱是偏的，但这并不是阿瑞一个人做的，主要责任无疑在他这里，是他因为自己的情况起了这样的念头，是他蛊惑了阿瑞、勾起阿瑞心底的念头，是他用自己的话术说服了这个原本普通的青年。 如果这是必须要下地狱的事，那么英克也不能一个人独善其身，他也会下地狱，而且下得比阿瑞更深。 英克不可能将一个人的真实遭遇当作写在纸上的故事那样轻飘飘的事，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但以现代星际社会的寿命来说，阿瑞还有未来一百多年的人生，他的生命才走过了最初的15%，他还可以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弥补，去重新尝试，去度过剩下的、另外一种形式的人生。 阿瑞可以拥有第二次机会。 英克并不是将阿瑞的过错完全归结到自己身上，他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种什么心态，除了本身的责任感，这还有点像是一种临时抱佛脚的弥补，英克也怕自己同样走偏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小爱。 英克有些担心小爱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你还有机会挽回的。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犯错误，如果你是真心实意想要不再重蹈覆辙，我认为应该让你有第二次机会。毕竟让世界上多一个优秀的好人，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 阿瑞的眼睛，再度缓缓亮了起来。他的眼神里惊讶，但又含着一种不敢相信的胆怯。 英克道：“我知道你在黑星最失去理智的时候，已经将你每个月都会有的固定收入做了抵押。但之前我提前冻结了一部分本来应该打到你账户上的资金，所以即使在黑星这种能把人刨到底的地方，这些钱也没有受到影响。 “万幸——在黑星发生的事情，如今在联邦星系已经一笔勾销了。如果联邦军能够战胜的话，就更加了无痕迹，你完全能够重新开始。 “剩下的钱，我会像当初约好的那样，继续定期给你，但是数额减少，时间也会延长。你账户上的使用情况，我会让我的助理定期观察，一旦发现你有误入歧途的开销，就会终止剩下的金额发放，如果你需要建议，可以来问我，除此之外，依然不会过多干涉你的选择。” 阿瑞现在身上已经一无所有了，甚至连通讯仪都没有，英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薄薄的芯片卡，隔着桌子推给他。 英克说：“你是个工程师，有很多可以发挥你价值的地方。如果你不喜欢你原本的工作，就想想看还有什么想干的事，接下来的路很漫长，重新开始吧。” 阿瑞怔怔地看着英克推过来的卡片，像是不敢去拿，几度尝试着伸手，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将卡片拿到手上。 然后阿瑞一个刚到三十岁的大男人，忽然忍不住哭了起来，他用袖子拼命地擦眼泪，虽然没有哭出声，看上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轻颤着对英克躬身，鞠躬道：“谢、谢谢，谢谢您，英克先生。我会珍惜这一次机会，改过自新，我会当一个有价值的人的。” 他深深地鞠了这一躬，过了很长时间才起身。 英克对他勉强弯了一下嘴角，他撑着头，袖口的袖扣熠熠发光。英克道：“可以了，你回去吧，重新买个通讯仪，然后再找个住处。” 阿瑞连连点头，再度道：“谢谢英克先生。” 英克顿了顿，又问他道：“你现在重新回到D星，是什么感觉？” 阿瑞捧着卡愣了愣，眉梢间舒展开，有些迷离地道：“我觉得……一切都很美好。一草一木，一切平淡的生活都很美，天空很明亮……并不是因为英克先生您给我钱，才会这样觉得的，我从飞船上下来，就有这样的感觉了……光是这样活着，有手有脚，就是很幸福的事。” 说到这里，阿瑞恍惚地想起。 他最初拿到英克的钱，从小爱小姐的公寓走到户外的时候，也曾感觉到天空是那么蔚蓝，只是不知何时起，就渐渐不再注意天色。 现在和那时的感觉很像，可是原因却截然不同。 英克对他略点了点头。 阿瑞再次告辞，礼貌地退出了书房，但是当他侧过门，向外走去的时候，却意外地道：“小爱小姐？！” 英克一惊，抬起头来。 只见小爱就站在书房外，她看上去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刚才书房的门也不知关得严密不严密……小爱习惯性放着狐狸耳朵，她的听力是很出色的。 英克有些手足无措。 他在小爱面前和不在她面前的样子，说是两张脸也不为过，他完全没有预料到小爱会在书房外面，因此刹那有些惊慌，不知道自己刚刚和阿瑞对话的时候，有没有哪些话会影响小爱对他的印象。 说实话，他和阿瑞见面，他是不想让小爱看到的。 毕竟当初是他和阿瑞一起瞒着小爱。 而且阿瑞如今的境遇，也和他当初的决定脱不开关系。 而这时，阿瑞正着急地对小爱道歉，说：“小爱小姐，那个时候，我配合英克先生瞒着你，实在是鬼迷心窍了，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请一定要让我弥补。” 小爱摇了摇头。 阿瑞道了几遍歉，就在外面管家机器人的催促下走了。 而英克则与小爱四目相对。 英克不敢确定小爱下一秒的表情，他的面上还算镇定，心里却颇有些忐忑。 英克试着和平时一样微笑，温和地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 小爱现在完全能够自由出入英克的住宅，这也是英克以往最希望的。小爱是他的恋人，英克已经将她的声音、指纹和长相全都录入了防卫系统，尽管小爱并不愿意住下，但英克希望她能像这里的主人一样来往。 正因如此，小爱心血来潮来看他的时候，也不需要每次都打招呼，反而是英克总盼着她来。 这时，小爱拿起她拿在手间的一本厚厚的书，解释道：“我的毕业论文有点卡住了，想来问问你的想法，看能不能给我一点灵感。” 英克伸手，说：“是什么书？我看看。” 小爱说：“我等下把论文发给你。” 小爱的眼睛看上去圆溜溜的，也瞧不出她是不是生气了。 英克还在观察，不敢完全放心。 接着，小爱停顿了一下，道：“阿瑞刚刚说的话，我大概是从中间开始听的。他是接受了你的钱以后，到黑星去了吗？” 第141章 小爱果然还是问起来了。 英克一滞, 看了眼小爱的表情，想要进一步分析她的内心情绪。英克引以为傲的洞察人心的本领，当用在小爱身上的时候，却总是没有平时的信心。 英克道：“……对。” 他将在阿瑞身上发生的事告诉了小爱，并且尽量保持语气客观而平缓。 他本可以用自己擅长的话术趋利避害, 可是凝视着小爱的眼眸时, 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宁愿对她诚实地说出来, 然后静候小爱给他的判决。 小爱听完以后, 惊讶地道：“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英克问：“……你不生我的气吗？” 小爱微怔，摇头道：“那倒是没有, 你之前关于扮演机器人的事情，都已经跟我坦白过了，这也没什么好再吃惊的。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 倒不如说是有点恐惧，还有点惊慌。 英克和自己果然还是有很多不同, 阿瑞的事情再度警醒了小爱这一点，不能因为英克在自己面前的温柔无害, 就逐渐忽视这些, 掉以轻心。 小爱问：“阿瑞拿到你给他的钱以后，大肆挥霍了很长时间吗？” 英克并没有将细节说得很细，只是大致讲了阿瑞不满足于现状、两人之间的冲突，而且他尽量没有夹杂个人看法在其中，但是小爱还是从这些叙述中听出了端倪。 英克观察着小爱的反应, 见她关心的不是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心底松了口气。 英克斟酌语句，回答道：“我认为说是大肆挥霍，也不尽然。只是人生在世，难免会有许多一时难以实现的欲望，很多人会将自己痛苦的原因完全归结于金钱，所以当手上忽然有钱的时候，就会将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宣泄出来。阿瑞买了很多他以前想要却买不起的东西，这是人之常情，但他其实也没有花天酒地…… “他本人肯定没有觉得自己的开销已经超出了应该节制的限度，只是不知不觉就这样做了。后来发现即使买到了大把的东西，却没有像预期那样变得无忧无虑，所以才会更加焦虑。” 小爱若有所思。 英克说的话，其实有点像是贝夫人告诉她的。 金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贝夫人给她的信里写过，幸福与否，并不是取决于财富、相貌或者其他被世俗标准衡量的东西，而仅仅是一种心态。 小爱看过好多遍贝夫人写给她的信，但始终一知半解，贝夫人话里的意思，她能够明白，但是实际做起来却很难。 小爱说道：“生活真是一件艰难的事。” 英克笑笑，说：“是啊。” 小爱说：“谁都料不到以后会发生什么……贪欲本身也好可怕，时刻都得保持理性，不能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 小爱现在很庆幸，她没有放任自己去依赖英克，和英克保持彼此的独立，像以前那样生活是对的。 如果她去依赖英克的话，说不定她的胃口也会像阿瑞那样越养越大，连做下错事也不知道，逐渐到了收不了尾的地步。 而英克仿佛看穿了小爱的想法，他微笑地掐了一下小爱的脸，让小爱懵懂地朝她望来。 英克道：“我倒觉得那也不至于。人生短暂，在地球纪时代，兽人的正常寿命大约也只有八九十年，前三十年焦虑财富和事业，中间三十年操心忙碌于养大孩子，最后剩下的二三十年，就已经是身体不那么健康的老年。 “如今由于科技的发展，兽人的寿命延长了一倍有余，年轻的时间也变得更长了，但时光依然是转瞬即逝。要是执着于完美、不犯错，就必须谨小慎微，如果生命的时光一直在克制，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偶尔不要去想那些大道理，就顺从自己的内心，去尝试，去犯一些愚蠢的错误，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说着，英克勾住了小爱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扣在自己掌心里。 英克的眼眸明亮，似有星辰坠于其中。他道：“我倒希望你能更依赖我一点。” 小爱知道英克指的是什么。 她的目光闪了闪，模糊地说：“我会努力，去和你并肩的。” 英克摩挲着她的掌心，道：“你本来就在我身边。” …… “唔……还算可以，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小爱将她修改了几遍的论文交给苏菲教授以后，苏菲教授认真读完，但看上去脸色纠结，似乎难掩失望。 她亮丽的高跟鞋在地板上踩了一下，换了一个搭脚的姿势。 苏菲教授将光屏切换过来，面向小爱，妩媚的美眸望向她，评价道：“你的论文其实写得还不错，以本科阶段来说算是很出类拔萃了，但是如果以研究生的标准来要求的话，还不够，就有些平庸了。” 小爱忐忑地站着。 她其实原本就没有期待自己现在就能达到研究生的标准，换作是平时，苏菲教授能给她这样的评价，小爱就已经很高兴了。 可是此时此刻，苏菲教授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她对她本来有着更高的期待，而小爱的表现，似乎辜负了她的期望。 让对自己怀有信心的失望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 更何况，苏菲教授主动资助小爱日后前往Z星，不仅仅是导师，更是恩人，小爱很希望自己能让苏菲教授感到满意。 她急切地问教授道：“请问我是哪里写得不好呢？现在还有充裕的时间，我还可以修改。” 苏菲教授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小爱，道：“你在写论文的过程中，查阅了很多资料，还看了很多论文吧？” 小爱点点头。 以她的认真性格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小爱希望尽可能做到最好。 苏菲教授颔首说：“这很好，我能看到你的用心，这是很好的习惯。但同样的，你也受这些论文的影响太严重了，我能感觉到你受着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反而很难将自己的观点完美地展示出来。” 苏菲教授顿了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简明扼要地说：“你的观点太沉闷了！你明明有很好的构思，可是论述起来却很拘束，你好像很在意对错，怕自己的观念与有威望的前人相悖，所以措辞过于谨慎，像是明明有一个好风筝，却硬要将它绑在船上，而不是放上天。” 小爱听得一震。 她站得不安了起来，要知道小爱的论文一向是这么写的，她很严谨，绝不会在细节上出错。 而苏菲教授这时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爱，你要知道，我们做学术，可不是为了重复前人观点的，也不是为了反复重申那些陈词滥调，而是为了创新、进步！你大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无论对错，都可以说出来。 “我们废寝忘食地学习研究前人的成就，就是为了推翻他们，为了提出更先进的理念，你要是全盘相信那些老学究的鬼话，那你就完了。当然，我们的观念可能是对的，也可能是错的，但那又怎么样？我们的学术成就，就是为了留给后人去推翻的。 “你看过《时间简史》吧？ “——这些答案也许有朝一日会变得和地球绕太阳公转那么显而易见，或许也会变得和乌龟塔一样荒谬，只有时间才能裁决。 “我们只需要大胆地说出来，然后让它们经历无尽的时间洪流，由接下来千百年无数学者的智慧去论证对错。” 苏菲教授对小爱妩媚地一笑，说：“你可以把你的论文拿回去修改，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以你现在的能力，可能没有办法改得更好了。” 第142章 她顿了顿, 又道：“……这也是我的错，是我对你预期过高了。你将开题报告拿给我看的时候，因为太过超越你本来的水平，导致我一时兴奋过头，也做了过于乐观的判断。 “你不用太在意我目前的评价, 反正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我可以慢慢教你, 直到你打磨出真正的钻石出来为止。你目前的文章 , 拿来毕业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现在排名虽然不公开了，但我保证你的论文在这一届毕业生里, 依然会是第一名。” 说着，苏菲教授安抚地又拍了拍小爱，似是安慰。 可是，小爱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教授的评价呢？ 现在距离毕业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小爱论文完成算快的，但即使如此, 能够修改的时间剩下的也不多，而且看苏菲教授的反馈, 她的问题似乎还不小。 小爱去了图书馆, 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看着她光屏里的论文一筹莫展。 就在这个时候，通讯仪以免打扰模式轻轻震动了一下。 小爱将光屏打开，便见小晴的脸一下子跳了出来。 耳机里传来小晴开朗的声音：“小爱！我们系里今天要开始筹划毕业晚会啦，你要不要过来参观？” 小晴的确像是一个小太阳, 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不管多沉闷的气氛，仿佛瞬间就变得活跃起来。 小爱从小到大也有过不少郁闷的坎，如今一想，都是因为有小晴这样积极乐观的女孩子陪在她身边，她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小爱看到小晴的样子，有种如释重负的感情，仿佛暂时从论文的压力中解脱了出来。 小爱连忙找了个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安静地方和小晴说话。 她惊讶道：“现在就要开始准备毕业晚会了吗？” 小晴：“想要做个让人印象深刻的东西，当然是越早开始越好呀！再说，毕业晚会，也是我们传媒类专业毕业课题的一部分嘛。大家写论文写得都快烦死了，所以有人提议马上就开始准备毕业晚会以后，大家都一致同意呢！” 小爱：“说起来，你论文写完了吗？” 小晴：“啊啊啊，别提这个，烦死了，真的烦死了，我头都大了，最近写得我羽毛一直掉，真的要秃了。毕业论文和平时随便写写就能混个及格的小论文，怎么差这么多啊！” 小爱：“这么说来，我的羽绒衣是不是快要有着落了。” 小晴：“？？？你最可爱的小白啾好姐妹已经要秃掉过不了冬了，我最近空调开五度都觉得冷，你不想着赶紧炖几碗鱼汤给我补补，在意的竟然只是自己的羽绒衣，你是魔鬼吗？” 两个人如常地贫了一会儿嘴。 小晴问道：“对了，言归正传，我们已经在设计道具什么的了，你要不要过来看呀？” 小爱好久没有到传媒系去参观过了，况且也有些兴趣，论文写不出来正好散散心，想想就点头道：“好。” 小爱从图书馆走到了传媒系的楼。 小晴早早就在等她了，一见到小爱，就热情地对她招招手。 因为要准备毕业晚会，传媒系专业的学生得到授权借用了大教室和整个晚会厅，可以使用的空间相当大。 小晴的美貌，即使在俊男靓女扎堆的传媒专业中也很醒目，小爱一眼就看到了她。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月白竟然也在。 月白看到小爱，也对她温驯地微笑了一下。 小爱意外地道：“月白也到学校来了吗？” 小晴道：“是啊！没关系的，他虽然不是学生，但是这两年经常到学校来接我，之前还和我一起去拍了广告，跟同学老师，还有我的经纪人都很熟了，过来没关系的，而且他还是来帮忙的。” 传媒专业的人大多外向，听到小晴在夸月白，也大方地主动来搭话道：“说得对，月白运算速度快，看一眼就能知道舞台的距离尺寸了，超级好用！还能帮我们做排版的规划设计。” 同学B也道：“而且月白还要助手型机器人的功能，还会化妆，还能制作服装，还不会累不用休息！简直是帮了大忙了！” “月白从来不抱怨，也不挑工作，人长得又帅，性格还好，还对小晴那么温柔专一，我都要嫉妒了，可惜我买不起这么贵的机器人，不然真想把我的男朋友换成月白。” “？？？你说什么？” 聊天的同学中，好像有一对是兽人情侣，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半是调情半是斗嘴地吵了起来。 传媒专业的兽人们性格外放，而且平均长相比其他专业要好看，大多都很会打扮。小爱一走进这个教室，就能感觉到一阵和平时不同的文艺风气。 教室里的装饰大多是学生们昔日的作品，还有各个时代的名画海报，因为大四几乎没课，又要准备毕业晚会，教室里的桌椅大多为了方便腾空了，反而多了许多制作装饰用的素材，学生们穿着罩衣就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讨论的时候脸上还沾着油彩。 听小晴的说法，他们开始准备毕业晚会应该还没有多久，但是小道具却已经做出来不少了，看起来的确是热情高昂。 大家似乎对来帮忙的月白评价都很高。 月白听了这么多夸奖，看上去也很高兴，但他只温柔地凝视着小晴，说道：“能帮上晴，我也觉得很高兴。” 周围的同学们发出了善意的起哄声。 小晴捂脸道：“讨厌啦，这样人家要不好意思的。毕竟这就是毕业前最后一次大型活动了，大家肯定都想要风风光光地毕业嘛，最好以后的学弟学妹们说起来，都说我们是传奇的一届晚会。” 小晴的说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喝彩。 而小爱站在旁边，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有了一丝毕业的真实感。 四年的光阴，转瞬即逝，同窗们也将各奔东西。 对很多人来说，这就是最后的学生时代了。 小晴问小爱道：“小爱，你目前的打算是，毕业以后，就跟苏菲教授一起到Z星去读星联大的研究生，对吧？” 小爱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星际时代，读硕士的标准也有所改变，除了星际录取考试以外，本科四年的学业成果、论文成就以及课外实践建设都是很重要的评判标准。 小爱这四年的学业报告早就已经传到星联大去了，她的课外实践稍弱，但是学术成绩非常突出，小爱这四年跟着许多教授都写过论文，这方面是不会有问题的。 另外，她也已经参加了三次星际录取考试，三次出来的成绩都很突出。 考虑到小爱是她将来的导师苏菲教授亲自邀请入学的，面试不通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能够被录取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 传媒系的学生们大多都因为小晴的关系认识小爱，从小晴口中得知，小爱即将到星联大读研的事，他们都不禁发出阵阵敬佩的惊呼，接着就是连番道贺声。 即使D星综合大学已经是整个D星最好的学校，星联大仍然是个遥不可及的名字，其中交通费就是一个让人望而却步的重大问题，对试管兽人而言更是如此。 离开熟悉的母星，去那么遥远的星球，而且极有可能一去不回，这绝对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大家看着小爱的目光，羡慕之余，又带着点钦佩之意。 小爱在这样的目光下微微脸红。 事实上，这样的决定，单凭她自己也是绝对不敢下的，除了苏菲教授给她建立了坚实的后盾以外，英克可以说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如果不是英克的鼓励，小爱不会有这样冒险的选择。 她本不是那么愿意冒险的人。 不过，尽管小爱早在下决定后，就将自己想法告诉小晴了，小晴却仍在这件事上显得有些失落。 这也难怪，想到自己要和小晴分别，小爱也觉得迷茫忐忑、心如刀绞。 她望向小晴，放低声音，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小晴显而易见地难过，事实上，在小爱最初告诉小晴的时候，她就已经大哭过了。但小晴还是使劲点点头，呜咽道：“你放心好了，我挺得住的。到Z星去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以你的成绩，只有到最好的地方去，才不会埋没你。以后我会好好工作、好好存钱的，说不定等过两年我接到了厉害的工作，就能一口气去Z星见你了！” 听小晴这么说，小爱也一下子伤感起来。 她问：“那你呢？毕业以后还是继续当模特吗？” 小晴说：“嗯！我现在的收入很好，等毕业以后全职的话，能有更多工作，应该会更好的……对了，因为上次广告成绩很好的关系，A-ROBOT公司的另外一项投资宣传计划好像也在考虑我，不过还没完全定下来，等定下来，我会跟你说的。” 说着说着，明明离毕业还有几个月，两个人却像是明天就要分开一样，都红了眼眶。 “对了。”这时，小晴想起了什么，对小爱道，“D综大学的传统，毕业晚会上还会有毕业舞会的，你那个神神秘秘的‘男朋友’现在应该也到D星来了，到时候，你邀请他作为舞伴，一起来参加吧？你都快要离开D星了，以后好长时间都不能见面，再分别之前，你总要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男朋友吧，作为你异父异母的亲姐姐，不帮你把把关，我可是实在不能放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爱：诶，原来你是姐姐吗。 == 【青梅竹马三人组内心的彼此关系】 小杰内心：自己-大哥哥，小晴和小爱-可爱的双生妹妹，没有大小分别。 小晴内心：自己-大姐姐，小爱-二妹妹，小杰-小弟弟。 小爱内心：自己-大姐姐，小杰-傻弟弟，小晴-小妹妹。（以性格为主要判断标准） 真实年龄：小杰>小晴>小爱 第143章 自从最初向小晴坦白自己交了男朋友以后, 因为怕说太多露馅, 小爱就很少提及这个话题了。 小晴和她之间也有着相当的默契, 所以并不会多问，不过即使如此, 以她们两人间的亲密, 小晴多少也能觉察到小爱和她的男朋友目前应该不是异地恋的端倪。 比如说小爱这么一个除了读书和兼职几乎没有其他生活的小书呆子，最近的休息日却时常不在家里；比如小晴在小爱家里，看到了一些她原本没有的新纸质书, 似乎是从什么人那里借来的；比如小爱有时候好像在准备着给什么人的礼物, 如果不是对方就在D星的话, 是很难送出去的。 种种迹象都在标明, 小爱那个早已搬往Z星的男朋友，现在应该就在D星。 小晴虽然能憋住不问，但要说一点都不好奇，当然是不可能的。 而听到小晴的话，小爱亦是一愣。 英克……？ 邀请他来参加自己的毕业舞会吗？ 说老实话，撇去想起英克的身份容易暴露时心头涌上的那一抹不安，小爱的内心, 是希望英克可以陪她一起参加的。 希望英克能见证她毕业的重要时刻, 希望他们能一起度过这样珍惜的时光，小爱没有机会参加英克的任何一个毕业礼，但是她希望在她的毕业礼上，英克能够陪在她身边。 这样一想，连小爱自己都觉得期待起来。 小晴则在旁边催促道：“怎么样, 你该不会到离开D星，都不让我见到你男朋友吧？” 想到小爱谨慎的性格，小晴还真不敢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小爱微怔。 仔细想想，英克扮演机器人的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而且他又和联邦军做了交易，已经交出了黑衣K身份，她的确还没有将英克的事情好好向小晴交代，或许现在让其他人察觉英克的身份，也不会像之前那么严重…… 不过，还是得先问问英克本人的看法。 小爱道：“那……我去问问他。” 小晴发出了欢呼声。 …… 等参观完传媒专业这里的情况，小爱下次去见英克的时候，就跟他提起了毕业晚会舞伴的事。 出乎意料的是，英克想也不想，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说：“好啊。” 这下倒是小爱措手不及：“诶？可是、可是你不用多考虑一下吗？” 英克扬眉：“为什么要考虑？当初约法三章里，是你提出不要公开我们之间关系的，我本人并不介意。” 小爱慌乱道：“可是……可是我这样说，也是因为担心会出现对你不利的情况。” 英克微笑道：“没有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我一直在等待一个被你向朋友们公开介绍的机会，我想要在其他人眼中成为你重要的一部分，这是我期盼已久的契机。请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尽量好好表现的。” “诶——诶？” 明明是自己主动邀请英克去参加毕业晚会的，可是小爱却觉得主动权一瞬间就翻转到了英克手上。 她道：“我、我不太会跳舞的，你知道。我们只要一起去参加一下就可以了，也不用特意表现……” 英克迷人地微笑道：“不用担心，我会教你的。再说，你之前在冰雪星的时候，也跳得很可爱，不会丢脸的。” 小爱的脸不禁红了几分。 “说到这个，”英克这时，好像又考虑到了什么，若有所思，“这毕竟是我们两个第一次一起参加舞会，我觉得不应该让你主动开口，还是由我来邀请比较合适。” 英克走到小爱面前，微微欠身，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恭敬地行了个吻手礼。 英克维持着这样躬身的姿态，蓝灰色的眼睛却熠熠抬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问：“小爱小姐，请问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毕业舞会的舞伴吗？” 小爱忍不住笑了。 她说：“这样好多此一举呀，明明是我主动邀请你的。” 英克对她眨了眨眼道：“这是绅士的浪漫，你要知道我一直想要这样邀请你一次，我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的。不要想那么多了，快点答应我，告诉我，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小爱道：“好。” 英克于是微笑起来：“太好了，这是我的荣幸。” …… 接下来的时光飞逝。 对小爱这个年纪的青年而言，对大学毕业后的生活，很难完全没有迷茫和焦虑，因此对校园生活多少会有几分留恋。 然而时间就是这样的东西，你越是希望它停下来、慢一点，它就越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到无法阻挡的方向。 在这一段日子里，小爱又努力朝着苏菲教授想要的方向改了几遍论文，但也正像苏菲教授之前说得那样，她始终没能有大的突破，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不过，小爱仍以第一名的身份通过了答辩，星际联邦大学也顺利给她发了录取通知书。 多年来，能从D星考进星联大的人都是凤毛麟角，小爱因此受到了学弟学妹们的瞩目，不少学弟学妹们抓紧最后的时间不断联系她、希望小爱分享她的考研经验，还有外校的人愿意花重金买她的复习笔记。 就这样，在仓促而平凡的忙碌中，小爱她们迎来了在学校的最后一日。 首先是毕业典礼。 小爱作为文学系的代表发了言，四年来鲜少露面的校长笑盈盈地站在演讲台后，将学生代表们学士帽上的流苏一个一个从右边拨到左边。 台下渐渐有学生哭出了声。 小爱其实平时没有那么容易掉眼泪，但她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D星了，即将与这里告别，而且很可能许多年都不再回得来，面对未知，小爱内心难免忐忑，又想到以后或许都见不到小晴和小杰，和机器人父母也会分别很长一段时间，小爱禁不住也红了眼眶。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毕业典礼结束以后，终于到了毕业晚会。 传媒专业准备的晚会相当精彩，但是对很多学生来说，更重要的还是毕业舞会，无论是表白还是分手，这都是最佳机会。 小晴早就在翘首等着小爱带她的舞伴来了。 倒是小爱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担心小晴看到那张和英克一模一样的脸时的反应。 当小爱挽着英克的胳膊出现时，果不其然，小爱看到小晴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像是眼珠子险些滚落到地上。 英克对小晴微笑道：“你好，小晴小姐，久闻大名，我的名字是英克，英克φZ60141127。” 说到这里，他又对小晴眨了下眼：“是个真人。” 小晴：“？？！！” 小晴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小爱捂脸道：“我、我可以解释。” 英克则笑得更加得体迷人。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瞬间。 正当小爱纠结于从何说起、说多少、小晴会不会报警的时候，只见小晴面目一肃，对小爱道：“爱，你能不能单独和我过来一下？” “嗯？” 小爱迷惑不解，然后看向英克。 英克回复道：“没有关系，你去吧，我一个人不要紧的，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小爱对他点了点头，于是跟着小晴走了。 小晴一把抓住她的袖管，将她往大厅外面带。 小爱的心跳跳得非常快，她不知道小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小晴抓她的手很用力，等到大厅外面，小爱立刻试着主动说明道：“我……” “不，等等，我其实都明白了。” 小晴严肃地看着她。 小爱诧异：“咦？” 小晴很快认真地说出了她的推理：“英克其实就是之前住在庇护所对面的那个小男孩，对吧？ “他其实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暗中关注着你，在发现你即将拥有男朋友型机器人以后，方寸大乱，最后迫不得已，干脆以他自己为原形，做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男朋友型机器人给你，好让你在潜移默化中想起他来，并且喜欢上他。 “之前的绑架案之类的，其实也是真正的英克在背后暗中操控，帮助机器人及时去救你，后来看到时机成熟，他终于决定坦白他的身份，让真实的自己出现在你面前，你们才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样，我说得对吗？” 小爱：“……” 小晴明显是电视剧看多了随便猜的，但是除了某些细节上的小问题，居然一大半都能差不多对得上。 小爱心情十分复杂。 但不管怎么说，小晴这个版本似乎比英克本人是星际逃犯黑衣K然后假扮机器人一年来一直住在她家里的版本，听上去要合法多了。 于是小爱点头如捣蒜：“差、差不多。情况基本属实，只有机器人的问题上有一点出入，但是应该不影响理解。” 小晴骄傲地连尾羽都要翘起来了：“你看！我就知道！你平时还让我少看点电视剧，现在关键时刻用上了吧！” 小爱：“……” 小爱的心情更复杂了。 不过小晴很高兴地道：“没想到这么戏剧性的事情就发生在我身边！早知道这段时间我就多观察观察你了！不过，既然英克就是之前住在幼庇所那里的男孩子，我就放心了，他到现在还记得你，并且一直喜欢你，他一定是个很长情的人，我相信你在Z星也会幸福的。” 小晴这样雀跃的语调，让小爱微微错愕。 的确，英克到现在还记得她这件事，连小爱自己都很惊讶。尽管英克是不是长情其实不好说，但这的确是一件让她有点开心的事。 就是小晴的语气，说得好像是她马上就要去和英克结婚似的。 小爱的脸颊耳尖浮现了一丝浅浅的红晕，她微笑道：“嗯，谢谢你。” 小晴一把挽住了小爱的胳膊，道：“好了好了，那我们快回去吧！英克还在等你呢，我也要去找月白啦！” 小晴拉着小爱回去，英克果然就在原处等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动都没有动的样子，反而是因为英克格外出色的长相，还有那种不常见的出众气质，让他周围的人群不知不觉变得比别处多，特别是女孩子，英克独自一个人站着，看上去像是单身，或许都已经有人上来搭过话了。 英克主动走向小爱。 还不等小爱反应，小晴已经从背后猛地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到英克胸口，然后调皮地冲两人吐了吐舌头，这才高高兴兴地去找月白了。 小爱脸红，低头，但挽上了英克的胳膊。 英克邀请她跳舞。 两个人从热闹的毕业大厅里穿过的时候，小爱敏锐的听觉能够听到其他人小小的议论声。 “看，小爱的那个舞伴，长得好帅！” “他好像就是之前来过学校的那个。” “那应该交往了好长时间了。” “他们果然是男女朋友吧？” 英克以前到学校给小爱送过东西，因此小爱的同系同学里有个别见过他，这么醒目的长相，即使过了一两年，仍然让人难以忘记。 那个时候没有人看出英克是机器人，如今倒是反而方便。 小爱听他们的议论，实在觉得不好意思，愈发低下头，耷拉下耳朵，将自己靠近英克的肩膀，好像这样就能藏起来。 英克轻笑，迫不及待地借着跳舞的机会将她拉近自己，他低下头，浅吻小爱的鬓发，两人靠得很近，呼吸仿佛都在咫尺间，英克与她耳鬓厮磨。 他像是故意炫耀一样，摆出这么亲昵的姿态。 在看到小爱的样子时，英克忍不住偷笑道：“你真可爱。” 小爱的白耳朵颤了颤，脸颊更红了。 她被英克带着跳舞，忍不住道：“你跳舞跳得真好。” 英克微笑：“谢谢。” 说着说着，小爱的语气微微变化，轻声嘟囔着道：“你能够这么熟练，想必是跳过很多次吧。说起来，在星联大应该也有毕业舞会吧，你以前毕业的时候，是不是也邀请了谁一起跳舞的？” 英克居然从小爱的话里听到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 英克不由扬了扬眉。 他弯腰，几乎是咬着小爱的耳朵问道：“吃醋了？” 小爱的耳尖红得滴血，她不高兴地抿着嘴唇，错开脸不看英克。 要知道英克可不止毕业了一次，他已经有两个硕士学位了，是毕业了两次。 小爱的反应在英克眼中实在太过可爱了，要知道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是自己的情绪被小爱牵引，难得看到小爱这么介意的表情，他很高兴。 英克压低身子，埋在小爱颈间闷笑出声。 小爱别扭地“呜呜”了两声。 等笑完，英克从容地望向她，灰蓝色的眼眸熠熠发着暗光。他道：“那么，现在我就好好交代一下。” 英克说：“首先，我不能骗你说我在那个时候就料到自己还有一个命中注定的女孩在等我，所以我守身如玉，固执地谁都没有邀请，一个人在毕业舞会上喝闷茶宛如一个局外人。” 小爱咬了咬嘴唇，轻轻“哼”了一声。 这种别扭的哼声，落在英克耳中就像是自己养的小兔子生气了一样。 他继续道：“其次，硕士毕业的时候，我一直在准备去黑暗星系的事，所以学校里的事情一概没有参加，毕业晚会也找借口推掉了，那一次没有舞伴。不过，本科毕业的时候的确是参加过的。 “那个时候有几个女孩子邀请过我，我对她们印象不坏，所以就都答应了，分别和她们跳了几支舞，之后就没有更多联系。我没有承诺过任何事，答应她们也仅仅是出于同窗之情，仅此而已。怎么样，你觉得这个回答能令人满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爱：哼唧。（用尾巴裹住自己） 第144章 英克的回答, 的确还算正派。 至少比小爱原来预想的, 他的确有过比较有好感的女孩、特别亲近的女性朋友或者暧昧对象之类的好多了。 但是小爱还是没由来得觉得不大开心。 她出现在英克生命中的时间还是太短暂了，总觉得在她没有出现的时候, 英克已经经历过了很多没有她的美好回忆。 于是小爱的嘴唇还是不太开心地抿着，眼眸也扭向别处, 不大乐意看他。 她道：“你怎么答应过这么多人……毕业舞会还能这样的吗？” 英克看着她的反应，垂眸微笑, 眼睛弯弯的。 他道：“就是因为人多，我才觉得你没有必要那么在意的。说白了, 我其实没有特地的舞伴, 只是出于礼貌, 和参加同一场舞会的女孩跳了跳舞而已。我那个时候的确还没有料到我会遇见你，但是……我内心深处也一直有着不为人知的择偶标准。” 白耳朵女孩。 他会因为那样小小的童年回忆, 执着到这个份上, 英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执起小爱的手, 放到唇边吻了吻, 幽蓝的眸子望着小爱, 既像是开玩笑, 又像是十分认真地说：“更何况, 以后情况就不一样了。我不会再有这样临时的舞伴, 无论你身处何处, 我都永远会成为站在你身边的人。” 小爱的耳朵又颤了颤。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英克的这些话，的确令她不太开心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小爱又有些面红了。 她说：“……我知道啦。也不用说得这么绝对, 我们其实也不一定能够顺利相处到这么久以后。” 英克笑了一下：“嗯？你难道以为，到了现在这个程度，我还会放任你逃走吗？” 小爱辩解道：“不算是逃走吧……” 就在这个时候，悠扬的舞曲结束了最后一个小节，就像是清风忽然结束了吹拂，万物归于平静。 英克拉着小爱踏过最后一个舞步，然后在舞池中站定。 他的身体修长而笔直，他站在她面前时，宛如一个不真实的艺术品。 英克弯下腰，低头，然后道：“爱，恭喜你毕业。” 说完，他凑过去，在小爱的嘴角上轻轻吻了一下。 小石头落进水池中，引起了圈圈涟漪。 在舞会上接吻的情侣很多，他们并不算特别夸张，但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因为两人出色的长相，却仿佛比其他人更引人注目，英克的这一个吻，竟然顿时引来了许多的侧目。 小爱一向不喜欢被人注视的场合，但今日，即使周围的目光相当密集，她却没有那种昔日的局促，或许是因为在英克身边，或许是因为英克那种时刻自信的姿态，也激起了小爱内心的勇气。 小爱回望英克，笑了起来，大方地回复道：“谢谢。” 两人相视而笑。 曲毕，人潮逐渐如流水般退去，长达四年的校园时光，伴随着晚会的结束落下帷幕，从今日起，人生重新起步。 前往Z星之前，小爱和英克一同去了一趟庇护所。 因为这一走，她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有办法回来，所以这一回，小爱是专门来与贝夫人道别的。 庇护所资历老的保育员里，还有人记得当年住在对面的英克，看到小爱这次身边带着一个这么英俊又得体的青年回来，他们不免发出了惊呼。 保育员们对小爱都很熟悉，她一向来是各个保育员们心尖上的好女孩，以前也时常会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但她竟然将对面豪宅里的男孩子带了回来，仍然令大家大吃一惊。 小爱在英克身边，居然逐渐对大家这样的反应有了预期，尽管多少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却不至于露怯。 她和英克与保育员们打了招呼，然后便去见贝夫人。 贝夫人的坟前是茵茵草地，许久没有再来，这里却仿佛时间静止一般，依然沉静。 将英克带到贝夫人面前，小爱内心是有一点紧张的，明明清楚贝夫人已经离去，她却仍觉得冥冥之中，贝夫人依然在天上注视着她的人生。 小爱将怀里的向日葵放到贝夫人的墓碑前，然后和英克并肩而立，站得笔直。 她鼓起勇气叙述道：“贝夫人，我来看你了。” “我和小晴、小杰都过得很好。” “我和小晴今年毕业了，小杰他……现在上战场了，正在与黑暗星系一战，我们都在期待他的凯旋。” “还有，我即将到Z星的联邦综合大学去读研究生，是我的老师苏菲教授资助的我。她对我目前的表现还不是完全满意，但我会努力达到她的期待。” “另外，我……和英克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小爱深呼吸了一口。 小爱继续说道：“英克是个很好的兽人，他很优秀，对我也很温柔。他……可能跟贝夫人最初预想的、我未来的伴侣不同，但是我很喜欢他，我们会试着一起相处。希望贝夫人您……也能为我们的决定感到高兴。” 英克则笑眯眯地弯下腰，将手放在身前，行了个身世礼道：“好久不见，贝夫人。抱歉让您失望了，小爱最终还是喜欢上了我这个让您如临大敌的家伙，我知道您现在一定很想打死我，但是抱歉，对小爱我是不会放手的。” 小爱：“……” 小爱用手肘重重地捅了英克一下。 小爱恼羞成怒道：“我们专程来和贝夫人告别，你就只想和贝夫人说这些吗？！” 英克捂着被她捅到的地方，闷笑道：“我们也是来向贝夫人说明情况的吧？我认为这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免得贝夫人觉得世界上还会有更适合你的人，比如说……唔，之前那个小齐什么的。” 小爱没想到英克居然到现在都对小齐耿耿于怀，她纳闷地道：“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一阵清风吹过，绿地上草坪摇曳，有轻盈的沙沙声，像是一种柔和的回应。 小爱和英克吵了几句嘴，又重新安静下来，郑重地一起与贝夫人道别。 等结束以后，英克望向小爱，问：“你真的不需要我买一张和你同飞船的船票，和你一起到Z星去吗？” 小爱点了点头：“我会和苏菲教授一起过去，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英克遗憾地道：“……这样我们就又要分开很长时间了。那么久见不到你，我会很煎熬。”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你完全可以搭乘我的飞船一起去，我的飞船更快，而且我本来就要回Z星，载你一程也很合适，你就不必多欠教授一份人情了。” 说实话，小爱对英克的建议很心动。 但她前思后想，还是摇了头。 “没关系，我从你这里得到的已经很多了。再说，我总不能每次星际旅行都是依赖你的特殊渠道，我也想试试看比较普通的方式。苏菲教授特意和我买了同一班飞船也是有理由的，她想在飞船航行的那段时间就开始指导我的学业，我也想尽快对研究生生活有所了解。” 小爱说得头头是道，可是英克多少有些失望。 他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作为你的男朋友，我其实希望你能更依赖我，不要总是拒绝我的帮助，让我有能为你做到的事。我们两个人是一体的，你的拒绝，会让我觉得……有一点距离感。” 小爱认真地点头道：“嗯嗯，我明白的，我也会好好考虑你的心情。” 英克失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明白呢。算了，没事，慢慢来……等到了Z星，就是我的主场了。” 英克低头，浅吻小爱的嘴角，道：“Z星见。” …… 数日后，小爱乘上了前往Z星的飞船。 苏菲教授画着精致的妆容，踩着高跟鞋，手里提着一个时髦的数码箱，给人的感觉雷厉风行而又性感。 她拍拍小爱的肩膀，看小爱望着飞船发呆，问：“害怕吗？第一次坐飞船？” 小爱微愣，然后先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 她说：“不是第一次坐飞船，但……离家这么远，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 这次和上回冰雪星的经验不同，到Z星就读以后，她注定会在Z星留下、工作，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充满了未知。 小爱已经和小晴、小杰告别过了，英克也已经开自己的飞船回去，他会先在Z星等她。 小爱也给父母机器人办好了长期休眠手续，她在Z星就没有政府分配的试管兽人标准公寓了，必须住在学校宿舍里，当然也没有办法带父母型机器人。 等到她日后工作、找到房子以后，会再把F037和M039接到Z星，物品运输的费用比载人飞船要低廉很多，小爱应该是能够支付得起的。 D星的公寓则出租了出去，钱将用作她在Z星的生活费和起步资金，虽然会有一段日子比较拮据，但万幸至少有了后盾。 听到小爱的话，苏菲教授对小爱竟然乘过一次飞船的事，感到有些惊讶，笑道：“你什么坐过星际飞船的？难怪，你之前论文的风格一下子变了。这样正好，我就不用事事教你了。走吧，我们上船。”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小爱小可爱毕业=3=。 第145章 苏菲教授似乎是一位很成功的女士, 虽然不清楚她是家境优越, 还是事业有成，除了学校教书以外还有其他收入，但她比小爱想象中还要富裕。 苏菲教授买了标准舱里面的观景房间，这在标准舱里也算是比较贵的房间型号了。 出乎小爱意料的是, 苏菲教授给她买了一样的房型，就在教授隔壁。 “啊，你不用介意。”苏菲看到小爱拿着房卡的神色，妩媚地撩了下头发, “这样是为了我们两个一起行动更方便，这几个礼拜我还要指导你做研究呢, 跑来跑去太麻烦了。” 小爱想到之前看到的苏菲教授的个人名片，她去过很多星球，星际旅行习以为常, 如果不是有充足的财力，这可是很难做到的。 小爱感激地对苏菲教授道了谢, 心中决定日后要非常努力, 毫不辜负教授的期待。 苏菲教授道：“你先去收拾东西吧, 一会儿到我这儿来领书单。还有，给你布置一个小任务, 既然我们的研究方向是星空文学, 那么注定离不开宇宙，我要你每天写一篇小日志，将你观看宇宙的心情全都记录下来, 体会自己情绪的变化。” 小爱应了声好。 然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 标准舱的房间即使是比较好的，肯定也没有头等舱那么大了，但是苏菲教授订的观景房，依然有一扇货真价实的大透明窗，可以看到星空的变化。 这样不算太大的房间，对小爱来说反而更加温馨舒适。 因为申报的兽身是北极狐，房间里还放了一个适合她身形的小软窝，小爱变成兽身躺进去，用背蹭蹭枕头，搂着自己的尾巴舒服地打了个滚。 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小爱听到外面有响动，就出来看了一眼。 小爱所在的观景房，一边的邻居是苏菲教授，另一边则是其他旅客。刚刚的响动，就来自于接下来几周要住在她旁边的邻居——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染了一头五颜六色的彩毛，皮肤被晒成小麦色，有那种经常外出运动的现充的健康感。他的行李是足有一人高的超大迷彩包，青年正在将超大迷彩包往房间里塞，因为包太宽了，进入门内有点吃力。 他听到小爱开门的动静，从迷彩包后面探出头来，看到从门里露出雪白耳朵的小爱，登时眼前一亮，自来熟地打招呼道：“Ciao！隔壁的女孩，你可真可爱……太好了，我这回运气好极了。” 小爱眨了眨眼睛，她不太擅长和太热情的陌生人来往，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青年继续道：“对了，我的包卡住了，你能过来帮我一起推一下吗？谢了。” 这个年轻人虽然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但是长了一双狗狗眼，看过来的时候，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他那么大一个包卡在入口，人站在门口进不去，仿佛很无助的样子。 小爱自己是个犬科，很受不了这种同类的眼神，点了点头，过去帮忙推。 小爱的力气不大，但是青年本来就只差一点，两个人合力，倒是一下子就将大迷彩包塞进去了。 “酷！你真厉害，太谢谢了！” 青年擦了擦头上的汗，开朗地道。 小爱说：“不客气。你不是D星的人吗？” 尽管大家说的都是星际通用语，但是青年的口音和小爱平时听到的有微妙的不同，小爱是文学专业的，有语言学方面的课程，在发音这方面格外敏感。 果然，青年坦然地承认道：“啊，听得出来？我是Z星长大的，是旅行从其他星球回去，D星是中转站。” 小爱问：“你带着这么大的旅行包，不会很不方便吗？” 青年说：“这样的包才帅啊！我之前是乘个人飞船的，所以没什么问题，这次是我的飞船在上个星球临时出现了问题，本来到D星来是想蹭朋友的飞船的，结果他居然没等我自己走了，然后订票晚了头等舱也没了……啊，扯远了，你要到Z星上学？” 小爱点了点头。 青年看上去对聊天兴致勃勃：“哇，我以前也是在Z星上学的。你是读大学，还是研究生？哪个学校？” 小爱说：“是研究生。星际联邦大学，星空文学专业。” 青年激动道：“好巧！我也是星际联邦大学毕业的，我在那里一直读到博士呢，我是飞船工程专业，虽然专业不一样，但也算是你学长吧。我们换个通讯？” 这好像挺顺理成章 的。 小爱也吃惊于在外面居然会遇到校友，她虽然犹豫，但还是和对方交换了星网地址。 通讯仪互碰，滴滴一声，就算交换完成了。 星网通讯不同于正常通讯，不会显示彼此的真实资料，只会有网名代号和一些事先同意过展示的资料，很适合点头之交。 小爱看了一下青年的资料页，只见他叫奥菲，22岁，不知道是网名还是真名，打开以后，会发现他的星圈里都是到处旅游和各种飞船的照片。 而且，按照他之前自己的说法，22岁的博士，好年轻！ 青年这个时候显然也看到了小爱的信息，他高兴地道：“我收到了，这段时间请多关照了，小爱，你要是有什么学校的事想知道，也可以问我。” 说着，他将两指竖在眉边，朝小爱潇洒地挥了一下，算作是道别的招呼，然后很快消失在了门后。 …… Z星。 φ家族庄园内。 英克的舅舅和舅妈——尤兰先生和丽娅夫人，正在英克发回来的邮件。 “英克快要回来了。”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丽娅夫人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温和。 “这孩子真是，说说是回家，可没两天又跑出去，这次不知道会老实待在家里多久，就算长大了，也这么不让人省心。” 尤兰先生则微笑道：“随他去吧，英克也有他自己的想法。不过，他这一次应该会留得比较久的，英克不是说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这次也会到Z星来念书，他们也能借此稳定下来。” 丽娅夫人听到这里，明显地一顿。 她道：“不知道英克要带回来的对象，会是什么样的人。” 尤兰先生看看她，问：“你很担心吗？” 丽娅夫人道：“不……只是英克说，那女孩不是和我们相同兽人的兽人，家境也不匹配。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英克能与同为雪豹的女孩结婚，就算不是雪豹，至少也应该是猫科兽人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Ciao是意大利语里你好的意思，也有再见的意思，但不是次奥啊。_(:з」∠)_ 怕有宝宝误解，稍微说一下。 第146章 尤兰先生道：“时代毕竟已经变了, 孩子们的事，不能强求。还是以英克自己的意愿为主吧。” 丽娅夫人忧心忡忡：“可是, 雪豹一族如今的人数已经……” 尤兰先生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幸运的是, 联邦政府会通过稀有基因计划来保证物种的基本人数的，至少雪豹肯定不会灭绝。再说，与宇宙的浩瀚相比, 个人, 甚至是一个种族的消亡诞生，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我们两个一直没有孩子，但是到现在过得也很好, 不是吗？” 丽娅夫人：“但，φ家族历来都……” 尤兰说：“历史总是在变化的，ψ家族曾经也是坚持纯血统的旧习兽人家族, 混血改习以后, 如今基因也变得不稳定了，但是他们的子孙依然十分出色, 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比昔日更有活力。如果我们也走上这样的道路，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 丽娅夫人好像仍然对这样的说法怀有疑虑, 她两条纤细的眉毛拧紧, 眉间全是褶皱。 她说：“再观望吧……你要知道，我们对英克的父母发过誓的，一定要让他过上美满的生活, 婚姻的事情也要慎之又慎。他现在还太年轻，不一定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才是好的。” …… 英克的舅舅和舅妈正在讨论她的时候，小爱本人还漂泊在无尽的宇宙中。 当人离开陆地，航行在无边无际的太空，并且身处一艘巨大的宇宙飞船时，宇宙飞船本身就像是一个孤岛般的星球，上面也是一个小社会。 不过，大约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飞船上留的时间不会太长，再加上彼此都不熟悉，反而比一般陆地上的社会还要来得和睦。 住在隔壁房间的人，就像是邻里。 小爱的一天，是早上六点起床，到飞船的自助餐厅吃早饭，上午在房间里读书，有时候也会去飞船的图书馆。 苏菲教授通常要睡到中午十一点，小爱读完书去吃午饭的时候，顺便帮苏菲教授叫一份送到房间的午餐，下午两点去向教授汇报功课，听苏菲教授指导她研究方向。 接下来的时间全是自由活动，小爱有时候继续看书，有时候和英克、小晴联络，有时候也会参加飞船上的特色活动，比如星空party、航行观星、每晚的剧场表演。飞船上有好几个剧院，每晚都有不同的剧目上演，可以通过星网预约观看。 小爱不是第一次做飞船了，在飞船上生活还算自在，但超出小爱原本预计的是，住在她隔壁的那个叫作奥菲的邻居意外的话痨。 他经常会在小爱吃饭的时候出现，然后顺理成章 地坐在她隔壁，和她说一些有的没的，小爱在图书馆或者剧院的时候，也时常会意外碰到。 “Ciao！又见面了，小爱！你午餐也喜欢吃鳕鱼吗？” “现在的飞船航线比正常少了很多，大概是因为战争的关系，所有的航线对安全性要求都比以前高了好几个档次。” “这艘飞船的发动机是星历6023年开发设计的旗舰型号，很棒，我太爱在底层听它发动的声音了！就算已经有十多年历史了，依然很有效率。” “哇哦，飞船上的鱼类品种又更新了，或许我该去水族馆看看了。” “住在你另一边的就是你的导师吗？酷，她可真性感！” “我也想和我的导师一起坐飞船星际旅行，一定超有意思！” “我本来是打算花七十年做个宇宙旅行的，这次中断计划回Z星，是为了帮我的一个朋友。我对他的飞船开发计划很感兴趣。” 因为奥菲是个话痨，小爱被动知道了很多他的信息。 比如说奥菲虽然学历很高，但他目前是个无业游民，不过奥菲似乎并不为钱发愁。 比如说奥菲似乎对飞船很感兴趣，他虽然有自己的个人飞船，但是对商用飞船也充满了兴致，每天跑上跑下。 比如说奥菲性格其实不错，虽然他打算去帮忙的那位朋友，将奥菲一个人丢在D星自己走了，但是奥菲依然一点都不生气，坐商用飞船也乐颠颠的，相当乐天。 因为奥菲是个话痨，他不光说自己的事，有时也会没心没肺地追问小爱，小爱被问得晕头转向，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 一来二去，两个人居然有点熟了。 当有个热热闹闹的人在旁边的时候，几周的航程，好像一下子也变得没有那么漫长。 数周后，飞船抵达了Z星。 小爱跟着苏菲教授走出飞船，因为她们离开的时候正好碰到拖着超大迷彩包也要出舱的奥菲，奥菲就自然而然地跟上了她们，整个过程莫名其妙地没有违和感。 当走到出舱口的时候，小爱远远地就看到了过来接机的英克。 英克见到她，便眼眸微眯，向她微笑着挥了挥手。 英克是那种无论站在哪里都会发光的人，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变成人群的焦点，哪怕小爱这回是跟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离开飞船，依然在等候的人流中一眼见到了他。 尽管英克说会来接她，但就算是小爱，也没有想到英克竟然会专门过来在这里等着，亲自来接她。 毕竟接人这件事又枯燥又麻烦，她本来以为，英克的意思，只是让阿林派个车过来接她们去学校之类的。 小爱既觉得意外，又感到惊喜，她不觉加快了步子，向英克走过去。 而就在这时，有一个人跑得比她更快。 “英克！！” 只见奥菲热情洋溢地冲了上去。 “你竟然在这里等我！这是个惊喜吗？怎么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这班飞船？” 奥菲张开双臂，要上去和英克拥抱。 然而下一秒，他被英克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 然后英克越过去，抓住了小爱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小爱一下子就被划进了英克的领域范围之内。 英克看着奥菲，挑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和小爱在一起？” 英克这一句话，一下子就挑明了他和奥菲两个人是认识的。 小爱一愣，眨了眨眼。 而奥菲扑了个空，还满脸茫然：“嗯？什么？你和小爱是认识的吗？” 相比之下，小爱倒是没有那么吃惊。 说实话，因为奥菲在飞船上说了太多的信息，包括“他的朋友很喜欢飞船”“他的朋友正在筹划一个和飞船有关的项目”“他的朋友之前在D星交了女朋友，最近回Z星了”“他的朋友是个大型猫科兽人，有时候真让人捉摸不透”，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小爱时不时就会蹦出“奥菲说得该不会就是英克吧”这样奇怪的念头，尤其是奥菲给人一种家境很好又不谙世事的感觉，会和英克认识也不奇怪。 不过，小爱那个时候也只是想想而已，冒出那样的念头以后，又会想“应该不至于那么巧吧”，于是没有仔细过问。 没想到竟然真是英克。 而这个时候，英克也注意到了小爱的反应，他望向她，压低声音问：“猜到了？” 小爱一顿，小幅度点了点头。 英克失笑，扬眉道：“奥菲这个家伙，心里藏不住事，傻瓜。” 他顿了顿，似乎想亲一下小爱的额头，但考虑在大庭广众又忍住了，改为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温柔道：“你真聪明。” 说着，英克又顿了顿，笃定地补充道：“……奥菲如果在飞船上说了我什么坏话，不要相信他，他说得都不是真的。” 小爱：“……” 奥菲没怎么听清楚他们说得什么，但他眼下对这个情况还没弄懂，无辜地望着两人：“啥？” 英克斟酌了一下语句，主动替他们介绍道：“奥菲，她是我的女朋友，小爱。爱，这位是奥菲，我以前在学校里同专业的学长……话虽如此，其实我们差不多大就是了。你们两个交换过电子名片了吗？” 小爱摇摇头，她和奥菲是互换了星网。 英克说：“那换一下吧，这样信息更清楚。” 小爱于是拿出了自己的通讯仪，打算开始和奥菲进行身份交换。 奥菲像是这时才反应过来，震惊道：“她是你的女朋友？？！！” 英克微笑：“嗯。” 奥菲：“真的假的！！我还说有机会要见见，没想到就住在我隔壁！！” 奥菲：“我前两天还跟她说过我有个朋友在D星交了女朋友！！” 奥菲：“你们既然是男女朋友，你干嘛不顺便把她捎回Z星，她为什么是和自己的导师一起坐飞船的？” 奥菲：“该不会你不止晾我，连女朋友都晾？！” 英克拧了拧眉梢，道：“这些事说来话长，等下有机会再慢慢跟你讲，你们先换名片吧。” 奥菲一边震惊地盯着英克，一边拿出了自己的通讯仪，他的通讯仪也是迷彩的，造型还很追逐潮流。 两个人的电子名片再度交换成功。 随着“滴”一声，小爱看到了奥菲的真实资料。 姓名：奥瑞斯ψZ60130112 种族：浣熊 职业：待业 奥瑞斯……ψ？ 小爱惊讶于奥菲名字后面的姓氏，她又问：“奥瑞斯……？” 英克道：“这个名字是他的祖母给他起的，奥菲不是很喜欢，所以平时不爱用。你就当这是个他自己起给自己的绰号，正常叫他奥菲好了。” 小爱了悟地点点头。 而这个时候，奥菲好像也看完了小爱的资料卡，但他还吃惊地看着英克。 英克则已经在对小爱的教授苏菲微笑了。 英克是专门过来接小爱的，因此也准备车，可以送苏菲教授和小爱一起去学校，先报道，然后注册宿舍。但是因为奥菲这点变故，他也不得不捎上了奥菲。 奥菲在车上一直表现得相当兴奋。 “太棒了，我好久没到学校去了！” “Z星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不过我还是喜欢别的星球。” “这个飞行轿车就是你设计的变形飞船吧？我太喜欢了！” 奥菲时时刻刻都像是个贪玩的孩子，兴致高昂，明明是他见惯的景色，还会掏出通讯仪来拍拍照片。 小爱也在飞行轿车里，好奇地看着窗外。 Z星是星际联邦的首都星，不仅有着政治地位，还有强大的经济地位，是整个星际联邦最发达、最繁荣，也最时髦富饶的地方。 不过这么一个时髦的城市，有些地方却意外得古朴，许多街道和建筑都是很古典的样子，看得出历史悠久。 苏菲教授注意到小爱的神情，主动告诉她道：“Z星是联邦星系最古老的星球之一，有很多星际时代初期就落成的建筑，虽然古老，但是有着文化历史价值。另外，这里有着相当鲜明的阶级特征，在这个星球上，你只要听到一个人住在哪里，就能大致猜到他的身份地位。 “北半球的克顿区几乎都是那种old money似的古老家族，不少人有姓氏，旧习兽人比例也很高。克顿区的核心区就是经常会听说的二十四个家族，不过他们很少露面，这种区域也不是外人轻易能够进去的。” “南半球的艾特区是新兴的居民区，有很多最近五个世纪才移民到这里的新居民，其他星球对Z星的时髦印象也大多来自这里，这块区域有很多艺术家和明星。” “南半球的伊思区相对整个星球寸土寸金的房价来说，地价和房价都比较低廉，因此年轻人很多，不过相应的交通不是很方便，Z星的试管兽人标准公寓，基本上也都建在这里……” 苏菲教授只是单纯地对小爱介绍。 英克坐在一旁，只是耐心地听着，虽然似乎也提及了一些和他有关的内容，但他并未发表观点。 作者有话要说：旁边路过的小孩：快看！小熊猫！ 奥菲：不，我是浣熊。_(:з」∠)_ 第147章 小爱是第一次听说Z星的分区。 D星也有简单的分区, 小爱知道几个简单的富人区、试管兽人区之类的，但是绝对没有到一听到居住的区域, 就能判断出这是什么样的人的地步。 小爱听得相当惊奇。 英克等苏菲教授全部说完以后，才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严格，人的本质是不会因为住在什么区域就改变的。” 奥菲则后知后觉地将贴在飞行轿车玻璃上的脸收了回来, 满脸无辜地问：“啊？你们在说什么？伊思区怎么了？” 英克一路将苏菲教授和小爱送到了学校，奥菲其实原本根本不打算回星联大, 但是莫名其妙地也一直在车上，后来还乐颠颠地要跟着下车到学校里闲逛。 苏菲教授好像打算先独自到教工区去, 离别之前，她趁着只有两个人的时候, 拉住了小爱, 扬起秀眉, 多问了一句，道：“那个黑发的小伙子, 是你的男朋友？” 小爱脸红地点了点头。 苏菲教授红唇弯起, 暧昧地看了小爱一眼, 笑道：“不错啊, 很能干。” 她欣慰地拍了拍小爱：“我就喜欢教你这样学业和爱情都能兼顾的学生，很有情趣, 改天我们可以一起聊聊感情史。” 说完, 苏菲教授又往远处的英克和奥菲那里瞧了一眼，给了小爱一个暗示的眼神，笑道：“那我就先走了。你的学生报道其实过两天再去也不要紧, 不着急，难得来Z星，你男朋友还专门来接你，不如先出去玩儿玩儿吧？虽然我是你的导师，但也不希望你一味地闷在家里做学术，这样思路太死，适当的出去转转，更有利于开拓思路。” 说着，苏菲教授妩媚地撩了一下长发，又朝英克和奥菲的方向挥挥手表示道别，就拖着她的行李箱，利落地走了。 小爱听苏菲教授特意叮嘱她的话，微微错愕。 不过，小爱内心也有所意动。 尽管因为之前有苏菲教授和奥菲两个外人在场，小爱和英克都表现得比较矜持，但小爱实际上是很想念英克的。 她知道英克也一样。 因为每当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英克的时候，都会发现英克的视线也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和她的目光重合时，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就会带上浅浅的笑意。 于是小爱寄放了一下她带来的行李，就重新回到了英克和奥菲身边。 不过，到车上的时候，奥菲敏锐地注意到小爱随身的箱子不见了，震惊道：“你们两个不打算住在一起吗？！” 奥菲的语气太夸张，太理所当然了，反而让小爱和英克两个人无所适从了几秒。 英克问：“我们为什么非要住在一起不可，小爱刚从D星到这里来，你不觉得这样太着急了吗？” 奥菲：“可是你们交往的时间严格来说也不算很短了吧！星联大这种从星空移民时代就有古老名校，宿舍设备都是很古老的……虽然看上去很有风情没错，但是实际住在里面太麻烦了。反正你家里够大，而且除了你和你舅舅舅妈的庄园以外，你自己还有几个漂亮的住处不是吗，随便挑一个就行了。就算暂时不睡在一起也没事啊，又不只有一个房间。” 奥菲的眼神干净又清澈，好像英克和小爱居然没有决定住在一起，是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 小爱愈发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虽然长了嘴，可此时居然说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英克则继续笃定地说道：“太快就是太快了，这是一种个人的感觉，你觉得我们应该住在一起也没有用的。” 奥菲：“诶？难道你不急吗？” 英克：“唔……严格的来说，我确实还是有一点急的。” 说着，英克看向了小爱的方向，对她微微一笑。 总觉得英克的笑里带着点别的意思，小爱耳尖一烫，别扭地扭开了脸。 剩下的路程，倒是没有人再提及这个话题。 英克这一回并没有直接将小爱带回他家中在Z星的大庄园，而是先带到了他名下的一个独栋住宅，虽然没有庄园大，但已经能看得出富裕。跟在D星的宅邸一样，这个房子里也有机器人管家长期管辖，保持得很干净。 当然，也是在苏菲教授之前提过的克顿区。 进房子后，趁着小爱去洗手间的功夫，屋里只有奥菲和英克两个人。 奥菲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英克。 英克大大方方地任他看，但还是稍微抬了一下眼皮，问：“怎么了？” 奥菲问：“你为什么不邀请小爱来和你一起住？你家里比较大，小爱人生地不熟，一开始肯定会对新的星球不太适应的，让她和你住在一起，你能带她到处转转，她也能更舒服一点，不是正好嘛。” 英克大约斟酌了五秒钟，道：“她应该不会同意。” “这为什么不同意？” 奥菲奇怪地歪了下头，将满头五颜六色的杂毛弄得摇晃了一下。 他又问：“话说，我之前一直以为，你这回真的谈了个女朋友，一定是很认真的。可是你们怎么好像都不太亲密，小爱身上，我也不太看得到和你有关的东西，搞得我在飞船上一直以为她是个到Z星上学的普通试管兽人女孩，完全没有想到你身上。” 英克反驳道：“怎么没有与我有关的东西，她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就是我送给她的。” 英克稍微顿了顿，又补充道：“……是我亲手做的。” 小爱今日脖子上正戴着那条小狐狸的项链，自从英克送给她以后，她就长长久久地戴着，显然是很喜欢。 奥菲听到英克这么一说，倒是跟着想起来了，他也注意到过有这么一条项链。 而这时，从奥菲的叙述里，英克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令他在意的事，语气不免变得警觉：“……你以为小爱是个到Z星上学的普通女孩，你不会对她有过什么想法吧？” 英克的语调怪怪的，好像有着微妙的敌意。 奥菲连忙否认道：“不不不，虽然我的确觉得她样子很漂亮，但是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喜欢上她，更何况她不太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奥菲稍微停滞，又道：“不过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你是认真的……我相信了。所以，那是怎么回事？你既不邀请她和你一起住，她身上也没有多少和你交往过的迹象，简直像是单身啊。” 英克侧过头，有些懒洋洋地说：“这个说来话长。她连我有时候想请她吃饭都不同意，更不可能同意搬过来住了，但这并不是因为我们感情不好，她肯定也是喜欢我的。” 英克稍微思索了一下，故弄玄虚地比喻道：“你可以这么理解。有一只从小独自在艰难环境里的长大的又白又小的可爱北极狐，她已经习惯了以前那种在风雪中漂泊找食物的风餐露宿生活。 “有一天忽然有一只雪豹遇到了她，雪豹有一个位于高处、能够遮风挡雨的隐蔽山洞，而且捕猎能力更强，永远都有食物富余，他喜欢上了小北极狐，邀请小北极狐过去和他一起住，他承诺自己会保护小北极狐，会将自己的食物分给小北极狐吃。 “小北极狐也喜欢上了雪豹，但是她毕竟比较弱小，在雪豹面前没有多少资本能够保护自己。她怕雪豹是骗她的，等将她骗回窝，就会一口将她吃掉；也怕雪豹只是一时兴起，将她喂胖以后又不要她，然后失去捕猎能力的小北极狐就会死掉。所以虽然小北极狐心里喜欢雪豹，但还是搂着自己的小仓库对雪豹说嘤嘤嘤你不要给我吃的，我自己有吃的，我也不要跟你一起住，你偶尔来看看我就可以了。” 英克说完这些，停顿了一会儿让奥菲消化，然后问：“目前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吗？” 奥菲斟酌着点头：“差不多明白了。” 奥菲想了想，总结道：“所以，你打算吃掉小爱？” 英克：“……我很佩服你听了这么久居然听出了这个，我看上去像是这种人吗？” 奥菲立刻非常笃定地点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的确就是这种雪豹。” 英克：“还有呢？” 奥菲认真道：“还有这个故事明显不合逻辑。既然是以兽人的兽身接触为背景的，就应该严谨一点。虽然你和小爱这样的北极狐的确都是耐寒的物种，但是小爱是生活在北极圈以内的极地动物，你是生活在亚洲中部山区的高原动物，从理论上来说你们的栖息地差了十万八千里，是不可能在自然条件下以兽身相遇的。” 英克：“……真不愧是理工科课程全都能拿满分，但一旦涉及文史类就分数就逼近于0还逼走了五任文学类家庭教师的你。就你这样的理解能力竟然还是个话痨，实在令人惊叹。你之前的女朋友到底是怎么交到的？” 奥菲顿时肃然道：“我只和飞船设计得好的女孩交往，对看不懂飞船剖面图的异性毫无兴趣。” 两个人乱糟糟地说了一会儿话，就在这个时候，小爱推门进来。 她看到两个人一见她进屋就立刻收了声，疑惑不解道：“怎么了吗？” 英克含笑：“不，没什么，我们只是在聊些普通内容。” 小爱眨了眨眼。 英克转移她的注意力道：“言归正传，既然奥菲也在，我们来聊聊之后的事情吧。奥菲其实本来正在进行宇宙旅行，调查各种各样的星球，为他设计不同的飞船寻找灵感，我将他叫回来，其实也是想借助奥菲的力量，设计几款主力飞船，作为公司启动时最先推出的商品。” 说着，英克打开了他的光屏，展示出几种他自己设计的飞船的样子。 小爱好奇地凑上去看。 小爱其实已经知道英克喜欢飞船，他还有相关的收藏爱好，买了好几颗星球专门用于他的飞船停放。 不仅如此，英克的其中一个硕士专业就是飞船工程，他似乎也是在这个专业上更上心。 但是真正看到英克的设计稿，还是第一次。 小爱惊奇地看着。 在她看来，英克的设计很有灵性，充满了想象力和合理性，英克应该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说来奇怪，明明她是文学系的，对飞船工程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但是看着英克的设计，她也能感受到那种探索宇宙、置身星辰间的浪漫，她能够理解英克在这上面的热情，像是一种奇异的共鸣。 她说：“好美，如果做出来的话，一定会很惊艳。” 英克笑了。 他走到小爱身后，微微弯腰，凑得离她很近，下巴差不多轻轻捧在她肩膀上。 英克耐心地向小爱解释：“这是一种小型飞船，大概能够容纳一家三口到六口人的航行。启动室配备自动气温调节系统，这样无论兽人在飞船任何一个位置变化兽形，系统都能自动检测并且调整到相应的模拟气候……其实我还在考虑设计几种特殊的版本，好针对一些比较特别的兽人家庭，比如……唔，像你这样特别耐寒的小北极狐。” 英克眯眼浅笑了一下。 小爱的耳朵羞涩地抖了一下，趴下来贴在头发上。 而这时，奥菲好像也对小爱的兽身起了兴趣，他道：“说起来，北极狐好像也是稀有兽人吧？我虽然知道北极狐存在，但是履行了这么多地方，还从来没有遇见过。” 小爱一愣。 的确，她的兽身正常来说是很少见的，她平时见得比较多的同品种兽人，基本上都是兽教园里的同事和来兽教园学习的北极狐崽崽，在学校之类的地方，小爱也几乎没有碰到过自己的同类。 小爱点头道：“嗯，的确不是太常见的兽形，好像也是在科技大爆炸时代后期开始稀少，大灭绝时代濒临危险的。也是因为追求高速发展而过度排放温室气体，造成的温度上升、冰川溶解，失去栖息地以后，整个北极圈的生物都不行了。” 尽管这些事情，对小爱来说都是遥远的历史了，但是说到这样沉重的话题，她的神情还是有点黯然。 如果不是大灭绝时代的话，许多兽人都不会像今天这样数量危险了。 而这个时候，小爱听到自己身边传来了低低的、真情实感的、掩饰不住的呜呜啜泣声。 她扭头看过去，就看见奥菲满眼泪花，正充满感情地看着小爱。 英克看到奥菲的表情也很意外，问：“你怎么哭成这样？” 奥菲道：“我、我感同身受，这种感情我太懂了。” 英克道：“……你是个浣熊吧，浣熊又没有濒危，外面一抓一大把。” 奥菲落泪道：“你们可能不太清楚，毕竟ψ家族已经混血很多很多代了。我的兽身的确是个浣熊，但我们家族祖上，其实最初是北极熊来的。” 第148章 奥菲这句话一出, 不要说小爱，就连英克都被震住了。 现场奇异地安静了三秒钟。 然而奥菲本人对这种气氛浑然不觉，他激动地身体前倾, 一把握住了小爱的手，动情地道：“妹妹！！” 小爱：“？？？” 小爱满脸茫然地歪了歪脑袋。 英克一把将奥菲握着小爱手的爪子摘掉，皮笑肉不笑地问：“为什么是妹妹？” 奥菲道：“我们的学名里都有‘北极’两个字啊！虽然其实是不同的品种，但一看就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啊！” 奥菲用久别重逢的目光感动地看向小爱道：“狐狸妹妹！我还是第一次碰到祖先同是北极圈出生的同类，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奥菲张开双臂，又要用他那种没由来的热情去拥抱小爱。 英克又维持着和蔼的微笑, 将他推远了一点：“但你现在是浣熊, 已经不是北极熊了。” 奥菲：“我身体依然流淌着北极熊的血液！” 场面乱哄哄的。 小爱打圆场道：“这个事情以后再说吧？” 为了转移话题，小爱试着将他们的注意力重新引回英克的飞船设计图上。 她道：“你们已经决定好要创办飞船项目了吗？是不是以后就会让这些飞船进入市场？” 英克笑了笑, 思路跟着小爱回来。 他说：“嗯，算是。不过这种只能算是个人飞船的设计草图……其实, 我是想做出一种相对廉价，但是足够舒适，也有能够接受的速度的星际飞船。这样, 能够让试管兽人，以及一些因为种种原因陷入困境的家庭，也能进行星际旅行，不会因为经济状况而被完全封死通往宇宙的道路。” 小爱一怔。 英克说得很平静，好像他有这样的想法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英克做出这样的决定，很难不让小爱联想到自己身上。 英克说不定是因为她, 才会有这样的念头的，就像之前捐赠父母型机器人零件时那样。 奥菲相当赞同地道：“我觉得这个思路很好啊！针对试管兽人的星际飞船，在目前的市场上，这一块还是空白的。如果我们真的能将成本降到这么低，对整个宇宙产业的发展贡献也是巨大的！都可以说是跨越性变革了。 “不过，要做到是很难的，星际航空需要的资源消耗极为庞大，要在能够让试管兽人可以买得起船票的情况下还要盈利，简直难如登天。如果只是想帮助试管兽人的话，建立一个让他们能够买到特价船票的慈善基金，还要稍微容易一些。” 英克笑道：“建立慈善基金，还是治标不治本，万一我本人或者慈善基金出现什么变故，或者我的后代或者继任者不愿意再经营这项事业，那么就功亏一篑，不会再有这项资助了。因此我认为还是直接从技术上解决这个问题，更能长久地持续下去……设立基金，是比较靠后的方案。” 英克略微沉吟，说：“现在普遍的商用航行飞船，其实有很多不必要的地方，比如说剧院，比如说特别奢侈的头等舱。如果将整艘飞船都设计成不分舱位等级的统一标准隔间，成本就能降下来。飞船上依然可以保留相对比较有性价比的电子图书馆，还有观景长廊之类的，我想至少适当地进行设计，要将船票降下来，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我喜欢你的想法，虽然实际做起来肯定很不容易，但我相信我们两个的头脑！” 奥菲给英克比划了一个大拇指：“我们会开创新时代的！” 英克露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 小爱在一旁听着，羡慕地望着两人。 英克和奥菲两个人感觉都很骄傲，他们敢于突破常规，去想那些其他人不敢做的事情，“改变世界”这四个看上去很不可思议的字，他们就像是理所当然地大大方方说出来，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会很难、做不到，也丝毫不怕被人嘲笑异想天开。 不过，看着他们两个人笃定、自信又非常优秀的姿态，小爱似乎也一下子觉得他们所想的事真的能够实现，而不仅仅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在一瞬间，小爱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要将梦化作现实的第一步，就是要敢于去梦。 她不需要为自己的一些想法或者念头感到羞耻，也许，她的确是对的。 英克和奥菲两个人热热烈烈地讨论了一会儿关于将来要设计的飞船的事，他们两个在这方面都很有兴趣，而且颇有造诣，情绪都很热烈。 而且出乎小爱意料的是，他们两个讨论着讨论着，时不时还会询问她的意见。 因为小爱是在场的唯一一个试管兽人，还是女孩子，他们想要知道不同人的观点看法。 “今天真是太爽了！” 几个小时以后，奥菲伸展身体，伸了个懒腰，相当愉快地道。 他一把抓起了自己的迷彩包：“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和你聊！我们争取早点将第一艘飞船做出来，然后试航体验一下！” 奥菲说得风风火火，仿佛恨不得今晚就拟定好细节和图纸，然后送到工厂去生产。 小爱也着实惊讶于他们两人的效率之高，充满了行动力。 奥菲马上就拖着他巨大的行李包走了，屋内又留下小爱和英克两个人。 有奥菲这样的话痨在，整个房子都显得很热闹，因此他一走，空间就突然安静得令人不适。 仔细想来，因为小爱坐飞船航行的关系，她和英克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正经独处过了，忽然从三个人变成两个人，倒有一瞬间的无措。 小爱对英克道：“原来奥菲是你的朋友。” 英克微笑道：“毕竟家族之间还算有点联系，我们年纪相仿，又都对飞船感兴趣，很早以前就有交流了，不仅仅是同专业校友的关系。我在星联大读书的时候，他也帮了我很多。” 小爱问：“是你主动邀请奥菲加入你的事业的吗？” 英克道：“嗯。” 英克顿了顿，语气比较认真地说：“你别看奥菲看上去有些大大咧咧的，在飞船工程方面，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他十四岁开始读大学课程，二十岁博士毕业，就算是在星联大，也是出色到罕见。 “我念硕士的时候，经常听到飞船工程学的教授对他赞不绝口，说他只要看一眼飞船的外表，所有的构造就已经印在他脑子里了，像有一双透视的眼睛。他的洞察能力和思维能力也很惊人，我去看过奥菲在校期间设计的飞船，那简直能够被称为是艺术品。想要做飞船的项目，奥菲是全宇宙最好的人选，幸好他对我的理念也有兴趣。” 小爱没想到会从英克口中听到对奥菲这么高的评价，问：“奥菲的天赋比你还要高吗？” 英克对小爱将他放在天赋比较高的这一边上感到愉悦，但他还是回答道：“我只是个比较聪明又受到良好教育的普通人，奥菲是真正的天才……当然，天才可能多少都会有奇怪之处。 “ψ家族本身也很奇特，他们在二十四个家族里是最开放的，家风自由浪漫，已经混血混得完全说不出是什么种族了……奥菲本人是浣熊，但他的亲生弟弟是孔雀，家族里的血统非常复杂，所有人差不多都是混血。 “不过，我倒是喜欢和他们这样的家族来往。” 说到这里，英克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他们家族原来最初是北极熊，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小爱感到很稀奇。 英克这样躲躲藏藏、神出鬼没的稀有血统猫科兽人家族。 贝夫人那样遵循原始传统至今的旧习兽人家族。 奥菲这样混血混到完全说不清楚原本种族，却又历史悠久的开放家族。 二十四个家族这个总称虽然赫赫有名，但其中的组成的确也千奇百怪，有各种各样的家风和传统，的确很难只用那一个简单的词汇来概括。 看着小爱出神的样子，英克抿起嘴角，笑了一下。 他走过去，摸了下小爱的脸，然后道：“宝贝，你闭一下眼睛。” 小爱回过神，听到英克的话，她奇怪地眨了下眼，但英克一向来喜欢做这样神神秘秘的事，小爱还是如他所言地闭了眼。 下一刻，小爱的身体被腾空抱起！她的身体天旋地转，英克的手落在他的肩膀和腿弯，接着，小爱被顺势压在了客厅厚厚软软的沙发上！ 小爱已经下意识地睁开了眼，惊慌地看着压在她上方的英克。 英克的脸带着一种古典艺术品似的精致，灰蓝色的猫眼漂亮得像是宝石。 英克嘴角带着笑意，声音低哑说：“爱，我好想你，很想很想。” 小爱感到一阵酥软的感觉从脚心漫到腰上，她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小腿，可是因为被英克压住，活动范围很有限。 小爱的耳尖就像是碰过烙铁一样滚烫。 她小声说：“我也很想你。” 英克道：“不够。” 他轻轻叹了口气，故意惹起小爱愧疚之心似的道：“……连奥菲这样呆呆的家伙，都觉得我们不住在一起很奇怪了。” 英克低下头，轻吻小爱的鬓发和眉梢。 他略带暗示性地道：“今晚，留下来吧？” 第149章 英克话里的意思，已经很容易明白。 空气里漫上暧昧的气氛。 他们交往的时间不短了, 两个人一直很亲密, 就算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当初英克不主动坦白机器人的事，让他们两个的关系进行重构, 或许早就已经到下一个阶段了。 说实话, 今天奥菲发现她和英克不住在一起时那么夸张的语气, 不止是英克, 小爱也感到不大自在。 他们还在等什么呢？ 好像也没有特别大的阻力。 于是小爱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回答：“好。” “……！” 小爱感觉到英克身上的肌肉微妙地绷紧一瞬。 英克好像也没有完全准备好这个时候就从小爱口中听到他最想要的答案，因此瞳孔都有所动摇。 英克压低身体，反复确认似的问：“……真的？” 小爱：“……嗯。” 英克道：“好高兴，你愿意认可我，这是我的荣幸。” 说着，英克低下头，轻啄了一下小爱的嘴唇，然后支起身体，从她身上起来。 小爱问：“怎么了？” 英克绅士而神秘地微笑：“我得去做一些准备, 这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以后也有纪念价值，得有一些仪式感，不是吗？” 说完，英克又轻啄了她一下，道：“请保持期待。” 小爱本来只觉得这是她和英克两个人的正常恋爱步骤, 等到晚上他们洗好澡一起到房间里，然后关上灯就好了，结果英克忽然这么大张旗鼓，小爱反而感到害怕了起来。 她只想普通一点而已，英克不会弄出什么大动静吧！ 这下与其说是期待，小爱反而有点胆战心惊了。 下午她缩在英克的书房里看苏菲教授布置给她的书单，但想到今天的事，又难以集中精神。 她时不时会出去走动一下，然后，小爱发现英克换掉了主卧的床单被套，甚至换掉了窗帘。 整个房子里的机器人都活动了起来，餐厅里很快被摆上了一大把从花园中现成采来的蓝蔷薇。 他们布置了餐厅、走廊，还在浴室里大费周章 地熏了香。 这些细节都让小爱有了一种她是即将结婚的错觉。 因为太过不安，小爱缩回书房里，联络了小晴，想通过和她聊天缓解焦虑。 小晴的脸迅速清晰地出现在光屏里。 但还不等小爱开口，小晴看到她所处的环境，忽然像是有了一种奇特的嗅觉一般抽抽鼻子，然后敏锐地道：“你和英克同居了？！” 小爱：“？？？” 小晴为什么在这方面的直觉这么可怕？！ 尽管不算完全说对，但小爱还是被她猜得有点心虚。 她正想说也不算是那么回事，然后稍微解释一下，可是还不等小爱开口，就听小晴继续热情地道：“你内衣买好新的了吗？” 小爱：“？？？” 小晴看着小爱茫然的表情，立刻说：“你该不会还没有买吧？！难道你们决定同居就是刚刚发生的事？哇，这可不行！ “这可是很严肃的日子啊！说是战役也不为过，双方都收拾好自己，也是对恋人的尊重！ “从内衣睡衣到约会的常服都有好好准备，你平时穿的睡衣虽然在你身上也很可爱，但是太普通了！更何况，你的男朋友看长相是个猫科，他是能夜视的吧！” 小爱：“——！！！” 夜视两个字一从小晴嘴里说出来，一下子就警醒了小爱。 的确，英克是大型猫科动物，他不仅有夜视能力，而且很强，就算是在完全关了灯的房间里，也能看得很清楚。 这个认知让小爱瞬间焦虑起来。 她问：“那怎么办？我刚到Z星，还不太认识路，现在就找商场过去吗？还是用星网买？今天能送过来吗？” 小晴道：“你等等。” 说着，小爱就看到小晴手指灵活地操纵着光屏，没多久，就按下了确定。 小晴心满意足地道：“好了！我帮你挑了一套，选了最快的Z星速运发到你的定位去了，我们前阵子还一起买过衣服，我记得你的尺寸，你最近应该体型变化不大吧？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说着，小晴就将全息投影图发到了小爱光屏上。 都是很漂亮的衣服，包括睡衣、内衣、常服、配饰，小晴相当有品位，而且替她把需要想到的地方全都想到了。 竟然要让好友替她操心到这个地步，小爱害臊了起来，她难为情道：“谢谢你，小晴，我把钱打给你。” “不用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搬家礼物。” 小晴豪爽地一挥手。 这时，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兴奋地道：“其实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A-ROBOT公司新的宇宙宣传项目定下来了，是电视剧！整个宇宙都能看到！女主角也确定是我了，我和月白依然会上镜！最重要的是——等拍摄开始以后，剧组有可能要去Z星！就算不去，等电视剧拍完，我应该也能买得起到Z星去的船票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团聚了！” 说这些的时候，小晴的眼睛亮闪闪的，溢满干净的星光。 小爱吃惊，继而很为小晴高兴！ 当时她和月白拍的系列广告，完全证明了小晴的演技。小晴一直对工作很上心，又有天赋，小爱知道她迟早会有这样的机会的，但是机会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依然让人惊喜。 小爱欣喜地道：“恭喜你！” “谢谢！！” 小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但她又急忙催促小爱道：“不过你现在先别管我的事啦，快去准备吧！等下记得把物流接了，然后换衣服！” 小晴这番话一下子将英克又扯回了小爱的脑子里。 的确，她自己的事情也很重要。 小爱慌张地点点头，说：“好。” 然后，她又感激地看着提醒她的小晴：“谢谢你。” “不客气啦！” 小晴笑嘻嘻地看着她，说：“祝你度过难忘的夜晚呀。” 等关掉光屏，小爱又变回了独自坐在书房里，因为种种原因，她还是局促不安。 好在，英克并未让小爱等太久。 一个半小时以后，英克捧着一束花回到小爱面前，而当他看到小爱也换了一身崭新的裙子时，难掩意外。 小爱温柔而羞涩地站在那里，像是含苞待放的玫瑰。 英克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道：“你真美。” “……谢谢。” 小爱说。 话虽如此，英克自己其实也换了一身正装，衬得风度翩翩，简直像是要去什么正式场合。 英克低调而优雅地伸出一只手，弯腰递给小爱，道：“那么，我有这个荣幸请你共进晚餐吗？小姐。” 第150章 小爱看着英克这样故弄玄虚的郑重, 不由失笑。 她说：“也没有必要弄得这么隆重吧, 好夸张。” 小爱虽然自己也换了小晴送给她的衣服, 但只是漂亮的常服而已, 绝不至于像英克这样连正装都穿上了。 英克笑容不减：“你不觉得我这样更英俊吗？我认为你会比较喜欢。” 英克这么说是真的。 正装本来就是为了让人看起来更加体面漂亮，英克的身段看起来修长而挺拔, 他本来就是相当精致的长相, 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美丽的仿真品。 他的确俊美到了极点。 英克平时不太喜欢受约束, 会将衬衫的口子解开两个, 但今天他扣到了顶，肩宽胸阔, 透着一丝禁欲的味道。 英克大约是故意的。 英克再度礼貌地问：“所以，你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 小爱：“……愿意的。” 事到如今，她对眼下的情况有点哭笑不得，也只能配合英克了。 再说, 她也不是不高兴。 小爱将自己的手放到英克宽大的掌心, 英克低头对她一笑，然后领着小爱步入餐厅。 晚餐是机器人们准备的, 看上去很是费了一番大心思，有很多小爱喜欢吃的鱼，甜点还有她喜欢的冰淇淋。 另外来了一只仿真机器人的乐队，在长桌边上弹钢琴、拉小提琴，曲调是上个世纪的音乐家为恋人谱写的诉说爱意的乐曲，有着极为浪漫的情调。 英克道：“本来正式场合应该请真正的乐队来演奏的，但是今天, 你应该会希望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你也不喜欢那种大肆铺张。所以，我决定折中一下，采用这种方式。” 说着，英克走到钢琴边上，替换掉原本弹钢琴的机器人，自己微笑着坐到钢琴边，抬手，摁下琴键。 整个乐曲像是画上了休止符，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伴随着英克起始的音符，其他的机器人们又跟随着演奏起来。 乐曲重新开始。 英克的手指修长、灵巧，灵活地在琴键上自由弹跳，又不像机器人那么死板，如同被精灵赋予了魔力。 小爱被他带入到了那种气氛里。 就跟大多数试管兽人一样，小爱是不太会乐器的，最多就是参加基础教育的时候，在公立学校的音乐课上吹过口琴。 但是这不妨碍她觉得英克弹琴的样子很美，有一种古典的优雅，和他自身的气质巧妙得融合在一起，尤其是英克弹到一半，转头过来和她微笑。 英克单手弹奏，另一只手伸向她，道：“一起来？” 小爱慌忙后退：“我不会。” 英克道：“没有关系的，我弹得也不好，只是小时候学来陶冶情操而已。你可以随便摁一摁琴键，就当是玩儿而已。” 小爱很少摸到货真价实的钢琴，以前在学校里也见过，但是属于老师的，学生几乎摸不到，听到英克的邀请，她感到心动。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英克身边的关系，好像逐渐地，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不像以前那样事事放不开了。 小爱将手递给英克，由他拉到钢琴旁，英克让出一半位置，由小爱坐在他身边。 小爱对钢琴一窍不通，问：“我该弹点什么呢？” 英克道：“没有关系，就是随便弹，玩一玩而已。” 说着，他率先乱七八糟地弹琴键，乱糟糟的音符根本拼不成调子，但钢琴这样的乐器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就算是乱弹，也永远不会太难听，只要装的够像，不懂的人还真的会以为他们在演奏。 因为已经不再需要有人伴奏，拿着乐器的机器人们，陆续静悄悄地离开了餐厅。 小爱看英克乱弹的样子，看笑了，也将手指放到琴键上，跟着胡乱弹了起来。 两个人毫无章 法的弹奏很快谱成了一曲乱糟糟的乐章 ，虽说没什么格调可言，但似乎反而有一种奇怪的乐趣。 小爱本来已经在笑了，英克还趁机松开弹奏琴键的双手，凑过去挠小爱的痒。 小爱“呜呜”地缩了起来，试图躲藏，但又憋不住笑。 两个人很快闹作一团，琴声愈发杂乱无章 。 最后随着“咚”的一声手指撞到键盘上的声音，所有音消失在了空气里。 英克扣紧了小爱的手，将她抵在琴键边上。 两个人的目光交叠，小爱眼中印满了英克的样子，而且她能看到英克眼中也是如此，他的眼里倒映着自己，就像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英克眼中的自己，带着一丝生涩的紧张娇羞。 小爱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有这样的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别开脸，可在英克这样专注的注视下，她又无法移开。 英克问：“可以吗？” 事到如今，好像连这么一问，都显得不是那么有必要了。 但小爱还是抿了抿唇，趴下耳朵，顶着通红的脸，点了点头。 英克浅笑，低头含住她的嘴唇，浅吻了几分钟，方才将她抱起来，带到卧室里。 床单和被套都是新换上的，带着一种崭新又干净的气味。 这张床铺很软，被子又蓬松，小爱被放上去以后，顿时就有种往下陷的感觉。 英克倾身罩在她上方，显得比平时还要高大，小爱摸到了他的腰，他的腰线精窄，又有肌肉的力量。她以前是看过英克的身体的，英克有着相当漂亮的身材，足以假装机器人以假乱真。 小爱不安地道：“关、关上灯吧？” 英克弯了弯唇角，赞同道：“也好，关灯看得比较清楚。” 小爱：“？？？” 看着小爱瞬间红透的面颊，还要趴得紧紧贴着头发的耳朵，英克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低下头，埋首去吻小爱的耳朵。小爱的狐耳很敏感，一碰就抖得厉害。 英克耐心地说道：“别担心，我保证我会很温柔。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随时可以喊停。” 说到这里，英克顿了顿，说：“我也是第一次，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记得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学。” 英克说得很好听。 但她还是紧张，更何况以她一个人的时候在星网上偷偷搜索到的知识来看，真的到了情深意浓的时候，恐怕要英克停下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英克看到了小爱的表情，轻笑，他埋首到她颈间，顺着脖颈、锁骨一寸寸吻下去。 英克道：“别怕，我也和你一样紧张。但到底怎么样，要一起试过才会知道，不是吗？” 说着，他拉住小爱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自己震震的心跳声。 果然很快。 英克趁此机会靠得更近，让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他松开自己身上的纽扣，握紧小爱的手压下去…… …… 这是很陌生的一夜。 陌生，忐忑，害羞，但又刺激。 英克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天赋异禀，并且确实很有耐心。小爱多少有点不适，但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只要花足够的心思，其实一大半的不舒服都能被化解，甚至还能有别的感觉。 就是这样一来，很花时间，睡眠质量也受到了影响。 次日清晨，小爱在未散的困倦中苏醒，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和英克肌肤相亲，她还被对方搂在怀里，英克正轻柔地吻着她的睫毛。 小爱睁开眼睛，看到英克近在咫尺的脸。 英克顺势低下头，给了她一个早安吻。 然后，他贴在她耳边道：“小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这样我们就能有更多时间在一起，我想要和你一起生活。” 第151章 还不等小爱说话, 英克已经继续补充说：“也不一定要在我现有的住处, 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环境的话, 我们可以另找住处。艾特区，伊思区，大学院区……随你喜欢，我们甚至可以到处都住一住。” 小爱刚醒, 又被英克亲了眼睑, 眼眸湿漉漉的。 她听得感动。 英克明明自己根本不需要发愁住的地方，还愿意顾虑她的情绪，做这样的让步。 考虑到英克扮演机器人的时候, 真的能在他们只有五平方大的机器人休息室内住上一年, 小爱已经不再怀疑他的话。 其实他们两个相处到现在，小爱并不是不想和英克增加相处的时间。 如果要住在一起的话, 她也是愿意的。 小爱凑过去, 亲了一下英克的脸，道：“不用了。” 还不等英克感到失落, 只听小爱接着道：“我们住在你喜欢的地方吧。” 她想要清醒的自我，但这肯定不是建立在英克长久的牺牲上, 不是总让英克来迁就她。 英克已经为她做了很多了, 有时候她也应该按照英克的习惯来, 而由她自己来守住自己的内心。 不过, 她和英克一起住的话，两个人大概就一直会这样睡同一个房间吧。 这样一想，小爱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于是,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不过，我的东西应该不会很多，留给我一点小小的位置就可以了。” 英克从听到小爱答应他的字眼，先是错愕，接着眉梢眼底就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他在被子底下搂住了小爱的腰，两人的身体更加贴近。 英克雀跃地道：“真的？我好高兴。” 英克的声音还带着雄性猫科动物刚刚睡醒时那种缱绻的沙哑，富有磁性，听得小爱面红耳赤。 英克眼看着怀里小狐狸又想蜷起来了，他们两个人此时的关系宛如新婚燕尔，英克看到她这般模样，即使小爱其实不算是撒娇，他也能感受到强烈的幸福感。 英克忍不住埋首道：“你好可爱，快过来让我亲亲你。” 说着，他便自己埋首到小爱秀气敏感的脖颈间，用手脚缠住她，仿佛要将她包裹住。 小爱发出“呜呜嗯嗯”地躲藏声，没多久就缩进了棉被里。 两个人一起钻到棉被里。 这种没有穿衣服的状态，就是变化兽身特别方便。玩着玩着，两个人就变成了小白狐和雪豹。雪豹将小狐狸圈在他腹部柔软的位置，但又不让她动，于是小爱很快被埋得看不见了，只剩下一条胖胖的狐狸尾巴留在外面。 …… “英克这两天，又跑到哪里去了？” φ家族的庄园内，英克的舅母丽娅夫人正在屋里徘徊，她的步伐带着一丝焦虑，端庄的裙尾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在大理石地板上方夹着风扫过。 尤兰先生靠在沙发上，正通过星网看着最近的战报新闻，他说：“不用那么担心，英克都已经二十多岁了，他很聪明，最近又在筹划自己的事业，这个年纪有自己的主张不是坏事。他现在已经留在首都星了，不会有事的。” 丽娅夫人的神情中总是有一丝不自觉流露的傲慢，她皱起眉头来的时候，看起来不太好相处，而且很严肃。 她道：“现在毕竟是在战争中，谁都不知道黑星会不会有问题……英克一直说他喜欢的那个女孩，也是从D星来的，试管兽人出身，不是雪豹，甚至不是猫科兽人……” 提起这件事，丽娅夫人看上去依然觉得不高兴。 她道：“我知道，非要希望英克找到一个同为雪豹的女友，希望太渺茫，在现代社会也太死板了。但是二十四家族里明明也有很多优秀的猫科兽人女孩，他怎么一个都不喜欢呢？我看玛琳就很不错，端庄又体面，兽身也是老虎。” 尤兰说：“英克和玛琳几乎从小就认识，他们并不来电，尽管都是猫科兽人，但我看他们两个完全合不来。” 丽娅夫人不死心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把玛琳叫过来看看吧。” 尤兰说：“我听说英克现在感情很稳定，能让他那么喜欢的女孩子，想来一定有过人之处，我们何不相信他的眼光呢？” 丽娅夫人深灰色的目光闪烁，好像多少被自己的丈夫说动。 尽管他们的观点总是不一样，但出发点是一样的，他们都将英克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对他除了爱以外，还怀着一份要让他的父母泉下能够安心的责任。他们都希望英克能过上最理想的生活。 丽娅夫人多少也觉察到，自己可能在英克的感情问题上过分焦虑了，但她同样很担心英克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丽娅喃喃道：“英克还这么年轻，他真的知道什么才是对他自己好的吗？他和他现在喜欢的对象，差距实在太悬殊了……” 在这个问题上，尤兰好像也没有完全否认丽娅的想法。 他将公布着战况的光屏关掉，安静地沉默了一会儿，说：“总之，人现在已经到Z星来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和她见一面好了，怎么样？” …… 小爱在星联大注册报道过以后，最终没有用上星联大的研究生宿舍，不过因为星联大的研究生宿舍是单人小间，且本身就属于自愿申请，对小爱的学业没有任何影响。 到了研究生阶段，又是在赫赫有名的星际联邦大学，入读学生的年龄跨度也比较大，本身就有很多人会选择在外居住。 相比较于本科的时候，硕士人数明显少了，整个文学系也就只剩下二三十人。 小爱是其中年纪比较小的，由于苏菲教授也是今年才来的新教授，且苏菲教授本身看起来也太过年轻，除了小爱，今年几乎没有人将第一志愿导师选为苏菲，即使有人选了，也是冲着调剂的结果。 不过，早在来Z星之前，苏菲就对这样的局面有所准备，并不怎么气馁，反而充满干劲。 等参加完入学典礼以后，苏菲很有信心地拍了拍小爱的肩膀，道：“以后我们就要两个人一起努力了，加油啊，我的研究生，让我们一起让其他人大吃一惊吧。”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小爱倒是充分感受到了苏菲教授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庆幸自己当初答应了她的邀请。 小爱郑重地点头，然后道：“谢谢您，教授。” 苏菲撩了下大波浪长发，对她妩媚一笑：“不客气。” 小爱从星联大回到她目前居住的地方。 小爱现在和英克住在一起，他们住在英克位于克顿区外围的一个新式公寓里，考虑到英克拥有的星球，这个住处在他的能力范围内有些寒酸，但对于他们这样两个人的小情侣而言，倒是意外地相当舒服自在。 小爱回家的时候，英克正在修改他的飞船设计图，从桌子上留下来的东西来看，奥菲今天应该来过。 因为要和英克一起开创事业，奥菲最近来得很频繁，他有时候和英克讨论到太晚、太困不想走动的时候，就会干脆在书房里打地铺，简直将这里当作他第二个家。 不过，奥菲今天倒是早早就回去了。 英克一听到小爱回来的声音，便放下了专门用来做精细修改的光屏笔，朝她伸出手，道：“宝贝，快过来。” 英克一把将小爱抱到自己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然后亲吻她的嘴唇。 气氛不需要多久就热烈起来。 他们两个人正在热恋，又刚刚用钥匙打开了最后一扇禁忌的门，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除非奥菲看不懂气氛留在这里睡觉，他们几乎每晚都会很亲密。英克这个人有着无穷无尽的探索好奇之心，直到现在，小爱才逐渐发觉了这种性格的另外一面。 第152章 英克喜欢抱着她尝试各种各样的新花样, 让小爱日益难以招架。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英克兽身是夜行性动物的原因, 这段时间两个人睡觉越来越晚，英克的精力反而越来越好，每天晚上都有着充沛的精神和体力, 简直像是被合上了生物钟。 英克每天下午会补眠, 早上也会睡得略迟一些。 正好奥菲也是个晚上不睡觉的夜行夜猫子兽人，英克开始睡懒觉以后, 他别提多高兴了, 每天到中午才抱着他的高端数码设备们过来。虽然英克非常坚决地拒绝了他“干脆以后两个人一起通宵讨论到白天，然后白天睡觉”的提议, 但奥菲还是乐颠颠的。 他甚至带了个软垫，中午和英克讨论一会儿，下午就带着垫子到英克的阳台上摊着肚皮晒太阳睡午觉，快到傍晚活力四射再起来接着讨论, 直到吃过晚饭被英克赶回去为止。 剩下的时间，就都是小爱和英克独处。 小爱有时候从奥菲一走，就开始觉得紧张。 倒不是英克不温柔或者别的什么。 只是……只是犬科动物大部分都是白天活动，虽然也有一部分狐狸像猫一样昼伏夜出, 但小爱的祖先生活在寒冷的极地，夜晚比白天更冷，更不适合活动，所以北极狐是晚上睡觉、白天行动的。 小爱晚上没有英克那么旺盛的精力。 但是她虽然没有英克的精力，却被英克缠得早上起不来。 小爱在幼儿庇护所的时候就是早上六点钟起床了，坚持了二十年以上的早起作息, 可是最近，在英克日益强大的粘人攻势下，她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了。 她每天早上醒来都还很困，还要被英克抱回怀里搂着腰、下巴搁在她脑袋上包裹住，缠着她亲亲抱抱睡懒觉，甚至有时候还要干点更耽误时间的事，小爱起床都要半天功夫，不要说按时起来看书，她都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迟到。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和英克住在一起会不会其实是个错误的决定，但现在再后悔未免有些晚了，只能重新再适应目前的生活方式。 而这一天，英克抱着小爱亲昵了半天，他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遗憾不能现在就把小爱抱回去进入两个人的小世界。 他道：“今天，舅舅和舅妈联络过我，所以我让奥菲提早回去了。舅舅舅妈提出……想要在下个休息日见见你，让我带你回庄园那边。” 听到英克说起他的舅舅和舅妈，小爱心脏不自觉地快速跳了一下，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十多年前，在幼儿庇护所对面那对年轻夫妇。 小爱当时还很小，厚重的铁栅门如同一道无法突破的深深屏障。 那对年轻夫妇看起来高大、体面、骄傲、冷淡，如同高高站在在浮世另一边的云端。 小爱和英克相处得很融洽，但英克的舅舅舅妈，显然和英克并不是一样的，小爱可能永远都没法忘掉英克的舅妈还住在幼庇所对面时、无意间说的那句“我担心那些孩子粗俗的举止会影响英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自然，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有任何人听到，她并不是故意想要伤害谁的，但正是这种无心中流露出的、难以责怪的真实想法，更容易刺痛小爱的心。 她知道英克的舅妈应该不是针对她，但想到要去见英克的舅舅舅母，小爱就紧张得要命。 小爱踌躇道：“现在就要去？是不是太快了？” “快吗？” 英克微笑着道。 “我倒是巴不得更快一些。非要结婚的话，很多人都是谈几个月恋爱就结婚的，如果谈了好多年都不结婚，反而不会结了。我们交往到现在，也不算太着急吧。不过……” 英克稍作停顿，才继续说道：“我是打算等到你研究生毕业，还有两年半，你要是努力一点的话，说不定还能更早。” 小爱：“？？？” 小爱没料到英克内心竟然早已在盘算这些，甚至连时间都已经算好了。 小爱结结巴巴道：“可、可是，你的舅舅舅妈看上去挺严肃老派的，你觉得他们能接受我吗？” 英克轻吻了一下小爱的额头，微笑道：“肯定会的。唔……虽然我认为只要我喜欢你，别的都不是问题，但如果非要说的话，舅舅他一定很快就会欣赏你，舅妈或许需要多一点时间，但我相信，像你这样优秀又可爱的小北极狐，任谁都会喜欢上你的。” 小爱觉得英克对她的信心实在过于盲目，她本人可是一点自信都没有。 几天后，奥菲又背着大把数码设备欢快地来找英克。 “哇，你真的要去见英克的监护人啊？！” 得知小爱要去见尤兰先生和丽娅夫人以后，奥菲的表情相当夸张。 奥菲的表现无疑加剧了小爱内心的惶恐，她问：“英克的舅舅舅妈，很难相处吗？” 奥菲手舞足蹈地形容道：“英克的舅舅其实还好，但他的舅妈特别——可怕！他的舅妈总是摆着这样的表情，然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每次都不敢到英克家的庄园去。他舅妈不喜欢我，每次看到我的头发，表情都是这——样的！” 奥菲的手势相当浮夸，他模仿的姿态，简直是在形容一个身高十二尺的怪兽。 小爱看了看奥菲头顶五颜六色像是山鸡尾羽似的头发，心里更紧张了。 小爱问：“英克的舅妈……是性格比较威严吗？” 奥菲：“也不算吧。他舅妈感觉对人和事物的评判标准比较接近旧习兽人，不过英克家里实际上不算是旧习兽人家族，所以感觉比较奇怪……她对英克是很疼爱的，明明英克有时候也很离经叛道。” 小爱对英克舅母的印象，仍然是十几年前幼庇所对面那个高傲、冷淡的美丽女人，光凭奥菲这样的只言片语，小爱也很难勾勒出一个新的印象。 于是整整一周，小爱都感到心不在焉，好在这是她在星际联邦大学的第一周，进入梦想学校就读的欣喜，足以冲散她内心大半的阴霾。 一转眼功夫，就到了约定好的星期六。 尤兰先生和丽娅夫人与他们约定的是星期六的晚餐，因为听上去一个比较正式的邀请，小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打扮了一番。 英克半靠在床上，看着小爱坐在镜子前给自己扎缎带。他一向很喜欢小爱扎缎带的模样，这常常让英克回想起他们美好的小时候，初恋最朦胧而单纯的时光，他总隔着铁门看的那个穿着围裙制服的小白耳朵女孩。 英克夸赞她说：“你总是这么可爱。” 小爱正在整理她的蝴蝶结，她总觉得自己将蝴蝶结扎歪了，忽然听到英克用那种慵懒的语气夸奖自己，倒让小爱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小爱担心地问：“这样会不会太不正式了？” 小爱没有多少新衣服，也没怎么参加过隆重的场合，她身上穿的是小礼服，就是她之前参加毕业典礼穿的衣服，看上去还算得体，但平时逛街也可以穿，并不像电视里的那种宴会里的夸张隆重。 英克倒是自然而镇定，笑道：“我觉得很好啊，我喜欢你的样子。这只是普通的家庭聚餐，用你平时的模样就可以了，我喜欢你的自然。” 英克的话并不能让小爱完全放下忐忑。 不过，英克自己也确实表现得比较随性，他只是随便套了个西装，衬衫是由机器人熨烫过的，因此领口笔直、衣装整齐，但英克将扣子打开了两颗，既没有系领带也没有扎领结，甚至还不如小爱第一次答应和他一起住那天穿得正式。 小爱可没有英克那么轻松，她反复检查过自己的着装，才挽着英克的胳膊，和她一起前往所谓的“φ家族庄园”。 两个地方，都位于Z星的克顿区，实际上并不远。 飞行轿车开启自动驾驶，甚至都没有加到高速状态，才几分钟就到了庄园，开进庄园后飞行轿车必须减速，因此从庄园入口大门到玄关花费的时间，反而占了许多。 小爱吃惊地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 至今为止，她去过不少属于英克的住地了。 D星的城堡式别墅、冰雪星的度假豪宅、Z星的小独栋，还有他们两个现在当作爱巢居住的公寓。 但是毫无疑问，这个庄园是最奢侈的。 听说英克实际上还拥有许多星球，但小爱已经无法继续想象。 经过园艺师仔细规划修剪的盆栽和景观树木汇成了富有艺术感的小型树林，天然白石砖铺成的小广场零落出现在道路的交汇处，无数艺术家耗费千万个日日夜夜亲手塑成的雕塑被当作是庭院的点缀装饰在绿地间，蓝玫瑰汇成的娇艳花海盛放在庭院四周和道路两旁。 穿过层层的小型广场、雕塑林和玫瑰花海，庞大的庄园宅邸出现在宽阔平坦的道路尽头。 那像是一座真正的城堡，远远看出，明亮的光芒从格子般的窗户里错落地透出来，大门开着，里面印出大吊灯璀璨的明光，带着古典的韵味。 英克走下车，将小爱牵出来，然后大步走向从宅邸门内走出来的夫妇。 “舅舅！舅妈！” 英克浅笑，张开双臂，弯腰拥抱了两人，和他们进行了贴面礼。 然后，他将小爱拉到身边，道：“她就是爱。” 小爱慌张道：“初、初次见面。”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行个礼什么的，但说实话，即使真的告诉她要行礼，小爱也不清楚有什么礼节。 她看向宅邸里走出来的两人。 他们正是当年幼儿庇护所对面的那对年轻夫妇，只是小爱从来没有与他们离得这么近过。 在兽人寿命延长一倍、科技无比发达的今天，这对雪豹夫妻的长相和十几年前竟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顶多只是脸上的表情好像成熟了一些，特别是丽娅夫人，这一定是花了很多钱用先进的科技保养得当的缘故。 听到英克的介绍，尤兰和丽娅的注意力都到了小爱身上。 尤兰先生长着一双和英克非常相似的眼睛，这让小爱一下子安心了许多。 他果然看上去很儒雅，他看了看小爱，然后便友善地微笑：“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听英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果然和他夸得一样。” 小爱因为这样的评价受宠若惊，她甚至不清楚英克在他们面前说过她什么。 而相比之下，丽娅夫人就冷淡得多了。 猫科动物兽身时的表情，通常来说都没有那么丰富，他们习惯性保持着平静和骄傲。这一点在丽娅夫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长着一双很圆的标准猫儿眼，神态天色的凌厉，她看了看小爱，说：“你好。” 小爱事先有心理准备，虽然在和丽娅夫人视线交叠时心脏狠跳了一下，但并没有因为在对方这里受到冷遇而伤心。 英克摘下帽子道：“那我们进屋去吧？” “等等。” 出乎意料地，丽娅夫人打断了他。 “今天还有一位客人，应该也快到了。” 说来凑巧，丽娅夫人话音刚落，就又有一辆小型轿车，驶到宅邸前，绕过雕塑，在门口停下。 轿车门打开，一个年轻的旧习兽人女孩从车上走了下去。 她穿着很传统的古典礼服，头上戴着一顶华丽到累赘的大花帽子，帽檐的白纱差不多遮住了半张脸。 她微微抬着下巴，脸上带着与丽娅夫人相似、与小爱在贝夫人的旧照片上如出一辙的傲慢神色，她一步一步走过来，机器人侍从跟在她身后帮她整理裙摆，随着步调，看不见的高跟鞋发出稳稳的“笃笃”声。 丽娅夫人笑着打招呼道：“玛琳，晚上好。” 第153章 “晚上好。” 玛琳走到丽娅夫人面前, 端庄地问好, 习以为常。 单论外表的话，玛琳其实算不上特别出众。 猫科动物的女孩通常都有着天生的相貌优势，她们有着杏核般的圆眼睛、小巧的鼻子，五官精致，更有着轻盈的姿态。玛琳的相貌很标准, 但她身上那股刻板暮气的气势，将原本应有的灵性冲淡了，变得有些过于死板。 小爱看到意外出现的玛琳, 怔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玛琳仿佛有些眼熟。 在她看来, 这个名叫玛琳的女孩长得很可爱，而且外表是典型的猫科兽人, 她的打扮能让人想起年轻的贝夫人, 行为举止都庄重得体, 是个传统的旧习兽人。 她能出现在这里, 就说明她的家境应该也与英克相仿；看她与丽娅夫人之间的社交模式，他们应该认识很长时间了，这个女孩年纪又与英克相似，他们或许自幼就相识。 小爱并不在乎丽娅夫人的态度，从之前其他人口中得到的关于丽娅夫人性格的描述、还有小爱年幼时那一面之缘的印象判断，丽娅夫人对她不会满意是意料之中的，像这样一开场就光明正大的摆明态度，反而让小爱松了口气。 至少这样就清楚丽娅夫人的想法了, 不至于一整晚都提心吊胆地猜测。 而真像英克之前所说的，和小爱谈恋爱的人是英克，而不是他的长辈。她希望赢得英克家人的好感，但他们如果不喜欢她的话，小爱也不会因此退却或者受伤。 真正让她在乎的，是英克的想法。 原来在英克认识的人里，还有这样的女孩子。 小爱其实多少能感觉到，猫科兽人天生傲慢、非常自我，他们对自己的同族有更高的认同感。 在小的时候，英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她叫作“小猫咪”，误以为她是猫科兽人。而且，小爱有一次偶然听到，奥菲很好奇地问英克，说“你以前不是说自己不太擅长和犬科兽人来往的吗，还总说自己喜欢白耳朵的猫科女孩”。 她当然明白英克喜欢的是自己，可是如果不是碰巧遇到她的话，英克原本应该的确是更喜爱猫科女孩的。 眼前的这个女孩玛琳，漂亮，典雅，猫科兽人，与英克出身相近，还和她自幼相识。 小爱产生了一点危机感，她还有一点羡慕玛琳。 而这时，玛琳也看到了小爱。 她的目光聚焦在小爱身上，那是一种天然威严而自负的目光，当小爱与她对视的时候，小爱感觉自己仿佛正望着一只真正的猛虎。 玛琳端详着小爱的长相，好像从她脸上看出了什么，让她感觉毛毛的。 然后，玛琳的视线从小爱的脸，转移到英克身上，她轻轻地“哼”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英克对在这里见到玛琳，也有一丁点意外，但他并不怎么当回事，只微笑地对玛琳颔首道：“好久不见，玛琳，自从上次在D星见到，也有一年有余了……” 这本来只是一句很平常的寒暄，但听到英克提及D星，玛琳的脸色竟然当即大变。 她道：“不要再提这个了……我只是和朋友去旅游而已，也不算怎么有意思。” 英克低笑，顺便搂着小爱的腰，将她拉得更近，做出亲昵的姿态。 而小爱和英克的舅舅舅妈，却对他们的这一番对话不明所以。 这时，电光石火之间，小爱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玛琳眼熟了！ 她的确是见过玛琳的—— 一年多以前，混合游乐园，英克还在矜矜业业地扮演机器人的时候，她和英克、小晴和月白四个人double date，就是那时，玛琳和她的朋友也在那里。 玛琳的眼神锋利、特征突出，更何况她还是个醒目的旧习兽人，虽然是个路人，但因为多看了好几眼，小爱还是留下了一下印象，尤其是英克在注意到玛琳以后，立刻就拉着她的手将她带跑了。 如果小爱没有记错的话，当时，玛琳似乎对小晴和月白这样的人与机器人情侣相当不待见，在她这样传统的旧习兽人看来，机器人恋人恐怕是相当难以接受的事。 想到这里，小爱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玛琳刚刚那个奇怪的眼神，应该也是认出了她，于是她看向玛琳的视线，也带上了一丝恍然。 丽娅夫人一直观察着三人之中发生的这一切，但无论是小爱、英克还是玛琳的反应，好像都跟她想象中不一样。 丽娅夫人皱了皱眉头，侧身邀请大家进屋道：“你们来得都很准时，快进来用餐吧。” 庄园的餐厅，比小爱之前在英克的任何一个家里见到的都要更加富丽堂皇。 巨大的琉璃吊灯，音乐家们的古典奏乐，一道一道精心烹制的珍馐被端上来，摆在几乎要跨越半个餐厅的长桌上。 和跟平时英克一起吃的东西不一样，φ家族餐桌上出现的每一道菜，都经过严格的工序，量很少，但异常精巧，还包括着从数万光年外的海洋星上空运来的美味深海鱼，经过了这么长路径的星际运输，竟然还像刚刚捞上来一样新鲜，有许多道菜式，小爱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吃起。 相比较于小爱的拘谨，英克就自在多了。 因为是在自己家里，他无视了自从开始吃饭就遵循食不言原则的玛琳以及略显尴尬的沉重气氛，轻松地用刀叉切着自己盘子里的鱼肉，看到小爱表现出喜欢吃的菜色，还自然地将自己盘子里的份切下一半，放到小爱的盘子里去。 小爱自从进入庄园以后，始终努力表现得很礼貌，她甚至管住了自己一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会忍不住竖起来的耳朵，看到英克放在自己盘子里来的鱼肉，小爱顿时有些惊慌。 英克自然地侧着头，悠然地问：“怎么了？你不是喜欢吃的吗？” “嗯……” 小爱无措地应了一声。 英克和平时一样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他丝毫不介意在其他人面前展示他们之间的亲密，如果不是实在太过分的话，小爱甚至怀疑他其实想和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那样，过来抢她嘴里正在吃的东西，还有帮她舔掉嘴角落下的碎屑。 小爱斟酌了一秒钟，然后低下头，默默吃英克放到她盘子里来的食物。 尤兰先生、丽娅夫人和玛琳，都看着眼前这一幕。 小爱能够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这几道存在感强烈的目光。 尤兰先生给人的感觉很温和，丽娅夫人就要冷淡许多，玛琳看不出是在想什么，她和英克的关系不如小爱之前想得亲近。 而这时，丽娅夫人打破了寂静，问道：“你是庇护所兽人出身吧？听说你一直生活在D星……你是D星的哪个庇护所出来的？” 丽娅夫人的语调有一些冲撞，但英克的家长终于正经的开口了。 小爱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回答道：“是第一幼儿庇护所。” “……贝夫人捐赠的那个？” 小爱的答案倒是让丽娅夫人停滞了片刻，好像是觉得意外。 小爱点点头。 丽娅夫人又问道：“你从小到大一直读的是标准公立学校的基础教育吗？你是什么大学毕业的？” 小爱回答：“是的，我的本科母校是D星综合大学，读文学专业，现在读星际联邦大学的研究生，星空文学方向，还在申请古典文学的第二学位。” 丽娅夫人问：“除了基础教育的内容以外，你完全没有其他课程教育了吗？平时有没有喜欢的乐器之类的？” 小爱摇了摇头：“没、没有，我只会一点口琴，是小学的时候学校里学的。” 丽娅夫人的问题让小爱很有压力，因为她逼得越来越紧，从丽娅夫人的语气中，小爱觉得她对自己应该不是很满意。 而这时，尤兰先生顺势接过了话头：“贝夫人的庇护所啊……那离我们在D星的一处宅邸很近啊，许多年前，我们还在那里短暂地住过几年，英克也和我们一起。那个时候，他才只有这么一点大。” 尤兰先生用手在身边比划了一下，感慨道：“时间真快啊。” 英克则对舅舅眨眼道：“我可没有这么觉得呢，你和舅妈还是这么年轻，都没发生什么变化。” 尤兰先生又看向小爱，由衷地道：“你很优秀啊，试管兽人出身，能够在这个年纪就离开自己的星球，还考上星际联邦大学的人可不多。我听英克说，你拒绝了他帮你支付到Z星来的船票费用，是不是？” 小爱被夸得有些脸热。 她道：“是导师资助了我，我依然不是自己挣到的钱，以后还要想办法还给老师。” 尤兰先生道：“即使如此，能有这样的决定，也很有勇气……丽娅她当年，也曾像这么坚韧，我们当初也是在学校里认识的。” 说着，尤兰先生又问道：“说起来，你是D星的第一庇护所毕业的，那你小时候有见过贝夫人吗？” 说到贝夫人，小爱的神情变得留恋。 她点头道：“见过的。” 英克此时笑着适时地插话，为小爱树立形象道：“不仅仅是见过，爱她是贝夫人的得意门生，她的机器人父母，都是由贝夫人亲自挑选过的。贝夫人将她视作自己的孩子……最后将自己图书馆里的藏书都送给了她，还给小爱留下了信。” 英克的话里充满了技巧，通过他的形容，很容易就能让人想象到一个独特的优秀女孩的形象。 第154章 果然, 尤兰先生很快露出了惊讶而欣赏的表情：“贝夫人吗……？” 尤兰先生看向小爱，诧异地道：“贝夫人后来性情变了不少, 但她毕竟是旧习兽人, 对许多事物的标准都比普通情况要严格，你能得到贝夫人的喜爱，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然尤兰先生的语气满是赞扬，可小爱却如坐针毡。 她不太喜欢这种状态, 小爱知道英克是在为她抬身价, 但小爱其实并不希望用她和贝夫人之间的感情, 来当作一种筹码。 她和贝夫人当初的相处，绝对不是为了今天拿来给她到处炫耀自己认识贝丝γD58130121夫人的, 她们之前的感情, 也不仅仅是简单的师生情谊。 小爱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 试着简单地道：“能遇见贝夫人，是我的运气。我很感激她教我的一切, 她并不是理所当然应该为了费那么多心思的。” 说完这些, 小爱主动发起了新的话题：“我之前听过英克弹钢琴, 他弹得很好听。” 见小爱说起这个, 尤兰就笑了。 “是的。”尤兰先生怀念地道，“英克有很漂亮的手指, 这点像我的姐姐, 虽然英克总说自己只是随便弹弹，但他很有天赋，这点也像我的姐姐……姐姐她一直梦想成为钢琴家, 只是被家族事业所牵扯，她总是说以后会有机会的…… “她本来在筹备自己的第一次音乐会了，如果没有出事的话，你或许会知道她的名字，而不仅仅是姓氏……她的名字是西樱φZ59820628。” 小爱的确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也是第一次听说英克母亲的名字。 以前只是知道存在、但并没有仔细了解过的人，一旦知道名字，就变得忽然真切了起来。 英克之前告诉她的时候，也只说他弹钢琴是陶冶情操。 她想到英克珍重的藏起来的，那两块鲜亮的、宛如活着般的皮毛。 小爱心头涌上一阵悲戚和苍凉，但英克从未将他去过黑星的事告知舅舅舅母，小爱强压着情绪，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太奇怪。 她看向英克。 听他们聊到这个话题，英克端着玻璃杯的手似乎停滞了几秒，他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微笑，神态好像没有受多少影响。 英克笑道：“母亲会弹钢琴的事，我几乎没什么印象了。小时候，反而是舅母坐在钢琴前的次数比较多。” 尤兰先生也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神和英克更像，有一种天真温柔而又暧昧的魅力。 尤兰说：“是啊，丽娅以前很崇拜姐姐，我们当初也是因为这个认识的。如果不是她大学的时候总去钢琴教室，和西樱一起谈论音乐的话，我也不会在去找姐姐的时候遇见她。” 说着，尤兰先生拿出自己的随身通讯。 他的通讯仪有点旧了，似乎是五六年前的款式，不像英克，几乎总是用着最新潮的设备。 不过即使如此，尤兰先生用的东西，应该在当年是很好的，因此直到现在硬件也不至于跟不上，依然很好用。 尤兰先生打开了一张很久以前的全息照片，是丽娅夫人的。 尽管现在的丽娅夫人也不见老，但那个时候的她显然更年轻，似乎还是个学生，最重要的是，她那时脸上的神情和现在很不一样。 丽娅夫人坐在钢琴前，手放在琴键上，她蓄着长发，穿着浅色的连衣裙，细长的脖子上扎着丝带，沉醉地闭着眼睛，面颊微微抬起，脸上是轻盈而又纯真的表情，像是全身心沉浸在音乐中。 这张照片和小爱对丽娅夫人的已有印象反差很大，让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玛琳看上去也颇为意外。 尤兰先生留恋地微笑道：“丽娅一开始，只以为西樱是难得与她相同兽身又有音乐天赋的学姐，觉察出姐姐的兽身，也仅仅是出于直觉。得知我们的姓氏是φ时，她还吓了一跳。” 而丽娅夫人本人，看到尤兰先生竟然放出了这样一张照片，像是有些不自在。 她难得地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身体，道：“那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 英克并不觉得出乎意料，但他饶有兴味地托着腮道：“姨母现在很少有这样的表情了，最近钢琴也没怎么弹，其实小时候还有陪我弹过。” 丽娅夫人说：“那个时候你的母亲刚刚过世，我是怕你觉得害怕……” 她顿了顿，重新摆出庄重的样子，垂下眼睑，略带冷淡地道：“人是会变的。” 说着，丽娅夫人貌似没有受到影响一般，用银叉从盘子里戳起一块青椒，放到嘴里，但从她的表情里，很难看出是不是好吃。 小爱见状，也埋头吃鱼。 这一顿饭后面的部分便有些沉闷，也说不清是不是比前面的暗潮汹涌更好。 从尤兰先生的叙述中，小爱想象了一下他们当年的场景。 年轻的丽娅夫人与一个外貌和英克相似的女孩子一起在音乐教室里弹琴交谈，就在这时，同样有着灰蓝色眼眸的青年从门外走进来，看到神情尚且天真又在弹钢琴的丽娅时，表情稍显错愕。 丽娅夫人听到声音回过头，也与漂亮的雪豹青年对视。 青年摘下帽子，露出柔和的表情，颔首打招呼。 青年的姐姐于是为她介绍，这是她的弟弟，尤兰。 对他们来说，这一定会是与众不同的一天。 就像是英克，到现在都把他们重逢的日子当作纪念日，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叨念一下他们相逢已经过了几个月了，让小爱甜蜜之余，又哭笑不得。 想到这里，小爱有时看向丽娅夫人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好奇，然而丽娅夫人好像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而丽娅夫人看到英克时，略微皱起了眉头，道：“你不要光吃鱼肉，也要多吃一点蔬菜。” 英克耸了耸肩。 没多久，这段晚餐在略显古怪的气氛中接近尾声。 等到快要结束时，小爱依然能够感到丽娅夫人对她略显冷淡。 丽娅夫人放下刀叉，对玛琳道：“感谢你今天特意过来一趟，希望你还算喜欢我们的招待。” 玛琳在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她的家教似乎比英克、尤兰先生还要严格许多，等用餐完毕，她就将双手放到膝盖上，微微颔首，平静而不失礼节地道：“我很喜欢，多谢你们的款待……另外，我也对英克和他的女友有些兴趣。” 这时，小爱又感觉到，那个名叫玛琳的旧习兽人，将她那锋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丽娅夫人看向英克道：“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你们送送玛琳吧，带她到门口。” 英克扬眉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玛琳也不是第一次来，她回家自己也有司机，需要我送吗？” 丽娅夫人道：“不是玛琳能不能自己回去的问题，这是一种待客的礼节。” 英克不置可否。 说着，丽娅夫人便移开了目光。 小爱感觉丽娅夫人可能本来觉得也应该和她说点什么，可是最终没有开口，只在这里戛然而止。 不过，小爱庆幸丽娅夫人至少让英克送玛琳的时候，用了“你们”两个字，没有将她排除在外，只让英克一个人去送。 这让小爱松了口气，比她想象中最坏的情况，还是要好一些的。 等到快要离开的时候，小爱先与尤兰先生告别，而尤兰先生一向很友善。 而等到和丽娅夫人告别的时候，小爱犹豫过后，主动积极地试探了一下，说：“今天很高兴听到了您年轻时的事，真希望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听到您弹钢琴。” 丽娅夫人本来已经打算离去，但听到小爱这一句补上的话，又愣了一下。 她仿佛也很意外小爱会在这时主动与她搭话。 丽娅夫人想了一下，绷紧的脸并未因此而舒展，她垂眸，淡淡道：“以后再说吧。” 说完，她便挽住尤兰先生的胳膊，结束了这次谈话，转而看向英克说：“你们去送玛琳吧，等到家以后，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英克自然地搂住小爱的腰，点头称好。 小爱得到丽娅夫人这样的答案，尽管紧张，倒也并未失望。 和尤兰先生、丽娅夫人道别以后，小爱与英克如约去送玛琳。 等长辈一走，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英克和玛琳的相处模式也立刻变了。 英克毫不犹豫地扬了下眉，不可置信地道：“舅妈她邀请你，你竟然就真的来了。” 玛琳高高地抬着下巴，厌烦皱了下鼻子，不屑地扭开头，好像英克的语气对她而言是种侮辱。 玛琳道：“你大可以放心，不止你对我没有，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兴趣，这点我想我们早就达成了共识。” 玛琳话音刚落，一旁的小爱，就感到玛琳又看向了自己。 她的眼神不知是不是天生的，总是让人觉得很刺很凶悍，有点咄咄逼人，明明她生了一双猫似的圆眼，却很有攻击性和存在感。 小爱后背发紧。 小爱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旧习兽人女孩很关注她。 刚刚用餐的时候，尤兰先生和丽娅夫人替他们介绍过，这让小爱知道了玛琳的名字。 玛琳αZ60140930。 α，又是一个古老的姓氏，她果然与英克家境相当。 算上奥菲和贝夫人，这已经是小爱见过的第四个二十四家族里的姓氏了。 又是猫科兽人，她和英克是同一类人。 而这时，玛琳开口道：“你是在D星的时候，混合游乐园里，那个当时就和英克在一起的女孩吧？” 英克说：“哦？你终于愿意承认你当时的确在混合游乐园里了？这可是正常的旧习兽人绝对不会去的地方。” 英克的语调仿佛戳到了玛琳的痛楚，她像是被踩到脚似的道：“闭嘴。” 玛琳又看向小爱：“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当时英克的样子看起来古怪极了，他该不会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吧？” 小爱迎上玛琳逼视的眼，奇怪的是，她从玛琳的眼睛里读到了一丝对她的关切。 这是一种很难读到的情绪，尤其是玛琳这样高高在上又略显自负老气的性格。 但是小爱年幼的时候就和贝夫人待在一起，玛琳给人的感觉和贝夫人有一点点像，特别是照片上那个年轻的贝夫人，所以小爱出乎意料地善于捕捉她的想法。 小爱从来不会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当初机器人的事，她摇摇头，回答道：“不会。” 小爱顿了顿，搬出他们常用的那套说辞：“……我们以前在D星就见过，后来又机缘巧合地巧遇了，仅此而已。” 玛琳好像不是很相信。 她用力盯着小爱和英克的脸，像是要从他们脸上找到心虚的蛛丝马迹。 事实上，小爱的确是心虚的，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并且想要往英克身后躲，但她这样的乖宝宝实在不像是会说谎的类型，因此并不惹人怀疑。 但玛琳并未完全放松，她对小爱道：“我不知道这个男人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将你骗得喜欢上他。但你一定不能对他放松警惕……英克是个很擅长用话术的人，也很能看懂其他人的心。 “你或许不太清楚，即使在我们的圈子这么小的范围里，就有很多女人喜欢他，他从十四五岁就处于社交的中心，他擅长让其他人对他心生好感，可是从不给予承诺，更没有发展长久的关系。 “这话由我这个猫科来说或许有点奇怪……但猫科的男人，最喜欢若即若离、故作神秘，对其他种族……甚至对猫科自身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对象。你最好多盯着他，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就趁早甩了他脱身。” 小爱听得有点吃惊。 她没想到居然会从玛琳这样不太熟悉的陌生人嘴里，听到这么像贝夫人的良心提议。 尽管英克的品性，她会由自己的看法判断，其他不像她这样真正和英克相处过，并不一定完全了解英克，但玛琳这样的话，应该真的是一番好意。 英克并未因为玛琳的评价而感到尴尬，他反而侧头笑道：“谢谢……？除了最后一段之外，我都对你的评价感到很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小爱（因为像贝夫人有点感动）：真是良心提议。 英克：良心……？ 第155章 玛琳正和小爱说话, 听到英克居然是这样的反应，顿时懊恼道：“我可没有在夸你！” 英克笑道：“你说我擅长理解人心，具有人格魅力，很受他人欢迎。” 玛琳：“我的意思是你油嘴滑舌、花言巧语，擅长玩弄人心, 并且从不给予承诺, 从不发展长期稳定的感情关系。” 英克回答：“这不正说明我的谨慎专情, 说明我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轻易就和其他人交往或者玩玩的男人。我可是不会随意许下承诺的，除非我真的能够做到。同样的, 我不发展感情关系, 也仅仅是因为没那么喜欢，仅此而已。” 玛琳语塞。 经英克这么一说，倒真像是她长期以来都误解了似的。 英克这样解释, 仿佛也不是没有道理, 玛琳一时都想不到应该如何反驳。 难道他真的不是玩弄？ 可是英克给人的印象, 就很难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玛琳沉住了气，没有去接英克的腔，而是拿出通讯仪, 转向小爱道：“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 我过段时间会找你。” 小爱倒是不介意和玛琳交换联系方式, 只是她没想到玛琳会主动提出要她的，事先没有准备，通讯仪都已经埋在随身小包底下了，掏出来很不方便。 小爱手忙脚乱地掏出通讯仪, 和玛琳碰了碰，交换了联系方式。 玛琳下巴略微抬高，开了光屏，似乎是给小爱备注了一下，确认道：“你叫爱DHF02360150225对吧？” 小爱点点头：“叫我小爱就可以了。” 玛琳抿了抿唇，说：“如果以后有什么重大的仪式，记住全名还是很有必要的。那就这样，以后我会联系你……要是你旁边这个雪豹有什么不轨的意图，或者他终于败露了什么诡计，你在Z星人生地不熟，一时找不到人求助的话，也可以联络我。 “我也住在克顿区，赶过去会很快。” 玛琳这番话实在太友好了，尽管她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愉快，但因为她这个部分实在很像贝夫人，还有点嘴硬心软的感觉，小爱更感动了。 她下意识地应道：“好，谢谢你。” 英克立即将小爱拉到身边，微笑地纠正道：“不，你不会有用得着这种联络的情况的，我很安全，还很痴情。” 英克的飞行轿车已经停在宅邸前了，玛琳的车也同样已经挺好。 英克替小爱打开车门，将她送到车上，温和哄她：“好了，我们该回家了。” 然后他又对玛琳道：“我想你应该不用我真的送你到庄园外，对吧？” 玛琳用一声稍带轻蔑的哼声回应了英克的话，仿佛英克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对她的侮辱。 然后她大步走上自己轿车内，关上车门。 两辆轿车各奔东西。 小爱和英克坐在返回他们公寓的轿车上，小爱看着刚刚从玛琳那里交换来的她的电子名片，有些感慨地道：“玛琳，她长得真好看啊。” 英克意外地看了小爱一眼。 他说：“这可真是少见的评价，我很少听到有人这样说。” 小爱疑惑地问：“其他人不这样觉得吗？可是她猫科兽人的特点很明显啊。” 英克道：“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评价其他人的长相并不礼貌。如果你问的话，我可以稍微说几句。并不是玛丽的五官不美，她的确挺好看的，但她本人的气质，很少会有人联想到美丽上。 “你看，她穿旧式的衣服，一举一动就像是教科书一样在演地球纪古老背景的纪录片，而且给人的印象多少有点古板陈旧，这些特征都很醒目，所以她出现的时候，很难让人注意到她的长相，反而会想在她面前要是不守规矩会不会被骂，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比起长相，她这些与如今时代不协调的地方更突出惹眼一些。” 英克说得这些也有道理。 但贝夫人当初也是这样，因为旧习兽人以及猫头鹰族的特征，让孩子们觉得阴森而不敢接近，小爱小时候和贝夫人待在一起，玛琳这些特点，小爱都不觉得讨厌。 她对玛琳有好感，但想想今天丽娅夫人专门请玛琳过来，其实是因为没有那么喜欢她，而更喜欢玛琳，这种好感产生的同时，也多出了淡淡的不安。 小爱有点赌气地说：“玛琳其实挺好的啊，长得好看，性格又好，是猫科兽人，和你家境相仿，你的舅舅舅妈也比较喜欢她。而且，她还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从小就认识了……我有点羡慕。” 英克听到她这样的语气有些好笑，侧目望过去，小爱的表情仿佛气鼓鼓的。 英克不禁轻笑了一下。 小爱听到英克笑的声音转过头，就看到英克侧身望着自己，他撑着头，含着笑意，神情温柔地望着自己，姿态带着懒倦。 但由于已是夜色，车内幽暗，他那双眼睛里蓝灰色的光芒，反而愈发清明。 小爱不自在地道：“干嘛？” 英克笑笑：“你好可爱。” 说着，英克伸手轻轻掐她脸一下，道：“你难不成是不高兴？” 小爱：“才没有。” 英克又笑出声了，他在车内凑过去，一把把小爱抱到自己怀里，好笑地摸她头顶。 英克道：“其实严格来说的话，我认识你，比认识玛琳要早得多。对我来说，最早的记忆就差不多是在D星那段时间了，而认识玛琳和在Z星的一些朋友，都是在那以后的事了。更何况，我和玛琳其实不太熟，我们从认识到现在十几年说过的话，可能还没有在D星和你认识的那几个月说得多。” 说到这里，英克不由道：“说来，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我怎么这么早就被你套住了。这可真是不可思议。但是我又在你的生命里缺席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想想又觉得遗憾。 “我不在的时候，差点就让许多人有可乘之机，小齐、小杰，还有每年的繁衍期……你要知道我当机器人的时候，可是每天都在努力找各种理由黏在你身边，稍有不慎就会有人乘虚而入的。” 英克说到后面，以前的酸味又有点冒出来。 他撑起身体，愈发靠近小爱，道：“幸好，我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在你身边了。” 说着，他浅浅地在小爱唇角点吻了一下，然后顿了顿，道：“其实刚刚在吃饭的时候，有一阵子没有人说话，我在桌子底下翻星网的时候，看到了一种新的接吻方法，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小爱：“？？？你吃饭的时候都在干什么？” 英克轻笑：“嗯……吃饭的时候多少有点无聊，但要是直接在桌上翻，估计舅妈和玛琳的表情都会不太好看吧。” 小爱：“我觉得不应该偷偷看星网吧……虽然对你来说是在自己家里……” 英克笑得愈发开心，露出了小酒窝，凑得更近，压低声音问：“所以，要不要试？愿意，不愿意？” 小爱脸颊冒红，白耳朵趴了下来：“我说不想试的话，你就不尝试了吗？” 英克道：“当然。” 他稍作停顿，又道：“不过，我过两天可能会再问一次……那现在呢？同意吗？” 小爱看着他期待的眼睛，总觉得时常丧失拒绝他的勇气。 于是小爱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英克开心地微笑道：“好高兴，我喜欢这种和你一起学习的感觉。” 小爱：“这算……一起学习？” 英克道：“当然了，学习一起舒适愉悦的生活，是维持感情很重要的部分。” 车在自动驾驶，车内没有其他人，他进一步靠近，吻住小爱的嘴唇，索性直接将她压躺在宽大舒适的座位上。 小爱闭上眼睛，搂住英克的肩膀。 …… 几天后，小爱在家里整理资料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通讯。 小爱将光屏打开，发现通讯的来源是玛琳，她不免感到意外。 第156章 玛琳的通讯来的时候，英克和奥菲正在客厅里对着虚拟投影出来的飞船模型进行探讨, 一边讨论, 一边对着图纸修改。 奥菲趴在桌子上, 看到小爱光屏上显示的玛琳，顿时一个激灵滚了起来，震惊道：“玛琳？！真的假的，她为什么会给你通讯？！太可怕了吧，你等等先别接，不要让她看见我！” 话完, 奥菲迅速地变成小浣熊钻到桌子底下，用爪子举起坐垫盖在自己头上。 小爱对玛琳印象很好，莫名其妙道：“怎么了？玛琳人很好啊。” 奥菲的浣熊脸仿佛见了鬼：“不不不，她超级讨厌我，每次都用鼻子看我。在二十四家族里, 我们家族最和旧习兽人合不来了, 尤其是玛琳这样为自己的家族习俗骄傲的类型。让她看到我在这里，肯定又要被瞪, 我先撤了。” 说着, 奥菲又用小爪子摘了几个枕头到桌子底下，将自己埋住，直到完全藏在枕头山下为止。 小爱眨了眨眼睛, 不过想到奥菲那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还有他最喜欢的炫幻迷彩包，小爱仿佛明白了什么。 然后她转头接通了通讯，因为会看到玛琳, 小爱特意整理了一下衣领。 玛琳的脸很快出现在光屏内。 玛琳坐在光屏内的姿势看起来很端庄，她好像也为自己唐突地联络小爱感到不自在，稍微挪动了一下放在膝上的手，才打招呼道：“下午好。” 她这种矜持地微微颔首的样子，也很像贝夫人。 有很多东西随着时间的变化都可以隐藏，但像这种从小在特定环境中培养出来的、深入骨髓的礼节式小动作，因为本人自己都不会注意到，是很难改变的，也正是这种地方，形成了她古朴的气质。 虽然小爱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但她感到很亲切，小爱甜甜地笑道：“你好。” 玛琳看到小爱的笑容愣了一下。 就像没想到小爱这个因为丽娅夫人的举动、很有可能对她有敌意的人，竟然会对她这样笑，简直像是将她当作久别重逢的朋友、真心喜欢她一样。 由于是旧习兽人的关系，平时和玛琳相处融洽的人本来就不多，她自己也不是擅长和朋友相处的性格，谈得上是友人的人就更少了。 小爱的笑容让她很不习惯。 玛琳的肩膀僵硬地往后绷紧了些，她后知后觉地镇定下来，然后犀利的眼神在小爱的光屏扫了一圈，心平气和地问：“你现在怎么样，目前和英克待在一起，没有事吧？” 不等小爱回答，英克从桌前站起来，走到小爱身边，将胳膊搭在小爱的肩膀上，让自己的脸出现在光屏中，笑眯眯地道：“嗨，玛琳。” 英克抢先回答道：“很遗憾，我和小爱两个人依然非常甜蜜，我对她痴心不悔，你的担心又落空了。” 玛琳看着英克，轻轻地“哼”了一声，扭开头，道：“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我要听小爱自己说。” 她咄咄的目光看向小爱。 小爱腼腆地点点头：“我很好，英克对我也很温柔。他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他待我礼貌关心，非常尊重我的想法。” 尽管英克早就知道小爱不会说出诋毁他的话，但从小爱口中听到这样的夸赞，他望着小爱的眼神，还是禁不住摇晃了一瞬，变得愈发柔情。 而对玛琳来说，这个答案似乎难以置信，她动了一动，一时无言。 这时，她注意到小爱和英克客厅桌子底下那一堆枕头，好像稍微晃了晃。 玛琳有着出色的动态视力，她惊愕问道：“你们桌子底下那是什么——？为什么要堆那么多枕头？” 英克沉吟，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随口道：“唔——行为艺术？” 玛琳的表情堪称惊悚：“这算什么行为艺术……无聊。” 而这时，英克眼尖地看到玛琳光屏展示出的视野一角，好像有个与她古典韵味十足的房间格格不入的东西。 于是英克指了指那里，眯起眼问：“玛琳，你桌子上……就是右下角那个地方，好像有个东西。那是什么？看形状，难不成是流行音乐芯片盒？” 一听到英克的问题，玛琳竟然当即脸色大变。 玛琳的变脸速度之突然，连小爱都吃了一惊。 玛琳慌乱地将桌上那个硬币大的小盒子一推，让她离开光屏的视野范围，生硬道：“这不关你的事！” “噢？” 英克侧了侧脑袋。 小爱原本没注意到那里有什么异状，但玛琳的反应，弄得小爱也跟着在意了起来。 小爱将光屏拿了起来，打算将它拿回卧室。小爱也算看出来了，英克和玛琳是真的气场不和，继续待在这里，也怕玛琳发现奥菲，将光屏拿回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说不定反而能够心平气和的说话。 小爱道：“我们到房间里说吧。” 玛琳似乎重新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对小爱的这个提议没有异议。 她们两个进到卧室里。 现在小爱的卧室，已经是她和英克两个人的卧室了，他们两个的私人物品和个人风格交织在一起，床的一头放着好几本小爱最近在看的厚书，玻璃柜里陈列着许多英克收集来的飞船模型。 小爱在卧室的书桌前坐下。 她由衷地对玛琳道：“谢谢你。” 玛琳原本严肃的神情变化了一下，显得很意外：“你为什么谢我？” 小爱道：“你是关心我，才屡次三番特意提醒我的吧？还专门用了通讯确认，之前还给我联系方式，让我万一出事的话可以联系你。我很感激，很少有人会担忧其他人到这个地步的，尤其我对你来说，应该仅仅是个陌生人。” 玛琳惊异于小爱会这样说。 她的神情变了三变，最终凝聚在一个古怪的表情上。 她对小爱侧目，说：“……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小爱歪了歪脑袋。 玛琳道：“像你这样的试管兽人——兽身也是攻击性比较弱的类型——见到我这样严肃、兽形强大的大型猫科猛兽旧习兽人，不是应该很害怕才对吗？ “旧习兽人对普通人，尤其是试管兽人来说，本身就已经很不好相处了，我还是大型猛兽。你要知道，对我这样的类型，很多人都会担心我们到底旧习到什么份上——在真正的原始时代，大部分兽人差不多都在我们的菜单上。” 小爱一愣。 她之前只觉得玛琳像是贝夫人，但没有想到这一重。 小爱问：“你的兽形……是老虎，对吗？” 玛琳勾唇玩着手指上的扳指，回答道：“对，准确的说，是孟加拉虎，最大也最凶猛的猫科动物。” 小爱看到玛琳的眼睛开始放出幽幽的暗光，提起自己的种族时，她脸上那种陈腐古老的黯淡散去，表现出的高傲和自信近乎夺目。 那种眼底的暗光，让小爱霎时就有了她是大型猫科动物的真实感。 小爱试着接话道：“原来是这样。最凶猛的猫科动物……老虎和狮子，也是老虎更凶猛吗？” 玛琳道：“不要跟我提狮子。像狮子那样团队合作的异类，根本就应该踢出猫科类！” 小爱：“？？？” 玛琳长舒了口气，又端正了一下坐姿，闭目凝神，摆出端庄的姿态，说：“抱歉，扯远了。我只是觉得，由于丽娅夫人的举动，你不会太喜欢我。” 小爱摇摇头：“不会。我对丽娅夫人对我不太满意有预料，本来我也觉得可能不会对你太有好感……但你似乎不是因为喜欢英克，才答应丽娅夫人去聚会的，不是吗？比起英克，你好像比较在意我，是特意好心才过来的。” 玛琳交叠的双手又开始不自在地挪动了。 她虽然这样做了，但说实在的，她压根就没期待小爱会明白她的好意，现在的状况实在属于意料之外，反而让玛琳不好意思。 她看小爱的眼神又变了：“你好像不是我原来担心的那种被英克漂亮的皮相和甜言蜜语骗来的傻女孩，你挺清醒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会选英克？算了，既然你自己有主意，这就不是我该多嘴的事了。” 小爱笑了笑，坚持道：“英克很好的。我起初也很犹豫，但……我们的确相爱了。” 小爱脸上的甜蜜非常真实，让玛琳更多质疑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张了张嘴，复又闭上，改口道：“不过，丽娅夫人那里，你多注意一下吧。英克的父母去世以后，她和尤兰先生就相当于是英克的父母，如果不和丽娅夫人处好关系，后面的问题恐怕会不少。” 说到这个，小爱也有些迟疑。 她想起那天餐桌上说起的话，问：“玛琳，你知道丽娅夫人以前还有过那样弹钢琴的照片吗？她那个时候给人的感觉，和现在好不一样。” 丽娅夫人照片上的样子，和如今的模样差别实在强烈。 玛琳沉默。 看得出当时，她也为尤兰先生拿出来的相片吃惊。 她回答道：“不……我不知道。在我印象里，丽娅夫人一直是如今这个样子。她在圈子内一向以严谨沉稳著称，甚至和旧习兽人家族的关系也很好，像我的母亲，一直对丽娅夫人评价很高。 “丽娅夫人的背景，详细的我们也不太清楚，她结婚以后就加入了φ家族，并且在名字里加入了姓氏。但通常我们都认为她应该是某个富裕古老，甚至有可能是相对开放的旧习兽人家族出身的。 “之前还听过有人猜丽娅夫人其实就是φ家族的某些已经不冠姓氏的远方亲戚，近亲通婚。毕竟她和尤兰先生是同族，雪豹在世界上是很少见的。而且他们两个一直没有孩子，如果用近亲成婚来解释的话，就说得通了。 “说实话……二十四个家族全部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千把来人，不是每个人和他们伴侣的来路家世都是人人清楚的，人数多一点的家族，连家族内部都不算彼此了解，所以虽然我愿意帮你，但你也不要指望我知道得太多，你最好还是去问英克。” 小爱认真听了玛琳讲的话。 光是能知道这些，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小爱道：“不，这样就很好了，谢谢你，我也会去问英克的。” 这句话说完，小爱又看到玛琳脸上露出了那种不习惯被道谢的不大自在的表情，她似乎有点脸红了。 两个人相处得意外愉快。 玛琳比英克稍稍大几个月，其实和小爱年纪相仿，她们这样聊聊天，互相间就有了亲近感。 而且，她们好像都还不愿意结束对话，觉得可以继续聊下去。 于是，小爱问道：“对了，英克刚刚看到的你桌上的东西，那是什么？你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当然，如果这个问题有所冒犯，你要是觉得不愿意的话，也可以不回答我。” 玛琳的神情奇怪地闪烁了一下。 如果在她眼前的是英克、奥菲，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二十四家族内、原本就认识她的人，玛琳肯定会避开这个问题，但她眼前的是小爱。 她对小爱的印象很不错，小爱是试管兽人，这让她觉得安全，于是玛琳迟疑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她抬手，将刚刚那个小盒子拿回光屏范围内，道：“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英克没看错，这是流行音乐的芯片盒。” 这是如今音乐行业喜欢发行的商品。 尽管现在几乎所有音乐都会第一时间在星网发布，让全宇宙都能听到，但不妨碍仍然有许多人喜欢收藏和自己喜欢的歌手乐队有关的针对性产品。 芯片盒就是这样的东西，只要用通讯仪靠近，用交换通讯同样的方式“滴”一下，里面的原声高品质音乐附带音乐特别版主题影像，就会全部输入到通讯仪中，很方便。 但小爱马上就明白为什么玛琳被英克看到这个会觉得尴尬了。 这很显然不是传统的旧习兽人会拥有的东西。 特别是哪怕玛琳一脸冷漠，也改变不了她手上这个盒子花里胡哨得仿佛像是奥菲的东西这个事实。 这样的盒子出现在玛琳手里，未免显得出乎意料。 玛琳解释道：“……就算是我，有时候也需要稍微放松一下。旧习兽人用的很多东西都很不方便，所以我私下里有时候会做尝试，也包括艺术和娱乐……这些新东西，其实挺有意思的，但如果让其他人知道的话，会很麻烦。” 第157章 尽管是玛琳选择吐露实情的, 可说的时候, 她仍然为颠覆自己的形象感到局促不安。 玛琳改变了一下手交握的姿势, 将那个芯片盒收好, 坐得愈发端正, 说：“……这样很奇怪吧？” “不不。” 小爱回过神，连忙用力摇头。 她道：“喜欢多种多样的音乐, 乐于尝试新的东西，这是很正常的，我并不觉得奇怪。” 玛琳说：“但我毕竟是旧习兽人, 很少有旧习兽人会这么做, 这大概不符合一般人的印象。” 小爱摇头：“但是个体也是有差异的。而且，硬要说的话, 所有人都是从旧习兽人转变为新兽人的，也有很多旧习家族是逐渐转变成新式家族，事情总是在变化的。就算是旧习兽人家族，应该也不是完全一成不变吧？我看到你们也用通讯仪。” 玛琳的反应很奇怪，她又交换了一下交叉手的位置，看不出小爱这番话, 是让她释然感动, 还是更加难堪。 但小爱得知玛琳这些想法, 倒是忽然了悟。 难怪当初她第一次和英克一起遇见玛琳的地方, 会是混合游乐园。 难怪英克一提到玛琳这些比较异常的地方，她就显得如此紧张。 然后小爱又想起玛琳在混合游乐园里说的那些话，她犹豫了一下, 问道：“那玛琳，我能不能冒昧地问问，你对男朋友型机器人的看法……？” 玛琳错愕。 但她看到小爱纠结的眼神，想起一开始碰到小爱的时候，她和那个有男朋友型机器人的明星女孩，好像关系不错，是朋友。 玛琳斟酌语句，道：“我对这种科技没有兴趣。我毕竟依然是旧习兽人，我认为将爱情寄托在机器人上，太过虚幻，而且没有意义。 “但是在不清楚详情的时候，对这样的事物冒然评判，则是我的不对，如果我什么时候不慎说过冒犯你或者你的朋友的话，我感到很抱歉。我有时候为了维持旧习兽人的形象，说出来的话，过后连自己都会后悔。” 玛琳说得很矜持。 但这样的答案，已经让小爱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对玛琳有好感，如果日后真的能成为朋友的话，她会希望将玛琳介绍给小晴他们一起认识，但如果是非常严重的合不来，就很难办了。 小爱对玛琳还有兴趣，她好奇地问：“那能让你感兴趣的音乐是什么？你会将盒子放在桌子上，应该是刚刚才听过，要不就是很喜欢吧？” 玛琳抿了抿唇，她不习惯有人对她这样友善热情。 旧习兽人之间一般都会比较矜重，保持着冷淡而客气的关系，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玛琳不喜欢小爱的接触方式。 说起这个话题，玛琳看上去兴奋了许多，哪怕她强行压抑着。 她重新将那个盒子举了起来，给小爱看，说：“这是一个乐队，叫彩色朋克，这是这个月的新曲子……” “彩色朋克！！！” 玛琳话还没有说完，只听房间外传来一个激动的喊声。 下一秒，奥菲激动地冲了进来，还是浣熊的样子。 他冲到光屏前，挥舞爪子：“真的假的！你竟然也喜欢彩色朋克！！我设计飞船还有星际旅行的时候，每天都放他们的音乐！玛琳，想不到你是这么时髦的人，看来我对你一直以来都有误解。” 玛琳看到忽然冲入视野的这只浣熊，也不知道奥菲是从哪里开始听见的，脸登时涨得通红。 玛琳懊恼地道：“奥瑞斯，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从我的屏幕里滚出去！不要贴在通讯仪录像镜头上！你的鼻子离我太近了！还有，你给我穿上衣服！讨厌的ψ！不守规矩的家伙！所以我才不想说！” 看玛琳骂奥菲和ψ家族的熟练语气，一看就知道平时没有少在家里吐槽ψ家族。不过想想也是，最离经叛道的ψ和因循守旧的α，想想也不可能和睦。 然而奥菲一点都不介意玛琳的恼怒，这点生气以他平时对玛琳的畏惧来说，都称得上是可爱了，更何况他现在是真的觉得玛琳作为一个音乐同好，完全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他开心地往后退，将自己的浣熊脸从小爱的通讯仪前面摘了下来，跳下桌子，手舞足蹈地道：“没有关系的吧，我还以为你们旧习家族，会觉得像这样完全不穿衣服的兽身形态更传统旧习。” 玛琳痛苦地拧住了鼻梁：“我们是正常兽人，不是真正的野兽。” 奥菲道：“啊，对了，说起来彩色朋克下次演唱会的票我买了两张来着，但我上一个女朋友几个月前嫌我太烦跟我分手了，英克既拒绝自己跟我一起去，也拒绝我把小爱带去向她安利，所以多出来一张票，你想不想去看？” 玛琳冷哼：“你觉得我自己没有钱买吗？” 奥菲：“诶？难道你没有因为自己是旧习兽人，怕被别人发现所以拉不下脸买吗？” 玛琳：“……” 玛琳冷漠而懊恼地道：“反正我不会和你一起出门的，我不会和不熟悉的男性在晚上单独出去，尤其还是你这样出身恼人的ψ家族，还染一头五颜六色的怪头发的家伙。” 奥菲：“诶？你该不会觉得我们两个人单独出去就算是约会吧？真的假的，难道旧习家族这方面还停留在只要一男一女单独出去就是准备要约会结婚的阶段吗？你放心，虽然你今天改变了很多我对你的看法，但我绝对不会喜欢你这样不会设计飞船的女孩子的。” “为什么要弄得我好像被你拒绝了一样？！” 他们两个很快就吵了起来，并且把通讯仪还给了小爱，各自用自己的通讯仪去吵了。 后来玛琳到底有没有拿奥菲的票，小爱不得而知。 但是不久之后，玛琳登门来拜访了。 玛琳似乎感到难以启齿，但她最终还是说了：“我想跟你们借一下地方。我的衣柜里只有旧式的着装，但我打算去买一身普通一点的衣服，这些衣服在我正式穿之前，放在我家的任何地方都不合适，而且我还需要有地方更衣，所以想先放在你们这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对我挑正常衣服的品味不太自信，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选。” 借个地方倒是没有关系，小爱直接就点头了，她问：“你要做什么啊？” 玛琳：“……去听演唱会。” 小爱：“之前奥菲说的那个彩色朋克的吗？可是如果是那样的演唱会，是不是需要那种夸张艳丽一点的衣服？让奥菲帮你选会比较好吧。” 玛琳：“……绝对不要！正常一点就行了，最好让我看起来像个平平无奇的试管兽人。” 平平无奇的……试管兽人？ 小爱没搞懂这是个什么概念，但见玛琳坚持，也就没有再提奥菲的事，自己带玛琳去选衣服。 不过，没想到玛琳真的会答应奥菲的邀请，去听那个彩色朋克的演唱会。 就算是在得知玛琳的兴趣以后，小爱仍有些吃惊。 但她还是坐上了玛琳的车，去了玛琳指定的“离克顿区很远，位于南半球艾特区”的一个时髦的商业区域，按照小爱喜欢的风格选了衣服。 玛琳意外地没有在挑选衣服的问题上挑刺，完全将决定权放在了小爱手上，小爱让她穿什么她就试穿一下，简直像个沉默的玩具娃娃。 于是小爱就放心大胆地替玛琳挑衣服了，一大半都是按照她自己的口味，还有参考从小晴那里偶尔听来的搭配技巧，不过小爱在这种事情上并不熟练，因此很没有自信。 她看着穿上她挑的简单连衣裙的玛琳，十分不安地问：“你觉得这样真的可以吗？我其实不是太擅长这方面的事，说到着装打扮的话，果然还是英克……或者其他人，他们应该都能选出比我更有品味的衣服。” 玛琳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好像对自己现在的样子也有些新奇。 她说：“不，没关系，就是这样正好。我不需要多么有品位和风格，只要能出门就可以了，最好还不大起眼。” 玛琳熟练地掏出有特殊标识的芯片卡，交给营业员，让她们去结账。 营业员从看到玛琳这样的旧习兽人走进来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足足有七八个人守在旁边围着，看到她拿出来的是芯片卡，还有α家族的标识，更加毕恭毕敬，差不多是双手捧着去结账了。 而玛琳还对着镜子。 脱掉了厚重的旧式衣裙，她看上去自然多了，就像一个刚刚从大学毕业的普通女孩，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时刻接受着路人探究的视线。 玛琳自己好像都还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轻盈自在。 她在镜子前转了转，然后对小爱道：“等下我把衣服换下来，先留在你那里，等到演唱会当天，我会再提早过来换衣服的。” 小爱说：“好。” 玛琳停顿了片刻，然后似是隐约别扭地道：“……谢谢你了。我觉得你……挺不错的。” 小爱笑道：“没关系，不用客气。” 玛琳仔细地道：“不，我是说认真的，不止是客道。你各方面来说，都挺厉害的。 “在D星出生的试管兽人，能够到Z星来读星联大的，是非常少的吧？ “而且，你即使知道我是α家族的旧习兽人，和我相处也很自然，没有常见的那种极端的厌恶回避或者过分谄媚迎合——我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说，但我和你相处起来很舒服，对我来说，在知道你是试管兽人，而且还是英克女朋友的前提下，这还挺出乎意料的。” 小爱微微发怔。 玛琳难为情地扭开了头：“……总之，我挺高兴认识你的，那天犹豫了一下，去了丽娅夫人的晚宴，是做对了。 “不过，丽娅夫人这次真是做了个错误的判断。她在英克的事情上总是过分严格和小心，从那天晚餐上的情况来看的话，也许和她过去崇拜英克的母亲也有关系吧。你试着多与丽娅夫人相处看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会为你说话的。” 迎上玛琳略显担忧的神情，小爱心间流过一缕暖流。 小爱说：“谢谢你，这件事我自己也会努力想办法的。” …… 几天后，玛琳在一个傍晚，偷偷到小爱家换了衣服，在英克懒洋洋的注视下，她不甘示弱地回瞪了英克一眼，然后骄傲地坐上车，去了和奥菲同一个演唱会。 而小爱则在又只剩他们两个人以后，上去戳了戳英克。 “英克，你能将丽娅夫人的联络方式给我吗？” 英克听到小爱的要求，猫眸里的光芒微微变化，但看不出是意外还是不意外。 英克最终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露出一个迷人的笑，道：“好啊。” 话完，他凑过去，在小爱的脸上亲了一下，说：“你真可爱……谢谢。” 第158章 英克的表情, 总让人觉得他已经洞悉了一切, 这反而让小爱不好意思起来。 她摸了摸被英克亲到的地方, 别扭道：“谢我干嘛。” 英克对她眨眨眼。 小爱说：“所以联络方式呢？” 英克打开光屏，单手敲了几下，回复说：“给你了。” 小爱收到了英克发过来的电子名片。 她看着上面缀着φ字样的丽娅夫人的名字, 忽然紧张起来，咽了口口水。 小爱对英克道：“我到书房里待一会儿。” 说着, 小爱跑回了书房，关上门。 她将通讯仪重新拿出来, 打开光屏，进入英克给她的名片。 小爱在表明自己的身份后, 申请将丽娅夫人添加到通讯录里。 然后她就在书房里看书,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才收到电子名片通过的消息。 丽娅夫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但还是同意了她的申请。 于是, 小爱主动给丽娅夫人发消息道：【丽娅夫人，您好。】 对面沉默了大约三分钟，然后回复—— 【？】 小爱：【我有事想要和您当面谈谈, 不知道您方便和我见面吗？】 对面又是长达几分钟的沉默。 过了许久, 丽娅的回复更新了出来—— 【可以。】 【那么您什么时候方便呢？】 【明天下午四点, 你可以过来。不过我晚上七点有一个音乐会，要出门，所以你不能待太久，可能只有一两个小时。】 看到丽娅夫人的回复, 小爱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害怕丽娅夫人不肯见她。 但是，想到真的要再度见到丽娅夫人，她的心又高高提起。 小爱回复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准时过去准时离开的，谢谢您。】 小爱关上光屏，就开始挑选她明天要去见丽娅夫人的衣服。 次日，下午两点半，小爱已经收拾好着装，打算出门了。 英克一直看着她打扮，但他没有问小爱要去哪里，只是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问：“不需要我陪你吗？” 小爱摇摇头：“你陪我去的话，就不太有意义了。” 英克将她的发尾勾在指尖：“其实，你不用这么做也是可以的，我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没必要受太多其他因素影响。” 小爱安静片刻，小声道：“我也只是想试试看。” 于是，她离开和英克居住的公寓，用星网导航，摸索着往庄园的方向去。 她坐上公共飞行船，乘了八九站路，在离庄园最近的一个站点下车，然后沿着路走，直到走到庄园外面。 厚重的铁门牢牢锁着。 小爱摁响通报铃，没多久，两扇大门徐徐向两边打开，小爱穿过花园和长长的甬道，走到里面。 丽娅夫人在会客室等她。 负责引路的机器人替小爱打开门的时候，丽娅夫人正站在窗边。 她一如初次见面时那样庄重、高傲，她穿着沉稳的深色长裙，褐色的长发盘起，脸上的表情成熟而严肃，就连扶着窗沿的姿态，都带着一种无声的典雅隆重。 小爱望过去，正好看到丽娅夫人背对着阳光的脸。 小爱和丽娅夫人差不多高，但她披散着长发，穿着浅绿色的连衣裙和便于活动的平底鞋，尽管她尽量将自己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可是也学不来那些贵妇人似的精致。 在丽娅夫人面前，她显得很稚嫩。 光线从窗口扑进来，同时照过丽娅夫人和小爱，将她们两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拉成一道长长的直线。 丽娅夫人笔直的脊背对着窗户与光线，而小爱则是直面着。 丽娅夫人看着小爱。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孩，模样打扮看上去还是学生——事实上，小爱也的确还是学生，才刚刚开始读研究生。 丽娅夫人其实很熟悉这个时期状态。 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开始学着收拾自己和打扮，相当青春靓丽的年华，充满对未来向往的灵气，却还没有足够的经济条件和审美经验来展示，但这种清爽纯粹也是这个年龄的魅力所在，就像一汪没经过多少尘埃的清泉。 小爱面对丽娅夫人，多少仍有忐忑，她率先打招呼道：“丽娅夫人，谢谢你愿意见我。” 丽娅对她小幅度颔首。 她看着小爱红润的脸颊，还有已经没有出门时那么整齐的长发，问：“你自己用公共交通过来的？” 小爱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丽娅夫人道：“你可以提前说一声，让我派车去接你，或者借一下英克的飞车，让他送你过来。” 小爱忙说：“没有关系……我想像这样和您对话，这样比较真实，也比较接近平时我的样子。” 丽娅夫人轻点下巴，表示自己明白。 然后，她回过头，重新望向窗外。会客室外就是一望无际的花园，风光很美。 丽娅夫人淡淡地道：“从庄园外到玄关的路，很长吧？” 是真的很长。 坐车的时候不觉得，自己一步一步走，就发现远得出奇。 小爱回答：“我平时经常走路，所以觉得还好。” 丽娅夫人笑道：“可是从站点到庄园的路，应该也很长……这一带没有多少人住，几乎都是私人领域。 “整个克顿区的公共交通站点是最少的，在这个区域住得久了，大部分人都很面熟，虽然平时很少碰面，可是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个面孔，这个地方虽然大，人却很少。” 她回头，示意小爱坐到桌子对面。 她问：“你想喝点什么？茶水可以吗？” 小爱想了想，说：“我想喝柠檬茶。” 听到这个答案，丽娅夫人好像迟疑了一秒钟。 以前庄园里是不会时常准备柠檬茶的，但是现在的确有了。 就是因为英克之前那一句“我喜欢的女孩喜欢用柠檬茶配太阳神面包”。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小爱。 庄园里面开始准备柠檬茶，一方面是举办宴会或者招待宾客时，开始有很多年轻的拜访者喜欢喝这个，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在期待英克口中的那个女孩子，什么时候会来拜访。 丽娅夫人短暂地出神结束，便让管家如小爱所言上了柠檬茶，她自己还是喝茶水。 两个人面前的杯子都冒着热气儿。 等到这时，小爱才定了定神，打开主题，问道：“丽娅夫人，您其实是……不太喜欢我吧？” 丽娅夫人去拿杯子的手，在空中凝滞了几秒钟。 说实话，即使小爱主动来找她这件事，已经让她吃惊过一次，听到小爱这样开门见山地切入正题，丽娅夫人仍然感到意外。 要当着别人的面，直接问对方是否不喜欢自己，这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按照上一面的印象，她觉得小爱是个内向、文静的女孩子，按照英克先前提过的一些事情，她甚至觉得小爱应该胆子挺小的。 这在试管兽人里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试管兽人生活的环境以及遇到的事情，都会让他们没有那么有自信。 而幼儿庇护所内资源有限，保育员通常很难照顾到所有孩子，很难给每个人都做心理疏导，就算有小孩变得唯唯诺诺，也是正常情况。 正因如此，小爱此时涌现出来的勇气，才让丽娅夫人不禁侧目。 丽娅夫人放下杯子，没有喝水，而是垂眸。 她道：“的确如此。我不太喜欢你，特别是你作为英克的伴侣，我对你没有多少好感。” 小爱心脏一沉。 她问：“是因为什么呢？是我的外貌、个性、出身、行为举止，还是别的什么？” 丽娅夫人笑了出来：“你问得未免太细了，难道我说了，你就能改得了吗？特别是外貌和出身这样的地方。” 小爱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因为从上次尤兰先生那里听到的消息来看，您也并不是二十四家族出身，而且……有些地方可能有我个人猜测的成分，可我认为，您的出身也未必很好。性格和习惯，也不一定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丽娅夫人和尤兰先生相遇的途径是大学，让他们认识的人是尤兰先生的姐姐西樱，而丽娅夫人和西樱之间的共同点是钢琴，在认识尤兰先生以前，她甚至不知道他们姐弟来自φ家族。 这些相遇的因素，都微妙地偏离了一些门当户对的因素。 比如说，以英克和奥菲、玛琳的情况来看，他们在很小的年纪就互相认识，而且学业背景相似，即使不太熟悉，也能在只有一点信息的情况下，大致判断出对方的环境。 可是丽娅夫人甚至想都没想过他们可能会是二十四家族成员，这样的无心，就像是丽娅夫人此前生活在完全接触不到这类人的环境中。 小爱能够理解这种不可思议。 对有一些人而言，另外一些人就像是生活在童话故事里，他们是这个世界的背景，大家都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可是完全接触不到。 另外，尤兰先生还随口说过一句—— “丽娅她当年，也曾像这么坚韧。” 这句话就像是，丽娅夫人和小爱之间，有什么她此前不知道的共同点一样。 当然，这一切都仅仅是小爱的猜测。 也有可能丽娅夫人只是个被保护得比较好、又从未来过Z星的富家女，就像是英克小的时候，也曾有几年住在D星一样。 并不是所有富人，所有二十四家族成员，都是生活在Z星的。 不过，小爱冥冥之中有种直觉，或许丽娅夫人与她是真的相似。 丽娅夫人听到小爱的判断，灰色的猫眼流露出惊讶。 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用标准坐姿平静地坐着，她直直地望向小爱，缓声道：“……看到你，我想起很多往事。” 小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丽娅夫人道：“的确，我的出身和你相似。” 她说：“这个世界哪儿有那么多自然出生的雪豹，还能那么巧在正常的场合遇见……我也是稀有基因保护计划出生的试管兽人，出生于Z星P号稀有基因婴儿培育中心，被分配在Z星伊思区一个幼儿庇护所长大，年满七岁以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伊思区生活。” 她顿了顿，继续说：“第一次见到西樱的时候，我以为她也是试管兽人。因为非试管兽人的雪豹，我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其实一开始，是她来向我搭话的。 “西樱是星联大音乐系钢琴专业的学姐，课余担任新生助教，在整理新生资料的时候，发现了我。因为是少见的同族，她特意过来提醒我，平时要注意隐藏自己的兽身，不要太过张扬……你知道，在幼儿庇护所，是不太会有人提醒你这些的，所以在此之前，我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皮毛是非常贵重的东西。” 第159章 说到这里, 丽娅夫人指了指小爱的耳朵。 “就像你, 总是这样随意地将自己的耳朵放在外面，这一看就是小时候留下来的习惯。因为幼儿庇护所人多声杂，这样可以更好的第一时间听到保育员的指示和其他消息……但这样其实是很危险的。像你还好, 白耳朵也可以浑说是小白猫, 但如果是皮毛更有特色的兽人的话, 再碰上流星期，简直就是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听到丽娅夫人的说法，小爱下意识地高高竖起了耳朵。 的确，她习惯了放耳朵, 还有其他很多兽人都会放耳朵，她平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过这个问题。 丽娅夫人看着小爱一下子开始紧张自己的耳朵, 叹了口气，说：“我比你幸运的地方, 大概就在于一出生就在Z星, 所以就读于星际联邦大学, 不需要面临跨越星球的难题吧。” 小爱竖着自己的耳朵，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收回去, 还是不应该收。想想她都放出来这么久了，现在又是在庄园内，收起来实在没有必要，索性继续硬着头皮盯着，只是白耳朵没有精神了许多。 小爱想想丽娅夫人反复提起的英克目前的名字，问：“您很喜欢西樱夫人吗？” 听到小爱问起西樱, 丽娅夫人仿佛也有些恍惚。 她回答道：“……是的。” 她说：“西樱教会了我很多。” “……你知道，虽然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但实际上，试管兽人的很多选择，都会因为非议而受到限制。 “我很喜欢音乐，尤其喜欢钢琴。但是在大众的想法中，试管兽人是不应该也不可能选择钢琴的。 “钢琴本身就是非常昂贵的东西，更不要提学习它需要付出的成本。然而它却很可能没法回报恰当的收益，音乐家在公众的印象中总是穷困潦倒、入不敷出，身为一个一无所有的试管兽人，还怀有这样的梦想，是很可笑的事。 “我试着顶住压力，和父母型机器人一起计划着每天的开销，省吃俭用，用省下的钱买了一台二手钢琴，并且凭它考上了星联大的音乐系。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西樱学姐。” 丽娅夫人的眼神变得柔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似乎对她而言，是十分重要而且怀念的事。 丽娅夫人缓缓说：“那个时候，我觉得西樱真是厉害啊。同样是试管兽人，但她什么都明白，从来没有不自信，大大方方地弹着钢琴，看上去气质优雅，又很出众。 “我对她心怀向往，因此试着去与她接触。西樱性格也很好，乐意带着我，有时候还会教我一些高年级的专业课。 “是西樱告诉我，想要当钢琴家并不可笑，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做，不需要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在那个时候，她是唯一一个这样对我说的人，她告诉我的东西，很多都颠覆我原本的认知。” 说到这里，丽娅夫人的样子有些迷醉，这显然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小爱听得入神。 丽娅夫人说的那些压力，她都能够明白，甚至是丽娅夫人没有详细说出来的一些心情，小爱也能够轻易理解。 不过到后面，语气又有变化—— “……当然，在这种接触下，我很快就发现了，西樱其实家境优渥。她的衣着打扮、用过的钢琴数量、参加过的音乐会，还有她不经意提起的家庭教师，都会印证这一点。不过那个时候，我其实依然没有想到她会来自二十四家族。而且，她也并不是事事顺心，她也有她的难处。西樱想当钢琴师也没有那么容易，她的父母好像给了她很多额外的工作，比起尤兰，他们更希望西樱能承担家族事务。 “西樱是很小心的，她在学校里不仅没有公开兽形，连电子名片上都小心地隐去了φ家族的姓氏标记，所以不止是我，其他人也不清楚她的真实来历。” 小爱问：“所以，您是在与尤兰先生相识以后，才知道他们是φ家族成员的吗？” 丽娅夫人顿了顿，回答：“……是的，差不多快要到毕业，尤兰向我表白，并且说将来想要认真与我结婚的时候，他才将他和姐姐的情况全部说出。” 小爱：“您其实很犹豫吧？” 丽娅：“……嗯。” 很诡异的，她们两人之间竟然形成了默契，就算丽娅夫人没有详细解释，小爱也能猜到她当时的想法。 小爱问：“那您，当时喜欢尤兰先生吗？” 丽娅叹了口气，垂下眼睫。 “这是理所当然的。他性格温和，风度翩翩，而且理解音乐，愿意听我弹钢琴，我们一直很有共同话题。像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对他产生好感。我其实也隐约有感觉，他或许对我也有感情，可是我不敢确定，也不敢去确认，直到他对我开口为止。” 可是伴随着尤兰先生的表白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关于他身份的重磅炸弹。 仅仅是普通的富裕都会让丽娅夫人尚且犹豫，更何况是φ家族。 小爱似乎有些理解了。 她轻轻握紧了自己的裙摆，说：“您一定想了很多，做了很多事。” 丽娅夫人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只是轻垂的眼睑，并没有抬起。 她说：“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二十四家族的气氛和现在不一样，像玛琳所在的α那样的家族更多一些，ψ家族向来是独树一帜的叛逆，甚至于二十四家族中有很多家族都不屑与他们来往。φ家族素来隐匿神秘，但几乎没有混血过，有同族成婚的传统，硬要说的话，实际上是偏旧习兽人一些。 “我运气不错的地方在于，我也是雪豹，和尤兰、西樱一样。但是以我的情况，要融入二十四家族的环境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这个过程中，西樱帮了我很多…… “想要被其他人接纳，就不能暴露我的出身，至少要达到能够接受的底线，我必须要变得和他们一样，舍弃自己原本的东西，甚至要做得更好，然后改掉自己名字里的ZPS，换成φ，将自己的一切都埋藏在过去，永远不要提及。” 丽娅夫人的语气平淡而冷静，但小爱听到这里，能够感觉到，丽娅夫人的呼吸正在变得凝重，就像是水缓缓凝结成了冰块。 丽娅夫人典雅地坐在对面，她的姿态就像一个天生的贵妇人，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拉出一条高贵的影子，如同十个世纪前厚重的油画。 已经很难想象，她曾是尤兰先生珍藏的照片上，那个轻盈地弹着钢琴的年轻女孩。 小爱错愕地道：“这就是您会不喜欢我的原因吗？” 丽娅夫人反问：“你觉得处在我所处的位置，以我展现出来的性格和处事方式，我应该喜欢你吗？” 小爱问：“这是您的本意吗？” 丽娅夫人的眼睫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我不知道，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思维方式。其实这也没什么错，彼此太过悬殊的结合，会产生很多问题，对你和英克而言，未必会是好事。” 这句话让小爱的心头发紧，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跳动的心脏。 她一直很清楚这一点，但由丽娅夫人说出来，显得格外有分量。 因为丽娅夫人像是一个过来人。 小爱说：“您和尤兰先生，出现过问题吗？” 丽娅颔首：“很多。” 小爱：“可是……你们看上去关系很好，尤兰先生望着你的眼神里，有很深的感情。” 听到小爱这么说，丽娅沉默了几秒钟。 她说：“或许吧。尤兰的确时常说他还爱我，但如你所见，我变了很多。我其实不明白，他爱的到底是现在的我，还是过去的我，亦或是对过去的回忆，或者他只是习惯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情。毕竟……我早已不一样了。” 小爱听得很不安。 但她鼓起勇气，对丽娅夫人说明自己的想法：“也许我可以选择不同的道路，我不需要像您一样隐藏自己的过去，就保持自己原本的样子。” 丽娅夫人不认同地摇头：“你现在接触到的还太少，顶多只是与英克关系不错的年轻人，等以后你就会发现，没有那么容易。一点都不做改变的话，你的处境或许会比我更糟。” 小爱说：“可是，正如您刚才所说，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就算是二十四家族，也没有以前那么闭塞。” 丽娅似乎顿了一下，对此倒是并未反对：“最近十几年，的确变化很快，有好几个旧习家族舍弃了旧习，开始愿意接受与其他种族结婚。” 小爱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因为星网进一步发展？” 丽娅夫人回答道：“不，是因为贝夫人。” 小爱僵在原位。 尽管直到今天，人们都按照原来的习惯称呼二十四个家族，可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随着贝夫人的离世，如今这些家族，只剩下二十三个了。 丽娅夫人注意到了小爱的表情，想到之前在餐桌上说起过，小爱是贝夫人的学生。 丽娅夫人有些感慨地补充道：“旧习兽人坚持古老的延续，为的是血统纯粹的延长，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血脉……毕竟，谁都是不想灭亡的。” 贝夫人的逝世，仿佛预示着旧习兽人的陌路。 这无疑是一声响彻云霄的警钟。 小爱呆呆地坐着，险些当着丽娅夫人的面红了眼眶。 贝夫人活着的时候，从来不喜欢英克，更不赞同她和英克太过亲近。 可是包括贝夫人自己在内，任谁都不会想到，贝夫人推她的最后一次，会是用自己的死亡，打破根深蒂固的屏障，搭起了一座崭新的桥。 小爱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好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小爱说：“让我试试看吧，我知道这样很难，但我会用另一种形式。我不想尝试融入二十四个家族，也不想依赖英克，我喜欢英克现在的样子，喜欢他的内在和人格。 “我们相遇的场景很奇怪，那个时候我也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我想要和英克成为伴侣，但我并不想要其他东西，谁都不需要放弃自己原本的生活方式，成为对方的装饰品，就保持我们各自的样子生活在一起，像普通的恋人或者夫妻那样。” 丽娅夫人听着小爱的想法愣了愣，继而苦笑道：“你的想法太天真、太年轻了，你经历过得还太少。 “这样悬殊的差距，你其实像是永远被英克保护在羽翼之下。 “他是你的保护伞，也愿意被你依靠，很多你苦恼的事，只要向英克求助就可以迎刃而解，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你一定会有自己难以解决的问题，必须向英克寻求帮助的那一天。 “更何况，即使排除这个因素，恋人相处的过程，就是互相融合、互相适应的过程，你不可能像你想的那样和英克划清界限。” 小爱其实没有完全明白丽娅夫人话里的意思。 但她想了想，说：“谢谢您。” 丽娅夫人微怔：“谢我什么？” 小爱说：“您听上去没有在反对我和英克的关系，而是在给我相处的建议和提醒。” 丽娅夫人彻底愣住了。 小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起身道：“好像时间差不多了，我记得您今晚还有音乐会，很抱歉今天冒昧过来打扰。” “……嗯。” 话说到这里，反而是丽娅夫人聊得忘了她今天还有音乐会的事，经小爱提起才想起来。 她迟疑了几秒，起身陪小爱离开。 但等快走到会客室外时，小爱又回过头，问她道：“等以后，我能有荣幸，听一次您的钢琴吗？” 丽娅夫人有一小会儿的沉默。 然后，她的回答和上一次不一样了。 她说：“我很久不弹，比起以前生疏了。不过，你要是想听的话，找机会提前说一声，和英克一起过来吧。” …… “你好像比以前敢想，也比以前敢写了。” 三个月后，当小爱交上她的一篇小论文的时候，苏菲教授看起来很满意。 第160章 苏菲教授带的研究生很少, 又对她从D星特意抓来的小爱寄予厚望，因此在小爱身上花了格外多的心思。 小爱则欠着苏菲教授为她购买船票的情, 在学业上格外上心。 她已经在校内申请了第二专业的古典文学方向, 不过因为与苏菲教授相处融洽，对星空文学反而比以前还要更上心了许多。 听到苏菲教授的评价，小爱相当高兴。 说实话，她已经不像是以前那么容易紧张了。 从D星跨越宇宙到Z星、单独去见丽娅夫人, 每一件事都比带着自己作为作业的小论文去见教授需要更多勇气。 如果这一次从教授这里得到的反馈不尽人意, 那么下一次再努力就好。 英克每天都是很自然而且轻松的样子, 奥菲也是如此, 他们敢想那些小爱不敢想的事情，每天看着他们充满热忱的模样，小爱也觉得自己可以将思维放得更宽敞一些，不用那样畏首畏尾。 她永远都不可能像英克或者奥菲那样全无后顾之忧，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必须故步自封，只要将想法放开，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尝试, 其实都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 小爱问苏菲教授道：“那这篇论文，还需要再修改吗？” 苏菲教授满意地将它收到固定的文件夹里，说：“不用了，这样就可以。对了, 你可以再精益求精，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刊物发表，我会继续给你指导的。” “好。” 苏菲教授的评价, 无疑给了小爱很大的鼓励。 她这天回到家里的时候，看上去都步调轻快。 英克和奥菲还在客厅里，为他们的飞船事业付出时间。他们两个人都坐在地上，公寓的地面上被他们铺满了小爱看不懂的图纸和零件，全息电视开着，正在一如既往地播放着战争新闻。 “联邦军在战局中掌握了绝对的优势。” “联邦军以绝对优势轰炸黑暗星系H654星成功，这颗星球一向是宇宙中的毒瘤……” “在第二十三次清扫的前线战役中，联邦军顺利击溃敌方一万艘航空舰，估计绞敌三十七万四千人以上，联邦军牺牲1786人，另有8900人重伤，十二艘军舰坠毁……” 新闻里每天都有战报，听上去形势一片大好。 黑暗星系果然大都是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联邦军也有牺牲，但是牺牲人数很少，相比较于黑暗星系那里受到的打击，几乎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因为小杰如今在战场上，小爱也会关注军事新闻。 前线每天发来的都是捷报，虽然常有牺牲，但是不多，这让小爱又喜又忧。 喜的是如果能够彻底铲除黑暗星系，对星际联邦的普通民众来说无疑是好事，这样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流星期了，像是她过去、还有英克的父母身上发生的事，都不会再发生。 但忧的是，毕竟还有人重伤或者牺牲，她很担心那里面会有小杰。 不过，担心归担心，作为普通民众，小爱他们是无法探听到前线的消息的，更不知道小杰被派到了哪个战场上。 说实话，小爱内心存着一份侥幸，现在是星际大战时代了，随着兽人人口膨胀，联邦军的规模极其庞大，随随便便就是上亿规模的军队，那些十几万人、数百万人的，只能说是很小的局部战役。 而一直以来都是黑暗星系的牺牲大，联邦军只付出很小的代价，几千人的伤亡在数千年前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可现在，由于科技的进步，今日也能做到保护绝大多数士兵的生命安全。 小杰尽管是新兵，但大大小小也是个成绩优异的小军官，他会受到比普通士兵更严密的保护，死去的人相对士兵的总人数并不多，应该不至于会轮到小杰。 话虽如此，小爱还是每日为小杰担忧，并且时不时会联络小晴，怕错过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新消息。 英克和奥菲一边琢磨着飞船的改进——他们已经初步商定了三种飞船的方案，电脑模拟测试也已经通过——一边似乎也听一耳朵军事新闻。 奥菲摆弄着手里刚做出来的飞船模型，一边观看，一边道：“军用飞船，感觉听起来真帅啊！英克，等你想要弄的低成本飞船研制成功以后，咱们也尝试军用飞船怎么样？” 英克好像也有兴趣：“好啊。” 英克听了一会儿新闻，又说：“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 奥菲挠挠头道：“也许快结束了吧，不是一直都是胜利的消息吗？说起来，这次战争以后，宇宙里大概就没有黑暗星系了吧。嘿，我知道这是好事，但说起来还有点遗憾呢，我还从来没见识过黑暗星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英克的猫眸危险地眯起：“你还是不要见识得好，像你这样天真无邪的性格，到黑星去只怕连皮毛都留不下来。那可称不上是什么有趣的地方，再说……” 英克卖关子似的迟疑了几秒。 “我不认为黑星会从此消亡。宇宙太大了，星际联邦不可能占领所有的角落，世界上总有阴暗面，黑星的种子仍然会逃亡到其他荒芜的星球生根发芽，顶多只是离我们和平的环境更远一些而已……当然，联邦军的精神，我是尊敬的。” 奥菲茫然地道：“你怎么说得好像你亲自去过黑暗星系一样。” 英克微笑：“唔……这怎么可能。我只是这两年旅行，去过的地方比较多，听说得罢了。” 说过，英克眼角的余光落到小爱身上。 除了他的助手阿林，小爱就是世界上仅有的知情人了。 英克得到的回应，是小爱瞪了他一眼。 可爱的狐狸眼睛瞪人，还是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英克笑出了声，如果不是奥菲还在，他肯定要把小爱搂到怀里揉揉亲亲。 小爱的意思是让英克不要当着奥菲的面乱说话，英克这只雪豹实在太喜欢在危险的边缘游走了，总是弄得小爱心头惴惴。 好在英克并不是不懂掌握分寸的人，他很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被小爱瞪了以后，果然不再随口说话了。 小爱则抱着她的通讯仪窝回卧室里。 “小爱！我下个月就到Z星去啦！！” 通讯仪一打开，小晴阳光的样子就跃入眼前，她将自己的电子船票给小爱看，上面写着详细的登船日期和时间。 小晴出演电视剧的事，现在完全定下来了，由于宣传到位，星网上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宣传。 小晴和月白之前出演过广告，广告效果很好，正因如此，她的演技表现很受期待，看上去一切都在蒸蒸日上的道路上发展。 小晴的电视剧，如果拍出来的效果足够好，她说不定能一举成名也未必。 小爱是一步步看着小晴走到今天的，能够和好友团聚，小爱自然感到无比欣喜，尤其是她们团圆的日子，比小爱预期得还要早很多。 小晴登船来Z星的日子，是下个月3号下午两点，标准舱。 她应该是和电视剧的剧组一起过来的，不仅如此，还能带上月白和她的父母型机器人。 小爱期盼地道：“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过去接你！你要住在哪里呀？” 小晴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跟着剧组，到时候会有车来接的，也有预定好的宾馆，还是我去你学校找你吧！对了对了，你的父母型机器人正在休眠中吧，要不要我帮你一起带过来？” 说到这里，小爱有一些犹豫。 她现在和英克一起住，其实要安置父母型机器人是绰绰有余的。 但这里终究是英克的住处，不是她的，她让父母型机器人过来，占用英克具有所有权的空间，这样合适吗？ 小爱心里清楚，如果她开口的话，英克是一定愿意让她把父母机器人一起搬过来的，他甚至在此之前就提过，还说过喜欢F037的园艺能力。可是，这样做好吗？小爱内心多少有些挣扎。 想了半天，小爱道：“……没关系，还是算了。我在这里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父母型机器人保持休眠状态，对他们的保养也有利，等我毕业，经济能力更好一些以后，再自己将他们接过来好了。” 小晴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姐妹了，你没必要跟我客气啦！” 小爱无奈：“我不是因为跟你客气才这么说的。” 小晴：“好吧好吧。那就算了，那我一个人过来，一个多月以后见啦！” 小爱和小晴又闲聊了半个小时，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切断联络。 接下来的几个礼拜，小爱和小晴几乎每天都通讯，小晴是第一次进行星际旅行，兴奋程度比当初的小爱还要厉害。等小晴登船以后，情况更是如此，小晴每天都狂喜地与小爱分享她的旅行见闻，还将她在剧组里认识的朋友介绍给小爱。 小晴欢喜地进行星际旅行的时候，小爱则在学校里上课，念书之余，时常也会去和苏菲教授讨论，想要将她的论文写好发表。 研究生的专业课比本科时要少，但压力却不见得小，尤其小爱还在读双专业。好在，她自己很珍惜这样的机会，将这些都化作动力。 一切仿佛都很顺利。 就在小晴即将抵达Z星的前一天，小爱刚从苏菲教授那里出来，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联络。 她从来没有与这个联络的来源接触过，可是对方却进入了她的通讯录中，当小爱打开光屏的时候，上面显示的名称是“星际联邦军队通讯部”。 小爱一愣，接通了通讯。 光屏上出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军人，他身着军装，眉目间很严肃，只是看着小爱时，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您好，请问您是爱DHF02360150225小姐吗？” 对方问。 小爱踌躇地点了点头。 于是军人继续说道：“我这里的资料显示，您是六等军官杰DHB01260141123的联系人之一，关于杰少尉的情况，我必须要联络你。” 听到对方严肃的语气，小爱忽然升起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她问：“小杰出什么事了吗？” 军人回答道：“杰少尉在执行轰炸H654星的任务时，为了保证任务顺利完成，孤身一人驾驶飞船进入了危险地带，在爆炸发生时，由于飞船出现ET6780错误故障，未能及时撤离，直面受到了星球爆炸的冲击。尽管飞船第一时间启动了保护系统，勉强保住了杰少尉的性命，但是……” 军官摘下了帽子，低下头，道：“我们很抱歉。” 小爱在听到一半时，浑身的血液就已经像冻结了一般。 她嘴唇发颤着问：“小杰他，现在怎么样了？” 军官道：“星球爆炸是整个宇宙最严重的爆炸波，我们已经在星球的残骸中尽了全力，但是最终……只找到杰少尉被飞船保护装置紧急保护起来的一部分身体，他的躯体绝大多数都在爆炸波中灰飞烟灭了。” 小爱的脑海中飞过一系列很恐怖的词汇。 重伤。 危在旦夕。 终身残疾。 命悬一线。 她问：“保护起来的一部分身体是指什么？他还有可能治好吗？” 军官沉默下来。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重新开口：“我接下来的话，可能需要您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军官握紧了他脱下来的军帽，给了小爱五秒钟做心理建设的时间。 然后他说：“飞船紧急保护装置保护下来的，是他的头。只有……他的头。” 第161章 小爱浑身的血, 彻底冰冻了。 这是她想都不敢想象的恐怖画面。 在她和英克、小晴无忧无虑地过着和往常一般无二的平静生活时，在数千万光年以外的战场上，小杰和其他军人, 正在面对着战火和血肉横飞的残忍景象, 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在和平的地方，战争只是新闻报道里的几行文字，人员伤亡则是冰冷的数字, 所谓的星球爆炸和飞船击落, 也仅仅是夜空中几颗闪烁的星辰或者黯淡陨落的流星。 而对小杰他们而言，那是血淋淋的真实生活, 每一秒都是生死抉择的瞬间。 他们是为了保护普通星球上的平静生活，而将自己置身于那样恐怖的危险当中的。 小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希望这一秒钟是静止的, 希望时光倒退，希望自己身处梦境当中, 下一秒就会在床上醒过来，发现这只是一个噩梦。 军官看着小爱惨白的脸色，说：“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请不要误解, 杰少尉现在还没有真正离去。以军方目前拥有的科技, 是能够在头部没有受创的情况下, 保持住最后的生命体征，让他不至于真正脑死亡的。 “杰少尉的大脑现在处于长期昏迷休眠状态，军方的外部循环系统正在维持他仅有的生命能力。只要得到宇宙最前沿的医疗，杰少尉依然有恢复正常生活的可能性。 “我们刚刚已经联系过另外一位联络人晴DHA03660150130小姐, 她可能也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平复心情，等一会儿，你们两位可以互相联络交谈。 “我们得知你们两位联系人日后可能会在Z星长住以后，没有将杰少尉的头部运到你们的母星D星，而是转送到了Z星第一军方医院。这样也是，即使都是军方医院，Z星的医疗，也是第一等的。 “具体情况，你们可以等到军方医院，见到杰少尉以后，再与医生交流。那么……” 光屏中的军人对小爱颔首致意，示意他已经将自己的信息说完，打算切断通讯了。 军人道：“对于发生的一切，还有你们即将面临的抉择，我很遗憾。” 说着，他关闭了光屏。 小爱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有那么一小会儿，小爱感觉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看什么都像是不真实的。 等到勉强找回一点神智，顾不得其他，立刻联络了小晴。 通讯仪盲响了七八声，小晴那里才接通。 光屏上出现的小晴已经是双眼一片通红，脸上的妆容都哭花了，哪怕看得出她在接小爱的通讯前已经努力擦过眼泪，可是根本掩饰不了狼狈。 小晴一看到小爱的脸，就哭道：“爱！怎么会这样！小杰出事了！” 小爱一看小晴哭成这样，自己也差点绷不住。 她说：“刚刚也有军人联系我了，他说小杰已经被送到Z星医院，我等下就过去，明天等你的飞船抵达，我们那里会合。” 小晴用力点头。 然后，她掩面哭道：“都是我的错。” 小爱惊道：“这和你没有关系啊。” 小晴痛苦地摇头：“他会那么决绝地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甚至不惜深入险境，一定是觉得自己孑然一身，没什么特别需要牵挂的事。如果我当初没有那么决然地拒绝他，他或许就会觉得自己要必须要回来，有更强的求生欲，也许就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小晴哭得令人心碎，好像将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小爱听得也不好受，她这个时候脑子很乱，她也有强烈的负罪感。 按照小晴这么说，那她也有责任，当初是她引导小晴拒绝小杰的，或者如果她经常给小杰写信的话，小杰的选择或许也会不一样。 小爱平时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她也读过关于心理学的，她知道人在遭遇重大的负面事件时，在脑海中不断进行场景重演、产生负罪感、将所有的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并且感到强烈的后悔，是很正常的心理。 但她自己此时脑海中也是一团混乱。 这时，小晴着急地哭着道：“不用等明天了，我刚刚已经去申请，使用大飞船上的紧急高速逃生船，那个船速度更快，能让我比剧组早一步到Z星。现在我们离Z星距离已经不远，用紧急船的话，应该今天就能飞到，我马上就来找你！” 这样当然最好。 小爱答应了下来。 三个小时以后，她们在军方医院碰面了。 这是小爱这辈子见到的最邋遢的小晴，她哭花的妆容完全没有来得及补，眼眶通红，头发只是散乱地披着，身上也只穿了最简单的运动裤和T恤，尽管她依然是个漂亮女孩，可丝毫没有平日里那种模特的精致。 一个特别的医生出现在来来往往忙碌的医生和护士里，医生手里拿着报告单，看到小爱和小晴这两个年轻女孩，仿佛沉凝了一瞬，像是很难与她们开口。 他说：“你们是杰少尉的家属对吗？他的情况不是很好，跟我来吧。” 说着，医生匆匆走在前面，小爱和小晴急忙跟了上去。 “病房内必须要保持一定的安静。”等走到特护病房前，医生停了下来，特意对两人叮嘱，“我能理解家属情绪激动，但请务必克制。” 小爱点点头。 但事实上，她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接下来的画面一定惨烈，她几乎不敢看。 医生打开了门。 小爱抓紧了小晴的手，但当她看清病房里的场景，眼泪刹那间就落了下来。 病房里有一个床铺大小的无菌仓，无数的管路连接在一起，红色的血液和白色、蓝色、黄色的各种药物液体不断流动，形成一个封闭的“环”，而所有管路组成的环的中心，只有一颗人头。 是小杰的头。 他的头还剩一小节脖子，脖子以下的部分已经全部没有了。往日英俊干练的容颜，此时苍白异常，他的眼睛半开着，嘴唇发紫。 这种画面对感官的刺激是极其强烈的。 小爱泪流不止，可她又想呕吐，如果不是医生和军官都告诉过她小杰还没有死，小杰现在看上去只像是一具被斩首的尸体。 作为外行人，小爱甚至无法想象小杰这样是怎么活下来的。 小晴的反应更加激烈，她捂着嘴，强忍着干呕，眼泪已经将衬衫领子都打湿了。 小爱搂住小晴，安抚她，同时竭力抑制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问医生道：“小杰还有救吗？我之前听联络我们的军官的语气，感觉还有周旋的余地，既然叫我们过来与医生商量，应该至少还有选择吧？” 听到小爱的说法，小晴也抬起通红的眼睛，朝医生的方向望去，眼底里全是绝境中的期盼。 医生看到她们两人这样的眼神，对自己接下来的话却感到于心不忍。 医生说：“的确还有选择。” 小爱和小晴的眼睛亮了起来。 医生道：“针对杰少尉这种情况，通常来说，以我们现在的医疗水平，大概有三种后续方案。” “第一种，如你们所见，用无菌仓和体外循环系统，继续维持杰少尉的大脑活动，不过代价较大，这些医疗设备每日的运行成本非常高昂，另外，杰少尉的生活品质显然会受到很大影响，这很难被称为人的生活。” “第二种，为他塑造智能机械化义肢，这也是与他情况类似的富人的常规治疗方案。 “现在的机器人水平已经十分发达，完全能够做到覆盖整个躯体的义肢塑造，到时候我们会将他剩余的感应神经与机器连接，并在机器内埋入一个体外循环系统。 “这样，他就能用大脑控制义肢，义肢末端安装的感知器，能够模拟人体的感知能力，义肢的外观也能做得几乎与人体本身一样。能够恢复正常的生活和工作，他甚至还能继续从军，机器身体会给他很好的耐力，还能做到很多兽人的肢体不能做到的事。 “不过，义肢毕竟是义肢，完全和真人一样是不可能的。由于他的身体器官已经全部损失，以后他不能再进食、饮水，包括排泄的过程也会全部省去，体外循环系统只负责维持他的大脑活性。 “他需要每日往体外循环的特殊管道中放入营养液，体外循环系统会将它们转化成大脑需要的激素和葡萄糖，另外，义肢也必须要定期充电、保养……这种形式实际上，已经比较接近半机械人。 “并且，这种治疗方式的金额，也是极其庞大的，为了义肢的后续维护，费用会一直保持在很高昂的水平。” “第三种……” 说到这里的时候，医生稍微停顿了一下。 “我希望你们理解我的说法，不要认为我很残酷。第三种方法，直白地说，就是安乐死。 “人对世界的认知，其实都是建立在大脑的感知上的。由于患者的大脑还保存完好，我们可以通过刺激他的大脑皮层，可他制造一个身体完好的假象，可以让他的记忆回到他喜欢的任何时间点，甚至包括从出生重新开始。 “我们给他制造一个美丽的幻梦，他会认为自己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所有事情都能按照他本人的意愿发展，包括想要的出身、感兴趣的事业、喜欢的女孩、理想的生活状态，他会在梦中度过顺风顺水的一生，老去，然后幸福而圆满地死亡。 “由于感知的时间差，整个过程不超过五个小时，但他会相信自己度过了完整的一生。而头脑刺激的费用虽然不便宜，但在这三种方案中……是最低的。” 医生看向眼眶通红但是不敢出太大声音的小爱和小晴，道：“说实话，医院让我向你们建议的，是第三种。 “杰少尉为联邦的贡献毋庸置疑，他享有联邦的军人医疗保障，军队愿意为他出一笔钱。 “但是杰少尉毕竟只是下级军官，目前正在战争中，军费又吃惊，军队能够为杰少尉负担的费用很有限。如果你们选择另外两种，第一种的话，联邦军队提供的资金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大概不超过三年，之后每一天的维系费用都要靠自费；第二种的话，联邦军队能覆盖的资金大概只有30%……我猜测对你们而言，经济压力依然很大。” 小爱的心乱成一团。 她一向很聪明，可是这个时候，却无法做出决定。 这三种方案里，她最想选择的毫无疑问是第二种。这样至少能让小杰活下来，能让他的外表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他还能和她们聊天、一起出门。 但是正如医生所说的，她们出不起钱。 而且，就算以这种形式活下来，小杰自己真的会高兴吗？他会觉得好吗？ 第一种仅仅是拖延时间而已，可是如果要选第三种，小爱无论如何也无法做这样的抉择。 小晴哀求地问：“再没有别的方法了吗？还有别的方法救他吗？更好的，对他伤害尽量小的……” 说着说着，小晴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捂着嘴压抑着声音，小声“呜呜”哭了起来。 然而医生停顿了一小会儿，回答道：“……有，但是对你们来说会更困难。” 他打开光屏，点开一份视频演示。 “……这是最新最前沿的技术，但凡出事再早两个礼拜，都不能进行这样的尝试，所以目前还没有列入常规治疗选项当中。 “这项技术能够从杰少尉身上的任何地方进行细胞取样，培养出干细胞，再利用干细胞的分化能力，为他完整地重塑身体。 “他的身体会从断口的位置重新长出来，不是像婴儿那样重新长大，而是像伤口愈合那样生长。这样重塑的身体，不会有排异反应，不会有副作用，杰少尉能够完全回到以前的生活，甚至连伤疤都不会留下，要是他以前有其他病症，都能一起完全治愈。 “不过——” 医生嘴唇碰了一碰，眼神怜悯地看向小晴和小爱。 “这项技术还做不到将成本控制在可行范围以内，仅仅是用于一些比较简单的肢体修复，费用都会是天文数字。尽管技术上可以实现，但是从成本上来说，不可能。” 希望乍现后破灭，会比完全没有希望更让人难以忍受。 医生其实很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因为这么大规模的肢体重塑，临床历史上还从未有过，看小爱和小晴这么年轻的模样，以及明显是试管兽人的名字，也绝对不可能拿得出这样的钱。 小爱和小晴都僵在那里，她们比刚刚更安静了。 很显然，她们两个人心里都喜欢最后一个几乎只能被称为理想化的方案。 可是…… 两人的情绪都很凝重。 小爱隔着探视的玻璃，鼓起勇气去看小杰。 小杰躺在无菌仓里，看上去毫无生气，但是据军官所说，即使他这个样子，他依然是有意识的。 关于他们的对话，小杰不知道能不能听见。 就在这个时候，小爱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几下。 由于脖子以下没有东西，气管早已切断，小杰是不可能发出声音来的，但是从他虚弱的唇形，小爱还是看懂了小杰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说了三个字。 他说—— “让我死。” 第162章 小杰已经不想继续活下去了。 看到小杰的唇语，小爱一凝, 一时间, 只感到一切跌入谷底。 作为小杰的青梅竹马，小爱连看到小杰的处境都觉得刺目恐怖, 她实在很难设身处地地想象，小杰本人发现自己现在这样一副身体, 会是什么感受。 以朋友、家人的角度来说, 无论如何、无论任何代价, 她都希望要让小杰活下来，哪怕是多一天、多一个小时也好。 可是如果让小杰以现在这样的形式活下来, 那对他们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太过绝望。 要选的话，只有第四种方案是最好的。 只有第四种方案，能让小杰, 能让他们所有人的生活，回到从前。 可是生命的代价是如此高昂, 这一切都需要钱。 补齐小杰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需要巨额的真金白银。 而只有戴上呼吸机、看着医院发来账单的时候, 才会意识到，原来自由地呼吸就是一件如此奢侈的事。 小爱攥紧了拳头。 不可抑制地，她在脑海中想起了英克。 这一次，不是因为爱他，不是因为对他的思念，不是因为两个灵魂之间深深地彼此吸引。 而是因为他的钱。 这实在是太过龌龊肮脏的念头, 这是小爱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有的念头，这是她一直在努力划清界限的念头。 光是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小爱就厌恶到了唾弃自己的地步，可是它依然如同爬墙虎一般迅速盘踞了她的整个大脑。 ——只要向英克求助，所有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英克爱她，而且英克很富有，他不会拒绝她。 从答应与英克交往开始，小爱就在尽一切可能维持她人格的完整和独立，她不想要成为依附在英克身上的漂亮胸针，她不收英克过于昂贵的礼物，不接受英克的资助，也从不向英克要钱。 她和英克之间的差距很大，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自己依然和英克保持着人格上的平等，她是可以直直站立着平视英克的。 保持自己的经济独立，是小爱的原则和自尊。 但她的头脑很清楚，在生命面前，一切原则和自尊都不值一提。 屈下膝盖，放下尊严，卑劣又自私地利用英克的爱，让他去为自己去救一个其实与他的生活完全无关的人。 小爱的拳头越握越紧，她的掌心很疼。 小爱张开嘴，想要说什么。 而这时，小晴却先一步带着哭腔，哽咽地问道：“医生，小杰能听到我说的话吗？我能和他说几句吗？” 医生看上去十分犹豫。 但最终，他点了点头。 医生摁了几个观察窗上的开关，刷了自己的医生信息卡，打开了与无菌仓之间的通讯。 医生说：“他是听得见的，你想跟他说什么，就讲吧。” 小晴清了清哭得有些哑的样子，红着眼眶走上前，轻声说：“小杰，你之前告诉我说你喜欢我，应该是认真的吧？” “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你要是依然喜欢我，还愿意和我交往的话，等你好起来，我们就谈恋爱吧。” “你别担心，我决定要出演电视剧了，很大的制作，片酬很高，很快就能赚到给你治病的钱。我马上就要成名了，作为一个宇宙明星，这点钱不算什么。” “……我爱你，你要努力活下来。” 说完，小晴擦了擦眼泪，退下来，让医生关掉了通讯。 小爱愣愣地看着小晴。 病房内，用于检测小杰身体状况的仪器发出滴滴声，上面的数据剧烈起伏，尽管无菌仓内，小杰的脸色无比苍白，没什么表情，可是那些大幅变化的数据，却泄露着他跌宕的心境。 医生关掉了通讯系统，他看着小晴的表情同样震惊，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终，他像是很艰难地说道：“如果你们选择第二种治疗方式，虽然半机械化以后，义肢也算能够做出模仿的系统，让他具备性能力，但这样杰少尉是不会具有生育能力的，还有方方面面也会有问题。你的人生也一样很珍贵，千万不要一时冲动，请三思而后行。” 小晴甩了一下蓬乱的头发：“我的现任男朋友是真正的机器人，我不在乎。” 但她紧接着又说：“我们会尽快凑钱的，能不能将第二种和第四种治疗方法的预计费用都发给我们看一下？等我们先凑凑看，再决定用哪一种方法。” 这样一来，第一种和第三种方法就完全被小晴排除了。 对于小晴和小爱的决定，医生看上去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预先算好的费用发到了两人的通讯仪上。 他将四种选择的费用都发了过去。 小晴只看了一眼，眼圈就红得更厉害了。 哪怕预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然是远远超出想象的费用。 但小晴什么都没有再说，只道：“谢谢医生。” 说着，她牵住小爱的手，轻轻地对无菌仓道：“小杰，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她们与医生道别，等离开医院，两个人的情绪和眼泪就都绷不住了。 小爱和小晴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小晴踌躇地看着小爱，泪眼汪汪，眼神犹豫，目光之中好像还带着几分躲闪。 她张了好几次嘴，才试着道：“小爱……” 小爱知道，她和自己想的是同一件事，但是难以启齿。 小爱艰难地说：“我知道，我会去问问英克。” 小爱的回答，让小晴愈发羞愧难当，她捂住脸：“……谢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不应该有这种想法，但我记得上次他自我介绍的时候，名字里带了家族姓氏……” 小晴的话让小爱心里更不好受。 小爱也不知道该接什么，她说：“我们自己也回家看看吧，把能凑的钱都凑起来，看看能凑多少。要是英克不愿意帮我们，还要想别的方法。” 小晴用力点头。 “我当初应该听你的话好好存钱的。”她懊悔地哽咽着，“二手的衣服和首饰，大部分都卖不掉多少钱了。” 小爱说：“这么庞大的金额，即使你从大学就开始存钱，也是杯水车薪。我们尽量想办法吧。” 小爱和小晴各自回到住处。 小爱避开英克，躲到了房间里。 她打开光屏，进入家庭账户，看了看上面的金额。 她一直很节省，从大学就做着兼职，以她这个年纪的女学生来说，能存到这个金额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与小杰需要的医药费相比，家庭账户里所有的钱还不及她所需要的万分之一。 来到Z星以后，即使和英克住在一起，小爱也一直缩衣减食，她还欠着苏菲教授帮她支付的船票钱，这笔钱，她本来是想要攒齐以后用来偿还苏菲教授的资助的。 小爱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家庭账户的数字，然后又打开了星际二手交易网站。 她来Z星只提了一个箱子，她的家当绝大多数都留在了D星，包括父母型机器人也进入了休眠。 作为一个试管兽人，她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要说还有什么东西能换钱的话……只有贝夫人留给她的书。 十几年来，小爱将贝夫人留给她的所有东西都视若珍宝，像珍惜自己的身体一样爱惜那些纸质书。她将它们保存得很好，她每天都要翻看，现在即使它们不在眼前，小爱也能清晰地记得每一本书的名字。 哪怕是F037零件损坏、陷入休眠困境的时候，小爱也几乎没有动过卖掉贝夫人留给她的书的念头。 可是现在，她一本一本将书放到了二手网站的交易页面上，一边输入书的信息，一边掉眼泪。 贝夫人的书都是收藏品，尽管这年头没有多少人喜欢看纸质书了，可是会有人高价收购收藏，更何况是已经消亡的γ家族遗留下的物品，是有很高价值的，能换成一笔了不得的钱。 它们是小爱拥有的最昂贵的东西，无论是真金白银的意义上，还是记忆和情感的意义上。 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些书一旦卖掉，就再也回不来了。即使她将来还能买回一样的纸质书，也不再是贝夫人送给她的这一些。 她曾经和贝夫人一起坐在庇护所的图书馆里，与贝夫人一起读上面的每一行文字。 这些是她的文学启蒙。 贝夫人的指尖无数次滑过这些书页。 她也曾经和英克一起看过，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大铁门，英克笑眯眯地看着她读。 而现在，它们都被将换成充满铜臭味的账户金额，然后用于支付交换真正的生命。 等将书放上一大半，小爱就感觉自己的眼泪快要流干了。 就在这个时候，英克想要推门进来，却发现门是锁着的。 “爱？” 英克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发出疑惑的声音。 小爱一惊，连忙将光屏关掉，擦眼泪用的纸巾全都扔到垃圾桶里，桌子收拾干净。 英克能够打开自己家的任何一扇门，但他发现小爱锁门以后，礼貌地没有立刻进来，而是等到小爱跑过来给他打开。 尽管小爱开门前已经对着镜子快速收拾过，可英克看到她，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哭肿的通红眼睛。 英克一愣，俯身凑近，捧住她的脸颊，问：“怎么哭过了？出什么事了吗？” 小爱摇摇头，艰难地说：“没什么，我看了伤感的电影，所以哭了。” 她现在很难直视英克的眼睛，因为再过不久，等她和小晴算出她们两个能凑到的钱，她就不得不向英克开口要她很难说出来的要求了。 第163章 英克听完小爱的话, 安静了一小会儿, 看不出对小爱的说法, 他是相信了还是没信。 但不久，英克对小爱露出温柔的笑。 他轻轻拨开小爱脸侧的碎发, 手指拂过她的脸颊, 就像拭去她已经自己擦干的眼泪。 英克柔和地缓声道：“你应该等我一起看的, 我可以陪着你, 帮你擦眼泪。” 他没有问小爱看的是什么电影, 也没有问只是看电影为什么要锁门。 他只是低头在小爱的眼睑上吻了一下，说：“先来吃饭吧, 不要饿坏了。” 这一晚，小爱似乎很难入睡。 英克将她搂在怀中, 居然也并未与平时一样对她索求什么, 只是抱着她, 耐心地哄她入睡。 直到小爱在难以抵御的疲倦中沉沉睡去，英克才静悄悄地替她捻好被子，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起身退出房间，他的脚步很轻, 在夜色中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英克走到客厅里，拿出随身通讯，将光屏打开。 光屏上出现了阿林的脸。 阿林显然跟在D星时那样, 已经知道了不少事。 他心情复杂地道：“小爱小姐现在一定很难过吧，你不是已经决定要帮她了吗，早点告诉她不是更好, 这样小爱小姐今晚就能睡得开心些了。” 英克摇头：“小爱其实是很骄傲的小北极狐，直接跟她说，那样会伤到她的自尊心。” 阿林对英克这样的说法哑然。 他张了张嘴，居然不知道该接什么，英克的心实在是细，阿林是退役军官，平时也不算粗枝大叶，但是谈恋爱的时候，他自认做不到英克这样心细如发，方方面面都能考虑得到。 英克一直以来与灰狼追击队队长有联络。 灰狼追击队队长知道英克与小爱之间的关系，他看到了小杰的受伤档案，在发现小杰的联系人是小爱以后，他就通知了英克，所以英克知道这件事情的时间，仅仅比小爱晚几分钟。 阿林说：“可是小爱小姐迟早会知道的。” 英克托着腮，应道：“嗯。” 他看上去对这个话题漫不经心，英克侧头，将手轻轻放在额边，说：“今天晚了，就聊到这里吧，具体情况，我改日再与你商量。” 说完，英克切断通讯。 英克有夜视能力，因此离开房间以后，他并未开客厅里的灯，随着光屏的光芒熄灭，周遭再度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英克维持着原来的坐姿，安静地坐着。 在看到小杰的情况时，就连亲身深入过黑星的英克，都吓了一跳。 他紧随着就想到了小爱。 当时住在幼庇所中、时常隔着铁门往外张望的三人组，除了小爱以外，英克对另外两个人都不太关心。 不过，得知当初那只小黑熊，如今只剩一颗头颅被放在医院里，英克内心还是受到了震荡。 除了不太喜欢他作为男性、却和小爱十分亲近以外，英克对小杰并无恶感。 他身为一个旁观人尚且觉得残忍，更何况是将小杰当作亲人、与他一起长大的小爱。 英克能够猜到，小爱今天得到消息时，一定遭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也能猜到，面临小杰需要的天价治疗费，再过不久，小爱就会向他求助。 小杰需要的医疗费确实很昂贵。 能够预计，这会是英克有生以来看到的最大的一笔医疗账单。 不过即使如此，这笔钱对英克来说依然很轻松。 问题在于小爱，怎么能让小爱接受这笔钱，但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 在英克看来，为了朋友的生命健康，接受他人的援助，并不是可耻的事。 英克抚摸着自己的袖扣，猫眸的光亮在夜色中闪烁。 …… 小爱这一夜睡得很昏沉，早晨却醒得极早，因此头疼得厉害。 她根本无心继续睡下去。 小爱从搂着她的英克的手臂钻出来，英克因为她动，喉咙里发出慵懒的咕噜声，懒洋洋地睁开眼。 英克问：“你要出去？” 小爱今天上午本来是没有课，也没有兼职的，她能够多睡一个小时。 小爱心神不宁，找了个理由说：“嗯。小晴让我去她的新住处参观……我今天都会不在，晚上再回来。” 英克没有多问：“好。” 从公寓里出来，小爱匆匆赶往小晴的住处。 她对英克说的不是真的，她今天去找小晴，其实是去帮小晴整理可以卖掉的东西。 小晴一看就知道，昨晚根本没有睡着，她的一双眼睛都是肿的，昔日最漂亮的眼睛没有神采，还有黑眼圈。 小晴是下定决心要把所有东西都卖掉，她今天没有打扮，甚至没有化妆，依旧是简单的牛仔裤T恤，为了活动方便，T恤在腰间打了个结。 小晴道：“我这回带到Z星来的东西不齐，D、D星还有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但是能卖的东西，我想要全部都卖掉。” 小爱理解地说：“我知道，不急。D星那里的东西，我可以启动我的父母型机器人，让他们到你的公寓采集信息，一定会有办法的。” 小晴知道自己没有小爱懂得多、脑筋动得快，这种时候分外依赖她，连连点头。 两个人面对面坐好，小晴整理自己行李里的东西，然后登记到二手交易网站上。 她千里迢迢从D星带过来的，都是她平时最喜欢的东西，但现在，就像小爱最珍爱的书一样，它们都要被卖掉，去换她们好友的一个未来。 小爱则启动了本来在休眠的M037和F039，请他们帮忙去小晴家，检查一下小晴剩下的东西。 除此之外，小爱也打算把自己的物品登记，能卖的尽量卖掉，到时候卖她的书，大概也需要M037和F039帮忙。 等工作到一半，小爱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打算去洗手间洗一下脸。 然而当她打开门，眼前的画面却让她定在原地，吃惊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晴的父母型机器人和月白都在客厅里。 小晴现在住在剧组安排给她的宾馆套房里，这里的套房客厅有专门用于机器人充电的存放仓，因此除了要和她一起参演电视剧的月白，小晴将父母型机器人也一起带来的。 而此时此刻，小晴的父母型机器人脱掉了衣服，打开自己的内部仓，露出仿真皮肤里真实的钢筋铁骨，而月白坐在他们背后，正在从他们身体里拆下什么。 他们没有料到小爱会突然开门，月白的动作一下子顿住，父母型机器人也十分尴尬。 小晴听到小爱的声音，也搁在手里的东西匆匆赶过来看。 等看到父母型机器人的姿态，小晴眼神涣散：“爸爸……妈妈……？” “哼。” 她的父亲型机器人别扭地扭开头。 “要开门怎么也不先吭一声，吓我们一跳。” 母亲型机器人看了看父亲型机器人，无奈地翻了下白眼，然后朝小爱小晴两人一笑，解释道：“你们两个，为了救小杰，现在非常需要钱吧？我和你爸爸身上的零件都还是好的，父母型机器人的旧式零件一直还算值钱，把这些零件拆下来，应该能卖一个高价。” 小爱和小晴呆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小晴的眼泪又开始落下来。 父亲型机器人一向很疼爱小晴，看到她掉眼泪就受不了，但还是嘴硬道：“干嘛这个表情，不就是几个零件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把芯片留下来，里面的内容你用通讯仪一样可以读取的。” 小晴生气：“可那就不是爸爸了！” 父亲型机器人道：“怎么不是了，明明还是，我永远都是你爸爸。” 小晴紧咬着嘴唇。 她自己的东西全部都可以卖掉，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可是父母型机器人不行，父母型机器人真的不行。 母亲型机器人望着小晴，她同样是个时尚而新潮的女机器人，看起来非常漂亮。 她平时也很爱和家人打打闹闹，拆父亲型机器人的台，但此时，她正色对小晴道：“我知道我们对你来说很重要，对于你的感情和十五年六个月零二十三天来的陪伴，我们很感激，我很高兴我们当时遇到的女儿是漂亮活泼又乐观开朗的你。 “但是，我们毕竟是机器人。 “即使外表看起来极其接近真人，依然不是兽人。 “我们用合金铸成的零件，远远比不上一条货真价实的性命。” 母亲型机器人弯唇侧头，露出一个坦然的微笑：“小杰是个很好的孩子，他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父亲型机器人似乎有点不情愿，他说：“哼……便宜他了。以后，让那个臭小子记得我们的情，好好照顾你。他要是干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就把我的芯片插到他通讯仪上，看我不往里面放垃圾文件和病毒。还有月白……” 父亲型机器人伸手重重拍了拍月白的肩膀，在小爱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小晴的父亲型机器人对男朋友型机器人这么温和。 父亲型机器人道：“月白还要和你拍电视剧，暂时还不能卖。不过，他自己也有主意。” 从医院回来以后，小晴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月白，正因如此，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有直视过月白的脸。 直到此时，她才再度望过去。 月白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小晴的态度，只是对她温和地微微一笑。 第164章 他说：“我的记忆卡是可以清除的。” “我是你的私人定制机器人, 正常来说没有办法作为二手再次贩卖。但是我们一起拍的广告播出以后效果很好, 等到电视剧播放以后，应该会更进一步。” “现在有很多看过广告的人，想要定制和我一模一样的机器人。我是真正的原版, 将记忆卡格式化以后, 应该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 “等拍完电视剧，你就可以把我卖掉, 然后用那些钱，去治疗杰先生。” 月白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坦荡, 他身上有着淡淡的书卷气, 整个人犹如一道月光。 月白和父母型机器人不一样。 小晴其实对月白也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爱, 她当时实际上确实, 是图个新鲜的一时冲动。 就像小晴之前告诉小爱的, 她喜欢月白，但这就像是喜欢一个电视剧里的角色、喜欢一个游戏里的人物，她在玩一场真实的游戏, 这种感情深不到哪里去。 所以，小晴是有动过将月白卖掉的念头的。 可是, 这件事由月白自己说出来，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 小晴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她走过去，扑到月白怀里。 小晴说：“对不起，月白……对不起。” 月白摸摸她的头，微笑起来, 好像小晴到他怀里就是一件足以让人无比高兴的事。 “没关系。” 他微笑着说。 “我是你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月白说：“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做好了迎接分别这一天的准备，这是男朋友型机器人的宿命。尽管现在分别的原因和形式，和我原本预想的不太一样，但请不要觉得你做了什么错事。” 月白像凝视着世界上最漂亮的珍珠一般凝视着她，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带给了我无数美好的回忆，与你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并不是每一个恋人型机器人都能拥有的。 “我很幸运，能够遇到你。即使未来我已经被删除记忆，失去了对你的回忆，你依然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晴，是你创造了我，你是我的创作者，将来你见到我的任何一个复制品，都可以确信这一点。在我身上，永远都会有你的痕迹。” 说着，他低下头，留恋地在小晴额上印下一吻。 小晴早已泣不成声。 这样的场景，连小爱看了都觉得难受。 她看着小晴和月白拥在一起哭完，然后月白又去冰箱里拿面膜，慢慢帮小晴敷眼睛。 小晴现在无比需要钱，因此她决不能失去电视剧的片酬，她明天还要去拍电视剧，不能肿着眼睛。 父母型机器人默默又开始帮对方拆身上的零件，看到这个场景，小晴又想哭了，可她毫无办法。 小爱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 她很想对小晴和她的父母型机器人说，算了，先别拆零件了，她去求英克，只要英克愿意出钱救小杰，父母型机器人和月白，就都可以留下来。 可是小爱又难以说出这样慷他人之慨的话，这样真的好吗？用英克的钱，来维持她们现在的生活。父母型机器人或许还情有可原，可月白，实际上是属于奢侈品。 小爱脑海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说不出结论。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自己的通讯仪里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 小爱迟钝地摸出通讯仪，打开才发现，是她放在二手网站的书卖出去了。 因为急需用钱，小爱考虑之后，将收藏品书籍的价格挂得十分高昂，如果没有人买再调低价格，正因如此，她实在没有想到会卖掉得这么快。 她看到自己的待收入额度飞速增加，只要她将书发出去，就能迅速变现。 小爱有一会儿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几秒钟后，她明白过来，贝夫人留给她的东西永远地失去了，它们将属于下一任主人。 尽管离让小杰恢复又前进了一大步，可看着二手网站上的【成交】两个字，小爱却感到心里空荡荡的。 但是，只要能让小杰有所恢复，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也是值得的。 小爱定了定神，逼迫自己从一瞬间的伤感中走出来，然后集中起精神，打算联络F037和M039，让他们将书收拾收拾寄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小爱的通讯仪又响了起来，显示来电人是“工程师阿瑞”。 小爱一愣，她和阿瑞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尤其在英克不是机器人的事暴露以后，更加没有交集。 阿瑞和英克之间，发生过许多事，阿瑞如今应当是拿着英克的钱，去重新生活了。 小爱对他现在在做什么一无所知，对于阿瑞为什么联系自己，更加没有头绪。 犹豫之后，小爱还是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接通了通讯。 “你好？” 小爱看到画面上的阿瑞，又感到认不出来了。 阿瑞卸掉了自己之前的时髦打扮，更接近小爱初次见他时的样子，但是比那时更干净，这样一来，他反而没了之前那种过分浮夸的感觉，变得年轻许多。 迎上小爱的目光，阿瑞尴尬地对她一笑，露出小虎牙：“你好。小爱小姐，好久不见。” 小爱想了想，说：“之前的事情，我都听英克说了。” 阿瑞看上去更尴尬了，他歉意地道：“之前……我瞒着小爱小姐那么长时间，实在非常抱歉。” 小爱摇摇头。 阿瑞当时做得不对，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阿瑞本人也因此吃了不少苦，现在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 小爱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还好吗？” 阿瑞在小爱面前，终是有些抬不起头，他心虚地笑了下，说：“还不错，多亏英克先生愿意给我第二次机会。 “A-ROBOT公司肯定是回不去了，我现在在经营自己的一点小生意，承接一些D星的机器人维修的工作，公司有三十几号人……也算多亏在黑星的那段遭遇，听到许多，学到许多，我现在已经不再焦虑社会地位或者外在形象那些事了，反而自在许多。如今的生意不算暴利，但是也还算不错。” 听到阿瑞所说的话，小爱知道他如今是真的过上了富足而平静的生活，多少也为他开心。 小爱道：“那就好。” 而阿瑞稍作停顿，语气一下子郑重起来，切入正题。 他说：“小爱小姐，其实，我是听说你有难处，你的朋友在战争中受了重伤，急需要钱，所以才会冒然联系你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够提供一部分费用。” 小爱怎么也不会料到，居然是阿瑞会这样说。 “你怎么……” 小爱迟迟不知该如何回应。 阿瑞赧然道：“我在黑星最落魄的时候，在上面结识了一些有相似经历的人。是从他们那里听说的，有一个军官在轰炸任务中出了事。 “你和小晴小姐都是在A-ROBOT公司买的机器人，我当时了解一些你们的信息，听到他们说的军官名字就有些怀疑，然后翻了一下小晴小姐和她经纪人的星圈，小晴小姐这两天异常沉默，而经纪人的反应也很奇怪，像是出事了，就更加确定。” 阿瑞顿了顿，说：“我明白这种深陷绝境的心情。不止是我自己，在黑星的时候，我目睹了许多人的不幸，现在，英克先生给了我第二次的机会，我也希望自己能在其他人身处逆境的时候，能够有机会拉他们一把，让他们能从深渊中离开。” 阿瑞补充道：“我会留下一部分用于公司资金周转的钱，剩下的现金可以全部给你。反正这些本来也是属于英克先生的钱，从一开始，我就对小爱小姐有所亏欠……我知道这些钱可能还不够支付杰军官的治疗费用，但至少，能让我尽一份绵薄之力。” 阿瑞的话，让小爱很感动。 众所周知，雪中送炭是最难的，而且阿瑞如果愿意帮忙，对他们的帮助会很大。 如果阿瑞是因为别的原因平白要给她钱，小爱一定会拒绝，可这一回并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小杰。 小爱张开嘴，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眼眶泛红，最终，千言万语堵在喉中，只化作一句：“谢谢。” “没有关系。谁都不希望自己出事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来拉自己一把，不是吗？” 阿瑞爽快地说。 得到小爱的道谢和谅解，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爽朗的笑，可爱的小虎牙一闪一闪的。 他说：“那我等下转账给你，因为是大额转款，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两人结束通讯。 没多久，小爱就收到了有大额转账的通知。 尽管钱还没有完全到账，可是当小爱带着这个消息回到小晴身边的时候，其他人依然受到了惊吓。 这么一大笔钱，放在平时，就与天降横财无异。 尽管如果想要做全面修复的话，依然不能完全支付小杰的医疗费，但这的确能够减轻很多心理负担。 小晴敷了一半眼睛，眼眶还是重的，她雾眼朦胧地看着小爱，良久，终于破涕为笑，惊喜道：“真的？！这么大一笔钱，应该够支付小杰前期治疗的治疗费了！” 就算尚且不能全程治疗，只要完成前期治疗，小杰就能舒服很多，至少能够自己呼吸、能够说话。监护仓里的设备能够减少几样，费用也能降下来。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父母型机器人怔了怔，展露出宽慰的笑。 母亲型机器人道：“太好了，小杰一定会高兴的。” 父亲型机器人则拍了拍大腿：“我就知道小杰这小子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月白原本正在帮小晴敷面膜，听到这个消息愣愣的，接下来，他也露出祝福的微笑，望着小晴，说：“太好了，晴。” 小晴捂着嘴，激动地点头。 她对小爱道：“我们明天就到医院去，把前期的治疗定下来吧！” “好！” 小爱也很高兴。 虽然治疗的费用还没有全部凑齐，但早一点完成前期治疗，也能让小杰少受一点罪。 次日，小爱从阿瑞那里收到的星际转账到账。 小爱和小晴一点儿都不敢耽搁，立刻赶往了军方医院。 上一次接待他们的那位医生得知是她们过来，再次抽空赶来。 在听说小爱和小晴是凑齐了第四种方案的前期治疗费用，想过来帮小杰预约治疗日期的时候，那位医生明显错愕。 一方面，他是震惊于这么短的时间里，小爱和小晴两个试管兽人居然凑得齐这么大一笔钱，另一方面…… 医生道：“钱不用交了，你们回去吧。就在五分钟前，二十四个家族联名，将杰少尉的全程治疗费用都付掉了……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第165章 医生说的话, 信息太过庞大，小爱和小晴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好长时间, 小爱才呆讷地重复：“二十四个家族……联名？” 医生说：“是啊，好像是慈善项目什么的。二十四个家族也想再支持一下清缴黑星的战争，所以正在资助在战争中受伤的军官，听说杰少尉的消息以后, 马上就决定帮他支付治疗费了。除了杰少尉, 还有几个军官和士兵的资料也在审核中。” 小晴先是呆滞，足足怔了一分钟, 脸上才显出血色。 小晴的脸色一下子红润起来，她还闪着泪光的眼睛里有了笑意。 小晴不像是小爱那样心里九曲十八弯, 她想得很简单，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得知这样的消息，满脑子都是高兴。 她兴奋地道：“太好了, 小爱！小杰有救了！24个家族……太厉害了！” “啊……嗯。” 小爱想得和小晴不一样, 小晴光顾着开心的时候，她虽然也为小杰高兴，可脚下却轻飘飘的, 好像无法脚踏实地。 小晴立刻道：“我想去看看小杰！我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吧！” 小晴马上拉着小爱去了监护室, 按照医生的说法, 因为资金到位，下午就开始培育杰少尉的干细胞，开始康复治疗了。 小杰果然能听得到她们说的话, 虽然虚弱到难以回应，但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她们坐在小杰的无菌仓外面，单方面陪他聊天、鼓励他，聊了一个小时，直到小杰看上去体力不支，才离开。 小晴显然是高兴坏了：“我马上回家，告诉爸爸妈妈，还有月白这个好消息！还得准备很多照顾小杰的东西……对了对了，我干脆住在医院里吧，可是接下来还要拍戏……” 小晴手忙脚乱，但却是一种满是喜悦的忙乱。 小爱想了想，则道：“那……那我不跟你一起了，我现在，有一个人想去见。” 小晴没有注意到小爱话里的一丝不安，雀跃道：“嗯嗯，那我们明天再见！” 等离开医院，小爱立刻奔回了她和英克的家。 出乎意料的是，英克并不在家里。 小爱打开家庭系统，和英克一起住以后，他们的所有东西都渐渐共通，现在也已经使用同一个家庭定位系统了，从通讯仪上，就能直接找到英克的位置。 定位显示英克就在这里。 小爱想了一下，就明白了，跑去乘坐电梯，然后到了楼顶上。 这座高级公寓的顶楼，是一个空中花园。 公寓的住户本来就不是很多，现在这个时间会在楼顶上的，比平时更少。 小爱走出电梯，她看到英克独自一个人伫立在空中花园最高处的围栏边，风将他的衣摆和黑发往身后的方向吹拂，英克看上去很自在。 英克对她说过，猫科的兽人，都喜欢待在高的地方。 英克听到她的脚步声，侧过身来，对她微微一笑。 小爱停下步子，在看到英克的脸时，万千思绪，居然不知从何开始说起。 她说：“小杰的治疗费用，其实是你支付的吧？” 英克矜持地道：“我只是支付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剩下的部分，是由二十四个家族共同支出的，其中还包括贝夫人留下的γ家族基金会。” 小爱说：“可是……这个事情，应该是由你发起的吧？” 英克含笑，却没有否认：“我在其中起了一些微笑的作用。二十四个家族里有不少人原本就想支持肃清黑星的战争，长期以来受到黑星困扰的，不止有φ家族而已。我联络了一些二十四家族里的年轻人，同时还意外地得到了不少长辈的支持，仅此而已。” 小爱喉咙发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小杰的事的？” 英克对她眨眨眼：“我是当过黑衣K的，不要小瞧你男朋友的情报网。” 小爱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良久，她说：“……谢谢。” 英克看上去云淡风轻：“你不必谢我，资助是所有人共同决定的，你要谢的话，就感谢所有的人吧。” 小爱眼眶红了，她对英克有着很多不一样的感情，此时反而手足无措。 小爱说：“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的。” 英克耸耸肩：“可是不这么做的话，你很难坦然地接受我的帮助不是吗？即使接受了，对待我的态度也会有变化。我不希望这样，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也喜欢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如果你有一天会有所改变的话，我也希望你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的，而不是不情愿、被动地被改变，或者为了我。” 他对小爱微笑道：“不过，我不认为求助是一件可耻的事。尤其你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其他人，为了一个为联邦、为公民奉献自己而置身危险中的军官。即使我不是你的恋人，我也会动恻隐之心的。” 英克凝视着小爱：“你不要将我想得那么不可靠，觉得我连这点判断都没有，因为这一点事就会改变对你的想法或者态度。 “也不要将你自己想得太强大，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的确是一个人做不到的，困境中渴望获得其他人的帮助，并不意味着你就不再独立，不要拘泥于每件事都靠自己的形式。我前往黑星的时候，同样让阿林陪在我身边，而我并不会因此觉得羞耻。兽人正是因为结束了彼此间的争斗，学会了团结合作，才能走到今天。” 说到这里，英克停顿了一下，继而微笑，他执起小爱的手，托到唇边浅吻。 “在D星的时候，是你将我收留在家中，后来手头略微宽裕，你买的第一样像样的东西是送给我的袖扣。还有许多事情，我不必一一言说，你为我做过许多事，我知道你的感情……爱意这样的事，是相互的。你早已投我以木桃，我不过是报之以琼瑶，所以你为此觉得内疚，觉得亏欠于我，反而让我觉得奇怪呢。” 小爱望着英克，眼圈带着涩意，一时情绪终于绷不住，落下眼泪来。 小爱慌张地抬手擦着。 英克看到她的样子，也忙掏出手帕，替她拭泪，好笑又无奈地道：“别哭别哭，我为你这样做，可不是想让你哭的。” 他低头吻去小爱掉下的泪珠，哄她道：“来，让我看看你笑起来可爱的样子，总觉得好久没有看到了。” 小爱被英克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她埋怨道：“哪儿有，我知道小杰的事情，也只有几天而已……” “几天也很久了。”英克笑道，“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不要有什么烦恼。还有，每天都要爱我。” 小爱被英克逗得恼羞，轻轻推了他一下。 英克笑得更厉害，将她搂回怀里，在顶楼的风里吻她，直到小爱害羞地缩成一团为止。 英克将她抱住，亲吻小爱的眉梢。 他说：“我喜欢你努力的样子，但如果遇到真的做不到的事，我希望你能依赖我，好吗？” 小爱有一刹那的犹豫。 但终于，她放下心里沉沉的重担，小声道：“好。” 英克摸了摸她的头。 可是说出这个字以后，小爱看上去却依然非常沮丧，英克看到她的耳朵耷拉下来。 小爱轻轻地说：“但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小杰和我一起长大，他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之一，看到他躺在医院里的样子，我却无能为力，最终只能求助于其他人。” “没有人生来就很强大。大部分人遇到同样的状况，也只能束手无策。” 英克耐心地说。 “我的确家境优越，但这并不是我的能力，仅仅是运气。你不必因此内疚，我们都还很年轻，有着可以变得更强大的未来。你遇到困境的时候，让其他人伸出援手，等你自己游刃有余了，就可以再去帮助其他人……这个社会善意的一面，就是这样运转的。” 他拍拍小爱的肩膀：“等过几天，我陪你去看看小杰恢复的情况吧。” …… 数日后，英克果真陪小爱一起去了医院。 小杰的治疗培育已经开始做了。 小杰目前还待在无菌仓内，依赖医疗设备维持生机，但知道有恢复健康的希望以后，小杰的脸色看上去好得多了，有时候会轻轻地动嘴唇，传达简单的信息给他们，算是聊天。 虽然一般都只有“好”“谢谢”“我会的”这样的字或者短句，但他再也没有重复过之前“让我死”这样的唇形。 希望，希望是最美好的东西，能够让人在绝境中坚持下去，能够让人有勇气面对明天的太阳。 小晴的电视剧如期开拍了，她每天都要去剧组。 因为是女主角，小晴其实忙碌得要命，但她还是每天都坚持过来看小杰。 小晴原本是想亲自照顾小杰的，但是小杰目前的状况，必须接受专业医务人员的照料，旁人已经无从落手了，不过即使如此，小晴还是不厌其烦地每天过来和小杰聊聊天。 小杰显然很期待小晴的到来。 据医生所说，只要小晴和小爱过来，他的身体数据就会发生变化，这种积极愉快的情绪很有利于接下来的治疗，所以很鼓励她们两个过来，特别是小晴。 三个月以后，医院正式开始修复小杰的身体。 “这种治疗是让身体自己重新生长、修复。一般的伤口或者骨折尚且要修养几个月，这种治疗的周期也会很漫长，他大约需要在医院住两三年。不过，等到身体修复到一定程度，他就能说话、坐起来、偶尔活动了。” 医生跟他们交代了小杰的病情。 两三年在常人听来很长，但对小爱和小晴来说，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喜出望外。 没多久，小杰的身体就开始如医生所预期的那样生长。 他重新长出了气管、血肉、肩膀、锁骨…… 这种生长的过程在旁人看来仍然很恐怖，但小爱和小晴都没有表现出厌烦或者嫌弃，去得更加频繁。 小杰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尽管还不能吃东西，可小杰看上去很精神。 他时常注视着小晴，望着她的时候，有一种既期待，又夹杂着不安和愧疚的复杂神色。 在小晴和小杰日益亲密以后，小爱就默默地退远了几分，给他们留出更多的空间。 小爱还在读她的研究生学位，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在正式着手研究生阶段的毕业论文之前，小爱写了一篇完整的论文给苏菲教授，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稿子。 苏菲教授读了她的论文，感到很惊讶。 “你遇到什么事了？” 第166章 一个人的阅历、眼界、共情能力和感受能力, 都会影响他的文学感受和文学素养。 有一些文字，在真正经历过同样的事情以前，是读不懂的。 因此经常有年轻的学生在读书阶段，觉得被迫读到的书很没意思, 看不懂书里的内容，质疑书里的角色和情节安排，而到了做题的时候，也只能牵强附会, 硬说理解。 即使是像小爱这样有天赋、有量、天生就擅长理解文字的女孩，在书写观点的时候，仍然免不了带着年轻人的稚嫩。 正因如此, 苏菲教授从来没有期待过小爱能在这方面有所感悟，她只希望小爱能够放下心理的枷锁、有她这个年纪能有的经验就可以了，所以她才会愿意为小爱买星际旅行的船票, 鼓励她去谈恋爱，让她放开对自己的束缚，从眼前的小世界中走出去。 可是现在, 小爱拿给她看的这篇文章 , 显然不一样了。 对痛苦的理解, 对无奈的感悟，对他人遭遇的同情，对未知的谦卑，全都有了和以前不一样的维度，就像小爱变了一个新的人。 面对苏菲教授惊讶的问询, 小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也惊讶于自己的变化。 阅历就像是一把钥匙，它会为你打开之门，它会让人读懂那些以前读不懂的文字，就像新世界骤然打开，一切豁然开朗。 小爱以前以为自己已经理解得很透彻，可是现在再重新翻阅她过去读的许多年纪大的作者写的书，才发现其实没有，而新的感受则像潮水一般用来。 苦难让人变得纤细。 让人明白那些痛苦的文字，并不是无病呻吟。 小爱考虑了半天，回答道：“的确出了一点事……不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苏菲望着小爱的脸，有一会儿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 片刻后，苏菲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对小爱微笑道：“打磨人生的过程，很痛苦，是不是？你以为现在就很糟糕了，但是往前走，就会发现，还可以更糟糕了。” 小爱想到前段时间经历的一切，还有那段时间的绝望，对苏菲教授无奈地笑了笑。 苏菲揉了揉她的头：“不过，你有所成长了，这不完全是坏事。” “嗯。” 小爱接受了苏菲教授的揉脑袋。 她对教授道：“我其实……很幸运。” 人生每一个阶段都有每一个阶段的痛苦。 小的时候生活在庇护所，读书的时候被经济所困，成年以后父亲机器人报废，好不容易一切都看上去好起来以后，小杰又在战场上出事。 但她遇到了愿意指引她的良师，遇到了与她携手一同面对困境的好友，遇到了微笑着对她伸出手、将她拉出绝境的英克。 此时回首，小爱感到了一种深深的释然。 她确实有很多不够幸运的地方，但同样有着许多幸运之处，这些幸运，让她永远可以继续往前走下去。 所以，她不会自怨自艾。 小爱与苏菲教授道别后，小爱回到了自己家。 二十四家族联名支付了小杰的治疗费用以后，小爱其实不必再卖贝夫人的书了。 可是那批书已经在二手交易网站上高价成交，取消交易有悖于诚信，再者，让其他人出资治疗小杰的病，她自己却什么都没有付出，也让小爱良心难安。 所以，尽管很舍不得，小爱还是履行合约，寄出了所有贝夫人的书。当然，她也归还了阿瑞愿意提供的钱。 她打算等尾款到账后，将这笔钱一部分用于小杰的治疗，剩下的都交还给贝夫人的慈善基金会。 然而今日，小爱一开门，就看到自己和英克的公寓里堆满了纸质书，简直变成了书本的海洋，而且这些书，看上去还很熟悉。 英克、阿林和奥菲都埋在书本里，正在费劲地整理，奥菲不喜欢文学类的东西，看上去头都大了。 小爱看到这批熟悉的书本，说不出话来，惊讶道：“这、这些书怎么……” 英克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道：“哦，对了，我几个月前买了一批二手书回来收藏，忘记跟你说了。” 小爱：“？！” 英克耸耸肩，道：“这可不是乱花钱，γ家族的遗物，很有收藏价值。你现在有时间吗？不介意的话，过来帮我们一起整理吧。” 小爱眼眶微微湿润了。 奥菲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他一个飞船工程师为什么非得在这里整理乱糟糟的旧书，埋怨道：“英克！你买的这也太多了！你买这么多干嘛？里面大部分你自家图书馆不是都有吗？” 阿林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凉飕飕地说：“你不懂的，他想得到的可不是书啊。” 奥菲：“那是什么？难不成是二手网站会员积分？！” 英克但笑不语。 他站起来，勾住小爱的手，将她的手指翻过来，拉到唇边亲吻。 他灰蓝色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小爱，眼底里有幽幽的光，却意味深长地问：“那你明白吗，爱？” 小爱顿时红了脸。 阿林受不了地拿起一本厚书重重砸在自己脑袋上，起身道：“肉麻死了，不行了，我撤了我撤了，明天再叫我。” 奥菲还不明所以，锲而不舍地问：“英克，你要二手网站的会员积分做什么？有什么活动吗？这是你新的业余爱好？你现在积分多少了……嘿！英克快看！这里竟然有一本《古典飞船结构图册》！我可以拿回去看吗？” 英克用下巴点了点小爱的方向，说：“问小爱。” “啊？” 英克笑道：“我的心是属于她的，我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她现在拥有这里管理权。” 英克这个说法更让小爱慌乱了，她有些站不稳。 但奥菲很老实，蓝汪汪小狗似的眼睛真的直直看向了小爱，问：“那我可以拿吗？” 小爱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请求，点头道：“可以。” “太好了！” 奥菲欢呼一声，捧着书乐颠颠地跑了。 这下在这一个小空间里，又只剩下了小爱与英克两人。 小爱心中情绪太多、感动太盛，还想不好怎么面对英克。 英克却率先一步走向了她。 他与她额心相抵，笑问：“开心吗？” 小爱用力点头。 她说：“你为我做的实在太多了……” 英克说：“不必客气。我只不过是怕别人先一步买走这些书，所以提前收回来罢了。不过……” 英克稍微停滞，压低声音：“不过，你知道我爱撒娇，我这么做，多少还是想要奖励的。” “你想要什么？” “你的吻。只要你主动过来亲亲我，我马上就满意了。” 小爱这回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就抱住英克的脖子，踮起脚，闭上眼睛，热情地吻了上去！ 这下倒是英克应对不及，灰蓝色的猫眸微微睁大，继而眯起，他熟练地将小爱揽入怀中，前倾将她压向自己。 无比缠绵热烈的吻。 英克将小爱抱了起来，压到沙发上…… …… 数月后，小爱又到医院去探望小杰。 小杰的一半身体都已经长出来了。 在医生许可下，小杰有时候也可以休息一下，用专用的分离器分离自己和机器，坐着轮椅到户外稍作活动。 小晴陪在小杰身边，蹦来跳去地陪他说话。 小杰异常温柔地望着小晴。 小爱远远地看见了他们，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靠近。 不过她听力很好，风里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小杰说：“晴，我还在无菌仓里的时候，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小晴：“啊……你放心吧，我会履行承诺的。” 小杰：“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需要你履行这样的承诺，我的确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幸福，而不是出于对我的补偿心理，委屈自己。” 小杰从军以后，沉稳了许多，眼神深邃。 小晴好似愣了一下，笑道：“你放心啦！我可不会委屈自己的，我也只是试试而已，试试你之前对我说的像机器人男朋友一样一心一意对我、永不背叛、永不变心是不是真的，我又没有说直接就要和你结婚，不要想多啦。” 看着开心的小晴，这下反而换作小杰诧异。 而这时，小晴捕捉到了远处的小爱，兴奋地跟她挥手！ 小爱见自己被发现了，只得走出来，和他们两个会合。 三个人一起散了散步，然后小晴和小爱一起将小杰送回了监护室休息。 等又只剩她们两个人以后，小晴忽然转过身，郑重地对小爱道：“爱，你等下有事情吗？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到我住的地方来一下？” 小爱错愕，点头应允，然后说：“我有时间，不过，怎么了？” 小晴好像也有一丝不安。 但最终，她下定了决心。 小晴站直身体，说：“我决定将月白的男朋友部分功能正式关闭，他以后会成为单纯的助手型机器人……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陪我一起见证这一幕。” 第167章 小爱听到小晴的决定, 竟有些晃神。 她放轻了声音：“你想好了吗？就这样决定了？” 小晴和月白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而且小爱清楚, 小晴是很看重月白的，尽管正如小晴告诉她的那样, 这种感情并不一定是爱情, 她只是在玩模拟恋爱的游戏，但经过这么长时间, 月白对小晴来说，也早已是家庭的一员。 “嗯。” 小晴眼底有些伤感, 但她意外的振作。 小晴说：“这是我和月白商量之后的决定，今天就是一个合适的日子, 正式结束月白的男朋友型机器人生涯。” 小晴望向小爱：“你一起来看吧？我希望你在场。” “好。” 小晴都说到这个份上, 小爱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两人乘坐公共交通, 回到小晴的住处。 小晴的电视剧前段时间正式杀青, 不过小爱和小杰都搬到Z星以后, 小晴拒绝了跟随剧组回到D星的计划, 而是转而在Z星的艾特区租了一个公寓。 小杰的治疗费用得到解决后, 小晴拿到的片酬, 已经足以让她在Z星过几年宽裕的生活。 不过，经过之前巨大的经济压力以后, 小晴彻底改掉了过去大手大脚的习惯。 她租的公寓普通而舒适，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一拿到酬劳无论多少都在短短几个月内随心所欲地花光。 这回除了存下的部分以外，她花出去的钱大部分都用在了小杰的照料身上。二十四家族已经承担了他的治疗费用, 但小晴还是希望尽可能地让小杰过得更舒适。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小晴的公寓门前。 马上就要进去了，小爱却流露出些许不舍的神态。 她又重复问了一次：“你真的决定好了？” “嗯！” 看到小爱的神情，小晴笑了起来，拍小爱的肩膀。 “不要这么伤感啦！这又不是不可逆的。如果以后我觉得小杰不好，或者和他一直培养不出感情的话，就和他分手，然后重新把月白的男朋友功能打开就行了，反悔的机会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呢。” 说着，小晴打开了公寓的门。 月白早已在公寓中等她们了。 他看上去平静，而且温柔，一如小爱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月白见到小爱，似乎很开心：“小爱，你来了？今天是我和小晴重要的日子，很高兴你愿意过来。” 然后，他又看向小晴，露出一个更加幸福的微笑：“晴，你终于回来了。” 月白和小晴相视一笑，两人笑中都有了然。 小晴蹦蹦跳跳地蹿到月白身前，对他道：“月白，今天就是我们最后一次约会了，你准备好了吗？” “期待已久。” 月白温柔地说。 小晴顿了顿，道：“对不起，月白，虽然小杰的医疗费解决了，但是我还是决定将你的男朋友功能关掉。以后，我们就不再是男女朋友了。” “没有关系。” 月白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 他深情地望着小晴：“你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子，我很荣幸能够被你塑造出来，也度过了非常珍贵的时光。” “我也是。” 小晴眼眶微红。 她真诚地说。 “我以前乱花了很多钱，但是一时冲动买下你，是我唯一一件不后悔的事。你教会了我很多，陪我度过了很多难熬的时光，而且……改变了我的人生，不止是我，也许还有小爱的。” 小晴看向小爱。 小爱点了点头。 这是真的。 如果小晴当初没有买男朋友型机器人，小晴不会去拍那则星际广告，不会拍现在的电视剧，小爱也不会拥有英克。 或许她们两个如今都不会在Z星，或许会迎来和现在完全不同的命运。 月白，是她们命运转折的起点，是一切的开端。 小晴道：“你是我一生到现在为止做过最好的决定，你永远会是我重要的机器人。” 说着，小晴踮起脚，在月白脸上吻了一下。 月白笑了起来：“谢谢，这是一个男朋友型机器人最好不过的命运了……晴，男朋友的功能关闭以后，我的记忆卡信息也不会消失，你将永远藏在我的心底。” 说完，月白将自己手腕上隐藏的开关盒打开，露出平时隐藏的调整机器人模式的面板。 他将自己的手腕递给小晴。 面板屏幕上只有两个可调整选项，一个是男朋友功能，一个是助手功能。 现在两个功能系统都是开着的。 小晴伸手触屏，将男朋友功能系统，调整成了关闭。 整个过程只有几秒钟时间。 外面的太阳没有变化，室内空调温度依旧，仿佛这只是一个平常的下午。 月白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复又睁开。 他依然是个带着书卷气的温柔机器人，但是望着小晴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过去那种化不开的深情。 月白望着小晴，礼貌而客气地道：“晴小姐，你好，从今以后，我会是你的专属助手型机器人，月白。” 小晴走过去，轻轻抱了抱月白的腰，道：“谢谢你，让我做了一场美梦。” 她后退两步，然后小爱也走了上去，拥抱了一下新的月白。 男朋友型机器人的使命到此完全结束了，但是人生还是要继续。 小晴一把挽住了小爱的胳膊，擦了下眼角一闪而过的眼泪。 然后她和平时一般阳光地道：“好了好了，结束了。小爱你今天留下吗？要不我们吃披萨吧！月白，能麻烦你帮我们从附近的店里定个八寸的海鲜披萨吗？” …… 爱： ……当你能读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长大了。 随着你年龄的增加，你恐怕会越来越感受到生活的艰难。 7000万亿人的宇宙，永远将有人比你更聪明、更漂亮。 你会发现无论如何努力，你永远都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即使你已经尽了全力，站在人群中还是看起来如此平凡；哪怕想尽了办法，依然事与愿违。 但我既不希望你因为曾经的出色而傲慢，也不希望你因为日后的打击而自卑，更不要变得愤世嫉俗、怨恨他人，或者逃避现实。 幸福与否，并不是取决于你的财富、相貌或者其他被世俗标准衡量的东西。 当然，永远不要放弃梦想和努力。 保持平常心，尽力而为，变得坚强。 ……我永远与你同在。 数月后，小爱迎来了她的研究生毕业典礼。 她提前上交了毕业论文，申请了提前毕业，申请通过，她的研究生学位比预计来得早了一年。 于是她跟着比她大一年纪的学长学姐们一起参加了毕业生仪式。 整个仪式上，没有几个小爱认识的面孔，可她被选为了毕业生代表。 她的双学位、她受到重视的毕业论文、她发表过的文章 、她的星际奖学金、她的年轻、她的容貌，还有她眼睛里那种清澈而明亮的光，都让她成了整个仪式的焦点。 当小爱站上毕业演讲台，看着座位上坐满的人群时，她忽然想起了贝夫人留给她的信。 小爱觉得有些恍惚。 换作是四五年以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从D星来到Z星，站在整个宇宙最好的学府演讲台上，面对整个联邦星系最优秀的学生，作为毕业生代表进行演讲。 在观众席上，有今年的其他研究生毕业生、他们的亲人朋友，还有学校里的导师。 英克优雅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侧头望着她微笑。 小晴欢喜地朝她挥手，因为电视剧已经播出，哪怕小晴很低调地戴了墨镜，她的出现还是让人群一阵骚动。 小杰重新穿上了军装，他是从医院里出来的，行动还不算很方便，不过用军裤军靴，足以遮挡目前还没有完全修复完的缺陷。 F037和M039并肩坐在一起，看着她满眼都是父母骄傲的光。 不知不觉，就发生了好多事。 她做到了许多自己以前想象不到、不敢去做的事，等回过神来，就已经来到了过去以为不可能来到的地方。 小爱的演讲简短，但是真诚，她没有露怯。 等从演讲台上走下来以后，小爱没想到的是，眼泪掉得最厉害的居然会是苏菲教授。 小爱无奈地搂着教授的背，说：“不用这样吧，我又不是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 “你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学生，我哭一哭还不行了吗？” 苏菲教授一巴掌打在小爱背上，垂眸飞快地擦了擦眼睛，好掩饰自己素来精致的妆容被弄得有点凌乱。 她说：“毕业旅行以后快点回来，你以为博士那么好读吗？等你回来以后，看事情不多得累死你。” 第168章 小爱已经确定本校读博了。 不过在读博士以前, 小爱打算和英克、小晴、小杰一起去毕业旅行。 旅行路线是从Z星到D星，然后再回来, 沿途会经过好几个星系, 飞船都将在上面稍作停留, 整个行程时间会超过九个月。 星际旅行的费用昂贵，小爱要去旅行的话，大部分费用不可避免地要依赖英克。她通常不会接受英克这样的帮助，不过……这次是例外。 英克和奥菲花了几年时间，制定出来的廉价飞船计划，正式进入了实践尝试阶段。 设计好的节能飞船也已经经过安全测试和十五次远距离试航, 这一次，就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初次星航。 初次星航不对外售票, 因此能够收到这艘飞船初次星航船票的, 都只有特殊的内部人员。 比如说这艘飞船的设计者英克和奥菲。 比如说小爱，以及她的朋友们。 比如说阿林。 英克还邀请了小杰和负责小杰治疗的医护人员一起上飞船, 进行这次漫长的旅行，这不仅仅是一次答谢，也是对飞船高水平医疗环境的证明和检验。 除此之外, 还有当初资助了战争中受难的士兵们的二十四家族成员，不过对他们而言, 星际旅行大多不那么稀奇，所以大多数人婉拒了邀请。 英克其实还邀请了小爱的导师苏菲教授，不过很遗憾，由于航线行程太长, 和苏菲教授本身已经决定好的旅行冲突了，苏菲教授只能婉拒。作为替代，英克又给了她一年后再次航行的船票，这倒是被苏菲教授欣赏答应。 英克设计的飞船首航，小爱也很为他高兴，是一定会排除万难、改变计划，和他一起乘坐的。 同时，这也是小爱第一次进行长时间的星际旅行，她既兴奋又紧张。 此时，小爱站在苏菲教授面前，对她道：“教授，你放心吧，我在飞船旅行途中，也会保持文献和书籍，也可以通过全息投屏上课或者和你讨论，不会耽误学术的。” “倒也不用把自己绷得这么紧。” 苏菲笑了，冲小爱飞了个眉眼。 “既然出去，那就好好玩吧。记得多看看，多思考。” 小爱向苏菲教授道谢。 毕业典礼结束后，小爱向小鸟一样飞向了静立着等她的英克。 英克只要望见她，灰蓝色的眼眸中就浸满了笑意。 他熟练地捉住小爱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拥着她与她贴面浅吻。 英克轻笑着，轻轻问：“准备好出发了吗？宝贝。” 英克温柔的声音，总让小爱有点难为情。 小爱小幅度地点点头。 接着，她说：“谢谢。” 小爱知道英克其实在考虑的时候，细心地为她考虑了许多。 比如，将旅行的终点定为D星，是为了让她能够顺便回去看看，将父母型机器人接到Z星，还有去见贝夫人。 比如，小杰目前的治疗还没有完全结束，英克大可不必将他和他的治疗团队都搬上飞船，让小杰一边星际旅行一边治疗。 这些都是独属于英克的，润物细无声的体贴温柔。 而英克只是浅笑。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你在说什么？你是我的恋人，像这样的时候，我当然会希望你在我身边。” 尽管英克不承认，可小爱心底里却很清楚。 她抬起脚，貌似生他气地在他腿上轻轻踢了一下。 英克被小女朋友踢了，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愈发用力地将小爱搂进怀里。 他吻了吻小爱的额头，说：“恭喜你毕业……又一次。” 两人玩作一团。 …… 四个多月后。 D星。 位于γ家族旧址的幼儿庇护所。 “哇——” “我、我才没有喜欢她！她那么笨，又爱哭，我才不会喜欢她！” “小尹又把小简弄哭了！” 正在幼儿庇护所里玩耍的小孩子乱作一团。 一个小女孩被揪散了辫子，大哭不止。 一个男孩子被其他小兽人围着职责，他脸得涨得通红，却嘴硬得要命，死活不肯认错，但看着小女孩哭，又手足无措，眼神不自觉地往那边瞟，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就在这时，当一切陷入僵局，一个英俊的男人和一个漂亮的女人从庇护所里走了出来，他们手里还捧着玫瑰。 他们是庇护所的客人，因为两人出众的相貌，先前他们进庇护所的时候，小兽人们就好奇地在打量他们了。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那年轻女孩怔了一瞬，似乎想上前。 但年轻男子拦住了她，他浅浅一笑，对嘴硬的小男孩招招手。 小男孩不明情况，但看着男人的表情，还是怔怔地走了过去。 男子生着双灰蓝色的猫眸，笑起来的时候，有种惑人的魅力。 他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扣在小男孩头上，教导他道：“你这样是讨不到她的喜欢的。对自己爱慕的女孩子要温柔，要比平时更为绅士，明白吗？” 英克想了想，从手里的一大捧玫瑰中取出一朵，递到男孩手上，说：“你把这个拿去送给她，跟她道歉……你愿意的话，将你内心真实的感受告诉她。一个绅士，敢于表白自己的内心才是有勇气的表现，蛮横的举止只会暴露你的怯懦。你能做到的，对吗？” 小男孩听得呆呆的。 但是英克带着笑意的眼神仿佛有魔力，戴着英克的帽子，拿着英克给的花，他像是也有了奇怪的自信，被说动了。 英克拍拍他的肩：“帽子送给你了，去吧。” 小男孩咽了口口水，就像英克说得那样，拿着花小心翼翼地走回小女孩身边。 小爱挽着英克的胳膊，看着小男孩红着脸，小声地对小女孩说了些什么，不久小女孩破涕为笑。 小孩子们很快玩闹地跑远了。 小爱看他们都很开心的样子，松了口气。 英克抱着手里的花束，略带遗憾地道：“抱歉，原本是送给你的玫瑰，这就少了一朵。” 小爱摇摇头。 她并不在意这些。 小爱看着跑远的小孩子们，由衷地夸奖英克说：“你可能也很适合当老师。” “唔……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评价。” 英克沉吟着道。 小爱不解：“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英克压低了声音，贴着她的耳畔，轻轻道：“比如说，我适合当爸爸之类的……” 小爱红了脸。 她力道很小地用手肘捅了英克一下，别过脸去不理他了。 英克愉悦地笑了起来。 他牵起小爱的手，道：“我们到对面去吧。” 他们已经见过了贝夫人，也见过了庇护所的保育员们。 英克带着小爱回到了对面的宅邸里，两人爬到了顶上，从面向庇护所的窗户里探出头。 从这么高可以看见，小晴和小杰正在庇护所的花园里陪小孩子玩，小晴看上去很开心，小杰又经过四个月治疗，虽然还要拄拐杖，但行动也方便许多了，能自由行走。 有一瞬间，小爱感觉时间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她和小晴、小杰，三个穿着脏制服的小孩子，懵懂地守在大铁门前，看向对面的城堡。 一转眼，就过去二十年了。 而这时，英克托着下巴，开口道：“这一刻，你有没有觉得好像过去？” 小爱愣了下。 英克笑着指指对面，然后又指指这边，解释道：“你的朋友们在对面，而你，被我骗来，和我在一起。” 小爱明白过来，在英克戏谑的注视下，小爱当即又窘迫起来，气恼地抽出了被英克捏着的手。 而英克最喜欢小爱这种有点生气的样子，所以总控制不住去逗她。 好在英克见好就收，马上就正经起来。 他向小爱伸出手，笑道：“还有一件小时候我们一起做过的事，我想要再试试，你愿不愿意一起来？” 小爱疑惑：“什么？” 英克狡黠地对她眨眨眼，说：“爬屋顶。” 小爱马上就想起来了。 英克偷偷潜入幼儿庇护所，带她爬上屋顶，两人一起看向星空的夜晚。 在很长时间里，小爱对英克最深的印象，就是他那晚在屋顶的风中，熠熠发光的猫眸。 小爱将手递给了英克。 “谢谢。” 英克体贴地接住小爱的手。 因为小爱毕竟是犬科，英克没有直接带她爬最高处的屋顶，而是选择了安全平坦的二楼。 不过，饶是如此，站在窗沿边上的时候，小爱还是觉得很高了，有些瑟缩。 英克一直拉着她的手等她，安抚道：“不要怕，牵紧我的手。” 他扶着小爱的腰，将她紧紧护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领着小爱走了几步。 英克笑着说：“别担心，你已经牵住我了，只要你不放手，你就是安全的。” 两人走到一个相对舒服的位置，在屋顶上坐下。 小爱还是很少到这样的地方来的，在高处的眩晕过后，紧接着来的便是舒畅。 这里的风，这里的气息，这里的视野，都和她平时看到的不一样。 不过，明明爬的是差不多的高度，小爱却发现没有小时候记忆里高了，其实这个位置，还算安全。 英克看着她的表情，眼神逐渐柔和，道：“坐在这里，其实还挺愉快的，是不是？” 英克眯起眼睛，望向她：“刚刚，有没有担心我会松手？” “……没有。” 小爱迎上英克的直视。 她有点害羞，但奇异的，并未觉得不安。 英克保护过她那么多次，他身边很安全。 尽管一开始，他让人捉摸不透。 英克十指相扣，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道：“我很高兴你这样说，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他说：“你在我身边，我是不会松开你的。” 英克说这句话的时候，小爱从他眼中读到了一丝奇异的色彩，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英克接下来会说很重要的话。 果然，英克望着她道：“当初交往的时候，我向你承诺过，我会是你最好的选择，现在你觉得，我兑现我的承诺了吗？” 小爱有些难为情，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小爱说：“你很好。” 英克甜蜜地笑了起来，说：“那我可不可以请求更进一步，让我们成为彼此唯一的选择，让我永远成为牵你手的那个人？” 小爱看到他魔术似的从怀里摸出一个漂亮的小盒子，捉着她的手放到她掌心里，露出里面精致的戒指。 英克问：“和我结婚吧，爱？” 尽管已经有了预感，但真的发生的时候，小爱还是觉得一瞬间周围的空气就都被抽走了，她紧张得说不出话。 但他们的关系，已经到这一步了。 小爱微笑，答道：“好。” 英克将戒指套到她的手指上。 然后趁小爱没回过神，英克低下头去，飞快在小爱嘴上啄了一下。 在小爱露出羞涩的表情以后，他在高空徐徐的风中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会永远爱你。” 英克灰蓝色的眸子凝望着她，在这一刻，给了她新的、他肯定会兑现的承诺。 “我向你保证。” 小爱含情脉脉地回望他，给了英克他最想要的答案。 “——我也是。” 第169章 十五年后。 “t67荒芜星球上最后4500人逃亡的黑星犯罪分子无条件投降,至此,清缴黑暗星系完全结束,以联邦星系的胜利告终。联邦星系受黑暗星系侵害长达数千年的历史终于结束……” “近年来,受益于星际飞船船票价格大幅下降，各星系星球旅游业蓬勃发展,产业转型成功……” “宇宙影后晴dha03660150130主演全息电影《八命雀》，票房再创新高，她今年将以这部电影再度冲击金星云最佳女演员奖……” 全息影像里，身着曳地礼服的小晴正登上领奖台，她笑着朝因为她激动尖叫的人群挥手，然后又面朝镜头，对镜头外的观众抛了个飞吻。 小爱和英克坐在贵宾席上，他们特意选了不起眼的角落，但依然在镜头里一闪而过。 而在贵宾席的第一排,一个身着军装军帽的身影,安静而低调地注视着小晴。他胸前的徽章,能够看出他是个中上级军官。 这么多年来,小晴的影迷早已习惯了她身边有这样一个军官。 众所周知,这个军官会出席小晴的每一场典礼，观看她的每一次首映会。 他们是青梅竹马,并且已经交往了很多年。 他沉默，深情而英俊。 在影视圈抛头露面的演员明星往往忌讳公开自己的感情状况，但这一准则似乎在小晴身上不起作用。 她一开始就以拥有机器人男友的形象在系列广告和电视剧里出道的，而广告和电视剧里,甚至是由她的男朋友型机器人担任男主角，这样的举动，从一开始就给人以叛逆、自由的印象。 她当时的男朋友型机器人，直到现在都还在担任她的助手，以小晴的财力和名望，她的机器人月白保养得很好。 以月白为原型的男朋友型机器人复制产品，到现在仍然卖得火热，是a-robot公司在整个宇宙的长期热销产品。 在这种情况下，小晴后来交往了正正常常的兽人男朋友，还是个专一稳重、受过联邦奖章 的军官，似乎反而显得乖巧了起来。 大家都在猜测晴影后手上到底什么时候会戴上戒指。 直到最近，晴影后无名指上才出现了一枚素戒，不过偶然几次被拍到的照片都不真切，真相扑朔迷离，但即使如此，也足以让等了这个美好结局许多年的影迷们兴奋。 不过，现在全息投影上播的已经不是直播，而是录制回放了。 影像中在贵宾席一角的那对夫妻，现在正在自己家里。 他们没有住在那种古典而厚重的独栋豪宅里，也没有回φ家族的祖宅，而是由英克出面买下了一栋新落成的高级公寓。 他们住在拥有楼顶花园的楼顶平层，依然是在克顿区。 奥菲高高兴兴地买了楼下一层，搬了过来，没事儿会上来找英克，他们一起办公也十分方便。 小晴和小杰则在又下面一层，不过小晴如今成名，时常要在各个星系间飞来飞去参加活动或者拍戏，大部分时间和剧组在一起，留在z星的时间反而不多，她和小爱大多还是全息光屏交流，但这并不影响两人这么多年来的友情。 此时，英克坐在一旁，正微笑着看光屏里的照片。 照片上是二十多岁时的小爱。 她坐在草地上，穿着厚重华丽的白婚纱，头上戴着精心编织的花环，雪白的狐耳从花环下面伸出来。 小爱怀抱捧花，因为很害羞的样子，所以耳朵也羞涩地耷拉着，似乎光是这样被拍照，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是小爱穿上婚纱以后，英克给她拍的，因为不是刻意摆拍的婚纱照，姿态和表情都很自然。 在所有的照片里，英克好像也最喜欢这一张，时常反复观看。 然而小爱看他看这个，却难为情。 她说：“别看了。” 英克却笑眯眯地道：“好可爱，好希望能再亲眼看一次你穿婚纱的样子。” 小爱脸红：“别开玩笑，我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 英克哄道：“可是你还是很可爱啊。明天，再穿一次好不好？这会让我有一直和你的结婚的感觉。” 小爱今年四十岁。 在寿命能够到两百多岁的星际时代，这个年纪还很年轻，外貌上其实也不算有多大变化，但时光流逝，要说完全和十几岁、二十几岁时一模一样，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这些年来，随着时代变迁、个人成长，小爱和英克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英克在年轻的时候，虽然是他同辈同学和好友口中厉害的人，但并不算多么有名。 现在，英克和奥菲的廉价飞船模式大获成功。 不仅仅是价格优势，还获得了口碑上的成就，因为能帮助许多过去受星际交通价格所困的人，从社会意义上也很有价值。 随着与黑星战争的结束，整个联邦星系都变得安全了很多，以前不敢暴露身份的稀有兽人，如今也敢偶尔现身了。 在两人的公司上市日上，英克低调地露了一次面。 正是这一次露面拍摄的照片，让星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英克的相貌，即使是出现在娱乐圈中都能说是佼佼者，当时他三十多岁，是年轻而神秘的φ家族成员，富有，事业有成，一经现身，就引起了轰动。 因为那一张照片，英克接下来五年都连续登入宇宙最英俊面容的排行榜，名次还相当靠前。 英克无论出席任何场所，都戴着结婚戒指，所以他的感情生活，也很快受到了关注。 小爱随之进入了公共视野。 她是个试管兽人，是个文学研究学者，学术界新星，也是教育家和作家，在前几年，她参与编过一本着名的文学教材，也有几本自己的着作，而且颇为畅销。 二十四家族与试管兽人结婚，而且多年恩爱，这种童话般的故事一向很能引起公众的兴趣，网络上迅速出现了很多关于他们两人的内容，因为英克和小爱本人从未授权过任何媒体进行报道，所以全都是个人媒体的行为，而且真的少假的多。 有人猜他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 有人猜是英克偶然造访了小爱工作的地方，继而相识。 有人发现了小爱和晴影后是同一个庇护所长大的朋友，而且至今小爱都在不断参加小晴的颁奖活动，于是迅速猜测她之所以会遇见英克，也是因为影响力极大的晴影后。 不会有人想到，他们之间的重逢开端，会是因为英克扮演男朋友型机器人。 与小晴或者英克相比，身在学术界的小爱显得比较清贫，没有那种一夜之间纸醉金迷的条件，但是也没有人因此觉得她低人一等，因为翻阅小爱的履历，会发现她非常高尚。 博士毕业以后，她一边担任着星联大的教职和研究工作，一边接受了伊思区一所公立学校的教师工作，因为她知道试管兽人们经常入读的公立学校，通常没有个性化的师资条件。 她编辑出版的教材，以她的名义向经济较为困难的星系捐赠了十万套，并且每年还会追赠。 就在几年前，她创建了z星第一所从幼儿庇护所到公立高中一体化的试管兽人庇护所，并且由她自己担任庇护所所长，这是试管兽人教育体系的改革。 这位小爱小姐每年还会向各个慈善基金会捐款。她和英克，或者φ家族，通常都是分开捐赠，正因如此，不难猜出小爱捐赠的是她个人的收入，而不是φ家族的资产。 尽管数额无法与富有的φ家族相比，但经过估算，小爱捐赠出来的金额应该占她本人个人收入的30以上，有时甚至有可能有50，这种比例足以令人震惊了。 要知道，有着英克这样的丈夫，她本可以像很多贵妇人那样尽情地享受生活，享受着金钱带来的所有便利和悠闲，大可不必像现在这样操劳。 小爱与英克结婚以后，没有改姓，没有四处挥霍，这对夫妇相当低调，甚至连二十四家族内的晚宴聚会都很少参加，直到英克逐渐被公众所知，他们两人的关系才被放在青天白日之下。 小爱的性格，无疑得到了公众很大的好感，他们的婚姻得到了众多祝福，甚至连φ家族的对外形象，都因此得到了良性提升。 而这个时候，英克还在哄小爱再穿一次婚纱。 事实上，英克几乎每隔几个月就要哄她一次，照片也已经拍过好几次了。他特别喜欢小爱穿婚纱，特别喜欢抱着她转圈，英克始终觉得他们一直在不断地重复恋爱、结婚的过程，永远在热恋和新婚。 所以他也乐于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地向小爱求婚，尽管时间在前进，身体上的成熟衰老无法抗拒，但他们的岁月却仿佛停止，永远都像是曾经那两个莽莽撞撞谈着恋爱的年轻人。 哪怕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 最大的孩子都已经到青春期了。 因为小爱的学业延续了很长时间，他们结婚好几年以后，才开始郑重地小孩子的问题。 小爱从事教育行业，她其实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以星际时代发达的科技，怀孕和生育的过程也变得非常轻松。 于是十几年里，他们有了三个孩子。 贝丝，费尔，茵。 小爱出于对贝夫人的尊敬，给大女儿起了和贝夫人一样的名字。她的兽身是只雪豹，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混血北极狐的缘故，白色的毛发变得更加更加洁白。 她长得十分美貌，同时有着北极狐和雪豹的外貌特点，有着猫的眼睛和狐狸的脸颊轮廓，但性格比起小爱，好像更像英克。 小爱总觉得她懒洋洋的，心里什么都懂，但是不说，最大的爱好是躺在屋顶上晒太阳睡午觉，或者你以为她在晒太阳睡午觉，实际上已经跑到了没人找得到的地方，直到开饭才出来。 她现在快十三岁了，青春期叛逆的地方逐渐展现出来，父母跟她说话时间长了一点，她嘴上还很乖顺，但漂亮的蓝灰色眼睛里就会开始流露不耐烦的神色。同时，她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想要抱一会儿就可以抱一会儿，整天都尝试着冲上来用父母的尾巴练习捕猎。 不过，她对母亲还是很亲近，虽然主动想抱抱她时得到的答案永远是“不”，但小爱有时候睡午觉，醒来会发现有只半大不小的雪豹睡在她脑袋附近的位置，将脑袋靠在她脖子上，尾巴勾着她的胳膊，看上去还很像是小孩子。 英克看着与自己相似的女儿，悠然地道：“她心思隐藏得可没有我好。” “什么？” 小爱从教案里抬起头来。 英克笑眯眯地道：“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即使心里不耐烦，脸上也是半点都看不出来的。” 小爱：“……” 随着贝丝的身形逐渐长开，最近小爱也经常碰到一些莫名其妙找借口到家里来玩的小客人，他们来了以后，就会期期艾艾地说“呃……夫人，先生，请问贝丝在吗？”“我想找贝丝”“之前贝丝说想要借我的书，我特意送过来了”，倒让小爱有些哭笑不得。 与贝丝相比，弟弟费尔的性格似乎要好上不少。 他今年八岁，兽身表现也是雪豹，但气质更像是小爱，文质彬彬，温和而善良。 他相当聪明，但大部分时候都将这些聪明埋藏在心底，只有相当有把握时，才会开口发表意见。 他从来不会主动向别人索要什么，太过乖巧懂事的样子，有时会让人心疼。 正因如此，费尔在什么地方都很受欢迎，受到的评价也相当高。 不过，英克对费尔却有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看法，他说：“比起贝丝，费尔这样子，说不定反而才是危险的。” 因为费尔非常听话，在他很小的时候，小爱时常担心自己在贝丝身上花的心思太多，会忽视费尔，因此听到英克的话有些不解：“嗯？” 英克捏了捏小爱的脸，道：“他长了像你一样无害的外表，但本质还是猫科动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虽然看上去很乖巧，甚至可怜，可实际上很难被人窥探内心，不像贝丝，贝丝表面上行为难测，其实内里挺直率的，或者说只是觉得麻烦，懒得隐藏情绪……当然，费尔现在还小，还很单纯，但等到他青春期了，说不定比贝丝麻烦。” 听英克这么说，小爱也就往猫科的方向观察费尔。 这么一观察就发现，费尔果然还是有不少猫科动物的特质。 贝丝是总是行踪不定，但当你找不到她的时候，她又会悄无声息地出现。 而费尔则是你认为他总在你眼皮底下，没有去过哪里，但实际上他也会突然消失的，只是消失得相当隐秘，让人难以察觉。 他们两姐弟的关系非常不错，做事很默契，有时候只需要一两句话就能理解彼此。 至于小女儿茵。 她今年才只有三岁大，还是个软乎乎的小不点，还看不出什么太明显的心思城府，就是只无忧无虑的小北极狐。 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屋子里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去，欢快地对所有人摇尾巴，把地毯从房间一头拖到另外一头。 因为她是三个孩子里唯一一只小北极狐，现在又还很幼小，受到了大人们和哥哥姐姐相当的关照和宠爱，养得有一点娇娇气气，动不动就会到处撒娇找人玩。 下午的时候，英克化成雪豹的样子，懒洋洋地趴在草地上，用自己长而灵活的尾巴逗孩子玩。 费尔马上就来了。 他天生就有玩尾巴的基因，一看到英克的尾巴动，就会冲上来捕猎，仿佛看到了逗猫棒。 小茵不明所以，但她看到哥哥在抓尾巴，也本能地模仿哥哥姐姐的动作，在爸爸的尾巴下面跳来跳去，但她跳得不如哥哥高，懊恼地嘤嘤叫。 贝丝起初没有出现，但小爱没多久就注意到，贝丝不知何时也变成了雪豹的模样，安静地藏在不远处的树上，用阴影隐藏自己，默默地望着这边。 小爱对她道：“贝丝，你想过来一起玩吗？” 贝丝好像很震惊妈妈居然发现了她。 她又往阴影里躲了几分，忍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忍住，貌似不在意地问：“……你看得见我？” 小爱：“……当然了。你现在的体型都已经快有成年雪豹大了，雪豹主要是在雪原峭壁上活动的，你又不是黑豹或者猎豹，蹲在这么一棵绿油油的树上很明显啊。” 贝丝：“……” 贝丝还是幼豹的时候也经常上树，那个时候就不太起眼，青春期她的生长速度急剧加快，她还没有从这种剧烈的变化中回过神来。 贝丝心情复杂。 小爱再度邀请道：“要不要一起过来呀？弟弟妹妹都在了。” 小爱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白白的尾巴露出来，朝她挥了挥。 贝丝看上去非常犹豫。 她说：“不了，我还有事。” 她轻盈地从树上跳下来，掉头离开。 但是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贝丝又一言不发地“路过”了这里，然后很不经意地趴在小爱身边，打了个滚，顺便一把把英克摇晃的尾巴打了下来。 大姐毕竟是大姐，比弟弟妹妹都要灵活许多。 费尔和小茵都发出了惊呼。 贝丝有些得意。 而这时，小茵注意到妈妈的尾巴也在动，她一直奇怪妈妈的尾巴为什么不像爸爸这么灵活，乐颠颠地跑过去，啊呜一口咬住了妈妈的尾巴。 小爱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尾巴吊起来的女儿，顺势将她搂到怀里。 下一刻，英克也一把将小爱搂到胸口，舔了舔她的脑袋。 小爱眯起眼睛。 他们夫妻两个，将三个孩子都捞到怀里抱着。 小爱忽然觉得，像这样的时光会持续很久很久。 在一部过去的电影里，有这样一句话——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会是什么味道。 人生总是伴随着无尽的苦难，越是前进，越觉得无聊而无望。 但即使如此，仍然会为着心中那个难以实现的理想活下去，追逐梦想之火。 所有活着的人，都在进行一场堂吉诃德式的大冒险。 但是，结局却不尽相同。 小爱感觉到自己现在很幸福，她走过了种种泥淖，来到了超过预期的理想国。 她知道，自己吃到了一盒巧克力里，最甜的一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