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朋友都变成了疯子(快穿)》作者:小白莲一柏君 文案: 【封面即攻人设,少年版本】 原名《我的男朋友都是厉鬼》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顾城 【文案一:】 沈熙白是各个都市恐怖小说里的土著民,在这些小说里,他原本的发展不是被小说里的厉鬼弄得穿肠破肚,就是死无全尸,死法千奇百怪,总而言之,没有在哪一本书里有一个好下场。 对此,作为npc的沈熙白全都一无所知。 而沈熙白最近也很苦恼,他发现自己身边总是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第一件奇怪的事:他每天早上醒来,必定腰酸背痛,脖子上还有各种青青红红,不管他如何勤换被子,还是使用杀虫剂全都一筹莫展。 第二件奇怪的事:他发现这个世界上,不论是谁对他稍微表现出不满,或是对他摆脸色,那么那个人轻则肚子泻,出门被狗咬,重则毁容,破产,甚至身患绝症。 第三件奇怪的事:他总是莫名奇妙卷入一些灵异事件当中,身边的人也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离奇的死亡,就像是霉神附体一样,总能意外的遇见死人。 第四件奇怪的事:他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温柔顾家型男友居然不是人...... 【文案二:】 阴沟里的老鼠为你自拔利齿,傲慢的水仙只为你一人盛开,啼血的杜鹃仍为你一人独唱…… 全世界都在欢呼着你的诞生,你生来,就注定受尽万千宠爱,而你,也是他永生的光。 沈熙白是一本童话故事书里的小王子,他本该一世顺遂,幸福的度过他的一生。 但很可惜,他得了睡美人症,总会无意识的昏睡过去,在他不同的梦里,他保护了被校园暴力欺凌的小可怜,拯救了差点被人贩子拐走的小孩,认识了被迫送去特殊学校改造的男生……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所做的每个梦都是真实发生在另一本书里的故事,而在他梦醒以后,那些世界也跟着崩溃了 后来的后来,童话故事完结后的沈熙白记忆被系统格式化,失去记忆的他再一次被投放到都市恐怖小说里…… 【文案三:】 光明的黑暗面,恶臭阴冷,他深陷其中,一缕阳光就能照亮他的整个人生,可是有一天,那唯一的光也不见了,于是他也跟着疯了...... 我的宝贝,嘻嘻,终于让我抓到你了。 这一次,你逃不掉的! 本文又名《我的黑化病娇男友今天吃完药了吗?》 《为什么全世界都觉得我会死?》 《一日七次要不得!》 必写世界: 副本一:支教老师x被恶民观摩殴打致死的厉鬼 副本二:实习记者x被特殊学校折磨致死的怨鬼 副本三:入殓师x被未成年人虐杀致死的恶鬼 【不同世界的攻,性格会有些许的不同,有些是真蛇精病,有些是披着羊皮的狼】 ①1v1,切片攻,甜文max,亲妈,每个世界的故事时间顺序都是先从失去记忆的穿书后开始。 不恐怖不恐怖,是小甜饼呀。 ②专注病娇一百年不动摇,但绝对不存在小黑屋,强制爱,受是小天使,治愈攻 排雷:不喜欢比较软一点,那种乖一点的受,不建议看。 ③截图2020年3月28号 内容标签:无限流 甜文 快穿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熙白┃配角:《偏执boss全都是我男朋友》完结以写这本┃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的一生都在用来寻找你。 立意:因为喜欢,万难可迎。灵魂伴侣的相互救赎与守候。 ================== 第1章 “来了来了,大学生们来了!村长,他们来了!终于来了!” 穿着麻布衣柜高瘦的黑小伙仗着眼尖,视力极佳,站在石头上瞭望,大老远就看到了一个不断逼近的黑点,然后无比兴奋地冲着在村门口等候了老半天的村民们大喊。 村门口站着百来个人,基本全都是男的,有大人,也有小孩,每个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状态,好奇得厉害! 还有几个壮汉,手里捧着山上摘的野花,还有一些新鲜的野菜野果,似乎是给客人准备的见面礼。 老得半只腿都已经迈进棺材的村长扶着拐杖,弓着背,张开牙齿都掉了大半的嘴,咧着嘴笑,自顾自地说道,“好好好!太好了!终于来了,哈哈哈。” 他一边说话,一边笑,或许是因为笑得太用力,甚至不受控地咳嗽起来。 旁边的男人立马拍了拍他干瘦的背,关切地说道,“别激动别激动,您老悠着点,都说了让你在房子里好好待着,平白无故出来受这罪。” 村长大喘着气,头也有些发晕,听到男人的抱怨,虚弱地点了点头。 烈阳高照,每个人都冒着虚汗,影子映在地上,跟着人的动作做出相应的改变。 但是没有人注意的是,村长的影子一动不动杵在地上,像极了一具僵硬的死尸,就连影子的颜色都比周围人看上去淡上许多。 很是诡异。 ...... 沈熙白死命地抓着车子的铁边边,勉强维持着坐姿,不让自己因为车子行驶时的颠簸而左右摇摆,甚至摔倒。 他的脸色已经十分苍白,也不知道是因为晕车,还是因为这该死的烈日晒得他有些中暑。 “终于看到人了!我们终于到了,这个山路也太陡了,我都要吐了。” 车子上除了沈熙白和负责接送的三司机,还坐着其他四个同行的大学生,两男两女。 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 他们五个人坐在这辆破烂不堪的三轮车上面,长途跋涉,翻山越岭,折腾了好几天,经历了好几天的暴晒,才终于来到这里。 他们是来这个偏僻的村子里做支教老师的。 他们五个一早就听说了这个地方交通十分不方便,穷乡僻岭,物资也十分匮乏,人口也少,村子的孩子几乎从来没有接受任何教育,整个村子能识大字的都找不出来几个。 尽管做好了思想建设,但不来,他们是真的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能有这么穷的地方。 “真的好累,我现在就想找个凉快一点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再睡一觉,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接话的是一个扎了麻花辫的女生,她看起来整个人都已经萎了下来。 车子一停,村民们立马就涌了上去,尤其是小孩子,看起来很是兴奋。 在他们这儿,就连一个破三轮,都是个稀罕物。 “噫!车子上面怎么还有女的!” “这群女的也是来做支教的?不应该好好在家养家带娃吗?女的读什么书!” “诶!她们认识字吗?怎么也来做支教!” 车子才刚停,村民们一看到车子上两个小姑娘,就开始皱着眉头窃窃私语,甚至声音都跟着越说越大声。 像是在他们看来,女性读书是什么天大的罪过一样,眼神里皆是震惊和不可思议,更多的还是怀疑和审视。 坐在车上的周美芳一听,瞪大了眼,一副活见鬼的样子,整个人差点气到炸裂。 这都什么世道了,居然还对女性读书存在这么大的偏见。 但周美芳毕竟是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小姑娘,尽管心里委屈得要哭,竟也没有说脏话回击,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跟旁边的另一个女生对视一眼,心里面都有些心照不宣。 在村长义正言辞的警告视线的扫描了一通以后,这群八婆的男人们才讪讪的住嘴起来,但脸色依旧难看,看起来不情不愿,似乎对这两个刚来的女支教老师充满了敌意和揣度。 更有甚者,用一种打量商品的眼神在两个女生的身上扫来扫去,眼神赤裸露骨,带着地痞流氓的无赖味。 沈熙白戴着一顶帽子,面色苍白地从三轮车上面走下来。 他的手里还提了一个装着他所有日用品和衣物的大木箱。 沈熙白的嘴唇已经发白,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欲坠,看起来没有半点力气,涔涔的汗渍顺着他的太阳穴疯狂地往下流似乎有点中暑。 “老师们,往这边来吧,我们带你们去住的地方。”说话的是最开始通知大家人到了的黑小伙,他咧开嘴,露出自己一口焦黄的牙齿。 说着,他就冲到五人面前准备带路,当他的目光扫射到沈熙白的身上时,眼底瞬间浮现不假思索的惊艳。 沈熙白长得十分俊秀,面白如玉,比旁边两个精心打扮擦过粉的女生看起来还要白,面若鹅卵,配上不算太过浓密的棕褐色眉毛以及高挺小巧的鼻子,看起来很是精致。 当然,最令人过目不忘的,还属他的眼睛,一双杏眼,眼若流星,乌溜溜的,十分亮,看起来十分干净有神。 这一眼,让没有老婆,也没有相好的黑小伙臊得红了脸,本就黑,还平白多了点红,跟个猴腚一样,让人看了就觉得滑稽搞笑。 索性大家都被新来的支教老师抓住了眼球,根本没有人注意到黑小伙的脸有着啥子变化。 沈熙白跟着大部队的脚步往前走,晕晕沉沉地埋着头,能听到周围那些长得十分油腻的男人们在用一种戏谑的语气,毫不避讳地讨论着他的长相,甚至还发出一些哄笑声,让人听起来就觉得不舒服。 沈熙白的脚步十分沉重,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箱子,走起路来就更加费劲,整个人都如顶千斤重,非常的累。 虽然一进村门,这群村民就表现出一副好客的表情,但自始至终,他们五个人的行李都没有一个人提出主动帮忙搭把手。 所有村民几天就这么冷眼地看着,看他们的表情,说不准还在心里吐槽着这外边来的,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走几步就累成这样。 一点都不像是真情实感在欢迎他们来到这个村子。 一丝颜色淡浅的黑气穿越人群,攀上沈熙白的脚腕,然后顺着他的腿,先从脚腕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攀爬。 慢慢地全都聚拢到了沈熙白的皮箱下面,隐隐约约的,仿佛变成了一只手,若隐若现。 嗯?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感觉自己的行李好像变轻了。 沈熙白顿了顿,提着行李的那只手重新颠了颠手里面的东西,发现自己不需要费半点力气,整个木箱都轻得不可思议,就跟个有人给他的箱子搭了一把手一样。 也是这一瞬间,沈熙白突然觉得这挂着天上的烈日,照在自己身上也不是那么地难以忍受,就好像有一层冰冰凉凉的东西围绕在自己身边,吹散了那一层热气。 突然,沈熙白的目光一利,眼神落定在了一间被荒废的泥土房上,眉头也跟着皱成了一个川字。 就连他的心跳都有些不受控地加速,像是有些不可控的东西想要冒出来。 真奇怪,他为什么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有一种他曾经来过的错觉。 想到这儿,沈熙白小声地询问一直走在自己旁边的黑小伙,窃窃私语道,“那个,大哥,那个房子是谁的呀?” 一直用余光瞥看沈熙白的黑小伙,一见对方主动询问自己简直可以说是喜形于色,面红耳赤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但一听沈熙白问的是什么,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整张脸都跟着垮了下来。 沈熙白目睹了黑小伙整个变脸的过程,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 黑小伙的眼神也开始躲闪,开始含糊其辞道,“就,就一个破旧的房子,我不记得了。” 也不管沈熙白信没信,黑小伙的表情满是尴尬,像是没有撒过谎一般,越说脸越红,最后实在是圆不下去了,黑小伙只好拉开自己跟他的距离,不再说一句话。 似乎那个房子是什么天大的禁忌,见不得人,就连讨论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沈熙白若有所思地继续往房子的多看了几眼,突然,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他神色微窒,表情都僵硬了,心都咯噔了一下,身体打了一个冷颤,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背脊也开始冒着冷汗。 他... 他刚刚好像看到门口突然一瞬间,凭空出现了一个男人... 沈熙白深吸一口气,定睛再看,门口站着的人又像是一阵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怪...... 嘶,别想了别想了,一定是他中暑的缘故,脑子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男人面无表情的站在泥土房门口的位置,目光如炬的紧紧的盯着被人群拥簇住的沈熙白。 周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男人站在那里,但所有的村民在经过这个房子时,表情明显变得有些紧张,脚步也跟着有些加快,所有人都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多看一眼。 男人就像一块被钉在土里面的木桩,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不带一丝感情。 面无表情的他看着这群可笑的村民,慢慢地裂开了自己的嘴,然后扯出一个极其扭曲的笑容,发出嘶嘶冷笑。 慢慢地,男人浓稠如黑夜的眸子重新落在了沈熙白身上,他惨白如纸的脸微微颤动,眼睛里面是掩饰不住的狂热和病态。 他的眼睛迸射出流光,寒芒闪动,似乎酝酿着什么情绪,又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嘶。 你终于回来了... 我唯一的...光。 第2章 “嘶。”沈熙白艰难地从硬邦邦的木板床上爬起来,倒吸了一口气,右手在自己后颈的位置反复摁压捶打,酸痛得不得了。 好疼...好像落枕了。 晚上睡得很难受。 沈熙白一边来回左右摆头一边眨着眼去看周围的环境,看着看着,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土泥砌的墙,纸糊的窗,破木板做的门,无一不传递着这个房间到底有多破旧。 不仅如此,房间里还没有厕所,只有一个被当作痰盂,以及大小便来用的木桶。 房间内无一幸免,全都是灰尘,就连沈熙白睡的那张床看起来都显得有些不干不净。 昨天沈熙白躺在床上,一仰头就能清楚地看到头顶正上面,在天花板上结网的蜘蛛。 房子里面更不要说电器之类的,就连晚上照明,都是依靠着一根脏到几乎快要发霉的白蜡烛。 脏乱差,可能是沈熙白对这个房子的第一印象。 都二十一世纪了,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可能不会相信,居然真的有这么穷的地方。 沈熙白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能闻到房子里面避无可避的霉味。 还是先打扫一下房间吧。 说干就干,沈熙白撸起袖子,就打算出门。 他记得门口有一口井水,可以打点水上来,清理一下房间的卫生。 沈熙白这么想着,拿起房间里现有的木桶准备去开门,谁知门一打开,沈熙白就吓得一个哆嗦,震了震,往身后退了一步。 毫无征兆,他一打开门,门口居然就已经站着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干瘦干瘦的,脸颊都凹陷了下来,应该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小男孩看清楚门内的人,眼睛的暗芒闪动,带着几分快要抑制不住的狂喜和炙热,但很快就被隐没,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仿佛刚刚所有外露出来的情绪都是错觉。 沈熙白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他一开门,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沈熙白慢慢地蹲下身,眨了眨眼,看着面前阴冷而又古怪的小男孩,冲他扯出一抹友好的笑容,轻声细语道,“小弟弟,找我有事吗?” 原本板着一张脸的小男孩看着沈熙白笑得灿烂的脸,面上立即也扯出了一个大大笑容,露出一派天真的神色,“我是来给哥哥送早饭的。” 说着,小男孩便将两只原本藏在自己身后的手伸到了前面,手里赫然捧着一只烧好的土窑烤鸡。 !!! 沈熙白眼底是藏不住的惊愕之色。 昨天这群村民接待他们,准备的都是些野菜野果,跟荤可以说是完全沾不上半点边,但根据沈熙白的观察,那些东西对于这个地方的村民而言,可能已经是最好,最有体面的东西了。 但今天这只土窑烤鸡却又让他怀疑起自己之前的推论。 因为眼前的小男孩手里面拿着的根本就不只是土窑烤鸡的鸡腿,鸡翅,或是其他部分,而是整的一只肥鸡! 那他们五个人岂不是杀了五只鸡? 这让长途跋涉,风吹日晒折腾了好几天都没怎么吃过饭的沈熙白都有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男孩观察到沈熙白吞咽的动作,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到了沈熙白的手上,看着他手里拿着的木桶,他面上的表情笑得越发地灿烂,“哥哥,你出门想要干什么呀。” 沈熙白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打算打一桶井水,打扫一下这个房间的卫生。” 听到这儿,小男孩的眼睛闪过一丝暗芒,面上的表情不变。 “哥哥,先吃早餐吧。”小男孩将被荷叶包着的土窑烤鸡递到沈熙白手上,沈熙白赶忙接过,有些手足无措。 看着面前这个明显是因为营养不良,饿成现在这副枯瘦模样的男孩,心里面有些过意不去,满满都是于心不忍,立即说道,“那,那我们一起吃吧,反正这个窑鸡挺大的,我肯定吃不完。” 男孩笑出了八颗牙齿,两颗虎牙若隐若现,晃得莫名让人有些发慌,男孩回答道,“好呀。” 哥哥...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 善良啊... 看着这只整鸡,沈熙白有些犯了难,又赶紧说道,“那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找一下我带过来的菜刀。” 说着,沈熙白就又将窑鸡递到了男孩的手里面,把木桶放在了地方,转身往房间里面走。 男孩站在门口的位置,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褪去,猩红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看起来莫名地带着几分诡秘和阴翳。 他盯着沈熙白的背影,慢慢地,由男孩的身体变成了一个男人。 男人扯出一抹笑,没说话,慢慢地,变成了一团黑气,最终颜色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原地...... 没有发出半点响动,安静得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我找到了!那个...我...”沈熙白一脸兴奋的走出来,原本扬起来的笑容突然一下就僵在了原地。 沈熙白懵逼的走到门口,脚步在原地踌躇,他愣愣的看着放在石头上的窑鸡还有旁边已经打好的井水,张了张嘴。 终于,他反应过来,立刻夺门而出,左右环顾,想要去找那个男孩的身影,但奇怪的是,明明他才在房间里耽误了几分钟的时间而已,那个男孩居然走得这么快,连个背影都看不到。 沈熙白喘了一口气,在门外环顾了半天,终于像是确定那个男孩真的不见了以后才讪讪地走到门口。 看着旁边的窑鸡和已经打好水的木桶,陷入了说不出来的沉思当中。 ...... “诶,老师在吗?” 打扫完房间的沈熙白累得没了力气,伏着桌子半阖着眼。 听到门外传来的阵阵敲门声,沈熙白的瞌睡顿时醒了大半,猛地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赶忙冲过去开门,脚步匆忙。 敲门的是昨天迎接他们的黑小伙。 沈熙白顿了顿,看着对方满是不好意思的模样,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头,问道,“找我有事吗?” 黑小伙名叫王大强,他讪笑了两声,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挠了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过来看看您需不需要帮忙,这个房子没人住挺久了的,虽然你们来之前,我们都有收拾过一番,但肯定还是需要重新打扫的。” 黑小伙没有读过书,在他心里面读过书的人都很厉害,都是大人物,尤其是知道来的五个人是来当老师的,就直接用了“您”这个敬称。 沈熙白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你直接说‘你’字就可以了,不用特地加‘您’字,怪不好意思的。” 黑小伙笑着点了点头。 沈熙白以为又是村长他们派过来帮忙的,立刻笑着拒绝道,“房间我刚刚已经打扫过了,麻烦你们了,还麻烦你让你特地跑这一趟。” 不,是我自己想来的。 王大强在心里面默默补充,尽管如此,但他没有直说。 看着王大强有些踌躇,不善言辞的样子,沈熙白发觉两人又一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顿了又顿,便主动邀请道,“要不要进来喝口水呀,外面挺热的。” 王大强眼睛一亮,说出来的话都有些磕磕绊绊,“好,好呀。” 沈熙白笑了笑,转了个身,准备领着人进去。 王大强会意过来,立马跟上去,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喜形于色,突然,他盯着沈熙白的后脑勺看了几秒,表情突然变了变。 沈熙白一边走,一边回头招呼王大强,很快就注意到对方突然僵硬住的表情,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王大强听到他的声音,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哆嗦了两下,又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心乱如麻地说道,“没事,没事。” 在沈熙白心里,对方不过是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并不熟,见对方不说,自然也不可能追问下去,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你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王大强规规矩矩的坐在凳子上,两只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面,挺直自己的背,有些正襟危坐,他试探性的看向沈熙白,问道。 沈熙白只当是对方在问自己睡得习不习惯,没有多想,将水杯放在王大强的桌子前面,也坐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落枕的缘故,他的脖子还是十分酸疼,他下意识地摁压着自己的后颈位置的硬块。 “嗯,挺好的。”沈熙白并不想说些太让人为难的话,尽管他昨天晚上睡得其实并不太好,只是他觉得,他这么说,可以不用麻烦到别人。 王大强的眼神在沈熙白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脑勺的位置时,变化得更加厉害,他仰头大口喝了一大口水,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试探性地问道,“您这是落枕了吗?” “啊?”沈熙白有些被戳破谎言的尴尬,抿了抿唇,讪笑了两下,把手收了回来,“是有点。” “昨天晚上虫子挺多的吧?”王大强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这句话比前面两句问得更加小心翼翼。 很可惜,沈熙白并没有听出来对方的话中话,尴尬地低下头,“还好还好。” 王大强听到这儿,松了一口气。 他隐晦地又瞥看了一眼沈熙白。 刚刚他看到沈熙白的后颈处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青青紫紫的印记,明明他记得,昨天是没有的...... 那种痕迹,有点像他小时候在他妈脖子上看到的一样,不过那是被他爸... 想到这儿,王大强立马打住,臊红了脸。 想什么呢!脑子不干净,想什么都不干净! 第3章 “村子里的小孩都到了吗?”周美芳看着面前被村长带过来,排队排得整整齐齐,年纪不一的男孩子们,有些忍不住颦眉。 村长弓着背,一边点头一边回答,“对。” 周美芳的眉头皱得更紧,她与旁边的黄莺莺对视一眼,彼此有些心照不宣,联想起昨天她们来时,村民对女性读书嗤之以鼻的现状。 “村子里面的女娃呢?她们也要上学啊。”周美芳问。 村长努力地挺直自己的背,咳嗽了两声,漫不经心地回答,“女娃读什么书,在家好好孝敬父母,照顾丈夫孩子就可以了。” 黄莺莺都有些被气笑了,声音都跟着拔高,“女孩子就不用读书了吗?女性又不是生育工具,更不是你们的保姆,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的女性伟人,女孩子读书...” 还不等黄莺莺将她完整的话说完,村长就摆摆手,表情整个都沉了下来,原本还带笑的脸,瞬间阴冷得没有任何生气,呵斥道,“够了!” 黄莺莺被村长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噤若寒蝉,住了嘴。 村长的脸老得跟枯树的树皮一样,皱巴巴的,遍布深纹,说话的时候松松垮垮的脸都在微微颤动,张开嘴还能看到他黄得不能再黄的牙齿,喷出难闻的口臭。 村长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周美芳和黄莺莺,眯着眼,不甚在意地说道,“你们先管好自己,不然,呵,到时候你们要是有点什么事,我可帮不了你们。” 说完,他的眼珠子还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这种眼神,就像是在打量着货物一般,眼神里面带着轻蔑,完全没有将人放在眼里。 这种眼神十分不善,似乎一早就知道她们两个会经历一些什么一样。 黄莺莺年纪是这几个人里最小的,心智也比较小,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周美芳的身后躲了躲,不敢与之对视。 这个村长... 看起来好可怕。 沈熙白上前一步,挡住了村长打量两个女生的视线,将人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的身后,也瞥了一眼孩子们,有些奇怪地问道,“村子里面现在只剩下这么多孩子了吗?” 怎么没有看见今天早上给他送饭的男生。 一见说话的是个一看就很俊的男孩子,村长的态度立刻就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松垮的脸重新摆出一副虚假的微笑,眉眼间甚至带着几分献媚和讨好,“对对对,都在这儿了,都喊过来了,我们村民就盼着村子里面能出来一个大学生。” 说完,村长泛白的眼珠子转了转,居然能够看到几分精明和算计,问道,“需要读几个月呀,我们迫不及待地希望这些孩子考上大学。” “......”一旁的黄莺莺再一次被村长的这一番言论雷得里嫩外焦。 如果只读几个月就可以考上大学,他们又何苦寒窗苦读十年... 没有知识的地方,思想实在是太可怕,太落后了。 沈熙白问,“那今天早上给我送饭的那个男孩子呢?他不读书吗?” 此言一出,不仅村长迷惑了,就连旁边的同行四人都有些迷惑。 “什么?”村长眯着眼,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还不等他说下去,他的嗓子眼就一阵抓心挠肺的瘙痒,他立刻佝偻着背,控制不住地大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越来越大,村长的呼吸也跟着越来越急促,枯瘦的脸都开始咳得涨红,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就像是有人硬生生地阻止了他想说的话。 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团肉眼看不太清,淡薄的黑气在村长的四肢周围纠缠盘旋,就像是被下了降头,印堂发黑,命不久矣。 沈熙白刚想继续说,却立刻被身后戴眼镜的斯文男周兴文拉住,扯到旁边,小声道,“你在说什么呀,这些村民根本就没有给我们送饭啊。” 沈熙白惊愕地眨了眨眼,还没接话,周兴文就又补充道,“我们算看清楚这群村民,全都是一些利己主义,老一辈封建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很难改变,但是这些孩子还小,我们只要把他们教好了,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熙白张了张嘴,都没出声,周兴文就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上午,我们五个再好好商量一下教学任务和教学安排。” 完全没有给沈熙白插话的机会。 周兴文又打算去安慰一下黄莺莺和周美芳,他正打算把放在沈熙白肩膀上的手抽回来,还不等他实践,他就感觉自己浑身被一股子寒气包裹住,整个人都打了一个激灵。 周兴文抽回手,浑身又哆嗦了一下,他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咽了一口口水。 怎么回事,他怎么有一种被人警告的错觉。 ...... 不欢而散以后,沈熙白带着满腹疑问往自己的住所走。 这个村子虽然人口少,但面积很大,可能是因为在山腰的缘故,地形也崎岖不平,住处一点都不密集,几乎每户人家之间都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不仅如此,这个村子全都是山路,周围密密麻麻的树,没有什么显著的地标特征,很容易分不清东南西北,十分容易将人绕晕在这个地方。 沈熙白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种说不出来怅然若失。 其实来这个地方做支教,完全是因为他头铁,不顾家里人反对,自己选择的。 对他而言,他其实有更多更好的地方可以选择,完全没有必要来这么一个鸟不拉个屎的地方遭罪,但当他听到了这个地方名字的时候,他就像是受到了什么蛊惑一样,情难自抑,然后选择了这里。 一时间,沈熙白的情绪十分复杂,心里面五味杂陈。 或许是因为沈熙白心里有事,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走了好一阵,才发现自己忘了回去的路怎么走。 沈熙白环顾四周,看着面前无数的分叉路口,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往前走。 太惨了,这种地方,非常荒凉,村里面人口又少,他迷路了,撞到活人的几率也太小了。 沈熙白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空的颜色已经淡下来,正是迟暮,夜晚很快就会降临。 不会走不回去了吧? 这么一想,沈熙白心里面更加凄凉了,一种懊悔的情绪慢慢地涌上他的心头。 村里面的住房布置也太奇怪了,他们几个人都被分散开,住在了不同的地方,彼此间也没办法互相照应。 只有黄莺莺和周美芳,在强烈的要求之下住在了一起。 “沙沙——”是人穿过草地时,衣服拨动草时发出来的声音。 有人! 沈熙白有些惊喜地往声音的源头看去,目光准确无误地跟一双阴翳的眸子对视上。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十分年轻,十分高瘦的男人。 这个男人跟沈熙白这两天见到的其他村民很不一样,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一件干净整洁的白衬衫,头发也被打理得很好,个头也很高。 唯一相同的是,男人看起来十分干瘦,脸稍稍向内凹陷,眼神看起来有些无力,趋于失焦。 沈熙白莫名地有一种惧意,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打招呼,“你好......” 男人没说话,迈开脚步往沈熙白的位置步步逼近。 沈熙白在男人走近以后才发觉,尽管对方看起来十分消瘦,但个头却硬生生地比自己高出了一整个脑袋。 这种在身高上的绝对碾压,让沈熙白更加紧张。 “迷路了吗?”都不等沈熙白主动寻求帮助,男人就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眼神盯着沈熙白的眸子看。 沈熙白被对方的目光锁定,心里面莫名的升起一丝说不来的异样,整个人居然有些无措和慌乱,就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只能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声音非常小的说道,“对,是的。” 男人的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眼底的寒芒暗动,声音依旧低沉醇厚,“跟着我,我带你走。” “啊?”沈熙白有些惊喜的抬起头,两只眼睛迸出亮光,满是欣喜。 男人不再说话,瞥了一眼沈熙白的嘴唇,嘴角勾起的弧度越发明显。 他不再多问半句,直接替沈熙白选择了分岔路口,人也走在沈熙白的前面,领着沈熙白就开始往前走。 沈熙白赶忙跟上去,小跑着与男人齐肩并立,男人立刻放缓了脚步。 沈熙白歪着头,有些奇怪的盯着男人的侧脸,好奇的问道,“你知道我住在哪儿吗?” 男人的眼皮轻轻一掀,眼珠子一动不动,表情也不变,声音一如既往地浑厚低沉,“知道。” 沈熙白“诶?”了一声,有些惊讶,眼睛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和愕然,很是意外。 男人的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面不改色的继续说道,“昨天你们来的时候,我看到你了。” 说到这儿,男人的眼珠子转了转,就连声音都莫名多了几分嘶哑粗粝,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一样,头也微微低下来,眼底的暗芒闪动得愈发明显。 看到沈熙白仍旧紧紧地盯着自己,他抬起头,望过去,看着对方的脸,扯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不带一丝攻击性。 只看到你了...... 男人笑得露出了自己的牙齿,两颗虎牙与下牙紧紧咬合,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诡异,但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 沈熙白没有怀疑的点了点头,看到男人露出来的笑,他的神识恍惚了一下,短暂的失了神,有一种被惊艳到的酥麻之感。 可能是大脑一抽,沈熙白完全不经思考,居然直接张嘴,跟男人说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男人眼睛里的光又闪了闪,面上的笑容在沈熙白话音落却的瞬间,笑得愈发灿烂,“是吗?” 男人顿了顿,声音嘶哑,眼底的暗芒闪烁,“你是第一个。” 只有你,唯有你,还是你...... 第4章 沈熙白说完以后,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么说实在是过于莽撞和唐突,发现男人并没有因为一个陌生人平白的夸赞而做出令人难堪的反应,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天快黑了,还好我遇见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回去的路。”沈熙白抬头看了一眼愈发沉下来的天色,不由有些感慨。 男人抿嘴,“晚上这里的野兽很多。” 沈熙白的表情滞了滞,出现短暂的空白和失神,两只手下意识地攥紧,握成了拳头。 男人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嘴角微扬,仿若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很怕?” 沈熙白顿了顿,表情出现了几分尴尬和难堪,最终埋下头,无声地点了两下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对方嘲笑自己一点都没有男子气概的缘故,沈熙白嘟囔道,“我比较讨动物的喜欢。” 说到这儿,沈熙白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软糯,给人一种乖巧当中,还带着几分小委屈的感觉。 但他的这一番解释,到了普通人耳朵里没有半分说服力,只会更加觉得他的性格太过软弱。 但是,男人可不是个普通人... 啧,准确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人。 那可不是一般地讨人喜欢。 男人的眼神晦涩地闪了闪,暗芒闪动。 男人没说话,脑子里面不知道是回忆起了什么画面,没有发声地冷笑一下,又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既然如此,以后晚上就不要出门了,”男人的舌尖舔舐了一下自己的牙尖,声音晦涩,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沈熙白没听明白,歪着脑袋,眼睛里面还有一些水汽,蒙上一层雾,问道,“什么?” 男人没解释,声音低沉醇厚,“跟紧。” 沈熙白眨了眨眼,闻言立刻快走了两步,“......哦。” 跟沈熙白预料的一模一样,他跟着男人的步伐往前慢慢地走,才走了没有半晌,天边的颜色就已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暗淡下来,然后直接变为黑色。 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周围又全都是树,就连这些可以行走的路都窄小得不行。 可以这么说,此刻的沈熙白就好比一个睁眼瞎,分不清东南西北,也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能在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隐隐约约地看清旁边男人的轮廓。 沈熙白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不自觉地迈着自己的小碎步,往男人的身上凑近了半点,生怕自己会跟丢。 男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害怕,脚步也跟着放缓,适应着沈熙白的节奏,带着人往前走。 “砰——!”远处,像是有什么东西猛地一下砸到了地上,然后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巨响。 沈熙白吓得哆嗦了一下,浑身颤了颤,呼吸一窒,要不是他没有尖叫的习惯,他或许会忍不住大叫出声,但此时此刻的他却只能惨白着一张脸,紧紧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尽管沈熙白十分害怕,他也只是往男人的位置多靠近了两步,没有做出逾越的动作,甚至还有意无意地确保自己和男人拥有安全距离,不会让男人觉得自己冒犯到了他。 男人的眉头紧皱,回头,目光落到一副可怜兮兮模样的沈熙白身上。 “...把手给我。” 沈熙白颤抖着嘴唇,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男人不再说话,冰冷的手掌一把抓住了沈熙白的手腕,然后手心向下,将对方的手准确无误地握住自己的手里。 男人顿了顿,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终于才说出了两个字,“......别怕。” 沈熙白有些惊讶,没想到对方居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异样,一向秉承着‘不要麻烦别人’原则的他,一瞬间有一种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触动非常。 男人话少,沈熙白又不懂说话的技巧,这样的两人走在一起,没一会儿又重新恢复了安静,谁也不开口。 但奇怪的是,沈熙白却丝毫都不觉得尴尬,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在夜晚行走居然还有一种静谧美好的既视感。 想到这儿,沈熙白的眼珠子转了转,目光重新落到男人的身上。 “刚刚......那个声音是什么?” 男人眼皮都不掀一下,面不改色,“不知道。” 这才是正确答案,男人要真的知道,才更奇怪不是? 至于男人到底知不知道,那又是另一回事。 “...哦,”沈熙白顿了顿,点了点头,也没太放在心上,他低了低头,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任由男人牵着自己的手。 “我,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沈熙白的反射弧终于反应过来,惊觉自己和对方走了这么长一段的路程竟然一直没问对方的名字。 反应过来的沈熙白说话都有些结巴,变得磕磕绊绊。 男人默了默,启唇,“沈期颐。” 沈熙白惊讶的瞪大眼,有些惊奇的说道,“你居然跟我一个姓?” 男人不吱声。 “期颐,期颐...”沈熙白低下头,忍不住在嘴里重复了好几遍。 而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沈熙白压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自己小声嘟嚷的时候,旁边的男人,在听到对方念出这个名字之时,耳尖悄悄地泛起了薄红。 “是期待的期,颐养的颐吗?” 男人没有说话。 “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是希望你长命地活着。”沈熙白笑了笑,“期颐是百年的意思。” “长寿......”男人重复了一遍沈熙白话里词语,眼底的暗芒又跟着微微的闪动,像是有什么汹涌的情绪在偷偷的涌动。 像是有什么记忆被人划开了一个小口,然后慢慢地从口子里流出来,一点一点,袭遍男人的大脑。 沈熙白只感觉男人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突然一下攥紧,但对方似乎又有些顾忌,担心力度太大,让他生疼,所以又不敢抓得太紧。 沈熙白还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 突然,远处阵阵的巨响再一次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山上轰隆轰隆地滚下来,连续发出好几下剧烈的撞击声。 惊得沈熙白这一次又往沈期颐的身上靠了靠。 男人稳稳当当的握着他的手,无声的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像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沈熙白深吸了一口气,埋下头,强忍着心惊胆战,疾步跟着沈期颐继续往前走。 谁知男人的脚步突然一下定住,然后毫无征兆地一个转身,挡在了他的前面,沈熙白因为惊慌分去了心神,等反应过来之时,人也直直撞到了男人胸膛上。 沈熙白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怎,怎么了?” 沈熙白的净身高刚好180,在男性身高里绝对是高挑又修长的,走在人群里都有些鹤立鸡群。 但这一撞,让原本没有注意到男人身高的沈熙白,瞬间意识到了自己与对方的身高差。 沈期颐居然比他高出了差不多半个脑袋,自己居然需要仰着头,才能跟其对视。 而刚刚那一撞,他的鼻子直接撞到了男人的肩膀上。 “前面的路不太好走,”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嘶哑粗粝,他的眸子闪过暗色,补充道,“地上全是混泥水,容易弄脏鞋子和裤子。” 沈熙白张了张嘴,立刻说道,“没关系没关系,鞋子和裤子回去洗洗就可以了。” 男人又默了默,松开了他的手,在沈熙白有些懵逼的目光中,他往前凑近半点,轻声说道,“我背你。” 沈熙白有些受宠若惊,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够麻烦这个男人了,“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过去,太麻烦你了。” 男人站直自己的背,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鬼使神差地扬起了一个露齿的笑容,声音也变得十分轻柔,一如既往地沙哑,“不麻烦。” 沈熙白虽然看不清男人的脸,但却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笑意,听到这含有几分宠溺的回答,沈熙白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击中了一般,颤了两颤。 沈熙白还有几分犹豫,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番,“我很沉的,而且你背我的话,岂不是更容易弄脏裤子和鞋子。” 男人又笑了,那双浓稠如黑夜的眸子紧紧地落在沈熙白的身上, 哪怕是在漆黑的夜里,他仍然可以看清楚沈熙白眉目昳丽的五官,可以看到对方白色衬衣下面若隐若现的锁骨,紧致的线条,消瘦的腰迹。 “不沉。”男人的声音里仍然带着笑意,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在对情人说着什么情话一般, “......”沈熙白眨了眨眼,听到这句话,莫名感觉自己有些燥热, “你就当做,是我想要背你,好不好。”男人俯下身,低下头,脑袋往沈熙白的脑袋面前凑近了一些,眼角还是弯着的。 沈熙白愣怔,表情似是痴傻,等他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经被男人稳稳当当地背在了身后,男人的双手紧紧地箍住了他的大腿根部。 而此时的沈熙白只感觉自己烫如火烧,大脑里面一片浆糊,思绪混乱,男人身上那股子清冷的体香不要命地往他的鼻尖钻,包裹住他的全身。 沈期颐侧过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勾了勾嘴角。 哪有什么混泥水,不过是我想背你的借口罢了。 男人低了低头,眼睛里的暗光又闪了闪,带着点怒气和杀意。 下次杀人,都给我离他远点! 第5章 一大早,村子里就吵吵闹闹的,很不安分,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明明左邻右舍隔了好长一段距离,走起路来都十分麻烦,偏偏清早,一个个就都聚集在村头的位置,满脸激愤地商讨着什么。 沈熙白哈着气,浑身软绵绵地从床上爬起来,只听见门外有人在激烈地用手拍着他房子的门。 沈熙白瞬间一个激灵,瞌睡醒了大半,立马抓起旁边的外套,匆匆忙忙地给自己套上,然后火急火燎地赶到门口的位置开门。 “沈老师在吗?沈老师!”门外刺耳的女童声还在大喊。 沈熙白一边拉紧外套的拉链,一边去扯门,大声地回应道,“我在!” 门外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脸有点黑,头发很短,短到几乎可以和男生的寸头相媲比。 而她的头发也很是枯燥,乱糟糟的,穿的衣服也是男款,衣服已经洗到褪色,满是褶皱和洗不干净的脏印,看起来既寒碜又有些可怜。 与其说她像一个小姑娘,更多的,更像一个假小子。 “怎么了?”沈熙白见小姑娘面上满是焦色,有些不明就里地问道。 小姑娘的额头上都是汗,还有些气喘吁吁,大抵是跑过来的。 她喘了一口气,解释道,“村长喊大家去村口集合开会,所以派我们这些孩子接你们过去。” 沈熙白顿了顿,皱起眉头,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跟教学任务有关?” 小姑娘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闪躲,说话也有些磕磕绊绊,“我,我也不知道。” 看着小姑娘一副心虚的表情,沈熙白露出他那副一贯带着善意的微笑,没有再多问半句,他从不强人所难。 沈熙白眨了眨眼,眸清似水,眼底也尽是温柔,轻声道,“那好,你等我一下,我拿一下东西,马上就跟你过去。” 小姑娘名叫张露,她两只手拘谨地放在自己的身后,看起来有些紧张和害羞,她把自己的头埋低,有些不敢跟沈熙白对视,只能胡乱地点点头。 沈熙白拿东西的速度很快,没出几分钟就走了出来。 他看着站在门口,一直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无所适从的小姑娘,将自己刚刚进屋拿的手帕递到小姑娘的跟前,轻声说道,“擦擦吧。” “诶?”张露愣了愣,她掀起眼皮,慢慢抬起头,眼神精准无语地跟沈熙白的目光对视上。 这一眼,又看得她慌里慌张地重新埋下了头,两只手都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摆,只能一个劲地重复道,“不用了不用了,没关系的,不用了。” 沈熙白没有办法,便收回了手帕,无奈叹了一口气,“那你带路吧。” 张露胡乱地点了点头,耳尖都有些泛红,但很快又淡了下去。 ...... “沈熙白,你来了。”说话的是眼镜男周兴文,他大老远就看到沈熙白的身影,然后大声地喊了一声。 张露成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将人送到了目的地,深吸了一口气,朝着沈熙白鞠了一躬。 然后甚至根本都不给沈熙白一个说话的机会,就一股子就跑开,飞快消失在了沈熙白的面前。 沈熙白有些懵地站在原地,盯着小姑娘跑开的背影发呆,像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周兴文冲上来,一把拦住沈熙白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胳膊,把人偷偷拉到一旁,窃窃私语道,“听说是因为昨天晚上村子里死了一个人,所以才把我们喊过来开会。” 沈熙白一惊,“怎么死的?” 周兴文皱了皱眉头,表情看起来十分惋惜,“我刚刚听他们说话,好像是早上的时候在山里面发现的,我猜应该是昨天晚上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摔死的。” 沈熙白的心咯噔一下,“昨天晚上?” 周兴文没有注意到他表情和语气上的异样,还在自顾自地说道,“是啊,听说死的那个人只有四五十多岁,正值壮年,唉,这也太可惜了。” 沈熙白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脑子里瞬间想起了昨天夜里他回来的时候,在山上听到的磕碰的撞击声。 难不成... 难不成是那个时候? 想到这儿,沈熙白咬住自己的下唇,嘴唇也开始泛白。 不,不应该啊。 如果那个时候是个人摔下来了,为什么会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喊声呢? 沈熙白的脸色稍微又好了一点,还不等他继续问周兴文,他的目光就被出现在人群外围,一个穿得邋里邋遢的女人吸引住目光。 女人的眼神看起来有些飘忽不定,弓着背,表情带着几分如同孩子般的痴傻,估摸着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但她的走路姿势有些奇怪,右腿有些磕碜,只能弯着,无法立起,两条腿一高一低,艰难地走着路。 当然,这并不是沈熙白被她吸引住目光的原因,而是她嘴里一直在重复着相同的两个字,“报应,报应...报应...” 一边说,还一边笑,看起来很是高兴。 沈熙白和周兴文两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你个臭婆娘,在说什么呢!” 女人的声音非常大,别说沈熙白二人,在场的其他村民同样也能将其听得一清二楚。 这不,一个一脸凶相的男人蹭的一下站了出来,对着女人就是毫不客气地开骂,甚至撸起袖子,大有一副要打她的意思。 周兴文瞪大眼,他们读过书,接受的都是男女平等的教育,不论男女,谁打谁,都绝不是什么正确行为,那都叫做野蛮。 周兴文一看架势有些不对,正准备冲出去劝架,还不等他行动,男人身后的其他村民就急匆匆冲到男人旁边,对着他的耳朵嘀咕了句什么东西。 男人的气焰立马消了下去,眼神也跟着突的一变,脚步往后退了两步,立马什么话都不说,摆了摆手,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旁边的村民也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一眼女人,眼底尽是鄙夷之色。 周兴文见状,松了一口气。 沈熙白眼尖,注意到了男人眼神的变化。 这种变化并不像是被人劝说时息事宁人时的感觉,反倒有点像... 恐惧? 这个词语一出现在沈熙白的脑海,就再也没散下去。 因为他发现,不仅仅是刚刚那个男人,准确来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很怕她... 这是为什么? 沈熙白突然发觉这个村子,有太多诡异之处和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 周兴文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那个疯女人的方向,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的东西。 突然,沈熙白四处乱瞟的眼神跟一双如深潭一般眸子对视上。 男人站在两个破旧的房子中间,身体被半挡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极了一个木桩,两只手垂在两侧,眼睛都不眨一下。 但奇怪的是,周围的人似乎都看不到他一样,没有一个人分出半分目光,看向那里。 仿佛整个世界,唯有沈熙白一个人,注意到了那里站了一个人。 沈熙白表情出现短暂的动容,嘴巴张张合合,又抿了抿,眼皮微抬,小动作非常多。 终于,沈熙白没管原地的周兴文,直接迈步,朝着男人的位置走过去。 “...???诶诶诶?沈熙白,你去哪儿?”直到沈熙白走开了好远,周兴文才猛地一拍脑袋,反应过来,然后喊了喊。 但沈熙白已经走出好远,没有回答他。 周兴文只能皱着眉头,看着沈熙白朝一个没人的角落里走去,只觉得十分莫名其妙,挠了挠后脑勺,也没放在心上,不再管他。 毕竟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沈熙白的脚步越靠近沈期颐,就越是踌躇,甚至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生怕此刻的自己看起来有哪里乱糟糟,有哪里不得体。 反应和动作就跟个去见自己心上人的毛头小子一样,十分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生怕让对方看了笑话。 沈熙白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犹豫了一瞬,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期,期颐?” 男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紧紧地落在他的身上,沈熙白越是靠近,他嘴角蓄着的笑也愈发地深。 “熙白。”他学着沈熙白的语气回喊对方的名字。 沈熙白听着那略带磁性的嗓音,低了低头,脖子都有些烧,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杏眼乌溜溜地盯着男人,问道,“你怎么不过去,等会儿好像是要开会。” 沈期颐的眼底暗芒闪烁,勾唇,笑而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就是这一瞬间,沈熙白听见身后有人在大喊集合,说是村长要开始讲话了。 沈熙白直勾勾地盯着男人,面色坦然,乌溜溜的眼珠子跟男人的眸子对视着,无神地发出邀请,似乎是想跟他一起过去。 男人轻笑了一声,伸出手,在沈熙白的头发摸了一把。 沈熙白毫无准备,瞪着眼,愣怔在原地,眼睫疯狂地上下打颤,看起来似乎十分紧张。 沈期颐看到他不假思索的反应,便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有一个小虫子。” “......哦。”沈熙白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信没信这么牵强的理由,至少眼睫毛颤抖的频率缓和了下来,只是耳根处还是微微有些许的泛红。 羞不自知。 男人看着沈熙白的反应,勾了勾唇,嘴角蓄着笑,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慢慢地抬起头,目光望向远处,看着沈熙白背后走动的村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寒芒闪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他的面上仍是带着笑意,回过神,直勾勾地看着面前这张面若芙蓉的脸。 男人叹了一口气,声音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什么情绪,柔声道。 “乖,过去吧。” 第6章 沈熙白耳根都微微泛红,心头升起半分躁动,但这股骚动又很快被他自己强硬的压制了下去,只是双颊的薄红还没淡去。 他轻抿了一下自己的双唇,还微微有些愣怔。 他压根都没想到,男人会突然做出这样一个极度暧昧的动作,甚至还吓得他心口都跟着颤动了两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在他心头荡漾着。 眼见着,身后吹哨的声音越发大,甚至就连喊声也进一步变得急促,沈熙白仰头瞥看了一眼沈期颐,轻点了一下脑袋,“嗯”地应了男人的那句话,十分乖巧温顺。 谁料,他刚一转身,他右手的腕部又被男人出其不意地抓住,攥在了手心里。 沈熙白愣了愣,双眼微微放大,回过头,去看男人的脸,表情还有些不明就里。 男人薄凉的温度如附骨之疽慢慢渗透进他的手腕,令沈熙白都有些不受控地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沈熙白眨了一下眼,问。 男人默了默,眼神从沈熙白的脸上,慢慢向下,锁骨,胸口,腰腹...... 沈熙白被沈期颐盯得越发地不自在起来,倒也不是讨厌,是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像是有人拿着一片羽毛在他心口的位置不停地挠来挠去。 “手帕,”男人沉默了一阵,突然没由来的说出了这个词,这双如墨般深沉的眸子,竟隐隐约约带着几分委屈。 沈熙白心里面的异样更甚了。 男人垂下眼睫,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五官也没有牵动,声音顿了顿,“能不能给我。” 沈熙白张了张嘴,轻笑了一声,声音都带上了笑意,有些意外地问道,“你喜欢手帕?” 沈期颐又不说话了,就跟个在赌气的小孩一样,半阖着眼。 “你要是喜欢,下次见面的时候,我送你一块。” 男人抬起眼,“我想要你口袋里的那一块。” 沈熙白惊得又一次睁大了眼。 似乎在诧异男人怎么知道他随身带了一块手帕。 毕竟他平时是不会带手帕出门的,今天完全是因为凑巧。 “好不好?”男人的语气十分认真,甚至眯了眯眼,听不出半分夹杂着戏谑的意味,就连这句请求的语气都带着几分霸道。 “那一块我用了挺长时间了,很久了,估计没有那么干净...”沈熙白有些犹豫,但一旁男人的眼神却也跟着变得危险起来,像是一匹被人侵犯了领地的孤狼,寒芒在他的眼底汹涌的流动。 “我想要。”男人的另一只垂在腰侧的手,慢慢地攥成了拳头,声音也变得多了几分厉色和强硬。 沈熙白没有注意到男人状态的变化,见男人真心想要,便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过去。 眼角也跟着弯了弯,笑着继续说道,“你想要,那就给你。” 男人刚刚还如同炸毛的狮子,谁知沈熙白的话音刚一落下,他又变得像极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咪。 沈期颐的眼神恍惚了一阵,没由来地说道,“我想要的可多了。” 沈熙白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轻笑了一声,下意识地就回答道,“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 “......” 男人的眼神又变了变,躲开了沈熙白带着笑意,毫不保留,带着信任的目光。 他眼睛里面燃烧的火光变得强烈,那病态的情绪和感情几乎要撕破他看似温顺的外衣,将眼前的猎物直接拆骨入腹,禁锢在自己身边。 “那我先过去了,等会儿见。”沈熙白笑着转身,挥了挥手,便径直往人群的方位继续走,似乎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么危险的举动。 他撩拨了一个疯子的心。 “哥哥...以后,话可千万不要乱说...”沈期颐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声音冰冷,盯着沈熙白离开的背影,嘴里开始喃喃自语,“不然...我会当真的。” ...... “李强强的尸体,这一次谁来送出去?” 李强强便是在山上找到的那一具尸体的名字。 村长坐在大堂的主座上面,两只手抵着拐杖的尖端,一边说话,还一边大喘着气,旁边几乎都快泛黑的木桌上正烧着一只已经燃到一半的白蜡烛。 明明是白天,大堂里面却显得十分阴暗,周围连一扇窗户都没有,一根微弱的烛光是照亮整个大堂的关键。 但也正因为仅仅只有一根,使得围满了人的大堂里看起来更为阴森可怖。 周兴文有些惊讶地用手肘戳了戳沈熙白的胳膊,轻声细语地说道,“真奇怪,怎么开会的只有男的,没有一个女的呀,就连周美芳和黄莺莺都没来。” 一旁的黄云达立马接话,“嘘,我之前就听说,越穷的地方就越重男轻女,我以前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你看他们不仅不让女娃读书,我昨天还看到五六岁的女娃就已经开始干农活了,女的全当畜牲在养,太令人寒心了。” 周兴文立马深有体会地猛点了两下头,还想继续说什么,沈熙白却立马扯了扯两人的衣袖,让他们噤声,然后用眼神暗示道,先听他们要做什么。 周兴文和黄云达了然地对视一眼,点了一下头,三人都打算静观其变。 村长问的话,没人接茬,气氛一度尴尬到零点,气氛也变得十分诡异,在场的所有男性全都沉默地埋着头,像是对这件事全都避而不及。 村长松垮的脸皮又跟着颤了颤,阴翳的眼神扫射了一眼整个大堂。 突然,他的眼神一厉,落到了某处,厉声言辞地说道,“严强,你说呢?” 被点到名的男人脸色瞬间煞白,跟个糊了一脸的白墙漆一样,两只眼睛也圆溜溜的,滚圆的肚皮还上下弹动了两下。 而他周围的人听到他被点了名字,竟都十分默契地往旁边躲开,全都是一副怕染上晦气的表情,眼神里全都是嫌弃和恐惧 这样诡异的气氛,让不明就里的三人更加迷惑,只能眼巴巴地瞪着眼继续看下去。 “严强...”村长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烛光打在他的脸上,影子的轮廓衬得愈发诡谲。 严强的身体又是一阵哆嗦,双腿也有些发软,“哐”的一下,两条腿就软下来,直接跪在了地上,发出巨响。 “你昨天晚上,和李强强一起做了什么。”村长冷笑出声。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嗓音如同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嘶哑低沉,如同地狱的喃语。 “我...”严强上气不接下气,冷汗哗啦哗啦的顺着他太阳穴的位置涔涔的滑下来,表情满是仓皇无措,他的双肩仍在止不住的颤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村长的一记刀眼又扫射了过去,“这么年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谁知村长的这句话刚一说完,这个叫严强的中年男人就如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不受控制地号啕大哭起来,鼻涕眼泪不停地流,哭喊声也跟着越来越大,但奇怪的是,不管他哭得如何惨烈,周围却没有一个人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说上半句的话。 就好像...... 就算严强要死了,也不关他们的事。 周兴文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猛地吓了自己一跳。 他和黄云达惊恐的瞪着眼,无声的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里,他们都看到了迷惑以及对未知的恐惧。 这个鬼地方的人怎么都这么奇怪啊。 靠! 村长又是一声冷笑,“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儿吧,严强,你有什么后事需要处理,最好赶紧去做,要是他们找上你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村长的话一说完,让已经崩溃得快要抓狂的严强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他们? 他们是谁? 沈熙白敏锐地察觉到了村长话里的关键词。 这个村子里难不成还有什么别人吗? 抓狂的严强在地上撒泼了半天,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就恶毒了起来,站直了身子,带着孤注一掷的恨意和憎恶,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村长的位置。 突然,他猛地一个箭步,跟个疯子一样,朝着村长所坐的位置扑上去,两只手做出要掐人的动作,似乎要攻击村长。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另一个一直站在村长旁边的中年男人猛地一下从旁边掏起了砍树用的斧头,眼神一厉,挡在村长前面,对准严强就是毫不犹豫的挥下去。 “......” “......” 整个大堂一片寂静,周围的人甚至没有发出半分倒抽气的声音,面无表情着一张麻木的脸,似乎早就司空见惯。 在大城市长大的周兴文和黄云达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眼睛瞪得目眦欲裂,胃里边更是一阵沸腾和恶心,看着满地的肠块和混乱的鲜血。 两人再也忍不住,现在人群的后面,对着旁边就是一阵干呕。 村长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冷眼扫射了一下地上还有余热的尸体,和那双还在上下眨动,似乎还有几分意识的头颅,冷漠用手擦拭了一下刚刚溅到自己脸上的血珠。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儿,大家最好全都引以为戒。”村长不再说话,在那个拿着斧头的男人的搀扶之下开始退场。 周围的人见状,终于松开了自己屏住的呼吸,一个个讪讪地低着头往门口的位置走,脚步全都迅疾,像是恨不得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只有几个吓得软了腿,差点站不直。 周围的人都还没走光,闻着这股弥漫的腥味,周兴文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万分抓狂,“疯了疯了,他们疯了吗?这不是法治社会吗?他们怎么随便杀人!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沈熙白听到周兴文崩溃的声音,听清楚他说的话,吓了一大跳,立马用手捂住他的嘴,“嘘,快先冷静一下!” 周兴文怎么可能还能冷静下来,他的两只眼睛通红,看到沈熙白试图拦着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就猛地一把,将沈熙白整个都往后一推。 沈熙白没有防备,直接踉跄两步,被他用力地推搡在地。 然后一个磕碜,头砸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面,一阵剧烈的疼痛,袭上沈熙白的全身。 周兴文吓傻了眼,他不是故意的。 他赶紧想将沈熙白从地上扶起来,但他刚往沈熙白的位置靠近一步,他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双腿,然后身体像是被人给定住也猛地一下,砸在了地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呵。 第7章 一旁的黄云达被这两人突然的动作吓懵了几秒,人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沈熙白已经被周兴文推倒在地。 “熙白,你没事吧。”黄云达有些无措的去扶沈熙白。 “没,没事。” 沈熙白顿了顿,在黄云达的搀扶下爬了起来,然后用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的位置。 表情也跟着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真奇怪,刚刚还很疼,爬起来以后却感觉被撞的位置像是被冰敷了一样,痛意也减去了大半,只剩下酥酥麻麻的触感,倒也不疼。 就好像有人轻抚着他的伤口。 沈熙白这么想着,突然就感觉自己右耳的耳尖像是被人用嘴吹了一口气,像是在回应着他的猜想一样。 他吓得立马捂住自己的耳朵,耳根都跟着红了一大片。 但他猛地一回头,身后却什么人也没有,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其实都不过是他的错觉。 周兴文摔了这一下,人倒也跟着清醒了三分,他站直身体,有气无力地看向沈熙白,愧疚地说道,“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沈熙白当然知道他无心,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周兴文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四周不时投射过来的视线,沈熙白眉头轻皱,低声说道,“我们先走,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 周兴文和黄云达立马加快自己的脚步,两人前后脚走了出去。 三人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拿着清理房间的水桶,抹布,拖把走了进来,大有一副要清理现场血迹的架势。 周兴文又是一阵哆嗦,黄云达吓得脸色又白了几分。 “这个村子太危险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儿,我们还要报警!他们那可是杀人啊!”周兴文一见四下无人便开始提议,情绪再一次激动起来。 “不行啊,这个村子的位置太偏僻了,我们怎么出去!”黄云达也很焦虑,但他说的却是铮铮的现实。 沈熙白的眼珠子往上转了转,面上呈现出思考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沉声道,“你们先别急,冷静一下,我们是上面派过来的支教老师,他们至少在短期内不敢对我们怎样。” 沈熙白的声音像是自带了一种魔力,让人听了就觉得舒服,甚至还可以抚慰两人焦躁的内心。 “这个村子处在山腰的位置,我们来的时候,从县城到这儿,差不多也有一天的车程。这个村子非常落后,村民的思想也很野蛮,村里面不仅没有电器,就连交通工具都没有,如果我们贸然离开,又没有村里的熟人指路,那才是死路一条。” 黄云达听完,用力地点了点头,觉得沈熙白说得非常对,“是的,这件事不能鲁莽,要从长计议。” “我,艹,他妈的。”旁边的周兴文突然爆出了一句粗话,黄云达有些惊讶地看他。 “我支教以前就问过曾经去支教的老师,他们当时全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虽然没有太细说他们的经历,大多都还是劝我重新考虑,因为越穷的地方,村民的教育水平就越低,思想封建,文化野蛮,外面的人想要跟他们硬碰硬,全村的人绝对会联合起来,那才是真的孤立无援。” 周兴文明明充斥着正义感和使命感才毅然决然地选择来这儿,结果都还没开始教书育人,他就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剧烈的震撼和攻击。 他信仰的东西好像就是这一瞬间,开始出现了裂痕。 沈熙白沉默了几秒,继续道,“这个村子就算再偏僻,既然他们能够联系到上面,让我们这些支教老师来这儿,就代表着,他们肯定有联系外面的工具和手段。” “更何况学校的前期建设需要花费的时间非常长,虽然这里有拨给我们使用的教室,但是书本,课桌,黑板等等,这些东西都不可能让我们凭空变出来。” 黄云达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这几天,我们先好好观察这个村子的地形和出口,摸熟路线,然后再以向上面打报告拨款买课本的机会,跟外面进行联系。”说到这儿,沈熙白顿了又顿,眼神不变。 “我们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教书育人,让这里的孩子有机会走出大山,去更远的世界,这是我们的初心。”沈熙白的目光看向沉默不语的周兴文,“这个村子,我觉得不简单,我感觉这些人一定瞒了我们什么东西,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事都弄清楚!” ...... “噔--噔--” 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 令原本昏昏欲睡的沈熙白瞬间来了一个激灵,睡意散去了大半。 闻着房子里面厚重的湿气味,让沈熙白有些无法适应,就连被子盖在身上也湿黏黏的,很不舒服,他已经连续两宿都没睡上一个好觉了。 听到脚步声,出于警觉,沈熙白立马穿好自己的鞋,耳朵都要竖起来,小心翼翼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不敢做出多的动作,生怕打草惊蛇。 果不其然,门口传来了一阵“哒哒哒--”,十分有节奏的敲门声。 沈熙白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心跳也跟着飞快加速,咽了咽口水。 都这么晚了... 怎么还有人敲门... 沈熙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是今年白天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的原因,他整个人都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完全不敢张口问门外的是谁。 外面的人似乎预料到了沈熙白的心思,敲了两下,便说话道,“熙白,是我。” 声音喑哑醇厚,带有很强的辨识度,沈熙白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沈熙白松了一口气,赶忙站起来去开门,或许是着急,有可能是因为信任,他连蜡烛都没有点上一根,摸着黑暗,直接就去开门。 男人的身形隐没在黑暗里,就连这几次看到他穿着的白衬衣都被换了下来,变成了一件纯黑色的T恤。 这样看去,男人仿佛都跟黑暗融为一体,又因为周围没有光的缘故,沈熙白的眼前完全就是一片暗色,甚至看不太清男人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对方极具压迫性的身高,直挺挺地站在那儿。 “期颐,你怎么来了。”沈熙白有些惊喜,尽管看不清男人的脸,也依旧无法抑制住他心里面那种说不出的欣喜之意。 说来奇怪,好像只要待在男人的身边,就能将他心里面所有的焦虑和不安全都一扫而空,就好像有了依靠一样,所有的不确定一下子就有了一种归属感。 男人的眼底暗芒闪动,涌动着十分复杂的情绪,垂在两侧的手慢慢地攥紧,像是在努力地压制着什么情绪,如果沈熙白开了灯,他可能会发现,此时此刻的沈期颐眼睛根本就不是黑色的,而是血淋淋的猩红。 十分可怕。 沈熙白又往男人的位置近了一步,刚想说什么,他的右手就被对方攥住,握在了薄凉的手心里。 沈熙白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男人的速度太快了,都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怎么了?期颐,你心情不好吗?”沈熙白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情绪上的不对劲,皱了皱眉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轻声问道。 他还想说什么,男人的另一只手就覆在了他的眉头上面,如同在抚摸着一件心爱的至宝一般,动作温柔缠绵。 沈熙白感受着男人突然的温柔,心口又是一颤,喉结都跟着滚动了一下。 “不要皱眉,不好看。”男人身上独有的气味充斥着沈熙白的鼻腔,包裹住他的全身,沈熙白的脸瞬间红了一大片,男人轻轻的触碰都跟个摸了什么敏感位置一样,让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跟着颤粟。 沈熙白觉得,自己见了沈期颐以后,就像一株含羞草,被对方随随便便戳一下碰一下都会有许多条件反射。 见沈熙白不说话,男人的手指又慢慢地顺着沈熙白的眉眼骨的轮廓开始慢慢移动,手慢慢挪到沈熙白后脑勺的位置。 沈熙白感觉着男人的动作,心跳又是陡然一沉,仿佛周围整个空气都凝固了一般,只能听见自己呼吸渐渐紊乱的声音。 “噗通——噗通——” 沈熙白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跳出来了。 “疼吗?”沈期颐的声音很轻,声音沙哑,具有磁性,听起来无悲无喜,但又像是在压抑自己心里面真实的情绪。 沈熙白愣怔了一下,反应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男人问的是白天摔倒以后砸的位置。 “不疼。”沈熙白笑了笑。 他对于男人有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亲近感,以至于让他忘了问,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白天被推倒的事,明明对方不在。 男人垂下眼睫,埋下头,很是深沉。 周围的光线本就暗淡,哪怕隔得近,沈熙白都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表情。 男人一低头,沈熙白就更加看不明白男人的表情,只能靠猜测去感知对方的情绪。 好像...... 不是太愉快。 沈熙白轻咬自己的下嘴唇。 是...因为我吗? “我不疼。”沈熙白犹豫了一瞬,敛下了表情,以为是自己的语气不够诚恳,便又一次认真地回答男人的问题。 谁知,他刚一说完,男人的头埋得更低了,像是在无声地在跟他进行对杠。 “......”难道他猜错了? 沈熙白愣了愣。 说来奇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熙白有什么独特的萌点,他觉得这样的沈期颐看起来就是一只可怜兮兮的藏獒,明明很大只,却又莫名地戳中了他奇奇怪怪的萌点。 有时候,沈熙白还会觉得他很可爱,就比如...现在? 沈熙白又犹豫了一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失落的男人,试探性地张嘴,轻声道,“那......我,可能,有点疼?......” 沈熙白的话音刚落,男人的脑袋蹭的一下就抬了起来,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熙白,沈熙白隐隐约约的看到对方的眸子翻起的涟漪,心口又跟着颤动了两分。 “那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男人的眼角又弯了起来,露出他那双尖利的虎牙,笑意直达眼底,像是一个讨要到了糖果的小屁孩,十分满足,又十分率性。 “......” 沈熙白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在他的心口炸出来一团烟花,然后他的整个世界都跟着亮了起来 第8章 “孩子们,因为教大家的课本还没有送到这里来,所以今天的课,做一些小测验,问大家几个问题,让我们之间更深入了解一下,好不好呀。” 黄云达一脸慈爱,满脸笑意地看着台下坐着的每一个学生,看起来十分具有亲和力。 包括沈熙白在内的其余四位老师,则纷纷站在门口靠墙的位置,静默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幕。 教室不大,十分简陋,采光的效果也不好,整个教室就摆放了几张方正木桌子就已经可以说是塞得满满当当,学生有的两个人共用一把凳子,左右挤作一团,才勉强坐下近五六十个男孩子。 说来也奇怪,这个村子的人口很好,感觉也就百来户人家,小孩子占比竟然就有这么多。 要知道,被村子里送过来的孩子,年龄差不多都是十二岁以下的男孩子,再往上走一点,村子里的人压根不乐意送,更何况村子里的女娃们都被剥夺了读书的权利,如此想来,村里的孩子数是真的不少。 这几日,他们五人探讨了不少自己在村子里发生的怪事和不寻常的地方,深知直接问村民是很难问到想要的结果。 既然如此,他们就打算试试从孩子们的口中,套一下线索。 “你们的妈妈每天都在家做些什么呀?”黄云达注意到,他们平时是很难在村子里面遇到女性妇女的,就连女娃也只能偶尔见到,就算碰到了,身上也是捂得严严实实,不是在地里干农活,就是在河边洗衣服,或是在山里砍柴,日子过得好不辛苦。 他也曾试过给她们打招呼,但基本对方的反应都如同惊弓之鸟,躲得很快,根本不听他讲话,更别提靠近了。 他这才想起,他们五人来到这个村子的那一天,甚至是包括开会的时候,都是没有女性参与的。 而这个村子对女性的恶意,也是十分的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台下的小孩子左右对视一眼,像是被这个问题问倒了一般,乌溜溜的两只眼睛里满满都是迟疑和犹豫。 看到他们的反应,五人心里的疑惑更甚。 终于,坐在第一排,十分干瘦的黑娃率先开口,用一种戏谑的语气说道,“生孩子。” 周美芳惊呆了,她作为一个女性,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有一种脑顶冒烟,心口被针狠狠扎进去的窒息感,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黑娃一说完,原本想不到答案的孩子们竟都哄堂大笑起来,噗嗤一声,然后就开始各种附和道,“对,就是生孩子。” 一时间,整个教室都是各路孩子们调侃的笑声和窃窃私语的声音。 甚至笑着笑着,这群男孩子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往在座唯二的两个女性,周美芳和黄莺莺的身上瞟,眼神里面夹杂的东西令人觉得不适。 周兴文几乎是下意识,就向前迈了一步,挡住了这一道又一道不善的视线。 黄莺莺吓得哆嗦了一下。 而一旁的沈熙白,眉头几乎是一瞬间,就皱了起来。 山村的孩子,往往早熟,这种熟,不是指人生阅历,生活经历的熟,而是指混浊的环境催熟他的思想,让他们在贫穷的环境里作茧自缚。 这些孩子,甚至可能不到法定年龄,就会被安排结婚,然后生子成家,这是贫穷的地方流水线一样的操作。 讲台上的黄云达已经被学生们的回答气得脸青一块白一块,两只手都紧紧攥在一起,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盯着在座的每一个明明都只有十岁左右年龄大小的孩子们。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在哄笑,还有一部分,从黄云达问这个问题开始,就表现得十分沉默,垂着脑袋,表情凝重,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禁忌一般。 沈熙白看着眼前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的学生,心里的怪异感更为强烈。 他轻推了一把周兴文,然后挑了挑眉,眼珠子往周美芳和黄莺莺的方向转了转,后者立马会意过来。 两人一起用身形挡着两位女生,默默退出了教室。 ...... 沈熙白走出教室以后,脸色一直不算太好,垂着头,眼睫下投注出一片浓郁的暗色,面容沉静中也带着几分失神般的恍惚。 “沙沙...” 又是一阵风声,微风顺带着吹拂起沈熙白额前的碎发,撩起了落在他琼鼻上那几根细碎的发丝。 几乎是这一瞬间,空气中突然弥漫了一股冷冽的檀香,沈熙白闻到这股令人迷醉的馨香之后,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望向了风吹拂过来的方向。 一双如黑曜石般深邃耀眼的眸子直勾勾地落到了他的身上,男人的唇缝边还溢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两人隔了好远的距离,双目对视。 沈熙白的脚步顿住,几乎是毫不犹豫就又重新迈开腿,换了方向,便朝着男人的方位走过去,没有半分迟疑。 周兴文就走了一会儿神,就发现沈熙白莫名其妙地往偏僻的角落里窜进去,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沈熙白做出这种出人意料的事了。 虽然疑惑,但可能是顾忌旁边两个吓得不轻的两位女同胞,这一次,周兴文也就没有再大大咧咧地喊,沈熙白你去哪儿,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安慰两个女生。 ...... 或许是走得太急,沈熙白的呼吸频率都开始加速,站定在男人跟前以后,还微微地喘息着气,胸廓的位置也在此起彼伏地上下浮动。 听着这极具暗示性的喘息声,沈期颐的心头像是被人用羽毛轻轻煽动,带给他一种深入心尖的瘙痒,挠人心窝。 啧。 男人的眼神变了又变,抬手,直接在沈熙白的眉眼处用手描摩了一下。 沈熙白一愣,压下心里生出的异样,吞咽了一下口水,略带几分傻气地问道,“期颐,你怎么来了。” 男人嘴角蓄着笑,眼眸倒映出沈熙白的身影,似乎有万般思绪在他的眼波里流动。 “来看你。” 三个字,说得很轻,十分简短,偏让沈熙白那张白白净净的脸,一瞬间升起半分薄红,索性还没有闹成一个大红脸。 沈期颐的眼神放远,看向了沈熙白的身后,目光落到了沈熙白刚走出来的教室门口的位置。 沈熙白回过神,顺着对方的方向望去,他顿了顿,或许是想到教室里那群学生的反应,不由有些黯然,头也跟着垂了下来。 男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稍加思忖了片刻,便往沈熙白的面前走近了几步,重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趁着沈熙白还没反应过来,侧下头,去看沈熙白垂下的眼睫。 “想知道什么,问我,我告诉你。” 那股清冽的檀香更浓郁了,直逼沈熙白的鼻腔,全都是男人身上独有的味道。 沈熙白吓了一跳,猛地一抬头,结果一个不注意,抬头的瞬间,嘴唇与男人的唇轻轻地擦过,如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两个当事人都愣住了。 沈熙白吓得红着脸转了个身,右手不停地给自己的脸蛋扇风,然后半挡住自己这张发红的脸,尴尬得完全不敢再与男人对视,臊热得厉害。 一阵阵扑通扑通的心跳,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速度越发地快,沈熙白都有一种自己心脏快要跳出来的错觉。 沈期颐的表情出现了空白,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维持着歪头的动作半天没有反应。 终于,僵持了半天的他眼珠子跟着动了动,那双浓稠如黑夜的眸子重新落到了沈熙白后颈上。 沈熙白自己都不知道,他后肩胛骨,衣服被遮住的地方,有一片又一片暧昧的青痕,那是男人食髓知味以后,印上的专属标记。 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沈熙白只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轻笑,很快收敛下去,速度之快,让他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幻听。 男人迈步,调整自己的位置,侧过身,再一次挡在沈熙白的前面。 沈熙白两只手捂着脸,眼睫不停地颤动,感受到这股压力,微微抬起头,无助的跟男人的目光对视上。 “想知道什么,问我,我都告诉你。”沈期颐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调笑。 沈熙白嘴唇上下翕动,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眼看着男人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他才硬生生的憋出了一个字,“哦。” 干净,利落,没有半分感情,干巴巴的。 男人又轻笑了一声。 沈熙白顿了又顿,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压抑在他的心口。明明很好使的脑子,偏偏在他每次遇见沈期颐以后,都会变得像个榆木脑袋,总是往上一拍,一片空白。 终于,沈熙白沉默了半晌,大脑运转了半天,才想起要问什么事儿。 “这个村子里的女人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是困扰了沈熙白很久的问题。 沈期颐眯了眯眼睛,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上浮出片刻的戾气,他的声音也有些压抑,反问道,“你觉得村子里的女性多吗?” 沈熙白不明就里,思考了一瞬,如实回答,“不多。” 男人右手的指腹又附上沈熙白的眼角处,轻轻地摸索,与此同时,他的语气又冷了八度,十分凌厉,“那你猜一下,为了繁衍,为了传宗接代,这里的人会做什么?” 沈熙白感受着男人指间如附骨之疽渗入骨缝的寒意,心口莫名地漏了一个半拍。 繁衍... 传宗接代... 是这里的女人终身的使命。 你猜,女人少的话,会发生什么? 第9章 沈熙白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嘴唇上下翕合地动了好几次,迟疑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吭出声。 很奇怪,在男人不算明示的提醒之下,沈熙白的脑子里像是被人突然灌进去了很多东西,脑海里面凭空闪现了一些画面。 零零碎碎的,像是一叠并不连贯的电影胶片,画面上下并不连贯,细碎到令沈熙白都有些恍然如梦。 他表情愣怔,几乎是脱口而出,一个猜测就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买女人...” 男人的指腹仍旧在他的眼角处不动声色的摩挲着,那双如潭浓稠的黑眸,直勾勾的锁定在沈熙白如柔光若腻的脸上,看着这个眉目昳丽,却一无所觉的人。 “嗯。” 沈期颐沉声应了短短一个音,没有赘述多余的一个字,却足以让沈熙白猛地一个颤栗,背脊发凉,脚底手心冒出冷汗。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眼珠子也一下瞪大,整个身体都冒出一股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的寒意,阵阵刺骨。 你说可不可笑,贫穷的地方往往重男轻女,生出来的女儿会被丢弃,掐死。但是这些男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他们又愁找不到女人为他们传宗接代,通过买卖女人的手段为自己留后。 那女性对他们究竟算什么?生育机器吗? 男人看到沈熙白的表情整个垮了下来,不由颦眉,向前一步,轻轻地用两只手捧住沈熙白的脸,护在手心,大拇指顺着沈熙白眉骨的轮廓开始摩挲,似乎是想要抚平沈熙白皱起来的眉头。 沈期颐用额头抵住对方的额头,感受着沈熙白呼吸的频率和气息,进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男人的声音也变得嘶哑粗粝,柔声道,“别怕。” 沈熙白略微抬起头,眼睛瞬间就跟男人对视了起来,两人的距离很近,他甚至能看到男人根根分明的黑睫,和黑曜石一般冰冷的黑眸。 男人的睫毛每每颤动一下,都好似有一根羽毛在轻轻地刮拭着沈熙白心口的位置,带来阵阵挠人心窝的瘙痒。 沈期颐看着沈熙白呆滞下来的表情,眼底冗杂出一抹晦涩难懂的暗光,寒芒闪动。 “这段时间,我需要去处理一些事,你乖乖照顾好自己,”男人捧住沈熙白两颊的手,有意无意地在对方的脸上捏了一下,带着宠溺的哄人意味。 沈熙白愣了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傻乎乎地张了张嘴,“什么?” 沈期颐笑了笑,不同于平时露齿时真情实意的笑,这个笑似乎更为内敛,更为深沉和压抑,抿着唇,带着几分孤注一掷。 他放下手,抬起头看向天色,嘴角蓄着的笑变得愈发诡谲,末了,他声音嘶哑地说道,“你看,要变天了。” 沈熙白愣怔了一下,还想说什么,但男人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用手掌在他头顶的正上方摸了一把,又笑了笑,然后三步一回头,拐进一个小角落,最终没去了身影。 ......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是一阵匆忙焦急的砸门声,动作十分野蛮,粗鲁,有一种誓不破门,决不罢休的架势。 沈熙白猛地一睁眼,眼珠子转了转,整个人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里,第一次睡得这么熟,以至于他心里边竟多了几分不想从被子里爬出去的慵懒之感。 “沈老师!沈老师你在里面吗!快开门!快开门!”门外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吼般的沙哑,语气急促,带着喘息,拍门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沈熙白吓了一大跳,立马爬起来,大声应道,“我在这儿,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听到沈熙白的回应,门外的那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沈熙白穿好衣服,有些茫然地打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黑小伙,也就是王大强。 沈熙白局促不安地眨了眨眼,轻声问道,“怎么了吗?” 王大强本身的肤色偏向于小麦色,之前看着比较健硕,脸色也十分红润健康。但今日一见,王大强的脸竟多了几分惨白,嘴唇也没有血色,眼窝凹陷,满是乌青,像极了被艳鬼吸去了阳气一般,额头,脖子,头发丝,都在疯狂冒出冷汗。 总而言之,眼前的王大强整个都显得十分萎靡不振,像是从死人墓里爬出来的死尸,没有一点阳刚之气。 这才两天不见,沈熙白看到对方变化如此大,不由冒出些许的惊怵感。 王大强还在疯狂喘气,他扫了一眼沈熙白的全身,确认了一遍沈熙白完好无损,精神状态也还不错,这才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就好像他此次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单纯过来确认一下沈熙白的安危。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奇怪了。 王大强一边大喘气,一边说话,声音都有些哽咽和结巴,“沈老师,你没事就好。” 沈熙白更懵了,他能有什么事。 也就是这一瞬间,沈熙白的瞳孔猛地一收缩,肩膀的位置也跟着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往门内的方向退了一步,拉开了自己和王大强的距离,眼睛里面闪现出一丝戒备。 王大强注意到了他眼神的变化,愣了愣,顺着沈熙白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裤脚的位置。 看到自己裤腿上那不知道何时沾染上去的血渍时,王大强的表情也跟着变了变,眼底闪过一抹惊恐的暗色,眼睛下也投注下一层暗影。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诡异和尴尬,沈熙白紧攥着门板的位置,一脸沉默,尽管依旧面容沉静,但也依旧掩饰不住沈熙白心底的紧张和慌乱。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又传来了强有力的呼唤声,看起来略显油腻的中年男人一边跑,一边大喘着气地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强娃子诶,我可算找到你了。” 沈熙白和王大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这个男人身上。 男人的身材有些臃肿,肥头大耳的,跑起来的时候,圆鼓鼓的肚皮还在上下打颤,他实在是太胖了,才跑几步,衣服的整个后背都已经被浸湿了大半。 沈熙白又是一阵哆嗦,脚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又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的裤腿上竟然也有血渍。 “强娃子,你快去村口看看,咱们出村的那条路发生了山体滑坡,路口被堵住了!”男人的语气十分焦急,声音都有些尖锐。 这是出村的唯一一条路。 王大强闻言,面上的表情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畏惧之色,竟都没跟沈熙白打上一声招呼,拔腿就往男人的方向跑,然后一个拐弯,就消失在了眼前。 仅留下沈熙白和胖男人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沈熙白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一种被炸懵了一般的恍惚感。 胖男人显然是认识沈熙白的,他大喘了一口气,扫了一眼沈熙白的全身,眼睛里面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沈老师,你昨天睡得怎么样?”男人问出来的话很是委婉,就是表情也有些古怪,比起王大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挺好的。”沈熙白被对方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抓门的动作更为用力。 此刻的他在努力地压抑着内心的不平静和不舒服,眼睛里满是戒备。 胖男人闻言,表情更为古怪了,还往沈熙白站着的位置靠近了几步,眼睛肆无忌惮地在沈熙白身上瞟来瞟去,眼睛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你昨天晚上难道就没听到什么声音吗?”胖男人皱紧眉头,眼睛乌溜溜地瞪着沈熙白。 “......?”什么意思? 沈熙白被胖男人的眼神盯得愈发不自在,只觉莫名其妙,如实道,“没有。” 胖男人默了默,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扬起下巴指了指某一个方向,“距离这儿最近的另一户人家,昨天晚上死了人,看,就是那儿。” 沈熙白又是一惊,目光顺着胖男人指的地方望过去。 因为这个山村实在是太大了,树木又多,人家之间往往并不相邻,出了门,甚至都看不到隔壁的屋顶盖。 沈熙白眯了眯眼,隐约间还是能够看到被斑驳的树影笼罩住,隐藏在树后的瓦盖房的轮廓。 距离不算太远,可能也就一公里左右的距离。 “你是不知道,那一户只有一个男人住,都六十多岁了,没有婆娘,也没有儿子。尸体就是刚刚被发现的,那个画面血腥得简直不能看,他的四肢都被砍了下来,眼睛也被挖空,舌头也被割了下来......”说到这儿,胖男人的眼睛里满是畏惧之色,后背的汗也跟着冒得越多,身体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胖男人说话的语气也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在面对其他人生死之事的那种惋惜或是八卦,更像是心里面知道点什么内幕才有的惊恐和畏惧...... 沈熙白听到胖男人形容画面的时候,身体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打了一个直直的冷颤,“人彘”两个字缓缓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胖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抬起头往沈熙白的位置望了望,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东西,脸上的表情突然一下子僵硬住,就连嘴唇张开的弧度都一分不差的保持着,像极了一座雕塑。 沈熙白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胖男人就一个激灵,两条腿都站不稳,直直的摔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的巨响,摔了个狗啃屎。 沈熙白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去扶人。 或许是疼痛唤醒了男人的意识,男人的脸都已经疼到扭曲,他看到沈熙白靠近自己,反应更加激烈,腿都还没有知觉,就想着自己要爬起来。 结果又踉跄了两下,重新趴在了地上,满是一摊肥肉。 最后,胖男人像条狗一样,在地上滚了好几个来回,趔趄的爬起来,屁滚尿流的往沈熙白相反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大喊,“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沈熙白表情呆滞了一下,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附近只有自己一个人。 突然,沈熙白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包裹住自己的全身,一阵刺骨的寒意,像是一条蛇,从他的脚底慢慢往上,缠上他的四肢。 沈熙白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一个激灵。 就像是...一股阴气... 这个村子太奇怪了! 一定还有什么东西,他还不知道。 沈熙白有一种莫名的预感,村子里还会死人! 男人化作一团透明的雾,搂抱着沈熙白的全身。 再等等,麻烦会解决掉的。 第10章 “天灵灵地灵灵,观音菩萨快显灵。” 沈熙白五人愕然的站在原地,有些傻眼的看着村里的这一幕。 此时此刻,村子里的村民又一次自发性地聚到了一起,也跟往常一样,只能看见男性,看不见一个女性。 但在场的,不论是二十岁出头的小青年,还是半截腿入土的老人,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神神叨叨的,脸惨白如纸,手里面纷纷抓着香烛和佛香。 噗通一下直接跪在地上,嘴里面也是振振有词,除了开头那几句,后面的话像是梵语,半句也听不懂。 他们每个都正对着太阳的方位,如同朝圣的信徒,虔诚地许愿和祈祷。 但...... 比起真的信徒,跪在地上的村民,明显神色和状态都显得十分诡异...... 有的一边颤抖一边疯狂磕头,有的跟个走火入魔了一样,两只眼睛肿得通红,嘴里边还不停地念念有词...... 每个人都是不疯魔不成活的模样,表情都有些扭曲和狰狞,眼睛底下都是密布的青紫,眼珠子都是空洞的,没有半分神采,就跟个活死人一样,蒙上了一层死气,看起来如同一具冰冷的躯壳。 沈熙白眯了眯眼睛,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一幕,看起来怪渗人的。 黄莺莺和周美芳两人一看到这一幕,就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得浑身一哆嗦,然后不受控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这两声尖叫,如同一个信号,瞬间吸引了跪地村民的注意。 一瞬间,原本垂着脑袋蹭的一下一同抬起,刷刷间,阴瘆的目光全都落到了走过来的五人行身上。 “......” 男人们的眼神一时间全都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周美芳两人身上。 村民原本眼神还稍微显得空洞失焦的眸子,一时间刷刷地都亮了起来。 眼神有些凶狠,里面似乎还带有一些若有似无的欲望和阴冷,就像是一匹看上了美味猎物的恶狼,满满都是贪婪。 “嘶——”周兴文倒吸一口凉气,就算他知道村民们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他都有些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黄莺莺被盯得由着手足无措的躲到了沈熙白的身后,浑身颤栗的发抖,埋着头,极其努力的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时间,五个人的表情都是青青紫紫,变来变去,脸色十分古怪。 他们五个人聚在一起,目的是为了在村子里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线索,让他们能够更好地破译这个村子里面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凑巧,随便转转,就碰上了村民参拜神明,似是祈祷的场面。 诡异...... 比起其他四人,只有沈熙白的表情还算得上勉强,没有做出其他太过激的反应,就是脸色也跟着惨白上了好几分,深沉的眼神扫射着在场的每一个村民,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黄莺莺两只手抓住沈熙白的腰际两侧的衣角,肩膀微颤,有了沈熙白的遮挡,她才大着胆子,斗胆继续偷看跪地的村民。 索性,这骇人的目光对他们五人发出了警示以后,便又陆陆续续地收了回去,开始继续祷告祈福,没有想要跟五人搭腔的意思。 要不是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太吓人太诡异了,依照黄莺莺平时的性子,她可能还会忍不住小声嘀咕几句,“真是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仙鬼怪,也没有上帝救世主,这都什么年代了,建国这么多年了,我们要信的是科学好不好。” 黄莺莺看到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收回目光,有些忍不住松上一口气,悬起的心也终于跟着放下来。 但她刚卸下防备的心还没缓和几秒,一股由内而外的寒意没由来的从她的骨髓深处慢慢的渗出来。 她的身体跟着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好几下,肩膀也开始发抖,整颗心在这一瞬间,又一次被提到了嗓子眼,就连她的脑袋,都跟着在不停地嗡嗡作响。 短短几秒钟,没由来的恐惧一瞬间袭遍她的全身,她的身体猛地一阵抽搐,她就跟触电了一样,表情扭曲,心跳骤沉。 与此同时,她也嗖地一下抽回了放在沈熙白腰上的手。 黄莺莺的反应十分激烈,让原本还有些恍惚沉思的沈熙白都愣怔了一下,站在原地,猛地一下转身,回过头去看她的情况。 谁知,沈熙白回头的瞬间,他那双沉静的眸子刚好对上了黄莺莺那双惊悚恐惧,就连瞳孔都在地震的眼睛。 沈熙白都吓了一跳。 而黄莺莺就像拉了弓的箭一样,反应十分激烈,蹭蹭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又或许是被吓傻的原因,她双腿一软,hong地一下直接瘫在了地上。 吓得沈熙白几乎是下意识就伸出手,迈步,准备去扶人,结果沈熙白的手还没碰到她,黄莺莺就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疯狂地大叫起来,然后坐在地上,往身后的方向退。 “啊啊啊!!你别过来!” 一边说着,她两只手一边轮流从地上抓起石头就往沈熙白的身上砸,就跟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整个过程看得旁边的人有些莫名其妙。 也幸好沈熙白反应得够快,再三躲避,才没让石头砸到自己的身上。 但此刻的黄莺莺完全就是一副心惊胆战,栗栗危惧的神态。 两只眼睛瞪得跟个铜铃大,沈熙白看着这熟悉得有些窒息的眼神,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的手脚都跟着冰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无措。 一瞬间,沈熙白的脑子里出现了很多画面。 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个胖男人,对方似乎也是跟黄莺莺一样,突然看向他的眼神就跟个活见鬼一样,然后吓得屁滚尿流...... 这...难道不是巧合吗? 一旁的周美芳惊呆了,立马冲上去拉黄莺莺的手,一边拉,一边制止黄莺莺想要继续砸沈熙白的动作,呵斥道,“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你有病吧!发什么疯?” 黄莺莺的眼神微微有些失焦,两只瞳孔都没有光泽,在周美芳用手推搡了她好几下以后,她才猛地一个激灵,眼睛里面的光才再一次聚集起来。 她喘了口气,整个人都有些无措,呆愣地坐在地上,仰着头去看旁边四人的脸色。 “我......”黄莺莺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口鼻,又往沈熙白的位置看了一样,抽泣一声,紧接着就再也绷不住情绪,放声大哭了起来,声音崩溃,颤抖,“我刚刚看到鬼了!” “......” “......” 四人同时沉默,神色各异,也不知道信没信她那句话,同时往沈熙白的身上看了看。 黄莺莺刚刚一直看的都是沈熙白吧? 他们盯着沈熙白那张白净细腻的脸蛋,还有削瘦坚挺的身姿,集体陷入沉默。 周美芳更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回过头,重新打量着黄莺莺的全身。 黄莺莺一看众人的反应就知道没人信自己,一瞬间哭得更凶了,“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青面獠牙,满脸都是血。” 周美芳一言难尽地将黄莺莺扶了起来,开始安抚她的情绪,嘴里说着一些哄小孩惯用的话,根本不把黄莺莺刚刚说的瞎话放在心上。 “不是啊,我说的不是沈熙白,是沈熙白身后的那个男人!!” 黄莺莺着急地进行解释,但是周美芳已经一概将其视为疯言疯语,完全就不放在心上。 只有沈熙白在听到黄莺莺的解释之后,瞳孔猛烈收缩,寒毛卓竖,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涌上了他的心口,恐惧像是一根试图戳破气球的针,“pong”的一下,在沈熙白的心口炸出巨响。 他身后的男人? 什么男人? 与此同时,沈熙白突然发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勾住了自己的小手指,如同恋人的挑逗,在有意无意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沈熙白心跳捣鼓得越来越快,呼吸一窒,他的眼睛都跟着瞪得布满了血丝,他艰难的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如同一个经久失修的机器人在摆弄身体。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手掌,确定了什么,猛地一闭眼,喘了一口气,眉头紧锁,皱作一团。 那股寒气突然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在他皱成“川”字的眉眼间不停地描摹,试图抚平这一块的肌肤。 沈熙白隐忍地颤抖得更厉害了,肩膀都在发抖。 他睁开眼,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怎么回事... 但此刻,其他三人都在安抚着黄莺莺的情绪,压根没有人注意到,旁边的沈熙白正处在神经崩溃的边缘。 就连黄莺莺也埋下头,没有注意沈熙白的现状。 沈熙白喘了一口气,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瞳孔在微微发颤。 他...... 好像被鬼缠上了...... 一个震碎他世界观的设想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一点点腐蚀他这么多年以来,深信不疑的世界认知。 沈熙白的喉结滚了滚,嗓子眼十分干涩,双手双脚都跟着僵硬住,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下一秒,沈熙白恍惚了一下,那股薄凉的寒意突然顺着他的脖颈滑进了他的后背,钻进了他的衣服里。 沈熙白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表情简直比要哭还要可怜。 “嘶——”沈熙白倒吸一口气。 他感觉到自己后背肩胛骨的位置像是突然被撮了一口,除了寒意以外,还有一阵酥麻的痛感。 这个感觉竟然有点像,有谁吻了一口他的后背。 沈熙白的身体僵硬得更厉害了,一瞬间,他的大脑百转千回,恐惧不停地攻占他的意识。 就当沈熙白已经哀莫大于心死,几乎已经要接受自己可能要死的现实之时,那股一直缠绕在他四肢,如同一条毒蛇一样束缚住他的力气和阴气突然消失...... 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沈熙白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手脚。 这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后背全都是冷汗。 沈熙白崩溃了。 第11章 正当沈熙白整个人都处在神经几乎要暴走的边缘,无所适从的时候。 远处突然又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还有惊恐的叫喊。 “来人啊!来人啊!死人了!又死人了!” 跪在地上祈祷的众人在叫喊的声音逐渐清晰的瞬间,猛地一个激灵,纷纷抬起头。 来人大喘着粗气,鼻孔都随着呼吸的频率变大,脸色十分惨白,整个人都像是被大雨淋了一遍般,满身的汗渍,衣服上还有泥土,湿漉漉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跑过来的姿势也十分别扭,感觉下一秒就会扑倒在地,整个都快虚脱。 他努力的调试了一遍自己的呼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男人扫射了一眼周围,双腿仍有些发颤,带着崩溃的哭腔解释道,“你们快去看看,就在靠近林子的那个粪池里,有个人死在里面了。” “什么?又死人了?” “又来了又来了!他们又来了!今天都死了第二个了!” “肯定是他们!他们又来报复我们了,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的!” “呜呜呜,我不想死!” 出乎支教五人组意料的是,在场所有的村民,尽管面上十分崩溃不安,甚至是惶恐害怕,但却没有一个对其表现出对件事该有的关注度。 嘴里面还小声地嘟囔着“他们回来了”的字眼,就好像这些村民知道些什么东西一样。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周兴文就跟着止不住地哆嗦了一下,心都跟着骤地沉下去。 “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是谁?这个村子该不会还会死人吧?”周美芳急红了眼,原本还在安抚黄莺莺情绪的她,此时此刻却显得十分崩溃。 “你先冷静一下!先稳住心情,别自己吓自己。”黄云达也有些慌乱,但他作为一个男生,下意识地就会有想要去安抚住旁边人情绪的本能。 “自己吓自己?你看看他们的反应!你可别忘了,前几天他们才在山上找到一具尸体,然后今天早上又有人被尸解了,现在还有一具尸体被人在化粪池里找到了,你不慌吗?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个村子里很有可能有杀人狂魔?!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就都有生命危险!” 周美芳已经有些绷不住了,黄云达的三言两语根本劝不住她,她一边拍了拍刚刚被吓坏的黄莺莺的肩膀,一边盯着黄云达回怼,两只眼睛的红血丝都跟炸裂了一般,红得骇人。 黄云达闻言,瞬间噤了声,没敢说话,只是眼神下意识地就望向了旁边的周兴文。 周兴文跟其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底都看到了一下子就到了一言难尽的无奈和窒息。 那天,他们三个男生出于保护,都没敢告诉两个女生,在村子开会的时候,村里的人直接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人。 不说别的,这群村子里的村民绝不可能是什么善茬,他们的心比鬼还要可怕,比禽兽都凉薄。 周美芳刚刚说的话,更像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让本就受了刺激了黄莺莺抓狂的程度加倍。 “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们离开这里吧!美芳姐!我们跑吧!”黄莺莺哭花了脸,声音颤抖崩溃,她用手抓住周美芳的手,祈求出声。 “我...”周美芳哽住,心态也有些炸裂,眼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 周兴文立刻细声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三个会保护好你们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们?’ 他们是谁?他们是人吗? 听到村民们的窃窃私语,沈熙白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刚刚那种被桎梏的恐惧感还没有褪去,双手双脚还在发寒,心跳也仍旧捣鼓得异常厉害。 他甚至没有从死里逃生的心情中缓过来,就又重新陷入了一种抓狂的状态当中。 一种呼之欲出的答案,在他心里面盘旋着。 这个村子里...... 可能有一些非人,看不见的怪物存在! 是鬼吗? 沈熙白屏住呼吸有些不敢细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刺骨寒意似乎从他的骨头里慢慢地渗出,他的鸡皮疙瘩在这一瞬间,整个都跟着竖了起来。 “村长呢!村长去哪儿了!”村民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突然,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甚至崩溃大哭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然后左右匆匆对视,表情都有些发颤。 “不行,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我们一定要计划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们要联合起来。”人群中又有人喊了一句,站了起来。 “说得对,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可不想死啊!” 瞬间有人应声回复。 “让村长把大家都喊过来吧,死也要死个明白,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村长他们明明知道原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们!”又有人站起了身,目眦欲裂地破口大喊,语气异常激昂愤懑。 周兴文四人一脸懵逼的站在旁边看着村民们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左一句右一句的扯话。 作为这个村子的外来者,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是无法理解。 “对,把村子里的女人和小孩也都喊过来!我们一定要向村长问清楚真相!”又有人大声喊了一句。 就在这时,早上被喊去村口看路况的王大强满身大汗地从远处跑了过来,大喘着粗气,脸色发白。 他几乎是冲过来的瞬间就下意识地跑到了沈熙白的旁边,眼珠子就跟粘在了他身上一样,挪都挪不开,因为跑得太快,呼吸的气流都在此起彼伏,说话都带着粗气。 “你怎么了?你脸色怎么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真要论起来,王大强的状态和气色比起沈熙白骇人得不是一点半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掏空了阳气一样,但王大强却率先开始沈熙白。 但还不等沈熙白接话,一旁的村民一看到王大强就有些激动,喊话道,“强子,村口的路道怎么样了,能弄好吗?” 实在是太奇怪了,出村唯一的路口突然塌方,堵住了出村唯一的路,这件事今早传开的时候,就让村子里的人陷入了更深层的恐慌。 这才是让所有村民无法再继续淡定下去的爆发点。 王大强的眼神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垂下眼帘,语气异常低沉嘶哑,“短时间内,无法进行处理。” “......” “......” 周围又是一阵轩然大波的抽气声,所有人像傻了一样,木讷的瞪着眼,表情呆滞。 不知道是谁,突然哽咽了一下,然后再也绷不住,哭出了声,然后整个场面就开始混乱起来。 周兴文见机立马冲到沈熙白和王大强的身边,用手肘戳了戳沈熙白的胳膊,俯身贴耳,暗示沈熙白道,“你跟这个他关系不错,快问问他,这个村子里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他”,指的是王大强。 此时的沈熙白思绪混乱,半天都没有搭腔,还是旁边的王大强看穿了周兴文的意思,颦眉皱了一下,咬紧了牙关,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很多东西不知道,我告诉你们吧。” 王大强如此上道,周兴文立马喜形于色。 王大强瞥看了一眼周围混乱的村民,低声道,“我们走远一点说,在这里并不方便。” 周兴文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一把扯住沈熙白的肩膀,揽着人就往旁边的角落里走。 黄云达三人也立马识趣地跟了过来。 王大强在周兴文的手搭上沈熙白肩膀的瞬间,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在他心里面发酵,有些酸楚和失落。 ...... 确定四下无人,顶着五人直勾勾的目光,王大强咽了一口口水,终于解释道,“我们村子里有鬼。” 周美芳瞳孔一缩,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去看自己旁边人黄莺莺的脸色。 黄莺莺疯狂的点头,附和王大强的话,恐惧的说道,“是的!我都说了,我真的看到了!我没有骗你们!” 王大强有些惊讶地瞪着眼,“你看到了?什么时候?” 黄莺莺抽了一口气,一副要哭的表情,“就是刚刚,那个鬼当时就站在沈熙白的身后。”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沈熙白身上。 沈熙白身体不由自主的又颤抖了一下,脸色又多发白了几分。 “......”王大强瞬间哽住,“沈老师?刚刚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沈熙白面色苍白的解释。 王大强瞬间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收拾收拾自己的心情,开始继续解释村子里的事情。 但也就是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王大强身上的瞬间,一股寒气拍在了沈熙白的肩膀上面,然后强大的压迫感袭遍沈熙白的全身。 沈熙白哆嗦了两下,身体僵住。 就像是有什么人将两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面,动作不算太大,也没有用力,却足够令他毛骨悚然。 然后他就听见,有个声音凭空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嘶哑粗厉,发出浑厚的声音,“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沈熙白瞳孔颤了又颤,想要发出声音求救,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像是被人操控住身体一样,动也不能动,巨大的恐惧再一次操控他的神经。 而一旁的王大强五人还在激烈地讨论,压根没有人注意到沈熙白的异样。 沈熙白肩膀颤抖的幅度十分轻微,杏眼也似乎蒙上了一层雾。 他...真的被鬼缠上了... 那鬼似乎注意到了沈熙白的抗拒和抵触。 紧接着沈熙白就只听见了对方一声沉重而又无奈的叹息声。 接着那鬼就又轻声说了一句话,话音刚落,那种桎梏感就再一次从他的身上消失... 那鬼说。 “不许怕我。” 第12章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村子从十五年开始,就平白无故陆陆续续的在死人?你们试了很多种办法都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是吗?”黄云达重新捋了一遍王大强话里的意思,不由咽了咽口水,眼神紧张。 王大强沉重的点了点头,肯定道,“对,最奇怪的是,死的都是男性,没有一个女性或者是小孩受到伤害,十五年来,无一例外,我们一开始选择了报警,但是没用,后来又请过巫婆,道士,试过各种办法,都没有任何效果...” 难怪那天开会的时候,在场的只有男人...... 搞了半天,死人,只会死男的。 想到这儿,周兴文的脑子里瞬间想起了开会那天发生的事,立马又质问道,“那为什么你们还杀人?就是上次开会的时候,你们活生生的把人杀了。” 周美芳和黄莺莺闻言,纷纷一惊,瞪大了眼,吓得不由退后了几步,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互相安慰。 王大强眼神微微一颤,表情明显出现了裂痕和痛苦。 他深深地一口气,开始解释,“...村长告诉我们,这些鬼杀人都是原因的,是因为我们做了让鬼生气的事,他们才来报复我们,上次那个男人...” 说到这儿,王大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是因为就算我们不动手,他也会死的。” “逃不掉的,一定会死的!只要被‘他们’盯上,谁也逃不掉。” 王大强越说越激动,似乎在试图让众人信服他口里的话。 周兴文听到这些,气得几乎在冒烟,整张脸都青一块白一块,来来回回的,变幻莫测。 要不是他是个读书人,知道事情是村子里的其他男人做的,而不是眼前的王大强,不然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一拳头抡在对方脸上。 周美芳听不下去了,急红了眼,“所以你们就直接给人定了死刑?然后逼死了他?你们疯了吗?你们才是杀人凶手!” 王大强无法反驳,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黄云达却一下子抓住了这件事的核心问题,问道,“那么,到底是你们做了什么事,才会触犯到‘他们’,‘他们’才会杀人。” 王大强表情痛苦,闭眼摇头道,“我不知道,村子里只有村长一个人知道,村长说过,我们要是知道了,就会被‘他们’盯上...” 一时间,周围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周美芳发出颤抖的声音,问道,“...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周兴文深知不能坐以待毙,咬了咬亚,“村民们不是都说要找村长问个明白吗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村长,看他愿不愿意将真相说出来了。” 黄云达顿了顿,语气有些迷茫和疑惑,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们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他们从小到大,接受了这么久的教育,任何跟宗教鬼神相关的东西几乎都意味着封建迷信。 但是这一瞬间,对黄云达而言,他有一种多年坚信不疑的建筑信仰突然一下,坍塌了感觉。 “算了。”不等众人接话,黄云达就率先跳过了这个话题,强行阻止自己想下去,“我们先走,去找村长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 “怎么回事?怎么一直没看到村长?” “村长呢?村长呢?村长人去哪儿了?” “谁看到村长了吗?” 一时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寻找村长,但奇怪的是,任由他们四处寻找,不论是村长的住所,还是其他几个村长常出现的地点,都没有找到人影。 就跟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埋怨的嚷了一句,“该,该不会村长也遇害了吧!” 瞬间引起了旁边人的不满。 “瞎说什么呢!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你再胡说八道,老子弄死你!” 一旦有人说丧气话,周围的人就像是触地反弹的癞蛤蟆,开始毫不留情的破开大骂。 一来二去,就算每个人心里鬼事神差,也没人再敢议论。 ...... 走了好一段路,王大强像是突然了什么,猛地一下瞪大眼,在原地转个圈,蹭蹭地回过头去看自己身后,然后目眦欲裂的看向旁边的周兴文,心急如焚地问道,“沈老师呢?沈老师去哪儿了?” 周兴文的心突地咯噔一下,也转了个身,心跳明显加速。 站在原地的五人集体懵了,面面相觑。 “...,我,我刚刚明年都看到他跟在我们背后啊...”周美芳吓得捂住自己的嘴,瞳孔颤了颤,整个人都无比的慌乱。 怎么可能人说不见了,就不见了? 这也太奇怪了。 “该不会...该不会...”黄莺莺重复了两遍“该不会”,但是却又没有把话说下去,但这三个字,却像是一块石头,砸在了众人的心上,一个他们不敢想的可能性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脑子里。 “不可能!”率先反驳的是王大强,他的情绪和状态都非常激动,眼睛都不眨一下,脸都急得涨红。 “沈老师他又不是我们村子里的村民,他们怎么可能会盯上他!沈老师不会有事的!”王大强的呼吸十分急促,表情都有些狰狞。 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转身,头也不回,打算原路返回,声音异常坚定和冷静,“不行!我要去找他!” 周兴文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立刻去拦他的路,着急道,“你先别激动,现在特殊时期,我们决不能落单,要去,我们全都一起去!” ...... 沈熙白的脸色发白,背脊整片都在疯狂冒汗,他站定在原地,两手攥成拳头,肩膀微微发颤。 怎么回事...... 他本来好好的跟在周兴文他们的背后,慢慢的走,本来一切都没问题。 眨眼之间,整个天都跟着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周围一片寂静。 “周兴文...黄云达?...”沈熙白试探性的喊了两声。 “......”两秒钟过去,无人作答。 沈熙白深吸一口气,脸色越发难看,呼吸也开始絮乱。 他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沈熙白的心情一时间难以言喻,漫无边际的黑暗包裹住他的全身,周围的一切都是不真切的,他根本看不清。 他该不会会死在这里吧...... 沈熙白的脸又惨白了一分,脑子里面突然想起了早上那个胖男人跟他说的那具尸体惨死时的模样。 如果沈期颐在就好了...... 沈熙白恍惚了一下,脑子里面瞬间浮出了这个想法。 感觉每一次,自己需要帮助,或者是需要点什么的时候,沈期颐都会突然出现,然后帮他摆脱困境。 这都什么时候了,沈熙白的脑子里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想其他,他自己都有些服了自己。 他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疯狂暗示自己不能再想下去。 这都死到临头了,你居然还心思想七想八,疯了吧! 现在更应该做的,是看看有没有可能,从这里走出去。 想到这儿,沈熙白试探性的迈开了腿,用脚尖点了点地面,确定没有障碍,才敢伸出另一条腿,反复如此,多次试探。 沈熙白太阳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无措和迷茫的感觉愈发笼罩住他的神经。 太黑了... 根本找不到方向...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沈熙白有些崩溃。 突然,一声嘶哑的男音在沈熙白的身后响起,声音不大,却足够响亮,“...熙白。” 沈熙白浑身一个激灵,颤抖了一下,他猛地一转身,但眼前依旧是浓稠得看不清一切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沈熙白的心跳越发加速,肾上腺激素都开始变化。 ‘噗通——噗通——’ 听着自己的心跳频率,沈熙白在脑子里面,慢慢地回味了一下刚刚喊自己的声音,嘴唇翕动,有些发抖,像是有了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实在太刺激了,沈熙白还有些恍惚,他张开嘴,声音颤抖,有些不确定的应声,“...期颐?是你吗?” 隐隐的,他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喜悦和试探。 那人默了两秒,声音一如既往地醇厚,“是我。” 沈熙白震惊地瞪大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在他的心田里弥漫,然后全部填满。 刚刚的不确定感和迷茫恐惧感,在听到男人的声音后瞬间消失殆尽。 像是摇摆不停的蒲公英终于飘到了它想要去的地方,然后落地,最后生根发芽。 “...你还在吗?”沈熙白的声音有些颤抖,听上去几乎有些让人难以分辨,这到底是哭腔还是喜极而泣的抽气声。 “我在。”男人的声音开始放大,沈熙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男人的距离似乎与自己越来越近了。 沈熙白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抽了一口气,试图努力地平复心情。 “...我在这儿...”沈熙白害怕对方找不到自己,只能用声音来告诉男人,自己所在的位置。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男人没有接话。 沈熙白一下子就慌了,立马迈步,往刚刚男人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期颐,你在哪儿?你回答一下我。” 这次,他太着急了,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像刚刚探路时一般地小心翼翼,再用自己的脚尖轻触地面,来确认前方有无障碍物,直接不顾一切就开始横冲直撞。 下一瞬,沈熙白就毫无防备,“pong”的一下,脑袋砸在了某个硬邦邦的骨头上面。 紧接着,他就被人搂住了后腰,整个人都被对方扣进了怀里。 “......” 沈熙白的眼睫颤动了两下,心跳仍在加速。 男人猩红的眼,在漆黑的夜里,鲜艳得可怕,看起来冰冷得没有半分温度。 他盯着沈熙白无措的脸,用手掌在对方的脑袋上面,捋一下呆毛,再次发出醇厚低沉的声音,“别怕,我在。” 第13章 “......” 沈熙白的眼睛有些发涩,有一种很难言喻的心情堵住了他的胸口,闷得厉害。 在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两人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身体的温度。 沈熙白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和颤抖,但不能听出,他在努力克制心里的恐惧。“期颐,你怎么也在这里...我们该怎么出去...” 男人沉默了两秒,宽大的手掌轻拍了两下沈熙白的背,似乎是在想安抚沈熙白的情绪,借此给他安慰。 “抓住我的手。”男人的声音很冷,很喑哑,仿佛没有半分温度,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能给沈熙白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全感。 沈熙白垂下眼睫,脸色依旧惨白,在如此昏暗的环境里,他根本看不清楚男人的表情。 但沈熙白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信任着对方,男人一说,他就立马照办,没有半分犹豫。 沈熙白只能感觉到男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是一阵如附骨之蛆的寒意透过两人紧贴的手心,慢慢渗透到沈熙白的全身。 这是一种低于常人的温度。 沈熙白一向是知道男人的体温低的,但或许是此时的自己丧失了视觉能力的缘故,这种异于常人的低温,带给他触觉上的反差感也跟着被无限放大。 “...你信我吗?” 男人身上独有的那股清冽的檀香气息在此刻不断地往沈熙白的鼻间钻。 沈熙白愣了又愣,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声音的方向,但他的眼前仍是一片不见一缕光亮的黑。 “当然信。”沈熙白几乎是毫不犹豫,没有丝毫停顿,语气也十分诚恳,这就是他心里的答案。 男人又沉默了一秒,像是轻笑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而是选择握紧沈熙白的手,稳稳当当地牵着对方往前走。 此时此刻,沈熙白心里面其实有太多的疑问,他很想问对方,“期颐,你这几天去哪儿了,你怎么也会在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是谁?” 但是这些话不知怎么回事,像是堵在了他嗓子眼的位置,他的嘴唇跟着翕动了好几下,他最终都没把这些话问出来。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有些话,他现在还不能问。 不是不想,也不是他害怕,而是他舍不得。 最后,千言万语最后都汇成了简短的一句话,沈熙白问,“...我们能出去吗?” 男人轻笑了一声,语气一如既往地宠溺,轻声道,“当然。” 两人又重新恢复沉默,手掌心紧密无缝的贴在一起,无言的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行走。 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两人行走时发出来的脚步声。 这种氛围弥漫在两人身边,却不显尴尬,当事人似乎都很享受这种安静的相处模式。 “...下一次,不要再在走路的时候,心里默念自己走的步数...” 走了好一阵,沉默了一路的男人没由来地说出这句话。 沈熙白愣了愣,整个人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男人默了两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想要从沈熙白的手上抽回自己的手。 沈熙白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用手去抓男人抽回的手,然后重新掌心相碰。 “......”男人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芒,猩红的眼几乎已经跟黑暗融为一体。 “......”沈熙白也觉得自己这个动作似乎太过激动和粗鲁,尴尬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耳根都跟着升起薄红。 男人又轻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无声地摸了一下沈熙白的脑袋,沈熙白的脸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起来。 真是罪过罪过。 “你看前面。”男人的声音像是有什么迷魂药,在声音响起的刹那,沈熙白的眼神也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涣散,然后慢慢失焦,开始无神,眼睛跟着男人的声音望向了前方。 “他们现在找你。” 男人的指腹挪到了沈熙白的脸上,如同爱抚一般,细细地摩擦着他的皮肤。 慢慢地,他的指腹停在了沈熙白的嘴唇上面,感受着手心底下的柔软,男人眸子中的暗光又跟着闪了闪,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男人就像来时一样,静悄悄地,然后再一次无声地消失在了原地...... 不同的是,沈熙白原本泛白的薄唇像是多了几分肿胀,还染上了水渍... ...... “沈老师!沈老师!” “沈熙白!——你在哪儿!” 一声接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从远处不断传来。 沈熙白的眼神猛地一下聚焦,浑身一个激灵,表情出现短暂的空白。 整个人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眼珠子转了转,懵懵懂懂的眨了眨眼。 王大强大老远看到了沈熙白站定在原地,愣神的身影,不由松了一口气,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沈熙白的跟前。 他一边喘着气,一边关切地问道,“沈老师,你没事吧?刚刚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一个人到这里来了?” 王大强一长串的问题如同连环炮一样,轰炸在沈熙白的脑子里面。 沈熙白缓过神,表情变了变,没有第一时间去回答王大强的问题,而是猛地一转身,去看自己的身后。 男人不见了! 王大强看到他明显是在寻找什么的动作,愣怔了一下,“沈老师,你在找什么?” 沈熙白张了张嘴,还没有出声,周兴文四人也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 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开始问话。 “你刚刚咋回事!吓死我们了!” “你没事吧?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沈熙白原本张开的嘴又重新闭上,犹豫了再三,躲开了众人看过来的眼神,含糊其辞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刚就跟在你们的后面,周围突然一下子就黑了,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我一个人在里面走了很久...” 说到这儿,沈熙白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刚刚沈期颐对他所说的忠告,“不要在心里默数自己的步数。” 等等...难不成,这个就是他之所以会进入刚刚那个黑暗空间的原因吗? “你说的是...鬼打墙?”周美芳惊呼地叫了一声,有些难以置信。 沈熙白顿了一下,抿了抿唇,注意到众人都看着自己,犹豫了一瞬,便有些不确定地点了一下头。 抿唇的瞬间,沈熙白的表情突然变了变,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反应了过来,然后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怎么感觉,他的嘴巴好像肿了?... 周美芳眼底的惊恐再一次放大,本来不信鬼神的她,在接连被刺激以后,基本已经对这个村子里有鬼这件事深信不疑。 “那你刚刚有发生什么事吗?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周兴文皱着眉头,又问。 沈熙白的眼神闪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选择隐藏一切跟沈期颐有关的事情,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听上去就很没有说服力,“没有,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周兴文的眉头皱得更紧,盯着沈熙白的脸眯了眯眼,也不知道信没信。 相比之下,旁边的王大强在听到沈熙白没有发生什么事以后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面压根没有多想其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嘴里不断地碎碎念着,“那就好,那就好。” 问完话,气氛一度诡秘尴尬,沉默了半晌。 在这份诡异当中,一直偷偷看着沈熙白的王大强,眼神跟着骤变,猛地注意到了沈熙白嘴唇颜色的变化。 他有些不确定地疯狂眨了眨眼,咬紧了牙关,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沈老师的嘴唇,怎么像是被咬了一样? ...... 突然,远处的草丛里响起一阵骚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沉闷地滚动着。 黄莺莺吓得立刻抱住周美芳,把头埋到周美芳的肩膀上,颤抖了两下。 这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在闷响出现的瞬间,也跟着毫无征兆的吹了过来,风力大到几乎可以迷了人的眼。 周兴文一行人的眼睛也被风吹得完全睁不开,表情都变得十分扭曲,五官狰狞。 只有沈熙白一人依旧气定神闲的表情站在原地,完全没有受一丝影响,只有额前的碎发跟着风轻轻地飘动了一番。 就好像这股风有意避开了他一样。 沈熙白愣怔的眨了眨眼,无措的看着周兴文五人激烈的反应,全程懵逼。 怎么回事? 他看了一眼周围几乎都快被卷起来的花草树木,以及被劲风吹得整张脸扭曲的一群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为什么只有他没受影响? 妖风散尽,众人才一个个重新把眼睛睁开,扭曲着几乎被风吹得变形的脸,用手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以至于一时间压根没有人发现沈熙白的异样。 而草地的响动也跟着越来越大,众人左右又对视了一眼。 正当几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看看时,草地里的那个东西却突然说话了,“救,救救我......” 王大强的眼神一厉,瞬间认出来了说话那人的声音,激动的说道“是村长的声音!” 周兴文闻言一惊,看向王大强,王大强的表情不似作假。 犹豫了一瞬,他又重新坚定了下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沈熙白,黄云达以及两名女生,嘱咐道,“你们四个站在这里别动,我跟他先过去看看。” 这个“他”指的是王大强。 黄云达沉重的点了点头。 王大强更是没有任何意见。 沈熙白想说点什么,有些懵逼地眨了眨眼,还不等他说话,一个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嘴唇上面,稍纵即逝。 沈熙白浑身一个激灵,想说的话,一时间也被吞进自己的嗓子眼。 他喘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瞳孔也跟着颤了颤。 他好像被鬼亲了... 第14章 王大强和周兴文两人沉重的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往草丛的位置慢慢靠拢,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轻,生怕自己会发出什么声音。 导致后面目光紧随着他们两个的众人,更是屏气凝神,表情一个比一个紧张兮兮。 走近以后,王大强定睛,眼神一亮,有些惊喜的惊呼出声,“真的是村长。” 村长的岁数早就过了花甲,双鬓发白,两只眼睛都变得有些透明,满脸的皱纹和老年斑,纵横在他的脸上,连同着他脸上像树皮一样松松垮垮的皮肉,看起来竟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几岁。 他躺在地上,大张着嘴,有气无力的喘息,然后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枯瘦如柴的肩膀还在隐隐的颤动。 他的眼睛瞪得如牛大,他平日里随身携带的拐杖也躺在他身侧的草丛堆里。 他躺着的姿势十分僵硬,表情完全就是一副受惊了的状态,五官都有些扭曲。 王大强看清楚村长的状态吓了一跳,不经思考就直接走了过去,想要去将人扶起来。 周兴文也赶忙搭把手。 周兴文刚一抓住村长的胳膊,就嗅到了村长身上如同死尸烂肉一般恶心的气味,这是老年人上了一定岁数,身上都会有的特殊“老年味。” 这股味道扑鼻而来,来势凶猛,臭得周兴文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皱紧了眉头。 “村长,你怎么在这里?你没事吧?”王大强一看村长的状态,心里面瞬间不由得咯噔一下,慌张地问出声。 但奇怪的是,村长不仅没有回答王大强的问题,身体还在疯狂的抖动,两腿根本站不稳,要不是王大强扶着人,他绝对会径直跪在地上。 村长的口角甚至都有些歪斜,还有口水顺着他的嘴角直接流出来,嘴里似乎还在含糊不清的说着些什么东西,甚至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王大强见状,眼皮开始疯狂的跳动,整个人深吸口气,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都有些颤抖,“村长!村长!你怎么了!” 老人依旧嘴里流着口水,没有回答。 周兴文扫射了一眼村长的状态,流露出一抹诧异,他看着村长失焦的瞳孔,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跟着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他是不是中风了?!”周兴文咕哝一句,有些不太确定。 说完,他看了一眼,整张脸都垮下来的王大强,补充道,“我们先扶着他赶紧回村子,找人想想办法,可能只是暂时受了刺激。” 王大强沉重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主动请缨道,“我来背村长。” 周兴文立刻将目光看向了沈熙白一行人,招呼道,“我们现在赶紧去密集的村落那边,此地不宜久留。” 沈熙白的眼皮在周兴文话音落地的瞬间开始上下狂动,就连太阳穴处的青筋也有些不受控地弹动,像极了是某种不幸的预兆。 沈熙白的脸色依旧有些惨白,头微微低下,眼睫在他的眼下投注出一片暗影,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 周兴文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贴心的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沈熙白面容沉静,顿了顿,然后扯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柔声道,“我没事。” 周兴文点了点头,知道他刚刚受了惊吓,还有些缓不过来,实属正常。 ...... “村长怎么了?” “村长!村长!” 王大强背着村长一出现在扎堆的人群面前,所有人几乎是一窝蜂的围上来,将王大强团团围住,连同着周兴文一行人,都被人这群疯狂的村民包裹。 只有沈熙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社恐的原因,他眼尖的看到村民们围过来,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避三分,腾出来空间。 一来二去,周兴文几人被围在了最里层,沈熙白独自一人却站在了最外面。 沈熙白的左手摁住自己的太阳穴,按压了一下,隐隐感觉这里有些酸痛,他盯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面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突然,他注意到旁边的小角落里趴着一个小脑袋,侧着头,动作很是小心的往这边看。 沈熙白的眼神刚望过去没几秒,对方的眼神就跟他准确无误地对视上。 是上次带他去开会时领路的假小子,那个叫张露的小女生。 张露很明显发现了他的目光,伸出来的脑袋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飞快地又重新缩了回去。 沈熙白盯着那个方向愣了好一会儿,没一会儿,那个小脑袋又重新伸了出来,露出湿漉漉的圆眼珠跟沈熙白对视。 沈熙白在原地犹豫了几秒,然后朝着小姑娘的方向走过去。 张露眨巴眨巴眼,没有躲开。 “你在这儿干嘛?”沈熙白半蹲下身,跟小姑娘平视,眼角弯了弯,神态与语气都充满了善意。 张露又探出头,看了一眼人群的方向,没有正面沈熙白的问题,反而问道,“那个围着的人,是村长吗?” 沈熙白点头。 小姑娘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眼神里突然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暗光,垂下眼帘,问道,“他是不是快死了?” 沈熙白愣怔了一秒,没有作答。 张露见沈熙白不说话,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 沈熙白立马跟了上去,关切地问道,“你去哪儿?” 小姑娘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她仰起头,跟沈熙白那双纯净到不含杂质的眸子对视上,终于,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张口道,“...我去找我妈。” 说完,小姑娘的眼神变得十分警惕,甚至有意的拉开自己和沈熙白的距离,说道,“你不要跟着我,我不能让我妈看到你,不然她会发疯的。” 沈熙白的眼神变了变,敏锐的察觉到了小姑娘在说到“发疯”两个字时,眼底闪过的痛苦。 沈熙白立马识趣地站定在原地,不再跟着她,反倒是目送着小姑娘又走了一段距离。 张露走出去好几米,在即将转弯的地方突然猛地一回头,她的眼神十分复杂,一点都不像是这个年龄段小姑娘该有的表情。 沈熙白被这种眼神盯了一会儿,莫名有点心惊胆战。 张露盯着他,大喊了一声,“你赶紧回去看看那两个大姐姐,她们有危险。” 说完这句话,张露就跟个猴子一样,窜的一下,头也不回的转身,然后拐弯,消失在了沈熙白的眼前。 沈熙白的心猛地一沉,眼皮弹跳的频率也跟着越来越快。 脑子里面更是嗡嗡作响。 男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在这一瞬间,也跟着冒了出来。 这里的女人...是男人传宗接代的机器... 沈熙白的眼神猛地一变。 不好! 沈熙白几乎是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顺着刚刚走过来的往回跑。 一跑回人群的位置,眼前的一幕就彻底惊呆了沈熙白,让他的双手双脚都变得有些冰凉。 原本背在王大强身后的村长被其他人扛在了身后。 而在场唯二的两名女生,黄莺莺和周美芳被一群男人围在一起,一窝蜂的扑上去扯她们两个的衣服,去摸她们的身体。 两人一边在地上疯狂地哭嚎大喊,一边努力的试图挣扎这群疯子的咸猪手。 而周兴文和黄云达两人急红了眼,被村子里的一群大汉围住,试图去帮两名女生,结果换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而王大强,作为这个村子里的一分子,他双肩颤抖,表情隐忍的站在旁边一动不动,没有施暴,但也没有冲上去帮忙。 村民们面露□□,还一边喊着,“就是这群人来了以后,村子里才又开始死人的!杀了他们!我们是替天行道!” 沈熙白气得肩膀在不停的发抖,两只眼睛都蒙上了一层水汽,他攥紧了拳头,两只眼睛瞪得发红,直接准备冲过去帮忙。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生气,也是头一次感觉到这么无能为力。 沈熙白一出现,村里的村民就瞬间注意到了他,油腻的男人们左右对视一眼,然后又重新落到沈熙白那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上。 村民们开始蠢蠢欲动,似乎是想要对他做些什么。 王大强一看到沈熙白回来,瞬间瞳孔猛地一缩,表情惊恐,原本还在旁边隐忍,一动不动的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有了勇气,突地一下冲了出来,然后挡在了男人们的面前,表情惊恐的祈求道,“放过他!放过他!他是无辜的!” 但是没有人理会王大强。 王大强立马跪在地上,开始疯狂磕头,嘶吼的叫出声,“求求你们,你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求求你们了!”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王大强在这一瞬间却跪得毫不犹豫,十分果断。 这群男人们要么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要么是跟他一块长大的同辈,见到这一幕,果然有些犹豫。 王大强继续磕头乞求。 终于,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直接冲上去,对着王大强的头就是一踢,开始对他也是一顿暴打。 场面又是一片混乱。 “...下一次,不要再在走路的时候,心里默念自己走的步数...” 男人说过的这句话猛地一下,闪现在沈熙白的脑海里。 沈熙白红着眼,表情痛苦,朝着人群的方向迈步,视死如归一般的在心里开始默念,“一,二,三......” 男人们看着他自不量力的样子,纷纷嗤笑,然后欲冲上去准备做些什么。 这正是这一瞬间原本湛蓝的天开始猛地出现一道闪电,乌云也开始密布,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片天空在顷刻间整个都黑了下来。 接下来“轰——隆——隆——”的惊雷炸得人的耳膜都要破裂。 所有人都浑身一个哆嗦,颤抖了一下。 唯有沈熙白的耳朵被什么人给捂住,阻隔了周围所有喧哗的声音。 紧接着,沈熙白听到有人似乎附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 “别怕,我在。” 第15章 沈熙白悬着的那颗心像是突然之间被人接住了一般,那种令他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和无力感,也跟着一扫而空。 “怎么回事?天黑了!” “太阳消失了!太阳消失了!” “不好!肯定是他们来了!一定是他们来了!啊啊啊。” 黑压压的一片,像是一块黑布笼罩住整片天空,吞噬了日月星辰,没有半点光源可以给天地映射出半分余晖。 刚刚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村民一瞬间就被这个阵势吓得半点不敢动弹,嘴里又开始失控地开始大喊,精神状态再一次崩溃。 就好像死神的审判已经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 所有人都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更不可能还能继续欺凌和进行暴力。 周美芳趁着这个空隙,凭借着刚刚还没彻底黑下来以前对周围的观察,朝着黄莺莺的方位跪在地上爬过去,一边爬,还一边哭喊,“莺莺,你在哪儿?” 因为旁边都是人,周美芳在爬的过程中,还被连续性的踹了几脚。 黄莺莺刚刚也因为挣扎,脸磕碜到土地上,整张脸都被割花,就连血都跟着慢慢渗出来,伤口更是隐隐作痛。 她听到周美芳的声音,立马哭着回应,“我在这儿,芳姐!我在这儿!” 场面一度混乱到不可收拾。 本就狭小的空间空地,围了几乎整个村子里所有的成年男性,没了光以后,刚刚还团结一致抵制外来者的村民,在这个时候,又开始四处乱窜。 左一脚右一脚,这里碰一下,那里碰一下,不少村民在这种混乱的形势之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焦虑和害怕捣乱了他们的心神,还是因为他们天生如此,居然开始内讧,然后又开始骂骂咧咧的互殴起来。 周兴文和黄云达也趁乱一个个爬了起来。 跟其他人看不清周围环境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沈熙白像是两只眼睛开了光一样,尽管他知道周围已经黑幕,但他却仍能够清楚的看到周围的一切。 他在原地愣怔了两秒,反应过来以后,便快捷地朝着王大强的位置,将人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 王大强先是吓了一跳,直到听到沈熙白说话的声音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你跟着我的脚步走。”沈熙白沉声道,语气比起平日,多了些肃穆和果断。 王大强立马回应道,“好。” 可能是下意识的动作,王大强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便也于情于理地认为沈熙白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便直接主动去拉对方的手腕,以防沈熙白撞到其他人。 但他的手才刚握到沈熙白的腕部,他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股极具攻击性的电流击中,那股电流顺着沈熙白的腕部直接窜入他的全身。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他进行警告。 王大强猛地一个激灵,吓得飞速松开了抓住沈熙白的手,整个人都因为刚刚突然的电击,脸色惨白,肩膀都还在微微发颤。 沈熙白压根没有多的心思去注意王大强的举动,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两个女生的方向。 周美芳和黄莺莺身上的衣服在刚刚的挣扎和反抗当中,已经被人粗暴地撕裂了一大半,露出了很多皮肤,尤其是黄莺莺,就连穿在最里面的那件衣服都被人暴力地拉开。 沈熙白的眼睛气得有些发红,索性他今天穿的是两件套,里面一件背心,外面一件衬衫。 他飞快地冲过去以后,就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盖在了黄莺莺身上。 黄莺莺看不见周围的人是谁,只能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一个哆嗦,然后便开始哭嚎和挣扎,以为有人想对她做什么。 沈熙白沉声隐忍地启唇,“是我,我是沈熙白。” 黄莺莺听到沈熙白的声音,这才放弃了挣扎,但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却也在这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流眼泪的本能,哗啦哗啦的流出来。 “先穿好我的衣服,趁着现在我们赶紧溜出去。”沈熙白的声音也有些酸涩。 劫后余生的周美芳和黄莺莺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时不时抽泣两下,颤颤巍巍的听着沈熙白脚步的声音,跟在他的背后。 折腾了好一阵,六个人才终于全部集合完毕。 周兴文和黄云达都因为刚刚的暴力,被打得鼻青脸肿。 就当沈熙白开始犹豫该带着人往哪个方向逃生的时候,那个喑哑的男声再一次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往南边的方向走。” 沈熙白抿了一下唇,努力的控制自己面上微微颤抖的肌肉。 不同于上次的他吓得半死,这一次的他,更多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隐隐在他的心口酝酿发酵。 有一些真相,就算没人告诉他,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也不可能不懂。 沈期颐...就是鬼。 “往前走一百米,再往右转。”男人的声音仿佛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十分沉稳,带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每当到了一个新的分岔路口,男人的声音就会出现,然后告诉沈熙白这个时候该往哪个方向继续前进。 “沈老师,你认识路吗?”听着沈熙白十分坚定不移,甚至没有任何犹豫的脚步声,跟在队伍里的王大强实在是忍不住,便直接开口问出声。 他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现在没了光,他都无法凭借记忆去分辨东南西北,也根本不知道能往哪个方向走,怎么沈老师可以判断如此准确... 沈熙白顿了顿,含糊的说道,“可能是我的视力比较好,我现在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周围的环境。” 王大强听到这儿,瞬间就不说话了,似乎对沈熙白的解释深信不疑。 但旁边憋了一肚子火的周兴文在听到王大强说话的声音以后,再也忍不住,直接冲过去,对着人就抡起一个拳头,往王大强的脑袋顶上砸。 王大强没有防备,这一拳直接把他砸到了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声,但尽管如此,王大强既没有大骂也没有反抗。 黄云达傻了,只能听着声音去判断周兴文的方向,然后去拉周兴文还想动手的腰,将人制服住。 “别拉我!”周兴文红了眼,情绪越发失控,“这是什么破地方,我们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从大老远的地方跑过来给你当老师,你们就这么对我们?你们是人吗?你们对得起我们吗?你们这群禽兽!” 越说,周兴文就越来劲,语气也愈发激动,情绪根本压制不住的往外冒。 王大强趴在地上,刚刚周兴文的那一拳,砸到了他的下巴边,再加上他刚刚也被村民暴打,导致他的嘴角边上都跟着渗出血来。 沈熙白也吓了一跳,立刻去拉周兴文的手,制止道,“冷静,你冷静一下!”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如果不是天刚好在那一瞬间黑了,你知道周美芳和黄莺莺会遭遇什么吗?”周兴文气得发抖,说到两个女生名字的瞬间,他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甚至带着哭腔,有一种恼怒和无力。 他恨自己没有能力,在那种情况下,他什么也做不了。 而一旁被点到名字的周美芳和黄莺莺两人纷纷哆嗦了一下,谁都没说话,在座没有谁能比她们更懂那种惨遭欺辱的恐惧。 这种后怕感比事发时更为强烈,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她们的皮肤,又恶心,又痛苦。 王大强趴在地上,重新跪好,然后像疯了一样,开始对着周兴文的位置磕头道歉,嘴里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黄云达心里的怒火根本不少于周兴文,但他知道这件事跟王大强没有关系,不能把别人干的事,发泄到王大强身上。 他对着周兴文吼出声,“够了,他不是刚刚那群村民!你这样对他,就公平吗?!” 周兴文瞬间冷静了。 空气也跟着凝固了下来,一片诡秘的寂静,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黄云达确定周兴文不会再动手,这才松开了对他的束缚。 黄云达转身,表情隐忍,努力的压抑自己的愤怒,冲着王大强问道,“告诉我们,这些村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大强的眼睛也有些酸涩,他的声音都带着崩溃的颤抖,“我们村里的女人太少了,但他们这些人又重男轻女,只要生出女娃就掐死,认为只有男娃才可以传宗接代,但时间一长,我们村子里的女人越来越少,导致越来越多的男人根本娶不到老婆......” “所以...所以...”说到这儿,王大强有些说不下去,表情痛苦,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十分不忍。 “所以你们就从人贩子手里买女人,为你们生儿子是吗?”沈熙白的声音冷了一个八度,替王大强把话给接了下去。 沈熙白此话一出,周兴文几人彻底震惊了,张大了嘴,眼神全都落到了沈熙白的身上,眼睛里面满是不可置信。 但沈熙白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紧紧地盯着王大强的表情,质问道,“所以你们就为了保证以后村子里的生源,为了确保还有女性能够为你们这些人传宗接代,而这些幸存下来的女童就被你们圈养,长大以后继续沦为你们的生育工具,是不是!” 沈熙白的声音越说越激动,眼睛里面都蓄上了泪水。 王大强开始颤抖,表情越发失控,五官扭曲了半天,嘴唇翕动,却没有说出半句强有力可以反驳的话。 “你们......还是人吗?”沈熙白泄了气,声音软了下来,捂住自己的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比鬼还可怕的是什么?是人心。 突然,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摸了摸沈熙白的脑袋,仿佛在安慰他的情绪,告诉他别难受。 沈熙白的瞳孔颤了颤,表情都有些绷不住。 他知道,这个安慰他的人,是期颐! 他之前所以为的那个,纠缠着自己的鬼...全都是期颐! 第16章 沈熙白一番话,炸得周兴文他们集体沉默。 这个地方的人...... 冷漠又自私,把别人的生命视若草芥,无视女性的权利,虚伪至极,令人作呕,比起那些看不见的鬼,人心更加可怕。 王大强似乎对沈熙白知道如此多的内幕感到无比震惊,大张着嘴,没有血色的嘴唇不停的上下打颤,声音更是十分有气无力,“你......你怎么会知道......” 得到证实以后,周兴文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想要抡起拳头就往王大强身上砸。 沈熙白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 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有关期颐的事。 为什么期颐会变成鬼?他跟这个村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是期颐在报复这个村子吗? 想到这儿,沈熙白盯着王大强的脸,问道。 “告诉我,这些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王大强眼睛里面满是悲凉和痛苦,犹豫了一瞬,眼睛里闪过了什么情绪,表情有些挣扎和犹豫,启唇道,“我...我不能确定,可能...可能是十五年前。” 沈熙白眯了眯眼,看穿了王大强在回答这个问题时,表情的不自在。 他又问,“十五年前,这个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大强果然沉默了,他埋下头,眼神越发闪躲,看起来像是在逃避什么,尽管他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但他的眼神却开始疯狂左顾右盼。 沈熙白努力的调节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和,“回答我。” 旁边的四人在这个时候全都很懵,不明就里地听着这一段对话。 王大强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终于,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始回答。 “那一年,我们村子里死了一个女人,还死了一个小孩...” “那个女人也是从人贩子那里买过来的,被,被买了她的老男人养在了猪圈里...”王大强的声音越说越没有底气。 “猪圈?靠!”暴躁的周兴文忍不住又骂出了声。 旁边的周美芳和黄莺莺本就刚刚经历那事,听到这儿更是害怕非常,哆嗦了一下。 沈熙白聚精会神的听,咬紧了牙关。 王大强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很久以前,村子里的没媳妇的老汉非常多,但是买女人又非常的贵,村子里也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 “于是每天晚上,那个老男人就收村里人的钱,让别人也可以...也可以跟...她发生一些关系...” 说到这儿,王大强实在是说不下去了,眼泪水噼里啪啦的从他的眼睛里面流出来。 黄云达攥紧了拳头,努力的控制自己动怒的情绪。 “然后呢...”沈熙白面无表情的继续问。 “然后...”王大强深吸了一口气,“第二年,那个女人就生了一个儿子。” 沈熙白猛地眼皮一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跳也开始加速。 “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种,跟女人发生过关系的人太多了...” “后来...后来...村子慢慢的发展起来,有越来越多的老汉去从人贩子那里买媳妇...”王大强咽了一下口水,眼神空洞。 他说的这些事,他一半是因为童年的记忆,一半是听父辈提及,毕竟那个时候,他也尚在襁褓当中。 “后来的后来,也就是十五年前...那个女人突然发了疯,用刀砍伤了老男人,还跳了井,也没了命...” “老男人没了摇钱树,又受了伤,便对女人的儿子拳打脚踢,各种虐待...” “也是那一年,那个老男人当着全村人的面,活活的把那个孩子用棍子打死了...” 说到这儿,王大强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 因为十五年前,他早就到了记事的年龄。 那个男孩被打死的时候,他正被他爸抱着站在一旁凑热闹。 他当时年纪小,趴在他爸的怀里偷偷的探出脑袋去看,也就是那一眼,他记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他做梦都会梦到。 男孩的整个脑袋上面全都是血,浸湿了整张脸,甚至还有血流进了男孩的眼睛里面,将男孩的眼睛都染成了猩红色,但男孩却死死地睁着眼睛,瞪着前方,满脸的血痕,只有那双眼睛亮得可怕...... 他偷偷看过去的时候,跟男孩的眼神蹭的一下对视上,也就是这一瞬间,男孩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珠子突然转了转,然后盯着他,盯了两秒,转瞬间露出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张嘴露出了自己的虎牙。 王大强想到这儿,又是一个激灵。 那一幕太惊骇了,他现在回想起来,都历历在目。 沈熙白的心跳开始疯狂加速,心口的位置更是在隐隐作疼,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的位置涔涔的滑了下来,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在爆裂的边缘扯动。 他捂住自己心口的位置,大脑也开始发胀。 沈熙白的声音更是无比虚弱,摇摆不定的问出声,“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不要是沈期颐...千万不要! 沈熙白的呼吸开始急促,表情开始失控。 王大强的眼神涣散,眼皮耷拉下来,看起来十分不好受,他如实地说道,“他,没有名字,没有人给他取名字,所以......” 沈熙白眼皮跳动的频率不慢反快,开始疯狂抖动,他的肩膀也在微微发颤。 叫什么名字其实根本不重要了,有些事情就算不承认,就算不愿意面对,可那就是答案。 沈期颐......沈期颐...... 期颐...长寿... 这个名字,还真是讽刺。 沈熙白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因为情绪失控哭出来。 突然之间,沈熙白浑身一个颤栗,抖了两下。 一个冰凉的东西从他的身后慢慢的靠近,然后揽住了他的腰际,将其搂抱进自己的怀里,抱紧以后,还十分缠绵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就像一只一只温顺的家猫在对主人撒娇。 沈熙白的嘴唇翕动,还在发抖,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就好像失声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鲠在喉,那种窒息的情绪一下子在里面翻滚得更加厉害。 男人将头靠在沈熙白的肩膀上,沈熙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那股力度。 沈期颐侧过头去看沈熙白的脸,眉头皱了皱,然后伸手在对方的眼角位置描摹了两下,轻声道。 “你是不是要哭了,我帮你吹吹,不要哭。”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醇厚,带有磁性,这种沙哑的声音传到人的耳朵里会让人控制不住的心花怒放。 “吹干了,就不没事了。” 沈熙白听到男人的声音,泄了气,憋了老半天的眼泪水果然再也忍不住,噼里啪啦的滑了下来。 男人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好像王大强讲述的故事里的主人公根本不是他,平静好像根本不把其他一切放在心上,无悲无喜,无悲无怒。 想到这儿,沈熙白心酸感更甚,有一种十分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明明他是因为沈期颐的遭遇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结果现在却是对方反过来安慰自己,就跟个是他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沈熙白越哭,眼泪越多。 但他的哭不是那种嚎啕大喊,或是一边哭一边抽泣,沈熙白的哭法十分安静,表情看起来一切安好,没有波动,只有不停滚动出来的烫泪才能证明他的内心有多难受。 沈熙白蒙上了一层雾的眼,下一瞬果然被一阵薄凉的清风拂过。 是男人在吹风。 沈熙白的眼睫都忍不住跟着上下颤了颤,男人轻轻吹动的风就像是一根羽毛,挠着沈熙白的眼睛,让他的心窝深处都跟着发痒,软得一塌糊涂。 这句话,沈期颐对他说过两次。 沈熙白之前不觉得,但他现在发现,这句话,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话。 温柔到极致。 ...... 男人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继续往前走,分岔路口后左转的第一个房子。” 男人嗅了嗅沈熙白身上令人迷醉的馨香,眼底夹杂着一抹晦涩难懂的暗光。 他的手还搭在沈熙白不盈一握的腰上,隔着白背心,他都清楚地感受到那股热度,还有对方细腻的皮肤。 沈熙白听到男人说的话,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但男人很快就用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然后“嘘”了一声。 “别说话,他们会听到的。” “他们”自然指的是周兴文五人。 沈熙白一听,果然闭合了嘴唇。 “带着他们去那里。”男人的声音带了点轻笑,舌尖顺着自己的上牙齿,扫了一遍,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东西。 “我会在那里等你...” 沈熙白一愣,眨了眨眼。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时,他的心跳明显加快,咯噔了一下。 “我会一直等你。”男人继续补充,声音一如既往的粗粝,语气也没有丝毫波动。 但沈熙白的心跳却跟着颤动得愈发厉害。 “所以,来找我...” “来找我...好不好。” 就像你以前答应我的,来找我。 第17章 梦回(1) “咚,咚咚——” 有人在小心翼翼的用手指的关节处敲击着门,声音很闷,动作不算太重,而且似乎是十分有节拍的一短两长。 屋里原本闭着眼在小憩的男生听到声音,身体本能的就是一个哆嗦,原本靠在墙壁上的脑袋蹭的一下弹了起来。 男生的眼珠子逆时针转了个方向,表情里满是机灵和警觉,眼底满满都是戒备。 男生看起来最多只有十岁出头,个头很小,身材更是干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凑近点再看,会发现他右眼的眼皮上面是一层厚厚的淤青,脖子上也有好几圈像是被人用手勒出来的各种虐待才会有的印迹。 就连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明显比他的身材看起来偏大好几个码数,非常不和谐,衣服更是十分破烂,只是勉强看起来还算干净。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门外的那人立刻附身趴在门上,小声的说道,“是我...” 原本还满是防备表情的男生听到门外那人的声音以后眉头跟着一挑,面上的表情来来回回的变了好几次,从震惊到不可思议,再从惊喜到揣度不安,短短几秒钟,他的心情就跟着大起大落了好几次。 他艰难地站起身,但还没走几步,就因为磕碜,双膝一软,险些直接跪地。 男生扶着墙,再一次站起来,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眼底一片刺骨的冷意。 他穿了一条肥大的棉布裤,裤子挡住了他两条瘦到几乎只剩骨头和□□骨的肉,但只要把他的裤腿拉起来,就能清楚地看到两根跟棍子一样,一折就断的腿。 男生眯了眯眼睛,想到自己的腿上那些被打得不忍直视,肌理几乎腐烂的肉,就有些作呕。 太丑陋了,等会儿不能让他看见...... 想到这儿,男生强装镇定,努力调适自己的站姿,忍着剧烈的疼痛,尽可能的像一个正常人走路。 走到门口以后,他的手刚放到门把的开关上面就又顿了顿。 像是想起了什么,慌不择路一般地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自己凌乱的头发,又重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生怕有哪里不对。 确定无误后,他把自己的背挺得老直,然后才伸出手去开门。 “你终于开门了。”门外的青年看到男生开了门,悬着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 “我差点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沈熙白皱了皱眉头,打量了一遍男生的全身,又有些不放心的上前一步,直接上手摸了摸他的脸,肩膀和手臂。 “他今天有没有打你?你的伤没有加重吧。”沈熙白眉头皱得更紧,人也凑得更近,仔细的打量着男生的全身。 男生眼睛里的暗光闪了闪,哪怕对方的手恰好碰到了自己身上全新的伤口处,他也仍旧面不改色,更没有因为疼痛叫出声。 “没有。”男生眨了一眨眼,表情很是真诚。 不仅如此,他甚至无所谓的笑了笑,露出自己的牙齿,还能隐隐可见里面的虎牙。 沈熙白看到男生还在笑,便松了一口气,信了他的话。 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顶,顺了一把对方的呆毛,轻声说道,“没事就好。” 沈熙白比男生高出了五分之二的身子,每次跟对方说话,沈熙白都会下意识的蹲下来,跟对方平视。 这次也不例外,沈熙白直接蹲了下来。 男生眨了眨眼,眼睛乌溜溜的,像一潭深水,但又很亮,眼底好似有星辰一般,闪闪发光。 尤其是笑着的时候,男生的星眸顾盼生辉,嘴角勾起,露出有些尖利的虎牙。 只有在他笑着的时候,男生看起来才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而不是死气沉沉,宛如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所以每当男生笑的时候,沈熙白都会说同一句话。 “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治愈,让人觉得非常温暖。” 每次沈熙白一说完,男生的笑容会笑得愈发的深,甚至看得沈熙白有好几次都晃了心神。 说完,沈熙白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 那个东西似乎还有些烫手,沈熙白左手接着右手来回抓了好几次,才稳稳当当地放到了地上。 沈熙白也顺势盘腿坐在地上,男生也跟着坐下来。 “这是什么?”男生眨了一下眼,从来没见过这个玩意儿的他有些不明就里的问。 沈熙白咧嘴,笑了笑。 “这是土窑烤鸡。” 男生歪了歪头,继续盯着沈熙白手里的东西,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他从来没有认真的吃过一次肉,唯一一次他吃肉,还是他捡了那个老男人丢在狗盆里吃剩的骨头,带着好奇,他吞下了沾有男人唾液和狗口水的骨头。 很难吃,非常难吃。 那个味道,他到现在都记得,恶心到想吐,让他只要一想起那个画面,就有些神经性作呕。 从此,他再也没吃过肉。 男生有些沉默,没有说话。 沈熙白用手轻轻掰开包住烤鸡的荷叶。 荷叶的外层被烤得有些发黑,掰开荷叶以后才能探见里面的鲜美的肥肉,肉的表皮还有一层很厚,被分解出来的油,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很香的肉味。 沈熙白将鸡肉撕下来,直接伸手递到男生的嘴边上,接着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吃吧。” 男生没有犹豫,直接张开了嘴,咬了上去。 在他心里,就算对方给自己喂的是毒药,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去。 毕竟...... 他是不一样的。 只有他是不一样的。 沈熙白看了一眼整个房间的陈设布局,又看了一眼小口吃肉的男生,心里面又多了几分不忍心。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房子,是用来喂猪的猪圈,就是多了个门,多了几堵墙。 他一进来就能闻到屋子里经久未散的猪屎臭味。 地上也全是枯草,勉强堆出了一个容得下人睡的草铺。 男生敏感的感觉到了沈熙白的眼神,眼珠子又跟着转了转,拿着鸡肉的那只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沈熙白收回眼,盯着男生,不在意的笑了笑,“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 男生摇了摇头,垂下眼睫,声音十分小,但说得异常地坚定,“没有,很好吃。” 真的,很好吃。 沈熙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又笑,“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生咀嚼的动作顿住了,眼珠子也不转了,整个身体都跟僵住了一样。 他在原地足足僵持了好一会儿,才把头一下埋得更低,闷闷地说道,“我没有名字。” 沈熙白一愣,看着面上男生神态上的变化,不由心口一紧。 然后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那你知道你姓什么吗?你不是跟你父亲一个姓吗?” 男生埋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狠绝和厌恶,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声音都变得嘶哑,但他似乎很不愿意让沈熙白注意到自己情绪上的变化,把头埋得更低,只是闷闷地说道,“我不是他儿子。” 他的父亲是谁根本就不重要,呵。 沈熙白的声音一下就被哽得卡在咽喉处,他看向男生的眼神更加有些无法形容的悲凉。 难怪...... 他就说,哪个父亲会像对畜牲一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不对!人类明明除了在宰食畜牲的时候才会动粗,平时好吃好喝的各种供着... 男生过的日子分明就是连畜牲都不如。 住的是猪圈,吃的是猪食,白天还要在田里干活,遭到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的鄙夷和殴打,回来还要被那个老男人虐待... 日复一日。 想到这儿,沈熙白气得牙齿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他其实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是这些梦也太真实了,沈熙白每次“睡美人症”发作,都会陷入很长时间的昏睡。 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他可以摸到,看到,听到,闻到,就连吃的东西都可以尝到味道。 但或许也正因为是梦的缘故,他在这个梦的时间非常跳跃,在没有意识的过程里,眨眼之间,时间就能过去一天,甚至一个月。 他还能凭借自己的意念变出一些东西,就比如他给男生准备的土窑烤鸡。 可即便他知道他现在身处梦境,他也仍然无法把面前的男生当成虚幻的存在。 沈熙白努力的调适好了自己的呼吸,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的问道,“那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男生愣怔了一下,嘴唇翕动,然后蹭的一下猛抬头,他脸上的肌肉还有紧绷,像是有什么情绪在慢慢的酝酿着,瞳孔都在颤抖。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秒,两秒...... 男生突然又扯出了一抹笑,露出自己的虎牙,笑得一派天真,眼睛里面的光闪烁得愈发强烈。 终于,他嘶哑着声音,回答道,“好呀。” 沈熙白惊喜的眨了眨眼,想说点什么,男生却抢先一步又说道,“那我,可以跟哥哥一个姓吗?” 第18章 梦回(2) 沈熙白闻言,张了张嘴,又抿了一下唇,表情顿住,像是想说点说什么话,却又哽住的表情,眼神里面带着不加掩饰的惊讶。 男生盯着他的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被他收入眼底,眼底的暗芒也跟着颤了颤。 见状,他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下来,表情也敛住,重新把头低下,如鸦一般的眼睫在他的眼睛底下投注出一片阴影。 表情看起来十分受伤,配合着他那张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小脸,竟还带着几分被蹂躏后的美感。 沈熙白很快就注意到了男生情绪上的变化,立马张嘴解释道,“当然可以,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愿意跟我一个姓。” 男生眨了一下眼,将头也重新抬了起来,用一种十分晦涩难懂的眼神盯着沈熙白的脸看。 继而用一种很纯粹的声音和十分严肃认真的表情回答道,“你的名字好听。” 沈熙白心口跟着猛地一颤,然后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从他的心里面溢了出来。 男生误以为他不信,又一次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再说了一遍,“你的名字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 说完,他还用一种十分诚恳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沈熙白看,像极了生怕对方不信自己的话。 如潭般深邃的眸子倒映着沈熙白的影子,眼不带眨一下,嘴角微微勾起,眼角稍弯,笑意透过他的眼睛慢慢的传递出来。 这次,男生的话音刚落,沈熙白的耳根子都跟着红了起来,就连两只眼睛的眼睫都跟着上下颤抖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都显得十分无措。 男生看着他的脸,盯着沈熙白红起来的耳朵,愣了一下神,表情也跟着僵住,紧接着喉结跟着滚动了一下。 两人同时沉默,导致气氛一度诡异到令人尴尬,一种很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中间弥漫开来。 “咳咳。”沈熙白强装镇定,眼神有些闪躲,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完全不敢与对方对视,眼睫都还在疯狂抖动。 男生却继续用那双不动声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神色有些变幻莫测。 “那...那那我想想,有什么好的名字适合你。”沈熙白说话都有些结巴,慌乱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仍是不敢与其正面对视,声音都变得干巴巴的。 男生眨了一下眼,继续盯着他看,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深。 他将手里的烧鸡重新放到荷叶上,人往沈熙白的位置靠得更近了几分,两只眼睛跟个开了光一样,乌溜溜的,非常的亮眼。 有一种像是在讨要糖果的小孩在盯着大人掏装了糖果的口袋,期待着掏出来的惊喜。 沈熙白认真思索了一阵,突然灵光一闪,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猛地瞥过头,跟男生重新对视。 看着对方希冀的目光,他兴奋的说道,“要不就叫期颐吧,期颐是百年的意思,相当于长寿,长命百岁,寓意好。” 说完,沈熙白顿了顿,隐隐还有些担心男生不喜欢,先是抓耳捞腮,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抿了一下唇。 紧接着向男生投去小眼神,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轻声问道,“你喜欢这个名字吗?你觉得怎么样?” 说完,沈熙白又慌乱的补充道,“当然,如果你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我可以......” 沈熙白的话还没说完,男生就率先露出他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点了一下头,语气依旧真诚,声音肯定,眼睛里闪烁的光越发亮得动人,“喜欢。” 沈熙白一顿,眨了眨眼,听到男生说“喜欢”,提起来的心终于安心放了下来,叹息道,“那就好。” 沈熙白刚一说完,男生的眼珠子就转了转,表情有些恍惚,轻声说了一遍沈熙白替自己的名字,“沈期颐...” 沈熙白笑了,点了点头,肯定道,“对,沈期颐。” 男生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紧紧地将沈熙白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收入眼底,眼睫投注也跟着在他的眼皮下投注出一片暗影,有些看不出来,他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男生动了动自己的嘴唇,哑声粗粝,“能告诉我怎么写吗?” 沈熙白的心又是一个咯噔,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收敛起来,心里面也跟着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难过。 也是... 他都忘了,男生不可能读过书,又怎么可能认识字。 想到这儿,沈熙白的心情又变得复杂万分,有些于心不忍。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看着男生乌溜溜的眸子,沈熙白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眼底流露出来几分复杂,“当然。” 男生的笑容更深了,那双古碌碌的眼睛干净透彻得像是一汪水。 沈熙白瞥了一眼周围,眼尖的注意到了墙角位置的树枝,然后毫不犹豫的站起身,将其拾起来,又重新坐回到男生旁边。 沈熙白将树枝递到男生右手上,男生愣怔了一瞬,接过沈熙白递过来的树枝,面容沉静。 沈熙白则顺势握起男生的右手,将其那只削瘦到几乎只剩下骨头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沈熙白的胸膛贴在了男生的肩膀位置,彼此感受着对方身体的温度。 这个姿势十分暧昧。 男生的呼吸在沈熙白的手握住他的瞬间,立马敛气屏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连眼睛都忘了要眨,瞳孔都在疯狂的地震,就跟受了什么莫大的刺激一样。 男生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身体温热的体温,那股淡淡的馨香扑鼻而来,很像花香,同时还带有几分奶味,闻起来非常舒服,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男生的心口还在发颤,他敛下头,另一只垂在旁边的手,慢慢地攥紧,像是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隐忍和克制。 沈熙白却没有想太多,也丝毫没有注意到男生表情上的变化,更没有觉得自己此时的动作有何不妥。 他握着男生的手,认真的说道,“我现在就教你这三个字的笔画,你认真的看,认真的感受一下” 男生喘息未定,咬紧了牙关,努力的调节自己的呼吸,嘶哑的回答,“好。” 沈熙白的手非常温暖,男生的手被对方握在手心里,只能感受到阵阵暖意,这股暖流似乎顺着方向弥漫到他的全身,将他团团裹住。 男生抿住唇,全程一言未发,眼睛紧紧地盯着地面,看着树枝在地上移动的笔画。 沈熙白先是写了一遍,有些怪自己居然取了一个笔画这么复杂的两个字,心里暗暗担心对方记不住。 试探性的问道,“是不是太复杂了?要不......” 男生抬起头,双目如潭,很是真诚,赶忙打断道,“不会,不复杂。” 沈熙白心头涌上酸楚,扯出一抹笑,“那我再写一遍。” 男生眼皮微垂,看向树枝的眼神愈发认真,眉头也跟着紧缩,一副生怕自己记不住被嫌弃的样子。 沈熙白注意到了男生细微的表情变化,心口一阵触动,立马解释道,“记不住也没关系,我可以多写几遍,早晚都会记住的。” 男生轻笑一声,抬起头,跟沈熙白的眼神再次对上,两人的脑袋的距离又一次缩短,只有十多厘米,亲密得仿佛下一秒就能亲上去。 沈熙白一顿。 男生却率先收回目光,握着树枝,缓慢有力的写出刚刚沈熙白在地上描摹出来的笔画,不疾不徐,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沈期颐...... 每一笔都是正确的! 沈熙白惊呆了。 才教了两遍而已。 沈熙白微微张大自己的嘴,刚刚升起来的异样,瞬间被这一阵无法言喻的自豪感给覆盖, 沈熙白很是激动,满满都是难以置信,夸赞道,“期颐,你也太棒了!” 这是这一瞬间,沈熙白心头生出几分惋惜和不忍。 如果他可以读书上学,那一定是天之骄子... 但一切,从来都没有如果二字。 听到沈熙白由衷的夸赞,男生眨了一下眼,垂着头,舌尖刮了一遍自己的牙尖,眼底暗芒涌动,哑声问道,“...我想知道哥哥的名字怎么写...” 说完,男生微微抬起头,两眼如灯,直勾勾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沈熙白,有一种很强的攻击性,但声音却依旧软糯嘶哑,“可以吗?” 沈熙白却没有想太多,呆了呆,还有些走神,听到对方的请求,没有半分异议,轻轻地点了点头,柔声道,“当然可以。” 说完,他就带着几分恻隐之心,心疼又惋惜的握着男生的手,抓着树枝,继续在地上比划着。 男生垂着头,眼底一片浓郁的暗色,完全看不见他眸子里真正隐藏的情绪。 他用隐晦而又贪婪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地面的树枝,用跳动燥热的心跳,感受着握着自己右手慢慢移动的力度。 他盯着地面上移动的字迹笔画,心里暗暗地默念出这两个字,“熙白......” 沈熙白...... 沈期颐...... 真好。 是我的! 第19章 梦回(3) “你是不是......”男生深吸了一口气,抽了抽嘴角,低着自己的脑袋,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男生的声音非常的小,沈熙白听得并不真切,他侧过头,看过去,问道,“什么?” 男生垂着脑袋,没有半点表情,眼皮也耷拉着,看起来十分没有精神。 他抬起头,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故作轻松的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想问,你怎么很少来看我了...” 说完,他顿了顿,牙关咬紧。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后面这句话,硬生生的被他卡在嗓子眼,就跟鱼刺一样,咽不下去,又无法吐出去,却也做不到不在意。 沈熙白的动作一顿,嘴唇翕动,有些惊讶的看向他。 说来奇怪,他这段时间做梦的时间越来越短,好几次都没有进入到这个梦境,甚至在梦里,时间跳跃的速度非常快。 在询问以后他才发现,在距离自己上一次他来看男生,都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但在他的意识里,自己只是短暂的离开了几个小时或是一天。 沈熙白给男生擦药的动作停了下来,将药瓶放到地上。 他知道对方的心思有多敏感,也知道对方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有多么小心翼翼和谨慎,又是怎样努力的在试图讨好自己。 越是这么想,沈熙白对男生的情感就越发复杂。 沈熙白认真的盯着男生的脸,眉头轻皱。 虽然期颐没有明说,但是他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他在害怕自己不要他。 沈熙白用手指剜起一抹药膏,慢慢附上男生的脸,然后细细地摩挲着男生右脸颧骨处明显带有血迹的伤痕,将药膏轻轻抹开涂匀。 一边抹药,沈熙白一边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含糊的解释道,“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找你的时间。” 说完,他盯着男生有些泛红的眼睛,补充道,“我不会不要你的。” 沈期颐瞬间就不说话了,紧绷的肌肉也终于放松,他温顺的抬着头,让沈熙白可以更方便为自己擦药。 而那双微微泛着红血丝的眼睛,也一下子跟开了光似的,乌溜溜的,非常亮,眼底满是欣喜与满足。 男生早就知道沈熙白不是个普通人。 他们村子与世隔绝,外面的人根本来不了这里,里面的人,也根本走不出去。 如若不然,他和他的母亲,就不会困在这里这么多年,活得跟条狗一样。 沈熙白的存在,是他所有的慰籍和心灵的港湾。 他想,可能沈熙白就是那些村民参拜的观音菩萨,是神明,所以才会来无影去无踪。 或许是对方看到了他悲惨的人生经历,才大发慈悲来到凡间,为他疗伤治病,给予安慰。 并且...只为他一个人。 这种隐秘的满足和晦涩的爱意,在他的心里面交织着。 他甚至有时候会恨不得在自己的身上多弄出几个伤口,然后看着对方一脸心疼的为自己擦药,用那双温暖的手抚摸自己。 沈熙白一点点的给男生处理身上的伤口,每处理一个地方,他的眉头就会不自觉的跟着皱得更深几分。 伤口实在是触目惊心。 旧的淤青都没消去,新的伤疤就接二连三的添上去。 沈熙白抓住男生的左胳膊肘,捏了一下。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男生压抑的闷吟声,手臂上的肌肉也跟着变得紧绷。 沈熙白气结,“怎么回事,你的手臂都脱臼了。” 沈期颐却有些习以为常,他咧开嘴,露出自己乖戾的虎牙,然后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像个傻子一样,满不在意的弯了弯眼角。 沈熙白显得十分手忙脚乱,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怎么摆,生怕自己随便动一动,男生的手臂不仅无法归位,还会加重对方的伤势。 相比起沈熙白的无措,反观男生的反应,就显得更为淡定,这点伤对他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饭。 他盯着沈熙白的侧脸,抿了抿唇,看着对方因为自己而担心的目光,总会给他巨大的满足。 男生的右手直接抓住自己的左手臂,干脆的一推一拿,非常娴熟的将自己的左手臂脱位的关节给正回原来的位置。 过程中,骨头还发出了连续清脆的“咯吱”声。 速度非常快,男生全程面不改色,甚至连沈熙白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怔住,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沈熙白正想说点什么,突然,他的眼皮开始疯狂的上下抽搐。 ——这是他每次快从梦境里脱离出去的信号。 沈熙白的心咯噔一下,心急如焚地望向男生,飞快的解释道,“我现在得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回来的,一定要等我。” 男生愕然的张了张嘴,刚想说“好”,沈熙白的身体就径直消失在了原地,无影无踪。 徒留下地上的药瓶,还有刚刚被对方触碰的肌肤微微滞留下的余温,证明着对方来过的痕迹。 男生的喉结滚了滚,眼底的光暗淡了下来,恢复了平日里沈熙白不在时,双目无神,面如死灰时,行尸走肉般的模样。 他呆滞的盯着刚刚沈熙白的位置不知道看了多久。 周围算不上寂静,男生可以清楚地听见窗外鸣叫的夏蝉,还有在地上爬开爬去的老鼠发出来的叫声...... 他的世界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良久,男生木讷地启唇,面无表情的独自回答。 “我会等你回来的。” 一如往常。 男生的右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感觉自己心闷得非常厉害。 这是他自己亲眼看见沈熙白直接消失在自己眼前。 这种不确定感,瞬间加重了他的焦虑不安。 他甚至开始担心,沈熙白还会不会回来。 别想了别想了。 男生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停止这发散性思维的延续。 他将地上被沈熙白遗落的药瓶给捡起来,双手合十的将瓶子捧在手心里。 背靠墙壁,双手环住膝盖,瓶子放在大腿中间,用一种十分没有安全感自己,蜷缩着身体。 别想了,别想了... 他的肩膀微微发颤,然后闭上眼,开始像往常一样,开始独自一人度过这漫漫长夜...... 不是已经习惯了吗?怎么...感觉今天晚上,比以往更难熬呢...... 快点睡!赶紧睡! ...... “怎么少了一个玉米?” 看起来还是壮年的村长将箩筐里的玉米一把铺散在地上,然后开始盘点。 村长凌冽的目光落在沈期颐身上,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和厌恶。 沈期颐一声未吭的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看起来无喜无悲,如同机器。 地上至少有好几箩筐的玉米,都是他走了好几里的路,来来回回搬运了好多趟,摘了就及时送过来的。 村长就看了一眼,就说少了一根,实在是让人觉得可笑。 村长眼底的厌恶更深,冲着男生继续大声质问道,“问你呢,怎么少了一根玉米?” 沈期颐垂眸,平静的看了一眼地上摊开的玉米棒,嘴角扯出一抹不明显的讥弄。 村长见他不说话,怒火攻心,大步往他跟前一迈,挥起手,对准他的右脸,就是狠狠地一巴掌。 “啪”的一声,沈期颐的脸就开始火辣辣的疼,但他既没有躲,也没有反抗,更没有求饶。 “狗杂种,问你话呢,哑巴了啊!”村长的两个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额头上的纹路皱成了一条条河流,拱鼻,皱眉,五官无比扭曲,大张着嘴,破口大骂。 沈期颐目光平静。 他早就习惯了村长喜怒无常的样子,今天会因为少了根玉米棒打他,明天就会因为他搬东西的速度太慢打他,而后天还会因为嫌他看起来没力气冲着他继续发泄..... 真相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村长看着他这张死鱼脸,每次打他都有一种一拳头挥在棉花上的感觉,不仅不能泄气,反倒让自己越整越火大。 想到这儿,怒火中烧的村长撮了一口口水,对准男生的脸,直接“呸”的一下吐上去。 一口痰直接粘在了沈期颐的右眼皮上。 沈期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村长冷哼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挑眉道,“你走吧。” 沈期颐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波动,沉声启唇道,“工钱。” “工钱?”村长嗤笑,“就你还想要工钱?笑话!你拿走了我的一根玉米,你还问我要钱?我没要你赔钱,你都应该感谢我仁慈。” 沈期颐瞬间不说话了,眼睛的暗芒在涌动着,腮帮子处的肌肉微微抽搐。 村长看着他的表现,终于满意的笑了,“你那个没用爹,哦,不对!他根本就不是你爹,你只是个杂种而已。” 沈期颐的眼睛沉下来。 村长看着他这张酷似他母亲的脸,愈发厌恶,恶心,想起了自己那天夜里干的事,作呕的感觉更甚之。 那个女人好不容易跳井死了,但这个狗杂种还活着!可恶! 他抬步,转身走进屋内,拿出一个上面印了不少花纹的碗,重新走了出来。 沈期颐的心咯噔一下,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村长冷哼一声,直接把碗砸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粉碎。 然后又恶狠狠地把头抬起来,指着沈期颐开始大声质问道,“好你个狗杂种,你居然把我珍藏了这么多年的古董给砸碎了,你给我赔钱!” 沈期颐的脸瞬间惨白,呼吸停滞。 “走!找你那个没用爹去!今天不把这件事弄清楚,你别想活着回去!” 说完,村长晦涩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嗤笑。 第20章 “沈老师,你醒了!” 沈熙白一睁眼,王大强就一脸惊喜的喊出声,整个人都扑了过来。 沈熙白呆滞了两秒,眼神还有着失焦。 终于,他的眼珠子跟着左右转了转,像是还有些沉浸在梦中的恍惚感。 沈熙白从床上爬起来,扶着自己的脑袋,声音有气无力,看着王大强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怎么了?” 王大强傻呵呵的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沈熙白愣怔了一下,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眨了眨眼,垂下头,音色微微颤抖无力,“...这样啊。” 周兴文也走过来,用一种哀怨的眼神盯着沈熙白,但语气里满满都是关心,“你真的没把我们吓死,你带着我们一群人好不容易穿出来了黑雾,来到了这个地方,结果刚一进门你就晕了过去,我差点炸裂了!还好你醒了。” 沈熙白眼神出现短暂的迷茫,似乎在回味着周兴文说的话,又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是吗...” 周兴文只当是沈熙白睡太久,把自己睡糊涂了,砸舌道,“是啊,你看看你,睡得神志不清了吧,我去买点吃的过来,你先休息一下。” 沈熙白沉默好一会儿,眸子还是有些空洞,他的眼睛盯着铺满了一地枯草,抿了抿唇。 周兴文一出去,房间里瞬间就又只剩下沈熙白和王大强两人。 王大强注意到沈熙白很明显的不对劲,关切的问道,“沈老师,你怎么了?” 沈熙白愣怔了一下,抬起头,跟王大强对视,“...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说着,沈熙白歪了歪头,眼神也跟着飘忽不定,一脸思考的样子。 “但是...我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了...”沈熙白的喉结滚了滚,嗓子眼还很干涩。 心里头那种患得患失的失落感愈发的浓郁。 王大强没想太多,只当是沈熙白太累了,立马安慰道,“只是梦而已,记不得就记不得,你现在先好好休息一下。” 沈熙白哽住,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屋顶黑不溜秋的天花板,皱了皱眉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不确定的问道,“这里是哪里?” 沈熙白刚一问完,王大强的表情就有些古怪,右眼皮都开始上下跳动,脸色惨白上几分,埋下头,不敢跟沈熙白对视,“...沈老师不知道吗?这里是你带我们来的...” 沈熙白呆滞了两秒,噤声不说话。 王大强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非常没有底气,他瞥了一眼沈熙白的脸色,心一横,直接说道,“...这里就是那个老男人的家...” 这个“老男人”是谁,沈熙白立马会意了过来。 沈熙白眉头一跳,浑身一个哆嗦,突然一下来了精神,就像是被一股电流击中了一般身体颤抖了几下。 下一秒,他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动作利索,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直接把被子一掀,左顾右盼的寻找自己的鞋子。 索性王大强看懂了沈熙白的意思,立马把鞋子递过去,不然沈熙白可能会直接赤脚踩在地上。 “...沈,沈老师,你去哪儿?”王大强有些懵逼的看着沈熙白往门外的方向走。 沈熙白没说话,直接快步走了出去。 他圆溜溜的眸子不停地在眼睛里转动,左顾右盼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明明他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的记忆,但从他走出门,进到院子里的那一刻,他就油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真奇怪。 王大强后脚也跟了出来,一副焦头烂额的表情。 沈熙白看了一眼王大强,脸色还是苍白如纸,没有血色,解释道,“我就随便看看,你不用跟着我。” 王大强顿了顿,表情出现几分无措,动作也显得十分手忙脚乱,只能瞪着眼,看着面前的沈熙白在院子里四处晃悠。 沈熙白在院子里晃悠了好一阵,突然眼神一厉,若有所感,脚步慢慢的拐到了大门口,径直走了出去。 迈腿的瞬间,沈熙白的心跳也跟着极速加快。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的朝着旁边的猪圈继续往前走。 他的距离猪圈越近,他心跳的频率也跟着愈发得快。 那种没由来的熟悉感也跟着越来越强烈。 沈熙白的脚步停在了门口的位置,神色恍惚,眼神也有些空洞。 突然,他脚下被太阳直射出来的影子颤抖了几下。 在沈熙白还没有缓过来的瞬间,他的影子慢慢开始割裂,一个新的影子从他影子的身上分裂出来,变成了两个。 分裂出来影子个头很大,跟沈熙白的影子十分不搭,不论是体格还是身高,身材,都与之不符。 沈熙白倒吸一口气,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影子也跟着退了一步,但分解出来的影子却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 大白天的,艳阳高照,沈熙白不仅不觉得热,还感觉自己毛骨悚然,背脊发凉,浑身都在冒冷汗,由内而外的,从骨子里渗出寒意。 分裂出来的黑影开始移动,沈熙白眼睁睁的看着黑影如同一个羊皮膏,死皮赖脸的重新凑到了沈熙白影子的身上。 两只手十分霸道的一把禁锢住沈熙白的影子,一把叩进自己的怀里。 沈熙白盯着这诡异的一幕,倒抽了一口气,头皮发麻,正准备迈步躲开黑影对自己影子的禁锢。 惊恐之余,他突然发现自己就像是被绳子捆住了一样,四肢动弹不得,就像是地上的黑影真的成功操控了他。 沈熙白惊恐的动了动脖子,太阳穴处的青筋都在弹跳。 沈熙白的声线微微发抖,吸了一口气,不太确定的喊出声,“期颐,是你吗?” 地上的黑影强抱他的动作瞬间顿住了,还不等沈熙白继续说话,地上的黑影颜色开始变淡,慢慢的,影子变得透明,最后竟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那股强烈的禁锢感,也从沈熙白的身上消失。 但还不等沈熙白松上一口气,一个冰凉的□□就贴在了他的身后,将头靠在了他的后颈上,双手也锁住了沈熙白的腰际。 那人冲着沈熙白的耳朵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冰冰凉凉的,让本就耳朵敏感的沈熙白颤了一下,耳根子瞬间爆红了起来,整张脸都红得像个熟透了的番茄。 沈熙白身体僵硬,动都不敢动一下。 “是我。”男人的舌尖扫了一遍自己的牙尖,声音低沉嘶哑,很是磁性。 沈熙白抿着唇,腆着脸,臊得半天没说出来话来。 他甚至能够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频率在无限加快,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沈熙白的嘴唇翕动,正准备说点什么,远处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周兴文的声音也从远处传了过来,大声呼喊道,“沈熙白!” 沈熙白的身体瞬间僵硬得更加厉害。 身后的男人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不由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唇瓣贴得沈熙白的耳根更近,哑声道,“你怕了?” 沈熙白噤若寒蝉,脸色发红,跟个猴子屁股一样,鼓大了自己的腮帮子,表情很是紧张,眼珠子都因为紧张而四处转动,呼吸也十分紊乱。 脚步声也跟着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到达沈熙白站着的位置。 男人又吹了一口气,不再逗他,轻笑一声,便再次化为一团黑气,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周兴文也在这一瞬间,蹭的一下出现,他的面色十分紧张,手里还拿着刚刚去给沈熙白拿的饼。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个已经废弃了多年的老房子,他们几个居然成功在这里找到了不少新鲜的粮食和水,才让他们在这里安逸的住了一天一夜。 此刻的周兴文压根没注意到沈熙白表情的不对劲,一把将饼递到沈熙白手上,然后紧张的说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赶紧进去,你知不知道村子里的人现在在四处搜查我们。” 沈熙白还没说话,周兴文看着他一副懵逼的样子,就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准备扯着人往里面走。 一边扯还一边解释道,“村子里现在又死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是谁带起来的头,他们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五个是厄运的携带者,觉得是我们的到来打破了他们村子里的平静,现在已经合起伙来,准备对我们下手了。” “我们现在必须藏好,不被他们发现,不然我们会被这群疯子杀死的。” 说到这儿,周兴文的眼睛都有些发红,语气非常激动,像是没有预料到事情居然会往这个方向越走越远。 沈熙白沉默了,没有说话。 他知道是谁在报复这个村子的人,也知道男人不可能伤害自己。 他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感受,如果自己去劝说男人不要再伤害别人,对方甚至很有可能照办。 但,他应该劝吗? 沈熙白默了一瞬,抬起头,用一种平静到毛骨悚然的语气问出声,“你觉得他们死得活该吗?” 周兴文一个激灵,似乎没有料到沈熙白居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我...”周兴文的表情惊骇,动作有些迟疑,声音都跟着减半,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茫然,“我不知道...” 说完,他转过身,表情古怪的看着沈熙白,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沈熙白默了又默,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如果无法切身去体会到受害者的痛苦,我们谁都没有资格劝说受害者放下复仇的刀刃。” 沈熙白面无表情继续道。 “毕竟,没有真正去过深渊的人,他们到底只会觉得,深渊有一点黑...” 第21章 黑夜,月亮躲在了乌云的身后,万里乌云,暗流涌动。 阴风阵阵,从四面八方吹来,空气中也弥漫着森森死气。 躺在床上的老人,嘴里还流着口水,大张着嘴巴上下喘气,他的牙齿黄得发黑,牙齿更是掉得已经只剩下最后几个。 房间内的温度也跟着越来越低,床上的老人开始冻得直哆嗦,摇头晃脑,咧着嘴,两只伸在被子外面的手还在隐隐抽搐。 阴风吹得越来越多,温度也跟着愈低。 老人身体颤抖的频率也愈发的快,眼神瞪大,树皮般沟壑纵横,松弛的皮肤也跟着抽动, 他瞪着眼,嘴里还是发出如同猪打鼾时那种细微的声音,身体不停的上下打颤,仿佛在求救。 房间旁边的小隔间里围了三个男人,他们嬉皮笑脸的喝着酒,一边吃着小菜,一边打牌,顺便唠唠嗑。 “诶,我们几个都呆在这里,村长要是发生什么事,我们岂不是罪过吗?” “胡说什么呢,村长能有什么事!再说了,我们跟他只有一张门的距离,要真有什么事,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嘿,那你们说村长的病能好吗?” “啧,这还,真的挺难说。” “呸呸呸,村里已经有人组织去凿村口被挡住的那条路了,等路开通了,就带着村长去县里面看病,村长的病肯定会好起来的。” 男人们,越聊越起兴,话题也十分跳跃,一下子就将话题扯到了女人身上。 “话说你们多久没那个过了?”突然,也不知道谁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有你小子的,天天脑子里想啥呢?话说,你们见过杨寡妇的女儿吗?”里面长得最壮的男人突然说道。 “杨寡妇的女儿?杨寡妇?你不会说的是那个被人x死的老女人吧?她有女儿?哦哦,我想起来了,她女儿是不是那个腿有点瘸的?”另一个男人回答。 “对,就是她!我最近就是和她...啧。”壮汉挑了挑眉。 “擦,真有你的!她不是才十四岁吗?”最开始提问的男人用手肘戳了一下他的胳膊,大口喝了杯酒,然后开始起哄,眼神很是暧昧。 “十四岁也不小了,身体早就发育了,都可以给我生儿子了。”壮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可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我给她......” 男人的话都没说完。 “啊!!!”突然,一阵石破天惊的尖叫响彻云霄,从隔壁的房间里突然传来。 本来还在大口喝酒,意识都已经涣散,醉醺醺的三个男人听到这声尖叫以后,全都浑身一个哆嗦,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 “艹,怎么回事?” “是村长的喊叫声,我们赶紧过去。” “等等,如果是‘他们’怎么办?” 这个‘他们’,已经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存在。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众人有些崩溃。 但还不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一阵邪风就从窗户外面吹了进来,风吹动了满是灰尘的木窗,发出噼里啪啦,轰隆隆的巨响。 甚至还一把吹灭了整个房间唯一燃着的白蜡烛,周围瞬间暗下来。 呼啦呼啦的,风越吹越大,房间里一片黑暗。 “啊啊啊啊——” “救命——啊!” 噗嗤的水声,鲜血飞溅的声音,还有□□不停的被凶狠砸在地上的声音... 寂静的夜,时不时响起阵阵尖叫,刺耳,惊怵,就像是在演奏一曲噬魂的亡者奏鸣曲。 披头散发的女人一袭白衣,脸色苍白。 整条白裙子,唯有下摆靠隐私的位置,被染成了红色,其他地方,都是纯洁无瑕的白。 她的身上弥漫着一层散不去的黑雾,怨气包裹住她的全身。 她阴冷冷的看了一眼三人的尸体,目光再次落到了里面最壮的男人身上。 下一秒,壮汉的尸体像是一团炸裂的烟花,血浆四溅,血流成河。 慢慢的,女人身上的怨气越来越少,她的身形也开始变得透明。 终于,女人彻底变成了一团黑气,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取而代之的,女人原本站着的位置变成了一个男人。 沈期颐冷冷地看了一眼残局,面无表情。 怨鬼报完仇,怨气也会跟着消失,怨鬼也会跟着自动消散于凡世,不入轮回。 沈期颐嗤笑一声,转身来到村长的房间。 病床上的老人还在苟延残喘,大口喘着气。 男人站在床边,冷漠的看着这张恶心到令人作呕的脸,一言未发的盯着他看。 村长身体抽搐的频率越来越快,嘴里还在发出哼唧哼唧的叫声,他惊恐的瞪着眼,艰难的仰着头,跟男人的眼神对视。 突然,空气中弥漫了一阵尿骚味。被子中间出现一团水渍,由一个点,慢慢化成了一团。 沈期颐看着这可笑的一幕,冷笑,咧开嘴,但又很快收敛了下去,眼底的寒意几乎快要凝结成冰。 他的声音如同恶魔的喃语,阴森可怖,传入村长的耳朵里。 “放心吧,你不会死的,我会让你长命百岁...享无边孤独。” ...... “靠,你们快醒醒,房子外面被村民们围住了。” 一大早,黄云达就红了眼,然后嘶吼着去喊众人。 周兴文率先冲了出来,眼睛充血,衣服凌乱,看得出晚上根本没睡好,他一听到黄云达的叫喊声就立马冲了出来。 “艹,怎么回事。”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穿衣服,然后趴到大门的位置,透过门缝去看外面的场景。 “他们是怎么发现我们藏在这里的?”黄云达有些崩溃。 “等等,他们手里拿的什么?”周兴文趴在门上,突然皱紧了眉头,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他的全身,眼皮开始疯狂跳动。 “不好!他们手持火把,还在屋外堆柴火,他们这是想烧死我们啊!”黄云达咯噔一下。 沈熙白四人也跟着一个个姗姗来迟,第一时间弄清楚了自身的处境到底有多恶劣。 “怎么办?怎么办?”黄莺莺心急如焚,整个人都有些崩溃。 刚开始来到村子里的她还擦着粉,看起来既青春又靓丽,结果待的村子里的时间加起来都不满半个月,她就已经被摧残得皮肤发黄,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看起来活生生的老了好几岁。 跟急疯了的众人不同的是,一旁的王大强呆滞着一张脸,站在原地,浑身颤抖得厉害,瞪大眼,瞳孔都在地震。 “怎,怎么会这样?”王大强的表情有些失神,看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 他不同寻常的反应让一旁的周兴文很快会意了过来,周兴文瞬间目眦欲裂,一把冲了上去,抡起拳头,朝着王大强就是一拳,嘶吼怒骂道,“是你?是你泄露了我们的消息!” 王大强被周兴文一拳就打得摔倒地上,头也磕碜地砸在地上。 周兴文见缝穿针,直接骑上去,摁着对方的肩膀,一拳接着一拳抡上去,每一下都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王大强被打的过程自始至终都没有反驳半句,只是因为疼痛而小声地呻.吟了几声,表情非常痛苦。 答案现在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一时间,竟没有人去制止周兴文的暴行。 王大强的作为,对于他们这个集体而言,非常的不仁义,非常的自私。 眼看着,周兴文一拳比一拳狠,王大强的眼睛都肿得又一只睁不开,鼻血都开始流出来,周兴文揍人的架势越来越狠。 沈熙白实在是不忍心,制止道,“够了,先就这样,我们等会儿再教训他,现在我们最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才能逃出来。” 周兴文深吸一口气,从王大强的身上慢慢地爬起来,整个人看起来依旧非常气结。 他锤人的那只手的手背也因为反作用力,渗出了血,青一块紫一块。 王大强还躺在地上,在周兴文走开以后,他立马用手蒙住自己的脸,痛哭出声。 该怎么办?怎么办? 沈熙白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手脚冰凉,整个人都因为紧张而流出冷汗。 “为什么不让我帮你。”男人的声音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式的宠溺。 沈熙白原本焦头烂额的表情瞬间顿住,表情一下子就变得空白。 沈熙白正准备接话,男人却又一次先他一步启唇,“嘘,他们听不见我的声音。” 沈熙白立马会意过来,选择了噤声。 刚刚悬起来的心也因为男人的出现,一下子就又稳稳当当的放了下来,沈熙白的心里面瞬间满满都是安心和对对方的信任感。 “主卧的床板下面是空的,把床挪开,里面有一条通道......” “那条通道,是目前唯一一条通往村外的路......” 沈熙白听到后半句,猛地瞪大了眼,手也跟着颤了一下。 男人的声音依旧嘶哑,依旧动人,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那么动人心弦。 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却开始在沈熙白的心里头弥漫。 像是一根针,扎进了他心脏的位置。 第22章 沈熙白哆嗦了两下,瞳孔仍在发颤。 他看了一眼心急如焚的众人,咬紧了牙关,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沉声道,“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走出去。” “?” 沈熙白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霎时间齐刷刷的落定在他头上,一脸愕然和惊讶,完全是反应不过来的懵逼状态。 随着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他们一行人呆在门的里面,甚至都能清楚的听见外面的人如何大声的商讨用什么办法烧死他们。 语气之急切,言语之冷酷,就好似他们一行人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人,恨不得让他们赶紧下地狱。 沈熙白直接有目的性的朝着正卧的方向走,黄莺莺和周美芳左右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黄云达和周兴文同时咬了咬牙,看着地上痛哭的王大强,有些气结的冲上去,抡起对方的胳膊肘和衣袖,两个人跟个拎鸡崽一样,把人从地上扯了起来。 王大强两只眼的红血丝胀得通红,站起来以后,瞳孔都在剧烈收缩,似乎是没想到时至此刻,他们两个竟然还愿意管自己。 “别说话,我看着你这张脸就想揍你!”周兴文恶狠狠的瞪了王大强一眼, “先出去,等会儿再收拾你。”说完,周兴文又再补充一句,最后冷哼一声,放开了王大强的胳膊,便再懒得搭理他。 王大强跌跌撞撞的站好,有些哽咽,抽了一口气,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他的心情复杂程度难以言喻,一边走,身体一边在发抖,看向前面几人的眼神,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痛苦和悔恨。 沈熙白在队伍懵逼的跟随之下,冲进了正卧的房间。 而房间里的那张床,是一张上了年纪,可拆卸的木板床。 “沈熙白,你带我们进来干什么?他们都要放火了,躲在房间是没有用的。”周美芳惊呆了,向沈熙白投去问询的眼神。 沈熙白没回答她的问题,一进门,就冲到床边上,伸出手,猛地将被子一扯,暴力地将床上所有的东西都往旁边的地上扔。 随着他的动作,被子上的灰尘也跟着呼哧呼哧地扬起。 所有人站在旁边,看着沈熙白雷厉风行的动作,仍旧有些不知所措,也压根看不明白其想做些什么。 现在这种危急关头,不是应该找后门逃出去吗? 直到沈熙白红着眼把木板床的床板一张张掀开,露出了藏在床底下的一个黑土洞,众人才瞪着眼,惊悚地张大嘴巴,恍然大悟。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一条通道的?”黄莺莺捂住自己的嘴,眼睛里满是惊恐之色,但更多的,还是对生的喜悦。 她问出这句话,也并没有任何质问或是怀疑的意思,她只是单纯的感觉到不可思议。 周兴文眼尖,看到了发霉的桌子上面放了几根蜡烛,一把走过去抓了起来,然后向黄云达投去目光。 后者立刻会意过来,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走过去,点燃。 ——下面那个洞实在是太黑了,需要蜡烛照明环境。 而且他们需要借助蜡烛的烛光判别里面的氧气是否稀薄,一旦蜡烛在洞里无法点燃,那就意味着洞里的氧气彻底丧失。 “我先下去吧。”在旁边沉默了老半天的王大强,在众人思考着谁先下去探路的氛围中突然出声。 众人的目光瞬间愕然的同时落在他的身上。 王大强的表情很平静,两只眼睛略有些失神,一眼看过去,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萎靡不振,非常没有精气神。 他看到所有人都望向自己,抬起头,面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声音无所谓道,“这件事本是我的错,我探路就算发生意外,也只能算我活该,我本就应该为你们负责” 说着,他走到黄云达的跟前,接过了对方手里的蜡烛,毅然决然的往洞口的位置跳了下去。 在跳下去的瞬间,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熙白,眼睛发红得紧,眼神里包含的情绪万千,十分复杂。 等了许久,时间分分钟的过去,上面的人都在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王大强的消息。 只有沈熙白紧抿着唇,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地盯着地面发呆走神,不知道在思考一些什么东西。 终于,洞穴底下传来了王大强的声音,他闷闷地大声喊道,“这下面是能够容纳人的宽度,不需要爬,可以正常行走,通道也很长,就是难以判别通道的尽头到底通往哪里。” ...... 洞里面漆黑一片,还有一股很难闻的霉臭味,甚至还有阵阵湿泥土独有的潮湿气扑面而来。 蜡烛的火焰是有时间限制的,根本撑不了太长的时间。 洞穴的空间活动范围也十分窄小,一条路只能容纳一个成年男人的宽距,就连高度也是勉强在一米八左右。 对于黄莺莺和周美芳两个女生来说,大小还算友好,但对于在场的四个成年男性,行走的过程就显得无比逞强。 再加上,这是地下,洞穴里的氧气本就十分稀薄,六人挤在一起,呼吸的氧气太多,越往前走,就越能感觉到蜡烛的烛火有快要熄灭的痕迹。 ——这是氧气稀少时才会有的征兆。 “还有一里。”男人的声音再次在沈熙白的耳畔响起,声音嘶哑粗枥。 在声音响起的刹那,沈熙白甚至能够感受到,有什么人似乎用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热汗。 冰冷的体温透过那人的指缝传递到沈熙白的身上。 沈熙白微微弓着背,走在队伍较靠前,偏中间的位置,艰难的行走。 沈熙白感受到这股异样,微微一愣,刚刚行走时如千斤重的压力在这股清凉弥漫的刹那,也跟着慢慢散去。 “你想起来了吗?”男人没由来的问出这句话。 沈熙白一愣,眨了眨眼,眼眸微微失焦无神,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就连脚步都跟着顿了一下。 男人注意到了他的愣怔,沉默了一瞬,没说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动作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连声音都有些恍惚失神,虚无缥缈,“...你还会回来吗?” 原本脑袋还有些晕晕沉沉的沈熙白听到这句话浑身一个哆嗦,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清醒。 男人的语气,就好像他是一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语气冰冷。 但还不等沈熙白说话,男人的声音却再一次跟着在他的颅内响起,用一种阴冷到心惊胆战的语气自言自语道,“可是...怎么办呢?我根本不想再让你离开我。” 也就是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王大强惊喜的叫出声,大声喊道,“快看!你们快看!前面有光,那一定就是出口!” 王大强的话音刚落,周兴文甚至都能感受到自己手上握着的蜡烛照射出来的焰火一下子变得更亮,氧气供足更多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变得十分兴奋。 沈熙白的喉结却跟着滚了滚,还没有从男人刚刚说的话里缓过来,只是麻木地,如同机械式的继续迈腿往前。 但从内及外的颤栗却跟着蔓延了他的全身,就连他的心跳都开始飞快加速,一种不详的预感开始在他的心头弥漫。 “怎,怎么回事。”王大强兴奋的从洞里爬出来,兴奋还没有持续三秒,脸上的笑意就彻底消失,眼神里满是惊恐,他愕然的转了个圈,看了一眼周围。 六人,一个接着一个,狼狈的从洞穴里爬出来。 沈熙白定睛看了一眼周围,心咯噔了一下,然后猛地闭上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废墟。 是一片被火烧过后的废墟。 “这,我怎么觉得我们回到原点了。”周兴文咽了咽口水,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的分析道。 “我也觉得,”周美芳哆嗦了一下,咬了咬牙,“但这怎么可能呢,火怎么可能烧得这么快,一个这样的房子,至少也要烧个一天两天,我们才在洞里待了十多分钟而已。” “我们走的一直都是直线,根本就没有转过弯,更何况洞穴里面根本就只有一条路,就连分岔路口都没有,我们怎么可能走着走着,然后又走回来了?”黄莺莺摇了摇头,两只手崩溃的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开始分析。 “是‘他们’...”王大强颤抖了一下,“一定是‘他们’来了。” 王大强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除了这种可能性,他再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就在众人热火朝天的议论之时,众人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集体向一旁的沈熙白投入愕然的目光。 只见沈熙白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一团黑雾笼罩住他的全身,下一秒,连人带衣服,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沈熙白...... 当着所有人的面...消失了。 ...... 沈熙白的眼睛像是被人用黑布蒙住了一样,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眼前是一片漆黑。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一条像是蟒蛇一样的东西束缚住全身,四肢无法动弹,冰凉到刺骨的寒意包裹着他的全身,尤其是当失去了视觉以后,这种触觉被无限放大。 这种不确定感让沈熙白的心跳加速,但他并没有太大恐慌,因为他知道是谁。 “期颐?”沈熙白试探性的张了张嘴。 结果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他就整个人都被对方从地上抱了起来,双脚离地,身体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 沈熙白瞪大眼,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就抱紧了搂抱着自己的男人的肩膀。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不是公主抱,又不像小孩被人把.尿时被人抱着的姿势。 两人面对面,男人的两只手穿过他的大腿,双手垫在了他的臀.部,以腹部作为支撑点,将人稳稳当当的抱在自己的怀里。 男人抱着人,把人在自己的怀里颠了颠,目光如潭,隐隐带着血光和兴奋的寒意。 沈熙白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吓得抱住了男人的肩,羞耻心爆棚的他尴尬得立马面红耳赤。 沈期颐眯了眯眼睛,勾了勾嘴角,半露出了里面那颗锋利的虎牙,如同一匹盯上了猎物的豺狼,眼睛都在隐隐发光。 男人俯下身,声音比以往更为嘶哑,“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沈熙白眉头猛地一跳,心跳加速得更明显,眼睛都忘了要眨,表情完全就是一副被吓住的样子。 他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男欢女爱,感情方面的事更是知道得一少再少。 爱上同性,对一个跟自己拥有着相同器官的人产生不一样的感情,这是他在此之前压根没有想过的。 不,不对。 准确来说,是他自己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跟男人的关系,早就超乎了朋友的界定。 是他自己,时至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 这样的悸动,叫做心动。 沈熙白的手指都在发抖。 他无法回答对方的问题。 男人又是一声轻笑,舌尖扫过自己的牙齿,眼睛眯得更紧。 “你既然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完,男人又颠了颠他的腰,不由分说,不给沈熙白拒绝的机会,直接霸道蛮横地吻了上去... 第23章 (含番外) 沈熙白没躲, 也没闭眼。 男人冰凉的唇印下来的时候,有点像他小时候爱吃的甜豆花,又软又有弹性。 冰冰凉凉的触感又在他丧失了视觉的状态下变得更为突显。 周围安静得又异常可怕, 沈熙白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 上下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以及男人啃咬自己时发出来的啧啧水声。 “......” 过于羞耻。 沈期颐察觉到怀里的人没有拒绝和抵触, 原本粗暴的动作也变得温柔起来, 牙齿轻轻的研磨着对方的下唇,不停的吸吮。 沈熙白被动的被亲了好久, 整张脸都被胀得像极了一个圆润的苹果。 加之他又没有恋爱经历, 怎么可能知道接吻的时候如何换气。 他被动的承受着,憋得五官都皱巴巴的, 眼看着这样下去, 迟早得把自己憋死, 男人松开了他的嘴唇。 沈熙白无辜的睁着眼, 嘴巴酸酸麻麻的, 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 “...你下次...”沈熙白顿了顿, 憋气道,“能不能不要亲那么久。” 男人目光如潭的盯着他那张燥热的脸蛋, 看着沈熙白如蝶翼般的眼睫不停的煽动,一动不动,只是眯了眯眼睛,表情隐隐有些阴沉。 沈熙白的双手还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尽管沈期颐没有再做出更加逾越, 更加过分的举动,但男人还是继续用这个极度羞耻的姿势抱着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调节自己的呼吸, 把头低下来,羞耻的补充道,“...我都不能呼吸了......” “......” 空气像是凝固了几秒钟,突然响起了男人稍纵即逝的轻笑。 都不等沈熙白反应过来,男人的笑声就戛然而止,隐了下去。 尽管男人收得快,也耐不住沈熙白的听力太好,沈熙白听到对方明显带着调侃意味的轻笑声,心里面那种窒息的害臊感,就跟烟花一样,炸成一片一片。 沈熙白瞬间卸了力,直接把头迈进了男人的脖颈里,然后用手挡住自己的脸,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忸怩和尴尬。 男人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就连害臊都没有,他的眸子亮得惊人,落在沈熙白大腿上的手也往上托举了一下。 “我喜欢你。”男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尽数钻进沈熙白的鼻腔。 沈熙白的耳尖动了动,耳根红得不能再红,跟个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一样,看起来仿佛能够滴出血来。 男人侧过头,脸颊蹭了蹭沈熙白的头发,盯着沈熙白的侧脸,眼神坚定,表情从容,继续补充道,“我想要你。” 要你永远属于我。 沈期颐猩红的眼睛转了转,闪过一丝狠戾,后半句话在他的脑子里回荡了好几遍,却没有被他自己说出来。 沈熙白眉头轻颦,隐约间,仿佛敏感的察觉到了对方情绪上的变化。 但还不等沈熙白说话,男人的牙齿就咬在了沈熙白的锁骨上面。 “嘶——”沈熙白倒吸一口冷气。 一阵刺痛。 沈期颐看着沈熙白锁骨上被自己咬出来的印迹,眼神晦涩的变了变。 “这一次,你不会走了对吧?” 沈熙白的心口颤了颤,大脑恍惚了一阵,嘴唇翕动,“...什么?” 男人笑了笑,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顿了又顿。 “没事,只要你活着,我就能找到你。” 男人的声音无比阴冷,让沈熙白不由哆嗦了一下。 “你不会再凭空消失了...对吗?” .................. “沈老师不见了!”王大强急红了眼,在原地渡了几步,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怎么可能...”周兴文的声音都有些抖,两只眼睛瞪得老大。 黄莺莺刚刚见证了整个过程,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双腿发软,靠在了周美芳身上,恐惧道,“他是被鬼抓走了吗?还是死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方寸大乱。 “沙沙。”是枯树叶被人踩碎时才会发出来的声音。 周兴文心猛地一紧,目光望向了声源。 下一秒,他的眼睛就跟一双空洞到失焦的眼神对视上。 有个人躲在树干的后面,视奸着他们五人。 距离有点远,周兴文看得不太真切,只能感觉到那个人的个头好像不太高,动作也十分小心翼翼。 辨别不了性别,也看不出长相。 周兴文蹭的心一沉,暗道不妙。 现在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跟疯魔了一样,不联合起来自救就算了,还想把责任推卸到无辜的人身上,想要将他们几个弄死。 难不成... 难不成是来确认他们几个有没有被彻底烧死的村民吗? 短短几秒钟,周兴文的脑子里就接二连三的冒出了无数个念头,让他整个都吓得心惊胆战,不知所措。 他们五人的处境非常艰难,前有恶民想要活活烧死,后有怨鬼要索他们的命。 但是他们实在是无辜至极,可怜得紧。 周兴文正准备大喊一声,让众人撤退,开始逃跑,眼尖的王大强却直接认出来躲在树后的那人。 “张露?”王大强愕然的张大嘴,叫出了声。 张露倒也不怕,依旧站在树后面没有躲,目光坦然。 其他四人的目光来来回回的在王大强和神秘人身上扫来扫去,有些不明就里。 终于,树后的那人动了。 她慢慢的从树的背后走了出来,还径直朝着五人所处的位置一步步走近。 动作利索,没有丝毫停顿犹豫,就好像特意来找他们五人的一样。 王大强有些踌躇,表情非常尴尬。 在他们村子里,女性和男性之间,是有很强的隔阂的。 女性的地位非常低,十四五岁就嫁作人妇的女生比比皆是。 也很少会有女性明目张胆的出现在男性面前。 因为在这个村子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哪怕是七八岁的小姑娘,都已经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形成了一遇到男人就绕道走的习惯。 这也间接导致了,王大强其实从小到大,跟女生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张露平静的看了一眼王大强,又扫射了一眼在场的其他几人。 她的表情沉静,复述了一遍眼前的情况,“大哥哥不见了。” 黄云达皱眉,有些不确定的接话,“你说的是沈熙白?” 小姑娘依旧一脸沉静,“嗯”了一声。 她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废墟和狼藉,突然扯了一下嘴,咧出一个惊悚得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笑容,甚至发出“咯咯咯”的冷笑。 这个诡异的笑容,看得其他几人毛骨悚然,全部懵逼无措,头皮发麻。 笑得都快眼泪,小姑娘却突然刹了车,整张脸沉下来,笑声毫无征兆的戛然而止,表情也变得有些诡异。 黄莺莺往周美芳的身后躲了躲,攥紧了拳头。 “这里...是那群人烧的吗?”小姑娘的声音十分阴冷,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早熟,声音也有些嘶哑。 王大强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的解释道,“是村子里的人干的。” 小姑娘“啧”了一声,又勾出了一个冷笑,但又很快的隐了下去。 “这里都敢烧。” “看来他们是真的不想活了...” 小姑娘喃喃自语般说了几句云里雾里的话。 周兴文却很敏感的察觉到,眼前的这人,很有可能知道村子里更多的秘密。 周兴文看了看小姑娘照在地上的影子,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 疯狂暗示自己,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可能是鬼,绝对是人,她有影子。 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周兴文这才大着胆子,问道,“这里为什么不能烧?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小姑娘嗤笑了一声,抬眸,猛地望向了周兴文的方向,后者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呵,”小姑娘冷笑,“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他?”周兴文没有反应过来。 王大强却立马会意,尴尬而又有气无力的小声提示道,“其实这里是那个被打死的男生生前住的地方...” 周兴文惊悚得瞪大了眼,愕然道,“你怎么不早说。” 小姑娘扫了一眼在场的五人,一脸平静的说道,“这里对‘他’来说很重要,这里有很多属于‘他’的记忆,所以‘他’一定不会放过那群人的。” 周兴文不懂。 小姑娘却无所谓的抬起手,指了指天空,“你们看,太阳要被吃了。” 太阳要被吃了? 五人抬起头,愕然的发现,原本高高悬挂在朗朗晴空上放的烈日,颜色开始慢慢减淡。 一团巨大的黑影开始吞噬太阳,天地间,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 “这是日食吗?怎么...怎么看起来不太对劲。”周美芳皱紧眉头,有些不确定的问出声。 小姑娘看了一眼周美芳,突然露出一个天真到令人发怵的笑容,“姐姐,你们不需要害怕,‘他’是个好人,‘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周美芳没理解她的意思,眨了眨眼,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小姑娘的身上。 她仍然在笑,被团团黑影覆盖住,周围逐步暗淡下来以后,她的笑容看起来愈发诡异。 “‘他’只会杀该死的人,你们都是外来者,‘他’不会伤害你们。” 周兴文突然意识到,王大强每次口中提到的,都是“他们”,而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用词,却是精准的“他”。 结合刚刚王大强的提示,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小姑娘口里的‘他’,讲的就是那个被打死的男生? 小姑娘转了个身,看向了周兴文,面上露出了几分专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烂漫笑容,竟真有几分天真劲。 她神神秘秘的扯了扯嘴角,“等天彻底黑了,‘他们’全部都会出来,‘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村子里的男人的。” 说到这儿,小姑娘的眼神变了变,目光精准无误的落到了旁边的王大强身上。 明明是个十多岁出头的小丫头片子,气场却大得让人不寒而栗。 她看向王大强的眼神,也跟她看向周兴文他们的眼神十分不同,她对周兴文这一群外来者没有好感,但也没有敌意,但是当她的眼神落在王大强身上,那种窒息,刺骨的恨意和厌恶几乎要从她的眼珠子里面跳出来,然后将王大强生剥活刮。 小姑娘眯了眯眼,冲着王大强嘶吼道,“你们一定会死的,你们都该死。” 周兴文都被小姑娘这不假思索的恨意吓了一跳。 一行人呆滞在原地,面面相觑。 而天日也逐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暗淡下来。 越来越黑...... 就跟他们几个上次被村子里人逮住时,突然异变的天象一模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心惊胆战。 “妈......” 也不知道小姑娘看到了什么,表情突然顿住,眼神也变得迷离,声线都在微微颤抖。 众人懵逼的顺着她喊着的方向看过去。 待他们看清楚以后,表情瞬间一窒,身体僵硬,顿在原地。 一个披头散发的长发女人凭空出现在了废墟的空地上。 至少有一半的头发丝尽数披在了女人的脸上,头发也随着微风的吹拂,左右摇曳。 半点都看不清楚女人的五官,只能看到她那双若隐若现的血瞳,猩红得刺眼。 她赤脚,两只腿悬在半空中,根本没有踩实在地面。 一身素净的蓝布衣,衣服十分干净,除了那几个诡异的点,看起来仿佛与一个普通的村妇没有区别。 “是鬼...”黄莺莺捂紧自己的心口,心跳砰砰砰的,胡乱的窜个不停,脸色苍白得可以,冷汗也刷刷的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来。 小姑娘却一点都不害怕,刚刚还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像一只张牙舞瓜的老虎,见到女人以后瞬间温顺得如同一只乖戾的小花猫。 她直接朝着女鬼的方向大步走过去,脸上扬着笑容,全然不顾旁边的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多么惊愕恐惧。 女鬼站在原地没有动,看起来对周兴文一伙人没有恶意,表情也跟个死鱼一样,十分麻木。 当小姑娘彻底走到她的跟前时,女鬼惨白的脸上,似乎才多了几分笑意,有了所谓的人气。 “刚刚...那个小女生是不是叫了一声妈?”黄云达有些不确定的站在旁边,轻声问出声。 “对...我也听到了...”周美芳微微发颤,努力让自己平复恐惧的心情,回答道。 而站在一旁的王大强却在黄云达几人开始小声讨论的时候,瞳孔来来回回的猛烈收缩了好几回,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十分恍惚。 两只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慢慢的攥成了一个拳头,手腕上的青筋都在弹跳。 小姑娘直接抓起了女鬼的手,握在了手心里,两人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母女,大手牵小手,肩并着肩,看起来十分相亲相爱。 但远远看去,只会觉得这一幕十分诡异。 小姑娘不再管周兴文几人,牵着女鬼的手就打算离开,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转了个身,目光落在了五人站着的方向。 接着又扯出一个诡秘的微笑。 “那个大哥哥才没有消失哦,他就在你们身后。” 小孩子天真的话传入到几人的耳朵里面像是变了味,让听者浑身一个激灵,毛骨悚然。 周兴文几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后面还是一片被火烧火的废墟,以及他们几人刚刚爬出来的黑色洞穴,别说人了,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男人早已经将沈熙白放了下来,他左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将人整个都护在自己的怀里。 而他右手的食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面,面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笑容,目光如潭,表情变幻莫测,眼神跟小姑娘的目光对视上。 前者做出了噤声的动作。 小姑娘的笑容笑得愈发诡异,女鬼则冲着男人的位置,微微的点了点头,似乎在向对方示意问好。 紧接着,女鬼便牵着小姑娘的手,继续朝着树林的方向走,半点也不停留。 很快,一人一鬼就消失在了原地。 徒留下周兴文五人继续大眼瞪小眼,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面面相觑。 沈熙白不知道,周兴文五人也不知道。 沈熙白根本不是凭空消失在原地,而是他们此时此刻正处在同一时空下的表,里两个世界。 肉眼可见的,周兴文所处的世界为表世界,日夜变化,世界正常运转。 而沈熙白正所于的世界是只有黑色,没有半点光亮的里世界,里世界象征着恐惧,黑暗,罪恶。 两个世界同时存在,却不互通。 当表世界的太阳被黑雾笼罩,就意味着,表里两个世界开始融合,黑暗会开始吞噬表世界。 而怨鬼,也会开始逃出来,向仇人索命... “我刚刚...好像听见大家的声音了。” 沈熙白有些不确定的问出声。 男人平静的看着他那双茫然的眼睛,默不作声的将五指直接附上对方的眼帘,然后俯下身,用额头轻碰对方的额头,鼻尖微微相抵。 沈熙白愣了愣,眨了眨眼,眼睫也随着上下刮动,挠在了男人的手心里。 很痒。 沈熙白僵在原地没动,紧接着,他只能听见男人似是无奈的叹息声。 等沈熙白再睁开眼,男人放开了那双搭在他眼睛上面的手。 但他的眼睛却像是开了光了一样。 这一次,沈熙白能够将周围的一切收入眼底。 ——包括沈期颐那双通红通红的眸子。 还有旁边的周兴文一伙人。 但此时此刻的沈熙白,注意力全被男人给吸引。 “你......”沈熙白惊得嘴唇翕动了两下,有些无措的眨了眨眼。 男人抿唇,露出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笑,“我刚刚骗了你。” 沈熙白愣了愣。 “那条隧道,根本就不是通往村外的路。” 沈熙白盯着男人的脸,有些心惊胆战。 男人刚刚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十分风轻云淡,没有丝毫感情波动,好似只是在简单的阐述着一个事实。 但他的眼眸却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变得愈发的红,红血丝密布,艳得好像能够滴出血来,瞳孔都在微微颤抖收缩,就像是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样。 “我......”沈熙白吓得刚想插话,却又被男人打断。 “你想离开这里吗?”男人微微低下头,飞快的问出声。 但明明是在问沈熙白,但他的反应看起来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而他眼睛里面的红血丝,弥漫的速度也跟着越来越快。 沈熙白皱紧了眉头,察觉到沈期颐的状态十分不对劲,抓住对方的手腕,问道,“期颐,你怎么了?!” 男人却反手将沈熙白的手握在手心里,把头重新抬起,咧开嘴,歪着头,露出了那个沈熙白曾经多次夸过的,露齿笑。 “我会送你出去的。”男人却像听不见沈熙白的提问一样,仍在露齿笑,笑得令人发怵,甚至自顾自的继续说话。 沈熙白急了,反手攥住男人的手,声音拔高,着急的问道,“期颐!你到底怎么了?” 男人冰凉的手指颤了颤,刚刚还在努力微笑的他,再也绷不住,深吸一口气,笑容敛下来,低下头,表情十分脆弱,一反平日里,他在沈熙白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 “只要你记得多回来看看我...只要你别消失...” 男人的声音非常的小,十分有气无力,但字里行间,都隐隐的透露他的恐惧。 但沈熙白却懵了,看着对方的反应,他感觉自己的心口被扎得很疼。 他耐心的开始解释道,“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消失...” 男人低着头,垂眸,并没有因为沈熙白刚刚的安慰而松上一口气,甚至这句话就好像是刺中了他的某根敏感的神经一样,手指抽搐的频率反倒越来越快。 效果适得其反。 沈熙白看着男人的反应只觉心脏的位置生疼生疼。 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开始努力的调适自己的表情控制。 他一把重新将沈熙白捞进自己的怀里,把自己的脑袋靠在对方的肩膀上,挡住自己的脸。 好像是在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沈熙白忽略掉自己突然的不对劲。 沈熙白干着急,想要把男人的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上抱起来,慌里慌张的安慰,“你怎么了?” 突然,沈熙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动作明显一下子顿住,两只手僵硬在男人的后背上面,感受着男人身体传来的阵阵寒意,袭上自己的全身。 ——他察觉到自己肩膀,男人脑袋靠着的位置湿了…… 像是有水顺着他的脖子,慢慢的滑了进去。 期颐... 哭了? 沈熙白心跳猛地一沉,紧接着他便听见男人闷闷的开口出声,语气无悲无喜,听不出来丝毫情绪。 只有恍惚间,才能听出男人在说这句话时,微微带有的委屈。 “骗人,你以前也是这么答应我的。” 就因为对方的一句简短的承诺。 然后他等了一天,一个月...... 被活活打死的时候,他也仍旧坚信,对方一定会回来找自己。 一年过去,两年过去...岁月轮转,时间更迭。 他甚至不敢离开这个村庄去寻找对方,因为他害怕如果自己短暂的离开了这里。 对方回来了,找不到他怎么办? 也正是抱着这个信念,他等了十五年。 男人的声音太小了,沈熙白没听清楚整句话,只隐隐约约的听见了“骗人”两个字。 沈熙白被气笑了,解释道,“我不骗人。”说完,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别哭了。” 男人默了,瞬间不说话了,开始靠在他的肩膀上装鸵鸟,一言未发。 沈熙白的确不可能留在这里。 先不说,他本来就不是这里的村民,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支教老师,他早晚都是要回去的。 再者就是,这里的村民,人性复杂,没有半点良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枉为人。 沈熙白的离开,只是时间问题。 见男人不说话,沈熙白又知道了男人的心意,也确定了自己心里对男人的感情,他自然不可能将这件事就这么随便的翻篇。 沈熙白盯着男人的侧脸,有些无可奈何道,“你说得对。” 男人的耳朵竖起来,认真听沈熙白说话。 “我想离开这里。”沈熙白刚把后一句说出来,沈熙白就察觉到男人整个人又耷拉了下去,而他肩头的水渍好像越流越多。 沈熙白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继续淡定的补充道,“难不成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去吗?” 男人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沈熙白两只手环抱住了男人的肩膀,用手在他的后背拍了拍,无奈又认命的解释道,“我也喜欢你。” “跟我回家吧。” “......” “......” 空气凝固住。 沈熙白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男人的回答,不免有些惊奇。 “你...难道不想走?”沈熙白试探性的问出声,眨了眨眼。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沈熙白感觉压在自己肩膀上的力气一松,靠在他侧颈的男人终于把头抬了起来。 沈熙白垂眸,直接跟男人那双如潭般深邃的眼睛对视上。 男人的瞳孔颜色已经变回了正常人该有的棕褐色,只是眼眶周围还泛着不少红血丝。 沈熙白正准备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男人却再一次抢先一步,嘶哑着声音开口道,“你是不是又想骗我。” 男人的两只手都捧住沈熙白的下颚线,细细的打量着对方的五官和表情。 沈熙白懵了懵,没有跟上对方的脑回路。 男人的手捧着他的脸,手也跟着动了动,沈熙白脸上的肉不算太多,但捏一捏,还真能捏起一团软绵绵。 男人却兀自一人玩得不亦乐乎。 沈熙白回过神来,又被男人弄得臊红了脸,缩了缩脖子,试图将自己的脑袋,从男人的魔爪里救出来,“你干嘛?” 沈期颐不说话,一把将人抱进怀里,感受着怀里那人真实的触感,沉声喃喃道,“真好。” 你终于回来了...... 沈熙白的脸却跟着烧得越来越过分。 他用手推了一把男人的胸膛,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兴文几人。 还不知道这群人不能看见自己的沈熙白,实在是觉得如此有辱斯文,急红了眼,闷声提醒道,“你收敛点,旁边还有人呢!” 沈期颐用脸蹭了蹭他的头发,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温声解释,“他们看不见我们。” 沈熙白推人的动作顿住,眨了一下眼。 如今他跟沈期颐互通了心意,说话也自然没了太多弯弯绕绕,还有什么顾及。 直接问,“这,这是怎么了?” 沈熙白问的是这突然的异象。 “这个村子里的男人,几乎个个都罪孽深重,自私自利,都或多或少,直接杀死或间接害死过人......”男人耐心的开始解释,一一娓娓道来。 “所以,死去的怨鬼们,以不入轮回为代价,来找活着的仇人,为自己讨个公道。” 沈熙白一听,立刻觉得被杀死那几人有些罪有应得,实属现世报。 沈熙白沉思了片刻,嘴唇翕动了两下,脑袋被男人抱在怀里,没有办法看清楚男人的表情,犹豫了一瞬,他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期颐,那你的仇人呢?” 王大强口述的故事里,打死他的,是他的父亲。 所以,那个老男人不出意外就是期颐的现实报要报复的对象。 但期颐生前住的地方,落了一叠很厚的灰尘,估摸着都能猜出,房子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住过人。 这也就意味着那个老男人,已经死了很多年。 可是这又与期颐口中所说,怨鬼一旦复仇成功,变会消失于世间不同。 毕竟细细算来,期颐至少以鬼的身份呆了十五年。 如果真的会消失,为什么期颐,能够呆这么多年。 男人默了一瞬,亲了亲他的头发丝,语调不变,眼睛里的光闪了一下,声音没有起伏,“死了。” 只是还有最后一个仍然活着... 男人并没有把最后那句话说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至今,村长都还活着的原因。 他不会让村长死,因为他自己还不能消失。 这么多年...... 他一直在等,等一个可能不会回来的人。 男人把沈熙白搂紧。 不过没关系,他最终还是等到了。 沈熙白腆着脸,指了指周兴文几人的方向,小声道,“那他们......” 男人松开他,反握住他的手,重新十指相扣。 沈熙白愣了愣,盯着男人的脸,眨眨眼,眼睫跟着颤了颤。 后者对他笑而不语。 突然,在一旁恍惚的周兴文突然定睛,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指了指沈熙白的位置,震惊地叫出声,“沈熙白?!” 周兴文一喊,所有人都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抬头,惊恐的望向了沈熙白的方向。 沈熙白也吓了一大跳,哆嗦了一下,呆了呆,侧过头,跟周兴文的目光对视上。 沈熙白咽了一口口水,尴尬得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周兴文指了指沈熙白,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半天,又落到了沈熙白旁边的男人身上。 周兴文的表情可谓是非常精彩,一下子拱鼻,一下子皱眉,一下子抿唇,就是说不出话。 黄云达率先反应过来,单枪直入,非常果断,直接问,“熙白,他是谁?” 问的是沈期颐。 沈熙白张了张嘴,头一次感觉说话如此烫嘴,支支吾吾了半天,“他,他是我......” 尽管他们这群人都是大学生,接受的教育非常西式化,思想也非常开放,但是同性之爱,在他们这群人眼里,依旧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接受的。 正因如此,沈熙白有些顾及。 但其实他们两个关系早就昭然若揭。 两个女生玩得好,会手挽手。两个男生玩得好,会肩膀搭着肩膀。 如果是一对情侣,在这个稍有内敛的时代,最多都只敢在周围没有太多人的时候,签一下手。 但沈熙白和眼前这个男人,完全就是十指相扣。 关系...根本藏不住。 所以黄云达好奇得根本就不是这个男人跟沈熙白到底是什么关系,而是好奇这个男的,到底是谁,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刚刚沈熙白突然消失以后,又发生了什么,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这才是这群人的重点。 但沈熙白太紧张了,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他条件反射般的,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如何去介绍男人同自己的关系。 这才导致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说不出话来。 而沈熙白的脸,也跟着越来越臊热。 男人看穿了沈熙白的窘迫,看懂了眼前这群人对自己的防备,自然也听懂了黄云达口中的言外之意。 他表情不变,看了一眼众人,附身贴耳,轻声细语的对着沈熙白说了一句什么。 沈熙白先愣怔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便将目光望向了众人,说道,“我们现在可以带你们出去。” 沈熙白话音刚落,众人的表情又是无比古怪,左顾右盼,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他的话。 沈熙白自然知道自己就这么随便一说,众人不会相信自己,便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们忘了吗?之前几次,都是我带的路。” 沈熙白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稍有几分尴尬,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其实都是男人帮的自己。 此话一说,众人哑口无言,虽然还是对这个突然的男人表示怀疑,但仔细回想这几天的经历,沈熙白奇怪的地方也着实不少。 不过想起刚刚那个小姑娘的鬼妈妈,众人心里对男人的身份估计也有着一杆秤。 周兴文和黄云达彼此交换了眼神,同时点了点头。 他们愿意相信沈熙白。 赌一赌,万一是真的呢。 沈熙白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 收回目光,重新跟旁边的男人对视。 两人相视一笑。 王大强的表情从沈熙白跟男人一起出现以后,就十分古怪。 有一种说不出来情绪,闷在他的胸口,跟个堵住了一样,十分难受。 尤其是当他看见沈熙白冲着男人,露出求表扬的笑容时,那种酸胀的情绪就更深了。 他先是惊奇了一下,原来两个男人也可以在一起。 而后又有些酸溜溜的想,为什么沈熙白会喜欢这个男人。 这种矛盾的情绪在王大强的脑子里打转,眼神都开始恍惚,耷拉着脸,一脸的不开心。 以至于,当男人的目光突然一下落定在自己身上时,王大强都是眼神失焦的呆滞了好一会儿,才突然一个哆嗦,反应过来。 但等他看过去的时候,男人已经将目光收回。 但刚刚被男人盯上时,如同被一条毒蛇盯上的惊怵感,还在他的心头围绕。 听到沈熙白说,可以带他们离开村子,王大强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他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村民。 村口现在已经因为山体滑坡而堵住,根本无路可走,又怎么可能出得去? 王大强对比表示无比怀疑。 但还不等他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他就站在原地哆嗦了一下,彻底噤声,垂着头,不再说话。 因为他看见,男人突然冲着他,勾起了一个笑容,咧开嘴,露出了自己的虎牙,眼珠子转了转,眼睛里面甚至都带了血光。 这一个表情,瞬间唤起了王大强童年时期,目睹了男生被打死时,那如同阴影一般的记忆。 两幅画面完美重叠,一个毛骨悚然的脑洞出现在了他的脑袋里,吓得他瞬间脸色惨白,一声不吭。 周兴文原以为按照太阳被吞噬的速度和趋势,会跟上次他们遭遇村民□□时的天象一样,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但奇怪的是,从沈熙白和男人出现以后,天空中原本在试图覆盖住太阳的黑影,就像是突然被人摁下了暂停键,在看似只差几步之遥的距离顿了下来。 不进不退,致使天色还有几分余亮,不至于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亮度比夜晚时稍微亮上几度,但也仍需要仔细辨别周围的环境。 沈熙白见自己和男人十指相扣,并未遭到众人的非议,行为举止便也大胆起来,跟男人的小动作也不再避讳。 两人就像一个连体婴一样,粘在一起,走在众人的最前面。 而他们身后的几人全都用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前面的这一对狗男男秀恩爱。 非常没眼看。 “期颐,你去过外面吗?” “没有。” “村子以外的地方都没有?” “没有。” “哦,那没关系,以后,我会带你去更多的地方,带你转转这个世界。” 番外 “沈老师,沈老师!教师节快乐!” “沈老师节日快乐!”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扑上来给沈熙白送节日祝福。 有的手里拿着贺卡,有的捧着水果,有的抱着花盆......每个小朋友都一脸真诚,眼睛干净纯粹得没有半分污染,亮晶晶的。 沈熙白一进门,就被这群人蜂拥一般的团团围住,挤在中间。 沈熙白都有些受宠若惊,忙着伸手接过孩子们的一点心意,一边连声说着感谢。 “谢谢,谢谢...”沈熙白人都没彻底走进教室,就直接收了一箩筐的小礼物。 可见这群孩子们对他的喜爱程度。 礼物太多,沈熙白走进门,就将礼物全都放在讲桌上。 孩子们却一个接着一个凑在他的身边,开始将自己身边的趣事。 有逗狗的反被追着跑的,有因为不想洗澡而被老妈胖揍的,有情犊初开但喜欢的女孩说讨厌自己的......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一个接着一个的说,气氛好不热络。 沈熙白是他们小学高年级里最受欢迎的老师,没有之一。 沈熙白长得奶生奶气的,看起来就像书里描述的那般,有些温润如玉的气质,又白又瘦,还很高,说话的时候,眼神一定会直视说话的对象,时不时笑两下,给予肯定。 完全就是这个年龄段情犊初开的小姑娘喜欢的大哥哥类型。 又因为沈熙白的年龄在老师堆里不大,有时候还能接上这群调皮捣蛋的男生投过来的梗,也不会因为他们成绩不好,不服管就对他们有所偏见,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自然而然的,他的人气在男生里也不算太低。 沈熙白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兴奋不已的小脸蛋,嘴角蓄着笑,认真的听着孩子们的八卦。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非常有分享欲。大人根本不需要特地做一些讨好他们的事,哪怕只是认真的听他们分享的日常,彼此之间的距离也会跟着拉进。 “叮铃铃——” 铃声一响,孩子们立刻一哄而散,非常迅疾的往自己的座位上跑,完全不需要沈熙白扯着嗓子大声的喊。 这是其他老师都羡慕不来的待遇。 沈熙白依旧选择当一名老师,只是不再是支教偏远的地方,而是在一所私立小学担任他们的数学老师。 周兴文和黄云达两人,一人选择去往新的山村继续当支教,一人改了行,开始炒股,甚至尝试创业。 黄莺莺和周美芳,一人回来以后便转了专业,开始攻读法律,成为了一名为女性服务的律师,一人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还有女性的悲惨遭遇写成了小说,成为了一名作者。 而王大强也离开了那个穷山僻岭,独自去了北上广打拼。 他们每个人,都活着属于自己的人生。 各自安好,偶有联系。 沈熙白合上课本,像往常一样,朝着在座的每一个学生都鞠一躬,温声道,“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下课。” 孩子们也齐刷刷的站起来,一如往常,就跟背台词一样,朝着沈熙白鞠躬,“谢谢老师,老师辛苦了。” 今天的课不算太多,刚好是上午四节,下午没课。 到了饭点,沈熙白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暗戳戳的开始给某人发信息。 【嘻嘻嘻:可爱jpg】 【期颐:微笑jpg】 【嘻嘻嘻:......说了多少次了,别发这个表情。(语音)】 【期颐:可爱jpg】 【嘻嘻嘻:嗯哼(语音)。】 沈熙白把手机收回口袋,开始在心里默默倒数五四三二一。 五秒钟过去,果不其然,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沈熙白嘴角蓄着笑,跟门口的男人对上眼。 距离门口最近的是一个中年男老师,已经秃头,地中海发型,格子衫,啤酒肚,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门一开,他就出于惯性的抬起头,眯了眯眼睛,确认了一下门口的是谁,便下意识的冲着沈熙白的方向喊道,“沈老师,你家里人给你送饭来了。” 沈熙白刚好从凳子上站起身,男老师的一嗓门,瞬间让整个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都下意识的望向了沈熙白的方向。 沈熙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也开始臊热,见所有人盯着自己,只能尴尬的摆摆手,艰难的尬笑,有些哭笑不得。 沈熙白不仅是这间办公室里,还是整个学校里面,唯一一个每天都有家里人给送中饭的老师。 跟学校里一荤一素一汤,少盐少油肉沫都少得可怜的午饭不同,沈熙白每次吃的中饭,都是黄焖鸡,酱醋排骨等等,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不仅荤素汤三者都有,还有各种花样的饭后甜点和水果,完全可见制作者的贴心。 这待遇......真是让这群只能含泪吃食堂的老师们羡慕不已啊。 沈期颐站在办公室门口,冲着沈熙白弯了弯眼角,露出一个浅笑。 全办公室的人都知道,这个每天给沈老师送饭的男人叫“沈期颐”。 两个人都姓沈,大家就自然而然的默认为两人是兄弟关系。 沈熙白不好解释他们两个真正的关系。毕竟作为一名老师,校方对于这个方面其实也比较敏感,他就顺其自然,应了这“亲兄弟”的名号。 一开始,还有旁的老师,想要给沈熙白介绍对象,见沈熙白不松口,就又打上了沈期颐的主意。 最后无奈之下,沈熙白只好解释自己跟沈期颐都有爱人。 才让这些人一一作罢。 沈熙白顶着众人注视的目光,走到门口,手疾眼快的将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拉着男人的胳膊,就往旁边走。 沈期颐本就不是人,沈熙白只要用手机发信息喊他,男人就会随叫随到,一点都不含糊。 村子外面的世界和村子内的世界有很大的差别,当时离开以后,几乎可以说,小到如何开灯关灯这样的芝麻小事,沈熙白都是一点一点耐着性子,告诉男人如何使用,然后跟他讲解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的不同。 就像是在教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小朋友,需要做到事无巨细的照顾,沈熙白所有的耐心,也全花在了这个大朋友上。 也索性,男人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学什么东西都非常的快,很快就适应了外面的节奏。 尤其是在上了沈熙白的汉字课以后,短短几个月就认全了日常生活中会使用到的所有汉字,甚至还学了英语。 只不过沈熙白已经习惯了给男人发信息时能发视频绝不语音,能语音绝不打字的“好习惯”。 当然,沈期颐的天赋并不仅仅体现在语言方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执念,男人非常享受给他制作美食的过程,每天各种钻研菜谱,然后再给他做出一些五花八门的菜式,然后进行投喂,沈熙白这个易瘦体质都硬生生的喂胖了好几斤。 而现在的沈期颐,已经完完全全的适应了村外的生活,活成了一个现代人,而非之前的活化石。 沈熙白正打算领着沈期颐往两人每次秘密吃饭的小空地,开始享受美食。 刚一坐下,男人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到沈熙白面前。 沈熙白刚咬了一口牛肉,然后眨了眨眼,满脸狐疑的接过男人递过来的东西。 刚一定睛看清,沈熙白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眼皮一跳。 ——这是一张彩票。 沈熙白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艰难的将自己嘴里的肉吞下去,小心翼翼的试探性道,“你现在还学会买彩票了?” 男人露齿,笑了笑,小小的虎牙的尖看起来竟还平添了几分可爱,与他板着脸时的样子形成极大的反差。 “奖金,五百万。”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醇厚低沉,言简意赅。 沈熙白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所以?” “兑奖,我们去旅行。”男人的笑容看得沈熙白短暂的呼吸停滞。 “等等,已经开奖了吗?号码正确?”沈熙白再三确认,有些不确定的瞪大了眼。 沈熙白的话音刚一落下,男人的笑容微微收敛,变成了抿唇笑。 然后轻飘飘的说出八个字。 “只要我想,那就可以。” “......” “......” 沈熙白盯着男人的脸,两人面面相觑。 那还真是......失算了! 男人的手指附上沈熙白的衣领,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整理着沈熙白微有几分褶皱的白衬衫,动作十分温柔,看起来就像一个体贴入微的家庭主夫。 “你说过的,有钱了,我们就去旅行。”男人的声音如一泉清冽的湖水,无比平静,没有半点起伏。 但正是这轻飘飘的声音,却又像一颗投湖的石子,在沈熙白的心头泛起了涟漪。 一时间,沈熙白五味杂陈,鼻头也有些酸涩。 是的,他答应过。 只是一年接着一年,生活忙碌,时间周转,男人一直在努力的迁就自己,为自己做出无限的让步。 而他之所以仍然选择教师这个行业,其实也是有私心在里面。 做一名老师,他一年还有寒暑假可以花更多的时间陪在男人身边。 沈熙白忍住自己的眼泪,正对着男人,慢慢垂下头,把自己的脑袋直接靠在男人的肩膀上,默了良久,终于,闷闷的说道。 “那,那我们就先从国内开始,把全国各个地方的知名景点都玩个遍,然后再去国外,游山玩水,环游世界。” 男人笑了笑,柔声道。 “好。” 有你的地方,万物可爱,一切都是岁月静好。 第24章 两章合一 怪让人想亲的。 “叮——”的一声, 沈熙白的手机发出了不算太大的提示音。 沈熙白一脸疲惫的坐在地铁的座位上,他刚刚加完晚班,浑身乏力。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而他所乘坐的是这条路线的最后一班地铁。 从他进入地铁站开始, 一路上都只遇到寥寥几人, 就连他现在所呆的这一节包厢, 都坐着他一位乘客。 周围更是寂静得可怕。 唯有“嘎吱嘎吱”的风声透过地铁的玻璃窗, 渗进他的耳朵,有点像暴风雨来临前大风刮过时呼啸的声音。 手机突然发出的声音, 让原本昏昏欲睡, 几乎困到要打盹的沈熙白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下睁大了眼, 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先是恍惚了一下, 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机, 解开锁屏。 嗯? 是一条隔空投送的接收信息。 沈熙白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四周, 旁边依旧空无一人, 清冷得厉害。 根本找不到给自己隔空投送的发件人。 点开以后, 发现是一张图片。 刚一看清图片里的内容,就吓得沈熙白双手一哆嗦, 手机“啪”的一下掉在了他的大腿上。 那并不是一张血.腥.暴.力,或者是什么恐怖的图片,粗略看去,也只不过是一张看起来有点模糊, 甚至可以说十分平平无奇的照片而已。 但...... 问题在于...... 照片里的人, 是沈熙白自己! 拍的正是他刚刚进入地铁站时的背影。 沈熙白的心跳扑通扑通地加速,他瞪着眼,又环顾了一眼自己的周围, 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在这一瞬间竖了起来,一阵没由来的寒意从他的心田弥漫至他的全身。 他将手机重新抓在手心里,艰难地从自己的座位上扶着杆子慢慢站起来,双腿都有些发软。 沈熙白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气,恐惧已经顶到了他的嗓子眼,几乎要叫出来。 他努力地迫使自己镇定,并试图平复自己焦虑不安的情绪,冷静地分析自己所处的局势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被人盯上了? 为什么?抢劫吗? 如果是抢劫为什么要选在地铁?地铁的车厢明明是有监控的!根本不值得就冒险。 难不成是恶作剧?不,不像! 看起来就是针对他而来的! 跟踪狂?还是什么变态? 沈熙白得脸色惨白,牙关紧缩,下颚处的肌肉都因为过于紧绷,而略有几分抽搐。 怎么办?怎么办? 他现在该怎么做? 坐以待毙?还是听天由命? 就当沈熙白惶恐不安,进退两难之时,“叮”的一声,手机又响了。 又是一条隔空投送。 沈熙白心一紧,冷汗湿透了他的后背。 他咽了咽口水,顿了一秒,红着眼,飞快地将手机屏幕再次点开。 只见又是一张图片。 图片上用红色的画笔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火柴人躺在血泊里。 并配字:“我看见你了。” 沈熙白的心态彻底崩了,刚刚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就跌入了谷底。 艹。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打电话... 对!打电话求救! 沈熙白抱着一线生机,飞快地点开拨号页面,打算报警求救。 但还没等他把号码拨出去,就在这么关键时刻,他的手机突然跳出了电量不足百分之二的提示信息。 沈熙白的心咯噔一下,猛地抽搐,呼吸都停滞了。 没过三秒,他的手机果然自动黑屏! 要命! 沈熙白绷不住了,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精神也有些崩溃,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无法坐以待毙,直接不管不顾地朝着其他车厢开始冲。 他知道他现在绝对不能直接下地铁,因为如果他真的下了地铁,出了地铁站,绝对会进入监控死角,那才是真的自寻死路。 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附近的其他乘客,决不能让自己一个人落单! 他极需别人的帮助! 抱着这样的想法,沈熙白喘着气,红着眼,大步往前冲,巨大的恐惧已经压在了他的头顶上。 没人... 还是没人... 依旧没人... 但这个时间实在是晚了,再加上距离终点站也只剩最后几站的距离,地铁上面哪还有什么乘客? 沈熙白往前冲了好几个车厢,车厢内都毫无一人。 这种对潜在危险的未知和无力感,让沈熙白十分窒息,而这种诺大的空间仅他一人的压迫感,又再一次加重了他的恐惧。 “啊!” 沈熙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刚一冲进最新的车厢,车厢内过道中间就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 男人的背非常直,腿也十分修长,气质也非常不错,就是一身黑,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更奇怪的是,明明周围全都是空座位,男人偏不选择坐下,而是选择了站在过道中间位置。 男人两只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微微挡住了脸,看不清楚男人的样子,只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沈熙白有些崩溃。 因为他无法确定眼前的男人到底是不是那个隔空投送给自己发信息骚扰自己的人。 如果是,那他不就是自投死路吗? 但如果不是,他一旦错过向别人求救机会,那他就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正当沈熙白踌躇不定,犹豫不已之时,黑衣男人就率先抬起了头,望了过来。 在沈熙白一脸惊愕的目光中,男人却先一步笑着启唇,“啧,又见面了。” 沈熙白惊讶地捂嘴,男人话音刚落,沈熙白浑身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刚刚提心吊胆的恐惧也跟着放下来。 因为情绪变化太大,大脑都有些转不过来,沈熙白说话都还有些磕磕绊绊,“啊,是,是你?好巧啊。” 男人挑眉,一点也不忸怩,直接大步走到沈熙白的跟前。 男人比沈熙白高出半个脑袋,两人存在一定的身高差。 他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熙白惨白的脸,眼底的暗芒涌动着,神色有些复杂。 问道,“怎么?你被跟踪了?” 沈熙白瞪着眼,“诶?”了一声,惊讶的说道,“你,你怎么知道?” 沈熙白是一个从小县城里走出来的大学生,现在是一名实习记者。 他刚来这儿的时间还不算太长,也就个把月的时间,他四处张罗打听,问了不少中介,在网上找了无数个租房贴,才租到了现在这个距离地铁口近,环境还算不错,租金也不太贵的房子。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他的邻居。 男人的长相非常地出众,让沈熙白这个轻度脸盲症患者在第一次见到男人时,就直接记住了对方的样子。 男人得到沈熙白肯定的回答,却没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点了一下头,沉声道,“我知道了。” 还不等沈熙白想明白男人这句话的意思。 男人就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熙白的表情,补充道,“跟着我,我带你回去。” 沈熙白一听,立马长舒一口气,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激动地说,“好。” 说完,他又拍了拍自己胸口的位置,心有余悸地说道,“还好今天运气好,这么巧碰到你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男人“啧”了一声,动了动嘴唇,轻声道,“不巧。” 不巧,我在等你。 “什么?”沈熙白没听清。 男人的视线从沈熙白的脸色挪开,面不改色,坦然道,“没什么。” 说完,男人从裤子左边的口袋掏出一盒烟,然后从里面抽出一根,又从右边的袋子里拿出打火机,食指和中指夹住烟头,做出要抽烟的架势。 沈熙白见状,急了,“等等,地铁内不能抽烟。” 男人点火的动作顿住,目光又落到了沈熙白的脸上,沈熙白的表情非常较真,眼睛也瞪得很大,眼珠子一动不动落在他的脸上。 一双杏眼,乌溜溜的,看起来十分勾人。 男人又“啧”了一声,咧嘴,露出自己的虎牙,笑了,“别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 “什么?”沈熙白看着男人的笑,一下子晃了心神,又愣住了。 男人满不在乎地将烟和打火机塞回自己的口袋,努嘴道,“你这么盯着我,怪让人想亲的。” “......”沈熙白语塞,哽住,原本还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在短短几秒钟之内被男人的两句话呛到涨红。 沈熙白支支吾吾了半天,盯着男人那张帅脸,憋了好一阵,骂骂咧咧道,“你有病啊。” 男人依旧面不改色,面上看起来仿佛一脸正气,就像一个面瘫,显得十分高冷,“嗯,我有病,你有药吗?” 沈熙白彻底噤声了,埋着头,耳根处都烧得烫红,如坐针毡一般,那儿都不自在。 男人盯着他发红的耳尖,又勾了勾嘴角。 慢慢地,他的目光收回,望向了沈熙白一开始跑过来的车厢方向。 男人的眼神变了变,哪有在沈熙白面前表现出来恬不知耻。 他眯了眯眼睛,闪过一丝流光,眼珠子的颜色也跟着突然变成了血红,又很快恢复成了棕褐色。 眼底一片阴翳,还有赤裸裸的杀意。 远处,地铁内某个戴个鸭舌帽的中年男人,突然身体一阵抽搐,原本手里握着的手机也跟着一并滑落,砰的一下直接砸在地上。 一阵钻心刺骨的痛莫名地袭上他的全身,如同千万只蚁虫在啃食他的五脏六腑。 男人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地,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发出痛苦的呻吟。 救,救命... 到站的提示音跟着响起。 男人的目光慢慢收回,落到沈熙白仍在发红的耳根处,看着对方依旧害臊的表情,男人似是十分愉悦地轻笑了一声,然后低沉喑哑道,“走吧,该回家了。” ...... 第25章 “小沈,等会儿跟着我出去实地考察个新闻。”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将一叠资料放到沈熙白的桌子上,一边嘱咐道。 沈熙白正在整理资料,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接过对方的文件,点了点头,应道,“好的,我马上就来” “诶,对了,小沈。”中年男人刚走远没几步,突然一下又走了回来,喊了一声沈熙白。 沈熙白懵了懵,又望向了他,问,“怎么了,陈哥。” “我问你,你是不是把房子租在天水湾那块了。”一向嬉皮笑脸的陈广州,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出奇地严肃,看起来与平时的人设十分不符。 沈熙白咽了咽口水,点头,“是,是啊。” “那我劝你赶紧搬家。”陈广州皱着眉头劝诫道。 沈熙白愣了,“怎么了吗?” “亏你还是一名实习记者,你都不看新闻的吗?你租的那个地段这段时间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命案了。” 陈广州眉头都皱成了川字,语气虽然严厉,但不难听出他字里行间都是对沈熙白的关心。 沈熙白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由回想起昨天晚上在地铁的那段午夜惊魂,不由身体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但一想到自己已经交了半年的房租,不可能说退就退,合同白纸黑字地写得清清楚楚,他既惶恐又肉疼。 他咬了咬下嘴唇,面露难色,“我会考虑考虑的。” 陈广州这才放心离开。 陈广州一走,沈熙白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某度,直接搜索关键词“天水湾命案”。 果然刚一点开,就跳出了近几天在天水湾发生的离奇死亡事件。 突然,一则新闻标题吸引了沈熙白的注意。 标题写着:【据传曾在“崇渊书院 ”任职教官的李某今日发现头身分离,离奇死在家中。】 内容地址正显示位于天水湾附近。 而沈熙白看到“崇渊书院”四字,落在屏幕上的手指都不由跟着哆嗦了一下。 “崇渊书院”是十多年以前,一家专治网瘾少年少女,不良学生的特殊学校。 打着只要把孩子送进这里读书,就能让孩子摆脱网瘾,尊老爱幼,孝顺父母长辈,好好学习的幌子。 将这群孩子以犯人的处理方式,斩断与外界的接触。 龙鞭,戒尺,电击,禁闭室...... 先摧残他们的身体,又摧毁他们的精神世界,用暴力制裁,让这群孩子产生恐惧,被迫屈服。 不过这也只是冰山一角,据“崇渊书院”曾经的学生爆料,那里除了这种高强度的体罚,惩戒,精神摧毁,甚至还可能发生性.侵。 他们没有任何的隐私,就连上厕所都会被监视,更别说向外面求救了,那简直就是做梦。 哪怕只是少抄了几行经书,都有可能换来好几顿毒打,丢进连窗户都没有的小黑屋,不给吃喝,跟老鼠蟑螂睡几天... 甚至就连自杀,都是一种奢侈。 沈熙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跟着竖了起来。 他之所以选择新闻记者这一行,就是希望可以用自己绵薄的力量揭露更多的社会现实,贴近群众生活,为底层的人民争取本就属于他们的权益。 这是他的初心。 ...... 拖着一身疲惫,沈熙白从电视台走出来。 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酷暑的夜晚,异常燥热, 沈熙白抬头看了看夜晚的天,月亮挂在雾蒙蒙的天上,星辰更是寥寥无几,周围除了大楼大厦映射出来的光,月亮的光已经无法再普照大地。 沈熙白却看得莫名出了神,他明明记得十多年以前的夏天,夜晚的星辰非常多,亮得让人觉得炫目,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一颗星。 老一辈也总喜欢用,星星代表着死去的亲人,会一直守护在家人身边,这种老套的故事哄骗着小孩。 沈熙白摇了摇头,叹口气,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继续迈步,开始往回家的方向走。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昨天晚上因为发生那种事,导致他今天一早去坐地铁时都有些心有余悸。 可能是被邻居男猜到了心中所想,今早他一出门就碰上了对方。 男人秉持着不要脸的精神,直接提出送他搭乘地铁,甚至还鸡贼地将他送到了公司楼下。 虽然男人的行为很不要脸,但是不得不承认,也正因如此,才让沈熙白白天工作的时候,没有因为那件事受到影响。 现在可好,又是晚上,又是这么晚,又要独自一个人去搭地铁...... 沈熙白不免有些落差和后怕。 尽管后怕和心有余悸都是真的,但若想让沈熙白不乘坐地铁回家,那他也绝对做不到。 毕竟地铁票不知道便宜多少倍,他又只是个普普通通来大城市拼搏实习的小职员,根本经不起大开销。 沈熙白这下只能抱着侥幸,往地铁站的方向走。 “啧,小记者,你今天下班还挺早嘛。”男人大腿一跨,从拐角的位置走了出去。 沈熙白一个激灵,手里仍抱着资料,一脸惊愕地望向了声源。 男人跟昨天一样,黑衣黑裤,刘海长到几乎快要挡住他的眼睛,整个人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距离感。 而他那双如潭般深邃的眸子却又如豺狼虎豹一般凌冽,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十分具有侵占性的落在沈熙白的身上,眼底一片浓郁的暗色。 男人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的手指夹着烟,但烟头并没有点燃。 沈熙白愣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莫名的,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 男人直接走到沈熙白面前,挑了挑眉,“愣着干嘛,怎么?不想回去。” 沈熙白屏息凝神,终于反应了过来,仍有些恍惚,“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抬起来,直接撸了一把沈熙白的头发。 男人身上荷尔蒙的味道不要命地往沈熙白的鼻子里钻。 但奇怪的是,明明时时刻刻身上都带着一包烟的男人,身上居然没有丝毫烟味。 “啧,”男人努嘴笑了,“我都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我来接你回家。” 沈熙白眨了眨眼,猝地,看着男人的笑,心跳又漏了一拍。 “...那你怎么知道我几点下班?”沈熙白抿嘴,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他的心口慢慢堆积,像蜂蜜一样,最终缓缓汇入了他的心田。 男人对着沈熙白的耳朵吹了一口气,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一直等你,反正你总会下班的。” 男人突然吹气,吓得沈熙白赶紧用手捂着耳朵,想要躲开。 男人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人摁住,声音沙哑道,“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说完,他将另一只手上的烟举起来,解释道,“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会抽的,我不会让自己身上有你讨厌的味道。” 沈熙白一愣,跟男人的眼神紧紧对视,他的两只手还抓着自己的耳朵,心弦触动,耳根处仍然红得可以滴血。 “...你,你,你难不成在外面等了好几个小时了?”沈熙白有些不确定的问出声。 男人笑而不语。 准确来说,他就没有离开过沈熙白十米开外的距离。 他找了对方十多年,等了无数个日夜。 这才几个小时,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沈熙白默了默,见男人的反应,立马就意会了对方的意思。 他刚刚也是脱口而出,潜意识都是觉得不可能,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沈熙白低下了头,抿了一下唇,眼帘都跟着升起了一层水汽。 这还是头一次...... 有人如此待他。 沈熙白的嘴唇开合,轻声感谢道,“谢谢......” 男人的眼眸浓稠如黑夜,眼底闪过一丝流光,嘴角的弧度再一次向上扬起,但又很快被他收敛住,互相装作没听见似的,微微歪了歪头,正经着一张脸,“什么?” 沈熙白真以为对方没听见,抿了一下唇,抬眸,认真的看着男人,一脸真诚,提高了自己的声贝,正色道,“...我说,谢谢你。” 男人这下终于满意了,嘴角也跟着上扬了几分。 突然,他的目光挪到了沈熙白手上拿着的资料上,眼底出现了片刻的复杂,但很快敛住。 “你最近也在看这个案子?” 沈熙白“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支支吾吾地接话,“啊,是的。” 他手里拿着的都是跟“崇渊书院”有关的资料。 男人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用一种轻飘飘的声音问道,“那你觉得,他们这群人,该死吗?” 男人的问题像是随口一问,就好像没有真的想要从他口里得到答案的样子。 沈熙白对这种问题一向谨慎,他作为一名实习记者,职业思维模式下,他看待这些新闻事件需要更为客观,更为全面。 尤其是在写一些新闻评论的时候,他要考虑很多因素,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了解得清清楚楚,才能最终选择出一个比较认同的观点。 而,这也仅是观点之一,甚至同一个观点在一百个人嘴里,都可以有一百个不一样的说辞。 终于,沈熙白沉思了片刻,回答道,“他们到底该不该死,我并不能评论,但是对于那些曾经经历过这些事情的孩子而言,那绝对是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沈熙白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回答过于含糊不清,并不切实际,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我是受害者,我一定不希望他们活着,哪怕只是在脑子里想想,也还是会诅咒他们去死。” 男人的目光收回,轻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可笑的东西,用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叹息道,“那我怎么看到网上到处都是劝这群受害者算了的,说什么要以德报怨。” 沈熙白皱眉,非常不喜欢这个观点,解释道,“道德是用来约束自己的,并不是用来捆绑别人的,更何况...” 沈熙白抬眸,噌的一下就与男人深沉的眸子对上了眼,吓得声音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见沈熙白噤声,男人笑了,露出了自己的虎牙,调侃道,“更何况什么?” 沈熙白被盯得又红了脸,吓得立马资料纸挡住,不敢看男人的眼睛,低着头小声补充道,“更何况以德报怨本来就是被世人曲解的意思。”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才是‘以德报怨’的出处,即便是被称作圣人的孔子,他也认为,凭什么我们要原谅伤害过自己的人?” 男人的笑容更灿烂了,“你说得对。” 凭什么? 第26章 两章合一 我想吃你。 见男人不再捉弄自己, 沈熙白这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薄脸皮的他,脸上的红晕还没缓过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拘谨, 还有不合时宜出现的脸红, 沈熙白手里拿着的资料纸就跟粘在了他脸上似的, 怎么也不肯放下来。 “小记者...”男人挑了挑眉, 有意无意的拉长自己的嗓音, 让这个字听起来更加具有磁性。 沈熙白半低着脑袋,听到男人说话, 耳尖也跟着动了动, 脖子以下烧红得越发厉害。 沈熙白抬起头,瞥了一眼男人, 略有几分不满, 带着小脾气地反驳道, “我不叫小记者, 我是有名字的。”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 摁着开关, 一下子点燃一下子熄灭,反反复复, 看起来玩的不亦乐乎。 他侧过头,盯着沈熙白因为拘谨还不停打着颤的眼睫,慢慢地又收回目光,视线望远。 接着用一种轻飘飘的语气接话,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沈熙白的动作顿住, 表情短暂停滞。 他...还真不知道。 他在昨天晚上以前,跟男人的接触并不多,虽然见过对方, 也只是简单地说过几句话,但根本没问过对方的名字。 沈熙白因为工作特殊的原因,每天早出晚归,一天24小时,基本除了睡觉,吃饭必须的时间,甚至可以说哪怕在家都是围绕着工作转,根本没有时间社交。 他来到这个大城市也有一个月,除了公司这些同事,就连说个话的朋友都没有。 他自己又是一个不善言辞,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的性格,所以根本不懂与人交往。 想到这儿,沈熙白感觉非常窘迫和抱歉。 对方这么关心他,他竟然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甚至这么长时间都没主动问对方,这也太辜负别人的好意了。 越想越不是滋味,沈熙白弱弱地把挡住自己脸的资料纸给放下来,眼神闪躲,半低着头,声音也跟着变小,“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他把头微微扬起些许高度,咬了咬自己的嘴角边,偷看了男人一眼,心虚地说道,“我,我现在问你,还来得及吗?” 男人看着他丰富的小表情,唇缝间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低下头,往沈熙白的位置走得更近一步,理所当然地回答,“来得及。” “你只要是你问,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沈熙白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被撩得面红耳赤,突然间又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说话。 男人直勾勾地盯着沈熙白的脸,扯出一抹笑,表情有些不羁,语气却较真得令人窒息,“那现在我只说一遍,你一定要记住,听到了吗?” 沈熙白傻乎乎地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我的名字...”男人的眼神晦涩地变了变,“叫晏慕钦。” 沈熙白眼珠子转了转,眼睛也眨了眨,将男人说的三个字轻声重复了一遍,“晏慕钦...” 男人的表情略有几分失神,目光望向他处。 沈熙白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男人,不确定道,“是爱慕的慕吗?” 男人的手指仍在把玩着打火机,火焰时不时点燃,又时不时熄灭。 “嗯,是。”两个字,言简意赅。 沈熙白抬起头,看着男人相较于常人更为苍白的脸色,突然笑了笑,“那你知道《圣经》的诗篇里面有一句话吗?叫做...” 沈熙白后半段话还没说出来,男人就抢先一步,将打火机塞回口袋,收回目光,盯着他的眼睛,双目如潭的念出了后半段话。 “我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沈熙白看着男人的眸子,心头一颤。 他恍惚间,竟有一种男人在对自己进行深情表白的错觉。 沈熙白的眼神又开始闪躲,点头如捣蒜,假笑道,“啊,对,是这句话。” 说完,沈熙白一边用手指拿着资料袋揉捏,一边叹息道,“你妈妈的名字有‘钦’这个字吧。” 男人先是沉默了一瞬,顿了三秒,才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沈熙白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 晏慕钦。 晏,切慕,钦。 非常浪漫。 ...... 两人并肩往前走,两个人都没说话,但彼此间却又都不觉尴尬,远处看,也显得十分和谐。 “咕噜”一声。 非常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无比平衡的和谐。 沈熙白的肚子响了。 男人脚步一顿,沈熙白的表情更是一窒。 “你忙到连晚饭都没吃?”男人气笑了,“你可真是个祖宗。” 沈熙白被骂得一句话都不敢吱声,尴尬地低着头,连反驳都没敢反驳。 还是那句话,他的工作太忙了,他的一切都围绕着工作在转,很多时候,就连他吃饭的时间都要被工作霸占,他自己也总是忘记吃饭这件事。 他饿着饿着,倒也习惯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男人这么一质问他,他吓得立马噤声,也不敢反驳。 晏慕钦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低下去的脑袋,除了无奈,又舍不得再多骂几句。 他的眼珠子开始左右扫射周围,瞳孔的颜色也跟着变淡,眉头微锁,像是千里眼般,搜索着什么目标。 终于,他的目光落定在了某个方向,瞳孔又一次跟着慢慢恢复成了正常的棕褐色。 “走吧。” 沈熙白抬起头,“去哪儿。” 男人面无表情,“带你去吃东西。” 沈熙白愣了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又看了一眼周围。 有些迟疑的说道,“已经这么晚了...饭店早就关门了,这附近我记得好像连便利店都没有...” 男人面不改色,也不解释,反倒用一种听起来十分不靠谱的语气说道,“我说有,那就有。” 沈熙白想说的话,又一次卡在咽喉,差点呛住,“...那你认识路吗?” 晏慕钦不说话,直接大步一跨,趁着沈熙白脑子还没缓过来,一只手直接勾住他的脖子,将人摁在自己怀里,非常霸道的圈着人往前走,挑眉道,“相信我。” 沈熙白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下意识就像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 但晏慕钦的反应更快,压在他肩膀上的手一把抓起沈熙白的胳膊,推着人,开始往前走。 沈熙白急得涨红了脸,“我,我可以自己走,你别搂着我。” 两个大男人这么搂着,也太奇怪了。 男人身上独有男性荷尔蒙再一次疯狂地扑面而来,入侵到沈熙白的安全领域,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无比敏感。 “啧。” 男人无奈地挑眉,放开了沈熙白。 半点都不愿意勉强对方。 沈熙白没想到自己让男人放手,男人就真的放了,表情再一次呆滞了一瞬,无辜的瞪着眼。 晏慕钦看着他的反应,笑了,“怎么,口是心非?” 沈熙白一哽,瞥了一眼他,已经懒得反驳。 他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晏慕钦。 男人的脸皮跟城墙一样厚,一点都不害臊,不知羞。 男人知道沈熙白脸皮薄,不再逗他,表情恢复正经,柔声哄道,“好好好,是我口是心非,随便你在心里怎么骂我,现在先跟我去吃东西。” 忍了好一会儿的沈熙白听到这句话,又绷不住了,低着头嘀咕道,“我没骂你。” 男人乐了,“我知道你没骂我。” 沈熙白立马又不说话了,又开始暗暗赌气。 ............ “诶,老杨,来客人了,快倒杯水过来。” 沈熙白两人一走到饭店门口,里面的年轻女人就立马笑脸相迎,然后冲着后房喊了一声。 女人看起来估摸着最多二十七八岁,非常年轻,纯素颜的皮肤状态也很紧致,可能是太爱笑的缘故,就是眼角的皱纹相较于同龄人有点多。 但是这种人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心生亲近,非常舒服。 沈熙白一路上都没说话,任凭男人如何逗他,都不动如山,目不斜视。 这让男人非常无奈。 刚一坐下,女人就拿着一张被塑料壳包裹住的菜单纸走过来,放到桌子上,开始一脸带笑地询问。 “两位想吃点什么。” 沈熙白见男人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就是不说话,也没有打算回复女老板的意思,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沈熙白立马回瞪了男人一眼。 现在当着其他人的面,他的教养根本不允许自己因为自己的小脾气而让别人尴尬。 无奈之下,沈熙白便将女老板递过来的菜单拿了起来。 沈熙白看着菜单上的菜,不好意思自作主张,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屈服了。 他向晏慕钦投去问询的目光,主动说话道,“咳咳,那个,你吃什么?” 此时的男人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就跟沈熙白第一次在租房那边看到对方时一样,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质。 当初,也正是因为男人的气场,让沈熙白一度以为,眼前的男人非常高冷不好接触,谁曾想...... 还真是,始料未及。 男人声音醇厚喑哑,听起来没有起伏,但偏偏让沈熙白听出了几分调侃的意味,“我不叫‘咳咳’,也不叫‘那个’。” 沈熙白见年轻的女老板娘也在旁边盯着自己。 他的喉结滚了滚。 终于,沈熙白又一次屈服了。 男人的名字在他的嘴边萦绕了好几次,沈熙白嘴唇翕动,终于把话给说了出来。 “......慕钦,你想吃什么?” 说完,沈熙白就面红耳赤地用菜单挡住自己的脸,躲开男人带笑的目光。 明明只是喊个名字,却莫名让他心跳都开始骤然加速。 “你。”男人继续面不改色。 我想吃你。 ......... 第27章 “......” “......” 沈熙白张了张嘴,耳朵还有点烧,因为男人的话太大胆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太确定地再问了一遍,“什么?” 晏慕钦继续面不改色,“米饭吧,我什么都可以。” 沈熙白松了一口气,不再看他,默默地菜单举得更高,再次挡住自己的脸,生怕自己对上男人那双直勾勾的视线。 但那只抓着菜单,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沈熙白的真实想法。 男人盯着他的小动作,抿唇偷笑,没有拆穿。 两人默契的跳过了刚刚的那个话题,一起装傻充楞。 此时的沈熙白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思认真地选菜。 最后顶着女老板注视的压力,他的手在菜单上胡乱地指了一通,根本就没看价格和菜式,就让女老板去准备。 沈熙白只觉得如坐针毡。 女老板前脚刚走,刚刚她对着后方招呼着让其倒水的壮汉就后脚走了出来。 壮汉拿着两个一次性水杯,倒了两杯温水放在两人的桌子上。 他看起来也是三十岁左右,不高,体态较壮,走路的时候有点跛脚,表情也有点凶神恶煞,一点都不好亲近。 壮汉男刚把水杯放在桌子上,余光不经意地扫到沈熙白的脸上,表情一变,眼底出现几分惊骇。 “是你?” 沈熙白没反应过来,瞥过头跟壮汉的目光对视上,奇怪地问道,“嗯?什么?” 壮汉上下将沈熙白的全身都扫了一遍,咋舌道,“真像啊。” 沈熙白更懵了,不明就里,“您在说什么?” 壮汉在原地左走了一步,又往右边走了一步,仔细打量着沈熙白的全身,像是在极力地确认着什么。 晏慕钦站起身,直接挡住了壮汉的目光,将沈熙白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的目光没有半分恼火,或是有被冒犯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晏慕钦在看到壮汉的脸后,眼神就变得十分复杂。 壮汉一顿,抬起头,看了一眼晏慕钦的脸,表情再次空白,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声音都有些颤抖,难以置信地说道,“是,是你?” “你,你还活着?你...你不是...” 壮汉还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女老板已经从后房走了出来,一见这架势不对,眉头猛地一跳。 大声喊了一句,“老杨,你干嘛呢!” 壮汉急了,回头看向女人,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女老板用刀眼刮了一下。 壮汉立马噤声。 女人上前,连推带扯,将人拉到后房。 等安置好了壮汉,她才又一脸赔笑地走出来。 “不好意思啊,老杨他人,就这样,老是神神叨叨的,喜欢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哈。”女人极力的开始解释,勉强的笑容都变得有些勉强。 沈熙白又不是那种会难为人的性格,立刻温声理解道,“没事没事,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 女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点了一下头。 在一旁沉默的晏慕钦突然开口,声音嘶哑道,“...他,他怎么了?” 沈熙白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似乎是没有想到男人居然也会八卦。 女人扯出苦笑,“他读书那会儿,不太听话,就被他爸妈送到了‘崇渊书院’呆了几个月...” 说到这儿,女人生怕两人不懂,抬头,表情焦虑,极力地解释道,“‘崇渊书院’你们知道吧,就是那个......” 沈熙白见她如此激动,立马疯狂点头,“知道知道,我们知道,您别激动。” 女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声音缓和下来,继续解释,“后来那件事不是事情曝光了吗?他也就被放了回来...” 说到这儿,女人深吸了一口气,表情略有几分痛苦。 “但是他回来以后,就开始变得神神叨叨的,晚上睡觉都是躲在床底下,根本不与人交流,看到亲人就跟看到仇人一样!眼神非常恐怖!他一直恨他们将他送到了那个地方...” 沈熙白看到女人声情并茂地讲述着那一段经历,触动得非常厉害,两只眼睛认真地盯着女人,给予对方充分的尊重。 “......所以,也是因为这样,他特别害怕警察,一见到警察就跑,之前还有好几次,因为他在路上看到交警,拔腿就跑,甚至还被路人当成了犯罪嫌疑人,送到了局子里去...”女人说到这儿,笑出了眼泪。 女人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因为那群人...当年就是装作警察,在学校里给他戴上了镣铐,然后绑着他去的‘崇渊书院’。” 沈熙白的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满眼都是于心不忍,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旁边的那个男人从女老板讲述的第一字开始,就始终着面无表情的状态。 眼神冷漠,无悲无喜,看起来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女人刚一说完,晏慕钦就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沈熙白有些惊讶地看着男人,没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在沈熙白的脑子里,他已经自动把原因归纳为了,——壮汉在‘崇渊书院’的那段经历所导致。 女人听到这个问题,浑身哆嗦了一下,闭眼,于心不忍道,“他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天天往外跑,身上又没有钱,他的精神状态也不好,他爸妈担心他,每次都会把他抓回来,然后锁在房间里。” “结果那天,他就从二楼跳了下去...” 沈熙白震惊得捂住了嘴,屏住呼吸,久久缓不过神来。 男人得到答案,“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女老板也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离开了原地。 沈熙白的心情非常压抑,菜都上来了以后,也只是简单地扒了两口,低着头,根本吃不下去,尽管依旧饿得发晕,就是没什么胃口, 男人坐在他对面,盯着沈熙白咀嚼的动作,看着他每次几粒米,几根菜叶子的吃法,止不住地皱紧了眉头。 “你真想饿死自己?” 沈熙白迷茫地抬起头,两眼还有些雾气,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什么?” “......”男人盯着他的脸和他手里拿着的筷子,眯了眯眼,眼神看起来也有些危险。 沈熙白看着他的表情,咯噔了一下,立马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晏慕钦直接站起来,重重地将自己的椅子拖到沈熙白凳子的旁边,再一屁股坐下来,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见对方依旧一脸懵逼地盯着自己,晏慕钦直接一把夺过沈熙白手上的筷子,抓着手里。 “你......”沈熙白瞪着眼,张开嘴。 刚发出一个音,男人就眼疾手快夹起了一块肉,塞进了对方的嘴巴里。 “你要是再不好好吃饭,你信不信我亲晕你。”男人扫了一眼沈熙白的脸,表情严肃,声音干脆果断,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面。 最重要的是,听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沈熙白知道男人不要脸的程度,此话一出,果然有威慑力,直接吓得把他呛住,开始疯狂地咳嗽,脸憋得涨红无比。 男人拿起旁边的水递到沈熙白的手边。 喝了一口水,沈熙白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下来。 沈熙白确实不知道正常的朋友到底怎么相处。 但潜意识告诉他,不管怎样,也绝对不是晏慕钦对他的这种态度。 他跟晏慕钦的距离...太近了。 男人一口接着一口地喂,有肉有菜有饭,每一样桌子上的摆的菜都要轮流着来喂进沈熙白的嘴里。 当他发现沈熙白在吃到辣菜微微颦眉时,下一轮他就直接跳过了这道菜。 甚至当沈熙白觉得自己差不多饱了,还没来得及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男人就敏锐地通过他的表情,及时停止了投喂。 细心程度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沈熙白的脸燥热得不行,在投喂的过程也是不停地躲闪男人的视线,不敢跟人对视。 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幸好确实时间比较晚,根本就没有别人其他客人来。 女老板和刚刚的壮汉都不在,简单的饭店里,只有他跟男人两个人。 不然,要是被人撞见了,两个大男人投喂,到底算个什么事。 吃完这艰难的一顿夜宵,沈熙白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刚刚每吃一口,他都感觉是煎熬。 可算吃完了... 也正因如此,他刚刚本来抑郁的情绪,都被男人胡讲蛮缠,吹得一干二净。 “走吧,快十一点了,还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男人盯着沈熙白各种小动作,轻笑了一声,启唇道。 沈熙白心一咯噔,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居然还真是... 出了饭店门,两人又都开始谁都不说话。 沈熙白却因为男人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说一些不着边的话,扰乱了心绪,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 出来以后,才刚走了一段路,沈熙白就有些憋不住,停下了脚步。 男人见状,也定住脚步,看向他,没说话。 两人对视。 晏慕钦一脸坦然,眉眼带着笑意,看起来没有丝毫别扭,甚至可以用正气凛然来形容他的表情。 “......”沈熙白看着男人的眼神,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又萎了下去。 算了。 沈熙白叹了口气,打算跳过这个话题,早点回家睡一觉,让自己少点胡思乱想。 但他刚一迈步,左手腕就被男人给眼疾手快地握住。 沈熙白一震,懵了,抬起头,呆着一张脸跟男人继续对视。 两人比刚刚拉近了不知道多少的距离。 气氛也跟着变得暧昧。 男人笑了,“你当真以为我想亲你,是跟你在开玩笑?” 第28章 两章合一 小祖宗,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沈熙白咽了咽口水, 乌溜溜的眼睛用力地眨了一下。 男人甚至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变得紧绷。 晏慕钦侧着头,紧紧地盯着沈熙白的脸, 他细致到甚至可以看清楚对方每喘一口气, 面上肌肉的每一分牵扯。 沈熙白非常紧张。 心如捣蒜, 狂跳个不停。 男人轻笑一声, 松开了对他手腕的禁锢, 趁着对方愣神的功夫,直接反其道而行, 牵起了他的手, 发挥出他一贯耍流氓的劲。 “啧。”男人咧嘴,“紧张什么, 喜欢你是我的事, 接不接受是你的事, 不矛盾。” “......” “更何况...”晏慕钦见沈熙白看着自己, 便冲着对方挑了一下眉, 调侃道, “就算你不愿意,我还能颅。内.高。潮。” “......有病。”沈熙白的脸本来听到男人的真情告白, 还略有几分动容,但当他听到后半段的发.骚以后,就开始青一块红一块。 最后就连想骂的话都在嗓子眼卡了半天,硬生生的只憋出了两个字。 果然, 他就不该觉得男人的嘴里能蹦出几句正经话。 晏慕钦看着他鲜活的样子, 完全不恼火。 如果你失去过,你就会明白,失而复得后, 哪怕你永远得不到,哪怕对方什么都不做,你还是会心满意足。 沈熙白想把手从对方的手里抽回,但奈何男人力气太大,手指的力度对方拿捏得死死的,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弱鸡样,根本反抗不了。 眼看着周围的路人时不时从他们边上经过,偶有几个还会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沈熙白感觉自己就像是剥了壳的鸡蛋被人用奇奇怪怪的眼神打量着,毕竟同性恋即使在如此开放的时代,就连很多年轻一辈,他们也无法理解。 沈熙白讲真并不反感男人的主动,只是旁边人的眼神,会让他稍显不自在,但勉强,他也还是能接受。 晏慕钦对沈熙白的小情绪可谓是吃得死死的,反应非常干脆直接,见沈熙白被路人的眼神盯得不舒服,便冷眼扫射了周围,露出一个非常变化莫测的表情,眼睛里暗芒闪动,阴戾狠绝。 这个眼神看似只是阴翳了些许,但是落在了别人身上,路人却只感觉一阵哆嗦的寒意包裹住自己的全身,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只觉惊恐。 一来二去,便再也没人敢继续盯着他们看。 男人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敛下来,难得正经,问道,“反感吗?” 他问的是沈熙白此时此刻的感受。 沈熙白看着男人的面庞,心情非常复杂。 他跟男人认识的时间并不算太长,甚至是在一个小时前,他才知道对方的名字。 但感觉这个东西又不是靠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感情,叫一见钟情。 但沈熙白胆子太小了,尽管他内心对男人确实有几番触动和欢喜,但他实在是羞于表达自己。 最终,在男人压迫式的注视下,他又重新低下了头,瓮声瓮气地回答,“...我不知道...” 晏慕钦却笑了。 沈熙白听到男人的轻笑声,更加懵逼了,抬头,眨眼,呆愣地盯着男人的表情,“...你笑什么?” 晏慕钦勾唇,笑而不语。 不知道,其实才是最好的回答。 因为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 “叮咚...叮咚...” 物业男皱着眉头,一遍又一遍,耐心摁着门铃。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物业男忍着脾气开始喊,表情开始出现几分暴躁。 他连续一个星期在这户人家门口蹲守,甚至早中晚都会来,但结果都是闭门羹。 他也有通过拨打这家登记的电话号码,试图跟该业主取得联系,但结果也尽是徒劳,次次都是石沉大海。 又白跑一趟。 物业男憋着一肚子火气,实在气不过,整张脸都气得涨红。 他猛地一脚,像疯子一样,直接踹在了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大响。 门板都跟着颤了一下,但并没有伤及根本。 这家业主已经拖欠了两个月物业费了,现在还联系不上,可不就是为了拖欠吗? 物业男今天本就遇到了不少糟心事,还因为各种原因被领导训,这让本就心情不佳的他,简直随时随地都处在即将暴走的边缘。 踢了这一脚,物业男的气才勉强顺了一点。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自己职业般的假笑,准备转身离开。 但他才刚走到电梯口的位置,隔壁那户人家的门却突然“咔擦”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物业男吓了一跳,猛地一回头。 开门的是个老太太,看起来有七八十岁,满脸沟壑如同树皮,脸也松松垮垮的,各种老年斑密布。 她的腿非常瘦,跟两根竹竿一样,但肚子却很大,肉勒在衣服上,就像垮掉的救生圈。 “旁边的那个男人又没在家?”老太太的声音很是粗粝,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物业男尴尬地站在原地,表情僵硬。 这一看就是被自己的踹门声吸引过来的。 “...对。” 老太太眯了眯眼,探出半个身子,望了一眼隔壁那家的方向。 “我觉得,你可以报警试试。”老太太一脸深沉。 物业男愣住,莫名哆嗦了一下,“什么?” 老太太见他不信,从门里面走出来,弓着背,走起路也慢慢吞吞的,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神秘,还左顾右盼地确定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人,然后才解释道。 “我跟你说,我记得可清楚了,就是一个星期前,哦哦,对,我想起来了,就是八号那天,那是我侄子生日,我那天还吃了酒......” 老太太一说起话来,就絮絮叨叨的,一点重点都没有,物业男直接打断,心急地问道,“您说重点,他家咋了。” “哎呀,反正就是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早,然后深夜被他的叫声吵起来的,可扰民了,一边喊一边哭,还说什么一些,我知道错了的话,反正我也听不懂,你去问,大家可都听到了!” 老太太越说越起劲,突然表情垮下来,露出她这个年龄才会有的精明表情,抱怨道,“你们这破房子,隔音这么差,物业费还不便宜,什么黑心公司。” 物业男表情非常古怪,“但,就这也不至于要到报警的地步吧。” 老太太听到这儿,笑了,表情有些狡猾和算计,“你是不是没有注意过他家的电表。” 物业男瞬间愣住,心猛地一沉,瞪大了眼,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太太一脸高深莫测,看到物业男的表情,非常得意地说道,“他们家的电表已经一个星期没变过了,而且我们从那天开始就没见他家有人出来过。” 物业男听到这儿,想起这几天,天水湾连续发生的死人事件,脸瞬间白了。 出事了。 出大事了。 ...... “天水湾那边又死人了。” “不会吧?又是天水湾?” “这都是这个月第几起小区密室杀人事件了?更可怕的是,死的基本都是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独居男人,打死我也不信这是巧合。” “哈哈!诶,对了,沈熙白现在是不是租在天水湾那边?” 见大伙突然把矛头对准自己,沈熙白一脸尴尬,“...啊,是。” “等会儿!你们看群里别人转发的新闻。” “死者也跟十多年前的‘崇渊书院’事件有关,有网友扒出来,这个男的也在那里当过教官。” 本来还在工作的大伙儿,突然一下子集体开始吃瓜,原本还晕晕欲睡的状态,瞬间跟个打了鸡血似的。 沈熙白听到“崇渊书院”四个字,心口就跟着猛地一紧。 脑子里立马就回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饭店壮汉的遭遇。 “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惊呼了一声。 然后神神叨叨地说道,“该不会是以前‘崇渊书院’的受害者,回来报复了吧。” “你可拉倒吧你,你真当演电影呢。” 周围哄堂大笑,谁也没放在心上。 沈熙白却有点笑不出来,心慌得非常厉害,莫名得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 “叮——”的一声。 一条手机短信。 沈熙白先是一愣,然后从桌子上拿起手机。 【发信人:晏慕钦。 下班我来接你。】 昨天在男人死皮赖脸的要求下,他无奈之下,答应了跟对方互换了联系方式。 今天一早也是被对方送到公司来的。 美曰其名,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看着信息上的内容,沈熙白心口一暖,但又不好意思一直这么麻烦别人,正打算回复不需要,男人新的信息却紧跟着又发了过来。 【发信人:晏慕钦 别拒绝我。】 沈熙白打字的手顿住,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他的手指颤了颤,耳根子一红,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又丢在了桌子上,腆着脸,浑身发烫。 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顺畅起来。 “叮”的一下,新的一条信息又发了过来。 听到熟悉的手机声音,沈熙白的耳朵尖稍微动了动,垂下的脑袋也慢慢地又抬了起来。 他的余光慢慢地落到桌面的手机上。 他就用这样的姿势盯了好一会儿,突然手机又“叮”了一下,屏幕也闪了闪。 终于,沈熙白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伸出手,拿起了手机。 打开屏幕。 【发信人:晏慕钦 我会一直等你。】 【发信人:晏慕钦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站在那里,我就会为你心动一万次。 ......... 第29章 “小沈。”陈广州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眼神落在沈熙白的身上,漫不经心地喊了一声。 沈熙白浑身一个激灵,心咯噔了一下,吓得手机都差点从他的手上滑下来。 他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涨红,整个人的动作都变得十分僵硬,内心更是有一种工作时不认真被领导抓包的羞耻感。 陈广州隔得远,压根没注意到沈熙白刚刚在把弄手机,就算真的看到了,他也不会觉得怎样。 他大步走到沈熙白的办公桌前,手里还拿着手机,看架势像是刚刚打完电话。 而他空出来的右手做出敲门时手指蜷缩的手势,一把将食指跟中指撑靠在沈熙白的桌子,气势就如同黑云压城般,给沈熙白的心灵,带来足足的压迫感。 沈熙白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是该站起来还是继续坐在凳子上。 陈广州看着沈熙白吩咐道,“今天台里的摄影师都出外景采访去了,现在这里有个比较紧急的新闻需要去做,但因为紧急,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找人外包出去,我听说你大学的时候学过摄影和后期,你看你现在能不能直接上。” 沈熙白一惊。 因为他是实习生,虽然他平时的工作又多又杂,看起来好像什么工作都做了一遍,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触不到实际的打杂性质的工作。 突然安排了一个摄影的任务,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如果你觉得可以,那等会儿你就跟杨乐两个人一起去郊区那边。”陈广州的目光在沈熙白的身上转了一圈,见对方表情还有几分愣怔。 便严肃地又问了一遍。 “怎么?能不能行?” “我,我可以。”沈熙白万分欣喜,直接从自己的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陈广州这才满意地点了一下头,刚刚严肃的表情也稍稍缓和下来。 “那就行。” 说完,他就转身,重新把手机的屏幕摁亮,拿到耳边。 不一会儿就又开始跟人打起了电话,像是在落实工作安排。 ...... “乐姐,等会儿我们是负责拍什么?”沈熙白的背上背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包,除了手里正拿着的微单相机,包里还带了两个长三元,小三元镜头,一个三脚架,一个云台,还有收音的麦和话筒。 杨乐是个三十五岁的独立女性,留着十分利落的齐耳短发,五官棱角分明,眼神看起来十分具有攻击性。 她听到沈熙白的话,还有些惊讶,“陈广州没跟你说?” 沈熙白干净的脸上已经慢慢浮出了一层薄汗,脸色微微泛红,但或许是他的少年感太强了,即便如此,也不会让人觉得看起来油腻。 他实诚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 杨乐点了一下头,反问道,“十几年前闹得沸沸扬扬‘崇渊书院’的事情,你应该了解一些吧” 沈熙白的手指颤了一下,表情呆滞地看着杨乐的脸。 “最近这段时间,天水湾那边无故死了好几个独居男性,虽然警方没有透露太多信息,但网友还是通过蛛丝马迹扒出来,目前被公示出来的几名受害者名单,都曾经是任职过‘崇渊书院’的教官。” 杨乐顿了一下,表情很是严肃,继续补充,“这个假想被提出以后,通过网民的提供的线索跟踪,发现不只是天水湾,甚至在别的省份,这段时间也出现了此类命案,而且死者全都是跟‘崇渊书院’有过渊源的人。” 沈熙白听到这儿,哆嗦了一下,还有几分不解,“那我们这次采访......” 杨乐严肃的表情突然笑了一下,但这个笑并不像是因为高兴而露出的笑,反倒像是带着几分轻蔑般的嗤笑,脸上的肌肉跟着上下牵扯了几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她看着沈熙白,面容沉静,“就在刚刚,台里收到了一通电话,打电话的人就是下一批潜在的受害者,他们想要通过媒体,将这件事闹大,然后获得警方和网民的保护。” 沈熙白整个人都被震住,张了张嘴,又重新闭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乐看着他的反应,并不惊讶。 ‘崇渊书院’的事件,已隔十多年,但即便在过去,那个事件传得最热络的时候,影响力也不足以跟现在随便一个流量明星的八卦比拟。 毕竟在那个时候,互联网的覆盖程度根本没有现在这么广,哪像现在三四岁的小朋友,明明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就可以津津有味地刷着短视频,看着小猪佩奇。 ‘崇渊书院’是一起时代的悲剧,是教育的悲剧,它本应该是敲醒老一代人教育后一代的警钟,但留下的烙印却又不够深刻。 谁曾想,当警钟再次响起,走红的,却是这种方式? 昔日的施暴者以受害者的姿态,来寻求他人的庇护。 可悲,又可笑。 ...... “你们来了?” 门一打开,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看起来至少有六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格子衫,头发花白,面目慈蔼,看不出有半分戾气。 由于职业素养,杨乐不会对任何采访者摆出半点不悦的脸色。 哪怕她面前是一个杀人犯,只要她是在因为工作,她就必须笑脸盈盈。 杨乐伸出手,笑着说道,“您好。” 中年男人回握住她的手,态度非常友好,“你们可算来了,我们都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杨乐点了一下头,跟着中年男人的脚步往里走,她的手里还拿着临时准备的脚本和采访内容。 沈熙白则一脸沉默地扛着设备跟在两人背后,表情非常复杂。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一栋别墅,别墅外面还有院子,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而别墅里面,装饰虽不能说是豪华奢靡,但也绝对花了不少心思打理。 这栋别墅的选址是在郊区,空气比起市区不知道好上多少倍,更没有车水马龙时嘈杂的车鸣声。 地皮的价格,不可能便宜。 中年男人看到沈熙白身上的架势,立马热络地说道,“小伙,东西这么重,先放下吧,我也可以帮你把这些东西拿进去。” 沈熙白立刻摆手,礼貌性地回答,“没事没事。” 杨乐手里拿着资料,一边询问,“你们这边是有多少人?” 中年男人脚步稍微顿了一下,表情一如既往地挂着一个虚假的笑容,“加上我有十九个。” 杨乐点了一下头,开始跟中年男人对接工作流程,将资料递给男人一份,说道,“您先看一下,等会儿我先问你这几个问题,然后你再.....” 沈熙白从进门后,除了回答中年男人主动的体贴询问外就一直表现得沉默寡言,他老老实实地跟在杨乐的身后,存在感也并不强。 在杨乐和中年男人聊得热火朝天之时,静默了半天的沈熙白盯着男人的脸盯了老半天。 就在杨乐刚一说完初步流程以后,沈熙白站在旁边,非常硬邦邦地突然来了一句,“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呢。” 就连杨乐都吓了一跳。 因为她对沈熙白的第一印象就是内敛,白净,本分,不爱说话,这样没礼貌的插话还真挺让她有几分吃惊。 中年男人愣了愣,表情僵硬了一下,“我姓张,张仓鹰。” 沈熙白苍白着一张脸,面上没有表情,问完以后就不再说话了,也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问的问题非常莫名其妙,听起来也有些没头没脑的。 一时间,气氛都有些尴尬。 不过好在杨乐毕竟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这点小插曲很轻松就可以应付过去。 气氛在杨乐的调动下,又开始缓和起来。 沈熙白看着男人慈善的面容,心里面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自己似乎对对方也有一种天生的厌恶之意。 尤其是在听到中年男人的名字以后,他原本就发怵的内心,一下子就不对劲得更加厉害了。 张仓鹰。 张苍蝇? 沈熙白皱了皱眉头,思绪又开始胡乱地窜个不停。 苍蝇,又称为巴力西卜,在圣经中被看作万恶之源,在圣经新约里更是被犹太人当作鬼王,跟撒旦,路西法一样,是恶魔头领的象征,跟丑恶是同义词。 沈熙白的思维在不停地发散,表情都略微显得木讷,眼神也变得空洞失焦起来。 他晃了晃脑袋,停止了自己仍在扩散的思维,认为自己只是因为一个名字就开始各种胡思乱想,实在是可笑。 故也因此,沈熙白没有注意到的是。 中年男人在跟杨乐交流的过程中,时不时地,目光会落定在他的身上,上下地扫着他的全身,眼神非常复杂,隐隐约约的,还藏有几分惊悚之意。 “ok,现在去见他们吧。”杨乐将笔盖盖好,准备开始正式工作。 这个“他们”,指的这正是其他‘崇渊书院’的教官们。 张仓鹰笑着说道,“当然可以。” 说完,他故意用一种打趣的语气说道,“杨小姐看起来很年轻,才二十出头吧。” 哪个女性不喜欢被人夸赞年轻,杨乐也不例外。 她笑了笑,知道对方也只是弄个官腔,“哪有,小沈才是二十出头,我早就不年轻了。” “小沈?”张仓鹰故作惊讶。 “对,就是他,他刚大学毕业。”杨乐指了指沈熙白。 张仓鹰挑眉,“是嘛...才大学毕业?” 说完,他又眯了眯眼睛,也不知道信没信。 沈熙白被对方的眼神盯得莫名有些瘆得慌,心跳都开始加速。 突然,“叮”的一声,沈熙白口袋的手机响了一次。 原本嚣张跋扈的气氛也因为这突然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杨乐似乎也注意到了张仓鹰对沈熙白的种种不对劲,面上继续漫不经心的挂着笑,但她却优雅的向前迈了一步,稳稳当当的挡住了对方看向沈熙白的视线。 张仓鹰也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沈熙白无比慌张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晏慕钦的信息。 【发信人:晏慕钦 小祖宗,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第30章 啧,别怕。 “走吧。”杨乐看了一眼沈熙白, 沉声提醒了一句。 沈熙白拿着手机,就如同手里抓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左右两个肩膀都扛着专业设备, 动作本身就有些笨拙, 杨乐一说话, 他就显得更加无所适从。 他胡乱的将手机重新塞回自己的口袋, 只觉尴尬的心情让他根本心思细想, 为什么晏慕钦会在这种时候没头没尾的发了一句这样的话。 沈熙白的脸也有些烧。 尽管他低着头,极力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他自己耳根处依旧越来越烫, 满是窘迫。 他甚至都不敢把手机掏出来,回对方一条短信, 反倒是默默伸出两根手指, 将手机摁下了静音。 “外面要下雨了?”张仓鹰突然眼神古怪, 看了一眼窗外突然变得昏沉的天空, 忍不住嘀咕出声。 杨乐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外面, 也皱了一下眉头。 真奇怪, 明明刚刚他们进来的时候,外面都还是艳阳高照, 热得让人觉得心烦意乱。而他们进屋以后的时间也没超过十分钟,怎么天空一下子就乌云密布了。 沈熙白也跟着恍惚了一下,心里暗想。 奇怪...... 今天天气预报没说会下雨吧。 但这也只是个小插曲,三人都没太放在心上。 所以他们不知道的是, 一团又一团的黑气从四面八方, 有目的性地往他们所在的位置赶来。 黑气慢慢地聚集在别墅屋顶的上方,一点点攀在墙壁上,如同四处蔓延的爬山虎, 一点点地沿着门缝,窗台往屋内钻...... “他们现在都在客厅,你们跟着我,往这边走就可以了。”张仓鹰带着路,乐呵乐呵地继续往前走,动作神态,就像平日里在公园里遛狗时所见的大爷一样,让人心生亲近。 杨乐面上继续露着她职业性的抿唇笑,时不时点一下头,故作是对对方的认同。 至于她心里面的真实想法是什么,那就只有她自己才能知道。 毕竟,你可以笑面虎,我也可以故作奉承。 临近客厅,人都还没走进去。 大老远,沈熙白就隐隐约约地听到客厅里传来细细碎碎的讨论声,七嘴八舌的。 但不是那种饭店人多热闹时的嘈杂音,更像是工作室开会时,众人齐齐认真地讨论着某一件事情,严肃而又紧张的讨论氛围。 张仓鹰的脚步先是在门口顿了一下,然后故作不舒服的表情,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这两声咳嗽就像一种信号,客厅里的讨论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嘈杂的声音一停,张仓鹰才不匆不忙地推开门,带着两人走进去。 杨乐大致地扫视了一眼客厅里的每一个人。 最年轻的,只有三十多岁,最老的跟张仓鹰一样看起来有六十岁,年龄阶段参差不齐。 张仓鹰面上保持着笑容,然后在转身背对着杨乐的瞬间,隐晦地跟坐在沙发上的一个男人交换了眼神,暗示对方看向沈熙白的方向。 这个男人很胖,明明穿了一件超大码的t恤,肚子却还是被勒出了好几圈的赘肉,脖子上面也是一堆松垮的褶子,脸上各种坑坑洼洼的痘印,皮肤甚至泛着油光,看起来十分油腻。 胖男人在接收到张仓鹰的暗示以后,目光随即跟着往沈熙白的身上看了一眼,原本就一脸苦相的他,在看清楚沈熙白的样子以后,很明显的表情立马僵住。 他先是瞪了一下眼,然后就跟中了邪一样,苹果肌位置的肌肉都跟着微微抽搐,一种名为恐惧的窒息感从他的眼底不假辞色地暴露出来。 但当他看到张仓鹰又重新对他做出一个警告的眼神以后,胖男人强忍着内心的波涛汹涌,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努力地开始抑制自己的惊恐,让自己看起来显得还算正常。 “老周呢,他怎么不见了?”张仓鹰扫视了一眼四周,将在座的所有人数了一遍,突然皱了一下眉头,问道。 也不知道是谁应了一声,“他拉肚子,去厕所了。” 张仓鹰听到回答以后,并没有松上一口气,反倒右眼皮莫名地开始不停弹跳,胸闷气短,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沈熙白一进门,莫名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窒息感,他感觉周围有好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些目光给人一种来者不善的压迫感,让他非常不舒服。 但他这一趟的本职工作就是负责拍摄,所以他也不敢多想,默默的放下自己扛着的大包小包,然后将东西一点一点的拿出来,开始准备组装拍摄道具。 “谁去厕所看了下老周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过来,都要开始进入采访环节了。”张仓鹰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他的话音刚落下来,就立马有人站起来,非常识趣主动地听从张仓鹰的吩咐办事,甚至都不需要点名道姓。 张仓鹰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杨乐和沈熙白两个人。 杨乐冲着众人轻点了一下头当作示意,然后拿着脚本,开始跟在座的每个人大致讲解等会儿采访的流程安排。 张仓鹰盯着杨乐,目光如炬,突然插话道,“冒昧地问一句,这个采访最快能什么时候公布出去。” 杨乐一顿,看了看自己的腕上的电子表,时间显示,上午10:44。 按照正常的进度,拍完整个采访,估计最短也需要半天,他们的素材还需要送回台里进行整合。 再加上后期剪辑和制作的功夫,哪怕是熬夜赶工,也要花好几个小时,做完以后还要进行层层审核,才能最终拍板,最后发出去。 杨乐在脑子里百转千回,嘴唇翕动,最后说了一个保守的时间,“最快明天下午。” 张仓鹰明白地点了一下头,勾着唇,依旧是笑着的表情,但说出来的话,却多了几分压迫感。 “杨小姐,我希望,这一期的采访登上最新的头条,最好可以让全国上下都参与到这件事的讨论当中。” 杨乐面无表情的抬头,跟对方的眼神对视上。 张仓鹰的眼神清明,看起来非常冷静。 “当然。”杨乐回答。 张仓鹰笑了,“多少推广费,我们都可以出。” ...... “靠!” 突然,坐在沙发上的胖男人猛地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大骂了一声。 声音非常大,众人一时之间,纷纷看了过去。 胖男人原本一只手拿着保温杯,一只手攥着瓶盖,似乎是打算喝水。 结果他一打开,就吓得大叫出声,双手一软,杯子从他的手心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pong”的一声巨响。 这个保温杯是不锈钢的材质,地板又是抛光砖,碰撞在一起,声音可谓是石破天惊。 沈熙白原本正蹲在地上摆弄着三脚架,突然一声巨响,惊得他肩膀都缩了一下,然后蹭地把头抬起来,看向了胖男人。 保温杯里面根本就没有水,只有装了满满整个杯子的死苍蝇。 保温杯刚一砸到地上,保温杯里的死苍蝇就跟着全都撒了出来,就跟老鼠屎一样,在光滑干净的地板,落下无数个黑点。 杯子里面还有几十只活着的幸运苍蝇,它们飞快地散开,乱作一团。 紧接着就开始在屋里各种晃晃悠悠,左右摇摆,甚至落在最低的那几个男人的衣服上面。 一时间,所有人都敛气屏息地盯着这一幕,安静的空气仿佛凝固。 张仓鹰就跟受了什么刺激,手指握成拳头,骨头攥得咯咯发响的时候,紧紧地盯着这一幕。 刚刚被派出去找一个叫“老周”的男人也噗通一下从门外冲了进去,他脸色惨白,两腿还在打着颤,声音都有抖,“你们快去厕所...老周,老周死了,老周死了!” 他努力地调适自己的呼吸,说话都略有些结巴,声音凄厉,带着哭腔,跟个被吓破了胆子一样。 张仓鹰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他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大步走到该人面前,抓起对方的衣领,恶狠狠地盘问道,“说清楚点,怎么回事。” 男人吸了一口气,手还在抖,“老周被人吊死在厕所的门上了......” 周围瞬间一片哗然,每个人的眼底都闪现出一抹惊恐,所有人都有些坐不住,一时间整个客厅里嘈杂声四起,情绪也开始躁动。 杨乐和沈熙白本就是局外人,原本只是过来做个采访,竟然碰到命案,这实在是太戏剧性了。 但毕竟杨乐毕竟是圈内人,她在这一行摸爬滚打,采访过警察法医这一些特殊职业,也去过命案现场拍照然后写新闻稿,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 她立刻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第一反应就是立马报警。 但是,她刚一打开手机屏幕,手机还没拨出来,她就惊讶地发现手机上居然显示没有任何信号。 她不信邪地拿起手机试了试,但结果却是,她连续打了三个紧急电话,都没有成功拨不出去。 要知道,在一般情况下,只要附近有基站和信息站,就算手机欠费,紧急电话也能拨打成功。 张仓鹰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记刀眼平白无故地落到了蹲在地上的沈熙白身上。 沈熙白的心跳频率很快,表情也有些惊恐,他茫然地望着四周,左顾右盼,准确无误地跟一直盯着自己的张仓鹰对上眼。 张仓鹰的眼神凶神恶煞,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意。 沈熙白一哽,下意识的蹲在地上,默默的退了一步。 正当他想站起来的时候,莫名地,他感觉有一双冰冷的手落在了自己的右肩上,冻得他几乎是哆嗦了一下。 沈熙白吓得瞪大了眼,还不等他叫出声。 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令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声。 “啧,别怕。” 第31章 沈熙白惊得打了一个哆嗦, 此时的他面无人色,汗如股栗,就连肩膀仍在微微抖动。 但那股子惊怵, 却并不是因为面前用仇视般的眼神瞪着自己的中年男人, 而是来自刚刚凭空出现在自己的耳际的声音。 这个声音...... 沈熙白脸色惨白, 就连嘴唇都白得像是被人抹了粉。 听错了吗? 但....他不可能听错...... 这是晏慕钦的声音! 沈熙白的右肩上正压着不能忽视的力度, 还有阵阵渗透的寒气如附骨之疽透过他的衣服, 触碰他的肌肤,然后直击他深处的骨髓, 冰得彻底。 这都无一不预示着他的身后站了个人。 甚至沈熙白试图用这一切都只是幻觉来麻痹自己, 都显得异常苍白无力。 沈熙白胆颤心寒,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略有几分反光的抛光砖倒映出来的影子。 模糊, 朦胧。 但却可以清楚地辨认出...... 他的身后根本没有人! 沈熙白猛地瞪大了眼, 浑身毛骨悚然, 不寒而栗, 他僵硬着身体, 呼吸都跟着停滞。 这一刻, 他就连转身,动一动脖子的勇气, 都像是被人抽离了一般,身体僵如死尸。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杨乐心急如焚,一直在一旁观察着四周的每一个人,当她看到张仓鹰不加掩饰的敌意直直的落到了沈熙白身上时,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 然后毫不犹豫, 直接踩着高跟,大步走过去,挡在了沈熙白的跟前, 将其整个都护在自己的身后。 甚至毫不畏惧地挺胸,跟张仓鹰的眼神对视。 张仓鹰见状,立刻敛下自己怨毒憎恨的眼神,到了这一刻,他都在努力地维持着刚刚表现出来的友善人设。 他撇过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拔高了自己的声音,盯着刚刚冲进来报信的那人,冰冷地说道,“走!带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赶往案发现场,临走之前,还隐晦地又瞪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沈熙白,眼底满是怀疑和阴狠。 一时间,整个大厅里的人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部分人因为耐不住性格,也跟上了张仓鹰的脚步去查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还有一部分,则呆滞地坐在沙发上,或者木讷地弓背蹲在原地,一言未发,噤若寒蝉,面上表现出了一种脱俗的恐惧之意。 杨乐转身,看了一眼还蹲在地上,似乎吓傻了一般的沈熙白,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道的“小沈,你没事吧。” 沈熙地僵硬地抬起头,他太阳穴位置的青筋甚至在隐隐抽搐。 他试图从地上站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在地上蹲久的缘故,起身的过程中,他的两眼有些发黑,脚步不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在他踉跄的瞬间,他感觉有人用手扶了一下自己的腰,助他站稳了身形。 沈熙白的脸色更白了。 杨乐只当他是吓傻了,才会这样,故也没有特别在意。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客厅里剩余的几人,压低声音,警惕地说道,“那个张仓鹰好像对你有一些敌意。” 沈熙白仍沉浸在巨大的恐惧和恍惚当中,根本无暇去想其他事情。 杨乐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说,只能低声提醒道,“先陪我去别墅外面试试周围有没有信号,现在最重要就是要报警,让警方来处理这些事情。” 说着,就直接打算带着沈熙白先一起出去。 沈熙白顿了一下,思绪终于回神,他看了一眼杨乐,深吸一口气,然后鼓足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像是在自己暗暗下定了什么决心,然后猛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你愣在原地干什么?快跟上!”杨乐走了几步,发现沈熙白没动作,便又回头,小声喊了一句。 沈熙白一个激灵,声音微颤,转过身来,看向杨乐,“...好。” 杨乐狐疑地看了一眼他奇怪的动作,但也没想太多,继续往前走。 此刻的沈熙白,心如捣蒜,他默不作声的埋着头,盯着地板,就跟刚拿了驾照就开始上路的实习司机一样,盲目的横冲直撞,一点都不怕装上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他疯了出现幻听了? 沈熙白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不可能啊...刚刚的触感和声音做不了假! 眼见着沈熙白因为走神,脑袋立马就要撞上门板。 下一秒,沈熙白就感觉自己被一只如同秋风扫落叶那般有气势的手揽住了肩膀,都不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已经被人为地用力,转了个方向。 甚至在转了方向以后,这双手还抬了起来,一把扶住他的脑袋,将他的视线,挪到了正前方。 “别走神,好好看路。”低沉喑哑的声音再一次在沈熙白的耳畔响起。 这一次的触碰比刚刚的任意一次来得都要更加强烈,也更为真实。 沈熙白想要自欺欺人都无法做到。 “......”沈熙白滚了滚喉结,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走在他前面的杨乐因为太心急,因为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沈熙白瓮声瓮气,声音颤抖,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你是晏慕钦吗?...” “......”那人像是没想到沈熙白会直接问出声,扶住沈熙白脑袋的双手都顿了一下。 “嗯,是我。” “......”沈熙白的脚步有些飘飘然,完全就是出于惯性,在慢慢地往前走。 他的表情复杂古怪,就像是嗓子眼卡了一根鱼刺,脸色苍白,憋屈得说不出话来。 “...我在做梦?” 沈熙白的情绪酝酿了半天,最后只逼出了四个字。 ‘这是假的吧,这怎么可能是真的,’是他现在唯一的念头。 他的脸上可以说是大写了四个字,‘不敢置信’。 “...不是。”晏慕钦顿了一下。 “......” 不是的意思就是说,他没有做梦。 “....那你,你是人还是鬼?”沈熙白一噎,嘴唇微微发颤。 “不是人。”晏慕钦如实的回答。 沈熙白瞬间两眼一黑,踌躇了一下,脸色变得跟猪肝一样,红一块白一块,眉头骨那一块的眼皮就跟抽了风似的,上蹦下窜。 不是人... 那不就是鬼了吗? 想起这几天跟男人相处的日常,一起吃饭,一起上下班,一起散步,一起搭乘地铁...... 甚至就连几个小时前男人给自己发的“撩骚短信”里的内容,他都还历历在目... 沈熙白的脸色霎时间更加难看了,非常丰富多彩, 他他他,他竟然跟一个鬼在一起呆了这么长的时间,他都毫无察觉? 他...他被鬼缠上了?对方还是个男鬼! 一股名为后怕的情绪就像是失控的病毒一样,从他的脚底席卷他的全身,令他整个人都吓得碎心裂胆,噤若寒蝉。 沈熙白窒息了。 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冲淡了原本在他心田里慢慢发芽的欢喜,让他像蜗牛一样,才刚刚伸出触角,就因为刺激,整个都吓得缩进了壳子里。 晏慕钦显然不惊讶于沈熙白的反应,双手仍旧捧着他的脸蛋,既没有半点犹豫,也没有窘迫。 见沈熙白双目恍惚,又不认真看路,晏慕钦不由再次压低了声线,厉声道,“给我好好看前面。” “......”被‘凶’了的沈熙白一哽,听到这句极其熟悉的说话语气,原本的恐惧感平白消除了大半。 他甚至无辜地眨了一下眼,语气软糯了下来,“...哦...” 见沈熙白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晏慕钦又有些忍不住倒苦水,“小祖宗,我这几天对你是嘘寒问暖,天天护送你上下班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至于这么怕我吗?” 沈熙白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尽管看不到男人的身影,但他能够感觉到对方就在自己的身边。 这种熟悉的说话语气,以及令他羞耻的称呼,让沈熙白一时间觉得羞赧之余,整颗悬起来的心也跟着稳当地放下来。 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沈熙白忍不住嘀咕道,“...我才不是你小祖宗。” 男人不由发出一声轻笑,还落在沈熙白脸上的手指忍不住在对方的脸上揉捏了一番。 沈熙白想躲,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就躲不掉。 以至于一瞬间,他的后颈往上,脸和耳根处都升起了薄红,臊热了起来。 晏慕钦见他已经彻底放下了防备,压低声音,柔声补充道,“不论发生什么,你只需要记住,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沈熙白眉头一跳,表情开始动容,心头更是一阵说不出来的触动,酥酥麻麻的,让人觉得有点痒。 刚刚晏慕钦说的是,“我一定会保护好你”而不是“我绝不会伤害你”。 这两句话,有着天壤之别。 你问沈熙白信不信? 讲真,沈熙白说服不了自己不信任晏慕钦。 晏慕钦...对他而言,有点不一样。 “靠,门打不开!”一直走在他前面的杨乐已经冲到了大门口的位置。 她两只手都在用力地去掰门把,甚至不论她如何努力拉扯,根本都无济于事。 杨乐的骂骂咧咧的声音惊醒了走神的沈熙白,沈熙白一个激灵,看向了杨乐的方向。 走神了半天的他突然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正处于一起案发现场。 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别墅里正死了一个人,而他们现在需要报警,但是没有信号,人也出不去。 后知后觉的沈熙白呼吸又是一窒。 突然,沈熙白眉头一跳,心里面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慕钦,这起命案...跟你没有关系吧?” 第32章 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痒起来了。 “......”男人默了默, 反问道,“你想听实话还是反话?” 沈熙白见对方不正面回答自己,心跳陡然颤了一下。 一时间, 他又噤声了。 晏慕钦继续捏了捏他的脸上有弹性的皮肤, 淡定地补充道, “实话和反话都是没有。” “......” 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男人的手依旧不老实地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 就像是在把玩着心爱玩具的小屁孩, 不亦乐乎。 “不是我做的。”晏慕钦戳了戳沈熙白的脸,动作越发大胆起来。 沈熙白听到这儿, 不由松了一口气。 但还不没等他把这个口给喘下去, 男人就继续补充道,“但是我确实希望他死。” 沈熙白一惊, 眨了眨眼, 屏住呼吸, 窒息地问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 说完, 他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 表情一顿,然后皱紧了眉头。 还不等晏慕钦回答前两个问题, 他就又开始了一长串炮轰式的提问,“等等,你不是人的意思是指...你死了对吗?那,那你现在是鬼吗?所以你怎么死的?” 沈熙白问的问题实在是有点多, 男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是一个三言两语道不尽, 漫长而又复杂的故事。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一直在试图破门的杨乐突然回头看向了沈熙白,心急如焚地喊了一声, “小沈,你刚刚手机是不是有信号?还收到信息了?” 沈熙白顿了一下,回过神来,赶紧大步走到杨乐旁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一把递到杨乐手上。 杨乐看了一眼沈熙白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信号指数,不信邪的开始拨打紧急电影话。 连续拨打了三次,结果还是无济于事。 “不行!你的手机也打不出去!”杨乐咬了咬牙,一向沉着冷静的她在面对这种情况下,也开始有些慌了。 沈熙白也尝试用手拉了拉门,想要把其打开,但是结果同样也是杯水车薪,不着见效。 沈熙白趁着杨乐不注意,撇开头,用一种看似自言自语的语气,轻声嘀咕道,“怎么打不开?” 晏慕钦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底,声音平静,“被我锁住了。” “......?!”哈? 沈熙白被这轻飘飘的五个字呛到说不出话来。 他瞪着眼,头一次有一种想要爆粗口,但奈何时机不对,地点不对,甚至还因为词汇量匮乏,不知道该怎么骂。 这让沈熙白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口气,难受得不行。 更可恶的是,晏慕钦冰冷的手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似乎是发现了他已经气得快要炸毛,所以试图用这种方式将其讨好自己,让他调整好心态。 谢谢,但他并没有被安慰到。 -- 眼见着陷入僵局,杨乐突然发现四周的光亮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暗淡起来。 她心一咯噔,望向了沈熙白,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询问道,“你觉不觉得,现在的越来越黑了。” 沈熙白眨了眨眼。 杨乐指了指窗外,“你看外面的天色。” 说着,她又看了看自己腕上的电子表,“现在是上午没错。” “但我觉得外面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都黑成这个样子了,也没落半滴雨,这也太奇怪了。”杨乐眉头皱紧。 正当杨乐还在寻思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张仓鹰几人就火急火燎地从拐角处走了出去。 此刻的张仓鹰大老远看去就觉得戾气非常重,就像被一层死气包围,整个人看起来阴冷又可怕。 杨乐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扯着沈熙白的衣袖,抓着对方往旁边走,主动给人让路,腾出位置来。 —— 张仓鹰这一群人也是来开门打算出去的。 在杨乐一脸期待的目光中,张仓鹰开门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这下,杨乐心里面那种失控的窒息感更重了,就连表情都有点绷不住,她盯着张仓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质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仓鹰刚刚检查完尸体,两只手攥成了拳头,在杨乐质问的时候,他的眼神略微躲闪,但还是理性克制地回答道,“你们此行的目的是因为什么,你忘了吗?” 杨乐自然没忘,“不就是因为......” 杨乐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噤声了。 是的,眼前这群本来就是处在舆论风口浪尖人,之所以会主动联系电视台,想要接受采访,自始自终都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因为他们自身受到了生命的威胁,是潜在的下一个受害者,所以他们才想到要通过这种方式寻求舆论和警方的庇护。 杨乐意识到这点,脸刷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但如果真是这样,这也同样意味着,刚刚才杀了人的那个杀人犯目标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他很有可能此时此刻正躲在这个别墅的某个角落里,伺机而动。 杨乐心如捣蒜,呼吸急促。 虽然她和沈熙白是无意加入的局外人,但这也很难保证,那个杀人犯会不会对她跟沈熙白下手。 正所谓,我在明,敌人在暗,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对手有几个人。 如果对方杀红了眼,他们又担心事后败露线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跟沈熙白也撕票,那真的就是很有可能的。 旁边的沈熙白听到张仓鹰的提示,表情也是一变。 杨乐想到的东西,他自然而然也全都想得到。 但他知道的讯息又比在座的所有人更多。 比如说,杀人的,可能不是人,而是鬼。 不过比起这些,沈熙白的思绪更加复杂,也更加混乱。 晏慕钦跟‘崇渊书院’有什么关系? 沈熙白有点不敢细想,但结果却显得有些显而易见。 张仓鹰咬牙切齿道,“是他们回来报复我们了,他们想要我们死。” 杨乐的心情可谓是百味交集,震惊到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 “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问话的,是站在张仓鹰身后,最开始拧开保温杯杯盖的那个胖男人。 胖男人名叫胡柱,现在的他,已经吓傻得两腿都有些开始发颤了。 “还能怎么办?进去拿工具,不管是破门还是破窗,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出去!”张仓鹰恢复了冷静,转身准备去找工具。 胡柱毫不犹豫,也立马跟了过去。 但他实在是太胖了,他每走一步,大腿上的肉,肚子上的肉都会跟着上下发颤。 杨乐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大喘着气,开始努力平复心情。 见刚刚一大群人又重新火急火燎地走了回去,俨然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杨乐看了一眼呆滞的沈熙白,以为他又吓傻了,作为年长对方几乎是一轮的知心大姐姐,她不由安慰道,“别多想,不会有事的。” 沈熙白勉强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试图给对方回应一个微笑表示自己没事。 但是他现在满心疑惑的都是:“晏慕钦到底是怎么死的”、“晏慕钦与崇渊书院有什么关系”,以至于他垮了一张苦瓜脸,怎么也笑不出来。 “在想什么?”男人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沈熙白的耳畔,阵阵嘶哑,富有磁性。 沈熙白嘴唇翕动了两下,看了一眼杨乐,最终迫于无奈,不敢发出声音。 男人又是带着调侃意味的一声轻笑,沈熙白苦着一张脸,实在是笑不出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看得懂唇语。”男人对着沈熙白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沈熙白感受到这股冷冰的风,耳朵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耸了耸肩膀。 ——言外之意,就算你说话不发出声音,我也看得懂。 沈熙白还有几分犹豫不决,顿了好一会儿,他闭合的嘴唇才慢慢地张开,然后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你是因为崇渊书院才死的吗?’ 问完以后,沈熙白紧紧地抿住了唇,牙齿也跟着在内腔壁上研磨。 他心里面其实已经隐隐约约肯定了这个答案,之前他和男人相处时的种种迹象也似乎暗示了这个答案的可能性。 但是...他在心里面还是存有几分侥幸。 如果是,那就意味着晏慕钦生前遭受过‘崇渊书院’的荼毒,很有可能被打过龙鞭,被进行过电击,被关进过跟老鼠蟑螂睡的小黑屋... 最后,还因为某个原因,被害死在了‘崇渊书院’里。 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绝对不会是什么令人太愉快的回忆。 “嗯。”晏慕钦轻声道。 沈熙白的脸色瞬间惨白了一个度,心口也跟着一阵一阵地抽痛,像是被人用一个不太好使的锤子,一顿一顿地用力地砸着他的心口。 “小沈,你怎么了,你,你怎么哭了。”杨乐刚一回神,就吓了一大跳。 她突然发现旁边的沈熙白居然在默默地流着眼泪。 泣涕如雨,却没有发出半点哭声,安静得很难让人察觉到他在哭。 这不是那种人濒临崩溃的时候,歇斯底里的哭,而是那种悲不自胜,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五内俱焚的哭法。 “哭什么,我这不好好的。”男人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放荡不羁,听不出有半点悲伤和愤懑。 下一秒,沈熙白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捧住了自己的脸,他猜到了那是对方的手。 男人的话音刚落,沈熙白就感觉一个如同果冻一般带着点弹性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吻在了他的眼泪上。 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吻。 “别哭了,哭得我心痒起来了。” 第33章 烟花,好看吗? “磁磁磁——” 别墅内所有敞亮的灯光在这一瞬间, 突然电光火石,发出噗呲噗呲的电流声,就连墙壁上的电源插板也闪出火星。 随着电流声的响起, 房间的灯管也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 “啪”地一声巨响, 像是突然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炸, 别墅内所有的灯管在这一瞬间全部熄灭。 “滋滋...” 周围的光亮一瞬间黯淡下来, 突然间的黑暗, 让人肉眼在短时间有些无法适应,只觉眼前一黑。 杨乐被电流吓得赶紧闭眼, 睁开以后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会儿, 才勉勉强强能够看清楚周围的事物。 窗外的天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黑得仿佛已近日暮,只有几缕略显朦胧的光照进来。 作为此刻杨乐唯一可以信任的伙伴,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望向了沈熙白所站的位置。 “小沈, 你没事吧。” 沈熙白哆嗦了一下, 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然后趁着此刻对方视线不太好, 杨乐看不出自己的表情, 他赶忙伸手擦了擦眼泪。 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肩头都跟着在发抖, 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听到杨乐的声音,他抬起头,先是抽搭了一下,然后瓮声瓮气, 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没事。” 此刻的沈熙白,心情已经在男人不害臊的‘安慰’之下, 稍微缓和了不少。 听到沈熙白的回答,杨乐这才松了一口气。 以至于她没发现,此刻的沈熙白,姿势略微显得有几分奇怪。 “我总觉得这件事太玄乎了。”杨乐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模式,周围因为有了一束光,又重新亮了起来。 杨乐举着手机慢慢地对准了沈熙白的方向。 她的表情无比严肃,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别墅的电源应该是被人为地切断了,做这件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杀人犯。” 说着,杨乐迈步,走到沈熙白的旁边,盯着对方的脸,皱紧眉头地说道,“我现在最怕一件事。” “敌人在暗处,但是他们的目标是所有人,我们两个虽然是无辜的,但是现在也被困在这间房子里。”她顿了顿,“人数这么多,他不可能一个个解决,所以他肯定会找最简单的杀人方法杀人,像放火,或是制造什么有毒气体,甚至使用其他类似手段,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两个同样也在劫难逃。” 沈熙白被对方用光照了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虚地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红的耳垂。 对方分析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他根本找不出有什么可以反驳的点,但他心里根本也知道,晏慕钦根本不可能伤害自己。 沈熙白的嘴唇翕动,打算说些乐观的话,安慰一下杨乐,但还不等他把话说出口。 远处突然一声“pong”的巨响,然后是扑咚扑咚,有点像有什么东西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都还不等愣怔的两人反应。 就看见张仓鹰一只手举着手电筒,表情严肃,带着杀气,一脸不善的领着众人大步走了过来。 杨乐的脸霎那间就吓得惨白,两腿一软,要不是被眼疾手快的沈熙白扶住,很有可能会因为本身穿的就是高跟鞋,外加站不稳跪下去。 张仓鹰的另一只手,正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枪...... 沈熙白的喉结滚了滚,下意识地把杨乐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张仓鹰的戾气像是突然被人触发了一样,就连最开始虚假的伪装都被他撕了下来,不再掩饰,表情狠绝,攥着枪的那只手捏得咯咯发响。 而跟在他身后的一伙人,表情神色各异,但却不难看出这群人对张仓鹰都抱有畏惧之意。 一个个全都像惊弓之鸟一样,有意无意地拉开跟其的距离,畏畏缩缩的,却也显得唯张仓鹰马首是瞻。 张仓鹰的目标并不是沈熙白两人,但同样,他也不在乎这两人的死活,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出去。 他沉着脸,举起手电筒,直直地对准沈熙白的脑袋照下去。 这种逆光,对准人的眼睛,非常刺眼,不适应的人甚至会流出眼泪水。 炫目。 沈熙白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直接抬起头挡住眼,这种被强光照射的不确定感,又加上短暂性失明,都无一不加重了他内心的恐惧之意。 尤其是他只要想到张仓鹰的手里正拿着枪,他的心就会如捣蒜一样扑通扑通地极速跳动。 怎么办?怎么办? 沈熙白的脸色惨白,如坠冰窖。 就像是在玩极限运动,如同在跳楼机驶到最高处的那一秒的感觉,突然心口一紧,然后抽痛,最后开始失重恐惧,坠落。 心情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啧,怕什么?我在。”晏慕钦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沈熙白的耳畔,然后跟往常一样,对准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男人的声音嘶哑粗厉,明明是跟平日一模一样带着调侃意味的语气,但不知为何,沈熙白却硬生生地听出了几分冷意。 就像是对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一样。 在这种生死关头听到对方的声音,沈熙白就像是有了依靠一样,沈熙白蹭的一下,眼帘出现水雾,鼻头略微发酸, 就好像是在沙漠里,有人给一个快渴死的人一口水,这个一口水对于给的人来说不足一提,但对于渴死的那人,却是救命的灵丹妙药,足以甜进人的心窝。 沈熙白紧绷的身体也跟着稍稍放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他还是不敢彻底懈慢。 下一秒,他就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似乎在试图安慰他的心情。 --- 张仓鹰眯了眯眼睛,阴翳地盯着沈熙白,眼底的寒意几乎快要凝结成冰,“让开,别挡路。” 沈熙白先是一愣,手还有几分抖,但他的反应速度非常很快,一听张仓鹰的话,就秒懂了对方没有想要伤害自己的意思。 沈熙白抓着杨乐的胳膊肘打算撤退,也就是这一瞬间,沈熙白才突然发觉,刚刚一直在他表现出从容不迫的杨乐,身体仍在发抖,浑身都在冒着冷汗。 --- 张仓鹰面无表情的拿着手枪,走到门口的位置,他的眼神里像是有什么情绪在翻云覆雨,而他又在努力的克制着什么。 在众人敛气屏息的注视下,他将枪口对准门把的位置,半眯了眯眼睛,用力地扣动开关。 “pong pong pong.” 连续三枪。 响彻云霄,就像乡下死人的时候,放的那种花炮,每响一下,都会让沈熙白的心口紧上两分。 自信的张仓鹰,伸出手,推了推门。 突然,他的表情顿住,眼皮跟着一跳。 ——门没开。 他瞪大了眼,表情开始出现裂痕,眼睛里面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开始使出十足的力气去扯门把手,但门依旧岿然不动。 这怎么可能? 张仓鹰目眦欲裂,眼睛里遍布红血丝。 不可能才对! 一群人看着他的动作,全程表现得既紧张又急迫。 见张仓鹰突然一下子抓狂地去扯门,众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也跟着垮下来。 左右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是躁动。 这嘈杂细碎的声音传到张仓鹰的耳朵里,无疑不是在给已经处在暴怒边缘的张仓鹰火上浇油。 他猛地一回头,拿着手电筒像个疯子一样在人群中不停地扫射,然后嘶吼出声。 “都给老子安静点!” 他扯高嗓子叫出声,声音用力到几乎破音,传到人的耳膜里更是炸裂,听起来无比窒息。 “你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们!” 他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大,眼珠子都像是要被他瞪出来。 语气里面更是听不出半点作假的意思。 此刻的他就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脸色惨白,就连本就松弛的皮肤都在上下发抖,五官扭曲狰狞,丧失理智。 原本哗然的众人瞬间吓得噤若寒蝉,僵硬得如同木头。 张仓鹰这才转身,开始继续扯门。 见真的打不开,他又不信邪地拿起手.枪对着门锁的位置再次连开几枪。 结果显而易见,于事无补。 张仓鹰这下有些疯魔了,嘴里开始碎碎念。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反反复复地开枪,然后踢门,拽门,扯门,周而复始。 就像是在发泄自己脾气的洪水猛兽,但结果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与此同时,一种名为绝望的东西占据了所有人的脑神经,就连杨乐的表情都变得有些麻木不仁。 沈熙白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他身体僵硬地站在旁边,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喜欢烟花吗?” 晏慕钦突然间,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沈熙白一顿,太阳穴的青筋都还在若隐若现地抽搐着,他的脸色也因为张仓鹰突然性发疯吓得惨白。 突然听到晏慕钦的声音,他还有些茫然,他眨了眨眼,无声地动了动嘴,‘什么。’ “给你欣赏一场烟花,”晏慕钦的声音没有起伏,语气也很轻柔,就像是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啧,我来计时。” “三。”晏慕钦的声音略冷,停顿有力。 “二。”沈熙白的心却跟着咯噔了一下。 “一。”晏慕钦发出一声不痛不痒的轻笑。 男人的话音才刚落,沈熙白就听到“啪”的一声,站在门口位置的张仓鹰突然痛苦地呻.吟出声。 下一秒,他就像是浑身被人泼了汽油一样,从脚底板开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火苗快速地爬上了他的裤角,然后飞快往上。 短短三秒钟,他的头发丝都开始疯狂燃烧。 张仓鹰手里的手.枪和手电筒就跟着从他的手里脱落,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周围一片哗然,倒抽凉气。 房间里只剩张仓鹰一个人痛苦的嚎叫声和求救声。 无人上前帮忙。 “pong”晏慕钦的嘴里悠悠地发出一个拟声词。 因为痛苦而在地上打滚的张仓鹰突然身体一僵,顿住了。 下一瞬,沈熙白的眼前只剩下一大片飞溅的猩红还有不停在逃窜的火焰...... 张仓鹰...原地炸了。 “烟花...好看吗?” 第34章 你想还是不想? “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进来的?” 男生眼神空洞, 如同机械,面无表情,就好像与世界隔离了一般。 看不见, 也听不见。 “别装了, 我知道你能看得到我。” 沈熙白注意这个男生很久了。 他发现整个世界, 只有眼前这一个人可以看得见自己。 沈熙白蹲下来, 盯着面前的这个男生。 男生穿着这里统一发放的宽松蓝白条纹的套装, 一双迷彩色的塑料板鞋,跟周围所有人都并无差异。 可能最为不同的, 便是面前这人生得意外的好看。 棱角分明, 薄唇挺鼻,浓眉如炭, 脸色异于常人的白, 呈现出几分病态。 他的身形虽削瘦, 但手臂, 肩膀都能隐隐约约地透过衣服看到里面的肌肉线条, 像是一头猎豹, 非常有力量感。 此刻的男生正躺在一张冰冷的床板上,——是医院最为常见的蓝色床垫。 而房间里除了这张床, 就只剩几个非常奇怪的仪器,这些仪器上连接了无数的电线,旁边还有一台测量着心率指数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手术室一样。 房间里非常冷清, 墙壁干净得连个灰尘印都没有。 男生的双手双脚都被绑在床板上, 看起来就像是受什么残酷的刑罚,实施者为了防止他的四肢动弹,进行无畏的反抗才特地对他进行了束缚。 沈熙白心疼地蹲下来, 看着男生继续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凑得更近一点。 “刚刚......是不是很疼。” 沈熙白小心翼翼地问。 男生还是没说话,脸色依旧惨白,双目无神地睁着。 沈熙白有些干着急,感觉床上躺着的这人就像一具没有生命体征的尸体,不会说话,也没有感情。 但沈熙白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你还好吗?”沈熙白又问。 但还不等男生回答,就听见“咔擦”一声,这间特殊病室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用力地推开。 沈熙白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门刚一开,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悠哉悠哉地走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戴了眼镜,发际线非常高,额骨高耸,平头正脸,脸上一直洋溢着一个变化莫测的笑容,笑得八颗泛黄牙齿都跟着暴露出来,隐隐约约甚至能看见这个男人牙缝的污物。 看起来...略微恶心。 而他身后跟着的另外两人,身材较为高大,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医生,有点像混社会的流氓痞子,一脸拽相,身上的肌肉也非常发达,像是练过一样。 ——他们都看不见沈熙白。 秃头男手里拿着一个黑皮本,似乎是用来记录数据的。 他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生,侧过头,跟身后的两人说道,“把他带出去,要是他还不听话,再把他送过来。” 秃头男的话刚一说完,两个大汉就会意地走到床板旁边,开始上手给躺在床上的男生解开束缚,结束这场刑罚。 沈熙白见状,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然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站在旁边,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他就像是透明的空气,根本无法被人发觉。 沈熙白全神贯注地盯着床板上的男生,男生原本失焦的眸子在有人靠近他的瞬间,开始慢慢聚拢起来,恢复清明,然后眼底紧跟着闪过一抹诡异的流光。 沈熙白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啊啊啊啊——!” 床上的男生突然一下瞪大了眼,然后猛地咬住了距离自己最近那人的右手手背,就像是一头饿了好几天没有进食的恶狼,动作原始野蛮,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壮汉毫无防备,撕裂的痛感,疼得嘶吼般地叫出声来。 旁边的秃头男也吓了一跳,但他反应得很快,用眼神猛地瞪了一眼旁边的另一个男人,推了一把对方的胳膊,让其赶紧作为。 另一人立即反应过来,咬了咬牙,直接一拳挥到男生的脸上。 沈熙白站在旁边吓得惨白了脸,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他就像处在另一个平行时空,他根本无法触碰不了任何东西,更别说去帮床上的男生了,他只能焦急地在原地踱步。 被抡了一拳的男生就像是有什么意志力支撑着一样,在被打得发出一声闷响,脸上直接砸出一个青红的印迹的情况下,也只让嘴松开了一瞬间,就又狠狠地咬上去。 根本不让人逃脱,有一种势要将这块肉撕咬下来的架势。 那人见状,打得更狠了,左一拳右一拳,就跟打沙包一样,力气根本不收敛,直直地打在男生胸口位置。 终于,男生撑不住,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响,张开了自己的嘴。 壮汉左手抓着受伤的右手,目眦欲裂,手臂还在微微抽搐。 秃头男沉着脸,走到仪器旁边,拿起仪器,厉声道,“把他压好,看来是痛得不够深刻,需要加大力度。” 沈熙白急了,破口大骂,“你个疯子,你想干什么?” 但是这群人听不见他的嘶吼和咆哮。 沈熙白只能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这群魔鬼把男生重新摁在床上。 每个仪器都连接着两根针,秃头男冷笑一声,然后面无表情地把针分别扎进男生太阳穴两边。 秃头男的动作有条不紊,表情阴翳,眼底是藏不住的晦涩快感。 男生的额头,下巴也没有幸免,就连双手的手心肉垫,还有中指指尖都被扎进了连接仪器的针。 还没有正式开始,沈熙白就敛气屏息地盯着这一幕,心口就像是也被针扎了一样,一阵阵地抽痛,胸闷得像是不能呼吸。 他扑到男生的床边上,红着眼,哭喊道,“你刚刚干嘛反抗,你知不知道你本来都可以出去了!你干什么啊!你有病吧!” 越说,沈熙白就越激动,眼泪水都跟着滑了下来,激动之情,就跟受罚的那个人是自己一样。 刑罚持续的时间很长,一般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不等,这是他们为了惩罚不听话的学生特地创造的电击疗法。 沈熙白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嘴,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床上的男生,看着对方因为痛苦而发出时而呜咽,时而嘶吼,时而嚎叫的声音。 这种刑法,就像高频率的小锤子不停地撞击着男生的身体各处,就连他脖子上的青筋,太阳穴处的青筋都像是要爆裂一样,开始抽搐。 男生的表情狰狞,浑身都在冒着冷汗,嘴里不停地嚎叫着,脸都涨到发红发紫,就像是下一秒就会休克一样。 他在床上挣扎得越凶,电力的频率就越猛, 甚至好几次,他都只能大张着嘴巴,艰难地呼吸,而无法发出声音...... 已经不像是个人了,更像一头被残虐的野兽。 这一幕,惨不忍睹,毫无人性。 也不知道这个过程到底持续了多久,沈熙白得两只眼睛都哭到发肿,鼻子红得像是抹了红粉,好像可以滴出血来。 而这三个白大褂,也跟最开始一样,从这间病室里走了出去。 留下男生一个人继续被捆在床上自生自灭。 周围又安静了。 就连天色都暗淡了下来,房间里面,无比的昏暗。 没有半分生气。 沈熙白感觉床上躺着的那人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样,无悲无喜,四肢都已经没有力气,动也不动,僵硬地瘫在床上。 如果不是沈熙白还能隐隐地看见男生上下起伏的胸廓,沈熙白估计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咽气了。 太安静了,安静的沈熙白只能自己抽噎的哭声。 “...你别哭了...” 也不知道沈熙白到底哭了多久,床上的那人可能是忍受不了了,有气无力地张开了嘴,说出了第一句话。 沈熙白原本蹲坐在地上的身体一下子顿住,像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眼睛都忘了要眨。 好半天他才意识到男生在跟自己说话。 他试探性的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慢慢的坐到床边上,然后用两只肿得不像样的眼珠子盯着床上的男生看。 “......” 两个人的眼神悠悠地对视上,面面相觑。 此刻的男生非常狼狈,脸白得骇人,浑身都是汗,衣服也已经被汗浸得湿透,头发丝都已经打结,乱作一团,还有几缕贴在脸上,看起来就像是被人□□了一样。 他的两只眼珠子遍布红血丝,整个眼眶都红得好像被血染过色,戾气非常重。 沈熙白被对方这凶神恶煞的一眼瞪得慌了心神,有些害怕地说道,“...你,你没事吧?” 男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沈熙白畏惧地缩了缩脖子,被盯得有些恐慌,他试图把目光从男生的身上收回来,就像鸵鸟一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挪了挪屁股,打算坐到角落里去。 “...别走。” 男生又说话了,声音嘶哑,听起来非常脆弱,如果不是沈熙白听得认真,很难察觉对方在说话。 沈熙白浑身一个哆嗦,又挪了挪屁股,重新坐到男生的床边上。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试探性的望向了男生的方向,他才刚把头抬起,就见对方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眼神依旧可怕。 沈熙白不由咽了咽口水,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毫不利索,“你,你,还好吗?” 男生还是没有说话,但不同的是,这次的他连续地眨了两下眼,看起来就像是对这个问题做一个回应。 沈熙白松了一口气。 “你想我就这么看着你吗?”沈熙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男生没有反应。 沈熙白尴尬了,眨了眨眼,眼珠子转了转,试探性地问道,“那我不看你?” 男生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沈熙白看着他这样,更加心疼,两只手撑在床上,无奈地说道,“那你到底是想要我看着你,还是不想啊。” “...想。” 第35章 你坐到我旁边来。 “你还会画画?画得真好看。” “你怎么只吃这么点?多吃点菜啊, 你看起来都要营养不良了。” “你怎么从来都不跟其他人说话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都没告诉我。” “我的天,你们居然还有‘加圈’惩罚?你们都是受害者,不应该团结起来吗?怎么还互相举报?你上次就是因为被人坑了, 所以才被送去电击的吗?” “......” ...... 沈熙白就像一个喋喋不休的夏蝉, 跟着男生到处走, 嘴里面也不停的在说话。 或许是被问得烦了, 男生撮了撮嘴, 然后咬住自己的下唇,“啧”了一声。 沈熙白愣住, 嘟囔了下嘴, “怎么了?” 男生的手摸了一把自己右裤腿的口袋,面色淡然, 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没烟, 想抽烟了。” 沈熙白的眉头一下子皱紧, 眼神带着凶气, 忍不住继续吐槽, “吸烟有害健康,你年纪轻轻就想得癌症啊!” 男生挑眉, 又啧了一声,不说话。 “晏慕钦,你的名字好特别,是有什么非常的典故吗?” 沈熙白不开心了一会儿, 就又开始瞎扯起来, 就好像他对什么都充满着好奇,什么都想了解一番一样,眼睛里面有的, 只有天真和赤诚。 男生差不多摸准了沈熙白的性子,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可谓是发挥到了极限。 他知道只有自己才可以看见对方,所以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在装聋作哑。 毕竟在这种鬼地方,根本没有半点私人空间,有时候甚至就连上个厕所都会被监视。 他对着空气说话的一幕要是被人发现,那些盯着他的人,一定会给他加“圈”,然后再对他进行所谓的治疗。 在这里,“圈”是一种惩罚机制,五个圈,二十个圈,甚至是五十个圈,不同的圈数,受到的惩罚也不一样,但显而易见,圈数越多的人,受到的惩罚越重。 在不知道的人眼里,这是一所专为不听话的学生专门建立的教育学校。 帮助了无数个不知道如何教育孩子的家长,拯救了无数个所谓的失足少女,叛逆青年,网瘾少年走回人生的正途。 但只有来了这里的人才会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学校,而是一所对其进行精神控制,通过一切手段摧毁人的自尊心,羞耻心,社交能力,将一个好好的人折磨成一个疯子的地方。 在这里,有所谓的老师,有所谓的教官,还有一套一套的班委制度,家委制度。 人间炼狱。 他在这里,看到那些为了获得减圈资格的女生当着所有人的面讲述自己第一次的经历,用□□两个字羞辱自己的人格,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 看到了众人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被迫承认自己曾经到底有多痛恨自己的父母,诉说着自己无时无刻不想杀死自己的父母的‘真相’,感恩着治疗让他们改过自新。 也看过有些人为了不被加圈,而选择翻看其他人的日记本,偷窥他人隐私的方式吹毛求疵,彼此举报,陷害,甚至站队...... 见男生又不搭理自己,沈熙白瞥了一下嘴,然后开始自己胡乱猜测起来。 “晏慕钦,晏慕钦......”沈熙白不停的嘀咕着这三个字,声音略有几分奶泡音的调调,听起来就跟个在撒娇一样。 听到沈熙白嘴里说着自己的名字,男生的右眼皮跳了一下,嘴唇又抿了抿,眼神也跟着变了变,眼珠子转了转,目光非常晦涩。 沈熙白低着的头突然一下猛地抬起,眼睛一亮,就像是灵光一闪,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慕...我知道了!慕不就是爱慕的意思吗?《圣经》里有一篇诗,它说,我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慕又有爱慕,倾慕,仰慕的意思,肯定是因为你妈妈的名字里面有个‘钦’字,所以你爸爸才这么给你取的名字,对不对?” 沈熙白一脸得意看着晏慕钦,说出自己的猜测,说完还咧开嘴,露出一个求夸的笑容,眼睛水汪汪的盯着对方,一脸期待。 男生的嘴唇翕动,他伸出自己的舌尖,微微舔了一下自己的干涩的下嘴唇。 在沈熙白一脸期待的目光中,他挑眉,然后发出了一声冷哼的嗤笑。 沈熙白的表情瞬间顿住了,眨了一下眼,两只手放在自己身后,因为紧张,两只的手还在暗暗的摩挲着。 男生面无表情的回答,“是。” 沈熙白显然察觉到了这个问题说完以后,男生表情的不对劲。 便皱着眉头暗自思考,自己到底是哪里问得不对。尤其是在得了肯定的回答以后,沈熙白就更加迷惑了。 见原本闹个不停的麻烦精突然不说话了,男生的眼珠子动了动,目光慢慢的落到对方的身上。 看到对方明显耷拉下来的肩膀和垮掉的脸,他的嘴唇又动了动。 “我妈死了。”言简意赅,单刀直入。 沈熙白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下抬起了头,跟男生的目光对视上,两人开始面面相觑。 沈熙白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男生面不改色,“被人捅死的。” 沈熙白的表情一时间反反复复的,变得无比复杂,微张着嘴,如鲠在喉,半天吱不出声来,甚至连大气都不敢随便喘一下。 男生又嗤笑了一下,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然后继续用那种平静得让人胆战心惊的语气补充道,“我爸收了钱,和解了。” “......” 短短几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可谓是非常之多,甚至足够让人在脑子里脑补出一整部家庭伦理剧的狗血故事。 沈熙白哽住,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说不出话。 这也...实在是太让人觉得讽刺了。 难怪对方的反应这么奇怪...... ‘晏慕钦’这个名字,寓意取的时候有多美好,事情发生以后,哪怕只是想起来,都只会让人觉得惨酷,可笑...... 沈熙白的声音闷闷的,非常低沉,声贝也很小,他低着头,身体都有些紧绷,“那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 “......”男生没说话,双目如潭,深不可测,像是在认真的掂量着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沈熙白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就听见身后突然“pong”的一声巨响,吓得他浑身一个哆嗦,颤抖了一下。 “你刚刚是不是在里面自言自语!” 厕所的门被人从外面疯狂的用脚踢踹,动作可怕到就跟这张门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无比粗暴狠虐。 听不见人回答,外面的那人踹门的动作更用力了,沈熙白在门里面甚至都能听到门板快要被踹碎的轰隆声。 “赶紧出来!躲在里面干什么?”说着,外面那人踢踹的动作更狠了。 沈熙白吓得惨白了整张脸,别人看不见他,他当然不用害怕被人发现,他现在恐惧的是,男生是不是又要接受什么可怕的惩罚。 那场电击的画面还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自己老是问东问西,男生怎么可能说话? 沈熙白越想就越不是滋味,气得眼眶都开始泛红,蒙上水汽。 男生的表情也在门响起的瞬间,立刻变得非常沉重,甚至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攥紧了拳头。 他无意的瞥了一眼旁边几乎快要急哭的沈熙白,也就是这一瞬间,他面上紧绷的肌肉突然一下,跟着全部放松了下来。 就像突然有了力量一样,心口汇入一股暖流,就连恐惧都跟个一起消失,被人抚平。 男生轻笑了一下,看向沈熙白的眼神,眼底没有半分怪罪,只有平静。 他又“啧”了一声,摇了一下头。 接着,他就在沈熙白一脸惊恐的目光中,面无表情的打开了门锁。 坦然的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惩罚...... ------- 暗,很暗...... 房间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周围全都是铜墙铁壁。 除了那张被锁得死死的门,整个房间密闭得严严实实的,风都不透。 潮湿,粘腻,还能听见老鼠在地上摩擦,发出啃食碎屑的声音,以及蟑螂爬到塑料袋上的声音...... 空气里更是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菌味,还有挥之不去的屎臭味。 整个房间,没有光线,没有食物,除了一张铺在地板上的凉席,就只剩一个用来解决大小便问题的痰盂。 无法窥见时间的流逝,也无法满足饥饿不堪的胃部。 也就是用来惩罚极端不听话分子的小黑屋。 沈熙白抽噎了一下,然后噼里啪啦的,眼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像坏掉了水龙头,哗啦啦的往外冒,根本收不住。 一边哭,一边抽搭,肩膀也跟着一颤一颤。 “...别哭了。”男生的声音嘶哑,因为说话而导致的脸部动作,扯动了他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沈熙白听到他的声音哭得更惨了。 “都,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你就不会被关到这里面来了。”沈熙白说的时候不停的吞口水抹眼泪,气岔得差点喘不过来,哭得越来越凶。 男生不仅没生气,还笑出了声,这里没人监视,他说话也终于不需要藏着掖着,没有太多顾及。 “没被送去电击,运气还算不错,关两天而已,又不会死人。” 沈熙白听完以后,不仅没有感觉到安慰,反倒是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男生又“啧”了一声,感叹道,“真不好哄。” 沈熙白擦了一把眼泪,“...什么啊,我不需要哄,我在心疼你你知不知道?” 男生沉默了两秒,眼神变了变,突然没头没尾的说道,“坐到我旁边来。” 沈熙白擦眼泪的动作顿住了,没听太懂,“什么?” “我看不见你,你坐到我旁边来。”男生非常坦然。 沈熙白见状,立刻屁颠屁颠的坐到房间里唯一的凉席上,靠在男生旁边。 “好了,小祖宗,别哭了。” 男生的声音放软,说话的语气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沈熙白抽了一口气,又擦了擦眼泪,嘟囔道,“我也不想哭,可是我控住不住。” 男生又轻笑了一下,没说话。 第36章 睡吧,明天会更好。 男生顿了一下, 表情有些凝重,突然问出声,“你为什么要跟着进来。” “什么?”问懵逼的沈熙白甚至忘了要哭, 抽了一口气, 眼睛哭得还有些肿, 他有些听不懂男生话里的意思。 明明刚刚说话还很温柔, 突然一下语气就变得冷冰冰的, 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 男生的喉结上下滚了滚,看似不经意的, 慢慢把自己的脑袋垂下来, 目光的视线也跟着向下移,不再跟沈熙白的目光对视。——这是一个极具逃避性质的动作。 “这里面, 又脏又臭的, 干嘛要跟着我一起进来。” 男生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柔声细语的, 但这些话听到沈熙白的耳朵里, 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感。 沈熙白又挪了一屁股, 往男生坐着的位置靠得更近。 嘟囔道,“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说完, 沈熙白有些气结,喃喃道,“难不成你还希望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个小黑屋里自生自灭吗?” 越说,沈熙白就越气, 对这个破地方的怨念和不满也进一步加大, 字里行间都是控诉和腹诽。 听到沈熙白的回答,男生悠悠地抬起头,慢慢侧着脸, 望向了沈熙白的方向。 周围实在是太暗了,沈熙白距离他只有十多厘米的距离,才让他勉强看清楚对方脸上的轮廓。 沈熙白的视力在这种情况下,也比男生好不了太多,他也看不清楚周遭的一切。 但他还是感受到男生直勾勾的目光。 这道视线极具攻击性,目的性也强,被盯着的沈熙白甚至忍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有些不确定的嘟囔道,“怎么了,干嘛这么盯着我。” 怪吓人的。 “想抽烟了。”男生面无表情的张嘴,目光悠悠地盯着沈熙白的脸,又眯了眯眼睛。 他的回答再一次牛头不对马嘴,非常莫名奇妙,这是他第二次提到自己想抽烟这件事。 沈熙白的脸跟着垮下来,骂道,“......你,那你别盯着我!” 男生挑眉,恢复了刚刚那张放荡不羁的样子,调侃道,“你就这么不希望我抽烟?” 沈熙白听着对方神经病般的言论,闭眼,憋着一口气,闷声道,“算了,反正这里也没烟,你就想去吧。” 男生不说话了,坐在原地,直接转了个方向,开始面对着沈熙白坐着,继而用一种戏谑的眼神继续直勾勾的盯着沈熙白看。 沈熙白被盯得越发不自在起来了,动了动自己的脖子,耸了耸肩膀,表情也有些僵硬。 “我可以碰到你吗?”男生盯着沈熙白的手臂,表情认真,眼神里隐隐有些好奇。 “......”沈熙白表情顿了顿,空白一片,大脑也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还真不知道。 整个世界就晏慕钦一个可以看见自己,他也尝试过去碰其他人但是他的手就像空气一样,会直接穿过对方的身体,就连物品,他也碰不了,存在感完全就是零。 正当沈熙白思索着这件事实施的可能性,男生挑了挑眉,然后一把握住了沈熙白的手腕。 快准狠。 “......” “......” 两人瞪着眼,面面相觑。 还...真他妈的突然。 沈熙白有些惊讶,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可以触碰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男生开始细细的把玩着沈熙白的手指,将沈熙白的手指捧在自己的手心里,不停的摩挲,摁压,就像是在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一样,带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男生,沈熙白好几次想要把手抽回来的欲望,都被自己硬生生的给忍住,任由对方继续把玩。 谁知,沈熙白的这种纵容,换来的却是对方更加肆无忌惮的抚摸。 男生不再满足触摸沈熙白的手指,他先是试探性的碰了碰沈熙白的手臂,又摸了摸肩膀,还控制不住的捏了捏对方的脸。 “......”一脸生无可恋的沈熙白。 终于,从刚开始摸的时候,就一直板着一张脸的男生像是确定了什么,露出一个魇足的微笑,然后趁着沈熙白没反应过来,一把搂住对方的腰,将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沈熙白毫无准备,就蹭的一下被男生抱进怀里,他吓了一大跳,想要站起来,却又被对方一把抱住,跌回了对方的怀中。 “......” “......” 沈熙白躺在男生的怀里,侧仰着头,跟对方面面相觑,男生歪了歪脖子,眼底带笑,力气大到沈熙白根本无法挣脱。 正当沈熙白酝酿着情绪,想要骂人的时候,男生却突然把头靠在沈熙白的后颈上。 男生的体温极低,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该有的温度,他的脑袋刚一靠在沈熙白的后颈位置,就冻得沈熙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如坠冰窖,像是被一块冰抱着。 “别动。” 感受到了沈熙白小弧度的挣扎,男生闷闷道。 沈熙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心里一下子又有些心软,不动弹了。 “其实...”男生张了张,脸埋在沈熙白的后背上,发出来的声音也有些沉闷。 “我不喜欢抽烟。” 沈熙白愣了一下,飞快的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妈妈死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男生很平静的说了这句话。 平静到让沈熙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句话里所蕴含的,极具冲击力的信息。 好不容易等他慢慢消化掉,沈熙白只感觉自己好像更冰了,冻得他抖了三抖。 “她的死,并不算意外,杀人的,是我父亲的债主,我父亲因为网赌,欠了一屁股债,上门讨债的人害死了她。”男生的声音非常冷冽,说话的时候,声音好像没有太多起伏。 如果不是沈熙白隐隐察觉到了对方抱住自己的力气变大,对方的肩膀也在微微颤抖,他可能真的要以为,对方心里面没有一点波动。 “为了钱,他选择了和解...”男生顿了一下,“我恨他。” 沈熙白感受着对方时而缓和时而急促的呼吸,动了动嘴唇,心里想要说一些安慰对方的话,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感觉心里抽痛得不行,非常压抑。 “我不想他过得太好,所以我开始抽烟,喝酒,打架,逃课......我越是堕落,他就越是痛苦,我就越是高兴...” “我想惩罚他...我也要惩罚我自己...” 男生的慢吞吞的将自己的内心剖析出来,逐字逐句,字字珠玑。 他恨的是,他父亲的不作为,以及这个男人对杀人犯的和解妥协。他恨的是,他自己无能为力,什么也无法改变,只能被迫接受。 要知道...在这些事发生以前,他被学校当作清大的重点苗子在培养.... 但是他过得越好,他就越是痛恨自己,越是厌恶自己。 他凭什么可以过得这么好... 沈熙白听得心惊胆战,好几次都被对方嘴里说出来的事实惊得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只觉得自己的胸口特别闷特别闷,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过来。 这种压抑感,让刚刚才哭过的沈熙白又开始无声的掉眼泪,鼻头发酸,眼眶肿胀。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他,哭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紧紧地抿着唇,压制住自己的哭腔。 正当沈熙白的大脑高速运转,开始组织语言,想要试图去安抚男生情绪的时候。 靠在他后颈处的那颗脑袋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一下抬了起来。 下一秒,沈熙白就感觉到一双大手摸上了他的脸,然后一点点的去擦拭干净上面的水渍。 男生被他逗笑了,“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沈熙白抽噎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看着对方的嬉皮笑脸,气不打一出来,骂道,“我心疼你不行啊。” 男生的笑容非但不收敛,反倒是笑得越发张扬,眼角都弯成月牙,甚至露出了八颗牙齿,隐隐可显那两颗有些可爱的虎牙。 “当然可以。” 沈熙白看着对方这副不正经的样子,有些无语凝哽,更加赌气,气得鼓起了腮帮子,板着脸,不想说话。 但也因为这突然的打岔,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让他的眼泪得以控制。 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坐在这个肮脏黑暗发臭的房间里,彼此取暖。 听着房间里面各种生物发出来的不和谐的声音。 “晏慕钦......”沉默了良久,沈熙白突然发出声音,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嗯?” “你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地方?” 他指的是,这个像是关押着精神病一般的学校。 男生顿了一下,反问道,“你希望我离开?” 沈熙白默了默,闷闷的张口道,“这里根本就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也根本不需要惩罚自己...” “你本该拥有最璀璨的明天和让人羡艳不已的未来,你不属于这里。” 男生没说话,只是将他抱紧,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沈熙白继续补充道,“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在我面前受伤的样子。” 男生的双手一紧,发出了咯咯咯的声音,似乎是这句话从某种意义上真正的刺激到了他。 终于,沈熙白听见沉默了半晌的男生闷闷道,“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男生又说,“让我靠着你,睡一会儿,我累了。” 沈熙白“嗯”了一声,笑了笑,“睡吧,明天会更好。” 第37章 “小祖宗?” 男生勉强在原地以抱膝的姿势睡了一觉, 身体都有些僵硬酸痛,尤其是背脊骨和腰部以下,酸胀得不行。 但奇怪的是, 本来还乖巧窝在他怀里的沈熙白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挣脱了他的怀抱。 看着周围黑得不见五指的颜色, 他心口莫名有些闷, 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窒息感和不安感。 他试探性的朝着旁边喊了一声。 向来有求必应的沈熙白这一次, 却没有及时回复男生的呼喊。 男生的眼皮抽搐了一下, 心陡然沉下来,扯着嗓子, 提高了声贝, 喊出了对方的大名,“沈熙白。” “吱吱吱”, 地上的老鼠还在不停的发出跟磨牙一般, 难听又细小的声音, 经久不息, 在夜里很容易让人听得心生恐惧。 除了这些非人的蚂蚁, 蜘蛛, 蟑螂,老鼠...发出来各种细碎的声音。 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复。 男生猛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左右转动眼珠子,试图用肉眼去辨析这黑暗里的东西。 目眦欲裂,红血丝充血,密集。 “听到了就回复我, 不要不说话。”男生努力的控制着自己说这句话时的情绪, 声音嘶哑醇厚,声线微微颤抖。 说着,他慢慢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但尽管如此, 对方也依旧没有回应。 男生的喉结滚了滚,发出呜咽的声音,他咬着牙关,努力的控制着此刻内心不安至极的恐惧。 是离开了?还是自己看不见了?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一世界,他的内心百转千回,升起了无数个有可能的念头。 他的眼睛瞪得有些撕裂,他伸出手在房间里不断渡步,乱抓,努力的借着残余的光线,去看清楚周围的一切,试图找到点什么东西。 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 已经饿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的男生,大脑开始晕眩,眼前也开始发黑,他闭上眼,左手撑在墙壁上,右手摁压着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而导致抽搐痉挛的胃部。 剧烈的疼痛根本就不可能简单的凭借意志力而挺过去,终于,撑了好一会儿,他身形有些不稳,直接站在原地,然后蹲下去,抱膝蜷缩。 而他屁股的旁边正躺着一具死老鼠的尸体,这只老鼠死了有一阵了,血肉腐烂,发出恶臭,身上也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蚂蚁,还有一些蟑螂也在不停的啃食它的残肉...... 男生的浑身都在冒着冷汗,他咬住自己的右手手背,努力的压制着这股铺天盖地,袭上全身的抽搐痛感。 去哪儿了...... 为什么不见了... 是...不要他了吗? ———— “诶,他看起来老实了不少。” “都在小黑屋里关了两天两夜,跟老鼠蟑螂睡了这么久,没吃没喝的,昼夜不分,还不老实?呵。” 几个教官看着平日里最刺头的男生,忍不住打趣,语气尽是戏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哈哈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整死他,之前那几次还不是你给他使绊子。” “切,就他那副拽样,我还真就是看不惯,在这里,谁见了我们不都是讨好的表情,就他,啧。” 男生面无表情的在烈日下蹲着马步,他的脸色苍白,全身的衣服都被热汗浸湿,头发丝都全部打结,汗珠子从他的头顶顺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一点一点的砸下来。 这么热的天气,人眼睛都刺到睁不开,人稍微被太阳照一下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更别说是长时间在这种烈日下暴晒。 但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站了足足有半个钟头。 教官们则是一个两个的站在树底下,拿着冰可乐,一副悠哉悠哉的神情看着这一幕,就像是在看一出好戏一样,大声的讨论着。 而他们嬉笑的声音大老远,一五一十的传进男生的耳朵里面。 他面无表情,冷漠得就像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机器人,眼底无悲无喜,哪怕这群人如何诋毁讽刺他,他的情绪也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看起来像是没有任何脾气一样的温顺。 自从他被解禁以后,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不论好坏,教官们的命令全都一五一十的服从。 就像是被判了无期徒刑的罪犯突然醒悟,认真进行劳改,遵守监规,服从教育改造,为自己争取离开的机会,获得所谓的假释。 在这群“教官”眼里,就是被关怕了,终于知道像条狗一样,学会服从了。 而真正的原因,只有他一个知道,那是因为他答应了一个人。 ——他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诶,对了,前几天被发现的那个男的呢?” “哪个?” “就是在禁闭室外面被人发现的,长得还挺白的那个。” “呃...穿白色t恤,衣服上绣了一个城堡图案的那个?” “对,是他!” 原本一直冷着脸,目不斜视的盯着前面的男生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浑身一个激灵,原本毫无波澜的表情突然间变了变,就连那双失焦的眸子也一下子聚拢起来。 他整张脸也变得有些扭曲,表情略显狰狞,竟有些不像个人,而像是被惹怒了的凶兽。 他撇过头,眼神直直的望向了正在唠嗑的教官们的身上。 眼底的情绪还在各种沸腾着,愤怒强烈到根本藏不住,完全就是溢于言表,临近爆发。 已经稳稳当当蹲马步蹲了半个小时都没有颤抖的男生,却在听到这群人嘴里讨论的内容以后,身体竟开始不受控的抖起来,精神状态也有些不对劲。 脸上流下来的冷汗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多到甚至有水渍顺着他的眼睛处一点一点的砸下来,远远的看,甚至会给人一种,他正在无声流眼泪的错觉。 但因为隔得距离比较远的缘故,这群人压根没有注意到男生的不对劲,还是在继续的大声唠嗑聊天。 “被张总带走了吧?” “张总?张仓鹰?” “哇靠,不是吧,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哈哈哈。” 说着,这群人发出了啧啧啧的暧昧笑声,挤眉弄眼,彼此确认了一番眼神,心里面都有些心照不宣。 “诶诶,话说,这是他这个月第几个了?” “不知道,反正我知道的就已经有三四个了。” “这还真是荤素不忌,男女不分。” “那有什么?长得好看不就行了,不知道有多少个学生巴不得发生点什么呢,还能混个班委当一下,以后也不用受到惩罚,还可以随便给别人加圈!他们爽了,我们也爽了,诶!别这么看着我!你们不也干过吗?” “你说得哪个‘干’?哈哈哈哈!” “艹,你们的车速真快!” 正当他们高谈阔论,聊得正高兴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是,刚刚还在烈日地下蹲马步受罚的男生突然一下,跟个抽疯一样,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趁他们不备,猛地从远处扑了过来。 他们集体懵逼,还没有反应。男生就已经红着眼直接抓起桌子上的啤酒瓶,用了十足的力气,狠狠地砸到刚刚笑得最欢的那个有着刀疤脸的男人头上。 “pong”地一声巨响,玻璃瓶炸裂,在空中直接碎成了一块一块的冰花,然后落在地上。 被砸的刀疤脸瞪着眼,张着嘴,整个脑袋都差点被打飞出去。 他踉跄了两步,脚步不稳,成片成片的血顺着男人的后脑勺,滑下来,然后流进他的衣服里。 男人两只手下意识的抱住自己的脑袋,差点跪在了地上,幸好旁边的人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 “老杨,老杨,你没事吧?我操他大爷的!” 反应过来的众人彻底怒了。 血哗啦哗啦的顺着刀疤脸的后脑勺开始流下来,砸在地上。 刀疤脸的伤势并不算太严重,没有伤及要害,但是看上去非常吓人。 男生却丝毫没有想要收手的样子,蹭的一侧身,趁着这群人没有反应,一把抓住了距离最近的那个胖男人的衣领。 然后目眦欲裂的瞪着眼,拿着已经破碎得只剩下尖刃的玻璃瓶抵在胖男人的脸上,嘶吼的质问道,“人呢?他人呢?” 胖男人吓得两条腿发颤,旁边的教官也吓得一时间不知道做何反应,面面相觑。 “谁?啊啊啊,你说得谁?”胖男人疯狂的大喊,试图挣脱,但奇怪的是,明明都蹲了半个钟头,暴晒了这么久的男生,到了这种时候,力气居然还能大得惊人,而他作为一名体壮大力的成年男性竟然根本无法挣脱。 “刚刚你们在聊的那个人,他去哪儿了!”男生的嘴里说出这句话都有些咬牙切齿。 他原本抓着胖男人衣领的那只手甚至气得变成了直接掐住他的脖子,大有一副要杀人的气焰。 “在张总那里啊啊啊啊!!”胖男人又开始挣扎,他被勒得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旁边的教官们彼此对视一眼,互相确认了眼神,便一个接着一个掏出了别在腰间的电击棒,准备开始反击。 开玩笑,他们这些人能在这里当上教官,哪个不是练家子? 他们里面,有的可是退役军人,有的之前还在道上混过,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流过汗,出过血,就这? 小意思。 还有人甚至非常迅捷的掏出对讲机,用一副狠戾的表情说道。 “来点人,这里有个学生在发疯,就在操场后面的小树林,企图伤害教官。” 说完,他也迅速的挂断了对讲机,拿起了他平时用来教训学生的龙鞭,准备动手。 反正这个学校里所有学生的家长都签了协议,只要他们不把人弄死,打残了也赖不到他们头上。 呵。 第38章 “你给我过来!” 眼见着张仓鹰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炸成了一团血色烟花。 场面也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一片混乱。 杨乐更是在一旁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趴在了地上。 还不等沈熙白整个人反应过来,他就毫无征兆的被人揪住了衣服的后衣领, 然后被那人连拖带拽的往身后拉, 动作粗鲁蛮横。 沈熙白毫无防备, 思绪都没跟上, 瞳孔就跟着一震, 他还来得及说话,就被抓他的那人一把往墙壁上砸。 沈熙白咯噔一下, 双目欲裂, 眼看着他的脑袋就要磕到墙上,突然, 他感觉有人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另一只手附上他的额头。 他“砰”的一下, 直接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里。 沈熙白的心跳仍在急速跳动, 不知道是不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之意,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抬起头, 直直的跟晏慕钦那双冰冷幽深的眸子对上。 此时的晏慕钦气质大变,目光非常阴冷, 像是被人触犯了逆鳞一样眼角乍泄凶光,沈熙白瞬间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推人的,是那个叫做胡柱的胖子男。 房间里凭空蹦出了一个人,令所有人都如临大敌, 吓得团团往后退, 畏畏缩缩的往一旁躲。 尤其是目睹了晏慕钦凭空变出来全过程的那几人更是吓得叫出了声,浑身抖如筛糠。 而原本跪在地上的杨乐,甚至被这群人踢踹了好几脚, 硬生生的逼到了墙角的位置。 可怜的她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你?...”胡柱大叫出声,他那张泛着油光的大脸惨白如死尸,像是被吓得灵魂脱壳了一般,眼球都瞪得暴突。 胡柱抖得更加厉害,浑身颤如痉挛。 他往后退了一步,腿也有些站不稳。 “...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胡柱如跌冰窖,脑门上的青筋也跳了跳。 “你不是死了吗?”胡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表情都变得有些疯魔,莫大的恐惧笼罩住他的全身,令他冷汗直流。 晏慕钦的唇畔勾出一抹讥讽的笑,眸光阴冷幽深,用一种低不可闻的语调回答,“对呀,我早就死了...” 胡柱还想说什么,下一秒他的眼珠子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瞪大,红血丝充斥着他整只眼球。 他惊恐的瞪眼,眼睁睁的看着男人的脸开始变得扭曲,看着男人的脸开始逐步腐烂成白骨,看着男人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开始疯狂的渗出血来... 胡柱在昏暗的环境当中甚至看不清男人身上流出来的到底是鲜血还是黑血,血流得愈来愈多,像是不要钱一样从男人身上,一点点的砸在地板上。 血渍甚至不断的扩大,向胡柱所站着的位置不断移动......无限蔓延,就跟无底洞一样,试图将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一并腐蚀。 胡柱害怕得要死,几乎是下意识就想抬腿逃跑,但令他惊恐万分的是,他的身体就像是鬼压床了一般,不论他的潜意识如何想要去控制自己身体,他都无法获得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仍旧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无法离开。 沈熙白懵逼的缩在晏慕钦的怀里,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像是被鬼附体一般,浑身僵直的站定在原地。 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牛大,目眦欲裂,脖子上的青筋根根鼓起,直觉告诉沈熙白,这有些不对劲。 沈熙白懵了,他用手抓着男人的衣服,扯了扯,有些恍惚的问,“他们怎么了。” 男人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芒,眼珠子都变成了猩红,在听到沈熙白的声音以后,他的眉头一跳,眸子的颜色也跟着恢复了正常,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他们?”晏慕钦暗嗤一声,声音里只有轻蔑,“在做梦。” 沈熙白没听明白,仍被对方稳稳当当的楼抱在怀里。 他看向杨乐的方向,发现正杨乐盘腿坐在地上,脑袋挨着墙,两眼都闭着,也晕了过去。 沈熙白一惊,“乐姐怎么了。” 男人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伸出手,揉了揉沈熙白头发,语气放柔,安抚道,“她暂时睡过去了,等会儿就会醒。” 沈熙白闻罢,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或许是长时间的紧绷,他的双腿都有些发麻,一个放松下来,身体就有些不受控的往前倾。 还好一旁的男人手疾眼快,搂紧他的腰,将沈熙白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男人的唇缝间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轻笑,他眨了眨眼,戏谑道,“投怀送抱?嗯?” “......”沈熙白默了默。 对不起,失算了。 晏慕钦眼见着沈熙白净白的脸上被气得浮现一抹淡淡的绯色,嘴角勾起来的弧度也跟着更深。 他挑了挑眉,目光慢慢的从沈熙白的身上挪开,慢慢向下,若有所思的盯着地板,笑容也跟着慢慢的收敛下来。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上有无数个黑色的影子争先恐后的往这群魔鬼们的身上钻。 有的钻进了他们的大脑,有的钻进了他们的眼睛,还有的钻进了他们的肚子......就好似是要跟他们融为一体。 这群黑影们又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狂欢,发出只有晏慕钦才可以听得到的嚎叫。 他们的叫声有点像野猫在晚上发出的那种凄厉哭声,震耳发聩。 晏慕钦眯了眯眼,看着这一切。不置可否,表情却没有半分大仇得报的喜悦,有的只是悲怆般的凄凉。 一个黑影,就是一条人命。 而这些黑影却像是刚被挖出来的泉眼一般,源源不断,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 他们到底是害死了多少了? “唔唔唔...!!”胡柱的眼睛瞪得愈来愈大,不停的发出呜咽的声音。 他感觉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像是发生了颠倒。 只剩下了一片猩红。 在这片红海里,他看到了无数具令他再熟悉不过的人脸。 “唔唔唔!!——” 胡柱刚一看清,他的叫声就跟着越来越大,青筋抽搐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脸也跟着变得涨红甚至青紫,但不论他如何发疯了一般的挣扎,但结果都依旧是于事无补。 他的眼泪也哗哗地跟着往下掉,浑身抖如筛糠。 在这一片残酷的红海里,站着一具又一具面色惨白的人。 他们肤质像蜡,油而惨白,七窍流着血,汇入这一片红海里皮肤略显腐烂,但还是能够看清他们每一个的五官。 胡柱无力的呻.吟着,偌大的恐惧笼罩着他的全身。 突然,这群人齐刷刷地抬起了头,眼球暴突,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慢慢的...慢慢的... 一步步向胡柱的位置靠近... 晏慕钦看了沈熙白一眼,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沈熙白也跟着晕在了他的怀里,他拦腰,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又淡淡的看了一眼陷入梦魇的所有人,淡淡地嗤笑一声。 冤有头债有主。 你信不信,你犯的罪,早晚有一天会去找你? ...... 第39章 “诶,医生,他醒了。” 沈熙白浑身乏力,艰难的睁开眼。 他的意识还没回笼,就听见有个清脆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喊了一声。 眼前是成片的白,还有难闻的消毒水的气味。 ——他在医院。 怎么回事? 沈熙白的眼睛还有些睁不开,他半眯着眼,意识非常模糊。 但他隐隐约约的还记得自己本来是在一栋别墅里准备进行采访,但采访还没开始,别墅里就死了人,而他们都被困在别墅,根本出不去。 后来......后来还发生了什么? 沈熙白却有些记不大清了。 沈熙白还没想个明白,外面就悠悠地走进来一个女护士,开始对他进行一些常规检查。 沈熙白咽了咽口水,不确定地问道,“那个,我怎么会被送到这里啊?” 护士戴着口罩,但看身材和眼睛,还是依稀能够辨别她的年龄不大,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 她瞥看了一眼沈熙白,表情可谓是一言难尽,解释道,“你是被警.察送过来的,你现在醒了,我等会儿还得报备,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 沈熙白还有些稀里糊涂,他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又问,“那,那是不是还有一个女人?你们知道吗?她叫杨乐。” 护士哪里知道这么多,她只能闷闷道,“等会儿等警.察他们过来了,你再问他们吧,你才刚醒,最好多躺着,哦,对了,如果你还需要联系自己家里人报平安,我刚刚好像有看到你的手机被他们放到了你的枕头下面。” 沈熙白试探的摸了摸自己的枕头下面,果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松了一口气,向护士投入一个感激的目光,说道,“谢谢。” 护士点了一下头,临走前给沈熙白又换了一瓶点滴,最后才拿着东西走出去,将空间留给沈熙白自己,出门前,还贴心的将门轻手轻脚的关好。 手机已经关机,沈熙白将屏幕摁亮,重新开机。 “叮叮叮”地几声,好几条短信被发到了他的手机里。 有杨乐给他报平安和安慰他的消息,也有他的领导让他安心休息不急着上班的通知,还有几条不知道哪里弄来他电话号码的骚扰信息,卖保险,中奖之类的。 沈熙白刚刚还隐隐有几分期待的情绪,在他把手机里受到的每一条短信都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以后,也跟着慢慢的消失。 一种形容不去的酸楚和惆怅开始入侵他整个意识,心口也酸酸涩涩,有些患得患失。 “怎么?在想我?嗯?” 毫无征兆的一个声音响起在沈熙白的耳畔,这突然变出来的声音,惊得他浑身一阵激灵,心跳都猛地弹了几下。 但这个声音,对他而言,简直是熟悉不过。 沈熙白嘴里面想说的话很多,但想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他又刚刚才从昏睡的状态中苏醒,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从何问起。 就跟嗓子眼卡了一根鱼刺一样,他的嘴唇翕动,却没憋出一句话,反倒把自己的脸给憋红了。 紧接着,沈熙白便听到一声轻笑,自己的肩膀上突然多了点重量,然后自己旁边的床单也跟着凹陷下去。 男人的脑袋靠在了他的后颈处,还有一双手不管不顾的拦住他的腰,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晏慕钦用鼻子蹭了蹭沈熙白的耳垂,然后眼见着对方整个耳朵都开始涨红起来,又忍不住开始凑上去,在他的耳朵亲了一口。 沈熙白吓得浑身一个哆嗦,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挣脱对方的怀抱,但奈何男人的力气太大,他使出来的力道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别动。”晏慕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醇厚冷冽,似乎也只有他在调戏沈熙白的时候,语气会变得非常不正经以外,大多数的情况下,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是非常嘶哑,甚至是麻木的。 沈熙白抿唇,吓得不敢说话,任由男人紧紧地抱着自己。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委屈,以至于他不由得嘟囔出声,“你就不能变成人吗?我都看不见你。” 晏慕钦顿了一下,忍不住又开始调侃,“你确定?现在可是在医院,我要是变成人呢,我可保不准我会做点什么。” “......”这是什么死不要脸的发言。 沈熙白立马噤声,心里面腹诽得更加厉害。 他眼珠子转了转,问道,“那些人怎么样了?” 虽然沈熙白没有明说到底是哪些人,但话里的意思却带有很强的指向性。 沈熙白只感觉男人冰凉的唇又亲了亲的耳根处,紧接着又暧昧的对着他的耳尖吹了一口气,他哆嗦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一下对方看不见的手。 男人才不急不慢的抱紧他,回答道,“在警局录笔录。” 嗯? 这个答案让他有些意外,沈熙白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故此,沈熙白不确定的又问,“所以,你,你放过他们了?” 男人又是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低不可闻的回答,“我什么时候找过他们麻烦?” 沈熙白顿住了,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可是...不是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吗?” 不仅仅是在别墅里,而是从一开始,就发生了无数起跟“崇渊书院”相关的命案。 晏慕钦捏了一把他的脸,声音不变,“嗯,对。” 沈熙白没弄懂他的意思,皱着眉头,狐疑般的又问,“所以这些人...还会死吗?” “会不会死...这就不好说了...”他嗤笑一声,眼底暗芒涌动。 见沈熙白一副不懂的表情,晏慕钦如实道,“从一开始就不是我在杀他们。” 沈熙白瞬间瞪大眼,男人嘴里说出来的巨大信息量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的嘴巴因为惊愕张得就跟个鸭蛋一样大,男人非常贴心的用手接住他的下巴,然后帮他把下巴接上去。 沈熙白咽了口口水,问,“不是你?那,那还能是谁?” 男人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发出一声不夹杂感情的冷笑,“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做过的事,犯过的罪,早晚都会找上门,又何须我动手。” 沈熙白实在是听不懂这么高深的对话,但他隐隐约约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惊呼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其他很多的鬼?是这些鬼在报复他们?” 说完,沈熙白的脸色就不对劲了,他以前一直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什么鬼啊神的,他根本不信。 因为他觉得,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鬼,这个世界都运转了这么多年,那死人这么多,鬼得有多少? 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空间供他们躲藏?人类又怎么会一直瞒在鼓里不知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 现在一经证实,沈熙白又开始忍不住思维扩散。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鬼?那岂不是世界各个角落里都有鬼?他该不会每次上个厕所都被鬼盯着吧?不会他每天的一举一动都被这群鬼看在眼里吧? 等等,如果真是这样,这个房间里除了晏慕钦,不会还有其他鬼吧? 越想,沈熙白的脸色就越差,眼珠子在房间里不停的转来转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一样,表情十分古怪。 晏慕钦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看着他的小表情,反倒是轻笑一声,忍不住上手在他的脸上捏了一把,反复把玩。 他大抵猜得到沈熙白在想些什么。 “放心,除了我,没有别人。”晏慕钦耐心的开始解释。 见沈熙白不信,他开始耐心解释。 “人死了,就真的没了,也会彻底消失。但若该人在死前拥有强大的怨气,他们的怨气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的,这股怨气会到处飘荡,直到找到自己的仇人以后,他们就附身在仇人的命格里,影响他一生的气运。” “这些怨气有大有小,就像是诅咒一样,纠缠不休...怨气小一点,可能也就是日常会摔跤,倒点小霉。但再大一点,有一些人会一辈子久病缠身,深受疾病的折磨,永远赚不到钱,为生活奔波...” “当然,还有一些人则会像你说一样,死于非命。他们的死亡原因千奇百怪,但,找不到凶手。” 沈熙白听得一愣一愣的,唬住以后,半天没吭声。 晏慕钦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倒上水,递给沈熙白润喉。 “那些人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们所犯下的罪孽过于深重,他们身上累积的怨气已经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命格,所以根本不需要谁动手,他们也一定会死于非命,也许再过段时间,就会有新闻报道出来他们的意外死因,热度也会跟着降下去。” 沈熙白咬住下唇,表情有些紧张,“那,张仓鹰呢?” 晏慕钦的眼睛闪过一抹暗芒。 云淡风轻的说道,“他呀...擦.枪.起火,引火上身,自焚而已。” 说完,晏慕钦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熙白犹豫了一瞬,抿了抿唇,眼珠子都有些慌乱的眨了眨,最后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很久的那个问题。 “慕钦。” “嗯?”男人闷闷的应声。 “你,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熙白的问题刚一问出来,他就明显感觉到抱住自己的这人,手上的力气有些加大,像是很害怕自己从他的怀里挣脱一样,紧紧地搂抱住他。 沈熙白对晏慕钦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但他又不知道这种若有似无的熟悉究竟从何而来。 “已经不重要了。”晏慕钦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虚无缥缈的避重就轻之感。 语气里也没有夹杂太多的情绪。 “...那你的仇人呢?”终于,沈熙白艰难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晏慕钦笑了笑,眼底微微犯冷,像是在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终于,他还是如实的回答,“都死了。” “...那你,死了多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沈熙白下意识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甚至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莫名的,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就好像是受了什么太大的委屈一样,心口有些控制不住的生疼。 这种痛不是那种利器所致带来的神经性的痛,而是他主观意识,因为情绪的刺激所致,甚至让他有点呼吸不过来的痛。 这让他非常非常不舒服。 沈熙白抓住了落在自己腰部的手,忍不住将其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像是想要传递某种情感。 下一秒,他的手反被对方握住,捧在了手心里。 “十二年。”晏慕钦将沈熙白的手举起来,不带丝毫色.欲之意的亲了亲,动作极为虔诚。 “十二年...” 沈熙白喃喃出声,鼻头一酸。 晏慕钦把脸埋进沈熙白的脖颈蹭了蹭,将人搂紧。 他死了十二年,等了十二年,找了一个人整整十二年。 不过... 晏慕钦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他最终还是找到了,不是吗? 第40章 (番外) “网上传开了?” “对, 现在有很多的受害者已经自发性的联系起来,提供了照片,人证和口供, 网上还有知情人透露, 他们这部分人正在联系律师, 准备正式提出诉讼。” 近段时间, 某博上有个大v博主发了一篇动全国的文章, 刚一发出,就被各大地方的官博转发, 聚焦了全国各地的关注, 上了热搜,全网发酵。 这篇文章正是揭露十二年前“崇渊书院”事件的种种内幕。 相较起之前每次提及起这件事时, 空白无力, 没有更多佐证的文字, 这一篇文章不仅生动形象的语言描述那段黑暗过往, 还提供了不少照片, 截图, 甚至录音文件。 可谓是直接把并没有愈合的伤口撕裂,血淋淋的展露给众人看。 随着曝光, 原以为早就落下帷幕的事件,根本就没有彻底结束。 这十二年以来,以一个叫“张仓鹰”为首的一群人在不断的通过电信,互联网对这群从魔窟里逃出生天的孩子进行威胁。 他们这些受害者到处搬家, 甚至改名, 提心吊胆的生活了十多年。 目的就是防止这群受害者出庭作证,试图掩饰他们的罪行。 而哪怕时至今日,全国各地还有各种变相的“崇渊书院”。 打着矫正“同性恋”莫取钱财的机构, 为了取悦男性,而倡导“女德”的班子.... 而这些可笑的东西至今仍存在的理由,不过是那根深蒂固的愚昧和偏见。 “你看网上爆出来的录音,还有照片,简直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诶,你说,那些将孩子送进‘崇渊书院’的父母后来有没有后悔?” “.....我认为这很难说。” “为什么?” “怎么说呢,你没看资料吗?把孩子送进这种地方的,有双一流博士,还有科研人员。而被送到这里面的孩子,他们可能只是因为不愿意打扫家务,出于懒怠不爱学习,或是早恋。这些都不过是青春期再常见不过的行为,但在这群家长眼里,却是他们孩子叛逆的铁证。他们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这样的鬼地方,其实根本就是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附属品,私有物,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人。能够跳出这个思维的父母,当然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如果他们不能,他们只会祈祷这种机构继续办下去。” 说话的人顿了又顿,补充道,“这又何尝不是,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和上一代人思想上的碰撞。” 讨论了半天,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沉重,就连从不爱八卦的杨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牵扯进了“张仓鹰案”的缘故,对“崇渊书院”的事件尤为关注。 杨乐眼尖,注意到了一直坐在角落里,全程都没插话的沈熙白,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 “小沈,你怎么了,今天状态感觉很不对。” 沈熙白刚刚正在神游,大脑放松,表情也略有几分呆滞。杨乐突然一喊,把他吓了一跳,浑身哆嗦了一下,才猛地抬起了头。 杨乐凑近,眯着眼睛看了看沈熙白的脸色。 沈熙白的皮肤在他们台里可以说是出了名的好,就连平日里熬夜加班都很难看见他有黑眼圈。 但...今日的沈熙白,不仅眼睛下面有一圈很深很重的乌青,就算坐姿都显得十分奇怪,就好像...后面有伤一样。 正这么想着,杨乐忍不住又往沈熙白的身上多打量了几眼,她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多了几分审视。 杨乐的视线刚一扫射到自己的身上,沈熙白就尴尬得忍不住挪了挪自己的屁.股,变得哪哪儿都非常不自在起来,有一种人扒了底裤盯着看得错觉。 “啊,没,没事。”沈熙白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十分沙哑,像是用多了嗓子才变成这个样子。 如此一想,杨乐的表情更加古怪了,看向沈熙白的眼神也变得无比复杂。 她毕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再加上职业的特殊性,她更是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什么阶层,什么性格,什么性向,什么年龄的都有。 如此,杨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突地跟着跳了一下,然后看向沈熙白的眼神更加诡异了。 “......” “......” 两人面面相觑了十几秒,杨乐忍不住劝诫道,“年轻人精力旺盛正常,但还是需要节制节制,千万不要瞎折腾,” “......”艹。 她的话音刚落,沈熙白的脸整个就涨红成了猴子屁股,嘴唇翕动了半天,甚至开始发抖,组织了半天的语言,都没憋出半句话。 杨乐像是也意识到了自己说出来的这句话略有几分不妥,尬笑了两下,默默的走开,留下沈熙白继续坐在原地思考人生。 沈熙白见杨乐一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羞耻之心,两只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然后整个身体都向前倾,额头抵在桌子上,开始各种精神崩溃。 太丢脸了太丢脸了!我的天! 他的耳根都红了一大片,脑子里不知道是想到什么黄色画面,红色不仅没有淡下来,反倒是越来越红。 终于,趴在桌子上装了半天鸵鸟的沈熙白抬起头,他愤愤不平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用力的戳着屏幕,然后点开某个聊天框,飞快的发出了一条短信。 【嘻嘻嘻:狗男人!!】 沈熙白的信息刚一发出去,新的一条信息就飞快的传了过来。 【慕熙:嗯哼?想我了?】 沈熙白看着这臭不要脸的言论,面无表情的继续打字。 【嘻嘻嘻:想你个鸡儿!生气jpg.】 【嘻嘻嘻:小猪铁锤爆头表情包jpg】 他已经彻底认清了这个狗男人的真面目,啊呸! 【慕熙:我的鸡儿确实很想你。:)】 【慕熙:下班以后,门口见。:)】 “......”盯着屏幕上男人发出来的文字,再配上那贱兮兮的微笑表情符,沈熙白被气笑了。 失算了! 他最终还是低估了男人的实力。 这个臭不要脸的狗男人。 沈熙白的脸虽然此刻看起来还是红得就跟被开水烫了一样,但他此刻的红却早已不是羞耻心爆棚带来的红,而是恼羞成怒带来的颅内上头。 沈熙白如鲠在喉,缓冲了好一会儿,终于,愤愤不平的拿起手机,手指猛戳屏幕,飞快打字,然后直接回复。 【嘻嘻嘻:今天晚上分床睡,:)】 【嘻嘻嘻:禁欲去吧你!】 【嘻嘻嘻:狗男人!】 沈熙白的信息刚发出去没两秒,男人的信息就飞快的回复了过来。 【慕熙:???】 【慕熙: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慕熙:小狗跪地求原谅表情包jpg】 沈熙白又被男人的回复逗笑了,抿了抿唇,依旧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话。 话说...... 最近的晏慕钦,真的有点纵.欲.过.度了!! 沈熙白把手机撂在旁边,懒得回复。 也许是知道沈熙白不打算打理自己,男人的下一条短信,开始试图跳过这个话题。 【慕熙:想见家长吗?】 听到手机“叮”的一声,沈熙白顿了顿,还是拿了起来。 沈熙白紧紧的的盯着这几个字,懵逼了。 拆开来看,他都认识,拼在一起,他居然看不明白了。 【慕熙:见我妈。】 沈熙白刚将“有病”两个字输出来,就看到对方刚发过来的三个字,他浑身哆嗦了一下,又默默的将这两个字给删掉。 他知道晏慕钦死了十二年,所以也没敢问男人家里人的事,生怕会犯了什么忌讳。 甚至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一种心理暗示,沈熙白大脑的潜意识是很抗拒提到晏慕钦的家人。 总觉得这里面的故事就像是一根插在了肉里的针,因为插的时间太长了,已经镶进肉里,很难再拔出来。 如果再被提及和回忆起,需要将这根针连根拔起,再重新插进去,血淋淋的,无比残酷。 但不可避免的,晏慕钦还是跟沈熙白提及过那场比较黑暗的过去和那段错综复杂的故事。 晏慕钦没有告诉他结局,他也一直没问。 对方突然提到这个人,令沈熙白都下意识的恍惚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嘻嘻嘻:见你妈?】 【慕熙:还有我妹妹。】 沈熙白哽住,浑身一个激灵。 差点就问,你妈妈和妹妹不是去世了吗? 还不等他问出来,沈熙白就突然想起,现在跟自己正在聊天的对象可不就是个死人吗? 而自己居然还在跟对方呕气? 沈熙白砸舌,害怕的情绪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嘻嘻嘻:什么意思?】 沈熙白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略有几分紧张的等待男人的回复,但奇怪的是,明明每次回信息都不出三秒的男人,这次回信息的速度居然如此之慢,都过去一分钟,还不理自己。 沈熙白盯着手机屏幕,皱起了眉头。 “带你去逛逛他们的坟墓,认识一下。”男人的声音凭空出现在沈熙白的耳畔,下一秒,沈熙白就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一双手抱住了他的双肩。 “......” 晏慕钦紧紧地盯着沈熙白因为自己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缓过来,结果又被他说的话哽住了的小表情,他笑了笑。 “所以,你今天晚上...” “不禁.欲了吧?嗯?” 第41章 “前辈, 您好,那个,我是今天被派过来一起工作的沈熙白。” 宋书强听到男生的声音, 撇过头, 看向了正在说话的人身上。 前面的这个男生, 穿着跟他一样的湖蓝色塑料材质的手术服, 戴着一次性的发套, 手上也戴好了手套。 男生看起来身形非常削瘦,肩膀也很宽, 个头有一米八, 口罩还没有戴好,露出了自己较好的五官。 不得不说, 面前的这个男生, 长相的确非常出众, 看起来比不少擦了粉的女生看起来还要白, 五官较精致, 浓眉挺鼻, 一双杏眼看起来很有灵性。 可以这么说,这个男生, 不论是从身材,长相,还是气质上来看,走在人群里都很抓眼。 宋书强冲他点了一下头, 扫了一眼对方淡定的神色, 不由心里暗暗感叹,后生可畏。 遥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触尸体,然后帮人化妆的时候, 他简直要把自己三天内的饭菜都吐出来。 他大学学的殡葬专业,所以身边所有的同学都是极为感同身受,在彼此的鼓励之下才熬过了最开始那段一看到肉就犯恶心的特殊时期。 他毕业以后,也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了多年,才成为了一名三级遗体整容师。 宋书强也算是个老大哥,看对方年纪轻轻的,也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便主动说道,“等会儿你就跟我后面一起进去,我先跟你介绍一些工作安排,告诉你如何对接工作和一些注意事项。” 沈熙白听到对方的话,笑着点了一下头,看起来很是听话,笑起来的时候年龄看起来显得更小。 男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奇怪的问,“你看起来年龄挺小的,你大学不是学这个专业的吧?” 沈熙白摇头,“不是,我是半路出家的,然后去专门的机构接受一段时间的培训。” 男人听到这儿更奇怪了,问道,“虽然外行人一直对我们的薪资有所误解,但你招聘的时候应该看到了,我们这个行的薪资很低,你不是为了钱吧。” 沈熙白笑着摇头,“不是。” 他顿了又顿,刚想继续说,突然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不由让他皱紧了眉头,甚至忘了说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反应过来,继续解释道。 “嗯...我是觉得入殓师可以帮助更多人,让他们可以体面的跟这个世界告别...” 这个理由倒是新奇,宋书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沈熙白,发现对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不免有几分惊奇。 毕竟,哪怕是他这种干了好多年的,也没有几个最开始因为敬畏才开始的。 宋书强也没多想,领着人往里面走,打算跟对方具体来介绍一下,他们殡仪馆的工作流程安排。 突然,宋书强哆嗦了一下,感觉有什么液状物体滴在了自己的后颈上,跟冰块一样具有寒意,然后顺着他的脊背,滑到了他的衣服里面。 沈熙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细心的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对方突然的不对劲,便直接问道,“前辈,你怎么了。” 宋书强听到他关切的问候,不知为何,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丢进了冰库一样,寒气袭人,冻得他又是一阵激灵。 他摸了摸脖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天花板,眉头抽搐了一下,收回目光。 “没事没事。” 就是怎么感觉... 周围越来越冷了?... 就跟被人威胁了一样。 两人继续开始往前走。 但两人都太入神了,以至于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沈熙白脚下的影子跟宋书强的影子存在些许的差别。 沈熙白的影子像是有一叠重影,看起来就像是两个相似的影子被重叠在了一起慢慢的,又像是一个高大的影子楼抱着另一个小一点的影子,画面极为诡异... “嘶。”沈熙白突然倒吸了一口气。 宋书强撇过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沈熙白的表情古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事。” 奇怪,他怎么感觉有一种被人咬了一口脖子的错觉。 宋书强看到他那样,以为他的脖子上也被滴进去了神秘的液体,就也没放在心上,开始继续跟他介绍工作。 沈熙白脚下的两个影子抱得更紧了...... —————— 累了一整天的沈熙白悠悠地脱下手套,用手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脖子,准备脱下自己的工作服,然后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回家休息。 真是奇怪,明明他今天也没有做什么太累的工作,就是一直觉得自己的肩膀很酸,就跟扛了什么东西,扛了一整天一样。 ‘殡仪馆’在旁人看来,哪怕只是提到名字都会有所忌讳。 所以平日里来这里的,除了死者家属,就剩下他们整个殡仪行业里负责火化,防腐,陵园等各方面的内部人员。 今天的沈熙白穿了一件高领灰色毛衣,牛仔裤,帆布鞋,然后是简单的牛仔双肩包,一身都是极为简单的打扮。 他刚从殡仪馆的大门出来,就眼尖的注意到旁边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举着一把晴雨伞的男人。 沈熙白也因为这把伞,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 现在的季节已过早春,虽早就没了冬至那般的寒冷,但长衣长裤仍是这个季节的标配。 但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只穿了一件极为单薄的黑色衬衣,配上一条剪裁极佳的西装裤,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又冷又萧瑟。 但男人却站得很直,背也很坚挺,看起来还有几分像走t台的模特,没有半天因为寒冷就弯腰弓背的畏冷感。 只不过男人举着的那把伞却又显得极为出戏,原因无他,先不说今天没有下雨也没有大太阳,实在是没有打伞的必要。再者就是,男人举着的这把晴雨伞实在是太旧太破了! 虽然沈熙白跟对方隔的距离有些许的远,但沈熙白却能清楚的看到这把伞上面打了无数个补丁,伞的形状也不再是一个流畅的圆形,就连里面用作支撑的铁支架都已经烂得几乎快要无法把伞给撑起来。 一句话就可以概括这把伞的现状。 那就是,——惨不忍睹。 沈熙白也不是个爱八卦的人,所以也只是多看了对方两眼就默默的收回目光。 他甚至还生怕这两眼让对方多想,让其感到不适,或是负担。 也正是抱着这个想法,沈熙白目不斜视的望着自己前面的路,继续往前走,脚步都不敢停。 男人面无表情的站在远处,双眸如潭,乌黑有神,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沈熙白的一举一动,眼睛里面的光也跟着越来越亮。 他的右手攥着晴雨伞的伞柄,指骨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注.射了兴奋.剂一样亢奋,有些压抑不住自己波澜起伏的情绪。 盯了好一会儿,男人的嘴里发出细碎的轻笑声,笑声听起来非常愉悦,带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和爱慕。 但...... 很奇怪。 哪怕是男人发出笑声的时候,他面上自始至终都维持着一副死鱼脸的模样,没有半分表情,就连脸上的肌肉都丝毫没有被牵扯,好似是他根本就无法做出表情一般。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字面意义上的面瘫脸,面部神经无力,非常僵硬。 沈熙白哈了一口气,有些乏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插.到手机里面,开始放一些舒缓一点的轻音乐。 沈熙白先是坐地铁,又走了一段路,辗转了半个小时,才走到了自家小区。 这个小区的地段还算不错,交通有地铁,空气也还比较清新,晚上也不会听到车鸣的噪音。 沈熙白刚一抵达小区门口,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今天小区的不对劲。 大门口停了一辆警车,一向散漫的保安正站成一排的跟警方进行交涉,气氛可谓是十分诡异。 沈熙白狐疑的看了一眼警察的方向,有些不明就里。 难不成是他们小区进贼了? 沈熙白抱着几分疑惑,开始继续往小区里面走,没走几步,就眼尖的注意到不远处有一群围观群众正聚拢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什么东西团团围住。 沈熙白耳朵很灵,隔了好一段距离,就听到了这群人嘴里讨论着“死人”“跳楼”这几个关键的信息。 沈熙白的眉头抽搐了一下,右眼皮也开始跳,心里面升起了几分对生命的敬畏之心。 他心里面也大概的猜出了七七八八。 沈熙白不由叹了一口气。 生命真的非常脆弱。 “你好。” 沈熙白低着头继续往前走,突然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挡在了他的前面,然后叫住了他。 沈熙白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抬起了头。 他刚一把头抬起,就震惊的瞪大了眼,倒吸了一口冷气。 居然是他下班的时候,在殡仪馆门口遇见的那个奇怪男人。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的男人手里并没有拿伞。 沈熙白有些不确定的盯着对方的眼睛,“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男人没说话,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目光非常具有攻击性,眼神也有些赤.裸,要不是男人自始至终都维持着冷漠的表情,沈熙白都怕是要误以为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意思。 男人顿了顿,嘴唇翕动,贪婪的享受着近距离盯着沈熙白的快.感。 终于,眼看着两人的气氛既尴尬又诡异,沈熙白都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男人终于开口了,“......e栋往哪里走?” 男人的声音非常好听,沙哑略有磁性,沈熙白听得愣神了一下,呆滞的眨了眨眼,半天忘了要说话。 见对方紧紧的盯着自己,沈熙白才猛地一个激灵,红着脸,用手指了指一个方向,语无伦次的说道,“那,那个方向,一直直走就到了。” 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流光,晦涩变化着,“谢谢。” 你终于回来了... 第42章 “你可以带我去吗?” 男人继续面无表情的发出请求, 单看他的脸会觉得他看起来还有几分凶神恶煞,甚至还很不礼貌,就连拜托人都不知道摆出一个笑脸。 但听男人的声音又的确是柔声细语, 语气十分诚恳。 可以说, 男人的声音和他呈现出来的表情有很大的反差。 沈熙白就跟个魔怔了一样, 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盯着对方的眼睛看。 他不仅不觉得对方这样吓人, 反倒有一种说不出来亲近感。 鬼事神差的,沈熙白点了点头, 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两人并肩往前走, 沈熙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动作有些拘束。 男人晦涩的抬眼又垂下, 余光中, 细细的打量着沈熙白的动作。 当他看到沈熙白不自觉的用手捏了一下自己的后脖子那一块的肌肉, 他的目光也跟着变得愈发深沉, 眼睛里面的光也愈发的亮。 “今天晚上有雨。”男人冷不丁的突然说话。 沈熙白“啊?”了一声, 眨巴了一眨眼, 顿了一下,不知道对方要表达什么意思。 只不过男人提到“雨”这件事, 沈熙白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想起对方在殡仪馆门口举着的那把破伞。 就这么想着,沈熙白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男人空空如也的手。 男人的手指白又修长,简直可以满足不少手控的幻想。 男人注意到了沈熙白的眼神,发现对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 他的面上继续维持着三无表情, 表情冷漠僵硬。 但不同于他冷漠的表情,他的行为却又有些自带反差萌,他直接把自己的两只手抬起来, 一边眨着眼,一边慢慢递到沈熙白的面前。 在沈熙白一脸懵逼的视线,他目光沉静坦然。 虽然男人的表情没变,但沈熙白盯着对方的眼睛,竟也平白无故的读出了两分求表扬的讨好意味。 男人见沈熙白顿住,表情很是尴尬,他还迈腿,朝着沈熙白的位置挪近了一步,把手递得更近,认真又诚恳的说道,“看。” 沈熙白反应了半天才猛地回过味过来,——对方是因为自己一直盯着他的手看,便误以为自己对他的手有什么兴趣,反倒直接把手伸过来让他观赏。 这个行为,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 沈熙白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嘴角的弧度都跟着勾了起来。 也正是男人这意料之外的举动,缓解了刚刚两人间一直挥之不去的尴尬。 男人眨了两下眼,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沈熙白突然笑出了声,仍然举着自己的手,一派坦然的盯着对方的脸看。 不仅如此,他还歪了歪脖子,赤诚而又伴随着几分天真的问,“你不看吗?” 沈熙白抿嘴,本来就在努力抑制着自己笑容的他,这下再也忍不住,笑得弯了弯眼角,露出了自己洁白的牙齿。 男人眨了一下眼,眼睛更亮了,看向沈熙白的眼神满满都是温柔,只不过很奇怪,他的表情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冷漠,面无表情。 “今天晚上有雨。”男人冷不丁的又重复了一遍,没头没脑的,似乎他对这句话有什么特殊的执念一样。 沈熙白敛了敛笑容,但不难看出来他此刻心情依旧非常愉悦,他看着对方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反倒起了几分逗他的意思,问道,“所以呢?” 男人喉结滚了滚,眼睛更有神了,亮晶晶的,又连续眨了两下,微微把头低下来,动作有些拘谨,“......你,可以送我一把伞吗?” 说完,男人眼睛又眨了一下,尽管面上的表情依旧冷得厉害,但沈熙白已经摸透了对方真正的情绪表达。 听到对方的请求,怕不是更多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被人问路,好心带着人过去,还被要求给对方买伞,这一个接着一个的操作,怕不是要让人觉得这人有病。 沈熙白挑眉,问,“为什么要我买?” 男人把头重新抬起来,坦然的跟沈熙白带有审视的眼神对上,面不改色,继续一本正经的回复,“你不一样。” 沈熙白越发觉得这人有意思,不仅不放过这个问题,还继续逼问,“哪里不一样?” 男人眨了眨眼,看着沈熙白的笑容,坦率的回答,“哪里都不一样。” ——只有你在我心上。 沈熙白觉得没劲,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吐了一口气,闷闷的说道,“刚好e栋下面有个小卖部,那我就送你一把伞。” 男人轻笑一声,“嗯。” 沈熙白听到男人的笑声,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然后细细的盯着对方的脸看,“刚刚...是你在笑吗?” 面前的这个男人表情已经维持了一路没有变化,这让突然听到笑声的沈熙白有些惊讶。 男人又笑了一下,“是。” “......”听着男人的笑声,又看着他的脸,一时间,沈熙白又多了几分五味杂陈。 因为哪怕是在男人发出笑声的时候,对方的脸都是僵硬冷漠的。 见沈熙白愣怔的盯着自己的脸,男人却读懂了对方眼神里的疑问,主动解释道,“我是面瘫,所以我没有办法做表情。” 沈熙白惊讶的张大了嘴,回味着刚刚的一切对话,不由理解了过来。 难怪...... 但“面瘫”这种病,一般情况下,很少会有当事人主动提及,因为这种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甚至还会有很多人无法理解。 在生活里面,也少有面瘫患者主动告诉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自己有病。 也正因如此,沈熙白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太不礼貌的打量和询问才让对方如此尴尬的主动提出自己的病情。 想到这儿,沈熙白不免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主动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男人眼神专注,尽管他无法用表情表达自己真正的情绪,但沈熙白却总是能透过对方的眼睛,敏锐的察觉藏在眼睛里面里面的情绪,读懂男人真正的意思。 男人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纯净,没有丝毫埋怨自己的意思,沈熙白不免松了一口气。 “...那...还买伞吗?”男人盯着沈熙白,眨了一下眼,继续提及这件事。 “......”沈熙白噤声,呆了好一会儿,又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走吧走吧,我带你去。”沈熙白表情实在是绷不住了,眼角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说完,沈熙白两手交叉叠在胸前,然后加快自己的脚步,憋笑着往前走。 男人眨眼,大步跟上去。 —— “想要哪一个?” 沈熙白指着小卖部的货架上摆了一排的折叠伞,问道。 男人没说话,只是眼巴巴的盯着沈熙白,看起来莫名有点像等待主人投喂的哈巴狗。 沈熙白看着他这副模样,不免有些好笑。 明明是对方要求他买伞,却不自己动手选,还偏偏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 “你帮我选。”男人的语气诚恳,听起来,语气里面带了几分欢喜。 沈熙白无奈的笑了笑,在货架上拿起一把深蓝色的伞颠了颠,感受了一下这把伞的重点。 一向喜欢简约风的他,一眼就相中了这把伞。 沈熙白感觉不错,递到男人的眼神,“看看,这把行吗?” 男人眼都不眨,伸出手,接过来,捧到了手心里。 在接东西的过程中,男人冰冷的手指摸到了沈熙白的手背,沈熙白的手跟着颤了两下,吓得他将手抽回。 男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礼物,心满意足的眨眼,眼睛的光更亮了,“我很喜欢。” 沈熙白抿唇,表情古怪,他躲开了男人的视线,眼睛也有些躲闪,含糊其辞道,“那行,你喜欢就好。” 说完,沈熙白就低着头,错身准备去付钱,看起来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但他泛红的耳尖还是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 男人跟上他的脚步,走在他的身后。 沈熙白抿着唇从小卖部里走了出来,男人还跟在他的后面,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沈熙白不免有些奇怪的回头,“e栋就在你身后,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沈熙白的话音刚落,男人的眼神就跟着黯淡下来,脚步也顿住。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了有差不多五十米。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下一秒,男人将手里的深蓝色折叠伞拆开,当着沈熙白的面,把伞握在手心里,慢慢的举起。 沈熙白有些懵逼的看着男人这一系列的骚操作,不明就里的看着他。 下一秒,沈熙白一阵哆嗦,有几滴液状物滴到了他的头皮上。 他惊愕的抬起头,望向了天空。 明明上一秒还算不错的天气,这一秒就突然变得乌云密布,整片天都跟着暗淡下来。 雨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滴下来,砸到了他的衣服上,头发上,脸上...... 就当沈熙白因为震惊,久久缓不过神,甚至还维持着仰头的动作时。 一旁的男人却举着伞慢慢走近到他的跟前,然后一把将伞举到了沈熙白的头顶。 “哒哒哒”的雨水砸到雨伞的伞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熙白仰着头跟男人的眼神对视。 两人也因为这把伞靠得非常近,近到沈熙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男人身上阵阵渗透出来的寒气,近到沈熙白几乎可以描摹出男人的唇形... 男人的身高比沈熙白高出了至少半个头,身形也更为壮实,以至于两人站在一起,有碾压性的优势。 沈熙白咽了咽口水。 男人依旧维持着自己一贯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又无比诚恳。 他说,“下雨了,我现在可以送你回家了吗?” 第43章 “......” 此时的沈熙白被这一系列神仙操作唬得一愣一愣的, 瞪着眼,干巴巴的跟男人对视。 看着男人这双深邃的凝眸,沈熙白的嗓子眼艰难的吞咽了几口口水, 喉结滑动, 仰着头, 眨了好几下干涩的眼, 发现自己有点接不住男人的话。 终于, 男人像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沈熙白的心思,再次主动道, “走吧。” 沈熙白听到声音, 哆嗦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 飞快收回目光, 低着头, 缩着脖子, 整张脸都开始升温, 烫如火烧。 “我, 我住s栋。”沈熙白深吸了一口气,低头闷声地说话。 “好。”男人言简意赅, 声音轻柔。 沈熙白嘴巴鼓气,鼓出两个腮帮子,又慢慢的把这股气松下来,反复了好几次, 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男人却饶有兴致的用余光偷瞄着沈熙白脸上每一处细微变化着的小表情, 眼都不眨。 或许是男人的目光太炙热了,让人想忽视都难,沈熙白的表情也跟着慢慢垮下来, 开始尴尬的抿嘴,表情也有些僵硬。 沈熙白实在是扛不住这种谜一样的相处气氛,嘴唇翕动两下,试图寻找新的话题,让两个人的相处不那么尴尬。 “...呃,我,我叫沈熙白,你,怎么称呼?” 沈熙白说话的时候,一顿一顿的,此刻的他甚至能够清楚的嗅到男人身上独有的清冽体香。 男人阖眼,然后慢慢抬起眼皮,扯着沙哑的嗓子轻吞慢吐的回答,“我,我叫顾雩风。” “雩风?”沈熙白颦眉眨眼,灵光一闪,继又轻笑了一声,笑道,“你的名字可真有意思。” 男人顿了顿,抬眼,眸子里闪过一丝情绪,紧紧地盯着沈熙白脸上的笑意。 “雩风是三月的意思吧?”沈熙白顿了顿,沉思了一会儿,又开始补充,“我记得雩风,它本来是指民间求雨祈风的活动,而这个雩,还有‘虹’的意思。” 说完,沈熙白抬头,看了一眼男人举着的伞的内部伞面。隐隐约约的,还能依稀看出雨水砸到上面溅出来的水花。 男人对雨和伞的执着,还真是符合他的名字。 沈熙白想到这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男人盯着沈熙白的侧脸,目光依旧不假思索的带有很强的存在感。 他先是点了一下头,似是认可了沈熙白的话,又摇了一下头,扯着沙哑的嗓子,沉声道,“斯人如虹,遇上方知有...” 沈熙白狐疑的抬着头,与男人深邃的目光对上,看着眼底男人直勾勾的爱意,沈熙白心口颤了颤,然后跟着咽了咽口水,镇得他屏气敛息,噤若寒蝉。 “求的...只有斯人。”男人抿唇,将他酝酿了良久的情话说了出来。 配上他这张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脸,如此情话,又有反差上的冲击力,带给沈熙白心灵上的撞击真的不小。 沈熙白甚至在这一瞬间,能够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跳“咚咚咚”的弹跳声,毫无节奏,频率快得可怕。 男人的手附上沈熙白的头发丝,在他的头顶上轻轻的拍拭了一下。 沈熙白下意识的耸了耸肩,缩了缩脖子。 ——男人用手擦了擦刚刚沈熙白被雨水砸到的头发。 沈熙白不说话了,整张脸爆红,滚烫得可怕。 他被一个认识了只有十几分钟的陌生同性给撩了! 更可耻的是,他居然感觉有点心动。 两人接下来可谓是相顾无言,但气氛又不似一开始的尴尬和生硬,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气流在两人间弥漫和萦绕。 他们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一个抱着大概四五岁的小女孩的年轻女人。 大雨毫无征兆,来势汹汹,非常突然,女人也没有伞,她为了躲雨,只能大步的抱着自己的女儿赶紧往自家那栋楼跑。 小女孩的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眼睛又大又亮,非常澄澈,她的小脑袋靠在女人的肩膀上,无辜的眨着眼,小手还不停的伸在空中乱抓。 沈熙白与女人擦肩而过,小女孩的手还不小心的碰到了沈熙白的头发。 但女人和沈熙白都没有太在意。 小女孩跟男人的目光对视上,但又很快的错开。 女人跑远了好几米,小女孩靠在她的肩膀上,慢慢把头抬起,奶声奶气的问道,“妈妈,小哥哥旁边的那个大哥哥,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 女人只当她在说胡话,喘着气,一边跑一边严厉的呵斥道,“瞎说什么呢?什么大哥哥,小哥哥的,刚刚只有一个人。” 小女孩眨了眨眼,嘟囔了一下子,见妈妈不高兴,便把头重新埋到了女人的肩膀上,转了转脑袋,不说话了。 可是...... 明明就是两个大哥哥呀..... 男人隐晦的微微侧身,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女人身上的小女孩,悠悠地,又重新收回了目光。 —— “谢谢...”沈熙白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眨眼,温声道“我到了。” ——男人直接将他送到了s栋楼的大厅里。 顾雩风“嗯”了一声,目光如潭的继续盯着沈熙白的脸看。 沈熙白舔舐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嘴唇,有些局促,抬眼瞥看了一下男人的神色,注意到男人盯着自己看的眼神,吓得他又急急的把目光收回。 沈熙白别在视线,轻声“咳”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的发出邀请,“那个,要到我家里坐坐吗?”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还没发出声音,就听到楼外传来一阵细碎奔跑的脚步声。 估摸着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让原本在外面看热闹的八卦群众,纷纷散场,各回各家。 而这阵脚步声十分急促,听起来至少有三四个人。 沈熙白低着头,有些拘谨的等待着男人的回复。 顾雩风抿唇,牙关咬紧,顿了顿,闷声拒绝了沈熙白的邀请,“...我,下次...再来...” 说的过程,也是一顿一顿的,听起来带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在,就像迫于无奈,说了什么违心话。 沈熙白的期待值‘啪’的一下降到了最低,他低着头,呆讷着脸,闷闷地“哦”了一声。 男人攥紧了藏在身后的拳头,像是努力在压抑和克制着什么,发出咯咯的脆响,手指甲镶进手心的肉里,因为力气过猛而微微发抖。 终于,他卸了力气,松开了自己的拳头,眼睛里的隐忍之意更深。 他朝着沈熙白的位置,迈了一步,重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看起来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明天见。”低沉醇厚,带有磁性。 沈熙白浑身一个激灵,惊喜的瞪大眼,然后抬起头,眼睛里还有几分不可思议。 他看着男人笃定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蓄着笑,鼻子也红通通的,欣喜的点着头,“明天见。” 顾雩风的眸子微微触动,眼见着外面的脚步声逐步逼进,他重新把伞举起,不再说话,迈步,朝着大门外走去。 他每走两步,就要回头再看一眼仍旧站在原地的沈熙白。 沈熙白也默契的弯着眼角,含笑的盯着男人的背影。 ———— 开门,脱鞋,放下包... 沈熙白做着一如往常,如同流水线般的回家流程,看起来与平时无异, 但似乎...... 今天有那么点的不一样。 沈熙白呈“大”字,正趴在床上休息,他侧着脑袋,呆呆地盯着墙壁走神发呆,开始回想着刚刚大声发生的一桢桢画面,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下又臊红了脸。 他手脚胡乱的在床上蹬了几下,又翻了个身,胡闹了好一会儿,才躺在床上,又开始盯着天花板出神。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沈熙白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间,才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起身,从床上爬起,打算去洗个澡。 明天还要继续上班,得早点休息。 今天不想吃晚上,喝杯牛奶算了。 如此想着,沈熙白停止了自己脑子里跟男人有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沈熙白赤脚踩到地板上,凉气袭上他的脚心。 他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的睡衣,开始准备洗澡。 而他的影子在床头灯的直射下,微微有些扭曲拉长。 就连沈熙白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他映在地板上的长影被另一团黑色的影子慢慢笼罩住,像两个缠绕在一起的恋人,如胶似漆...... 沈熙白拖着疲惫,走进浴室,然后正对着浴室洗漱台前的镜子慢慢的脱下自己的高领毛衣。 突然,他脱衣服的手顿住了,眼神也变了变,目光一厉。 他今天一直觉得自己的脖子酸痛,好几次都会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甚至去捏一捏后颈的软肉。 他只当是自己太累的缘故... 沈熙白皱紧了眉头,指腹划过自己的锁骨还有侧颈。 浴室内光晕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他赤.裸着的上半身,像是披上了一层圣光。 流畅的肩颈线,直角肩,而唯一让他感到不适的... 是他的锁骨,还有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连串的红痕和刮痧才会有的印迹。 成片成片的,无比骇人,跟过敏起红疹的痕迹完全不同,看得人心惊胆战的,就跟被虐待了一样。 因为他今天穿了高领毛衣的缘故,他也没有注意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些痕迹,现在他脱了衣服,内心惊愕非常,觉得非常莫名其妙,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惊恐感。 疼倒是不疼,痒也不痒,但......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第44章 “诶, 你们说,那些法医看到肉的时候会不会想吐啊,他们平时吃肉吗?” “你不觉得很吓人吗?假设你的爱人是个法医, 而他每天用那双抚摸过尸体的手来抚摸你, 想想都恶心。” “切, 要是这个设定发生在恐怖片里, 这个法医突然发现自己朝夕相处的爱人是个死人, 是不是更刺激?” “卧槽,你们两个都别说话了, 大白天的, 这么吓人。” 沈熙白一如往常的坐上了早班的地铁,驶往正在上班的路上。 耳朵灵敏的他听到旁边三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女生议论着跟“法医”有关的话题。 虽然都是接触尸体, 但法医的专业性比起他们入殓师难上很多倍。 法医负责解刨尸体, 推断死者死因以及时间, 用来帮助警方破案, 而他们入殓师的门槛相较下会更低, 负责给死者化妆, 让他们能够体面的跟世界告别。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很难有人理解殡仪行业, 更无法理解这些愿意跟尸体接触的人。 人们歌颂警察,却对同样侦破案件的法医避之若浼。 人们攀比爱美,却无法容忍给尸体化妆的入殓师。 这三个女生看起来都不大,个子也很矮小, 虽然都穿了校服, 但校服上花里胡哨的画了很多图案,就连头发都进行了烫染。 目测都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初中生,脸上全都擦了一层厚厚的粉, 嘴上更是抹了红,校服里面全都是一些小吊带,露脐装。 一点都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她们三个还在大声的议论和贬低着法医,甚至时不时嘴里冒出几句低俗的脏话,全然没发觉她们三个周围的乘客都有些不悦的对她们投射眼神警告。 沈熙白静静的听着这群孩子们议论纷纷的声音,默不作声。 死亡本来就是人们避讳不愿意讨论的东西,而他却是每天都在跟死神打交道,面对无数个家庭的悲离死别,如果不能坦率的面对“死亡”本身,他们这个行业的人,很难坚持下去。 新一站地铁到了,作为换乘站,蹭蹭的,一下子就挤进来了一堆的人。 一个穿着跟囔囔了一路的三个女生一模一样的校服的女孩从地铁外面走了进来。 跟这三个外貌打扮上故作成熟的女生相比,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就显得非常中规中矩。 简单的帆布鞋,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背了一个天蓝色的双肩包,素净朴实,有点婴儿肥,虽然没有刻意打扮,但五官却依旧显得十分精致。 沈熙白无意的用余光看了这个女孩一眼。 三个女生像是发现了这个女孩,互相推搡示意了一下,然后用手指,指了指女孩的方向,带着几分轻蔑的窃窃私语道,“快看快看,是那个到处勾引人的婊.子。” 本来并没有太在意的沈熙白听清楚了这句话,眼神突然一变,眉头皱得无比的深,原本垂下的眼睫也跟着抬了起来。 他的眼珠子来回在这三个女生和女孩间转动,表情也变得不是很好看。 年龄这么小,就学会用这种话来侮辱人,真是有些...过分恶毒了。 正当沈熙白这么想着,三名女生就已经蠢蠢欲动的挤进拥挤的人群里面,往女孩的方向走。 沈熙白出于某种警觉,也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然后跟了过去。 “喂,婊.子,昨天没长记性啊,今天还敢去学校?” “啧,一身鱼腥味,真是作呕。” “躲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把人围在中间,发出难听的哄笑声。 被围住的女孩惨白着脸,肩头微微发抖,眼眸都在颤动着,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畏畏缩缩,她两只手抓着自己双肩包的肩带,埋着头,似乎在极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地铁上的人非常多,鱼龙混杂,也没有谁愿意多管闲事。 虽然时不时有路人冲着四人投去惊奇的目光,但并未有人伸出手制止。 毕竟人类的悲欢向来无法互通。 沈熙白的个头在人群里面本就算很高的了,现在又恰逢上学上班的地铁高峰期,人挤人的,数量非常多,而他的个头又不像这群小女生,可以随便挤来挤去,走一步都有些举步维艰。 他艰难的跟上三人的脚步,恰逢下一站地铁再次到站,人流再次移动。 沈熙白人都还没挤到她们旁边,他就眼见着在地铁的门打开的瞬间,那三名女生不怀好意的推搡着中间的那名女孩,然后看准了时机,一把将人往外推。 “啊!”被推的女生吓了一跳,大叫出了声。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在地铁的高峰期,在地铁里面,对着不断涌流进来的人群,一把将人从内往外推出去,要是摔倒在地,绝逼是要发生踩踏事故,重则死亡。 沈熙白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脸色立马惨白,瞪大眼,几乎是下意识的卯足了劲,试图冲过来救人。 索性另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得极为及时,在女孩只差零点几秒就要摔下去的瞬间,一把将人接住,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人扶起,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沈熙白看到这一幕,刚刚都快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终于放下来,他也跟着不由松了一口气。 正当他的目光仍盯着这名吓坏的女孩的时候,扶她的男人也跟着微微侧身。 沈熙白惊愕的疯狂眨眼,张大嘴,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盯着男人的方向看。 ——是顾雩风。 三名女生做了坏事,又被人制止,本就有些心虚,见这个凶神恶煞,面无表情的男人用一种阴翳的盯着自己,吓得抱作一团,不再说话。 沈熙白走过来,有些不太确定的喊了一声,“雩风?” 男人转身,还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死人脸,冷漠僵硬,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熙白非常惊喜,眼睛里的光都跟着愈发的亮,他有些激动的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顿了一下,眼神坚定不变,语气轻柔,却听不出半分戏谑。 “来见你。” 沈熙白噗嗤一下又笑了,只当是对方在说些什么土味情话,压根没当真。 但不得不说,用一张这样的脸,这样的表情,说着这么撩人的话,还真是..... 意外的让人心动。 沈熙白走到小女孩的旁边,贴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小女孩看起来很是怕生,缩在角落里,一副快哭的表情。 听到沈熙白的声音也只是胡乱的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沈熙白有些担心的多看了她几眼,突然发现她拉得紧紧的衣服,脖子那块有很深的印迹。 沈熙白眼皮突地一跳,目光向下移,挪到了女生的手上,上面也全都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划痕和肿块。 一看就没少经历过同龄人的欺凌。 “你.....”沈熙白不由震惊得倒吸两口冷气。 还不等沈熙白气顺,把这句话说完。 “你几岁?”一旁的顾雩风冷不丁的问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 他冷淡的眸子盯着女孩的脸看,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这个问题非常莫名其妙,就连旁边的沈熙白都愣住了。 女孩子抽搭了两下,耸了耸肩膀,瓮声瓮气地说,“十二。” 一边说,她一边还在抖。 顾雩风抬眸,斜眼,瞄了一眼旁边的三名女生,悠悠地说道,“未满十四岁的未成年人故意杀人,不承担刑事责任,由监护人管教,或由政府收容教养...” 沈熙白瞪大眼,浑身一个激灵,吓得赶紧扑上去,用手心捂住了他的嘴。 “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阵阵传来,沈熙白紧张到感觉自己的心脏下一秒就要从他的胸膛里跳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男人的冷而薄的唇贴在了沈熙白的手心里,沈熙白的手也跟着感受着这股从男人身上传过来的寒意。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暧昧。 沈熙白咽了咽口水,飞快地把手抽回。 公共场合,就算他再没脸没皮,也不敢随意造作。 沈熙白先是用警告的眼神瞪了男人一眼,小声提醒道,“以暴制暴是解决问题最低级的方法,这是违法的。” 然后再转过身,对着女孩柔声询问道,“你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吗?” 女孩抿唇,声音细又轻,听起来很是娇弱,“不知道。” 沈熙白不免有些心疼,“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会担心的...而且,他们帮不了我,造谣是止不住的。” 沈熙白还想安慰她,女孩却麻木的睁着眼,自顾自的说话,“我要是反抗,他们就越高兴,我抗拒得越厉害,他们就越不在乎事情的真相...” 沈熙白被她的这番话镇住了,呆愣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回复。 女孩抬头,呆滞无神的眸子跟男人的目光对上,她继续麻木不仁的翕动嘴唇,“人们相信的,永远是他们希望的真相,而不是事实。” 她失焦的眼神慢慢聚焦,但仍是那般的暗淡无光,她自言自语的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力,“你们也帮不了我。” 沈熙白的嗓子眼动了动,半天说不出话。 他不是当事人,确实无法随意评论别人的事,也无法感同身受的理解对方那穿破皮,刺入骨,深入髓的痛苦。 他哪怕是说一些安慰的话,都不过是,一个不明就里的旁观者在不知好歹的说着风凉话。 到站,是沈熙白上班的站点。 顾雩风晦涩的眼睛闪过一丝流光,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开口,“到站了,下车吧。” 沈熙白面色苍白,第一次感觉如此的无力。 他只是个陌生人,她说得对,他确实帮不了她。 顾雩风带着沉默走神的沈熙白走出了车厢。 在男人的脚步只差最后一脚就要走出去的时候,顾雩风隐晦的回头看了女孩一眼。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在空气里悠悠地比划出一个手势。 然后一团肉眼看不见的黑色雾气包裹住了这名女孩,将她保护在了它的羽翼之下。 沈熙白前脚刚走出地铁,就后悔了,他转身,打算走回去,却被一旁的男人拽住了手腕。 沈熙白红着眼,有些崩溃,“你干嘛。” “...你,哭了?” 第45章 “滴滴滴——” 地铁门发出紧急警报声, 周围风尘仆仆的各个赶路人,争分夺秒的大步一跨,飞快的奔上地铁。 地铁门也应声关闭, 慢慢的重新开始向下一站驶动。 男人原本就有些僵硬冷漠的脸, 在看到沈熙白的表情之后, 眼神更为凛冽, 甚至就连他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抽搐, 像是极力的想要做出什么表情,却有些无能为力。 沈熙白失焦的眸子盯着地铁离开的方向, 无声的水渍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了他的下巴, 然后砸到了他的衣领上。 顾雩风咬紧牙关,伸出手, 直接附上沈熙白的脸蛋, 大拇指轻轻擦拭他的眼角。 走神的沈熙白直到感受到了这股冰凉的触摸, 才突然一下反应过来, 浑身都跟着一颤, 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躲开了男人的靠近。 男人见状,收回了自己的手, 两只手都带着几分不知如何安放的无措感,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他的喉结滚动,声音嘶哑,“别哭了。” “我只是觉得...我真的一点用都没有。”沈熙白盯着男人的眼睛, 鼻头仍有些泛酸。 他原本看到男人的喜悦, 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大打折扣。整个一天的心情都像是蒙上了一块灰布,变得非常沉重。 其实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他都无能无力, 只是他真的遇到了的时候,还是无法做到不难受。 人就是这样。 男人眨了眨,小心翼翼的往沈熙白的旁边迈了一步,见对方这次没有躲开,便又大着胆子,再小小的靠近了几步。 像是在试探性着沈熙白的底线一样,每挪动一步,都要偷看一眼沈熙白的表情,然后再更进一步。 直到男人距离自己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沈熙白才突然一下注意到男人这略有几分好笑的举动。 男人伸出右手,微微低着下巴,小心翼翼的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沈熙白左手衣袖的袖口。 这奇怪的动作让沈熙白愣怔住,反倒回过神,一直盯着男人的表情看。 男人面无表情用两指拉了拉沈熙白的衣袖,见对方盯着自己,又飞快的收回手,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瞪着眼。 “...她不会有事...”顾雩风低着脑袋,用一种讨好的语气闷闷地说话。 沈熙白愣住了,男人的语气非常笃定,像是已经预料到了那个女孩的结局一样,表情十分正经。 沈熙白嘴唇翕动,紧接着又抿了抿,皱紧眉头,有些不确定的问,“...你...你怎么知道?” 男人闻言,眨了两下眼,抬头,一本正经的盯着沈熙白的眼睛,问,“你信我吗?” 沈熙白哽住了,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他咽了咽口水,跟男人四目相对,呼吸都略有几分絮乱。 很奇怪,明明他跟男人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但他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法言喻的对其天然的信任感和亲近感。 沈熙白失神了片刻,见男人仍旧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他抿唇,轻点了一下头,认真的回答,“信。” 男人闻言,笑出了声,但面上依旧麻木僵硬,略显诡异。 沈熙白眨眼,却并不害怕,见男人一直盯着自己,他也跟着露出一个笑出酒窝的浅笑。 眼角微弯,眼底顾盼生辉。 顾雩风慢慢转身,望了一眼刚刚地铁离开的方向,又重新看向沈熙白,问出一个十分没由来的问题,“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沈熙白顿了顿,思考了片刻,不确定的回答,“人心?” 男人先是点了一下头,又摇了摇头,继而补充道,“是孩子们的恶意。” 沈熙白愣住了。 顾雩风抿唇,斟酌了片刻,“人们总说,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天真无邪的生物,认为人之初性本善,小孩子不懂谎话,他们善良,可爱,童真,不像大人一样圆滑奸诈。” 说着,男人的语气加重,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但实际上...” “小孩子比大人可怕太多...他们不在乎道德与法治,也不懂感情,他们在行为上,也很难受到社会的约束...” 沈熙白盯着男人严肃的神色,被唬的一愣一愣。 顾雩风低下头,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闭眼了两秒,沉默了片刻。 抬起头,看到沈熙白略有几分迟疑的表情,反问道,“不明白?” 见沈熙白没说话,顾雩风又问,“你听说过一个新闻吗?” “什么?” “一个11岁的男生故意掐死了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法律却没有对这个男生做出任何刑法上的处置,甚至对其进行了保护,”说着,男人面无表情的嗤笑一声,“只因为这个男生未满十四岁。” “小女孩的父亲说,明明他的孩子也是未成年,为什么未成年保护法,保护的却是一个罪犯......” —— 旁边的人来来往往,全都是急着赶着上班上学或是航班的乘客。 两人并肩走出地铁站,彼此无言,却又丝毫不显尴尬。 走着走着,男人的步子慢下来,开始保持着略慢两步的速度跟在沈熙白的身后。 沈熙白像是魔怔了一般,脑子里想着的全是男人刚刚在地铁里跟自己说的那个新闻,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泼了冷水一样,让他开始不由思考人生。 突然,男人一个大跨步,挡在了沈熙白的跟前,像是变魔术一样,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直接就从自己的身后掏出了一大捧蓝色的花束。 “给你。” 男人的眼睛出奇的亮,视线落在沈熙白的身上,眸子里是藏不住的爱意。 男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沈熙白情绪上的失落,特底用这种方式搏美人一笑。 沈熙白顿住,嘴巴也跟着张大,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完全不知作何反应,甚至像个哑巴一样,嘴唇翕动了半天,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顾雩风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花看了片刻,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沈熙白明显僵住的反应。 他有些失落的将两只手都跟着放下来,眼睫在下眼处投注一片暗色。 男人本就长了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脸,现在又耷拉下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更为冷酷,就连周围的气压都跟着低下来。 沈熙白刚刚是毫无准备,所以才反应冷淡。 现在看到男人的反应,他的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有些生疼和心酸,觉得男人的表情无比闭眼。 沈熙白立马伸出双手,迈了一步,主动接过男人手里的花束,抱在怀里。 略有几分局促的启唇,“谢谢。” 说完,沈熙白的耳根处又开始泛红,鼓起了腮帮子。 顾雩风准备的花并不是千篇一律的玫瑰一类,沈熙白将这些花抱在怀里,只觉得这些花非常脆弱,花瓣看起来更是的摇摇欲坠。 花束也非常新鲜,并不是可以久放的干花。 而这些花非常小巧秀丽,蓝色的花瓣,中间还有一圈黄色的花蕊,大小合计也就是一个拇指,半含半露的姿态,惹人怜爱。 沈熙白对花没有太大的研究,他只认识最常见的那几种,除了玫瑰,菊花等最常见的一类,他对其他的花束都不太熟悉。 他盯着这一大捧蓝色的花束,斟酌了片刻措辞,露出一抹浅笑,由衷的说道,“很漂亮。” 顾雩风闻言,眼底的光更亮了,他眨了一下眼,反复确认道,“那你喜欢吗?” 沈熙白嗓子眼动了动,脑袋垂下来,躲开了男人的目光,耳朵泛着薄红,声音很闷,声贝也跟着变小,简单的“嗯”了一声。 说完,沈熙白就有些局促的垂着脑袋。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了男人发出魇足的笑声,沈熙白的脸一下子变得更加涨红。 缓冲了好一会儿,沈熙白才抬起头,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些许疑惑,迟疑的问,“这是什么花?它的香味和薰衣草很像,是淡淡的香气,我好像没有见过这种花。” 顾雩风看了一眼花束,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他的声音略有几分粗粝嘶哑,“这是勿忘我。” 沈熙白顿住,愣怔了片刻,重复了一遍花的名字,“...勿忘我?” 男人歪头,把脸凑到沈熙白的跟前,眨了一下眼,特意补充道,“对,勿忘我的花语是永远的爱,永恒不变的心。” 说着,还一脸认真的盯着沈熙白的眼睛,眼神锐利,直勾勾的,带有很强的暗示性。 沈熙白浑身一个激灵,脸一下子涨成了猴子屁股,像是又成了个哑巴,变得不会说话。 沈熙白盯着花瓣,沉默了片刻,又有些忍不住的嘟囔道,“它明天就该凋落了。” 说着,他的语气里还参杂着几分失落和帐然若失的意味。 男人默了默,目光沉静,无比坦然,“勿忘我用报纸包好,用绳子倒挂在通风阴凉处,经过一段时间的风干就会变成干花。” 说着,顾雩风顿了顿,眼底似是百般情绪,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暗色浓郁,继续道,“它并不会凋落,它经历了风化,最终重生,他的生命仍然在以另一种形式存活。” 沈熙白心口颤了颤,猛地一下抬起头,与男人的目光对视上。 最开始遇到沈熙白的他,就像这束新鲜的勿忘我花,脆弱不堪,摇摇欲坠。 但现在的他,就如同风化后的勿忘我,浴火重生。 唯一没有变的,就是他赤诚坚定的爱。 “你喜欢吗?”男人故意又问了一遍。 沈熙白顿了又顿,与男人面面相觑,终于,又“嗯”了一声。 第46章 “刚送过来的?” 沈熙白看着躺在面前刚被送过来的遗体, 不由皱紧了眉头。 此时的沈熙白已经换好了蓝色的入殓服,并佩戴好了口罩和手套。 他面前躺着的,是一具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尸, 估计是死了有一段时间, 身体已经略有几分腐烂, 甚至还有些发臭。 “对, 家属送过来的。”宋书强眉头紧皱, 一脸严肃。 “她死于奸.杀。”宋书强眯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五个字。 沈熙白闻言, 眉头猛地一跳, 瞪大了眼,他急忙用佩戴了手套的手确认了一下死尸的情况。 面前的这具尸体腰腹及胸廓都有皮肤缝合的痕迹, 看来是已经送到法医那边进行了有关物证的提取, 然后被家属送到了这里。 “她家人说, 她生前是个非常爱美的小姑娘, 所以想给她再化一个妆, 让她好好往生。”宋书强说完默了默, 语气也有些伤感。 沈熙白垂眸,“我明白。” “你一个人没问题吧?”宋书强反复确认道。 沈熙白一脸凝重的点了一下头, 咬紧了牙关。 宋书强这才放下心来,退出了遗体清洗间,将接下来的任务交付给了沈熙白完成。 入殓师的工作任务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给死者的面部化妆,他们首先需要给遗体杀菌清洗, 还需要通过按摩, 让这些僵硬的尸体放松。 在接下来的过程里,入殓师需要对死者的皮肤,毛发都进行处理, 还要抽干死者的血液和气体,为其注射防腐剂。 如果是那种因为某种意外,而导致尸体分成了很多部分,入殓师也需要为其缝合,确保尸体的完整性。 沈熙白在处理这具遗体的过程中表情一直非常严肃,看起来心事重重。 他对死者向来是抱有很强的敬畏之心的,尤其是在处理这种年纪轻轻的尸体的时候,他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触动感。 等到所有的工序都做好,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个把小时,沈熙白的额头上,太阳穴上也满满都是汗水。 “处理完了?”宋书强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沈熙白,随口问道。 沈熙白轻轻的“嗯”了一声。 宋书强便不再说话。 每天殡仪馆的大厅都会不间断的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聚集着三三四四的死者家属,为亡去的亲人送行。 而他们大多也都是身穿白孝衣,头勒白绳白布。 “听说,奸杀那个女生的凶手是三个中学生。”宋书强随口提了一嘴,忍不住感叹。 沈熙白的心却跟着沉了下来,他猛地一抬头,提高了声贝,重复了一遍,“中学生?” “对。”宋书强的表情也变得义愤填膺,眼神里都带有几分愤怒和不满,“简直就是杂碎!禽兽不如!” 沈熙白的两只手都在抖,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了顾雩风之前跟他说的那一番话。 沈熙白的声音都开始颤抖,抬起头,盯着宋书强,迫不及待的又问道,“...他们多大?” “多大?”宋书强愣住了,面露难色,“我也不太确定...” 突然,宋书强的表情一顿,下一秒跟着瞪大了眼,惊恐地叫了一声,然后说道,“等等,如果我没记错,那三个凶手现在都读初一,按这个年龄段算...” 宋书强有些毛骨悚然,浑身的鸡皮疙瘩的都竖了起来,哆嗦了一下,补充道,“他们大概率都未满十四岁。” “......” “......” 两人一起沉默的对视了三十秒,彼此都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无可奈何的窒息感和愤懑不平的操蛋感。 “靠!”宋书强收回目光,忍不住对着旁边就大骂出声。 他飞快地脱下了自己的手套,心急如焚去掏自己的手机,“不行,我得网上搜一下,有没有跟这件事相关的新闻。” 沈熙白也走到了他的旁边,跟他一起看网页的搜索记录。 这种新闻并不难查。 虽然新闻一般都不会使用死者的真名,就连凶手也会化名,但只要加上地点,死因,死者年龄,犯罪嫌疑人的职业年龄等等信息,大概率都能查出来。 宋书强试探性的输入几个关键词,果不其然,立马跳转到了这个新闻的页面。 “沃日,这件事的讨论度居然这么高。”宋书强倒吸一口气。 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本来还担心搜不到相关的新闻,结果谁知道随随便便一搜,铺天盖地的,全都是跟这个女生有关的新闻报道,就连很多法制博主,甚至是律师都在讨论着这个话题。 沈熙白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简单的搜了一下这件事的相关资料。 他随便翻了翻,大概拼凑出了这个故事的内容。 这个女生今年读高三,成绩优异,是学校重点栽培的一本好苗子,长得好,身材好,人缘也不错,家境非常普通,但比较殷实。 她的学校是寄宿制,每月放几天的月假,而这名女生的遇害的时间也正是学校放假当天,也就是她回家的路上。 新闻里介绍,这三名嫌疑人都不满十四岁,因为看多了某片,让心智本就不成熟的他们对强.奸这种事产生了认知偏差,甚至跃跃欲试。 于是事发当晚,他们借酒壮胆,恰好遇到了拖着行李从火车站里出来的受害人,见其长得漂亮,便尾随了一路。 将其绑架后,他们又对其实施了长达一天一夜的暴力,过程无所不用其极,就连受害者的乳.头都被咬烂,事发之后,他们害怕暴露,便最终将其勒死,还将尸体丢道了路边的草丛堆里。 索性被路过的行人发现并及时报案,警方也第一时间根据线索找到了目标嫌疑人。 但又因为嫌疑人的特殊性,沈熙白翻遍了所有提及这件事的官方新闻,都没有查到任何一点跟他们有关的现实生活信息。 相反,作为受害者,这名女生的家庭住址,学校,过往经历都像是被人扒了底裤一样,细无巨细的全部被人肉了出来。 甚至还被那些可笑的杠精用“受害者有罪论”细数这名女生的不是以及活该。 尽管舆论大多都倾向于这名无辜的受害者,但不仅仅是警方,律师心知肚明,所有网民也都知道,这起案件嫌疑人未满十四,哪怕他们再如何义愤填膺也有些无济于事。 “...她什么时候火化?”沈熙白的表情已经凝重得不能再凝重,就跟结了一层冰一样,两只手也跟着默默攥成了拳头。 “...今天下午。”宋书强默了默, 沈熙白点头,不再说话。 ———— 沈熙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了什么心情,在女生要被火化的时间点,默默的过来给人践行。 护灵工作人员将已经装有女生遗体的棺木抬到了火化间。 而火化间又分有内外两个通道,亲属可以在隔了玻璃的外通道观看遗体入炉,但无法看到具体的火化过程。 沈熙白躲在人群背后,远远的看着这一幕。 过来给死者送行的家属并不多,只有三个人,一对看起来上了岁数的夫妻,还有一个穿着白领工作制服的女人。 三个人抱在一起,相互搀扶,悲不自胜的哭嚎着。 沈熙白短暂的在原地盯了一会儿,打算默默离开。 火化一具遗体一般需要四十分钟,但因为这个女生被冰冻保存过,大概所需的时间,在一个小时。 沈熙白叹息,打算离开。 他刚一转身,就立马跟一双如潭水般深邃的眸子对上。 沈熙白毫无准备,心跳都轰地跟着颤抖了几下。 他大喘了一口气,等到看清以后,僵硬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 “...雩风?”沈熙白有些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男人站在距离他大约十多米的位置,无声无息的,半点声音都没有,更何况周围的光线本就暗淡,男人又穿了一身黑,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他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一眼看过去,着实是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顾雩风眨了一下眼,听到沈熙白喊了自己的名字,便自然而然的抬腿迈步,朝着沈熙白的位置靠近。 男人走起路来,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轻得让人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男人走近以后,沈熙白将他的五官看得更加清楚,沈熙白既欣喜又有些惊讶,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快下班了吗?”男人答非所问,甚至反客为主,也问出了声。 沈熙白愣了愣,眨眼,眼睛往上瞟,开始回忆,“...我今天好像需要值晚班...” 顾雩风了然地点了一下头,目光沉静,“嗯,好。” 沈熙白有点懵,继续盯着男人眨眼睛,“怎么了吗?” “接你下班。”男人言简意赅,目标明确。 “啊?”沈熙白眼睫都跟着颤了两下,上下扫动。 男人可以尽数看清楚对方纤长之余又有些微微颤抖的睫毛,像是挠痒痒一样,让他的心口也有发痒。 “等会儿不要急着出去。”顾雩风伸出手,将沈熙白脑袋上翘起来的呆毛顺下来。 男人突然的动作,吓得沈熙白直接把头都埋了下来,等到他听清楚了男人话里的意思,又微微将下巴仰起,“...为什么?...” “殡仪馆门外面现在围了一群记者。”男人的手还放在沈熙白的头发丝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私心,又忍不住多抓了几下。 这个小小的动作看起来很简单,不足为奇,但男人的眼底却闪过一抹魇足的暗色,眯着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 “记者?”沈熙白不明就里。 男人抬眼,眼神望向沈熙白的身后,落到了里面的三口人身上。 语气略有几分阴冷,“嗯,蹲他们。” 第47章 “......”沈熙白不由抽了一口气, 一股无名的怒气蹭蹭地冒上了心头,“人都火化了,这群记者还想拍什么?她的骨灰盒吗?” 顾雩风看着沈熙白气鼓鼓的样子, 眨了一下眼, 又摸了两下他的呆毛, 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要生气。” 沈熙白顿住, 两只手默默捂住发热的耳朵,躲在了男人试图继续顺毛的手。 顾雩风眼底带笑, 又有些遗憾的收回了手。 “那些罪犯的父母想用钱的方式跟这一家人和解。”顾雩风的声音嘶哑, 听起来也很轻,但语气十分凉薄, 带着冷意。 “和解?” 顾雩风微点了一下头, 撩起眼皮, “这群记者是被人特意花了钱请过来的” 男人顿了顿, 继续补充, “他们并不是正规记者, 他们看似是为了进行实时报道,实际上是在骚扰, 然后故意爆料这家人的住址,工作单位等隐私信息,然后真假参夹来造谣死者生前的人生经历,以便控制舆论。” “......”沈熙白听完, 感觉自己好像憋了一肚子的委屈, 气得整个人都有些发抖,忍不住低头暗骂了两声。 顾雩风面色如常,伸出手揉了揉沈熙白的发顶, “别担心,会解决好的。” 说完,男人朝着沈熙白的位置进一步逼近,温柔地撩拨了一下沈熙白的额发。 沈熙白臊红着脸,甩开男人的手,又没忍住踢了一脚男人的鞋边。 “你说话就说话,别老是摸我。”说完,沈熙白捂住自己泛红的耳朵,揉了揉。 “走吧。” “去哪儿?”沈熙白侧目盯着男人的脸,眨了眨眼。 “吃饭。”男人抬眼,声音低沉醇厚。 “......”沈熙白茫然的眨了眨眼,好看的眸子还闪着光。 顾雩风侧头,看着对方不假思索略带茫然的眼神,面不改色的补充道,“现在到了晚饭点了。” 沈熙白唇瓣放松,眼珠子微微向上瞟,看起来还有些懵逼,他跟着男人的脚步往前走,眼睛都没有看路。 男人淡定地伸出手,一把拉过对方的手腕,攥在手心里,然后继续脸不红,气不喘地用一种正气凛然的语气说道,“好好看路,你今天中午也没吃饭。” 沈熙白懵了,大脑放空,支支吾吾的说道,“你,你怎么什么事都知道?” 男人的脚步定住,沈熙白的鼻子直接撞到男人的侧肩。 顾雩风回头看他,沈熙白无辜地眨眼,表情也有些心虚。 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了十几秒。 “...你干嘛瞪我?”沈熙白被盯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尴尬得用手抓了抓左脸颊,眼神都忍不住躲闪。 顾雩风面色如常,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我什么都知道。” 沈熙白一听,眼珠子也跟着转了转,有了些许好奇,带着几分逗对方的心思问道,“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沈熙白话音刚落,男人的撩起眼皮,抬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沈熙白的眸子看,一派认真严肃。 沈熙白被盯得无辜得眨了两下眼。 “只要是关于你的...” “我都想知道。” ———— “你个不中用的东西,看你的儿子在外面惹了多大的麻烦,现在都闹上了新闻头条!” 头发花白的老人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地砸在了坐在旁边的沙发的男人身上。 男人穿着西装,看起来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估摸着年龄在四十岁左右,有点胖,肚子鼓圆,脖子后面有一道又一道褶子。 他倚在沙发边,两只手也放松般的搭在膝盖上,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一副无喜无悲的样子,看起来对老人嘴里说的话半点都不在意。 烟灰缸砸到他的身上,他也没躲,面色坦然。 听到老人继续喋喋不休的指教,男人也只是慢慢地抬起头,面不改色的盯着对方的眼睛,眼睛里满是嘲讽和轻蔑,“不就是一条人命吗?死了就死了。” 老人气得肩膀开始发抖,本就岁数大的怒火攻心,被这句话气得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你,好啊你!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儿子!” 男人见老人气得呼吸不畅,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悠悠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老人的脸,嘲讽道,“怎么?您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了吗?你另一个儿子十多年以前不也杀过人吗?” 老人的身体瞬间僵住。 魏忠贤冷笑一声,“你的宝贝儿子已经靠不住了,你现在还得靠我养着。” 老人的肩膀还在发抖,“你你你”了半天,一边疯狂的咳嗽,半天没能组织出一句完成的话。 男人又是一声冷笑,不再理会,转身直接离开。 走到书房后,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手按了按太阳穴,拨出一串熟悉的数字。 “喂,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男人的屈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狡猾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光。 他听着电话那头毕恭毕敬的声音,又伸出手扯了扯自己被勒得不能再勒的西装领带。 他脖子上的赘肉一颤一颤的,房间里不算太明亮的白色灯光照在他身上,像是被人刷上了一层白漆,肤色瞬间变得像死尸一样惨白。 “...嗯,控制好舆论,想办法找那家人私底下和解,必要的时候,可以进行威胁。” 交代好一切,男人挂断了电话。 啧。 男人的身体往后倾,躺在靠椅上,开始闭目养神,继续有恃无恐...... ———— 坐在客厅里仍在大声咳嗽的那个老人,一只手抓着手杖,另一只手抓着真皮沙发的扶手,指甲都因为太过用力,而镶了进去,甚至抓出了好几个印迹。 他的咳嗽声越来越大,整张脸都憋得通红,五官扭曲,大张着嘴,舌头也伸了出来,一副要吐的模样。 而他咳嗽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看起来呼吸极为不畅。 干咳了半天,老人“噗嗤”一下,嘴里咳出了血。 下一秒,他就因为浑身无力,身体向一侧倾,直接倒了下去。 老人瞪着眼,瘫在毛绒绒的地毯上面,十指呈现出扭曲的鸡爪状,僵硬无比。 突然,一团无声无息的黑影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然后慢慢的朝着老人的位置,无声靠近。 黑影的目标十分明确,移动的速度也非常的快。 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它,在逐步逼近目标以后,就像是突然沸腾的洪水,无限变大,甚至一把抓住了老人照在墙壁上的影子,然后摁住了他的脖子。 而本来瘫在地毯上的老人若有所感,突然一下瞪大了眼,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他努力的用自己僵硬住的两只手去扯勒住他脖子的透明物体,嘴巴张得愈大,目眦欲裂。 但他的反抗根本就是无济于事。 “呜——唔——” 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呜咽了半天的老人停止了反抗,彻底冷了下去。 ———— “诶诶,等一下等一下,请问陈孝萱的家人出来了吗?” 沈熙白晚上值夜班,等他到了下班的时间点,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都陆陆续续的走得差不多了。 在门口蹲守的记者却一直没有散开,十分有毅力有恒心的蹲守在门口,手里拿着设备,时刻准备着偷拍。 而沈熙白刚一出门,就被这群可怕的狗仔团团围住,甚至妄想借他之口问出点什么东西。 沈熙白冷着一张脸,没有回答,直接摆脸色,目不斜视的想要穿过这一群人。 但或许是时间实在是太晚的缘故,这群记者也等得有些不耐烦,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人,根本不想轻易放他离开。 “诶诶诶,别走啊!”又一个男记者挡住了沈熙白的路。 饶是沈熙白这样的好脾气,都忍不住皱眉头。 “我不知道。”沈熙白板着脸,语气也很冷淡。 “那能采访一下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吗?”或许是这群记者实在是找不到新闻素材了,见沈熙白要走,竟一把拉住他,又开始扯东扯西。 沈熙白有些无语凝哽,因为不想太多纠缠,他只能硬邦邦的回答,“没有看法。” 谁知,记者见他如此一说,反倒更来了兴致,不愿如此轻易的放他离开,“那你觉得陈孝萱是个什么样子的女生。” 记者的话音刚落,沈熙白的眼皮就抽搐了一下,表情看起来更为冷酷,他憋着怒意,猛地瞪向问他问题的那名男记者,提高声音反问道,“所以呢?” 记者们都被沈熙白突然的脾气吓了一跳,无声相觑,一时间竟也无人接话。 沈熙白眯着眼,一记刀眼扫射了在场的所有记者,他仰头质问道,“她是什么样子的人跟这件事有关系吗?难道这件事的重点不应该是那群少年犯吗?你们真的是记者吗?你们的职业操守呢?抓着受害人的亲属不放就是你们的这群人的正义吗?” 沈熙白顿了顿,咬牙切齿道,“你们跟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你们根本就是在用舆论的力量杀人,更可笑的是,你们谁都不会觉得自己就是凶手!” 说完,沈熙白就想走,但这群人却像是抓住了什么大新闻一样,看到沈熙白如此激动,一个个纷纷拿起了自己的设备,将镜头对准了他,拦住了他的去路。 每个人的眼睛都想月圆之夜变身的狼人,眼底都是算计和狡猾。 “诶诶诶,别走啊!别走啊!” 沈熙白被这群人围住,堵得水泄不通,像是要把他憋死在肉墙之内。 “让开。” 一声冷戾的男声在记者们的背后响起。 话音刚落,这群跟苍蝇一样喋喋不休的狗仔们都跟喂了哑巴药水一样,噤若寒蝉。 一道黑影直接挤进人群堆里。 下一秒,沈熙白就感觉一只发冷的大手一把搂住了自己的腰,还不等他反应,就又把他摁在了对方的怀里。 护在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窜出了人群。 沈熙白不免有些惊喜,“雩风?你怎么还在这儿。” 男人低头,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声音发软,“等你回家。” 第48章 “小沈, 你看了吗?网上有人爆料出了那群少年犯的真实信息。” 宋书强作为一名入殓师,生活里除了工作,没有任何社交, 因为这种行业很难让人理解, 他除了可以跟相同职位的小伙伴相处之后, 哪怕是亲人之间, 他也很少走动。 也因为如此, 他们这群人的生活大多都是非常单调的,所以需要一些生活调味剂。 而宋书强明明是个大男人, 也有些八卦体质, 昨天回去以后翻来覆去的关注着这期案件的进展。 沈熙白听到宋书强的话,表情顿了又顿, 看起来心事重重, 他转了个身, 表情有些凝重。 宋书强看他这个样子, 不免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 沈熙白嘴唇动了动, 喉结滚了滚,问道, “难道,只要未满14岁,就不用承担任何法律后果吗?” 宋书强有些惊讶沈熙白会问出这个问题,但看着对方有些挣扎甚至迷茫的眸子, 宋书强难得有些沉默, 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做个回答。 “......”宋书强动了动嘴皮,表情也有些挣扎,下一秒又抿住唇, 抿成了一条直线。 终于,宋书强启唇问道,“那你觉得法律是为了预防犯罪而存在的,还是为了惩罚犯罪而存在的?” 沈熙白愣住了,转过身,盯着宋书强的眼睛出神,有些不确定的回答,“...预防?” 宋书强点了点头,叹气道,“死刑的存在,并不是报复,也不是什么惩罚,它们的存在是为了警示世界上的公民遵循社会的法则。” “所以哪怕是死刑犯,法律仍然不会剥夺他们基本的人权,不会对他们实施类似于古代那种,比死刑还要残忍的酷刑,因为一旦大于死刑的酷刑存在,那就意味着,刑法的作用,不再是为了维护这个社会的秩序,而是为了报复这些犯罪分子。” 沈熙白的表情愣怔,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 宋书强又叹了一口气,“法律并不是不让少年犯承担后果,也并不是没有任何约束,而是出于维护社会秩序的初衷,才选择让他们无须承担刑事责任,但他们的法律责任不可避免。” 宋书强起身,走到沈熙白的旁边,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如果我们暂时没有改变现状的能力,我们也依然要相信,它总有一天会改变,因为那些有能力的人,都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着,而这里面不乏有努力了一生的人。” 宋书强顿了一下,补充,“任何一个行业都是如此。” 沈熙白如醍醐灌顶一般张大了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宋书强看着他这个样子,无奈的低头,晃了晃脑袋,,“这个世界的确不太好,但万幸的是,正义永远都不会缺席。” 说完,宋书强戴好自己的口罩,深深地看了沈熙白,开始继续准备工作。 沈熙白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心里面的小九九,不再乱想,然后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 “你觉不觉得这具遗体...”宋书强戴了手套的手在尸体的脖子上摁压了两下,皱着眉头,斟酌了形容词,才将话说完整,“有点奇怪。” 沈熙白闻言,侧了个身,走到宋书强的旁边,开始仔细打量面前新送过来的老人遗体。 “哪里奇怪?”沈熙白有些疑惑。 宋书强眉头一突一突地弹跳着,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的脖子上有摁压般的勒痕,你再看他的表情,也有点像机械窒息死亡时才会有的反应。” 沈熙白瞳孔地震,开始认真打量这具尸体。 这具尸体是中午被人秘密送过来的,家属也没到场,那边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只是希望尽快火化。 “不该啊,你看,他有正规的尸检报告。”沈熙白太阳穴处的青筋都在抽搐。 “尸检报告明确的结论是这名老人突然性哮喘发作,才导致的窒息死亡。” 深知专业性尸检报告不可能出错的两人齐齐沉默。 他们彼此在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掩饰不住的惊恐。 但即便心存疑虑,他们两个的工作任务却不能停。 窄小的遗体清洗间,密闭,压抑。 一张摆放遗体的长铁床,一个塞满了各种各样“化妆用品”的高柜,还有一个洗漱台。 整个房间,哪怕每天定时清洁也依旧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尸臭味。 隐隐约约的,周围还弥漫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渗透进来的阴气。 沈熙白辅助着宋书强对这具老人的尸体进行清理。 而明明沈熙白都穿了一件加绒的毛衣,但他在清理的过程当中,却不由跟着打了一个寒颤,哆嗦了一下。 像是一条灵活的蛇突然一下附上了他的小腿,然后一点点攀爬,最终死死地缠绕在他的身上,寒意也跟着袭遍沈熙白的全身,将他层层包裹。 已经连续起了三次鸡皮疙瘩的沈熙白忍不住嘟囔道,“今天的天气怎么这么冷。” 宋书强正细心的用胶水帮老人缝合他的嘴部。 他看了一眼沈熙白,把胶水放下,又拿起了金属丝打算固定脸部。 “很冷吗?今天温度挺高的吧。”宋书强不甚在意的回复。 沈熙白冻得又耸了耸肩膀,颤抖了两下。 沈熙白闻声抬起头,看了一眼只穿了一件单薄衣服的宋书强,看着对方泰然自若,一点也没感觉到冰冷的样子,不免心中腹诽,暗生奇怪。 他的体质有这么差吗?他平时也不怕冷啊。 沈熙白表情凝重,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沉思了片刻,最终决定明天得多带件毛衣,以备不时之需。 好香啊... 一团肉眼看不见的黑色东西在沈熙白的周遭缠绕。 就像是乡下人家的老烟囱里冒出来的团团黑烟,弥漫在空气里。 黑烟一下子扩散充斥整个清洗间,一下子又凝结成物状般的实体,在沈熙白的旁边蹭来蹭去。 而这个鬼东西偶然幻化出来的人形轮廓看起来也都是青面獠牙的形态,可怖非常。 遗憾的是,在场不论是沈熙白还是宋书强都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尽数不知情。 好香啊... 黑烟嗅着沈熙白身上的香气,发出贪婪的呜咽声。 沈熙白眉头猛地一跳,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若有所感,突然转了个身,眼珠子转动,扫射了一圈整个房间。 奇怪...他怎么感觉好像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沈熙白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以为是昨天没有休息得太好,才导致自己出现了幻听。 不再多想。 黑烟的浓度愈来愈深,周围的温度也跟着愈来愈低。 低到沈熙白不再只是简单的起鸡皮疙瘩,他甚至开始发抖,脸上还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冰渣。 偶尔会将目光投到沈熙白身上的宋书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宋书强眼神一变,刚想伸出手去拉对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并不干净,又很快收回。 “你怎么了?” 沈熙白抬起头,肩膀还在抖,“我感觉有点冷。” 宋书强皱眉,稍加思忖了三秒,说道,“你先去休息,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到外面喝杯热水。” 沈熙白无法逞强,点了一下头,反倒哆嗦得更加厉害。 他拉开清洗间外面的门,门外是一条又长又黑的长廊,长廊里一片寂寥的暗色,灯光也是忽明忽暗的闪着光。 沈熙白前脚刚走,一直对他死缠烂打的黑烟也立马跟上了他的脚步,萦绕在他的身边。 “嗡嗡嗡——”沈熙白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闷闷地响声。 沈熙白刚走两步,顿了又顿,脱下自己的硅胶手套,艰难的掏出手机。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他通讯录以外的人。 沈熙白看着未知号码四个字盯了三秒,犹豫了一瞬,也不确定是不是骚扰电话,最终还是按下了确认键。 “喂?——”沈熙白应声道。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沈熙白皱了皱眉头,暗生奇怪,又“喂?”了一声,对方还是没有吱声。 黑烟不断的扩散,幻化成了一头四不像的野兽,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不停的嗅着沈熙白身上的气味。 真香啊... 黑烟发出贪婪的冷笑,失去了思考和意识的它,已经是被一头被欲望吞噬的怪物。 看向沈熙白眼神就像是一盘美味的饕耋大餐。 沈熙白把手机从耳朵边上拿开,狐疑的看了一眼屏幕,电话那头没挂,但是依旧没有回音。 正当沈熙白打算摁下挂断键的瞬间,电话那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沙沙的杂音。 沈熙白愣怔了一瞬,试探性地又“喂?”了一声。 “嗯。”对话那头的人终于发出了声音。 沈熙白一愣。 黑烟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冲动,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将沈熙白吞进自己的嘴里。 它才刚把嘴巴张大,还没伸出舌头,就被什么东西给定住,身体也跟着僵在了原地。 “雩风?”沈熙白眼珠子转了转,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令他有些再熟悉不过。 “嗯。”男人应声回答。 顾雩风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直接捏住了黑烟的脖子。 黑烟痛苦的呜咽出声,然后发出哭天喊地的嚎声,叫声无比凄厉,像是要冲破云霄。 它努力的想要从男人的手上逃脱,但不论它如何挣扎,它在男人面前都不过是一只蝼蚁,一捏就碎。 沈熙白抿唇,嘴角蓄着笑,他身体的温度也跟着慢慢回暖,听到电话那头肯定的回答,忍不住问道,“你哪来的我的电话?” 男人一把将黑烟捏碎在手心里,转了个身,又走了两步,身体正对着沈熙白,目光沉静的盯着对方的脸。 此时的沈熙白看不见的他,也不知道就在这样,自己的身边又是如何的腥风血雨。 顾雩风低下身,仗着沈熙白看不见,嘴唇直接印在了对方的右眼角的位置又如蜻蜓点水一般,附上一个不带丝毫色.欲的吻。 “你猜。”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沈熙白一阵心悸,眼皮也跟着跳了一下。 就像突然间,心里冒出了一个不知名的预感。 第49章 听到电话那头明显带有挑逗兴致的腔调, 沈熙白的表情有些绷不住。 “我才不猜。”沈熙白撇嘴。 男人盯着沈熙白的表情,饶有兴致的低头,与其鼻尖相触, 几乎是贴脸的距离, 继续细细的打量着沈熙白脸上每一个微表情。 男人的舌尖舔了一下自己的牙齿, 眼底暗芒涌动, 也不拐弯抹角, “值班室里贴了。” 沈熙白顿了顿,表情突然有一些僵硬, 就连刚刚嘴角蓄着的笑都慢慢的收敛住。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工作吧?”沈熙白拱了拱鼻子, 声音略有几分鼻音。 “嗯。”男人伸出手指,眼也不眨的用指尖描摹着沈熙白的眉眼, 动作非常轻, 就像是在欣赏一件易碎的艺术品。 沈熙白抿唇,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低着的头突然抬起, 澄澈的眸子扫射了一眼周围。 男人聚精会神, 目光跟着沈熙白的视线移动着,哪怕他知道此刻的沈熙白看不到自己, 他也有一种被心爱之人凝视的幸福感。 沈熙白把头又微微低下来,心情复杂。 “我是给尸体化妆的。”沈熙白忍不住强调。 电话那头微微一声轻笑,“我知道。” 沈熙白咬住下唇,刚刚悬起来的心又一次放了下去。 他们这个行业太特殊了, 基本生活里, 大家都对此有些忌讳,对于他们这种与死人相处的人,更是避之如蛇蝎。 沈熙白最开始选择这一行的时候, 就因为这个原因跟所有亲戚断开往来,有需要出份子钱的情况,就是直接转账。 他也因此缩小了自己的社交圈子,不给别人找晦气,也少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呢?” 听到电话那头半点没变的说话语调,沈熙白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嘴角的弧度又有些压不住的向上挑。 沈熙白忍不住逗他,“我天天跟尸体在一起,你就不怕沾了晦气啊。” 看着沈熙白面上的笑意,男人的喉结滚了滚,嘴唇翕动,眼珠子如同机械般的转了转。 “为什么要怕?”他反问。 男人的眼神晦涩变化,伸出手又撩了撩沈熙白的额发。 他微微张开嘴,半隐半现的露出了自己锋利无比的虎牙,看起来非常具有攻击和危险性。 他...可是鬼啊... 沈熙白没听出来对方略带几分诡秘的腔调,只觉又一件压在心口的心事放了下来,眼睛出奇的亮。 他重新迈开步伐,脚步轻快的往前走。 “嘀嗒——” 是水滴在地上的声音。 在这种幽深空旷,本就安静得空间里,这样奇怪的声音,总是容易刺激人的感官,加大人对未知的恐惧。 沈熙白每走两步,脚步也会跟着发出回声。 沈熙白仍在满心欢喜的跟电话那头的人说着话,全然不知那个跟自己打电话的那人就跟在自己的身后。 如同幽灵。 ... 沈熙白原本还弯着眼角,嘴角蓄着笑,突然他的余光注意到了什么东西,表情僵硬住,身体也变得紧绷。 男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沈熙白眼珠子微微向左转了转,嗓子眼还有些干涩。 顾雩风顺着沈熙白的目光看向了那个方向,下一秒就眯了眯眼睛。 沈熙白的心跳咚咚咚的发出声音,他感觉刚刚好不容易回温的身体就像是一脚踩到了冰块上面一样,脚下阵阵冰凉袭上他的脚心。 他僵硬的摆过头,看向自己的左侧。 他是不是眼花了... 他刚刚是不是看见旁边站了一个人? 沈熙白的大脑高速运转着,他抓手机的那只手的手心都升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鼓足勇气,慢慢的偏头,挣扎着望向刚刚余光中撞见了什么的小角落。 嗯? 沈熙白晃了晃脑袋,定晴又看了看。 什么也没有。 他跟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刚刚那种见鬼的惊悚感也让他不由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今天奇怪的事一桩接着一桩。 难不成是他昨天没休息得好? 贴墙站在角落里的女鬼惨白着一张脸。 身形削瘦,个子应该在一米六五左右,齐刘海,长头发,大眼睛,穿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校服,整张脸都没有半分血色,嘴巴都是干裂的。 但不可否认,这个女鬼的五官真的很是精致,鼻梁小而挺,右脸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很容易让人新生保护欲。 如果沈熙白能够看清楚这个女鬼的正脸,他一定会惊愕的发现,这个女鬼正是那起倍受关注的奸.杀案的受害者。 似乎是察觉到有一道阴冷的视线正盯着自己,女鬼慢慢的抬起了自己一直垂着的脑袋,下一秒,她泛白的眼球就直接跟一双阴戾的眸子对视上。 男人的表情和眼神实在是太骇人了,尤其是男人身上那浓郁得不能再浓郁的死四,以及极具压迫性的鬼域磁场,都让她忍不住浑身都跟着哆嗦了一下,后背贴着墙,惊恐的动了动。 “......” “......” 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有片刻停留,收回目光,就继续跟上沈熙白的脚步慢慢往前走。 女鬼的视线也跟着慢慢地从男人的身上,一点点地挪到了沈熙白的身上。 而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沈熙白之时,她那双泛白的眼球都跟着亮了亮,包裹在她身上的怨气都如同被洗涤一样,跟着消散了一大半。 她不由自主的迈出自己的步伐,小心翼翼的贴着墙,跟在沈熙白的身后。 又因为沈熙白的旁边有一个可怕的大魔王,她只能拉开很长一段距离,以不会跟丢的速度,跟着沈熙白的脚步,赤脚悬在空中,飘着走。 “好好看路。” 电话那头的声音窜进沈熙白的耳朵里。 沈熙白听着对方如同老父亲一般的提醒,忍俊不禁道,“你是在我的手机里装了监控吗?我有没有好好看路你都知道。” 顾雩风默了默,像是被问住了一般,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 沈熙白只当是凑巧,压根没有细想。 还忍不住笑了两声,然后又继续打趣对方。 ———— “关于这件事,一下子让四个家庭都跟着变得支离破碎,我们也深表歉意,但你看,他们三个孩子今年才十二三岁,刚上初中呢,他们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下了如此大错,这个和解书......” 律师一身黑西装,脚下蹬着一双铮亮的皮鞋,头发上还擦了发油,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 他手里拿着一叠资料,用一种自认为用心良苦的语气,对面前的三口之家苦口婆心的说着官方用词。 但律师的话还没说完,一旁一直忍着脾气,听他毫无诚意的哔哔赖赖了一大串屁话的女人再也忍不住,一把抡起旁边的扫帚,举起来直接就往男人身上扑打,嘴里嘶吼道,“滚出去,我们不接受他们的这个和解!” 律师连连后退,黑着脸,语气也变得更加僵硬,他另一只手快准狠的抓住女人的扫帚,威胁道,“不签?你们以为不签结果就能有什么改变吗?识相点,就收下这笔钱,然后把和解书签了,你们以后还能做个买卖,换个好点的车子房子!” “就算到时候让法院判案,结果也无非是让三家赔偿,你们有点常识就应该要知道,他们三个都没到法定刑事责任年龄,依法也不可能追究责任,最多也不过是收容管教个几年,你们以为你们不签就能改变什么吗?不可能!” 律师的语气越来越冷硬,语气可谓是冷嘲热讽。 说出来的话也是正中红心的踩在了女人的雷点身上,分分钟可以让她暴走抓狂。 她眼睛瞪得目眦欲裂,像是抓狂的狮子一样,使出自己全部的力气,将被男人徒手抓住了扫帚从对方的手里抽了出来。 她步步向前逼近,红着眼,怒骂道,“出去!给我出去!你们全都是杀人犯!你们杀了我的妹妹,你们还想逼死我们!” 她一边怒骂,手里挥打的动作也更加用力,然后使出浑身解数一脚踹在了律师的裤腿上,然后用手一推,将人快准狠的推出去了房间。 女人关了门,却再也控制不住的情绪,一把抱住自己身后的父母,一起痛哭起来。 “爸爸...” “妈妈...” “姐姐...” 女生站在角落里,歪了歪脑袋,略带茫然的嘟囔出声,她悬浮在空中,目光紧紧的盯着痛哭的三张面孔,眼底有些茫然无措。 “你们看不见我吗?...”女生飘到了他们的旁边,嘴里又嘟囔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 “爸爸...你们在哭什么?我就在这里呀!”女生的表情都跟着着急起来,声音也变得急促加快,努力的想要吸引对方的注意。 奈何不论她如何拼尽全力的大喊,房间里的三人都像是听不见她的声音,看不见她人一般,没有做出半点回响。 女生既无措又惶恐害怕,她转了个身,目光触及到了一旁的落地窗。 落地窗的反射功能,虽说不上一清二楚,但也能一五一十的将房间里的东西复刻出大概。 但...... 女生肩膀微颤。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落地窗里的家人,可是... 没有自己... 她站着的位置,是一片空气。 突然,她的眼神一厉,猛地注意到客厅里摆放了一张自己的黑白证件照片,照片很大,用一个黑色的相框盖住,相框的上方还被系上了一个灰白色的丝带... 一个骇人的事实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使劲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一堆混乱而又痛苦的回忆一股子的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她痛苦的蹲下来,身体也开始发抖,整个人都像是中了邪,泛白的眼睛流出了两行血泪。 “想报复他们吗?” 女人哆嗦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望向了声源,直直地对上了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神。 男人一身黑的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盯着这张已经因为痛苦而扭曲了的脸。 “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做。” 第50章 “你等一下。” 沈熙白下了班, 拖着一身疲惫,刚走进地铁就被人从身后喊住。 他一顿,有些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喊自己, 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往声源的方向看了一眼。 说话的, 是一名看起来二十岁出头, 有点意气风华的男生。 这个男生的气质非常好, 身材也极为高挑,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是, 这个男生身上穿着的, 是一件洗得几乎快要泛白的中山装,他板着脸, 有一种少年老成的气质。 沈熙白莫名警铃大作, 有些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男生大步流星的走到他的跟前, 眼珠子微微转动, 用一种毫不遮掩的眼神, 上下打量着沈熙白的全身。 沈熙白被盯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眉头也跟着皱紧,主动说话, 试图打破这诡异的气氛,“你,有什么事?” 男生目光渐渐收紧,猛地一抬头, 一记仿佛洞悉一切的眸子直接扫射到沈熙白的脸上。 后者嘴唇薄如一线, 抿紧,眼底都是戒备。 “你是不是被什么邪物缠上了?”男生神情严肃,眼神变得更加锋利。 沈熙白“啊?”了一声, 又往后退了两步,看向男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路边上打着算命旗号招摇撞骗的骗子。 男生眼睛眯起,紧紧地盯着沈熙白,“你身上的阴气很重。” 沈熙白眼皮一弹,脸色变了变。 对方的这句话在沈熙白耳朵里,自动换算成了,“你的身上有很重的尸臭味。” 沈熙白黑着脸,不想跟对方有太多纠缠,直接转身,就当对方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准备绕过他,潇洒再见。 但沈熙白才刚一转身,就被男生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你等等!” 沈熙白的脸色惨白如纸,无比难看。 冷硬的回答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男生显然不相信他破绽百出的谎话,眯着眼睛,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 奇怪什么?男生没说。 沈熙白看着他神神叨叨的样子,眉头皱得更深,声音都跟着冷下来,“你让开,我不认识你。” 男生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微滞,用一种惊恐的眼神又重新打量了沈熙白一番,,“你是不是结了阴亲?” “......” 这都什么跟什么。 沈熙白撇嘴,这下真当对方是个精神病,也不说话,大脑高速运转,思考如何才能摆脱他。 男生的眼珠子又转了转,继续用赤.裸的眼神打量着沈熙白的全身,一下子点头,一下子摇头,竟又开始自言自语,“不应该啊,结阴亲不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沈熙白见对方有些神游,立马抓准了这个时机,趁其不备,直接掉头,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旁边跑。 等到男生反应过来,沈熙白人已经跑开了很远。 但男生并没有着急去追他,反倒是久站在原地,盯着沈熙白离开的方向发呆,一副深思的模样。 他又开始自言自语道。 “奇怪...哪怕是阴亲,生人都会受到死人阴气的侵蚀才对,怎么...他身上的阴气却在保护他?......” 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他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嗡”的发出振动的细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立马掏出手机,刚看了一眼屏幕上备注的名字,他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喂,师傅...嗯,我已经到了g市了...” “再过半个小时,我就能到魏忠贤的家里...” “好,这次驱鬼行动我会注意安全的...” 听完师傅的嘱托,男生张了张嘴,正想询问‘在什么情况下,鬼气竟会主动保护生人’。 但还不等他问出声,电话那头略带沧桑的声音又道,“决程,你现在是我们除鬼师这代唯一的希望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孟决程表情一顿,立马沉声道,“我明白。” 电话那头轻笑了两声,仿佛对他的回答表示十分欣慰。 孟决程却有些呼吸不畅,忍不住问道,“师傅,建国以后,怨鬼越来越少,甚至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鬼,那我们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为了什么?”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呵斥道,“这些怨鬼四处为非作歹,我们是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的安宁。” 说完,电话就急急挂断,甚至不给他再反驳的机会。 孟决程默了默,有些凝重。 在他少不更事的时候,一直以为“鬼”就意味着坏人,意味着应该被抹杀。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突然意识到,明明这些“鬼”在死之前跟他一样,也是个活生生的人。 “善者直接入轮回,恶者才会化为厉鬼。” 这是从小师傅对他的教诲。 但现在的他,信仰却又些动摇。 孟决程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慢慢的打开了网页。 他一脸沉重的看着标题上写着“三名未满十四岁少年犯侵犯女高中生,丢尸马路”的这则新闻...... 真的只有坏人才会变成鬼吗? 枉死的普通人呢? ———— 沈熙白跑开好远,大喘着气,确定那人没有跟上来,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试图捋顺刚刚因为快跑而打乱的呼吸节奏。 又步行去了另一个地铁入口,买了个口罩,蒙住脸,打算回家。 他刚一上地铁,目光就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了,顿在原地,眼也不眨。 “雩风?”沈熙白无意识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这个地铁是该号线的始发站的原因,地铁里人非常的少,空位也很多。 男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地铁上,而他的旁边正坐着另一张让沈熙白觉得十分熟悉的面孔。 小女孩抬起头,望向了沈熙白所站着的方向,眼睛澄澈,眼角也弯了弯,甜甜的喊了一声,“熙白哥哥。” ——是上一次沈熙白在地铁里遇到的那个被同龄女生欺负的那个小姑娘。 还不等沈熙白回应,旁边的男人的脸色却率先跟着沉了下来,眼睛闪过一抹暗芒。 沈熙白刚一走过去,就听到男人压低着自己的声线,带有几分威胁的语气,阴恻恻的说道,“不许这么叫。” “......”沈熙白仍处在一种莫大的震惊当中,眼睛高频眨动,“你们...” 小姑娘并没有因为顾雩风阴翳的语气而被吓哭,反倒特别特别乖巧的朝着旁边挪动了一个位置,腾出来给沈熙白坐。 沈熙白也顺理成章的坐到了顾雩风的旁边。 沈熙白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着小女生,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去接我妈妈下班。”小女生明显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活泼了不少,脸上的笑容就没收敛过,还不停的晃着自己的小腿。 沈熙白抿了抿唇,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那你最近还好吗?” 小女生用力的点了点头,笑着回答道,“很好呀。” 沈熙白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正因如此,沈熙白没有注意到,小女生在回答完这个问题以后,目光不自觉的望向了他身后的那个男人。 顾雩风的眼底也跟着闪过一抹暗色。 还不等沈熙白再多问几个问题,小女生就突然站起了身,“啊,到站了,我要先下车了!” 说完,就立刻摆了摆手,准备下车。 直到小女生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沈熙白的眼前,沈熙白才终于回神,转过身,望向了一旁的男人。 “你们...怎么遇见的?”沈熙白时至此刻都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男人沉静幽深的眸子盯着他,轻启唇瓣,“碰巧。” 沈熙白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除了碰巧,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正当沈熙白有些出神,男人却突然一下凑近到他的眼前,脸也跟着放大。 沈熙白吓了一跳,脖子缩了缩,脸上开始泛红,内心升起一抹微妙的心悸。 “你干嘛?”沈熙白屏息。 顾雩风注意到沈熙白的动作,伸出手按住他的后腰,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男人的表情一如往常,但不知为何,沈熙白盯着他的眼睛,看到对方微沉的眸子,平白读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你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男人用一种硬邦邦的语气毫无波澜的陈述。 话毕,他的眼睛里面也跟着闪过一抹暴戾,表情浮出阴霾。 沈熙白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他伸出手嗅了嗅自己衣服上的气味,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你是狗鼻子吗?这你都能闻出来。” 顾雩风垂眸不语,就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一样,很是可怜。 他能够清楚的嗅到沈熙白身上萦绕着一股不属于他的檀香味。 沈熙白很爱干净,就连用的沐浴露都是带着淡淡的花香,所以他的身上也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体香。 沈熙白看着对方装惨卖可怜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男人的耳尖也跟着动了动,他抬起头,继续用很受伤的眼神盯着沈熙白看。 沈熙白的脚尖蹭了蹭男人的裤腿,忍不住打趣道,“我怎么有一种不论我在哪里,都能遇到你的错觉。” 男人先是一顿,按在沈熙白后腰位置的手突然顺着尾椎骨向上,惊得沈熙白浑身一个激灵,一种酥酥麻麻的触感在他的神经中枢炸出了一撮火星。 沈熙白的喉结不由往下滚落。 男人认真的盯着他的脸,面容依旧沉静,不苟言笑。 他动了动嘴唇。 “因为你是我的心之所向。” 第51章 “噗嗤”一声, 沈熙白笑出了声。 男人面色坦然,还眨了眨眼。 沈熙白伸出手,一把捏住他的下巴。 顾雩风的低温特别低, 沈熙白一贴到他身上都能感觉到阵阵寒意。 “你到底是哪里学的土味情话?张口闭口的, 随随便便就能来上几句。” 顾雩风面色如常, 认真道, “没有随随便便。” 沈熙白又有些忍俊不禁, 眼角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余光中,沈熙白突然注意到了周围几道略带惊奇的视线, 身体骤地一僵。 他和顾雩风的动作实在是太亲密了, 大庭广众之下,很难让人看不出他俩的关系。 不幸中的万幸, 他们两个的座位比较偏僻, 是两个铁轨连接处旁边的座位, 这个座位通常情况下只能容纳三名女性或者两名成年男性。 所以注意到他们小动作的人, 并不算太多。 刚想到这儿, 沈熙白就猛地把手抽回, 又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男人的裤腿,瞪了对方一眼, 沉声警告道,“把手拿开点,你没发现大家都在盯着我们吗?” 男人目光渐渐收紧,忙不迭的“嗯”了一声。 他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沈熙白的眼睛, 没分出片刻, 让目光落到他处。他只是简单的将原本轻抚着沈熙白后背的那只手抬起来,搭在了沈熙白后面的靠背上面,仍旧是将人禁锢在怀里的姿势, 无比亲密。 沈熙白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的小心思,又瞪了对方一眼,又踢了对方一脚。 男人不恼,侧着头,一派认真的盯着沈熙白,看得很认真。 这种认真完全可以用极端的占有欲来形容,仿佛他的眼里除了沈熙白,容不下任何人。 沈熙白被盯得耳垂都跟着透着微红,微微侧过头,眼神躲闪。 “叮”地一声,又是地铁的到站提醒,广播里也开始跟着播报。 随着车门的打开,外面跟着涌进一大片赶着回家的人。 沈熙白的视线从下往上,慢慢把头抬起头,目光聚焦。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目光就被一个女人给吸引。 这个女人一身朴素宽松的掉色毛衣,脚下踩着一双磨得掉漆的皮鞋,盘了一个很是松垮的丸子头,只是用一个米黄色的头发夹夹住,两颊旁边散了不少的头发,略显狼狈。 她一左一右,手肘抱着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后背还背着一个诺大的登山包,包里塞得满满当当。 女人很消瘦,脸颊两旁的肉都在向内凹陷,个头也很矮小,很难想象如此瘦弱的身体是如何扛着这么多行李,还抱着两个婴儿,独自一人完成验行李,购票等一系列操作。 地铁的座位基本都是靠抢的,尤其是高峰时间点,地铁里面基本就是人挤人,肉墙一堵跟着一堵。 沈熙白刚上地铁时的座位还算多,但经过了四五站,地铁里面的座位就又所剩无几。 这个女人携带着这么多东西,进门的时候就被人挤到了后排,好不容易挤进来,地铁里的座位早就变得满满当当。 沈熙白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站起了身给人让座,便毫不犹豫的喊了一声,“你坐到我这里吧。” 女人看起来十分虚弱,整个人都是有气无力,听到沈熙白的声音,她的眼神都跟着一亮。 沈熙白于心不忍,还不等他站直,他一旁的男人就率先站了起来,摁住沈熙白的肩膀将人摁在原地,主动腾出了座位。 女人有气无力的坐到了男人刚刚坐着的位置。 顾雩风则一脸沉稳的站在沈熙白旁边,手也没抓任何支撑杆,哪怕地铁如何摇晃,也依旧稳稳当当的站直在原地,有一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气势。 “谢谢谢谢。”女人连连点头,说着感谢。 沈熙白笑了笑,紧接着又忍不住多一眼女人怀里抱着的两个幼婴。 两个小宝贝都睡得很熟,头发也十分稀少,白白净净的,肉嘟嘟的模样煞是可爱,看不出性别。 沈熙白虽然好奇孩子的父亲在哪儿,但出于礼貌,他也只是在心里面嘀咕了一下,感到有些奇怪。 女人侧着头,本就松松垮垮的头发因为她的动作直接散了一大半,头发也有些打结,看起来无比的狼狈。 但她的两只手都抱着孩子,完全腾不出手去打理。 一阵没由来的邪风刮过,正巧不巧的刮过女人的头发,竟刚刚好的将女人的头发挽在了耳后,重新露出了女人的脸庞。 沈熙白没注意到这一幕,但他旁边的男人却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顾雩风的瞳孔微微动了动,眼底闪过一抹暗芒,目光渐渐收紧,准确无误的落到了女人旁边贴身站在的一个虚影身上。 虚影非常薄弱,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消失,依稀间能够看出这个虚影是个成年男性的轮廓。 刚刚的邪风也是这个虚影变出来的。 人死后变成鬼的几率很低,就跟考公务员一样,在一个庞大的基数上,只有估摸着百分之二的人死后才有可能变成鬼,并且变成鬼以后,能力强弱不一。 因为支撑着他们死后化鬼的,是他们对世间仅存的执念。 这个执念的强弱,便决定了他们在世界待的时间的长短。 一旦执念消失,他们便也会跟着消失。 虚影跟顾雩风对视一眼,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忌惮。 顾雩风淡漠的收回目光,虚影就又贴到了女人身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托着女人后背上的背包。 沈熙白比女人先一步到站,站在车门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回头,想去多看女人两眼。 但他才刚偏头,就被顾雩风一把蒙住眼睛,然后手疾眼快的板正他想要往后看的脑袋,紧接着就是一气呵成的带着他走出地铁。 冰凉的手指划过沈熙白的眼睫,沈熙白一开始毫无准备才被男人得逞,等他反应过来,就用手拍了一下男人的手背,有些羞恼道,“你干嘛。” 顾雩风伸出手,照办之前在沈熙白身上屡试不爽的撒娇模式,扯了扯他的衣摆,一脸无辜。 沈熙白看着男人这张努力想要向自己示好但是却又只能维持着三无表情的样子,又有些忍俊不禁。 “行了,走吧。”沈熙白哄笑道。 ———— “大师,你快看看,这只鬼天天纠缠着我们!你快想办法杀了她!” 说话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看起来十分艳俗的女人,她的眼睛一层重重的黑眼圈,看得出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休息过了,红血丝充斥着整个眼球,皮肤状态也非常的差。 孟决程扫射了一眼面前的几人,看着他们头顶上萦绕的鬼气,抿唇不语。 刚刚说话的女人见他的反应如此,又有些按耐不住惊恐之心的问道,“大师,有什么问题你随便提,只要你能帮我们杀了那只鬼,我们三家都可以满足你!” 孟决程默了默,犹豫了一瞬,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空白的黄色纸符,食指在纸符上移动,画了个什么东西。 画好以后,他将纸符递到女人手中,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张纸符能够在危难的时候,保你们一命...据我观察,这只鬼有点难以对付。” 旁边另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也开始接话,“那有什么办法?” 孟决程沉默不语,目光反倒是突然一下子就落到了旁边全程没说过话的魏忠贤身上,眼神利了利,“你家里是不是闹鬼很多年了。” 其余四人闻言,纷纷将目光落到魏忠贤身上,表情惊悚。 他们现在这群人,这段时间怪事频出,不仅日日做噩梦,就连现实生活里,也总是碰到各种灵异事件,总而言之,心惊动魄。 尤其是他们三个的儿子,现在个个跟中邪了一样,不吃不喝,不能接触任何生人,不仅开始自残,还企图自杀。 他们几个家长一开始还以为只有自家如此,但三家人一对口径才发现,他们每个人的经历都是如此一致,也就是这时,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被鬼缠上。 而率先提出除鬼建议的,正是魏忠贤,也是由他托人求来的除鬼师。 他们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魏忠贤对这个东西如此轻车熟路,一听孟决程的话,众人如梦初醒般警铃大作。 现在让他们更加惶恐不安的是,此刻他们会面的地点正是魏忠贤家的别墅。 魏忠贤的表情变了变,看着孟决程,眼神中闪过一抹警告,眯了眯眼睛 孟决程毫不畏惧的盯着他,继续道,“你家里有两股鬼气,一股是陈孝萱,另一股...” 他顿了顿,“有些无法判断。” “并且......”孟决程深吸了一口气,“这只鬼的实力,我无法估摸......他很强......” 众人都跟着倒吸一口冷气。 孟决程紧盯着魏忠贤的一举一动,厉声道,“你应该知道我们除鬼师这一行的规则!那就是你们这些委托人必须交代鬼为何会出现的前因后果,不然我们无法判断这只鬼道行的高低!否则出了什么意外,谁来负责!” 魏忠贤的表情一下子更难看了,但仍旧选择一言不发。 孟决程见他如此,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你已经违反了协议,我有权终止你们对我进行的委托。” 说完,孟决程大有一副要走的驾驶。 旁边的人立马恐慌,就连魏忠贤也跟着变了脸色,“等等。” 孟决程顿住,望向魏忠贤。 魏忠贤深吸一口气,“好,我说!” 第52章 “笑死我了, 你们快看,我就算踹他,他的表情都不会变, 哈哈哈。”寸头男嗤笑一声, 又用力的踹了一脚蜷缩在墙角男生的腹部。 此刻的他正在用一种大哥大的姿态招呼着旁边的人一起加入这场暴力。 整个教室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无声的看着这一场暴行。 被打的那名男生抱着自己的头, 发出几声细碎的闷声呻吟, 没有说话。 他的右眼红肿,眼皮都略有外翻, 甚至就连睁开都有些费劲。 更可怕的是, 男生的左脸靠近下颚线的位置,有一道很深很深的伤疤, 伤疤很新, 还没结痂, 甚至隐隐约约的深处血渍。 男生的眼神空洞, 略有几分失焦, 就跟被人丢在垃圾桶里的芭比娃娃一样, 本就偏向于冷白的肤色,更衬得他的伤口无比骇人。 “魏文兵, 先住手,要上课了。”魏文兵旁边的另一个胖子男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魏文兵闻声,“切”了一下,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 竟洋洋自得的把头抬得更高, 像是获得了什么异样的满足感。 又用一副看起来十分装.逼.显.吊的模样,朝着墙角的那名男生身上撮了一口口水。 又悠然自得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教室里的一道道视线伴随着魏文兵暴行的中止,也跟着收回。 “叮——铃铃——” 上课的铃声照常响起。 原本蜷缩在墙角的男生像一只丑陋的俎, 艰难的动了动自己的四肢,他喘了一口粗气,试图重新站起来。 但他以同一个姿势蹲缩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他才刚站起来半点,就跟着踉跄了一步,差点直接趴到了地上。 听到教室后面传来的动静,全班的目光再一次默契的齐刷刷挪到了这名男生身上。 此刻,所有人的表情都不一样。 有感到害怕的,也有觉得好奇的,还有看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而莫名觉得快感的.... 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眼里都是司空见惯。 哪怕是看着男生这副可怜样子而感到于心不忍的那一群人,他们也都只是皱了皱眉头,心底暗叹残酷,却没有一个人想过要伸以援助,——哪怕只是走上前搀扶一把。 魏文兵在一旁更是毫不留情的吹了一声口哨,眼里满是戏谑和嘲笑。 男生忍着巨大的疼痛,艰难迈步坐到了教室最后排的那张独立出来的椅子上面。 这张座位与教室里其他的座位格格不入,——它被人恶意丢到了垃圾桶的旁边。 而这个课桌的桌面不仅被人写满了恶毒的辱骂,上面还被人泼了什么黏糊糊的液体,看起来有点像鼻涕,又长又浑浊,里面还有泡沫星子,还有各种各样的垃圾袋包装。 就连桌子都散发着恶臭,让人看了就觉得倒胃口。 男生却像是见怪不怪,随便用衣服袖子擦了一遍凳子上的红色颜料,便麻木着一张脸坐上去,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存模式。 第一堂课是数学,任课老师是一名年轻高挑的女老师,姓赵。 她今年才刚大学毕业,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这所初中。 最开始任职时的她,也有一颗踌躇满志的心,想要用心栽培每一个孩子,盼望着他们可以有一个灿烂的人生。 但好巧不巧,她一来就被分到了这个学校唯一的一个差生班。 她并不歧视差生,所以她对这份职业可以说是,依旧心存信仰般的期待。 可她来了以后才发现,这个班级里所有的学生,并不单单只是成绩差。 这个班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有钱人家里的独生子,在家里被宠得无法无天,带着一股全世界都要围着自己转的牛逼劲,行为举止上面可以说半点都不懂得尊重! 她后来才知道,这些孩子的家长背景都很硬,基本上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在这个学校卷着铺盖走人。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无所谓这些学生听不听,也不在乎他们的成绩能不能上来,上完课就走,半点不停留。 因为她是农村里走出来的孩子,她有四五个弟弟妹妹要养,她不能丢掉这份工作。 赵老师才刚一进门,就眼尖的注意到了坐在垃圾桶旁边的男生。 她眉头一跳,走到讲台上,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座位表,找到了男生的名字,然后当着全班的面,喊道,“顾雩风同学?” 一听到熟悉的三个字,刚刚还兴致乏乏的所有人全都噌噌的抬起头,然后又用幸灾乐祸般的眼神望向了垃圾桶的位置。 顾雩风一顿,垂下的脑袋也跟着抬起来,教室里的灯照到他的脸上,可谓是惨不忍睹。 赵老师刚刚本来还有几分奇怪,怎么还有人的座位会在垃圾桶的旁边,一看男生把头抬起来,心都跟着猛地一沉。 赵老师踩着高跟鞋,火急火燎的走到他的旁边,心急如焚的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顾雩风面色苍白,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见他沉默不语,又看着他身上的惨相,赵老师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一股无名的怒火窜上心头,侧身,扫射了一眼全班,大声质问道,“有谁知道这是什么回事吗?” 班上的人神色各异,有的把头埋下来,有的坦然跟她面面相觑,还有的面露不屑。 面露不屑的自然就是魏文兵,他翻了个白眼,无语的回答,“你到底上不上课,谁知道他是不是被车撞了,还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打了,你管他干什么。” 说完,班上伙同着他一起霸凌顾雩风的男生一起发出哄笑声。 老师的脸一下子也跟着变得非常难看。 魏文兵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张扬的微笑,看起来十分欠揍,甚至可以用小人得志来形容。 他拉长自己的声音,嗤笑道,“老师,你还想当老师是吧?” 赵老师本来都要骂出来的话在魏文兵话音刚落的瞬间卡在嗓子眼,就像一根鱼刺,半天拔不出来,堵得她无比难受。 她认识魏文兵,也清楚他家里的背景。 她的肩膀都还在因为愤怒微微颤抖,但她的脚却先一步离开了男生的座位,走回到了讲台前面。 她艰难的扯出一抹官方假笑,一如往常地说道,“来,孩子们,我们继续上课。” 魏文兵这才满意挑眉,又往身后看了一眼,动了动嘴巴,无声威胁道,“你要死了。” ......... “喂喂,同学,你还好吗?” 顾雩风瘫倒在学校外面的巷子口,周围一片寂静,他就像是被人丢掉的有害垃圾,无人问津,也没有人回收。 他甚至有一种自己的肋骨被人打断的错觉,巨大的疼痛袭遍他的全身,他的两眼发黑,浑身发冷,大脑无限放空。 已经坚强了整整一天的他,无声的流出两行眼泪,身体疯狂颤抖,但奇怪的是,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变过,依旧维持着三无表情。 听到声音的他,先是恍惚了一下,努力的想要睁开自己的眼,但眼前仍一片模糊,而他的两只眼睛也痛得不行,不管他怎么努力,就是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有一个人形轮廓。 沈熙白见对方不回答自己,面色大变,跪在地上,用手戳了戳躺在地上的男生的胳膊,感受到了男生身上的余温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又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个男生的小动作,这才确定人还没死。 沈熙白见状,刚想站起来,打算找人求助,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将其送到医院。 但他才刚抬腿,有要起身离开的驾驶,瘫在地上,四肢瘫痪的男生却突然一下爆发,猝不及防的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一把抓住了沈熙白的手腕,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他干裂的嘴唇颤了颤,艰难地启唇,吼出声,“别走!” 声音嘶哑,像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沈熙白的心都在此刻跟着一抖。 男生就像是在海里溺水的游客,命悬一线的在海面上飘浮,在因为体力不支,而最终决定认命赴死的时候,突然抓住了一块浮板,再一次点燃了生的欲望。 眼见着这块浮板也要离他而去,他只能用尽全力的抓住。 沈熙白立马低声安抚道,“我不走!我不走!我现在要去找人帮你。” 男生却依旧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腕,半点没有泄气,像是听不懂他的话,只能死死地维持着这个动作。 沈熙白也有些着急,眼看着对方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他另一只手开始尝试小心翼翼地扒开男生对他禁锢。 结果他一动,躺在地上的男生就跟个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浑身发抖,抓他的力度也跟着越来越重。 沈熙白顿了顿,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猛地一把将自己的手从男生的手心里抽出来。 直接站起身,往人多的方向跑,试图呼救。 走之前,沈熙白还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宛如死尸的男生,跑得速度也跟着加快。 听着脚步声的走远,男生的意识也跟着愈加薄弱。 走了... 男生的眼泪又滑了出来。 他...要死了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男生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就连巨大的疼痛都在此刻显得不值一提。 就在他快要睡死过去的时候,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了过来。 他听见有人说。 “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第53章 “把手伸过来。” 沈熙白手里拿着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医药箱, 他把箱子的棉签,药水,医用酒精, 绷带都拿了出来, 放在旁边。 他先是狠狠地刮了一眼男生一眼, 然后用一种很不客气的命令道。 男生半点都不恼, 非常听话的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眨了眨眼,继续直勾勾地盯着沈熙白的脸看。 沈熙白忍着脾气, 小心翼翼地处理着男生身上的伤疤, 动作轻如蜻蜓点水,半点都不敢用力,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对方。 看着男生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还算干净的皮肤, 浑身上下哪哪儿都是青青紫紫, 甚至还有被烟头烫过的烙印和被小刀割过的旧痕, 沈熙白的表情可谓是越来越臭。 顾雩风见他一脸不高兴, 以为是涂药这件事太麻烦他, 立马紧张兮兮地说道,“我, 我自己涂吧。” 沈熙白又瞪了他一眼,闷声道“闭嘴,你现在哪里能动!” 男生立马噤若寒蝉,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继续乖巧的盯着沈熙白的一举一动。 “把脸抬起头一点。。” 沈熙白又抽出一根新的棉签。 男生立马听话照办。 沈熙白用棉签沾了药水, 又开始轻手轻脚的给男生的脸上抹药。 男生的脸上,不仅眼睛青了一大半,就连腮帮子的位置都有点浮肿, 再加上那道已经结痂的刀痕,整张脸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可以说,完全看不出男生五官真正的样子。 两人靠得很近,顾雩风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节奏,还有喷到他脖子上的阵阵气流。 他侧过头,还能清楚看到对方根根分明的眼睫,长又卷翘。 近到他甚至可以看到沈熙白脸上微小的白色绒毛,看到他眼珠子里映出来的自己,满身伤痕,丑陋不堪... 顾雩风呼吸一窒,错开了目光,喉结也跟着滚了滚。 沈熙白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仍在仔细的打量着他脸上的伤口,越看就越触目惊心,忍不住颦眉。 涂好药,沈熙白松了一口气,又处理了一下垃圾。 顾雩风全程无言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视线半点不曾从他的身上挪开,就好像生怕自己一闭眼,对方就会消失一样。 沈熙白见对方如此盯着自己,误以为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伸出手擦了擦,“怎么了?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顾雩风摇头。 沈熙白坐到他的面前,一脸严肃的质问道,“你说吧,你的伤怎么弄的。” 沈熙白一来到这个地方,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面前的这个男生。 这一次的他,不是虚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可以看到,摸到,感受到。 更神奇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的引导,沈熙白发现自己的身上居然有这个世界的现金,而且这笔钱还不少。 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有这笔钱,他也根本不可能将男生送到医院,不可能及时给予其救助。 沈熙白其实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又不确定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 男生听到他的询问,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错开了他的视线。 “......” “......” 相顾无言。 沈熙白见他如此,越发奇怪,“是有人欺负你吗?” 顾雩风心一紧,抬起头,飞快地回答道,“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男生回答的速度非常快,完全就是抢答的模式,就好像生怕沈熙白问到底是谁欺负他一样。 沈熙白见他终于肯说话,松了一口气。 但他根本不信男生的这句话,皱着眉头,不满对方跟自己撒谎,愤愤道,“那你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伤势多严重?你没听见医生说你的肋骨差点就骨折了!你怎么回事,现在还不说实话!” 顾雩风默了默,眼底的情绪汹涌,他内心挣扎了一番,闭眼,咽了一口气,咬紧牙关,低声道,“对不起。” 他不能说。 因为他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他的处境也不会好转..... 还会让对方跟自己一样,陷入麻烦当中。 如果是这样,他说的意义根本不大,不过是给对方徒增烦劳罢了... 沈熙白有些气结,“你这是被人打坏脑子了吗?你都住进医院了,你还不想说?你知不知道,你的伤势完全可以报警立案的?” 男生表情不变,哪怕是提到立案两个字,也没有丝毫变化。 但当他注意到沈熙白情绪明显有些激动的时候,他的眼神这才跟着变了变,抬起头,略有几分紧张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沈熙白看着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抿唇,最终叹了一口气。 确认男生真的不想说,他只能无奈的跳过这个话题,打算留着下次再问。 沈熙白只好又问道,“饿了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顾雩风一顿,表情虽然没变,但可以看出来他的情绪有些失控,他猛地一抬头,声贝拔高,急切的说道,“我不饿,你别走!” 说完之后,他的身体也开始微微。 似乎是在恐惧沈熙白走了以后就再也不回来。 沈熙白这才注意到男生的不对劲。 他一直以为男生是因为脸上有伤,不能做出大幅度表情才会一直维持同一个表情。 但即便是一个脸上有重伤的人,那也不至于在情绪失控的时候,还能维持着三无表情吧? 沈熙白坐在男生的旁边,眉头皱得更紧,盯着他的脸,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 顾雩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立马错开了沈熙白的视线,低下头,又开始主动认错,“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离开而已。” 沈熙白一听,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他觉得面前的这个男生过于的懂事,让人无比心疼,短短两分钟,就说了三句对不起。 沈熙白努力的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可以听起来更加温柔,温声道,“我不会离开的,我等会儿就会回来。” 男生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声。 沈熙白已经差不多摸准了对方的小心思。 这个男生很没有安全感,只要自己不在他的视线下,他都会觉得自己会消失,然后抛弃他。 沈熙白软磨硬泡的说了十分钟的好话,才安抚住对方的情绪。 “相信我,十分钟以内我就会回来。” 顾雩风默了默,最终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沈熙白笑了笑,交代了几句,便出了门。 顾雩风看着窗外的风景,眼神又恢复了一贯的空洞。 窗户外面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太阳已经彻底被这密布的乌云遮挡住,仿佛看不见一丝生机。 飞溅的雨水时不时砸到玻璃窗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一阵接着一阵...... 外面下雨了... 一,二,三...十四,十五....三十二... 男生在心里默念着秒数,一分一秒的计算着时间。 ...五百九十八,五百九十九... 距离六百只差临门一脚,男生噌地望向门的的位置。 ——门没开。 他抿了抿唇,闭眼,深吸一口气,开始继续默念。 ...五百九十九点一,五百九十九点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咔擦”一声,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顾雩风原本失焦的眸子瞬间聚焦,变得有神。 他噌的一下侧头,望向了门的方向。 眨了一下眼。 沈熙白手里拿了很多东西,一把随便在超市买的晴雨伞,一袋水果和一盒路边摊的水饺,手里还捧了一束不知道哪来的蓝色干花。 他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床头柜上,又随便拍了一下自己裤腿上的雨水。 见男生眼巴巴的盯着自己,沈熙白坐下来,笑了笑,“来吃饺子吧。” 顾雩风的眸子垂下来,伸出自己的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抓住沈熙白的衣角,拉了拉。 “你骗我。” 沈熙白“嗯?”了一下,懵圈的歪了歪头,看男生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便顺着他的话问道,“我骗你?我骗你什么了?” 男生的两条眉毛拧成一条直线,他的喉咙近乎干涩,喉结往下滚落,停顿了半天,瓮声瓮气地启唇道,“...你迟到了...” 沈熙白一听,“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看着对方板着脸,再配上这双湿漉漉的眼睛,他莫名觉得男生有点反差萌。 “好好好,是我的错,不会有有下一次了。”沈熙白赔笑道。 顾雩风又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干花,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沈熙白注意到他的视线,变将这束蓝色的干花拿起来,放到他面前,“你喜欢?” 男生直勾勾的盯着他,没说话,但眼神又十分锋利,就像是在闹脾气的家猫一样,平时很是温顺,但又有小脾气, 沈熙白看懂了他的意思,男生在无声的问他,‘这花,你哪儿来的。’ “楼下花店买的,我觉得好看就买了。”沈熙白眼睛弯成了月牙状,主动解释。 他其实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买它,但是他就是这么做了。 男生的耳朵动了动,把头抬起来,眼睛变得非常非常亮,他把花抱在怀里,像是为了确认什么,眨了眨眼,反复确认道,“送给我的?” 沈熙白笑着轻点了一下头。 男生垂眸,看着蓝色的干花,“这是什么花?” 沈熙白在脑子里回想着店员的介绍。 “好像是叫,勿忘我。” 第54章 看着男生眼底明显外露出来的满足情绪, 沈熙白侧了侧脑袋,眉头又跟着抽搐了一下。 他不由在心底犯着嘀咕。 男生的表情实在是太冷漠了。 非常奇怪。 怎么表情都没变过... 越想,沈熙白就越觉得不对劲, 反倒开始仔细打量起男生的五官。 面前的这个男生, 似乎除了嘴巴和眼睛能正常的开合以外, 就连勾唇和挑眉这种简单的面部表情都无法做到。 顾雩风察觉到了对方打量的神色, 错开他的视线, 眼睛微微躲闪。 沈熙白注意到男生逃避的动作,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目光让对方觉得有些冒犯, 便压制住自己的各种猜想, 收回眼神。 顺带拿起旁边装好的饺子盒以及顺带送的小米粥,将其打开。 “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沈熙白说着, 便动手把每张病床自带餐桌给摇了上来, 又把饺子和小米粥一并放上去。 男生顿了顿,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雩风的伤势说重, 但又没有触及到骨头, 说不重, 但他浑身上下却又哪哪儿都是伤口和淤青,惨不忍睹。 沈熙白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 便以为是他手疼,没有办法很好的拿起碗筷。 想到这儿,沈熙白便坐到他的旁边,贴心的问道, “手很疼吗?要不我喂你。” 男生一听, 瞳孔震了震,眼珠子都跟着剧烈收缩了一下。 但这显然不是因为惊喜和兴奋,而是藏不住的惶恐和害怕。 沈熙白见他这副样子, 刚抓起筷子的手也跟着顿了顿,心底的疑惑更深。 “你,你不想让我喂你?”沈熙白有些估摸不准对方的意思。 “不是。”男生急急的张嘴解释,尽管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急切,但他的表情仍旧没有半分改变。 诡异的反差感更加强烈。 沈熙白原本皱紧的紧跟着一松,他颦眉,看着男生过激的反应,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你是不是做不了表情...” 顾雩风喉结滚落,眼底出现一抹慌乱,瞳孔地震。 猜对了。 沈熙白心下一片了然。 这也就难怪了。 突然,沈熙白像是居然想到了什么东西,连忙握好筷子,端起装放着饺子的一次性塑料盒。 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盒子里的饺子一点点夹碎,大致的将每一个饺子分成了三四块的大小。 见大小已经差不多,沈熙白夹起其中一小块,送到男生的嘴巴边上。 柔声道,“来,吃吧。” 顾雩风的身体颤了颤,他眼底的情绪似乎在翻涌着,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东西。 终于,在沈熙白期待的目光中,他微微的张开了嘴,然后一口咬住了沈熙白喂的食物。 沈熙白这才终于安下心来。 面神经麻痹俗称面瘫,具体表现为患者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 而这种病的病因也分多种情况,有特发性、外伤、感染、肿瘤、神经源性,不同患者需要具体分析原因,而患者面瘫的程度也是大相径庭。 根据沈熙白小心翼翼地观察,他觉得男生的面瘫程度不算太严重,还没到不能闭眼,泪腺神经失去作用的地步。 但是沈熙白无法根据男生的外在,判断男生是否有味觉障碍,听觉过敏的情况。 想到这儿,沈熙白不由在心里自我谴责。 都怪他没有早点注意到男生的情况,要知道会这样,他就不买饺子了! 越想,沈熙白就越发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还好买饺子多送了一碗小米粥,吃起来不会太麻烦。 沈熙白一口一口的投喂,男生便一口接着一口的吃。 一股无名的暖流从顾雩风的天灵盖传递到尾椎骨,包裹着他的全身,令他全身都跟着变得暖烘烘的。 他无比专注的盯着沈熙白的脸蛋,眼睛都舍不得轻易眨,仿佛是在害怕自己一旦眨眼,眼前的这人就会突然消失一般。 顾雩风一阵心悸。 如果...... 这只是一场梦,那他宁愿永睡不醒,也不愿意从这份美好中醒来。 ...... “老大,你快看,那个面瘫脸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今天居然又来学校了。” 胖子男时不时将自己目光望向教室后面,忍不住的向魏文兵开始控诉。 魏文兵眼里满是趣味,顺着胖子男所说的方向望过去。 而他们讨论的主角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如往常的垂着脑袋,一言未发,几天不见,依旧是那副窝囊样。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魏文兵眯着眼睛,嗤笑了一声。 “他居然还敢来学校...呵,看来是上次我们下手不够狠啊。” 胖子男是魏文兵最忠诚的小弟,基本上就是魏文兵说往东,他绝不往西那种。 因为在他们眼里,魏文兵简直就是外挂一样的存在。 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叛逆少年,最多也就是说说脏话,抽烟,喝酒,□□逃课出去开个黑什么的。 但是魏文兵不一样。 魏文兵家里有钱到令人发指,家里人对他更是无条件的溺爱。 魏文兵打架绝不是停留在嘴皮上说说的而已,而是真的将人往废了打。 最要命的不在于魏文兵胡作非为的态度,而在于他家里人一点都不觉得魏文兵的行为有何不妥,总能在魏文兵把事情搞大以后及时出现,然后给他完美善后。 任由他为非作歹,却不制止。 这也让魏文兵行事风格更加肆无忌惮,怼天怼地,就算是在老师面前,也是毫不顾忌,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魏文兵在整个学校的名声,那更是响当当的出名。 ——他在曾经的学校,有过把女老师打哭的经历。 这也是他们这么一群人如此唯魏文兵马首是瞻的最大原因。 ... 今天又是雨天,门外的雨水窸窸窣窣地砸在地上,溅起一滩泥,空气里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湿气。 “喂,丑八怪,今天一天没找你麻烦,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男生惨白着一张脸,肩膀微颤。 魏文兵手里正把玩着一把小刀,正满脸带笑的挡住他的去路,明明笑得很灿烂,说出来的话却又如此残忍。 顾雩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瞳孔剧烈收缩。 他几乎是不经思考就立马转身,试图绕开魏文兵,不与其正面交锋。 似乎是天真的认为,这样做能够逃脱对方的暴力殴打。 结果显而易见,他才刚退了两步,就被以胖子为首的其他几个男生拦住了去路。 顾雩风的脸这下彻底惨白得没有半分血色。 无路可退。 众人默契冲上前,任由男生如何挣扎还是麻溜的桎梏住了他的双手,然后合力把他抬到魏文兵的面前。 还不等顾雩风站稳,也不知道是谁猛地踹了一脚他的膝盖骨,让他“咚”的一声,以一条狗的姿势跪趴在了地上,头砸地,额头上又磕出一个巨大的包。 狼狈不堪。 周围立马响起一阵刺耳无比的嘲笑。 男生喘着粗气,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他身上的旧伤本来就多,如此一摔,完全就是伤上加伤,不堪一击,就连爬起来都要用尽他全部的力气。 魏文兵半蹲下来,居高临下的盯着顾雩风狼狈的样子,将刀对准男生的脸,用刀面拍了拍他脸上那道还没愈合的疤痕。 刀面非常冰。 “你的表情真的让我很不爽诶。”魏文兵盯着他的眼睛,开始自顾自的说着话。 男生刚想往后躲,就被后面的人一把踩住了后背,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让他只能维持着跪着的姿势,动弹不得。 “谁见了我不得赔个笑脸,就你,每次看到我都板着这一张死人脸。” 魏文兵冷笑了好几声,眯了眯眼,表情阴霾,声音无比狠厉,“你说你是不是想死啊,我真是恶心死你这个表情了!” ...... 雨还在噼里啪啦继续下,甚至时不时还响起几道不合时宜的惊雷。 沈熙白茫然的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他怎么又到这里了? 沈熙白的耳尖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他的目光也顺着这个声音的方向看去。 听到这个声音还莫名让他的心口有点发慌。 “吧嗒吧嗒”的雨水也跟着砸在他的头皮上,这股寒气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跟着竖了起来。 沈熙白一步步向声音的源头走去。 “你们在干什么!” 沈熙白双眼欲裂,面色如土,脑门上的青筋都在弹跳。 正在打人的男生们顿住了,面色慌乱。 他们这群人的年龄大多都是十二三岁。 不仅是他们,趴在地上被群殴的那个男生在听清楚这个声音以后,也跟着浑身一僵,面色惨白的抬起了头。 魏文兵抬头,用小指做出掏耳朵的动作,面上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魏文兵的唇畔勾出一抹讥讽的笑,右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个一刀杀的动作,恶狠狠地威胁道,“死远点!别惹事!” 沈熙白一听,拳头瞬间硬了,两只眼睛都变得有些充血。 顾雩风趴在地上,艰难的抬起头,眼睛跟沈熙白对上。 沈熙白的表情愈发难看。 此刻的顾雩风脸比沈熙白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肿,甚至还平白多了几道被新划上去的刀疤,血也噌噌地往外流。 顾雩风摇了摇头,用尽全力,试图将自己的嘴唇张大,嘴里仿佛在说着什么。 沈熙白却一眼看懂他的意思。 他说,别管我。 沈熙白板着脸,毫不畏惧地又往前走了两步,目眦欲裂道,咬牙切齿道,“放了他!” 第55章 魏文兵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魏文兵的个子在这个年龄绝对是出奇的拔高, 一米七五以上的个头,在整个初中部也算得上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眯了眯眼睛,翻了个白眼, 轻漫的发出一声冷笑, “你想死是吧。” 沈熙白的眼睛扫射了一眼四周, 眼疾手快的一把抓起了不知道什么被人随便撂在地上的扫帚, 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做出防备的姿势。 似乎是已经做好了不留退路的打算。 魏文兵被他的举动看得逗笑了,裂开嘴, 直接举起了手里的刀, 打算直接朝着沈熙白的位置走过去。 顾雩风艰难的抬着头,看到这一幕, 他的眼角立马乍泄凶光, 本来已经浑身瘫软的他突然间感觉有一股奇异的电流从他的指尖开始, 沿着细微的血管四处乱窜, 让他突然有了一股蛮力。 在众人愕然的眼神中, 刚刚还像条狗一样, 任人殴打的小可怜,突然间身体痉挛一般的抽搐了一下, 还不等他们反应,就眼见着这人突然暴起,双手猛地一推,一把将正压在自己背上的人悉数推开。 众人纷纷摔倒在地。 男生的动作宛如鬼魅, 所有人都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 男生就已经噌地一下扑到了魏文兵的身上。 魏文兵毫无防备,身体直接跟着往前一扑,脸朝下, “轰”地一下砸地,手上的刀也跟着滑落。 令人震惊的一幕来了。 明明一直表现得手无缚鸡之力的顾雩风,此刻却像是一头马戏团虐待了多年终于愤起反抗的狮子,满脸暴戾,双眼充血,目光狂乱,拳头一拳跟着一拳砸在魏文兵的脑袋上。 “卧槽,快,快拉住他。”旁边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原本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愕然无措的众人浑身一个激灵,尽数反应了过来。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冲上去,试图拉住顾雩风的双手双腿,阻止这一场反抗。 但奇怪的是,顾雩风却像是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般,此刻的力气出奇的大,随便一抡拳头,就能将冲过来的人推倒在地。 五六个人齐齐上阵,都不能制止顾雩风的动作。 反复了好几次,这群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屁孩都开始变得害怕起来,再加上群龙无首,一个个颤抖着站在原地,不敢再贸然上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雩风继续暴打魏文兵。 顾雩风跨坐在魏文兵的脖子两边,将人死死地摁在地上摩擦。 原本还一脸张狂,嚣张跋扈的他,此刻却像一头败家犬,连呼吸都变得非常困难。 他努力的去推禁锢住自己脖子的那人,结果无一不是不自量力。 “救,救我!”魏文兵说话都变得非常困难,他双眼瞪大,向现在旁边的小弟们呼救,满脸的惊恐和害怕。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眼,恐惧一点都不比魏文兵少。 这一刻的顾雩风完全就像是一个毫无血性的疯子,两只手都掐着魏文兵的脖子,像是真的要把人掐死。 也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尖叫了一声,竟不管不顾的丢下被暴打的魏文兵跑开,场面一片混乱。 沈熙白也惊呆了,他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扫帚都跟着从他的手里滑落,整个人都跟被定住了一样,懵得说不出话来。 眼见魏文兵开始翻白眼,吐着舌头,连话都说不出来,沈熙白暗道不妙。 他赶忙冲上去,红着眼,一把拉住顾雩风的手,甚至做好了顾雩风会将他推开的准备。 但男生的手下意识的抡起来,还不等用力,他一看清楚是谁,就又飞快地把手硬生生的收了回去,砸在了地上。 “我们走!我们走!你这样会弄死他的,为了这种人坐牢不值得!”沈熙白见缝插针,立马拉住他的手,心急如焚地开始阻止顾雩风继续犯傻。 听到沈熙白的声音,他的动作果然顿住了,正当沈熙白不由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男生猛地撇头,两只眼睛红肿外突,尽管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沈熙白却能清楚地看到男生脑门上的青筋在疯狂抽搐。 沈熙白呆了,“你......” 还不等沈熙白把完整的一句话说出来,顾雩风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哗哗地砸下来。 他的双手也停止继续对魏文兵进行攻击。 窸窸窣窣的雨水砸在他们三个身上,魏文兵半死不死的翻着白眼,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沈熙白半张着嘴,一脸不忍的盯着顾雩风无声掉泪的脸。 顾雩风的脸本该生得极为好看,但就是这么一张好看的脸,脸上却满是刀痕,眼泪混杂着雨水流到伤口上面,血又顺着它们流动的方向跟着稀释,然后流到顾雩风的脖子深处。 沈熙白看着顾雩风的样子,眼泪也无声的掉出来,他一把将顾雩风抱在怀里,不停地开始安慰道,“别哭了别哭了,我们走!我们走!” 说着,沈熙白就要把顾雩风从地上拉起来。 顾雩风这一次终于没有反抗,极为温顺的用手指捏住沈熙白衣袖的衣摆,跟着他往前走。 徒留下魏文兵一人瘫在地上,艰难的大喘着气。 ...... “疼吗?”沈熙白满脸心疼,小心翼翼地用沾了酒精的棉签对男生的伤口进行消毒。 此刻的顾雩风就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他两只手交叉,紧紧地抱住沈熙白的腰,似乎是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指甲都因为太过用力,镶进了自己肉里面,让这股疼痛感提醒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沈熙白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顾雩风的身体仍在止不住的发抖,他只能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顾雩风的后背,以一种哄人入睡的姿势,安抚着顾雩风焦灼不安的情绪。 “我不疼。”顾雩风摇了摇头,声音还有干涩,他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熙白的脸看,眼神无比坚毅认真,就像是要将沈熙白盯出一朵花来才肯罢休。 沈熙白鼻头一酸,继续处理着男生身上的伤口,一想到刚刚大声的一切,他就有些后怕,他忍不住抱怨道,“你明明有能力反抗,你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任由他们伤害你?” 越说,沈熙白情绪也跟着伤感起来,略有几分哽咽,说话的声音也闷闷的,带着点哭腔。 顾雩风顿了顿,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眼神也有些有神。 他摇了摇头,瓮声瓮气地张了张嘴,“...我不知道。” 沈熙白一顿,眨了一下眼,没听明白。 “我看到他拿着刀想要攻击你,我就感觉自己有点不受控制......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顾雩风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明明那个时候情绪那么激动,距离现在也没多长时间,他却觉得自己的那段记忆变得非常模糊。 甚至当他仔细的回想那个时候发生的一切,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真实感。 他感觉自己是以第三视角在看自己的身体突然奋起反抗,然后开始暴动。 当他想要仔细回忆这件事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时,他甚至会觉得自己的脑子发胀。 沈熙白只当他是因为受了刺激,才会突然如此,便不再多说。 沈熙白抽了两口气,柔声道,“要是他们再找你麻烦,你一定要躲你知道吗?你千万不要逞强!” 顾雩风把头埋到沈熙白怀里,无声的点了两下头。 沈熙白用自己微凉的手摸了摸男生的头发,男生呼气时温热的吐息也跟着喷在他的身上。 “累了吗?你先睡一觉吧。”沈熙白看着他疲惫的样子,越发心疼。 男生把脸埋进他的侧颈位置蹭了蹭,微微抬起头,耳垂透着微红,眼眸明亮如星,非常澄澈。 “我睡醒了以后,你还在吗?”男生小心翼翼地出声,说话的时候,还略有几分紧张和结巴。 沈熙白总是神出鬼没的,顾雩风只知道他的名字,却不知道他的来历,沈熙白就像是一个迷,他抓不透,甚至是患得患失。 沈熙白揉了揉他的头发顶,安抚道,“当然在,你先睡一觉。” 顾雩风撩起眼皮,眼睛里面还有几分不舍,似乎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睡过去。 但他感受到那人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后背,一阵没由来的疲倦和困意也跟着袭上他的心头。 他闷闷的点了点头,终于闭上了眼,顺从着这股疲倦,进入梦乡... ...... “吧嗒”一声,雨砸在了顾雩风的脸上,他抬起头,看了四周,浑身发凉。 他眼睛里出现一抹茫然和害怕,对着空气无措的喊了一声,“熙白哥哥...” 但无人回应... 顾雩风的头顶上正举着一把晴雨伞,他的头靠着墙,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撑在墙上。 原本坐在他旁边,与他公用一把伞的沈熙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跟着消失不见,地面上还残留着刚刚那人给自己处理伤口时留下的医用垃圾,似乎见证了刚刚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顾雩风哆嗦了一下,两只手抱住自己膝盖,又紧紧地抓住这把晴雨伞的伞柄。 雨声窸窸窣窣的,非常喧闹。 男生的脸色煞白如死尸,静静的听着雨水滴落的声响,像是滴到他原本平静的心面,然后掀起狂风暴雨和海啸。 他一定是在做梦...... 顾雩风自欺欺人的闭上眼,嘴唇薄如一线。 等他睡醒了... 熙白哥哥一定就坐在他的旁边...... 第56章 孟决程默不作声的听着魏忠贤嘴里说的故事, 屈指敲了敲桌面,眼神还有几分警惕。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哥哥杀死了那个男生, 你父亲又托关系帮你哥找了一个替罪羊, 所以这只鬼在死后就一直报复你们全家?” 魏忠贤呼吸节奏加快, 他紧紧地闭上眼, 他深吸一口气, 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孟决程的脸色瞬间难看。 “他是哪一年死的?”孟决程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皮都在抽搐。 魏忠贤顿了一下, 回忆了一番, 认真回答道,“距离现在刚好整二十年......” 孟决程的手跟着一抖。 这怎么可能...... 这只鬼的执念居然这么强? 想到这儿, 他的脸色瞬间煞白, 两条眉毛都跟着拧在一起, 警铃大作。 孟决程抿唇, 冷汗直流, 敏感的他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他从来没听说过有哪只怨鬼的执念能够维持这么长的时间。 因为基本上, 只要是怨鬼,他们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将自己要报复的对象报复回去。 毕竟鬼与人不一样, 他们的记忆力跟鱼很相似,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遗忘,他们会忘记自己的仇恨,也会放下自己的执念, 要不了多长的时间就会去往生。 他们除鬼师这个职业之所以存在, 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制止这些刚死,怨气很大的厉鬼伤人, 只要等到这些厉鬼的记忆力衰退,自然就会放下仇恨,他们的任务就能够完成。 如果遇到戾气重的,怎么也放不下,他们就会将这些鬼制服,用法器收押,等到这些鬼终于忘却前尘,他们便会让他们往生。 越是细想,孟决程就越觉得恐怖如斯。 他听说过最长的鬼也只呆了六年,怎么可能会有呆了二十年都没忘记的鬼? “...那你哥哥现在在哪里?”孟决程的眼皮又跳了一下,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魏忠贤的眼神闪躲了一下,眉目冷峻,咬字道,“精神病医院。” 孟决程惊愕的瞪大眼。 魏忠贤露出一抹令人思细极恐的笑容,嘴角上扬,眼底满是嘲弄。 如果不是魏文兵疯了,怎么可能轮得到他上位。 “他被鬼缠上以后,天天做噩梦...他不是喜欢欺负别人吗...”说到这儿,魏忠贤眼睛里面闪过一抹恨意,似乎是唤起了他的某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记忆。 “...那只鬼就在梦里,让他成为暴力的受害者,只要他一睡觉,他就会梦到自己被人殴打,被人羞辱...这只鬼多聪明啊,他知道死不是报复人的最好手段。于是选择了这种以直报怨的方式,让这个施暴者在梦里也体验一把曾经他对别人实施过的暴力行为....” 让施暴者亲自去体验一把受害者的痛苦,体验受害者在这那种情况下求死不能的绝望和窒息。 每当施暴者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去死,终于要解脱的时候,这只鬼又将他从梦里拽醒,脱离梦境。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日日夜夜都会梦到同一个场景。 这怎么可能不把人逼疯。 旁边的几个家长一听,脸色瞬间变了。 他们齐齐想到了自家儿子的现状。 该不会这只女鬼也是在用这种方式进行报复吧? 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立马紧张的插话,“大师!大师!你快想想办法帮帮我们的孩子啊...” 孟决程置若罔闻,两只手都在抖,脸色惨白如死尸,两只眼睛瞪着前方发呆。 如果真是这样...... 孟决程咬牙。 那么这道题... 无解! 他们除鬼师这一行也是有各种规定的,不是说有鬼就必须要除,而是确定这只鬼有杀人意图的时候,才能动手。 因为世事轮回,万事皆有定法,他们除鬼师的存在是为了平衡人鬼之间的矛盾,但决不能过分干预,要是过分干预,还会反弹到他们自己身上。 毕竟,人活着的时候,可以在法律的约束下做合法的事,人变成鬼以后,也能够做一些不违反规定的报复行为。 只要没有触碰到那根线,哪怕从道理上来说,你觉得说不过去,但是只要没有没有到达那个点,那就是没有办法处理。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除鬼师这一行落寞的原因。 毕竟不是所有人死了之后都能变成鬼,也不是只要你是鬼,你就该被抓。 人有人法,鬼有鬼法,必须按照规定办事才能有迹可循,不会乱套。 想到这儿,孟决程站起身,在五人惊恐的目光中向他们满怀歉意的鞠了个躬。 “对不起,你们的委托...我帮不了...” 女人顿住,下一秒表情变得狰狞,她一把冲上去抓住孟决程的衣领,歇斯底里的拉扯,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你是不是个骗子!你就是想骗我们钱是不是!为什么不帮我们!为什么?” 孟决程没有躲,任由对方对自己拳打脚踢,表情淡漠。 甚至一想到自己不用将那个女鬼带走,就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是个除鬼师,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 当他看到那则新闻的时候,也会替那个可怜的小姑娘感觉痛心。 有些孩子是孩子,因为他们天真善良。但有些孩子根本就是畜牲,枉为人。 既然如此,那这就是命数。 魏忠贤眼睛外泄凶光,没有因为孟决程的拒绝而恼火。 他站起身,幽幽地说道,“既然孟大师帮不了我们,那你走吧,我们不留你。” 大喊大叫的女人顿住了,她嘶吼道,“不行,不能让他走!他走了我们怎么办?” 孟决程也愣住了,没想到魏忠贤居然这么好说话。 魏忠贤一把扒拉住女人的双手,毫不留情的将她一把推开,力气大到令人,他的表情阴翳可怖,阴恻恻地说道,“都说了,让他走!” 女人吓得一哆嗦,不说话了,其余三人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魏忠贤转了个身,面上又恢复了笑面虎的模样,但语气却无比强硬冰冷,“孟大师,请回吧。” 孟决程都被眼前的一幕弄懵了,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 “你......”孟决程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如鲠在喉。 终于,孟决程作了个揖,拿起自己的东西识趣的离开。 “...他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女人痛哭起来。 魏忠贤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又不止他一个除鬼师,他不行,大不了就换一个,呵。” 众人眼睛一亮,醍醐灌顶般猛地一拍脑袋。 对对对,再找一个不就行了吗? ......... 顾雩风若有所觉的抬起头。 沈熙白察觉到了男人的走神,扯了扯他的衣服,轻声问道,“怎么了?” 顾雩风收回目光,眼眸闪过一抹暗芒,他揉了揉沈熙白的头发,表情依旧沉静,“没事。” 就是需要解决点麻烦。 ...... “唔啊啊啊啊啊!——” 病床上的三个男生双手双脚都被人用专门的医用绳给捆住。 他们都像只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仰着脖子,努力的蹬着自己的双腿,不断的拉扯自己的双手。 两只眼睛紧紧的闭着,浑身上下都是被淋湿的冷汗。 门外,扒着玻璃窗的几个家长纷纷探头,焦灼的看着这一幕。 房间里除了这三个男生,还站着另外两个穿着道士服的中年男人。 一个是长胡须,一个是光头。 长胡须男人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大蒜拼接而成的项链,手里拿着罗盘八卦阵一般大小的东西,闭着眼,手里不断比划着什么,嘴里振振有词。 光头男则在一旁兢兢业业的捧着装满了鸡血的脸盆,用勺子一勺勺的将血倒在地上,撒在床边。 画面可谓是极其诡异。 长胡须背对着那群家长,右眼小心翼翼地睁开,向光头男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 后者立马心会神领的站直腰背,走到玻璃窗旁边,假意干咳了两声,赔笑着说道,“我们大师现在要开始运法了,你们需要回避一下,所以我需要把窗帘给拉上。” 家长们面面相觑几眼,表情有些犹豫,光头男的脸立马垮下来,“你们执意不走,要是待会儿运法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就不要怪我们没有提醒你们了。” “这......” 这几人面面相觑,看向了房间里像是走火入魔一般疯魔的儿子,终于狠下心来,点点头,识趣的走开。 光头也顺利的将窗帘给一把拉上。 长胡须一见他把窗帘拉好,刚刚板着的脸瞬间放松下来,就连手上拿着的罗盘也随手丢在地上。 光头摆了摆头,脖子发出“咔擦咔擦”的碎骨响声。 他用手肘推了一把长胡须,目光落在三张床上,忍不住砸舌道,“诶,他们三个到底咋回事,不会真被鬼缠上了吧。” 长胡须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暗嗤道,“开玩笑,你在瞎说什么呢,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出来干这种事了,你自己想想,哪次不是他们说见鬼见鬼了,其实屁事都没有,我看纯粹就是他们三个有什么精神病,现在哪里有什么鬼!” 光头男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发顶,嘀咕了一句,“也是...” 但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皱了皱眉头,“我咋觉得这一次跟之前的不太一样。” 长胡须被他逗笑了,“你是鬼片看多了吧,疑神疑鬼的,别磨磨唧唧了,把镇定剂拿出来给他们三个注射,等会儿我们就说驱鬼成功了。” 光头犹豫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也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呢? 第57章 “诶诶诶, 你快看,床单自己鼓起来了。”光头定睛,心下一颤。 “什么鼓起来?”长胡须背对着床, 准备从箱子里拿出镇定剂, 还没等他将东西拿出来, 光头吓破胆的叫声就令他浑身一颤, 他颦眉转过身, 看清以后也吓了一跳,也慌了神, “这,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床上盖着的白色被单中间那一块像是突然多出了个什么东西,被吹得鼓鼓作大。 三个床单都是如此, 躺在床上的三个男生齐齐发出细碎的痛.吟。 “你...你觉不觉得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像怀胎十月的孕妇...”光头哆嗦了一下, 表情有些惊悚。 长胡须面如土色, 他行骗多年, 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猛地推了光头一把, 呵斥道, “快!你快过去看看!” 光头早就吓破了胆,哪里有这个勇气, 他挣脱了长胡须的手,反驳道,“凭什么是我!我才不去!” 长胡须忍着脾气,阴声道, “那我们一起过去。” 光头还有几分犹豫, 但此刻显然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只能强忍着不愿,点了一下头。 两人轻手轻脚的往床的位置走近。 他们刚刚为了装神弄鬼特底把房间里的灯都关闭, 现在又是傍晚,此刻整个房里的光源只剩下他们摆在地上绕了一圈的红蜡烛。 焰火左右摇晃,像是被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轻抚,仿佛下一秒就回被吹灭。 这股奇怪的阴风也跟着吹到了他们两个的身上,吹起了他们厚重的长袍,冻得他们两个同时竖起了鸡皮疙瘩。 “吧嗒”一下,毫无预兆的,长胡须脖子上戴着的大蒜项链平白无故的断裂,砸到了地上。 接二连三的恐怖体验,让光头再也忍不住了,他满眼惊恐道,“这个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哪来的风,我们肯定是撞鬼了,我们快走吧。” 长胡须也有些犹豫,但一想到这三家人给的天价酬金又有些按耐不住贪婪之心。 要是这笔钱能够糊弄到手,那么他们两个以后都不用再出来行骗了,甚至可以直接去买房娶媳妇。 这么巨大的诱惑,让他根本舍不得放弃这次机会。 如果放弃了这单活儿,那他不知道要再奋斗个多少年才能把这笔钱挣回来。 踌躇了一会儿,长胡须的眼神变得阴戾,呵斥道,“不行,这笔钱说什么我们都要拿到手。” 光头还想说什么,“可是......” 长胡须根本不想听他哔哔赖赖,直接打断他,“别他妈的可是了!你到底干不干,你别告诉我你不要这笔钱,要是你不要就躲一边去,别妨碍老子!” 光头脸色惨白,最终还是贪念战胜了恐惧,他点了点头。 长胡须鼓起勇气,一把拉开了其中一名男生身上盖着的被单。 刚一把被单扯开,他就感觉自己双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了一刀,他痛不欲生的两手蒙住自己的眼睛,跪在地上,嚎叫着,“好痛...啊啊!” 光头立马紧张的去看他的脸,还不等他看清,他就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什么重物“哐”的一声砸中,他也跟着应声跪趴在地上,晕死过去。 长胡须还没叫出声,他的后颈也被砸中,他的身体一倾,也晕了过去。 在长胡须晕过去的那一瞬间,房间里所有的红蜡烛都跟着“啪嚓”一下熄灭,整个房间都恢复了黑暗。 在三个男生越来越大的叫声当中,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无脸黑影也跟着显出了原型。 顾雩风无声的站在角落,一脸平静的看着这一幕,表情一贯的无喜无悲,毫不在意。 他目睹着女鬼一点点侵入三人的神识,再一次操控他们的梦境...... ...... “小沈,你看新闻报道没?这个事情居然又有反转。”宋书强的八卦之魂又开始燃烧,一看到沈熙白从门外进来就忍不住跟对方分享自己的最新消息。 沈熙白先是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哪个新闻。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注过这个事了。 沈熙白也有些好奇,便直接问,“什么反转?” “也不知道是不是苍天开眼,这件事本来已经定案了,网民也都在各种愤愤不平,还被网友扒出来这三家人都是大户,家底非常丰厚,赔偿金对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是开胃小菜,结果现在好了,他们三家不知道咋回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同一时间全部破产,现在不仅要填补漏洞,还有赔偿金,就他们的情况,估计不会好过了......” 沈熙白点了点头,有几分唏嘘。 他真没想到这件事会以这种形式告一段落。 宋书强突然发现沈熙白手里正拿着一本书,不免有几分奇怪,耐不住好奇的问道,“诶,你手里拿的什么书啊?” 沈熙白的大脑仍在无限发散,听到宋书强问自己的问题,他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把书抬起来,露出了书封。 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他们说我是幸运的”。 沈熙白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外国书籍。 书籍的封面是一个长发女孩,她目视镜头,眼神坚毅。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宋书强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本书的标题让他有几分不适, 想到这儿,宋书强直接问,“好看吗?讲的什么?” 沈熙白的表情有些凝重和一言难尽,复杂万分。 宋书强看着他的反应不免觉得奇怪,又问,“不好看?” 沈熙白垂下脑袋,摇了摇,然后瓮声瓮气的说道,“不是好不好看的原因。” “嗯?” 沈熙白斟酌了一会儿语言,“这本书有点沉重。” 宋书强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打算继续听他把话说完。 沈熙白叹了一口气,把书合上,转过身,正对着宋书强,有些凝重的问,“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完美的受害者吗?” 见宋书强有些愣怔,一直没说话,沈熙白反倒认真的解释道,“就是我们生活中,那些被人侵犯的受害者,他们往往会遭受更多的恶意。” “有人会怪他们穿着暴露,有人会怪他们私生活混乱,怪他们自己偏要走偏僻的小路...甚至讽刺他们,如果不是他自己本身就有问题,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被侵害。似乎只要他们身上有一点不符合大众对一个完美受害者的定位,那么就会有人站在施暴者的对面去指责这些受害者,说他自作自受。” 沈熙白喉结滚动,“而如果这些受害者在经历了伤害以后,还能重整旗鼓,积极的面对人生,继续生活下去,那么大家又会觉得,这不该是一个受害者该有的样子。认为一个合格的受害者在受到伤害以后就必须一蹶不振,就必须要死要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大发慈悲的放过对这名受害者的诋毁与谴责。” “似乎只有她们符合我们刻板里的受害者形象,她们才能是无辜的,她们才是受害者...” ...... 拖着疲惫,沈熙白终于结束了一整天疲惫的工作,他裹紧自己的衣服,准备下班。 他一出门就发现,天空又在下着雾蒙蒙的毛毛细雨。 沈熙白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先是愣了一下,雨水砸在他的眉心,然后滑下来,他不知怎么,就突然有点想顾雩风。 一看到雨,他就不由地想到顾雩风,以及那闹剧般的初遇。 沈熙白轻笑了一声,又暗暗叹了一口气,终止了细想,默默的加快了脚步,以防等会儿的雨势越来越大。 他刚准备把头低下头,一把深蓝色的伞举到了他的头顶。 沈熙白表情一呆,收回目光。 “你...”沈熙白捂住自己的嘴,惊呼道,“你怎么又在这里。” 顾雩风眨眼,沉静的说道,“回家吗?” 沈熙白先是抿唇,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露出一个浅笑,“回家。” “那走吧。”男人言简意赅,看起来一派认真。 沈熙白不免有几分打趣道,“你是在我身上装了定位装置吗?为什么每一次我都能遇到你。” 男人没吱声,也没点头摇头,看起来有几分沉默。 似乎是在思考怎么才能很好的解释这个问题。 “啊啊啊!小心!你们快让开!快让开!”远处一阵急匆匆的叫声从他们两个的身后传来。 沈熙白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觉眼前一片恍惚。 一只巨型棕色大狼犬就跟一阵风一样,从他和顾雩风的中间窜过。 大狼犬的项圈连接着狗链,狗链没人牵住,直接在地上的摩擦,发出响声。 事发非常突然,这条巨型犬也跑得非常快,狗链在电光火石直接直接就附上了沈熙白的腿。 巨型犬仍在疯狂的往前跑,仅一秒的时间,沈熙白感觉自己像是飞起来了一样,脚底打滑,整个人都直接向后倾。 都不等沈熙白叫出声,他旁边的男人的眼睛突然就变成猩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开了伞,沈熙白甚至没看清男人到底是以什么姿势突然扑上来。 他就感觉有一双冰冷的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以一阵难以估量的力度稳稳当当的将他护在怀里。 一切安然无恙,有惊无险。 沈熙白的腿还有些发软,一阵没由来的后怕让他差点直接跪下来。 顾雩风扶稳了他,然后眼疾手快的一把抓起了地上的狗链,死死地攥在了手心里。 原本还活蹦乱跳的巨型犬一股脑的往前冲,狗链突然被抓住,它也跟着因为反作用力被突然牵绊住,但又因为惯性,他的腿仍旧在往前跑。 顾雩风面无表情,眼底的冷气几乎快要凝结成冰,浑身都散发着阴戾狠绝的气场。 纵使狗倾尽了全力想要挣脱,但都无济于事,顾雩风依旧稳如泰山的站定在原地,死死地拽着他的狗绳。 狗主人踩着高跟鞋火急火燎的冲上来,确认了一番沈熙白的伤势,才松了一口气。 她也是一副快哭了表情,不停地鞠躬道歉,说出来的话也是磕磕绊绊的。 沈熙白脸色惨白,有些后怕,但出于良好的教养,他最终没有多加怪罪。 还是女人过意不去,硬是拍了一张名片给他,再三确认他的伤势,才牵着狗离开。 沈熙白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一旁的男人,顾雩风的表情从事情发生以后就冷得几乎要冻死人,两只手的都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沈熙白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他总觉得刚刚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男人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雩风?”沈熙白有些紧张的喊了一声。 后者抬眼,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眼睛果然变成了血色,沈熙白吓了一跳,手也跟着抖了一下。 男人却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死死扣进怀里,声音也些哽咽。 “对不起。” 沈熙白一惊。 “是我没保护好你。” 第58章 沈熙白的手抖了抖, 慢慢的附到男人的后背上。 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咚咚作响,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此起彼伏的呼吸节奏。 他被男人抱在怀里,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但诡异的是, 他甚至感受不到男人的生命特征。 沈熙白感觉自己就像是抱了一具死尸般, 如坠冰窟。 男人的体温低得过分。 这也是沈熙白第一次意识到, 顾雩风鼻尖那一块完全没有气体交换时的流动...... 配上此刻顾雩风红得几乎要滴出血的眼睛, 沈熙白的表情也跟着变得多了两分惊怵。 他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却被男人愈发用力地搂抱在怀里。 沈熙白尝试抬起头, 想去看对方的脸, 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就被一双微凉的手盖住了双眼。 沈熙白的眼睫刮蹭着男人的手心, 挠得对方的心口都跟着有些发痒, 软的一塌糊涂。 沈熙白什么也看不见, 呆若木鸡地喊了一声, “雩风?” 男人的脸色显出病容似的苍白, 眸子红得可怕, 尤其是配上男人的虎牙,看起来就像一只生活在暗无天日古堡里的吸血鬼。 “等一下...”顾雩风的语气透出几分急切, 禁锢着沈熙白的两只手似乎是因为后怕,还在止不住的颤抖。 沈熙白听出了男人情绪上的失控,愣怔了两下,主动伸手抚上顾雩风的后背, 在男人后背最中间的那根背脊上轻轻的抚摸着, 以表安慰。 顾雩风血瞳的颜色也在沈熙白的安抚下慢慢的恢复了正常。 他慢慢地松开沈熙白,脸色惨白,眼神也非常暗淡, 看起来就像是万念俱灰的绝症患者,被人打入了深渊。 “...你...”犹犹豫豫的沈熙白半天没组织好语言。 “想知道什么?我这一次都告诉你。”男人先一步打断他,手指也跟着攥成拳头。 沈熙白的表情更加复杂了,“...你不是人?” 顾雩风的腰尾仍有些泛红,之前他一直支支吾吾,避而不谈的东西这一次再也没有半分避讳。 “嗯。” 得到验证,沈熙白咽了咽口水,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跟着抽了抽,半点也没觉得害怕,反倒正儿八经的开始讨论道,“那你是什么?吸血鬼?蝙蝠侠?僵尸?” 原本还略显紧张的气氛莫名的也因为这句话缓和了下来。 顾雩风暗嗤了一声,声音软下来,耐心地回答,“都不是。” “那......”沈熙白还想继续猜。 “我是鬼。”男人先一步抢答出了这个问题。 沈熙白的眼皮抽了抽,表情呆滞,“可,可是鬼不该是青面獠牙,浑身流脓,只能在晚上出现的吗?” “......”顾雩风似乎没有预料到沈熙白会突然说出一番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干咳了两声,皱巴巴的问道,“谁说的?” 这也太丑了。 沈熙白把嘴大张,正准备回答,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默默的闭上,就跟烫嘴似的,表情有几分好笑。 “......电视啊...” “......” “......” 两人齐齐沉默。 沈熙白偷瞄了两眼顾雩风的脸。 这也难怪为什么自己每次都能好巧不巧的碰上对方了,原来是早有预谋。 沈熙白正准备笑对方的小算盘,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问,“人死了都会变成鬼吗?” 顾雩风先是默默的捡起之前被自己丢在地上的伞,举到了沈熙白的头顶为其挡雨,又搂着沈熙白的胳膊肘将人拉到了这条路的内侧。 “不一定,有执念的才可以。” 两人一问一答,来来回回,沈熙白一股脑的问了很多个跟鬼相关的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熙白职业特殊的原因,沈熙白对这种事情的接受能力比普通人更快,适应性也更强。 “那...”沈熙白抿唇,“那新闻里那个被杀害的女生...她,她变成鬼了吗?” 说着,沈熙白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都有点干。 他目光如炬的紧盯着男人的眼睛,看起来对这个答案无比在意。 顾雩风沉静的轻点了一下头。 沈熙白紧绷的脸突然一下放松了下来,舒了一口气。 善恶有报,天公地道。 见沈熙白没有问题了,顾雩风却顿了一下,尽管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脸,声音听起来却多了几分憋不住的委屈,“你就没有其他想问的了吗?” 沈熙白眼珠子转了转,嘴角的弧度勾得很高,但又被他硬生生的憋住,忍俊不禁道,“有啊。” 顾雩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沈熙白紧盯着顾雩风的脸,表情多了几分认真,“你是不是喜欢我?” 顾雩风一窒,表情空白。 沈熙白面不改色的盯着他,气氛也跟着变得谜之诡异。 就在沈熙白以为男人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眼睁睁的看着顾雩风的脸从病态的才涨红成了一只番茄,憋了半天没说出话。 沈熙白站在一旁,噗嗤地笑出声。 ......... 沈熙白一如既的乘坐地铁,打算去上班。 不同的是,每天都有个跟屁虫,日日夜夜的跟在他的背后,赶也赶不走。 以至于顾雩风后来干脆直接在沈熙白工作的殡仪馆应聘了一份类似于保镖的工作,日子也算过得也算清闲。 两个人也天天腻在一起。 “是你?”一个声音出现在沈熙白身后。 沈熙白也跟着咯噔一下,感觉这个声音莫名有点熟悉。 他抬起头,冷不丁的跟孟决程的目光对视上。 今天的孟决程跟沈熙白第一次遇到他时一样,依旧是一身古板的中山装,踩着一双老北京帆布鞋。 而孟决程更是大老远就眼尖的注意到沈熙白身上散发的阴气。 沈熙白一看到他的脸,整个身体就跟着一顿,大脑一下子就唤起了第一次遇到对方时,对方没头没尾的讲的那堆话。 沈熙白的身体瞬间绷住,他下意识的拉住顾雩风的手,将人挡在身上。 顾雩风隐晦的看了一眼突然蹦哒出来的这人,眼底带着不假思索地审视。 孟决程看不到男人身上渗出来的鬼气,只能看到沈熙白身上残余的阴气。 作为一代除鬼师,一只鬼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浑然不觉。 沈熙白很是紧张,顾雩风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反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 孟决程上下扫射了一眼沈熙白两人一眼,毫不避讳的走过来,注意到两人亲密的姿势,他呆滞了一瞬,面露狐疑的问,“你,你们是一对?” “......” “......” 沈熙白和顾雩风两人同时缄默。 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孟决程像是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很不礼貌,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表情也有些僵硬。 他生拉硬拽的干咳两声,缓和了一下气氛。 “真奇怪,你身上的鬼气怎么没有了...”孟决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熙白。 明明他上次看到这个人的时候,鬼气一只缠在他的身上,怎么今天就只剩下残余的阴气了。 顾雩风不悦的将人护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盯着孟决程的眼睛。 在听到“鬼气”两个字时,男人的表情也没有办法波动,仿佛一点儿也不担心事情败露。 相比之下,男人身后的沈熙白却跟着身体僵住了。 他很害怕有人发现顾雩风鬼的身份。 “让一让。”顾雩风面容沉静,冷淡的出声。 孟决程见两人都没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犹豫了两下,最终还是识趣的让开了路。 只是在两人走了以后,他还是忍不住盯着对方的背影一直看。 怎么回事...... 是他的错觉吗? 为什么他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沈熙白往后偷看了两眼,一把抓住顾雩风的衣袖,紧张地说道,“他不会看出来你是鬼吧?” 沈熙白刚刚注意到那个男生的包里装了一些类似于符咒的东西,再加上这个男生神神叨叨说的那些话,沈熙白立马就想到了电影里演的道士。 想到这儿,沈熙白愈发紧张。 他不会对雩风不利吧? 顾雩风搂住他的肩膀,揉了揉他的脑袋,面不改色的回答,“不会。” 沈熙白眨眼,侧过头,不免惊讶道,“你这么自信?” 顾雩风盯着沈熙白的杏眼,看着对方顾盼生辉的眸子,确定四下无人注意这个方向,他便俯下身,直接在沈熙白的嘴角啄了一口,然后心满意足的说道,“实话实话。” 沈熙白一顿,反应过来,立马恼羞成怒的踹了他一脚,还想伸出手推开他。 男人手疾眼快的抓住了他那只不安分的手,直接十指相扣。 又见沈熙白不理自己,男人急中生智,另一只手凭空变出了一大捧蓝色干花,——勿忘我。 他耐心地哄道,“别生气了。” 沈熙白根本就没有真的生气,更不存在怪罪。 他接过干花,抱在怀里,盯着这一大捧花,他忍不住打趣道,“家里都快放不下了。” 顾雩风顺势接话,“那就换房子。” “.....??”啊哈? 顾雩风对准他的眼尾又啄了一口,“我给你买房子,写你的名字。” “......”沈熙白抿唇,表情复杂,“...用你的冥币吗?” 要不是顾雩风是个天生的面瘫,此刻一定彻底破功,然后大笑出了声。 顾雩风默默的揉了揉沈熙白的头发,万分无奈。 “你想要买什么东西,我都可以送给你。” 第59章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明明做到了从147斤瘦到了98斤,但是我现在只是想做个正常人而已,可我只是多喝了一杯奶茶, 或是多吃了一碗饭, 我甚至饭量比普通人都少, 但是我的体重却在不受控制的往上再涨!一天天的不受控制的往上飙升!......我好想死啊, 明明我那么自律, 为什么他们都要刺激我,说我好不容易瘦下来, 为什么要把自己吃回去!!....” 听着电话那头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沈熙白的心也跟着一阵阵抽痛。 他耐下心来,小心翼翼地安抚道, “我知道此刻不论我说什么, 你都只会觉得我在说风凉话, 因为我不是当事人, 所以我哪怕很强烈地感知到你此刻很痛苦, 也无法说我理解你……” “这个世界对女生总是很严格, 我相信你一定很累,其实很多人都有误解, 认为胖就等于不自律,其实不是的,正因为她们太自律了,她们才会不断迎合社会畸形的审美极端的控制饮食, 所以才会一步步从厌食症走到贪食症……” 沈熙白是一名自杀热线的接线员, 自从他上任以来,他每天都能接到来自全国各地不同人打来的电话,上至六七十岁的老人, 下至仍处在童年懵懂期的儿童。 每个人崩溃的原因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世界,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因为不同的原因崩溃着,但又碍于各种原因倔强的活在这个世上。 沈熙白的任务就是跟他们聊天,听他们诉说一些不太愿意告诉身边人的心里话。 但这份工作并没有想象的轻松,因为每个月,沈熙白都能接到三单以上的危机电话,这也意味着他的干预失败,来电者仍然决定自杀,他必须报警救援。 听到电话那头的女生情绪慢慢缓和下来,沈熙白的语气也跟着愈来愈温柔,有种如沐春风的暖意。 这场通话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沈熙白听女生从她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讲起,包括她成功前后,复胖以后身边人对她的态度,他都没有敷衍半分,时不时给与对方信息的回馈,态度十分诚恳。 电话挂断以后,沈熙白松了一口气,然后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欲起身去一趟厕所。 基本上,每一通电话持续的时候都很长,他完全就是挤时间做点其他事,甚至连水都不敢多喝。 “嘟”的一声,又是一通新的电话,沈熙白刚一坐好就又投入到了工作状态。 他飞快地摁下确认键,开始熟练地跟其通话。 “喂。”沈熙白调节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舒服,他看了一眼电话地址,竟然就是他现在所在的城市。 “喂。”电话那头是一个听起来嗓子略显粗粝嘶哑的男音。 沈熙白微微愣怔,莫名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但根据职业操守,沈熙白还是熟练的说出了自己的台词,“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我…我可以请你跟我讲故事吗”电话那头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就好像卑微进了尘埃里一样,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沈熙白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奇怪地请求,在隐隐觉得这不是恶作剧之后,沈熙白还是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接下了话。 “当然可以,你想听什么故事。” 电话那头又顿了顿,像是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地答案,良久,男人回答,“那就童话故事吧。” 沈熙白信手捏来地开始进入状态,“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王子,他可以听见老鼠在阴沟里窃窃私语,也可以听见水仙花的赞歌,还能与杜鹃一起歌唱,他生来就与大地为一体,诞生与大地,而与他相依为命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沈熙白说完以后,脑门上的青筋都跟着在微微抽搐,甚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连他的呼吸节奏与跟随着他讲故事的渐进而加快,像是刺激了他神经里某根弦,让他还没说完就有些呼吸不畅。 不仅仅是他,电话那头的男人也在沈熙白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抖了一下,宛如受了莫大的刺激。 见沈熙白的故事说完,男人急急的问,“那后来呢黑衣人去哪儿了” 沈熙白的嘴唇动了动,感觉这个故事莫名有些烫嘴。 说来奇怪,他明明故事的前段都讲得挺好的,唯独一说到黑衣人的部分就开始支支吾吾,甚至语无伦次。 “可能…可能他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所以离开了小王子吧。” “不。”男人的声音嘶哑,“他不可能离开小王子的。” 沈熙白顿住,眨了一下眼,呼吸均匀绵长。 他歪了歪脑袋,顺着男人的意思将这个故事编造了下去,“后来的后来,小王子和黑衣人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嗯。”电话那头的男人轻轻的嗯了一声,像是对这个结局非常满意。 沈熙白都跟着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气氛稍有缓和,沈熙白开始切入正题,“你是生活里遇到了什么不愉快吗你愿意跟我说说吗” 说完,沈熙白的嘴角都跟着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但他的话音刚落,他就听见“啪”的一声。 --电话竟然被对方挂断了。 猝不及防。 沈熙白呆若木鸡的在坐在凳子坐了好一阵,直到新的通话被转接过来,他才哆嗦了一下,赶忙又投入到新一轮的工作。 索性这也只是一个小插曲。 “哎哟。” 沈熙白今天下班还算早,天还没黑,他戴着口罩和帽子,悠悠地走在人行道上,突然听到一阵呻.吟,他的目光也跟着望向了声源处。 ---西北方向,人行道,距离他估摸着五百米的位置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老人侧躺在地上,帆布鞋,梅花纹路的衬衣,双眼紧闭,时不时发出两声痛苦的呻.吟声,看起来身体十分虚弱,有气无力,也不知道躺了多久。 这里并不是什么偏僻的郊区,人来人往的,人流量很大,就沈熙白的方向看去,他能够看到不少人经过老人的身边。 绝大多数的路人都会下意识的皱着眉头躲开,当然也有好心人在老人旁边转了好几圈迟迟不肯离去,似乎是在权衡到底要不要扶人。 毕竟关于老人摔倒了要不要扶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比较具有争议性的话题。 虽然有人提议扶人之前可以录视频当作证据,这样既可以做善事,又不会被讹诈,实际上,这种想法是极为天真的。 就法律层面上看,这个视频仅能证明你有扶老人这一个行为。 所以在当好人成本如此之高的社会,哪怕是个好人,也不敢轻易去扶摔倒的老人。 沈熙白也有些犹豫不决,他的拳头攥紧又放下,脚步也有些停顿,因为这个老人躺着的位置并不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所以他大可以这趟浑水。 但沈熙白一想到自己的职业和初心,就有些无法真正的置之不理。 想到这儿,沈熙白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扶。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老人的位置走过去,他才刚走了两步,就突然被人猛地一把攥住了手腕。 沈熙白吓了一跳,回过头,立马跟一双阴郁的眸子对上。 男人一身黑,整个人的气质偏冷,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十分不好亲近。再加上男人又比他高出半个脑袋,所以沈熙白完全就是仰着头跟其对视,压迫感非常大 还不等沈熙白奇怪的问出声,男人就用余光淡漠得看了一眼老人躺着的方向,然后一脸阴沉的说道,“别去。” 沈熙白先是一愣,莫名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然后反应过来,又往老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抿唇,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我不能对生命选择置之不理。” 男人一顿,连同着攥住沈熙白那只手的力气也跟着泄了一半的力气。 沈熙白见状,挣脱了他的手,径直往老人摔倒的位置走去。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副看出神的模样,嘴唇动了动,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重复了一遍沈熙白刚刚说的话,“我不能对生命置之不理……” 他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眼底又多了一分戾气。 一切发生的非常突然,眼看着沈熙白和老人只剩五十米的距离时,一双比他更快的手扶住了老人。 沈熙白的脚步也跟着一顿,然后慢慢放缓,松了一口气。 就在沈熙白放下心,打算直接转身离开的时候,令他不寒而栗的一幕最终还是以最不堪的形式发生了。 刚刚还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老人在被人触碰的瞬间突然一下睁开眼,眼里闪过一抹狡猾,继而开始不要脸的大声囔囔,“你为什么要推我,我看到了,就是你推的我,哎呦喂,我的腰啊,我的腿啊,哎呦喂……”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沈熙白浑身的鸡皮疙瘩就在一瞬间跟着竖了起来,有一种浑身的血液在倒流的窒息感,甚至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他呆滞在了原地目睹了整个过程。 被讹的也是一个年轻小伙,一见这架势,立马惨白了脸。 小伙飞快地想要甩开老人的手,但这个老人早就有所防备,立马用尽全力死拽住他的胳膊,然后像块牛皮糖一样,死拽着他不放。 沈熙白身后的男人不知在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旁边,看着老人的方向没有半分意外,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在乎那般的无悲无喜。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热闹不嫌事大的缘故,竟然还有路人开始对着老人和小伙的方向开始拍照,甚至还有人开始骂这个小伙没有担当…… 宛如一场可笑的闹剧。 “怎么会这样……”沈熙白的声音都有些抖,像是在自我拷问。 男人看了他一眼,启唇, “人们永远都只愿意相信自己希望的“真相”。” 第60章 “现在的人呐, 年纪轻轻的,撞了老人还想跑,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啧啧, 这也太不要脸, 亏他看起来还文质彬彬的。” “大家看啊, 这里有个人撞了老人还想跑, 我现在在用手机拍下来, 大家给我转发一下,点个小爱心, 让我来曝光他。” “欸欸欸, 他还想跑诶,大家快拦住他。” 一瞬间, 铺天盖地的谩骂和指责接踵而至, 一群人全都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将老人和扶人的小伙团团围住。 明明一开始连个愿意扶人的人都没有, 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突然一下, 所有的指责都如潮水一般落到了这个无辜的小伙身上。 小伙看起来比较憨厚, 身高也是短小精悍,粗眉大眼, 衣服也是极为朴素的工地服,一看就是一个老好人的模样。 他慌乱的摇头,试图用自己苍白无力的语言解释,“不是的不是的, 他, 他不是我撞的,我只是好心过来扶一下他而已……” 路人们哪里会相信他的这番话,继续开始对他冷嘲热讽。 “切, 谁信啊。” “赔钱啊,撞了老人还想就这么跑了,要点脸好不好。” 小伙弱弱的反驳,也在这嘈杂的嘲笑声里被淹没得一干二净。 他几乎都快要急哭了,说出来的话也是语无伦次,“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或许是他的反应是在太真实了,慢慢的也有路人开始动摇,怀疑是不是老人在碰瓷。 “不是你,你为什么要扶”也不知道是谁讥笑的反驳了一句。 而这句话像是再一次浇灭了大家内心怀疑的念头,谩骂声也跟着越来越大。 “……”沈熙白深吸一口气,手仍在抖,表情十分复杂。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回过神来的沈熙白也飞快地冲进人群,为这个可怜的小伙做辩解。 “他真的是好心人,你们不要冤枉他。”沈熙白急急地挤到人群中央,急迫地冲着人群大喊。 “呦,这是同伙吧,居然还为他辩解。” “诶诶诶,一起曝光他。” 沈熙白刚一开口,众人的炮火又开始分散火力,重新对准沈熙白开始疯狂攻击。 结果显而易见,沈熙白不仅没有为这个小伙洗清嫌疑,甚至还莫名其妙的被披上了“同伙”的标签。 男人眼神一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人群,趁着众人恍惚,一把拉过沈熙白的手,飞快地将人护在自己身后,阴翳的眸子淡漠的扫射了一圈,“滚。” 黑衣男的气场有一种凛冽的杀意,尤其是他的眸子,眼角乍现凶光。 众人刚想继续讽刺,但还不等他们开口,就被男人用锐利的目光阴戾一扫,一瞬间,他们几乎就感觉自己如坠冰窖般浑身发冷,甚至发抖。 凡是跟男人对上眼的,都在这一瞬间噤若寒蝉。 沈熙白大喘着粗气,仰着头,呆滞得跟男人对视,眼睛里面有一种窒息的无力感。 小伙一见有人为自己撑腰,情绪也跟着开始激动起来,“真的不是我撞的,他们就是证人,我求你们相信我好不好。” 越说,他的情绪就越发激动,甚至嘶吼到破音。 明明刚刚被指责的时候,他即使难堪,也没有流出一滴眼泪,结果好不容易有人站出来了,他的情绪却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周围集体安静,愣怔地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地流着眼泪,全员无措。 “我也看到了。” 突然,人群的背后响起了清脆的童音。 众人齐齐回头,望向声源处,他们的背后正站了一个穿着粉红色小裙子的小姑娘。 小姑娘扎着小马尾,双手抱着一个长耳兔娃娃,看起来也就比成年男性的膝盖高出一点点,满眼澄澈,歪着脑袋,看起来煞是可爱。 她的腮帮子鼓得老大,眼睛也瞪得很厉害,像是竭力表现出自己严肃的一面。 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她憋红了脸,“我也看到了,是这个老爷爷自己躺在地上的。” “诶,她会不会也是骗子啊。” “小孩子哪里会骗人,应该是真的吧。” “不对吧,谁说小孩不会骗人了,肯定就是骗子,也是同伙!” 人群中又有人开始煽风点火,连带着这个小姑娘一同攻击。 但这次,显然大家都慢慢的出现了迟疑,眼看着僵持不下,角落里又多出一个弱弱的声音,“其实我也看到这个老人早就躺在这里很久了。” 接二连三的,呼应的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大,甚至不一会儿就盖过了刚刚还在讽刺讥笑的声音,风向立马发生惊天逆转,刚刚还在跟着嘲笑小伙的路人又开始将矛头对准这个碰瓷的老人。 “真恶心,仗着自己岁数大就出来行骗,小心真死在外面。” “操,真他妈的不要脸,以后谁还敢随便扶人。” “就是就是,报警吧,这种骗子绝对不能心慈手软!” “快看快看,这里有个老人碰瓷,我们得在网上将他曝光出去。” 铺天盖地的谩骂顷刻间又全都落在这个老人身上,大家如法炮制,对着这个老人开始宣泄自己被欺骗的愤怒。 场面一度越发混乱。 男人抓着沈熙白的手,拉着他直接挤出了人群的包围圈,沈熙白愣怔的跟在他的身后,表情仍有几分呆滞。 这个世界好像有些讽刺,没有几个人真的在乎真相到底是什么,永远只是站在力量更大的一方,向弱的一方发出猛烈的攻击。 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宣称自己是正义的。 毕竟,人多力量大,黑白都能颠倒。 “他们……”沈熙白的表情十分复杂。 他们难道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为什么没有人向这个无辜的人道歉 男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内心想法,瞥看着这群乌合之众,嘴角勾勒出一抹极为讽刺的笑,笑容很淡,偏又冷得入骨。 他看着这群耍猴一般的人群,毫无波澜的启唇出声,“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沈熙白瞬间噤声,不再说话。 沈熙白的心情十分沉重,他站在原地复杂的看了一阵人群的方向,手抖了抖,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继又拖着本就困倦不堪的身体重新朝着回家的方向迈步。 男人静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一路无言的保持着大约三米的距离跟着沈熙白的脚步,像是一只跟屁虫,但声音却轻到趋近如无,宛如幽灵,人耳都难以察觉。 沈熙白转身,跟男人的眸子对上。 男人看起来依旧阴冷,但或许是经历了刚刚那一遭,男人在他的眼里看起来好像不再是那么的难以接近。 “你……”沈熙白有些迟疑,“…你怎么跟着我……” 男人的眼底出现一丝略带诡异的落寞,他垂眸,视线下移,“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沈熙白懵逼的眨了眨眼.“那,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男人顿了顿,“我……” 他的目光慢慢向旁边移,落到了远处,“你能请我吃一碗牛肉粉吗” 沈熙白又懵了,他心口微微颤动,升起一股异样的酥麻,他转过身,顺着男人的目光方向看去,这才发觉男人望的是一个小吃摊的位置。 小吃摊的老板是个有点胖的男人,摊上的生意也比较红火,哪怕是在晚饭时间点,来吃粉的人也比较多。 沈熙白可以看到这个胖老板在热情的招呼着来吃粉的人。 沈熙白慢慢收回目光,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 男人不动声色的迈步,径直走到沈熙白的跟前,微微低着脑袋,与沈熙白的平视。 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沈熙白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脖子,喉结跟着微微滚动了一下,声音一下子吓到结巴。 “我……我知道了。”沈熙白涨红着脸,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迅速拉开自己和男人之间的距离。 他转了个身,背对着男人,摸了一把自己烫红地脸,手指微微发颤,耳尖也红得好像是要滴出血来。 男人不动声色的盯着他的耳朵,抿唇,出奇的没有乘胜追击,反倒是静静的等待着沈熙白平复下来。 沈熙白咽了一口口水,重新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两只手都捏住自己发红的耳尖,欲盖弥彰的低着头,头也没回,闷闷地说道,“那,那我请你吃……” 说完,他都没脸直视男人的脸,虎头虎脑的埋头往前渡步,走姿还有几分拘谨,完全没看路,就是直接我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等一下。”男人突然在他的背后出声,沈熙白毫无准备,吓了一大跳,浑身哆嗦,有一种说不出来感觉在他的心头萦绕。 下一秒,男人微凉的手附在沈熙白的额头上,在沈熙白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拦在了他的身前。 “小心一点。”男人的眼底闪过一抹暗芒,眉头紧皱,语气也跟着冷下来。 沈熙白这才注意到自己差点就迎面撞上一个铁杆。 他尴尬的往后退了两步,咽了一口口水,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他咬紧牙关,默默的重新换了一个方向,冲着男人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然后继续往小吃摊的位置走。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他把背挺得很直,目光也凛凛的望着前方,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 但是沈熙白烧起来的脖根,还有微颤的双肩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男人盯着沈熙白的背影看了一阵,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突然上扬,轻笑了一声。 好久不见。 第61章 “两位吃点啥。” 两人刚一走近, 就被眼尖的老板撞了个正着,他立马热络地走过来进行招呼。 男老板面容丰腴,一双笑眼, 眼角满是皱纹, 让人见了就心生好感。 沈熙白因为刚刚一遭, 还有些恍惚, 导致说话都有些咂舌, 支支吾吾的。 “…就,就两碗牛肉粉就好了。” 老板一把拉开椅子, 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然后肩膀一挺,眉毛也跟着起舞, 朝着身后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两碗牛肉粉。” 老板刚一说完, 就又被另外几桌的人依次喊了过去, 生意好不红火。 沈熙白却有些如坐针毡, 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坐在对面那人的脸, 只能闷闷的低着头,一股脑地狂喝水, 牙齿咬住一次性纸杯的边缘,咬出一大圈的牙印。 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手指在自己的纸杯杯口处轻轻的摩挲着,一言未发。 男人的指节分明, 修长之余又显得极为惨白, “嗨咯嗨咯,这里是你们最爱的美食主播小梅,今天的我慕名来了b市开源路最出名的一碗粉店, 听说他们家的粉色香味俱全,尤其是汤汁,据说是老板自己秘制出来的,同样也是他们家的镇店之宝,所以今天就让我们来看看,他们家的粉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说的那样好吃……” 沈熙白两人刚坐下没一分钟,隔壁桌就坐下了一个举着手机对镜直播的一个女生。 女生对着镜头流利的说了一大串台词,长相比较可爱,微胖身材,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沈熙白下意识地往女生的方向看了两眼,或许是头一次看到网红的缘故,不免有几分好奇。 “可以了,可以了,两碗牛肉粉,刚刚做的,绝对美味。” 前后加起来都没超过五分钟,忙碌的男老板就端着盘子,风风火火的走过,满脸带笑的将两碗牛肉粉端放在餐桌上。 沈熙白刚想上手去端,就被对面的男人先一步手疾眼快的捧走了两碗粉,徒留沈熙白懵逼的盯着他看,右手攥着筷子悬在空中发懵。 男人从筷架中抽出木筷,看了一眼呆滞的沈熙白,无言的用筷子挑出其中一碗牛肉粉里的香菜。 男人动作十分认真,苍白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像是被人刷上了一层白色的墙漆,出尘的气质一点都不符合这个简陋的小吃摊,沈熙白盯着他挑香菜,竟还硬生生的看出了几分落魄贵公子的气质。 沈熙白看着男人的举动,心里冒着委屈的小泡泡,心里不免腹诽吐槽道,‘太过分了,居然一碗都不留着自己。’ 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男人才终于将其中一碗的香菜尽数挑出,就连葱大小的香菜也没逃脱他的魔爪。 男人抬眸,将挑好的那碗牛肉粉重新推到沈熙白的桌前,浓密的眼睫在灯光的照射下映出半分剪影。 沈熙白瞬间瞪眼,突然的惊喜让他心底升起几分不加遮掩的雀跃,又或许是思绪没跟上的原因,沈熙白说话还有几分结巴,“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不爱吃香菜。” 沈熙白其实有一点讨好型人格,尤其是从事了自杀热线接线员的工作以后,他必须让自己在接收了那么多人的糟糕的情绪之后依旧保持乐观的态度,所以在极大多数情况下,他跟别人聊天都是顺着对方的心情来。 强烈的职业病,让他在生活里面都已经习惯性的去迁就别人,反倒在更多的时候委屈了自己。 沈熙白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人在乎过自己的感受了。 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足以在沈熙白的神经中枢炸出一团团小火花,然后在心口变为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 男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错开视线,“刚刚端上来的时候,我看到你皱眉了。” 沈熙白对此深信不疑,点了点头,又不由的在心里赞叹男人心细。 隔壁桌女生点的香干肉丝粉也被麻溜的送了上来,或许是见她正在直播的缘故,这个男老板还特地多送了一碟小菜。 他们这个摊位,在网上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经常会光顾一些美食博主探店品尝,所以他也早就见怪不怪,只当是这些人在为自己做免费宣传,还能提高店子的盈利额。 “不愧是网红店,天天都能碰到网红。” “毕竟好吃嘛,大家谁不喜欢好吃的。” “我也是看了网上的攻略推荐才来的,老板人真不错,粉也好吃。” 沈熙白还能听见旁边有人在小声的碎碎念。 “啊,碗里面有虫子。” 正在直播的女生突然一下大叫出声,声音非常大,吓得沈熙白抓着筷子的手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一瞬间,几乎所有正在吃粉的人都对着女生的方向投去了目光。 女生正拿着手机,将镜头对准自己的碗,语速十分快的对着直播间里的粉丝说道, “被骗了被骗了,大家以后千万别来这里吃粉,什么玩意儿,碗里居然还有虫子,这是给人吃的吗卫生这么差还敢出来卖,太不要脸了。大家千万记住了以后绝对不要来这里吃粉了,太操蛋了。” 女生说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在坐的所有人都盯着她,一见她发出如此致命的吐槽,纷纷撂筷,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操,我都吃完了。” “果然网上都是水军吧,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推荐” “快把老板喊出来,让他赔钱。” 沈熙白嘴里正在咀嚼着一口粉,现在这里局面让他吐也不是,吃也不是,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老板闻风而来,满头大汗,神色也有些慌乱。 “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有虫子呢” 女生一听,越发激动,趾高气扬的怒斥道,“你自己看看,这碗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难不成是我冤枉你不成!天地良心,你买这么不卫生的粉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男老板一看清碗里的东西,人也跟着十分慌乱,整个人都显得万分无措,说话也开始吞吞吐吐,“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肯定是意外,这一单我们不收你的钱,我们还贴钱给你可以吗?我们家的粉真的干净又卫生,不信我带你去我们厨房看看。” 女生发出一声冷笑,“就这我就是要曝光你。” 说完,女生站起来,举起手机开始四处走四处拍,嘴里不停地对着镜头说话,“粉丝宝宝们你们快看,就是这家店,记清楚名字和地址,以后千万不要来!” 全场一片混乱,所有顾客都开始变脸,都开始各种骂骂咧咧起来。 老板一下子就变成了众矢之的,甚至还有暴躁一点的顾客直接掀桌开始怒骂。 男老板惨白着脸,只能用苍白的语言反复强调和解释,“你们相信我,我可以带你们去厨房看看,卫生绝对没有问题,我们家定期都会接受卫生局的检查,不可能有问题的,我刚刚端上来的时候,碗里绝对没有虫子!” 但根本就没有人信,只当他是在狡辩。 而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就是坐在沈熙白对面的男人依旧在一言未发的吃着米粉,表情淡漠,看起来就像是半点没有收到这件事情的影响。 直播的女生早就眼尖的注意到了沈熙白这一桌,她来这儿,刚一坐下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两个。 两个都是大长腿,还都长得帅,尤其是那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不仅身材修长挺拔,还偏偏长了一张冷淡的厌世脸,可以说是不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符合了这个女生对高冷小说男主的人物幻想。 所以当她一眼就看到在场只有他一个人不买单,还在默默无闻的吃着粉时,她瞬间有些气恼,将镜头对准他,大声制止道,“他们家的粉这么不卫生,你怎么还吃啊。” 女生的直播间里的人数越来越多,无数的吃瓜群众也慕名而来。 镜头刚一怼到男人脸上,直播间里的画风也跟着突变。 【卧槽,卧槽,这里居然有帅哥。】 【啊啊啊啊,居然连吃个粉都这么好看。】 【我喜欢他对面的那个男孩子,看起来好温柔好干净啊。】 【不是吧不是吧,这粉都这么不卫生了,还敢吃】 【快阻止他啊主播,这也太帅了吧,我的妈。】 男人抬头,瞥了她一眼,继续吃,半点没有受到影响,也没有搭腔,看起来就像是无视了她。 沈熙白咽了咽口水,疯狂眨眼,莫名有些尴尬。 【卧槽,正脸更帅欸。】 【神经病吧,不是在批评这个店子的卫生吗你们这群女的怎么都在说这个男的长得帅,果然你们女的就是花痴。】 【我已经在脑子里脑补了我和他的爱情故事(不用提醒我,我就是在做梦)】 【现在的素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女生受到冷落,不由捏紧了手机,竟直接坐到了男人旁边,一把从他的手里夺走了筷子,怒气冲冲的制止道,“欸,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我在跟你说话呢。” 沈熙白张了张嘴,准备制止,但还是晚了一步。 男人的眼里闪过冷冽的寒光,他抬眼,唇缝间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女生愣住,被男人的眼神盯得手都跟着抖了抖。 男人看着镜头,轻轻的启唇,“别信她,我看到她将虫子放到碗里了。” 沈熙白一惊。 【】 【真的假的不会吧?】 【作为小梅的粉丝,我义无反顾的选择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哥哥,颜值即正义,我认栽了。】 【到底啥情况,感觉信息量有点大啊。】 女生表情一变,像是被人戳中了痛点一般,猛地将男人桌前的碗一把推翻,骂骂咧咧道,“你胡说。” 男人的表情这一瞬间彻底冷了下来,脑门上的青筋都在微微抽搐。 【完了完了,我感觉这个小哥哥生气了。】 【不是到底啥情况啊,谁来解释一下,我刚进直播间。】 “你想要证据吗” 第62章 【等等, 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有误会】 【搞快点搞快点,难不成是要翻车了吗】 【真的假的, 他不会是这个老板找来的托吧。】 【啥情况, 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沈熙白见情势不对, 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 一把将男人拉住, 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女生怒了,五官都变得扭曲, “你有病吧, 我好心提醒你,你在这里带什么节奏。” 沈熙白也很紧张, 他们两个刚刚都在认真吃东西, 他根本没看见男人有拿出什么录像设备, 哪有什么证据 男人不怒反笑, 眼皮一挑, 嘴唇薄成一线。 【怎么回事, 这两个小哥哥怎么gay里gay气的。】 【…咋回事,我居然会觉得这一对莫名有点好磕。】 【不是吧不是吧, 逆cp】 【这个白衣小哥哥拉黑衣小哥哥的动作有点帅啊。】 女生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面上愈发慌乱,直到看到沈熙白的动作,她立马又镇定下来, 把头抬得更高, 继续趾高气扬道“别以为我怕你。” 她才不信他有什么证据。 男人攥住沈熙白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的身后,沈熙白慌乱的看了他一眼。 一旁焦虑的男老板也跟着加入了这一场斗争当中, 他一脸急不可耐的看着男人,双手都跟着攥成了拳头,似乎是在等待着男人口中所说的证据。 男人撩起眼皮,视线下移,落到女生斜挎在身上的背包上。 “证据,不就在你的包里吗” 男人的表情变得冷寂漠然,就连声音都隐隐透着危险。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的包里怎么可能有…”女生嗤笑一声,发出冷哼,但话还没说尽,她脸上的笑就开始凝固,声音也跟着卡了下来。 【什么什么什么,我是错过了什么东西,我咋听不懂他的意思。】 【主播的语气弱下来了诶,不会真的是被冤枉的吧。】 【坐等吃瓜,后排卖瓜子可乐汽水】 【翻车了翻车了,有点意思啊。】 沈熙白和老板都没听懂,一脸奇怪的看着男人,连同着周围原本骂骂咧咧的围观群众,所有人都有些懵。 男人眸光冰冷幽深,“要我帮你拿出来吗” 女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攥着手机稳定器的手心都在冒着涔涔冷汗。 “虫子是你放的”周围的人全都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齐齐围住将女主播围住,开始质问道。 “不,不是。”女生吓得花颜失色,直接叫出声,声音都几近破音。 她的举止不仅不让人信服,甚至还带着点被人戳破秘密以后欲盖弥彰的意味。 【得嘞,看她这反应,看来这个虫子就是她自己放的。】 【我日,这么狠,这是新型自炒手段吗碰瓷网红店,然后营销自己】 【有点狠啊,将对方推到风口浪尖,顺势带动自己的流量。】 【不是吧,居然真的有人为了炒作搞这种事吗真不要脸,长见识了。】 【脱粉了谢谢】 【呕,这是什么绝世白莲婊。】 沈熙白用手轻轻地拉扯了一下男人的袖子。 男人垂眸,无言地与沈熙白对视。 沈熙白被对方笑意颇浓的眸子盯得干咳两声,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好奇的问道,“…她包里是有什么东西吗” 男人盯着沈熙白的脖颈,喉结滚落,淡淡道,“她的包里装了不少虫子。” 沈熙白一惊。 旁边的围观群众将他们两个说的话都揽入耳中,齐齐反应了过来。 开始围攻女主播,逼着她交出自己的包。 “如果你问心无愧,就把包打开给我们看看。”旁边一个有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 “不,不行。”女生浑身抖如筛糠,脸色如跌冰窖般难看。 男老板一见局势翻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而刚刚还在质疑男老板的同一批人又开始扯着嗓子故意交谈道。 “我就说嘛,我都在这里吃了这么多次了,从来没见有人反映过卫生不好。” “就是就是,这么便宜大碗的粉都有人要黑,太过分了。” “还是一碗粉店的粉最好吃,不愧是被网红吹爆的店子。” 听着周围逆转的言论,男老板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太多,他的心情五味杂陈,有些一言难尽。 毕竟…… 说好的,说不好的,是同一批人。 沉默的,一直都在沉默。 大家慢慢散开,不停地讨伐着女主播,声音比刚刚谩骂男老板的声音还要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们自己是正义的,也可以弥补自己刚刚无理由的向老板发起了质疑。 男人蹲下身,捡起了刚刚被女主播摔在地上的筷子,攥在手里沉默不语。 沈熙白很快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笑一笑,主动说道,“是没吃饱吗再来一碗吧,先换双筷子。” 男老板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立马热络地走过来,接过男人手上地筷子,附和道,“想吃什么,都跟我说,你们的单全都免费,以后不管你们来多少次我都免单,如果不是你们,我这家店就完了。” 沈熙白拉着男人就刚刚的座位重新坐下,松了一口气。 男老板立马喊人去后厨给两人准备其他招牌美食,而自己则继续跟这个女主播周旋,似乎要开始报警。 【啊啊啊啊,看不到小哥哥了,好可惜。】 【呕,这个主播好恶心,专心做美食测评不好吗?搞这么多幺蛾子。】 【这已经涉嫌造谣了吧,侵害了这个店子的名誉权,完全可以告这个主播了。】 “真奇怪……”沈熙白看着眼前还没有解决的闹剧,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奇怪什么”话少的男人嘴角蓄着笑。 “啊。”沈熙白思绪纷杂,错开男人的目光,低声道,“就,就我发现好像大家都喜欢先入为主的样子。” 男人轻笑一声,“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代吗” 沈熙白愣怔,“什么时代。” 男人的表情讳莫如深,“信息纷杂的互联网时代。” 男人勾唇,表情让人看了有些晦涩难懂,“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里,没有几个人会去关注表层信息后的更多讯息。” 沈熙白愣住。 “把手给我。” 沈熙白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顿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微诧。 直到男人又重复了一遍,沈熙白才如梦初醒般哆嗦了一下,弱弱的伸手,递到男人面前。 “闭眼。”男人将沈熙白的手握住,沈熙白的耳朵又开始泛红,虽然不知道男人要干什么,但他还是照做的闭上了眼。 “看到了吗”男人的眸光闪了闪,瞳孔的颜色短暂的变成了血色,但紧接着便又恢复了正常。 沈熙白身体紧绷,嘴巴微张,脸色都跟着变得惨白。 在他闭眼的刹那,他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闭眼以后看到的并不是一片黑,他仍旧可以看清楚周遭的一切事物和人,而更可怕的,是他可以看见有些人的头上悬着一团恐怖的黑雾。 沈熙白吓得想要甩开男人的手,却被眼疾手快地男人攥得更加紧,根本无法挣脱。 “……怎么会这样。”沈熙白的声音有些颤抖,太阳穴的青筋都跟着抽搐了一下。 男人冷笑,“他们头顶上的黑雾全都是他们害死的人残留的怨气。” 沈熙白惊得手一颤,面色惨白,慌乱的睁开了眼,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原貌,沈熙白呆滞的偏头,瞳孔都在微颤,他一脸恐惧的跟男人对视。 男人盯着沈熙白的表情,继续淡淡启唇,“可能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害死过人。”男人淡淡道,“因为这些黑雾都是自杀者残存的怨气。” 见沈熙白的表情惊悚,男人伸出手,用指腹轻轻的摸了摸他的眼尾,表情无比温柔,眸子里都带着笑,但沈熙白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惧意,几次想要将手从男人的手心里抽出来,但每一次都被对方死死攥住。 此刻的沈熙白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男人的手心冰得可怕,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沈熙白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恐惧,“你,你是人吗” 男人挑眉,反问道,“这重要吗” “那你想干什么”沈熙白咽了咽口水,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不简单。 男人嘴唇薄如一线,用手撩了撩沈熙白额前的碎发,动作无比细致缠绵。后者的身体却跟着僵硬住,似乎是被吓懵了。 男人笑道,“纠缠你啊。” “…什么”沈熙白的眼皮跟着抽搐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男人撩起眼皮,没头没脑的淡淡道,“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马路上的红包不要乱捡吗” 沈熙白顿住,半天没反应过来,呆滞了三秒,才回想起来三天前,他曾经在小区门口捡到过一个崭新的红包,那个红包里有一枚铜板,还有一缕头发。 当时的他,第一时间就将这个来路不明的红包的交到了小区保安的手里,后来这个红包的去向他也没有太在意,也早就忘了这件事。 现在突然听到男人提及,让沈熙白一下变得很懵,“…什么意思。” 男人用手按住沈熙白的后腰,沈熙白的身体僵硬得更加厉害。 “马路上的红包,就跟冥币一样,是死人的玩意儿,它是鬼给自己的新娘下的聘礼。” 沈熙白的瞳孔收缩,满目惊骇。 男人附在沈熙白后腰上的手开始慢慢下移,挪到了腰部一下,后者甚至开始微微颤抖了一下。 男人驾轻就熟的就沈熙白身上的口袋掏出了个什么东西。 --是一个红包。 “而拿了鬼红包的人,就会成为鬼的新娘。” 第63章 沈熙白见状, 终于按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甩开了男人的手, 他的呼吸都有些不畅, 在原地呆滞了三秒, 下一秒就直直的跟男人猩红的眸子对上眼, 后者一动不动的坐在原来的位置, 微微仰着头,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他。 沈熙白浑身又是一阵哆嗦, 左顾右看的瞥了几眼, 手脚发软的往后退了一步,他咽了一口口水,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不管不顾, 头也不回的朝着马路的方向开始狂奔, 他刚转身的瞬间, 还因为动作太过凶猛, 差点直接因为踌躇, 摔在地上。 【报警了报警了,终于报警了, 平台封号吧。】 【等等,刚刚是不是那个白衣服小哥哥从后面跑了过去。】 【这个白衣小哥哥的跑姿好好笑,哈哈哈。】 【黑衣小哥哥呢?】 【我居然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所以另一个帅哥去哪儿了(狗头.jpg)】 【我开始大胆脑补了。】 【+1】 【+1】 ……… 【诶诶诶,快看快看, 是那个黑衣小哥哥。】 【啊, 好攻啊,他要去追落跑小娇妻了吗】 【小娇妻+1】 【年度大戏,我已经忘了我为什么会点开这个直播了。】 男人盯着沈熙白跑开的方向, 眼底的情绪晦涩变化,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似乎并不急着去追落跑的沈熙白。 然后慢慢的迈步,离开的小吃摊的摊位。 最后的最后,他就像是一缕烟,直接消失在了原地,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 沈熙白狂奔了一路,飞快地往自家小区里跑,在这个过程里,他有好几次都差点被迎面冲出来摩托车给装好,但奇怪的是,每当危险出现的时候,摩托车就会开始时令,要么是开始莫名向另一个方向拐,就是直接熄火刹车。 终于爬到自家门口以后,沈熙白仍旧在气喘吁吁,惊魂未定的他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打算掏出钥匙开门。 他的手刚一伸进去,他的表情就跟着一顿,眉头也跟着开始微微抽搐,面露惊恐。 他摸到了一个卡片状冰凉的东西。 沈熙白大着胆子将东西掏出来,眼底有几分崩溃,隐隐约约的,他的内心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是一个红包。 事实也如此。 逃不过,躲不过。 沈熙白艰难的深吸一口气,冷汗直流,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个心狠,直接将这个红包撕成了两半,然后退回到楼梯口的垃圾桶旁,将已经撕碎的红包给丢了进去。 尽管他知道,很有可能他这么做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但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字节内心的不满。 一切做好,沈熙白才勉强找回一点真实感,颤颤巍巍的掏出钥匙,往钥匙孔里.插,但或许是因为他实在是太惊恐了,连续.插.了好几次,都没有就孔给对上。 终于把门打开,吓得丢了魂的沈熙白差点瘫坐在地上,幸好他在大脑发晕的瞬间第一时间急忙扶住了墙,才勉强稳定住了身形。 “一定是梦,刚刚一定是梦……”沈熙白开始疯狂的碎碎念,嘴里不断地嘀咕着同一句话,似乎是想通过这种心理暗示的方式催眠自己。 但显然易见,刚刚的经历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他根本劝服不了自己,反倒越是催眠,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反倒变得更加清晰可显,甚至加深了那种对未知的恐惧。 沈熙白的脸色也跟着越来越惨白,再也绷不住的他,艰难的走到沙发旁边,侧身躺了上去,眉头紧锁,闭上眼。 好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吃了一碗粉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跑的原因,沈熙白感觉自己的胃部开始不受控制的抽疼。 沈熙白脑门上的青筋也开始因为剧烈的疼而疯狂弹跳,他两只手紧抱着自己的腹部,整个人都蜷缩得厉害,沙发并不大,只有这样,他才勉强挤进了沙发,躺上去。 人往往在生病疼痛的时候,变得十分脆弱,哪怕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人,也毫不例外。 沈熙白感觉自己愈发难受,浑身抖如筛糠,像是如坠冰窖般发冷,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委屈盘旋在沈熙白的心头,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发软无力,意识也闷闷的,很不舒服。 或许是太疼了,沈熙白的眼角都挤出了两抹泪。 沈熙白也不知道自己就这么瘫在沙发上躺了多久,他艰难的挺过了最难熬的胃部抽疼,好不容易等到疼痛退去,他的意识也开始跟着涣散,慢慢的跟着昏睡了过去,大脑半昏半醒。 隐隐约约的,睡过去的沈熙白就感觉有一双微凉的手附在了他的额头上,似乎是在确认他的体温,又小心翼翼地用手摩挲了一下他的眼角帮他擦拭泪水。 下一秒,沈熙白就整个被人从沙发给抱了起来,悬在空中。 沈熙白竭力地想要睁开眼,但他实在是太困了,睡意最终还是战胜了他的理智,他反倒睡得更沉,再加上抱着他的那人动作也很轻,似乎是在担心弄醒他,所以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翼翼,于是乎,沈熙白不仅没醒,反倒睡得愈发的沉。 沈熙白被人轻手轻脚的放在卧室的床铺上,男人轻车架熟的将沈熙白的鞋子和外套都跟着脱下来,然后将叠好的被子打散,盖到了沈熙白的身上。 沈熙白睡得一派安稳,男人则一动不动杵在床边,盯着他的睡颜看了良久。 整个房间十分寂静,寂静得只能听见沈熙白小小得呼吸声,还有一阵跟着一阵心跳跳动的声音。 男人的嘴唇动了动,也跟着躺了上去,不同的是,他并没有盖被子,而是连同着被子以及被子里的沈熙白都被他大手一揽,抱进了怀里。 男人虔诚的在沈熙白的眉心落下了浅浅的一个吻,眼底满是怜惜。 这一觉,睡得沈熙白很不踏实,他做梦的时候梦见自己被一只巨型狼狗抱在怀里,这只狼狗紧紧地把他压在身上,好几次他都差点因为呼吸不畅差点被弄醒。 这只狼狗的眼睛非常吓人,还是红色的竖瞳,危险的眸子一直盯着他看,想是要把他拆骨入腹般,带有难以让人忽视的攻击性。 一开始这只狼狗的动作还带着几分试探,只敢用硬邦邦的爪子在他的脸上乱摸,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他不反抗,动作也跟着越发大胆,被闹得受不了的沈熙白在睡梦中隐隐记得自己用手打了对方一巴掌。 这只狼狗似乎是被打蒙了,但动作也跟着老实了下来,不再胡乱的动手动脚,只是继续将他搂抱在怀里。 沈熙白虽然难受,但勉强还能接受,就没有再挣扎。 一夜无梦。 “叮铃铃----” 沈熙白猛地一睁眼,开始胡乱的用手去摸枕头旁边的床单,似乎是在找正在作响的手机。 关掉闹钟以后,沈熙白还有懵的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怔,就跟灵魂出窍了一般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不真实。 他呆滞的盯着白墙好一会儿,才终于恢复了几分清醒,他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松动了一下脖颈,感觉自己浑身哪哪儿都有些酸疼。 突然,沈熙白的表情跟着顿住,眼珠子胡乱在四周乱瞟了一下,神情有些慌张。 等等,他不是睡在沙发上吗他什么时候爬到床上来的 沈熙白拍了拍自己的太阳穴,试图唤起更多的记忆片段,但结果终究不过是徒劳,他对于自己爬上床的记忆完全就是空白。 沈熙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他已经没有多的时间给他多想,他需要赶紧准备,然后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 想到这儿,沈熙白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直奔浴室准备洗漱。 等等,沈熙白眼神一厉,抬起手,对着镜子,轻轻地用指腹摩挲了这个脖颈旁边的肌肤,手指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发红的吻痕…… 沈熙白的脑子里瞬间想到了昨天下班以后发生的事,吓得他一个哆嗦,手里的牙膏都没拿稳,’啪嗒’一声,直接砸到了地板上。 沈熙白的眼底灰败一片,胸口都跟着剧烈起伏着,一种刺骨的寒意又一次袭遍他的全身。 沈熙白也不知道自己在浴室耽误了多长时间,等他走到客厅的时候,他的表情又一次顿住了,他的眼睛瞪大,表情呆滞,甚至屏息。 沈熙白轻手轻脚迈步,走到餐桌前。 餐桌上琳琅满目的摆满各种美食,甚至都在冒着热气。 沈熙白定睛,注意到了桌边上被木筷的一张纸,沈熙白犹豫了一下,将这张纸拿了起来。 制片的下面赫然压着那个被沈熙白撕碎的红包,此刻红包神奇般毫发无损,依旧崭新。 [销毁红包只有一种方法,杀了我。] 沈熙白一看请这一行字就吓得纸片跟着掉到地上。 沈熙白赶忙重新捡起来,才发现纸片的背面还有一行字。 [杀我的方法也很简单,我的弱点是我的眼睛,你只要戳瞎我的眼睛,我就会彻底消失,你要是想杀我,我一定不会躲的。] 沈熙白深吸一口气,刹那间五味杂陈,他的手也有些抖,他的目光重新落到满桌的餐食上,沈熙白盯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吃鬼给自己做的美食。 他闭眼,鼓起勇气,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拿起了那个崭新的红包,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夹进了自己的钱包。 第64章 “小沈, 你怎么突然穿高领毛衣了,整个人的风格都变了。” 沈熙白为了遮盖住自己脖子上这些诡异的印记,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件这件灰色的高领毛衣, 才勉勉强强盖住, 突然听到有人注意到这点, 霎时间就让心虚不已的他有些慌乱。 “啊, 对, 就试试。”沈熙白干笑两声,有些尴尬。 说完, 他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耳根子也有些泛红。 索性问者无心,也没太在意, 两人随便絮叨了两句就成功糊弄了过去。 沈熙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熙白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准备继续投入到自己的工作当中。 “叮, ”的一声, 沈熙白熟练的接起电话, “喂,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吗” 电话那头诡异的沉默了两秒, 紧接着电话那头就穿来了“滋滋”的电流声,还有略显短促的呼吸声。 沈熙白一顿,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职业操守的原因,他换了个问法, 重新问道, “今天天气好吗今天感觉怎么样。” 就像是一个老友,语气十分轻松,也不会给人太大的负担。 电话那头喘息声变粗, 顿了一阵,嘶哑着嗓子,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是雨天,感觉不太好.” 沈熙白很快就对电话那头的人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女性,估摸年龄在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 “愿意跟我聊聊吗?”沈熙白继续循序渐进,试图让对方对自己更加信任,更方便对方对自己展露新声。 “我有一点累…”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的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气无力。 沈熙白警铃大作,立刻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又默了一瞬,没有回答。 沈熙白的不安感越发强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又问,“你又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愿意和我聊聊吗” “……同性恋有错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愈发虚弱。 沈熙白咯噔一下,眉头一跳,这个问题从来都是毋庸置疑的,“当然没有错。” 电话那头的女生顿了一下,“如果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就好了……” 沈熙白的不安感越发强烈,努力的开始套路信息,紧忙又问,“你是在家吗今天吃了什么” “嗯,我在家…呲呲…”电话那头的女声断断续续的回答,时不时还杂夹着一些电流的声音。 “我,我吃了老鼠药……”电话那头的女生轻嗤了一声,“也许,只有我死了他们才会放过我,我才能够解脱。” 沈熙白表情瞬间变了,他做出一个手势,开始向旁边的人示意,另一只手开始熟练的拨打报警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生似乎察觉到了沈熙白的紧张,又轻嗤了一下,开始自顾自的说道,“你知道吗我今天打了二十五次热线电话,但是很遗憾,前二十四次都显示正在忙线中……我换了十三次热线电话,才终于被你接起来的……”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开始哽咽,那是一个在沙漠里孤独走了几百里路,却始终找不到归家方向人拥有的绝望。 沈熙白的手都有些抖。 全国各地的热线电话可以接起来的名额有限,并且这种服务又不同于其他接线员,几分钟里面就能应付好几个客户,他们工作的时候,长的话可以与客户聊上好几个小时,短的话也基本上是半个小时起步,在接线员有限的情况下,面对如此大的用户群,根本无法做到人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拨通电话。 这种无奈,是每一个自杀热线接线员都极为难受和无能为力的。 也许女生她一开始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跟人诉说,有很多很多心事需要人倾听,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忙线,让她对生的欲望也跟着慢慢降低,所以最后这个电话真的被人接起的时候,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沈熙白已经拨打了报警电话,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与对方继续周旋。 于是,思量再三,沈熙白轻声问道,“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沈熙白大致摸清楚了对方的年龄,岁数不会太大,在经济条件,生活方面仍受限于家人。 女生一顿,呼吸声越发急促,甚至没出几秒,她就像是一个被人摁开了开关的水龙头,眼泪哗啦哗啦的砸下来,声音开始趋于崩溃。 “有,但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女生的声贝拔高,声音撕裂。 下一秒,沈熙白就听见电话那头发出咚咚的走路声,然后是水哗哗流出来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断断续续干呕的叫声。 --这个女生在催吐。 沈熙白一喜,她还有活下来的欲望。 “吐不出来怎么办为什么吐不出来”女生崩溃的大喊,开始疯狂的用手指抠自己的嗓子眼。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响,沈熙白一阵又一阵的抽痛,表情也愈发凝重,他急忙说道,“不要怕不要怕,救护车很快就会过来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你……” 沈熙白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对方突然挂断,一切戛然而止,发生得极为猝不及防,只留沈熙白的心跳还在飞速跳动。 沈熙白仍瞪着眼,他盯着前方发呆,嘴巴都还没来得及闭上。 他强装镇定,开始回拨这个电话,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但沈熙白来来回回试了五次,都显示无人接听,沈熙白的拳头也跟着攥紧。 只能在心里面默默祈求救护车能够快点,再快点。 这个电话结束了,沈熙白再也无法知道救护员有没有第一时间赶到,也没有办法知道这个女生还能不能活下去。 因为他们的工作,只能到这一步为止…… 他们每天接这么多的电话,也无法窥探,电话那头的人,接下来的人生,更无法预测,电话那头的人有没有好好的活着。 沈熙白突然有些哽咽。 电光火石间,沈熙白清楚地看到桌面上的抽纸毫无征兆的被什么东西抽了出来,然后下一秒,纸巾就开始自己飘了起来,最后轻轻地附到了沈熙白的眼角,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 沈熙白刚升起来的伤感情绪就这么被这见鬼的一幕,吓得整个眼泪都缩了回去。 虽然他有预感,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样时不时来一下,还真的让他吓得够呛。 光滑的木制桌面开始出现浅的水痕,一笔一划,变成两个字:别哭。 沈熙白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耐不住自己心中小小的槽点,小声嘀咕道,“别老是吓我。” 桌面上又开始出现新的水迹,---没有吓你。 写完以后,旁边还跟着画了一个简陋的哭脸,似乎是在表达自己内心的小委屈和怨念。 沈熙白盯着桌面上的哭脸笑了一下,便开始重新接起新的电话,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沈熙白感觉自己都有些腰酸背痛,声音都变得有些嘶哑,他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又吞了一块润嗓片才勉强舒服点。 平静了差不多大半天没动静的某鬼又开始在桌上写字。 ‘外面下雨了,伞在你的抽屉里。’ 沈熙白一顿,咽了一口口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确认没有人看自己以后,他便不动声色从旁边地抽出几张抽纸,继而强装镇定地将桌面上的水渍擦干净,以防被旁边的同事看见。 沈熙白屈指敲击了一下桌面,似乎了一瞬,有些犹豫,但还是顺着某鬼的意思拉开了抽屉,果不其然,里面躺着一把崭新的深蓝色晴雨伞。 还不等沈熙白想更多,就听见刚刚已经下班出门的同事又重新折返,动作还有些狼狈。 同事大声地说道,“外面下雨了,大家下班的时候千万记得拿伞。” 刚一说完,办公室就是一阵哀嚎。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办公室恰巧不巧地准备一把伞。 沈熙白对男人的感情可以说得上是十分复杂,虽然抵触也慢慢的在一件件小事当中消散,但是他一个大男人突然一下子就成为了对方口中的鬼新娘,这还是让他有些消化不良。 想到这儿,沈熙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表情又跟着变了变,十分复杂和古怪。 沈熙白小声怒骂道,“你个色鬼。” 刚刚接话还很快的某鬼,在沈熙白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半句话都不敢吱声,唯恐自己说了什么让沈熙白更加生气。 但是显然,他这样冷处理的方式只会让人更加生气。 沈熙白轻哼了一声,在心里默默的给对方扎小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沈熙白的情绪,某鬼立马开始继续写字,--‘不要生气。’ 看着这四个字,沈熙白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又拿着卫生纸将字迹擦干,但某鬼隐隐约约地还是猜到了沈熙白应该是在气头上。 ‘我知道错了。’沈熙白刚一擦干,某鬼立马接着写,态度可谓是非常诚恳。 沈熙白顿了一下,但还是一如往常的抽出卫生纸将桌面上的水渍擦拭干净,虽然犹豫了一瞬,但依旧没有心慈手软。 似乎意识到沈熙白根本不想听自己这些冠冕堂皇的屁话,某鬼又顿了一下,开始发挥自己厚颜无耻的真本事,开始出其不意地说骚话。 ‘我爱你。’ ‘你要不要尝试喜欢我一下。’ 沈熙白盯着这两行字,终于,拿着纸的他顿住了,这一次的他并没有像刚刚一样,狠心的将字迹擦掉。 甚至沈熙白的表情也跟着变化起来,耳尖也开始发红,他抿了抿唇,喉结滚落,看起来也不知道是恼火多一点,还是羞耻多一点。 终于,沈熙白憋不住了,低声又骂了一句,“不要脸。” 第65章 “喂, 小沈,那个…”沈熙白刚一走进办公楼,就被眼疾手快地男同事李凡拦住了去路。 沈熙白见对方踌躇不定, 欲言又止地模样, 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便主动说道,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李凡尬笑两声, 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沈熙白眉头一跳, 表情出现短暂的僵硬,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把对方的手甩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男鬼缠上的后遗症,导致他不论同性还是异性, 凡是靠他太近, 都会让他有几分不太自在。 李凡的性格比较大大咧咧, 压根没有注意到沈熙白的异样, 他搂着沈熙白, 拖着人往角落里走, 表情也显得十分神神秘秘。 “嘶—”李凡毫无征兆的倒吸一口冷气,搭在沈熙白肩膀上的手突如其来的钝痛吓得他猛地把手一抽, 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自己和沈熙白的距离。 李凡表情惊恐的扫射了沈熙白全身,后者被盯得有些拘谨,咽了一口口气。 沈熙白干笑两声, 又问,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凡这才停下了打量,压低自己的声线,小声提醒道, “你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休假。” 沈熙白立马警铃大作,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李凡四处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人经过才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你是不是还没看今天的热搜?” 沈熙白莫名其妙的摇头,“没有,热搜里有什么吗” 李凡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一言难尽,看他的眼神也十分复杂,“你知道楚晴甜吗” 沈熙白满脸狐疑,只觉得这个问题十分莫名其妙,但他还是点了一下头。 楚晴甜是近段时间因为一部没上星的网剧而突然走红的新晋流量,外在形象是清纯的邻家姐姐,光是凭借外貌就吸了一大波粉,这部剧现在都还没播完,可以说是风头正盛,一下子就从名不见转的一百八十线演员,晋升到了流量明星前列,未来的发展也极被看好,可以说是未来可期。 李凡抿唇,表情愈发古怪,“她自杀了,就死在了自己家的别墅里面。” 沈熙白一惊,他们的职业本就是自杀热线接线员,对待自杀的态度本就与常人不同,一瞬间,沈熙白的心情十分复杂,这确实是让人难以想到。 沈熙白刚升起两分惋惜就意识到了不对,为什么从不八卦的李凡会突然说这个… 他的眼皮一抽,猛地一抬眼,表情出现几分慌乱,“她,她不会是拨打过我们台的自杀热线吧?” 李凡艰难的点了一下头,表情复杂,眼底闪过一抹晦涩的情绪。 沈熙白的肩膀微颤抖,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子里面,呼吸节奏都跟着开始变得絮乱,嘴唇翕动,惊恐的他颤抖着嗓音,有些不确定的问,“这个接线员…是我吗” 李凡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见沈熙白望着自己,他的眼神都跟着出现躲闪。 他们是同行,所以他十分明白这种情况对负责的自杀接线员的打击往往不小,毕竟他们很难劝服一个真正想死的人继续活下去。 但现在,这个问题显然已经恶化,甚至开始往不可受控的方向发展。 “警方那边的尸检报告说她是服用了老鼠药自杀的…” 李凡刚一说到‘老鼠药’三个字,沈熙白的鼻头就跟着一酸,一段清晰记忆立马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就在刚刚…她所属的经纪公司发布声明,说她死前拨打过自杀热线,打完以后就死了,所以……”李凡一顿,拳头攥紧,面上也跟着出现几分愤懑不平,“所以现在的网民都在疯狂的人肉楚晴甜到底打了哪个自杀热线,他们现在都认为,一定是这个接线员说了什么东西,所以刺激了她,才最终导致她选择去死。” 沈熙白敛气屏息,眼神呆滞,“为什么会这样……” 李凡见状,立马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这根本就怪不到你头上,只是这群狂热的粉丝现在急需一个发泄的工具,经纪公司又不想背锅,所以才会想找一个替罪羊,分散谩骂的火力。” 说完,李凡把手机递给沈熙白,让他自己看热搜新闻。 果不其然,现在的舆论都被营销号恶意带偏,导致所有营销号都在提楚晴甜拨打自杀热线的事,反倒忽视了楚晴甜为什么会想死。 整个评论区,全都在恶意辱骂负责接待楚晴甜的接线员,用词全都是血淋淋的咒骂和侮辱。 沈熙白瞳孔涣散,呆滞的盯着手机屏幕。 李凡知道他现在难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你先回家,这件事公司会好好解决的,别怕。” 沈熙白呆讷地点了点头,手指仍在不受控地地发抖,他露出苦笑,艰难的点了一下头,脚步也是极其虚浮,“我知道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姐姐怎么会死】 【啊啊啊,要疯了,是开玩笑吧,我真的很讨厌这个玩笑。】 【那个该死的接线员到底说了什么,我不信姐姐这么坚强的人会选择去死,她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熬出头啊,眼看着未来可期,她怎么可能舍得】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全世界最好的楚晴甜就这么死了我的剧都还没追完,女主就死了你让我怎么忍心看下去?啊啊啊,好难受。】 【扒出来了!扒出来了!终于被扒出来了!是b市希望热线,热线电话是400-xxx-xxxx,听说负责接待姐姐的接线员今天休假了。】 【又有新进展,有人成功人肉出了这个接线员的照片和电话号……】 “你怎么不跟着我的姐姐一起去死呢,你个杀人魔鬼,你怎么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你不是自杀热线接待员吗你竟然连个要自杀的人劝服不了,要你有什么用,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死……” 沈熙白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那头骂骂咧咧的声音,表情麻木,眼底一片灰败,他熟练的挂断电话,看着刚挂断就立刻被拨打过来的新一串数字,沈熙白深吸一口气,狠了狠心,将自己的手机直接关机。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接通的第几个电话了,电话的内容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咒骂和人格侮辱,恨不得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甚至好不避讳的说出‘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死’的字眼。 这可能是沈熙白最黑暗的一天,铺天盖地没由来地谩骂和侮辱,所有人都自诩正义地对他进行攻击。 沈熙白睫毛颤动,呆坐在沙发上面,盯着面前的白墙走神。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感受到自己沙发旁边空出来一部分也跟着凹陷了下去,昏暗无灯地房间里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衣男人,就像一阵风,突然降临,毫无预兆,直到风已经吹到了人的脸上,才能注意到风吹了过来。 沈熙白出奇的没有太大反应,他用余光看了男人一眼,又继续呆滞地盯着前方看,似乎并不在乎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男人挪了挪地自己的屁.股,小心翼翼地朝着沈熙白的方向移动。 “把手递给我。”男人双眸如墨,看沈熙白的眼神十分温柔。 沈熙白回神,可能是出于惯性,他把手递到了男人手上,后者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又轻声道,“闭眼。” 沈熙白沉默的照办。 “这,这里是哪里” 沈熙白刚一闭眼,就吓得惊起一身冷汗。 周围的一切又一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场地就跟着发生改变,唯有他现在坐着的沙发,基本上周围所有的东西,他都是陌生的,可以说,他感觉自己完全换了一个空间。 “嘘,继续看。”男人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沈熙白听话的闭嘴,此刻,他的心跳频率开始加快,心里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果不其然,没等沈熙白安静两秒,他就看见旁边房间的门被人一把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条纹睡衣的女生捂着自己的嘴,手里攥着手机直接从里面冲了出来,还不等沈熙白反应,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生往厕所的方向跑。 沈熙白身体一颤,几乎是一秒,他就认出了眼前这人是楚晴甜。 沈熙白惊得想要站起来,却被旁边的男人安抚住,“等等,你继续看。” 听到男人的声音,沈熙白才勉强按耐住自己的躁动,但他被男人握住的那只手已经开始不受控的颤抖。 沈熙白清楚地听到女生在厕所里崩溃的大哭大喊,以及不断催吐发出来的声音,声音之嘶声力竭,让沈熙白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甚至,沈熙白还能听见另一个自己在电话里无比急切的安慰着女生的情绪,但还不等另一个自己的话说完,一个新的电话打到了楚晴甜的手机上。 “公司培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公司的你恶不恶心啊,喜欢女的,你喜欢人家,人家喜欢你吗就你这样还想出柜我可警告你,你要是该出柜,我们一定弄死你……” 电话那头,粗狂的男音一张嘴就是大骂,楚晴甜多次想要插嘴,都被对方打断。 沈熙白浑身僵直,听着厕所里传来的声音,身体的温度都莫名的跟着冷了下来。 所以……楚晴甜一开始真的放弃了轻生…… 男人看出来了他的情绪失控,默默的将他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安慰,“这并不怪你。” 就是这一句话,让沈熙白紧绷了一整天的弦再也绷不住,眼泪水吧嗒一下,流了下来,砸到了男人的衣服上面。 第66章 【这个接线员的颜值居然有点高。】 【呕, 杀人犯,看着就恶心。】 【啊啊啊,我们姐姐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轻生啊, 狗公司的屁话我才不信。】 【我怎么感觉这个人的脸似曾相识, 好像在网上看到过。】 【楼上加一, 我也觉得眼熟。】 【我想起来了, 他不就是前段时间微博热搜, 出现在自炒女主播直播间的那个素人吗】 【操,我还保存了他的截图, 这是什么魔幻的剧情展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拜托有点判断力好吗他们东西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不可笑吗一个接线员而已,能刺激什么你们要是觉得这个接线员有罪, 我觉得是你们脑子进了屎, 别杠我, 杠就是你对。】 【啥时候公开语音一般这种自杀热线的通话内容会保留的吧】 “手机给我一下。” 刚从楚晴甜生前最后的镜像中走出来的沈熙白久久缓不过神。 听到男人的声音, 他踌躇了一下, 将已经关机了手机递到男人手上。 男人向他投去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接过手机以后,静静的将手机开机。 手机的屏幕刚一跳到主界面, 手机就又开始像刚刚一开始那样,疯狂的响起手机铃声,上面显示着未知来电,就跟催债一样, 无时无刻不有人拨打着这个电话。 沈熙白一听到铃声表情就跟着变了变, 忍不住撇开视线,眉头紧锁,他无法面对那些没由来地辱骂, 虽然他知道这件事跟自己没有关系,但如此疯狂的恶意,他依旧无法坦然接受。 男人盯着屏幕上地数字,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抹阴冷地嗤笑,他手指轻轻触碰屏幕,嘈杂的铃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沈熙白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男人没有解释,笑着将手机递还给了他。 沈熙白接过手机,看着毫无波澜的·手机屏幕,动作仍旧带着几分拘谨和害怕,但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一直闹腾的手机终于停下了无休止的骚扰。 “你个臭婊.子,终于接老子电话了,你信不信老子弄死你。”电话刚一被接通,胖子就忍不住将自己一天的坏情绪全部发泄在电话那头的人身上,说出来的话无比粗俗,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威胁。 “怎么怕了不敢出声呵呵呵,你怎么不跟着楚晴甜一起出死呢,你这么恶心的人活在世上干嘛……”越说,胖子就越激动,甚至没由来心底升出一种高人一等的快感。 胖子不知道自己骂了多久,只觉得无比的爽。 但奇怪的是,电话那头一直没有说话,甚至他骂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因为恼羞成怒挂断电话,胖子一开始还以为是那人怕了,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有几分洋洋自得,但他都骂了五六分钟,话都词了,对话还是一声不吭,这让胖子开始有些莫名其妙,反倒心里面多了几分被人无视的恼火。 “说话啊,哑巴了”胖子忍不住的爆粗口。 但电话那头还是没有说话,胖子这下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大声地“喂”了两声,电话那头才终于有了动静,发出‘滋滋’地电流声,莫名听得胖子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地。 一股寒意也跟着蔓延至胖子的全身,冻得他哆嗦了一下,胖子也跟着没由来的心慌,他咽了咽口水,打算挂断电话,但奇怪的是不论他如何疯狂的点击手机屏幕,甚至是对手机进行强制关机,手机屏幕上依旧显示着正在通话中,代表时长的数值也跟着在一点点变化,而手机里面传来的呲呲刺耳声也越发尖利。 胖子这下是真的怕了,他吓得将手机直接丢在了地上,两只手也跟着捂住自己的耳朵,表情惊悚,双目充血。 也就是这一瞬间,手机那头开始响起一个女人的冷笑声,“呵呵呵呵呵……” 胖子也感受有什么东西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腕,他再也忍不住,疯狂的大叫出声,“啊啊啊啊---” “这件事,我来解决。”男人的目光落在沈熙白略显病态白的脸上,看着对方郁郁寡欢的神色,他的表情升起的阴霾也越来越重。 见沈熙白仍是带有几分牵强的轻点了一下头,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他柔声安抚道,“楚晴甜她还没有消失。” 沈熙白一个激灵,猛地把头抬起,讶声道,“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男人挑眉,用一种慵懒的腔调,盯着沈熙白的脸,逐字逐句地问。 沈熙白先是眉头皱紧,喉结滚了滚,有些无措地回答,“…鬼” 男人看着沈熙白略显尴尬的表情,笑了笑,又问,“人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 沈熙白惊呆了,表情木讷,呆若木鸡地回答,“鬼” 沈熙白的呼吸急促,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所以楚晴甜她现在变成鬼了” 男人轻点了一下头。 沈熙白搓了搓手,有一种说不出来窃喜,他忍不住又问道,“那她现在在哪里” 男人挑眉,目光望向了墙壁上挂着的时钟,笑了,“在她喜欢的人那里。” 沈熙白不免有些惊讶,那通电话让他知道,楚晴甜喜欢的是一个女孩子,但是…… 现在楚晴甜变成了鬼,对方能看到她吗那个人是不是对楚晴甜也有着同样的感情呢 沈熙白的大脑开始发散性的思考着。 男人似乎看穿了他脑子的想法,都不等沈熙白主动询问,就开始一五一十地将楚晴甜的情况说了出来。 “楚晴甜喜欢的女生是个素人,在楚晴甜出道以前就在一起了,只不过她出道以后,因为公司压迫,网络暴力等让她患上了抑郁症,抑郁症发病的时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自杀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抑郁症。” 沈熙白听到这儿不免有些唏嘘和惋惜,呆愣的点了两下头。 男人眼底跟着闪过一抹暗芒,表情也是似笑非笑,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我呢” “…啊”沈熙白倒吸一口冷气,表情瞬间呆滞,像是被问住了一般,整个人都跟着傻住。 见男人的表情愈发危险,沈熙白都跟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我……” 男人先是抿唇,再者又轻笑一声,露出了他尖尖的虎牙,沈熙白盯着他的嘴唇,不由看出了神。 男人见他呆住,步步必进,大腿贴到了沈熙白的旁边,后者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紧张的,浑身猛地一个激灵。 男人微微侧头,手撑在沈熙白的背后,看着对方的脸一点点爆红,忍不住逗道,“现在知道紧张了” 沈熙白尴尬得用手挡住自己的脸,错开男人的视线。 但显然对方并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他,男人继续厚颜无耻的把脸凑得更近,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在沈熙白的脸上打量来打量去,可偏偏就是不说话,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毛病。 沈熙白被盯得有些燥热,他忍不住动了动身体,用一种低不可闻的声音抗议道,“你别盯着我。” 男人忍不住咂舌,挑了挑眉,“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沈熙白一呆,实诚地摇了摇头,然后用手弱弱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乎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平静。 是的,他好像真的一直不知道这只色鬼叫什么名字…… 如此一想,沈熙白心里莫名升起一种说不出来愧疚感。 男人直接面对着沈熙白蹲下来,与沈熙白四目对视,沈熙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手还有抖。 男人继续紧盯着他的脸,咬牙逐字地说道,“我只说一遍,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 沈熙白神情怔松,嘴唇发干,又点了一下头。 “我的名字…是傅言清。”男人刚一说完,沈熙白便跟着愣怔住,他竟莫名的觉得有几分熟悉。男人一把握住沈熙白的手,然后将他的手掌心摊开。 沈熙白屏息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身体也跟着有些紧绷,不明就里。 男人微凉的指尖落在沈熙白的手心,一笔一划的擦过他的肌肤,男人的目光沉静,眸子认真,眼角也跟着微微上扬,眼底似乎带着笑意。 沈熙白感受着手心上的阵阵瘙痒,表情有些呆滞,一股无名的电流窜进了他的神经中枢,惹得他整张脸都跟着愈发涨红。 “记住了吗?”男人将名字写完,将头微微抬起头,双眸含笑的看着沈熙白,声音也出奇的温柔。 沈熙白先是一愣,然后抿了抿唇,最后才呆呆地点了点头,心口都仍然在发颤。 男人得了肯定的答案,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回到沙发上,他伸出手揉了揉沈熙白的发丝,一把将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这件事,我会解决好的,你很快就可以继续工作了。” 沈熙白耳垂都跟着泛起了薄红,莫名的,他很相信男人的话,他胡乱的点了点头。 男人的指腹摩擦着他的眼尾,刚刚还是一副正经的模样,一瞬间就又开始变得不正经起来,他嘴角蓄着笑,漾开一抹狡猾,轻声道,“所以,别躲我,好不好。” 沈熙白默默的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朵,躲开男人步步逼近的目光,薄红浮上脸颊。 男人听见对方有气无力的用一种低不可闻的声音弱弱反驳,“……我没有躲你……” 男人的眼角瞬间乍现一抹暗光,带着些许的意味不明。 沈熙白听见男人如此回答道,“你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你是我的!” 第67章 “妈的, 死了也不让人省心,一堆烂摊子要收拾,” 眼镜男骂骂咧咧, 时不时翻个白眼, 他的右手攥着手机, 对着电话那头无限吐槽。 “他妈的, 我怎么知道她那个时候喝了老鼠药?又不是我逼她喝的, 关我屁事,她自己想死, 难不成还要赖到我头上吗?” 越说, 眼镜男就越激动,整张脸都开始扭曲起来。 “行了行了, 我知道了, 反正现在舆论都在骂那个接线员, 没人注意到我头上, 你怕什么?” 眼镜男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 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突然, 也不知道电话另一头说了什么,眼镜男的瞳孔跟着一震, 瞬间变脸。 “什么?” 他滑动手机屏幕,飞快地点击到热搜页面,一打开,就看到上面赫然好几个关键词条。 【楚晴甜死亡真相录音曝光】 【楚晴甜经纪人】 【自杀热线小哥哥好温柔】 【向接线员小哥哥道歉】 【楚晴甜 同性恋】 眼镜男警铃大作, 瞪着眼, 颤颤巍巍的点开了【楚晴甜死亡真相录音曝光】这一条热搜。 一打开,满屏的谩骂和讽刺,而被顶在最上面的那条动态, 文字栏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楚晴甜死前被经纪人辱骂录音大曝光” 评论区则更是精彩,粉丝路人全都聚集在此,发表自己的震惊言论。 【艹艹艹,我真的没想到他们公司平日里居然是这么对姐姐的!】 【啊啊啊啊啊,好心疼好心疼,姐姐本来明明都不想死了啊,听得我干难受啊。】 【同性恋怎么了?这经纪人嘴怎么这么脏,听得我全程冒火,恨不得冲不过捅他几刀。】 【气死我了,妈了个逼,这根本不是自杀,这分明就是谋杀,艺人不是人吗?我要被气疯了!!】 【xx公司啥时候倒闭,我家崽也是他们公司的,我简直不敢想我崽平时是怎么被他们公司欺负的!楚晴甜在他们公司的咖位虽然不高,但也是这种待遇,我寒心了。】 【啊啊啊啊!居然拖接线员小哥哥下水,拿他挡枪,你们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吧。】 眼镜男双眼肿胀,红血丝密布,两只眼的眼珠子都快被他瞪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呼吸节奏都开始跟着絮乱。 还不等他去戳开视频录音,他的手机铃声就跟着响起。 ——是一则电话拨打了进来。 眼睛男刚一看清备注,他就感觉自己两眼发晕,浑身发软,巨大的恐惧袭遍他的全身,刺激谢他的脑神经,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他玩完了!他玩完了!他玩完了!” 是上面的人在跟他打电话。 眼镜男浑身抖如筛糠,犹豫了半天都没有勇气接通这则电话。 电话铃声闹腾了好一会儿,来来回回打了好几次才慢慢跟着息停。 眼镜男却也跟着双腿一软,直接“啪嗒”一下重重地跪在地上。 他的事业彻底完了! 这个狗公司到底多坑他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定会被公司拉出来抵挡所有的罪责,然后被彻底放屁雪藏的! 如果是这样,那他就彻底完了!! 这样想着,眼镜男有些崩溃,几乎快要哭出来。 “嘻嘻嘻...” 突然,空旷寂静的房间响起了一阵头皮发麻的笑声。 眼镜男浑身一颤,哆嗦的跪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惊恐的瞪着眼扫射四周。 “谁在说话?”眼镜男强装镇定,试图用嘶吼声压制住对方的气焰,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欺负。 “呵呵呵...”令人骨膜震颤的笑声再度响起,眼镜男立马吓得栗栗危惧,心胆俱裂。 这是他自己买的单身别墅,偌大的房子就住了他一个,不论是房子的隔音效果,还是安全设施都非常好,所以这凭空冒出来的笑声很难不让他心升警惕。 更何况现在大半夜的...... 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这么想着,眼镜男的面如土色,肉颤心惊。 难不成是楚晴甜回来了...... 不不不,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一定是他自己吓自己! 眼镜男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尽管如此,莫大的恐惧已经吓得他直接失禁。 突然间,眼睛男余光瞥见了电视机黑屏上映射出了一个模糊的红影。 眼镜男吓得噤若寒蝉,头都不敢偏。 整个房里,根本就没有任何跟红色有关的摆件...... 眼镜男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快了,就连偏头的勇气都在此刻丧失。 一双冰冷幽深的眸子落定在眼睛男身上,看着男人的反应,她全程面无表情,眼底露出几分凶狠和讽刺。 女人的肤质像蜡,油而惨白,甚至皮肤都略微腐烂。 慢慢的...一股红色的液体跟着从她的眼眶里面一点点渗透出来,砸在地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是两行血泪。 眼镜男听到这细碎的声音,再也受不了这种未知的折磨,他艰难地鼓足勇气,猛地一把望向了声音的方向。 “啊啊啊啊——” 眼镜男刚一看清,就立马吓得大叫出声,嗓子都快破音。 他红着眼,猛地一把从地上跳了起来,像个精神病一样朝着门口的位置疯狂逃窜,动作无比滑稽,踉踉跄跄的,一边跑,一边还因为双脚发软而在地上打滚。 是楚晴甜!是楚晴甜! 她回来了!她回来找他复仇了! 女人唇畔带着几分讥弄,满是血水的眼球突然暴突,下一秒,她就宛如鬼魅般,双腿离地,像一阵风飘在空中,飞快地拦住了男人的去路。 房间的灯也跟着“啪”地一下全部爆裂,整个房子一瞬间,彻底陷入黑暗。 “啊啊啊啊啊啊——” 偌大的房间里,再次响起一阵头皮发麻的惨叫。 ———————— “嘶——” 沈熙白的手刚一捏到自己的酸痛的脖子,就立马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不仅仅是他的脖子,还有他的胳膊肘,腰以及他的腿关节...可以说,此刻的他浑身上下哪哪儿都十分酸痛。 而罪魁祸首正一脸讨好的把手搭在他的腰上,为他小心翼翼地按摩,试图短暂的缓解他的疼痛。 沈熙白看着这张脸就忍不住有些气冷抖,抬起手就往男人的帅脸上轻轻地呼了一把。 “你是狗变的吧?”沈熙白低声腹诽,耐不住吐槽。 一想到昨天的荒唐,沈熙白就忍不住扶额,一切都太突然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被对方下了什么蛊,脑子一抽,半推半就,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 越想,沈熙白就越发羞耻,恨不得将那些羞红的记忆尽数从他的脑子里删除。 要说后不后悔,沈熙白到也不后悔,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的。 尽管过程...... 被人一下摁下了快进键,然后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男人的目光晦涩而危险,直勾勾地盯着沈熙白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 他的表情懒散而恣意,指骨嶙峋的手摁在沈熙白柔韧的腰肢,轻轻地抚摸着沈熙白的肌肤。 沈熙白的话并没有惹怒他,反倒让他跟着闷笑了两声。 男人的另一只手抓住了沈熙白调皮的手指,攥在了手心里,然后温柔的亲了亲。 一看到男人痴迷的表情,沈熙白就知道对方指不定是在回味着昨天发生的事。 这样一想,沈熙白立马燥红了脸,错开男人的视线,轻哼一声,小小的表示自己内心的不满。 男人幽深地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沈熙白满是青紫抓痕的脖颈,上面全部都是由他留下来的吻痕。 感受着怀里温热的触感,男人的脑子里又开始忍不住冒出一些危险的想法,而这些想法一经滋生,就像潮湿阴暗的地底下的霉菌疯狂滋长,占据了男人的整个大脑。 男人继续用隐秘却又兴奋的目光盯着沈熙白纤长的脖颈,终于,再也忍不住的他,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一把将人扣紧,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他恣意妄为的在沈熙白的脖子上又啄了两口,落下湿软而又疯狂炙热的吻。 沈熙白毫无防备,完全就是案板上任人处置的鱼,先是下意识的用手推了推,在男人绝对的力量下,彻底放弃了挣扎。 突然,感觉到男人身体变化的沈熙白瞳孔震大,血液高速循环着。 男人的下体蹭到他的身上,烧得沈熙白的头皮都跟着发麻,多巴胺刺激大脑皮层,让沈熙白几近窒息。 “不行!不行!不行!” 残存的理智及时在沈熙白的脑子里踩住了刹车,他躲开了男人的吻,以及不太安分的手,心脏巨颤,弱弱道,“...我还疼着呢...” 男人的动作也跟着顿住,静静地盯着沈熙白湿漉漉的杏眼。 他只是想亲一下沈熙白而已,根本没有想再多做些什么,但这些话从沈熙白的口里说出来,他实在是忍不住轻笑两声。 “我当然知道。” 说完,两人额头相抵,男人又开始啃啄沈熙白的红唇。 沈熙白的头艰难的往后仰,迎合着这个霸道的吻。 就连交缠的气息都是灼热疯狂的。 一吻毕,沈熙白整个人都开始虚脱,他像是被掏空的一般,浑身无力,温顺的躺在男人微凉的身上。 好半天,沈熙白弱弱的呜咽,吐槽道,“你怎么能这么禽兽啊......” 男人闻言,挑眉回答,“谁让你这么秀才可餐呢。” “......那你就不能控制一下你的欲.望吗?” “那不行。”男人的目光认真,眼底带笑,“你就是我的欲望本身。” 第68章 “诶诶诶!你看了学校表白墙最新的动态没?” 前桌正悄咪咪上课玩手机的男生突然一下, 毫无征兆的回过头,用一脸八卦的表情嘀咕道。 后桌的女生有些懵逼,“什么动态?现在上课呢, 你别捣乱。” 男生一脸神秘, 瞟了一眼讲台的位置, 确认老师没人看自己的方向, 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女生, 幸灾乐祸道,“你快看看, 是隔壁鱼腥草的八卦, 惊天大瓜!” 女生一听,八卦之魂瞬间燃烧, 刚刚还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一听到“鱼腥草”三个字就立马变脸。 不仅仅是她, 男生周边的同学更是耳尖, 立马精准无误地抓到了关键词, 表情也跟着变了变, 双眼冒光地喊话道,“啥瓜?啥瓜?我也想听。” “鱼腥草”这个人, 在他们学校几乎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之所以这人有个这样的绰号,也是因为他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鱼腥味,令人闻了就忍不住犯恶心。 不仅如此, “鱼腥草”本人的性格孤僻, 几乎不与人交谈。 校园里也已经不知道传了多少跟他有关的八卦。 诸如:说他有暴.露.癖,从来不洗澡,偷过同班男生的钱包, 还喜欢在各大社交软件上跟人裸.聊...... 可以说是,跟他各种八卦传遍了校园的各个角落,每个人在讨论起这些事的时候,神态动作语调都可谓是绘声绘色,就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然后聊天的小伙伴再一同嘲笑几句,最后又心满意足的对这人进行从头到尾的贬低,就像是在讨论着娱乐圈某些明星的私生活一样,十分嗨皮。 女生已经大致将手机里的内容扫了个大概,她一边看,一边做出作呕的姿态,皱着眉头,嫌弃的把手机丢开,“我的天,好恶心,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男的。” 讲台上的老师也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群人的不对劲,立马投来了警告的视线,警示几人最好上课安静。 但这几人就老实没一会儿,就又开始忍不住的聊起来。 “到底啥情况?快跟我们说说!” “听说鱼腥草强.奸了一个女生,还被警察局带走了。” “啊?不是吧?沃日,干他娘的,这个畜牲!那个女生是我们学校的吗?” “听说是一所市重点高中的女学生,你们自己看表白墙,现在都炸开了锅了,还有人拍了鱼腥草被警察带走的背影照!绝对是真的!” “好恐怖!好恐怖!我居然和一个强奸犯一个学校,我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 学校各处,各个班级与此同时都在上演着这熟悉的一幕。 有关“鱼腥草”强奸的八卦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像以空气作为传播媒介的病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疯狂的席卷校园各个角落。 “你提供的线索非常关键,谢谢你的配合。” 警察记录好了所有的口供,对面前的小同志表示敬畏。 要不是这个男生挺身而出,被伤害的那个女生极有可能不是简单的被侮辱了身子,甚至还有可能丧命。 傅言清全程面色苍白,双目无神,虽然他的个头还算高,但整体看起来十分削瘦,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就跟医院里的病患一样,十分没有精气神。 如果不是警察无比确定,真的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生居然打跑了一个持刀犯罪的强.奸犯。 “我可以走了吗?”傅言清的声音都十分压抑,听起来有一种上了年纪的沧桑感。 男警察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当然。” 傅言清点头,面无表情的站起来。 —————— “诶诶,快看,鱼腥草的脸上有拳伤,那件事该不会是真的吧?” “肯定是真的啊,他被警察带走的照片都有,还能是假的不成?” “可如果是真的,他怎么可能还能回学校啊?不该被拘留吗?” “......” 傅言清刚一走到校门,一道道八卦的视线就跟着齐刷刷地落定在他身上。 四下叽叽喳喳的,又开始响起细碎的讨论声。 傅言清每往前走一步,周围的人都会跟着恐惧的往后退,似乎很怕装上他,就像是怕沾染上什么晦气。 彼此传闻里的鱼腥草脾气古怪,又有暴力倾向,现在还被传出来是个强.奸犯,可以说,已经完全造成校园恐慌。 尤其是女生,现在一看到鱼腥草,就吓得眼泪哗哗直流,躲在男生后面,生怕自己被对方盯上。 傅言清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充满恶意的眼神和打量,肩膀挂着背包,刘海耷拉至他的眼角,几乎盖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十分阴翳恐怖。 他有目的性的朝着教学楼的方向继续走,而且越走,脚步就越快,甚至就连他原本抿成了一条线的嘴唇都似乎跟着有意无意的扬起。 似乎很是兴奋,动作都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但他的目的地根本就不是教学楼,而是教学楼后面被废弃掉的旧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墙壁都已经老化到掉漆,甚至腐烂,地基十分不稳,彻底的危楼一栋,还被学校用警戒线给围住。 而也因为这里被废弃,所以基本上这里很少会有学生经过。 傅言清驾轻就熟的穿过警戒线,然后大腿一跨,身手灵活的穿过了好几个需要拐弯的墙。 就连他脚下的步伐也跟着越来越快,看起来十分亢奋。 “咣当——” 一声细碎的响动。 “谁在哪里?”女生听到这个声音,吓得大叫出声,声音尖锐刺耳,震人耳膜。 她身后的男人嗤笑道,“紧张什么?这里又不会有其他人来。” 女生显然已经吓得噤若寒蝉,浑身紧绷,男人的话根本安慰不了她,她怯弱的摇了摇头,一脸神经质的说道,“不是,我真的听到脚步声了。” 男人又以不重不痒的力度打了一下她的腰下,把人摁得更紧,声音冷下来,“行了,这种时候,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完,动作就变得更加粗暴,不容拒绝。 女生挣扎了一下,余光中,她的瞳孔震大,看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你还在吗?”傅言清小心翼翼地对着空荡荡的四周喊了一声,或许是他一路走来十分赶,此刻的他说话都带着喘意。 安静了一会儿,无人作答,傅言清眼角闪现的喜悦也跟着暗淡下去。 “我在。”突然,一个纤长的身影出现在了拐角的位置,露出半个脑袋,最后是全身。 傅言清垂下的脑袋猛地一下抬起,他的眼睛发着光,熠熠生辉。 沈熙白小心翼翼地从拐角的位置走出来,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傅言清的跟前。 傅言清很快注意到了沈熙白的不对劲,他发现此刻的沈熙白身体处于一种半虚半实的状态当中,就像一个细碎的瓷娃娃,一碰即碎。 傅言清心口巨颤,呼吸节奏絮乱起来,“你这是......” 沈熙白没所谓的笑了笑,“可能是昨天晚上的能量用太多了,现在一下子维持不住...” 傅言清的双手攥拳,表情愈发阴戾,眼底更是一片灰白,“怪我,如果不是我逞能要救人,你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沈熙白摇摇头,看他的眼神依旧带着笑意,“不怪你,过段时间就好了。” 傅言清不说话了,眼眶也跟着微湿,他上前一步,刚想把沈熙白一把抱在自己的怀里,结果他的手就像穿过空气一样,直接传过了沈熙白的身体。 傅言清的表情这下彻底变了,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无措,甚至是恐慌,“...为什么会这样?...” 沈熙白刚想安慰他,话也跟着卡在了他的嗓子眼。 他一愣一愣的看着眼神这个,在他面前一向表现得无比坚强,甚至从没有因为任何人的诋毁辱骂就流泪的男生突然间红了眼。 “...你会消失吗?...”傅言清艰难的问出了这个他无数次想问,却无数次没有鼓起勇气问出来的问题。 你会消失吗? 你会离开我吗? 你是不是也会抛弃我? ...... 短短的五个字,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勇气,而掩盖在这五个字以下的,还有他无数个卑微的问题。 沈熙白的眼神闪躲了一下,跟男生红红的眼睛错开,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比不自然。 这个答案... 他是一直都知道结果的。 不管他能够在这些世界待多长时间,他最后还是会毫无例外的离开。 无法控制,无法阻止。 傅言清一震,他的嘴唇已经发干,他动了动他的嘴唇,又抿了抿,喉结微滚,欲言又止。 最后,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下,他率先一步打破了安静,露出一个极其牵强的笑容,开始自顾自的岔开刚刚这个话题。 “啊,我们不聊这个,你今天,还能继续跟我讲故事吗?” 说着,傅言清面上的肌肉都跟着轻微抽搐,像是竭力在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沈熙白一举一动,声音听起来都变得有些卑微。 沈熙白顿了顿,面露不忍,艰难的点了点头,“当然。” 傅言清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脾气奇怪,行为奇怪,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他却又一个莫名其妙的爱好。 ——他喜欢听沈熙白的声音。 这个特殊的癖好,让他既兴奋又苦恼,所以他装出喜欢听故事的模样,让对方不停的跟自己说话。 因为只有这样。 可能短暂的满足他最隐秘的快.感。 第69章 “故事我们讲到哪里了?”沈熙白轻咳了两声, 错开视线,有些恍惚的问了一句。 “讲到小王子生病了。”傅言清用一种低不可闻的声音幽幽地回答。 沈熙白顿了一下,点了一下头, 似乎在回忆着故事的后半段, 然后开始自顾自的继续讲故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小王子变得越来越嗜睡, 黑衣人出现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多, 小王子每次从梦境里醒来的时候,都能看到黑衣人站在自己的床前, 睁着那两双猩红的眼睛盯着自己......” 沈熙白沉浸在故事当中, 半点都没注意到一旁的男生正睁着如墨般的眸子,危险而又疯狂的睥睨着眼, 不动声色地盯着他。 在沈熙白第一个字冒出来的瞬间, 傅言清背脊上的肌肉就跟着绷起, 晦暗的爱意也如蒿草般疯长, 隐秘而危险。 “...小王子从来没有见过黑衣人面罩后面的脸, 所以他一直都不知道黑衣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他小的时候, 还偷偷的躲在黑衣人的房间里,想偷看黑衣人的脸, 但奇怪的是,结果全都无一例外,他总是会被黑衣人发现,然后还会被黑衣人赶出去...” 沈熙白正讲得投入, 一双冰冷的手突然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生的手劲大得吓人,沈熙白都吓得跟着哆嗦了一下。 傅言清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两眼发红, 舔了一下自己的虎牙,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我抓到你了。” 沈熙白的眉头跟着跳了跳,看着男生的眼睛莫名有些心慌。 男生的表情懒散恣意,笑得诡异阴森,“你继续讲,我还想听。” 沈熙白强压下自己心底的不对劲,喉结微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节奏,继续道。 “...小王子也总是问,为什么他的世界里,除了花花草草,还有这些小动物以外,没有他和黑衣人以外的其他人,偌大的世界,只有他和黑衣人两个人...” 沈熙白讲得入情,傅言清冷不丁的插话,“小王子喜欢黑衣人吗?” 沈熙白点了点头,神色认真,语气诚恳道,“当然,黑衣人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朋友,他们都是彼此的唯一。” 傅言清笑了,嶙峋的指关节动了动,“不,我问的是关于恋人的那种喜欢。” 沈熙白懵了,瞳孔骤缩,嗓子发紧,大脑像是被日光击中,出现一片奇异的空白。 他已经吓得惨白了脸,见后者仍然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自己,沈熙白赶忙咽了咽口水,慌乱的摇了摇头,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这,这当然不可能。” 傅言清表情看起来依旧阴郁,他挑了挑眉,歪头道,“为什么?” 沈熙白又是心口一紧,肩头微颤,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含糊其辞道,“...黑衣人是他的亲人...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的亲人呢?...” 傅言清看着他闪烁其辞的模样,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紧紧地攥着沈熙白的手腕,一种奇异的感觉出现在他的心头。 他眯起眼,语气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压迫感,“可是...我还是觉得小王子喜欢黑衣人。” 沈熙白脸上血色尽褪,一时之间,竟忘了要反驳。 —————— 傅言清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骤然安静,所有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 坐在门口位置的同学都默默的站起身退到了后面。 随着傅言清脚步的步步逼近,大家的神色也跟着带着说不出的惊恐,一旦傅言清有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的趋势,他们都会下意识往后退,尽可能跟傅言清保持安全距离。 傅言清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的朝着自己的位置走,似乎早就对这一切司空见惯。 而这就苦了坐在傅言清旁边的同学了,尤其是坐在傅言清前面的女生,直接吓得哭出声来。 傅言清瞥了一眼她,后者瞬间哭得更厉害了。 周围也跟着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傅言清看了一眼自己的桌面,颦眉不语,扫射了一眼整个教室,被盯到的,毫无例外的躲开了他的目光。 傅言清收回视线,盯着自己桌子沉默不语。 上面被不知道红颜料的东西写满了字。 全都是跟“暴.露.狂”“强.奸.犯”“去死”...相关的字眼。 傅言清依旧面不改色,气定神闲的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大包湿巾,然后抽出大把的湿巾,直接丢在桌子上,行云流水般的擦了擦自己的桌面。 表情依旧是满不在乎。 傅言清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前面的那个女生已经哭到声音沙哑,趴在桌子上,肩头也是一抽一抽的。 傅言清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感觉“傅言清”好像已经死了。 他记忆里的“傅言清”善良得像个傻子,怯弱无能,只能任人欺负。 “鱼腥草”这个外号的由来,也是因为开学那头,他为了帮助一个鱼箱翻了的小贩将地上的鱼一个个捞起来,才沾染上的一身腥。 谁能想到,一件善事,让他再也没有摆脱过“鱼腥草”的绰号,还多了各式各样无厘头的诋毁,还有各种说来就觉得不可思议的谣言。 “喂,你都把人吓哭了,你不知道要道歉的吗?” 人群中,突然有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女生冲出来,指着傅言清义愤填膺的骂道。 傅言清面不改色的抬起头。 女生看到他阴得骇人的脸,吓得后退了两步,也哭了起来。 场面瞬间开始骚动,细细碎碎的讨论声也跟着越来越大。 又有一个男生看不下去,咬牙切齿的骂道,“你怎么还有脸来学校,你怎么不去死。” 傅言清阴翳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讥弄的笑意,男生看着他的表情,也懵了,全身颤栗不止。 一时间,场面又开始混乱不堪。 但谁都没有注意到,班级最后一排的一个女生正弓着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睛,她隐晦的抬着头,死死地盯着傅言清的方向望去,投入憎恶与恐惧的视线。 她就是在废楼里的那个女生。 此刻的她正用自己的牙齿啃咬着自己的指甲尖,整个人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表情也有些疯魔。 她的脸阴得骇人,两眼泛红,恨意无处逃脱。 索性,压根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除了傅言清。 傅言清精准无语的对上了女生的目光,后者如惊弓之鸟一般飞快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 傅言清眯了眯眼睛,在她的身上打量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 —————— 女生颤颤巍巍的从自己的列表里找到了某个投稿大v,她红着眼,狠下心来,开始疯狂的敲击键盘,写下了一长串的文字内容投稿。 “我是b市最近热议的被性.侵的受害者,伤害我的人是中原高校二年级四班的傅言清,他用刀威胁我,强迫我跟他发生了关系,但是警方明知道他是犯人,却将他放了出来,让他继续上课,我非常生气,所以我一定要曝光他!他的家庭地址是xxxxxxxx,身份证是xxxxxxxxxxxx,电话号是187110xxxxx,我还有他的照片,求求各个正义的网友帮帮我,讨伐他,还我一个公道!!” 【图】【图】【图】。 文字编辑成功,点击确认,发送。 女生一气呵成的完成了这一波操作,手指都在颤抖。 但她只要想到今天白天在废楼里看到的身影,以及自己被人知晓的秘密就觉得惶恐。 她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 她一定要傅言清离开学校,不然她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当晚,一条名为“性.侵受害者讨伐施.暴者”的短视频就出现了某大v的动态里。 传播速度就如病毒一般,无孔不入的流传到了各个网站,新闻报道里,然后被各大“正义”的网友疯狂口诛笔伐。 热度仅一夜就炒得闹翻了天。 “卧槽卧槽,受害者发声了!” “石锤了石锤了!你们看了某音某个大v发的动态吗?就是鱼腥草强.奸女生的事!居然石锤了!好恶心啊!” “啊啊啊,好恶心好恶心,我只要想到我跟这么恶心的人在一个班我就想吐。” “好恐怖,他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所以警察不敢抓他呀,这也太恐怖了!” “他今天不会还来上课吧?学校都不管的吗?让我们跟一个强.奸犯一起上课,疯了吧,最好赶紧开除他!” “我也要在下面评论,鱼腥草恶心的事多了去了,我要公之于众!!” 整个班级,一大早就吵得闹翻了天。 坐在最后排的女生依旧在啃着自己的指甲盖。 听着班上人的议论,她神色有些巅狂,又有些兴奋,隐隐约约的,她又有些恐惧这件事闹得太大。 纠结复杂的情绪在她心里面盘旋着,一时间,她的神情都跟着恍惚了一下。 她咽了咽口水,却被自己的口水莫名呛住,然后开始拍着自己的胸脯,疯狂的咳嗽起来。 旁边的人注意到这一幕,向她投入目光,完全没放在心上,又收了回去。 浓郁的恶意和深沉的怨恨充斥了女生的大脑,一时间内,她已经忘了自己这样做会带来的后果。 她胸腔震动,低低的笑声从她的嗓子眼里冒出来,连同着她时不时干咳的声音,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她到底是在笑还是哭。 诡异非常。 第70章 “诶诶, 鱼腥草进来了,快快快,他进来了!” 坐在门口位置的同学眼尖, 能够更清楚地看到走廊外面来来往往的人, 在熟悉的身影出现的瞬间, 他就开始压着嗓子开始通风报信。 果不其然, 他的公鸭嗓一喊, 刚刚明明表现得义愤填膺的众人,瞬间噤若寒蝉, 大气不敢喘一下。 哪里还有刚刚的气焰。 但傅言清腿都还没来及的迈进教室, 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黑着脸喊住了他。 “傅言清!”女人的声音略粗, 有点像烟嗓。 教室里刚怂下去的脸也在声音响起来的瞬间, 一个个跟着抬了起来, 眼底尽数透着看好戏的神色。 傅言清面无表情的回头, 对上女人已经变成了猪肝色的脸。 ——是他们班的班主任, 一个身材瘦得跟个骷髅一样, 还带了一副金丝眼镜的女人。 女人看傅言清的眼神十分古怪,甚至夹杂着不容忽视的厌恶与忌惮。 她撇过头, 看了一眼男生的身后,教室门口和窗户边上有好多因为好奇而特地把头探出来的脑袋瓜。 女人立马红了眼,面色如土,扯着嗓子, 拔高声贝, 叫道,“看什么看!早自习都给我好好读书!” 这一嗓子,吓得原本兴致勃勃的众人一个个默默收回了头, 尤其是靠近门口的那个男生,还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傅言清的表情却依旧淡漠。 女人收回目光,打量了一番傅言清,眼底的厌恶和恐惧之色更深,很显然,有关“傅言清强.奸”的事情已经影响开来,上面的领导也层层收到通知,进行了紧急通告。 而她,就是负责对接这件事的代表人。 女人的心里面多多少少有着藏不住的恐惧,她错开目光,又压低了自己的嗓子,怒斥道,“跟我来办公室。” 不容置喙。 傅言清面无表情的抬眸,目光薄凉,也没反驳,只是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 傅言清刚一走进办公室,原本还在互相问好的教师们也跟着安静下来,目光纷纷落到了他的头上。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晦涩难懂的。 很显然,这件事在极短的时间内飞速传来了。 女人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周围有这么多的老师,让她不免多了几分底气,表情也恢复了平日里该有的样子。 “你的事是不是真的?”女人冷着脸,单刀直入的开始问。 傅言清淡而薄的唇无意识地抿紧,他眯了眯眼,冷冷的张嘴道,“你说的是哪些事?” 他的语气带着诡异的重音,让人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你...”女老师被气得够呛,怒瞪着眼,半天没把“性.侵”两个字说出来。 毕竟一个能够做出性.侵行为的人,都有着潜在的危险人格,要是把人逼急了,根本无法想象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想到这儿,女老师又多了几分忌惮。 傅言清却先一步继续开口,“你说的究竟是我偷人东西了,还是我在网上跟人撩骚?或是我欺负同学了?还是全都有?” 女老师听到他这么恶劣的回答,联想起班上跟他有关的流言,原本还心存疑虑的她瞬间信以为真。 她尖着嗓子,骂道,“你这什么态度?!” 傅言清眸色渐深,默而不语。 女老师见他这副态度,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斥道,“你给我回家去!以后都别来学校了!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还需要我说吗?” 傅言清的表情彻底冷了,他的眼睛像冰剑一样值梭梭地盯着她的脸,寒光冷肆。 女老师都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如坠冰窖般,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傅言清咬牙切齿道,“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女人刚想继续骂他,旁边的男老师突然一下站起了身,像是收了什么最新信息,眉头一跳,立马走到女人旁边,俯下身,贴身说了些什么东西。 这个过程,女人的表情来来回回变化了好几次,红了又白,面如土色,嘴唇的血色尽褪,瞳孔都跟着震大。 她瞪着眼,像是不敢置信的望着男老师,恐惧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男老师也有些尴尬,重重地点了点头,压着嗓子解释道,“警察局的局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解释,消息刚刚发下来,说让学校进行重点表彰。” 女人的彻底噤声了。 男老师也觉得局面过于尴尬,解释完以后赶紧走开,让女人自行解决这件事。 傅言清下颌的线条锋利,表情冷戾不虞。 女人瞬间如坐针毡,刚刚她说的话狠狠地打了她巴掌。 早知道现在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们,所有的老师都知道这个男生是无辜的,她要是处理不好,那才是真的要命。 想到这儿,女人的表情垮了下来,老脸都不要了,立马柔声开始赔笑,“对不起,是老师刚刚态度不好,来来来,这里有张凳子,你先坐下来,我就是喊你过来问问你嘴角的学习状况的。” 女人此刻笑着的表情可以说比哭还难看,她感觉自己的脸更是火辣辣的疼,羞愧难当。 傅言清也并没有给她难堪,真的坐了下来,他耳尖,刚刚那个男老师附在她耳朵边上说的话,他可以说得上是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隐隐约约猜出了个大概。 多么讽刺啊。 —————— “卧槽,你们快看学校发的通知,事情又出现反转了!”也不知道是谁在班上喊了一嗓子,原本就心不在焉的众人纷纷瞪大了自己吃瓜的眼睛。 “什么反转?什么反转?快说说!” “沃日,鱼腥草不是那个强.奸犯,居然是那个救人的英雄?” “不可能吧?鱼腥草什么德性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就他?说他强.奸犯我打心眼的相信,怎么就突然反转了?这个通告是假的吧?” “假个鬼!你没看到吗?是警察局局长亲自出来辟谣的,某音里传来了!你觉得这还能假?” “那不对啊...不是受害女生自己出来曝光他的吗?要不是鱼腥草,她干嘛要这么做?”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奇怪,太不可思议了...” 教室里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最后排的女生早在有人开始讨论的瞬间,就偷偷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去看网上的舆论风向。 果不其然,事情出现了惊天大反转。 而最开始帮她曝光傅言清的那个大v也跟着惨遭网暴,大v一见风向不对,立马发了澄清说明,还直接将女生的账号信息公之于众。 女生看着满屏的谩骂,吓得手抖。 她直接卸载掉这个软件,将自己的手机进行关机。 整个人都因为莫大的恐惧变得神神叨叨。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诶,我倒是觉得曝光鱼腥草的人不一定是受害女生本人。” “啥意思?” “你们仔细回忆一下,这个大v曝料时用的照片是不是就是我们学校表白墙里发的那两张照片?最开始是表白墙有人匿名传鱼腥草可能是个强.奸犯,但没有实锤,我们也是当个笑话听,要真是受害女生,她哪里有鱼腥草那么多真实信息?我现在非常怀疑,可能就是我们学校的某些人因为看不惯鱼腥草而故意弄得假料。” “卧槽,对头!” 后排的女生听到了这群人的议论,脸色跟着愈发惨白,肩膀抖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连头都跟着甩了起来。 “赵月,你咋了,你没事吧?”女生旁边的人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吓得喊了一声。 女生阴恻恻的撇过头,瞪了喊自己名字的那人一眼,后者吓得立马失声,赵月却抽搐得越来越厉害。 —————— 当傅言清再度走回到教室,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尴尬,几乎没什么人愿意抬头去看傅言清的脸。 是羞愧吗?可能并不是。 他们可能只是在恼怒为什么傅言清不是一个真正的强.奸犯,让他们昔日所说的咒骂和辱骂都在此刻变成了巴掌扇在了他们自己的脸上。 他们失去了可以继续讽刺和欺负傅言清的借口和理由,因为傅言清的形象已经完全从一个强.奸.犯变为了一个挺身而出的正义之士。 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们无法再以自诩正义对他进行冷嘲热讽。 同理,他们也根本不愿意道歉。 因为他们并不会觉得自己说的几句话会对当事人造成多大的影响,毕竟大家都说了嘛,又不止他一个人讲了。 不然哪有这么一句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但是雪花不觉得。 可笑,可悲,又那么现实,无奈。 傅言清前脚刚进来,班主任也紧随其后。 她面上努力的维持着笑容,眼睁睁的看着傅言清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才开始走到讲台上站好。 她挂着假笑,先是对着学生说了几分不痛不痒的客套话,紧接着就开始对傅言清进行大肆的表扬和赞美。 教室里的同学表情各异。 在女人的夸奖词结束之后,她立马带头,热烈的鼓起掌来。 同学们也纷纷带上假笑面具,有气无力的附和着这个掌声鼓掌。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刻落在当事人傅言清身上,这是这一刻,所有人才认真的去打量这个叫“傅言清”的人,而不是那个一直活在别人口中的“鱼腥草。” 他们今日这才惊觉,傅言清长得居然并不差。 身材高瘦,气质清冷,略长的碎发搭在他的眼窝,还带有几分忧郁气质。 而距离傅言清座位最近的人,也猛然惊觉。 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在傅言清身上闻到过大家口中所谓难闻的鱼腥味。 眼前的这个男生...... 真的是别人嘴里说的那个样子吗? 第71章 “熙白!沈熙白!”傅言清脑门上的青筋悉数暴起, 他对着周围的空气,放声大喊,每多喊一句, 他的脸就要跟着阴上几分。 他的嗓子已经喊到略显沙哑, 就像喉咙里含着一把沙粒, 将他的声带磨出血来。 他在这里至少嘶声力竭的好了半个小时。 可是不管他如何大声的喊, 周围都没有响起半点风吹草动。 他的心脏疾跳, 右手摁着自己的胸口,整张脸都积郁着一层黑压压的冷意。 男生原来就患得患失的情绪在此刻彻底爆发, 他扭动着嘴, 在确信对方真的消失以后,蹲下身发出刺耳的尖叫。 叫完以后, 他还偏不死心, 开始自欺欺人般的自言自语。 “是不是你其实还在, 只是我现在看不到你?”男生的胸腔震动, 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风平浪静,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深入便是津骨的冰冷。 他跪坐在废楼的某块空地上,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只有窗户外面由白转黑的天色预示着时间的流逝。 终于,傅言清艰难的从地上站起身,在站直的刹那,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被黑暗击中, 整个人都跟着开始发晕。 废楼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破败不堪, 满地的玻璃碎渣,遗落的木板瓦砖钢筋。 甚至在天色暗了以后,裹着湿气的冷风都跟着吹了进来。 傅言清一把推开了这张已经破了一个洞的窗户, 铁栏杆上也满是铁锈,他推动的瞬间,窗缝上的铁锈也跟着被风吹起,落在地上。 隐隐约约的,傅言清好像听见了远处传来了一阵接着一阵尖利刺耳的猫叫。 凄厉惨绝。 他的耳朵动了动,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心思,竟开始朝着猫叫的方向迈步。 “这该死的野猫,老子好心想要收养你,没事就给你喂吃的,你不感激就算了,我就想抱抱你,你居然还要咬我。” 男生怒斥的声音在凄厉的猫叫声里显得格为刺耳。 傅言清动作如同鬼魅,走起路来都没有半点声音。 这个男生发现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吓了一大跳,他一看到傅言清的正脸就立马认出来对方是学校的“知名奇葩。” 刚升起来的戒备之心也立马放下来,他恶狠狠地瞪了傅言清一眼,骂骂咧咧道,“看什么看!滚远点,别打扰老子。” 男生脚下踩着小猫咿呀咿呀的发出惨叫声,傅言清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手下的拳头也跟着慢慢攥紧。 傅言清的胸腔震动,发出低低的冷笑,笑声如同厉鬼,带着浓郁的恶意和深沉的怨恨。 男生听到他的笑声,吓懵了,警铃大作,立马白了脸,“你干什么!” 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 傅言清无声的走到小猫跟前,然后蹲下来,宽大的手掌试图抚摸这只小猫的后背。 神奇的是,小猫并没有躲,还特别乖巧的拉直自己的脑袋,用脸贴着傅言清的手掌蹭了蹭,甚至伸出自己的舌头,小心的舔了一下他的手心。 小猫的眼睛在夜里亮得吓人,傅言清盯着小猫如蓝宝石般的竖瞳,也不觉恐怖。 远处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可能也是被小猫的惨叫吸引过来的,还没来得及回家的同学。 男生一看到有其他人过来,脸色更是变幻莫测,狡猾如他,都不等那群人靠近,就开始故意扯着嗓子,用手指着傅言清,大喊大叫道,“你为什么要虐.猫,你是变.态吗?” 刚一靠近的同学立马先入为主,看向傅言清的眼神再次变得畏惧和厌恶起来。 什么嘛,还以为他变好了,果然还是狗不了吃屎。 男生见自己的这招有效,立马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录像模式,怼着傅言清的脸开始录像。 “你为什么要虐待它,动物也是生命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男生的话可以说是感人涕零,像是句句肺腑。 刚过来的几名同学也加入了职责傅言清的队伍当中,开始附和道。 “你怎么恶心啊!就你,我果然还是不该相信你是个英雄!” “太变.态了!你快放开它!你知不知道它叫得多惨,你难道就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吗?” 众人七嘴八舌,义愤填膺。 傅言清的眸色渐深。 果然还是这样。 一群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只知道用嘴叫嚣的乌合之众!! 他小心翼翼的将小猫抱起来,小猫没有躲,十分温顺,像是被驯服了一般,极为乖巧。 傅言清见他们辱骂得越来越过分,抬眼,直直的望向了正在录像的那个男生,后者因为心虚,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后退了一步。 傅言清见状,气笑了。 这个笑充满着讽刺,他扫射了一眼众人,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监控,冷笑道,“真相都被这个监控录着呢到底是谁虐.猫,需要我去帮你们把录像给调出来吗?” 说完,他直接走到录像的男生跟前,眼疾手快的夺过他的手机,攥在手里,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屏幕立马碎成了几半,甚至花屏。 傅言清直直的踩上去,趾高气扬的盯着男生,讽刺地说道,“你说对吗?虐.猫同学?” 说完,傅言清目光一利,表情阴翳,挥起手,重重地在男生的脸上砸了两拳。 打完以后,傅言清直截了当的转身,抱着猫扬长而去,一气呵成。 男生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鼻子里直接流出了一行鲜血,滴在地上。 徒留下一群站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 众人看着两人的表情和反应,早就不由自主的向傅言清这边倾斜。 他们隐隐约约的,已经猜出了谁才是真正的虐.猫人士。 傅言清盯着自己怀里的猫,眯了眯眼睛,小心翼翼的拍了拍猫咪身上的灰。 他的嗓子有些发紧,盯着小猫的脸,不知为何突然升起了一种可怕的猜想。 “...你是熙白吗?...”说完,傅言清的呼吸节奏都跟着变粗,手背上的青筋都跟着暴起。 小猫立马坐直,眼睛亮得可怕,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傅言清的血液高速循环着,颤动的心在此刻如蒿草般疯长。 原本化为死灰的心跳在此刻重新复燃,燃着他浑身的血液,烧尽他大脑残存的癫狂。 他一把将小猫抱紧,如获珍宝般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两行眼泪从他的眼睛里吧嗒一下划出开,流进了小猫的皮毛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傅言清的嘴里反复说着这句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小猫的身上,令它发痒。 小猫毕竟不是真的动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它自然而然能够知道对于傅言清而言,他刚刚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小猫小声的发出呜咽声,用脑袋蹭了蹭傅言清的脸,去擦他脸上的眼泪。 似乎是想告诉他。 ——别哭,我在。 —————— 次日的天气并不算好,整个天空都是雾蒙蒙的,看不见太阳,只有灰暗的光线,落着小雨。 就连学校走廊上的应急灯都会因为学生们的脚步声而跟着应声亮起,然后照亮昏暗的走廊。 傅言清左手举着伞,右手小心翼翼地抱着猫往教室的方向走。 傅言清作为学校风云人物,一丁点的小事都能够被传得飞起,关于“虐.猫”传闻,也早在昨晚传遍了学校论坛,贴吧各个角落。 “诶诶,学校外面怎么停了警车?”有人注意到今天学校外面的不对劲。 “不知道啊,我们学校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卧槽,警察往鱼腥草他们班的方向走了。” “到底啥情况,不是说他不是强.奸犯吗?” “好奇怪啊,不会又有反转吧?” 警察刚一走进教室,张月就吓得立马惨白了脸,整个人开始剧烈颤抖,整个人都变得神神叨叨。 她咽了咽口水,大脑一片空白,呼吸节奏也开始絮乱。 警察们扫射了一眼教室,同学们都不由跟着变得无比紧张,不明就里。 所有人都不知道是啥情况,只是大部分的人都下意识的望向傅言清的方向,觉得会不会是跟他有关。 毕竟这段时间能跟警察扯上关系的,除了他还真就找不出其他人。 但显然结果却让他们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张月一见警察,就立马察觉到情况不对,下意识的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想要趁机偷偷摸摸的从教室后门溜出去。 但很明显,警察就是冲着她来的,而她这个举动也只是让警察更快锁定目光。 女警一把拦住了她的去路,用手禁锢住她的手腕,厉声疾色道,“张月,你涉嫌在网上散布谣言,需要配合调查。” 张月一听,整张脸瞬间煞白,因为莫大的恐惧,她直接双腿一软,瘫软在地。 整个教室一瞬间也跟着响起了一片哗然。 散布谣言?那还能是什么谣言,不就只有跟鱼腥草有关的“强.奸”吗? 居然是她干的? 所有人都彻底惊呆了。 在所有人都在小声讨论之时,唯有当事人没有什么反应。 傅言清依旧在温柔的伸出自己的手挑逗着小猫的下巴。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雨天冷的缘故,小猫突然张大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男生的表情变了变,赶忙将它抱紧,扯开自己衣服的拉链,用衣服以及自己身体的体温把小猫围住,给它取暖。 傅言清的目光望向窗外,窗户上面时不时会被雨水溅上水花,吧嗒吧嗒的发出声音,空气里也夹杂着难闻的土腥味和绿植的叶酸。 真难闻。 第72章 “诶,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中分男有些犹豫,用手肘戳了一下旁边的男生的胳膊。 男生回过头,听到对方的话有些怫然不悦, “怎么?后悔了?你不是早就看他不惯吗?你之前还说想打他一顿, 怎么?现在怕了?” 中分男面露尴尬, 讪笑了两声,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你要知道,他现在都被学校评为了标兵人物, 关于他的八卦也一条条的被澄清了, 现在也没几个人敢随便议论他啊。” 男生闻罢,刮了中分男一眼, 他就是之前因为虐.猫跟傅言清结仇的男生。 他因为虐.猫这件事被人推上了风口浪尖, 他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感受到了墙倒众人推, 也就是舆论的恐怖。 虽然传播度不大, 但他的生活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他每天都活在被同学指指点点的阴影里。 而反观之前被众人唾弃的傅言清,从帮助了被性.侵女生这件事开始, 他的形象就发生了惊天大逆转。 不仅被学校评为了先锋人物,奖了一大笔奖金,还借着他“虐.猫事件”的风头,戴上了一顶“有爱心”的高帽子。 更可笑的是, 居然还有人开始在学校的表白墙里匿名向傅言清表白, 说一直觉得他好看。 你就说讽不讽刺? 男生现在满腹愤懑,觉得自己沦落至此,罪魁祸首完全都是傅言清, 如果不是傅言清,他现在怎会被人喊打喊杀? 还有那只可恶的猫!他早晚要杀了这只死畜牲! 而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在傅言清的口杯里放泻药,只要傅言清喝了它,这一天的时间绝对会在厕所度过。 经过他的观察,傅言清每次上厕所的时候,都会把小猫放在草坪里,让小猫自己在上面玩一会儿。 这样,他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抓这只死猫,再把它带走弄死。 到时候就算傅言清发现小猫丢了,甚至想到了是他干的又能怎样?猫死都死了,还能杀了他泄愤不成? 要是傅言清打他,他也可以想办法把脏水泼回去,再次洗白自己,让傅言清再次沦为众矢之的! “你到底去不去?”见中分男畏畏缩缩的,男生也没有什么太多耐心,语气一下就变得不耐烦起来。 中分男本来就是一个单纯吃瓜的,平时也就是喜欢口嗨而已,他是说过想打傅言清这些话不错,他又不是真的想搞对方。 被男生喊上,让他帮对方一起对付傅言清,讲真,他心里面是一百个不愿意。 他干嘛要弄这趟浑水?吃饱了撑了? 中分男想得很清楚,见男生的态度也极为恶劣,心里面的火气也跟着上来,翻了个白眼,冷冰冰的回答道,“不去,关我屁事!” “你!”男生气得目眦欲裂,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就在即将要抡起来的瞬间,他强压着自己的火气把拳头给重新收了回去。 他知道,他现在的名声也不好,要是现在他打人,再被传来,一传十,十传百,到了很多人的耳朵里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儿,男生压低声线,憋屈道,“随便你。” 说完,他便心有余悸的摁住自己的胸口,压着满腔怒火,大步流星的离开。 —————— “我的猫呢?你看到我的猫了吗?”傅言清手指绞紧,指甲盖扎进血肉,双眼通红,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濒临暴走,但又偏要压着自己的怒火说话。 被喊住了女生哪里知道什么猫,见他神情这么恐怖,本能的颤栗,害怕的摇头,“我,我不知道...” 傅言清不想跟她太多纠缠,见她不知道,立马转移了自己的目标,一把又拦住了旁边的另一个路过的男生,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我的猫呢?看到我的猫了吗?” 傅言清的胸腔微震,声音如金属般坚硬冰冷,又如骇浪般疯魔。 被拦住的男生也被吓住了,见他不人不鬼的样子,哆嗦了一下,声如蚊呐的回答,“我不知道什么猫。” 傅言清肺叶都开始跟着一阵阵剧烈收缩,脸阴得骇人,手背青筋暴走,脸上的血色尽褪。 他开始对着空地嘶吼,“熙白!熙白!你在哪里?” 他的声音像是用尽平生所有的气力,像是要把天地都吼得发颤,发出令人发怵的哀鸣。 他浑身上下都包裹着寒气,眼底更是积压着冷色,刚刚的吼叫,夹杂着绝望和疯魔,像是一把尖刀,刺入他的心口,流出大片的猩红。 刚刚被拦住的女生听到他的吼叫,吓得捂住自己的耳朵,眼泪水都跟着从她酸涩的眼眶里冒出来。 她艰难的站直,克服着自己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主动走到傅言清跟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了指一个方向,畏畏缩缩地说道,“你...你可以想办法调一下那个位置的监控,如,如果你可以做到的话......” 女生的话都还没来及的说完,才刚说到“监控”两个字时,傅言清就立马转身,朝着某个方向飞奔离去。 徒留女生呆若木鸡的站着原地,声音越来越小,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指扭作一团。 感受着刚刚灭顶的压迫感从她的身上移开,只剩下凝滞而又沉重的空气,还有不断随风飘落的枯叶。 —————— 男生哼着小调,双手交叉在胸口,表情又拽又狠,像是大仇得报一般,整张脸都带着些神清气爽的快意。 他坐在自己的课桌上,伸手去摸自己的抽屉,刚一伸进去,就摸到了一片黏糊糊的东西,他的表情一窒,艰难的将手抽出来。 ——他的手上尽数都是红颜料。 不知道是来自谁的恶意。 男生红了眼,俯下身打算去看自己的抽屉,他后面的那个寸头男见状,一把摁住他的脑袋砸在课桌上,发出“pong”的一声巨响。 寸头男朝着男生的头“呸”了一声,吐了他一口口水,恶狠狠道,“让你虐.猫!” 男生的肩膀微颤,像是被铁针扎进了自己的心脏,刚刚升起的快意尽数散去,反被一股挥之不去的愤懑和怨恨填充。 他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发出“咔擦”的声音,嘴角扯了扯,红着眼,表情不变,慢慢的将自己的脑袋抬起头,从喉咙里迸出震耳发聩的笑声。 刚刚欺负他的寸头男被他的笑声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寸头男显然没有被他狐假虎威的样子吓到。 反倒又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怎么?不爽?怎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挫样?” 说完,还非常牛逼的用拳头锤了两下男生的胸口。 男生彻底怒了,他从包里直接抽出刚刚才用过的刀,对准面前这个寸头男的脖子,快准狠地插了进去。 寸头男的大动脉被割开,飞溅的鲜血也跟着喷涌而出,像是团团燃起的焰火溅起的火星,撒到旁边的桌子上,课本上,地板上,还有其他人的皮肉上...... 短暂的寂静过后,是一阵撕裂般的嚎叫,摄人心魄。 整个世界都像是疯了一般,凄厉惨绝。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 去死吧!都给我去死吧! “好恐怖好恐怖,听说高二八班有个神经病突然发了疯,拿着刀就往人身上捅,血溅了一地啊!!据说已经报警了,但是人还是没制服住,我好害怕!!” “我,呜呜呜,我要回家!!呜呜呜!” “别怕别怕,学校已经喊了保安过去制止了,我们离那个班那么远,不会有事的!” “已经在疏散人群了!” “诶诶,同学你干什么!出去!!”男保安见有人要往事发的楼梯上面走,吓得立马急红了眼,飞快地冲出来,拦住了来人的去路,发出嘶吼。 男生的表情和气场比他还强,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体,如一把剔骨的刀,又像是从监狱里的放出来的死刑犯。 男保安本来就害怕,一见这阵势,几乎要把眼前的这人跟楼上正在发狂的精神病相比较,手抖了抖,表情出现了片刻恍惚。 傅言清也趁着他恍惚的瞬间,飞快抓准了时机,猛地一把推开了这个保安,以冲刺的速度往楼梯上面跑,一簇,阴郁滚烫的怒火还在他的心口烧得正沸。 “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你信不信我也杀了你们!”男生举着刀,表情癫狂,声音几近嘶哑,胸腔都在剧烈震动,眼睛瞪得老大,宛如夺命的厉鬼,浑身都是别人的血。 空气中更是蔓延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刺得人都忍不住作呕。 警察正在赶过来的路上,现在过来制服他的只有保安,但学校的保安全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大爷,根本没有太强的战斗力,更何况男生手里又拿着杀人利器,一时间,僵持不下,谁也不敢贸然乱动。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保安们齐刷刷地往向身后,刚刚升起来的希冀在看到人脸的瞬间变得无比紧张。 其中一个男保安吼了一声,“你来干什么?给我回去!” 傅言清已经面无表情,直直地往前走。 男生也注意到了傅言清的到来,本就疯魔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更加癫狂,肩头颤抖,先是发出低低地冷笑,然后扬声,越来越大。 “是你!是你!你来了!” 如果不是傅言清,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一起下地狱吧! 第73章 “走啊!谁他妈的让你上来的!”又有一个保安喊了一句。 傅言清自始至终置若罔闻。 就连保安冲过去, 想要伸手要去拉他走,都被傅言清一把用力的推开。 傅言清眸色渐深,脸惨白阴戾, 他动了动嘴, 死死地盯着男生, 戾声道, “他去哪里了?” 男生先是一顿, 面上紧接着浮出不太正常的兴奋和癫狂,“它?你说那只猫?” 傅言清的脸阴得骇人, 活像一只蛰伏着伺机而动的怪物, 眼睛死死地瞪着男生的脸。 男生扬声大笑,甩了甩自己手上拿着的匕首, “你说呢?” 男生笑得更加大声, 声音夹杂着不加修饰的恶意与快.感, “当然是被我弄死了!” 傅言清的牙关猝然咬紧, 几乎要崩出血来, 喉管里紧接着发出某种如机械在运作时才有的嘶嘶响动。 男生看到他痛苦扭曲的脸, 笑得更张扬了,耀武扬威道, “我不仅杀了它,还扒了它的皮,将它丢进了油锅里,然后把它的肉喂给路边的野狗吃。” 傅言清再也忍不住了, 抓起了旁边的一块木头, 直直地朝着男生的位置冲过去。 木头表面上的毛刺都跟着扎进了傅言清的手心的掌肉,刺出一些血。 但傅言清像是感受不到痛,眼睛红得异常。 男保安一见这架势就觉得不对, 开始两三个走过去想要拉住傅言清冲过去送人头的荒唐想法。 但傅言清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几个保安一起冲过来堵他,都没有将他制服,反倒被他推搡在地,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疯子冲到男生面前。 男生笑了,抡起刀想要往傅言清的身上刺,就像刚刚一样,只要把刀扎进人的咽喉,捅.破大动脉,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他显然笑得太早了,他的手都还没来得及举高,他就反被傅言清用木头砸了手,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刀从他的手里脱落在地。 又被傅言清眼疾手快的用脚踢开了刀,将刀甩飞老远,让他彻底失去反杀可能。 还不等男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就反被对方一把用手掐住了脖子。 傅言清铁臂般的胳膊力气惊人,居然单手就掐着男生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男生怕了,强烈的窒息感和失重感,就像海啸般盖过他的头顶,又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蛇群勒住脖子,令人绝望,就连呼救都没有机会。 一旁的保安都惊呆了,眼睛都凿得生疼,等到男生都被掐得口吐白沫,即将窒息而亡之时,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股脑的,所有人都一把扑上去。 有的去拉傅言清的手,有的去掰傅言清掐人那只手的手指,场面好不混乱。 傅言清的体表滚烫,但骨骼却又冰得刺骨。 任由别人阻止,他都坚定不移的死死攥住男生的脖子,如何都不肯分开。 终于,有个保安没有办法了,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男生活生生掐死,要是他把人掐死了,他也是要坐牢的,他们不能不管。 所以这个保安也抡起地上的棍子狠狠地砸在了傅言清的手肘上。 “轰咚”一声,男生应声倒地。 傅言清的骨头也发出“咔擦”的声音,血都跟着“哗啦”地流出来,他的手指头都在控制不住的发抖。 保安生怕他还要发疯,紧张兮兮地拉住他另一只手,急忙说道,“他现在杀了人,也成年了,不管怎样,法律都会判他的刑,你要是现在弄死他了!你就是自断前程,你也要跟着坐牢的!” 傅言清表情冷戾不虞,夹着刺骨的寒气,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保安的劝诫,整张脸都显得极为麻木,也没有说话。 不幸中的万幸,傅言清没有再做出什么癫狂的举动。 一旁的保安也已经制服住杀人的男生。 警察也已经冲进校门,正在往楼上赶来。 呼啸的风刮得傅言清的脸颊生生地疼,他麻木不仁的偏头,眼睛深处有着让人看不懂的绝望。 —————— “好可怕好可怕,还好被制服了,我都快要被吓死了?” “到底死了几个人啊,怎么会有这样的疯子啊,我都不知道这号人!太恐怖了!” “不知道啊,到底啥情况,怎么说抓狂就抓狂了,居然还有刀,他就是我隔壁班的,听到他在杀人的时候,我的腿都快吓软了。” “诶诶,我刚刚好像看到傅言清冲到楼上去了?” “对对对,你们没看到学校表白墙发的动态吗?听说有人亲眼看到傅言清拿着一根棍子就制服了带刀的疯子,还把人掐得死死的。” “沃日,这么牛逼,他原来这么猛的吗?怎么以前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他没有反抗过?” “嗯?你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啊,我的天,我突然觉得傅言清这个人真的好有男子气概,还这么大度,我的天!” “对吧,简直细思极恐,难以置信,要是傅言清以前反抗了,谁还敢在背地里乱嚼舌根?” “卧槽卧槽!你们快看天台!那里是不是站了一个人。” “靠,好像还真的是,好像是个男的。” “那是不是傅言清?是不是?好像!” “艹,还真的是。” “这啥情况啊。” 风仍然在呼啸的吹,喷在傅言清的脸上。 柳絮般绵密的细雨窸窸窣窣的开始在乌云密布的云层里划出一刀刀小口,一点一滴的砸下来。 寒风把傅言清的鼻子吹得发红,但他却似乎感觉不到冷,依旧麻木的盯着邈远的前方。 他看着自己的脚下,下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无数个人头在此刻抬起,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古老而又神秘的仪式。 他只要抬起自己的腿,再往前迈一小步,他就会悬空,然后失重,最后直直的掉下去,下面钢筋混泥土做的地砖,他要是摔下去会直接变成一滩用血堆出来的烂泥,瘫软在地,腥味会在空中蔓延,久久都挥散不去。 这么想着,傅言清抬起了自己的腿,还不等他真的将脑子里的东西进行大胆的实践,突然,他的身后响起两声低如蚊呐的猫叫声。 傅言清猛地瞪大眼,似乎死寂的心跳在此刻重新如决堤的潮水一般复苏。 他转过身,离开了刚刚那个极度危险的位置。 一只雪白的猫咪正瞪着它宝石蓝般的眸子盯着傅言清的方向,微微仰着头,小小的发出叫声。 傅言清再也忍不住,心跳几乎快要跳出他的喉咙,他猛地扑过去,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发抖,嘴里发出哭咽的呜声。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傅言清的嗓音如海盐般粗粝,又带着点少年独有却又青涩的声音。 小猫伸了伸脑袋,顶了顶傅言清的下巴,然后蹭了蹭,行为动作都十分慵懒,看起来非常可爱。 “熙白,熙白。”傅言清无意识的喊着对方的名字,嘴里带着哭腔,嘶哑得紧。 但奇怪的是,这只小猫对这个名字却没有太大反应,依旧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磨蹭着男生的下巴和脖颈,很是乖巧。 傅言清面上刚升起的欣喜在此刻轰然坍塌,眼泪也跟着从酸涩的眼眶里往外流,甚至砸到了小猫的脖子里面。 小猫似乎不懂男生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歪了歪雪白的脑袋,伸出自己的爪子,开始专心致志的舔起身上的毛来。 完全就是一直普通的猫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 傅言清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手臂,牙齿都在打颤,雨势都跟着越来越大,一点一点的砸在地上,砸在傅言清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 潮湿的黑发搭在他的眼角处,而他的眼底却是一片灰白,血色尽褪。 如坠云端,如临深渊,没有丝毫生气。 突然,傅言清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东西,灰蒙蒙的眼闪过一抹暗光,失焦的眸子开始重新聚焦起来。 就连嘴里的哀鸣也在这一瞬间被他死死地咽回肚子里。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只猫抱起来,眼尖的他注意到猫的嘴巴里面含着一块写了字的布料。 他心跳的频率加快,呼吸都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他飞快地将布料展开,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飞快看完了上面的内容,都不等他消化,这张布下一秒却又像空气一般,当着他的面,眼睁睁的消失。 傅言清像是明白了什么东西,眼神慢慢的变得无比坚毅。 “原来是这样吗?”他的嗓子发紧,喃喃出声,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能以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必须以合乎逻辑的形式死亡。”傅言清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回忆着刚刚那张纸上的内容。 “只有这样,才可以再次遇到他...” 傅言清的胸腔震动,低低的声音从他的嗓子眼传出来,似笑似哭。 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凝在他的眼睫上,傅言清的眼神也跟着彻底冷下来,但又不是那种绝望窒息的阴冷,像是有了什么新的打算一般的冰冷。 傅言清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右手的胳膊肘还在缓缓的流着血,他将小猫稳稳当当的抱在自己的怀里,像是感受不到一点疼痛,宛如这具身体没有神经敏感功能。 他的眼神十分坚毅,像是利刃,带有锋芒。 雨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跟着停了下来,空气里湿气夹杂着血的腥味。 冷冽的风也吹着男生的衣角,撩起了他额前的碎发。 傅言清的声音闷闷的,语调毫无波动,“我们回家吧。” 明天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第74章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谢谢, 也祝你生活愉快。” 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的沈熙白继续用他具有亲和力的嗓音与需要舒缓抑郁心情的陌生人聊天。 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常,但又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样。 楚晴甜的所属公司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莫名股票大跌, 公司濒临破产, 铺天盖地的黑料与八卦随着事件的不断发酵进入大众视野。 楚晴甜的粉丝也自发性团结组织起来, 开始为同性恋情的合法不断发声, 同性婚姻是否合法也被纳入了议题当中。 不少深柜的名人也借着这个特殊节点, 勇敢出柜,就连院线电影院都出奇的首次上映了跟同性题材相关的外国电影, 似乎一切都在变好。 而沈熙白也被广大网民评为“最帅接线员”, 在网络上小火了一把。 还有人一群神秘分子,自发性的截了沈熙白和傅言清在某美食网红直播间合体的截图, 默默瞌起了这一对高颜值cp。 连同着整个社会, 都开始关心起广大公民的心理状态。 在这个生活富足的时代, 人们的心理健康, 间歇性抑郁也开始慢慢被关注。 “谢谢。”楚晴甜盯着远方, 惨白的脸依旧无比骇人, 没有半分人气和血色。 楚晴甜的身形已经接近半透明,是属于即将消散的前兆。 傅言清斜睨了她一眼, 面无表情道,“还有遗愿吗?” 楚晴甜眼神空洞,“我是孤儿,无父无母, 生死不用顾忌太多人, 但是...” 她顿了顿,表情闪过一抹痛楚,声音有气无力, “我不知道我走了,她会怎么办...” ——这个“她”,指的是她的心上人。 傅言清微微抬起了自己的下颚,表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 他将某个东西抵到楚晴甜面前,声音清冷,“去找她吧。” 潮湿的风把树叶吹得颤颤悠悠,发出哗哗的响动。 楚晴甜一下瞪大了眼,裹着湿气的冷风吹动她的头发,她颤抖的伸出手,将东西攥在手心里。 “...谢谢...” 男人表情依旧冷淡,没有半点温度。 楚晴甜的身影也跟着慢慢消失在原地,像一阵风挥之即去。 终于下班的沈熙白猛地往自己的嘴里灌了一大口水。 一天的工作上他的嗓子变得非常干涩。 但他收拾东西收拾得很快,脚步非常急切,看起来像是要奔赴一场来自春天的约会,十分急不可耐。 “小沈今天这么急着走?”旁边的同事注意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打趣道。 沈熙白不假辞色,笑了笑,“对,有人接我。” 另一个同事也跟着打趣,“又是那个穿黑衣服的帅哥?” 傅言清就是他们口里所说的穿黑衣的帅哥。 沈熙白毕竟也算半个网红,虽然没有公开的账号,但他们公司里也有不少人关注着网上跟他相关的信息。 自然而然对于沈熙白的“奸情”有所耳闻。 更何况,这个黑衣帅哥基本天天来接送沈熙白上下班,真是想让人不注意都很难。 沈熙白打着哈哈,装傻充愣的尬笑两声,然后甩了甩手。 默了默的羞红了脸。 索性大家都没什么恶意,随便闲聊了两句,就放沈熙白自行离开。 沈熙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熙白一出门,远远的就看到男人高而瘦的身影。 哪怕隔了有一段距离,沈熙白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男人凌冽的视线不动声色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原本没有温度的脸,突然嘴角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都不用等沈熙白主动,男人就率先一步,大步流星的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傅言清抓起沈熙白的手,感受着手心里如同丝绸般细腻柔美的手感,面上的笑意更深。 “是不是等了很久?”沈熙白的眼角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眼眸顾盼生辉。 他们两个的相处跟普通的恋人没有太大区别,傅言清并不会做出一些非人的动作行为,每天循规蹈矩的接送沈熙白上下班,也不再以鬼的形态把沈熙白吓得够呛。 出门的交通工具也全都是公交地铁这一类,要不是有时候在床上,男人会做一些犯规的事,沈熙白都快要忘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一个人,而是活生生的鬼。 “不久,”男人俯下身,在沈熙白的眼角落下一个轻吻,嘴角勾起的弧度自沈熙白出现以后再没收敛下去。 沈熙白锤了一下男人的肩膀,默默红了脸,“在外面,别闹。” 男人对着他的眼睫吹了一口气,沈熙白的眼睫欢快地颤了几下。 他调笑道,“在家里就可以胡闹了吗?” “......”论厚脸皮的程度,沈熙白实打实的,从来没有赢过他,听到男人又开始口吐骚话,他默默的偏头,开始装作自己听不到。 但男人哪里会这么轻易放他一马,一把将人搂在怀里,“走吧,现在就回家。” “......” 正所谓是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 “言清。” 事后,瘫在傅言清怀里的沈熙白毫无征兆的仰头,脑袋枕靠在男人的肩膀上,露出自己纤长白皙的脖颈。 “嗯?”男人的声音轻如呢喃,侧过头,鼻尖抵在沈熙白的下颚上,仔细而又贪婪的嗅着怀中人的体香。 “你是什么死的?”沈熙白没有任何恶意的张嘴,问出了这个他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沈熙白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出来好像哪里不对,所以话音刚落,他就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男人的表情不变,依旧懒散恣意,右手抓住了沈熙白乱动的手指,然后像拿到了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屁孩,细细的把玩着。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声音不痛不痒,没有夹杂太多情绪,简单的说出了两个字,“救人。”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沈熙白的神情都跟着恍惚了一下,“...救人?” 男人闭眼了一秒,复又睁开,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他挑了挑眉,用一种很轻松的口吻笑道,“很意外?” 沈熙白浅褐色的眼睫微微颤动,清晰地感受着偎贴在腰腹的手掌缓缓的移动了一下,他有些生硬地咽了咽口水,“...有,有一点。” 沈熙白的表情还算平静,但是呼吸却略微变得稍显急促,怪难为情的把自己的脑袋从男人的肩膀上抬起来。 傅言清的肩宽阔又瘦削,沈熙白靠在上面还能闻到男人身上独有的荷尔蒙,清冷,又有着檀香的苦味,闻起来的感觉就跟男人的气质极为相符。 他的眸子微微上抬,用一副沉思的表情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漫不经心的补充道,“救了一个溺水的老人。” 沈熙白更惊讶了,漂亮的眼睛微微圆睁。 毕竟他第一次遇到男人的时候,男人说的那些话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 尤其是这些日子的相处来,他能够清楚地感觉男人对旁人的一切都是极为冷淡的,甚至对待生命都有些漠不关心。 所以他确实有些惊讶,傅言清居然是因为救人而死。 男人啄了一下沈熙白的手腕,攥在手心里,沈熙白的手不盈一握,白得发亮。 傅言清用一种虚无缥缈的语气继续道,“其实我也挺意外的。” “嗯?”沈熙白颦眉,愣头愣脑的眨了两下眼。 男人的眸色渐深,将沈熙白搂紧,嘴里吹出来的冷风吹扬起青年的额发,让他本就白皙的脸颊看起来更加绯红。 男人的手攀附上沈熙白的脸,指尖很冷,沈熙白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应激性的颤栗了两下,酥麻感从他的脊椎骨开始蔓延,传达到他皮下神经组织。 “还好你回来了。”男人没头没尾的插了一句话,声音轻而飘,让人听得都不算太真切。 沈熙白本就愣神恍惚,等男人说完好一阵,他才懵逼的后知后觉。 但因为男人的语调太轻太哑了,沈熙白甚至到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的地步。 男人盯着沈熙白雏鸟羽毛般浓密的眼睫,轻笑两声,“我爱你。” “......” 沈熙白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慢慢透出醉醺醺的绯红,眼瞳水光潋滟,活像一只受惊的雪兔。 他生硬地缩了缩自己的脖子,眼睛盯着天花板,错开了跟男人交汇的视线,“...哦。” 虽然他嘴里这么说着,但他还是乖巧的往男人的怀里靠了靠,软了力道,温顺的任由男人抱紧自己,像是在无声地回应着男人的感情。 沈熙白听着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频率,不自觉的缩了缩自己的身体。 好半天都没听见男人说话,耐不住心悸的他,又重新仰起了头,像一只引颈受戮的白鹅,脖颈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刚想往后看,男人却见缝插针,飞快地俯下头,咬住了他的下唇,细细磨研,含在嘴里。 沈熙白惊了惊,但没有反抗,小弧度的回应着对方的感情。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断断续续的轻哼声结束,沈熙白恹恹的将自己的脑袋搭在男人脖窝上面。 傅言清像一只阴冷蛇,无声的舔舐沈熙白的脖子,细腻麻痒。 沈熙白微喘了一口气,咬住男人的肩头,用一种低不可闻的声音,轻哼道,“我也爱你。” 男人原本还在乱动的手顿住,没说话,再一次搂紧了沈熙白柔韧的腰肢,眼睛里闪过一抹不太正常的暗色,癫狂,炙热。 密密麻麻的吻如窸窣的细雨,毫无章法的落在沈熙白的脸上,殷切,急不可耐。 满室春情。 第75章 “可是他说他们是合法的, 不然警察为啥不管?” 黄毛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不服气的反驳。 沈熙白把弄着自己的微单相机,认真的翻看着相机里照片, 表情细腻, 听到黄毛的话, 看了对方一眼。 淡淡道, “传销是非法经营, 是归工商局管,警察不涉及这个方面。” 顿了顿, 沈熙白又补充, “并不只有警察管的事才叫违法,他们的工作繁忙, 都是各司其职。” 黄毛一听, 立马哽住, 咽了咽口水, 又有些不服气, 便又开始找茬, 继续道,“可是他们公司在商务部有备案啊, 又不是野鸡公司!” 沈熙白调了一下微单的光圈和焦距,不动声色的将镜头对准窗户边上的一盆仙人掌,面不改色的继续道。 “你看看能不能在网上找到他们递交给商务部的经营方案,然后用这个方案跟他给你介绍的分级传递提成进行比较, 如果他的经营方案不涉及分层提成, 那就相当于是障眼法,避重就轻,是公司以直销的名义骗了一个许可证。” 黄毛的脸青一块白一块, 估摸着已经信得差不多,但或许是为了面子,他还是有些嘴硬,颤颤巍巍的说道,“我还是不信,这可是我大姨给我介绍的,我大姨可是亲眼看着我长大的,就跟我妈一样,对我非常好,她不可能骗我的...” 沈熙白听到这儿,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略带无奈的看着面前这个快哭了的男生。 黄毛表情恹恹的,僵直着脊背,面色如土。 “这种洗脑传销,最大的特点就是杀熟...”沈熙白的表情淡淡,就事论事,慢慢的叹了一口气。 黄毛彻底不说话了。 沈熙白自然知道他心里难受,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视作安慰,“别多想,她也是被人骗了,才会这样。” 紧接着又徐徐的给自己的相机换了一个备用电池,抬头,犹豫了一瞬,还是照例询问道,“今天还去拍吗?” 沈熙白是一个纪实摄影师,摄影内容讲究真实感,故事性,还要带有一定程度上的思考,并且足够深刻,并不是随随便便走在大街上,拍出来的摄影作品就能称作纪实作品。 他参加过不少国际摄影大赛,跟不少杂志社都有合作,但他的工资跟其他影楼里的摄影师相比,不确定性极高,甚至单凭拍照很难养活自己。 不幸中的万幸,他早年因为经常在某视频网站上发一些记录生活的vlog,时间一长,便也积累了不少粉丝,凭借着商务合作,勉强养家糊口,才让他现在还能这么任性拍摄自己喜欢的作品。 黄毛已经彻底萎靡了下来,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拍东西,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回答道,“你去吧,我得自闭一会儿。” 黄毛名叫张毅鸿,也是个摄影发烧友。 沈熙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黄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然后把头埋进沙发的靠背,开启了自己的自闭模式。 沈熙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摄影器材,轻轻地放进专业的背包里面,拉链拉好,大包小包的背上,确认无误以后才准备出门。 —————— “诶,小伙子,又来拍照呢。” 大老爷眼尖,一眼就认出来面前这个背着摄影器材的年轻人。 沈熙白的目光探过去,然后露出一个亲切的浅笑,喊了一声,“朱大爷。” 朱大爷的头发花白,满脸的褶子,坐在时不时发出嘎吱声的木椅上面弓着背,两只手撑着一根快发霉的木拐杖,身上穿着的衣服也隐隐透着霉斑,补丁数不胜数。 朱大爷乐呵乐呵的点了点头。 沈熙白看了一眼大爷的旁边,笑道,“平日这时候跟您一起晒太阳的王大爷呢?” 原本挂着笑的朱大爷一听这话,脸立马变了颜色,像个吃不到糖的小孩,酸里酸气的说道,“被他大儿子接回家了,都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说完,他还用木杖锤了一下地,活脱脱的撒泼,眼底是一片藏不住的羡煞。 沈熙白顺势坐到他的旁边,看了一眼他身后土砌的瓦房,顿了一瞬,问道,“你的孩子呢?” 朱大爷砸巴了两下嘴,眉毛拧成一团,吹胡子瞪眼道,“谁知道呢,有了媳妇忘了爹,连个电话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依旧难掩朱大爷眼底的落寞和挫败。 沉默了一秒,沈熙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凑近,压低着自己的嗓子,用打商量的语气说道,“朱大爷,我想给您拍点照片,可以吗?” 朱大爷一听,立马摆手,有些紧张的摇头,弓着的背都下意识的想要绷直,但他的身子骨不行,不仅没有坐直,反倒开始不受控的抖了两下,险些扭伤腰。 “那怎么行,我,我又不是模特,你们拍这种照片不是要请专业的人拍吗?” 沈熙白有些惊讶,笑道,“您还知道模特?” 朱大爷原本忸怩的表情一下子开始舒展,“当然知道。” 沈熙白便顺着这个话题开始不动声色的继续攀谈。 这里算是个不算太偏僻的小县城,没有地铁,火车,但至少交通还算方便。 而朱大爷所在的乡镇,也是出了名的老人村,是这个本就不太富裕的县城里出了名的穷镇,连路都没个正形,全都是土泥,快递都很难送进去。 整个镇里的人都在种植茶叶,没什么旁的赚钱路子,茶叶销售签给了代理商,被压榨得死死的,村子里的年轻人全都跑出外地打工,村子里自然而然也就剩下了可怜的老人,还有年幼的小孩。 沈熙白最近在拍摄“留守老人”“空巢老人”为主题材的纪实作品。 也因为这个原因,他走访了不少地方,才选择来到这里。 “朱大爷,您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沈熙白笑道。 朱大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望远,语气落寞感伤,“喝茶,晒太阳,种种菜,种种茶叶...” 朱大爷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峰回路转,冲着沈熙白挤眉显摆道,“我还会书法和算盘呢。” “你还会这些?”沈熙白这下是真的惊讶。 朱大爷点了一下头,骄傲的挺胸,“那可不是,我跟你说,咱这个村,大大小小的红白事要写字都是找的我。” 他顿了顿,有些感慨,“现在计算器,手机什么的,算盘估计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 沈熙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朱大爷好像很久没跟人聊过这些,这话匣子一被打开就再也收不住。 “聊完了吗?来吃饭吧?” 略带嘶哑的少年音突然在沈熙白的身后响起,带着诡异的重音。 不知为何,沈熙白听到声音的瞬间毫无征兆的跟着哆嗦了一下,然后惊讶的转过身去。 男生逆着光,站在太阳出现的位置,沈熙白恍惚了一下,嗓子也有些发紧。 下一秒沈熙白就跟一双深褐色的眼瞳幽幽的对上。 男生高而销瘦,呈现出病态白的脸庞在暖熙的日光下勾勒出剪影,整体看上去就好像在发光。 男生身上带着少年独有的那种青春朝气,但他的脸部线条是明朗且端正的,嘴角上扬的弧度似笑非笑,纤细柔软的发丝也随风吹拂的速度缓慢的飘动。 沈熙白的喉结微滚,有些懵逼的看向朱大爷。 朱大爷看到男生的表情很是高兴,用拐杖重重地锤了几下地,然后喊道,“小许。” 男生的手里提着一个很大的木匣子,缓缓的迈着步伐,走到两人跟前。 沈熙白在男生走近的瞬间却莫名像一只找不到窝的兔子,眼神都变得躲闪,垂下自己的脑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给你介绍一下,他叫小许,老爷子我啊,现在都靠他照顾。” 朱大爷的语气里带着不假辞色的骄傲,就连声音都跟着拔高了几分。 沈熙白有些惊讶,男生却突然冲着他腼腆的笑了一下,露出了自己的虎牙,看向沈熙白的眼瞳熠熠生辉。 男生笑的瞬间,沈熙白感觉一股酥麻的电流从他的脑神经里窜过,像隐秘而又疯狂繁殖的癌细胞,等到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沈熙白站起来,紧张的启唇道,“我,我叫沈熙白,是一名摄影师。” 男生神情晦涩,盯着沈熙白殷红的嘴唇,舌尖也跟着扫过自己的下唇,活像只馋嘴的坏猫,“我知道。” 沈熙白更紧张了,猛地站起身。 但他的反应太激烈了,椅子腿摩擦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嘶声。 沈熙白窘迫的瞥过头,以至于他错过了男生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暗光,带着不加修饰的癫狂,还有不太正常的兴奋。 朱大爷看不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反倒乐呵乐呵着脸,有些欣慰的问道,“小许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男生轻笑一声,将木匣子放在一旁,然后轻松的抱起老人身后的四角桌,放到朱大爷的跟前。 美食也跟着被一一展示,全都是家常菜。 酸辣土豆丝,鱼香肉丝,麻婆豆腐,海带汤。 每一到菜都是超大份,就连米饭都是三四个成年男性的量,完全不用担心不够。 朱大爷见状,立马笑得合不拢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今天这么丰富。” 男生没有回答,目光灼灼的盯着沈熙白的脸,视线肆无忌惮的在沈熙白的身上贪婪而又渴望的缠绕。 他又笑了,低低的笑声从男生的喉间传来,“沈老师,要一起吃吗?” 第76章 “...好。”沈熙白拘谨的点了一下头, 手脚都有些无处安放。 朱大爷倒是吃得很高兴,全程拉着沈熙白,各种扯东扯西, 相反, 沈熙白就有一种自己在刀尖上跳舞的窒息感, 整个人都莫名无措。 “沈老师...”男生挑眉, 尾音加重, 突然喊了一声。 沈熙白猛地一个激灵,拿着筷子的手都止不住抖了三抖, 像受惊的兔子盯着男生的脸, 紧张的问道,“怎, 怎么了?” 男生指了指天, 露出一个深沉的笑容, “要下雨了, 你今天还回去吗?” 沈熙白一惊, 仰头去看天, 他这才注意到,明明不久前尚晴的天色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得乌云密布, 风吹动着旁边皲裂褐黑的老树树叶,裹着一股泥土的气味。 沈熙白眉头皱成一团,伸手想要从自己的口袋兜里掏出手机,但他前前后后摸了半天, 却摸了一个寂寞, 沈熙白慌了。 ——他手机不见了。 男生不动声色的询问道,“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沈熙白沉重地点了一下头,面上还算平静, 心里早就慌得心乱如麻,他如实道,“对,我的手机不见了。” 他是让县城里的一个货车司机将他送到这里来的,货车司机走之前他还留了电话,并告诉对方,出村的时候他会提前给对方打电话,方便司机过来接。 现在他的手机丢了,外面的天气更是有下雨的趋势,这样看来,他今天晚上势必是出了不了村子。 男生的眼神晦涩,带有可以看穿人想法的冲击力,仿佛一眼,轻易地就看出沈熙白的窘迫。 他的喉结微滚,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勾唇道,“沈老师,要不要今天住在这里?” 沈熙白眼睛微瞪,惊诧,望着他。 朱大爷吃了一嘴油,听到男生的话也表示非常的认同,眯着眼,大口吃着菜,吧唧着嘴,附和道,“对对对,你可以住在老爷子我家里。” 沈熙白抿唇,心知现下男生提的方案是更好的选择,既感激又有些说不出的心慌,最终,他犹豫了两秒,点了点头。 但他没有注意到,男生在他点头的瞬间,笑容一下子加深,眸子的颜色也微微加深,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猩红。 像是夜里锁定了目标,伺机而动的毒蛇。 ———— “轰隆隆——” 黑蒙蒙的天被闪电劈出一道又一道惊怵的裂痕,团团聚拢的乌云层次分明,淅淅沥沥的雨滴更是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刮动的风力更是迅猛,带着席卷天地的气势。 沈熙白在房间内,能够清楚地听见略有几分生锈的玻璃窗颤颤悠悠的发出声音,甚至还能听见窗外的枯树因为撑不住,粗长的枝干都被刮得直接断裂,重重地砸在泥土地里。 “好几年没看到过这么大的雨了。”朱大爷看着被风吹得嘎吱作响的门,忍不住感叹道。 沈熙白点头表示赞同,他在南方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喵——” 浓黑的夜里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猫叫,就像在啼哭的婴儿哄不住的发出叫声。 沈熙白听到这个叫声,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都跟着倒竖了起来。 他惊悚道,“怎么还有猫叫?” 一旁的男生挑眉,浅褐色的眸子往向窗外,灰暗的光线让人看不太真切他的表情,“哦,可能是哪里冒出来的野猫吧。” 沈熙白心有余悸的摁着胸口,说不出来的心慌盘旋在他的心头。 男生的笑意渐浓。 随着猫叫的嘶粝声不断撕扯,阵阵作响的脚步声也跟着出现在门外,脚步声十分急迫,仅听声音,都能感觉到来者的窘迫。 “有人吗?有人吗?能不能开开门?” 男人粗喘着气,用宽大的手掌拍着木门,动作有些粗鲁野蛮。 朱大爷心善,听到声音就立马竖起了耳朵,抬头看向一旁面色沉静的男生,嘱咐道,“小许,你快去看看咋回事。” 男生不动声色的点头,顺着朱大爷的意思走到门口。 沈熙白却莫名觉得门外来者不善,也不知道是不是作为纪实摄影师的惊觉,他心慌的感觉更甚,于是乎,沈熙白目光灼灼的盯着男生的一举一动,生怕接下来出什么意外。 男生但也不急着把门锁打开,压低嗓子,带着诡异的重音,拉长自己的声音,“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人似乎没有听出男生语气的不对劲,门口甚至响起了一阵惊喜的欢呼声,紧接着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赶忙接话,“你好你好,我们是村外面来的,现在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们出不了村,没有落脚的地方,求求你能不能让我们几个借宿一晚。” “几人?” 男人赶忙接话,“三个,三个人。” 男生的沉静的目光望向朱大爷,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朱大爷虽然好说话,但也不是随随便便来一个陌生人都可以随便放人进门,安心的让人住下。 听到门外人的来意,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摇了摇头。 一旁紧张的沈熙白看到朱大爷摇头都不免松了一口气。 男生立马会意的转过头,语调平静的转告门外的男人,“不好意思,这里不借宿。” 男人急了,继续用手猛拍着门,“求求你了,外面的雨太大了,我们不是坏人,我保证我们什么都不会做,我们只是想要找一个躲雨的地方。” 说着,另外的两人也齐齐加入了这场劝说的战役,连忙附和道。 “求求你了,你能不能见死不救啊,这么大的雨,我们要是一晚都找不到地方,我们一定会死的!” “我们真的是好人,我们是进村子招年轻小伙去外地打工的老板,我们是来帮大家解决就业问题的!” 或许是“解决就业”这句话打动了朱大爷,朱大爷重新抬起头,犹豫了两秒,在昏暗而飘摇的灯光中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了准信,男生也没有犹豫,将木门拉开。 外面的三个男人火急火燎的冲进来,风雨仆仆,浑身狼狈,淋成了三只落汤鸡。 男生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薄刀,扫在三人身上,直梭梭的打量着来人,眼底是不假思索的恶意和深沉的厌恶。 但男生的眼神收得极快,几乎很难让人察觉到他刚刚一闪而过的情绪。 沈熙白站在旁边,仔细的打量着冲进来的三个人。 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一个几近秃头的地中海,还有一个高瘦像猴的眼镜男。 三个都穿着质量不算太好的西装,手里更是装模作样人手攥着一个黑皮的公文包,原本擦得铮亮的皮鞋全都粘上了粘土,衣服也完全湿透,看起来好不狼狈。 单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来看,确实带有几分唬人的“老板气质”,足以哄骗这个落后村子的村民,并将其耍的团团转。 朱大爷一见这架势,更是信以为真,搓了搓自己的手,问道,“你,你们是来招工的?” 胖子男一个激灵,立马赔笑,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主动进行自我介绍,“我叫刘伟,他们两个分别是王刚明,李健成。” 王刚明是地中海,李建成是眼镜男。 说着,还特别热络的从自己的兜里掏出自己的名片,人手一张的抵到在场的其余三人手中。 沈熙白眯着眼睛,警惕的问道,“你们是建筑公司的?” “对对对。”刘伟点头赔笑,然后开始补充,“我们的工地现在急缺人手,想过来招点年轻人过去。” “你们是从并州来的?”沈熙白一看到‘并州’这个地名,就立马有了危机意识。 刘伟的眼底闪过一抹精明的光,错开了沈熙白质询般锋利的视线,含糊的“嗯”了一声。 原本不动声色的男生突然轻嗤了一声,冷冷的眼眸深处闪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听到他的笑声,所有人一时间都不约而同的看过去,表情惊异,空气都跟着凝滞起来。 男生轻扫了一眼刘伟的全身,淡淡道,“只有你们三个人来了吗?” 刘伟被对方阴沉的眸子盯得毛骨悚然,就像被一片黑漆漆的蛇群锁定一般,没由来感到心慌窒息。 仿佛他赤身裸体,连条底裤都不剩的被人肆意打量,然后将他心里面所有的龌龊事都轻而易举的被对方窥探清楚。 “啊,啊,我,我们还有几个朋友,不过他们跟我们走散了。”刘伟心口发堵,尬笑了两声。 “是吗?”低低的笑声从他的喉间传出来,眼睛微微眯紧,嗓子里像是含着一把沙粒,粗粝非常。 刘伟或许是因为心虚,没敢接话,沉重的空气再一次僵持,凝滞。 沈熙白漂亮的眼睛在几人身上来回大家,虽然没说话,但就像炸毛的小猫一样,有点凶。 男生毫无征兆的挪步,走到了沈熙白左侧的位置。 沈熙白一个激灵,感觉到一双没有温度的手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男生把他护在身后,挡住了沈熙白的身形,然后对着三个不速之客露出一个看似友善和熙的笑容,“你们不去找他们吗?外面的雨这么大,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男生的话音刚落,窗外又是电闪雷鸣,轰隆一道惊雷。 炸得人震耳发聩。 而在闪电亮起的瞬间,距离男生最近的刘伟清楚地看到对方眼底闪过一抹嗜血的暗光,嘴角带着嘲弄,寒光冷肆,深入便是津骨的冰冷。 “......”刘伟吓软腿,直接跪在地上。 男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你不担心吗?” 第77章 刘伟喘了一口气, 神情尴尬,泰山压顶的窒息让他心慌得厉害。 旁边地中海发型的男人一见情况不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刘伟的手, 锋利的眼神扫了一眼男生, 又很快收敛情绪。 男人赔笑了两下, 将刘伟扒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气氛一时之间越发尴尬, 没人敢说话。 沈熙白拉了拉男生的衣摆, 干咳了两声,男生立马会意的侧身回头看他, 双眼熠熠生辉。 沈熙白缩了缩脖子, 紧张兮兮地说道,“你们村里经常会有这种外地来的人吗?” 男生挑眉, 勾了勾嘴角, 笑意难掩, 但还是及时的被他压了下去, 他淡淡启唇, 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 “嗯”了一声。 沈熙白刚想压低自己的声线,继续问点什么东西, 但还不等他张嘴,男生却笑着抿唇,打断了他的思绪。 男生幽幽地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不容置疑的将其放到了沈熙白手中。 暖烘烘的, 还有一股枯草的香气。 沈熙白一惊。 ——是一只热腾腾的烤红薯。 沈熙白满腹的疑问和好奇都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就被默默的咽回肚子里。 男生看着这双漂亮的眼睛微微圆瞪, 眸色深沉,嘴角的笑容也跟着变得诡异阴森,悠悠道, “你晚上根本没吃几口,现在不饿?” 沈熙白更惊奇了,觉得对方简直观察入微,没想到这点小事都被对方放在了心上,甚至还特意给他准备了烤红薯。 话又说回来,沈熙白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好像还真的感觉空空的。 他一闻到烤红薯的香味,嘴里都开始自动分泌唾液,馋得紧。 他们两个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一旁的朱大爷,他眯着眼,冷不丁的插话,“没想到啊,你们两个居然背着我这个老爷子偷偷吃好吃的。” 沈熙白吓得哆嗦了一下,嘴巴刚张开,都没来得及咬下去,就臊得手脚都变得无处安放,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瞪着自己泛红可怜兮兮的眼珠子,望着欺负自己的人。 朱大爷本就不是什么老古董,他一看到沈熙白的反应,都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也真是的,怪我吃得太多了,让你都没吃饱,要不是小许贴心,那也太怠慢你了。” 沈熙白的脸一下子更红了,耳根都红得好像可以滴出血来一样,耳廓圆润可爱。 一旁的男生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笑而不语的表情,偶然用一种隐秘却又兴奋的目光打量着沈熙白吃东西时蠕动的喉结,盯着对方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 男生恨不得变成一条阴冷蛇,攀上沈熙白纤长的脖颈,趁着对方失神的空隙,舔舐他的肌肤,还有他嗓子眼上的凸起,然后感受着对方慢慢粗重的呼吸。 男生的笑意更浓了,而作为当时人的沈熙白一点都不知道身边这个看起来温暖如熙的男生脑子里到底在想着如何龌龊的念头,对他又是如何大胆放.荡的意.淫。 沈熙白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扳开手上这个烤得几乎发黑的红薯表皮,露出红薯里面的嫩芯,然后一本满足的吃起来。 房间里瞬间弥漫着一股甜酥甜酥的松香味,香气四溢。 馋得旁边饿了整整一天的三个外来人尴尬得拖吐口水,摸着肚子,眼巴巴的看着沈熙白吃着烤红薯,却又不敢做出出格的行为。 “对了,小沈啊。”朱大爷冷不丁的又喊了一声。 沈熙白的嘴巴里刚包了一口贼大的红薯,脸颊两边的腮帮子都跟着鼓了起来,像一只馋嘴的松鼠,“啊,怎么了?” 朱大爷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咱家的空房好久没收拾了,积了好厚一层灰,根本住不了人,所以今天晚上你就跟小许睡一间吧。” 沈熙白惊愕得瞪大了眼,咀嚼的动作都跟着卡住。 朱大爷又望向沈熙白旁边的男生,询问道,“小许,你没意见吧?” 男生的声音带着诡异的重音,隐在暗光里的眼睛闪过一抹不太正常的兴奋,他的嗓子眼动了动,压着声音回答道,“当然不会。” 求之不得。 朱大爷又反过来,继续问沈熙白,“小沈呢?没问题吧?” 沈熙白浑身一个激灵,瞥了一眼盯着自己看的男生,错开对上的视线,窘迫地低下脑袋,摇头道,“没,没问题。” 男生的胸腔震动,低低地笑声从他的喉间传出。 沈熙白听到男生的笑声,表情更加窘迫,恹恹地低头,耳根泛红得更加厉害。 至于另外来路不明的三人组,朱大爷放人进来已经是极大的仁慈和好意,他也确实没有更多的房间让他们三人住下。 故此,朱大爷两只手搭在拐杖上,淡淡道,“老头子我这里没有其他房间安置几位大老板了,你们就随便坐吧。” 语气极为冷淡,哪里有面对沈熙白时的亲切和热络,听得三人尴尬之余又只能默默赔笑。 “你...我...” 沈熙白盯着面前这张狭窄得几乎只能一个成年男性的木床,说话磕绊结巴,只觉得烫嘴。 男生明明看穿了他的窘境,却偏又不道破,反而煽风点火的勾唇道,“你睡靠墙的里面,我睡外面。” 沈熙白僵直了背脊,弱弱道,“会不会太挤了,要不我还是坐在这儿吧,我反正也不困,你睡就好了。” 男生轻嗤一声,瞥过头。 在灰暗的光影下,沈熙白隐约的有些难以辨析男生的表情,只是本能的缩了缩脖子,莫名颤栗了一下。 空气一时间都跟着变得凝滞沉重。 男生步步逼近,居高临下的盯着沈熙白的脸。 沈熙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视线注视,无措的狂眨眼,缓解自己的尴尬,如雏鸟羽毛般浓密的眼睫也跟着微微颤动。 男生挑眉,“你很怕我?” 男生的这句话听得沈熙白尾椎发麻,腿脚都莫名有些发软,浑身的血液都在高速循环着。 “没,没有啊。”沈熙白心脏巨颤,哆嗦了一下。甚至无端的打了一个冷颤。 男生伸出自己的手,指腹贴到沈熙白的脸上,后者的表情一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涌动的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男生的眸色渐深,看着对方懵懵的表情,笑意更浓,轻笑一声,冷不丁的补充道,“你确实该怕我。” 沈熙白“啊?”了一声,没明白男生的意思。 男生低头,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近到沈熙白甚至可以看到对方不加掩饰的情.欲和炙热。 沈熙白的心咯噔一下,迟钝如他,也跟着后知后觉的会意过来。 “你......” 男生挑眉,笑意更浓,调侃道,“现在知道怕了?” 沈熙白就像一只胆怯的鸵鸟,干瞪眼,不说话,一副装死不吭声的样子,可怜兮兮的与人面面相觑。 “轰隆——” 又是一阵雷鸣巨响,劈天裂地的闪电。 男生的眼底闪过一抹摄人心魄的冷光,还不等沈熙白反应,男生就猛地用手捂住他的嘴,一把压着他的身体往床上推。 沈熙白吓得手脚并用的挣扎,两只眼睛瞪得老大,但他的力气在男生的面前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足一提,只有被对方碾压的份。 等沈熙白反应过来之时,他整个人都已经被对方死死地摁在了床上,少年独有而又性感的荷尔蒙像是发.情的猫一样,笼罩住沈熙白全身,清冽沁人,让沈熙白都忍不住红了脸。 男生略带薄茧的指腹贴着沈熙白的薄唇,沈熙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感受到身下这人的紧张,男生的眸色更深,眼睛眯了眯,膝盖挤开对方的大腿,两人贴得极紧。 沈熙白就像一只引颈受戮的天鹅,喉结滚动,纤长的脖颈往前扬了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结果依旧是徒劳。 沈熙白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男生瘦削如割的下颚,结实微震的胸腔,而他浑身的血液也仿佛凝在了血管里,被调戏了一般,盯着男生的脸,一时间竟恍惚出了神。 “嘘。”男生做出噤声的嘴型。 沈熙白心如擂鼓,僵直了脊背,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他想入非非之时,门外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沈熙白的眉头一跳,眼睛瞪大。 男生的表情不变,面沉如水,像是一切都不出所料一般,恍若未闻。 但他慢慢松开了捂住沈熙白唇的手,朝着沈熙白露出了一个悠悠地浅笑。 沈熙白看着他的若隐若现的虎牙,又是一阵失神。 “...门外是谁?”沈熙白用仅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小声的问。 “今天进村的外地人。”男生声如蚊呐,轻轻回答。 沈熙白一惊,“他们想干什么?” 男生猩红的舌尖舔过自己干燥的下唇,淡淡道,“谁知道呢。” 沈熙白有些着急,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生,“他们不会是要偷东西吧,我们快出去看看。” 男生的嗓音低沉冰冷,用一种极为笃定的语调淡定的说道,“不会。” 沈熙白愣住,有些不明就里的问,“为什么。” 男生的眼底迸发出某种难以言喻的厌恶和憎恶,声音冰冷得像是古代残忍的酷刑,想要撕裂门外几人的皮肤,“他们想要的可不止是钱。” 见沈熙白一脸紧张的盯着自己,男生收敛住自己的恶意,温柔地用手摩挲着对方的耳垂,语气轻得如同对恋人的呢侬细语。 “他们还想要人的命。” 第78章 “什, 什么意思?”沈熙白惊呆了。 男生挑眉,笑而不语,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沈熙白看。 “字面意思。”男生言简意赅, 像是知道些什么东西, 但是偏要跟人玩文字游戏。 沈熙白本能的颤栗了两下, 然后用手背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生, 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想要将人从自己的身上挪开,“那我们赶紧出去看看吧。” 男生看起来有些削瘦, 但衣服下来, 满是代表力量的肌肉,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 沈熙白的力气在他的面前无疑是小巫见大巫, 就跟挠痒痒似的, 好比恋人间的情趣, 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男生仍落在沈熙白的腰肢, 随便挪动一下, 都能触摸到布料下柔软细嫩的皮肤, 让人摸了爱不释手。 沈熙白的腰就好比奶猫的尾巴,一模就颤得要命, 软乎乎的,反应十分激烈,让人更加恨不得好好欺负他。 沈熙白的脸已经羞得臊红,耳根往下几乎都快要烧起来。 男生黑黢黢的眸子一动不动, 目光如炬, 紧紧地盯着沈熙白每一个表情,眼都不眨,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小动作, 如获珍宝般,眼底尽是深情和爱慕,不加修饰,触目惊心。 沈熙白被这双如潭水般的眸子吸走了注意力,这双黑漆漆的瞳仁,就跟男生一样,深不可测,无法估量,带着诡异的危险性,却又让人控制不住的想要继续盯下去。 终于,男生动了动嘴唇,淡淡道,“睡吧。” 沈熙白一僵,整个人都恹恹的,他的眼睛非常亮,任何一点情绪都能通过他的眼睛外泄出来。 睡?怎么睡? 外面的陌生人未知且危险,而房间里面的这个男生对自己又明显有所预谋,就连这个房间都不是他所熟悉的。 他心得是有多大,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大大方方的睡过去? 答案简直是毋庸置疑,他不敢睡。 男生看着沈熙白澄澈的眸子,似乎看穿了对方所有稀奇古怪的内心戏,终于,男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沈熙白打算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男生毫无征兆的俯下身,在他右眼角的位置落下一下炙热而又潮湿的吻。 沈熙白心如擂鼓,大脑嗡的一下,整个人一片空白,瞪着眼,半天没有说出一句骚话。 “你为什么亲我?”沈熙白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他强压着心底喜不自胜的兴奋,压低声线,急不可耐的问出声,但又因为紧张,声如蚊呐,就连尾音都带着点粘稠的意味。 他紧紧地反盯着男生的眼睛,眼珠子转了转,不停的观察着男生面上每一个小细节,心情颇为复杂。 说来奇怪,沈熙白在见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像是被人摁下了一个奇怪的开关,注意力全都眼前的这个人吸引,就连心跳的频率都比以往加速。 就好像对方的一颦一笑,都能轻而易举的牵动他所有的情绪。 而在男生吻下来的那一刻,他大脑里的某一根弦也跟着"啪"的断裂,让他羞得耳根通红,一个呼之欲出的想法也蹦哒在了他的心头。 他活了二十多年,居然对一个陌生的男生,一见钟情了! 男生不答反问,“你说为什么?” 沈熙白的呼吸粗重,美目微睁,他有些不太确定的张嘴,差点咬到舌头,磕磕绊绊的说道,“...我,我不知道。” 男生任由贪婪和渴望的目光在对方身上穿行,眼底更是闪着不太正常的兴奋,不再掩饰自己对其的痴迷。 男生的声音低磁,蹂杂着一抹被情.欲纠缠时特有的喑哑,“就是你脑子里想的那样。” 沈熙白瞳孔猛缩,还不等他张嘴,男生就瞄准了时机,飞快地俯下身吻住沈熙白殷红的嘴唇,驱舌直入,另一个手搂紧了沈熙白并不老实的腰肢。 有着敲骨吸髓,吞食入腹般恐怖的架势。 沈熙白缺乏身为致命诱惑源的自觉,类似于哀鸣的小啾鸟,嘤叮一声,刺激得男生双眼泛红,啃咬得更加凶残迅猛。 男生的舌头就像毒舌的信子,又冰又长,不断的靠近沈熙白,吸吮着他。 沈熙白被亲得七荤八素,皮肤下磨蹭出各种被捏出来红,就连空气都变得躁动闷热。 男生亲够了,才放开沈熙白可怜兮兮的嘴唇,沈熙白的嘴角已经破皮,沾染上色.气,肿胀而又嫣红,男生拍了拍他的腰肢,柔声哄道,“睡吧。” 沈熙白涨红了脸,狠狠地瞪他。 男生不怒反笑,伸手拉开了旁边的被子盖到沈熙白的身上,又特别谄媚讨好的脱下来对方的鞋,让沈熙白可以躺好。 沈熙白缩作一团,背对着他,把头埋进被窝里,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子,羞红着脸,像是被猪拱走的白菜,白皙的脸颊全都是不太正常的粉红。 男生的手依旧搂着他的腰,将人紧紧地抱在自己的胳肢窝里,另一只手则枕着沈熙白的脑袋,动作无比亲密。 沈熙白原以为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会彻夜未眠,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日太过疲累,又或许他打心底信任着抱着自己的那人,他不仅没有失眠,还没一会儿,倦意就疯狂地袭上了他的大脑,他也跟着睡了过去。 男生轻手轻脚的把怀里的人转了一个方向,让其正对着自己,方便他继续用迷恋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对方的睡颜。 房间里燃烧着一根摇摇欲坠的蜡烛,窗外偶尔电闪雷鸣,但奇怪的是,房间里却听不到半分雷响,似乎害怕着吵到某个特别的人。 蜡烛影影绰绰的光落在沈熙白瓷白细腻的皮肤上,白得发亮,甚至透明,有着水晶般炫目但又不容忽视的脆弱感,让人心生保护欲。 男生的嘴角止不住的向上勾起,露出一个痴迷而又餍足的弧度。 “啪”地一下,门外突地传来一阵破碎的声音。 男生怀里的搂着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舒服的动了动,用自己的蹭了蹭男生的胳膊,眉头也跟着皱了皱。 男生的目光一紧,视线也幽幽地挪到了门的位置,眯了眯,眼底跟着一抹危险冷肆的寒光,像一把薄剑,可以穿破皮肤。 门外的三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问题突然一下吵得不可开交,一个个都急红了眼。 “你们在乱叫些什么!” 苍老到像是从阴沟沟里冒出来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三人身后。 三人纷纷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 什么时候进来的人?他们怎么连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三人互相望着彼此,瞪着眼面面相觑。 进来的是这个房子的主人,朱大爷。 但此刻的朱大爷哪里有一开始白天对待沈熙白的热络劲?表情冷酷,眼珠子一动不动,面上所有的肉褶都像是被胶水黏住一般僵硬可怖,脸色惨白,有带着些许死人的铁青,眼睛直勾勾的,没有半点人气。 刘伟定睛,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东西,望向朱大爷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万分惊恐,就连脚步都止不住跟着往后退。 王刚明没有注意到异常,只当是他们太吵,把人弄醒了,所以过来找他们算账,于是立马挂上一个日常职业假笑,向着朱大爷的位置走近了几步,干笑赔罪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吵到你们了。” 朱大爷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窗外也跟着突然闪过一道闪电,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房间。 也就是这一瞬间,在场的三人纷纷吓尿,表情惊骇,被如飓风一般的恐怖席卷全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头皮发麻,流经四肢百骸。 面前的朱大爷根本没有眼白,两只眼睛都是黑不溜秋的眼珠子,脖子略有几分向旁边倾斜,如同生锈了机器人,无比僵硬。 更恐怖的是,朱大爷的脚半悬在空中,根本没有踩实地板,闪电映出来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根本没有照出他的身影,地下空空如也。 “啊啊啊啊啊!!”距离朱大爷最近的王刚明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刺激,抱住自己的头就疯狂的大叫起来,两只眼睛目眦欲裂,嘴巴扭作一团。 下一秒,他就因为恐惧,也不顾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大步一迈,直接狂奔门的位置,然后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徒留下刘伟和李建成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朱大爷一动不动,阴森可怖的眸子扫射了一眼剩下的两人,厉声道,“你们要是再囔囔,也跟我滚出去。” 两人一听,纷纷哆嗦着身体,捣蒜般狂点头。 朱大爷得了肯定的回答,便不再管这两人,就如一开始悄无声息的出现那般,再次形同鬼魅,像一阵风,飘离开了原地。 两人喘着粗气,一脸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望着彼此。 刚刚那人说话的时候,嘴巴自始至终都没有张开过! 他们看着外面风雨大作的天气,还有大张的门,也想学着王刚明一样冲出这所来历不明的鬼宅。 但外面的天气太恶劣了,他们要是出去了,必定是九死一生,完全无法估摸会遇到什么意外,与其如此,还不如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求得一线生机。 两人的脑电波一时间难得对上。 刘伟的脸色难看,压低声音恐惧的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李建成深表赞同,狂点了两下头。 这已经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办法了。 “啪”的一声,一只黑猫毫无征兆的从房间的柜子上跳下来,一跃跳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这只黑猫的皮毛黑如昼夜,与黑暗完美的融为一体,只有那双可怖吊诡的蓝眼睛幽幽地睁着,像是在监视着什么东西,发出锐利的光芒。 第79章 “小沈, 听说我们村口的路昨天下暴雨突然塌方了,现在堵了根本出不去,要不你再留下住几天?” 沈熙白刚红着脸从男生的房间里走出来, 就被不知道突然冒出来的朱大爷拦住了去路。 沈熙白惊了惊, 眼睛瞪圆, 重复了一遍朱大爷的话, “塌方?” 朱大爷惋惜的点了点头, 无奈的喟叹道,“是啊, 毕竟我们这种小地方, 交通根本不方便,谁知道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沈熙白眉头一抽一抽的, 心里面的不对劲越来越重, “那什么时候才能把路修好?” 朱大爷的眼睛闪过一抹暗光, 不动声色的说道, “可能也就三四天吧, 你不用太着急, 早晚都是可以出去的。” 沈熙白深知是这个理,便点了点头。 他的眼珠子又转了转, 扫射了一眼四周,用一种看似漫不经心,但实则无比关切的语气问道,“小许呢?他去哪儿了?” 朱大爷眼底精光乍现, “他呀, 他去村口了,听说塌方的地方死了人,村里所有的年轻小伙都跟着过去了。” 沈熙白惊呆了, “死人了?报警了吗?” 朱大爷点头表示肯定,目光慢慢望远,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补充道,“好像就是昨天敲门的那一伙人里的其中一个。” 沈熙白闻言,彻底坐不住了,他震惊地问道,“他们不是好好待在大堂里面吗?” 朱大爷扶着拐杖,手指漫不经心的摩挲了一番,随口道,“谁知道呢,半夜突然跑出去了,另外两个今天一早也不见了。” 沈熙白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 朱大爷却开始自顾自的补充,“世事无常啊。” 朱大爷似乎并不想聊这个话题,突然语调一变,将话题绕回到了沈熙白身上,“小沈,昨天和小许一起睡,睡得还习惯吗?” 沈熙白的表情一僵,眼皮抽跳的速度也跟着越来越快,他埋下头,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挺好的。” 朱大爷满意的点了点头,用一种令沈熙白极为心虚的眼神看着他,满目慈爱,还乐呵乐呵的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沈熙白抿紧唇,心虚得更加厉害。 朱大爷不再多话,目光看了看门口的位置,顿了两下,“小许应该快回来了,你先过去吃早餐吧。” 沈熙白僵直着脊背,胡乱的点了两下头。 说完,沈熙白刚打算往反方向走,突然,他的余光瞥到了朱大爷所在位置的地板,表情猛地一僵,眼皮抽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朱大爷没有察觉到沈熙白的异样,自顾自的走开。 沈熙白却早已吓得冒出了一身冷汗,太阳穴处的青筋都在疯狂抽搐。 怎么回事,他怎么没有看到对方的影子? 沈熙白越想越不对劲,眼底一片灰败。 没有影子?那还是人吗? 巨大的恐惧一瞬间袭上沈熙白的全身,他的肩膀微抖,极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可以冷静下来。 不对!不对! 沈熙白的呼吸急促,越想越不对劲。 明明他昨天下车以后就把手机放在自己的口袋里了,甚至在遇到朱大爷以前还将手机拿出来看了时间,怎么突然手机就不见了? 明明他是看了天气预报,显示大晴天他才出门的,怎么会突然下这么迅猛可怕的暴风雨? 现在出村唯一的路还被堵住了,甚至还死了人,这些事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沈熙白惨白如画,细思极恐的打了一个冷颤。 他...... 他是不是也会死? “饿吗?” 沈熙白才刚走到大堂的位置,就看到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面孔,立马慌得咬住自己的下唇,紧张得绷住脸,眼珠子也立马瞪大。 一抹笑意在男生的脸上晕染开来,男生直勾勾的盯着沈熙白的脸。 就在沈熙白踌躇不前时,男生先一步迈开腿,上前一把攥住了沈熙白的手腕。 沈熙白惊得身体应激性的颤栗了两下。 他的眼神都因为紧张不断四处乱飘,细密的睫毛快速地颤动。 沈熙白的脸僵硬着。 男生的体温极低,完全不似正常人,沈熙白昨天心大,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今天他一点点回味过来,表情僵硬得越发厉害。 男生注意到了沈熙白的异样,俯下身,摸了摸沈熙白额前的碎发,两人下一秒立刻额头相抵,距离再度拉近。 沈熙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颤抖的频率也跟着一下加快,呼吸短促。 男生的眼神变了变,原本的笑意也跟着收敛,那双深邃的眸子闪着摄人心魄的冷光,空气都跟着变得凝滞沉重。 “怎么了?心情不好?”男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嘶哑,体表却又如冰窖一般冰冷 沈熙白的脸色却也跟着惨白上两分,僵硬着脸,“...没有。” “吃早餐吗?”男生重新拉开两人脑袋的距离,但彼此之间,依旧十分亲密。 尽管对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细腻,甚至让沈熙白控制不住的感觉到心动,但那种对于未知危险的恐惧感悬在他的头顶,让他根本无法忽视。 沈熙白绷直着脸,艰难地点了点头。 男生看了他一眼,不疑有他,又轻轻地摸了摸沈熙白的头发,笑道,“那你等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沈熙白听到对方的脚步声慢慢走远,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做极大的心理斗争。 跑吗?现在是绝佳的机会。 还在犹豫什么?你要是再不跑,你可能会死在这儿! 沈熙白脑门上的青筋抽搐得越发厉害,两只手也攥成一个硬邦邦的拳头,眼睛发红。 太奇怪了,他在心底,对男生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信任,这种信任已经超脱他的本能。 “来,吃吧。” 男生离开了大概五分钟的时间。 他回来以后,嘴角的笑容更深,讳莫若深的盯着沈熙白的脸,眼底的痴迷不加修饰。 见沈熙白没动,他大胆的走到沈熙白的身后,搂住了他的腰,将自己的脑袋抵在沈熙白的侧颈上。 用一种极其温柔,却又极其诡秘的语调启唇道,“你不跑吗?” 沈熙白一惊,嘴唇发白,几乎快要不能呼吸,哆哆嗦嗦的张嘴,“你,你......” 男生率先一步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 沈熙白立马噤声,表情惊异。 男生落在他腰间的手一如既往的温柔缠绵,沈熙白背对着他,根本无法窥知身后的男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到底用的什么表情。 “就是你想那样,我们都不是人。”男生冰冷的声音穿透沈熙白耳膜,令他震耳发聩,发尖发麻。 沈熙白的呼吸一窒,刚想说点什么。 “啊啊啊啊。”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疯狂地尖叫,沈熙白哆嗦一下,想说的话瞬间卡在了嗓子眼,没有吐出来。 男生的表情变了变,半眯了眯眼,慢慢地松开了沈熙白的腰肢,然后意犹未尽的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沈熙白刚想说点什么,男生却往后退了一步,当着沈熙白的面,在沈熙白惊愕的目光当中,化为了一团黑雾,最后径直消失在了原地。 沈熙白有些不明就里,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大门就被外面的人野蛮的一把推开。 下一秒,就冲进来了五人组。 加上昨天见过的刘伟,李建成,还有三个陌生的面孔。 这个队伍领头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罗盘,神神叨叨的作着揖,嘴里面更是振振有词,像极了做法的道士。 刘伟两人见了沈熙白,立马躲在队伍的最后,大声喊道,“大师,你快看看他,他可能也是鬼。” 领头人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番沈熙白,摇了摇头,严肃道,“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鬼” 刘伟仔细打量了一番沈熙白,眼底依旧满是戒备。 沈熙白彻底懵逼了,“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伟打量了一眼他的全身,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也是村子外面来的?” 沈熙白点头。 “什么职业?”刘伟有些警惕。 “摄影师。”沈熙白如实回答。 刘伟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沈熙白明显云里雾里的模样,撇了一下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解释道,“这个房子是这个村里的凶宅,他们说这里已经好几年没有住过人了,谁知道我们昨天遇到的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沈熙白虽然早有准备,但心口还是跟着抽搐了两下。 领头人将罗盘收好,黢黑的脸对着刘伟露出一个讨好的表情,“刘总刘总,您看,你们那里还需要多少人?我们村子里这么多劳动力,完全可以给你们提供。” 刘伟干咳两声,挺直了自己的腰杆,恢复了平时一派装模作样的老总形象。 “你们村里有没有聋哑人,或者是脑子不太好使,有点毛病的那种?”刘伟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 男人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迷惑,表情也有些迟疑,眉头皱紧,似乎时不明白刘伟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但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踌躇不定地回答,“有的。” 刘伟一喜,又咳了两下,开始装腔作势的解释道,“我们公司每年都做公益,尤其是对对残疾人的就业情况非常在意,今天我们公司开办了一项新的业物,打算聘用一些就业困难的残疾人为他们解决生活困境。” 男人一听,眼睛亮得吓人,连忙狂点了两下头,兴奋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喊过来。” 说着,男人就往外面走,作势要去喊人。 刘伟一行人对这个鬼地方怕得要死,立马跟上去。 沈熙白懵了,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察觉到手心发痒,像是有人用手指在他的手心写了一笔一划。 就一个字。 ——跟。 第80章 沈熙白一下就惊出了冷汗, 他环顾四周,恍惚中感觉有人对着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凉飕飕的, 窜进了他的耳心, 惊得心口都跟着颤了颤。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刚刚的触感不是做梦。 沈熙白也猜到了是哪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 心情颇为复杂, 斟酌几秒之后, 他最终还是跟上了刚刚那几人的步子,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湿气, 混杂着雨后叶酸的气味, 形成一股无法言喻的味道。 还没有专门修过路的农村,常走的那几条路, 都尽是水坑, 泥巴, 踩上去随便走两步, 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让裤子, 鞋子粘上不少的泥点。 沈熙白一路沉默的跟在他们后面, 也没有人对他表示半分关心。 “喵呜。” 一只黑猫毫无征兆的从树干后面露出一个小脑袋,然后又用头蹭了蹭了旁边的树干。 沈熙白听到这个叫声, 下意识的望向了声源。 黑猫蓝宝石般的瞳仁呈现竖状,毛发都有些炸起,这是动物在面对潜在危险时,身体本能所做出来的应激反应。 有点像被什么人派过来监视这一群人的监督, 动作十分敏捷, 举手投足都不像一只寻常的野猫。 当黑猫的眸子落定在沈熙白身上时,竖瞳慢慢变得滚圆,就连炸起的毛发都跟着慢慢服帖。 刚刚还带着唬人气焰的它瞬间变成了一只软糯听话的家养奶猫, 眼巴巴的冲着沈熙白小声的又“喵呜”两声。 最开始拿着罗盘的那个男人一看到黑猫,表情瞬间就变得灰白,眼底的惊恐无法掩饰。 刘伟注意到了男人的表情,不好的预感又一次窜上他的心头,他两只手左右搓了搓,干笑两下,拘谨的问道,“大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男人复杂的转过头,看了刘伟一眼,原本的热络和讨好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冷淡,简直堪称史书级变脸。 刘伟也被对方突然的变脸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 男人又看了一眼黑猫,再看了一眼刘伟,语气极为冷淡僵硬,甚至带着些许质问,“你说你想聘用我们村的残障人士?” 刘伟不明白为什么又问一遍这个问题,本就心虚的他,眼睛疯狂的眨跳,干笑道,“是。” “工资怎么打算?”男人眯着眼,开始不放心的询问细节。 刘伟本就是有备而来,这种问题要就备好了应付的台词,他摆摆手,赔笑道,“放心放心,包吃包住,工资月结,三险一金,月工资保底三千八,逢年过节发红包,还会准备小福利。” 男人的表情没变,直勾勾的盯着刘伟的脸,像是在思索这些话的真假。 刘伟强撑着稳住自己的表情,努力不让对方看出半分破绽。 男人没说话,顿了顿,表情依旧无比冷淡,他扫射了一眼面前这四个自称从外边进村招聘劳动力的老板,冷淡的“嗯”了一声,把头撇开。 淡漠道,“既然这样,那就继续跟我走吧。” 刘伟几人不明白他的态度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但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种种诡异,也从这一瞬间开始,再度变得不一般起来。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黯淡,带着潮湿空气的寒风也时不时吹拂着几人的头发和脸蛋。 阴气习习。 “那,那个,大师,还要走多久啊?怎么一直没看到村民啊?” 刘伟的不安感充斥着他整颗心,他僵硬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哆嗦了一下,不放心的继续问。 男人回过头,瞥看了他两眼,不置可否。 刘伟的身体绷住,极其恐慌的继续问,“你确定真的没有鬼吗?” 男人瞪了他一眼,语气冷硬,还带着几分轻蔑的意思,“没有。” 刘伟倒吸一口冷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村路的塌方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通?” 男人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知道,可能要先把被塌方压死的尸体先处理掉。” 刘伟一惊,“尸体?” 他猛地回头,跟身后的三个队友确认了一下眼神,彼此眼中都看到惊悚。 刘伟的脑子里更是没由来的蹦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该不会是王刚明吧? “死的是谁?”刘伟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兮兮地问出声。 男人从上往下的打量了一番刘伟,眯了眯眼,用一种漠不关心的语气淡淡道,“外村人。” 这三个字足以让在场的几人纷纷瞪大眼,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所有的脑电波都在一瞬间对上,脸色煞白。 沈熙白默不作声的听着几人的聊天,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突然,一双看不见的手轻轻地摸了摸沈熙白额前的碎发,然后慢慢的将多余的头发挽到沈熙白的耳后。 这股没由来的寒意,让沈熙白紧张地缩了缩脖子。 耳根都跟着微微泛红。 沈熙白的嘴唇翕动,唇色发白,艰难的动了动嗓子,声如蚊呐,“是你吗?” 呼呼的风划过沈熙白的头发。 “是我。” “你们去哪儿...”嘶哑粗糙的声音突然从几人的身后传来,像冰箱里冻了很久的臭肉,空气中甚至开始弥漫一股极其难为的恶臭。 所有人瞳孔震大,冷汗刷的一下惊出来,颤颤巍巍的望向声源。 老太太惨白着脸,脸色阴翳的站在槐树旁边,潮湿的白发搭在满是鱼尾纹的眼窝帮,满脸沟壑,脸上血色尽褪,眼睛直勾勾的,没有半点眼白。 指骨嶙峋的手搭在树上,手指枯瘦得像是包了一层干瘪的黄皮,脖子上还有各种各样青紫的抓痕,头往左边微微扭曲着,摆出一个极其狰狞的弧度。 “啊啊啊!!” 一行人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大叫出声,还有一个竟直接现场吓尿。 刘伟哆哆嗦嗦的手脚并用,往后退了几步,抓着带路男人的衣角,疯狂大叫道,“鬼!是鬼!她也是鬼!” 男人僵硬的摆头,冷冽的眼眸幽幽地落到刘伟的脸上,嘴角也跟着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刘伟心底猛然一凉,近乎惊恐的松开了他的衣服,表情堪称晴天霹雳。 “你躲什么?”男人呲呲的冷笑两声,表情扭曲,深褐色的瞳仁也跟着慢慢变得血红。 泛黄的脸也跟着冒出一颗又一颗肉疙瘩,肉疙瘩逐渐泛红,甚至开始涨大,疙瘩里像是住着虫卵一般,挤破脑袋,努力的想要往外钻,慢慢流出血浓,像是滑出来了无数血泪。 刘伟再也控制不住,表情灰败,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 “啊啊啊啊!!!” 沈熙白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彻底失声,瞳孔骤缩,像一只被吓坏的兔子哆嗦了几下。 奇怪的是,不管是面前这个诡异的老太太,还是突然变脸的男人都像是看不到沈熙白一般,眼神自动掠过,若有若无的刻意避开望向沈熙白的位置。 沈熙白就像一根扎根土壤的木桩,呆若木鸡的望着前方,也忘了要逃跑。 刘伟跪趴在地,慌里慌张的爬起来,想要往另一个方向跑。 其他三人同样慌不择路,左右推搡,磕磕绊绊的往前冲。 诡异的男人动了动脖子,发出“咔擦咔擦”的碎骨声,牙齿也“咯咯”作响,活像一只锁定猎物的毒蛇,眼睛幽幽地扫射着几人。 刘伟更是因为莫大的恐惧,差点踩到自己另一只脚掌,踉跄两步,跌落在地。 他艰难的爬起来,眼看着男人逐步逼近,他心一紧,余光中看到了旁边呆滞的沈熙白,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的寒光。 都不等沈熙白反应过来,他就感觉眼前突然跳出来一个身影,都不等他看清来者的模样,那人突然就窜到了他的身后,狠狠地将他往前一推。 下一秒,失重的沈熙白就落入了一个泛冷的拥抱。 沈熙白一个激灵,抬起头,对上男生阴森泛冷的眸子,惊愕得沈熙白身体都跟着变得绷直,咽了咽口水,满脸无措。 刘伟几人也没敢往后看,卯足了劲,不管不顾的向前冲,似乎是将沈熙白当做了拖延时间的开胃菜。 又因为恐惧,他们所有人都错过了沈熙白摔下以后发生的一出好戏。 男生冷着脸,稳稳当当的将沈熙白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进自己的怀里,幽幽地站起身。 男生慢慢回头,跟后面的两只鬼默契对视一眼,后者皆畏畏缩缩的低着头,像是做坏事被大人抓包的小孩,无辜的吧唧嘴,哆哆嗦嗦,哪里有刚刚唬人吊诡的气焰。 男生挑眉,慢慢眯眼,深色的瞳仁也跟着慢慢攀上血光,寒意冷肆,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像是在传达某种讯息,连同着他周遭的黑雾也愈发的浓郁。 天色也跟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深沉。 而刚刚萎下去的两只鬼一瞬间也跟着恢复了刚刚的气焰,眼底闪过血光。 下一秒,两鬼就像一阵风,嗖嗖的消失在原地,连个残余的影子都没有留下。 ‘杀了他们!’ 沈熙白的呼吸短促,仰着头,心情颇为复杂的跟男生对视。 男生俯下头,面上恢复了一贯面对沈熙白时才会有的温柔,但这种浮于表面的暖熙早就被沈熙白看透,沈熙白只感觉浑身都有些发凉。 “怕了?”男生问。 “......” 沈熙白依旧干瞪眼,不说话,眼尾泛红得厉害。 男生看着他面上惹人怜爱的小表情,莫名升起一种破坏欲,忍不住调侃道,“真是抱歉,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第81章 沈熙白浑身一个激灵, 猛地睁开眼,他略带茫然的眨了两下眼睫,只觉头疼欲裂, 阵阵作痛, 他用手腕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脑门上的青筋也跟着抽搐了两下。 他后知后觉的用手撑着床板, 浑身乏力的从床上半爬起身。 这是哪里 他扫射四周, 眉头不由皱紧。 这是一间单薄的小木屋。 有多单薄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一面落地镜, 一扇窗, 一张门,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吊灯, 不仅是墙, 就连天花板也全都是木头制造, 整个加起来仅一个房间。 沈熙白喉结微滚, 眼底掠过几分茫然。 他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沈熙白强迫自己去想在此之前的记忆, 但奇怪的是, 他的记忆就像是喝断片了一样,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和其他几个外村人一起遇到了鬼。 然后…… 然后呢 沈熙白绞尽脑汁想着后续的事。 沈熙白咬住自己的下唇, 本就惨白的唇色如此看起来更加病态。 他隐约间就记得一双猩红色的瞳仁像月圆之夜觉醒的狼人一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慢慢的,这双可怕的瞳孔呈现竖状,泛着寒光, 嘴里面那双尖尖的虎牙也跟着若隐若现…… 记忆想到这儿, 沈熙白莫名跟着哆嗦了一下,缩了缩自己的脖子。 ------- “快看,那里有光!” 队伍里的光头眼尖, 像穷途末路在沙漠里走了大半个月的赶路人在缺水缺粮,濒临崩溃的情况下突然看到了绿洲,眼睛里泛着光,说话的声音都隐隐颤抖,哆哆嗦嗦的。 刘伟也跟着望过去,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刚想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东西,表情明显出现几分迟疑,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旁边虎头虎脑,明显被光束弄得兴奋不已的两个队友。 刘伟一想到这段时间的遭遇就只觉心悸,满是后怕。 王刚明在暴风雨夜被塌方压死,接下来他又眼睁睁的看着李健成还有另外一个队友,接连以诡异的方式离奇死去…… 死相全都惨不忍睹,看了叫人作呕。 想到这儿,刘伟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妈的,他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么鬼地方 他们五个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招工老板,他们其实就是人.贩.子。 但跟传统的拐.卖.小孩和妇女不同的是,他们的目标是男性,是那种被社会遗弃,生活在偏远地区的残障人士,他们哄骗这种没有资格讲条件,没有出路的可怜人,把他们带到像并州这种地方,然后打包卖给当地黑.砖.窑的老板。 看似给他们安排了工作,实际上是个吃人不吐骨头,把人当狗使唤的鬼地方。 只要这群人进了那里,就会被剥夺自由,不出意外,在榨干致死以前,这辈子都出不去。 这种地方有专门的运营班子,黑.砖.窑的老板从他们这里买了人手以后,将其安排到偏远地方为自己工作,再由打手进行监督,班子只对窑主负责,窑主只在乎产量,没有人会把这群残障人士当人。 刘伟第一次接触这个行业的时候,还有些后怕,因为早在很久以前有关部门就对这种地方进行了打击,大多数群众也对此深恶痛绝,甚至不少人都以为这种存在于教科书里的事件已然消失,其实不然,它不过是以其他方式,其他手段,小心翼翼地活在阴影里。 刘伟的怜悯之心也在长时间金钱利益的诱惑下消失得一干二净,走上了不断去拐.卖残障人士的非法之路。 谁曾想,他这一次居然会来了这么个鬼地方…… “走,我们快过去看看。” 刘伟听着旁边两人兴奋的声音,不仅没有升起半分欣喜,反而莫名胸闷得更为厉害,心如擂鼓,跳得越来越快。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两人背后,满脸警惕的环顾四周。 门“pong”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天花板上的灯泡都不由跟着左右摇晃。 本就恍惚愣松的沈熙白惊得瞳孔骤缩,往向门口的方向。 下一秒他就直直地跟着刘伟惊悚不已地眼睛对上,沈熙白眼底也闪过一丝愕然。 刘伟呼吸停滞,眼珠子都快要跳出来,他震惊到几近失声,大叫出声,“你怎么还活着?” 沈熙白也懵了,僵硬的眨了两下眼,整个下半身还瘫在床上,完全就是一副刚睡醒,睡眼惺忪的模样。 听到刘伟的叫声,沈熙白脑子里立马就冒出来了刘伟猛地一把推自己的记忆画面,沈熙白的眼皮都不由跟着抽搐了两下。 刘伟旁边的两个男人也纷纷认出了沈熙白整张熟悉的脸,吓得面色如土,差点叫出声来。 “怎么可能” “等等,他该不会也是鬼吧。” 刘伟听到旁边人的猜测,立马红了眼,望向沈熙白的眼神也跟着带上畏惧和惊悚,脚步连连后退。 但不等几人的脚步从房间里退出去,他们身后的木门就发出“pong”地一声巨响,莫名关闭。 刘伟扑上去,红着眼,想要将门拉开,但一切全然不过徒劳,他的手刚一碰上门把手,门把手就开关就自动脱落,直接掉在了地上。 刘伟地心咯噔一下,脑子一嗡,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恐怖的念头。 完了,他完了…… 沈熙白也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幕弄得傻眼,还不等他主动开口解释自己真的是人,不是鬼,天花板上挂着的吊灯就又紧接着开始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光。 刘伟如坠冰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开始凝固,他哆哆嗦嗦的偏头,背靠着门墙,极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下一瞬,他就看到一旁墙高的落地镜里映出一张惨白如蜡的鬼脸。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接踵而至,沈熙白吓得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全然不知周围到处发生了何种恐怖的变化。 灯光一暗,他就感觉有人在他的眼前拉了一个窗帘一般,竟然半点都看不清周围的变化,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凄厉惨绝。 扑通……扑通…… 沈熙白听着自己急速的心跳,手脚冰凉。 这种看不见潜在危险的未知感更让人觉得惊怵后怕,头皮发凉。 慢慢的,沈熙白的后背撞上冰凉僵硬的东西,他浑身一僵,身体紧绷得厉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是什么? 沈熙白本能颤栗,脸上血色尽褪,僵硬的身体也跟着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起来。 刺骨的寒意令他头皮发麻,心脏巨颤。 下一秒,沈熙白就听见身后的上方响起一声欢愉的闷笑。 沈熙白一顿,恍惚了一下,一双微凉的手搂上了他的腰。 如坠云端,如临深渊。 “你,你是……”沈熙白嘶哑着嗓子,艰难地问出声。 “嗯。”男人将脑袋抵在沈熙白的脖颈间,感受着对方温热地体温,回应道,“是我。” 沈熙白深吸一口气,刚悬起的一颗心也跟着慢慢放下来。 “你,你叫什么” 沈熙白隐约间,感觉面前是一片浓雾,浓雾的背后藏着些什么东西,却又露出了一个尖角,而他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看清楚浓雾身后令他疑惑不解的东西。 沈熙白只知道他姓许,却从未问过他的全名。 男生眼底带着可以摧毁一切的狂热,嗅着沈熙白脖颈处每一寸肌肤。 “我的名字…叫许镜辞。”男生的声音依旧带有少年独有磁性,甚至是嘶哑,听了叫人心尖发颤。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王国维< > 沈熙白的脑子一片混沌,还不等他说话,困意就袭上他的大脑,双眼一闭,径直睡了过去。 “痛吗”青年满脸心疼的用沾了消毒水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涂抹面前人的伤口。 男生的整个背部全都是被皮带抽打出来的青紫,活像是被人剥了一层皮一样,肿胀不堪,流着血脓。 男生摇了摇头,回过头看了一眼青年,笑了笑,露出自己张扬的虎牙,“不疼。” 沈熙白心如擂鼓,惊悚的看着面前令他不可思议的一幕。 正在帮人擦药的青年恰逢此时抬头,直直的跟沈熙白的眸子对上。 两人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难以言说的惊骇和震撼。 沈熙白像被利器刮伤了嗓子,彻底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心跳咚咚直跳。 他甚至认出了趴在凳子上男生的脸…… 许镜辞…… 沈熙白强忍着自己差点叫出来的惊呼声。 在男生若有所感,即将抬头的瞬间,沈熙白的眉头一抽,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沈熙白飞快地藏进了旁边的墙角里。 男生跟随着青年的目光,也望向了墙角的位置,有些奇怪的问,“怎么了熙白。” 青年愣怔一下,回过神,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地干笑道,“没事,我刚刚好像眼花了。” 说完,青年顿了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有些迟疑地又看了一眼墙角拐弯的位置,站起身,神不守舍道,“你先在这里等我,我等会儿就回来。” 沈熙白大脑被白光击中,紧绷着全身,僵硬的站在原地,静静的听着逐步逼近的脚步声。 青年紧紧的打量着沈熙白的脸,沈熙白也跟着绷紧身子,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对方,整个画面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两个人拥有一张几乎重叠的脸。 青年先是顿了一下,但好似并没有特别意外,十分友好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抿嘴笑道,“你好,我叫沈熙白。” 沈熙白一阵窒息,瞪大眼,他僵硬的把手递过去,有些迟疑的同对方握手。 “你也叫沈熙白” 第82章 “起床了, 你们这群死猪。”刺耳的叫嚷声伴随着骂骂咧咧的脏话,以及哐啷哐啷的声响,在窗外的天色都没亮的时候就响彻整个房间。 说是房间, 其实看起来更像个养猪的猪圈, 没有床, 更没有家具, 只有满地的干草还有一张睡人的凉席, 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衣衫褴褛的男人们。 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直接冲进来两个牵着狼狗的打手, 打手们眼里看不出半点温情,看地上这群人的眼神就好比看屠宰场里的猪, 踢上两脚也不过是家常便饭。 这群“猪”的目光涣散, 眼窝深陷, 脸色惨白如死尸, 身子骨都呈现出一种诡异弯曲的弧度, 尤其是他们的手, 粗糙得就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上面是一层层厚厚的茧, 磨出了各种各样不忍直视的水泡,他们每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的,像是好几年没洗过一般,又脏又臭。 一个教室大小的房间睡了差不多二三十个人成年男人。 打手们一进来就能闻到这个房间里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不由皱紧眉头, 脾气越发狂躁。 “他妈的,动作都给我搞快点,”其中一个打手暴躁的一脚踢踹着距离自己最近男人的阴.部, 狼狗们也狂躁不已的在房间里乱窜。 也不管打手们怎么骂,就连被打的那几个,也好似早已司空见惯,嘴里只是发出几声闷闷的痛响,就又很快憋了回去,加快了自己爬起来的速度。 打手们闻着这股比厕所还要难闻的骚味,实在是忍不住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受不了的走了出去。 “猪”们一个个排好队,全程一言未发的跟在后面走出去,前往他们吃饭的“餐厅”,这个餐厅比起他们的房间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墙都没有,就一个干草堆出来的顶,以及四四方方的木桩子,没有座椅,只能席地而坐。 至于他们的伙食,就更是令人无语,一碗水,两个馒头,一日三餐,餐餐如此,就连烂便宜的蔬菜也没有。 没有人敢反抗,也没有敢说不,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敢。 这里荒无人烟,任何交通工具都没有,四周都是高墙,围成一个巨大的场子,整个场子里又细分成了好几十个小场,每个小场里又有无数条数不过来的砖道,等级森严。 他们就像昔日三.角.贸易里被肆意践踏的黑.人,像旧时代里种植场里卖身的奴隶,没有自由,丧失人权,只有日复一日,没完没了的工作,每天五点起来工作,凌晨一点才能回到“猪圈”短暂休息,夜晚时候他们还要像牲口一样被锁住。 在热浪滚滚的窑洞前日日搬砖,日子没有半点盼望。 他们全都亲眼目睹过那些反抗的人最终的下场,被这群负责监视他们的打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活活打死,然后直接将人运到火葬场火烧。 恐惧,害怕,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许镜辞整个人看起来几乎是摇摇欲坠,面色惨白如蜡,被窑洞里的大火热得满头大汗,他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不断地配合着工作。 他那原本宽厚的肩膀已经被繁重的工作压迫得彻底弯了下去,就连他的那双修长嶙峋的手都被烙得已经惨不忍睹。 沈熙白一脸不忍的站在角落里,偷偷的看着这一幕,表情都因为过于愤懑,牙齿都跟着控制不住地互相打架。 沈熙白看向自己旁边另一个自己,窒息不已的问道,“我们该怎们办” 青年的脸色比起沈熙白有过之而无不及,手指绞紧衣袖,白皙精致的脸在灼日下通透得仿佛在发光,浑身都弥漫着一股压抑得冷气压。 “等。”青年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逸散而出,嘶哑而又隐忍。 沈熙白却有些忍不住,喘了一口气,逼问道,“等等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谁” 青年瞥过头,像是有些难为情的错开与其交汇的视线,喃喃道,“我就是你。” 沈熙白眉头紧锁,不明就里的紧紧盯着他,表情还有些迷茫。 青年的声音轻同呢喃,“你现在只是忘记了一些东西,”说到这儿,青年顿了一下,表情变得万分复杂,看向沈熙白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锋利起来,“你真的觉得你现在是处在现实吗?” 沈熙白一愣,表情短暂的出现了几分呆滞和空白,就连青筋都在突突跳动,沈熙白的嘴唇上下翕动,磕绊地挤出一句话,“……什么意思” 青年抿唇,向沈熙白站着的方向逼近一步,表情有些诡吊,沈熙白立马绷直了自己的身子,僵硬的看着对方。 青年笑了,“你捏一下自己的手臂。” 沈熙白顿了一下,迟疑的照做,刚一捏上去,沈熙白的眉头就跟着微微抽搐了一下,呼吸都变得短促起来。 他竟然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 沈熙白心底一惊,表情来回变化着,足以证明着他内心莫大的惊骇。 青年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抿唇轻笑一声,不疾不徐道,“猜到了吗这里是你的梦境。” 沈熙白噤若寒蝉,表情呆滞,整个人像是傻掉一般僵在原地。 沈熙白回过头去看刚刚许镜辞的方向,但诡异的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息间周围千变万化,原本的高墙全部消失,连同着刚刚那一群努力搬砖的可怜工人,全都是消失得一干二净,周围变成了如潭般深不可测的漆黑。 整个天地,刹那间就只剩下了他自己和面前这个跟自己长了同一张脸的青年。 青年依旧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最后发出一声重重地叹息,“你想起来了吗熙白。” 沈熙白早已泪流满脸。 昏睡了不知道多久的沈熙白微微睁开眼,刺目的光照到他的眼睛上只觉刺眼,他那双深褐色的瞳仁像是久泡在海水里一般,蕴着一层厚厚的水汽。 一睁眼,他就精准无误的跟房间里另一双略有几分猩红的眸子成功对上,后者看到他苏醒以后,隐在暗光里的脸带着几分不太正常的兴奋和癫狂,十分病态。 沈熙白却半点不觉得恐怖和惊骇,久久瞪着眼,直到眼睛微微泛酸,泪水都跟着凝在了他的睫毛上。 最终,沈熙白什么话也没说,都不等对方有所动作,就自顾自地大手一伸,勾住了男生的脖子,将自己的头狠狠的埋了进去。 男生一顿,还没反应过来,表情呆滞了两秒,依稀间,他还能听见沈熙白咚咚直跳的心跳节奏,甚至感受到一股酥麻的电流从他的脖颈穿过。 沈熙白再也控制不住,像是千辛万苦终于找回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嘴里发出细碎的哭声。 男生的瞳孔骤缩,将人抱紧,僵硬的手落到对方的腰肢上轻轻抚.摸以作安慰,动作没有半点旖旎暧昧之意,只有简单纯粹的心疼与怜惜。 —————— 在一个遥远的国度,有一个王子,他拥有一个神奇的城堡,在他的城堡里,所有的东西都拥有魔力,他可以同茶杯仆人对话,也可以听外面的麻雀为自己唱歌,就连玫瑰花也会冲他齐喊王子陛下。 但是有一天,小王子生病了,他患上了罕见的睡美人症,总是无意识的昏睡过去,他每次做梦都会梦到几乎真实的梦境世界,然后在每一个梦境世界里,他都会遇到一个有着虎牙的小可怜。 更悲哀的是,每次他回到这些世界的时候,这些小可怜都会无一例外的死去。 更奇怪的是,他每一次从梦中脱离,都会忘记梦中小可怜的样子,但却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跟对方发生的每一件事。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梦境是一场意外,直到他后来才发觉,这些小可怜都跟黑衣人有关。 黑衣人是一个每天穿着黑色斗篷的奇怪家伙,小王子从来没有见过黑衣人斗篷下的脸。 黑衣人十分神秘,从小王子记事起,黑衣人就沉默寡言的守护在他身边,就像一个骑士,不偏不倚的贴身照顾他,为他遮风挡雨,照顾他所有衣食起居。 亦父亦兄亦友。 在梦中人的点醒之下,被黑衣人保护的极好的小王子猛然意识到自己喜欢黑衣人。 很喜欢很喜欢,是那种希望自己可以和对方一辈子在一起的喜欢,一种称作“爱”的喜欢。 认识到自己心意的小王子满怀忐忑的向黑衣人告白。 黑衣人没说话,而是脱下了自己的斗篷…… 小王子看到了黑衣人斗篷下的脸。 小王子惊恐的发觉他梦里的每一个小可怜都跟黑衣人拥有一张完全一样的脸。 黑衣人告诉他,他所梦到的一切全都是真实的,那根本不是梦,而是时空穿越,小王子因为梦境而突破了时间空间的限制,成功穿越到过去,他梦里的所有小可怜都是过去的黑衣人。 ——那是黑衣人的转世。 小王子又惊又心疼。 黑衣人告诉小王子,他希望小王子可以回到这些世界,弥补他那么多世都没能善果的遗憾。 小王子答应了。 他回到这些世界,以失忆的状态拥抱过去的黑衣人,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第83章 男生的喉结微滚, 两只搭在沈熙白侧腰的手像是拿着一个滚烫的热碳,哪哪儿放着都觉得十分局促。 他手背淡青色的血管微微暴起,如坐针毡般煎熬, 薄唇锋利, 抿成了一根直线。 沈熙白一双深褐色的瞳仁清澈干净, 见男生的动作僵硬, 抱着自己的力度都是半虚在空中, 他不满的抓住男生的手,两只眼睛瞪得圆鼓鼓, 一把将其摁到自己的腰上。 像刚出生的幼鹿, 娇软又粘人。 男生的动作更加僵硬了,像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一下唬住, 脑内一片轰鸣。 “......” 沈熙白抬起头, 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 皮肤白得近乎透明, 他不满的锤了两下男人的肩膀, 眼底水光蒙蒙, 尾音粘稠,软糯糯道, “你都不抱我。” 说完,他的表情皱成一团,睫毛一搭一搭,湿漉漉的, 非常可怜, 让人看了忍不住捏一捏小脸。 男生黑黢黢的眸子千变万化,眼底积郁了一层灰压压的寒意,冷戾不虞, 寒光冷肆。 他艰难的从嗓子里吐出声,“你不害怕?” 沈熙白勾唇一笑,趁其不备,直接在男生的嘴角位置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带着些许调皮,调笑道,“为什么要怕?” 男生沉默了一瞬,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心情皱了皱眉头,右手的手指十分熟练的滑进沈熙白的衣服的下摆,后者本能的颤栗。 男生讥诮道,“还说你不怕?” 沈熙白的眼珠瞪得溜圆,紧紧盯得男生的眼睛,眼底满是幽怨。 正当男生被盯得莫名其妙的时候,沈熙白眼底闪过一丝狡猾的暗光,飞快地挺身,用自己的脑门砸向男生的下巴,后者嘴里泄出条件反射性般的闷声痛响。 或许是还不解气,沈熙白的两只手十分灵活的去拽男生的裤腿,甚至是十分不老实的蹭不该碰的地方。 气氛一时之间开始变得危险又糜.烂。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沈熙白逗笑道,“难道你不知道” 男生又默了,脑门上的青筋抽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他隐忍着闭上眼,本想着眼不见心为净,结果也正因为看不见对方的动作,反倒将身体被触碰的刺激感无限放大。 “……” 沈熙白看着他这副样子饶有情趣,嘴角的弧度几乎要勾到天上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像是在欣赏着马戏团里表演的猴子,手上的挑逗的动作也越发大胆起来。 见对方隐忍得几乎快要爆炸,沈熙白实在是看不下去,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无聊的嘟囔道,“既然你想做柳下惠,那就没办法了,真是没有情趣。” 说着,沈熙白就作势要从男生的怀里爬出来,试图站直自己的身子。 但哪曾想,他的腰杆都还没来得及立直,刚刚一直坐怀不乱的某人却猛地一下睁开了自己的眼,双目发红,阴森恐怖,就像是积压着一层厚实的黑雾再也藏不住终于要开始向四周扩散。 男生搭在沈熙白腰肢的手一下扣紧,都不等沈熙白反应,就反手将人重新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沈熙白惊呼一声,重新跌坐在男生的腿上,姿势变得愈发亲密。 沈熙白却一点都不觉得害臊,直接笑着勾住他的脖颈,跨坐在他的腿上,目光如炬的侧盯着男生的脸,还十分不老实的用另一只手去捏男生的下巴,不羁道,“给我笑一个,别每天都板着一张脸。” 男生看沈熙白的眼神十分复杂,似乎是还没从他突然大变的性格中缓过神来,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听到沈熙白无故地要求,他先是顿了顿,迟疑了两秒,最终还是按照对方的要求摆出一个浅笑。 弧度并不大,但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男生藏在唇舌间的虎牙尖,就连看向沈熙白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变得十分柔和,带着不加掩饰的爱意和深情。 沈熙白在他笑的那一瞬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表情呆了呆,原本白皙的脸颊一下升起一层薄薄的红霞,眼神直勾勾的,完全就是色令君昏的典型反应。 被…… 被调戏了! 沈熙白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得非常快,就是小鹿在乱跳,而这并不老实得小鹿恨不得直接从他的胸腔里跳出来,对着面前美人一亲芳泽。 事实上,沈熙白也的的确确这么做了。 他一看到男生笑了,沈熙白整个人就变得兴奋不已,就跟打了兴奋剂一般,飞快地将人搂得更紧,直接对着男生没有半点血色得薄唇吻下去。 这次可不是什么浅尝辄止的轻吻,还是实实在在的带着情.欲和索取的深吻,男生先是一顿,立马反客为主,粗暴的将人揉进自己的怀里,就像两个在互相撕咬的野兽,动作带着点原始的野蛮和粗鲁,但又像是两个互相给对方舔舐伤口的狼狗。 动作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满室旖旎。 “全解决了吗”恢复了成年男性模样的许镜辞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眼神变得更加锋利,面部的线条更加硬朗,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更为粗粝嘶哑,低沉不已。 看起来既深沉,又带着春风得意后的慵懒。 许镜辞面前的朱大爷沉默不语,不一会儿,他苍老的皮肤就开始变化,开始长毛,甚至变黑,整个身形都开始自动缩小,最后直接变成了成年黑猫的形状,一双宝石蓝的竖瞳极为迷人。 黑猫坐得很直,冲着许镜辞淡淡的喵呜了两声,然后伸出自己的爪子开始细心的舔.弄起来。 “解决了。”说话的是一开始给刘伟他们一行人带路的领路人。 男人的表情麻木,说话的时候,嘴里带着些许不屑,就像是谈论着牲畜的生死一般,带着些许无所谓的懒散。 许镜辞点头,视作知道了,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 毕竟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早已司空见惯。 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农村,而是传说中的迷失域。 只有十恶不赦,或是患了什么无法宽恕罪过的人才有可能在无意中闯入到这里。 而所有生活在迷失域的“人”,都是在世间枉死并留有极强执念的怨魂,他们生来就对那些闯入迷失域的罪人抱有天生的敌视和厌恶,这种厌恶让他们自发性去惩罚这些令人作呕的人。 不死不休。 当法律无法给当事人带来正义的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义甚至高尚的。(福尔摩斯) 许镜辞转身,重新往木屋的方向走,脚步轻快,尽管面上不显,但还是可以看出那平静面目下藏不住的兴奋。 “他很开心。”有人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冷不丁的出声。 “从他进入迷失域开始,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样。”另一个人接话。 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大家齐齐沉默。 终于,又有一个耐不住好奇,插嘴道,“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那个孩子的灵魂是白色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人。”又有一人接话。 “……” “……”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不语。 “可能……只是凑巧吧。” 许镜辞仓促地脚步在愈逼近木门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慢下来,动作也开始变得十分小心翼翼,他在门口磨蹭了半天,像个要去见自己心上人的楞头小子,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拘谨。 终于,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门外磨蹭了多久,他才终于蹑手蹑脚的伸手转开了木门的把手,最后轻轻的将门推开,一副害怕自己动作太大,会打扰到屋内那人的驾驶,全然忘了自己拥有瞬移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开门。 或许,爱情就是这样让人犯蠢吧。 沈熙白正枕趴在床上,毯子半遮半掩的盖在沈熙白的腰肢上,露出了沈熙白满是情痕的上半身,勾勒出了极其诱人的弧度,而沈熙白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在日光的照射下更是白得透明,而皮肤上的痕迹更是被无限放大。 男人一看清屋内的情况,眼神瞬间沉下来,危险而又深沉。 沈熙白半阖着眼,眼睛都是水蒙蒙的,他的睡眠极浅,就像一只睡觉极不安稳的奶猫,一点小动静就容易把他弄醒,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立马微微抬起脑袋,看清楚来人瞌睡瞬间消散了大半,看向男人的眼睛带着不假思索的爱意和痴迷,嘴角也跟着蓄着几分餍足的浅笑。 男人几乎是被这样的眼神给取悦到,眼底的笑意更深,走过去,将人搂进自己的怀里,“醒了” 沈熙白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男人的下巴,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带着些许娇气,嘟囔道,“被你吵醒了。” 男人抿唇,发出两声闷闷的浅笑,顺着沈熙白的意思接话,“嗯,是我的错。” 沈熙白往男人的身上拱了拱,寻找着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闭目,继续睡觉,斥怪道,“你知道就好。” 男人没说话,默默的把滑下去的毯子重新盖回到沈熙白身上,将人搂紧,嗅了嗅对方身上类似于花的沁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怀里的美少年彻底睡了过去,原本还维持温柔情人人设的男人的表情也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眼底满是不太正常的亢奋,指骨分明的手指轻轻的在怀中人的脸上描摹着上面的轮廓,表情有些狰狞和扭曲。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凑巧,有的只是另一个人的处心积虑。 第84章 “醒了” 沈熙白迷糊中慢慢睁开了眼, 口腔干燥得如同月球表面,他干涩的嗓子眼微滚,又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哈了几口气, 看起来依旧困得厉害。 男人调整好自己的姿势, 将人重新揽抱在怀里, 让其可以躺得更舒服。 沈熙白哼唧哼唧胡乱的应了两声, 半阖着眼,用鼻尖蹭了蹭男人胸前的衣服, 然后乖巧而又粘人的勾住男人的脖子, 还十分娴熟的在男人的嘴角啄了两口。 许镜辞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撩拨,直接将人禁锢在怀里, 对着沈熙白殷红的嘴唇就是一顿胡乱的啃咬。 唇舌交缠, 胡乱搅拌。 一吻结束, 本就没有睡醒, 处在迷糊状态的沈熙白一下就被亲得晕头转向, 软成一滩水, 攀附在对方身上。 许镜辞的手指在心上人泛红的眼尾慢慢的摩挲,声音缠绵带着些许霸道, “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熙白盯着男人浓密的眉毛以及深邃的眼,心里想是吃了蜜一样甜蜜,他笑道,“什么地方?” 一抹笑意在男人的眼底稍纵即逝, 手指勾住沈熙白的手, 十指相扣,“秘密。” 听到对方卖关子,沈熙白忍不住腹诽, 娇斥的瞪了一眼对方。 许镜辞半点不恼,眼底的笑意渐深,像是拎小鸡一样,轻轻松松的就将沈熙白打横公主抱在自己怀里,大步朝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木门自动打开,门外的景象也一览无余的暴露在沈熙白的眼前,沈熙白眼底闪过一丝惊异,带着些许诧然,愣神的扫射着周围的一切。 眼前根本就不是什么乡下农村,完全就像是一座私人庄园,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四周全是剪裁整齐的绿植,齐天般高的梧桐树扎根在土里……一眼望去,带着些许小资情调。 正当沈熙白还在感叹之时,他的眼神刚一往后瞥,就又一次顿住,刚刚明明就是一间破败木砌的小房子,竟然在他们两个踏出房间的一瞬间竟然变成了一座砖红色复古的豪华宅邸。 许镜辞似乎看穿了他的不解,低声解释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境,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凭借我的意愿进行改造。” 沈熙白双眸熠熠生辉,笑着问道,“你刚刚说的惊喜是什么?就是这个吗” 男生顿了顿,摇了摇头。 许镜辞的身上有一股清浅若无但又浓郁异常的沁香,沈熙白十分喜欢这股气味,总是莫名让他觉得安心,一闻到这股特殊的体香,沈熙白就忍不住凑上前,仔细地嗅一嗅。 沈熙白一边细闻着男人身上的气味,一边止不住逗笑的调侃,“那你想给我看什么” 许镜辞炽热而又潮湿的吻再一次咬住沈熙白的下唇,双手用力,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一边像个野兽般凶残的亲咬,脚步却十分稳健的继续向前走,有目的性的抱着对方往前走。 沈熙白被亲得七荤八素,回过神,已经被男人带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他刚一看清,就不由顿住,眼底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惊诧,双目微微瞪圆,就连手指都因为紧张慢慢攥紧。 男人慢慢地将人从自己的身上放下来。 沈熙白晃神的往前走了两步,环顾了一下四周,眼角莫名升起了一阵白蒙蒙的水汽。 男人恰如其分的出现在他的身后,搂住他的腰,将头抵在对方的脖颈,轻声细语道,“喜欢吗” 面前是一座比刚刚宅邸还要繁华的城堡。 是的,就是城堡! 这个城堡高到完全深入云层,无法确切的看到具体的高度,大理石磨成的地板铺了一地,完全就是翻版童话故事里王子的皇宫,金碧辉煌,水晶宝石,各种奇珍异宝摆了整个屋内…… 而城堡的屋前种满了一整片蓝海,全都是新鲜的勿忘我。 潮湿的热风灌入沈熙白的耳道,他抿了抿唇,表情全都是难以言说的动容。 许镜辞发现对方一直不搭腔,表情也有些复杂,不由迟疑了一瞬,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方向,对方是不是并不喜欢这种东西,委屈而又紧张的问道,“……你不喜欢” 沈熙白的嘴唇翕动,回过神来,看到对方一脸紧张的盯着自己,扑哧一下笑出声,又啄了一下对方的鼻尖,“我只是很惊讶你居然会想到准备这个。” 男人略带薄茧的指腹在沈熙白的下唇处摩挲,“……我只是潜意识的觉得你会喜欢这种。” 沈熙白没说话,双眸顾盼生辉,眼波流动,像是漩涡,带着噬人心魂的蛊惑力,“是的……我很喜欢。” 男人给沈熙白准备的城堡,跟黑衣人为小王子创造的世界,一模一样。 男人得了肯定的回答,不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一辆黑色的房车扑哧扑哧地向前行驶,在荒芜一人的郊外,显得十分形单影只。 慢慢地,被捂得严严实实的遮光玻璃被人从里面摇下来,一个戴了墨镜的胡茬男人嘴里叼着烟,吞吐云雾,幽幽地看着周围落寞的风景。 车内坐了三个男人,除了戴眼镜的胡茬男,就剩下一个开车的,以及一个躺在后面睡觉的。 开车的男人是个刀疤脸,右眼全瞎,看起来凶神恶煞,十分不好惹;正在睡觉的是个有着一身腱子肉,身高几近一米九的壮汉,感觉一抡拳头就能打好几个。 眼镜男叫周家豪,他深吸一口烟,目光放远,半眯着眼,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低声道,“看那个方向,那是不是一个别墅。” 开车的男人外号瞎子,他顺着周家豪说的方向看过去,皱紧眉头,警铃大作,“怎么回事?这种荒郊野岭也会住人” 周家豪的第六感一向很准,他捏断手里的烟,嗤笑一声,警惕道,“我们过去看看,我感觉这件事并不简单。” 一直闭目休息的邹勾突然睁眼,幽幽道,“我们车上还运着货呢,别作死。” 提到“货”,车上的另外两个人表情都有紧张,像是有什么忌惮,但这种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 周家豪先是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玩够了就随手一扔,然后将副驾驶抽屉里的枪拿出来进行组装,漫不经心道,“怕什么好久没玩一把大的了。” 邹勾皱眉道,“你别搞事。” 瞎子的反应跟邹勾的截然相反,嘿嘿笑了两声,附和道,“我也觉得。” 周家豪挑眉,笑了,“要不……” 他并没有讲这句话说得十分完整,带着些许意犹未尽的意味,但偏偏在座的另外两人几乎是秒懂。 听到瞎子也赞同周家豪的提议,邹勾翻了个白眼,也没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但或许是依旧觉得不爽,撇嘴低声骂道,“两个疯子。” 车子依旧平稳的向前行驶,但车上的三人全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在无形中冲入了一层透明的结界,车子都跟着颠簸了一瞬。 这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别墅。 三人盯着面前的景象,齐齐得出一个结论。 三人左右对视一眼,走下车,朝着别墅的位置逼近。 他们每个人都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风衣长到几乎到他们的小腿膝盖,至于风衣下面藏了些什么东西,就有些不为人知,至少但从外面看,三人都像极了社会精英。 周家豪打了头阵,眯着眼,试探性的摁下了别墅的门铃。 很快,门内就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下一秒,里面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谁在外面” 周家豪的眼底闪过一抹嗜血,舔舐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嘴唇,手慢慢的插进自己的口袋,用一种沉稳的声音回答道,“我们是经过这里的路人,想讨杯水喝,可以吗” 屋内沉默了一瞬,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着这句话的真假,终于,女人又道,“不好意思,我只是这家的保姆,我不太方便放你们进来。” 周家豪不恼,继续忽悠道,“那这家别墅的主人呢你可以问一下他们吗” 房间里又陷入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伴随着“咔擦”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慢慢打开,刚刚一直在跟周家豪对话的女人也露出了真身,是一个看起来估摸着五十岁的阿姨。 阿姨弱弱的看了一眼三人组,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淡淡道,“你们跟我来吧。” 周家豪不动神色的开始继续套话,“你们家主人呢这里只有你一个保姆吗” 阿姨背对着他们几个,领着人走在队伍前面,脆弱的背部如此轻易的暴露在陌生人面前。 三人皆不屑的看着这个可笑的女人,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狡猾的猫从来不是直接对老鼠下杀手,而是步步逼近,把戏弄老鼠当作一种人生乐趣,慢慢的折磨对方,在丧失玩的趣味以后,将其彻底杀害。 他们享受的就是这种屠杀过程。 女人的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陌生人问什么就如实回答什么东西,“我们主人就在别墅里面,家里只有我一个保姆。” 周家豪一听到这个回答,嘴角的弧度慢慢上扬,用一种极为慵懒的语调附和道,“这样啊…” 紧接着,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突然,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周家豪顿住了脚步,嘴角的弧度裂开得越大,表情都跟着变得万分鬼畜,阴森道,“小朋友,过来,让叔叔看看。” 一个如陶瓷娃娃般精致的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穿着蕾丝花裙站在角落里,盯着这一群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小姑娘听到周家豪的呼唤,眼底闪过一抹诡秘的恶意,但很快又敛了下去。 欢迎来到,迷失域。 第85章 小女孩面露无辜, 肌肤白到几乎可以掐出水,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凌.虐欲。 见小女孩听了自己的话,果真毫无防备的朝着几人所在的位置走进, 周家豪嘴角的笑意渐深。 瞎子跟周家豪是一丘之貉, 一看到这种小姑娘心里面就已经升起了不太好的念头, 本就可怖的脸一时间变得更加狰狞。 相反, 邹勾一脸平静的站在旁边, 作为个子最高,气势最强的他基本全程都维持着一个表情, 面沉如水, 眼底完全掀不起半分浪花。 周家豪的舌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下唇,蹲下身, 与小女孩平视, 嗓音嘶哑带着些许蛊惑性,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实打实的亚裔, 但却有着波浪般的柔丝, 眼睛是如同玛瑙般澈亮的浅褐色, 冷白的皮肤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更加白皙细嫩,身娇肉嫩, 四肢也十分纤细,或许是因为年龄还小的缘故,小女孩的胸还没发育。 “我叫朵朵。”小女孩眨了眨眼,看起来就像是养在深闺里的菟丝花, 随便来个人就可以轻易折断。 周家豪想要去抓朵朵的手, 后者却像是一只吓坏的白兔,瞪着眼,嘟着嘴, 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妈妈说了,不可以让陌生人碰我,”说着,这个名叫朵朵的小女孩就躲到了女人的身后,整个身形都被女人挡住,只露出一个漂亮的眼睛。 周家豪的手抓了一个空,眼底闪过一抹狠戾的暗光,但很快又被他收敛住。 他幽幽站起身,冷哼一声,“这样啊。” 要知道,他的耐心可一点都不好呢…… 保姆朝着三人抱歉的鞠了一躬,满怀歉意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你们跟我往里面走吧。” 周家豪又是一声冷哼,表情不是太好看,脚步没动。 连同着周家豪身后的瞎子和邹勾,三人的手都伸到了衣服里面,眼底的杀气与肃穆令人不寒而栗。 保姆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三个路人有些不一般,整个人都满怀恐惧的哆嗦了一下,面上的神情都开始变得警惕,咽了咽口水,将身后的朵朵护得更加严实,完全就是一副吓得快哭得表情。 “华秀,是谁来了” 正当双方都僵持不下,几乎已经到了就要掏枪的地步,保姆的身后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极为粗粝,语调也极为冷,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就足以让周家豪三人莫名警铃大作。 不一会儿,在凝滞的目光中男人不疾不徐的走出来,男人一身深灰色英伦格子西装,西装剪裁极为流畅,略有收腰,肩膀有一定的斜度,似乎有垫肩设计,胸部附全衬,看起来就像一个贵族绅士。 作为三人里个子最高的邹勾在男人面前也没有半分优势,两人身高极为相仿。 男人的肤色过白,脸庞坚毅,五官凌厉,眸子阴沉无神,带着一股上者般危险的气息。 周家豪的眉头不由皱紧眉头,口袋里的枪攥得更紧,似乎已经准备好将其掏出来然后出其不意的对准对方,直接爆头。 周家豪的手刚掏出一半,邹勾却先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了他的跟前,成为组织了周家豪的进一步行动。 周家豪的眼底的不满积郁,但好在老实了下来。 邹勾熟练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假名片,面上带着虚假的笑,一边伸手示好,一边冲着男人干笑道,“不知怎么称呼” 男人轻睨了他一眼,没有接过对方的名片,也没有伸手想要跟对方握好的意思,冷漠道,“叫我许先生就好了。” 邹勾伸在半空中手一下顿住,似乎是没料到对方竟然这么不给面子,表情也跟着冷下来。 周家豪对邹勾一向不爽,觉得对方明明跟他们一样是亡命之徒,还要装出一副清高的小子,看起来虚伪至极,让人厌恶。 第一次见对方碰了一鼻子灰,周家豪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在旁边冷笑出声,眼底满是不屑。 邹勾眯眼,将名片收回口袋,表情控制得极好,一点也看不出他的不满,甚至他还能屈能伸的顺着男人的意思点头喊了一声,“您好,许先生。” 瞎子也津津有味的盯着面前的这一出好戏。 保姆一见主人来了,立马解释道,“许先生,他们是过来讨杯水喝的路人。” 许先生表情不变,淡淡的轻点了一下头,瞳仁漆黑,眼底像是闪着摄人心魄的冷光,“你们的声音太大了,会吵到我的夫人睡觉。” 保姆一点低头,声如蚊呐,“对不起,先生。” 沈熙白也适时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表情极为慵懒,穿着极为随意的衬衣和牛仔裤,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在众人愣松的瞬间,飞快地勾住了许先生的脖颈,挂在男人身上,用一种极为散漫的语气,淡淡道,“怎么家里来客人了” 刚刚一直表现得极为冷酷的许先生表情瞬间松动,但目光刚一注意到沈熙白的脚下,眸色渐深,直接将人打横抱进自己的怀子,阴郁的说道,“你怎么又不穿鞋子就乱走。” 好似周围的一切对于两人而言都不过是空气,两人粘腻的氛围中容纳不进任何一个人。 不一会儿,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保姆好似对这一切早就司空见惯,脸不红气不喘的继续招呼客人,淡淡道,“我现在带你们去餐厅。” 周家豪和瞎子或许是恐同协会的忠实会员,一看到这番景象,表情瞬间垮下来,眼底满是不假辞色的恶心和厌恶,就差直接骂出声。 而一直与两人不合的邹勾却在沈熙白出场的瞬间却是一副看出神的模样,神色复杂,想是被对方蛊惑了一般,眼底的惊艳几乎快要掩饰不住,要不是他的伪装情绪的素质极高,一定会被旁边的两人看出来。 周家豪的目光又看向小女孩,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心思,疑惑的问道,“这家的主人都是男的,那她是谁的孩子” 保姆的表情不变,只是默默的将朵朵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她是我的孩子。” 这下,就连邹勾都不免有些惊讶。 原因无它,保姆身上穿着的是极为朴素的棉麻衬衣,或许是平日里极为操劳,眼角的鱼尾纹十分多,肤色有些蜡黄,还有大大小小的斑,五官虽说不上丑,但很难想象她居然是一个跟芭比娃娃有得一拼的小女孩的母亲。 再加上小女孩穿着的衣服都是一看就十分昂贵的蕾丝裙,整个人的气质也十分脱俗,几乎让他们几个在看到小女孩的第一眼就误以为她是这户主人的女儿。 “这样啊。”周家豪眼底闪过一抹玩色,他动了动自己的脑袋,脖子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 保姆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在三人的前面,全然没有注意身后几人的表情。 周家豪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消声枪,直直地对准女人的后脑勺,勾起自己的嘴唇,“那你就去死吧。” 邹勾的眼皮莫名一跳,心里面的诡异感愈盛。 瞎子也拿出了自己的枪,甩了甩,看起来像极了按耐不住的·兴奋。 “pong”周家豪自己在嘴里发出枪响的拟声词,眼睛愈发的红,看起来就像一个屠杀成瘾的侩子手。 女人的脚步顿住,背部瞬间染红了一大片,红色不受控的四处蔓延,女人也跟着应声倒下,瞪着眼,死不瞑目般身体向前倾斜。 子弹直接射穿了女人的心脏。 小女孩的脸上也被飞溅一大片鲜血,尤其是她那条好看的蕾丝裙,鲜血成片的喷在她的身上。 直到女人倒在血泊中,小女孩都维持同一个动作,双目圆瞪,仿佛是不可思议的模样杵在原地,好看的眸子盯着还是温热的尸体,肩头微微发颤,好似被吓傻了一般。 周家豪十分享受小女孩这次的表现,拿枪的那只手附到了小女孩的肩膀上,一把将人往自己的怀里,野蛮的带了带,声音宛如恶魔在低语般恶狠狠道,“怎么怕不怕” 小女孩没说话,表情依旧维持那副呆滞的模样,心情大好的周家豪倒也不恼,略有薄茧的指腹将小女孩脸上的血迹轻轻拭去,冷笑两声,“希望等会儿,你也可以保持你现在这副表情。” 说着,周家豪就掐住了小女孩的脖子,将枪塞回自己口袋,然后单手将小胳膊小腿的女孩直接提了起来,另一只手也十分不老实的想要去扯小女孩的衣物。 周家豪的眼底情.欲和兴奋几乎可以化为实体,而一旁的瞎子更是如此,但他的目标可不是小女孩,而是已经倒在血泊里的女人…… 这两个疯子。 邹勾看着他们的恶行,没有说话,更没有制止,眉头紧皱,心里暗骂。 就在周家豪的手就要伸到小女孩某处之时,刚刚还在奋力反抗的女孩表情突然一变,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周家豪眼皮抽搐一下,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小女孩就举着枪对准了周家豪的右臂,直接摁下开关。 “啊啊啊啊!!”周家豪痛苦的大叫出声,表情狰狞,五官几近变形,撕裂的疼痛让他飞快地甩开了禁锢着小女孩的手。 而另一边的瞎子也没有讨到好处,他更脱下自己的裤子,还没来得及行凶,刚刚明明已经变成尸体的女人却突然一下睁开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用一把不知道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刀插到了瞎子的某个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瞎子也跟个疯了一般,痛苦的大叫起来。 还不等邹勾有所准备,房间的灯就在这一瞬间跟着黑下来,周围瞬间陷入恐怖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两个男人此起彼伏的痛嚎和怒骂交杂在空气里。 场面一度胡乱。 许镜辞拿出袜子,抓住沈熙白的赤足,小心翼翼的给人穿上。 沈熙白的手撑在沙发上,笑着挑眉道,“原来你们平时就是这么弄角色扮演的” 男人不置可否,表情不变,默默地将鞋子也给沈熙白好心的穿上。 就当沈熙白还想继续调侃的时候,男人却一脸阴沉的攥住了他的手,将人一把摁在了怀里。 沈熙白的眉头一跳,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不得不说,沈熙白的预感是对的,男人死盯着他的瞳仁,满脸不悦道,“但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出去” 沈熙白心知对方是个大醋王,这么做确实是有些过火,立马陪笑,露出乖巧的表情,“我知道错了,我下次绝对不会这样。” 男人气笑了,“你还想有下次” 沈熙白瞬间哑然,只好主动凑到男人的眼前去亲对方的薄唇,希望对方消消火,好心放过自己这一次。 第86章 房间的灯忽闪忽亮, 原本暖烘烘的白炽灯也跟着变成了诡吊的霓虹灯,红得刺眼,红色攀附在墙壁上, 周遭都变得血红, 像是披上了一层血衣, 令人惊怵。 小女孩和原本死去的保姆竟不知什么时候如鬼魅般离开了原本所在的位置, 定睛环顾四周, 一高一矮的身影惨白着脸牵着手杵在灯源之下,在灯光闪动的瞬间, 顶光照在她们的头顶上, 打下一层厚重的轮廓光,两双看不清情绪的瞳仁就像是两个黑窟窿直勾勾的落定在三人身上, 让人有一种被毒蛇黏上的湿腻感。 更可怕的是, 小女孩的左手还攥着周家豪那把消声.枪, 保姆的手里更是持着那把带血的匕首。 就像两个从深渊爬出来讨命的恶魔, 只叫人不寒而栗。 “啊啊啊啊啊—”瞎子双目欲裂, 表情狰然的趴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嘴里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叫声,下体被刺带来的痛疼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刀一下下的剜掉他的皮肉, 活活的脱下他一层皮,大量腥臭的液体也都跟着不要钱似的流出来,令瞎子几近晕厥,痛不欲生。 邹勾的心脏巨颤, 敏捷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枪对准小女孩的脑袋就是毫不留情的一枪。 子弹“咚“地一声, 如愿以偿地射进了小女孩的脖子,甚至直接射穿了那本就纤长白皙的嫩肉,大动脉里的鲜血疯狂涌出, 血溅四方。 小女孩像是僵掉了一般,脑袋也跟着微微下垂,目光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似乎在打量自己大量涌血的伤口,像一个提线木偶,动作十分僵硬。 但还不等邹勾松一口气,小女孩脖子的血喷涌的速度开始变缓,就像是被人慢慢转紧了水龙头的开关,鲜血戛然而止,就连小女孩脖子上被枪射出来的洞也跟着完好无损。 邹勾的表情再也绷不住,心颤如捣蒜,令他自己震耳发聩。 旁边的周家豪处境并没有比瞎子好上几分,他因为承受不住疼痛,单膝跪在地上,猝然咬紧的牙关用力到几乎可以崩出血来。 他强忍着疼痛,用手紧摁住大量涌血的胳膊,环顾四周,又眼尖的注意到茶几上的抽纸,也不管其他,刚站稳自己的身形,就飞快地奔上去夺过纸,指尖颤抖不已,死咬着牙齿,开始给自己处理伤口。 那颗子弹还在他的血管里面,大量温热的动脉血在他死命地摁压下都还是控制不住的溢出成片血珠,他知道他要是还想活命就必须止血,不然大量失血,他一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致死。 最后,周家豪又慌乱地扯下自己脖子上的领带给自己伤口缠绕上好几圈,最后才打上一个要命的死结。 他看到了邹勾射杀小女孩的全过程,莫大的恐惧甚至袭上他的脑门,以毒蛇攀附上他的小腿,自下至上,包裹他的全身。 “啊啊啊啊---”瞎子还在放声哭嚎,但叫的声音明显越来越小,越来越虚脱,鲜血已经彻底染红了他的整个身子。 不怪他,男性最脆弱的地方被人直接捅上一刀,又不像是古代太监进行阉割,事前有专门进行的流程,更何况阉割的存活率也低,他现在大量失血,伤势也无法控制,那便唯有等死,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邹勾看穿了瞎子的处境,红着眼对着周家豪嘶吼道,“走,我们快走!” 周家豪压根没有迟疑,干脆了断的从瞎子的身体上大步跨过去,就像对待路边濒死的野狗一样,目不斜视,事不关己,飞快地跟上邹勾的脚步。 邹勾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大脑也在飞速运转。 不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邹勾的呼吸也慢慢开始急促,胸腔剧烈起伏,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弹跳,冷汗浸湿了他整个后背。 邹勾两人穿过长长的廊道以及转了好几个弯,终于回到了大门的位置,邹勾红着眼去转门把手,只想着赶紧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但他的手才刚摸上把手,就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灼得他飞快收回了自己的手,手指都还因为疼痛抽搐成鸡爪得形状,微颤得厉害。 周家豪眼尖,注意到了这一幕,破口大骂道,“快!用枪射开!” 邹勾强忍着手指的抽搐,将枪口对准门把手,扳动扳机,连射几枪,结果依旧于事无补。 门还是打不开。 这样的事实悬在了两人的头顶。 “擦!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暴脾气如周家豪,他的怒气几近濒临值,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和窒息,眼底的惊悚之意藏都藏不住,声音都有些发颤。 邹勾的表情也像是吃了屎一般难看,但相比起周家豪就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他死咬着自己的牙关,目眦欲裂的盯着门把手瞪了好一会儿,猛地一回头,沉声道,“走!我们去看看哪个房间有窗户,我们破窗出去!” 沈熙白似一滩软水,躺在男人的怀里,两人的姿势极为亲密,没有半分隔阂,许镜辞一脸痴迷的把玩着沈熙白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眼睛里闪着不太正常的暗光,兴奋得就像一个变态。 他们躺在床上,面前是一面巨大的屏幕,就像是就在电影一样,四周没有灯,只有屏幕里折射出来的寒光落在两个叠在一起的人身上,带着极为隐秘,晦涩的空间感。 唯一不同的是,屏幕上放着的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电影,播放的是楼下正在进行的恶魔盛宴。 沈熙白看着屏幕上的两张面孔,声音慵懒,带着些许好奇的问道,“他们的罪是什么” 许镜辞摩挲着沈熙白的手指,兀自玩得认真,头也不抬,根本没看屏幕,似乎对这几人的生死压根不感兴趣,听到沈熙白的问题,他才好整以暇地稍稍偏头,勉为其难的看上两眼,淡淡道,“他们是毒.枭。” 沈熙白的表情瞬间变了,眼底的厌恶也不死作假,“他们贩.毒” 男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熙白深恶痛绝的厌恶着这个行业,这种厌恶,已经不能用生理上的恶心反胃来形容,而是他只要细想这些可恶的人带来社会的影响,他就会忍不住咬牙切齿。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岁月静好,有的永远是有人再替你负重前行。 沈熙白在穿越了这个多个世界以后,不再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住在象牙塔的小王子,曾经的他处在一个只有美好,只有幸福和爱的世界,那是黑衣人为自己心爱的人打造的最完全的童话城堡,但每一个童话都是残缺的,他穿越以后,见识到了太多他曾经完全不敢想象的世界另一面,见识到了人性到底可以有多恶毒,世界的黑暗面到底可以有多阴暗可怖。 他甚至不敢想,他深爱的人,曾经被迫生活在那样的环境当中,到底承受着太多他不该承受的恶意。 想到这儿,沈熙白在男人的怀里转了一个身,脸正对着男人的胸膛,一把勾住男人的脖子,一阵心悸的搂紧。 许镜辞的体温一如既往的低,但这种低是在沈熙白可以接受的范围以内,不会让人摸了冻到发颤。 许镜辞敏锐的注意到了沈熙白情绪上的波动,眉头紧了紧,将人搂紧。 沈熙白顺势将自己的脑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像极了一只粘人的小奶猫。 “怎么了”许镜辞紧张地问出声,目光如灼的观察着沈熙白情绪上的各种波动,甚至比沈熙白本人还要在意。 沈熙白把头闷在男人的怀里,小弧度的摇了摇,勾唇把人抱紧,心疼的在男人薄唇上啄了两口,紧接着咬住对方的下唇,含住,细细研磨。 “我走了以后,你是怎么死的”沈熙白的眼睛沉静得可怕,眸子里倒映着男人的脸,可以清楚地看到男人的眸子在沈熙白说话地瞬间骤缩,然后是不受控地颤动。 许镜辞像是受了刺激,盯着沈熙白的眼神就像龙卷风席卷前暗流涌动,两人的眸子相觑了半天,男人才强忍着自己的情绪,从自己的牙缝里反口挤出一句话,“什么意思” 沈熙白一愣,还不等他接话,男人就匆匆捧住了他的脸,咬牙切齿道,“你全都想起来了” 沈熙白的心瞬间变得微妙起来,许镜辞却一把吻住他的额头,不带丝毫情欲的落下虔诚一吻,像极了一个忠诚的信徒在膜拜自己的上帝。 “原来是真的……”男人喃喃自语,表情有些呆滞,就像是陷入了很深的回忆,“你真的回来找我了……” 沈熙白顿住,湿冷的液体已经顺着他的脖子慢慢的滑下去,--许镜辞哭了。 “你知道吗”男人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有千言万语想要的倾吐,万千的苦涩埋在他的心口,堵了一年又一年,终究没能连根拔起。 “你消失以后,我想从那个窑子里逃出去,但是我的计划才实施到一半就被他们发现了,我……”男人的声音略有哽咽,沈熙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扎了进去,生痛得厉害。 “……我想,反正你也不要我了,死没有什么好怕的,然后,然后…”他顿了顿,表情开始变得坚毅起来,像是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一长串的画面也跟着浮现,“然后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沈熙白一惊。 许镜辞的表情这时却没有太大变化,就像是在陈述着某个事实,“等你回来,是我留在这里唯一的执念。” 小王子并不知道,他梦境里的每一个小可怜在他离开以后到底是以何种方式死去,又是带着什么样子的执念等着一个不归人。 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执念,可以让他们冲破了时间的限制,前往了三千世界,在渺茫的星河中寻找着自己独一颗的星星。 而这一切,只因为爱。 第87章 “另一个自己……”沈熙白一脸复杂的盯着男人的眼睛, 喃喃出声。 男人看向沈熙白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痴迷,暗藏癫狂,钳制着沈熙白的那只大手纹动。 听到沈熙白低不可闻的喃语, 他轻嗤一声, 摸摸了沈熙白的脑袋, 装作不经意的错开沈熙白的视线, 似乎打算跳过这个话题, 琉璃般冷质光感的眸子望向屏幕,定睛以后, 他的眸色渐深。 沈熙白也顺着男人的目光探去, 惊诧的问出声,“他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屏幕中的邹勾和周家豪气喘吁吁, 汗流浃背, 但跟一开始完全等死的状态相比, 此时的两人的气势明显渐涨, 胆子都变得大了起来。 而沈熙白一眼就看出了原因, 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邹勾的脖子上正戴着一个金灿灿的挂牌, 或许是环境太暗的缘故,也看不清上面雕刻的纹路, 只能大抵猜出是一尊佛。 许镜辞据实以告,“那是泰国佛牌。” 沈熙白尚且不明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能微颦眉,盯着男人的眼睛, 等着对方详细为自己解释, 瞳仁认真。 “你知道古曼童吗”男人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反倒是将怀里的美人搂得更紧,抛砖引玉一般, 向沈熙白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沈熙白顿时警惕起来,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你说的养小鬼吗” 男人不置可否,捏起沈熙白的几缕细丝在自己鼻息间嗅了嗅,深色的眼眸中只能看到沈熙白的身影。 沈熙白得了肯定的回答,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玩意儿,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典范,”沈熙白头发上的体香窜进男人的鼻子,融进许镜辞的血液,说着,他的眼底闪烁着属于狩猎者的寒光。 沈熙白紧盯着屏幕,注意到一直占上风的保姆二人组明显战斗力在不断削弱,甚至还有几分在躲的意味,沈熙白担忧道,“她们会不会有危险” 谁知,沈熙白的话刚一落地,抱着他的男人就发出低低的笑声,沈熙白听到他的笑意,脑袋发懵了一瞬,不明就里的舔了舔自己干涩的下唇,无辜的眨了两下眼。 沈熙白心情颇为复杂的质问道,“你笑什么” 声音十分凶。 许镜辞的笑意不减,甚至嘴角的弧度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那双深邃的眸子在仅有屏幕光的房间里趋近于黑,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宝贝,你是不是忘了她们根本就不是人。” 沈熙白心头一凛,想要说的台词哽在喉咙,只能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继续无辜的“噢”了一声。 说完,沈熙白转过身,背对着男人,像是被逗到自闭的白兔,藏好自己的小短尾,生怕被人戳.弄。 沈熙白转过身去,脸已经红得像玫瑰花的花瓣般垂涎欲滴,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犯傻问了一个极蠢的问题,还因为刚刚许镜辞叫他…… 叫他“宝贝。” 男人叫得太自然了,没有半点忸怩,自然到让沈熙白生锈的脑袋在艰难的消化过后,炸出了一朵又一朵璀璨的烟花,心口泛蜜,让他一下子居然变得羞涩起来。 尽管沈熙白背对着对方,但他依旧可以清楚地嗅到男人身上麝香般地气味,那股气息包裹住了他的全身,令他自上而下都是男人身上的味道。 男人对于沈熙白的丁点小情绪都拿捏得非常死,自然知道此刻小朋友在闹什么小脾气。 只好搂紧对方的腰,好声好气地继续开始哄着对方。 “你这玩意儿,哪来的”周家豪本以为今日要命丧于此,谁曾想他平日力一向不爽的邹勾居然从脖子上掏出这么个玩意儿,更难以置信的是,那两个鬼物在看到这个东西以后就开始四处逃窜,就像是鬼见了阎王般,吓得要命。 邹勾的指尖发颤,额际也渗着虚汗,他此刻的感受有一种活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刺骨,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 听到周家豪的疑问,他也只觉聒噪,烦闷得厉害,心慌疾跳的速度还没能缓下来,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夺去了气力一般,脸色惨白如死尸,明明是个一米九的大汗,气色却还不如那些经常散步的老大爷。 “别问了,我们赶紧去找出口。”邹勾压低自己的嗓音,急不可耐的说道。 周家豪的脾气也暴,但并不是那种不分场合的人,虽然对于邹勾说话的态度不爽又无语,他也只是翻了一个白眼,没有像平日里那般怼回去。 “一楼的房子都找过了,他们每个房间居然都没有窗户!”说到这儿,周家豪的语调有些咬牙切齿。 邹勾当断则断,心底划过一抹深重难解的情绪,脚步虚浮道,“我们去二楼!” 周家豪压抑着怒火和右臂上带给他的钻心痛楚,艰难地点了点头。 在他们跑去二楼的必经之路上,他们两个又一次看到了瞎子,不过此刻的瞎子早已死在了血泊当中。 周家豪和邹勾半点眼神都没给这个昔日的同伴半分,无情到残酷。 “啊啊啊—“ 邹勾和周家豪刚紧张兮兮地走上二楼,就听到了远处略带凄厉的惨叫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思,毕竟他们又不是什么好人,再者,他们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从这个该死的鬼宅里逃出去。 但他们不主动靠近麻烦,麻烦就像是有gps一般直直地朝着两人所处地方位奔来,逐步逼近。 邹勾几乎是下意识得就举起了自己脖子上的佛牌,眼睛瞪得老大,几近撕裂,做出防御的动作。 一个瘦削的身影从黑暗深处慢慢显现出来,轮廓也跟着变得清晰起来,白得晃眼。 --是这个房子的另一个主人,他们之前看到的男人嘴里提到的男夫人。 周家豪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想夺过邹勾手里的枪,想要朝着来者的身上进行射杀,但周家豪的动作才刚进行到一半,他就感觉自己的肢体像是被什么东西钳制住一般,只能僵硬的把手半伸在空中,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冲到两人的身前。 邹勾一看到对方,表情就不由自主地顿了顿,神色也有些古怪。 来者看到两人的正脸以后,眼睛一亮,惊喜之意溢于言表。 “是,是你们!快,快帮帮我!” 邹勾恍惚了一瞬,立马又恢复了一贯戒备的状态,拿起枪,对准青年的脑袋,拉开距离,冷冷道,“别过来。” 青年脸色一白,一脸无辜的看着两人,肩头微颤,看起来就像一个在森林里迷失的小鹿,可怜兮兮的,像是被突然掏出来的枪唬住一般,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你是人还是鬼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邹勾句句戳中要点,他脖子上的佛牌对来者没有半点反应,说明眼前的这位是真的人,但他依旧不放心,正所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我当然是人啊。”青年的脸色惨白得厉害,眼睫扑闪着,似乎是威胁得狠了,他顿了顿,用一种趋近于哭腔的语调开始忽悠道,“我的丈夫刚刚被鬼杀死了,求求你们帮帮我。” “鬼?”周家豪的眉头紧皱,左手仍死命的按着自己的伤口,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行了,要是再不处理伤口,他一定也会像瞎子一样失血过多而死。 “…是,是的,就是我们家的保姆,就是刚刚,她,她突然就……”说着,青年就兀自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水,用一种似乎是吓傻了语气,磕磕绊绊的说着话。 也不管眼前的人信没信,青年急切的说道,“我知道这个房子哪里有通道可以逃出去。” 青年的话音刚落,房间里另外两人看他的表情一下就发现了变化,阴暗的各种小九九也开始入恶臭的青苔肆意滋长。 邹勾恶狠狠的盯着他的眼睛,拿枪的手非但没有松懈反倒攥得更紧。 青年立马出声解释,似乎是为了力证自己的价值,“只要你们愿意帮我,我事后愿意给你们一大笔钱,而且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走。” 邹勾与周家豪对视一眼,进行了无声的交流。 “带路。”周家豪凶神恶煞的瞪了青年一眼,恶狠狠地威胁道。 青年一喜,用力地点头,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周家豪和邹勾对与他的说辞信了个七七八八。 可惜啊,他们又不是什么好人,他们的目的就是压榨别人的最后的价值,然后为自己铺路。 许镜辞无声地看着自家宝贝进行卖力的表演,嘴角的笑容若有似无,满眼的宠溺。 尤其是看到对方明明没有挤出眼泪却偏要表演出哭惨了表情,无奈地笑了两声。 此刻的他在邹勾和周家豪的眼里就像是一团空气,好比透明人,两人根本看不见他的身影。 但沈熙白却不一样,他一边卖力的进行表演,一边还要以防旁边的狗男人突然做出什么表情,影响到他酝酿了半天的情绪。 不过也好在沈熙白的脸太具有欺骗性了,身材也比较纤细,骨架也没有那么大,看起来反倒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没有什么战斗力。 又加上四周的光线昏沉,二人的神经又紧绷着,根本没有心思细究,沈熙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蒙混过关。 “你表演的样子也太可爱了。” 许镜辞冷不丁的在沈熙白的耳边插播上这么一句话,吓得沈熙白的口水都差点卡在嗓子眼,呛到自己。 男人表情看似倦怠,但眼睛里面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暗光,语调里更是藏不住兴奋与狂热,“下次我们也进行角色扮演吧。” 特指,在床上。 第88章 “哪里是出口”暴躁如周家豪, 此刻的他已经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身体体力不支,就连他的脚步都跟着变得极为虚浮,先不说不赶紧处理枪伤他会不会死, 就这么拖着, 不废已是万幸。 青年表情怯怯, 看起来十分好欺负, 他弱弱的伸手指了指前面漆黑一片的长廊, 长廊里的灯依旧是忽闪忽亮,灯管上的电流都在呲呲作响。 他喘了一口气, 看起来十分诚恳, “就在前面,前面就是我丈夫的书房, 他的书房里有一个密道, 这个密道可以直接走出别墅。” 邹勾半信半疑的盯着他的表情, 脸色也并不好看, 明明身上没有半处伤痕, 气色竟比起旁边的周家豪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或许就是佛牌的后遗症。 周家豪总觉得面上的人有哪里不对劲,但这种不对劲又不知从何而来, 再加上此刻他有需要面前这人带路,所以只能憋着一口气,嘴里撮了一口痰,吐在地上, 继而狠戾的威胁道, “我告诉你,别跟我们耍什么花招,你信不信我随时用枪崩了你!” 青年摇头如捣蒜, 本就白的皮肤在此刻看起来白得愈发刺眼,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家豪的方向,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眼皮抽搐了一下,急急地低下头,完全就是一副吓怕地表情,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心脏不好跪下去。 周家豪对此也表示十分满意。 沈熙白用余光又看了一眼周家豪身后的男人,半眯着眼,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不崩人设,看清男人的动作以后,沈熙白胆战心惊的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开始进行疯狂暗示。 你快住手! 男人冷冷的站在周家豪的身后,手里正拿着一根绳子,这跟绳子有成年男性大拇指般粗,绳子已经幽幽地套在了周家豪的脖子上。 听到周家豪毫不客气的辱骂,男人的眼底滑过一抹森冷的寒意,寒光冷肆,手指都跟着攥成一个拳头,接下来只要稍稍一用力,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这个家伙勒死。 听到自家宝贝的咳嗽声,他的动作果不其然顿了下来,连带着渐深的眸子都跟着挪开视线,跟沈熙白对上眼,才勉强憋住自己的脾气。 周家豪烦闷得要死,听到面前这个弱鸡男的咳嗽声,脾气一下子就又窜了上来,恶狠狠的威胁道,“咳什么咳,给老子闭嘴!“ 青年果不其然立马噤声,用一种你自己好好保重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周家豪只觉莫名其妙,就像是被人可怜了一下,刚想骂‘你看死啊,傻逼’,但他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喉口一紧,脖子被什么东西死死勒住。 他惊得双目欲裂,都还不等他死命挣扎,他整个人就被这个鬼东西勒得从地上连根拔起,就像是从土里拔出一根劣质的胡萝卜一样,根本花不了多少力气。 周家豪的脚掌悬浮在了空中,他白眼一翻,双腿不停的蹬,如溺水者般大脑开始疯狂缺氧,血液也无法流通,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也在努力的去扯自己脖子上那根根本看不见的绳子,但结果也不过是徒劳。 邹勾眼睁睁的看着周家豪被吊起,然后被什么东西在原地拖着走了好几米,他双目瞪得几近充血,反应得极快,赶忙从自己的兜里掏出自己的军.刀,飞快地冲上去,再利用自己的身高优势,帮其扯断那根透明的线。 过程很快,根本没有花邹勾多少时间,就好像对方根本不是想要周家豪的命,而是想要给周家豪一个教训。 一路折腾下来,场面混乱不堪。 周家豪跪趴在地上,左手摸着自己喉结,大张着嘴,浑身虚脱,痛苦不堪地进行干呕。 邹勾一只手扶着墙,肩头微颤,面色惨白,额际涔涔流着薄汗,就像中暑了一般,大脑发晕,艰难地喘着气。 邹勾用余光看了沈熙白一眼,有气无力道,“带路!赶紧走!” 青年哆嗦了一下,慌忙得连点几下头,主动走在前面领着邹勾两人一起往前走,全程都低着自己的脑袋,怯弱得很。 许镜辞小心翼翼地飘到自家爱人的身边,伸出自己的手,开始戳弄沈熙白的右脸颊,看着这一块白嫩的软肉被戳进去,又弹回来,玩得不亦乐乎。 这可苦了沈熙白,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嘴角不上扬,也索性周围很黑,他后面跟着的又是两个病号,自顾不暇的,根本没什么心思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青年的脚步停下来,干巴巴道,“就,就是这个房间……” 说完,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错开自己的视线,靠在墙壁上,哆哆嗦嗦的。 邹勾拿出枪,抵在青年的太阳穴,居高临下的释放自己的气场,冷冷地威胁道,“开门!” 青年的脸色惨白,颤颤巍巍的点了点头,用一种快哭了的腔调说道,“我知道了。” 邹勾这才收回自己的枪,但依旧不放心的对着青年做了一个抹头的手势,果不其然,对方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快了。 邹勾和周家豪站到青年的身后,欲要拿前面这人当挡箭牌。 两人警惕的环顾四周,尤其是周家豪全程都自己的脖子,上面还留有深青色的勒痕,似乎生怕又被什么东西吊起来,活活被勒死。 青年将门拉开,门内依旧是黑不溜秋的,光线极暗。 邹勾等得有些不耐烦,见对方依旧磨磨唧唧的,直接一脚将他踹了进去,后者毫无防备,立马重心不稳,整个人都‘pong’地一声发出巨响,重重地摔到在地。 沈熙白幽幽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推自己的人,表情没有太大波动,就连刚刚一直外露的怯弱感都跟着消失得一干二净,深褐色得眸子沉静如水,也没有因为突然的摔倒而痛吟出声,就好像被踹的根本就不是自己,淡然得令人只觉反常。 邹勾被青年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跟着竖了起来,还不等邹勾细想面前的情况,下一秒,一双苍白的手就如此凭空出现在青年的旁边,嶙峋分明的指骨上面看不见半点一丝青筋,是完全不像活人该有的白度。 邹勾眼睁睁的看着刚刚一副受气包模样的青年淡漠的扫了自己一眼,然后勾住男人的脖子,被男人藏到身后。 邹勾如鲠在喉,双目欲裂,立马就认出了面前的男人,是这个房子的主人。 “你们在耍我们”邹勾眼睛几乎都快要瞪得跳出来。 到了这个地步,他要是还不明白到底什么情况才是真的可笑。 邹勾感觉自己胸膛憋了一团火,火势极旺,却无处可以发泄。 他手忙脚乱的从自己脖子里掏出佛牌,对准眼前的男人,穷途末路道,“你别过来!” 男人轻嗤一声,看向他的眼神只有嘲弄和不屑,就像是在看耍猴表演一样,根本不放在眼里,甚至在掂量着如何才能让这只猴子卖出更高的价钱。 “你们吸过你们贩卖的东西吗”沈熙白冷不丁的探出自己的头,直勾勾的盯着邹勾的眼睛,语气极冷。 邹勾和周家豪两人皆是一个激灵,震惊的瞪大眼,脸色惨白非常,脑子里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面部轮廓都变得有些狰狞。 沈熙白看着他们两个这副摸样,没有半点怜悯之意,眯着眼又质问道,“你知道他们戒断时有多痛苦吗” 说着,沈熙白不由揪紧了男人的衣角,心情都有些激动,后者拍了拍他的肩,安抚着他暴走的情绪,满眼的心疼。 有不少人知道,吸.毒吸一次就会上瘾,当鲜少有人知道,为什么毒.品能够令人疯魔至此。 毒.品在进入血液以后会大幅提高血液里面的含氧量,还会通过血液进入大脑刺激奖赏系统,从而刺激吸.毒者亢奋,获取快感。 一旦失去这种刺激,人血液中的含氧量开始疯狂降低,多巴胺分泌异常,导致吸食者不论是生理上,还是精神上都会承受莫大痛苦,而承受这段痛苦的过程在医学上就称作为“戒断反应。” 毒.品的种类,吸.毒的年龄,毒.品的剂量戒断反应也大不相同。 首先身体上会忽冷忽热,流泪恶心,腹痛腹泻,关节疼痛,肌肉酸痛,寒战,起鸡皮疙瘩,四肢无力……精神上更会不安,焦虑,烦躁,睡眠障碍……还有可能出现抽搐,癫痫,幻觉,自伤自残等可怕的情况。 戒断时,吸食者会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里都爬满了各种恶心的虫,肚子里面像是有刀片在各种搅合,一下子置身冰窖冻得人直打哆嗦,一下子置身火海灼烧身上每一处肌理,这两种极端的感觉在他们的身体里不断交织,让人生不如死,恨不得拿着刀捅破自己的肚皮,一死百了。 只要吸了第一口,哪怕只有一口,吸食者都需要花长达六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时间熬过这漫漫的戒断期。 多么可怕。 许镜辞将怀中人搂紧,看向邹勾两人的表情残酷异常,冷得可怕,如同一把锋利的薄刀刺穿他们两个的皮肤,对他们进行凌迟处理。 邹勾和周家豪不约而同脑子都闪过同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跑。 但可怕的是,他们的脚底板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一般,根本动不了! 男人的声音嘶哑粗粝,宛如来自地狱的低语,让人不寒而栗。 “我相信……你们也很想体会他们曾经所承受过的痛苦……” 第89章 “解决了......?” 沈熙白迟疑了一瞬, 表情还有些恍惚。 男人的话刚一说完,房间里的两个人就像是精神病发疯一样,四肢无力, 瘫在地上, 用自己的指甲疯魔的去抠自己的皮肤, 嘴里发出几近最后用力的嘶吼和哀嚎。 周家豪原本就受伤的那只手, 血又开始疯狂涌动, 成片成片的血珠侵蚀他的衣服,他开始像一头刚注射了兴奋剂的野兽, 表情异常狰狞, 就连脖子上都在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弧度伸着,十指更是可怖, 大张紧绷, 上面的青筋全在抽搐。 旁边的邹勾一会儿疯狂脱衣服, 一会儿缩成一团, 哆嗦颤栗, 痛苦如他, 他承受不了身体每一处都像是有虫子在攀爬的恶心,扛不住身体各处的器官像是被人拿着搅拌机在疯狂搅动, 他用自己的脑袋疯狂锤墙,甚至一把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刀,对准自己的大腿,腰腹不要命的捅下去, 然后再一次发出疯癫的叫喊。 好不恶心。 男人的手附在沈熙白的眼帘前, 似乎很不愿意让其看到血腥的一幕,小心翼翼地将人揽入怀中,不痛不痒, 淡淡道,“解决了。” 男人漆黑的瞳仁在昏暗的环境里更加深不可测,就像一潭死水,无悲无喜,平静异常。 沈熙白抬眸,在黑暗里细细的观察男人的容貌,感受着周围暗涌的空气。 “怎么了?”许镜辞笑道。 沈熙白摇头,伸出手,直接挂到男人的脖子上,有些疲惫的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对方的脖颈,就像一只浑身散发着奶香味的小猫,软乎乎的,还很是粘人。 许镜辞将人抱得更紧。 “他们这样会持续多久”沈熙白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沈熙白的问题刚一提出,男人的嘴角就露出了一抹稍纵即逝的冷笑,极淡,难以察觉,他淡漠道,“吸食者一整个戒断疗程的时间。” 少说也有一年半载。 沈熙白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又有些奇怪的问,“那他们自残不会死吗” 男人垂眸,静静地与沈熙白的眸子对视,然后极为深情的对着沈熙白的眼角落下一吻,“不会。” “为什么” “你觉得周围的一切是真实的吗”男人不答反问,向沈熙白投去一个莫名的提问。 沈熙白一顿,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对他而言,不论是他出生所处的世界,还是他后来所经历的每一个世界,在某种程度上都不是真实的。 但也正因为他身处其中,他无法把自己当作一个普普通通的看客,故此,周围的一切在他看来,又全是真实的。 男人解释道,“这里叫作迷失域,是梦世界。” 沈熙白有些惊奇的抬起头,去看男人的神色。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只要他的脑子觉得自己死了,那他就真的死了。”男人像是在简单的陈述事实,语气不咸不淡,“人的记忆可以被人以梦境的形式篡改,也可以死在梦境里。” 沈熙白轻笑一声,“所以我也是在做梦” 男人缠绵的在他的嘴角烙印上一个潮湿的浅吻,声音粗粝,“对。” 黢黑的墙壁慢慢开始凸出,一高一矮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是刚刚的保姆和小女孩。 两人正对着男人,鞠了一躬,然后如鬼魅一般,飘到受折磨的两人面前,对其进行监视和恐吓。 “回去吧。” “好。”男人声音喑哑有力,令人只觉安心。 说着,许镜辞的大手一捞,打横将人将其公主抱在自己的怀里,脚步稳健,不疾不徐的捧着自家宝贝往前走,没入黑暗,最后消失。 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沈熙白挨在男人的身上,对方轻手轻脚的把他放在沙发上。 这是许镜辞为他心爱之人亲手捏造出来的城堡。 沈熙白嘟囔了一下嘴,瓮声瓮气道,“你还没说完,你遇到了另一个自己以后发生了什么……” 说完,沈熙白有些心疼的抱住对方的腰,把头埋进对方的胳肢窝里。 其实他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太愉快的回忆,但也正因如此,沈熙白才更想知道。 其实他会第二次进入这个世界,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发现原来他曾经帮助过的每一个小可怜其实就是自己的爱人,那种酸涩感,让他只要一想起来,心口就会忍不住抽疼。 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走后,对方的世界会如何崩塌,又是如何一步步被迫逼入死亡。 “想听”男人并不觉得冒犯,反倒是重新把人捞起,换了一个让其躺得更舒服的姿势。 沈熙白眨了一下眼,紧紧地盯着对方的表情,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真的很想知道。 “其实我也记不得了。”许镜辞叹了一口气,据实以告。 沈熙白一愣,喃喃道,“怎么会” 许镜辞笑道,“你知道的东西比我还多不是吗” 沈熙白彻底顿住,眨巴了一下眼,有些反应不过来,巨大的信息量让他恍惚了一下,就像是脑子生锈了一样,表情呆呆的,半点都没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男人顺着自家宝贝的呆毛,眼神放远,用一种极为深远的语气淡淡道,“我的记忆非常残缺,在再次遇到你以前,我只能记得自己等了你很多很多年,但太多具体的细节,我就像是喝断片一般记不太清,可是只要与你接触,接触的时间越多,时间越久,那些被时间封闭的记忆就会如潮水一般涌入我的大脑,有关你的喜好,你的笑颜,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就好像深深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沈熙白眼前升起一团水汽,心跳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而这些记忆里,也夹杂了一些不属于我的回忆。” 沈熙白震惊抬眸,与对方平静的眼睛对上。 后者的嘴角依旧蓄着笑,眼角弯起来的弧度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觉得我和他们一样吗” 沈熙白有些失声,看着对方闪烁的眸子,他的脑袋也跟着垂下来。 不一样…… 每一个,都不一样…… 沈期颐,晏慕钦,顾雩风,傅言清,许镜辞…… 虽然他们拥有同一张脸,但如果他们是拥有同一张脸的不同个体,一起站到沈熙白面前,他也根本不会认错。 “我现在的记忆依旧是残缺的。”男人淡淡道。 到了这个地步,沈熙白发现自己像是哑巴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他是不是并没有告诉你,你第二次进入这些世界的代价。” 这个‘他’指的是黑衣人。 沈熙白惊诧的抬起头,眸子骤缩,“代价什么意思” 男人摸了摸沈熙白的头发,轻笑道,“看来他是把你骗进来的。” 沈熙白面上一片迷茫,巨大的信息量铺天盖地往他的脑子里灌,毫无章法,像是散落一地,甚至打结的毛线,乱乱的。 “我…准确来说是我们。”许镜辞的声音十分沉稳,“我们一开始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个体。” 沈熙白一惊,有些难以接受的说道,“怎么会他明明告诉我,说你们是他之前的转世。” 男人轻笑一声,拍了拍沈熙白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不是,是因为我们自愿变成同一个人。” 沈熙白更茫然了,“我不明白,你们互不认识,根本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沈熙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动机’两个字时,他几近哑声。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形成,眼泪直接从他的眼眶里滑出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脖子上,“是……是因为我” 许镜辞有些心疼的将人抱紧,“是…” “因为我们遇见了你,所以我们成了他。他帮我们找到你,将你带回到我们身边。” “你第一次穿越的时候,他其实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你,当事态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时,他就会暗中帮你,也是在帮我们。” 沈熙白倒吸一口气,想起之前穿越的每一个细节,手指都有些不受控的颤抖起来。 “你必须遇到过去的我们,我们才会自愿成为一个人,不然根本不会有他,我们就是他的一部分。”许镜辞的心情比起沈熙白,复杂程度也不言而喻。 是了…… 沈熙白有些泪目。 黑衣人身上的特质其实集他们所有之和,缺少了任何一个,都不可能成为‘他。’ “所以我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将自己的灵魂重新撕裂,把我们硬生生的分离。”说到这儿,许镜辞感觉到了自己明明空无一物的心脏处竟然抽搐一般跳动了一下。 黑衣人告诉小王子,说他想要弥补过去的每一个自己失去他的遗憾,所以小王子再一次开启了穿越之旅。 只是小王子不知道,他第二次穿越的代价,是黑衣人将自己的灵魂掰开,将过去的自己一个个唤醒。 “宝贝……”许镜辞发出一声长长的谓叹,“我爱你。” 看着沈熙白哭花的脸,许镜辞细细的吻去他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一切结束以后,他会带着我们所有人的回忆重新拥抱你。” 说到这儿,许镜辞露出一个极淡的笑,“但在这以前,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你不可以忘记我的名字,我就是我,我跟他们每一个人都不一样,我是许镜辞。” 沈熙白再也忍不住,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小弧度的抽泣,用手死死的攥着对方的衣角,小声哭了一会儿,又开始放声大哭。 黑衣人的每一个碎片都很爱小王子,所以他们愿意为他编织一场美丽的童话。 他们知道,失去记忆的小王子在他们的世界,是真的全心全意的深爱自己,无关其他。 第90章 特别章:黑衣人 他亲手创造了自己的爱人。 天色都笼罩在朦胧的雨色当中, 裹着湿气的冷风在昏暗的夜里显得极为萧瑟,一望无垠的深潭溅起小弧的波澜。 夜里的守河人戴着草帽,双手交叉, 半阖着眼, 坐在单薄的船只上, 一盏暖黄色的灯台立在一旁映出一圈圈剪影, 还有一条黄毛犬蜷缩作一团, 趴睡在船板上。 一人一犬一盏灯,悠闲自得。 “过河。”黑衣男人动作如同鬼魅, 没有一点声音, 竟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河边,就连听觉异禀的黄毛犬都没有被他的脚步吓醒。 守河人幽幽抬起脑袋, 松松垮垮的脸满是岁月的沟壑, 像极了森林深处被雨水腐蚀得已经不成形的老树树皮, 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瞳仁看不见半点波澜, 沉静得如同一滩死水。 “你来了。” 守河人看到黑衣人, 面上并没有太多惊讶, 就像是在看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语气算不上熟络, 但也不算疏离,语气也没有半分意外。 他的目光放远,慢吞吞的站起来,将烛台上的其余几根蜡烛一并点燃, 周围一下亮得更加晃眼。 黑衣人的脸色惨白如死尸, 面部的棱角十分凌厉,浓密如墨的眉毛如同在一张白净的宣纸上行云流水的点上了一笔,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嗯。”黑衣人的反应也极为冷漠, 大步一迈,动作轻松的站到船只上。 船只微微震动,左右摇晃了一会儿,连带着船只也跟着向下沉了几厘米。 守河人不再多言,开始自顾自地划桨,这叶单薄的船只缓慢而稳妥的开始向中心的位置驶动。 “你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守河人轻笑一声,语气沧桑,带着说不出的失落。 黑衣人站在船的边缘,目光了远,不置可否,表情看起来依旧没有太多变化。 守河人或许是太久没有人陪自己聊天解闷的缘故,话匣子一经打开,哪怕对方并没有搭理自己,他也不觉尴尬的继续喃喃自语,“我年轻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现在我老了,你还是没有变。” 听到这儿,黑衣人的表情终于有了细微的动容,收回视线,目光落到守河老人的身上。 守河人笑道,“我太老了,你下次再来,可能我就不在了。” 黑衣人的嘴唇动了动,声音粗粝喑哑,听起来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深沉感,“是吗。” 语气依旧淡而轻,不甚在意。 守河人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跳过这个话题,又问,“你还在找他” 黑衣人抿紧唇,表情冷戾不虞,眼底更是积压着一层黑压压的冷气,没有回答。 守河人像是察觉不到自己这句话里的冒犯,又轻嗤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就没有想过你找了这么久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吗” 黑衣人瞳孔骤缩,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薄刀扫射到守河人的身上,表情隐在暗光里,带着不太正常的阴戾和癫狂,就好像被人触碰了逆鳞的野兽,薄而淡的唇紧绷着。 守河人并没有被他的这副模样唬住,叹气,用一种陈述的语气淡淡道,“你拥有穿越时间,空间的能力。” 黑衣人不说话。 当守河人第一次知道这个可悲的事实以后,只觉不寒而栗,但他却无力改变自己的结局,他羡慕黑衣人,可以穿梭任何世界,保持着那张被时间定格的容颜。 守河人又继续道,“我们所处的世界都是假的,不是吗?” 他们所处的每一个世界都不是真实的,是被上等世界,规则以外的地方的人所创造的虚拟时空。 就像是一本书,他们以为的真实,不过是别人随便几笔写出来勾勒出来的画面,大到他们所处的时空,环境,背景,小到路边的花花草草,甚至他们自己,他们的人生,命运都在上等世界的算计当中,他们却又无力更改。 说到这儿,表情一直淡淡的守河人眼底难得闪过一抹无法抹去的可悲,他深吸一口气,沉静的与男人冷厉的眸子对视,淡淡道。 “你一直在找的人如果没有被创造出来,那不管你怎么做都不过是徒劳,就算你跨越时空,你也不可能找到他。” 黑衣人的眼神似冰剑一样直梭梭的盯着他,当他听到‘根本没有被创造’几个字时表情明显一窒,大脑神经元像是猛然窜入一阵电流,头皮发麻,流经四肢百骸。 守河人看着他苦情的摸样,用一种极为飘渺的语气继续道,“也许……他其实是被你创造出来的……也不是可能……” 男人低下头,肩头微颤,手指慢慢攥紧,胸膛震动,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笑声疯魔,逐渐放声,越来越大,里面还夹杂着几分说不出来的痛苦。 原来如此…… 下一秒,还在认真划着船桨的守河人只觉面前突然吹起一阵迷人眼的邪风,令他控制不住的眯起眼,等他再缓过神来之时,他环绕四周,船只上的男人竟不知在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守河人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喉间又发出一阵深沉的谓叹,摇了摇头,开始重新返航,回到最开始的起点。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么冷漠至极的人爱得如此深沉 守河人摸了摸旁边黄毛犬的脑袋,眼睛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羡艳。 他年少时,也曾经有过深爱的人啊。 一一一一一 披着斗篷的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将右手里搂抱着的小婴儿重新放到毛绒绒的婴儿床上。 这个小婴儿脸圆乎乎的,像个白瓷娃娃,两颊还有一抹小粉红,肥嘟嘟的嘴叼着一个奶嘴,闭着眼,两只手紧紧地扒拉着黑衣人的手臂,时不时用自己软乎乎的小脑袋蹭着对方的衣服。 睡梦中的他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重新被放在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上面,小脸立马皱成一团,嘴里哼唧哼唧的发出声音,扒拉着黑衣人的小手揪得更紧,似乎很不愿意离开这个移动的大暖壶,好像离了对方就会睡得极不安稳。 黑衣人眼底的笑意不减,任由对方抓着自己,坐在床边,开始默不作声地开始观察着这个粉嫩的小婴儿。 周围静悄悄的,安谧得可怕,只有小婴儿低如蚊呐的呼噜声,煞是可爱。 黑衣人眼眨都不眨,看着小婴儿的睡颜,一点也不觉得乏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悄无声息的流逝,小婴儿连连换个好几个更舒适的睡姿,男人嘴里发出一声古老而深远的叹息,眼底唯有不太正常的癫狂和炙热。 “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起身,环顾四周仍是一片荒芜的环境,一脸沉思。 下一秒,他的右手凭空变出一支笔,他攥着这只笔,闭眼开始冥想。 ‘这是属于小王子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小王子的臣民,所有的一切,都服从并服务于他。’ ‘他生来就注定受尽宠爱,全世界都会欢呼他的诞生。’ ‘只要他想,只要他需要,世界都必须为他让路,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 ‘………’ 一望无垠,荒芜的地皮开始疯狂的长出花草,一座金碧辉煌的城堡无端的出现在花草中间,娇艳的玫瑰和蔷薇团团拥簇,繁密的爬山虎和藤曼挂在树梢,小鸟叽叽喳喳的唱着歌,时不时有松鼠从树上跳下来。 空无一无的黑天升起第一缕旭日,照亮美丽的世界,就连空气都无比清新,带着沁人的花香…… 一个属于小王子的世界…诞生了。 黑衣人深吸一口气,阴沉的脸上久违的露出一抹极淡的笑。 ‘我,会成为他最忠诚的骑士,护他平安。’ 他是由无数个的灵魂怨气而凝结而成的执念体,而这些灵魂唯一的共通之处就是深爱着同一个人。 所以他从诞生之日开始,他就继承了这些人的所有,包括他们的痛苦,他们的执念,甚至是爱。 爱是他唯一活下去的精神支撑,也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所以他带着亘古的寂寥和爱意,孤独的在万千世界里无限徘徊,在亿万光年里飘荡,寻找着自己爱人存在的痕迹。 无数个日日夜夜,不但没能消磨掉他的那些记忆,反倒让那些画面如刺骨般深深地烙印进他的脑子,如同电视机般不断回放。 他没有享受过的所有美好,他现在都想毫无保留的送给最爱的小王子。 一个象牙嘴的茶杯哐当一声从桌子上掉下来,黑衣人的目光也被声音吸引,望向茶杯掉落的方向。 茶杯‘哎呀’叫了一声,有些尴尬的朝着黑衣人点了一下头,怯怯的说道,“晚上好,骑士先生。” 黑衣人一愣,回过头又看了一眼摇篮里的小王子,窗户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伸进来一只藤曼,藤曼的触角并没有刺,看起来十分温顺,触角尖抓着一个哄小孩的木制玩具,像极了一个带娃的保姆,小心翼翼地哄着摇篮里的小可爱。 藤曼发现了黑衣人的目光,吓得所作一团,将玩具放到小王子的床头,麻溜的从窗户的位置退了出去,似乎这样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黑衣人没说话,重新看向了这个又自己创造的世界,像是陷入了沉思。 “呼呼呼。”小王子嘴里发出轻轻的呓语,都不等黑衣人走过去,摇篮竟然自己开始动起来,开始轻轻地哄着这个睡得不太安稳的孩子。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有一个疯子,他亲手创造了自己的爱人,并为自己的爱人打造了一个新世界。 第91章 老旧的台式电扇呼哧呼哧的吹着, 年久失修的墙壁旧皮半脱落,整体泛黄,还有各种各样黑色的污迹。 男生默不作声地提着一大袋子的东西, 跨过贴满褪色小广告的楼梯, 打开门, 将袋子里的酱醋油盐, 还有碗筷拿出来, 一一摆放好。 这是一个大约四十平方的小租房,有独卫, 有阳台和厨房, 还有一整套上了年纪,甚至起了一层厚灰的家具, 基本的床铺, 衣柜, 桌椅应有尽有, 房间里的一切都被男生认真打扫过。 一进门, 还能闻到房间里淡淡的茉莉花香, 午后毒辣的日光透过窗户撒进房内,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男生刚进门没多长时间, 门外就紧接着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男生动作一顿,砰然跳动的心脏随着敲门的频率加快,重重地砸着他的胸口。 “哥, 你在吗”门外那人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便扯着嗓子,一边敲门,一边大喊。 男生如梦初醒, 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沁出一层层薄薄的冷汗。 他赶忙去开门,脚步带着几分难以遮掩的急迫,就连他的表情都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窘迫,其中还略夹着几分欣喜。 门一经打开,门外的人立马挂上招牌的笑容。 少年穿着一件极为简单的白t,宽大的衣领盖不住少年清瘦的骨架,露出了他修长而又白皙的脖颈。 少年的手上提着一个超大超市购物袋,里面全都是大包小包的零食,也不知道是不是跑过来的原因,少年白净的脸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汗,微湿的额发贴在少年的脸上,不仅不显油腻,空气中还裹夹着少年独有的清甜体香。 “哥,你终于开门了,快让我进去。”沈熙白提到购物袋就是横冲直撞的往里面走,男生先是一顿,眼底立马闪过一抹心疼,赶忙接过对方手里提着的东西。 沈熙白也不客气,走进去以后就大字一躺,姿势极为豪迈和随意,甚至非常霸道的抢过房间里唯一的台式电风扇,将风扇对着自己吹,解热。 “你怎么来了。”贺清辉又是惊喜又是心疼,将购物袋随意的放到桌子上,拿起一旁之前沈熙白送的卡通扇子,自顾自地坐到沈熙白身边,开始贴心的手动给对方扇风,后者更是半点不客气,极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对方的伺候。 “嘻嘻,当然是想你呀。”少年正是不知羞的年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半点也不忸怩. 贺清辉扇风的手一顿,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但又被他以极快的速度压制了下去,无奈地摇头道,“你今天不是开学吗怎么有时间过来找我。” 沈熙白侧身,正对着贺清辉,杏眼一片潮湿,像是冒泡的汽水,“太想哥了.所以交完学费,我就火急火燎的赶过来见你呀。” 如沈熙白所料,他的话刚一说完,男生一向沉静的面孔就紧接着出现一丝裂缝,眉宇间带着几分羞窘。 见少年那双漂亮明亮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贺清辉霍然起身,避开对方的视线。 沈熙白看着这个高大的背影,自顾自地弯了弯眼角。 一一这是他命定的爱人。 贺清辉耳廓已经渐渐绯红,但他还是板着一张脸,硬邦邦地说道,“以后不要老是开这种玩笑……” 男生的话还没说完,他身后的少年就冲着他大喊一声,“哥!” 贺清辉一顿,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脖子一重,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往前倾斜,脚下重心不稳,他一惊,飞速地伸手抱紧了自己身后那人的大腿,将人稳稳当当地背在身后。 贺清辉感觉这一刻,自己的心像是炸成了一朵朵烟花,璀璨而炙热,心脏冲到了他的嗓子眼,几乎要从他的嘴里跳出来。 沈熙白搂紧男生的脖子,像一只狡猾地狐狸,眼底带着不假辞色的得意,“什么玩笑啊,我没有开过玩笑啊.” 少年吞吐的热息穿过贺清辉的脖子,灼烧着他每一寸肌理,挠动着男生那颗不安分的心脏,还有隐秘的晦涩心事。 贺清辉没有立即做声,他侧了侧脖子,去看小孩的脸,少年仍旧狡猾的勾着嘴角,殷红的唇瓣泛着光泽,欲让人恨不得狠狠地凑上去研磨啃咬. 男生一个激灵,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以后,立马冷下脸,将人放下来,攥紧自己的拳头,克制的说道,“以后不要胡闹了。” 沈熙白早就摸清了自家爱人的心路历程,偷笑两声,无奈地摊手,笑道,“我只在哥面前胡闹。” 贺清辉表情又闪过一抹动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最后憋了半天,只好用低沉的嗓音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沈熙白又笑,“我过来还有一个原因哦,我妈让我叫你下去吃饭.” 沈熙白的父母是贺清辉的房东,贺清辉现在住的这一整栋楼都是人家的房产,光是收租,他们家就一笔十分可观的固定收入. 贺清辉目光慢慢地挪到沈熙白脸上,面前的少年就像一张崭新的白纸,眼睛又大又亮,眼底满是澄澈,说话的时候语调也略显软糯和粘腻,有着白瓷娃娃一般脆弱易碎,但被人呵护得一尘不染,不谙世事。 想要一直守护这份纯净。 男生点了点头,摸了摸沈熙白的头发,笑着说道,“好。” 他知道,根本就不是房东夫妇想要叫他去吃饭,真心想要邀请自己的人就是眼前人。 看破不说破,这可能就是两人之间说不出的默契。 沈熙白一听,立马兴奋的扑上去,一把勾住男生的脖子,在对方的胸膛里肆意的动来动去,然后迫不及待地说道,“那你搞快点,我们赶紧下去。” 贺清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准备,拖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人就直接往门口的位置走,无奈又宠溺地说道,“快下来,不然下楼的时候会摔到你的。” 沈熙白松开他的脖子,冲着他又重新摆了几个鬼脸,就又十分不矜持地抓着男生的胳膊肘,亲昵的搂着对方继续走。 “……你在学校有碰到什么可爱的女孩子吗”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男生突然冷不丁地问出这么一个清奇的问题. 沈熙白一顿,张大嘴,半眯着眼,抬起头去看男生的侧脸,表情也跟着变得似笑非笑起来。 才刚上初中的沈熙白发育比同龄男生都要慢,加之他的骨架非常小,所以他的身高只比同龄女生高出个一星半点,相反,读高一的贺清辉在同龄男生中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才十六岁,就直接窜到一米九的个子,两人站在一起,完全都可以说是最萌身高差。 男生感觉自己被盯得好似被看穿了心事一般,表情立马变得万分尴尬,深知自己问了一个超越界限的问题,只好窘迫的偏头,不敢与沈熙白对上眼,甚至还十分欲盖弥彰的补充道,“我就随便问问,你…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告诉我。” 话刚一说完,贺清辉见对方真的有打算不说的架势,又耐不住自己心底的抓狂,又继续急切的补救道,“你现在还小,先不要急着谈恋爱,以后的选择很多,不要急在这一时……” 越说,贺清辉的声音越小,底气明显不足,看起来心虚得十分厉害。 沈熙白看着对方窘迫的摸样,终于有些忍不住,直接‘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见沈熙白笑了,贺清辉一顿,有些无措的看着他。 “哥。”沈熙白喊了一声。 “……嗯。” “你今天话好多啊。” “……” 沈熙白继续调笑道,“就像我妈一样。” 贺清辉彻底失声,表情很是尴尬,心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沈熙白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漂亮的杏眼暧昧张扬,又笑着说道,“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哥烦,我喜欢你跟我说话。” 周围人声鼎沸,有小贩的叫卖声,也有情侣在调情的声音……但世间所有的嘈杂都与贺清辉无关,全都宛若退潮的海水一般在他的耳边消散,他的耳边只剩下少年独有的声线。 就在贺清辉欲要开口的刹那,沈熙白又打断了他,“我才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呢,我只喜欢哥。” 说着,他还用一种极为讨好的表情冲着贺清辉挤眉弄眼,活像讨要奖励的小朋友。 贺清辉失笑,有些无奈,心口像是被蜜糖塞满,又甜蜜,又泛着暗恋的苦涩,他看着沈熙白澄亮的眸子,听着自己被车笛掩盖的剧烈心跳声。 他什么都不懂。 男生有些自我嘲笑。 沈熙白吃吃笑了两声,嘟囔道,“我才要担心呢。” 贺清辉一顿,有些无措的说道,“担心什么” 少年装腔作势的长叹了一口气,故作哀怨道,“哥长得这么帅,在学校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等到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肯定会对他特别好,哪里还会记得我” 沈熙白自然知道对方不可能跟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在一起,但看着对方闷葫芦的样子,沈熙白实在是忍不住要逗逗对方。 贺清辉眼皮一跳,拉住沈熙白的手腕,急忙解释道,“不可能的。” 沈熙白盯着他,“什么不可能?” 贺清辉难堪的低头,“……除了你,我不会对别人好……” 言外之意,我喜欢的是你,所以我只会对你好。 沈熙白当然听得懂对方欲言又止的话,反手将男生的抓在自己的手心里,笑着说道,“当然,除了哥,没有谁会对我更好了。” “我最喜欢哥了。” 第92章 嫩白的云层在湛蓝的天空里自由翱翔, 毒辣的太阳穿破云层,给天地洒下一层金黄色的光影,映照之处, 全都是暖意。 “是小贺来了呀, 快快快, 赶紧进来。”门刚一打开, 门里面波浪卷的女人就面上一喜, 整个人都变得十分热络,招呼着贺清辉赶紧进去。 女人刚把门拉得更开, 余光种就撇看了一眼两人过于亲昵的姿势, 贺清辉的脸上还有着淡淡一层的绯红,不免有些奇怪, 但也没有多想, 反倒是极为关切地问道, “外面是不是很热, 小贺看起来有点中暑了。” 男生浑身一个哆嗦, 心脏都在这一秒跟着剧烈抽跳, 一贯冷峻淡漠的脸上有着一丝裂痕。 他的嘴唇翕动,欲要解释点什么, 所有想说话在都像是卡在他嗓子眼的位置一般,不仅没有说出来,还令他憋得脸愈发的红。 他看了一眼面前美艳的女人,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沈熙白, 竟然有一种谈恋爱被大人抓包的窘迫感。 此时此刻的沈熙白仍旧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袖, 而刚刚少年无足轻重的表白一路上一直扰乱着他的心神,以至于他现在都还有些恍惚。 就沈熙白的角度看过去,只觉男生的表情莫名有些好笑。 沈熙白见男生支支吾吾的, 立马松开贺清辉的手,十分讨好地跳到女人旁边,笑道,“是呀是呀,外面真的好热啊,你看我的脸,我的脸也红了,你怎么都不关心我。” 说完,沈熙白也做了一个鬼脸,逗得女人连连大笑。 “行行行,妈妈这就给你去准备酸梅汤。”女人伸手刮了一下沈熙白的鼻尖,眉宇间全都是不假辞色的宠溺。 沈熙白看着面前的女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他是被黑衣人养大的,他其实根本没有体验过父母的疼爱,但他所处的世界,所有生命体都在竭力地照顾他,所以他从来都不缺乏宠爱,可以说,他自出生以来,就是全世界的中心。 这是最后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贺清辉就是灵魂合体后没有恢复记忆的黑衣人。 等到这个世界结束,他们两个会重新回归小王子的星球,回到蓝海,城堡,看日出日落。 沈熙白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出生,知道黑衣人的来历,了解自己所处的时空,是对方赋予自己最美好的祝愿,是每一个世界都没能有过美好人生的男人在他身上寄托的双倍期待,连同 着男人自己的那一份全都赐予了他。 沈熙白也想在这个世界里弥补男人的遗憾,陪着对方度过平凡却又温暖的一生,体验各种各样的世间美好,陪着对方渐渐变老,两人继续白首不离。 不过话说回来,沈熙白还真的有点想念茶杯先生和玫瑰小姐他们。 贺清辉从进了门以后开始,整个人都变得非常拘谨,明明不是第一次来,却带着那种形似于初见丈母娘的紧张感,浑身紧绷,全程都极为沉默,但又竭力的表现着自己积极的一面。 “话说,小贺也是在光明中学读书吧。”沈母乐呵着给贺清辉递过酸梅汁,后者忙不迭地点头紧张地回答道,“是的。” 沈母眼睛一亮,看向沈熙白,“我们熙白是在光明中学的初中部读书,高中部和初中部我记得还挺近的吧,你们以后还可以一起上下学呢。” 贺清辉一顿,眼神立马扫到坐在自己旁边的沈熙白身上,只见后者正在冲着自己没心没肺地笑,令他心底又开始按捺不住地蹿起一抹瘙痒。 贺清辉动了动嘴,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了几个夸张的口型,沈熙白不用看都知道对方肯定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沈熙白懒倦而偷笑着凑到男生的耳朵,小声道,“surprise,惊喜吗” 说完,他还吃吃的发出笑声,此刻的沈熙白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表情洋洋自得,看起来带着些许狡猾。 很可爱。 贺清辉的喉结微滚,伸出牙齿,咬住自己的下唇,在沈熙白凑过来的瞬间,他还能嗅到对方甜香的奶味。 当然惊喜。 “你们还有小秘密呢,当着我的脸说悄悄话。”沈母有些吃味的在一旁倒苦水,活像一只被人夺走宠爱的柠檬精。 沈熙白飞快地开始打圆场,做出浮夸的表情,双手合拢作喇叭状,字正腔圆的说道,“我们在说,今天的李女士穿的衣服非常衬她的肤色,李女士最近的身材都变得越来越好了。” 沈母姓李,全名李倩兰。 李女士一顿,眉毛飞扬,淡淡的觑了一眼沈熙白,看着对方插科打诨的摸样,原本板着脸一下子破功,无奈地瞪着他,“就你会哄人。” 但不得不说,这一招对付李女士极为有效,李女士是一个思想独立,并且前卫的人,她在他们家的地位甚至可以说是在沈父之上,家里面所有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由她打理,她有自己的事业,平日里也对自己的穿衣打扮,身材管理,皮肤保养,极为看重。 “你们先吃着,我要先上去扫尾今天最后的工作。”李女士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着迷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有着一种抓眼的魔力。 沈熙白露出一个乖巧而又甜甜的笑,就像是泡在蜜罐里一样甜,“妈妈辛苦了。” 故此,李女士走之前也不忘摸一把沈熙白的头发,眼底满满都是疼爱。 李女士一走,阻隔在两人面前的无形大山也跟着撤离。 沈熙白重新抱住贺清辉的手臂,乐呵乐呵的笑着问道,“惊喜吗惊喜吗” 贺清辉一下子破功,无奈的施施然笑了两下,宠溺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沈熙白摊手,狡猾的说道,“本来还想等到你放学以后去堵你的时候再告诉你的,没想到被我妈一下子说漏了嘴。” 贺清辉看了他一眼,从桌子上抽出两只抽纸,伸手去擦沈熙白嘴角被蹭到的碎屑,又默不作声地将垃圾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轻轻道,“就算你不去堵我,我也觉得很惊喜。” 沈熙白立马被男人出口成章的情话撩到,清了清嗓子,故作不满意的问道,“有多惊喜” 贺清辉默了一瞬,抓住沈熙白的手,直接将其附到自己左胸膛的位置,有些窘迫,又有些紧张地说道,“你听我的心跳你就知道了。” 男生的胸膛震如擂鼓,尤其是当沈熙白的手摸上去以后,跳动的频率也跟着不受控的加快,那隐藏在心跳之下隐秘爱意也几乎快要跟着冲出来,试图赤裸裸地展示在沈熙白面前。 沈熙白见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十分可爱 贺清辉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几乎都要觉得对方看穿自己的龌龊心思,赶忙错开视线。 见男生又开始窘迫的低着头,沈熙白立马手疾眼快地用自己的筷子夹起桌子上一块牛肉,也不在乎对方嫌不嫌弃,快准狠地将肉塞进了贺清辉的嘴里,带着几分小祖宗的霸道,恶狠狠地命令道,“给我多吃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只吃了蔬菜,连块肉都不知道夹。” 贺清辉一愣,先是机械化地嚼着自己嘴里地肉,大脑像是很久没用润.滑.剂的自行车车链,还有些迟钝,等他将肉吞了进去,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似乎是没想到对方的观察能如此细微,心口不免涌过热流。 沈熙白又夹起一块猪肉往男生的嘴里塞,贺清辉极为识相地配合着沈熙白地投喂。 一来二去,这一顿饭直接在沈熙白的投喂中度过。 ------ “沈熙白,放学一起回去吗我也住在小康路那边。” 刚一放学,沈熙白地同桌四眼仔就十分热络地像沈熙白投去了橄榄枝。 这不刚开学,新环境新面孔,大家彼此都不熟悉,谁都想多认识几个朋友,可以固定的一起吃饭,打球,去小卖部买点小零食什么的。 沈熙白想都不想地摇了摇头,见对方失望的垂下头,赶忙解释道,“我哥在我们学校的高中部,我要和他一起回家,所以不能和你一起。” 四眼仔一听,立马满血复活,刚刚看到沈熙白摇头,他还以为对方不想和自己做朋友呢,听到沈熙白的解释,他立马摆摆手表示理解,“没事没事,我们以后一起玩啊。” 沈熙白笑着点头,四眼仔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光明中学的高中部与初中部并不在同一个校区,虽然挂着一个名字,但两个校区也有两三个红路灯的距离,要是步行过去,也需要花个十几二十分钟。 并且高中部放学比初中部要晚,所以沈熙白就算是步行过去,也要等个把小时,才能等到放学的贺清辉。 “贺同学,我们班这周周末打算组织开学团建,进一步帮助大家融入新的班集体,需要每人交一百的团建费,你觉得可以吗” 贺清辉刚背上书包,走出教室没多远,就被一个长得挺白挺瘦的一个女生拦住去路,这个女生一看就是这个年龄段的男生最喜欢的女生类型,长了一张我见犹怜,让人滋生保护欲的脸。 贺清辉一顿,没说话。 女生立马红着脸,飞快地补充道,“如果你交不起这个钱,我可以帮你垫付的,我……” 女生的声音越说越小,脸蛋也红扑扑的,少女心事一览无余。 她是贺清辉所在班的班长,由于现在是高一上学期刚开学,所以她才想通过这种方式,促进大家的关系。 贺清辉是市状元的成绩考进他们学校的,学校为了留住他,不仅给他免学费,还承诺每一学期给他一笔丰厚的奖金,生活费。 就是这么一个风云人物,还没开学就已经在学校的各个角落蹿红,成了各个老师口里的优生典范。更何况贺清辉长得是真的不错,刚来一天就成功晋级成了女生口中的校草。 这个年纪的女生又最爱幻想,喜欢看各种玛丽苏小说,霸道总裁爱上我,风云校草穷追不舍类型的小说,所以一看到这种男生就是各种崇拜,甚至幻想。 诸小溪作为与贺清辉同班的班长,自然对他投入了更多的关注,她也借助自己职权在班主任老师的花名册里了解到贺清辉是一名贫困生。 她这才口不择路的说自己帮对方出钱。 但她这种做法显然容易践踏那些真穷男生的自尊心。 贺清辉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红色钞票,然后从小抽出一张递到女生手上,冷峻地回答道,“我知道了。” 语气更是没有半分波澜,表情也没有太多变化。 女生一看到这笔钱,尴尬得脸立马涨红成猪肝色,她飞快地接过钱,讪讪地走开,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贺清辉继续往前走,刚走一步,就眼尖地注意到自家小孩正背着一个与自己身形极不称的书包,站在树底下,幽幽地盯着自己。 贺清辉一喜,脚步加快,哪里有刚刚面对女生的高冷,表情里都是难以言喻的喜悦,直接就是狂奔冲上前。 他一把夺过沈熙白背上的书包,扛在自己身上,惊喜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沈熙白盯着他,没有一点表情,气鼓鼓地说道,“来捉.奸。” 第93章 微风轻拂贺清辉额前的碎发, 四周喧嚣的嬉笑声都如过眼云烟般被他抛诸脑后,就像是被人按下静音键,致使他的耳边只剩下面前少年嘴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像是一叠反复播报的磁带, 不停在他的脑子里重复。 “……什么”砰然心跳在胸膛不断加快, 一下一下撞击他近乎抓狂的神经。 贺清辉看着面前少年依旧单纯无害的摸样,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那脆脆的声音,又甜又软, 清清楚楚地穿入他的耳膜, 被他深深地刻进心田。 沈熙白殷红水润的嘴唇张合了两下,赌气地瞪了男生一眼, “你怎么才出来, 你没看到已经放学很久了吗我都在这里都等了你差不多一个小时。” 完全不顾自己根本没有事先跟男生约定好, 仗着对方总是无条件宠着自己, 沈熙白又开始肆意撒泼。 贺清辉一愣, 整个人变得十分无措, 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摆,见对方连正眼都不愿看自己, 贺清辉的心都跟着漏了半拍,急忙去抓沈熙白的手,赶忙解释道,“我们班今天拖堂了, 一下课我就马上出来了, 我保证以后一放学就立马出来。” 沈熙白哪里是因为贺清辉动作墨迹生气,分明就是看到对方居然跟其他女孩子说话,还递给对方个什么东西, 才忍不住冒酸水的,沈熙白的占有欲一点都不笔男生少,这也才让他在即便知道贺清辉不可能对其他人动心都不免有些吃味。 沈熙白见贺清辉憋红着一张脸跟自己道歉,刚刚心里面升起了几分酸意立马就被抹得一干二净。 回过神来的沈熙白惊觉自己好像被身体的年龄限制住,竟一直仗着对方喜欢自己,像个小媳妇一样撒娇,还十分不讲道理。 想到这儿,沈熙白得耳根也有些绯红,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怪难为情地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快回去吧。” 说完,就拖着贺清辉的手大步往前走,大有一副略过这个话题的意思。 贺清辉反复确认沈熙白没有生气以后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对方说的那句如梦呓般的话就不免有些失落。 难不成真的是他听错了吗 沈熙白要是知道贺清辉内心的小九九,说不准要锤爆他的脑袋。 哪里听错了哪里能听错 两人手牵着手,动作十分亲昵,坦坦荡荡的走在校园里,一路上有不少人盯着他两看,表情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惊异。 贺清辉在学校里本就算得上风云人物,几乎是走到哪儿,就会有人对他投去打量的目光,所以有关新来的校草是个极度高冷的面瘫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自开学以来,就没有人见过贺清辉做出过其它多余的表情。 今日一见,贺清辉的嘴角勾起的笑意自沈熙白出现以后就再也没有褪下来过,昔日冷峻淡漠的校草竟直接变成了一个傻笑的二愣子,真是活见鬼,不可思议。 故此,也有不少人偷偷打量着贺清辉牵着的少年,少年清瘦,五官精致得就像一个·白瓷娃娃,一双杏眼又甜又亮全程都十分乖巧的跟在校草的旁边,让不少女生见了都不由化为姐姐桑,恨不得去捏一把他的脸。 两人走在一起,一高一矮的身影被落日余晖拉长,画面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温馨感,好似这两个人之间根本就插不进其他任何人。 直到这两人顶着所有的人的目光走出了校门,八卦的围观群众才后知后觉的嘀咕议论。 “那是贺清辉的弟弟吗我还以为贺清辉仗着自己帅成绩好,一直假清高呢,原来他在弟弟面前是这样的,莫名有些反差萌。” “爱了爱了,这样的贺清辉更帅了好吗他还背着弟弟的书包,全程都在宠溺笑,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要是贺清辉谈恋爱了,他的对象该是有多幸福了,酸了酸了,我就是个柠檬精,我也好想有个这么帅的哥哥,只宠我一个人的那种!” “之前一直没有get到贺清辉颜的我今日醉倒在他迷人的笑容之下,我宣布,我以后就是贺清辉的颜狗了,哈哈。” “噗,我听说高二高三的学姐,甚至是外校的女生都对贺清辉虎视眈眈。也不知道谁能把他制服。” “我赌一包辣条,贺清辉高中三年都不会谈恋爱。” “拉倒吧,我赌一包虾仁,贺清这个学期就会脱单。” “……” …… --------- “哥,你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去上夜班。”沈熙白盯着贺清辉棱角分明的侧脸,眼巴巴的仰着头。 贺清辉一愣,侧过头,与沈熙白对视,少年的杏眼里冒着气泡,湿软,甜腻,落日的余晖照在少年的脸上,如同神明在抚摸自己最得意的杰作。 贺清辉无奈地点了点头,低沉喑哑道,“是的。” 沈熙白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贺清辉家庭背景有些复杂,更具体的,沈熙白没敢详细问过,只知道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妈就死了,而他爸又因为某些原因抛弃了他,双方亲戚都嫌弃他是个拖油瓶,所以这么多年以后他都是半工半读,还会领国家发的补助,日子并不算太好。 可以说,要不是贺清辉自己足够争气,过的生活有些指不定的难以想象。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吗”沈熙白的眼睛水润清亮,透着孩子般的灵气。 贺清辉闻言,眼皮小弧度的抽跳了一下,心脏也跟着莫名绞痛了一下,在沈熙白面前从没说过不的男生这一次出奇的态度强硬果决,贺清辉摇头,撇开目光,“不行。” 沈熙白的笑凝固住,有些生气的用肩膀撞了一下男生,气呼呼道,“为什么” 贺清辉抿紧唇,拧成一条直线,眼睛一如既往的沉稳,仿佛淌过黑色的水纹,深不见底。 “……我,我不太希望你去那里。”贺清辉在少年浅褐色的眸中看到了自己狼狈的倒影,让他只觉自己的心口被划过一道深重难解的伤疤。 说完,贺清辉又很担心自家小朋友闹脾气,诚惶诚恐地赶忙攥紧沈熙白的手,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这么说,你千万不要生气好不好。” 沈熙白又不是真的不讲道理的小屁孩,他会在男生面前撒泼,也会在对方面前故意不讲道理,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贺清辉甘之如饴的前提之下,沈熙白听到贺清辉脆弱且带有极不安定腔调的回答,只觉得自己的像是被什么钝重的铁器扎了一下,又痛又酸。 沈熙白反手握紧男生的手,他已经感受到对方的手心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笑着回答道,“我不生气。” 贺清辉的喉咙一阵阵收缩,见到对方如此乖巧听话的摸样,莫名失落得更加厉害。 他盯着这双澈亮干净的眸子甚至有些让他自惭形愧,太阳穴的青筋也跟着控制不住的抽跳,阵阵抽疼。 贺清辉低下头,看到因为自己太过用力,对方被攥红的手,惊得心口微微一颤,立马松了力道,像是握着一个烫手山芋,不想松开,也不敢再握紧,进退两难。 “对不起……”贺清辉肤色是不同于同龄糙汉子的白,或许是因为休息不太好,眼底有一圈稍稍泛青的晕色,耷拉的表情活像一个颓丧的后现代艺术家。 沈熙白只觉这样的贺清辉让自己本就压抑的心口仿佛再一次堵上了一个巨大的石头,令他又难受,又心疼。 他看不惯在自己面前如此自卑的贺清辉,他心里的贺清辉是个天之骄子,拥有俊美刀削的五官,又拥有超脱普通人的学习能力,可以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贺清辉都应该高高在上,而不是在情绪失控的时候,用一种惶恐的语气哄着自己。 沈熙白趁着男生走神的间隙,从贺清辉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后者眼底闪过一抹深重的惶恐和恐惧,但还不等贺清辉做些什么,沈熙白就一把扑上去搂住了贺清辉的腰,把自己的小脑袋埋进男生的胸膛。 直接将贺清辉所有的不安都一把扼杀在了摇篮里。 “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沈熙白闷闷的说道,尾音粘稠,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少年软糯的声音像一束光照进了贺清辉的心底,令他的心口微颤,升起一种酸酸的酥麻感。 贺清辉欲要说点什么,沈熙白就率先一步打断他,继续抱紧他,嘟囔道,“我不许你跟我说对不起,你怎么做都不会对不起我。”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不可能对不起我。 贺清辉胸口猛地窜起火星,再也忍不住的他红着眼一把将怀里的宝贝紧紧搂住,低着头,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沈熙白的脖颈,深吸的嗅着沈熙白身上的奶香味。 男生的力道之大,带着些许疯劲,就像是为了确认自己怀里人的真实性一般,恨不得将对方捏碎进自己的血肉,将其合为一体。 沈熙白被动的承受,没有拒绝,拍了拍男生的背,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对方更加有安全感。 相互碰撞的灵魂,以及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心脏,真挚的情感在阳光之下赤裸裸的撕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熙白听见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像是在自言自语般低喃,“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沈熙白的心脏骤然加速。 男生的清浅似无的声音就好似饿极了的野兽迫不及待的想要享用自己美味的食物。 沈熙白甚至还能闻到对方身上浓烈似火的气息。 第94章 晕乎乎的黄色灯管辐射出来的暖色光线打在贺清辉的头顶, 将他的整个身形笼罩住。 空气中还隐隐约约弥漫着一股啤酒,剩饭,泡面经过长时间的搁置发酵的酸臭味, 混杂着难闻的尼古丁烟味, 几乎要把人熏臭。 除了不间歇的劈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时不时的, 四面八方还会传来三两句骂.爹操.娘的脏话, 以及有人在用手拍桌子踹墙的声音。 贺清辉坐在前台的位置,脖子上挂着一个头戴式耳机, 嶙峋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猛烈敲击, 从头到尾的他都维持着同一个表情,冷峻阴沉, 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 或许是贺清辉的身高惊人的缘故, 不仅没有人怀疑他的年龄, 还有不少经常在这儿通宵上网的混子称呼他为‘贺哥’。 几乎除了招聘贺清辉的老板, 没有人知道, 原来这个打起架哪怕见了血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男生不仅是个刚上高中的中学生, 还是中考市状元。 “喂,网管, 帮我开一个电脑。”一个口里嚼着槟榔的男人一进门就十分不客气的拍了一下贺清辉的桌子,带着些许趾高气扬的拽样。 贺清辉的头抬都没抬,面上的没有丝毫情绪上的波动,看起来就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 公事公办的淡漠道, “身份证。” 男人朝着旁边的地板直接‘呸’的一声,吐出口腔里槟榔渣,一边抖着腿, 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再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懒散的丢在贺清辉的桌上,不是很耐烦的吆喝道,“搞快点。” 贺清辉在电脑前行云流水般进行了一系列操作,手指动得极快,然后从旁边透出一张纸,拿起笔写了个什么东西,微微仰头,递给男人,看起来并不将对方的轻蔑放在眼里。 男人也不客气,十分粗鲁的一把夺过,打算找个安静的小角落安安静静的打一个通宵的游戏。 贺清辉本就过白的肤色,在黄晕的灯光下,衬得他的皮囊看起来更加精致。 夜晚的网吧,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喂,帅哥,留个联系方式不。” 染了奶茶棕的卷发妹和自己的小姐妹已经观察这个帅网管有一段时间了,实在是耐不住心底那种骚动,卷发妹掐灭烟头以后,就十分有目的性的对着贺清辉调笑搭话。 贺清辉一如既往的没有抬头,言简意赅道,“不留。” 卷发妹的笑一时间都跟着凝固在嘴角,像是一团炙热的火被泼了一盆冰水。 她强压着自己的脾气,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甜美,甚至整个上半身都往贺清辉的桌子上趴,迫使对方不得不抬头看她,“不是吧,帅哥,这么无情的吗” 卷发妹并不像网吧里其他常见画着浓妆,她的妆容极淡,只涂了可以让脸变白的素颜霜,裸色口红,极淡极薄的腮红,鼻头处也被点了一抹红,看起来是那种可以让男生心生怜惜的甜美型。 但她的衣着却十分大胆,露背露锁骨的收腰连衣裙,将自己身材上的各处优势展露无遗。 贺清辉的眼睛眯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卷发妹继续发起进攻,甚至伸出手试图去碰贺清辉的肩头,但被后者以极快的速度躲开。 卷发妹娇俏的哄笑一声,只当对方是假正经,正准备直接坐到贺清辉的大腿,但还不等她大胆实践,后者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她的脖子。 强烈的窒息感吓得女生双腿一软,两只手努力的拍打着对方禁锢住自己的那只大手,“快!唔…放开我。“ 后面一直在看戏的妹子团也被这一幕吓蒙了,一时间,所有都看着卷发妹在疯狂挣扎,却没有人帮她。 贺清辉松开女生的脖子,卷发妹一软,两只手强撑着扶住桌子才没有跪下去,面上哪里还有刚刚的美艳暗示的意味,满眼都是濒死窒息的惊悚和恐惧。 贺清辉目光极冷,上下扫了一眼狼狈的女生,动了动自己颜色极浅的薄唇,“对不起,我的反应过激了。” 话是这么说,女生却没有感受到半分歉意,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栗了两下,有一种自己被毒蛇盯上的惊怵感。 她不再说什么,后退两步,惶恐的跑开,也不管自己的小姐妹们,直接就往门口的方向,一副吓傻的模样。 她身后的姐妹团面面相觑几眼,也赶忙追上去。 这是一群一看就知道年纪不可能太大的一群小女生。 贺清辉扶额,大拇指紧紧地摁住自己太阳穴抽搐的青筋,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他刚刚确实过分了。 电脑的桌面跳出一条信息提示,贺清辉拧紧眉头,薄唇抿紧,用鼠标将其点开。 …… tiger:大神在吗你上个月让我买了股我已经买下来了,市价翻了五倍!! tiger:不论是料事如神的大佬,这只股我打算下个月抛出去,一定狠赚! …… 贺清辉顿了顿,开始回复。 慕白:留着,这只股今年下半年还会继续翻,年底再抛。 tiger:好滴!这个月的分成我已经打到你指定的账户了。 tiger:高兴得转圈圈.jpg 慕白:.......送十四岁的男孩子什么礼物最好 tiger: tiger:送你儿子 慕白:…… 贺清叉掉聊天框,又有些失神的盯着电子屏幕好一会儿,才打开某度搜索页面。 问:送十四岁的弟弟什么样子的礼物最好 回答一:男生都喜欢电子产品,给他换个手机,买个游戏机什么的,都很nice啊。 贺清辉跳过了这个回答,因为沈熙白从不缺电子产品,而且冷冰冰的,也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回答二:拜托,小孩子要送什么礼物,当然是《五年中考三年模拟》《满分作文》《学霸笔记》《天利三十八套》好吗相信我,他一定会因为自己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而感谢你。 回答三:当然是给他把游戏皮肤换了呀,最好是一整套,想想就有些美滋滋。 回答四:买球鞋咯,这个年纪的小孩对于名牌可看重了,给他来几双大牌球鞋,保证他开心得要死,还会拿去给自己朋友大肆炫耀。 ………… 贺清辉认真的将每一个回答都仔细的研究了一遍,然后在脑子里想着可行性,又一一画上一个大大的叉。 这些回答对于贺清辉来说根本没有用,完全没有借鉴意义。 突然,贺清辉的手顿住,被一个回答镇住。 ‘哈哈哈,拜托,十几岁的男生不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吗我这个老司机告诉你买什么,推荐你买飞机.杯,十三号天使体验……咳咳,反正就一句话,懂得都懂,你弟弟一定会感谢你一辈子的。’ 贺清辉的手指一个哆嗦,惊得叉掉了电脑页面,久久呆坐在电脑面前不置可否的怀疑人生,像是有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在他的脑子里崩裂掉。 恰在此时,贺清辉裤袋子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他如梦初醒地浑身震了震,赶忙掏出手机,表情都莫名变得十分紧张,背脊柱也跟着挺直。 除了他匿名帮人炒.股的国外ip地址的账号,他所有的社交软件都只有沈熙白一个联系人,所以他都不用想,他都知道给自己发信息的是谁。 洗澡就要洗白白:哥,你还在上班吗 洗澡就要洗白白:可爱.jpg 夜夜减清辉:嗯,我还在上班。 贺清辉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只觉自己的耳根有些烧,整个人的情绪仍旧沉浸在刚刚的回答当中,让他看到沈熙白的信息以后,第一时间竟莫名觉得十分心虚。 沈熙白躺在天蓝色的床单上,穿了一身看起来极乖的小猫睡衣,一边抓着手机,一边兴奋的晃着自己的小腿。 看到贺清辉的回答,他抿了抿唇,退出聊天页面,重新打开刚刚搜到一个某度界面,标题十分醒目的写着几个大字。 “会这几个土味情话,再也不用担心跟自己的男朋友没有话可聊啦!” 沈熙白大体翻了个底朝天,开始斟酌的筛选到底选哪个土味清华。 一直在等沈熙白回复的贺清辉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眼都舍不得眨一下,就怕自己错过了对方的信息不能及时回复。 但他足足盯了两分钟,聊天内容都定格在贺清辉回复的最后一条。 他不免有些失落,甚至懊恼自己不太会聊天,才刚说一句话就把天给聊死了。 不甘心的他,试探性的输入文字,干巴巴的问,‘你睡了吗’ 谁知道,贺清辉的内容刚一发过去,沈熙白的信息就紧跟着发了过来。 夜夜减清辉:你睡了吗 洗澡就要洗白白:我有一个超能力。 贺清辉飞快地撤回自己消息,心跳都跟着加速,生怕对方误以为自己是在催他赶紧睡觉。 沈熙白看着‘已撤回’三个字,扑哧一下在床上笑出声,还十分欢脱的在床上打了两个滚,看起来十分幼稚。 夜夜减清辉:什么超能力 沈熙白看到对方如此配合的回答,乐呵乐呵的傻笑两声,飞快地敲下回答。 洗澡就要洗白白:超级喜欢你。 沈熙白盯着手机屏幕,认真的等待着回复,谁知他的话刚一说完,对方就沉默了一分钟。 夜夜减清辉:我也喜欢你。 夜夜减清辉已撤回。 夜夜减清辉:你在学土味清华 沈熙白自然看到了对方撤回以前的回答,淡定又开始发起进攻。 洗澡就要洗白白:你累不累呀 贺清辉看到对方答非所问的回答,刚升起的几分旖旎,又慢慢的淡下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夜夜减清辉:不累。 沈熙白看到对方果不其然的给出了标准直男回答,立马回复道。 洗澡就要洗白白:可是你都在我脑子里跑了一整天了,你还不累吗 第95章 【洗澡就要洗白白:你怎么不说话了。】 贺清辉盯着屏幕, 耳根有些烧,他久久深吸几口气,才终于缓过神。 【夜夜减清辉:你不可以跟其他人说这些话。】 沈熙白嘟囔了一下嘴, 白瓷的肌肤在室内灯光的照耀下仿佛在发光, 脆弱又漂亮。 好霸道一男的。 【洗澡就要洗白白:【图】】 【洗澡就要洗白白:都怪你, 你看我的手腕, 都是被你抓红的。】 【洗澡就要洗白白:海绵宝宝背身蹲地, 双手交叉,大写的生气.jpg】 贺清辉一慌, 赶忙点开图片, 眸色却跟着渐深。 这张图片极为巧妙,并不是手部特写, 而是少年居高临下的坐在床上, 对着自己的手随手来了一张, 照片的画幅很宽, 角度又偏高, 所以除却少年的手腕, 还能若隐若现的看到天蓝色的床单上面那两条并不老实,一直在乱晃的小腿。 在网吧光影重重的映射下, 是男生茜色的心事在不安分的躁动。 少年瓷白的手腕白得几近透明,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内里的青筋脉络,一圈泛红的勒痕映在肌肤上,就好像是受到了什么虐待一般, 十分突兀。 【夜夜减清辉:对不起, 现在还疼吗?】 【夜夜减清辉:大哭.jpg】 沈熙白看着贺清辉发过来的表情包不免有些惊奇,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死板的人居然还学会用表情包了。 【洗澡就要洗白白:哼.jpg】 贺清辉看着屏幕上圆鼓鼓的小人撅嘴叉腰,还有脸上那一抹小腮红, 看起来十分傲娇,不免代入到沈熙白做出这个表情和动作,竟没有半点违和感。 贺清辉心里面更是实打实的懊恼和心疼,在他心里,沈熙白就跟水晶一样,漂亮易碎,需要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根本舍不得让对方受半点的伤。 【夜夜减清辉:我发誓一定不会有下一次,对不起。】 沈熙白盯着这个回答几秒以后,立马有了新的想法,赶忙输入新的文字,然后点击发送。 【洗澡就要洗白白: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你。】 别说一件事了,就算是一百件,一千件,贺清辉都不可能拒绝,只要自家小孩开口,他的命都可以给出去。 【夜夜减清辉: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沈熙白看到这个回答,不由暗暗在心底赞许对方识趣,乐呵的发出两声傻笑。 【洗澡就要洗白白:这周末要花一整天的时间陪我】 贺清辉一顿,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请求,不免有些哑然失笑。 【洗澡就要洗白白:我们两个一起去约会。】 看到‘约会’两个字的贺清辉眉头猛地一跳,躁动的心跳砰砰加快,喉间都不由跟着滚动了两下。 但贺清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赶忙在心里警示自己。 少年不过是还小,不懂这些词的弯弯绕绕,说的很多话,想要表达的意思跟他字面上所看到的完全就是大相径庭。 是他自己思想不纯洁,内心龌龊,不管看到什么,都要往不干净的角度乱想。 这样暗示完自己以后,贺清辉才勉强压制住了自己躁动不已的内心,但是与此同时,他又不由升起了一阵说不出的愧疚感和暗恋人才懂的那种求而不得的苦涩。 【洗澡就要洗白白:哼.jpg】 【洗澡就要洗白白:又不理我了,过分。】 【夜夜减清辉:已经快十点了,明天还有课,你快点睡吧。】 沈熙白看到对方避重就轻的回答,就知道对方又开始怂了,无奈地闷笑两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准备掐点回复对方。 贺清辉等了差不多五分钟,发现对方一直没有回复自己,神色立马落寞起来。 看来是真的睡了。 9:57pm 【洗澡就要洗白白:晚安呀。】 贺清辉拿着手机的那只手在手机响起的刹那差点因为手抖把手机摔在地上。 【夜夜减清辉:晚安,可爱.jpg】 沈熙白摁灭了手机屏幕,关掉了一旁的床头灯,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开始入眠。 9:57,9+5+7=21。 晚安,wanan,我爱你爱你。 今晚的月色依旧撩人,依旧很美。 -------------- “那个,贺同学,你这周周末真的不去团建吗” 班长诸小溪略有几分尴尬的把两只手搭在自己的身后,牙齿咬住自己的下唇,不尴不尬的开始再三询问贺清辉关于周末团建的事。 上次她主动提出帮对方交钱反被打脸以后,让本就脸皮薄的她自此以后再也不像平日里没事找事的贴上去跟贺清辉说话,就连她心里那原本浅淡若无的旖旎之情都被对方死死地掐灭在了摇篮里,甚至到了一看到这张脸,一听到‘贺清辉’三个字就有些头疼的地步。 就算她听到背地里有学生议论,贺清辉对自己弟弟好得简直没话的时候,她也是持有一种要死不活的态度。 总而言之,她是真心不敢再勾搭贺清辉了,对方实在是太冷了,别说女朋友了,放眼整个学校,敢说自己是贺清辉朋友的人有谁 算了算了,她不配。 但她又是班长,管理着班上大小事,根本无法做到把贺清辉当作透明人,这不,她现在又要因为团建的事跟对方搭话了吗? 贺清辉手里拿着笔,笔尖在练习本上飞速摩擦,留了一长串的黑色印记。 他的背挺得贼直,半点也没有这个年龄段的学生被作业摧残的疲惫感,全程面不改色,甚至可以说下笔如有神般刚扫了一眼题目,就刷刷地开始答题,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嗯。”贺清辉简单的回答,抬头看了一眼班长,依旧冷峻,“那天我没空。” 诸小溪能当上班长,自然是有些过人之处。 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我会把这次收的团建费还给你的。” 贺清辉这次没有抬头,淡淡道,“不用。” 话是这么说,诸小溪还是打算把钱退还给他。 ----------- 灰黑的云层宛如巨浪般席卷整个上空,行人一个个举着花里胡哨的伞,疾步走在大街小巷,裹夹着雨水潮意的湿气充斥着各个角落。 沈熙白耷拉着肩膀,小表情很是可怜,声音或许是冻到了的缘故,尾音微颤,又甜又脆,可怜兮兮的说道,“我明明看了天气预报的,怎么今天下雨了。” 贺清辉举着一把深黑色的大伞举在他的头顶,还故意站在风口的方向,替沈熙白挡住飞溅过来的雨水。 他静静地盯着沈熙白的白皙的侧脸,眼都不带眨一下,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天气而影响心情的失落感,看向少年的眼神依旧带着藏不住的温柔和爱意。 沈熙白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多好的约会时光啊,怎么就偏偏下雨了。 不过坏天气只影响了一小会儿沈熙白的心情,很快他就又满血复活般重新变得活蹦乱跳。 他勾住贺清辉举着伞那只手的胳膊肘,亲昵的说道,“我们去商城吧,在室内,我们就可以不用打伞了。” 贺清辉自然不可能拒绝,笑着回答,“好。” 带着丝丝凉意的冷风似乎还包裹着属于夏天的温度,并不会让人觉得冷。 “买甜品吗?本店今天打折,凡是消费满99的都有机会获得抽奖资格,百分百中奖,礼品多多。” 两人刚经过面包店门口,就被面包店的导购拦住,对方满脸带笑,乐呵乐呵的说道。 沈熙白的耳尖动了动,杏眼闪过一抹亮光,跃跃欲试般的问道,“礼品都有什么礼品” 导购立马递过一张宣传单,普通话极其标准,速度极快地介绍道,“马克杯,玩偶,摆盘,双层小蛋糕,无门槛二十元代金卷,闹钟……有很多奖品。” 沈熙白来了兴致,抓着贺清辉就要往面包店走。 贺清辉的眸色暗了暗,看着沈熙白不安分的小手在各色甜点面前躁动的样子,他低声提示道,“你最近长虫牙了,不可以吃太多甜品。” 沈熙白冲着他,十分胆大的做了一个鬼脸,用一副狡猾而又天真的模样笑着说道,“这不是有你吗你陪我一起吃呀!” 说着,沈熙白果不其然看到男生眼底越发无奈和宠溺的神色,又用一种撒娇的语气嘟囔道,“求求你了哥,我的好哥哥,我想吃!” 贺清辉最受不了沈熙白撒娇,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他真的一点原则都不剩,基本就是沈熙白说什么就是什么,自己只管一个劲的纵容着对方,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贺清辉耳廓渐渐绯红,盯着少年殷红的嘴唇泛着的光泽,无奈道,“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 从面包店出来的两人可谓是满载而归,也不知道沈熙白的手是不是氪了金,一抽奖就抽到了店子里最大的那个巨型泰迪熊,足足有沈熙白那么高,抗在背上,也明显能够感觉到十多斤的重压,棉花极为厚实。 还好贺清辉人高力气大,把泰迪单手抗在肩膀上,另一只手更是十分男友力的提着刚刚买的一堆小甜品,心甘情愿的做着沈熙白的苦力。 沈熙白相比之下就比较之下就轻松许多,拿着一盒小布丁就边走边吃,表情一本满足。 这是极具戏剧性的一幕,一高一矮,高个子的男生含笑望着矮一点的那个,时不时用袖子擦一擦对方吃得满是碎屑的嘴角,动作极为宠溺。 他们两个极具反差的外在形象走在一起,商场里时不时有人回头打量,觉得这一幕略显好笑,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馨感。 沈熙白说到做到,自己吃两口,就要挖一大勺喂到贺清辉的嘴里,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也不管路人充满惊异的目光。 第96章 寒风呼呼的在窗外吹, 把树桠枝吹得摇摇欲坠,今天的天气冻得人直打冷颤,随随便便吹两口气, 都能结成一层热流, 喷在人的脸上。 气温几近零度, 哪怕没有雨, 都足以把人冻得直打哆嗦。 “今天好冷啊, 我他妈的快要冻死了。” “别说了,你看我身上穿的, 我现在恨不得时间倒流, 回去加个衣服。” “诶,我今天看天气预报, 上面说今天很有可能会下雪诶。” “下雪, 真的假的?我们这里好几年没下过了吧, 难怪今天这么冷, 那到底啥时候下呀。” “好像是今天晚上……” 一路人, 学校里的学生都在议论着今天出奇低的气温, 欢声笑语的结伴走进学校大门。 “诶,你看那个方向。”齐刘海的女生用手肘撞了一下自己的小伙伴, 小声嘀咕道。 小伙伴得到暗示,立马顺着她眼神暗示的方向望过去,眉头也跟着抽搐般的跳了一下。 学校大门口外拐角的位置站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快褪色的浅棕色外套, 外套上面有好几个似乎是被烟头烫开的破洞, 黑色的直筒裤裤脚卷起,露出了两只洗得黑不溜秋的白色袜子,一双迷彩的帆布鞋, 上面更是全是泥土,蓬松的头发像是好几年没有被打理过一般已经长得留到脖子以下,简直跟他们平日里在大街上看到的乞丐有得一拼。 邋里邋遢也就算了,之所以说他鬼鬼祟祟,完全就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右眼似乎早年被戳伤过一般,完全耷拉下来,眼珠子的那一块都是空的,面部肌肉也有些扭曲,另一只正常的瞳仁瞪得老大一只,直勾勾的扫射着每一个往学校大门口走的学生,就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人一般。 “好可怕……”女生有些害怕的勾住小伙伴的胳膊,两人心惊胆战的继续往前走。 或许是有学生跑去专门通知了老师或者保安的缘故,这个奇怪的男人并没有在学校门口站太久,就被几个保安呵斥着轰走。 男人表情阴翳,临走以前,还用饱含杀意的眼神瞪了保安们几眼,才弯着背,慢吞吞的离开。 “哥,今天好冷啊。”沈熙白也有些忍不住抱怨这该死的天气,今天的他一看就没看天气预报,里面就穿了一件保暖打底衣,外面更是穿着一件不算厚实的红色毛衣,衣服的下摆露出里衣的白色布料,还颇有几分时尚。 相比之下,一旁的贺清辉看起来就比较暖和,除了黑色的厚棉衣,里面还穿了好几件保暖衣。 贺清辉面不改色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沈熙白身上,眸色渐深,嘶哑低沉的威胁道,“要是你给我感冒了,小心我教训你。” 沈熙白拉住贺清辉的手,想要把对方的衣服从自己的身上扒下来,却被对方手疾眼快的制止住。 沈熙白急了,“你也会感冒啊,你没了外套比我刚刚穿得还少。” 贺清辉早有准备,放下自己的书包,当着沈熙白的面从自己包里抽出了另一件厚外套,一气呵成的穿上,把一旁的沈熙白看得整个目瞪口呆。 贺清辉含笑,重新去牵沈熙白的手,无奈而又宠溺地说道,“走吧。” 沈熙白没了心理负担,兴奋的黏在男生身上,拉着对方欢快地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不忘吹彩虹屁,“还是我哥厉害,做事就是细心。” 眼看着就要送到沈熙白地学校门口,沈熙白眼珠子微微一转,冲着贺清辉挑了挑自己地眉头,狡猾地笑道,“哥,你是不是要送给我什么东西。” 贺清辉的身体一震,原本沉稳的表情都因为沈熙白突然的一句话惊得有些皲裂,一偏头,就看到少年用一种似笑非笑地表情看着自己。 贺清辉莫名有些窘迫,喉结滚了滚,也没反驳这句话,但任由对方盯着自己好一会儿,都没把那所谓的礼物拿出来,尴尬的气氛令他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沈熙白却出奇的有耐心,杏眼亮晶晶的,熠熠生辉,像是映入了一整片星辰般耀眼,满眼期待的盯着贺清辉,有着迫不及待地期待感。 贺清辉实在是没办法了,半低下头,有些紧张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熙白挑眉,水光潋滟的眼也闪了闪,哼唧哼唧的回答道,“我都看到了,上次我去找你的时候,你一看到我就把东西藏起来了,我一猜就是送给我的。” 说着,沈熙白一脸的小娇纵,似乎十分笃定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怀疑是对方时不时背着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坏事。 贺清辉听到回答,表情愈发窘迫,头颅微垂,苍白的手指缓缓蜷起,看起来十分紧张。 “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沈熙白吃吃地笑,漂亮的杏眼暧昧又张扬,瞳仁里倒映着贺清辉的脸。 贺清辉无奈的轻“嗯”一声,看起来似乎是对这个礼物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沈熙白才不管那么多,两只手拉住男生的右手,亲昵地用肩头蹭了蹭,欢快地问道,“是什么是什么快给我呀。” 贺清辉被磨得心都软成一滩水,最后只能缴械投降,无奈道,“在我书里。” 沈熙白立马跳起来,作势要去拉贺清辉书包的拉链。 贺清辉赶忙弯下自己的背,让对方的动作可以更加方便。 沈熙白‘嘶拉’一声,就拉开了拉链,兴奋的他刚一看清里面的东西就不由顿住,有些迟疑的将东西掏出来,举着细细打量。 “…这是你要送给我的围巾吗”沈熙白举着这条白色的围巾,有些不确定地问。 贺清辉沉默了两秒,嗓音极为低沉,“嗯。” 沈熙白将目光重新挪回到这条白围巾身上,这条白围巾的的针织手法并不好,针与针的距离长短不一,还有好几处明显织错的凸起,又或许是织这条围巾的人手法并不娴熟的缘故,就连这条围巾的结束针都是稀里糊涂的结在一起,还有一条很长的线拉在外面。 沈熙白挑眉,笑着望向沉默寡言的男生,“你给我织的” 贺清辉脖子都有些泛红,冰凉的寒风也跟着灌入他的耳道,他轻点了一下头,又赶忙解释道,“这个做得实在是太失败了,我一定会重新再做一条送给你的。” 沈熙白得了肯定的回答,再看这条围巾时就觉得可谓是哪哪儿都好,不晓得的人怕不是要以为他得来什么珍稀宝贝,整个人都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激动。 沈熙白推了推男生,兴奋道,“那你帮我系在脖子上。” 贺清辉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少年手上拿着的那条丑不忍睹的围巾,又看向沈熙白熠熠生辉的眼眸,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对方不加掩饰的喜爱和珍惜,心口也不由一暖。 用心准备的礼物可以得到对方真心的喜欢,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更何况,眼前人是他的心上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熙白给他的信心,贺清辉再看这条围巾时,竟觉得没有那么丑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围巾系到沈熙白白皙纤长的脖子上,围了两个圈,将少年小巧的下巴都整个盖住,只露出了那双亮得惊人的眼,可爱极了。 贺清辉的心室就像是被什么甜腻的东西填满了一般,整个人都是暖烘烘的。 “哥,你快走吧,不然要迟到了。”沈熙白摆了摆手,又冲着对方做了一个搞怪的鬼脸。 贺清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站在原地,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熙白是知道原因的,每一次上学,贺清辉都要目送着他进到校门里以后才肯安心离开,自然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沈熙白赶忙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跑,跑两步就回头大喊道,“哥,放学见。” 随着沈熙白的背影在贺清辉的眼前彻底消失,贺清辉刚刚明明还带笑的表情也跟着慢慢的敛下去,最后慢慢恢复成了沈熙白不在他身边之时,生人勿近的面瘫脸,严肃冷诮。 完全就是两种极端。 在贺清辉的脚步愈临近学校的时候,他的心脏就莫名跟着跳得愈来愈快,胸口就好像堵了一个硬块般难受,压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悬在他的心头。 口袋里的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了他之前委托的人给他发送的匿名简讯。 贺清辉沉着脸,将手机掏出来,翻开短信页面,刚一看清上面的文字,他的表情就出现了明显的撕裂,瞳仁都跟颤了一下。 【他在监狱的表现良好,已经被提前假释了。】 贺清辉猛地攥紧手机,力度之大,几欲要将手机捏碎,但显然,这不仅不会让他捏碎手机,还会反作用令他自己的手被攥得生疼。 邋遢的男人幽幽的出现在贺清辉的身后,表情狠戾,眼珠子用力得几乎要瞪出来,他吼出声,“我终于找到你了。” 贺清辉眉头一跳,猛地一转身,表情也有些狰狞。 “儿子,想爸爸了吗”男人就像一个疯子,嘿嘿笑了两声,笑得时候,右眼的伤口看起来愈发扭曲。 贺清辉猝然咬紧的牙关几乎要崩出血来,黢黑的眸子寒光冷肆,像一把剔骨的刀,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千刀万剐。 见对方不说话,男人毫不客气地朝着贺清辉地位置逼近,一边走,一边碎碎念道,“四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要不是你的五官跟以前没有任何变化,我还真是认不出你来。” 贺清辉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找我做什么” 男人笑得扭曲,声音粗粝,“当然是找你报仇啊,我的好儿子。” 第97章 一整天, 天都亮得瘆人,雪白的厚云层挡住了太阳,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天空忽地开始飘起了小雪粒, 远看与雨无异, 掉落进草坪, 马路, 楼顶,电线杆…… 第一撮小雪砸下来的瞬间, 静谧的校园短暂的发出了一阵急促而又兴奋的惊呼声。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 沈熙白简直是急不可耐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恨不得时空瞬移地飞去贺清辉身边。 他午饭的时间点给贺清辉发信息, 结果对方一直到放学都没有回复他, 这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要知道贺清辉给他设置了特殊提示音, 哪怕是上课都不会静音, 所以基本只要沈熙白发信息就一定秒回, 如遇什么特殊情况, 也绝对不会超过十分钟,及时解释自己的行程。 更何况, 沈熙白每逢中午必给对方发送碎碎念的信息,也已经算是每日例行之事了,对方不可能不知道。 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收到对方的回复,让沈熙白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的, 总觉得心口闷得厉害, 总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沈熙白右手攥着手机,时不时就要把手机亮屏看上两眼,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信息, 结果十分显然,什么也没有。 “沈熙白,能不能问你一下这个数学题目呀,我们班只有你一个人做出来了。”沈熙白刚背好书包,还没走出教室,就被一个穿着水蓝色外套的女生拦住了去路。 女生是他的同班同学,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初中生,稚嫩得过分,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的缘故,她的发丝偏黄,还很细很顺滑,白白瘦瘦的,像一个精致得过分的芭比娃娃,乖乖的。 沈熙白现在的脑子就像一团打结了的毛线,怎么理也理不顺,还越来越乱,心里面记挂着的也只有贺清辉一人,以至于一时间他的脑子只剩下赶紧走这一个想法,根本不想耽误时间。 沈熙白的脸有些惨白,他十分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难为情地拒绝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急着回去,你去问老师吧。” 沈熙白的话刚一说完,蓝衣女生就面露尴尬,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摆,尤其是拿着练习本的那只手还伸在半空中,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一副我见犹怜的可怜摸样,就好像被人欺负了一般楚楚可怜,头也跟着耷拉下来,即便如此,她也仍旧没有让开路,一如既往的挡在沈熙白的跟前。 不知道的是人怕不是要以为是不是沈熙白欺负了她。 沈熙白见状立马有些头疼。 距离两人很近,目睹了全程的胖男生见状忍不住在旁边煽风点火,咄咄逼人道,“不就问个问题吗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你能有多急啊,又不是赶着去投胎,人家女生问你是因为相信你,你成绩那么好教一下人家怎么了,你怎么这么自私啊。” 沈熙白的表情瞬间变了,眉头也拧巴在一起,刚欲要说点什么,一直跟沈熙白要好的同桌四眼仔立马看不下去了,蹭的一下就从凳子上站起来,十分不客气的扑上去跟这个死胖子对线。 “跟你有关系吗别人的事轮得到你插手吗怎么成绩好就要做慈善家吗你说让别人教就让别人教,你付学费了吗教你们,是沈熙白平时人好,是他对你们的一种情分,怎么你们就这么不要脸把情分当他的本分了是吧再说了,人家平时那么好讲话,拒绝过你们什么东西,他今天有事,想赶紧回去就要被你们说是吧,您有事吗” 四眼仔平时老老实实的,没想到对线起来,怼得对方根本插不进一句话,一气呵成的就把话不带一个脏字的骂回去。 胖子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跟人继续抬杠。 但是四眼这番话,已经严重戳伤到了女生的自尊心,让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她红着眼眶,十分不好意思退开路,很难为情的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这次考虑欠妥了,只想着自己。” 沈熙白松了一口气,赶忙顺着对方的台阶道,“是我的原因,我今天有点事,如果你不建议,我明天再告诉你。” 女生的想法也很简单,她就是单纯的想要请教对方问题,毕竟沈熙白是年级第一,她之前也问过好几次,说得方法比老师也管用,她根本不愿意跟其结仇,所以她立马笑着点了点头。 沈熙白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四眼,就赶忙往学校外面冲。 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见贺清辉了。 没有带伞的沈熙白刚走几步,就能清晰的感受到雪粒砸到他的头发丝上,然后化成水,流进他的头皮,冻得他透心骨般发冷,明明系着围巾,穿着厚外套都还是觉得自己的四肢像是被一点点的抽走了温度一般,心慌气短。 沈熙白最后像疯了一般的跑起来,仿佛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迎着雪飘过来的方向往前冲,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出来的气化为雾又重新喷在他的脸上。 一路上有不少人朝着他投去目光,似乎是在惊讶怎么有人在这儿冷的天气跑步。 好想…… 好想见到哥。 “诶,你是贺大佬的弟弟吗?”沈熙白刚冲进贺清辉所在的学校,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高中部的学生都还在上课,一路上只能偶尔碰到几个学生。 沈熙白停下来,大口喘气,漂亮的杏眼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一般朦胧。 “是,是我。”沈熙白的尾音微颤,眼尾也微微有些泛红,或许是刚刚跑得太急的缘故,整张小脸也红彤彤的。 拦住他的是一名男生,本来还有些不确定,得到肯定的回答才松了一口气,他是高一学生会的会长,在学校的名气也不低,虽然同为男性,但他对贺清辉却没有同性之间的那种敌视,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崇拜感,毕竟人的本性就是慕强。 “贺大佬今天一天都没来学校,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男生有些奇怪,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语气也十分真诚。 沈熙白的心咯噔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回答一般愕然,“他今天没来学校” 男生也有些惊讶沈熙白的反应为何这么激烈,但还是据实以告,点头,“对,你不知道吗?” 沈熙白迷茫了,眨了一下眼,嘴唇翕动,纤长的眼睫微颤,“…他,他今天是和我一起来的学校…” 男生一听,更加惊讶了,沈熙白却无暇去顾及这个男生的反应,因为此时的他只想知道,贺清辉到底去了哪里。 沈熙白一边往回走,一边掏出手机,双手双脚都莫名在打颤,手机的屏幕在他的手心里捏出了一层水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他颤颤巍巍的点开通讯录,开始拨打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那一串数字。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熙白感受着耳边又硬又冰的手机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话语,红着眼,仍旧不死心的点进去又退出来。 他的四肢冰冷,双脚缓慢而又迟钝的往前走,就像是上世纪被人丢弃的零件被现世纪重新安装利用,但因为实在是太过老旧的原因,只能举步维艰的继续工作。 “宝贝……”喑哑艰涩的声音突地一下随着刺骨的寒风一并从远处灌入沈熙白的耳道,冻得他不由跟着颤抖了两下。 他猛地抬起头,飞快地望过去。 穿着黑外套的男生□□的站在不远处,两只手插在衣服的口袋里,眼睛下面是一圈因为休息得不太好才会有的乌青,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极度疲惫,甚至是心力交瘁的虚脱感,即便男生看向沈熙白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宠溺,但莫名的,沈熙白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浑身气质的巨大变化。 这一幕实在是太梦幻了,就连雪飘下来的速度都跟着越来越快,模糊掉世间的一切,开始给万物蒙上一层雪白,快到令沈熙白几乎都在怀疑眼前的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错觉。 沈熙白本能的颤栗了两下,呼吸都跟着变得细弱,大脑里面都是一片轰鸣。 男生轻轻的勾起嘴角,又冲着沈熙白的方向又喊了一声,“宝贝……” 犹如跨越了好几个世纪,历经了无数的沧桑,由灵魂深处发出来的呓语。 沈熙白再也控制不住,贝齿轻咬唇瓣,像一块轻飘飘的羽毛,直接扑到在男生身上,后者快准稳的搂住他的腰,防止他摔倒下去。 纷纷的大雪落到两人的肩头,男生心疼的捧住沈熙白冻得发红的手,小心翼翼地摩擦生热。 沈熙白委屈极了,把头埋在男生的颈窝里,闷闷的开始抱怨,“你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沈熙白看着皑皑的天空,脸颊贴在对方的脖颈,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对方胸膛的位置发出像疯了一般有力的剧烈抽跳。 沈熙白又嘟囔出声,“下雪了,今天的天好冷啊。” 对方自始至终只是搂着他,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好像全身心的沉醉在这样的静谧美好当中一般,即便外界环境寒冷,但心口却又如岩浆般滚滚炙热。 沈熙白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呆滞的半抬起头,去看对方的表情,后者勾起唇,看向沈熙白的目光带着痴迷,“我很想你,宝贝。” 沈熙白脸上的血色尽褪,这个声音即遥远又熟悉,低沉而有磁性,沈熙白的眼睫跟着在风中颤抖,心脏都在这一瞬间骤停。 第98章 沈熙白艰难地抬起头, 一脸复杂地看着贺清辉,直觉告诉他,今天的贺清辉很不对劲。 此刻的贺清辉看向沈熙白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宠溺, 但柔情的背后却好像披着一层很深的伤口, 令沈熙白没由来的觉得心疼。 “你……”沈熙白咽了咽口水。 贺清辉笑得极为难看, 看起来就像是明明悲伤到极致却偏偏要维持着笑脸, 甚至还极为关切着沈熙白的小情绪,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去握沈熙白的手, 柔声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 但沈熙白最受不了, 就是他这副模样, 他捏住贺清辉脸上的两团肉, 捧在自己的手心里, 心疼道, “你别笑了, 你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天没去上课。” 贺清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眼底晦涩闪过一抹暗芒,寒光冷肆,但很快又被他收敛下去,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重新勾起嘴角, 淡淡道,“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 沈熙白才不信贺清辉的屁话, 他用手重重地捶在了对方的胸膛上,眼眶泛红,气不打一处来地骂道,“你个骗子,我才不相信你。” 贺清辉反抓住沈熙白的手,小心翼翼地捧在自己的手心里,用嘴哈了两口气,又极为轻柔地给其摩擦生热,生怕冻到对方,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沈熙白眼尖,一下就注意到贺清辉的眼角有一块淤青,他的心也跟着陡然一沉,赶忙凑上去,仔打量着男生的脸,急切道,“你脸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贺清辉的眼神有些闪躲,先是撇开头,然后用一个很扯的理由解释道,“不小心摔的。” 沈熙白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信这么拙劣的借口,故此,沈熙白更气了,两只眼红得愈发厉害,就更兔子眼睛一样,又亮又肿,他猛地推开对方的手,嘶吼出声,“贺清辉!我不是傻子!”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不要跟我道歉,我不要你跟我说对不起,我不需要你在我面前伪装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要瞒着我,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一次” 沈熙白就像是一点就炸的炸弹,红着眼,对着男生就是一顿输出,手也跟着空中挥舞,完全就是一副被气急的摸样。 贺清辉这下彻底慌了,他猛地冲上去想要抱住沈熙白,却被对方狠狠地推开,贺清辉哪里还有刚刚的淡定,他一边去抓沈熙白的手,一边去抱对方。 沈熙白胡乱地推开他,雪花砸在他的头皮上,冻得他头皮都有些发麻,雪势也跟着越来越大,纷纷落地,风也跟着呼呼的吹。 贺清辉把握住时机,一把扣住了沈熙白的腰,把头埋进对方的颈窝,再也不做掩饰,浑身都抖得厉害,声音脆弱粗粝,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不要推开我。” 沈熙白的心猛地一颤,心口像是被人用一把钝刀戳痛得厉害,身体也跟着瞬间软成一滩水,温顺的呆着男生的怀里。 贺清辉抱着他的力道大到惊人,就好像是一个溺水者在大海漂泊中历经千辛抓住了一块浮板,死死地抓着这最后的稻草,不愿放手。 沈熙白听见男生闷闷地声音从胸腔的位置发出来,带着些许嘶哑,“……他回来了。” 沈熙白有些迷惑,风吹在他的脸上,有些生疼,“谁” “……我生理学上的父亲。”贺清辉说这句话的时候,手劲一下加大。 沈熙白眉头一跳,注意到男生的情绪隐隐约约有些失控,只能用手轻拍着对方的后背,给予对方一丝安抚。 贺清辉先是轻嗤一声,然后用一种极其悲哀的语气说道,“在我十岁那年,我亲眼看着他…..亲手打死了我的母亲。” 沈熙白心整个一咯噔,放在贺清辉背上的手都跟着停下了动作,没由来的,他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冻得有些疼,就好像是震在了原地。 “可他只被判了七年的拘留,甚至还得到了假释,他回来了……”说到这儿,贺清辉像是听到了了极为讽刺的事,嘴角扯动了两下,又嘲弄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情绪几近失控。 沈熙白的嘴唇翕动,想要说点什么,但一切语言在这种事面前都是苍白的,他根本说不出一句安抚对方情绪的话。 杀人分为了故意杀人和过失杀人两种。 说来讽刺,家暴致死在一般情况都是属于过失杀人,而被家暴者一旦反抗,将其害死,却属于故意杀人,前者可能只需要坐几年的牢,后者却面临着死刑的危险。 不是法律偏心,而是在通常情况下,被家暴者都是弱势群体,他们的力气比较小,如果他们反抗,通常都是蓄意行凶,是有预谋的杀人,也就是所谓的故意杀人。 而施暴者作为强势的一方,力量大,一般情况下都是由于用力过猛而导致的过失杀人,是激情杀人,所以得到的都是轻判。 可笑而又可悲,但这却是现实。 沈熙白的大脑百转千回,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刺骨的寒风冻得凝固住。 也就在此时,失神的沈熙白猛然惊觉自己的脖颈慢慢得流进了一行湿热的东西,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指尖都跟着在隐隐发颤。 贺清辉……哭了。 “……我们回家吧。”沈熙白的眼尾泛红,声音抖颤得厉害,此刻的他已经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 男生没有及时回答,反倒是靠在他的脖颈位置,无声的摇了摇头,然后慢慢抬起脑袋,眼底闪着寒光。 “你知道吗就在刚刚.......我找人打断了他的腿。”贺清辉冷不丁的出声,手上的力道分毫不减,浑身上下阴翳可怖甚至是血淋淋的低气压。 贺清辉的表情冷得可怕,眼底积郁着一层黑压压的冷色,抱着沈熙白的手活像死死勒住猎物的蝮蛇,沈熙白纤细的腰杆被对方粗暴的钳住。 他死死地盯着沈熙白的眼,甚至撕碎了他长久以来伪善的面具,浑身溢散着寒气,唇线冷掩,用一种声带好似磨出血的语调沙哑出声,“…你会害怕这样的我吗?” 说完,他薄而淡的唇无意识地抿紧,眸色冷得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潭。 沈熙白深吸一口气,眼眶水气氤氲,再也无法收敛住自己的情绪,一把勾住贺清辉的脖子,咬紧牙关,重重道,“别说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贺清辉动了动自己惨白的唇,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似乎还有些些许的恍惚。 沈熙白炙热的呼吸悉数喷洒在贺清辉的脖子上,以至于沈熙白身上独有的奶香味在贺清辉的鼻尖显得愈发浓烈。 “对,我们回家。”沈熙白的眼泪从他酸涩的眼眶中一个劲的往外冒,声音都一抽一抽的,带着哭腔。 贺清辉的意识终于回笼,他稍稍松开了手中的力度,眼底潜藏着痴迷,浓稠刺骨的冷风吹来,拂动着他额前的头发。 “…好…我们回家。” 此刻的沈熙白已经彻底睡过去,两只眼睛还有些肿胀,眼尾也有些红,像极了受惊的白兔,可怜兮兮的,一看就知道怕不是哭了好一会儿。 以至于就连睡过去以后,眉头都仍旧皱巴巴在一起,就像是带着什么心事入睡一般。 贺清辉无声地在昏暗的灯光下细细地打量着沈熙白白净的小脸,也不知道盯了多久,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慢慢的抚平沈熙白的眉头,后者不舒服的蹭了蹭他的手,换了一个姿势,几乎睡。 此刻的沈熙白睡得极熟,像一朵惨遭风雨蹂躏的花,凄美而又秾丽。 贺清辉却好像根本感受不到一丝疲倦,紧紧地盯着这张脸,哪怕灯光凿得他眼睛生疼,也舍不得眨一下,就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沈熙白就这么乖巧的睡在他的臂弯里,睡在一个对他有着非分之想的人怀里,毫无防备。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贺清辉熟练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机,将镜头对准沈熙白的睡眼,咔擦偷拍了几张图片,黄晕的光影在他冷酷的脸上摇摆不定,定格了好几幅美好的画面。 也许沈熙白根本不会知道,这个抱着他入睡的这个男生曾经到底偷拍了自己多少张照片,有喝牛奶的,有吃饭的,有跑步的……整个手机的相册里除了沈熙白就再也其他照片。 那是属于贺清辉隐晦的暗恋心事。 随着‘叮’的一声,贺清辉的手机再次收到短信。 突然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极为突兀,甚至还险些将睡熟过去的沈熙白一并吵醒。 贺清辉的手跟着一顿,眉头也不由跟着皱紧,他的手指扭作一团,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才点进了这条简讯。 【事情已经解决好了,他现在已经被送到国外的敬老院去了,余生都不会再回国。】 贺清辉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就好像上面所写的东西与他无关。 终于……这件事全部解决好了。 第99章 “李女士, 你太夸张了,线上通知一下就可以了,干嘛要弄得这么隆重”沈熙白看着自家母上大人自从看到他的录取通知以后就开始各种亢奋的给各个平时根本联系不到的七大姑八大姨打电话, 然后还有要大摆宴席的架势, 不免有些失笑。 李女士正拿着手机笑脸盈盈的同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听到自家宝贝儿子的调侃, 她回头刮了他一眼, 就又自顾自的重新投入到这种分享的兴奋当中。 “哪有哪有,不过是他高考发挥超常, 踩了狗屎运而已……” “……对对对, 就在富贵豪庭,下周三中午十二点……” “…来了就行了, 不需要准备什么礼物……” 沈熙白摇了摇头, 收回目光, 兀自盯着窗户外面看。 盯了好一会儿, 他掏出手机, 熟练的打开某社交软件的聊天界面, 给那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id发送信息。 【洗澡就要洗白白:哥,你都不夸夸我吗我考上清北了诶。】 【洗澡就要洗白白:奶猫乖巧摇尾巴.jpg】 沈熙白抿唇, 一脸期待的盯着屏幕,果然没过几秒,对方的信息立马就发了过来。 【夜夜减清辉:宝贝真棒!】 沈熙白盯着屏幕上的四个字,有一种望眼欲穿, 恨不得将手机看出一个洞的忿忿, 果不其然,除了这四个字,对方竟没有半点表示, 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这不免让坐等被夸的沈熙白多少有些不满,他轻哼一声,默默在心里戳贺清辉的小人。 贺清辉高考以后,就去了国外读大学,这么一走就是三年,这三年的时间除了每隔时间就要寄回来的礼物以及特产,还有每天睡前例行的视频通话,贺清辉居然真的整整三年都没有回来过一次,就算沈熙白如何吐槽抱怨,也没让这个大忙人回来。 【洗澡就要洗白白:所以呢?然后呢就这就这】 【洗澡就要洗白白:一个拳头打死你.jpg】 【夜夜减清辉:我为你准备了升学礼物。】 沈熙白盯着‘礼物两个字,再也忍不住,直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秉持着要将贺清辉狠狠骂一顿的心理,沈熙白愤愤点击了视频通话,要开始进行自己的嘴炮攻击。 礼物这个东西,贺清辉送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少,各种奢侈品先不说,就连贺清辉在国外吃到的特色菜,对方都要连夜打包给寄回来,确保沈熙白吃到的时候不会变味。 而沈熙白每次收到这种东西,都不免在心里冒着酸楚。 既然交通这么方便,这个狗男人怎么都不知道回来看看他,气死个人。 沈熙白的视频电话才刚呼过去,连接还没超过五秒,就被电话对面那人极快地摁断。 沈熙白心肌梗塞的看着手机屏幕,好半天才确认真的不是自己不小心摁掉的电话,真的是对方掐掉了自己的视频邀请。 【洗澡就要洗白白: 】 【洗澡就要洗白白:你要死 你居然挂我电话】 【夜夜减清辉:我在忙,宝贝乖,晚上给你打电话。】 【洗澡就要洗白白: 】 沈熙白发现贺清辉竟然连信息也不回以后,直接气得用脑袋砸沙发,双手交叉在胸口,开始独自生闷气。 -------- “以后还回来吗”白婷看着面前这个年少有为,明明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在商业上叱诧风云的男人,不免有些遗憾的问道。 现在的贺清辉褪去了独属于少年的青涩,一身高极的定制西服配上一双铮亮的皮鞋,眉宇间都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修身的西服下隐约可见他坚实有力的肌肉线条,下颚瘦削如割,眸色清冽,目光凉薄。 他面不改色,不以为然的回答,“不回来了。” 白婷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强人,她对贺清辉拥有着一种处于对同类的欣赏,并且她很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个年轻的男人,以后所可以达到的成就绝不止现在这么简单。 白婷轻点了一下头,不置可否的笑道,“为了你手机里的那个男生” 贺清辉没有回答,目光一如既往的坦然。 白婷看了一眼他手里时刻拿着的手机,不免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笑道,“你就这么挂掉他的电话不怕他生气吗” 贺清辉冷酷的脸难得柔和了下来。 白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向贺清辉的眼神带着些许羡慕,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伤和遗憾。 “回去也好,你三年都没回去过了…”说到这儿,白婷顿了一下,她深深地瞥看贺清辉,带着些许意味深长,又叹道,“你的病…已经好了” 贺清辉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光,脸上的肌肉紧绷而又冷硬,“嗯。” 言简易骇。 白婷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她是知道的,贺清辉三年以来定期进行心理治疗,但具体的原因,她知道得并不清楚,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贺清辉之所以选择出国,就是为了不伤害到那个手机的那个小男生。 贺清辉薄而淡的唇抿紧,脑门上的青筋隐隐抽搐。 他在三年前发现自己的记忆库出现了问题,就总是能够记起一些根本没有发生过的片段,更诡异的是,这些记忆里都有沈熙白的身影,但那些记忆的出现和融合,根本无法被他这么小的脑容量接纳,致使他开始焦虑,甚至是狂躁,不得不每天服用安眠药入睡,甚至到了自残的地步。 他选择出国,一是为了治病,二是他发现自己可能受到絮乱记忆的纷扰,致使自己对沈熙白有着很强的占有欲,已经到了控制不住自己行为的地步,那种占有欲强烈到令他恨不得直接把沈熙白关起来,用铁链绑住对方,将其时时刻刻绑在自己身边。 这个病一点点放大了他内心深处最丑陋的欲望,以至于他每次盯着沈熙白的眼睛,看到对方澄澈干净,完全信任自己的眼神,就会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所以他毫无征兆的跑了,跑到了国外,不敢去见沈熙白。 但思念是一种毒药,他蛰伏了整整三年,时刻谨遵医嘱,控制和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但根本就是于事无补,他的欲望根本没有因为距离,时间而冲淡,反倒加剧了他的焦虑,但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莽撞的毛头小子,现在的他可以懂得掩饰自己,可以伪装出一副伪善的面具。 所以他等不了了,他一定要回国!他一分一秒都已经等不下去! ------ “诶诶,沈大佬,快快快,上次你跟我分享的故事还没说完,你今天继续说。” 刘可耳一脸期待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沈熙白,眼睛都在发光,两只手暗搓搓的摩擦着,看起来就像一个花痴。 刘可耳是沈熙白的高中同班同学,不仅如此,她还是一个知名网络美女漫画家,某博有近百万的粉丝,画风精美,笔下的人物美型,是少见的天才漫画家,天赋极高,简直就是生而吃这一碗饭的天才。 一开始的刘可耳并不是什么网红漫画家,只是喜欢画画,而沈熙白和刘可耳也完全是因为’原耽’才建立起的友谊小船。 刘可耳喜欢原耽,高一的时候的她就凭借着兴趣爱好开始画各种二次元帅哥,都说二次元和三次元有壁,刘可耳第一次见到沈熙白就被对方的美貌镇住,还莫名嗅到了对方自带的小受气味,不仅以沈熙白为原型画了无数短漫,还极不要脸的直接拿给沈熙白看。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这么莫名的熟络了起来。 而沈熙白又实在看不下去那些以自己为原型的角色跟其他男性配对,就以贺清辉为原型为刘可耳提供写作灵感,导致最后刘可耳干脆以沈熙白和贺清辉两个人为原型画了无数短漫,甚至还发布在网上,谁能想到,她居然会就这么意外的走红。 粉丝也天天在评论区为这一对竹马竹马的神仙爱情哭泣,尤其是当粉丝知道这是由真实故事改编以后简直就炸开了锅。 沈熙白贝齿咬住吸管,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 刘可耳自然不可能忽视沈熙白的小情绪,不免有些奇怪的问道,“沈大佬,你今天心情不好你都考上清北了诶,你啥事这么颓?” 沈熙白用手撑着脑袋,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实在忍不住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开始一股脑的对着刘可耳进行吐槽。 刘可耳听得一愣一愣的,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他不会是背着你有人了吧。” 刘可耳的话音刚落,就毫不意外的接收到了沈熙白一记刀眼,刘可耳立马哆哆嗦嗦的收回自己的话,干咳两声,装作自己什么都没说。 沈熙白继续思考人生,一脸郁郁寡欢。 ‘嘟嘟嘟--’沈熙白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的心一咯噔,眼疾手快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手机,果不其然看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国际电话号码。 刘可耳看到沈熙白盯着手机屏幕,但不接听,有些奇怪的问道,“你咋不接电话啊,他都给你打电话了。” 沈熙白本就在为今早被对方挂掉视频通话生气,气都没消干净,根本不想接电话,所以他很鸡贼的摁下了挂断键,让这个狗男人也体会一把被挂电话的滋味。 沈熙白刚一挂断,电话就又被打了过来,一来二去,沈熙白直接挂了对方三个电话,终于气消了,在第四个电话拨过来的瞬间,沈熙白便不再忸怩,飞快摁下了接听键。 还不等他说话,电话那头的男人就压着嗓子,声音粗粝的发出质问,“你现在在哪里” 沈熙白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据实以告,“在奶茶店,和朋友一起。” 电话那头很明显的长喘了一口气,像是竭力的在控制着什么,继而又嘶哑道,“你喜欢的人” 沈熙白懵了,赶忙否认,“不是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才低着嗓子回答,“…我回来了…” 沈熙白的心剧烈一跳,喜上眉梢,还不等他亢奋的说点什么,男人又道,“宝贝,你回头,我就在身后。” 沈熙白一惊,蹭地一下抬起头,一脸激动的看向了自己的身后,只见他身后的玻璃窗正对着街道,而马路对面的红绿灯下正站着一个笔挺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右手举着手机,目光幽幽地盯着他所在地方向,就像一条蛰伏已久的野兽,目光阴翳,带着些许狠戾,又像一条攀附在人身上的腹蛇,带着一种阴森森的湿腻感,表情森寒,令旁边跟着望过去的刘可耳莫名跟着打了一个寒颤。 第100章 “那, 那个人就是贺清辉吗”沈熙白旁边的刘可耳倒吸一口冷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男人刀眼吓到的缘故,她哆哆嗦嗦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的后颈, 看向男人的目光带着些许好奇, 又有着些许说不出来的敬畏感。 男人的气质太亮眼了, 带着绝对的疏离感, 简直令人望而生怯。 甚至…… 刘可耳有一种自己漫画男主从漫画世界里爬出来跳到她面前的震撼, 以至于她远远的看了男人一眼,就觉得这个只可能是贺清辉. 太像了!完全就跟她脑子里想象得的贺清辉一模一样! 卧槽! 刘可耳的眼睛都在发光, 又亢奋又激动, 尤其是这就别重逢的大戏,已经在她脑子里火星撞地球般擦出非一般的火花。 磕到了磕到了。 沈熙白并没有回答刘可耳的问题, 此刻的他脑子里都是一片浆糊, 表情呆滞, 微微张着嘴, 怔忪的站在原地, 目光呆呆地望着窗外男人所站的位置, 准确无误地跟男人直勾勾的眸子对上。 人行道旁边的红绿灯闪了两下,终于变成了绿灯, 男人沉着脸朝着沈熙白所在的位置步步逼近,他的面部轮廓冷硬,眼都不眨一下,浑身溢散着寒气, 表情冷酷到像是来赵自己的杀父仇人, 一身的杀意。 而沈熙白就像一只吓坏的松鼠,呆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 攥着手机,也不管看戏的刘可耳就十分兴奋的朝着门口的位置走。 沈熙白的杏眼熠熠生辉,像是见了什么宝贝,亮得惊人。 男人本来是带着质问的态度走过来的,一见到沈熙白那双一如既往澄澈的眸子心口就软得一塌糊涂。 沈熙白一点都不扭捏,也不在乎周围有没有人,简直就是飞奔过去,然后虎扑,十分娴熟的勾住男人的脖子,两条腿都十分不要脸的往男人的腰上挂,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承受不住自己扑上去的反作用力。 男人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铁臂般的胳膊一把搂紧了沈熙白的腰窝,眼疾手快地将人往自己地怀里掂了掂,另一手抱紧了他的大腿。 或许是沈熙白刚刚跑得太急得缘故,还带着几分喘意,喷出来的热气全都一并洒在了男人的脖颈,两人皮肉相贴的地方都跟着猛地袭上一阵酥麻,然后向四周扩散,流经四肢百骸。 沈熙白红着脸,头埋在对方的肩膀上,此刻的他一边喘着气,一边嗅着男人身上独有的檀香味。 贺清辉眯了眯眼,眼神阴沉的往刘可耳的方向扫了一记,抱着少年的手隐隐用力,以防对方摔下去。 “你要回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沈熙白嘟囔的瞪了男人一眼,声音带着些许娇气,然后又飞快地从对方的怀里跳出来,后知后觉般不好意思搓了搓自己的手。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要点脸皮的。 男人的手落了空,先是维持着抱人的姿势僵在空中,然后默默攥成拳头收回来,眼底也跟着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他先是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哑着嗓子,答非所问道,“你恋爱了” 沈熙白一顿,有些莫名其妙地眯了眯眼,然后看到对方在说完这句话以后眼神就跟着有些闪躲,然后若有似无地往自己的身后看了两眼。 沈熙白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对方是误会了自己。 沈熙白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又看着对方眼底藏不住的失落和阴翳,压根舍不得逗他,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一把捧住对方的脸,逼着男人跟自己对视。 贺清辉一顿,然后整个上半身都为了配合对方的姿势跟着弯下来。 他无奈地看着少年的眼神,对方的眸子纯净一如曾经,但此刻的贺清辉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难受地被揪了起来,就好像有千万条虫子在啃食他的心脏,可他偏一条都捉不住,直叫人抓狂崩溃。 沈熙白殷红湿润的嘴唇动了动,紧紧地盯着男人如潭般黝黑的眸子,语气诚恳,一字一句启唇,“我喜欢你。” “……” “……” 两人维持着这一个姿势,彼此凝视了对方长达一分钟的时长,而整个过程,贺清辉都像是被人摁下了暂停键一般,没有半点反应,不仅没有眨一下眼,沈熙白甚至都怀疑对方根本没有呼吸。 贺清辉的喉间滚动了几下,声音粗粝,近乎失智,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嘶哑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沈熙白贝齿紧咬着自己殷红的下唇,街边的热风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令他本就白皙的脸颊此刻透着些许嫣红。 见沈熙白没有开口,贺清辉却有些急不可耐地继续道,“你再说一遍,宝贝,你再说一遍。” 沈熙白的手还捧着男人的脸,慢慢地,他改成捏脸了手势,再一次字正腔圆地说道,“我说我喜欢你。” 男人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狂喜,反手一把抱住沈熙白的腰,也不顾周围的人带着些许好奇朝着他俩投来疑惑的目光,声音带着颤,有些语无伦次地再次问,“是,是我理解的那个喜欢吗” 沈熙白都被对方如此频繁的询问弄得有些面热,他漂亮的杏眼都跟着冒着水汽,尤其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身后有一道直勾勾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让他心头升起避无可避的羞窘。 他想要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开了,结果显而易见的被反扣得更紧,带着一股子恨不得将他融入自己血肉般惊人恐怖的气力。 沈熙白终于没了脾气,软了自己的身子,然后无奈而又倦怠地“嗯”了一声。 此刻的贺清辉哪里还有一开始那般沉稳冷酷的架势,完全就是一个初犊情开的毛头小子,明明刚刚还表现得像个霸道总裁,现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反倒连手脚都变得不知道该往哪儿摆起来。 沈熙白却还记着仇,趁着贺清辉手足无措,一把挣脱了他的怀抱,然后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哼一声,“你可算回来了,三年了,回来了还不提前告诉我。” 贺清辉一顿,这事儿他没法解释,他重新把人抱进自己的怀里,哑着嗓子,开始道歉,“对不起,我保证不可能有第二次。” 沈熙白又刮了他一眼,活像个傲娇少爷,气鼓鼓地又问,“那你今天早上挂我电话怎么解释。” 贺清辉攥住沈熙白两只白皙纤细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整个人还处在一种极为不真实的状态当中。 沈熙白发现对方一直没说话,不免觉得奇怪,便抬起头去看男人的表情,才惊觉贺清辉的眸子有些失焦,一直低着头,看起来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恍惚。 沈熙白的心跟着一咯噔,“哥,你怎么了。” 贺清辉还是没有回答他,反倒开始自顾自地小声说话,“这次……这又是我的幻觉吗” 贺清辉的病早两年已经严重到出现臆想症的地步,他无数次以为沈熙白真的喜欢自己,然后答应了他的表白,他幻想过自己和对方同吃同住,幻想过自己和对方的约会,地点包括超市,电影院,公园…… 但近一年的时间,他的这个病都没有复发过,以至于贺清辉在听到沈熙白告白的瞬间真的欣喜若狂,紧接着便是无法自拔的绝望和痛苦。 沈熙白这下真的急了,一巴掌拍到贺清辉的脸上,急哄哄地骂道,“幻觉个屁啊,你当你在做白日梦呢。” 贺清辉一顿,涣散的眸子慢慢聚焦,重新落在沈熙白精致的脸上,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还有手上真实不过的触感,他的手隐隐还有些抖。 贺清辉深吸一口气,终于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把将自己的脑袋埋到沈熙白的颈窝里,一边发抖,一边哑着声祈求道,“说你爱我。” 沈熙白莫名被男人这么孩子气的表现逗笑了,发觉周围看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他实在是有些害臊,半天没有开这个口。 但男人却显然开始耍赖皮,明明这么大个,却还偏要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趴在他的肩头,又用只有他们两个才可以听见的语调,嘶哑道,“快说你爱我。”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活像一个万圣节讨要糖果的小屁孩,带着些许死皮赖脸。 沈熙白推了他一把,发现推不动,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臊着一张脸,咽了咽口水,顺着对方的意思,可怜巴巴地哄道,“我爱你。” 贺清辉的指尖阵阵发抖,僵硬的四肢注入一丝活力,他慢慢抬起了自己的脑袋,琉璃般冷质光感的瞳仁带着光。 此刻的他已经听不见街边鸣叫的车笛,看不见川流不息行走的人群,甚至感受不到吹拂到眼前的热风。 天地之大,一切的一切,好似在面前的这人的对比之下,全都像是被抽离了生命一般没了颜色,贺清辉的大脑里也只剩下对方用极为软糯地语调,轻轻地说的那一句,“我爱你。” 贺清辉的眼眶泛红,像星际深处独身亿年的寒星遇上了照亮自己的太阳,心脏也跟着像疯了一般剧烈抽跳,如雷震响。 沈熙白被这样一双瞳仁盯着脸有些发热。 男人勾起一个浅笑,阳光下,隐隐可见他薄而淡的唇下藏着的那一对小小虎牙。 沈熙白听见他说。 “我更爱你。” 不是我也爱你,而是我更爱你。 不是陈述事实,而是一个承诺。 我要比你爱我更爱你。 第101章 某乎提问:听说耳朵太太的《竹马心事》是有原型的, 这是真的吗?这个故事也太甜了吧,我怎么感觉这两个人的人设和经历不太像真实发生的事啊,这也太有爱了吧。来自底层单身狗的土拨鼠尖叫。 今天也要好好吃饭饭:谢邀, 是真的。 我之前梳理过耳朵太太在微博说过的原话。 耳朵太太和《竹马心事》的小白是高中同学, 据耳朵太太透露出来的少数信息, 我们并不难猜出小白的原型在现实生活中是个学霸, 并且耳朵太太有介绍过自己所处的高中, 你可以某度搜,那是全国排名全省高考升学率最好的几所中学之一, 而耳朵太太自己也是央美的学生, 高考成绩妥妥秒杀一大群人,由此可得, 小白绝对是清北级别的大学霸。 艺术来源生活, 却高于生活, 二次元和三次元还是有壁垒的, 我觉得小白和贺大攻的原型可能没有耳朵太太作品里描述的那么夸张, 但在生活中绝对也是帅哥级别。 ………………………………………………… 卧槽, 卧槽,没想到我随手写的回答居然有这么多人看, 点赞都已经破千了,那我就再更新一下别处没有的物料吧。 虽然我之前没说,但事情就是有这么巧,我生活在耳朵太太高中学校的那座城市, 她的学校叫做光明中学, 分为初高中部,在漫画中也提到过小白和贺大攻相差三岁,分别就读于同一所学校的初高中部。 《竹马心事》是四年前首次发表, 然后意外走红,连载至今的纯爱漫画,所以小白的原型绝对就是这四年里从光明中学毕业的毕业生,贺大攻也只需要再往前推个三年的时间。 答主其实现在是一名高中生,而我在光明中学的高中部是有认识的朋友,所以我曾经有特地联系过我的朋友,向她们问过一些有关的问题。 首先,我先说一下答主的思路,长得帅并且成绩好的学霸不管在哪个学校都是极为少见的,而且就耳朵太太的描述,小白深受老师的喜爱,因为长得讨喜所以每当班上组织什么活动都被拉出来当台面,所以答主就猜,光明中学的优秀毕业生公布栏一定有小白的身影,就拜托同学稍稍留意一下。 结果也果然不出意外,居然还真的有,小白的原型是当年他们学校那一届毕业生的文科状元,照片被挂在公布栏最显眼的位置,根本想忽视都难,然后结果也和答主预料的一样,小白的原型果然是清北的学生!【不愧是我,叉一会儿腰,骄傲一下】 意外之外的意外,贺大攻的照片就挂在小白照片的旁边,而贺大攻的经历比小白还传奇,我的同学发给我的时候,我还震惊了很久。 贺大攻居然就是七年前央视报道过的最帅省状元!!! 他妈的细思极恐,我妈曾经还指着电视夸过这个小哥真是又帅又聪明,活脱脱的别人家的孩子,我居然读小学的时候就见过贺大攻的样子了? 哈哈哈哈,我知道我说到这里,大家最想知道肯定还是小白和贺大攻到底长什么样子,所以咳咳咳,这不就来了吗 结尾放照片还有视频截图,两个人简直就是活脱脱地从动漫里走出来的两个男主啊卧槽。 【图】 【图】 【图】 别忘了给我点赞收藏呀,嘻嘻嘻嘻。 ………………………………………… 嘿嘿嘿,两天没来,没想到居然都已经破万,果然大家都觉得·这是一对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神仙。 …………………………………………… 啊啊啊啊啊,我疯了我疯了,大家看到隔壁帖子的爆料了吗贺大攻居然是慕白科技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啊啊啊啊啊,我疯了·,我真的疯了,这是什么神仙情侣,啊啊啊啊,我疯了。 ………………………………………….. 看到评论区有集美问我到底什么情况,我先喝口水,好好跟大家聊一下。 你们知道柔性屏技术吗就是最近在热搜上被讨论得最火的那个触屏手机都可以折叠的技术!!! 纵观全球,截至目前,都还只有我们国家的企业做了出来,目前的柔性屏产业虽然还处于起步阶段,但它一定会成为未来手机市场的大势所趋,贺大攻的原型所开办的慕白公司自主深入研发了该技术,并且是目前唯一可以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全柔性屏,居然就是他研究出来的,我他妈的要疯了好不好。 这简直比小说还像小说,呜呜呜,你们直接在某度上搜贺大攻的名字就可以搜出来了,哦,对了,贺大攻的原型的叫做‘贺清辉‘,本人简直帅疯我了好吗秒杀一众流量小鲜肉,帅得骚断腿,我一直以为像这么完美的霸道总裁是只活在小说里面的,妈的,活久见,以后看的总裁文都他妈的有脸了。 爱了爱了,呜呜呜呜。 李小建一大早刷着某乎,单手抓着手机,另一只手疯狂刷着牙,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但当他看到‘小白’‘光明中学’这几个字时就莫名跟着心都咯噔两下,然后诚惶诚恐的一路将内容给刷了下来。 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默默抓狂。 妈的,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沈熙白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李小建刷牙刷到最后,当看到图片爆料以后,吓得一嘴的泡沫都跟着吞进去。 卧槽,还真的是。 他和沈熙白是同专业同班的大学同学,还同在文学社,平时也没少说话。 沈熙白这个人平时很低调,也不住宿,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独来独往的,很温吞,一看就是那种又乖又讨喜的性子。 但基本除了上课的时间,大部分的时候,他很难在学校里见到对方,但这并不妨碍对方在这么一个学霸云集的地方依旧出彩,所写的专业论文被导师专门挑出来当作模范进行介绍。 大一的时候,也曾听说过有不少女生追求过他,但全都被沈熙白铁面无情的拒绝,决绝到就连一个联系方式都不愿意留给对方。 时间一久,大家就以为沈熙白是个只爱学习的乖宝宝,当然也有人怀疑是不是沈熙白的性向有点问题。 但这说到底都不过是大家的无端猜测,没得证据,也做不了数。 想到这儿,李小建赶忙鼓了一口水,然后吐出来,清干净了自己嘴里的泡沫。 话说,他好像见到过手机里的那个年轻男人。 李小建表情复杂的想起自己好像撞到过那个男人送沈熙白来过学校。 吃瓜居然吃到了自己同学身上,这种酸爽简直难以言喻。 尤其是像李小建这种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的钢铁直男,还莫名有一种重塑了世界观的震撼。 “操。“憋红了脸的李小建实在忍不住,叫出了声。 宿舍里其他几个晚上肝作业肝到凌晨三四点的室友也跟着对着他一顿疯狂怒骂。 他妈的,一大早的,还能不能让人睡一个好觉了。 “好困啊……”沈熙白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忍不住嘟囔道。 说着,还一边往旁边的人身上蹭,后者一脸无奈而又宠溺的将其揽在怀里,哄道,“困就多睡一会儿。” 沈熙白艰难地睁开眼,瞪了一眼害得自己没睡够的罪魁祸首,忍不住抱怨道,“都怪你。” 男人一点都不觉得生气,附身在他的额头啄了一口,顺着他的意思附和道,“对,都怪我。” 沈熙白哼唧一声,表示自己十分满意对方的回答。 “你想回去吗”男人盯着他,突然没由来地问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沈熙白没反应过来,哈一口气,“这不就是我们的家吗你说的是回哪里” 男人的身体暖烘烘的,大手紧紧地环住沈熙白的腰窝,两人交融的呼吸跟着有些絮乱,他笑道,“回我们来的地方。” “……你……”沈熙白的尾音颤了颤,瞳孔都在一阵阵剧烈收缩,原本惺忪的眸子一下恢复了清明,眼珠子紧紧地盯着男人的脸,带着些许审视以及急切的意味,他的嘴唇翕动,但重复着一个‘你‘字,半天没有憋出后面想说的话,就像是受了刺激。 男人看着他笑而不语,只是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又带了带,将沈熙白整个人都揽入自己的怀中,甚至还十分贴心的问道,“还困吗” “你……”沈熙白又顿了顿,像是嗓子口含了一把沙子,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想问,‘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但他又怕,不过是自己的空欢喜一场,沈熙白甚至都能听见自己胸口咚咚个不停的心跳声,这一块储存着他所有的爱与情,他几乎都有一种错觉,他的心脏已经跳到了自己的嗓子眼,快要冲破自己的喉咙,赤.裸.裸展示在对方面前。 男人轻笑一声,大手附到沈熙白的后脑勺,将他整个脑袋捧住,然后俯下身,用几乎脸贴脸的距离轻轻道,“是我,我全都想起来了。” 沈熙白的瞳孔骤缩,心跳骤停,他动了动嘴,呼吸急促,想说点什么,对方却先一步打断他,他看向沈熙白的眼神满腔爱意,他摸了摸沈熙白的眼尾,无奈道,“别哭了。” 沈熙白一愣,一经对方提醒,他才猛然发觉自己竟然已经无声地哭花了脸。 妈的,好丢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终于不再收敛自己的情绪,主动勾上对方的脖子,整个贴上去,呜咽道,“你终于恢复记忆了,你个大骗子,你在我面前就没说过一句实话。” 说着,还要用自己的拳头去对方的胸口,发泄着自己一肚子的憋屈。 沈熙白从没忘记过,自己知道真相以后,那种世界观崩塌的崩溃感,心口绞痛得令他无地自容。 贺清辉抱着他,喉结滚了滚,听着对方明显受委屈的哭腔,心口更是阵阵抽疼。 这是他亲手宠到大的孩子,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哪怕是头发丝,他都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空气里都只能听见沈熙白哭得岔气的抱怨声,男人搂着他,听着自家小孩的抱怨和那满腔的柔情。 终于,等到沈熙白哭完了,骂完了,又像一只温顺的小奶猫乖巧地缩在对方怀里,小脑袋蹭一蹭男生的脖窝,满是依赖。 贺清辉看着怀里的青年,心情好不复杂。 此刻的他拥有所有个体最新的记忆,那些记忆真实又美好,历历在目,触手可及,盖掉了曾经一直笼罩在他心头的那一整片阴影。 而在他一开始选择灵魂剥离,成全那些灵魂的时候,他也怕,他怕自己真的再也回不来,他也怕这种小脸像此刻一样,哭得梨花带雨。 但那些痛苦的记忆已经完全扎根在他了的灵魂深处,一份就足矣令人崩溃,更何况还是好几份的叠加,甚至是死亡时被生生剥离的折磨都印刻在他的大脑深处。 就算他历经万年千载,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爱人,那种被对方抛弃的痛苦和无力感也无法弥补那一份化为执念的空缺。 世事轮回,他甚至不得不将其送到过去的自己身边,完成一整套穿越,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这么做,那就如同莫斯乌比环少了最关键的一环,然后无法继续轮回。 没有经历过那些痛苦,没有在过去遇到自家宝贝,他就不会成为现在的他,他会彻底消失,消散于尘世,而他的宝贝也会因为因果效应没有被他创造,一并消失。 他怎么可能愿意。 所以他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把对方送回去,不得不推波助澜加快过去个体的死亡,甚至偷偷护住自家宝贝。 但那种自己折磨自己的痛苦,令他的灵魂躁动,让他开始狂躁,无法正常生活,所以他必须安抚住自己所有的灵魂,才可以完整的跟对方在一起。 这才有了第二次穿越,他在赌,他在赌他‘自己’,根本舍不得让自己的宝贝陷入为难的境地,他在赌这些个体愿意重新选择融合。 终于,贺清辉盯着沈熙白的小脸,眸色渐深,俯下身,发出了重重的叹息,嘶哑道,“对不起。” 沈熙白一顿,头蹭地一下从对方的怀里抬起来,几乎以为刚刚听到的声音是自己的错觉。 贺清将其搂紧,他轻叹一声。 “我回来了。” “我的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