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男神的新衣 作者:岩谷云归 文案 我给你做新衣,你却天天想着做我的新1? 两年前,身为服装大鳄二世祖的攻还在当模特,在接受服装设计师受的面试时意外落选,耿耿于怀。 两年后,受失恋失业,在酒吧买醉。攻认出了受,受却不记得攻,攻将其捡回酒店,不可描述了一翻。 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攻英雄救美。 受却问:你谁? 攻嘀咕:在酒吧就不记得,怎么睡过了还是不记得? 砸锅卖铁富二代攻VS作来作去设计师受 攻:许十安VS受:童彦 ================== 第1章 开超跑的总裁 夜色深沉,城市却不甘寂寞。 京城褪去白天的喧嚣,将庞大的身躯都藏进了灯火之中,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如果从天空俯视夜幕下的北京城,就会发现这个城市像一张巨大而规则的蜘蛛网,被灯光打成橘色的街道变成了一根根细长的蛛丝,横横竖竖地将城市切割成一个个小小的方块。 有人在这些方块里睡得如婴儿般安稳,也有人在这些方块里正准备开始他们充满速度与激情的游戏。 位于机场附近的金港赛道,白天举行各种汽车的试乘试驾活动,到了夜晚,就成了富二代、公子哥儿们的飙车乐园。 大家都听说过二环十三郎,晚上九十点钟的正常车流,能用十三分钟跑完全长32.7公里的二环。不过,这位在北京飙车圈里极具名气的哥们,最后被警察叔叔以危险驾驶罪带走了。 其实,真正的超跑玩家是不会在环线上跟人飙车的,有钱干嘛不自己包个赛道啊? 伴随着一阵发动机的刺耳轰鸣,一辆明黄色的兰博基尼LP750像一道黄色闪电,率先冲过终点,让后面的红色法拉利458吃了一嘴的土。发动机的声浪盖过了飞机起降的巨大噪音,把一群手舞足蹈的俊男靓女远远甩在了身后。 这帮闲着没事儿的富二代,最不缺的就是车子票子和马子。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金港赛道就成了小型的超跑车展。他们也比赛,能下注,有赔率,玩得更疯的直接压上自己的车子或者身边的妞儿,堕落得相当彻底。 黄色的兰博基尼兜了个圈子,缓缓开回了起点。没有提速时的大牛①灯光犀利,车身线条杀伤力十足,简直就像一只蛰伏在地球的外星怪物。 车子停好,超级拉风的剪刀型车门如同翅膀一样向上张开,许十安迈出一条华丽丽的大长腿,向外一探身,从超级低矮的驾驶室里钻了出来。 他穿着一条非常正式的黑色西裤,白色衬衫解开三粒纽扣,露出两根细长的锁骨,许十安把脱下的上衣往肩膀上一搭,一边卷着袖子,一边大步朝人群走去。 不能怪他开个超跑还穿成这样,他原本在公司开会,晚上临时被叫过来飙车,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不过话说回来,他穿什么都能在赛道上把这帮人秒得渣儿都不剩。 没走几步,就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孩跑过来跟他说:“哥,刚才那场真帅,能借我试试你大牛不,我爸说等我毕业了送我一辆。” 许十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这小孩,眼熟,可是想不起来叫什么了,就记着老是跟着赵大仁屁股后面转悠。 他特别理解小年轻儿对超跑的痴迷,毕竟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也没有拿车子当小老婆供着的洁癖,车子是拿来开的,超跑就是他们这群人的玩具,玩具肯定是大家一起玩才会更有意思。 许十安手腕一抖,把车钥匙丢给对面的小孩:“开吧,换挡的时候注意着点,你会被座椅吸进去的。” 小孩拿着钥匙兴奋地跑了,赵大仁搂着一帮美女走了过来。 三更半夜的他非得带个蛤蟆镜,一件花里胡哨的短袖衬衫被他穿得歪歪扭扭。虽然打扮得像个不折不扣的地痞流氓,但实际上赵大仁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论“资”排辈,还是他们这帮人里的老大,就是人看上去不怎么正经。 赵大仁走到许十安跟前,一搂他的肩膀说:“安子,我发现你特么这车玩儿的越来越牛逼了,简直到了人车合一的境界,怎么着,是不是哪天得给你办一个金港车神登基大典啊?哈哈哈……” 许十安虽然经常跟赵大仁混,但性格上跟他是两个极端,赵大仁咋呼,外放,跟身边的小弟很亲热,非常会笼络人心。许十安则属于任你热情似火,我自冷眼旁观的性格。一般人不敢轻易招惹他,但实际上,只要不是特别反感的对象,他也不会把对方怎么样。 “大仁哥,”许十安淡淡地说,“750马力的要是跑不过570马力的,那我也就别在金港混了。” “也是,哈哈哈……”赵大仁指了指对面的姑娘,挤眉弄眼地对许十安说,“你挑一个吧,一点小奖励。” 赵大仁对女人的审美跟他穿衣服的品味不相上下,喜欢网红脸,胸大腰细腿长的。许十安扫了一眼这帮女孩,严重怀疑她们是被赵大仁复制粘贴出来的,连妆容的样式都自带十级美颜效果。 一众美女早就盯上了许十安,这里都是年轻的富二代,钱这种东西,你有我有全都有,跟谁不跟谁那可不就剩下看脸了吗? 偏偏许十安的脸就非常值得一看。 他的眉眼很长,目光犀利,冷不丁看谁一眼非常具有清凉解暑的功效。许十安的鼻子和嘴巴也长得很好,像画出来的,不像真人长出来的。再加上他常年都穿西装,无论往哪一戳都是妥妥的霸道总裁。 都在娘胎里酝酿了十个月,怎么人家就长得这么细致呢?除此之外,他的下巴上还有一条东方人少有的美人沟,性感极了。 虽然女孩们都花痴许十安,但是许十安这人看起来太冷了,平时从没有人敢主动上前,这会借着赵大仁的疯劲儿,女孩们的目光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可能他的宽肩细腰、无敌长腿在姑娘们的眼里已经成了无码状态,说不定连他几块腹肌都能脑补出来。 许十安真看不上,转头轻声对赵大仁说:“您这是给我奖励还是拿我当奖励呢啊?” “哈哈哈……”赵大仁尴尬地笑了起来,对许十安拐弯抹角的嫌弃不以为意,“我想起来了,你男女通吃,可我这儿没有小帅哥呀。” 许十安弯腰从地上的箱子里抽出两瓶巴黎水,一瓶递给赵大仁,用自己的那瓶跟他碰了碰:“奖励心领了,人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去那边看看。”说完就拿着水去了别处。 他孤零零地走在忽明忽暗的赛道上,不时会有一辆跑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对别人来说,发动机的声音像刺耳的啸叫,可入了他的耳朵就成了悦耳的音符。 独自走到空无一人的看台上,许十安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他把胳膊支在后排座椅上,手里缓缓地摇晃着绿色的矿泉水瓶,像一个失意的少年人,百无聊赖地观摩着别人的生活。 刚才向他借车的小孩这会儿正在赛道上撒欢儿,他有点羡慕那孩子。车子也好,别的什么也罢,起码有东西能激起他的热情,让他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在了解和争取的过程中就能获得巨大的快乐。不像自己,过了那个一腔热血的年龄,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表面上他依旧和这些人混在一起,谈论谁家又出了新款或者限量版超跑,动力如何恐怖,加速如何变态,但是已经没有那种非要把某台车收入囊中的欲望了。 他是国内著名男装集团之一的继承人,既不需要用车子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也不需要用造型夸张的超跑吸引女孩目光。在女孩眼里,他本人可能比超跑更有看头。 跟他混在一起的这帮人,要么像赵大仁那样,已经开始接管家族事业,并且小有所成;要么像刚才那个小孩,还在读书,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有钱就花,有妞儿就泡。 许十安处于两者之间,既不能像读书时那么没心没肺,又没到独立掌舵家族企业的火候,只能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 可作为一个男人,骨子里本来就带着某种原始的掌控欲,更何况他从小就在家里耳濡目染,看着父亲从白手起家到拿下国内男装市场的半壁江山。他同样想要成功,想要证明自己,但是他爹却让他从最集团的最底层员工做起,许十安当了二十六年的少爷,还真放不下这个身段。 为了搪塞他爹,许十安用自己的零花钱做了一个女装品牌,摇身一变,当起了总裁。 虽然有了个总裁的名头,但是公司经营得相当稀松二五眼,也就是仗着他爸的集团大树底下好乘凉,半死不活地养着。 许十安自知身上有不少富二代的通病,但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一个草包。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需要拿一个公司当做挡箭牌。他的体内充满能量,只是缺少一点火花,就像再好的发动机也得有个火花塞把它点燃才行。 头顶传来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一架波音747伸出起落架,迎着许十安的面孔飞了下来。他抬起头,看着飞机遮天蔽日的黑影与周围高耸的建筑几乎擦身而过,他想,这么晚了,应该是今天最后一班飞机了吧。 许十安并不知道,那朵他想要的火花,那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此刻就坐在这架飞机上。 许十安也不知道,因为他,他们会经历那么多事情。 如果知道,他还会不顾一切地接近他吗? 其实, 还是会的吧! 注①:因为兰博基尼车标是牛,所以兰博基尼有些车叫大牛,有些叫小牛,还有蛮牛。 作者有话说: 开坑啦,老规矩,日更不坑,这次没有全文存稿,最后一章因为赶着开坑修文还没写~~~~~~激动紧张慌张不知所措~~~每天20:20:20见,欢迎唠嗑~~~基本都回~~~会把一些跟设计师相关的资料放微博。YY文,没文笔。 第2章 喜提绿帽的设计师 离金港赛道不远的首都机场迎来了今天的最后一架航班。 童彦和周沫各自推着一辆行李车从空旷的到达口出来。 同为服装设计师的他们去外地参加一个面料展会,为了能早点回来,三天的行程硬生生压缩成了两天。关键他们还不想放过每一个参展商,只好如同踩了风火轮一般,在巨大的场馆里滴溜溜乱转。 逛展会的时候还不觉得累,这会下了红眼航班两人都觉得疲惫不堪。 作为童彦的全职设计助理以及兼职老妈子,周沫礼节性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帮他拿行李。童彦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算他还有人性,毕竟要提前回来给男朋友惊喜的是他。 出门打车,周沫准备先送童彦去他男朋友家,然后再回自己家,这样顺路。 一上车,童彦的脑袋就追了过来:“沫沫,借我肩膀靠一下。” 要不是从大学时代就认识了这家伙,周沫才不会又给他当助力又给他当靠垫呢! 柔软的卷发堆在脖子周围,弄得周沫有点痒。他嫌弃地低头看了一眼,童彦的眉眼都被散乱的卷发盖住了,只能看见他秀气的鼻子和微翘的嘴角。他的皮肤白皙光洁,像是能掐出水来,胡子却很少,这么晚了也没见他长出胡渣。 周沫想,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一个三十岁的大叔长了一张二十岁小鲜肉的脸呢?这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人的心智有时候连二十岁的小孩儿都不如,撑死了幼儿园刚毕业。 这时,童彦嘴角微微动了动,含混不清地问:“沫沫,你家小魏今天怎么没来接你啊?” 周沫抬起头,看见窗外夜色中的城市正迅速向后退去,说:“他去外地执行任务了,过几天才回来。”提起自己的小男朋友,周沫有点不好意思。魏识尘今年才二十二岁,警校刚毕业,比自己足足小了八岁。 童彦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霎时困意全无,直起身子问道:“啊?他不在家呀,机会难得,要不今晚我去你家吧!” 周沫心说,看,又来了不是! 他跟童彦是服装设计专业的同班同学,两人从上大学到现在认识了有十几年了,自打知道了彼此的性向,童彦就没有停止过对他的“骚扰”,每次说得都跟真的似的。 两人都单身的时候,童彦就说要不咱俩凑合凑合吧,都不是外人,毕竟知根知底儿。要是有了男朋友,甭管谁有,童彦逮着机会就要忽悠周沫来一次“偷情”的戏码。 一开始,周沫还震惊于童彦这人到底有没有节操,后来时间长了,发现他也就打打嘴炮,享受的不过是调戏自己这个“老实”人的乐趣,慢慢也就不太当回事儿了,偶尔还跟他逗两句贫。 这会童彦故态复萌,又要搞事情,周沫毫不留情地把他怼了回去:“你又是压缩行程,又是给他买醉蟹,折腾了半天不赶紧回家献宝,要跟我走?早知道咱俩在上海多享受几天二人世界不好吗?” 童彦看着周沫嗤嗤地笑,嘴唇弯成一把小弓,这个老朋友没有以前那么好逗了:“我买了好多醉蟹,要不要给你们家小警察拿点回去?” “算了吧,那玩意磕着太费劲。”周沫继续调侃他,“萧奕真是幸福,不管你去哪出差都给他带特产,我不明白,你对他这么好,怎么你们两个还总是吵架。” 童彦脸色微变,路边的霓虹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和萧奕在一起五年,分分合合,好像吵架与复合已经成了他们的家常便饭。童彦曾经也极度怀疑萧奕背着他搞别的男人,但是从来没有抓到过真凭实据。童彦知道自己总是疑神疑鬼,而萧奕又最烦他这样,两人时不时就会因为一些小事吵架,可萧奕每次跟童彦吵架后都会主动认错,而自己居然也都原谅了他。 为什么? 两个成年人,既是生活上的伴侣,又是工作上的伙伴。没错,童彦和萧奕一起经营着一个潮牌,萧奕是老板,童彦是设计师。在两人的不懈努力下,他们的潮牌在很多城市都落地生根,受到不少年轻人的喜爱。 童彦喜欢设计服装,虽然两人在生活上没有那么默契,可工作上的事,萧奕什么都听童彦的,不会对童彦的创意指手画脚,而经过市场的检验后,萧奕越发觉得童彦太特么有才了,他设计的服装很多款式一上架就被抢光,搞得他们不得不让工厂加单。 萧奕由此摇身一变,从一个小破服装厂的老板,成了一个潮牌所有人,脾气和身价一起涨了起来。 他们之间的牵绊太多了,如果感情出了状况,事业也会伤筋动骨,这是二人都不愿看到的。有点像结婚生子后感情不睦的夫妻,为了孩子,什么又都忍了。 毕竟在一起五年,童彦嘴上虽然经常不怎么正经,可心里还是没装过别人,处处想着萧奕,不知道这算不算有点抖M。 童彦明知两人的问题在哪,可嘴上硬得很:“嗨,每天四平八稳的多没意思,我们这是给生活增加一些小情趣。” “那你们情趣也太单一了吧!”周沫打起老同学的脸来毫不留情。 童彦眯着一双桃花般勾人的眼睛,忽然把脸贴到周沫耳边,悄声说:“要不把你们家小魏的警服借我用用,制服play我还没试过呢。” 周沫一把将他推开,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人不要脸的程度。 夜里不堵车,半个小时就到了童彦和萧奕的住处,周沫看着童彦瘦长的身影进了单元门,这才叫司机开去自己家。 童彦拉着两支大号的RIMOWA行李箱,一支装的是这次去展会带回的资料和样品,另外一只装的是自己的行李和给萧奕买的醉蟹以及当地有名的小笼包。 周沫说得没错,他累死累活提早回来一天就是为了给萧奕一个惊喜,两人可以一起吃点夜宵,再做点男人爱做的事,明天睡上个半天,然后又能精力充沛地投入工作了。 按下指纹锁,大门滴的一声打开,三更半夜的,家里居然灯火通明,让一切隐匿的肮脏,赤裸裸的谎言无所遁形——家里没有爱人惊喜的表情,只有地上的一片狼藉…… 这里不是凶案现场,对童彦来说却更加触目惊心! 男人的衣服和鞋子被随意地脱在地上,拿眼睛一扫就知道有的不是萧奕的,更不是自己的! 童彦觉得自己脑血栓快犯了,耳朵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他双手使劲攥了攥行李箱的拉手,稳定一下摇晃的重心,才不至于在眼前一片漆黑的情况下摔个狗吃屎。 人类的想象力本来就很强大,更何况是设计师的。童彦看着从大门口一直丢到楼梯口的衣服,就能脑补出来两个男人是有多么的急不可耐,一边啃咬着对方,一边扒光彼此的衣物。 他的一腔热情仿佛遇到冷水的岩浆,瞬间凝固成了一坨黑色的硬块,坠着他的双腿不能前行。 萧奕的房子是复式结构,一层是客厅厨房还有童彦的工作间,二层是两个卧室和书房。童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主卧门口的,两条腿分明灌了铅一样沉,迈起台阶来居然不声不响。 一路上他都在想,是不是今天就可以抓到萧奕的把柄了?所以根本不是他在无理取闹?是不是他转身回去,假装没有提前回来过,两人就还可以那样凑合下去? 他的脑子很乱,各种想法在里面横冲直撞,他甚至有些害怕,怕自己应付不了那个尴尬的场面,直到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他都没有下定决心来个捉奸捉双。 他甚至想,要不要偷偷去隔壁房间给周沫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现状虽然不尽如人意,可打破现状需要更多倍的勇气。所以,大多数人选择就那么怂着,童彦也不例外。 卧室的门没有关严,童彦靠在门口的墙上,单薄的胸口疯狂起伏,耳畔全是自己如鼓的心跳。他把手放在胸口,吞了下口水,真担心自己奸没捉成,心脏病先发作了。 不知为何,都这个时候了,他脑子里还能浮现网络新闻里原配当街殴打小三儿的画面。太不堪,太不优雅,太不体面了。 童彦转过头,盯着门上的银色扶手,迟迟没有伸出去的勇气。他感觉指尖冰凉,双手不停打颤,不确定自己到底是被气的还是紧张的,也许两者都有。 就在这时,门里突然传来两个男人羞耻的对话,穿透层层鼓声,贯入童彦的耳朵: “宝贝儿,你可真浪。” “比你的大设计师还浪吗?” “嗯,比他浪。” “咣当”一声,卧室的门被童彦一脚踹开,原本骑在萧奕身上的男人吓得惊叫一声,直接滚到了地上。萧奕看到门口的童彦,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扯过被子给自己盖上。 “萧奕,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我看你今天还怎么狡辩!”童彦一边叫嚷着,刚才灌了铅的双腿这会健步如飞,几步就蹿到了床边。 他拉起浑身赤裸,正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年轻男人,掐着他的两颊把脸扭过来:“是你!” 一个给他们拍过服装海报的小模特,童彦见过,可叫不上名字。 “不要脸!老老实实当你的模特不好吗?你学什么不好学别人爬床,就算是爬你也爬个有钱的啊!你图他什么?他只有甜言蜜语是可以白送的吧!别告诉我你看上了他那根儿烂黄瓜!” 也许是受到了网络视频的启发,童彦掐着小模特的嘴巴开始破口大骂,把他的体面和优雅统统抛到了脑后。 小模特又是害怕又是害臊,眼泪都被骂出来了,口里呜咽着说自己错了,再也不敢了。 萧奕从没见过这样的童彦,童彦平时是有点小脾气,可就算是跟他吵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弄得脸红脖子粗的,比泼妇骂街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天的状况确实是他大意了,他没想到童彦会提前回来,可他并不想跟童彦闹掰,眼看着小模特的腮帮子就要被掐出两个窟窿了,他伸手去拉童彦:“童童,你先冷静一下,你听我跟你解释。” “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童彦一把甩开萧奕的胳膊,双目赤红,“以前你老说我疑神疑鬼,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在外面鬼混,现在可好,都敢往家里带人了!你们俩玩儿得挺爽呀,还骑乘?小骚蹄子确实浪,浪得没边儿了,今儿我就让你们浪死在沙滩上!” 童彦说完就要扑向萧奕,被萧奕用两只大手钳住,童彦手不能动,把技能点都加在了嘴巴上,声音几乎要把楼板顶穿:“放开我,姓萧的,你这个王八蛋伪君子大骗子,背着我睡别的男人,你行,你牛逼,你有种,我是瞎了心了才让你骗了我五年!快把我放开!我弄不死你们!” 童彦玩命地挣扎,萧奕只好将他箍在怀里,他想把童彦带出卧室再好好跟他解释,可童彦疯了一样又是蹬又是踹,萧奕抓不住他,被童彦挣脱出去一下摔在了地上。 萧奕要去拉童彦,童彦往后挪了几步,用一根手指指着萧奕说:“别碰我,把你的脏手拿开,我觉得恶心!”童彦看着瑟缩在墙角的小模特,又看了看萧奕,他的脸上还是挂着那种仿佛自己在无理取闹一样的表情,童彦不知道他现在的感觉到底是心灰意冷还是如释重负,不管是哪种,他觉得都可以做个了断了,他对萧奕说,“我受够了,咱们俩完了!” 萧奕跪到地上,不管不顾地抱住童彦,悔不当初的表情说来就来,比影帝还快:“童童,我错了,你听我解释,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好吗?我不能没有你,公司不能没有你。” 童彦被萧奕抱住,忽然不住地笑了起来,笑完说道:“终于说实话了,说到底,还是担心没人替你赚钱吧?松手!” “不,我不!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松手!”萧奕开始耍无赖。 童彦弯起右臂横着给了萧奕一下,这下可真使了劲儿,萧奕猝不及防被戳了肚子一下,疼得不得不松了手。 “再敢碰我,就不是打你肚子了!”童彦恶狠狠地做了一个五指用力抓拢的动作,看着就叫人蛋疼。 他站起来,倒退着走到门口,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忽然有一种上帝视角的错觉,并且发自肺腑地点评道,真够热闹的! 他最后看了萧奕一眼——没有太多悲伤,也没有什么怨恨,只有一些疲惫。 童彦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他太累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有点狗血,我觉得算是轻微吧,哈哈哈~童彦:我没有老攻了~许十安:翻越过前面山顶和层层白云,绿光在那里~~~ 第3章 想睡好gay蜜 拎着两个箱子,童彦打车直接回了奶奶家。 他父母早亡,从小跟奶奶一起长大,老太太拆迁分了一处三居室,他自己工作后买了个两居。平时奶奶、保姆阿姨以及他养的五只泰迪住三居,他认识萧奕之后就搬了出去,每月只偶尔回去住几天,自己的房子一直空着。 悄悄打开房门,童彦做贼似的钻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便一头扎到床上,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一切终于结束了。 童彦对于刚才的事情没什么感觉,伤心,痛苦,不甘,这些统统没有,只觉得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一着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睡得死死的童彦被一双粗糙的手拍醒,他的眼睛撑起一条细缝,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突出的颧骨和像是被揉皱了的纸一样的眼角。 童彦翻了个身,微笑着抓住奶奶的手放到脸下压住:“别动,让我再睡会。” “童童,你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跟奶奶撒娇啊?”老太太眯起眼睛,用另外一只手拍了宝贝孙子一下。 童彦也不睁眼:“是呀,我都三十岁的人了,您还管我叫童童,肉麻不肉麻?” “你是我孙子,我叫你小名有什么可肉麻的,就许萧弈叫你,不许我叫是怎么着?” 听到萧弈的名字,童彦彻底醒了过来,他松开奶奶的手,撑着身子坐直身体,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 “又吵架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三天两头吵架,吵完了又好,跟小孩儿似的。”老太太明察秋毫,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回不是吵架,是分手,真的。”童彦特意强调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奶奶听还是在提醒自己。 昨天的一切真像是梦一场,可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梦,那是他亲手从身上挖下来的一块脓疮,是他曾经全力以赴,却再也回不去的昨天。 老太太不信,努力睁大她浑浊的双眼:“分手?有这么严重吗?我是搞不清楚你们这些年轻人,分分合合跟吃饭一样随便,想当年我跟你爷爷,我在车间做衣服,你爷爷负责检修设备,每天服装厂都加班加点,能见个面,说个话儿都难,哪有时间吵架闹别扭啊,我看你们就是闲的。” “不是啊奶奶,”童彦知道奶奶跟去世的爷爷感情好,可老太太实在不了解情况,他又不敢把那么刺激的情节说出来,怕她老人家受不了,只好敷衍道,“我们这回真的分手了,矛盾不可调和,情感深度破裂,您以后别再跟我提他,我以后都跟家住,省得您想我。” 老太太拿枯枝般的右手握了握童彦的:“你们啊,得到什么都太容易了,不知道珍惜。那就先在家住几天,什么时候萧奕来接你了再回去,起来吃饭吧,赵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童彦:“……”合着还是没拿他这分手当回事儿啊!看在红烧肉的面子上,他也懒得再解释了。 不管怎么说,这世上再没有谁对他能像奶奶这么好了。奶奶支持他读服装设计,支持他参加设计比赛,连他和萧弈在一起,奶奶都没有反对。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出柜的那个晚上,风很大,窗子被刮得哗楞楞直响,他对奶奶说完那翻惊世骇俗的言论,没有从她沟沟壑壑的脸上读出任何表情,好像她的所有表情都被那些皱纹吞噬掉了。 奶奶一句话都没说,她先是站起身,把屋里所有的窗户又关了一遍,然后裹紧绛紫色的披肩,佝偻着身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方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头说,你回屋吧,让我想想。 童彦不知道老人是如何说服的自己,他只记得第二天,奶奶皱皱巴巴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她叹了口气说,我不能陪你一辈子,只要他能好好照顾你就行。 中午,童彦和老太太吃过午饭,迫不及待地给周沫打了个电话,说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周沫,约他晚上八点Fancy酒吧见。 挂了电话,童彦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看着他辛辛苦苦从上海背回来的样品和资料,似乎短时间内是没什么用处了,这些面料的流行时间跟衣服差不多,放久了就过时了。也许爱情也一样。 两盒没开封的生煎包占了他小半个箱子,一夜之间物是人非,连美味多汁的生煎看着也碍眼起来,童彦“哐啷”一声将盒子丢进垃圾桶,低头看了看,又给捡了出来。 童彦拎着包子走到客厅,五只泰迪正一字排开,趴在沙发上打盹。他将包装盒打开,往地上一放,对着五只狗狗叫道:“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小宝,快过来吃包子。” 五只颜色各不相同的泰迪一只紧挨一只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比花样游泳队员入水的动作还要整齐,五只脑袋扎成一堆儿,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童彦把小宝抱在怀里,拿了只包子一边喂它一边自言自语:“真是一腔诗意喂了狗!”小宝听见主人说话,突然瞪着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看着童彦,童彦摸了摸狗头,笑着哄道:“这是我出差特意给你们带回来的肉包子,你们听过一句话吗?叫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意思呢就是这包子太好吃了,赶紧吃呀,不吃就被大宝他们抢光了。” 小宝叫了一声,一口吞了包子。它要是听懂了估计就吃不下这包子了。 晚上八点,童彦穿着一身万年不变的黑色行头来到Fancy酒吧。 这是北京比较著名的一家gay吧,童彦侧身坐在吧台前,要了一杯非常烈的Negroni 。他一边喝酒,一边不时向门口张望,殊不知,背后一双犀利的眼睛也正不安分地打量着他。 酒吧深处的卡座里,许十安将一条长腿横搭在膝盖上,一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上。 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孩,一个长相清纯,一个眉眼风骚,一左一右侍奉在侧。清纯的那个在给他倒酒,风骚的那个一只手已经搭上了许十安的大腿,正沿着贴身的西裤向上游走,似是无意般在他的裆部滑过,接着一路伸进了被解开四颗纽扣的衬衫里。 遇到如此长相完美身材一流的客人,酒吧的少爷们简直想倒贴,用尽浑身解数想让客人满意。除了可观的小费,他们更想知道,到了床上,这位客人的表现是不是同他的脸一样无可挑剔。 许十安似乎对这样劣质的挑逗没什么兴趣,叫来两个人只因自己不想一个人喝酒。如果他想找人上床,即便不是鲜肉明星也是国际超模,怎么也轮不到这两个小鸭子。更何况,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在吧台前东张西望,一头卷毛的人。 当童彦走进酒吧的那一刻,这具黑色的身影就在许十安漆黑的眼底划出了一道星芒——竟然有人可以将如此普通的黑色T恤和裤子穿得如此好看!他露出的细长胳膊和柔韧颈子在一片黑色中白得耀眼,像一把刚刚出水的茭白,又鲜又嫩,简直叫人想直接凑上去咬一口。 许十安很少生出这么衣冠禽兽的想法,他抿了一口加了冰的威士忌,再次抬头,依然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为了把那些邪恶的念头抛开,他甚至开始帮自己找借口:他看起来好小,会不会还没成年呢?可眉眼又透着几分成熟。 许十安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一定在哪见过这个人。他在记忆中展开搜索,时间最终定格在两年前。 那时,他刚刚从商学院毕业,作为YG服装集团的公子,许十安接触时尚圈的方式既顺理成章又独辟蹊径——他去当了一名服装模特。 别人用来争名夺利的T台,对于这位少爷来说不过是方便自己寻欢的狩猎场。他并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背景争取更多的工作,谁也不知道这位各方面条件都一流的男模其实是个二世祖。 许十安虽然不用像别的模特那样,为了一个秀挤破头,可他也有自己的少爷脾气,他不跟别人争不代表他可以被随随便便拒绝,也确实没有设计师拒绝他,除了那一次…… 那个一身黑衣的设计师坐在桌子后面,头发极短,眼睛很亮,正用打量一件物品般的眼光打量着自己。那时他就觉得,这个眼神很不一样。 明明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头低垂,眼尾上翘,这样的眼睛不用来秋波暗送,勾魂夺魄,却像扫描仪一样机械地丈量着每一个模特的身材。许十安觉得十分有趣。 面试完毕,他和别的模特一起等待结果,工作人员出来公布入选名单,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他! 等面试的模特都走光了,他来到那个宣读名单的工作人员身边:“你好。” 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女生抬头,对上许十安近在咫尺的俊脸。 “刚才我去洗手间了,请问最后有没有Alex?” 虽然经常和各种帅哥美女打交道,女生还是被许十安帅了一脸。她低下头,红着脸翻动手中的文件:“不好意思,没有,下次吧,祝你好运。” “这样啊?”许十安皱起眉头,故意做出失望的样子。 女生安慰他:“你的身材很标准,但是我们这次的版型偏瘦,需要骨架更小一点儿的模特。” “冒昧的问一句,设计师叫什么名字?” “童彦。” “好的,谢了,再见。” 许十安把两个黑色的身影对上了号,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童彦终于在门口看到了周沫的身影,他伸手打了个响指,周沫朝他这边走来。 “你喝什么?” 周沫坐在高脚凳上:“无酒精饮料,我开了车。” “什么什么什么呀,来酒吧还开车?”童彦非常不满,不过一转念,说,“开了也没关系,可以叫代驾,快点陪我喝一杯,我心情不好。” 周沫换了一杯酒,问道:“不是回去献宝了吗?怎么又吵架了?” “吵架?差点打起来!我们俩分手了。”童彦将杯中的Negroni一饮而尽,金巴利的苦味沿着口腔蔓延开来,他皱了皱眉,不太确定这苦味到底是来自口腔还是来自心底,“酒保,再来一杯!” “这么严重?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沫只当他们小孩子闹别扭。 童彦趴在周沫的耳边,小声说:“捉奸在床,惊喜变惊吓,我被绿了,是不是很狗血?” 总是这么不正经,周沫一时分不清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他将童彦推开,问道:“你亲眼看见的吗?” “当然,”童彦把酒杯上的柠檬片塞进嘴里,嚼得咬牙切齿,“那个男的你也见过,给我们拍过海报,也就二十出头,我进去的时候正在给萧奕骑乘,当时吓得就滚到地上了,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童彦越说表情越扭曲,终于一口把柠檬吐在了纸巾上。 周沫说:“你还有空关心别人有没有心里阴影?那萧奕呢?你没把他老二剁了?” 童彦面色纠结地瞥了周沫一眼,这家伙平时看着蔫了吧唧的,没想到关键时刻如此凶残。就冲哥们儿这句话,再干一杯。 喝完的酒杯被重重地撂在吧台上,冰块撞击杯壁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童彦懊恼道:“对呀,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我是想跟他拼命来着,可他劲儿太大了,我干不过他。这要是在我家,我早就放狗咬了,五只泰迪,不咬死他也日了他!” 周沫失笑,没理童彦的瞎扯淡,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骂他啊,骂完我就说咱俩完了,再然后我就拉着行李,回我奶奶家睡觉了。” 这跟以前也没什么差别嘛,一吵架就回娘家。周沫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这种事件,他打心眼里希望童彦能过得好,但是萧奕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早已看透。他用自己的杯子和童彦的碰了碰说:“长痛不如短痛,这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恭喜你,重获人生自由!” 童彦再要一杯酒,喝了一口突然搂住周沫,一双微微泛红的桃花眼朦朦胧胧,他说:“沫沫,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呢?今晚带我走吧!” 作者有话说: 童彦:你一口我一口,谁喝醉了跟谁走~~~ 许十安:以后谁也不许给他酒喝! 第4章 房费已结 周沫知道他这种疯言疯语就得往死里治,不惜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冷脸问道:“怎么,你要做攻?” 童彦撒娇:“我不会,你来。” 周沫简直把他给服了:“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有什么不会的!” “那你也见过猪跑啊,你想不想吃猪肉?”童彦反问。 周沫想了想自己家的小警察,感觉这猪肉吃着有点怕怕的:“我吃不吃不关你事,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童彦仰头大笑,露出一口贝壳似的小白牙,他笑着笑着突然说:“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 周沫:“你傻了吗?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萧弈对不起你啊。” 童彦收起笑容,表情无比郑重:“我跟他分手了,肯定也不能继续给他做设计师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周沫一直给童彦做助手,童彦一个眼神,周沫就知道他哪里不满意,具体去盯打版,制作样衣,大货检查都是周沫跟进的,两人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谁也没想过要分开。如果童彦真的离开萧弈的公司,他其实倒也不必纠结,跟童彦共进退就是了。他们自己再去创立一个品牌或者找到新的投资人,应该都不是问题。 “那还用问吗?”周沫说,“当然是你去哪我去哪,不然以你的脾气,谁能受得了你。” 童彦猝不及防地揽过周沫,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沫沫,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爱死你了!你放心跟着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周沫嫌弃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童彦高声对酒保喊:“再来三杯Negroni !” 周沫拦他:“喂喂喂,你不要喝这么多,酒品又不好,到时候耍酒疯我可弄不了你。” “老子今天就是要不醉不归,我算是想开了,凭什么他姓萧的就得给我戴绿帽子,我也要给他戴,一天一顶,不带重样的,你,你排第一!今天晚上,你不跟我走,那我就跟别人走。” 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这小子真的是喝多了。周沫夺过他的酒杯:“好了好了,我跟你走,求求你别喝了,不然一会既吃不上猪肉,也看不见猪跑了。” 童彦没有去抢周沫手里那杯酒,把桌子上的另外一杯干了,喝完还把酒杯在周沫面前摇来摇去地示威。 冰块在灯光的照射下变得五彩斑斓,童彦忽然没头没脑地问:“沫沫,你觉得我要求他保持忠诚有错吗?” “为什么有人说要求男人一生只与一个人发生性关系是违反人性的?” “他起码可以选择结束以后再重新开始吧?” “我到底哪儿不如那个小模特?” “是不是我的价值只剩下设计师这个身份了?” “我原来明明那么爱他……” 周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山盟海誓海枯石烂是言情小说里才有的桥段,而他们这群人从不敢轻言未来。 他把喝醉的童彦从椅子上扶起来:“走吧,酒吧有代驾,我送你回去。” 童彦嘟嘟囔囔地跟着周沫走到门口,周沫让他坐在台阶上等一会,他和代驾去取车。 童彦酒量并不好,Negroni又后劲十足,他坐着都像个不倒翁。就在童彦摇摇晃晃的时候,一个好听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来:“嗨,需要搭车吗?” 童彦抬起头,把脖子仰到了一个相当难受的角度才看到这人的脸。 这一看,就入了眼。 虽然刚刚嚷嚷着要给萧奕带绿帽子,但实际上童彦并没有那个贼胆儿。但是作为一个颜狗,他实在说不出来拒绝对方的话,只好看着他露出一脸的傻笑。 许十安见他不动,伸出一只手说:“我扶你吧。” 酒精让童彦的神经变得很大条,他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个手势代表的含义,只是觉得这只手很好看,然后就像被下了咒一般,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许十安带着童彦上了卡宴的后座,司机载着二人驶向主路。 周沫和代驾来接童彦的时候,没看见童彦的人,却看见一辆跟萧奕同样型号颜色的车子绝尘而去。 周沫想,是不是萧奕来接童彦了?果然是小孩打架。他本想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可两个人一个没接,一个关机了。周沫皱皱眉,给童彦发了条微信,然后指挥代驾把车子开上了大路。 许十安的车开到一家高级酒店门口,他是这里的常客。 童彦一直靠着许十安的肩膀,昏昏沉沉,只觉得这个肩膀很舒服,很好靠,还带着一股爱马仕大地香水的味道,闻起来十分踏实。 房门“滴”一声打开,童彦连房间内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呢,已经被许十安按在了门上。他们额头相抵,许十安温热的气息扑入他的鼻腔,他问:“可以吗?” 这是一声来自地狱的询问,像一朵散发着妖异香气的奇葩,让人晕眩。 童彦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他现实中的男朋友不长这样啊,一定是他这几天欧美时装杂志看多了,不然怎么会梦到这么好看,这么温柔,身材还这么完美的模特呢? 他的大脑无法思考更多,既然是在做梦,就不用太客气了吧! 童彦的手从许十安修长的后背上划过,最终停在他的脖子上,将他轻轻压向自己。 他们从走廊亲吻到浴室,借着沐浴露的润滑互相抚摸,许十安的身材完美无瑕,对于一个整跟“美”打交道的服装设计师来说,眼前的这具身体就像一件高定礼服,精工细作,耀眼夺目,让他爱不释手。 在浴室里做过一次后,许十安将童彦抱到了床上。他把童彦捡回酒店,一方面因为他觉得这个一身黑色的人是他喜欢的类型,另一方面,两年前的事情可不能就那么算了。他倒想看看,这个年轻的设计师,这一次还会不会拒绝他。 许十安如愿以偿地品尝到了他的猎物,他正准备二进宫的时候,童彦突然翻身坐了起来,他跨到许十安的腿上说:“让我来。” 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个笑容,许十安把自己仍在了松软的羽绒枕上。 身上的美人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在许十安直白的目光逼视下躲躲闪闪,就是不敢看他的脸。许十安坐起来,一手帮助童彦,一手把他按进怀里,亲吻他跳动的睫毛,舔他的鼻尖。许十安的手法十分娴熟,童彦靠着许十安的耳朵大声叫了出来,叫得许十安差点把持不住。 “怎么这么浪?” 听到这句话,童彦一下子愣了,空茫的眼睛望向缀满吊灯的天花板,他想起了自己又紧张又害怕地走上楼梯,想起了他孤零零地站在卧室门外,想起了门里传来的对话……他忽然觉得十分难过,五年的感情竟然敌不过床上的一句比较。 他心里有一团东西不停涨大,发酵,散发出又酸又涩的气息。童彦忽然意识到,他什么都没有了,他最好的五年时光,他的苦心经营的事业,还有他的爱情……童彦哭了,他在发现萧弈出轨的时候没有哭,在跟周沫吐槽的时候也没哭,却毫无征兆地在许十安的身上哭了。 世上没有读心术,许十安直犯嘀咕,这么容易就操哭了吗?他捧起童彦的脸, 安慰道:“别哭了小宝贝,是我弄疼你了吗?” 童彦摇头,一头卷毛摇晃起来,像只小狗,不,像把刷子,在许十安的心头不停搔刮。他觉得童彦摇头晃脑的样子太可爱了,轻吻着童彦的嘴唇问道:“要不还是我来吧?” 童彦否定得倒干脆:“不。”继而更加卖力起来。 第二天早上,习惯早起的许十安先醒了,他看了身边的童彦一眼,童彦的嘴唇很红,嘴角微微向上翘着,回忆起昨天这张小嘴一会叫着“再深一点”,一会又崩溃地喊着“不要了不要了,可以了”,许十安真想把他弄醒再来一次。他把童彦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轻轻挪开,童彦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别走。” 许十安心里挺美,又躺了回去。可接下来的话就让他美不起来了,童彦又说:“萧弈,别走好吗,别离开我,别不要我!” 许十安的脸色沉了下来,还没有人在他的床上喊过其他男人的名字。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一把抽出被童彦攥住的手腕,起身去了洗手间。 许十安拧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扑了几把凉水,他抬起头,凶狠地和镜子里的人对视,好像里面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个叫萧奕的人! 谁都不愿意被当成别人的替身,更何况是心高气傲的许大少。 他的咬肌疯狂鼓动着,满脑子都在想,这个叫做萧奕的人到底是他妈谁?是昨天和童彦一起在酒吧的人吗?不,一定不是,两人的动作虽然亲密,但是没有火花。 许十安不愿再去细想,童彦说梦话也好,认错人也罢,都无所谓,他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穿戴整齐,年轻的总裁看了看腕表,他上午的日程排得很满。如果按照以往的经历,他不会就这么走了,起码会把人叫醒,可是童彦确实惹得他非常不高兴,他决定给那个还在呼呼大睡的人一点点惩罚。 许十安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一声不响地走人,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他在童彦脱下的衣服里摸索了半天,找出他的手机,用童彦的手指轻松解锁,然后打开提醒功能上了个闹钟。 留言是:放心,昨天戴套了,房费已结。 好像这样也没比直接走人好到哪去吧! 作者有话说: 自我阉割的一章~~~~~ 第5章 喝断片的设计师(上) 十点,童彦被许十安上的手机吵醒,他匆匆看了一眼就关上了屏幕。 几秒种后,童彦整个人从床上蹦了起来,他终于发现这里既不是萧弈家,也不是自己家,而是一间非常豪华的酒店。 童彦有个毛病,喝多了会断片,断得干干净净那种。他只能记得自己头天跟谁喝了酒,至于喝完酒之后的事情,一概不知。 因为起得太猛,脑袋里一阵刺痛,童彦拿起手机又确认了一遍上面的内容。虽然大脑里一片空白,但好在身体的记忆还在,他用双手按着太阳穴反应了好一会,终于意识到自己419了。 最关键的是,跟自己上床的人长什么样儿,他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总不可能是周沫吧! “有人吗?” 童彦对着空旷的房间喊了几声,回答他的只有中央空调发出的沙沙声。 难道跟他上床的人是个丑八怪吗?否则怎么连个面都不愿意露!童彦感觉自己好心塞,抓了一把自己的乱毛,向后一倒,又栽进了被子里。 虽然嘴上经常没溜儿,调戏周沫也是家常便饭,可实际上直到昨晚之前,他的生命里只有萧奕一个男人。就算嚷嚷着要给萧奕戴好几顶绿帽子,那也只是说说而已。 童彦又看了一眼手机,这人居然还给他留言,他是不是要感谢一下这位先生又戴套又付房费啊? 童彦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回家,可刚一动弹,浑身就跟散了架一样疼。尤其是大腿上的肌肉,就跟拉伤了一样,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难不成这位炮友带他练体操来着? 忍着剧痛收拾完自己,童彦退房回家。 一开门,五只小狗一起“汪汪”着朝他扑了过来,童彦弯腰捞起两只抱在怀里:“小东西们,想我了吗?” 他在客厅里找了一圈奶奶,发现没人,赵阿姨也不在,估计两人一起出去了,于是自己去厨房煮了一碗泡面。 一边吃面,童彦一边琢磨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依旧毫无头绪。他有些后怕,并且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又想着要不要去酒店查一下开房记录或者监控,可那样又觉得太丢人了。 稀里糊涂地吃完面,刚撂下筷子,奶奶和赵阿姨就回来了。他们看见童彦在家似乎很诧异,老太太问:“童童,你怎么没去上班啊?” “我都分手了还上什么班啊?”奶奶很好地分散了童彦的注意力,他朝门口走过去,说,“他对不起我,完了我还以德报怨给他卖命?我不是有病吗?” 老太太见他走过来,迅速把自己的包塞给赵阿姨:“小赵啊,你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菜,中午给童童弄点他爱吃的。” “哎,好嘞。”赵阿姨接过包,慌里慌张地去了厨房。 童彦觉得俩人鬼鬼祟祟的,问道:“你们刚才去哪了?” “没去哪啊,出去遛个弯,转悠转悠。”老太太问他,“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童彦扶着奶奶坐到沙发上:“不知道,没想呢,休息一阵子再说吧,或者出国深造一下也不错。” “出国好,你出国吧,见见世面!” 童彦靠在奶奶身上,拉着她的手说:“您就这么不待见我,非得把我往外赶是不是?可我就不,我还哪都不去了,天天在家陪着您,我给您做衣服好不好?” “奶奶自己会做,用不着你。” “用不着也得用,要不咱俩一起做,给大宝二宝三宝四宝还有小宝一人做一件。” “一个狗,穿什么衣服啊!” “不是一个啊,是五个呢!” 老太太拍了童彦脑袋一下:“你就气我吧!” 童彦正和奶奶聊天,门铃响了,他开门一看,发现萧奕站在门口,抬手就要关门。 “童童,”萧奕卡住门说,“我们谈谈!” “还有什么可谈的?”童彦梗着脖子道,“谈人生谈理想还是谈恋爱?你爱跟谁谈跟谁谈,跟我没关系!” “谁来啦?”老太太在屋里问了一句。 童彦回头说:“没谁,送快递的送错了。” 萧奕伸手去拉童彦的胳膊:“我们出来说。”他的眼睛红红的,看样子是没睡好。 童彦不想让奶奶担心,对着房间说:“奶奶,我下楼买点东西。” 二人来到楼下的拐角,萧奕猝不及防地将童彦抱住:“童童,我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跟我回家吧!” 以前两个人怎么抱着都不嫌够,现在童彦只觉得恶心:“你给我松开,再不松开我喊人啦!” “好好好,你别喊,我松开还不行吗?” 萧奕将人放开,童彦退到一个安全距离:“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别动手动脚!” 萧奕憋出一副偶像剧深情男主角的表情:“我错了,是他勾引的我,我不知道他给我的酒里放了什么东西,迷迷糊糊就被他骗上了床,童童,我爱你,我们在一起五年那么久,我们一起创业,一起开店,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是不是?” 童彦看着他的深情八字眉有点出戏,这个人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他们俩都知道彼此的矛盾已非一朝一夕,捉奸的事情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很多情侣都会这样,虽然双方都烦了腻了,可俩人都懒得说分手,于是将就着,等对方先犯错,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了。童彦觉得自己没准儿就是这种渣男,反正道德的制高点得踩在他的脚下。 本来,他还对他们五年的感情有些怀念,现在听了萧奕这么一番话,只剩怨念了。童彦铁了心不打算再跟萧奕继续,任凭对方深情款款。突然,他开口问道:“我爱吃蓝莓奶酪蛋糕还是纽约奶酪蛋糕?” “什么?”萧奕一脸懵逼,“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我爱吃哪个?” “纽约吧。” “不,我只吃蓝莓奶酪蛋糕,因为蓝莓酱更甜一点,我爱吃甜口。你连我爱吃什么都不记得,就别说什么五年不五年的了。如果心里有一个人,别说五年,就是五天,五小时,也能记住对方的喜好。”童彦看着萧奕的脸说,“咱们好聚好散吧!” 萧奕急了,抓住童彦的肩膀摇晃:“你想我记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吗?我不要管公司了吗?我不要管工厂了吗?童童,不要无理取闹,我知道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继续在一起,我会帮你实现你的梦想的!” “是帮你继续赚钱吧?”童彦从萧奕的钳制中挣脱出来,“设计师那么多,也不缺我这一个,你的话说完了吗?” “没说完!你是独一无二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拿着一摞手绘设计稿给我看,你说,‘现代人的注意力太容易分散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应该穿什么,什么才是适合自己的,OK,他们不需要思考,只要穿我的衣服就不会犯错,然后可以把精力放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去,而不是整天考虑今天我穿对了没有’,你看,我记得的,我记得!” 童彦不为所动,这样的话他说过太多了,多得自己都记不清了:“我没办法原谅另一半出轨,心理上接受不了,你把我的童话世界打碎了,就这么简单。” 再没眼色的人也能看出他的决绝了,萧奕终于撕下了自己的面具,走近童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你离开我,公司的分红就一毛钱都没有了。” 童彦耸耸肩:“没有就没有吧,分红送给你,就当我花大价钱买了个人工智能的按摩棒,用了五年,不亏!”童彦气势上毫不示弱。 “你!”萧奕气得涨红了脸,拿一根手指在童彦面前点点点,“算你有种,那咱们就走着瞧!”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晚上还有一章~ 第6章 喝断片的设计师(下) 萧奕走了。 童彦叹了口气,转身也上了楼。他怕萧弈再来找他,打扰到奶奶,准备搬回自己的房子。 吃完午饭,童彦跟奶奶说了自己的想法,本来他还怕老太太不同意,没想到老人家比自己还积极,起身就要帮他收拾东西。童彦不想累着奶奶,把老太太给拦住了。他收拾好东西,准备一会就搬走。好在他的房子离奶奶家也不远,可以随时回来看望奶奶。 老太太怕童彦一个人住寂寞,让他把泰迪也全部带走,童彦喜欢狗,当天下午就浩浩荡荡地搬了过去。 赵阿姨帮他收拾好房间就回去了,童彦这时才想起来好像还有个周沫的未接来电,就给他拨了回去。 童彦:沫沫! 周沫:嗯?这么久才想起来回我?果然见色忘义啊。 童彦心里有鬼不打自招:啊,你怎么知道我去开房了? 周沫:开什么房?你跟谁开房了?你不是跟萧奕走了吗? 童彦揪了一把头发,脑袋里一团乱麻:萧奕?不是吧,这里面有他什么事儿啊?你现在出来,咱俩得把这事儿说清楚。 挂断电话,童彦无力地倒在床上,昨晚跟他上床的人是萧奕吗?好像身材有点像,可长相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如果是,为什么萧奕刚才什么都没说。如果不是,周沫又为什么说他跟萧奕走了? 狗狗发出奇怪的声音,童彦看过去,小宝正骑在大宝身上疯狂耸动,童彦丢过去一个靠垫,大吼一声:“小宝,不许搅基!” 夜晚的酒吧还是老样子,童彦依旧独自坐在吧台,不时有人过来搭讪,都被他以正在等人拒绝了。童彦不敢再喝酒,只要了一杯加了柠檬的苏打水,直到周沫来的时候才喝下去半杯。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周沫开门见山。 “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怎么回事呢!”童彦转过身子,“你看见萧奕了?” 周沫摘下眼镜擦了擦:“昨天晚上,你喝多了我要送你回家,我把你放在酒吧门口,和代驾去取车,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了,我看见一辆跟萧弈同款的卡宴开走,就以为是他来接的你。然后我给你们俩都打了电话,没打通,以为你们俩和好了,就自己回家了。”周沫戴上眼镜问,“所以,昨天你不是跟萧弈走的吗?” 童彦无语,他觉得那个人不是萧弈:“我喝大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记得?”周沫皱眉问道,“那你去哪了总该记得吧!” 童彦欠身在周沫耳边说:“一个特别特别高级的酒店。” “你的意思是说,有个雷锋,把你送到酒店,开了房,然后连姓名都没留就走了?” 童彦一言难尽地说道:“姓名是没留,但是留了点别的……” 周沫秒懂:“噢,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你连对方是谁不知道?”周沫的脸色不太好看,戳着童彦的胸口斥责道,“你这样很危险知不知道!” 童彦喝了一口苏打水说:“放心,他给我留言说有带套,我也检查过,每个都是满的。” “每个?” “四,四五个吧……” 周沫要被这倒霉孩子气死了:“既然你不记得过程,就去吃阻断药吧,以防万一!” 童彦被吓了一跳:“不用吧……” “必须去!”周沫说,“阻断药可以防止HIV病毒扩散,72小时内服用就可以清除病毒,你这算高危行为了,请你对自己负责一点!以后不要再乱喝酒了!” 听到那三个字母,童彦后脊梁上霎时起了一层白毛汗。他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偷偷从手掌的缝隙里瞧了周沫一眼,周沫正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 “喂喂喂,你别这样好吗?搞得我好像已经被传染了一样!我去吃药总行了吧!” “我明天陪你去医院。”周沫自责道,“都是我不好,不应该把你一个人扔在门口。” 这种事哪能怪别人,童彦安慰他道:“沫沫,别这么说,我当时肯定是自愿的,不然谁也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我掳走是不是。” 周沫突然说你等一下,之后起身去找了一名酒吧保安,两人说了几句便出了酒吧,不一会又进来了。 周沫一脸沮丧地回到座位上,说:“我本来想问酒吧查一下门口的监控,如果找到那个人,让他提供一下健康证明你也就不用吃药了,可是保安说门口的几个摄像头上个星期短路了,还没来得及修……” 童彦明白周沫也是为了自己好,安慰道:“算了算了,大不了我老脸不要了,我去问酒店是谁开的房好吧。” “你现在就问。” 童彦硬着头皮给酒店打了一个电话,磨叽了半天,酒店以不能泄露客户隐私为由拒绝了! 越折腾越心烦,童彦实在不想再提这事儿了,爱谁谁吧!他去吃完药就去剃度出家,当个只为女施主们做衣裳的绝世高僧,这辈子再不问风花雪月,只管穿针引线就是了! 这事告一段落,童彦换了个话题:“对了,我跟你讲,萧弈今天上午来我家找我了。” “又给你演痛改前非的苦情戏?” “可不是嘛!”童彦一拍大腿说,“被我骂走了!居然还敢威胁我走着瞧,谁怕谁啊!”童彦把萧弈怎么死皮赖脸然后跟他撕破脸的经过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说到兴奋的地方,手里的杯子挥了出去,正好撞到一个路人的身上,杯里的水泼了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童彦赶紧给那人道歉,抽出纸巾帮他擦拭。 男人攥住童彦的手腕,不怀好意地说:“不用擦了,这么大的酒吧,怎么你别人不泼就泼我呢?说明咱俩有缘,能请你喝一杯吗?” 童彦看了对方一眼,长得人模狗样,可眼神透着一股油腻,十分让人反感,他还没说话,周沫抢先说道:“对不起,他不能喝酒,我替他喝吧。” “替多没诚意啊是吧,”男人硬生生挤到童彦和周沫中间,“喝一杯,这事就算了,不喝……”他色眯眯地打量了一番童彦,“不喝也行,陪我玩一晚上。” 童彦抬手就把杯子里剩余的冰块泼到了男人的脸上:“玩你大爷!” 作者有话说: HIV阻断药大家都知道吧~~~~~不知道看下面百度内容艾滋病阻断药,指的是在发生了高危行为之后,用来防止HIV病毒扩散的药。艾滋病阻断药是在72小时服用,在这个阶段内,病毒还没有从重初始的感染细胞扩散到其他的细胞里面,这个时候及时并合理的用药,可以防止病毒的扩散。当然,这个时候药物不会杀死病毒,但是病毒扩散会被有效的控制住,随着时间的推移,初始被病毒感染的细胞会死掉,病毒又不会扩散到新的细胞,病毒就会被从体内清除了。费用2000-6000,成功率很高,有些副作用,越好的药副作用越小。 第7章 英雄救美 男人被激怒,抬手就照着童彦的脸招呼下来。童彦条件反射性地转头闭眼,然而并没有迎来火辣辣的一掌。他听见那个人的声音问:“你他妈谁啊,给我放开!” 睁开眼睛,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他挡住,攥住了男人举起的右手。 身前的男人穿了一身纯黑色的休闲西装,出于职业习惯,童彦打眼一看就发现这人的衣着不简单。 西装布料色泽饱满,纹路清晰,很有可能是将山羊绒、羊驼毛、马海毛或者其他更稀有的动物毛混纺在一起,至少有180织,也许更多。这种顶级面料,只有类似英国的Scabal或者Dormeuil这样的品牌才能生产。对于设计师来说,看见这样的衣服穿在这样的身材上,就像少女看到公主嫁给王子,老师看见学生考了满分,完美! “我是谁用不着你管,有功夫管好你自己的爪子,别老想着对别人动手动脚的,否则的话……”许十安没把话说完,剩下的意思全都加在了手劲儿上。他语速很慢,也没有拔高音量,可听着莫名就让人不寒而栗。 挑事儿的男人强忍住痛苦的表情,明显没意识到自己死到临头了,扬起另外一只拳头就打了过来。他刚一动弹,许十安便捏住他的手腕往前一带,男人重心不稳,一头向前扎了过来,许十安膝盖顺势抬起,狠狠地照着他的肚子来了一下,那人立时倒在地上,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了。 说实话,虽然许十安这一天里满脑子都是童彦,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又在酒吧里遇到他。而这个骚扰童彦的男人简直就是酒吧的一块狗皮膏药,但凡长得不错的客人都要过去撩一把。所以当他看见童彦把饮料撒到那人身上,就知道要坏事,于是迅速向他们靠近,在那人动手前把他拦了下来。 因为一直背对着童彦,许十安犹豫了一下要如何面对转身之后的修罗场。童彦认出他会对他破口大骂或者大打出手吧?对于早上的事,他多少有些后悔。按照正常逻辑,他等童彦醒了,俩人聊聊,或许能保持一段时间这种关系,但是他一气之下走了,这就有点不太地道了。 许十安来不及细想,从他出手帮忙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只能顺其自然了。童彦怪他也好,骂他也罢,他都认了! 转身回头,许十安狭长的眼睛看着童彦问:“你没事吧?” 似乎对当时的状况还没反应过来,童彦的嘴巴张成了O型,眼睛瞪得老大。 这就让许十安有些拿不准了,这副吃惊的表情到底是因为他刚才的那两下子呢还是早上的不辞而别呢? 许十安努力想从童彦的脸上找到答案,然而,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童彦的震惊似乎只来自于当时的状况,而对他这个大活人的存在好像没什么意见。他乌黑的桃花眼一会看看地上的人,一会又看看许十安,既没有恍然大悟,也没有出离愤怒,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 “你……” 许十安等待着他的下文,像等一场宣判,哪怕是死刑,可童彦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我什么?”许十安问。心里都有点替童彦着急,我可是那个把你睡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的混蛋呀,你不记得了吗? 童彦摇摇头说:“没什么,谢谢你!” 许十安:“……” 他这下确认,童彦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也难怪,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还管他叫别人的名字,他总不能说“不用谢,谁叫咱俩昨晚有一炮之缘呢”。 童彦接着又问:“他没事吧?” 许十安低头看了一眼,鄙夷道:“放心,死不了。” 他心里五味杂陈,自己昨天那么卖力,要是被当成了别人……可现在的情况,许十安也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假模假式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童彦和周沫,换上一口官腔:“在下许十安,叫我Alex就行,早就认出您了,您是‘E’品牌的童彦设计师吧,久仰大名。” 之所以称呼“您”,并不是因为什么土味情话,而是因为许十安上午又查了一下童彦的资料。他盯着年龄栏目瞪口呆,昨晚自己嘴里的小宝贝,原来整整大了他四岁,他一开始竟然还以为童彦未成年! 童彦闻言却想,自己现在这么出名了吗?在酒吧都能被人认出来?看了眼名片,上面写着YG集团ANNA-X品牌总裁。YG集团他知道,国内数一数二的服饰集团,以男装尤为著名,可这个ANNA-X是个什么鬼,他就不知道了。 童彦抬起头,和周沫对了个眼色,周沫心领神会地冲他点点头,意思是YG确实有这么个女装品牌。童彦说:“久仰不敢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已经跟‘E’没有任何关系了。” “噢?”许十安眼前一亮,没想到童彦居然不是“E”的设计师了,而他的品牌恰好需要新的服装设计师,世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ANNA-X因为经营得一般,设计师最近跑路了,许十安正在为这事发愁。从外面找人吧怕又是个不靠谱的,如果求助于父亲,那就相当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许十安一直觉得他爸瞧不起他,当然,这跟他整天在外面打油飞有关系,他爸就觉得他是个纨绔,成不了什么大事,对他的公司也是不闻不问不管,就等着他自己摔个大跟头然后回去求爸爸呢。 现如今,一切的一切都跟许运生的预言没什么两样,产品销量不理想,设计师不堪压力撂挑子,他正急需一名优秀的设计师帮他渡过难关。 至于童彦 ,今天上午许十安在查资料的时候,把他所在的公司,公司经营状况,服装设计风格,甚至他跟萧弈的关系都摸了个一清二楚。就是没查出来两人已经闹掰了。 至于为什么要查这么仔细,他也说不清楚,纯粹是对这个人好奇。 许十安脑袋飞速旋转,童彦不记得他,而且是个刚刚离职的设计师,他不能再站在私人的角度上继续这场谈话,还不如公事公办。 许十安准备跟童彦聊聊,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么巧吗,如果二位方便的话,我想借一步说话。” 童彦看了看周沫,周沫没什么表情,二人于是起身跟着许十安去了卡座。 三人坐定,许十安重新叫了酒水,童彦对这个十分会穿衣服的总裁非常有好感,怎么看怎么顺眼。出于礼貌,他再次对许十安刚才的出手相助表示感谢。许十安不以为意:“这种人渣,出来犯浑就该被教训。” 几人寒暄了一通,许十安问:“刚才听您说您已经不是'E'的设计师了,怎么我在圈子里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呢?” 童彦无所谓道:“没多久,就前天的事。” “这么突然?” 童彦心说是他妈够突然的:“嗯,跟公司负责人理念不合,就分开了。” 这个公司负责人不就是萧奕吗?童彦说别离开我的那个。许十安稍微走了一会儿神,但也大概猜出了前因后果——童彦因为和萧弈分手导致失业。 “那,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许十安饶有兴致地问道。 “没什么打算,休息一阵再说吧,一切随缘。” 许十安躬身向前,双手十指相抵,撑在膝盖上说:“说起来真的很巧,我的首席设计师也刚刚离职,ANNA-X正好需要一名像您这样有才华的设计师。我两年前就见过您的作品,也非常喜欢您的设计风格,今天这么巧让我遇见您,真是缘分,不知道您是不是愿意加入我们呢?” 童彦看了看许十安,又看了看周沫,周沫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童彦对他使了个眼色,你倒是说话呀,周沫却没有任何表示。童彦只好转回头,却发现许十安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的脖子看,他知道那里有一些十分暧昧的痕迹,赶紧扯了扯衣领说:“对不起,YG集团我知道,可ANNA-X我和我的搭档都不太了解。” 许十安收回暧昧的目光,一本正经地说:“ANNA-X是我自己创立的一个时尚品牌,主打女装,我希望穿上我的衣服能让女性更加自信,更有魅力,现在主要的销售渠道是一些买手店。在创作上,我一般不会太干涉设计师的思路,给他们最大的自主权,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 这个理念童彦倒是蛮认可的,他举起酒杯和许十安碰了碰:“听起来不错,不过我要和我的搭档商量一下。” “没问题。”许十安和二人碰了碰酒杯,“如果能邀请到您和您的搭档一起,那就再好不过了,名片上有我的电话,您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随时与我联系。” 童彦和周沫从酒吧出来,打不着车,他们就沿着小路溜达了一段。夜深了,空气中的热气渐渐散去,还有微风拂面,异常舒爽。 童彦问:“刚才你怎么一句话不说?” 周沫说:“我觉得他的西装很好看,我一直在看他的裁剪和版型。” “是吧,我也觉得特别好看。一看就是大师级的工艺,不愧是YG集团的。”童彦问,“他是YG什么人啊?听说YG的掌门人就姓许,能顶着YG的名头开公司,肯定不简单。” “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许十安,YG集团的大公子,他爸许运生就是YG的掌门人。” “这么说是个富二代了?那他怎么弄个牌子咱们连听都没听过?有YG集团撑腰,至于混得这么惨吗?” 周沫说:“我也觉得奇怪,晚上回去查下资料。看来你挺有兴趣啊?” 童彦笑了:“怎么了,我失恋即失业,你好歹还有个小警察能养着你,我上有八十老奶,下有犬子五只,我不抓紧找工作谁来养活我?你啊?” 周沫被他怼得没话说,轻咳一声:“公丨务丨员丨工资实在不咋地。” 童彦笑:“跟我你就别装了,谁不知道你家小警察他哥是大老板啊。” 正说着,对面一辆汽车朝他们闪了两下大灯,停在了路边。童彦拿手挡了挡眼睛,心说这哪来的二逼司机会不会开车啊。 车窗降下来,驾驶座上的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警服,朝他们招手:“周老师,童老师,上车吧。”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童彦心里也不骂街了,笑着对魏识尘说:“呦,小魏回来了,不是说去外地执行公务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放心不下北京的治安吗?” 魏识尘也不见外,跟他逗贫:“北京治安有朝阳群众盯着呢,特别好,我不是放心不下我们家周老师吗?总是被叫到一些风月场所,万一遇见什么坏人可怎么办啊。” 童彦心说这是怪罪上我了,他没遇上坏人,我倒是遇上不少。 魏识尘才二十出头,比周沫和童彦都小好多,他坚持管周沫叫周老师,觉得亲切。可周沫就不这么觉得了,每次被他这么一叫,就觉得是在搞师生恋。 周沫被他说得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好了好了,赶紧上车吧,这个时候不好打车。” 二人坐定,周沫系好安全带问:“刚回来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魏识尘给车子掉了个头说:“我给你手机装了个定位系统,以便我随时都能掌握你的动向。” “我天,小魏,”童彦把身子探到前排座椅中间,“这就是以公谋私了吧,我们公民还有没有一点隐私权了?” 魏识尘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们两个分开出去的时候不需要隐私,只有在一起的时候才需要隐私,是吧周老师。” 周沫真是招架不住小男朋友这么秀恩爱,尤其是在童彦面前,脑子里已经开始心猿意马,表面上还得维持住正人君子的做派,他轻叱了一句:“好好开车。” 童彦感叹,同样是出差提前回京,怎么人跟人的待遇就这么不一样呢?自己被劈腿不说,还得吃好朋友狗粮!不过呢,没准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啊,这不天上就掉下来一个现成的工作吗? 童彦拿出许十安的名片,默念了几遍他的名字,真是帅啊!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童童不记得我了,好桑心。 童彦:你这衣服不错,哪做的? 许十安:是不是我脱了衣服就能想起来了呢? 童彦:你可以使试试~ 第8章 新任老板在线撩人 第二天上午,周沫陪童彦去协和医院拿阻断药,回来的路上,周沫问他:“工作的事情想好了吗?” 童彦叹了口气问:“他那个破牌子靠谱吗?” 周沫将车子开上长安街:“公司经营还算正常,设计风格没什么特色,我上网查了一下,品牌没什么负面新闻,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这个许十安的花边新闻比较多。” 童彦顿时起了八卦之心,正了正身子问道:“什么花边新闻呀?跟我说说。”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前天跟这个模特好了,昨天又睡了那个明星了,而且他是个双,男女通吃,典型的花花公子。” 这很难不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人,童彦脸色微变,周沫开车没注意,继续说道:“当然了,这些都是他的私生活,跟工作没太大关系,YG的背景在那摆着,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童彦好一会没说话,周沫转头看看他,问:“怎么了?” 长长一声叹息后,童彦缓缓开口:“沫沫,都说人往高处走,其实我们也算是站在一块儿板儿砖上了吧,按理说应该去更大更知名的公司,许十安的品牌做得不怎么样,不过我对咱俩有信心,锦上添花谁都能干,起死回生才是本事,而且……我也确实有点小野心,万一能借着这块踏板去YG呢?就算跳不成,大不了咱们原地踏步呗,毕竟失业这事儿赖我,我不能一直耽误你,你说是不是?” 周沫说:“失业这事你就不用说了,我又饿不死,主要是看合适不合适还有发展的空间。” “你觉得靠谱,我就没问题。” “别啊,这事儿得你做主。” “我听你的。” “那我可答应他了?” “先问好薪水再答应。” 有了初步的合作意向,许十安给二人开出了一份十分令人满意的薪水,让童彦和周沫再没有拒绝的理由,一口答应下来。 因为下一阶段的设计方案迫在眉睫,许十安要他们第二天就来公司报道。 ANNA-X公司设在一个文化创意园里,是个独立的四层小楼,一楼门口有个小小的树林,种满了高大的银杏树。 许十安的办公室位于四楼,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高定西装,双手插兜站在玻璃窗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办公室的尽头响起敲门声,新来的女秘书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 “许总,两位设计师到了。”女秘书说。 “他们没跟你说吗?叫我Alex就行了。”许十安不喜欢别人叫他什么什么总,他才26岁,听着跟老头儿似的。 他盯着新来的女秘书上下打量一番,中等个子,娃娃脸,短发,眼睛很大,口红的颜色知道跟衣服搭配,但是衣服的质量看起来非常普通,也就是女孩子常买那些品牌里的小套装。说实话,要不是哥们儿强烈推荐,他是不会把这种从没接触过时尚圈的女孩招进来的。 许十安问:“你叫什么来着,Anna?” 女孩笑了笑说:“Tina。” “不好意思,让他们进来吧。”Tina刚要走,许十安忽然又把她叫住,“等等,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两位设计师的简历,HR存档用。” “拿来我看看。” Tina将文件递给老板,自己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她原来在一家公关公司上班,本来上得好好的,没想到老板突然出了事,公司的人渐渐都作鸟兽散了。她还算幸运,在自己部门老大的推荐下,来了这家服装公司做总裁秘书。她老大跟她说的是,一个女孩,不能总是加班熬夜,还是去甲方舒服。于是把Tina塞给了许十安,然后就撒手西去了——跟男朋友去美利坚结婚。 原来的公关公司,气氛比较宽松,没什么规矩,到了许十安这儿,Tina哪哪都觉得别扭,天天得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原来压箱底儿见客户的衣服,现在一天一换,那也挡不住他们这位高冷总裁看她的眼神带着一脸嫌弃。弄得她一见许十安就大气儿都不敢出,简直快要从女汉子憋成林妹妹了。 要说她见过的帅哥也不少了,比如他原来的老大和老大家的小美人,一个看着凶巴巴,可是刀子嘴豆腐心,一个阳光灿烂温柔贤惠,宜室宜家。不像眼前这位霸总,帅也是极帅,但是看着就让人不敢亲近,离得太近都能冻起一身鸡皮疙瘩。 Tina暗自腹诽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现在去请他们进来?” 许十安把文件还给Tina,点了点他的美男下巴。 不一会,童彦和周沫被带了进来。 童彦换了一件样式简约的衬衫,依然是纯黑色。三人再次见面,免不了一通寒暄。许十安每说几句话,目光就要在童彦身上停留几秒,设计师黑而卷的头发让他不由又开始回忆那种手感,蓬松又柔软。 童彦心无杂念,眼神透着干净,好像对新公司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时不时地左顾右盼。许十安却总是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天晚上这双眼睛流泪的样子。童彦偶尔也会与他目光相碰,都快速地躲开了。 寒暄过后,许十安带他们去了三楼的设计工作室。 三楼入口处有一片休息区,休息区的一整面墙都被安上了LED,循环播放四大时装周的秀场视频。 休息区的尽头是一扇白色的对开门,许十安站在门口对童彦和周沫说:“这就是你们的工作室,刚刚重新布置过,你们看看。”说着为极为绅士地为他们拉开了大门。 宽大的工作室以白色为基调,靠近门口的一面墙挂满了最新的布料样板,按照颜色的渐变铺陈开来,像贴了一整墙抽象派的壁纸。另外一面墙陈列着各种配饰,从纽扣到拉链,从花边到丝带,从羽毛到绣片,闪闪发光,应有尽有。工作室尽头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宽大的工作台,桌子旁边立着几个人台和必备的缝纫工具。 许十安说:“面料和辅料定期会更新,都有专人负责,你们有什么需求也可以跟他们提,让他们去找。如果觉得还缺什么可以跟我助理说,她会让人安排。” 童彦慢慢走进去,手指从那些最新的面料上轻轻划过,像妈妈抚摸孩子,又像情人抚摸伴侣。他一直走到人台旁边,一手搭在米色的人台肩膀上,转头看向许十安,眼角飞出一抹光。许十安插着口袋站在远处,两人的目光今天第一次实打实地碰在一起,这回谁都没有躲开。 许十安忽然有些期待,具体期待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像是被童彦的眼神施了魔法,他忽然开口问道:“喜欢吗?” 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问得好傻,像个急着讨情人喜欢的傻小子。而童彦居然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喜欢。”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容。 许十安终于明白他刚才期待的是什么了。 周沫站在两人之间,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把工作室里飘来荡去的粉红泡泡“啪啪”咳碎:“许总……” 许十安依旧盯着童彦:“叫我Alex就行。” “哦,好吧,Alex,可不可以带我们去认识一下其他同事。”周沫问。 许十安这才收回目光,对他说:“可以,请跟我来。” 三人来到隔壁,设计师团队、版师和样衣师都在这里。许十安拍拍双手,房间里的人都站了起来:“大家休息一下,认识一下我们新来的首席设计师童彦和他的助理周沫。” 有人点头示好,有人抱以微笑,还有人面色不善。 许十安接着说:“童彦设计师学生时代就在Bazaar杂志举办的设计比赛中获得过最佳新人奖,之前是著名潮牌‘E’的设计师,今天加入我们,相信一定能给ANNA-X带来新的理念,大家欢迎。” 周围响起一片掌声。 童彦看了许十安一眼,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过去还挺了解,他向前一步,微微躬身致意:“大家好,早就听说ANNA-X精英荟萃,今天终于有幸加入,希望以后能跟各位合作愉快。这位是我的助手周沫,”周沫微笑着向大家点点头,童彦接着说,“我们在一起合作很多年了,他就像我的右手一样,对我非常重要,希望以后大家能够多多支持我们,谢谢!” 许十安为二人一一介绍设计师团队。主设计师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名叫陈雷,头顶的发量有减退的趋势,笑容看起来很假,完全是为了应付许十安,跟童彦握手的时候轻飘飘的,刚沾上就放开了。 两个女设计师都二三十岁,见到童彦很客气,一个叫马丽,一个叫阮文娜。 还有一个小男孩,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笑起来特别阳光,他自我介绍说:“我叫郝鑫桐,是新来的设计助理。” 童彦以为自己没听清:“‘好心疼’?你心疼谁啊?” 所有人哈哈大笑,小男孩却红了脸。 另外一位资深的男版师大家都叫他老钱,还有一位样衣师叫然姐。童彦毕恭毕敬地跟老师傅握手,他们的经验就是公司最宝贵的财富。 认识完同事,两人就回了工作室,他们要先熟悉一下公司的情况。 童彦拿起桌子上近几季的LOOKBOOK,随手翻了翻,实在乏善可陈:“这都能在买手店卖?买手是瞎的吗?还不如‘E’好看。” “行了行了,都上了人贼船了,还嫌弃船小吗?”周沫说,“再说了,凭YG的影响力,想进买手店轻而易举,你可别冤枉人家买手了。”周沫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还有哦,以后不要把我比喻成你的右手,我可不是你右手。” 童彦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老搭档,不怀好意地笑着说:“其实我自己的时候都用左手,你要当左手吗?” “滚!” 童彦趴在巨大的工作台上,看着周沫气急败坏的样子笑岔了气儿。缓了好一会,他对周沫说:“诶,刚才那个陈雷,看起来很不爽的样子啊,脸上大写的‘不服’俩字。” 周沫从书架上拿下来几本杂志,说:“原来的首席走了,没有从设计师团队里提拔资格最老的,肯定不爽啊。你低调点,把你的暴脾气收一收,不要刚来就惹麻烦。” “你怎么还教训上我了,我哪惹麻烦了?”童彦翻个身,干脆躺在了工作台上。他把手伸向空中说,“这个工作室真的太棒了,以后咱俩再也不用到处跑面料展会了,面料供应商会定期送来最新最好的面料,这简直是所有设计师梦寐以求的工作室啊!” 周沫:“喜欢吗?” “喜……周沫!”童彦一骨碌从工作台上爬起来,“你敢取笑我!” 周沫一摊手:“我只是情景再现罢了,你刚才答得那么干脆,现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是啊,他到底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作者有话说: 对,这个Tina就是《总监今天弯了吗》里的Tina,这样故事就接上了,高小天把Tina塞给了许十安,然后跟小美人去美国结婚啦。可怜的Tina妹子,依旧在一群基佬中间吃狗粮~~~嗝~~~~~ 第9章 盯妻狂魔已上线 许十安回到自己办公室,文件也看不下去,老是觉得心不在焉。他打开电脑,切到公司监控画面,正好看见童彦躺在工作台上跟周沫聊天,他将那块画面放大成全屏,双手支在下巴底下,津津有味儿地看了起来。 许十安看得入迷,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他发现童彦身上有一种和谐的矛盾,暴躁而娇俏,纯真而诱惑,跟他以前遇到的那些俊男美女完全不同,叫他欲罢不能。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绮思中,忽然有人敲门,许十安赶紧关掉了监视画面。 陈雷拿着一摞手绘图走进来,对他说:“Alex,这是我们下一期的设计图,你看看有什么意见。” 许十安接过彩色的时装图,一张张看过,然后把图纸仍在了桌子上:“老陈,之前因为Mike突然离开,我才直接负责了一段时间设计部的工作,今天新的首席设计师已经来了,你以后就不用向我汇报了,有什么事直接找童彦就行。” “可是,这个系列他之前从未接触过。” 许十安微微皱了皱眉,尽可能耐心地对陈雷说:“一名合格的服装设计师,不管是延续一个系列还是创造一个系列,都应该驾轻就熟。照你这么说,Coco Chanel 去世了,他们就不再设计斜纹软呢外套了吗?” “Alex,这是我们所有设计师的心血,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我希望看见这些图纸变成成衣,而不是被丢在故纸堆里。” 许十安已经非常不高兴了:“我雇童彦是因为我相信他的能力,你的设计首先是商品,能不能变成成衣要看符不符合他的标准。我知道你有些想法,你的努力我也看得见,机会以后会有的,与其带着情绪工作,不如试着去了解一下他,我真心希望你们能一起把ANNA-X推上一个新台阶。” 陈雷被打发走了,许十安长舒一口气,再次打开监控画面,却发现童彦已经不在了,只好郁闷地关上了电脑。 童彦和周沫看完LOOKBOOK,又去看了看样品,还到销售部门了解了一下以前的销售数据。他们准备和设计师们开个会,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会议室里,陈雷把他们的设计稿拿给童彦看,并且强调,他们产品的更新周期是两个月,由于之前首席设计师Mike的突然离职,下一阶段的设计工作已经延迟,这周必须确认设计方案,否则,后面的出图,打版,样衣,大货都会受到影响。 童彦和周沫把设计稿仔细看了一遍,连交换眼神都不用,就同时在心里把这套设计给否了。 童彦晃着手里的铅笔说:“是这样……”周沫在桌子底下用腿碰了他一下,童彦被打断,看了周沫一眼,周沫也不抬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看稿。 什么毛病?童彦接着说:“是这样,这套设计延续了之前的风格,没什么不好。但是呢,以我们对ANNA-X的理解,我们产品可以更大胆一点,前卫一点,我们的服装不是要跟随潮流,而是要创造流行。所以……” “咳咳!”周沫咳嗽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童彦没理他:“所以,这些设计我们都不用。”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大家窸窸窣窣地议论纷纷。 有的说:“这怎么可能,哪有时间重新确定主题……” 有的开始计算时间:“确定主题要三天,画图要三天天,做成系列图要六天……” 还有的开始担心市场的反应,怕顾客接受不了突然的改变。 陈雷一直没说话,这时开口了:“童设计师,且不说这个系列是我们辛辛苦苦准备了一个多月的结果,你一句话,说不用就不用了。那么我倒想问问,作为我们的首席设计师,你能多久拿出设计概念,又能多久把设计稿给我们?” 童彦把笔杆咬在嘴里,想了想:“明天,明天应该就可以了。” 周沫正端着杯子喝水,这时把喝进去的水又全部喷回了杯子里,一边咳嗽一边瞪着童彦:牛逼不是这样吹的啊祖宗! 陈雷冷笑一声:“好,童设计师,那我们就等着您的稿子了。我还有点事,可以先走一步吗?” 童彦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陈雷便抱着自己的设计稿出去了。 其他人也不知道这会是开还是不开了,面面相觑。周沫对大家说:“今天的会就到这吧,可以散会了。”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离开这是非之地。 周沫对童彦说:“合着我刚才又是踢你又是咳嗽的,你一点觉悟都没有啊?” 童彦眼梢一挑,满不在乎地说:“觉悟什么?明摆着那个陈雷看我不顺眼,我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以后怎么在这个公司混?都照你似的,脾气那么好。” “就一天时间,你从哪把设计稿变出来,我可不会熬夜给你画的。” 童彦搂着周沫的肩膀,贱兮兮地笑着说:“放心,你们家小警察刚回来,我怎么舍得让你熬夜呢,抓紧时间享受二人世界吧,设计稿的事,就交给我这种单身狗,反正夜里闲着也是闲着,是不是?” 周沫知道童彦虽然咋咋呼呼,但是没谱儿的事情他是不会说的。既然他说自己解决,周沫也就懒得操心了。 童彦回到他们的工作室,拿起书架上的杂志翻了翻,觉得还是应该把自己的计划跟许十安说一声。他撇下周沫,独自来到了许十安位于四层的办公室。 Tina正在门口的座位上整理资料,见到童彦上来笑着 问:“童设计师,找Alex吗?” 童彦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Alex就是许十安,于是点头:“对,他现在有时间吗?” “稍等,我帮您问一下。” Tina拨通许十安的直线:“Alex,童设计师想见您……好的。” “他现在正好有空。”放下电话,Tina起身将童彦带到总裁办公室的门口,童彦对她笑了笑,道了声谢,关上了办公室的房门。 许十安从椅子上站起来,示意童彦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去迷你吧台倒了两杯柠檬水,一杯递给童彦:“怎么样,刚才跟设计团队开会了?” 童彦纳闷:“你怎么知道?” 许十安一时失语,当然不能说我上午没干别的,光在监视器前面盯着你了。他揉了揉鼻子说:“我刚才下去,路过会议室看到的。” 童彦也没太在意,直接说正事儿:“Alex,关于下一期设计的事情,我想跟你谈谈。” “好啊,洗耳恭听。”许十安坐到童彦对面,认真看着他的眼睛。 童彦垂下睫毛,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润润喉咙,说:“刚才我们看了陈雷他们的设计,基本上还是对以前风格的延续。我跟销售部的人简单了解了一下销量情况,并不是特别理想,希望我这么说你不要介意。” “不会,你说的是事实。” 童彦接着说:“我觉得我来的时间并不是很好,赶在这样一个马上就要下厂制作的档口,很多事情都来不及系统的分析梳理,如果按照常规的流程处理,那店铺那边可能就会面临无衣可卖的窘境。如果继续使用原来的设计稿,我自己又无法接受。” 许十安耐心地问:“那么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童彦说:“我以前除了给‘E’做设计,也会画一些跟‘E’完全无关的系列,全凭自己的喜好,有时候灵感来了,他们像一个故事或者一幅画在我脑子里萦绕不去,如果我不把他们记录下来,我怕他们会像海市蜃楼一样消失了。我画了无数这样的系列,或者概念图,有男装有女装,有成衣也有礼服……总之,我把他们画下来了。” “嗯,可以理解。” “从我开始了解ANNA_X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设计的一个系列跟ANNA_X很配,与现在的风格完全不同。我可以在那个基础上稍加修改,再搭配最流行的布料,一定会非常惊艳。 ” 许十安还是比较警惕,问:“这些设计你从没给其他人看过吗?” “除了周沫,没有第三个人看过,当然更没有发表过。”童彦说。 许十安饶有兴致地说:“听起来真是一笔宝藏啊!那么我的大设计师,你勾起了我强烈的兴趣,我现在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些落到纸上的想法了。” 童彦被这声“我的大设计师”叫得心口一颤,脸蛋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他慌忙低下头,为难道:“恐怕现在还不行。” “什么意思?” 许十安心想,什么情况?勾引我,诱惑我,然后我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说不行? 童彦说:“这些稿子被我存在原来公司的保险柜里,所以,如果你想看的话,今晚我得回去把他们拿回来。” 许十安看着童彦,促狭道:“这可不太美好啊!你就这么晃点你的老板吗?” 童彦被许十安直白的目光看得几乎抬不起头,正欲辩解,许十安又说:“不如这样好了,我跟你一起去。既然是你的东西,而且你想把它们拿回来,那么我们就拿回来。至于用不用,怎么用,那是你的事。” “啊?”童彦猛然抬头,“这就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许十安正色道,“你不是说前几天才从‘E’离职吗?嗯……算是好聚好散吗?” 童彦无奈道:“可能得算不欢而散吧。” “是了,那你还打算从公司大门大摇大摆地回去吗?要是我,肯定把你的门禁、指纹都取消了,你一在公司露面,保安就得轰人。” “有可能。” “冒昧地问一句,”许十安突然非常严肃地问,“你的前老板是叫萧奕吗?” 许十安其实早就调查过了,但是有些话还是当面问出来比较好。 童彦微微皱眉,答:“是的。” “那么你们的关系……” 童彦攥着手中的水杯,一时没有回答,许十安突然沉下脸说:“不想说也没什么,毕竟是你的隐私。” 许大少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一脸兴奋地讨论宝藏,现在好比宝藏被人盗了墓,就给他剩了一副骷髅架子。 童彦抬起头,看见许十安翘起二郎腿,负气地靠在沙发上,竟然有些不太忍心,于是他再次剖开自己刚刚愈合的伤口,把那里的不堪全部暴露给许十安看:“我们是做了五年的恋人,前几天他劈腿,我选择分手,同时失业,就这样。” 寥寥数语,轻描淡写,许十安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却从童彦怅然若失的表情中发现了自己这个问题的残酷。 他不该这么心急,不该这么咄咄逼人,他其实早就猜得八丨九不离十了,为什么一定要亲耳从童彦口中听到那个答案呢? 童彦说完低下头,看着杯中漂着柠檬片的液体,整个人都暗淡了下去。 看着童彦这副样子,许十安又心疼又嫉妒,一时也找不出来什么合适的话安慰,只好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了解清楚一点方便我们制定行动计划。” 童彦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都过去了,所以,你的计划呢?” 许十安故作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做了5年?我天!童彦:请你正经一点! 第10章 被最不要脸的老板威胁了 童彦走后,许十安拨通赵大仁的电话,那边先是一通嘈杂,不知道又在聚众干嘛呢。 赵大仁对电话吼:“你等会儿啊!” 许十安揉了揉耳朵,等那边渐渐安静下来,问道:“大仁哥,忙着呢?” 赵大仁没直接回答,反问道:“呦,安子,今儿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又想让我带你出去玩儿了是不是?” 许十安皱眉:“没有,找你有正事儿。” 赵大仁喷他:“你特么能有什么正事儿啊?哥们儿都帮你总结过了,你每天的正事儿就是穿好看的衣服,睡好看的姑娘,开好看的车,过得跟他妈王子一样,跟你一比,我们就是工地搬砖的,你说我总结的对不对吧!” 许十安笑笑:“大仁哥,您饶了我吧,我卖几件衣服,勉强糊口,哪能和您这种整天跟着领导搞城市发展建设的比啊,我真的有事求你。” 赵大仁点上一根烟:“行行行,你说吧,难得你开一次口。” 许十安问:“瑞丰大厦是你们开发的吧,我印象中是。” 赵大人对着天空吐出一个烟圈:“是,闹了半天你要买楼啊?说吧,买几层,给你打一深折。” 许十安赶紧否认:“不是不是,这个要求可能有点过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肯定双倍奉还。” 赵大仁有点不耐烦:“安子,别这么婆婆妈妈好吗?你痛快点儿,能答应你的我肯定答应你,不能答应的你就是说破天儿我也办不了。” 许十安说:“我明白,是这么回事……” 首席设计师上班第一天,许十安总要有所表示,下班的时候,他请童彦和周沫去吃了一顿法国大餐。如同法国的高级时装一样,精致而讲究,华丽而性感。看着一道道菜肴被送上餐桌,如同看了一场巴黎时装周的大秀一般。 三人吃完,许十安开着他新提的玛莎拉蒂Levante先送周沫回家。 按理说,童彦住得近,应该先送童彦才对,这么舍近求远……周沫下车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了童彦一眼,这个浪货,这俩人不用这么快吧? 周沫确实误会了。 许十安驾车和童彦来到“E”所在的瑞丰大厦,这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大厦里的人并不多。 二人乘坐电梯上到22层,楼道里十分安静,公司大门紧闭,里面漆黑一片,看样子都下班了。 童彦掏出门禁卡刷了一下,果然失效了。他对双手抱胸,靠在一边的许十安说:“门卡用不了,所以你的计划可以说了吧?” 许十安看着童彦,用两根修长的手指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在感应器前轻轻一晃,电子锁“嗒”地一声就开了。 “Bravo!”童彦拍拍手,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搞到的门禁卡。 穿过熟悉的办公区,童彦直奔自己的工作室而去,走到门口一转身,发现许十安落得远远的,正好奇地打量这间公司的陈设。 这里的办公环境说不上多好,一个紧挨一个的格子间,狭窄的过道,摆得到处都是的布料、样衣,还有东倒西歪的人台与模特……跟他宽敞明亮的四层小楼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个黑作坊。 “原来你就在这办公吗?”许十安问。 “对呀,怎么了?我们就是在这做出一年一亿的营业额的。” 童彦的话里带着些许挑衅,许十安的牌子卖得可不怎么样,他还好意思对别人的公司挑三拣四? 闻言,许十安不紧不慢地走到童彦跟前,一只胳膊撑在他身后的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你现在是我的设计师,以后使用‘我们’二字的时候,请注意一下指代对象,不然你的新老板可是会不高兴的!” 许十安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像深秋被风吻过的树梢,留下一片性感的沙沙声。 童彦靠近许十安一侧的脸上,从耳朵开始,汗毛唰唰唰地立了起来,并且有全脸扩散的趋势。他屏住呼吸,几乎以为许十安要壁咚他,全身僵硬地紧贴在墙上,瞪着眼睛眼看许十安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正在恶作剧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并没有得寸进尺,威胁完新员工就向后退去,弄得童彦倒像是动画片里被呼在墙上的汤姆猫,差点就能液体一般顺墙而下了。 童彦发觉许十安的帅脸终于恢复了正常尺寸,这才想起来要去开办公室的门,他拿出钥匙捅了半天,却发现打不开了。 “看,我说的没错吧,果然天下奸商一般黑!”许十安还有闲心跟他打哈哈,童彦背对许十安呼出一口热气,感觉自己的脸都是烫的,他把门口让开,故作镇定地说:“那还是请奸商收拾奸商吧。” 许十安二话不说,拿着刚才的门卡在手指上转了个花儿,然后塞到门缝里活动几下,一拧手柄门就开了。 这间工作室面积不大,也就六七十平,门口的货架上横七竖八堆满了各种布料,衣架上则歪歪扭扭地挂满了样衣和成品,图纸纸样铺得到处都是。 许十安正要找童彦说话,却发现童彦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怎么了?触景生情了?”许十安开口就是一嘴的醋味儿。 童彦没说话,这间工作室似乎从他走后就再也没人动过,还保留着他跟周沫出差前的状态。 他走到工作台前,发现花瓶里的玫瑰花已经风干了,手指轻轻一碰,就哗啦啦掉下一堆枯黄的花瓣。 童彦从桌上拿起用过无数次的皮尺,因为年头太久,白色的皮尺已经泛黄,边缘裂出了无数小口,两端的刻度也早就模糊不清了,他却坚持不肯换,那是从学生时代就一直陪伴他的记忆。 将皮尺塞进包里,童彦说:“我在这里工作了五年,又没失忆,感慨一下怎么了?我要是具毫无感情的行尸走肉,你还指望我给你设计出来天空与飞鸟吗?画个小鸡吃米图还差不多。” 许十安没觉得被顶撞,反而被他逗笑:“OK,算我不对,你尽情回忆。” 童彦拿起书架上的一张合影,那是他跟周沫第一次参加设计比赛的照片。初出茅庐的两个愣头青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敢往衣服上招呼,现在看来简直傻得要死。他要是评委绝对不会给那时的自己颁奖。 他把照片放回原位,又看了看旁边的另外一张合影。照片里只有他和萧奕,萧奕从后面搂着他的肩膀,他靠在萧奕怀里傻傻地笑着。 真是傻B。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把那个相框“啪”地一声扣了过去。 童彦蹲下身子,打开书柜最下面的一个柜门,里面有一支保险箱。这个保险箱只有他自己知道密码,里面放着他攒了好几年的手稿和一些文件。 他把东西全部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正要起身,忽然听见走廊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两人一下紧张起来,许十安迅速冲到门口,将工作室的门从里面反锁。门口的玻璃幕墙有的地方是磨砂的,有的地方是透明的,外面的人还是能看见里面的情况。童彦对许十安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赶紧躲进角落的更衣间。 更衣间很简陋,只用黑丝绒布草草围起来,直径也就一米。原来相熟的试衣模特非常专业,基本上不用在这换衣服,所以年头长了,里面就被堆上了各种过期杂志和过季服装,狭窄不堪。现在,两个大男人一起躲在里面就更显局促了。 他们面对面地站在一起,童彦的眼睛正好对着许十安的脖子,眼看着许十安的喉结在自己面前滚动了一下,童彦忽然觉得不自在起来,两只眼睛不知道往哪看好了。 两人都不敢出声,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走廊里的声音越来越近,依稀听出来是一男一女,女人先是咯咯笑了几声,然后娇嗔了一句:“讨厌死了……”,接着男人说:“快点,我们去会议室……” 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都听出来怎么回事了,一对野鸳鸯,拿办公室当炮房了! 会议室就在童彦工作间的对面,童彦觉得十分尴尬,只听许十安在他头顶小声说:“真没想到,‘E’的工作氛围这么open,在我的公司,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办公室恋情的,那样太影响双方的工作效率,现在还可以加上一条理由——滥用公司资源。也难怪,上行下效,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 关你什么事啊,这种事也能借题发挥!童彦很生气,别人的公司用得着他指手画脚吗?他想反驳,头抬得有点猛了,脑瓜顶直接给许十安的下巴来了一记头球,许十安仰头闭眼皱眉一气呵成,不就是挤兑他前公司几句吗,至于这么生猛吗! 童彦慌了,上班第一天就袭击新老板,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惊慌失措地伸手去帮许十安揉下巴,一边揉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许十安好不容易舒展了眉毛,掀开一条眼缝觑着手忙脚乱的童彦,没好气道:“我差点把舌头给咬掉了!” 这一说话,下巴就动了几下,童彦忽然觉得手底下有了感觉,好像那些胡渣一瞬间就冒了出来,扎扎的,小砂纸一般摩擦着他的心尖。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动作过于亲密了,慌忙缩回双手,又无处可退,只好抓着书包的带子僵立在原地。 许十安看出了童彦的窘迫,揉揉自己的下巴说:“你练过铁头功吗?劲儿还不小,下巴都被你撞成两瓣了。” 童彦立刻反驳:“你胡说,你下巴本来就那样好吗!” 许十安没说什么,只是笑得更深了。 两人被困在角落里不敢动弹,外面的动静却渐渐大了起来。女人发出奇怪的叫声,看来这位老兄功夫不错,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了。 控制得了自己的身体,却控制不住大脑的思绪。隔壁的动静让许十安想起了他和童彦的那晚,童彦的叫声非常好听,他的每一下撞击都会得到童彦的回应,他把童彦团成一个小球,整个人都拢在自己的身体下面,狠狠地占有他,童彦有时带着哭腔,有时带着喜悦…… 许十安觉得他必须得找点什么来分散一下注意力了,他松松领带,直接坐到了脚下的一包衣服上,抬头问童彦道:“那个什么,你的设计稿里有没有性冷淡风的,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 童彦:绝对不允许出现办公室恋情?许十安:老板除外~~~童彦:真香! 第11章 性冷淡风 性冷淡风,代表极简与克制,北欧设计师玩儿得贼溜。 被困于一隅的两个男人,一个半弯,一个不直;一个食髓知味,一个老鹿乱撞。再加上外面还有野鸳鸯制造live现场,一不留神就得擦枪走火,是得克制克制了。 童彦马上掏出包里的设计稿递给许十安,将布帘拉开一条缝隙,让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一些。他也找了一堆衣服坐下,无比庆幸这个时候还能与老板讨论工作。 这些图是一个女装成衣秋冬系列。服装以驼色、橘色和棕色为主,性冷淡风,上衣宽大,裤腿宽松,远看气场十足,可细看里面搭配的真丝衬衣,却又能很好地展现女性的柔美。 童彦画了十五张草图,涵盖正装,风衣,裙装,毛衣各种款式,可以看出,他刻意将男装的一些元素融入了设计,比如戗驳领和青果领,还有口袋的设计,一些大衣加入了男装常用的四个口袋设计。 “这个系列的灵感来源于一幅画,名字叫日落。”童彦小声说,“一望无际的田野失去了光泽,只有天空被夕阳打出不同的层次,有的明亮刺眼,有的温柔深沉,而麦浪早已沉醉。我希望这套衣服能给穿上的女性带来力量,夺目但不强势。这套衣服是给那些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女性穿的,她们知道如何展示自己,也知道如何收敛自己的光芒。” 性冷淡风果然能将暧昧气氛一扫而光,许十安翻动手稿,着实被上面的设计惊艳了一把:“这种感觉也是ANNA-X想要的,我可真想看看那副画。” “那就是个小孩画的作业,不是什么正经作品。” “我很喜欢这个系列,看起来温暖又有层次。”许十安由衷赞美道,“如果这个系列出现在秀场上,我绝对会认为是哪个大牌的作品。” 童彦笑着问:“这是来自老板的夸奖吗?” “出色的员工值得任何赞美。”许十安拿起另外一摞手稿,“接下来说说这个系列吧,白色。” 为了看清画面,童彦微微侧身,往许十安的方向靠了靠:“这是有一次我们去雪乡获得的灵感。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那么厚的雪,你知道吗,那种能把人埋起来的雪太不真实了,像个童话世界,看到那些被积雪覆盖的小木屋,我还以为里面住的是霍比特人。” 童彦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许十安却不为所动,见对方停下,才淡淡地问道:“你跟萧弈一起去的?” “对呀,还有周沫,“童彦对老板的不悦毫无知觉,“我们一起在那边住了半个月,现在想起来,可能是被宰了半个月也说不定。” 人傻钱多,活该你交智商税!许十安绷着脸说:“这个系列我不喜欢,我还是比较喜欢刚才那个。” “这个系列怎么啦,虽然乍一看都是白色,但是突出的是不同材质花纹的白色之间的碰撞,比如这套,上身是白色镂空刺绣短上衣,下身是白色紧身牛仔裤,上衣宽松,裤子修身,这样看起来很有层次感。” 许十安迅速将这个白色的系列塞给童彦:“解释也没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童彦皱眉,刚刚还对着自己尬吹彩虹屁的老板这么快就变卦了? 许十安拿出下一组设计:“先告诉我这次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这一组啊……”童彦想了想说,“这一组好像是因为重看那个电视剧《越狱》,整个系列都走的是监狱风,比较粗放狂野,色调也是以蓝色、灰色为主,棕色橙色为辅,中间会点缀一些红色,你知道代表什么吗?” “代表暴力和鲜血。” 童彦很高兴有人能理解他的创意:“是的。不过这个多少有点实验性质,不太适合做成成衣。” 许十安:“那也未必,主要看你能达到什么高度,你站在金字塔尖,自然可以为所欲为。” 童彦:“你是说像麦昆那样吗?” 许十安看着童彦微微弯起的嘴角说:“这套不错,我喜欢。” “我突然有个想法,”童彦双手抱膝,坐在衣服上前后摇晃着自己,眼睛从布帘的缝隙中看向远处,“这个系列应该如何做成一场大秀——可以在798,不用高台,不用刻意布置背景,就要原始的工厂的感觉,我们可以让这个秀变成一个故事,名字就叫‘监狱暴丨动’,每一个模特都是一名躁动的犯人,出场的时候拎着铁管或者铁链,走秀的时候用一定要用力敲击地面。最后警报响起,两排军装风的狱警出现,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将犯人驱赶到尽头,灯光变暗,警报尖叫声响起,当灯光再次变亮的时候,模特身上被喷上红色的血浆,然后在狱警的注视下像人偶一样麻木退场。” 许十安认真看着童彦投入地描述自己脑海中的画面,说这些的时候,他漂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宝石般的光彩,像两束聚光灯照射着虚空中的舞台,仿佛那里真的有一场他亲自导演的大秀一般。 “不过,现场喷红色有点难度,这相当于二次创作,麦昆也这么干过……”童彦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许十安沿着他的目光回溯,看见的不只是一个激情四射的服装设计师正在描绘他心目中的蓝图,童彦也好,他的创意也好,此时全都成了许十安迷茫而混沌的世界中的一部分,这部分因为太过亮眼,从他的世界里跳脱出来,让其他部分都黯然失色了下去,像刺破晨雾的阳光,又像撕开黑夜的闪电。 许十安突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六年的混混僵僵终于可以结束了,他从身边的这名设计师身上看到了未来的方向,他完全可以和这个男人一起缔造一个属于他们的时尚王国。 至于他自己,要么成为国王,要么成为国王的囚徒。 “你可以的……” 童彦被身边的声音打断思绪,坐直身体,许十安正用一种极为深沉的目光看着他。 “什么?”每说一个字,气息都会扑到对方脸上。 “你想到的那些创意都会实现,我来帮你实现。”承诺就这样脱口而出。 “真的吗?”童彦的目光停留在许十安薄薄的嘴唇和性感的下巴上,布帘的缝隙透进来一束微光,淡淡的,水一样清冷,给许十安本来就冷峻的面容蒙上了一层蓝色的光晕,关键是这张脸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 “真的。”许十安嘴唇几不可查地动了动,轻轻吐出两个字。 童彦盯着许十安看了好久,掂量他说这些话到底是为了笼络人心还是别的什么,屁股下面的衣服袋子突然滑了一下,童彦猝不及防地向后仰去,幸好许十安眼疾手快,拦腰一揽,将他扶住。 “小心。” 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又马上分开,谁都不确定在这样的氛围中对视超过三秒会发生什么。 童彦道了谢,两人继续一本正经地看稿,一时竟然忘记了他们身在何处。等到将所有手绘草图看完一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童彦将稿子收好,许十安去门口查看那两位的激情戏演完没有,却发现外面早已空无一人。他重新回到工作室,告诉童彦可以走了,问他还有没有要带的东西。 最后环顾了一眼整个房间,童彦轻轻摇了摇头。 许十安凭借记忆,把刚才二人动过的东西放回原位,还用一块棉布将所有他们碰过的地方擦拭干净。 童彦摇摇头:“没看出来,你除了溜门撬锁还会掩盖证据,这可不像霸道总裁该干的事,你到底是特工啊还是卧底啊?”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许十安拿起童彦跟萧弈的照片问,“这个要不要带走?” 童彦瞪他:“不带。我说,你擦了这些指纹有什么用,监控早就把咱俩拍到啦。” “等我们出去了,这两个小时的监控就会消失,那对野鸳鸯要感谢咱们了。“ 童彦:有钱真的可以任性! 作者有话说: 童彦:你整天吃我前任的飞醋有意思吗?许十安:有意思,我得确认你对他彻底死心了。童彦:然后呢?许十安:我还没想好,先把坑占下再说~童彦:…… 第12章 鸡同鸭讲 第二天早上,周沫到公司好久之后,童彦才打着哈欠来上班。 “帮我倒杯咖啡吧沫沫。”童彦一来就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眼圈漆黑,面如枯草,昨天晚上不定几点睡的,可一点儿没耽误他使唤人。 周沫老大不乐意地给他倒了一杯咖啡,“咣当”一声撂在桌子上,特别没好气地质问道:“你觉得你们这样做合适吗?” 童彦眼皮都没睁,迷迷瞪瞪地回他:“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一没偷二没抢的。” “你……”周沫被他气坏了,“这才几天?他是你老板!” “老板怎么了,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哎我跟你说,他可厉害了……” “我不想听你说细节。”周沫别过脸去,简直没脸听。 童彦眼皮打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们还遇见一对野鸳鸯,那女的叫得可大声了。” “你还有没有点节操?” “什么节操不节操的,又不是我们故意想听。” “童彦,你就这么管不住自己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我天天惦记啊我有什么办法……什么我以前不这样?”童彦终于觉出来有点不对劲儿了。 “好吧,随你,我不会再管你了。” 童彦莫名其妙:“为什么不管我了?”他放下咖啡,转身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绘稿递给周沫,“对了,给你看这个。” 周沫推了推眼镜,气呼呼地接过去,看了一会问:“你什么时候拿回来的?” “昨天晚上啊,许十安陪我去拿的,刚才我们不是一直在说这个吗?” 周沫一边看一边瞪他:“你说他很厉害?” “对呀,我的门禁失效了,他不知道从哪搞到的公司门禁卡,还撬开了工作室的门。” “你说遇到一对野鸳鸯。” “有两个人突然回来,玩办公室play,女的我听着像市场部的那个新来的女孩,男的没听出来。我们就躲在更衣室里,等他们完事才出来。” “你说你天天惦记。” “这些手稿不拿回来我当然惦记了……”说到这,童彦猛然清醒,怒吼一声,“周沫!你想什么呢!” “我去干活了!”周沫撒腿就跑。 “你别跑,你给我回来,你把这个系列给我换个配色!” 会议室,陈雷和所有的设计师都在等童彦。他翘着二郎腿,右手不停地按着签字笔,显得十分焦躁。 不一会,童彦和周沫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做了些小改动。”童彦把概念图往桌子上一放,“这个风格就是我们下一季的方向,来不及做PPT了,大家可以传阅一下,我简单介绍一下我的想法。” 童彦没怎么提以前的风格,那没有意义,对他来说现在就是从零开始。 “我们这次的设计主题叫‘一个人的战争’,顾名思义,从视觉上来讲是军装风,要传递的是女性强韧独立又不失性感的一面。装饰上大量运用徽章、金属扣和盘口的搭配,为了不显得太过生硬,可以加强女性腰部线条的设计。颜色上嘛,以军绿色、黑色和土黄色作为主色调。拒绝迷彩,顾客穿着我们的衣服是要进出写字楼的,不是真的要扛枪打仗。概念就是这样,款式就需要各位自由发挥了,因为是秋冬装,在服装材质的搭配上最好刚柔并济。大家看一下有什么问题。” 靠近他的马丽和阮文娜拿起草图,在看到画面的一瞬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虽然不知道童彦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就拿出这些概念图的,但是这丝毫不影响这些草图的视觉审美和概念传递。 她们将图纸给旁边的人一一传阅,大家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也有人发出低声赞叹,但是始终没有人正面发表意见。 只有那个叫“好心疼”的小助理心直口快:“童老师,这个系列真的太酷了,如果变成成衣,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童彦笑笑,扭头问陈雷:“那陈哥有什么意见吗?” 陈雷阴阳怪气地说:“军装风?除了风衣大衣这些经典款,很容易设计得不伦不类。” 周沫推推眼镜说:“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Elie Saab、Chloe2015年的秋冬,或者Burberry、Prada2016秋冬系列,嶼一定会有不少启发。” 童彦看了一眼周沫,他的搭档堪称时尚小百科,各种秀场资料全在他脑子里分门别类地储存着,什么时候要用了童彦只要说一句:hi,沫沫,帮我找一下巴拉巴拉,比siri还好用。 周沫提点完,便不说话了,童彦说:“那好,没有意见就行动起来,咱们还有几百张图要画呢,每人五十张,我和周沫一样。下周这个时间我们来挑图。有问题问周沫,散会吧。” 二人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周沫说:“我觉得你应该请大家吃个饭,有助于增加群众的好感。” “该有好感的看了我的作品就有了,不该有的你请他吃龙肝凤胆也培养不出来。时尚圈一向这么残酷,只看作品,不看人品。”顿了一下又补充说,“种族歧视的除外。” 两人相视一笑,周沫说:“话是这么说,我只是让你稍微注意一点。” 童彦窝在椅子里说,“你不就是说那个陈雷吗?我对他已经是相当容忍了。要是搁以前,我早就让他滚蛋了。” “是不是开始怀念当老板娘的日子了?现在学会缩着脖子做人了?” “去去去,咱们俩拼图吧,看谁画得快?” “来呀,谁怕谁。” 童彦和周沫在工作室画图,陈雷又去了许十安的办公室骚扰老板。 许十安正托着下巴对着监视画面看得津津有味,见陈雷进来,只好拎了个高冷总裁的样子出来。 许十安问:“什么事老陈?” “Alex,”陈雷说,“你有没有过看童彦的概念图?” “嗯,看过,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跟我们之前偏柔和的职业装有些冲突吗?我担心风格变化这么大,消费者接受不了。” 许十安当初做这个牌子,只是不想被他老爹压,借个由头逃离老头的五指山。衣服卖得好卖不好,他压根儿不关心。 之前的设计师是一个朋友介绍的,设计风格比较稳妥,不会在视觉上特别夸张,细节很花心思,但确实卖得一般般。 他把童彦弄来,除了自己那点小心思,多少有些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意思,并没指望童彦能有什么神来之笔,让他的牌子起死回生。可自从昨天看了童彦那么多的手稿,听了他那么多的想法,他忽然觉得自己八成是捡到宝了!甚至头一次生出了要把这个牌子做好的想法,否则就是对不起童彦天马行空的设计。 一部电影,一幅画,一次旅行,一部小说……都能成为童彦的灵感来源,而笔下的图纸又非常贴合现代人的审美,你能从他的作品中看到个性与叛逆,但是这种叛逆的精神又像风筝一样被一根线拴着,不会飞得太远。 许十安有一种来自商人的预感,这些衣服上市后会获得消费者的喜爱,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成品了,哪里还听得进去陈雷在他面前饶舌。 “设计本来就没有一定之规,我们又不是有几百年历史的老牌,没有什么元素或者风格可以框住我们的创意,在探索阶段,多做一些尝试没什么不好。” “可是……”陈雷还要继续,许十安打断他,“不要可是了,这季还有二百个款式要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老陈,你们这几天辛苦,等到大货出了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陈雷再次被打发走,许十安回到监控画面前,左看右看,总觉得少点什么。 他想起来昨晚跟童彦去原来的工作室,他桌面上是摆了一束花的,虽然已经干了,但是看得出来,童彦挺喜欢。 许十安马上把Tina叫了进来,吩咐道:“给设计师的工作室订一束鲜花,一周一换,不许重样儿,这事交你了。” Tina傻傻地问道:“给哪个设计师的工作室啊?”他们三层可有两间工作室呢。 许十安盯着Tina看了一会,看得Tina身上凉嗖嗖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老板了,没料到许十安说:“给每个设计师都订一束。” Tina没想到老板居然这么大方,迅速跑出去订花了。 许十安靠在椅背上仰天长叹:笨死算了,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这届助理不行啊~童彦:这是哪来的花啊,哦,大家都有~~~ 第13章 你,制服控? Tina发现,所谓的霸道总裁可能只活在小说里或者影视剧中,起码她们家这个总裁不怎么霸道,倒是有点深居简出。 每天跟她们一样,朝九晚五地来公司点卯,从不迟到,来了就把自己往办公室里一关,一关就是一天,修仙儿一样。 好几次Tina去办公室找许十安,他们总裁都在对着电脑露出一副迷之微笑。Tina心里嘀咕,看什么能看得这么高兴啊?“今日的快乐源泉”还是“十万个冷笑话”?不能够吧…… 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一次找许十安给文件签字,Tina偷撇了一眼尚未关闭的显示器,惊奇地发现,他们家总裁居然是在偷窥新来设计师的工作室。 以她多年的实战经验,迅速在两名设计师中锁定了童彦。Tina摇摇头,真是铁打的丫鬟流水的基佬,在哪上班都得被塞一嘴狗粮。不过明显总裁和设计师的进度条还有好长,她给自己准备好了花生瓜子小板凳,随时准备弹幕发射! Tina正得意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瓜,还没高兴两分钟,突然想起了前几天许十安让她订花的事。怪不得她问完给哪个工作室订的时候,许十安会拿那种眼神儿看她,原来自己完全没领会圣意,从头到尾他们这位爷都没想雨露均沾,分明是要独宠一人啊! Tina十分懊丧,感觉自己这个大内总管也太不称职了,难怪许十安横竖看她不顺眼,以后可得把招子放亮点! 一周后,童彦拿着选出来的二百张成稿给许十安看。 许十安看一张叹一句:“非常漂亮,非常帅气,一定会大卖的……” 这反应也不算出乎意料吧,但是老板满意自然万事大吉。童彦刚要松一口气,许十安突然问他:“你是制服控吗?”声音冷淡,问题却有些羞耻。 童彦一愣:“啊?” 许十安抬头看他:“感觉军服风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制服诱惑啊,所以你是制服控吗?” 童彦被问傻了,许十安却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答案,仿佛他问的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 其实问一个服装设计师是不是制服控似乎也无可厚非,可童彦却莫名觉得这句话不是在问设计师身份的他,而是在问身为男人或者说一个gay,他是不是制服控? 童彦是,不折不扣。 起初因为工作,他收集了无数制服素材,从二战时期的各国军服,到现在各种行业的工作制服,他的硬盘不知道存了几个G的图片,这里面当然也掺杂了不少精美的西装,高冷禁欲,咄咄逼人,对,就许十安每天穿的那样的。 童彦十分沉迷那些被笔挺的毛呢布料包裹住的高大身材,看他们胸前坠满漂亮的勋章,看一排排金属纽扣熠熠发光,看结实的腰部被坚硬的皮带紧紧束缚……制服尤其是军服,让穿上的人每时每刻都向外散发着权威、神圣不容侵犯的讯息,不怒自威,代表着绝对的强势与控制力。 而喜欢制服的人又分两种,一种是要看这权威被打破,被亲自踩在脚下,肆意践踏;还有一种喜欢臣服在这种权威之下,喜欢被控制被征服。 童彦属于后者。 除了从美学角度欣赏这些设计,童彦不可避免地带入了自己的一些幻想,他管周沫借小魏的制服,其实也不全是玩笑,谁还没有点低级趣味啊。 但是被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尤其是被许十安问出来,童彦还是觉得心慌意乱。让他想起了初中时,他写满秘密的日记本被讨嫌的同桌翻出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朗读一样。 童彦的目光扫过许十安打得立体饱满的肯特节,最后停留在他胸口折成一字型的口袋巾上,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是”字,好像说出来就是承认了他对许十安有非分之想似的。 沉默许久,许十安抿唇一笑:“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童彦的脸涨得通红,傻傻立在原地,不知应该作何解释。 许十安看完所有设计图问:“有样衣了吗?” 童彦还没从制服控的问题里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然,然姐在做了,下午可以看到一些。” “噢,不邀请你的老板参观一下吗?” 童彦不知道许十安哪那么多“你的”“我的”,假装无所谓地说:“到时我让周沫叫你。” 下午,许十安到童彦工作室的时候试衣已经开始。他进去的时候尽量不引起大家注意,可还是有两个人朝他站的地方投来目光——一个是童彦,一个是正在试衣的模特周婷婷。 两人几乎同时转头,周婷婷对着他眉梢一挑,带出一个漂亮的笑容。童彦先是看了许十安一眼,马上就发现了同样看向门口的周婷婷,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很快便收回了,转身对周沫说:“下一件。” 许十安简直想撞墙。 他一上午都在跟童彦撩骚,居然把自己跟试衣模特有一腿的事儿给忘了!试衣模特有好几个,许十安要是知道今天是周婷婷,打死也不来凑这个热闹。 他心里虽然叫苦不迭,面上还是相当镇定,双手抱胸,两腿交叠,帅气地在墙角靠成了一张男模海报。 周婷婷现在试穿的是一件西服外套,童彦靠在桌子上,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腰部可以再瘦一点。”童彦用手点了点。 周沫在周婷婷腰上捏了一个褶,看向对面的镜子:“这样?” “对。这样很好,腰部收紧点能让下摆的造型更好看。” 周沫马上用珠针将褶皱固定。 “这件过,下一件。”童彦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所有的衣服试过一遍,设计师和版师凑在一起讨论调整细节。 周婷婷换完衣服,一步三拐弯儿地走到许十安面前,轻唤一声:“Alex。”边说边伸手抚上许十安的西服领,许十安一把将攥住。 “婷婷,辛苦了。”说得挺客气,可手上的力度不怎么友好。 周婷婷细长的眼睛颇具东方风情,她身材匀称,腰肢纤细,是ANNA-X长期合作的一名试衣模特。 和我们在T台上看到的模特不同,普通服装公司的试衣模特既没有那么高,也没有那么瘦,他们是按照普通人的尺码挑选的,但是对三围的要求很苛刻。 周婷婷先是微微皱眉,而后轻轻向上瞟了一眼许十安,眼角带勾,娇艳的红唇扬出一道弧线:“你原来从不看我试衣的,今天怎么看得这么认真?” 许十安当然不是来看她试衣的,总裁对自己曾经的床伴毫不眷恋:“忙完了就早点回去吧。” “我接下来没有别的工作……”周婷婷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可许十安压根没听进去,他的眼睛一直勾着童彦,对方正伏在桌案上和周沫讨论衣服的面料和配色。 似是感受到了前方热烈的目光,童彦抬头看了一眼许十安这边,嘴角微动,复而又低下了头。 许十安觉得童彦是笑了一下,那种包含着很多意味和内容的笑。 比如,原来你和别的老板一样,喜欢搞女模特;比如,上午问我是不是制服控,下午就把别的女人往自己的制服里带;又比如,说什么要来看试衣,其实是来看老相好吧……诸如此类,很多很多。 许十安攥着周婷婷的手腕,粗鲁地将她拉出了工作室,正好在走廊里遇见Tina,他把周婷婷扔给Tina,撂下一句话:“让她走,合约作废了!” Tina一时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可老板吩咐下来的事情她得照办。于是硬着头皮带周婷婷去财务拿了一笔不菲的劳务费和违约金。 签完字,周婷婷把一叠叠钞票扔进自己的酒神包里,细长的眼睛闪过一丝魅惑的笑容:“能跟Alex上床还有钱拿,怎么算都不亏。不过,他以前可没这么粗鲁,是有什么新目标了吗?” Tina心想,你跟新目标工作了那么久都没看出来,活该你走人啊!没想到主角还没出场,她的第一条弹幕先贡献给了炮灰。Tina笑得很职业,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说:“手续办完了,我送您出去?” 许十安重新回到工作室,童彦和周沫在和老钱然姐他们确认最后的修改,争取下回一次过。 这些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于是依然立在远处观察童彦。 他白而长的脖子上挂了一根细细的皮尺,手里拿一根铅笔,听师傅讲解的时候会轻轻点头,想事情的时候会微微眯眼,有时候对于一些细节和造型说不清楚了,就会提笔在纸上画出来。 工作处理完毕,工作室只剩下两位设计师和许十安。 许十安走近工作台,问:“都顺利吗?” 童彦低头收拾资料:“还好,钱老师和然姐经验很丰富,我们的进度比预想的要快。” “采购部已经在备料了,确认的款式可以下厂制作了吧?” 童彦依旧脸向桌面:“嗯,已经确认的款式钱老师会盯着推档,出尺码样,都没有问题了再让工厂出产前样。” 服装行业看似光鲜亮丽,其实在衣服挂到商场的货架前,要经过好几轮的修改调试,这对所有人都是一种折磨,可为了最终的效果,这些折磨都是必须的。 “你累不累?” 许十安不知怎么,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童彦终于抬起头,桃花眼眨了眨,没说话,又低了下去。 周沫迅速收拾好工作台上的资料,说有些纸样钱老师忘记拿了,这就给他送过去。 工作室的大门摆动了几下,关严了。 许十安收回目光,他知道童彦这一周很辛苦,又要自己画图又要指点其它设计师,还要确认每件衣服的主料辅料,相当劳心。好几次他都看见童彦画着画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所以才会有那么一问。 童彦见许十安没有走的意思,只好停下手里的动作,站直身体,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许十安的肩膀上。他朝许十安伸出右手,细长的手指伸向衬衫领子和西装外套之间,把压住的部分翻了上来。 “你的领子乱了。” 许十安只觉得脖子上突然凉了一下,浑身打了个激灵。等他反应过来,童彦又在低头收拾东西了:“不好意思,职业病。” 一句简简单单的解释却平息不了心头的震荡。 许十安盯着童彦的头顶,那里有两个小小的发旋儿,朝同一个方向拧着:“晚上有空吗?请你吃个饭,这几天太辛苦。” “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兴趣,做自己喜欢的事是快乐的,并不觉得辛苦。”童彦笑着说,“谢谢你的好意,我还要回家遛狗,五只。” “这么多?”许十安诧异,很好掩盖了被拒绝的不悦。 “对,五只泰迪。”童彦收拾好东西,与许十安擦肩而过,“先走了Alex。” 工作室里只剩下许十安,他看了看桌子上那束鲜花,突然觉得他跟那花同病相怜起来。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鱼宝宝们~~~ 许十安:不敢否定就是肯定~ 童彦:咱们先说说周婷婷的事情吧,你可以呀,两头不耽误! 许十安:我们去吃饭吧,边吃边说。 童彦:吃不下去,想吐~ 许十安:那晚我明明戴套了呀~ 童彦:? 第14章 别看! 童彦刚打开家门,五个宝贝就冲到了门口,冲他摇头摆尾叫个不停。 放下包,童彦把每只都抱了一下,然后直接牵出去遛狗。想着晚饭还没着落,不如直接溜达去奶奶家,没准还能蹭个饭吃。 童彦拧开奶奶家的防盗门,五只小狗一下冲了进去,赵阿姨正在收拾桌子,看见童彦回来了问:“呀,童童回来了,吃饭了没有?还有点羊肉饺子你吃不吃?我给你热热去?” “行,我随便吃点就行,奶奶呢?” “她吃完就回房间歇着了。” 童彦去敲奶奶的房门,过了好一会老太太才来开门,细声细气地问:“童童回来了?” 几天不见,老太太好像憔悴了好多,脸上的皱纹囤起了一层灰色,眼皮无力地垂着,童彦吓了一跳,问:“奶奶,您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没有没有,高血压,刚才有点头晕,躺一下就好了。” “那我扶您接着回屋歇着吧,高血压得吃药,不能停的。” 老太太用力挤出一个笑容:“刚吃完,我一看见你呀,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童彦不放心:“您要觉得哪不合适一定得告诉我,我带您去医院看,不许憋着忍着,知道吗?” 奶奶牵着童彦的手去客厅:“知道知道,你还没吃饭吧,走,我陪你吃饺子去,羊肉胡萝卜馅儿的。” 祖孙两人回到客厅,五只泰迪立刻围到了老太太脚下,两条后退站起来,争着给老太太作揖。只有小宝不会,前腿抬起来又放下,最后干脆搭在大宝腰上,可怜巴巴地看着老太太。大宝被它按得站不住,只能四条腿站好,不让小宝掉下来。 老太太终于笑了,坐在沙发上把每只小狗都亲了一遍。 “童童啊,”奶奶问他,“新公司忙不忙啊?” 童彦一口吞下一个饺子:“最近有点忙,我设计的第一个系列就要出货了,等都下了厂就应该不忙了,到时候我回来陪您?” “不用不用,”老太太这会气色好了点,“你忙你的,我有赵阿姨陪着呢。对了,你跟萧奕真的分手了吗?” 童彦一听萧奕的名字就起妊娠反应,饺子都咽不下去了:“您怎么又提他?分了没戏了。” 老太太忽然眼冒精光地问道:“那……那你要不要找个女朋友啊?” 奶奶跟童彦提萧奕,他可能恶心一下也就过去了,跟他提找女朋友,他可真是哭笑不得了。 “奶奶,”童彦说,“我可以欣赏女人,可以为她们设计衣服,可以让她们变得更美丽更自信更强大,我可以跟她们成为朋友,甚至可以亲吻她们,但是,我没法跟她们共度一生,我喜欢她们,但我不爱她们。” 老太太叹了口气,刚刚亮起的眼睛又暗下去:“那你一个人怎么办呀?总得找个人陪你啊!” 童彦莫名想起来许十安临走前对他的邀约,他笑了笑:“不是有您陪着我吗,夕羽还有大宝它们。” “我都七老八十了,又不能陪你一辈子,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童彦撂下筷子,严厉地说:“您不许这么说,咱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一会儿给您看我新设计的衣服。” 因为是第一次出大货,童彦相当慎重,非得亲自来工厂看产前样,于是,许十安带着两位设计师还有自己的新助理,直接飞到了南方这个以纺织服装闻名的沿海城市,YG集团的服装厂都在这。 严格上来说,ANNA-X并没有自己的服装厂,许十安要出货都得跟隶属于YG集团的服装厂下订单,走正常的合同跟流程。只不过都是自己人,工厂的负责人又是他堂哥,各种方便就是了。 他们到了之后先去酒店办了入住,四个人,许十安让Tina订了四个高级大床房。check in的时候童彦还跟Tina小声抱怨:“我跟周沫住一间就可以了,干嘛都订单间?” Tina心说你还想跟别人一起住?她微微一笑:“Alex怕你们旅途劳累,单间能休息得好一些。” 童彦没再说什么,提着行李进了电梯。 午饭过后,许十安带他们参观工厂,几个车间转下来,不亚于逛了个小型展会。技术人员有些疑问,周沫去帮忙确认一些数据,Tina说要去样品展示厅看衣服,只剩下许十安和童彦在厂区里闲逛。 YG不愧是国内一流的服装企业,十万平方米的园区内,除了不同类型的生产车间,还集成了面料、版型、工艺等多个研发中心,确保产品品质与国际接轨。 园区内绿化做得很好,柏油路两边绿树成荫,花丛累累。两人沿着一条小路毫无目的的溜达出去。 许十安今天穿了一套浅灰色的休闲西装,里面搭配白色圆领T恤,看起来非常舒服,他问童彦:“参观完了,有什么想法吗?” 童彦四处张望,不时有一些工人开着小电瓶车从他们身边路过。 “以前我只是听人说YG的工厂管理严格,今天见了果然名不虚传,最好的设备和经验最丰富的工人都在这了,难怪YG的店可以遍地开花。” 也不能算是吹捧,童彦说的是事实。 许十安双手插着裤袋,不屑道:“这还不是被国外的客户逼出来的?你的硬件达不到要求人家就不给你单,一开始要不是为了赚外汇才不会舍得孩子呢。” 童彦非常理解许十安说的情况,YG在国内的男装里算一线品牌了,可是在国外根本没人知道,大家只知道Ermenegildo zegna,HUGO BOSS,CK,却不知道这些品牌的很多服装都是在类似YG这样的工厂里生产出来的。 童彦感叹:“为什么我们有一流的设备,一流的工人,却做不出来一流的品牌呢?” “YG在国内的服装企业里绝对算是一流的了。你指的是奢侈品吧,奢侈品讲究传承和历史,而我们的历史是有断层的。你去卡地亚,他们一百年前的设计手稿都保存完好,给谁设计的,设计师是谁,谁打的样都纪录得清清楚楚。我们呢,能把这些东西保存下来就不错了,还奢求什么纸样?” 童彦转头看了看许十安:“这可不像一个服装大鳄少东家该说的话哦。”这些话听着有点像愤青,又带着点些许无可奈何,但其实非常真诚。 “服装大鳄怎么了,大部分的利润还不是来自于给国外品牌的代工,同样是一个工厂生产出来的西装,一个是意大利品牌,一个是国产品牌,大家连看都不看就会觉得国产品牌土,做工不好,其实除了面料,真的没差。而面料上面的那些细微差别,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谁能分得清180织和220织?” “听着非常心有不甘啊?” “你相信吗?我也不穿自己家的衣服。” 童彦说:“嗯,这点我倒是知道,你的西装都是高定,能看出来。” “设计师的眼睛果然厉害。”不愧是制服控,许十安回身看向童彦,“我爸经营YG这么多年,赚来赚去还是那点辛苦钱,几百万一台的进口设备,几万人的工资,都在里面了,没有品牌溢价,他们那代人的经历、眼光就局限在这儿了,你跟他说一套西装卖好几万,他觉得是在坑消费者。我们对于奢侈品的包装宣传差了老外好几十年,我们总喜欢对LV和泰坦尼克号的故事津津乐道,可我们自己的故事又该从何说起呢?” 童彦纳闷,一个整日追逐明星超模,花名远播的富二代怎么这么愤世嫉俗。简直让人以为是哪个根儿正苗红的青年企业家在全厂职工大会上蛊惑人心嘞。 关于LV和泰坦尼克号的故事童彦自然是知道的,据说当年泰坦尼克号沉没后,一件LV的硬质皮箱从海底打捞上来,竟然没有进水。LV的品质于是被传得神乎其神,水浸不湿,火烧不坏,一红就是一百多年。 事实证明,人们还是愿意为了这种故事买单的,这代表他们追求的不光是奢侈二字,而是奢侈品背后蕴藏的历史,文化,以及品牌所代表的品质。 “你就没跟家里人说过这些想法吗?那你为什么又要自己做个品牌出来?”童彦问。 许十安笑着说:“你该不会以为我胸怀大志,想肩负起重振民族企业雄风的重任吧?” 童彦想说我可没那么想,但感觉许十安似乎还有话说,于是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果然,许十安接着说:“我如果不自己弄点事情做,我爸很可能把我派到某个这样的工厂里,当个小主管,每天与工人们同吃同住,你觉得我受得了吗?” 童彦心想,你受得了受不了谁管得着,你要是来工厂,第一个受不了的应该是工厂的女工吧! “他压根也看不上我现在做的事情,确切的说是看不上我本人,就等着我自己撞南墙呢,到时候他就可以把他那套理论在我身上验证一遍,然后逼我乖乖就范。” 许十安说完了,童彦忽然停下脚步,咄咄逼人地问道:“所以,ANNA-X只是你一时兴起的挡箭牌,父子博弈中的一步棋,对不对?” 许十安也停下,回头看向童彦,他站得笔直,黑色拉长了他的身形,宽大的T恤袖口在风中猎猎翻滚,像一面旗。 “以前是,”许十安看着童彦的眼睛无法说谎:“但现在不是了。” “那现在是什么?”童彦追问。 许十安沉默了一会,买了个关子:“以后你就知道了。” 童彦“切”了一声,继续沿着厂区的小路溜达。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员工宿舍的楼下,宿舍楼的最外面是一溜儿阳台,女工们五颜六色的内衣迎风飞舞。 童彦面向着许十安,边后退边问:“你有没有想过ANNA-X的未来?” 许十安不紧不慢地走着:“现在让我说的话就是——有很多人喜欢。” “这样回答很鸡贼啊?空泛,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现在也可以说有很多人喜欢。” “如果说太具体了你是不是就要朝着那个目标努力?” “那是自然。” “所以,还是不要说得太具体,”许十安说,“我不想让你有太大压力。” 老板说不想让设计师有太大压力,这不应该啊。童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转回身子,继续朝前走。 前面是一个拐弯,绕过这栋宿舍楼,他们就可以从另外一条路回去了。 这本该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有的工人在上班,有的在宿舍轮休,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童彦只觉得眼前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紧接着一声闷响,一个人已经在他七八米远的正前方肝脑涂地了! 童彦呆住了,一时间不确定他看到的是事实还是自己的幻觉,他看见一张摔得血肉模糊的脸连着一具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身体在地上抽搐,献血像水一样汩汩流出,场面触目惊心。 事发突然,画面又过于惊悚,眼睛还没来得及向大脑传递完有人跳楼的信息,一双修长温热的大手就蒙上了他的双眼。 童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迅速转过来,眼前的大手滑倒后脑勺上,然后整个人就被按进了面前宽阔的胸膛里。一股爱马仕大地香水的味道瞬间钻入鼻孔,松香混合着青草的气息,说不出的安宁。 这时,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许十安说:“别看!” 童彦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是耳边马上响起了刺耳的尖叫:“有人跳楼啦!” 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身体像根木头一样被人拖行了好远。身边有好多人匆匆跑过,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由大变小,不知走了多远,他的眼睛才被放开。 童彦不知道这里是哪,他靠在一面墙上,面色惨白,惊恐地问许十安:“是……是真的吗?” 许十安音色冰冷,毫不隐瞒:“是,有人跳楼了。” 童彦觉得胃里一阵翻涌:“真的有人跳楼了?我还以为我出现了幻觉,她……她死了吗?” “不清楚,有人打了120……”许十安话没说完,童彦突然弯下腰去,没完没了地吐了起来。 童彦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被许十安弄回的酒店,他睁开眼,觉得浑身都是麻酥酥的,胃里却空空如也,一想起刚才的场景,他就想吐,拖着软得跟面条一样的双腿跪在马桶前一阵干呕。可能胃里的东西已经吐干净了,只吐出几口又苦又涩的黄水来。 许十安接了一杯水给他漱口,然后将人一把抱起来,放回床上盖好被子。童彦虚弱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要一睁眼就是那一地破壳而出,红白相间的脑浆。 周沫和Tina办完事终于回到了酒店,许十安小声把事情的经过跟他们说了,周沫坐到床边,用手来回搓了搓童彦的脸,希望能给他搓回来一点血色。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Tina看童彦就跟大病了一场似的。 童彦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气若游丝地说:“沫沫,今天晚上你陪我睡吧。” 周沫还没来得及说行还是不行,许十安扳着个脸,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童彦把眼皮抬起一条小缝,斜睨了一眼,又悄么声地合上了。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有些人真的很有种!童彦:难不成叫你陪我睡?许十安:又不是没睡过……童彦:?? 第15章 中年丧偶 许十安堂堂一个总裁,又卖苦力又当陪护,鞍前马后地伺候着,竟然一句谢谢都没换来。周沫一来又是摸小脸儿又被翻牌子陪睡,搁谁心里也不好受啊。 回到自己房间,许十安打电话给工厂的人跟进事件的后续。 跳楼的女孩是名缝纫工,因为跟厂里另外一个小伙儿谈恋爱,遭到家人强烈反对,原因无外乎嫌弃人小伙穷,自己家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不能就这么下嫁了。女孩出事之前还和母亲在电话里争吵过,她一时想不开,就钻了牛角尖。如果知道是这种结果,女孩的家人说什么也不会那样反对了吧? 许十安也是事件的目击者,童彦看到的他也全看到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可谁又来安慰他呢?一旦选择以一个强者的姿态出现,就不再享有示弱的权利。 许十安尽可能不让自己以一个目击者的身份看待这件事情,而是从一个企业管理者的角度出发,如果自己的工厂出了这种事,他该怎么处理?当事人赔偿,家属善后,舆论控制……方方面面都马虎不得,一不小心就可能卷入舆论深渊。许十安试图用理智的分析来分散对事件本身的注意力,还没容他理清思路,门铃响了,Tina过来问他晚饭怎么安排。 本来呢,许十安打算尽个地主之谊,请童彦吃顿当地海鲜,可是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谁也没那个兴致了。正想着晚上怎么办,Tina小心翼翼地问他:“Alex,你也看见了?” 许十安扶着房门,没好气地“嗯”了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才想起来关心他,多少有点迁怒于人的意思。 Tina睁大圆圆的眼睛,诚恳地说:“其实童设计师那样的反应倒是正常,吐吐就没事了,你这样的才不太对劲,你要是觉得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跟我说,没关系的。” 许十安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新来的女助理似乎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可他一个老爷们怎么能对一个女孩描述那么可怕的场面,他关上房门,对Tina说:“回头再说,先跟我去买晚饭。” 两人乘电梯去了酒店的中餐厅,考虑到童彦可能吃不下东西,许十安点了几份白粥,一些爽口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碟咸菜,然后拎着打包好的晚饭又回了童彦房间。 休息了一会,受惊的设计师看起来比刚才要好多了,虽然胃口依旧不好,在几人的威逼利诱下,终于答应喝一点白粥。周沫本来打算喂童彦,被Tina先一步抢过碗来,说,这种细致活儿还是让她这个女孩做吧。 许十安龙颜大悦,觉得Tina越来越有眼力见儿了。 这次出差,主要是带童彦看下工厂的工艺和产前样,好在这两件事都已办完,几人都没有继续逗留的意思,许十安让Tina看下童彦明天的状态,如果OK就订机票返程。 晚上睡觉,周沫到底不太放心童彦,抱了一床自己的被子躺倒了童彦身边。童彦不让关灯,周沫也没什么睡意,两人躺在床上开始聊天。 童彦说:“我睡不着怎么办?一闭眼就是那个画面。” 周沫帮他拉了拉被子:“睡不着就聊天吧,或者想想别的。” 童彦:“想什么?我又不像你,还有对象可以想。” 周沫:“我没想他。” 童彦:“那他肯定想你了。” 周沫:“我哪知道!” 童彦:“小魏挺好的,你们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周沫:“偕老不一定,白头肯定没跑,也有可能还没等到白头先秃头了,以后就会多一个词秃头偕老。” 童彦终于笑了:“诶,你知道怎么看一个男的以后会不会秃头吗?” 周沫:“怎么看?” 童彦:“看他爸,他爸秃,他以后肯定秃,他爸不秃,一起白头偕老。” “……”周沫,“这也得拼爹啊,当爹太不容易了。” 童彦拽着被子的边缘笑了一会,突然安静了。周沫以为他睡着了,扭头看他,发现童彦正瞪着眼睛仰面发呆。 “到现在我都不太确定那一幕是不是真的。”童彦仰头望着苍白的天花板,似乎那里有一个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窗口,“她穿着红色的T恤和蓝色的裤子,我有时觉得她并没有摔到地上,而是在空中飞来飞去,像一只羽色鲜艳的鸟或者蝴蝶,她飞累了的时候会伏在地上休息一下,而我看见的只是她累极了的样子。” 周沫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那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地上太凉,我想给她做一张被子,用白色的羽毛,这样她就不会觉得冷了。” “肯定非常漂亮……” 第二天,四人回到北京,许十安给周沫和Tina放了一天假,童彦额外多得了两天假期。 众人散去,许十安独自一人回到公司,处理这两天积攒的工作。等他忙完一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许十安感觉自己最近过于勤政爱民,简直有点不像自己了。 他环视一圈空空荡荡的办公室,觉得心里也空空荡荡的,心里惦记的某人现在在干什么呢?许十安拿起手机给童彦发了个慰问微信:你觉得怎么样? 总裁关心新员工,天经地义。 这是许十安第一次给童彦发微信,童彦正在逗狗,拿起手机把这六个字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暖。 想起前天下午出事的时候,许十安蒙眼按头公主抱三连杀,要不是自己身心俱震,确实值得好好品味一翻,现在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童彦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合适,就简单发了一句:还好,应该用不了三天就能上班。 许十安觉得这个回复无聊无趣亦无情,又问他:晚上害怕怎么办? 童彦心道,害怕又怎样,难不成总裁还提供哄睡服务吗? 他想起了许十安在酒店转身就走的那个背影,故意挑事儿:害怕的话我会叫沫沫来陪我的。 许十安看了一眼屏幕,没好气地把手机丢在了办公桌上。 白眼儿狼! 童彦见手机就此没了动静,倒也不以为意,继续搂着五个狗儿子在地上玩耍。 直到假期最后一天的晚上,童彦吃完一盘速冻饺子,还没来得及收拾碗筷,便听见有人敲门。 童彦纳闷,除了周沫,没人知道他住这。趴在猫眼儿上向外一看,就见一副裁剪精良的胸膛笔直地立在门外,不用看脸也知道这是谁了。童彦心脏开始胡乱扑腾,他怎么来了? 转身对着门口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穿了一身纯白色的家居服,房间里也不算太乱,童彦拽了拽衣摆,伸手拉开房门。 “Alex,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童彦故作惊诧。 许十安看见与平时截然不同颜色的童彦,竟然一愣,这是什么天使下凡啊! 他把左手攥成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一下说:“你简历上写的,我正好路过就来看看,”说着,忽然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掏出一大束鲜花,递到童彦面前,“也不知道带什么好,这花送你。” 童彦有点蒙圈,他喜欢花,但是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别人送的鲜花了。他受宠若惊地结过花束,里面的粉色玫瑰和蓝色绣球开得香气四溢,娇艳欲滴,和他跳得乱七八糟的心脏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许十安朝屋里望了望。 童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腾出一只手,将大门完全打开:“不好意思,请进。” 许十安抬腿进屋,在童彦身边带起一阵微风,童彦又闻到了那股大地香水的味道,属于前调的干燥橘皮香味。有人说,这个味道闻久了会上瘾,想抱住不放,可能并不是危言耸听。 房子装修得非常简单,四白落地,家具很少, 主要是原来没人住,现在童彦住回来了,也没添置太多东西,倒是有了点北欧极简风格的意思。 许十安刚一进屋,五只泰迪就将他团团围住,在脚边嗅来嗅去,小宝居然还蹬鼻子上脸去咬许十安的裤脚。 童彦大喝:“小宝,不许淘气,叔叔裤子很贵的。” 小宝倒是听话,喊一声就乖乖溜走了,许十安疑惑地看向童彦:“叔叔?” 童彦把花放在餐桌上,笑着说:“我管他们叫儿子,你可不是叔叔吗?难不成你想当哥哥啊?” 还没怎么着呢先被占了便宜,许十安无奈地摇摇头,找了个沙发坐下。 刚才还咬他裤脚的小宝一下跳上沙发,乖巧地把下巴垫在许十安大腿上。小宝的毛是银灰色的,毛发干净整齐,滴溜溜的黑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许十安,许十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小宝干脆闭上眼睛让他摸个够。 童彦走到餐桌收拾碗筷,许十安问他:“看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刚吃了什么?” “饺子,你吃不吃?” “我吃过了,要是你包的我就尝尝,不是你包的就算了。” 童彦说:“我不会包饺子,买的速冻的。” 许十安的目光在童彦的腰部流连一翻,划过他挺翘的臀部,最后落在白皙的脚踝上,他忽然问:“这几天周沫来了吗?” 童彦把盘碗摞在一起,随口答:“没来啊。” 许十安还记得童彦最后给他回的那条微信:“没来你晚上害怕怎么办?谁陪你睡觉啊?” 童彦的脸忽然烫了起来,背对着许十安支支吾吾地辩解道:“他有男朋友的,感情非常好。偶尔陪我是不想看我这个中年丧偶的老男人太可怜,不陪也无可厚非。” 许十安突然觉得很好笑,把小宝抱在怀里站起来问:“中年丧偶?” “就那个意思啦。” 收拾好餐具,准备端去厨房,童彦刚一转身却发现许十安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吓得他差点把饺子汤洒到许十安价值不菲的西装上。 童彦嗔怪道:“你想吓死人啊,刚才不是坐在沙发上吗?” 许十安不依不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周沫不来谁陪你睡觉?”他怀里抱着小宝,一边给它挠痒痒,一边把眼睛眯成了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童彦又羞又气:“我谁也不用陪,自己能睡。” “那就好。”许十安的眼睛瞬间又恢复了往常的锐利,“我就怕你睡不好第二天上班又要偷懒打盹儿。” 童彦心里犯嘀咕,这个万恶的资本家怎么什么都知道?他想岔开话题,低着头说:“忘了跟你说,谢谢你那天把我送回酒店,我也没想到会反应那么严重。” 许十安挑挑眉毛,又看见了童彦那两个发旋:“道谢的时候不应该看着对方的眼睛吗?一点诚意都没有。” 童彦闻声抬头,漂亮的眼睛对上漆黑的双目,这具白色的身形终于在许十安眼里变得完整而灵动起来。 他能就这么一直看着童彦。 看好久好久。 “四天了,总算等到了您这个谢字,真不容易。”到底还有一点理智,许十安放下小宝,让开了童彦的去路。 童彦端着盘碗去厨房:“对不起,当时脑子太乱了。那个女孩的事情Tina跟我说了,真是太傻了,太可惜了,有什么东西能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呢?”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平凡而又充满烟火气,许十安沉默一会儿说:“那恐怕只能是自己爱人的生命了。” 童彦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许十安却一转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明天公司见吧。” 童彦赶紧擦擦手追出去,哪里还有许十安的影子。房间里只残留着一点香根草的尾调,在空气中一勾就不见了。 第16章 芳心纵火犯 大货全部生产完毕,二百个款式的新衣挂上了各个买手店的货架,许十安早就制定好的推广计划也开始执行。 他利用自己在时尚圈积攒下来的人脉,找当红超模明星拍了几套机场LOOK,因为设计风格硬朗帅气又性感迷人,整体风格让人眼前一亮,迅速成了时尚圈的一大热点。接着又有几个时尚大V对这些服装进行素人穿搭造型,网友们发现,这种设计大牌,做工一流的服装,价格竟然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随之而来的就是各个买手店传来的销售捷报,许十安不得不打电话给工厂让他们跟单,整个公司都沉浸在一种既兴奋又忙碌的状态之中,这是他们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只有童彦,仿佛超然世外一般,衣服一上市,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每天准时来去,把自己往工作室里一关,开始画下一季的图纸。 这都是许十安偷看来的。 许十安决定趁着这波热度再做做宣传,约好一组人马准备拍一套官方大片,地点就在ANNA-X自己的摄影棚里。 这回出境的模特名叫艾莎,网名“冰雪女王”,是个网红模特。平时特别喜欢直播自己的工作,只要请她,甲方一般就默认可以直播,看中的也是她几百万的粉丝基数。 艾莎开始工作前会先跟网友打个招呼,然后将直播设备架在摄影棚的一角,取了个大全景,只在工作间隙才跑到镜头前跟网友互动。 这么重要的事情童彦自然不能缺席,于是艾莎的粉丝通过屏幕发现了一个身穿黑衣,长相帅气的“小哥哥”一直在忙前忙后。 粉丝留言成了花痴重灾区: “这是哪来的小哥哥啊,怎么长得辣么好看!” “估计是公司里新来的实习生。” “我们冰雪女王怎么总是跟帅哥一起工作,连身边的工作人员都那么帅!” “小哥哥快点过来看镜头啊!” 过了一会,艾莎拍完一套造型,跑到屏幕前看留言,网友纷纷问她那个穿黑衣服的小哥哥是谁? 艾莎说:“他呀,很帅是吧,你们猜?” 粉丝有的说是服装助理,有的说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还有的说是打杂的。 艾莎笑着说:“他是这个牌子的首席设计师,我今天拍的衣服都是他设计的,没想到吧。” 评论区瞬间炸了锅: “天哪,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 “这是什么神仙设计师啊,给设计师的衣服跪了!” “要是有这么个设计师男朋友就好了,每天都能穿得美美的!” “可以叫设计师过来吗?想看正脸,求求女王陛下了!” “臣附议。” “臣附议。” 艾莎说:“我试试吧,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画面里,艾莎先去换了一套衣服,然后跟童彦说了什么,接着两人就朝直播设备走了过来。 童彦问爱莎:“是这个吗?”问完用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把脸凑到屏幕前看留言。 这突如其来的美颜暴击让评论区竟然安静了好几秒,然后才开始有人打招呼: “设计师好。” “谢谢设计师照顾我们艾莎。” “设计师好帅。” “设计师稍微往后站站,人再帅也不能这么挥霍自己的美颜吧。” 童彦笑了笑,稍微往后退了几步说:“hello,大家好,我是设计师童彦,我们在给ANNA-X拍大片,你们喜欢这套设计吗?” 网友纷纷留言: “喜欢喜欢。” “好好看,在哪能买到?” 童彦说了几个地址,网友纷纷表示马上就去剁手,get女王同款。 这样,童彦也没停留太久,夸奖了艾莎几句,两人就一起回去工作了。 留言区终于恢复了食色性也的本来面目: “妈妈,我终于找到男朋友了,就是刚才那个帅哥,这回你总该同意了吧?” “我单方面宣布我要嫁给这名服装设计师,他叫什么来着?” “看到他的眼睛,我感觉嘴巴里都充满了水蜜桃的甜味儿。”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糟糕,是心心相印的感觉。” “糟糕,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糟糕,是心脏病发作的感觉。” “刚才那个撩头发,啊,我死了我死了。” “歪歪歪,是120吗,有个芳心纵火犯在我们这里现场行凶,已经引起多名女子不适,请快点派救护车来。” “设计师怎么不出道啊?秒杀一切小鲜肉。” 正当网友们还在为童彦的美颜狂欢时,有人发现画面里多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天哪,这是什么公司,怎么帅哥扎堆儿啊,看这身高该不会是男模吧!” “拜托,人家是女装公司,要男模来做什么。” “看气场肯定不是模特,倒有点像霸道总裁。” “为什么真的霸总比电视剧里的还帅,我要死在他的肩膀上了。” “请帅哥用长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不起,各位姐妹,设计师归你们,这个我要了。” “这你们都不认识,他是ANNA-X的老板,和很多明星超模都传过绯闻。女王除外。” “求科普。” “同求。” 可惜那个网友不知道是掉线了还是怎么着,再也不说话了。接下来,大家就看见老板开始和设计师频繁互动,设计师在哪,老板就出现在哪,两人有说有笑,十分亲密。 网友们于是又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我怎么觉得老板和设计师……” “我也觉得……” “老板居然亲自给设计师递水,这正常吗?” “老板居然趁设计师不注意,偷偷喝了设计师的水,这正常吗?” “老板来这根本不是监工的,只是为了给设计师跑腿打杂,这正常吗?” “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英雄请讲。” “其实很多服装设计师都是gay。” “懂了。” “懂了。” “妈妈,我失恋了!” “妈妈,我一下失去了两个男朋友!” 童彦没想到这次直播的露脸会让他在网络上爆红,他的视频还被截图了,睁大眼睛的,撩头发的,微笑的……凑成一组九宫格,被投稿给各种大号,收获了一大批女友粉。 许十安因为没有近镜头,又花名在外,基本上没人太注意他,只有一群观看了直播的网友暗戳戳地刷他和童彦不简单。 虽然有微博账号,童彦平时并不怎么登陆,关于自己红了的传闻还是Tina告诉他的。童彦一笑置之,也没有特意去关注那些内容,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产品大卖,名模助阵,再加上突然红起来的童彦,几相加持,引起了几本时尚杂志的注意,都想采访童彦。时尚圈本来就是个看脸的世界,怎么能放过这个颜值与才华兼具的服装设计师呢?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许十安觉得自己多少也算了解一点童彦,他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设计师,只想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但是作为一个商人,这么好的宣传机会不能轻易浪费吧,在征求过童彦的意见后,他只答应了vogue一家杂志的专访。 到了约定采访日期,许十安亲自带童彦去了杂志社。在开始采访前还安排跟杂志的主编简短会面,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许十安带着童彦轻松应对。 会面结束,编辑把他们带到一间专门用来采访的房间,里面有些简单的布景,几人聊了一会就开始正式采访。许十安远远站在房间一角,既能让童彦看见,又不至于打扰二人。 编辑按下录音笔,先从最近的走红切入:“最近提到你的名字,在服装圈甚至是服装圈以外都有很多人知晓,你怎么看待这突如其来的热度呢?这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改变?” 童彦说:“这真的是一个意外,我自己也没想到。但毕竟我只是个服装设计师,我有我的工作,我也没想过变成网红,谢谢大家对我的喜爱,但既然是热度,就有凉下去的那一刻,其实我什么也不用管,继续做好我该做的事情就好。这件事目前来说并没给我的生活带来什么太大的改变,如果有,可能是让ANNA-X的销量更好了吧。” 宠辱不惊,真是通透。编辑顺着他的话问:“说到销量,这一季的秋冬款式确实给了我们很惊艳的感觉,我们知道这是你接手ANNA-X以后的第一个系列,你是怎么想到要用军服风作为这一季的主打风格的呢?” 童彦朝许十安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位大神站在一片阴影里,只有眼睛看着这边,极亮极亮。 童彦收回目光,对编辑说:“有的时候设计也是一件非常自我的事情,因为我本人就是制服控,我自己喜欢这种风格,于是就设计了。” 站在角落的许十安听到“制服控”三个字,心头像被小猫带刺的舌头舔了一口,又麻又痒。 编辑笑笑说:“这么说你创作的自由度很大了,你的公司或者老板不会限制你吗?比如说提出下一季我要什么风格或者不喜欢某一款式的设计,要你重来这种要求?” 童彦想了想说:“基本不会。我的老板给了我很大的创作自由,我们之间有充分的信任,他信任我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的审美,我也信任他作为一个公司运营管理者的能力,我们分工合作,十分愉快。” 许十安觉得自己要飘。这是什么回答,四舍五入就是说他们是天作之合了吧! 编辑又问了设计理念、灵感来源几个常规问题,童彦回答完,这时,编辑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停了一会,童彦还以为没有问题了,编辑似乎犹豫了一下又问:“在加入ANNA-X之前,你曾经在E工作了五年,而且 已经取得了一些成绩,是什么原因让你离开旧东家,加入新东家呢?” 这个问题提纲上没有,许十安刚要走过来阻止童彦回答,没想到童彦很快说道:“有一首歌怎么唱来着,‘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不离开错误的E怎么能遇见正确的安呢?” 许十安:“……” 他这下可自嗨不起来了,一下没拦住,怎么满嘴跑火车呢,这要是被杂志登出来还了得吗?他赶紧上前跟编辑沟通,这个问题不在提纲里,童彦的回答不能刊登。 编辑也没说什么,当场就同意了。 几个问题之后,采访顺利结束,编辑向童彦表示了想请他和模特一起拍一组时装大片的想法。童彦为难地看着许十安,采访就采访吧,为什么还要他出镜,他又不是模特。许十安倒是一口答应下来,拍摄时间待定。 两人离开杂志社,童彦有些不满,向许十安抱怨道:“我真的不想拍什么大片,跟那些女模特站在一起,我就跟白雪公主身边的小矮人似的。” 许十安噗嗤一笑:“为什么不说自己是白马王子呢?你可以站着,让女模特坐着,或者趴着。” “有趴着拍服装大片的吗?一般趴着拍的都是包,把包放在屁股上。” “我可没见过哪个服装设计师在意自己比模特矮,拿模特当自己的灵感缪斯还差不多。” “我真的不太想拍,不如你去拍吧。” “我拍?我拍就不是时尚杂志了。” 童彦问:“那是什么杂志?” “色丨情杂志。” 一点正经的都没有,童彦不想理许十安了,许十安好言相劝:“一个服装品牌的价值跟设计师的知名度是直接相关的,别的设计师都求着杂志给版面,你到好,杂志给你你还不要。等你名声在外,以后还不是想去什么品牌就去什么品牌吗?” 童彦刚来许十安这里没多久,他很喜欢公司的环境和同事——陈雷除外,怎么可能想过要离开?许十安突然这么一说,就好像跟他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样,可他连宴席长什么样都没看见呢。 童彦觉得胸口有一种闷闷的疼,就不说话了。 许十安见他有些沉默,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赶紧没话找话:“我也有个问题特别想问你。” “什么问题?” “其实你穿白色也很好看,为什么平时的搭配都是黑色?” 童彦张口就说:“因为黑色耐脏啊,穿好几天也不用换,单身汉必备。” 许十安丢给他一个眼神:你逗谁呢? 童彦只好解释道:“首先,黑色高级,为什么传统的正装都是黑色的,为什么黑色的礼服永不过时?其次,每天为别人设计搭配服装,就不想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做同样的事情了,穿黑色不费脑子。再次,黑色显瘦,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在乎自己的身材的。这个回答满意吗?” 许十安来回打量了童彦一翻说:“你除了肌肉少点,别的都挺好。” 童彦:“……”这人的眼睛是带X光的吗? 采访后记 “ANNA-X这一季的设计终于让这个秋天不再枯燥乏味,这是属于新一代都市女性的服装,我们于设计的细微处,看到了设计师对现代都市女性的独特理解与洞察。也让我们记住这位年轻的服装设计师——童彦,期待他给我们带来更多的精彩。” “啪”地一声,杂志被萧奕扔在了桌子上。 页面上,正是童彦和几名模特拍摄的时尚大片,模特们身穿他设计的服装,昂首挺胸地站在童彦身后,童彦则状似随意地坐在最前面,黑衣傍身,俊美非凡。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天哪,我的童童简直太撩了,童童喜欢当着外人的面撩我,我要死了许十安:制服控、我的老板、安~许十安:四舍五入就是表白了吧~ 第17章 无中生有 几天后,一篇名为《童彦:爆红设计师为了上位竟然干这个!》的文章被指名道姓地发到了微博上,并@了各大时尚媒体和营销大号。 因为童彦现在已经具备网红属性,吃瓜群众对这种人设崩塌的桥段十分喜闻乐见。 文章从童彦大学开始说起,说他为了争取一个设计比赛的参赛名额,不惜向他的一位女导师出卖肉体。之后在一个聚会上认识了前男友,前男友被他的花言巧语蒙骗,为了帮他实现梦想,变卖家产和他一起做了一个品牌。好不容易公司走向正轨,他却一脚踹开和自己白手起家的男朋友,勾搭上了某服装集团富二代,宁愿被包养,也不再和前男友同甘共苦。 文章还对童彦的私生活进行了极为细致的描写,说他设计衣服的时候喜欢喝酒,经常把自己喝得烂醉,导致很多手稿实际上都是助理帮他完成的,而他经常因为没有设计思路而乱发脾气,甚至通过嗑丨药来获得灵感。 这里面涉及到的信息量太大了,性贿赂、同性恋、富二代包养、酗酒嗑丨药、始乱终弃……每一个词单独拿出来都能大书特书,更何况这些内容全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关于童彦投身的富二代,文章虽然没有明说,可网友早就扒出来指的就是许十安。 微博发在了一个周一的上午,估计是借鉴了娱乐圈的做法,这样可以让编辑记者们有充分的时间消化内容,然后再以几何级数扩散开来。 许十安来公司的时候,事件正在悄悄发酵。不到中午,市场部主管老张就慌慌张张地来找他,吱吱呜呜地问许十安有没有看微博。 APP的通知被他关了,许十安打开手机,发现有无数未读消息,不是指路的就是求证的。许十安一头雾水,点开那篇原文,一下就被标题里的名字刺了眼。粗读一遍就已经怒火中烧,稍微细看简直想提刀杀人。 这篇文章用了很多吸人眼球的词语和桥段,实则漏洞百出,关于他的部分就没几句是真的,可见其他内容也多半是胡编乱造。 童彦刚刚在自己公司做出一点名气,就有人往他身上泼这么脏的水,是谁见不得他好?不,这简直是要置他于死地! “童彦看到了吗?”许十安站起身,快步走向门口。 老张见老板没有当场发作,终于松了一口气:“童设计师应,应该也看到了。” 许十安正好走到老张跟前儿,突然听了这句,劈头盖脸地冲他吼道:“谁让你们给他看的!” 心里不爽,有气,必须得发泄这么一下,让老张赶上了。 老张吓得缩头闭眼,大呼冤枉,这他怎么说不许看啊? 许十安折腾出来这么大动静把Tina都给招进来了,她一直当许十安是座关在办公室里的冰山,怎么今天变成火山了呢?刚想问问怎么回事,被许十安扭头瞪了一眼,立马屁都不敢放了。 “马上拟一份危机公关方案出来,还有律师声明,越快越好!”许十安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迅速恢复了惯常的语调,“我去找童彦。” 他大步下楼,几步就奔到了工作室门口。 门上有一条细长的玻璃,许十安看见一个黑影背对大门,坐在一个小小的高脚凳上,垂着头,两只手压在大腿下面,正用脚尖来回踢一条桌子腿儿。 许十安轻轻推开工作室的房门,周沫看见他,朝门口走来。 “他……怎么样?”许十安问。 周沫摇摇头:“不太好。” “连你都安慰不了他吗?” 这话听起来不像埋怨,倒是有点酸了吧唧的味道。 周沫看了看许十安说:“我出去一下,你们谈谈。” 工作室里就剩他们两人,布料墙上的样板被拿走了大半,还没来得及更换,空出来的部分露出了墙上原有的斑驳,显得和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许十安走向童彦,熟悉的黑色身影忽然变得有些陌生,像被黑雾拢着,挥都挥不开。他很想在这个时候把童彦搂在怀里,好好安慰他,治愈他。童彦一定非常非常需要,但是他不能,起码现在不能了。 他走到童彦面前,单膝跪地,仰头看向情绪低落的设计师。 那么神采飞扬的一张脸,光是看看都能让人心情变好,现在却那么晦暗,像北京雾霾严重的天空。 童彦眼皮抬了抬,低声说:“对不起,我会为这件事负责的。” “你要怎么负责?” “辞职。” “为什么要辞职?如果你辞职了,不是就相当于认了网上那些谣言吗?” “你觉得是谣言?” “是的,低级的谣言,没一句是真的,纯粹为了黑而黑。” “别人不会这么想的,很快你的电话就会被打爆,杂志媒体会找你讨个说法,说不定还会影响到YG的股价,天哪!”童彦捂住脸,“我给你们惹了多大的麻烦!” 许十安将他的手拿下来放在腿上:“不会的,这些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你只要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这篇文章是谁发的?这才是重点。” 童彦不说话,把头别向旁边。 许十安一下明白了,童彦肯定知道这是谁发的,他扶着座椅把童彦再次转向自己,脑子里飞速闪过一个人名:“是萧弈对不对?这些事情只有他才编得出来!” 童彦猛然抬头,好像听不得那个名字似的,许十安的嘴唇抿成一条缝,眼睛逼视着他,把他看得又低下头去:“我觉得很累,我只想设计衣服,我又不是什么明星,他们为什么会对一个普通人的八卦这么感兴趣,连我的老师、周沫、还有……还有你,都被我连累了。” “这个世界有太多人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既不读诗歌,也不去远方,每天躲在角落窥视别人填补自己的空虚。我以前也这样,并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我挥霍时间的方式更恶劣,一直到……”许十安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站起来说,“我马上就让律师出律师函,他侵犯了你的名誉权,不能这么饶了他!” 童彦似乎并没有把许十安的话听进去,好像陷入了某段回忆:“他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明明劈腿的那个人是他啊!五年的感情真的说没就没吗?” 许十安看着童彦缩成一团,因为另外一个男人而受伤,他真想张开双臂把他拥入怀里,告诉他,没事,你还有我。 想着想着就伸出了手,在空气中蓦地停顿了一下,最终只落在肩头上,轻轻拍了拍,算是一点安慰。 “可能还会有媒体采访你,你心里先有个准备,那个文章里提到的事情,你都要有自己的说法。” “我不想再接受采访了!”童彦突然提高音量,“我讨厌媒体,他们只会把你的隐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当做博取点击率的筹码!” “他们也会还你一个清白。”许十安扶起童彦不堪重负的肩膀,“相信我,你只要配合一下,其它事情全部交给我就好,可以吗?” 两颗巨大的泪滴砸在童彦的大腿上,他抬起头,眼眶红得像熬了一个通宵,睫毛因为湿透越发显得黑而长。 去他妈的不可以吧! 许十安将童彦重重揉进了怀里。 律师函很快拟好,用ANNA-X的官方微博发了出去。 有“热心网友”在转发的时候也@了一堆媒体和大V。那个造谣中伤童彦的微博,在看到律师函后就删除了原文,销声匿迹了,可依旧有大量的截图在网上流传。 因为文章的最后指向了许十安,而许十安曾经和几位性别不同的超模明星传过绯闻,当网友把当事人的关系网绘制成一张图表的时候,这个事情终于开始朝着全网狂欢的路子发展了。网友们一边问童彦是谁,一边骂着贵圈真乱,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许十安的电话开始响个不停,他干脆把手机丢给了Tina。市场部的危机公关方案很快拟好,撤热搜,买水军,这也需要一笔费用。粗粗看了一遍,许十安大笔一挥签了字。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一家媒体澄清事实,正面发声。许十安挑了一家跟自己私交不错的网媒,把采访约在了第二天。媒体发过来采访提纲,许十安亲自对提纲做起了修改。 童彦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拿着一支酒杯窝在沙发上消愁。周沫觉得,童彦虽然有点消沉,可好歹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不了什么大事。可要是晚上回了家怎么办呢?周沫跟魏识尘报了备,准备晚上陪陪童彦,晚点回去。 下班的时候,他送童彦回家,正好碰见许十安。 “你们……” 周沫说:“我送他回去,等他睡了我再走,你放心吧。” 许十安看童彦浑浑噩噩的样子十分不忍,可他确实走不开,只好说:“你们路上小心。” 周沫把童彦送到家,先替他遛狗,顺便买菜,问他想吃什么,童彦说随便。 再厉害的厨子也不知道这随便怎么做啊。周沫知道他心情不好,问他还不如自己看着办,刚要进厨房,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居然是魏识尘。 “你怎么来了?”周沫让开走廊放他进来。 “周老师,都说了你手机上有我装的跟踪软件了,怎么了?干坏事了怕我发现啊?”魏识尘拎着两个大袋子特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 周沫在他身后碎碎念:“干什么坏事,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警察到处瞎溜达,怪不得坏人那么猖獗!” “哎,我买了吃火锅的材料,你们没吃呢吧?”魏识尘把袋子放到餐桌上,和沙发上的童彦打招呼,“童老师,好久不见啊!” “小魏?”童彦也很诧异。 “原谅我不请自来,我想吃火锅了,一个人实在没法吃,你们就当哄小孩陪陪我吧。东西都买好了,你这儿有电磁炉吧?” “好像有一个。”童彦起身去厨房找出一个新的电磁炉和鸳鸯锅,周沫接过来,去做准备工作。 五只泰迪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低气压,很安静地趴在童彦身边,让他顺毛。 魏识尘看着童彦蔫儿了吧唧的样子说:“童老师,今儿怎么了,战斗力这么弱?弄得我都不敢说话了。” 童彦笑笑,魏识尘穿着警察制服,大长腿包裹在笔挺的深色制服裤子里,朝气蓬勃,特别精神。相对于周沫的一本正经,魏识尘这个小警察有点太吊儿郎当了,乍一看根本不具备惩奸除恶,保护市民安全的功能。 他总跟魏识尘开玩笑,视他为情敌,跟他抢周沫,魏识尘也不拿他当哥哥,经常和他互怼,两人在周沫面前争风吃醋乐此不疲。 童彦明白魏识尘指的是什么,他今天没跟小魏警官斗嘴。 也不能老是这么丧气吧,弄得朋友们都跟着提心吊胆。童彦想开了,扯开嗓子说:“情敌都寻上门来了,看来以后我得换个地方金屋藏娇了!” 魏识尘大笑:“这才对嘛!” 周沫:“……”对什么对! 作者有话说: ==== 周沫:哄孩子真累,一个就够累的了,结果又来了一个。 许十安:周妈,我下章就来跟你们仨打麻将,等我哦! 第18章 包还是没包? 魏识尘果然是个开心果,几句话就能把童彦哄得眉开眼笑。周沫在厨房洗菜听见了,无奈地摇摇头,要说还得是孩子知道怎么哄孩子! “要帮忙吗?”魏识尘不知何时又跑到了厨房,周沫嫌他碍事要把他轰出去,他却一个转身挤了进来,还从后面抱住周沫,把手伸到水龙头下面:“我帮你洗。” “你别捣乱了,出去陪童彦吧,我自己来就行。”周沫不好意,这里又不是他家,不能由着这小子胡来。 魏识尘捡起一颗生菜,把两人的手都拉到水龙头下面:“他没事儿了,跟狗玩呢,我现在陪你。”说着就去亲周沫的耳朵,还在耳垂上咬了一下。 周沫喉咙动了动:“别闹。” “没闹,让我抱抱。周老师,想你了。” 这可是别人家!魏识尘不管不顾地在他脖子上留下一串吻痕,两人正亲热得起劲,门铃又响了。 魏识尘松开周沫,意犹未尽的样子:“我去开门。” 许十安按下门铃心中十分忐忑,不确定自己这么跑来看童彦会不会太唐突,可不来吧他又放心不下。于是迅速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开车来到了童彦的住处。 房门打开,他诧异地发现开门的不是童彦,而是一名警察,许十安的脑袋轰地一下,童彦出事了吗? “童彦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的制服可能让这个人产生了误会,魏识尘赶紧说:“没有没有,别误会,我是他朋友,请问你是?” 可能这句话解除了一个误会,又制造了一个新的误会。 许十安的脸色由关心转为不悦:“我是……我是他老板。” “噢,那请进吧。” “童老师,你老板来啦!”魏识尘扯开嗓门朝屋里喊了一声,把正在逗狗的童彦和正在洗菜的周沫全都招了出来。 两人明显都对许十安的到来感到非常意外,童彦问:“Alex,是又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许十安说,“明天的采访提纲确认了,我顺路拿给你看看,看来是打扰你们了,提纲一会我发你邮箱吧,再见了。” 童彦心想,那直接发我邮箱不就行了吗?何必亲自跑一趟。不过也就是想想。他赶紧拉住许十安:“你吃饭了吗,如果没吃就一起吃个饭吧,我们也没吃呢。” 许十安看了看周沫,又看了看魏识尘。童彦赶紧说:“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周沫男朋友,魏识尘,人民警察。这是我和周沫的老板许十安,他可以叫你Alex吗?” 最后一句话是问许十安的,他的眼睛在二人脸上走了个来回,心情瞬间明朗:“当然可以,叫什么都行。” “既然都不是外人,那就坐吧,我和周老师去拿菜,咱们吃火锅,人多热闹。”魏识尘到不见外,揽着周沫的腰去就要去厨房,被周沫一巴掌拍开了。 许十安刚要迈步,发现脚上趴着一只肉呼呼的小东西,一低头,认识,童彦的小宝。许十安抱起狗,挠了挠它的脑袋。 “它还挺喜欢你的,跟别人就没这样。”童彦看着许十安给小宝顺毛。 “是吗?”心里挺高兴,许十安说,“你看起来也比下午好多了。” “多亏小魏,有他在就会很开心。” “有朋友陪你就好。明天的采访没问题吧?不会问太尖锐的问题,就是聊一些经历。” “你会去吗?”童彦看着许十安问,脸上充满了期待。 “会,我会陪你去的。以防万一,一会我们可以预演一遍。” “你们俩别聊了,吃饭了。”周沫把洗好的菜端上桌,四人坐下,鸳鸯锅已经烧开,红汤那边翻腾着一层辣椒,白汤那边香菇香葱点缀,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魏识尘一边放肉片一边说:“我跟你说啊童老师,不管发生什么事,饭总得吃,身体是自己的,你要是不好好吃饭,就正中了坏人下怀。反正你身正不怕影子斜,真相只有一个,人们早晚都会知道的。” “你柯南看多了吧!”周沫轻叱了魏识尘一句。 “哎周老师,你还知道柯南呢,那咱俩代沟不算太深,起码不算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吧,你稍微努把力,驰目还是能跳过来的。” “为什么是我跳不是你跳?你不是年轻吗?” “我是年轻啊,所以你得过来拥抱朝阳啊,我跳就是拥抱夕阳了。” “你才是夕阳!” 童彦看着两人插科打诨,心情好了许多,他无意中瞥了一眼许十安,发现对方也正透过蒸腾的热气看着自己。童彦笑了笑,低头吃菜。 魏识尘又说:“本来就是啊,这桌上你最大我最小,童老师比你小点,哎……Alex,你多大啊?” 许十安放下筷子说:“我属猴的,二十六。” “那你比我大一点,比他们俩小一点,你是正午的太阳,他俩夕阳红。” 童彦之前没太关注许十安的年龄,因为许十安天天板着个脸,一副老成世故的精英范儿,又穿得人五人六的,就以为跟他差不多大。结果他才二十六! 童彦觉得脸有点烫,不知道是吃火锅吃的还是怎么的,都忘记反驳魏识尘说他夕阳红了。 倒是许十安说:“没有啊,设计师心态肯定是最年轻的,不然为什么那些大师总能抓得住年轻人的脉搏,老佛爷,圣罗兰,华伦天奴……任何时候看他们的作品都不过时。” 童彦心说这跟夸人女孩性格好心地善良有什么区别? 魏识尘说:“虽然你说的这些个大师我一个都不认识,但是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夸我们童老师呢。不过呢,今天就别整你们那些洋范儿了行不?吃肉吃肉。” 小小的屋子被四个大男人和五只小狗填得满满的,人们可以由陌生变得熟悉,也可以由熟悉变得陌生;可以带着爱来,也可以带着恨走。聚散离合悲欢喜乐都是我们的人生常态,习惯就好。 吃完饭,周沫和魏识尘先行离开,许十安打算和童彦对一遍采访内容再走。 他拿出采访提纲坐在一只单人沙发上,问童彦:“大纲你都看过了,那我现在就是记者,我问你答,好吗?” 童彦坐在五只狗中间,微微点头。 “首先关于服装设计,听说是因为受到奶奶的影响才选择了设计专业,那么你希望设计什么样的服装呢?” “其实一开始并不太清楚自己想要设计什么样的衣服,觉得颜色造型夸张才叫有设计感,后来参加了一个设计比赛,见到了很多其它同龄人的作品,有些已经非常成熟了,那些作品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非常适穿,穿出去你会觉得又好看又有一点与众不同,那时我觉得,这就是我想要设计的服装。” “你刚才提到设计比赛,请问这种设计比赛多吗?有很多人参加吗?” “很多,一般是在网上报名,先提供设计图,如果入围,后续还要提供实物作品。实物制作的费用需要自己出,可能主办方会提供一点补贴,所以有些人被这一步卡住了,有时候我们很多人参加同一个比赛,会找学校的老师作为我们的指导老师。” “所以,根本不存在为了获得参赛名额陪女教授上床的事情?” 童彦看向许十安,像只凶巴巴的小狗,憋着一身要扑上去的劲儿,半晌才说:“提纲上没有这个问题。” 许十安也绷着脸:“嗯,是我自己问的,你可以不回答,那下一个问题……” 童彦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如同又把那篇文章看了一遍一样。这个人一边对自己说全都是谣言,一边又来问他是不是真的,根本就不信任他。他眼睛瞪得溜圆,鼻子一张一翕,愤愤地说:“当然没有!” 许十安把他的愤怒尽收眼底,低头看看提纲继续发问:“从事了这么久的设计工作,灵感都是从哪来的呢?有没有觉得灵感枯竭的时候?” 童彦正在气头儿上,回答起来提问也吊儿郎当:“灵感这种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一般都是它找我,我找不着他。” 许十安放下手中的提纲,抬眼看着童彦,居然带着点笑意:“生气啦?” 童彦翻了个白眼:“哪敢!” “编辑很有可能不按提纲来,什么都问,多问你一句就受不了了?” 童彦低着头不说话,头顶上的两个发旋像两只愤怒的小眼睛瞪着许十安。 许十安实在忍不住手欠,在童彦的头顶揉了一把:“行了,我们继续,这个明天你可得好好说。” “下一题,听说你的助手是你的大学同学,你们一起合作了八年,是什么让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们会产生分歧吗?” 童彦也不好再跟许十安置气,正儿八经回答了这一题。 许十安接着发问:“既然合作得这么好,为什么同时离开了E?听说你从这个品牌创立伊始就在了,应该有很深的感情吧?” 童彦长叹一声,终于到这一题了。 “感情是有的,但是……分歧也有吧,时间长了可能分歧就更多了,合则成,不合则散,设计师也可以跳槽吧,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加入ANNA-X的?” 童彦皱眉问:“这我怎么说?说我是你在酒吧捡来的?” 许十安的脸色有那么一瞬似乎僵住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的心虚。他低头假装看提纲:“随你便,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那我就说我和周沫在酒吧跟人干架,你路见不平一声吼,帮我们解了围,我们三人于是桃园结义,相约一起打拼天下?” 许十安被童彦逗笑:“你想这么说也行,就是这里面似乎也没有包养啊。” 童彦小声嘀咕了一句:“包没包的你还不知道吗?” 许十安假装没听见,站起身说:“挺好的,明天就这样回答,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行了,网友自然会知道什么意思。” 这也叫挺好? 许十安拿起外套走向门口:“明天上午我来接你,直接去网站,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也太快了点吧。 童彦将许十安送到门口,忽然叫住他:“Alex。” 许十安回头。 童彦说:“谢谢你!” 许十安笑了笑:“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差点露馅……吓死宝宝了。 第19章 砸锅卖铁 第二天,许十安和Tina接上童彦,一起去网站接受采访。 分管娱乐和时尚的编辑部挨着,女编辑们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许十安高大的身姿和英俊的样貌吸引了,童彦和Tina乍一看倒像是他的助理。 编辑们一致认为是哪个男星来接受采访,却怎么看都脸儿生,过了一会终于有人认出来,这不就是昨天炒得沸沸扬扬,绯闻无数的YG集团小少爷许十安吗! 编辑部的女人沸腾了,一起感叹,这不是圈儿里的人怎么比圈儿里的明星还帅呢? 时尚编辑说了,人家许少爷上学那会儿可是正八经走过T台的男模,只不过现在毕业了,回去接管家族生意才不再走秀。 另外一个人问,怪不得举手投足都这么有范儿,他来咱们这干嘛? 时尚编辑解释说,来接受采访啊,昨天不是说他包养一个劣迹斑斑的服装设计师吗?今天来给设计师洗白。 听众们更好奇了,既然跟那么多明星传过绯闻,怎么最后找了个设计师?还是男的。 时尚编辑说,这你们就不懂了,我们时尚圈投资人和设计师组CP是传统,而且超级长情。 “金主”和他“包养”的“劣迹斑斑”设计师也感受到了周围窥探又轻贱的目光,这种感觉让童彦很不舒服。她们明明看不起你,又要把你看个彻底,每一眼都像是在扒光他的一件衣服,看得他浑身发冷。 临到门口,童彦转身停住,咬了咬嘴唇对身后的许十安说:“我不想采了。” 一个普通人,突然被污名化,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任人品头论足,许十安理解童彦的心情,更心疼他,但又不得不推着他解决问题。如果这个时候他不残忍一点,不快刀斩乱麻,后面等待童彦的一定是没完没了的噩梦与纠缠。 “解决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直面问题是一种,选择沉默是另一种,可临阵脱逃就不行了。我们昨天练习过,你做得很好,把跟我说的话再跟编辑说一遍,这不是很难吧?” “可是……”童彦还欲争辩,被许十安推着后背送进了房间。 “别可是了,咱们速战速决,我就站在编辑身后,你就当是我在问你。” 童彦像只鸭子被赶上了架。正如许十安说的,他一直站在编辑的身后看着他,不时以目光给他鼓励。编辑的问题也严格按照提纲来,没有一点超纲的地方,童彦顺利完成了采访。 几人从网站出来,许十安说:“看,这不是挺简单的吗,你可以做到的。” 童彦忐忑地问:“然后呢?然后会怎么样?” “等编辑的专访出来了,就会有人转发扩散,帮你澄清。” “这是水军吗?要花很多钱吧?” “这点钱算什么,只要能还你一个清白,花多少钱都值得。” 许十安的语气不容置疑,童彦却觉得自己给他添了麻烦:“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啊,你帮我赚的钱比这多多了。”许十安努力安慰他,希望金钱不要再成为童彦的又一压力来源山興。 三人回到公司,刚进一楼大门,就见一排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侍立在侧,个个严阵以待,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 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的不是别人,正式YG集团的董事长,许十安他爹许运生。 许运生正在翻阅一本杂志,见许十安他们进来,把杂志往桌子上一扔,整个人靠进了沙发里。 许十安看见不请自来的许运生先是一愣,然后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个非常不好的预感。他毕恭毕敬地走过去,叫了一声爸,问道:“您怎么来了?” 许运生缓缓站起,身板笔直。他长着一张长方脸,眉眼浓重,神情威严,头发也染得漆黑,看着像五十多的,实际已经过了花甲之年。 没理会儿子的问候,却往童彦身上扫了一眼,童彦赶紧欠身行礼,问了一声“董事长好。” 许运生压根没搭理他,显然不把童彦放在眼里,他鹰一般的眼睛在儿子身上来回打量一翻,厉声说道:“你跟我来。” 许十安乖乖跟着上了楼,拐弯的时候还递给童彦一个安抚性的目光。这个目光完全没起到安抚的作用,反倒坐实了童彦的焦虑——这个节骨眼上董事长来找许十安,八成是跟自己有关,刚刚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许运生只在许十安公司开业的时候来过一次,剪了个彩就火速走人了,看起来雷厉风行,其实是给气的。 他原本希望儿子毕业后能够跟着自己从头学起,以后集团的生意还得靠他,没想到这小子抵死不从,非得要自己开公司当老板,许运生一气之下由着他去了,反正用不了多久许十安就得把这个公司折腾没了,让他吃点亏,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没想到许十安公司经营得半死不活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上了八卦新闻,全世界都知道他儿子包养明星,现在居然还玩起了男设计师,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这个小楼没有电梯,许运生却走得脚下生风,大气都不带喘的。到了四层,许十安请父亲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亲自去泡了一杯竹叶青。 他一边泡茶,一边觑着父亲的背影。许运生从小就对他十分严厉,一旦让父亲知道他在学校淘气,回家少不了吃一顿细棍子炒肉。可许十安不在乎,挨完打还接着皮。现在他长大了,父亲也改变了教训他的方式,骂起人来毫不留情,许十安依旧不在乎,打都不怕,害怕骂吗? 可是今天,此时此刻,许十安看着父亲的背影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畏惧,因为他不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坏小子,他有了自己的软肋。 湛青碧绿的茶水端到茶几上,许运生爱喝这个。嫩绿的茶叶尖立在水中,散发出一室清香。 “爸,喝茶。”许十安甚是乖巧,至于父亲的来意,他猜也能猜到个七八分。 许运生没碰茶杯,中气十足地开门就问:“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 父亲给了一记直球,许十安也没法装傻充愣,他答,知道。 “知道你还……” 从看到那些乌七八糟的新闻,许运生就一直压着火气,这会终于控制不住:“知道你还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搞女人不够还要搞男人,现在搞上一个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黑历史都被捅出来了,你居然还把他弄到公司当设计师,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搁!” 显然,几万块钱一斤的茶叶也没能起到凝神静气的作用。要不是气坏了,这些话无论如何许运生都是说不出口的。 许十安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可父亲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兴师问罪的态度让他十分不爽,还有,童彦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他说:“什么乱七八糟不三不四,网上那些胡编乱造的东西您也信吗?” “胡编乱造?”许运生敲着茶几说,“我问你,那些明星模特你跟你没有关系吗?别以为你每天跟谁在一起,都干了什么我不知道!” “那是正常交往,你情我愿,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许十安年轻的时候是疯玩过几年,跟着赵大仁,泡明星,睡模特,怎么荒唐怎么来。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就觉得自己有面子,爽到就行了。 “好,你承认就好。我再问你,刚才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人是不是童彦?” 许十安大方承认:“是,他是我请来的设计师,他的作品非常优秀,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设计师都优秀,他设计的服装卖得很好……”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许运生打断他,“我问你,你说他是你请来的设计师?这么说你们是纯洁的雇佣关系了?” “当然!”许十安脱口而出。 他们确实上过床,但是童彦完全不记得,在他眼里他们就是纯粹的雇佣关系。 许运生眯起眼睛和儿子对视,眼里充满了失望与不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啪”地一声甩在茶几上:“那你告诉我,这些照片又是怎么回事!” 许十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比刚才望着父亲的背影时还要厉害。他弯腰拿起照片,目光落下,脑子里便轰地一声。 从许十安在酒吧门口捡到烂醉的童彦,再到他和童彦去酒店开房的视频截图,真相赫然在目,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他们两人关系纯洁了,而且,这照片就是事实。 “事情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童彦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许十安还欲辩解,被父亲的一声暴喝吼得哑了火。 “无耻!”许运生眉毛一立,训他道:“自己能干出来的事,就别不敢承认。我以为你就算再不成器,起码有个男人样,敢作敢当,没想到你越活越抽抽,连承认都不敢承认,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孬种!” 事实摆在面前,许十安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你睡女明星,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你现在居然睡起男人了!我们老许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如果你还想姓许,还想当YG的继承人,就让这个设计师滚蛋!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儿子变成别人眼里的笑柄!” “爸,我们之间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关系,您做服装这么多年,为什么就不能看看他的设计,看看他来之后我们的销售数据?” “我不想看一个把我儿子带坏的人设计出来的衣服!”许运生站起来,手指戳着许十安的胸口说,“你记清楚,你姓什么,是什么身份,你的钱都是从哪来的!” 许运生下完通牒,甩手走人了,只剩许十安一个人留在空落落的办公室。 他和童彦的关系确实始于那个混乱的夜晚,如果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可能就不会把童彦从酒吧带走了。他有些后悔,他的顽劣放纵让童彦成了父亲眼中的那种人,他替童彦感到委屈,不平,他们明明没什么,起码,在童彦眼里他们是干净的。 他可以帮童彦在舆论层面洗白,但是在父亲眼里却永远没办法洗白了。 许十安仰头靠在沙发上,攥起拳头使劲捶了捶额头,他恨自己,恨自己不能严丝合缝地保护应该保护的人,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公司,处处要受到父亲的掣肘。他浪费了太多时间在毫无意义的人和事上,以至于真的需要他抗事儿的时候却显得那么力不从心。他必须赶快变得强大起来,而且,绝对不能让童彦离开,更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许十安的脑子转得很快,分分钟心里就有了一个大概的计划,但是他缺钱。现有的资金只够维持公司的日常运转,他爸是绝对不会再给他钱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思来想去,许十安心一横,拨通了赵大仁的电话。 赵大仁好像正在吃饭,周围一片盘碗叮当的嘈杂之声,他嘴里依旧没什么正经:“呦,安子,最近你上新闻了,微博上面都是你,还有好多女孩管你叫老公,看得我这叫一个乐。” 许十安开口求人,自然不能再卖弄清高:“大仁哥,你别取笑我了,我正烦这事儿呢,我们家老爷子刚过来训了我一顿,你们都一看一乐,他可当了真,以后我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老爷子也真是的,没事儿养养花逗逗鸟多好。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就你一棵独苗,那个小设计师的事儿估计是吓着老爷子了,你让他断子绝孙,他能让你有好日子过吗?” 许十安皱眉,他不想在别人面前谈论童彦,干脆直接切入正题:“没有那么严重,大仁哥,我最近公司事儿太忙,也没空去金港了,我那几辆跑车放着也是放着,不如你帮我卖了吧。” “什么玩意儿,大牛你都舍得卖啊?那可是你小媳妇!”赵大仁嘎吱嘎吱嚼着一条龙虾腿,呸地一声吐在桌子上,“你要是缺钱哥借你,犯不着卖车,反正你也借不了多少。” 要说舍不得,确实是有点。可他现在分得清孰轻孰重,卖自己的东西比跟银行贷款划算多了,他不能总当那个抱着玩具不撒手的小男孩,不停交易才是一个操盘手应有的样子。 “那几辆车我真的没时间开,放着浪费,哥你帮我问问有没有朋友买,我要是真需要借钱的时候肯定会跟你打招呼的。” “你小子,行吧,你把照片和报价发我,我给你问问。” “谢谢大仁哥!” 许十安这边刚挂断电话,办公室就有人敲门。他应了一声,一个黑色的身影推门进来,正是童彦。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为了大老婆,只能先卖了小老婆了~童彦:?搭嘎新年快乐!咱们明年见了!快去看跨年晚会吧,别玩手机了![██▓??]2019好运加载中 第20章 熟女的力量 “Alex,我可以进来吗?”童彦问。 许十安收拾了一下表情,当然,扑克脸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他起身走向门口,几步路的功夫也把心情调整了过来:“可以,进来吧。” 童彦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我看你……董事长走了,就想过来看看你。” 许十安挑了挑眉,虽然刚才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可这会看到童彦关心的眼神,心里一下舒坦了不少:“担心我?” 童彦抬头问:“是不是董事长误会你了,你有没有跟他解释清楚?” 许十安看了看门外探头探脑的Tina,手指一勾,把门关上了:“我们坐下说吧,别在门口站着了。”许十安抬抬手,示意童彦坐下聊。 童彦坐在沙发上,双手绞在一起,一只手用力捏着另外一只,眼睛却盯着茶几上没有动过的茶杯发愣。 茶叶已经全部沉入杯底,东倒西歪,杂乱无章。他的直觉告诉他,许十安的爸爸一定是看了网上的消息才来质问许十安。那么他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他会觉得自己是被许十安包养的情人吗?会不会因为网上的那些说法觉得自己非常下作呢? “想什么呢?” 许十安的声音唤回了童彦的神志,童彦嘴角勉强弯了弯,问道:“没想什么,董事长到底有没有为难你?” 许十安把腿随意搭在茶几一脚,双手交叉在腹部,随口说道:“为难了,他说我除了乱搞男女关系,别的什么都不会,我就是一个败家子儿。” “不,你不是。” 童彦的表情马上急切起来,比他自己受了委屈还要愤愤不平。许十安觉得有趣,问道:“噢?那是什么?我觉得我爸说得没错啊。” 童彦咬了咬嘴唇:“你不是这样的,记得你在工厂里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吗?我不相信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能说出那样一翻话来。你对这个行业有自己的理解和想法,你希望做一些事情,带来一些改变,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自己在童彦眼里居然是这样一个伟光正的形象吗?许十安简直不敢相信。不管这是恭维也好,安慰也罢,听到童彦笃定的回答,许十安觉得自己心里那点憋屈和不痛快都可以烟消云散了。 “还是我的大设计师会说话,心里舒坦多了。”这是实话。 童彦低头,躲开许十安过于闪亮的目光,问:“董事长没说别的吗?他……他有没有说我?” “说了啊,”许十安心情变好,就想逗逗童彦,“说你不错,让我好好待你。” “什么好好待我?”童彦猛然抬头,眼睛眨巴了几下,这句话很容易让人想歪啊,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不,不是吧,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许十安绷住笑容,继续胡说八道:“他说我身边一直没有一个内行人盯着,自己瞎折腾早晚得把这个公司折腾没了,有个人帮衬着总比一个人强。” “啊?”童彦简直一头雾水,“不,不,不是,董事长……董事长真的这么说的吗?你有没有解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童彦脱口而出:“包养关系啊?” 许十安更来劲儿了:“怎么了,觉得我配不上你啊?” 童彦有点着急:“不是,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是我们根本就没有……” 看着童彦不知所措的样子,许十安终于忍不住了,一手支着下巴笑个不停,童彦这时也恍然大悟,许十安原来一直在逗他。他随手拿起一个抱枕,朝许十安身上砸了过去。 “好啊,你耍我!” 捡起抱枕,依旧是笑,什么时候童彦就成了他的笑容开关了呢?只要跟童彦在一起,他的表情管理就会彻底崩坏。 童彦也被这少见的笑容晃了眼,齿牙春色不过如此。 笑够闹够,许十安忽然一本正经地说:“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过去了,我们做一个发布会,发表新一季的商品,同时招商,开发一些二线城市的代理,你回去跟周沫好好准备一下 。” “要开发布会吗?”童彦吃惊地问,对于很多品牌来说,时装发布会都是一件赔本赚吆喝的事。 许十安摆正身形,把名贵的西装抚平,肯定地说:“要做,而且要做得特别大,等你的主题确定了,我们好好选个场地。你记住,这不仅是一场发布会,也是你的反击。什么黑幕,抢手,包养,都是狗屁,他们以为躲在网络后面说话就可以不负责任了吗?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他们说你什么,用你的设计,用你的衣服,反击回去,我要你给他们好看!” 童彦听呆了,许十安是不是个好商人另说,这鼓动人心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棒,几句话就把童彦说得热血沸腾。没错,他的设计就是他的武器,他要给这个操蛋的世界响亮一击。 就在这时,门响了,Tina进来对许十安说:“Alex,上午的采访发布了,网上的负面内容也都删干净了。” 许十安点开Tina发给他的链接,内容没有问题,这篇文章已经被很多大V转发过多次,也有水军开始扩散,做正面解读。毕竟考虑到童彦的感受,采访内容都是点到为止,那些直白的解读还是让“网友”去做吧。 “你要看看吗?”许十安问童彦。 童彦摇头,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现在都不想看了。 “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的新闻、我的新闻都关系到公司的声誉。” “这我知道,其实你原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只要我离开,ANNA-X还是ANNA-X。” “这你就错了,原来安只有一个壳,没有心,你来了才让他活了过来,变得有血有肉,所以,无论如何你不能走,你是这里的灵魂。” 童彦不敢仔细琢磨许十安这段话里的措辞,那些细微的区别就像只有他俩才能破译的密码一样,他很怕一旦真的解读出来,眼前的一切就如镜花水月一般散了去。 收回飘忽不定的思绪,童彦问道:“我的事情澄清了,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娱乐圈的事,几天不提就没人记得我是谁了。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无所谓。” 童彦没再说什么,他很感激许十安在这个时候和他站在一起,帮他说话,帮他解决问题。可是话说回来,许十安是他老板,他做这些也可能只是为了维护自己刚刚有些起色的生意。 童彦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周沫正在收拾布料。 “怎么样?”周沫问。 “什么怎么样?” “董事长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问出来没有?” 童彦一拍脑门,这个事被许十安一打岔他就忘了深究了。 折腾了大半天有点累,童彦横躺在工作室的小沙发上,捡一本杂志扣在脸上遮挡光线。 这几天的事让他想了很多,其实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可能都过得没那么好,但就算有1%的好,也要在朋友圈展示出100%的样子。 有钱花,有人宠,有地儿玩……无外乎这些。 很有可能发的图片是抽到了年终一等奖,心里却抱怨,还不如折成现金;或者发的是爱人送的口红,心里却在吐槽色号根本不适合自己。 反正在点赞的同时也收获了一波羡慕嫉妒恨,这可能是朋友圈除了卖东西以外最大的用处了。 这些粉饰出来的太平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于是在看到别人的生活变得一团乱麻,如此不堪的时候,总要生出几分幸灾乐祸来。那句著名的广告语应该换成“大家不好才是真的好”。 这才是吃瓜群众的真实心理。 这么一想童彦就真的释然了,他应该学学许十安的洒脱,虽说他可能也是虱子多了不痒,不过自己活成什么样,真跟别人没关系。 胡思乱想了一通,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里只有一片混沌的灰,不知道是云是雾还是水,童彦四顾茫然,天空忽然开始下雨,雨很奇怪,是黑色的,不大,在天地间形成了一道黑色的雨帘,把脚下的一切都染得漆黑一片,童彦想擦掉身上的雨水,没想到越抹越黑,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雨突然停了,天空拨云见日,艳阳高照。 童彦懵懵懂懂地醒来,愣了会神儿,然后飞速冲到工作台前画起图来。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定下了这个系列的创意方向,因为这些内容就是他几日以来的所感所想。因为召开时装发布会的同时还要开招商会,服装款式必须比实际季节提前,所以这个系列以春夏服装为主。 设计思路发到设计部,几天后,设计助理郝鑫桐拿着一摞手稿来找童彦。 小助理怯生生地问:“童,童老师,我能打扰您一下吗?” 郝鑫桐穿着一件笔挺的牛津纺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脸上还带着刚刚走出校园的稚嫩,不过长得还行,眉清目秀,眼皮有点内双,但是眼睛很大。 童彦对这孩子有印象,但是想不起来他大名了:“叫我童彦就行了,你叫什么来着?” “郝鑫桐。” 童彦眯了眯眼睛,笑着说:“噢,我想起来了,‘好心疼’是吧,说吧什么事?” “……”郝鑫桐羞涩地抿了抿嘴唇,对这个总爱胡乱给他起外号的上司说,“关于那个发布会的设计,我画了几张图,不知道方向对不对,您能帮我看看吗?” 童彦伸出手,眼梢一挑说:“拿来我看。” 郝鑫桐递出设计稿,童彦飞快看了一遍,把手稿放在桌子上:“你上这边来,我再跟你说。” 郝鑫桐迅速绕到童彦身边,趴在桌子上听童彦讲解。 “这个主题的名字叫‘熟女的力量’,其实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在这次的设计上展示一种带着力量的情绪。当然,主要是我的情绪,你可能没情绪,但是你可以想象一下我的情绪。或者把你对加班的不满情绪转嫁过来。” 听着童彦绕口令儿般的开场白,郝鑫桐满脸疑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看,灰色代表中庸,黑色代表邪恶,白色代表纯真,红色代表牺牲。你的设计单独去看都很好,但是放在这个主题下就显得太四平八稳了,不够张扬,也没有力量。换一种说法,好看,但是不够特别,就像那些整容成网红脸的美女一样,漂亮却没有灵魂。” 郝鑫桐听得整个人都呆掉了,一个劲儿地点头。 童彦笑笑,接着说:“或者你可以想象一下,商场里那么多衣服,女性为什么要买你设计的这件呢?她选择的理由可能是‘这件张扬,老娘穿上它,所有男人见了都得回头’,或者想‘穿上它,我就能从萝莉变成御姐’。” 郝鑫桐咬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盖,眉头拧着,正努力消化童彦话里的信息,想了一会儿可能觉得自己的草图确实幼稚了一些,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对童彦笑了。 童彦也笑,一手托着下巴,笑得极为漂亮。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让他想起了刚刚毕业时的自己,满腔热情,求知若渴。 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反正穿上以后总要有点不一样的想法吧,而不是说就觉得好美,美是最基本的,除了美,我们还可以给他们一些别的东西穿在身上。明白了吗?” 郝鑫桐的崇拜之情都写在了脸上,瞬间就沦为了童彦的小迷弟,使劲点了点头。 童彦干脆拿起笔,在郝鑫桐画的一张黑色裙装图片加了几笔:“这里,加一些流苏,可以很长,像飘带又像触手,这就是灵魂。”童彦一边解释一边画,郝鑫桐的头跟他凑在一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童彦的手。 童彦的手白而且细,骨节分明,唰唰几笔就让草图有了鬼斧神工般的另外一种效果。 现场教学完毕,童彦歪过头问他:“现在明白了吧?” 郝鑫桐使劲点头,敬佩之情溢于言表,童彦对他笑笑,觉得这孩子挺逗,又乖巧,忍不住伸手在他下巴上摸了一下,跟挠家里的泰迪一样。 小孩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话都不会说了:“童,童,童老师……” 童彦学他说话:“怎,怎,怎么了?” 郝鑫桐说:“我,我知道之前网上那些说法都是造谣,我以前虽然不认识您,但是经过这几个月跟您的相处,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您是一个特别厉害的设计师,我打心眼儿里支持您,不管别人怎么说,希望您不要被那些谣言击倒,您的作品一定会非常受欢迎的。” 童彦靠在椅子里,饶有兴趣地听小迷弟对他表衷心,正想着怎么说谢谢,就听见工作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和门吸相撞发出巨大声响,许十安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眼睛寒星一般盯着童彦身边的郝鑫桐,问二人道:“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作者有话说: 童童:脑壳痛,我是做了什么孽才会入了许十安这个传丨销头子的坑噢~许十安: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3)(ε ̄*) 第21章 敲打 见许十安来,童彦赶紧起身,郝鑫桐更是木头一样站得笔直。 童彦看着此时许十安的脸色,简直不敢相信这和那天跟自己捧腹大笑的许十安是同一个人。他小心地答道:“也没聊什么,小郝让我帮他看看设计稿。” 许十安沉着脸,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翻,似乎是想捕捉到点什么:“是吗?给我也看看呗!” 郝鑫桐赶紧毕恭毕敬地递上自己的画稿,头都不敢抬。原来他们这位总裁可是从来不看设计稿的,这会不知道怎么就心血来潮了。 许十安接过画稿的时候看了郝鑫桐一眼,冷冷的,看得小孩一哆嗦,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两步。许十安对郝鑫桐的设计没什么兴趣,一翻一过,只是在童彦修改过的那张图上停留了很久。 假模假式地看完图,许十安把一叠设计稿往郝鑫桐的胸口一拍,问他说:“童老师忙不忙?” 郝鑫桐忙不迭道:“忙,忙。” “你也知道忙啊?童老师除了要做发布会的设计,还要准备正常产品更迭的设计,没事儿自个儿多想想,长这么大脑袋干嘛使的,有问题问周沫去,别老来烦童老师!” “是是是。”郝鑫桐捧着胸前的草图,朝童彦欠欠身子,一撅屁股正好撞到了身后的人台,他手忙脚乱地把要倒没倒的人台扶正,额头的冷汗都快下来了:“那童老师,不打扰您了,我先回去了,许总……” “Alex!”许十安不耐烦地纠正。 “Alex,我先走了。” 童彦觉得小孩的样子太逗了,冲他摆摆手,小助理头也不回地溜了。 童彦擎着笑意说:“你干嘛对他那么凶?看把人给吓的。” 还心疼上了!怪不得老是管人家叫“好心疼”! 许十安撑着童彦的工作台,忽然凑近童彦,低声问:“我很凶吗?” 许十安是帅的,非常帅,但是因为气场过于强大,脸上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人不寒而栗。没有几个人见过许十安开怀大笑的样子,童彦除外。 他有点受不了被许十安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双漆黑的眼睛看他的时候确实不凶,简直称得上有几分深情,又像要把人吸进去,看得童彦直打退堂鼓,几乎都有点想出溜到桌子底下了。 童彦违心说道:“也不是很凶,你找我有事吗?”还是赶紧转移话题为妙。 收回身体,许十安腿一抬,斜坐在童彦的桌子上,随便拿起一根铅笔轻轻点着桌面:“发布会的场地设计和场馆选择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还没想,不用搞得太复杂吧?”国内的发布会,也就是在饭店或者艺术区稍微做一下,并不会在舞美上投入过多。 “我认识一个舞美大师,央视的,给很多大牌做过新品发布会的舞美设计,改天我们约个时间聊一下,你有空也可以想想。” 童彦说:“可以啊,我都OK的,你们约好了时间告诉我。” 许十安看着童彦略显憔悴的脸色问:“你最近累不累,同时要做两个系列的设计,我怕你吃不消。” 童彦摇摇头:“不累,有周沫帮我呢。” “那就好,如果你觉得累……可以把小狗带过来陪你。” “啊?”童彦张大了嘴巴,他就是跟萧弈在一起的时候也没上班带过狗啊,“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很多创意公司都会在办公室养小动物,放松精神,反正我已经批准了,带不带随你。”许十安说完站起来,“你忙吧,我走了。” 童彦晕晕乎乎的,起身送许十安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前面的人突然转过身,害他差点一头撞进老板怀里。 看着童彦的迷糊样许十安又有点想笑,他明明是来敲打童彦的,没事儿别对着谁都胡乱散发魅力,怎么最后成了交代工作加白送养狗通行证了呢?他看看童彦,童彦也看看他,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许十安只说了两个字,没事。 刚送走大神,周沫就回来了,童彦拽着周沫的胳膊说:“你猜刚才艾利克斯许跟我说什么?” “我就知道劳伦斯许,艾利克斯许是谁?” “许十安呐!” 周沫拿着一堆布料,心不在焉地推推眼镜:“噢,说什么?” 童彦把脑袋横着申到周沫的前方,试图引起对方足够的注意:“他说让我带狗来上班,带狗,不是狗带,他什么意思?” 周沫推开他碍事的脑袋:“人狗情未了呗,上次吃火锅我看你们家小宝也挺喜欢他的。” “他喜欢不会自己养吗?” 周沫一边整理布料一边说:“有些人就是这样啊,喜欢猫啊狗啊的,但是又不想负责任养一辈子,就借别人的来撸,等到不想玩了随时还回去就行了啊,多省事。”他把两块布料放在一起给童彦看,“就这个配色了,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童彦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许大少可能前面几年太闲了,一旦工作起来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根本停不下来,没过两天 ,就把舞美大师约好了。 见面地点约在一家高级会所,会所采用中式现代装修风格,既沉稳大气又古意盎然,各种装饰摆设都恰到好处,让人有种身心都沉静下来的感觉。 许十安带着童彦、周沫还有Tina坐在一间茶室等大师,茶几正中点着一束沉香,袅袅烟雾升腾而起,闻之忘归。四个人八只眼盯着烟雾发呆,感觉自己仙儿仙儿的,连话都懒得说了。 许十安咳嗽了一下说:“大师有点堵车,一会就到。”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一身雪白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许十安赶忙起身迎接:“夏叔叔,好久不见。” 来人敞开笑容:“十安啊,真是好久没见了,是不是又帅了,你父亲也挺好的吧?” 这位许十安口中的夏叔叔声如洪钟,一开口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人岁数不算太大,四十出头,梳背头,戴黑框眼镜,嘴唇上下都蓄了胡子,修剪得十分有型,配上一身白色纯麻的休闲服,一看就是个搞艺术的。 许十安引着众人坐下,忙说:“托您的福,挺好的。您最近台里忙不忙?” 夏大师捻动手腕上的一串小叶紫檀,手串看样子已经被把玩了很多年,包了浆,金星夺目,他说:“还是老样子,新节目要上了搞一搞,晚会什么的搞一搞。主任、频道总监、台长都要改,那就按他们的意思来呗,我现在也不怎么直接上手了,带几个学生,让他们多锻炼锻炼。” “夏叔叔,这次真得感谢您肯接我们这个活。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许十安对童彦三人说,“这是央视著名的舞美设计师夏景荣老师,也是我父亲的朋友,咱们看的好多央视的节目还有春晚都是夏老师设计的,这二位是我的服装设计师,童彦、周沫。” 童彦表面上毕恭毕敬,溜须拍马,但一提起央视,就想起来花团锦簇的春晚舞台,心里直犯嘀咕:这人能行吗? “徒有虚名。”夏景荣拍了拍许十安的后背说:“呀,十安都自己开公司了,许老哥要是知道你这么上进一定特别欣慰,以后还不踏踏实实地把整个集团交给你?” 许十安心想,他要是知道我阳奉阴违估计又得气够呛,面上还是应承着:“夏叔叔您过奖了,我也就是小打小闹,这都刚起步,还得您多帮衬着。” 夏景荣往前一欠身,说:“咱们别这么客气了,我跟你爸这么多年朋友,说说吧,这回要做什么?” 许十安说:“我们这次要做一个时装发布会,也是招商会,一方面要宣传公司品牌,另外一方面也要像客户展示我们的创意和产品。想做的跟以往的秀场不太一样,视觉上要有冲击力,当然,也要配合服装设计的主题。关于服装的设计理念,还是让我们设计师讲吧。” 童彦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设计思路,然后拿几张画好的设计稿给夏景荣过目,他说:“服装以黑白灰为主色调,款式强调个性和一点小小的性感,我对舞台没什么概念,还得夏老师您给意见。” 夏景荣捻着紫檀,看了几眼草图,眉心一皱,不说设计到问起了童彦的年龄:“小伙子,你今年多大?” 童彦不明所以,答:“不小了,今年三十。” “三十还相当年轻啊。我们都是搞视觉艺术的,可以这么说吧?你的作品我一看就能读出来很多内容,感觉不像你这个年龄做出来的东西,了不起。” 童彦受宠若惊,说:“夏老师您过奖了,只是设计几件衣服,谈不上作品。” 夏景荣又看向许十安:“这小伙子不错,你从哪挖来的?捡着宝了。” 许十安听见别人夸童彦比夸他自己还高兴,童彦本来就这么优秀,他是金子,发光是迟早的事。他微微一笑:“酒吧里捡来的。”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童彦一眼。 童彦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悄悄低下了头。夏景荣笑了,说:“哈哈哈,是吗?那这个酒吧可真是藏龙卧虎啊,改天带我也去喝一杯。” 童彦、周沫、许十安全都露出一言难尽的笑容,那可是个gay吧,谁敢带你去? “咱们扯得有点远了,收一下,还是说这个舞台。”夏景荣手指蘸水,在茶几上画了一个圆圈,“舞台就像一个容器,要包容承载这上面的艺术,就好比你用个海碗吃牛排,那肯定不合适。服装表演这个东西说具象也很具象,因为最终走在舞台上的是穿着服装的模特,但是呢,说抽象也很抽象,这些服装要表达的概念又是抽象的,你们又要特别,又不要太花哨,我倒是有个想法……” 几人顺着夏大师的创意聊得不亦乐乎,许十安一看表,时间不早了,赶紧收了话题,提议不如大家换个地方,边吃边聊。 夏大师说晚上领导安排了任务,饭以后再吃不迟。说完突然感慨:“其实我们这种体制内搞创意的,非常憋屈,你的创意出来,每个领导看一遍都要改一次,最后出来的东西虽然属了你的名字,可那个东西还是你的吗?所以啊,我有时候很羡慕你们啊小童,能够随意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没人拦着,多痛快。也就是十安这样有眼界有魄力的年轻人才敢给你们设计师这么大的自由,要我说,你以后肯定比你爸爸强。” “夏叔叔,您过奖了。”许十安真的担不起这些褒奖,他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最清楚,他能容忍设计师随便折腾,以前是因为不上心,现在则是带着点盲目的崇拜以及不知道哪来的一种宠溺,想让所有人看到童彦的好,想让他争气。 事儿谈完了,回去的路上Tina说:“感觉艺术家跟艺术家沟通起来就是没有障碍啊,一看就懂那种,我们这种俗人就看不出来这里面的门道。” 童彦低头抠着手指:“夏老师是艺术家,我们可不敢说是,做衣服的而已。” Tina说:“服装也是艺术啊,98年法国世界杯,不是把圣罗兰设计的礼服都搬到开幕式了吗?那搁咱们这儿得都得是老谋子那个级别的。” 许十安嗤之以鼻:“我以为你除了知道YSL的口红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Tina看看童彦,讪笑道:“近朱者赤嘛,跟有艺术气质的人在一起,自己也会慢慢变得有气质。” 这是马屁,也是实话,为了了解这个行业,Tina偷偷补了不少知识。 这话许十安赞同,就童彦那个每天一身黑的范儿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举手投足,是柔软也是坚韧。他希望童彦永远带着这股劲儿,对自己喜欢的事情永远热忱,永远迎风破浪。 手机的震动拉回了许十安的思绪,他低头看了一眼,赵大仁发的。三辆车的价格已经谈妥,一千万多点,差不多相当于新车价格的六七折。超跑不好卖,这样已经不错了。有了这些钱,就算他爸不再给他资金支持,他也能周转得起来了。最关键的是,时装发布会的钱有了。 许十安让司机把商务车停在路边,对周沫和Tina说:“有点事,不能送你们俩了,你们打车回去吧,公司报销。” Tina和周沫互相看了看,拉开车门下车,童彦也要跟着下去,许十安拉住他:“没让你走,给我坐下。” 童彦哦了一声,看看周沫,又乖乖退了回去。 自动门关上,车窗外面的周沫和Tina站在路边,一直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只是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童彦转过头,心中既忐忑又疑惑,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扒着座椅问前面的许十安:“咱们到底要去哪啊?” 许十安没回头,只说了两个字:“我家。” 作者有话说: 童彦:许十安终于要把我带到他家去了,我最近太忙,身体都没有注意保养怎么办?许十安:? 第22章 炸隧道 等等等等!去他家? 童彦一方面心跳如雷,一方面又不可抑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三更半夜,一个双要带一个基佬去他家,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俩既没有夜光剧本可聊,也没有头发可做,那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童彦好紧张,可是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紧张,毕竟他也是一个约过炮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可见过并不代表就记得,这才是硬伤啊! 童彦看着许十安的后脑勺,感觉熟人作案的心理负担有点重,他跟许十安已经到了这种可以裸诚相见的地步了吗?问题是这不年不节的是不是有点太突然啊?许十安是自己的老板,他要是拒绝了老板是不是工作就该没了?他的工作没了周沫的工作自然也就没了,周沫还得养着小警察,不能让他再失业了,要不然为了周沫他就牺牲一回色相?多么舍生取义的理由啊。 天哪,怎么办?他到底是应该表现得欲拒还赢还是欲丨火焚身?也不知道总裁到底喜欢哪一款。听说现在满城飘零,许十安这种不会也是好姐妹吧,万一逼他做一可如何是好? 童彦已经脑补出了一篇十万字的小黄文,完全没注意到汽车正缓缓驶入某高档公寓的地库。直到许十安拉开车门叫他下来的时候,童彦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入了狼窝了。 司机将商务车开走,黑漆漆的地库只剩下他和许十安。童彦看了看路标,许十安并没往电梯的方向走,说了句跟我来,就走向了地库更黑更深的区域。 童彦脑子里的小黄文瞬间切换成了恐怖悬疑文。总裁不会是要把我先奸后杀,藏于哪辆车的后备箱,然后运尸郊外再弃之荒野吧?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前方的车灯闪了两下,童彦终于停止了脑补。许十安轻咳一声,周围灯光大亮,童彦看见一辆明黄色的超跑,车门如翅膀一样张开,静静地蛰伏于黑暗中,美得惊心动魄。 这……车震吗?好像有点折腾不开啊,没听说过谁用超跑车震的。 童彦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无功不受禄,这礼物也太贵重了吧! 许十安站在车头一旁,目光划过大牛流线型的车身,童彦觉得那眼神他非常熟悉。 人车同框,果然,总裁和超跑才是最配的!许十安一手扶着车门,一边对童彦说:“上车,带你去跑两圈。” 童彦:??? 原来他真的不是要那个我,原来总裁真的是个正人君子,原来除了夜光剧本和做头发,他们之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飙车,真·飙车! 还是告辞吧! “还傻站着干嘛?快点上来啊?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童彦还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完全没听出来许十安语气中的不舍。他应了一声,钻进了低矮的副驾,感觉跟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没什么分别。 童彦第一次坐超跑,看什么都新鲜。车内的座椅和方向盘都是磨毛的,十分有趣。中控台的按钮太多,花里胡哨,也不知道都是干嘛用的,跟进了飞机驾驶舱差不多,不过飞机的视野没这么差吧,童彦要坐直身体才能从狭窄的车窗里看见路况。 许十安也上了车,车门落下,他看看童彦说:“安全带系好。” 童彦瞥他一眼,心说 ,真是不按套路出牌,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倾身过来,假装嘴唇不小心蹭过自己的哪里,鼻息交缠,然后亲自帮他扣上安全带吗?童彦转过身子,偷偷撇撇嘴,乖乖扣好了安全带。 许十安见他坐好,就发动汽车,缓缓驶出了地库。 “你要去哪跑啊?环线上可不行。”童彦问。 “去金港赛道,不远。”许十安问他,“你喜欢跑车吗?我从小就喜欢。” 童彦不好意思说我小时候最爱玩的玩具是芭比娃娃,最爱玩的游戏是给芭比娃娃做衣服,违心说了句喜欢啊,男的不都喜欢跑车吗? 许十安说:“我小时候有好多汽车玩具,还喜欢假装自己是个赛车手,可能因为觉得赛车服特别酷吧,后来我高中毕业,软磨硬泡,我爸终于给我买了人生第一辆跑车,保时捷911,我简直高兴死,每天开着它在街上显摆,泡妞,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好幼稚。但是不管过去多么糟糕,都不能成为我们停滞不前的理由,你说是不是?” 童彦敷衍地点点头,心想,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我到现在连号都没摇上呢! ""这台大牛是我最后一辆跑车,也是我最喜欢的一辆,V12自然吸气发动机,最大马力750,,0到100公里每小时的加速时间只要2.8秒,这些数字太性感了,可能很多人体会不到,你想试一下吗?” 童彦听得一头雾水,正了正坐姿,点头说道:“好呀,来吧。”老子躺平都不怕了,还怕你飙车吗? 前面就是一条超长的隧道,许十安将车子调成运动模式,降下两边车窗,外部的声浪瞬间灌入了驾驶室。 还不等童彦反应过来,许十安一脚油门下去,将车子的转速拉到7000-8000转,在巨大推力的作用下,童彦觉得自己像是被座椅吸了进去,同时耳朵里传来发动机和排气管发出的震耳音浪。 车速有多少,童彦不知道,只看见被灯光打成橘色的隧道迅速向后退去,粗糙的墙壁变成了线型的虚影,好像只要一直保持这个速度,他们就能抵达另外一个时空似的。 许十安不停换挡,转速表一直在红线附近徘徊,发动机的音浪一波接着一波,由低到高再由高到低,每次换挡,童彦都觉得像是有人在狠狠地踢他的座椅后背,踢几脚就又蹿了出去。 这么紧张刺激的时刻,童彦还有功夫偷瞄许十安,他专注、冷静、目不斜视,侧脸棱角分明英俊无比。童彦觉得,只有许十安这样的人才能在极限边缘控制得住这种机械怪物吧。他甚至觉得,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世界末日,只要这个人在身边,他也不会怕的。 风钻进车窗,重重地拍打在童彦的脸上,比平时要疼很多,童彦却浑然不觉。他觉得自己已经被速度定在了座椅里,根本动弹不得。好在这样的状态也没持续太久,十几秒钟就出了隧道。 那股把人死死按在座椅里的力量终于消失了,回到人间的感觉真好。 许十安看着惊魂未定的童彦,挑了挑嘴角,慢悠悠地把车子开出了主路。 “感觉怎么样?” “太他妈刺激了吧!”童彦忍不住直飚脏话,“是不是开战斗机就这种感觉?” 许十安说:“我又没开过,我哪知道啊。” “这就叫做贴地飞行吧?”童彦得寸进尺地问:“能让我试试吗?” 许十安看他一眼说:“未满十八岁不能开车。” 童彦竟然无法反驳! 许十安载着童彦去金港赛道又玩了几圈漂移,童彦兴奋得哇哇直叫,许十安干脆让他也开了几圈,反正大牛底盘扎实,翻也翻不了。 童彦过足了车瘾,两人坐在看台上休息,许十安去服务大厅拿了一些食物和饮料过来。 “章鱼烧,吃吗?只有这个了。”许十安将好大一份章鱼烧递过来,上面撒了满满的柴鱼片和沙拉酱。 童彦玩得高兴,把肚子饿这件事儿都给忘了。拿竹签一下戳了好几个,一口一个地吃了起来。 许十安拉开一罐饮料,坐在旁边慢慢喝着。童彦含混地问他:“你不吃吗?” “不吃,你吃吧。”看着童彦两腮鼓鼓的样子,活像个满嘴藏食的松鼠,许十安提醒他:“慢点吃,你嘴边都是酱。” 童彦囫囵咽下嘴里的食物,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角,问道:“还有吗?” 童彦根本就没舔干净,许十安看着他嘴角的污渍,鬼使神差般地伸手过去 ,四指捏住下颚,用拇指直接在他嘴角抹了一下:“现在没有了。” 童彦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愣在当场,脸颊上还残留着许十安手上的余温,他看了许十安许久,脸上既无羞涩也不见紧张,只是平静地问道:“所以,为什么要带我来飙车?” 许十安别过头,眼神在赛道上飘来飘去,最后落在自己的大牛上。明黄色的车身无论在哪里都那么显眼,像少年骚动又直白的心事。他仰起头,似乎是叹了口气:“不为什么,一个人来太没意思了。” 童彦依旧盯着许十安,审视着也探寻着,却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把吃剩的东西丢进垃圾箱,然后转身对许十安说:“那走吧,我想回去了,还得遛狗呢。” 回去的路上,许十安无论再说什么童彦都兴致不高,许十安索性也闭口不言了。 礼貌地感谢,礼貌地再见,好像除了礼貌,童彦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方式去对待许十安了。 他是他的老板,也是所有人的男神,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童彦:我跟你们讲,我一般很少在作者有话说里瞎bb,不像某些人,天天都要刷个存在感,还老是瞎jb撩,撩完就跑,老子真的生气了! 许十安:知道这叫什么吗? 小岩岩:知道,欠艹。 许十安:知道还不安排一下? 小岩岩:安排! 第23章 国王骑士 服装这个行业,让大家看到的都是金字塔顶的无限风光:时尚大片,超模大秀,远看光鲜亮丽,海市蜃楼一般触不可及,其实里面也分三六九等,鱼龙混杂,弄不好说崩塌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儿。 而处于金字塔底端的设计师,总要不停地画款改图,好不容易做成了样衣,一看不是那么回事,只能接着改,改到所有人满意为止。 童彦属于塔中,既摆脱不了塔底的繁杂事物,又得使劲往塔尖够着,挺累的。 自从前几天炸完隧道,许十安就发现童彦似乎有点躲着他,来找童彦的时候,他正盘腿坐在一堆面料和手稿里,给款式做搭配。 明明看见他进来,却偏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头都不带抬的。 许十安蹲下,捡起一块布料,递到设计师面前:“这块好看吗?” 童彦抬起眼皮看了许十安一眼:“不好看,花纹过时。” 许十安又拿起另外一块:“那这块呢?” “也不好看,颜色暗淡,看起来心情不好。” 明明就是你自己心情不好,才什么都看不顺眼! 许十安扔下面料,决定放弃这种徒劳的示好,干脆直奔主题:“夏老师的秀场设计好了,邮件我已经发到你邮箱,去看一下吧。” “真的吗?这么快!”童彦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迈过一地狼藉,趴到电脑前下载图片。 许十安无奈地摇摇头,真是小孩,变脸比变天还快! 童彦点开效果图就没说话,站远了托着下巴看。 许十安问:“怎么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童彦才看着屏幕说:“这……我说不上来,但这的确是我想要的感觉。”许十安走到童彦身旁,和他一起看向屏幕。 秀场用黑白相间的条纹营造了一个异度空间,利用视觉错觉,让整个空间看起来像是被扭曲了,模特出场的地方就是这些线条汇聚到一起的一个漩涡,是整个空间的“眼”,T台也不是笔直的设计,拉了一个弧度,让人觉得模特走在一个很诡异的位置。 童彦很激动:“太震撼了,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我有点担心我的设计,怕压不住这么有气势的场子。” “不会,你的设计已经很好了。”见童彦喜欢这个设计,许十安总算松了一口气,“还有另外一张,灯光全部黑下来,只有T台和台口是亮的,更聚焦。” 童彦一高兴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其实那天一听你说夏老师是央视的,我心里是有点打鼓的,一下就会想到春晚啊,同一首歌啊,我可不想要那样的。”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许十安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 童彦摆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拜托,我怎么敢!你是我老板,你出钱做秀我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许十安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不不不,你才是这个秀的主人,你要为这个秀的每一个细节把关,确保整体效果是你想要的样子,如果不是,修改或者推倒重来。” “可以吗?”童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十安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大的权限?为什么这么相信自己?连推倒重来这种话也敢说,这人是个疯子吗?还是说人民币玩家就是这么自信? 许十安给了他一个极为肯定的眼神:“当然可以。在服装的世界里,你就是国王,当然你说了算。” 童彦哈哈大笑,反问:“我要是国王,那你又是什么?”太上皇吗? 许十安脱口而出:“我可以是骑士啊,为你披荆斩棘,攻城略地。” “听起来不错,够我今晚做个皇帝梦了,”童彦笑着说,“这个舞台我没意见,不愧是夏大师,佩服佩服。” 许十安说:“如果舞台定了,就让市场部找人出平面了,接下来还要确认音乐,模特,嘉宾,伴手礼……这些都需要你来把关。” 童彦明知故问:“天哪,国王要做这么多事情吗?那还要骑士干嘛?”说完觉得有点不太合适,有点太蹬鼻子上脸了,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下许十安,发现这个万年冰山脸居然是笑着的。什么意思?给我点阳光我就灿烂是吧?心里打了个突,童彦赶紧往回找补:“我不想当国王了,我还是踏实当我的小裁缝吧!”骑士气场太强,使唤不动。 “放心,骑士会把最好的挑选出来摆到你面前,到时候你只要说我要这个,或者说我都不要就行了。” 不是吧,童彦越发觉得许十安有点入戏太深,这到底什么路子? 童彦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周沫,周沫最近也被折腾得够呛,常规的产品设计童彦出了个方向,后面几乎都压给了周沫,所以他最近不怎么在工作室,总泡在隔壁设计师的工作区。 趁着周沫回来,童彦问他:“你有没有觉得许冰山有点奇怪?” “许冰山是谁?” “许十安呐!” 周沫面无表情地给他的人台整理造型:“我每天忙得要死要活,既没功夫给别人起外号,也没时间观察别人奇怪不奇怪,你真是闲的。” 童彦帮他一起整理,在衣服上打了个蝴蝶结,被周沫一巴掌拍开了,童彦说:“我说不出来,感觉他好像有点魔怔了,就是从他爸来过以后,打了鸡血一样,我们都被他拽着死命往前跑。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这很正常啊,他爸不是一直对他自己做品牌不太认可吗?现在有一个机会,卯足了劲也要证明给他看吧。毕竟那么大一份家产,他不把自己这点事弄好了,他爸能放心把集团交给他吗?” 童彦眉毛皱了皱:“我觉得他也不是光为了证明给他爸看,其实他有好多想法,只是不怎么说罢了。” 周沫扭头问道:“他不说你怎么知道的?你住在他脑子里啊?” “哎你这人,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我最近不怎么愉快,也没空聊天。” 意识到搭档的情绪不怎么美好,童彦把胳膊搭在周沫肩膀上:“话说,是不是你家小警察又出差了?” 周沫瞥他一眼:“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童彦笑了:“你看看,没有男朋友滋润,马上变得暴躁起来了,小魏还是赶紧回来吧。哎,我是不是有点变态?这么希望我情敌回来。” 周沫拿胳膊顶了童彦一下:“谁是你情敌?哪凉快哪待着去!” 服装发布会定在了一个月以后,时间非常紧,主要是场地问题。够大的不够高,够高的不够长,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又大又高又长的会展中心,绝对不能再换地儿了。可这个会展中心马上要接一个大型的展览,如果不在展览之前把秀做了,就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马月才能有档期了。 许十安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当个败家的富二代那是本色出演,当一个上进的富二代就有点挑战演技了。 发布会的事情,除了服装设计他没插手,他也插不上手,其它事情几乎全部亲力亲为。 场地搭建找了国内最好的舞美工程公司,专门做明星演唱会的,主要是看上了他们的灯光和音响。 走秀用的音乐是他一个开唱片公司的朋友推荐的,一个独立音乐人,版权给了点折扣。童彦听了很是喜欢,当场就定了。 嘉宾邀请这块是最麻烦的,媒体预留40%的门票,潜在和现有的经销商,代理商,时尚买手预留40%,明星超模撑场子的10%,还有10%留给亲友以及机动。 嘉宾的坐位排序也非常讲究,关系不好的不能坐一起,不是一个层次的就得往后排,这事别人还真帮不了他,因为大部分嘉宾媒体都是他请的,头衔是明摆着的,私交外人一般就不知道了。 唯一不用他操心的就是宣传所需的各种设计和发布会后的派对,这些Tina都帮他搞定了,她原来就是在公关公司干这个的,熟。 等许十安最后一次将嘉宾座位图调整完毕,眼睛都快盯瞎了。他打开电脑的显示器,童彦出现在画面中。许十安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中,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黑色的人影只是站在那里不动,看着就觉得非常舒服,比做了一套眼保健操还要舒服。 正独自享受自己隐秘的放松时光,Tina敲门进来,没有多余的废话:“Alex,面试的模特都到了。” 真是铁打的总裁,流水的工作,谁叫他要操一个浪子回头的人设呢!许十安轻叹一口气,关掉显示器,起身随Tina出去。 “面试安排在大会议室,灯光,摄影师都准备好了,一共八十个模特,身高175以上……”Tina还要继续说下去,许十安打断她:“帮我给三楼所有的人订一支香槟,每人一支。” Tina眨眨眼:“包括版师和样衣师吗?” “包括,”许十安说,“给你自己也订,最近辛苦了。” Tina愣了愣,这什么情况?冷血总裁突然有人性了吗?良心发现啦?太让人不适应了。 许十安眯着眼睛看她一脸犹疑的神色:“不想要啊,不要算了,反正你一女汉子,铮铮铁骨,喝点儿二锅头就行了。” Tina赶紧做狗腿状:“干嘛别人喝香槟就我喝二锅头啊,我不要求特殊对待,一视同仁就行。” 许十安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童彦不能喝酒,给他换个无酒精的,你自己想。” Tina不解,也不敢细问,反正许十安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两人难得说笑了几句,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童彦已经在了,正跟周沫低头看模特资料。 童彦抬头和许十安打了个招呼:“Alex,可以开始了吗?” 许十安坐到童彦旁边,说:“开始吧。” Tina叫第一组十个模特进来,一水儿的黑色紧身衣,脚踩十厘米的高跟鞋,把自己长腿细腰的优势展露无遗。姑娘们在旁边站好后就开始按照顺序单独走台步。 童彦咬着铅笔,认真观察着每个模特的表情、肢体和台步。他此时的目光是犀利而严苛的,合格的模特他会在号码前画勾,不合格的就会画叉。 这个场景许十安再熟悉不过了,他上学的时候跑过无数个这样的面试。那时候的他目空一切,无往不利。对于许十安来说,走秀只是一场游戏,可没有哪个男生喜欢在玩游戏的时候输掉,直到去参加童彦的面试——童彦在他的名字前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事儿到底要不要对童彦坦白呢? 作者有话说: 童彦:许大忽悠又来给我洗脑了!许十安:我到底有多少外号?童彦:你以为管我叫国王我就原谅你了吗?许十安:管你叫王后总行了吧! 第24章 金主爸爸 八十名模特全部面试完毕,三人凑在一起开小会。说到一名模特的时候,童彦和周沫都觉得OK,可许十安却说不行:“那个女孩走台步的时候肩膀晃得太厉害,而且有点扭屁股。” 童彦和周沫先是诧异,然后恍然大悟,他们老板可是做过模特的啊,听他的没错。 甄选工作很快结束,周沫带着入围的模特去隔壁试衣,会议室只剩下童彦和许十安两人,心中积攒了几年的疑问盘踞在胸口,许十安很想知道童彦当年为什么没有选他,他看着低头收拾资料的童彦问:“你选模特有什么标准吗?” 童彦皱皱眉,想了一下说:“没有什么具体标准,看着顺眼舒服就行。” 那就是看我不顺眼,不舒服了呗? 有些疑问藏在心底的时候时候还可以自己欺骗自己,一旦被摆到明面上,就变成了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 许十安本来想借这个机会,把二人之间的渊源透露一二,反正说了一个,还可以藏着另外一个,可听童彦这么一说,忽然又觉得没必要了,说出来两人都尴尬,何必呢。 许十安悻悻地回了自己办公室,他很累,连续的工作让他身体透支。他回想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童彦刚刚入职的时候,他对这名设计师充满了好奇,观察他,审视他,他陪童彦去原来的公司拿手稿,他们躲在狭小的试衣间看童彦画的图,聊他脑海中秀场的样子,他那时觉得,一个有梦想的人,哪怕是身边人的黑暗面,他都可以照亮。 后来,童彦被萧奕造谣中伤,那么有精气神儿的一个人,一下子垮了。他心疼童彦,要帮童彦出这口气,他要让所有人知道,真正优秀的人是不需要任何暗箱操作的。 再后来,他的父亲来找他,要童彦离开,这越发燃起了他的斗志,甚至孤注一掷,压上自己的三辆跑车也要把这个秀做好。 现在想起来,他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呢? 许十安捏了捏眉心,心情糟糕透顶。别人花钱捧个明星好歹还能有个人暖床,他这砸锅卖铁连带着把自己都折腾进去了,他到底图什么啊? 许十安躺在沙发上,右手遮住了眼睛,也是连日太过疲惫,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深沉,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了一件自己的外套。许十安叫来Tina,问她谁盖的衣服。 Tina说:“童设计师本来是过来感谢你送大家礼物的,但是看你在沙发上睡着了,怕你着凉,就找了件衣服帮你搭上了。” 许十安挥挥手让Tina出去,自嘲般地笑了笑,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干嘛那么小家子气呢。工作使我充实,工作使我快乐,工作使我无欲无求! 在紧张的时间排期之下,公司上上下下都进入了一种战备状态。设计部紧盯款式和样衣,市场部忙着安排各种公关稿,LOOKBOOK,与各种摄影摄像化妆团队对接,Tina一个人盯了发布会后的party,时间一晃就到了发布会的前一天。 会展中心的大门已经被黑白相间的主形象画面包裹起来,时髦又现代的设计风格与秀场的舞美保持一致。 童彦站在高耸的大门口抬头仰望,有些感慨,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怎么不进去?”许十安走到童彦身边问,“在这站着干嘛?进去看啊?” 童彦笑笑说:“除了那天看过一次效果图,后面就一直没机会了解舞台的搭建进度,现在有点紧张,不知道实际搭建完了跟效果图是不是一个样。” “是我故意不让你看的,今天给你一个惊喜。”许十安看着童彦说,“走吧。” 童彦嘴角弯了弯,跟着上了台阶。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一扇正对着台口的大门,一个仿佛完全独立于外部世界的魔幻空间呈现在眼前,开门的瞬间,童彦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次元。 “哇!”童彦低呼一声,捂着嘴,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在电脑上看到这个舞台是一回事,真正置身其中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那种震撼的感觉没法用语言形容。 “跟我来,小心脚下。”许十安带着童彦从T台的一端走了一圈,其实舞台一直都是平的,只是远看的时候因为侧面的花纹设计,感觉像是走在波浪上一样。 “T台一共100米,算是比较长的了,每件衣服都能展示得很充分。” “这个场地也太大了吧?会坐得满吗?会有这么多人来吗?”童彦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会了,首先,你之前的设计已经引起了时尚圈的注意;其次,国内品牌单独做这么大一场秀也是非常罕见的,媒体的好奇心被勾起来,肯定要探个究竟;最后……”许十安顿了顿,“上次的事情过后,这是你第一次公开面对媒体。” 许十安不提,童彦几乎要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忘记了:“他们还没完了吗?” “捕风捉影,煽风点火,媒体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许十安说,“我之前一直没跟你说这事,是怕你分散注意力,或者压力太大,但是今天必须得说了,明天发布会后的采访环节可能什么问题都会问到,当然了,你可以用‘与发布会无关’为由拒绝回答,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许十安是不忍心把童彦推到风口浪尖的,可为品牌站台,是一个设计师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好在童彦似乎已经从上次事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不再像当初那般迷茫不知所措,他坚定地说:“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他们问什么我也不怕。” 童彦能这么说,许十安就放心了。这时,场地响起音乐声,秀导拿着麦克风指挥模特进行第一次不带妆彩排。 穿着统一黑色服装的模特从台口鱼贯而出,瞬间为秀场增添了一道流动的风景,整个秀场都因她们的存在而活泛了起来。 “她们可真好看!”童彦忍不住赞叹。 许十安不以为意:“这才哪到哪,穿上你的衣服才是仙女下凡。” 童彦笑了:“你确定是仙女吗?我们明明叫熟女啊,天上有熟女吗?” “最后不是有几套白色的裙子吗?其实也不能单纯用颜色来理解对吧,分谁穿了。” 童彦突然问许十安:“话说,你会不会觉得这个系列太超前了?你有没有担心过市场的接受程度?” 许十安这次在代理上下了很大功夫,他偷偷把YG的代理商信息拿了过来,经过一番筛选,挑出实力业绩好的一些二线城市代理商,希望他们看过发布会以后可以代理ANNA-X,成败与否在此一搏。 要是成了,他的公司就能在时尚圈一炮而红,以后还不是想怎么玩怎么玩;要是败了,许十安看了一眼童彦,心想,这算冲冠一怒为红颜吗?三辆跑车没了,公司可能也会一蹶不振。 许十安拿他细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童彦,好好的一番说辞突然又被咽了回去,他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怎么,怕我血本无归,心疼我啊?” 童彦正经八百地跟他聊工作,没成想许十安居然又跟他聊骚,看来这人要么是人傻钱多,要么就是没心没肺。童彦脑瓜一转,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对呀,毕竟你是金主爸爸嘛。” 许十安:“……” 金主爸爸!爸爸! 童彦放完狠话便大摇大摆地去了后台。周沫早早就在那里了,今明两天,后台主要归他调配。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接收清点每套服装,按照模特看板确认好的顺序,为每位模特准备好服装及配饰。 童彦看见周沫,眉开眼笑地凑上前去:“沫沫辛苦了,还是我的贤内助厉害,来,亲一个呗!” 周沫可没空跟他瞎胡闹,把他拽到模特的化妆间,化妆团队正在给一名模特试妆。周沫说:“妆容和发型你要定一下。” 化妆团队的负责人叫欧阳,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艺名,八成是想拿自己当个活招牌,脸上的妆容相当厚重,直接上场演舞台剧都没问题。欧阳老师穿着紧身的黑色T恤,磨白牛仔裤和高帮马丁靴,跟满大街都是的Tony老师没什么分别,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古怪而妖娆的气息。 欧阳颠着小碎步,几步扭到了模特身后,两手掐了个兰花指,照着模特脸颊轻轻一点,正了正镜子中的角度:“咱们这回的主题不是叫熟女的力量吗,所以我们的妆容也设计成了性感女神的风格,玛丽莲梦露的眉毛和红唇,你们觉得怎么样?” 童彦很难想象四十个玛丽莲梦露同时走在T台上是什么感觉,但欧阳似乎对自己的设计思路很满意,一边说一边比划,童彦却一直皱着眉不说话,周沫心领神会地在一边要笑不笑,倒要看看这个欧阳老师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这时,许十安也跟到了化妆间,欧阳从镜子里看见英俊帅气的年轻总裁,腿都要软了,两眼立马开始放电,可许十安的注意力都系在了童彦身上,压根儿没拿正眼瞧他。 欧阳见远攻不成只好亲自上阵,硬是把许十安拽到模特身边,许十安将他推开,冷冷地说:“有事说事。” 造型师似乎没有感受到许十安的厌烦,说得眉飞色舞,最后娇嗔道:“许总,您怎么不说话呀,您看我们这妆是不是跟衣服特别搭?行不行的您给个话儿呗。” 听到欧阳叫出这声“许总”,童彦和周沫差点没绷住,就等许十安发作呢,结果“许总”把脸憋成了猪肝色,太阳穴的青筋蹦了蹦,居然没有纠正人家。过了好一会,许十安看向童彦:“你是不是觉得有问题?” 欧阳见自己抱错了大腿,脸上讪讪的,还是忍不住拿眼睛往许十安身上瞟。童彦看看许十安,又看看欧阳,轻咳一下说:“妆容正常一些,大方得体就好,不要梦露,不要耐克眉,不要美人痣。” 欧阳垂着眼皮,伸出左手翻过来调过去地看自己的指甲,反驳道:“不是熟女主题吗,玛丽莲梦露是最著名的熟女了,这个妆没什么问题呀……” “你们给模特化妆的时候,如果重点在眼妆,那么口红和腮红就要淡,如果重点在唇妆,那么眼妆就要淡,一个道理。”童彦不卑不亢地说,“麻烦您,让模特卸个妆,画个稍微自然的妆容,头发……头发全部向后梳,在后面扎个马尾就可以了。” 欧阳摇晃着脑袋,翻了个白眼,虽然不想听,可是童彦说的话他又无法反驳,只好叫化妆师给模特卸妆重画。 三人离开化妆间,童彦和周沫想笑又不太敢,就一直憋着。许十安挡住二人的去路:“请问二位大设计师,你们到底在笑什么?” 两人终于憋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童彦说:“那个欧阳刚才管你叫‘许总’的时候,你的……你的脸色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你怎么不纠正他一下啊?”童彦学着许十安的语气,“‘叫我Alex’哈哈……” 有些人值得纠正,有些人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他才懒得纠正。 许十安颇为无奈,可面对这样的童彦又发不出脾气,只能看着童彦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看着童彦亮晶晶的眼角,许十安又要手欠,慢慢抬起胳膊,朝着童彦的脸就伸了过来。 童彦瞥见许十安抬手的一瞬,脑子里立刻警铃大作,又来这一招是吗?没门儿!他突然也伸出手,啪地一声把许十安伸过来的爪子拍到了一边。 许十安缩回爪子,震惊地看着童彦,还学会风险预判了是吧,看把你能的! 好疼! 作者有话说: 童彦:我跟你们讲,我还能老让那臭小子吃豆腐不成?许十安:算你反应快~你最好能一直保持这种敏锐,不然的话~~嘿嘿嘿~周沫:你们当我不存在的吗? 第25章 showtime上 衣香鬓影,美女如云,镁光灯闪耀如昼,这才是人们印象中时尚的正确打开方式。 明星超模在镜头前凹出各种撩人姿势,争取明天在各大娱乐版面上艳压群芳。 秀场门前被隔离出一条红毯,一面是巨大的签到背景墙,另外一面被铁马和身穿黑色西装的保安死死拦住,以防疯狂的粉丝突然闯入。 这场单独的时装发布会,几乎做出了电影节的红毯效果,但实际上并没有在明星上花费太多费用。 首先,来走红毯的明星很多是YG集团旗下各个品牌的代言人,代言合约里原本就包括帮品牌站几次台,出席几次活动,YG虽然跟奢侈大牌比不了,可放在国内还是妥妥的一线,业绩好,代言费给得足,明星也愿意跟品牌搞好关系。 其次,许十安当初混模特圈的时候睡了不少帅哥美女,也跟许多没睡过的关系不错。如今很多也成了一线超模,许十安朝他们一伸橄榄枝,当年同台的情分在不在不知道,可准金主的大腿还是要抱一抱的,毕竟模特光靠走秀根本没法养家糊口,还是得有代言傍身。许十安给每位模特都发了两张请柬,男的带女的,女的带男的,红毯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蹭YG的明星,许十安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他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了硬件上,真没办法在明星身上砸钱了。 当初冲冠一怒,非要弄这个发布会确实有点意气用事。可是实际操作起来,ANNA-X发展至今,确实需要一个大的爆点提升品牌知名度。 这场秀,在规格上绝对堪称国内顶级——央视的舞美设计师,明星演唱会御用舞美搭建团队,参照外国时装周设立的showroom以及afterparty,另外,还有一名极具争议的年轻设计师。 一切的一切都吊足了媒体的胃口,他们或是扬起高傲的脖子,自诩跑遍“四大”,只要有一丁点不合他们胃口的地方,就要用鼻孔给你指出来,连眼睛都用不上,倒要看看国内的土鳖企业整出个什么样的四不像来;或是带着八卦之心,意欲从这群明星的站姿排位上,脑补出一场宫心大戏来。 这确实是一场大秀,模特在台上秀,明星在台下秀,设计师在秀,编辑记者也在秀。 和门口的华丽高贵不同,秀场后台热闹得像个郊区菜市场,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快要转不开身了。 每个模特身边都围了一两个服装师或造型师帮她们进行最后的整理。四十名模特踩上十厘米的高跟鞋,身高全部超过了一米八,存在感极强。为了这场晚上七点开始的秀,她们中午就到了后台,准备化妆造型。 首先是底妆,底妆画完还要进行一次彩排,然后是妆发和指甲,一旦穿好衣服就不能再坐下休息,在开场前的这段时间里要随时接受工作人员和设计师的调整,保证她们以最完美的状态走上伸展台。 周沫作为童彦的助手,后台全部听他指挥,他一会扯着嗓子喊服装师弄错了两名模特的配饰,一会叫化妆师给脱了妆的模特补妆。后台人多嘴杂,模特们站好了又阻挡了大部分视线,饶是周沫脾气再好,也喊了个脸红脖子粗。 而咱们的首席设计师,这场秀最大的咖在干嘛呢? 童彦站在一个模特身边,慢条斯理儿地帮她把缠成一团的流苏解开,一边解一边说:“你走的时候要让这些流苏甩起来,就娜奥米坎贝尔那种台步,”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扭了两下,“一定会非常漂亮的,当然,你本人也很漂亮。” 谁都喜欢被夸奖,模特甜甜地笑了。 童彦还要再夸奖模特几句,许十安风风火火地从人群里挤了过来。看见童彦脸上的笑意未收,虽然明知道他是gay,可还是有些不高兴:“你怎么还在这,外面媒体都到了,你得去应酬一下。” “我不想去,你去就行了。”童彦一想到那些油腔滑调的记者就心生厌恶。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是Raf Simons注①吗?要上场了社交恐惧症还犯了,快点跟我走。” 许十安不由分说,拉着童彦穿过喧嚣的人群,朝秀场大厅走去。 推开工作人员专用通道的大门前,许十安拉住童彦,柔声对他说:“你要见的都是杂志主编,不是那些八卦记者,所以不用担心,你只是跟他们认识一下,拓展一下你的人脉关系。” 童彦笑笑,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他心里清楚,许十安在为他铺路,用自己的资源为他铺路。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就不怕我火了,单飞了,去做自己的品牌吗?”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许十安高兴还来不及呢。心里是这么想的,可说出的话颇为打击人:“你还没火呢,等你火了再说吧,万一这场秀完了大家都视你为时尚毒药呢!” 童彦哈哈大笑:“时尚毒药什么鬼?”心里隐隐的一丝紧张也灰飞烟灭了,抬手就要推门。 “等一下。”许十安拉住他,还不待童彦看清就把大手伸向了他的头发,唏哩呼噜就是一通胡撸,“头发都趴了,我帮你弄蓬松一点。” 猝不及防,又被许十安占了便宜。 “你干嘛呀……”童彦还没反抗完毕,已经被推出了工作人员通道的大门。 许十安心中暗爽,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按耐住心中的小雀跃,许十安绷起扑克脸,一本正经地帮童彦介绍秀场第一排就坐的各位“女魔头”。BS、SS、AL、XW……一路介绍完毕,各位女魔头都对这位谦虚有礼、气质斐然的年轻设计师心生好感。 童彦也没让许十安失望,该客套的时候客套,该攀关系的时候攀关系,一改之前的沮丧与颓靡,把各位女魔头哄成了女菩萨,一个个笑逐颜开。 按照惯例,时装秀都会比预计的时间晚半小时开场,这半个小时是给到场嘉宾们社交的。许十安看看表,离预定的开场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他不得不把童彦从人群中带走。 秀场中响起广播,提示大家表演马上开始,请大家将手机调成静音。童彦回到后台,所有人严阵以待,他和许十安在台口找到周沫汇合,大厅里已经响起了音乐,秀导扶着开场模特的肩膀,手指在她面前倒数,数到一的时候,一把将模特推了出去。 这边大秀已经开场,会展中心门外的停车区,魏识尘才刚刚把车子停好。 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便装,黑色衬衫,深蓝色牛仔裤,对于时尚界的人士来说,这身打扮跟乞丐服没什么分别,可对于魏识尘来说,已经是他所有服装里的顶配了。 好在年轻的警官盘靓条顺,身材就是资本,就算披条破麻袋在身上,也能把周老师迷得七荤八素吧。 魏识尘从车上下来,不慌不忙地靠在门上点了一支烟。周沫给了他一张亲友票,他本想早点来的,无奈北京的交通状况实在难以捉摸,好巧不巧,被他赶上了一个交通管制,等开到会展中心的时候,已经超过开场时间半个多小时了。 魏识尘倒也不急,他虽然支持他们家周老师的工作,但是对这种花里胡哨的走秀其实没什么兴趣,性感美艳的模特他欣赏不来,对美轮美奂的衣服更是无感,还是赶紧把烟瘾问题解决了才是硬道理。 他一边抽烟,一边瞄向秀场入口。粉丝们都已走光,保安开始清理场外的围挡。 年轻的刑警过足了烟瘾,准备找个地方扔烟头。他四下里张望,停车场的最里面似乎有个垃圾桶,魏识尘迈开步子,独自朝里走去。 就在他快要走到停车场尽头的时候,隐约听到车位里传来奇怪的谈话声。 一个男人严厉地说:“记住了没?再把我教你的话重复一遍!”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说:“哎哎,一会儿我就跑到门口哭,就说安,安什么来着,哦对,安埃克斯开的是血汗工厂,逼得我女儿在工厂里跳楼自杀,没人赔,没人管,让他们还我女儿命来!” 魏识尘听到ANNA-X的名字立马警觉起来,他停下脚步,迅速靠在一辆高大的SUV旁边,将自己隐藏起来。 自杀?他想起不久前听周沫说过,他们去服装厂考察的时候,一个女孩为情跳楼,正好死在了童彦面前,童彦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那男人继续说道:“哭得越惨越好,动静越大越好,最好把媒体记者全都招来。” “好好,我是真的想我们家苏红啊……我可怜的女儿……呜呜呜……” 男人不耐烦道:“行了!谁让你现在哭了,把孝服穿上,条幅也拿好了。” 女人打了个哭嗝,立马噤声了,接着传来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男人接着说:“一会谁拉你也不许走,必须坚持到媒体来,否则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女人说:“媒体来了就给钱哈,五万现金不能少。” 听到这里,魏识尘撇了撇嘴角,心道,有意思。 显然,阻止一场针对男朋友公司的阴谋比看美女走秀对魏识尘更有吸引力,更别说他本来就是一名随时都要维护正义的人民警察啊! 魏识尘故意咳嗽了一声,从SUV后面闪了出来。 “什么人!”男人吓了一跳,故意提高音量想把人吓走。 “警察。” 作者有话说: 注①:Raf Simons是时装设计师,曾经当过Dior的设计总监,他在接手Dior后的第一个高定大秀上,曾经紧张到社交恐惧症都犯了,不想面对镜头和媒体。这里没有贬低他的意思,大秀前的压力确实太大了。(小声:他GAY,他助手也GAY。)搞事情,四分一完了~~求个收藏海星作者关注呗~~~~~许十安:嘿嘿,还不是被我摸到了~童彦:你好幼稚哦~~~ 第26章 showtime下 “警察!” 魏识尘直接亮出自己的证件,将两人堵在车缝中间。 “警,警察来了,唉呀妈呀,我可什么都没干啊!”中年女人已经套上了白麻丧服,一听是警察,立马露出了胆小怕事的本来面目,吓得赶紧要往下脱,可腰带不知怎么系了个死结,解了半天都解不开,女人情急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嗷嗷叫,一边脱衣服。 旁边的男人倒是不紧不慢,见魏识尘没穿警服,又年纪不大,居然还嬉皮笑脸地问:“警察同志,您有什么事吗?”男人三十五岁上下,黑脸寸头,浓眉毛小眼睛,穿着一身黑衣,胳膊上还纹了一条皮皮虾似的龙。 魏识尘迅速记下了男人的体貌特征,双手架在两辆车的后视镜上,笑笑说:“没什么事,路过,不小心听见你们聊天了,怎么着,准备跑这儿扰乱公共秩序吗?” 男人一惊,顿时笑不出来了:“警察同志,说话可要讲证据的,我们什么也没做吧?” 魏识尘低头,拿脚尖踢了一下扔在地上的白布卷,白底黑字的条幅骨碌一下在地上展开:“啧啧,‘无良奸商,血汗工厂,赔我女儿命来!’这叫不叫证据?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录了音,说你们扰乱公共秩序算是轻的,”魏识尘忽然提高音量,“你们这分明就是敲诈勒索!” 那男人听到敲诈勒索几个字有些急眼,想跑却发现被夹在了一面墙和两辆车之间,他心里一横,突然一个箭步向前,挥起拳头就朝魏识尘打来。 魏识尘早有准备,灵巧地侧过身,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他看着虽然不壮,可手劲一点不小,使出一记擒拿术,瞬间将男人的胳膊反剪在背后,那人失去重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魏识尘用膝盖压住他的后背,迅速从兜里摸出手铐,“咔嗒”一声就把人拷上了。 男人双手被缚,一下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势,趴在地上不停告饶:“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啊,求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魏识尘不慌不忙,一屁股坐在男人身上,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猛吸两口,然后一边叼着烟,一边开始在对方口袋里摸索:“你不动手确实也抓不着你,你这一动手,就是袭警了,怪不得我把你拷起来。” 男人的钱包被翻出来,魏识尘拿着他的身份证,摸出手机拍了个照片,一边拍一边吓唬他:“王坤,你身份证我拍了,回去查查有没有案底。” 能干这种事的,前科一定不会少,如果算上这次就是累犯了,要从重处罚。 眼见家底儿就要被小警察翻出来了,王坤忽然认了怂:“警察同志你听我说,这里面正在开发布会的公司有个服装厂,这个老太太的女儿就在那个服装厂里上班,谁知道那是个血汗工厂啊,他女儿被逼得跳楼自杀,这儿媒体多,这种无良商家必须得曝光啊。” 魏识尘冷笑一声:“你们刚才不是说不把媒体招来不给钱吗?五万现金不能少,谁给你们的钱?还他妈不给我说实话是吗!”说着起身使劲在王坤身上坐了一下,压得男人嗷嗷直叫。 “我说我说,是,是这么回事,有个男的找到我,让我带着这个老太太上这儿……”王坤说着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自己的用词,“上这伸冤来,说事成之后给我们十万块钱,每人五万,老太太女儿也是真在工厂里死了,这回我说的都是实话,警察同志您一定要相信我。” “伸冤?”魏识尘拿钱包拍了拍王坤的脸蛋,“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哈,人民群众要是都照你这么有正义感,那我们警察早就失业了。来干嘛的?赶紧说!”魏识尘换了个姿势,把胳膊肘支在王坤的腰眼儿上,全身的重量都压了过去。 “啊啊啊!我说,我说,来,来闹事的。” “这不完了吗!”魏识尘重新坐好,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估计这会儿服装秀已经结束了,他接着问道,“说点关键的吧,谁让你来的,别说你不知道。” 王坤简直要哭了,找他的人是通过微信跟他联系的,他还真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这倒也难不倒魏识尘,他摸出王坤的手机,把两人的对话记录拍了照片,然后记下了对方的微信号。 取证完毕,他抬眼看看缩在墙根儿的女人,居然还在哆哆嗦嗦地跟腰带较劲。 “哎哎哎,大妈,别解了,身份证带了吗,带了拿过来给我看看。” 女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心里有鬼,见着警察就吓得没了主心骨:“没,没带身份证啊。” 魏识尘说:“没带说名字,还有身份证号。” 这边的审问已经进入尾声,里面的大秀才刚刚开始。 童彦躲在台口的黑色布帘后面悄悄向外张望,外面静悄悄一片,所有人都朝着他的 方向翘首以盼。刚刚放松下去的神经忽然又紧绷起来,他攥紧拳头,可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颤抖,那么多张脸,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主编和明星,都在等着看他的设计。 做梦一样。 秀场的四周被黑色的星光幕围了个严实,宛如深邃夜空,伸展台在上面织就了一条发光的银河。 一阵寂静过后,天籁般的音乐从四面八方传来,台口人影一闪,如同黑暗中析出的一支神秘力量,模特们踩着铿锵的鼓点,昂首走上了属于她们的秀场。 童彦用黑色系的服装作为开场,因为黑色有一种深沉的性感。巨大的纱质裙摆上,缀满了不规则的黑色缎带,像一张没有边际的网要将整个世界吞没。不规则剪裁的裙身露出大片大片的皮肤,破坏力十足;那名被童彦夸奖过的模特,穿着带有流苏的黑色长裙款款走来,美得令人窒息。 第二个展示的系列为灰色,全部为短裤短裙,与黑色系神秘妖娆的感觉截然不同,灰色系采用了干净利落的裁剪风格,裙装毫无拖沓,廓形简洁,裤装清爽干练,落落大方,所有的服装只以白色的衍缝线条做成简单的几何装饰,中庸内敛。 最后是白色系,大量运用了真丝雪纺和蕾丝布料,让这一片纯洁看起来缥缈又脆弱,裙摆摇动下面,偶尔会看到一抹鲜红。童彦知道那代表鲜血,观众们怎么理解就不好说了,也许认为那只是设计师的喜好或者故意的撞色。 “太美了,你的设计无人能敌!” 童彦身后传来许十安的声音,他回头看了看,许十安的目光越过自己,依旧看着伸展台的方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看见了什么稀世珍宝。童彦想,不管私下里如何,许十安确实给了他莫大的信任,他是一个非常有魄力和行动力的老板,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一切。童彦发自内心地对他笑了笑,许十安却伸手转回他的脖子:“看秀!” 四十名模特很快就将整个系列展示完毕,除去只有设计师才知道的晦涩含义,这个秀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讲都达到了非常高的水准。 模特们回到后台,依照惯例,该设计师出场谢幕了。 “该你了,”许十安将童彦扶上台阶,“去接受属于你的掌声吧。” 童彦带着微笑,独自一人走向了伸展台。 所有观众起立,掌声经久不息。童彦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笑得像个孩子。身后,四十名模特再次鱼贯而出,与童彦一起谢幕,服装秀圆满结束。 童彦回到后台,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欢呼,工作人员都在为他鼓掌,祝贺发布会的成功。童彦一边对大家表示感谢,一边拨开人群,到处寻找周沫,最后终于在一个角落看到了累得坐在地上的搭档。 他蹲在周沫跟前,笑嘻嘻地看着他不说话,只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周沫半阖着眼睛微弱地说:“别理我,让我一个人待会。”说完又成了半死的状态。 十几个小时的紧张准备让他累坏了,服装、配饰、妆发、出场顺序全都要确保万无一失。童彦俯下身子,给了周沫一个大大的拥抱:“沫沫,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小天使。” 童彦在找周沫的同时,许十安也在找童彦。他让Tina提前订了超大一束玫瑰花,准备服装秀结束后送给设计师,这是惯例。 Tina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什么花,什么颜色,多少朵?许十安想送玫瑰,可是红色太直白,白色太冷淡,他选了香槟金色。Tina看着许十安犹豫不决的样子,自作主张地给他订了九十九朵。 许十安拿到花儿的时候,冰冷的脸上终于裂开一道细纹:“这月奖金给你翻翻。” Tina一笑,知道这马屁是拍到点儿上了。 此时的许十安,抱着硕大一捧玫瑰花,却尴尬地找不到收花人。后台的人见到他,都自觉自动地让出了一条通道,让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通道尽头,墙根儿底下,童彦正跟周沫腻歪在一起。 要不是知道且见过周沫的男朋友,估计许十安这会儿能把这一大捧玫瑰花直接摔在地上。 要不要这么“姐妹情深”啊! 周沫似是感受到了远处杀气腾腾的目光,立刻捅了捅还趴在自己身上的童彦,示意他回头。 童彦转过头,见许十安手捧一大束香槟玫瑰站在不远处,周围的人全都在对他微笑,镁光灯闪烁,简直如梦似幻。 他站起来,许十安也缓步朝他走来,人帅,花美,迷煞双眼。有那么一瞬,童彦觉得时间仿佛被冻住了,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人肉背景,只有许十安是活的,离他越来越近。他带着他的香槟玫瑰,像骑士带着战利品,献给他的国王。 “恭喜,发布会很成功。” 童彦接过花束,沉甸甸的,无论如何,这时都应该给许十安一个拥抱。童彦一手抱着花,一手勾上了对方宽阔的肩膀。 深沉的木质香水再次钻进鼻孔,原本应该稳重又干燥,童彦却觉得那味道有些轻佻且粘腻。 许十安的耳朵被童彦的头发蹭得痒痒的,他还来不及移开一些距离,就觉得右耳被一种更软,更热的东西碰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他听见童彦轻声说:“谢谢!” 一瞬间像被电流击中,许十安僵愣在原地,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到底是他不小心,还是根本就是故意呢? 稍微这么迟疑了一瞬,再要找人的时候,童彦已不知去向。 许十安正四下张望,刚才还要死不活的周沫这会如临大敌一般挡住他的去路。他举着自己的手机对许十安说:“Alex,你最好看下这个。” 短信是魏识尘发的,大意是,秀场外面有两个人准备闹事,其中一个人是上次那个在工厂里跳楼的女孩的妈妈,正好被他撞见了,两人被控制住没闹成。至于是谁指使的,暂时还没查出来,但这两个人的目标是引来媒体的注意,要他一定告诉许十安。 许十安握着手机的指头攥得发白,周沫真怕他一把将自己的苹果7攥成苹果泥。一晚上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许十安不由得去想,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处心积虑地在他眼皮子地下搞事情,到底是会是谁!?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你故意的! 童彦:我故意什么? 许十安:你就是故意的。 童彦:外面有人黑你呢,还不赶紧弄他们! 许十安:放学别走! 第27章 余兴派对 许十安用周沫的手机直接给魏识尘拨了过去,魏识尘在电话那头欢快地问道:“周老师,完事了吗?咱们回家吧,让我好好补偿你一下。” “……”许十安尴尬地说,“不是周沫,我是许十安。” 魏识尘:“……” 片刻后,许十安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了周沫。 周围全是欢声笑语,他们用两个月的时间做了别人半年才能干成的事情,大家只看得到秀场的华丽,却不知道背后的心酸,所以今天大家无论怎么折腾许十安都不觉得过分。 许十安像一座游弋在热带海洋里的冰山,周围的热情似火一点儿都没感染到他。他辟开拥挤的人群,四处寻找他的目标。终于,在后台的媒体采访区,许十安看到了被媒体重重包围的童彦。 灯光照射下,童彦笑靥如花,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得意地展示着自己漂亮的尾巴。当然,他有这个资本,就像他们之前约定的一样,给这个世界好看,童彦做到了。 记者开始向童彦提问,一个说:“这次发布会的主题叫做‘熟女的力量’,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童彦微微一笑,说:“其实不管什么年龄的女性都会有很多面,可以性感,可以沉稳,也可以清纯,我们想通过这次的设计展示女性的多面性,叫什么名字其实并不重要。” 记者显然对这种四平八稳的官方回答不买账,继续问道:“可是,我们发现这三个色系的服装风格完全不同,黑色张狂,灰色中庸,白色平和,其实这三个风格完全可以各自独立成为一个系列,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在一起展示?”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有各种各样的存在,彼此矛盾但却合理,就像消费者的口味一样,多种多样,这样设计也是为了满足不同顾客的喜好。” 记者见问不出来什么,转而把重点放在了之前的新闻上:“那么这次发布会有没有邀请一些特别的嘉宾?比如以前的老师之类的。” 童彦一听,呵,果然来了。他毫不心虚地说:“有啊,我给我大学所有专业课老师都发了请柬,有时间的老师都来了,刚才开场之前我还跟他们一起合了影,感谢他们的栽培,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 你越是避讳的东西,别人越会追着不放,童彦索性有什么说什么,记者于是顺着他的话头继续往下问:“这次的发布会很成功,最想感谢谁?” “呦,那可太多了,首先要感谢我的搭档,他现在不在,好像已经在后台累趴下了。”记者群里传来一阵笑声,童彦接着说,“还要感谢我们公司所有的设计师、版师、样衣师和每个部门的同事,这几个月来他们实在太辛苦,我会请他们吃饭的。最后……我想感谢我的老板,许十安先生,感谢他对我的信任和支持。” 马上有敏锐的记者再次抛出问题:“从发布会的硬件可以看出,公司为了这场秀投了不少钱,那您觉得许十安先生为什么会对您这么信任呢?” 童彦笑了笑对那个记者说:“那你得问他啊,问我干嘛?” 许十安站在人群后面,这些话都听进了耳朵,他忽然觉得童彦成熟了,会把记者踢给他的球再踢回去了。 这时,身边也有人发现了他,把他推到访问区要他回答刚才的问题。 童彦看见许十安,悄悄垂下眼睛,低着头稍微往边上让了让。 许十安一直盯着童彦,试图从他的表情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不知道是灯光太强还是怎么着,童彦的脸被光打得像瓷娃娃一样白,什么也看不出。许十安表情严肃地站到背景墙前,记者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是两人第一次一起站在媒体面前,一个灵动清秀,一个沉稳英俊,大家又对之前的谣言心照不宣,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俩人关系匪浅。时尚圈的编辑记者见多识广,这样的组合太多了,不能怪他们脑补得厉害。 许十安大大方方地站在童彦身边,他穿了一身浅灰色的三件套西装,黑领带,黑纽扣,黑皮鞋,英俊得像个英国贵族,辅一亮相就引来了无数闪光灯。他清清嗓子说:“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童彦是设计师,如果不是因为我看好他的设计所以信任他,还会有什么别的理由吗?请这位记者回答我的问题。” 许老板可比童彦难搞多了,就算大家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想法,也不敢当面说出来。可这位提问的记者不知道是被问懵了还是真傻,居然接了一句,也许是因为私交很好啊? 其他记者听到这句心里都乐坏了,就喜欢这种大无畏的队友,牺牲自己,成全大家,一时间所有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许十安,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个时候如果说私交不好,第二天恐怕就得上头条,如果说私交好,那就侧面印证了之前关于两人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许十安听到这个问题,居然笑了,他看着那位提问的记者说:“你是BZ杂志的呀,既然问私交,那必须得私下告诉你才行,一会儿活动结束了别走,咱们单聊。” 下面又传来一阵笑声,这跟说“放学别走”有什么区别?那位记者被点了杂志名,似乎也回过味儿来,不敢再纠缠了。 又回答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群访结束,记者要求两人一起合影。 童彦此时已经站得和许十安有一段距离,许十安把手伸向他,邀他一起过来。童彦倒也配合,一个跨步站到许十安身边,仰起头看看他,笑了,然后两人一起面向镜头。 这边的采访刚告一段落,两人根本来不及去梳理那些暧昧不明的情绪就直奔下一个环节——afterparty,那里还有各种女魔头女模特女魔鬼等着他们俩呢。 afterparty设在一个临时隔离出来的空间,里面完全按照夜店的风格进行了细致的装饰。为了方便大家社交,DJ播放的音乐并不刺耳,灯光倒是给得迷幻炫目。 童彦一出现,就引起了周围一片欢呼和掌声。任谁都会被这样的气氛感染,童彦心情大好,似乎之前的不快都已经离他远去,好运正在朝他招手,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有侍者将他们带到香槟酒塔跟前,示意二人开瓶庆祝。两人各自拿起一瓶香槟酒,摇出丰富的泡沫后相视一笑,将瓶口对准了前面的人群。 漂亮的泡沫和尖利的叫声一起在人群中炸开,五彩的光斑打在脸上,耳朵里的音乐唤醒了沉睡的身体,所有人都像海草一样摇摆起来。 party迎来了全场高潮,外面的showroom却要被人潮挤爆了。 原本宽敞的showroom塞满了各地来的客户,不得不说,奢华的秀场、数不过来的明星名人无形中增强了人们对ANNA-X的信心,更别说衣服的款式本来就非常有吸引力了。大家都想挣更多的钱,与YG合作多年的信任这会成了许十安的背书,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投资。 showroom里展示着近两百款春夏服饰,是T台模特展示的五倍之多。销售部的人全体出动,每个人都带了四五个客户,他们不但要介绍合作模式,还要把当天签约的优惠政策恰到好处地抛给客户,对于这种只有一天有效期的优惠任谁都不愿错过。一些心急的客户早早就签好意向书,然后开开心心地去参加afterparty了。 许十安每隔半小时就会收到一条关于签约情况的信息,他表面上风度翩翩地周旋于各个熟人老友之间,其实三分之一的心思记挂在外面的showroom上,三分之一在琢磨是谁派人在会场外面捣乱,还有三分之一拴在童彦身上。 好在从目前的签约情况来看,他的三辆跑车总算没白扔。 几杯洋酒下肚,party的气氛越来越热烈,灯光乍明乍暗,帅哥美女们扭腰甩臀,放浪形骸,人们的动作在灯光的作用下都变成了不连贯的照片,好像下一秒就会从眼前消失不见一般。 这样的场合里,除了音乐只有酒精能趁虚而入,成功占领了每一个口腔,成了这里绝对的霸主。她给每具身体都施加了相同的魔法,让他们只会笑,只要笑。 童彦刚开始还能到处应酬,可他喝了太多香槟,白皙的脸颊逐渐染上了一层酡红,眼神也开始涣散,像晨雾中隐藏的一朵桃花,湿润又看不分明。 许十安一直护在他身边,本来不想让他喝太多,无奈客人太热情,碰见熟人要跟自己说话,他也不能一直看着童彦,童彦就这么一杯接一杯地喝得东倒西歪。许十安把人扶到沙发上坐下,准备给他拿些果汁醒醒酒,结果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模特伏在童彦身上跟他亲吻。 许十安看到这场面的时候简直气得要炸,他敢肯定童彦根本不知道自己亲的是谁,就像他根本不记得他们俩上过床一样。他将女模特一把拽走,扶着摇摇晃晃的童彦出了大门。 突然没有了喧闹的噪音,门外的世界静得出奇。许十安左右看了看,发现周沫和Tina正齐齐瘫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挺尸呢。 他扶着童彦走过去,用脚尖磕了磕Tina的鞋跟,毫无形象可言的女汉子立马蹦了起来。 “Alex,活动结束了吗?”Tina边揉眼睛边问,活活把自己揉成了一只熊猫。 “睡得够香的啊,帮我叫司机过来。” 累得半死的周沫这时也醒了,许十安问他干嘛不走,魏识尘不是在外面等着吗?周沫说怕童彦还有什么事,就等他一起。 许十安说:“走吧,没什么事了,回去好好休息。” 几人走出展馆,一出大门就看见魏识尘坐在台阶上抽烟。周沫叫了他一声,魏识尘从台阶上站了起来,看见人都出来了,上前搂住周沫的腰说:“完事了吗?” 周沫把他的手扒拉下去,问:“那俩人呢?” 魏识尘说:“早让我打发走了,再扣着也没什么意义。” 许十安搂着童彦问:“那个指使他们的微信号查出来了吗?” 魏识尘把烟熄灭,中指一弹,烟头就飞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我一晚上坐这台阶上没干别的了,那个微信的IP地址在丰臣大道锦湖苑157号。”魏识尘挤眉弄眼地看着周沫说,“怎么样,耳熟吗?” 对这个地址最熟悉的人此时喝多了,正靠在许十安的胸口冲盹,周沫看了看自己神志不清的搭档,极不情愿地对许十安说:“那是萧奕的家。”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被人占便宜了都不知道,傻蛋!童彦:干杯! 第28章 私闯民宅 许十安嘱咐众人这事一个字都不许跟童彦说,他让周沫和魏识尘先回去,顺便给周沫放了三天假,也算是对魏识尘的一点谢意。 周沫还要送童彦,许十安不耐烦道:“我送他回去就行了,难不成你还不放心我?怕我把他吃了吗?” 周沫推了推眼镜,他还真怕。可看着许十安阴森森的表情,到底还是没说什么,童彦都这样了,他不会那么禽兽吧! 周沫跟着魏识尘回了家,许十安把童彦扶到自己车上,让Tina帮他看一会,这会派对还没结束,不能设计师走了,他也走了。 好在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没多久许十安就送完了客,重新回到车上。他让Tina打车回去,把地址告诉司机,自己送童彦回家。 童彦已经倒在后座上睡得不省人事,许十安把他的头抬起来,轻轻放到自己腿上,让他舒服点。童彦被惊动,眼睛没睁开,嘴里吵着要喝水。许十安拧开一瓶矿泉水,把童彦的头扶起来一点,喂他喝了。 许十安越想越生气,明明自己酒量这么差,还这么爱喝,喝多了被别人占便宜都不知道,真是把他给服了! 童彦喝了水,刚安静了没一会又开始嚷热,一直用力抓自己衬衫的领口。许十安怕他勒着自己,伸手去帮他解开了两粒纽扣,刚要拿回来,却被童彦一把捉住,紧紧贴在了自己脸上。 许十安的手不热,童彦的脸却很烫,他拿许十安的大手当起了冰袋,在脸上蹭来蹭去,看样子舒服极了。 许十安倒抽一口气,死死盯着腿上的醉猫。他从没这样摸过童彦的脸,上次也没有。童彦的皮肤光滑细嫩,又软又热,许十安借着他的劲儿,贪婪地抚摸起来。好像那些隔着屏幕的欲望全都被释放出来,他终于可以把这个人实打实地抓在了手里。 一只手被捂热,就换成另外一只。他撩起童彦长长的刘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从那里慢慢向下,略过绯红的脸颊,小巧的下巴,伸向滚烫的脖子。他把童彦的无知无觉当成了默许,两手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蹂躏起来。 童彦的身体很烫,许十安觉得自己的心口更烫,他要疯了。 一开始,他确实只是想让童彦舒服一些,可摸着摸着双手越发不受自己控制,开始在童彦滑腻的胸口上胡乱摸索。他太想要这具身体了,不,连同他的灵魂一起,都不可以分给别人一丝一毫。许十安闭上眼,回想着他们在酒吧相遇的那个夜晚,回想着童彦坐在他身上,鱼一样扭动身体,回想着他眼角的泪水……一直回想到刚才童彦贴着他耳朵说出的那句谢谢。 司机忽然一个急刹车,两个人的身体同时向前倾去,许十安下意识地扶住童彦防止他掉下去,自己用肩膀撞在了前座上。 等到再次坐稳的时候,他发现童彦衬衫的扣子已经全部被解开,衣衫不整,白花花的胸口就那么敞在自己眼前,上面留着一片刺目的红痕。 许十安慌了,简直不敢相信这居然是自己干的,他颤抖着帮童彦系好扣子,把人抱在怀里,嘴里不停念叨着:“对不起……” 汽车在童彦家的楼下停稳,许十安摸出他的钥匙,将人稳稳抱上了楼。 五只泰迪听见动静跑到门口,一看回来的不是童彦,吠形吠声,许十安对小宝说:“别叫了小宝,是我。” 似乎记起了这个声音,小宝首先安静下来,接着其它四只狗狗也不叫了,只是围在他的脚下来回转圈,许十安抱着童彦还要躲开这几只狗祖宗,差点犯下狗命,好不容易才把人撂到床上。 五只狗狗见着主人,也一起跳上床,五颜六色地从头到脚排成一排,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 童彦似乎睡得很沉,眼皮动都不带动的,许十安坐在床边,视线略过他微红的脸颊,桃仁形状的眼睛,还有他刚刚蹭过自己耳朵的嘴唇,他知道这时无论自己对童彦做什么,他都不会醒的。 手又不自觉地伸了过去,还没碰到童彦,到先被什么舔了一下,许十安定睛一看,正对上一双黑洞洞的小眼睛,他无奈地笑了,抬手挠了挠小宝的下巴,随后站了起来。 许十安看向床上的童彦,呼吸均匀,睡相安稳。这家伙喝完酒除了断片以外并没有别的恶习,不过仅这一条也够要命的了! 他起身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放在童彦床头,对依旧盯着他的小宝说:“好好看着爸爸噢!”说完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夜已经很深了,进入睡眠的城市一片安宁。不管是灯红酒绿的男男女女还是处心积虑的破坏分子,这会都暂时偃旗息鼓。 许十安再次回到车上,对司机说:“去丰臣大道锦湖苑157号。” 锦湖苑是个住宅和别墅混合的小区,管理没那么严格,许十安的车顺利地停到了157号的门口,一个联排别墅。 房间里还亮着灯,许十安按下门铃却迟迟没人开门。他不停地按着门铃,终于,门内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呀?三更半夜的按什么按!” 深红色的防盗门刚被拉开,萧奕连敲门的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掼回了房间,他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许十安靠在玄关的一个柜子上,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薄荷糖,倒出几粒扔进嘴里,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谁你还不认识吗?” 萧奕从短暂的头部缺血中缓过劲来,先看见两条裹在浅灰色西裤里的长腿,再往上看,心中大骇,居然是许十安! 萧奕看着许十安的时候,许十安也在观察他。瘫坐在地上地上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猛地一瞧,这张脸在不少人眼中称得上是相貌堂堂,可他眼眶发黑,眼袋浮肿,一脸纵欲过度的样子,显然,童彦离开的这几个月,一点没耽误他夜夜笙歌。 萧奕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睡袍凌乱不堪,拖鞋一只挂在脚上,一只丢在门口,毫无形象可言,就这种人,童彦是怎么忍他五年的?许十安替童彦感到不值,嘴上就更不客气:“怎么,刚才还找人去我的地盘捣乱,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你想干什么?你这是私闯民……”萧奕大叫一声,不知道是在给自己壮胆还是想引起邻居的注意,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看见许十安在他面前动了一下,紧接着腹部传来一阵剧痛,那个“宅”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这小子居然打他! “……你,你敢打我!”萧奕刚要站起来,马上又疼倒在了地上。 许十安蹲在他面前,面不改色地说道:“这一拳为什么打你,心里应该有数吧?本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可你竟然算计到爸爸头上了,还找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闹事,你说,你这一拳挨的冤吗?” 萧奕早就知道了今晚的事情败露,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亲自找上门来。他更没想到的是,童彦离开自己才几天,居然那么快就傍上了许十安,许十安还给他那么多资源,做这么大一个发布会来捧他,凭什么?除了卖屁股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当初分手的时候童彦多么的情深义重,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结果呢,他一转身还不是高高兴兴地爬了别人的床!呸!贱货!他自己得不到的人,许十安也别想得到,他要毁了童彦,也毁了许十安! 萧奕想到这里反而鬼气森森地笑了起来:“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咱俩都是趟过一条河,走过同一条旱路的人,童彦操起来很爽吧?不然你哪会往他身上砸那么多钱?” “啊——”萧奕发出一声惨叫,头发被许十安揪住,他照着萧奕扭曲的脸上就是一顿老拳,打得他鼻血飞溅,腮帮子瞬间肿了老高。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渣! 许十安来找萧奕,纯粹是因为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单纯地针对童彦,而是针对他的公司。有人背地里给他捣鬼,以他的脾气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咽下这口气的。他没想到萧奕这个烂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那好,他就顺道替童彦教训教训这个渣男。 心里已经怒火滔天,张开嘴来依旧是滴水成冰的语气:“这一拳是替童彦打的,你真的不配跟他在一起。别说我没警告你,以后给我离他远点!” “还有,除了今天晚上这事,你之前在网上发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给你记着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还他妈是不是爷们儿!” 下三滥?这些富二代的公子少爷们每天过的日子下九滥下十滥都不止吧,还好意思在这里教训他? “你懂什么!”萧奕佝偻在地上,鼻血蹭了一地,“从他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我就跟他在一起,没有我,谁给他那么多机会试错?谁让他的设计变成了商品?他拿我练够了手,现在跑到你那一步登天,凭什么?你又凭什么?” 在恋爱中,提出分手的人需要面对的是对方的指责,被分手的人却要对抗自己内心的不甘。当脑海中蹦出“凭什么”三个字的时候,就说明这个人已经离理智二字太远了。 许十安耐着性子说道:“童彦又不是卖身给你,你自己不想想他为什么离开你,你对得起他吗?奉劝你一句,赶紧收手,不然,下次就不是两拳这么简单了。” “我要报警,告你故意伤害!” 高大的身躯站了起来,依旧是那个可以随时上电视接受访问的青年才俊,脚下的动作却匪气十足。许十安拿雕满花纹的布洛克鞋尖压在萧奕脸上,不轻不重地碾了一下,说出来的话也十足无赖:“好啊,你去告呗,我大不了治安拘留十五天,你呢?你可是敲诈勒索,要坐牢的,咱俩谁怕谁?最后说一次,别再打我公司主意,也别再骚扰童彦!” 许十安说完这些话就走了,前前后后还没用了十分钟。萧奕挨了这两下子,估计后半夜都别想睡了。 作者有话说: 童彦: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当我喝完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是吧!许十安:你就是啊~~幸好我是个正人君子!通知:周六晚上入V,入V当天三更,看许老板怎么把童童吃干抹净~~~~~请各位大爷继续包养,我给你们接着表演节目。 第29章 真没眼力见儿 这是哪? 又湿又冷。 是水里吗? 四周什么也看不清,到处都是湛蓝的海水,只有远处似乎有个人直直地悬浮在那里。 童彦使劲游过去,发现那人居然是许十安,浑身上下一丝不挂,睡着了一样。 他使劲拍了拍许十安的脸颊,没有反应,接着又抓住他的肩膀不停摇晃,依旧是纹丝不动。情急之下,童彦用自己的嘴对上许十安的,渡了一大口空气过去。 许十安缓缓睁开眼睛,好像因为过于疲惫,他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么犀利,眼珠沾了一点海水的蓝,被浪头这么一荡,简直有点称得上温柔似水的意思了。 他们离得极近,童彦就这样看着许十安,光线从水面射下来,把他们的脸打得像开了片的瓷器。 许十安的脸凑了过来,他们疯狂地吻在一起,童彦的四肢攀上许十安光裸的身体,他们像交配期的海豚一样紧紧贴在一起,在水里翻滚,沉浮。身体搅起的白色的气泡将他们托起,又将他们淹没,童彦抱着许十安,任由他们沉向更深更远的地方…… 身上一阵战栗,童彦满头大汗地醒了过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都湿透了。最悲哀的是,他的内裤也又湿又凉。 童彦抓起床头的水杯,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他悲哀地想,梦遗梦到自己的老板,应该不会被扣KPI吧? 起身下床,童彦去卫生间洗澡,一边洗一边慢慢把断了片的记忆串了起来——时装发布会,明星超模还有AfterParty,他居然真的做到了,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AfterParty之后的事情童彦就不记得了,他想起床头的那杯水,这么贴心除了周沫也没谁了。童彦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换上干净的衣物,马上给周沫去了电话。 原本以为是对方送的自己,结果被告知许十安才是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红领巾。童彦诚惶诚恐,老板对自己如此费心,他居然还意淫人家,不应该,实在是不应该。 为了不让自己太内疚,酒醒的第二天,童彦就屁颠屁颠地跑回了公司。 服装秀是结束了,可还有各种收尾工作等着各个部门去完成,尤其是销售部。当天签的意向书要尽快落成正式合同,一些没签的客户时不时地打电话过来咨询,所有人都忙得抬不起头来。但只要是看见他的人,都会对他点头微笑,眼神里带着由衷的热情,牧匙似乎还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童彦对他们也回以相同的微笑,他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空降兵,总算被认可了实力。 童彦上到四楼,这里只有许十安的办公室,显得格外安静。Tina见他上来问道:“大设计师,休息好了吗?这么快就来上班了?” 童彦笑笑:“你们更辛苦,不是一天都没休息就来了吗?” “那不一样啊,你现在是公司的重点保护对象嘛。” 童彦总觉得她这话里有话,忙问:“Alex在吗?” “在,你进去吧。” 童彦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走了进去。 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许十安正靠在椅子里看一份文件。 童彦看见许十安的脸,忽然就想起了他们在水下的那个画面,后背蹿起一串噼里啪啦的小电流,童彦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不能胡思乱想啊,你这样很危险的童彦!他一边告诫自己,一边偷偷掐了掐自己手心。 童彦走到许十安面前,不知道如何开口,见桌子上放着几张报表,于是问道:“Alex,代理商签约的情况怎么样?” “挺好。”头都没有抬,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童彦感觉自己的老板似乎心情不太美丽,可又不清楚为什么,是因为自己喝多了没坚持到party结束吗?他是来向许十安道谢的,顺便问问招商的情况,见此情景,决定还是速战速决,躲他远远的为妙。 童彦揉了揉鼻子说:“那天晚上……谢谢你送我回家,给你添麻烦了。”童彦诚恳地表示谢意,却听见“啪”的一声,许十安将手里的文件扔到了桌子上。 “你还知道麻烦?”许十安提高音量,好像就等着童彦这句话似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喝多了什么样子?” 童彦吓了一跳,要不要这么大反应啊?他是喝多了咬了人了还是当场非礼女主编了?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 可他又什么都不记得,万一自己干了什么傻事呢,他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那天太高兴了,我也没想到那些香槟后劲那么大。” 许十安瞪着童彦:“你以为你只喝了香槟一种酒吗?你还喝了威士忌,金酒还有伏特加!” 我喝什么还不都是你准备的! 童彦心里这样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向家长承认错误:“下次不会了。” 许十安把右手伸到童彦眼皮子下面,用力敲着桌面:“还有下次?你记得你喝多了以后都发生了什么吗?” 童彦确实不记得了,他没说话,许十安大声吼他:“没有那么大的酒量就别逞强,每次喝完了都断片,喝多了被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他这句话说得很生气,不知道是在气那个女模特还是在气他自己不能自已。 “谁待着没事占我便宜啊?”童彦嘀咕道,“不就这一次吗?怎么还每次?” 许十安:“……” 可能意识到了自己态度实在不好,再加上也撒够了气儿,许十安用手扶着额头揉了揉,无奈地说:“也是我不好,没看住你,以后少喝点吧。” 童彦赶紧顺坡下驴:“不不不,以后保证不会再喝这么多了,太耽误事,客人们都还好吧,没有被我的样子吓跑吧?” 许十安瞥他一眼,看得出来童彦是真的有些慌,毕竟他什么都不记得啊。许十安又挤兑童彦一句:“你真看得起自己,来参加派对的都是party animal,人家什么场面没见过,你一个大醉猫,喝多了随便胡撸毛,连个耗子都吓不跑!” 童彦噗嗤笑出了声,眼睛弯弯的,被窗子里直射进来的阳光打得雪亮。他感觉这事儿可以翻篇儿了,问道:“那个,媒体的报道出来了吗?” 许十安斜他一眼:“你自己没看吗?网络新闻第二天就出来了,杂志要晚些。” “不太敢看。”童彦实话实说,这么大的秀,这么大牌的嘉宾,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许十安调出几个他刚刚浏览过的网页,把显示器转过去,鼠标给到童彦让他自己看。 童彦坐到许十安对面,忐忑地滚动鼠标。文章展示了大量的秀场图片,将童彦这次的设计夸得无与伦比,从概念到设计,再到细节,都展示了惊人的创造力。 媒体还将他的设计解读为对之前谣言的一次反击,黑色系列代表武器,灰色系列代表盾牌,白色系列代表自己,童彦看得哭笑不得,这虽然跟他的设计初衷大相径庭,不过倒也无伤大雅。 这样不畏世俗,勇敢表达自己内心的设计师实在太难得了,关键是这些作品除去承载的个人理念之外,依旧引领了时尚,每件衣服单独拿出来看,都适穿且好看。 童彦的设计因此被贴上了“勇敢”、“自我”的标签,这正好契合了都市新女性的心境,满足她们通过服装进行自我表达的欲望。 文章的最后还附上了他和许十安的合影,两人微笑着面对镜头,一脸的坦荡荡。 看完报道,童彦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道:“我哪有他们说的这么好?你是不是给媒体塞钱了?” 许十安实在搞不懂童彦的脑回路,但是他也不能说,自己其实连买水军的钱都没有了,更别说买通大牌编辑了。 他低下头,一边给文件签字一边说:“以后自我否定的时候不用当着我的面,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我会以为你在暗示我的眼光有问题。” 童彦:“……” 童彦关掉网页,露出许十安原本的桌面,那里有一个缩小的窗口被摆在桌面一角,似乎是他工作室某个监控的画面。童彦还没来得及看清,许十安一把转过显示器,训了他一句:“瞎点什么!”老板的电脑你也敢动! 童彦也没太在意,目光落在许十安握着笔的右手上,指掌关节处破了点皮,露出一排粉红的嫩肉来,童彦忙问:“你的手怎么了?” 天哪,可算看见了! 他这又是扔文件又是敲桌子的,童彦居然视若无睹,他长着两只那么大的眼睛是照亮儿用的吗? 许十安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说:“没什么,不小心蹭了一下。”心里想着,快来安慰我,快问我疼不疼! 童彦听他说没事,“哦”了一声说:“那没什么事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许十安:“……”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他故意突然丢掉手中的签字笔,左手抓住右手手腕,五指用力伸了伸,伤口本来没什么事,被他这么一拉扯,居然渗出来一点血珠来。 童彦这下终于不瞎了,好像还挺紧张的:“你的手流血了,别动别动,我帮你包扎一下,你这有药箱吗?” 许十安指了指一个柜子:“在那里。” 童彦取出药箱,拿棉签蘸了碘伏就要给许十安涂。 许十安嫌弃道:“先用干净棉签清理一下伤口。”一点常识都没有! 童彦“噢”了一声,左手握着许十安的右手,重新拿了一根白棉签,替他把伤口的血珠清理干净,然后用碘伏消毒,完了还对着伤口吹了吹。 这一吹简直要把许十安的心都给吹化了,手也不疼了,气也不堵了,再来一打萧奕那样的他收拾起来也不在话下。 想到萧奕,许十安的眼神暗了暗,童彦为什么能忍他那么久?他难倒看不清萧奕是什么样的人吗?还是说爱情真的能蒙蔽双眼,让人对另外一半的缺点视而不见呢? 童彦吹干了药水,又帮他贴上一块创口贴说:“好了。” “谢谢。”许十安在创可贴上摸了摸说,“周沫累坏了,我自作主张,让他多休息几天,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不会不会,我替他谢谢你还来不及,他那个人就一根筋,什么事都爱亲力亲为。” “你这几天需要助手可以让别人帮你。” 童彦心想那敢情好:“那就让那个好心疼来吧,小孩还挺爱学习的。” 许十安听见好心疼的名字,马上想起了上次童彦在工作室里挠他的下巴,心中不悦:“我说让人帮你你就要啊?别人没有自己的工作了吗?现在全公司这么忙,谁没有一大摊子事,实习生也是人啊,不能往死里使唤,你自己先将就一下吧!” 什么情况? 一会说让别人帮忙,一会又说让自己将就,童彦觉得越来越摸不透许十安的脾气了,他决定赶紧闪人,不然一会儿不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好好好,那我就等周沫回来,我先走了。” 许十安摆摆手,童彦赶紧逃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一天一晃就过去了。下班的时候,童彦在公司门口打车,左等右等没一辆出租过来,童彦正要用手机叫辆专车,这时,一辆熟悉的卡宴停到了他的面前。 车窗降下,萧奕露出半边姹紫嫣红的脸说:“童童,我们谈谈好吗?” 作者有话说: 童彦:某些人真是戏精!许十安:嘻嘻~ 第30章 这糟糕的台词 这声“童童”叫得可怜巴巴,眼泪汪汪,好不凄凉。 人心毕竟肉长的,童彦当初就算再恨萧奕,再失望透顶,这会见了他这幅样子,多少也会生出点同情心来。 童彦立在原地问他:“你的脸怎么回事?” 萧奕端出一副满肚子苦水无处可倒的样子说:“这说话不方便,你先上车,我慢慢跟你说。” 童彦皱了皱眉,他本来打算跟这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却终究敌不过昔日情分作祟,于是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的座位。 童彦上车的一瞬,正巧被刚从地库出来的许十安看到。这辆跟自己之前那辆一模一样的SUV来得太蹊跷了,根本不像叫车平台派过来的专车,而且明显童彦一开始并不想上去,在跟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后才不情不愿地上了车。他无端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油门一踩,跟了上去。 SUV开向一条繁华的商业街,童彦有些陌生,问道:“你这是要去哪?有什么话赶紧说。” 萧奕侧头看了童彦一眼,说:“家里不敢住了,我现在住酒店,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会话吗?” 眼神楚楚可怜,语气情真意切,童彦也是好奇他为什么不能继续在家里住了,又是哪位大侠替天行道来着把他打成这幅尊容,于是也不再说什么,由他去了。 车子驶入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可能酒店没接什么大型团队,地库空空如也。萧弈停好车子后,带着童彦上了电梯。 一路跟在后面的许十安把汽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他终于看清了开车的司机不是别人,正是被他打得脸上开花的萧弈! 许十安的脑袋轰的一下就炸了。这俩人来酒店干什么?他不是刚刚警告过萧奕让他离童彦远点吗?他真后悔昨天没有下手再重点,就应该把他打得下不来床才对! 许十安非常烦躁,连着吃了好几颗薄荷糖,他一边把糖嚼得嘎嘣响,一边按下了手机通话键。 电话一会就接通了,那边的人问:“你好,哪位?” “是我,许十安。” “……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魏识尘有些奇怪,许十安给他打电话干嘛? “那天用周沫手机给你打,看了一眼就记住了。”许十安说,“不好意思,又有事情要麻烦你了。” 魏识尘轻笑一声说:“保护市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我们责无旁贷,谈不上麻烦,要是跟这个没关系我就无能无力了。”话里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魏识尘这小屁孩居然还跟他打官腔儿! 许十安眉头一拧,义正言辞地说道:“那好,我现在严重怀疑有人想要绑架我的一名员工,这个人曾经在网上散布谣言,恶意中伤这名员工,还意图指使他人对我公司敲诈勒索,我现在报警了,警察不管吗?” 电话那头的魏识尘把手机换到另外一边,使劲掏了掏耳朵,感觉自己碰上了一个硬茬,一时半会儿是糊弄不了了。 “得得得,怕了您了,您就直说吧,萧弈到底把童彦怎么着了?”还绑架,还报警,至于的吗? 许十安沉声道:“不清楚,他们进了酒店,我不知道房间号,你得告诉我我才能确认童彦的安全。” 魏识尘:“……” 这些富二代是拿他们人民警察当私人保镖使唤呢吗?还是当成蜘蛛侠,钢铁侠,美国队长之类的超级英雄,以为他们无所不能? 魏识尘耐着性子说:“这位市民朋友,请您冷静一下,他们俩又不是不认识,正常的社交活动而已。” 许十安马上反问道:“要是周沫被前男友骗到了酒店,你能冷静吗?” 魏识尘心说这有可比性吗?周沫是我正牌男友,童彦算你什么人?同事而已,你表白了吗?见家长了吗?我们同意童老师跟你好了吗?跟我这儿吆五喝六的,没好气道:“没这个可能啊,最有可能成为他前男友的人是童彦,可惜我们家周老师高攀不上,他过去现在未来都有且只有我一个男朋友,不像有些人,感情史那么混乱。” 许十安觉得,以魏识尘跟童彦的关系,这句话应该不是在说童彦,那就是在说自己了?他没空跟小警察斗嘴,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快点,我真的需要房间号!萧奕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担心童彦……” 许十安说不下去了,他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酒店名字给我。” 童彦和萧奕进到房间,童彦扫了一眼摆放在中间的大床,又看了看旁边的小沙发,最终选择坐在沙发上,他问萧奕:“现在可以说了吗?你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萧奕没直接回答,而是去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童彦,童彦扬起脖子,咕咚几口就下去了半瓶。看着童彦喝完水,萧奕开口说:“你瘦了,最近很辛苦吧,我看了你发布会的新闻,真的很棒,恭喜你。” 童彦故意躲开萧奕火热的目光,说:“一般一般,都是媒体吹的,就那么回事儿吧。” 萧奕蹲下来,抬头望着童彦说:“不,我真的觉得你设计得很好,我能看出来你在构建一个世界,那个世界虽然有很多你不喜欢的东西,但是你还是在用心爱着她,那些白色裙子下面的红色装饰是鲜血吧?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天使,真的好美。” 童彦终于把目光移回到萧奕脸上,他们相伴了五年,共事了五年,那种举手投足之中的默契不是删除短信,拉黑号码,取消关注就能抹杀掉的,它们永远都在,就像记忆不能被消除,血缘不能被更改一样。 终于得到了一个正眼,萧奕又急不可耐地补充:“你总是这样,你有你的小叛逆,小情绪,你悄悄地用你的设计说出来,懂的人自然会懂。” 萧奕因为说了太多话,嘴角伤口被扯动,渗出了鲜红的血丝,童彦抬起手,指了指他的嘴角,本来是提醒对方的意思,结果却被萧奕一把攥住,他握着童彦的手贴在另外一侧脸上,像孩子终于投入了母亲的怀抱,死活不肯撒开。 “对不起,童童,对不起,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求你让我跟你待一会儿,跟我说说话就好!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过得有多难受,夜里我总是梦见你,梦见你对我笑,梦见你还在我怀里,可一醒来,没有,旁边什么都没有。我每天都梦见你回来了,可醒来你依旧不在,我真希望我永远不要醒来,那样我就永远也不会失去你了。” 童彦想把手抽出来,却被死死地攥着,萧奕八成是缺块儿手绢,拿童彦的手在眼泪鼻涕里一通搅合,童彦不为所动,说:“所以你想我的方式就是在网上诋毁我吗?那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萧奕连声否认:“那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我知道你一定会以为是我,我早就想跟你解释,可你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我联系不上你,也不敢来找你。” 童彦费劲儿地抽出自己的手,把上面黏黏糊糊的东西在萧奕身上擦了擦:“噢,不是你,那是谁呢?”他倒要看看这个人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是我一个朋友,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你走了以后我很难受,跟他说了我们的事情,可能喝多了,说得有点多,他就断章取义发了那么一篇文章,我,我发现以后就让他删除了。” 朋友?童彦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也不指望萧奕承认是自己干的。事情已经过去,再去追究谁是谁非已经没什么意义:“你的伤怎么回事?被小情儿家暴了?” 萧奕红着眼睛对童彦说:“我说了怕你不信,肯定以为我在撒谎。” 童彦不耐烦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说完起身作势要走。 萧奕抱住他的腰说:“我说我说,你别走。昨天晚上,我正在家里睡觉,突然有人疯狂按门铃,我刚一开门就被推到了地上,然后对着我就是一通拳打脚踢,威胁我如果再敢在网上胡说八道就卸了我的胳膊。我解释了,可他根本不听。” “到底是谁打的你?” “是……是你的新老板,许十安。” 童彦愣住了,第一反应是萧奕又在撒谎,许十安不认识萧奕干嘛去打他?而且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要是想找萧奕早干嘛来着? 童彦刚要否认,突然想起了许十安右手上的伤口,会有这么巧吗? 萧奕可怜兮兮地看着童彦,眼睛里又是畏惧又是慌乱,用委屈极了的语气说道:“你看,我就知道我说出来你不会相信。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定要离那个许十安远一点,他就是一个魔鬼,疯子,变态,你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蒙蔽了,我真的担心死你了,你连伤口破了都不知道怎么包扎,万一……算了,这些话已经轮不到我说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情至少跟周沫商量一下。” “你看清楚了,真的是许十安吗?” 萧奕猛点头:“我不会认错的,他还说……你已经是他的人了,让我有多远滚多远!他看上的人就没有搞不定的……” 谁是他的人了?!萧奕依旧喋喋不休,童彦已经听不见他后来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许十安打人的画面。 大约雄性动物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只要是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哪怕一坨狗屎也不许外人随便捡了去。他跟萧奕是分是和,是撕破脸还是烂将就那是他的事,跟他许十安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他以为他是谁,手伸得这样长,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连问都不问自己一声就敢上门打人? 萧奕见童彦脸色变了,知道他信了自己的话,站起来抱住童彦:“童童,我受点伤没什么,我是真的担心你,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说着去摸索童彦的胳膊。 童彦甩开他,不小心碰了萧奕腰一下,萧奕痛苦地“嘶”了一声,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童彦去拉他的衣服:“这里也受伤了吗?让我看看。” 萧奕撩开衣服,肋骨下一片青紫,许十安下手也太狠了吧! 萧奕重新抱住童彦,在他耳边说:“这些小伤算得了什么,总有一天会自愈,可没有你……我的人生再也不完整了,能让我多抱你一会儿吗?就一小会。” 童彦没说话,离他们闹掰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似乎被时间加上了一片毛玻璃,人影模糊,让他看不太清。他对萧奕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甚至连恨都谈不上。他的花言巧语再也骗不了自己,他只是觉得萧奕自导自演的剧本有点烂,他这样低三下四地求自己有点可怜。 萧奕见童彦没有反抗,一双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童彦一晃神的功夫被他占了便宜,现在反应过来,于是开始挣扎。 萧奕虽然干不过许十安,但控制童彦还是不在话下的,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就是不撒手,一转身还把人带到了床上。 童彦怒斥他:“你赶紧给我松开。” 萧奕耍赖:“我就不,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童彦伸手推他,刚碰着一点萧奕就开始嚷疼,龇牙咧嘴地跟真的似的,弄得童彦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两人正在床上僵持,突然,房门传来巨大的撞击声,一下,两下……大门“咣啷”一声被踹开,童彦和萧奕还没来得及从床上起来,就看见许十安像一头愤怒的公狮一样闯了进来。 眼前的画面深深刺激了许十安,他再晚来一步……许十安不敢想象,他毫不犹豫地冲向萧奕,把人从童彦身上揪下来,不由分说,暴雨般的拳头就落在了脸上。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有没有警告过你!你居然还敢把他骗到酒店来!你别以为心里那些龌龊的想法没人知道,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萧奕惨叫连连,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下倒好,两边总算对称了。 童彦原本对许十安打人这事半信半疑,结果突然就看了个现场直播,一时间整个人都呆住了。等他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正在施暴的许十安,大吼道:“许十安,你疯了吗!你给我住手!” 许十安不理他,指着嗷嗷乱叫的萧奕说:“别再让我看见你,也别再招惹我的人,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完,抓起童彦的胳膊就往出走,童彦一把挣脱开:“你放开我,我凭什么跟你走!” 许十安懒得跟他废话,一手抓住他的手腕,身子一弯就把人扛到了肩上。 童彦慌了,头部朝下被扛在一个一米九的人身上太吓人了:“你要干嘛,放我下去!快点放我下去!” 许十安使劲儿给了童彦屁股一巴掌:“再叫唤就别怪我打你屁股了!” 童彦:“……” 他一三十岁的老爷们儿,居然被一个男人扛着打屁股,简直奇耻大辱! 许十安说完冷冷地瞟了床上的萧奕一眼,在对方绝望的目光中把人扛走了。 童彦又羞又怒,挣扎了一路,也骂了许十安一路,什么“神经病,变态,暴力狂”都骂出来了,可没用,许十安根本不搭理他。 不过,童彦也只是在没人的时候才对许十安又打又骂,要是边上有人他就捂着脸装死,一声不吭,等人一走他又开始拳打脚踢,直到被扔在许十安汽车的后座上。 “你这个神经病,放我下车!”童彦转身去推门把手,汽车却“啪”地一声落了锁。 童彦回过身来,看见许十安用力松开领带,正坐在那里喘着粗气。他大声质问:“你为什么打他?他已经受伤了你知不知道?会出人命的!” “我为什么打他?他干了什么事你心里最清楚了,他这种垃圾、人渣不收拾利索了留着继续霍霍你吗?”许十安脱掉西装,把衬衣的袖扣解开,看了童彦一眼说,“放心吧,都是皮外伤,死不了!” 童彦一脸震惊,没见过打人打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干了什么是我跟他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来管!”他是真的生气,既气许十安随便打人,又气萧奕描述的那些许十安说过的话。 “用不着我来管?他的言论严重影响了我公司的声誉,就为这个我找他算账不过分吧?更何况他还……”裕溪许十安顿了顿,把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低头去卷衬衫的袖子。 他不告诉童彦萧奕后来干的事情可不是因为同情他,而是不想让童彦太过内疚或者自责,如果童彦知道萧奕干了这些缺德事,一定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 他希望童彦每天都能像谢幕时那么开心。 “还什么?还什么你倒是说呀?我替你说吧,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你,你跟踪我?”童彦猛然想起了自己在许十安电脑上看见的监视画面,灵光一闪,突然就把事情联系了起来,“你居然跟踪我监视我,你是不是有病!”童彦说完推了许十安一把。 许十安抓住童彦的胳膊,脸上每一根线条都在表达着此时的愤怒和不满:“我没病,我看你才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你们刚才在干嘛?你说啊!” 童彦用力挣开自己的手臂,愤愤地看着许十安,嘴上说话也没了把门儿的:“我们干嘛你管得着吗?你以为你是谁?这里是酒店,你说我们干嘛?” 许十安被他气得心口一片生疼,他闭了闭眼说:“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吗,他背叛了你,各种诋毁你,那些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不记得了吗?你还对他投怀送抱,你是贱吗?” 童彦愣了,许十安有什么资格说他贱?他扯着脖子顶了回去:“我就是贱了怎么样,我乐意!难道天天给你加班卖命就不是贱了吗?我是人,我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我们两个分手也好,上床也好,都是我的事,轮得着你来管吗?你还打人,既然你看不惯,怎么不连我也一起打!” 这糟糕的台词! “你刚才说什么?”许十安真的被这个傻子气死了,他逼近童彦,把他困在后座的角落里,一把拽掉脖子上松松垮垮的领带说,“你有什么生理需求啊,老板亲自满足你!”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还好意思说自己灵光一闪,我看你就是缺根筋。童彦:你滚~许十安:来来来,有什么生理需求啊,快跟老板说说!童彦:你走开。许十安:这是我的玛莎拉蒂~~~童彦:放我下去,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明天入V哦,连放三章。这“肉”卡的,啧啧啧,作者太不要脸了。优惠期哦,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说不定还有惊喜呢~ 第31章 意乱情迷 许十安说完就直接亲了上去,童彦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睁大眼睛,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些人都疯了吗?还是他疯了?许十安居然在亲他!他们刚刚不是在吵架吗? 许十安双手扣住他的头,双唇狠狠地碾过他的,粗鲁、蛮横,像是惩罚又像是泄愤一般,直到对上童彦惊恐的眼神才慢慢收敛,他吓到他的宝贝了。 童彦被亲了个目瞪口呆,连反抗都忘记了,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跟假的一样。 许十安的吻由粗暴转为温柔,最后在他的唇珠上轻啄了一下才将人放开。 童彦像个傻子,除了瞪眼什么也不会了。 许十安退开一点,用拇指反复摩挲着童彦的脸颊。他眼睛里的暴虐情绪逐渐退去,随之漫延上来的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说它熟悉是因为童彦不止一次在许十安的眼里看到过,但都稍纵即逝,说它陌生是因为这一次许十安眼里的这种东西太多了,多到让他害怕。 许十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像看着一段白月光,看得童彦脸都红了,许十安才说:“其实我们……” “我们,什么?” 童彦的后背紧紧抵在车门上,紧张得心脏怦怦跳,手背碰到一个安全带的插槽,被他紧紧攥在了手里。他不知道许十安接下来想说什么,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期待着什么?是不是又会像飙车那次一样,不了了之。 “我们……”许十安低下头,欲言又止,他不确定有些话到底该不该说,说了以后童彦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怪他骗了他这么久,会不会盛怒之下一走了之?许十安不敢去想象那样的场景,他刚刚领教过童彦炸毛的样子,再来一回肯定吃不消。 “?” 童彦还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许十安忽然抬起头,目光对上童彦的眼睛,问:“我可以吻你吗?” “……” 刚才不是没问也吻了吗?这是什么套路?先斩后奏吗? 童彦被许十安弄晕了,不记得自己说了可以,但他依旧吻了上来。 四片嘴唇碰了碰,一触即分,小心翼翼。 刚才童彦被惊住了,根本没对那个吻尝出什么滋味,现在才发现,许十安的嘴唇非常热,只是这么轻轻一碰,就烫得他心口发颤。他们的脸贴得那么近,童彦听到自己的呼吸都乱了,急促而没有规律。 许十安温柔地用手扣住童彦的脖子,轻轻把他按向自己。 童彦的齿关轻而易举就被顶开,许十安的舌头滑了进来,先是在他的上颚扫了一下,紧接着又去逗弄他的舌头,带着丝丝清凉的薄荷味,甜蜜又清爽。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梦里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童彦闭上眼睛,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在水中的画面,他紧紧抱着许十安,他们一起分享空气,一起沉向欲望的深渊。 童彦感觉口腔里的空气都快被吸干了,许十安终于放开了他。四目相对,面前的这张脸实在是帅得过分。浓眉长眼,鼻挺唇薄,下巴上一条浅浅的美人沟,简直能迷死人。这张脸平时冷得像座冰山,可一旦融化起来,就变成了一江春水,童彦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夹裹着冲向无边的欲海。 童彦自暴自弃地想,就这样吧,反正他也不亏。 车库的隐秘一角,玛莎拉蒂SUV开始有节奏地轻轻震动,车窗上也逐渐浮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要不是车里空间太小,许十安怎么也不会才做了一次就把童彦放了。 因为耗费了太多体力控制姿势,童彦累坏了。许十安拿过自己的西装上衣,盖在童彦身上,他从身后抱着他,两人一起躺在后座上。 他们谁都不想动,就那么搂着躺在一起,好像这样非常自然,好像他们就应该这样待在一起似的。许十安把脸埋在童彦的卷曲的头发里,笑得像个刚刚表白成功的少年。 虽然十分不想分开,可毕竟时间太晚了,许十安从车上下来,又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童彦缩着手脚躺在那里,自己的西装盖在身子中间,只露出一段白皙的小腿。 这画面太刺激了,许十安差点又要冲回车上。他嚼了一把薄荷糖,等自己完全冷静下来,才缓缓将车子开出了地库。 汽车驶到童彦家楼下的时候,他已经穿好衣服。 许十安拉开车门,童彦垂着眼睛下了车,低头站在那里不说话。 许十安上前摸了摸童彦的卷毛,说:“我送你上去吧?” “不,不用。”童彦赶紧否认,他可不能再引狼入室了。 “太晚了,那就赶紧回去吧,明天不舒服可以在家休息一天。”许十安的声音十分温柔。 不舒服?童彦的脸又红又烫,小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然后逃荒似的上了楼,始终不敢多看许十安一眼。 许十安无奈地摇摇头,独自驾车离开。 童彦一瘸一拐地回到家,五只狗儿子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汪汪着要出去大小便。 小宝围着童彦一通猛嗅,似乎主人今天的味道非比寻常,十分腥膻,闻着闻着就开始搂着童彦的小腿疯狂耸动。 童彦很崩溃,人跟狗憋坏了都这么饥不择食吗?他费了好大劲才调动出雄性动物的同理心,忍住了暴打一顿小宝的冲动。 没办法,为了不变成泰迪的泄欲工具,童彦只好把它们领出去,放它们在草地里玩儿,自己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小宝盯着童彦看了一会,觉得他神情古怪,以为心情不好,一个劲儿地来逗他,咬他裤脚一下,跑掉又回来,再咬一下再跑掉,等着主人来追。他们以前常这么玩,可今天童彦不知怎么回事,像根木桩一样杵在原地,根本不鸟他。 小宝见主人实在无趣,就改去追大宝了。 童彦遛狗的时候叫了一份外卖,遛完狗刚好送到,他勉强吃了几口,就躺在沙发上不想动了。这一晚上简直太荒唐了! 他居然跟许十安车震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童彦心中仍然一片悸动,他努力想把对方的面孔从脑海中挥去,可越是这样想,它们就越清晰,许十安说“我可以吻你吗?”,他管自己叫“宝贝”,他问自己“爽不爽?”……天哪,童彦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决定还是想点别的,对,萧弈,也不知道萧弈怎么样了。就算他真的是个人渣,许十安也实在不应该动手,而且还是两次。他打人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拳拳到肉,毫不手软,跟他平时人模狗样的外表判若两人。他不但打了萧奕,还打了自己的屁股,还威胁自己……咦,怎么又想到这儿了。 童彦决定去冲个澡,让自己彻底冷静一下。 洗完澡躺在床上,童彦觉得浑身上下都疲惫不堪。有了上次在金港谈话的经验,他昏昏沉沉地想,还是把这场突如其来的性事当做两个毫无节操的男人不小心擦枪走火发生的意外吧。 他这样想着,终于架不住眼皮的沉重,昏睡过去。 作者有话说: 童彦:这下你们满意了吧~~~摊手 许十安:@岩谷云归 额外2500字,搜热心网友童彦:…… 第32章 大嘴巴 这一觉一下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睁开眼睛,身上像被大象踩过一样疼,尤其是大腿内侧的肌肉。童彦觉得,自己八成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以后还是专心画图,戒酒戒色为妙。 他起来把自己收拾好,反正今天也不用上班,正好去奶奶家蹭个饭吃,于是带着五个儿子出了门。 老太太见孙子来了,挺高兴,让阿姨弄了好多童彦爱吃的菜,包括红烧肉。 童彦自己住的时候经常瞎凑合,这会儿好不容易吃到了家里的味道,风卷残云一般就把一桌子菜扫荡干净。 吃完饭,奶奶拉着童彦的手说话:“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瞧瞧,这都瘦成什么样了!”说着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童彦特别兴奋地跟奶奶说:“奶奶,我刚刚做完一个时装发布会,您等会啊,我给您看视频。” 童彦调出手机里的视频投放到电视上,老太太带上老花镜,伸着脖子看了起来。童彦在一旁观察着奶奶的表情,就看老人家一会皱眉头,一会张大嘴巴,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童彦说:“哎,奶奶,您别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有什么问题您就直说。” 老太太噘着嘴说:“你这设计的是什么呀,不是黑就是白,要不就是灰,一点儿都不喜庆!” 被面儿倒是喜庆,除了“毯星”能穿,别人谁敢啊? 童彦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黑白怎么了,黑白高级呀,天天穿大红大绿的多闹腾。” “原来没你那会,不对,是连你爸都没有呢,那会就没别的颜色穿,灰的啊,绿的啊,蓝的啊,我们穿了那么多年,早就穿够了,现在就喜欢穿艳的。” 童彦心想,我就是把衣服都改成红的您也不穿啊。他搂着老太太的胳膊说:“您先别看颜色,您看样子,样子好不好看?” 奶奶说:“样子也不行啊,你衣服上这些滴沥哒楞的,穿上怎么干活啊,碍事!还有啊,你那个裙子都没做完怎么就给小姑娘穿上啦,半个胸脯子还露着呢,羞不羞啊!” “……”老太太还以为现在的小女生跟她们那会儿似的,天天抓生产搞建设呢。他给奶奶解释道:“这些是流苏,是为了让女孩穿起来显得更漂亮的,不是为了下地干活的,您今天怎么老给我挑刺儿啊,人杂志都说我说设计得好呢。” “行行行,奶奶老了,跟不上你们的眼光了,你觉得好就行啦,那些女孩子喜欢就行啦。”老太太不再跟孙子对着干,问道,“哎呦呦,做这么大一个活动得花不少钱吧?你们公司真有钱,以前萧……以前可没做过这么大吧?” 提起萧奕,童彦想,他连着让许十安收拾了两次,应该可以消停消停了吧。他捡了另外一个话头说:“嗯,应该花了不少,不过具体我也没问,听说招商情况不错,商人嘛,花出去的钱总要赚回来的。” 老太太又嘱咐道:“那你可要好好干啊,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老板的栽培!” 童彦头大,怎么上他奶奶家都躲不过许十安呢?祖孙俩又聊了一会儿,吃过饭,童彦怕耽误奶奶午休,差不多就回去了。 童彦刚走,老太太就扶着肚子回了屋,赵阿姨赶紧跟进去问:“您没事吧?该吃药了。”说着就去倒水拿药。 老人冷汗直流,说不出话来,赵阿姨喂她把药吃了,看着老人难受的样子忍不住问:“您就不打算告诉童童吗?” 老人摆摆手,缓了一会才说:“别跟他说,他工作那么忙,我不想让他分心。生病是一件很磨人的事,他知道了我的病也不能好,何必跟着操心。” “可是……” “别可是了,小赵啊,你千万不能告诉童童,这孩子可怜,从小就没爹没妈,现在好不容易事业有点起色了,不能因为我耽误了他,又要花钱治病,又要陪床,我一个老婆子不值得他这么折腾。听我的,别说。” 赵阿姨强忍着泪水说:“好好,我不说,那您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 奶奶点点头,目光停在墙上自己老伴儿的相片上,喃喃道:“童童大了,也不需要我了,等我哪天实在扛不住了,就去陪我老伴儿了……” 童彦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公司,主要是怕来晚了遇见许十安尴尬。好在没一会儿,周沫也到了,童彦一见到周沫就扑了上去,嬉皮笑脸地说:“沫沫,我想死你了。” 周沫推开他:“别闹!” “你也太没人性了吧,是不是有了小魏陪你三天,就不要我了?” 周沫真受不了他老跟自己这么撒娇:“谁爱要谁要。” 童彦早就拿周沫的嫌弃当成了空气,揽着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说:“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你说呗,我听着呢。”周沫不以为意,拿起自己的杯子准备喝水。 “那我可说了啊,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说呗,还能吓死我不成。” 童彦凑到周沫的耳边说:“我昨天跟许十安车震来着。” 周沫一口水没喝顺溜,差点没把自己呛死。他扶着桌子咳嗽,童彦赶紧帮他拍背,还不忘说风凉话:“我都跟你说了,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周沫指着童彦的鼻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没点事儿吧!”周沫不明白,自己才三天没盯着他,这孩子怎么就跟许十安搞到一起了? 童彦看周沫是真生气了,赶紧跟他解释。他把前天下班遇见萧弈,跟萧弈回酒店,听他讲许十安打人,然后许十安突然闯入房间直播打人,最后把他弄走的经过跟周沫描述了一遍。 这信息量实在是有点太大了,萧奕被打活该,在他这早就翻篇了,只是许十安……周沫捏着眉头问:“所以呢,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童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靠在椅背上转了个圈:“不怎么办啊,这只是个意外事故,我就是告诉你一声。” “意外?他那种人你也去惹?他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周沫这人端正得很,从来不乱搞男男关系,就准备跟魏识尘从一而终了,所以也相当看不上那些朝三暮四的花花公子。 “大哥,我又不是跟他谈恋爱,他爱干嘛干嘛,跟我没关系吧?” 周沫语重心长地说:“童彦,如果你喜欢这份工作就把他做好,我不希望你的事业因为私人感情再次受到影响,萧奕是你的前车之鉴,我们都不小了,没有那么多机会从头再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真的不是谈恋爱。你这样说话很像我爸哎。”两人合作这么多年,周沫除了在设计上协助童彦,在一些关键问题上也会帮他拿主意,童彦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他们走到今天不容易,都看见亮光了,一定得坚持下去。他拍了拍周沫肩膀说,“就这一次,都没当回事。” 这句话是在说给周沫听,似乎也是想提醒他自己。 周沫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说:“如果你想谈恋爱,我会帮你留意有没有合适的,可是他不行,他跟我们不是一类人,事业是可以陪伴你一生的,爱情却很可能无疾而终,你心里要有数。” “无疾而终的爱情?这话我可得跟人民警察报备一下了,有人在这儿散布谣言,警察同志不管管吗?” “谁散布谣言了?”许十安大步推门进来,一眼就锁定在了童彦身上。 童彦心想,完了,完了,怎么怕什么就来什么。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啊,童童太可爱了,这么着急跟朋友分享自己的喜悦~~童彦:…… 第33章 非礼勿听 童彦刚才跟周沫嘚瑟的时候,一点没瞧出来他不好意思,这会儿见了许十安,怂得脸蛋儿通红,根本不敢抬头,还掩耳盗铃一般用左手扶着额头,右手假装拿根笔在纸上乱涂乱画。 周沫看见童彦恨不得拿张纸直接糊在脸上的样子,在心里骂了一句:出息! 许十安觉得童彦的样子好笑,故意不理他,直接问周沫说:“这几天休息好了吗?” 周沫撑开两指扶了扶眼镜说:“还好。” 许十安说:“发布会结束了,我们一会开个会把最近的情况碰一下,然后讨论一下下一步的工作计划,你们准备一下。” 周沫应了,许十安又看了看在一边安静如鸡的童彦,说:“那好,半个小时后开会。” 许十安走了,童彦仍然低着头在纸上涂涂抹抹,周沫踢了踢他说:“人都走了,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算怎么回事?” “谁失魂落魄了,你不要乱说,”童彦立刻反驳道,“略尴尬而已。” “你的字典里也有尴尬这俩字儿啊,你刚才跟我说你们俩车震的时候怎么没替我想想我尴尬不尴尬?”周沫训起童彦来毫不留情,“再说了,都是大老爷们,怎么人家一点儿不尴尬,就你尴尬?” “我脸皮薄不行吗?” “脸皮薄?”周沫捏着童彦的腮帮子说,“你这脸皮还是弹性厚度的?见着我就厚,见着别人就薄,真是奇了,让我研究研究到底什么材质的?” 童彦扒拉开周沫的爪子,大叫一声:“周沫!一会要开会了,赶紧把我们的设计资料整理一下!” 周沫瞪他一眼,转身去干活了。 半小时后,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齐齐出现在会议室,童彦挑了个离许十安最远的位置坐下。 许十安瞥他一眼,心说好笑,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躲得过来吗? 会议开始,许十安道了句这阵子大家辛苦,就让每个部门逐一汇报工作进度。 第一个汇报的是销售部,这次发布会的最终目的是招商,销售总监说:“截止到今天,签署意向书的代理商有二十三家,已经签署正式合同的有八家,其余的还在走流程。” 许十安说:“这个数字虽然超过了我们最初的预估,但是只要一天没签署正式合同,就做不得数,务必在本月之内把所有意向客户都签了,免得夜长梦多。” 销售总监点头称是,心说他们这个年轻的总裁做起事儿来还真是半点儿都马虎不得啊! “生产部呢?” “我们在与布料商接洽,确认每种布料的生产供应周期,工厂那边也联系了,最近几个月没有着急的订单,等到所有的合同都确认了,第一个就安排生产我们的大货。” 许十安嘱咐道:“布料那边盯紧一点,这次出货量大,要保证原料都是同一批次的,不然花纹,颜色会有差别。” 接下来是市场部,市场部总监看了一眼童彦说:“最近媒体的报道我们已经做成了简报,月刊杂志要晚一些才能拿到,有几家媒体都在跟我们要样衣,也有的想采访童设计师,不知道咱们这边意思如何。” 童彦听到自己的名字猛然抬头,正好撞上许十安看过来的目光,他一改刚刚的严厉,轻声说:“你不喜欢被媒体采访,就别勉强了,我让他们回了就是。” “这样不太好吧,都是免费的版面,挺难得的机会,”童彦觉得自己虽然不喜欢媒体,可现在公司正是需要曝光的时候,不能让自己的好恶影响公司的正常宣传,他说,“如果有采访提纲,我其实OK的。” 他的设计师怎么这么懂事儿呢! 许十安对市场部总监说:“把媒体名单给我,筛选一下,高端的答应,一般的就算了。”许十安又对童彦说,“那设计部的工作最近怎么安排?” 童彦吞了下口水说:“发布会的服装告一段落,产前样什么的有周沫在盯,现在重点是准备ANNA-X常规的上新款式,全部都是冬装,设计方向我们提了几个,会后拿给你看下。” “这个你定就行了,我不用看了。” “不,这次的设计可能对工艺要求比较高,我们不太确定YG的工厂能不能接,你跟工厂那边熟,还是你看一下比较好。” 许十安微微抿了抿嘴唇,算是默认了。 散了会,许十安和Tina一起回他们四层的办公室,Tina一边走还一边追着跟许十安确认许多事情,不知不觉就进了他的办公室。 没走几步,忽听见“吱呀”一声,两人抬头一看,只见许十安的老板椅自己转了过来,夕羽里面座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十安他爹许运生。 “爸!” “董事长好!” 他老爹怎么又来查岗?董事长当得跟退休老大爷似的,这么闲吗? 许十安有种不祥的预感,俗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好像这么说自己的亲爹不太合适。 他让Tina先出去,顺便帮他把自己后备箱那盒新买的金骏眉拿上来。 Tina出去了,想着一会还得回来就没把门没关严。 许十安走向父亲,低眉顺目地问:“您来怎么老不说一声?这爬上爬下的,我去接您啊。” 许运生绷着一张阴沉沉的脸说:“我要是再不来,你小子把我的老底儿都快掏空了!”他气敲着桌子问,“谁让你不说一声就把我的经销商都弄到你那的!” 许十安心道,原来说的是这个啊。 他扯起一个嘴角向父亲解释道:“我多给他们指了一条财路,他们应该谢谢我才是。” “放屁!”许运生一拍桌子,“你就能保证他们一定会赚钱?你知道他们赚点钱多不容易吗?如果他们因为你的牌子赔了钱,肯定会影响YG的代理,影响整个集团的生意!你考虑过后果吗?” 许十安皱了皱眉,翻出一个文件拍到桌子上:“这是最近几个月ANNA-X的销售记录,只有三个城市的三家买手店,您看下销售额和毛利率,比之于YG怎么样,我这三个店铺一个月的流水,抵得上您六家专卖店的不?” 许十安又拿出一摞时尚杂志摊给父亲看:“这些杂志,整版的报道、杂志大片,我这几个月的曝光量抵得上YG一年的吗?不只吧,且不说您那些软文都是花了多少钱买来的。我有这些数据背书,有这些杂志的宣传,都是从一个工厂里生产出来的衣服,我怎么就会让他们赔钱呢?” 许运生“哼”了一声,垂着眼皮不说话,显然看不上儿子这些驴粪蛋子表面光的假象。 许十安双手撑着办公桌,一点也不介意跟父亲摊牌:“爸,说白了,您还不是看不上我这个人吗?所以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多么努力去改变自己,您都不相信我。但我想跟您说的是,那是以前,我不知道我去努力到底为了什么,什么值得我这么去拼命。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童彦在工作室把要给许十安看的设计图打印出来,他拿着一叠稿子拍给童彦说:“一会你去跟他说。” 周沫直接把童彦给撅了回去:“我不去,要去你去。” 童彦撒娇:“你去嘛,你去嘛。” 周沫不耐烦地把他甩开:“拿出你跟人家车震时候的勇气来啊,就是扛,别怂!” 童彦无计可施,只得厚着脸皮去四楼找许十安。Tina没在座位上,他直接去门口准备敲门,举起手来,却发现门没关严,只这么犹豫的瞬间,门里的对话就传进了耳朵。 “为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童彦听出来了,这是许运生的声音,他正要回去,后面的话紧接着传入了他的耳朵。 许运生说:“你不就是为了那个设计师吗?你是不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我上次就跟你说了让他走,你为什么还留着他?你玩得差不多了就行了,也该给我收收心了吧!” “童彦走了谁替公司赚钱?靠陈雷那个废物点心吗?……” 童彦脑子里轰的一声,眼前一片漆黑,他在原地晃了几晃,险些一头栽倒。 “玩儿得差不多就行了!” 原来许十安就是跟他玩玩而已! 原来他在哪都摆脱不了赚钱工具的命运! 童彦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刺破了又狠狠搅了一下,疼得无法呼吸。 他或许能在周沫面前装成无所谓的样子,但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童彦知道自己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虽然那种可能微乎其微,渺小得连他自己都快要看不见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怕受伤,怕连这一点点希望自己都守不住,却又控制不住要去试探,他本以为那天在车上的时候两个人是情之所至,结果呢? 结果他什么都不是! 在那对父子眼中,他只是一个玩物,一个玩够了就能随便丢弃的小情儿,一个赚钱的工具。是不是之前许十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呢? 他的温柔注视,他的体贴入微,他表现出来的所有支持和信任全都是虚情假意……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得到自己,就是为了看他深陷其中然后乖乖就范,为了让自己死心塌地地给他卖命! 童彦忽然觉得自己好傻,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会连续在同一个地方摔跟头,他居然还会对许十安这种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从本质上看,他与萧奕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表现形式上更隐秘一些罢了。 难怪许运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会那样打量自己,他早就想让自己离开公司了吗?为什么许十安一句也没提过?也难怪,因为还没有到手吧! 后来父子二人又说了什么童彦根本没听见,他想离开这里,可双脚不听使唤,像被钉住了一样,他用尽全力在腿上捶了几下,只觉得拳头软绵绵的。 为什么听到这些话会让人这么难过呢?他跟周沫说话时的那种云淡风轻哪去了呢? 童彦为自己的软弱感到愤怒。他使劲在舌尖上咬了一下,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童彦踉跄了一下,慌慌张张地逃回了工作室。 作者有话说: 为避免误会,小剧场删了~ 第34章 辞职信 许十安觉得自己刚刚情急之下说的那句话有些歧义,他替童彦辩解道:“他是我的设计师,没有他就没有这个秀,更不会有这些订单,您不要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好吗?” “你还好意思说我戴有色眼镜?到底是我的眼镜有色还是你自己身上不干净?”许运生忽然严声道,“既然你这么想立业,好,先给我把家成了,你邱伯伯的女儿回国了,跟你年纪差不多大,你去见见,如果合适,明年就把婚结了,你之前的这些烂事我就不追究了!” 许十安瞠目结舌:“您居然逼我结婚?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我既然这么不成气候,就别祸害别人家姑娘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原形毕露,您也不怕邱伯伯跟您秋后算账!” “你……”许运生感觉每跟儿子谈一次话,他的阳寿就又少了几年,他尽量心平气和道,“让你结婚是为了找个人管管你,让你收收心,别不识好歹!” 许十安这回没说话,许运生站起来,走到人高马大的儿子面前,戳着他的心口说:“请你走正道,干正事,你就这一个爹,气死了没你什么好处,好自为之吧!” 许十安本来还想反驳,可一抬眼,看见父亲染黑的头发下面,新生出来的发根白花花一片,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老头也是个年过半百的人了。他一个人撑着这个几万人的企业,那么多的工人等着他发工资,那么多的供应商等着他付款,他虽然看着依旧身强体健,可年龄毕竟是个绕不过去的坎儿,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让这个老头断子绝孙,终于把一肚子大逆不道的话给咽了回去,默默地目送父亲的背影离开。 童彦回到工作室,周沫见他脸上跟霜打了一样,赶紧上前扶住他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童彦甩开周沫的胳膊说:“是,忽然头特别疼,可能是要感冒,我请个假回家休息一下,有什么事你帮我顶一下。” 周沫不放心,去摸他的额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虚汗:“没发烧啊,要不我送你?” “不用,”童彦慌里慌张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说,“我打车就好,你忙你的。”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没了影。 童彦回到家,把家里所有的酒都翻了出来。他喜欢喝酒,高兴的时候喝,助兴,心情不好的时候更要喝,消愁。 一堆花花绿绿的酒瓶摆满了茶几,没有酒保根据你的心情帮你调酒,童彦不知道怎么想的,找来一只喝水用的大玻璃杯,把所有的酒都倒进去一点,拿筷子搅了搅,混成一杯“怪物”,然后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 各种奇怪的味道在口腔里横冲直撞,酸甜苦辣一样不少,更多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就像童彦现在的心情,很难形容。 似乎身体也不太适应这个味道,童彦打了个机灵,他又喝几口,慢慢的,混合在一起的酒精起了化学反应,胃里像是有团火要燃烧起来,并且逐渐向上蔓延。 童彦仰起头,脖子靠在沙发坐垫上,眼睛空洞地看向天花板,静静等待着自己被那大火吞没……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泰迪,而许十安是他的主人,他兴高采烈地跑到许十安身边,却被一脚踢开,他觉得身上很疼,疼得骨头都要断了,他想爬起来去追自己的主人,却发现根本动弹不了,正在他绝望无助的时候,一双精致的皮鞋走到自己跟前,他知道是许十安来了,于是用尽全力抬头去看,就看见一只黑压压的鞋底朝自己踩了下来…… “啊——”童彦惊叫着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摸了一遍,发现不过是个噩梦而已。 身上出了一层冷汗,脑袋又疼得厉害,他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想,不管怎样,绝对不能继续待在许十安身边了,与其等着被别人赶走,不如自己主动点。 童彦看了看表,才夜里一点。他挣扎了几次才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冲进了书房。 第二天一早,童彦还趴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突然被巨大的敲门声吓得醒了过来,门铃和敲门声混合在一起,吵得要死。他头重脚轻地下地开门,一步三晃悠,感觉脑袋上像是顶了一口大钟,嗡嗡直响,好半天才看清门口的人是许十安。 “你怎么来了?现在几点啊?”童彦睡眼惺忪,头也很疼,疼得一时半会没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 许十安冷脸立在门外,周身裹着一层煞气,他一步跨进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十安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张纸,举在童彦面前质问。 童彦接过那张纸看了看,上面的小黑字就跟长了腿一样到处乱跑,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最上面一行写的是“辞职信”。 “谁要辞职啊?”童彦又喝断片了,不明白许十安大清早的拿着一封辞职信跑到自己家来发什么神经。 许十安早上看到手机有新邮件提示,随手点开一看就震惊了,居然是童彦的辞职信,发送时间是夜里一点多,里面没说任何具体理由,只说因为私人原因,不适合再继续担任ANNA-X的设计师,申请第二天就离职。 许十安心想,这他妈算怎么回事?三更半夜的发什么辞职信?难道是因为那天车上的事情抹不开面子吗? 他等不到上班就急匆匆地跑来童彦家要问个究竟。没想到童彦一脸傻呼呼的样子,居然还问他谁要辞职? 他特别没好气地说:“落款写的是谁你自己不会看吗!” 童彦摇摇晃晃地看向邮件末尾,居然白纸黑字地写着自己名字,可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发过这样一封辞职信了。 “你等会……让我想想。”童彦揉着太阳穴回到沙发上,许十安跟了进来。茶几上一片东倒西歪的酒瓶,毫不留情地泄露了童彦昨晚的恶行。 “你又喝酒了?”许十安拿起几个酒瓶看了看,好几个都见了底儿,他最烦童彦喝酒,训斥道,“你拿自己当什么了?鸡尾酒的摇杯吗?什么都敢往肚子里倒!自己多少斤两没谱吗?”一想到他喝多了被人占便宜就气不打一处来,“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喝酒吗,你怎么不听呢?现在喝完酒还会写辞职报告了,你这技能升级的挺快啊!” 许十安当他是喝多了耍酒疯,自己原来虚惊一场,准备把童彦所有的酒没收,然后好好教育教育就算了。 童彦倒在沙发上,许十安叽里呱啦的唠叨到了他耳朵旁边全都被他头上无形的大钟弹了回去,一个字儿都没进到耳朵里。 他一边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一边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一切,写辞职报告的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下午偷听许十安和父亲谈话的事情却渐渐想了起来。他看了看许十安,忽然觉得胃里一阵酸涩,喝下去的酒马上要涌出来了,不是从嘴里,而是从眼睛里。 是的,辞职信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写的了,但是他确实要离开许十安,离开ANNA-X。 童彦用双手搓了搓脸,努力把自己搓得清醒一点,仰起头,忽然一字一顿地说:“对,这是我写的辞职信,我要辞职!” 许十安念了好长一篇经,盼着童彦乖乖认错就放他一马,结果这家伙居然还跟他说要辞职,许十安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辞、职!”童彦高昂着下巴又大声说了一遍,口气就像一个不服管教的叛逆学生。 许十安被他气得在屋里走来走去:“你这一会儿不知道,一会要辞职到底什么情况?还醉着没醒是不是?这次我先原谅你,等你酒醒了我们再谈这件事。” “不,我现在清醒得很,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要辞职!”童彦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倔强地盯着许十安。 许十安不明白为什么童彦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这喝的是什么酒啊,还有转性的功能? 他看着童彦瞪得圆圆的眼睛,问:“为什么?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别拿私人原因这种借口搪塞我。” 童彦眼眶发红,他在心里说,因为你和你的父亲,因为你们压根儿就瞧不起我,拿我当成你以前认识的那些明星模特,你从来都没有正视过我设计师的身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引我上钩,让我卖命!恭喜你,你成功了,但我不是你以前玩过的那些人,我不会等你玩腻了再把我踢开,我现在就走,立刻马上! 童彦的内心在咆哮,在疯狂撕扯自己,可表情上只是呼吸更急促了,他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紫也不让心里想的那些话泄露出来一个字。 “ANNA-X……不适合我。公司太高调,而我太低调,不能在宣传上配合公司。” 这是什么烂理由? “我不是说了吗,你不想接受那些采访可以不去,没有人逼你高调。”许十安双手扶住童彦的肩膀问他,“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是……是因为我吗?” 许十安又用那种眼神看他,看得童彦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昨天说“谁替他赚钱”的那个许十安了。 童彦抬头看向天花板,不让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流下来,他狠了狠心说:“你想得也太多了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各取所需,打一次炮就要辞职也太幼稚了吧!” 许十安怎么也没想到童彦会说出“打炮“这两个字,原来童彦是这样想的! 他说不清楚自己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感觉,有一瞬间的失神,甚至有些挫败感,连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那到底是为什么?这太莫名其妙了,是薪水问题吗?是团队问题吗?只要你说,我都会按你的意思来,但是你要告诉我你要什么?” 童彦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好像用尽浑身力气也要撑起这份倔强。 许十安最见不得童彦流泪,心一下就软了下来。他把童彦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慰他,拍他的后背。他不明白,童彦明明委屈得不行,为什么嘴上这么狠,这么硬,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他的设计师折腾成这幅鬼样子。 他抱着童彦,用手抚摸他柔软的卷发,安慰他:“别哭宝贝,你现在状态不好,等到明天或者后天,你身体舒服了,我们再好好谈谈行吗?” 他又叫自己宝贝了…… 童彦的下巴垫在许十安的肩膀上,一闭眼,许十安的衣服就湿了一片,他咬着牙说:“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心意已决。” 许十安的手突然僵住,他被童彦的顽固激怒了,掐着他的胳膊把人从怀里推开,使劲摇晃着他的上身,大声嚷道:“你今年几岁了?三岁还是三十岁?你有没有一点契约精神,知不知道频繁更换设计师对品牌来说是大忌?你以为公司是你家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刚刚跟我们签合同的那些代理商,有很多人是冲着你的设计来的,结果刚签约你就撂挑子走人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感受?还有周沫,这件事你告诉过周沫了吗?你跟他商量了吗?不是好兄弟好搭档吗?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跟人家说一声,他为你累死累活跑前跑后默默无闻,你就这么对他是不是?你还有点良心吗?” “还有你自己,那个坐在小更衣室里跟我谈理想的童彦哪去了?发布会时候的意气风发哪去了?合着你一句要辞职把我们所有人都忽悠了,你很厉害啊你!” 许十安说完松开童彦,愤怒地踢了一下茶几,酒瓶哗啦啦地摔碎了一片。他当着童彦的面把辞职信撕了个粉碎,嶼甩手就仍在了童彦的身上。 “明天给我乖乖来上班。辞职信,不接受!” 许十安说完没再废话,直接开门走人了。 童彦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把自己蜷成了一个茧。 许十安最后说的那些话,只有周沫的名字深深触动了他,他确实一点都没有考虑周沫,而周沫昨天还跟他说,他们经不起再重来一次了…… 童彦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他为自己感到委屈,也对周沫充满了歉意,渐渐的,这种歉意占据了上风,他不能毁了周沫的希望。虽然周沫从来没有表示,但他知道,比起自己周沫更渴望成功,哪怕他并不是站在台前谢幕的那个人。 周沫,他的好同学,好朋友,好搭档,总是那么润物细无声,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习惯了各自的角色,他们是一个整体,谁离开谁都不行。周沫之前已经在自己和工作之间做出过一次选择,这次轮到他来选择了,是继续和周沫一起工作还是坚持离开? 很快童彦心里就有了答案,只是,他要如何面对许十安呢? 作者有话说: 童彦:许大忽悠又上线了,每次还都能被他忽悠成了~许十安:台词太多了~~~得加钱~~~攻不都是背景板吗,只负责做活塞运动,我怎么这么多对手戏? 第35章 道歉 隔天早上,周沫到工作室的时候童彦已经在画稿了。 他走到童彦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又捏起下巴看了看,脸色不太好。 “Alex说你头疼,让你休息一天,今天好点儿了吧?” 童彦也不说话,看着周沫傻笑,把周沫都看毛了:“你没点儿事儿吧?” 童彦忽然扳着周沫的脑袋使劲儿亲了他脸一口,被周沫骂道:“你疯了,大清早的就咬人,被你们家泰迪传染了!”说完十分嫌弃地抹了一把脸。 刚咬完人的家伙说:“沫沫,我对你绝对是真爱了,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我!” 周沫骂了他一句神经病,转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童彦看着周沫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眼里的光彩也像蒙了一层灰尘。 他从桌子上拿起前天没来得及给许十安看的设计方案,在手里捏了好久,终于起身去了四楼。 Tina看见童彦,热情地跟他打招呼:“早啊童设计师,听说你昨天病了。” 童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事,休息一天就好了。” Tina说:“已经好了吗?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哦。” “有么?” Tina拿起自己桌子上的公主镜,举到童彦面前:“你自己看啊,你把我们那个精神满满的设计师藏哪去了?” 童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乌黑,眼皮发肿,皮肤因为没睡好,黯淡无光,这副鬼样子差点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至于的吗? 他对着镜子扯扯嘴角——更难看了! Tina不知从哪变出来一个冰镇眼罩,一把按在童彦脸上:“你试试这个吧,我眼睛也爱水肿,用这个冰袋敷几分钟就会好些,眼睛大的人都有这个毛病。” 童彦被冰袋冰了一下,但习惯后觉得还挺舒服,他在脸上按了几分钟拿下来,Tina左看右看,说:“好多了哎。我给你再来点依云大喷,超级补水,保证你一会就能水水嫩嫩。”不等童彦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就见杀虫剂似的一阵喷雾嗞了过来。 女生们每天都是这么给自己化妆的吗?童彦觉得这方法还真不是一般的粗犷。 “拍拍,”Tina在自己脸上做了个样子,“拍拍就吸收了。” 童彦胡乱抹了抹,Tina又抠出来一坨发蜡,给童彦抓了抓头发,她再次举起公主镜,童彦定睛一看,还真是……挺神奇的! 怪不得说会化妆的女生都是整容师呢! 看着镜子里精神多了的自己,童彦觉得心情瞬间明朗了许多。他要找许十安道歉,承认辞职是耍酒疯,让这事翻篇。他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他们只是约了一次炮,他毫不在乎。 童彦对着镜子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呼出一口气,笑着对Tina说:“谢谢你啦,化腐朽为神奇的小仙女,Alex来了吗?” “早就来了啊,他这会应该没什么事,你进去吧。” 童彦走到许十安办公室的门口,想到上一次自己在这里的失态,他又做了一个深呼吸,轻轻扣开了房门。 许十安见进来的是童彦,不知道他是来接着耍酒疯的还是来改过自新的,板着脸准备来个横眉冷对,不成想这一看就再也挪不开眼睛了。 童彦的发型似乎变了,刘海撩了上去,露出漂亮的额头,让整个人都显得挺精神,虽然脸色不算太好,但也足够让人眼前一亮了。 许十安故作镇定,一言不发,等着童彦说明来意。 童彦把秋冬服装的两套设计方案放在许十安桌子上,说道:“Alex,之前说要你看的设计就是这两套,不知道工厂那边的技术有没有问题,会不会影响正常的出货时间,还得麻烦你确认一下。” 许十安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就是不走了吧。 他拿起方案看了看说:“方案先放这,我会让工厂那边尽快确认的。” “嗯,谢谢,还有一个事……” 许十安靠在椅背上,左手撑着右胳膊肘,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静静地看着他,他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童彦垂眸沉吟了片刻,说:“我为昨天的事情道歉,我喝多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一大早就来骂醒我是对的,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虽然童彦现在看起来很真诚,可许十安知道,他那天的表现并不是完全喝多了,童彦有事在瞒着他。 许十安盯着童彦的眼睛说:“你是公司的首席设计师,辞职这么大的事,一句对不起就行了,你哄小孩儿呢?” 其实这句话也就是说说而已,许十安并没打算要童彦怎么样,没想到童彦却反问:“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要我把你撕碎的辞职信都吃了吗? 许十安:“……” 他有点不知道童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过了一会儿,许十安说:“过来。” 童彦就站在许十安办公桌的对面,还要他“过来”,过哪? 绕过宽大的办公桌,童彦走到许十安座椅旁边,许十安翘起二郎腿,转了个方向。 他身上的黑色三件套西装敞开着,露出里面修身的马甲和纯白色的衬衫,锃亮的鞋尖指着童彦的膝盖,完全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 两人一坐一立,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许十安想:所以,现在他当我是炮友了? 童彦想:所以,他又想占我便宜了吧! 许十安想:炮友之间亲一下是不是这事儿就算了。 童彦想:这色眯眯的眼神是想让我亲他吧! 许十安想:我是不是应该先认下炮友这个身份,别的以后再说? 童彦想: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像个妖艳的贱货,对总裁始乱终弃? 童彦突然就想明白了,他既然打算继续留下与周沫一起打拼,就不能再顾影自怜。许运生想让他离开许十安,离开ANNA-X,那么他就偏偏不离开;许十安想跟他玩,那他就奉陪到底,看谁玩得过谁! 童彦豁出去了。 他朝许十安走过来,一弯腰,两手按在座椅扶手上。两人的脸凑到一起,近得不能再近。许十安反倒害怕起来,这是……要造反吗? 他嗅了嗅,没有闻到酒味,既然人是清醒的,那这是什么操作? 许十安心里虽然在欢呼雀跃,表面上依旧维持低温运行,不动声色地等待着童彦接下来的动作。童彦微微笑了一下,许十安的心也跟着轻轻颤了一下,童彦说:“不说对不起,那……这样总可以了吧。”说完就送上了两片嘴唇。 童彦风骚撩人的架势做得挺足,可行家一看就知道,他不过是八月里的黄瓜棚——空架子一个,亲来亲去连舌头都不敢伸。 许十安一边和童彦接吻,一边看向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漂亮得不可思议,被斜斜射进来的阳光打出了万千星辰。童彦被许十安看得快要破功了,只好闭上眼睛,睫毛轻轻颤抖,求饶一样。 许十安不再跟他小打小闹,伸手一捞童彦的腰,人就被勾进了自己怀里。 柔软的嘴唇和坚硬的牙齿都阻挡不了他,他要让童彦知道,一个有诚意的道歉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火热有力的舌头在对方的口腔里肆意翻搅,强迫童彦躲躲闪闪的舌头与自己纠缠,吸吮,探到口腔的最深处挑逗他,仿佛那早已是自己的领地。 直到童彦被亲得浑然忘我,舌头发麻才被放开。 许十安看他狼狈的样子还不忘说风凉话:“下次道歉就按这个标准来,我只教你这一次,否则,不接受。” 童彦用手背抹了一把红肿的嘴唇,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然后抬起头笑了笑说:“行。” 辞职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都没有张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几天后,许十安被召回许家老宅陪父亲吃晚饭。 车子停好,许十安从小门进了许家大宅。 管家楚伯看见他回来,赶忙迎了上去:“十安回来了,董事长在餐厅等你呢。”他帮许十安把外套脱下,整理好挂起来。 楚伯在他们家干了快三十年,从小看着许十安长大,以前经常带着没长大的许十安到处玩。许十安还记得小时候自己一挨父亲揍就会躲到楚伯房间里,父亲一般就不会追进来了。 许十安拿楚伯当避风港,楚伯没结婚,也没有孩子,两人情同父子。 他见到楚伯就很高兴:“楚伯你最近好吗?感觉有点胖了呢。” “胖了吗?胖了好啊,说明董事长对我们好啊。” “人家都说心宽体胖,肯定是因为我不在家气你,所以你心情好就胖了。” “你什么时候气我了,我就记着你小时候怎么哄我,逗我开心了。” 许十安扶着楚伯的肩膀说:“楚伯,我爸要是也照你这样选择性记忆就好了。不对,其实他也是选择性记忆,就是跟你相反,只记得我干过的所有坏事,你们俩的记忆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楚伯假装生气道:“别瞎说,洗个手赶紧去吃饭吧。” 许十安乖乖来到餐厅,许运生正在看报纸,他叫了一声父亲,许运生便放下报纸让他坐下吃饭。 桌子上是简单精致的四菜一汤,许十安知道他爸吃饭前爱先喝汤,赶紧给老头盛了一碗鸽子汤。 许运生接过来吹了吹说:“你也喝点。” “鸽子汤就算了,喝多了上火。” 许运生不再让他,许十安也端起碗,一声不响地吃饭。 父子两个毫无交流,各吃各的,偌大的餐厅里只有偶尔筷子碰碗发出一点声音。 “听说你最近不怎么玩车了?” 父亲突然开口,问得许十安一愣,他是没怎么玩车了,那是因为车都卖了,无车可玩。一玩车就难免要跟赵大仁他们混在一起,他也有点腻了。许十安心虚,嗯了一声说:“最近忙,没有时间。” 许运生看了一眼儿子说:“是吗?难得你能收收心。” 许十安不说话,继续往嘴里扒饭。许运生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饭,放下碗筷,他从桌子上拿过一张便签纸,推倒许十安面前:“今天叫你回来主要是这个事,上次也跟你说过了,邱伯伯的女儿从国外回来了,女孩叫邱瑾辰,比你小四岁,学的是奢侈品管理,你们后天见个面,认识一下。” 许十安拿起便签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姓名电话还有一个地址。 许运生接着说:“必须去,地点是女孩选的,她在杂志上看过你的照片和采访,觉得你还算稳重,都是年轻人,认识一下没什么不好的。” 许十安觉得那张小小的黄色纸条就像一道符咒,看着就脑仁疼。 他把便签塞到口袋里,沉着脸说:“见面可以,但人家要是看不上我,以后您就别再给我整什么相亲节目了。”许十安这次不打算跟他爸对着干,阳奉阴违什么的他最擅长了。 不就是见个面吗,保证让这位邱小姐一见就够!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童童跟我好有默契啊,不用我开口就能跟我想一块儿去~童彦:就你话多~许十安:我真害怕你今天不来童彦:……许十安:幸好你来了。 第36章 非主流 许十安打定主意要在邱瑾辰面前留下一个浮夸、非主流的印象。你不是学奢侈品管理的吗,侈品跟非主流应该不共戴天吧。 沉稳?不存在的。 可当他回到家走进衣帽间的时候,发现这对他来说简直太难了。 他的衣服以西装为主,全部按照颜色挂得整整齐齐,光领带就有几百条,各种搭配的皮鞋手表和袖扣更是多得不能再多。因为养成了习惯,许十安每天不用十分钟就能把自己穿得跟男模一样,考究精致惯了,真的跟非主流一点都不挨边。 他找了半天无非就是几条牛仔裤、几件T恤,穿成这样绝对起不到吓退小姑娘的作用。许十安脑筋一转,突然想到一个人,于是马上给Tina打电话,让她帮忙约那个时装发布会的造型师,叫什么来着,对,欧阳。 在一个各种小公司扎堆儿的写字楼里,一个粉红色的霓虹招牌格外显眼,跟旁边或文艺或另类的招牌格格不入。上面用POP字体歪歪扭扭地写着“欧阳造型”四个大字。 许十安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感觉自己实在有点吃饱了撑的。别人都是把自己往洋气里整,他非要往土里整。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姑且进去看看。 刚一进门,就看见上次那个化妆总监欧阳小跑着朝他扑了过来。 “Alex,你真的来了,Tina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妈呀,真的是你!”欧阳的紧身T恤换成了紧身毛衣,下面是万年不变的破洞牛仔裤和马丁靴,头发染成了黄色,不知道他是不是以前减过肥,皮肤松松垮垮,笑起来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他一边说一边往许十安身上蹭,拽着他的胳膊显得格外亲热。 许十安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扒拉下去,说道:“想换个造型,不就想起你了吗?” 欧阳兰花指一点:“那你可找对人了,其实我不光化彩妆,发型设计、整体服装搭配都可以的,保证让你面目全非,不是,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对,焕然一新!” 许十安说:“我不要焕然一新,我就要面目全非。” “啊?怎么着面目全非呀?” 许十安搜肠刮肚了半天,终于找到几个词儿来形容他要的效果:“我想要非主流一点,跟我现在完全不像,杀马特,葬爱家族那种的。” 不知道许十安是不是真的对这几个词有正确了解,这三个词放在一起,那视觉上的冲击力堪比核弹。 欧阳马上对许十安想要的效果做出了精确的概括,挑着纹了半永久的眉毛说:“个性一点对不对?” 许十安打了个响指:“对,就是这个意思!不过头发的颜色不能染永久的,要一洗就掉。” 欧阳眼珠骨碌一转,神秘地问道:“你是不是要参加什么变装party呀?跟自己平时反差特别大那种的,最好谁都认不出来?” 这倒是个好理由,造型师脑洞真大,连借口都帮他找好了,许十安乐得顺坡下驴:“这都被你发现了,他们要我保密来的。” 欧阳开心地说:“放心吧,我嘴巴严得很,富二代们玩点小情趣再正常不过了。”说完,还不忘翘起小指在嘴上做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他引着许十安在椅子上坐下,先是帮许十安弄了一下发型,刘海全部向前梳,盖住眼睛,用迷你卷发棒卷得跟羊毛似的,然后用一次性的染发喷雾把部分头发喷成了红色,看起来就像一只褐马鸡的脑袋。 欧阳问他要不要化妆,许十安想,要弄就弄全套的,吓死那个邱瑾辰,于是眉毛眼线全都来了一遍,连指甲都不放过。 化妆的过程许十安没敢看镜子,化完一瞧差点没把自己吓一跟头,他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太可怕了,自己帅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毁于一旦了。 最后欧阳带他去换衣服,oversize 的嘻哈风上衣加上肥大的哈伦裤,还给他脖子上挂了三根大金链子,手指上一溜骷髅戒指什么的,许十安心说,穿成这样能去参加中国有嘻哈了吧! 欧阳倒是很得意:“还是帅的,帅死了呦!你现在去参加偶像练习生,绝对C位出道。” 许十安想:我太受欢迎了吧,两个节目都争着要我呢! 欧阳毕竟不叫Tony,再怎么弄也不会真把许十安整成城乡结合部的小混混。客观评价一下这个造型,跟韩国上世纪始祖偶像天团半斤八两。 许十安看了半天,总觉得还差点意思,忽然发现镜子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个带纹身的袖套,他拿下来往胳膊上一穿,还挺合身,镜子里的自己越发诡异起来,这要是换成一身真空的黑色西装,绝对牛郎店头牌啊! 付了钱,欧阳将他送到电梯口,依依不舍:“下次要是再有这种派对也算我一个吧,行不行?我可以cos变装皇后。” 许十安心说COS你个鬼啊! 他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其实笑容非常正常,只是妆容比较邪魅,然后用blingbling的手指着欧阳说:“没问题,下次一定叫你!” 电梯把他炫酷的身影夹成一个细条,直至消失。 周沫把车子停在离一个艺术区不远的私房菜门口,然后一脚把童彦踹下了车,自己扬长而去。 童彦无奈地摇摇头,没想到周沫说要给自己介绍男朋友居然是认真的,还逼着他今天来见面。其实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又不忍心拒绝周沫,只得硬着头皮来看看。 童彦正低头查看手机上的地理信息,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请问你是童彦吗?” 童彦转身,身后站着一个男人,跟他差不多高,但是比他壮,穿一身蓝色的休闲西装,长得文质彬彬,应该就是周沫给他介绍的男朋友了。童彦问:“你是邢飞?怎么会一下认出我?” 邢飞走上前说:“我看过你时装发布会的采访和照片,感觉有点像。” 童彦一抿嘴唇说:“让你见笑了。” “哪里,咱们进去说吧,我订了位置。” 二人走进私房菜馆,这里的消费水平不低,所以人也不多,餐厅装修得简洁大方,月白色的墙面上挂着许多水墨字画,清新淡雅。 两人在一张靠窗的卡座里面对面坐下,这家餐厅主打徽菜,邢飞先要一壶菊花茶,然后再慢慢点菜。 童彦端详着邢飞,以他外貌协会的挑剔眼光来看,邢飞人长得虽然不是那种特别扎眼的帅哥,但是看久了也觉得不错,关键是举止谈吐都让人挺舒服。 童彦问:“听说你是医生,医院上班很忙吧?总要值夜班,周末有时也得排班?” 邢飞接过服务员端过来的菊花茶,给童彦倒上,说:“我是中医,自己开了个中医诊所,所以还好。” 童彦来了兴趣:“中医诊所?厉害了,都看什么病啊?” 邢飞笑笑说:“什么病都看,不过最多的还是针灸、按摩和拔罐。” 童彦揉了揉脖子问:“那我以后要是哪不舒服可以找你按摩吗?我好像颈椎不太好,总是低头画图。” “可以,其实颈椎不好大多跟坐姿有关,调整一下坐姿就会好很多。你有空可以来我诊所,我帮你看看。”邢飞翻开菜单递给童彦说,“咱们先点菜吧,这里主要做徽菜,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你看下菜单。” 童彦把菜单推了回去:“我没什么忌口,还是你点吧,我都行。” 邢飞只好重新拿回菜单:“那我就看着点了。” 童彦趁他点菜的功夫,四处打量餐厅的环境,发现过道另外一边的桌子坐着一个女孩,不断向他们这边张望。 邢飞跟服务员点完菜,童彦小声问他:“那边有个女孩子总是看我们,是不是认识你啊?” 邢飞扭头看过去,女孩长头发大眼睛,看穿着气质都很不错,见他转头,女孩朝他挥挥手,邢飞一时没认出来,女孩已经拿着包跑过来了。 “邢飞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邢飞觉得自己并不认识对方,一时疑惑:“你是?” 女孩激动地说:“我小邱啊,邱瑾辰,小时候你总是管我叫邱小胖!” “是你啊,小邱!”邢飞很意外,站起来说,“真是女大十八变,我一点也认不出来了。”他转身对童彦说,“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以前的邻居,邱瑾辰,小邱,这是我一个朋友,童彦。” 童彦起身跟她握手,邱瑾辰说:“以前小时候邢飞哥是我们的孩子王,经常带着我们到处玩,后来我们家搬走了,就断了联系。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遇见你。” 邢飞说:“是啊,我也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你走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一晃就变成大人了。” 邱瑾辰画了一个洋娃娃般的妆容,笑起来苹果肌红扑扑的,特别可爱,她用一种非常崇拜的眼神对邢飞说:“因为邢飞哥跟以前比一点都没变啊,还是那么帅!” 邢飞咳嗽一声:“你都这么大了,我怎么可能不变呢,都三十多的人了。” 童彦见两人聊得挺热闹,就主动说:“既然都认识,不如一起坐吧。” 邢飞看了一眼童彦,没有反对,就让邱瑾辰在自己身边坐下,帮她也倒了一杯茶,问道:“你一个人吗?” 邱瑾辰说:“我在等人,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他应该还没到。”三人于是坐在一起闲聊起来。童彦见他们故人相逢,女孩也开朗大方,就坐在对面听他们讲述分开这些年的经历,倒也不觉得乏味。 不一会,邢飞点的菜上了,他问邱瑾辰:“你等的是谁,要是不来跟我们一起吃算了,咱们边吃边聊。” 邱瑾辰拿出手机说:“我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了。”低头翻找电话号码。 就在这时,童彦看见餐厅门口走进来一个人,个子很高,脸上架了一副黑漆漆的墨镜,头上一撮红毛分外招摇,打扮得跟刚开完演唱会的明星一样。这人浑身上下花里胡哨,金光闪闪,悠胳膊甩肩膀地就进来了。 童彦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眼熟,就在这时,那人也看见了童彦,先是在原地楞了一下,然后便快步朝他走来。胳膊也不悠了,肩膀也不晃了,那人走到童彦他们坐的卡座前劈头盖脸就问:“你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说: 童彦:这是什么沙雕造型啊,千万别说我认识你,作为一个服装设计师,丢不起这个人!许十安:还不是因为你!童彦:容我笑一会,哈哈哈哈哈许十安:…… 第37章 相亲 许十安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邱瑾辰抬头一看,见许十安掏出手机按了一下,自己屏幕上的电话便断了。 邱瑾辰看着这热热闹闹的一身行头,诧异地问:“你,你就是许十安?”这跟他在杂志上看见的青年才俊差别也太大了吧! 许十安摘下太阳镜,往领口一别,看向女孩。邱瑾辰穿了一件肤色的连身的小洋装,头发妆容都精心打理过,一看就是那种乖乖女的形象。许十安心想,这样的就是换成以前的他也下不去手啊,更别说现在了。他随随便便跟邱瑾辰打了个招呼就在童彦身边坐下了。 童彦虽然很不喜欢许十安这种质问的口气,他怎么就不能在这了?可许十安这身夸张的装扮对设计师的冲击力显然更大一些,大到足够他忽略老板不友好的口气。 看见许十安摘下眼镜,露出精致的眼线和大地色眼影,童彦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这还是他们那个男模老板吗?这是霓虹国进口的顶级牛郎吧!他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干嘛搞成这个样子?” 许十安嘴硬道:“我平时就是这个样子!怎么,看不惯啊?看不惯别看。” “不是,你平时……”童彦话没说完,就被许十安踩了一脚,童彦疼够呛,不敢言语了。 邢飞一头雾水地问道:“怎么,你们都认识吗?” 童彦龇牙咧嘴地解释说:“他是我公司的老板许十安,好像也是这位邱小姐要等的对象。这位是我的朋友邢医生,也是邱小姐以前的邻居。” 许十安一听是医生,立刻紧张起来,问道:“你生病了吗?怎么不说一声?什么病?严不严重?”一边说一边把童彦从上到下捏了个遍。 童彦躲开他的咸杀马特手,看着他的眼线就想笑:“我没病,我看是你有病。” 许十安:“……” 因为刚才童彦主动让邱瑾辰过来同坐,邢飞也礼节性地问了一句:“既然大家都认识,又是来吃饭的,不如一起吧?” 邱瑾辰自然知道这是跟她客气,正要拒绝,许十安却抢先一步说:“好啊,人多吃饭热闹。”然后拿过菜单就开始加菜,“太白鱼头汤,徽商盐帮鸡,香干马兰头,鲍鱼黑猪肉,先加这些。”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儿,可谁也不好意思开口撵他,邱瑾辰只好递给邢飞一个无奈又抱歉的眼神。 之前点的菜已经上了,桌上就邱瑾辰一个女性,许十安懒得管她,童彦对角线够不着,邢飞出于礼貌只好帮身边这个老熟人布菜,两人不免又聊起小时候的一些事。 童彦趁机拽了拽许十安的衣角,小声问他:“你干嘛穿成这个样子,是准备自己solo出道吗?” 许十安白瞪他一眼:“我乐意不行吗?” “行,行。”童彦离近了才发现,许十安没有纹身,而是穿了一件肉色带纹身花纹的套袖,十分好奇,用手拽了拽,弹性十足,“冰丝的呢,透气又亲肤,这个太好玩了,回去借我研究一下,你说我们做一个纹身主题的系列怎么样啊?应该会很酷。” 许十安被他总是这样戳戳点点的小动作搞烦了,右手一翻,就把童彦不老实的左手握住了,屁股一抬压在了下面,让你再不老实。 童彦倒抽一口凉气,抬头看了看对面,发现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他使劲往外抽手,许十安压得瓷实,根本抽不出来。 童彦斜眼瞪许十安,作怪的人若无其事地吃饭加菜。童彦心里暗骂一声,真不要脸!脑瓜一转,也不往外抽手了,反倒往里伸了伸,指尖一勾,就看见刚才还面不改色的许十安呛了一下,然后慢镜头一样转过脸来。他眼睛瞪得好大,意思不能再明显了:老虎的屁股你也敢摸! 童彦心里可美了,你不放我,我就挠你,于是继续施展他的九阴白骨爪。 许十安微微皱了皱眉,凑到童彦耳边小声说:“好摸吗?下次脱了给你摸个够。” 童彦当着两个陌生人的面被调戏了一把,登时老实了,低头吃菜不敢再摸老虎屁股。 邱瑾辰和邢飞聊了两句转而问许十安:“许先生,听说你有一个自己的服装品牌?” 许十安和童彦齐声说: “叫我Alex就行。” “叫他Alex就行。” 许十安和童彦对了个眼色。 邱瑾辰和邢飞也对了个眼色:“哇,真默契。我好几个在时尚杂志的朋友都说起过ANNA-X,听说卖得很好,她们也愿意借来给明星拍照。” 许十安特别无所谓地说:“童彦设计得好,自然卖得就好,其实跟我没太大关系。反正有我爸在,赚了钱是我的,赔了都算他的。”希望他爸不要听见这话,不然他得被打死。 童彦:“……” 邱瑾辰看了看童彦,笑笑说:“我之前看过你们的发布会,照片上你可不是现在这样,真想不到生活中的Alex这么……前卫?” 许十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撩了一下额头的红发说:“邱小姐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肯定见多识广,我平时就喜欢这样,面对媒体当然要装一装了,什么混蛋王八蛋往西装里一塞,不都人模狗样了吗?私下还是得回归真我,该享受的时候享受,该放纵的时候放纵,”他揪起身上的T恤,指着上面的四个大字说,“看见了吗,‘及时行乐’!年轻嘛,把想玩的都玩过一遍,才不枉此生。” 邱瑾辰和邢飞都被许十安的大言不惭震惊了,实在接不了他的话,只好低头吃菜。 童彦虽然不知道许十安发哪门子神经,但还是被他的只言片语戳中心中要害,他看邢飞低头吃菜,也不说话,就主动跟他搭话:“邢医生刚才说诊所有针灸,按摩和火罐,不知道你最擅长哪个啊?” 邢飞放下筷子说:“我最擅长的是针灸,按摩什么的有其他大夫在做,不过你来的话,我肯定亲自接待。” 许十安一边跟邱瑾辰打哈哈,一边支棱着耳朵听童彦二人说话,听见他要去找邢飞按摩,立刻打岔道:“按什么按啊,没事别瞎按,再按坏了。” 邢飞无奈地摇摇头,要是平时,他可能还会跟对方理论三分,今天看见许十安这种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缺心眼儿的,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他端起茶壶给大家添茶,童彦想用左手去拿茶杯,发现还被许十安坐在腿下,气得又狠狠掐了他一下,然后只好放下筷子用右手接了。 许十安越听越觉得不对,不知道这位邢医生到底是童彦什么人,听俩人谈话的客气劲儿也不是很熟,和他跟邱瑾辰差不多。许十安终于仔细打量了一番邢飞,发现他目光柔和,尤其是在与童彦讲话的时候,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们俩了。 一个令他震惊的可能性浮现出来——童彦竟然背着他相亲! 邢飞帮邱瑾辰盛了一碗鱼汤,问她道:“小邱,你在国外读的什么专业?” 邱瑾辰说:“读的奢侈品管理。” “噢,那不是跟童彦和Alex很接近。” 不等邱瑾辰回答,许十安抢先说道:“奢侈品从来看不上我们这些时尚品牌的,一个高山流水,一个下里巴人,从来没办法划等号,对不对呀邱小姐?” 邱瑾辰笑了笑说:“不会啊,奢侈和时尚从来都不是对立面呀,两者可以互相转化互相辅助的,童设计师你说对不对?” 童彦被许十安压得手都有点麻了,他挤出一个笑容说:“邱小姐说得对,时尚品牌应该多学习奢侈品的工艺和传承,奢侈品也可以借鉴时尚品牌的灵活多变。”他一边说一边试图将手拔出来,可就是不行。 四人边吃边聊,又说了一会医生遇见的趣事,一顿饭很快吃完了。 邢飞本来要买单,被许十安抢先付了。四人里面只有童彦没开车,本来应该邢飞送他,结果许十安不由分说就把童彦推上了自己的车,油门一踩绝尘而去。 邱瑾辰和邢飞呆在原地,邱瑾辰歪着脑袋说:“这两个人太奇怪了。” 邢飞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车子一上主路,许十安就没好气地问童彦:“你今天见那个医生是要干嘛?” 童彦坐在车里有一时间的失神,他用余光朝后座瞥了一眼,心跳都不规律了。没听清许十安的问话,他“嗯”了一声,许十安又重复了一遍,童彦活动着被坐麻的左手说:“朋友见面吃饭,多正常,这也要向你汇报吗?” “什么朋友,你们才第一次见面,是相亲吧?” 童彦反驳道:“相亲怎么了?你跟邱瑾辰不也是相亲吗?还穿得这么‘隆重’,不知道的以为大明星出来约会呢!” 一个急刹车,SUV停在了红绿灯路口。童彦吓了一跳,以为许十安被他惹毛了,没想到许十安换到驻车档,然后直接拉过他的左手问:“手麻了吧?我给你揉揉。” 童彦抽回,又被许十安使劲捉住:“别动!” 打一棒子揉三揉,神经病啊! 童彦别过头去不理他,自己看窗外风景。 许十安一边帮他活动手指一边说:“我要是想好好相亲,会捯饬成这个鬼样子吗?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他顿了顿,差点把“那个人就是你”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说喜欢很容易,但要兑现喜欢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的身份,他的背景,他的父亲……这些都是他痛快地说出那两个字的阻碍。许十安知道童彦要的肯定不只是说说而已,他要的是一辈子的承诺,就算自己想给,也得给得起才行。 心思百转千回,后半句话也就变了:“但是,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听到这话,童彦心里说不上来是酸是涩,那他又是什么?是也只能是约炮对象了吧! 他脑子里刚刚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就马上把自己唾弃了一翻。童彦,你的骨气呢?许十安有喜欢的人又怎么样,这跟你没关系。你有本事就把他搞得魂不守舍再一脚踹开,没本事就是白给人睡! 确实,让一个只谈过一次恋爱,只交过一个男朋友的纯情老少年,忽然变成一个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妖艳贱货非常有难度,简直就是逼良为娼。 可其实没有任何人逼他,是他自己逼的自己。 后面的车子已经在按喇叭,许十安放开童彦,继续开车。 童彦低头看着自己被搓得又红又热的左手,一声没吭,只是默默攥紧了拳头。 作者有话说: 许·杀马特·十安:总裁狂拽酷炫吊炸天~童彦:SB!许·杀马特·十安:你再说一遍!童彦:NB! 第38章 废物利用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京城被瑰丽的晚霞装扮得分外妖娆。这个古老又新潮的城市迎来了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天还没有黑透,SUV的自动感应大灯就打开了,许十安看了看低着头的童彦,问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问:“你喜欢那个医生吗?” 邢飞人不错,与他相处很舒服,但要是说喜欢还为时尚早,他实话实说:“谈不上喜欢。” 许十安终于松了一口气,又试探着问道:“那就是有别的喜欢的人了?” 有吗? 童彦不知道,一口否定:“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许十安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不过总比听到什么其它陌生人的名字好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车子开到童彦家楼下,童彦招呼都没打,推开车门就要下车。许十安拉住他:“我能用下洗手间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说,“卸个妆。” 童彦似乎有什么心事,只说了一句用吧,就上了楼。 许十安赶紧停好车,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到了童彦家,许十安先去上了一个洗手间,然后扯着嗓子问:“你这儿有卸妆油或者橄榄油吗,借我用一下。” 童彦去厨房翻出一小瓶橄榄油,可能是买什么东西送的赠品,还没开封。他把橄榄油放在洗手台上,接着就去给狗狗填食添水。 许十安拿起橄榄油看了看,都快放过期了,他琢磨着,这么好的东西不能浪费啊,除了卸妆得再干点别的! 许十安拽出一节卫生纸,蘸了橄榄油开始往脸上招呼,没两下就把自己揉成了一张花狗脸。他愁眉苦脸地扭过头,看向蹲在地上的童彦,好像他完全不擅长这个似的,对着童彦无奈一笑:“擦不干净。” 童彦叹了口气,站起来走进洗手间,从许十安手里拿过橄榄油说:“你坐下。” “坐哪?” 童彦看了看:“坐马桶盖上。” 许十安乖乖坐好,像只听话的大型犬。童彦找出一盒棉签,取了几支蘸满橄榄油,他对许十安说:“闭眼啊。” “你可别弄我眼睛里。” 童彦翻了个白眼,左手按着他脑门,右手拿着棉签,仔细地开始清理黑乎乎的眼线。 欧阳老师非常专业,眼线全都画在了睫毛根上,童彦必须得扒着眼皮才能清理干净。 许十安的眼睛于是被拉开了一条小缝,童彦又出现在他面前,薄薄的手掌和细长的手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大概用了二十多根棉签才把许十安的花狗脸擦出底色。童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弄干净了,你洗个脸就行,看你以后还瞎折腾自己不。” 话音未落,他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得身子一歪,手里的棉签也被带得哗啦啦撒了一地。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许十安的大腿上,许十安正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童彦挣扎着要起来:“你给我松手!” 这么一说许十安搂得更紧了,让童彦根本动弹不得,他把下巴垫在童彦的肩窝上,压低声音对着他的耳朵说:“你吃饭的时候干什么来着?每次都占我便宜,占完便宜就想跑,都成惯犯了,合适吗?” 童彦想起了许十安说的那句话,后背蹿上了一路小电流,但是嘴上还是死咬着不承认,他扭头瞪着许十安,气鼓鼓地说:“是你先压我手的!” 许十安没有反驳,只是用好像能包容一切的眼神看着他愤怒的设计师,看他被自己点燃,爆炸,然后他再一点一点将他落下的烟花拾起,抚平,重新组装成一朵妖娆的蔷薇。 压你手算什么,我还要压你呢! 许十安于是抱着童彦站起来,在他的叫骂声中径直走到浴室的花洒下面。开关被身体撞开,水花当头落下,在两人之间拉出一条窄窄的雨幕。 童彦可能真是个炮仗,一着水瞬间哑了火。水温逐渐变热,水帘变成了水雾,朦朦胧胧,叫他看不分明。 许十安隔着水雾的脸移动到花洒下,脸上锋利的棱角似乎都被这水柱冲刷没了,显得格外温柔。 童彦再次出现幻觉,分不清这是梦中的水下还是现实的浴室。 下一秒,许十安便咬上了他的嘴唇,奇怪的是,童彦并没有躲闪。他打开他洁白的牙齿吸住害羞的舌头,他们粗喘着,都疯狂地想要对方。 童彦双手缠上许十安的脖子,两条腿夹着他的腰,他们在水花下亲吻,缠绵,水珠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神智,两人带着各自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事与对方接吻,吻得用力,吻得投入,好像要把一肚子的话直接塞进对方心里。 许十安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只能加倍温柔小心。他在心里叫嚣,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啊,你这个傻瓜,笨蛋!我知道我还不够好,但请你一定要等我,再给我些时间,等我足够强大,等我们都变得更好的时候,你会答应我吗? 他看着童彦脸红,喘息,皱眉,把他一次次送上巅峰,直到童彦哭着求饶,才让自己释放出来。 这一觉,许十安睡得特别好。第一次,他住在了童彦家。 醒来的时候,许十安先是听见了一阵“刺刺拉拉”的声音,他睁开眼,看见童彦穿着一身白色的家居服,正站在同样颜色的落地窗帘前帮他烫衣服。 风将纱帘的下摆吹起,卷起一层层波浪样的花纹,童彦低着头,弯着他洁白的颈子,正拿一只无线熨斗来回滑动。 房间里只有布料摩擦和窗帘抖动发出的声音,许十安觉得这个画面陌生又熟悉。 说陌生是因为他从未见过谁当着他的面帮他熨烫衣物,说熟悉是则因为这画面太美好,像极了记忆里某个电影中的镜头,忽然一下就触碰到了心里最隐秘柔软的那个地方——他想,“家”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童彦熨烫完毕,把所有衣物叠好拿到床头,余光一瞥,正看见许十安睁着两个大眼不错眼珠地躺在枕头上看他。童彦吓了一大跳,这人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醒了也不说一声,他到底看了自己多久?他又想起了许十安那个能看见自己工作室的电脑,于是生气地想,许十安是偷窥狂吗?这么想着也就骂了出来:“你有病啊!醒了也不说一声!看什么看!”说完把刚刚叠好的衣服全都仍在了许十安的脸上。 许十安的浪漫幻想被童彦的这一嗓子喊得支离破碎。睡完就翻脸,也就童彦能干的出来了。他把头上的衣服拽下来闻了闻,有和童彦身上一样的清新味道。 许十安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只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他躲在被子里说:“干嘛对人家这么凶啊,昨天晚上亏得我那么卖力伺候你,你倒好,多看你几眼就不乐意了,还骂人。” 童彦被他的样子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掀开被子:“赶紧给我起来!” 许十安于是赤裸着上身坐直身体,毫不吝啬地在童彦面前展示他的宽肩窄腰,童彦再没有了刚才的嚣张,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收拾熨衣板,他问许十安:“你要吃早餐吗?我家只有面包和牛奶。” 许十安穿上内裤,爬到床尾仰起头对童彦说:“我想吃你。” 要死了!!!!! 童彦装作没听见,转身把熨衣板收进了储物间。 许十安看童彦脸红了,也没死乞白赖地臭不要脸,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是不是太有福气了?居然能穿大设计师亲自帮我熨烫过的衣服,如果我说我想穿一件他亲手做的衣服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童彦从储物间出来,心说,谁特么有空给你做衣服,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想要什么?” 许十安套上T恤说:“什么都行,只要是你做的就行,不知道你手工好不好?” 童彦一边收拾熨斗一边说:“我还不会设计衣服的时候就已经会踩缝纫机和锁边机了。我奶奶是个裁缝,我从小在缝纫机旁边长大,十几岁的时候,奶奶做的裤子都是我帮忙锁边的。我小时候觉得最好玩的东西就是缝纫机旁边那个小抽屉,里面有各种颜色的线卷和梭心梭壳,那就是我小时候的玩具。所以,你说我手工好不好?” 这骄傲的小口气! “光说不练假把式,那就给我做一件。”许十安可不能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赖皮到底。 童彦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许十安洗漱完毕,把童彦给他准备的早餐吃了个精光,临走的时候,又在门口狠狠亲了一口童彦。 童彦立在原地,缓缓把头靠在门框上,忽然有一种身体被抽空了的感觉。他默默地看着电梯门关严,看着代表楼层的红字跳到最小又跳到最大,直到邻居家发出开门的声音,他才悄无声息地转身回房。 今天是周日,童彦打算把屋子好好收拾一下。他发现许十安的那些项链、骷髅戒指和纹身袖都没带走,估计是不要了。这些东西一看就是样子货,许十安平时根本不会穿戴,他本想扔掉,可收到一起就鬼使神差地把它们拿到了书房。 童彦有些心烦意乱,他抽出一张白纸,在纸上画了一张草图,是一件后背有纹身图样的男士夹克,宽阔的肩膀,细长的双腿,怎么看怎么像许十安。 童彦更烦躁了。 他忽然想起许十安说让他给他做件衣服,做个什么呢? 刚想到这里他便自嘲似的笑了,许十安只是随便说说,自己还当真了,真是有病!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童童真是人又美手又巧~童彦:略略略~许十安:吃不够童彦:滚~许十安:你又凶人家了! 第39章 盗版风波 周一,童彦早早地来到工作室画图,周沫一来就凑到他身边问:“我给你介绍的医生怎么样?” 童彦心虚,都不敢抬头看周沫,支支吾吾地说:“还,还行。” 这要是让周沫知道他跟医生吃完饭干了什么,非得直接把他揍进医院不可。 周沫以为他不好意思,便说:“要是觉得不错就多接触一下,起码人还算靠谱。” 童彦“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心想,饭局被许十安搅和成那样,邢飞应该不会再联系自己了吧。 许十安那边也差不多,女方表示,两人性格有差距,还是多了解了解再说,拒绝得相当委婉。 许运生恨铁不成钢,可毕竟是人家姑娘没看上自己儿子,也不好再怎么样,姑且放过了许十安。 一个月后,全部代理商的合同签署完毕,生产部准备排料下厂制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名代理商发来邮件,要求解约。因为他们发现电商网站上已经有盗版的春夏服装在以极低的价格贩卖了,款式跟ANNA-X的秀场图一模一样。这严重损害了代理商的利益,他们要求ANNA-X必须拿出应对策略,否则就解约。 许十安要销售部的人先安抚住这名客户。首先,在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不要声张,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其次,这个事情公司非常重视,一定会在一周内给他一个说法。 稳住了客户,许十安紧急召开各部门负责人会议,讨论应对办法。 市场部总监周辉说:“一般这种盗版的情况,可以向电商平台举报,平台认定之后就会处罚店铺,对店铺进行关闭。” 许十安总觉得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听说过一些抄袭的手段,时装周上,大牌秀场图一出来,国内很快就会出现仿品,几百块钱就能穿上专柜上万的款式。也有一些抄得比较精细,不是光凭一张照片就敢下厂制作,而是等到正式商品上架以后,买来专柜正品,将衣服一片片拆开,再重新打版制作,这样可以在版型上保证与正品的高度一致。能下这么大本钱的人找的工厂也是不是普通的小作坊,而是工艺非常成熟的大牌代工厂,生产出来的货品专供一些代购微商,几乎能以假乱真。 难道说ANNA-X也能“享受”国外大牌的同等待遇了吗?许十安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高兴还是悲哀。 不,这可能是整个服装行业的悲哀。 童彦一直在用手机翻看这家店铺的产品,自己设计的东西出了盗版,设计师肯定最糟心的。 他一边翻一边皱眉,说:“我觉得这个店的衣服细节做得很好,一些我设计时想到的点他们好像都注意到了。” 童彦话里有话,几人都警觉起来,他接着说:“可不可以先不要举报,我们买来一些衣服看看再说。” 许十安觉得有道理,他对Tina说:“你拿自己账号买几件,具体买哪些款式问童彦,寄到你家,不要寄到公司,发顺丰,公司报销。” Tina点头,当天就下了单,第二天收到货后立即拿到公司。 许十安把童彦和周沫叫到自己办公室,几人一起检查这些盗版的衣服。 周沫越看越觉得蹊跷:“这些衣服布料没有我们的好,做工没有我们的精湛,但是版型什么的倒是八丨九不离十。这太奇怪了。” “什么八丨九不离十,分明就是一个版出来的好吗。还有啊,这款衣服的扣子我在设计稿上特别备注了‘纽扣定制,花纹鸢尾花’,你们看这件衣服的扣子上是什么花?” 几人无语。 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彼此已经心知肚明。这不是单纯的商品仿冒,这是他们公司的设计文件泄露了出去! 许十安捏着自己的下巴不言不语,要说他对公司的员工都还不错,薪水给得不低,可累也是真累。泄露公司设计文件相当于泄露了公司的商业机密,这么做有什么好处?要搞垮公司还是从中获利? 许十安问:“能接触到设计文件的除了设计部还有生产部,对吧?” 童彦点点头。 这两个部门的人都是怀疑对象,可要排查起来简直毫无头绪。 许十安说:“Tina通知市场部的人马上向平台举报,设计资料泄露的事情先不要对任何人说,其他的事情让我想想,你们先回去吧。” 周沫和童彦互相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起身走出办公室。 许十安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揉捏眉心。他觉得好累,怎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就不能让他好好卖个衣服吗?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去见一个人,求助一下,忽然听见有人在他面前咳嗽了一声,睁开眼睛一看,童彦又回来了。 许十安收敛神色,问道:“怎么了?” 童彦低着头说:“其实……我的嫌疑最大吧?” 许十安莫名其妙,坐直身体问:“干嘛这么说?” “一般这种事情,新员工的可能性更大,毕竟来公司时间短,没什么感情,我和周沫是最晚来的;其次,我之前闹过辞职,你不肯放我,我就狗急跳墙也是有可能的啊?” 许十安问:“我应该这么想吗?” 童彦没说话。 许十安低低笑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办公桌前对童彦说:“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的。” “为什么?” 许十安摊摊手:“不为什么,你不是那种人。” “那我是哪种人?” “你啊,”许十安靠在桌子上,双手抱胸看看他说,“你就是个傻子!” 童彦:“……” “问你正事儿呢,你到底打算怎么办?”童彦不免替他着急。 许十安如实回答:“不知道。如果说仅仅是为了给代理商一个交代,店铺关闭应该也可以应付的过去了。但是要找出泄密者,这可不是我擅长的领域。” 这老板还能靠点谱吗?童彦脱口问道:“那你到底擅长什么啊?” 许十安看着童彦,把到嘴边的骚话收了起来,正经八百地说:“我比较擅长发现傻子身上的闪光点。” 童彦:“……” 他就不该回来! 虽然北京已经入了秋,可夜晚的fancy酒吧热闹依旧,可能天气凉了人们更需要抱团取暖。 许十安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低头喝酒。他是来谈事儿的,不想引起无谓的关注,特意换了一身便装,还扣了一顶棒球帽在脑袋上。 往常他来的时候,总有一些漂亮可爱的男孩子往他身上凑,看着顺眼的他都会留下喝几杯,聊得开心了最后也可能带走。最近公司的事情忙,他已经好久没来过酒吧了,再看这里的那些男孩子时,总感觉差了点意思。觉得他们的头发不够蓬松卷曲,觉得他们的穿着品味太差,觉得他们的眼线太过浓重……说白了,他们都不是童彦。 今天虽然换了行头,也遮住了脸,看起来就像个大学体育生,可依然有人过来搭讪,这回换成了各种中年大叔。许十安无奈,只盼着魏识尘快点来。 又过了一会,他手机响了,接起电话不怎么友好地问:“怎么还不到,警察都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吗?” 魏识尘在电话那头说:“也不知道是谁求着我来的,我们可跟您这种大老板比不了,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加班,要不然我回去得了。” “别废话了,到了就赶紧进来,走到头左转,右手边。” 很快,魏识尘就找了过来,手里晃着车钥匙,拿脚踢了踢正在低头玩手机的许十安:“身份证拿出来,警察临检。” 许十安闻声抬头,撇了撇嘴,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魏识尘今天也穿的也很随便,因为真年轻,俩人坐一块儿就跟俩大学生偷偷跑出来体验人生似的。 他也不跟许十安见外,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靠,四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魏识尘说:“哎,大老板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往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领,要么我一不留神就被腐蚀了,要么他们一不留神就被我逮着了,哪样都不合适!” 许十安轻笑了一下问:“怎么就藏污纳垢了?” 魏警官说:“刚我过来的时候看见有一桌上摆着一个玻璃盘,几根吸管,一张卡片,当然,这些东西在酒吧很普通,可放在一起就是K丨粉吸食工具,你说我这么正义你让我怎么办?” 许十安当然知道酒吧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比这再重的“药”都有,不过他不碰就是了。 “得,下次我找一茶楼总行了吧!”许十安要给他倒酒,拿起酒瓶又问一句:“你喝什么?” “酒就免了,我开车,给我一听可乐就行,而且我们家周老师特别不喜欢我喝酒,我可不想回去跪搓衣板儿。哎你说吧,找我什么事?” 许十安招呼服务生给他要了一听冰可乐,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说:“上次的事情谢谢你了。” 魏识尘揣着明白装糊涂:“上次?哪个上次啊?” 许十安拿着酒杯笑了笑,感觉这个小警察还真没那么好糊弄。 “两次,可以吗?” 魏识尘瞟他一眼,拉开饮料罐:“大老板就这么口头表示感谢啊?一点都不真诚。” 许十安靠在沙发背上问:“你想要什么?” “我没什么想要的,但是你可以想想我们家周老师有什么想要的。” 其实魏识尘跟他提什么条件都无所谓,就是这个张嘴闭嘴不离“我们家周老师”的习惯让人有点受不了。 谁要吃你们的狗粮啊! 不过,许十安也不能否认,对他们这种发自内心又无所顾忌的感情真的有些羡慕。不像他,现在被家里看得死紧不说,他爸手里还攥着他跟童彦的把柄,他得想办法先帮童彦“洗白”,否则什么也白搭。 他有点想童彦了。 许十安收回跑得没边儿的思绪,努力思考怎么讨好周沫。这确实有些难度,周沫平时不声不响的,还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想独立做设计师吗?我可以考虑开一个副牌交给他做。” 魏识尘摆摆手说:“别别别,千万别,还嫌我们家周老师不够累的吗?以后少给他点活,少让他加班比什么都强,不行多给童彦派几个助手嘛。” “你对周沫还真是……挺好的。” “那当然了,人家毕竟岁数大了,好多事情抹不开面儿,我年轻不得多让着点?”魏识尘把头探到许十安身边问,“哎,听说你上次下手够狠的,把萧奕打一脸血,早知道你这么暴力我就不告诉你房间号了,万一整出点事来我这身警服就别穿了。” “没那么严重,都是他的鼻血。”许十安提起萧奕就气不打一出来。 “上次是你说‘要是周沫被前男友骗到了酒店,我能不能冷静’我才帮你查的房间号,那现在我想请教一下……” 许十安问:“什么?” 魏识尘说:“您跟童老师的关系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这都什么脑回路~你是老板娘哎~童彦:谁爱当谁当~我不当 第40章 指点迷津 听魏识尘问完,许十安愣了一下,现在的警察怎么这么八卦啊。 他跟童彦的进展,这可怎么说呢,身体上的进展是一日千里,但是地位上,他怕是一落千丈吧,说出来怪丢人的。 许十安抿了一口酒说:“没什么进展。” “没什么进展?”魏识尘有点难以置信,“你行不行啊?我跟你讲,童彦是我们家周老师最在乎的人,你之前什么样,我们是调查过的,你要是认真想追童老师,那我们就既往不咎,你要是还敢像以前那样……先掂量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呦,这娘家人还挺厉害呀! 许十安:“警察叔叔,我可以跟你坦白,但是你得替我保密。” 魏识尘抬起下巴点了一下:“你说,我先听听。” “我的情况比较复杂,第一,我家里有老爷子管着,他对童彦的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因为萧奕散播的那些谣言,他先入为主地以为童彦是我的包养对象。” 魏识尘:“老爷子还管你这些事,原来怎么不管?” “可能那次闹得动静有点大,童彦又是男的。”许十安接着说,“第二,我没对家里出柜,老爷子还想抱孙子呢,就算没有第一条,这第二条也够要命的。” 魏识尘:“……” “第三,我不确定童彦是什么想法,他有时候好像挺在乎我,有时候又让我觉得……“许十安顿了顿,把到嘴边的“只是拿我当炮友”收了回去,换了个委婉的说法,“觉得他心里根本没我。再看看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您这万里长征才刚起步啊,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许十安想了想说:“不知道,等我们都变得更好的时候吧。”说完又补充道,“这些事我没跟任何人聊过,你可别回去就跟二位亲爱的老师说了!” 魏识尘坏笑道:“噢?封口费呢?” “你不是刚喝了吗?不够我再帮你要一听?” “许十安!” “行了行了,别那么大声,我问你个事。” 魏识尘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里剥开心果,假装看向别处的样子。 许十安问他:“要是我发现公司有文件泄露出去该怎么查呢?” 魏识尘问:“什么文件?” “设计图纸,我们发现有人在网上卖我们还未上市的春夏新款服装,我们已经举报了,但是有证据表明这种仿冒不是单纯的看图盗版,而是公司的设计文件流出了。” 魏识尘又抓了一把开心果,一边剥一边说:“这种情况一般先从最近离职的员工里排查,离职员工的可能性最大。” “没有人离职,能接触到这个文件的只有设计部和生产部的员工。” 魏识尘脸色一沉,将一把果壳“哗啦”一声扔在桌子上:“那就是我们家周老师和童老师也有可能了?” “理论上讲是这样的,但是我不怀疑他们俩。” “盗取商业机密,一般是为了获利,或者获得跳槽加薪的筹码,你这个居然没有辞职,那就很奇怪了,你有没有考虑过谁跟公司或者跟你有仇啊?” 许十安握着酒杯在桌上转来转去:“跟我有仇吗?我不记得得罪了公司里面的什么人啊?” 魏识尘将一把剥好的开心果全都倒进嘴里,嘴巴鼓得像只松鼠,他一边把开心果嚼得嘎嘣响一边说:“诶,不是你想的那样,不一定非得是正面冲突,有时候老板无意识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小小政策的调整都有可能造成员工心里的反抗。比如上班时间提早了半个小时啊,某个员工原来的作息时间就被完全打乱了,有人就愿意早上多睡一会,早起十分钟都不愿意,别说三十分钟了。还有的因为提成比例调整了一个百分点,那些业绩不好的无所谓,业绩好的可能一下少了好几千块,他们能开心吗?肯定不开心啊。他们会跟你说吗?不会,因为说了也是白说。而这种不满却不会消失,他们不会跟你当面发生冲突,表面上都对新政策非常支持,回家可能就会骂爹骂娘,严重了还有可能杀人放火,真的。人心啊,有时候特别脆弱,受不了一丁点委屈,有时候呢,又特别坚强,钢浇铁铸。真的,你好好回忆回忆吧。” 许十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魏识尘又问:“那个仿冒你们服装的电商不在本地吧?” “不在。” “在外地就麻烦了,不然可以让工商质监部门联合执法,说不定能查出来图纸的来源,但是你们这涉案金额也不大,又已经举报了,平台一把店铺封掉,店主也就很难找到了。” 魏识尘说:“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外面的人想整你,买通了你公司的某个员工。哎,我说的都是可能性啊。供你参考。” “外面的人?” “对啊,竞争对手啊,仇人啊,情敌啊什么的……”魏识尘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因为两人都想到了一个名字。 “不会吧?难道又是他?” 许十安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了里面的威士忌,把酒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又是萧奕吗?许十安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气。这个人就像一块恶心的牛皮癣,甩不掉,也治不好,随时随地可能复发。 魏识尘也看出了许十安的不悦,他侧脸的咬肌鼓动了好几下,这是男人发狠的前兆。魏识尘赶紧劝道:“咱们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你可不能轻举妄动啊,你要是再打人,我以后可不帮你了!” “放心,”许十安说,“这回肯定不跟他动粗。你能给我一份萧奕的档案吗?我查一下公司里谁跟他有过交集。” 魏识尘双手抱在胸前不满道:“怎么又是我啊?” 许十安斜着眼睛瞟他一眼:“能者多劳嘛,你不想帮忙也行,我就用我的办法去查,无非多折腾折腾,总归也能查得到的。” “你……行行行,你不要再乱搞了,等我消息。” 许十安笑着拿杯子跟魏识尘碰了碰,说:“好兄弟!” 魏识尘嫌弃道:“谁跟你兄弟啊!你们这种资本家,富二代,不要意图拉拢腐蚀我们,你叫小舅子也没用。” “小舅子?”许十安几乎要大笑出来,这么说好像也对。 “去去去,别臭美了,童老师看不上你这样的,有过一个就够够的了。” 许十安:“……” 咨询完警察,许十安回到家,一边换衣服一边拨通电话。 那边传来一个男声:“少爷?” 许十安问:“陈诺,现在说话方便吗?” 陈诺说:“方便,我在家。” 许十安:“嗯,上次代理商名单的事情,老头发现了,有没有为难你?” 陈诺:“没有,董事长什么也没说,您放心。” 许十安:“那就好,不过他肯定也知道了我在他那边有人,你还是小心点。” 陈诺:“我会的。” 脱光衣服,许十安只穿一条平角短裤走进健身房。他的后背呈现出一个完美的倒梯形,臀部浑圆饱满,两腿修长笔直,这都得益于他坚持不懈的身材管理。 他把手机调成免提状态放在一边,坐在沃特罗伦划船机上,两脚踩住踏板继续跟陈诺通话:“你知道有个叫E的潮牌吗?” 陈诺:“似乎听说过。” 许十安一边拉动划船机一边说:“帮我查查这家公司,法人叫萧奕,查查他们有没有偷税漏税,产品质量,违法用工的问题,查出来就向相关部门举报,越狠越好。” 陈诺:“好的少爷,给我些时间。” 许十安:“不着急,你慢慢查。” 通话完毕,许十安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拉动手柄。透明水箱在拉力作用下转出一圈圈泛白的水花,给予练习者最真实的划船感受。渐渐的,他的后背浮起一层细汗,许十安于是加大动作幅度,将手柄举到胸口,举过头顶,大开大合。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一个别人看不见的靶子或是一个目标,他正努力让自己化成一支箭或者一艘船,拼尽全力向那个目标冲去。 魏识尘总是那么有效率,两天后,萧奕的档案已经发到了许十安邮箱。他把萧奕的档案打印出来,和设计部以及生产部的员工档案一一对比,竟然有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发现。 许十安放下手中资料,踱步到窗口向外看去。 北京的秋天非常漂亮,秋风吹走雾霾,天空能蓝得滴水。他楼下的银杏树已经染上了一身金黄,地上也铺了一层薄薄的落叶,红砖小楼包围着金色的树林,当真是一幅好风景。 看着看着,许十安忽然发现林子里有个黑影晃来晃去,似乎在低头找着什么,许十安笑了笑,转身就下了楼。 现在不是休息时间,楼下没什么人,许十安走到小树林的时候,就看见童彦靠在一颗树上,正拿后背“咣咣”撞树。 许十安:“……” 说他是傻子还真不是冤枉他! “你这是练什么神功呢?”许十安晨跑的时候,见过不少老头在公园里撞树,没想到他的设计师也有这种爱好! 童彦转头一看是许十安,有点不好意思,随后蹲下身去,捡拾地上的白果。 “我捡点银杏果,反正掉下来也没人要,烂掉可惜了。” “不知道的以为你设计灵感都是这么撞出来的呢。”许十安蹲下来,捡起一颗捏在手中端详,“你喜欢吃这个吗?” 童彦解释道:“不是我吃,给我奶奶吃,这个对老人的心脑血管有好处,但一次不能吃太多,不然会中毒的。” 许十安于是帮他一起捡,边捡边说:“小时候我妈也爱捡这个,捡完撒把盐,烤着吃。” 童彦从没听他提过母亲,但也不好瞎打听,他想起盗版服装的事情,问道:“泄密的事情有什么眉目了吗?” 许十安把捡好的一把白果放进袋子里:“有一点,还在收集证据。” “你已经查出是谁了?”童彦有些惊讶。 许十安抬起头说:“你把自己的事儿做好就行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来处理,别脏了你的眼睛。” 童彦没说话,他觉得许十安的脸今天看起来分外柔和,阳光穿过树梢,在他脸上打下一片斑驳的树影,山興小扇子一样的形状,在心口扇起一片涟漪。 两人足足捡了一大袋,许十安站起来,把装满银杏果的口袋递给童彦:“回头我让打扫院子的阿姨给你把银杏果都留起来,你自己没事儿就别撞树了,就你那小身子板儿,再撞几棵还不得撞折了?” 童彦刷地一下脸就红了,接过口袋什么也没说就跑上了楼。 见童彦身影消失,许十安抬起头,看着这满天满眼的金黄色,确实有点睹物思人的感觉了。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猪撞树上了~童彦:真烦,哪都有你~ 第41章 清理门户 这天,许十安正在办公室闷头处理文件,市场部总监周辉急急忙忙地闯进他的办公室,一脸兴奋地说:“Alex,好消息!好消息啊!” 许十安看合同看得神烦,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问:“哦,什么好消息?”说出来正好给他解解闷儿。 周辉一手攥着拳头,一手拿着打印出来的邮件,一起在面前挥了挥说:“纽约时装周邀请我们去参加明年秋冬的大秀,邮件我都给你打印出来了!” 许十安深沉惯了的脸上看不出惊喜,倒是露出一丝疑惑:“纽约时装周的日程都是提前一年确定的,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会邀请我们?” 周辉的脸色微微一僵,低声解释道:“不是官方日程,是我们线上旗舰店在的那个电商平台搞了个中国品牌日,确实匆忙了点,但总归是个好机会啊。” 许十安接过邮件仔细看了一遍,终于确认了这个事实。 纽约时装周,看似前卫,其实非常保守。如果外国品牌没在美国落地,没有为美国人带来就业,他们是不会邀请进入官方日程的,也不知道电商平台给了主办方什么甜头,八成是什么跨境贸易吧。 不过话说回来,专业人士才会考虑是不是官方日程,消费者哪管那么多,看个热闹而已。既然有人搭好了舞台,许十安作为一个生意人,无非是考虑怎么把戏唱得更好。总之,这是好事一桩。 许十安没考虑太久,直接让周辉回复同意参加。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对周辉说:“邮件先借我一下。” 路过Tina办公桌时,许十安敲了敲她的桌面,吓得正在补妆的Tina直接把口红画成了腮红。许十安捡了个乐儿,噗嗤一笑说:“中午叫个日料外卖给公司所有人,我请客。” Tina一手举着口红,一手举着公主镜,愣在当场——他们是不是又借了设计师什么光啊? 许十安迈着轻快的步伐推开设计师工作室的大门,只有童彦一个人在。见他来,童彦停下手头的工作,抬头问道:“你找我吗?” 许十安一撩西装下摆,坐在工作台上问:“嗯,你忙什么呢?” “画图。” “春夏的吗?” “是的,出了一些概念图,想放一些花草的概念进去,还在完善中。” 许十安拿起几张手稿看了看,放下说:“可以了,剩下的就交给其它设计师完成吧,一个要参加纽约时装周的设计师,哪有那么多时间亲自画图。” 童彦先是一愣,随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许十安将邮件在童彦面前一抖,“这是邀请函。” 童彦狐疑地接过来,上上下下看了好半天才弄明白怎么回事。 “这……真的吗,我们要去纽约了吗?我不是做梦吧,你快掐我一下!”童彦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闪动着难以掩饰的喜悦,许十安哪舍得,说道:“掐什么掐啊,我还怕你不愿意去呢,毕竟不是官方日程。” “我不愿意?我一百个愿意啊!这可是纽约时装周哎,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许十安见童彦是真的高兴,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说:“中午我请大家吃日料,庆祝一下。” 童彦才不在乎吃什么呢,站起来就往门口走:“我要告诉周沫去!” 许十安看着童彦一步三蹦地出了门,心里无比满足,那感觉有点像家长看见自己的儿子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老怀甚慰。 哦……这么形容好像也有点不大对。 他低下头,无意识地翻动桌面的手稿,这些都是童彦的心血,许十安想,这次去纽约,无论如何不能再发生类似上次的泄密事件了。他在心里盘算一下,有些事情拖得太久,也该收收尾了。 中午享受完老板提供的免费午餐,周辉又被叫到许十安的办公室,要他拿出一份纽约时装周的预算来。包括公司团队的差旅费,场地租金搭建费,请模特,造型师,媒体公关的费用等等等等。 周辉有些为难,公司里的人都没有参加国外时装周的经验,这国外的预算可不太好报。 许十安才不管这些,要他必须一周内把报价做出来。他这种连小老婆都卖了的花架子总裁,干什么之前都得先把钱算清楚。 打发走周辉,紧接着,资深设计师陈雷也被叫到了总裁办公室。 许十安让他在办公桌对面坐下,跟他客套:“老陈,最近怎么样?是不是挺忙的?” 陈雷似乎有些局促,眼神飘来飘去:“还好吧,跟大家一样。” “嗯,没事,咱们随便聊聊。”许十安说,“之前的系列你们收集了很多素材,出了很多图,非常辛苦,这我知道。” 陈雷挤出一个笑容:“大家一起工作,倒也没觉得辛苦,只要顾客认可就行。” “只要顾客认可就可以了吗,自己不认可?”许十安问得十分诡异。 陈雷闹不清楚他这是唱的哪一出,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十安没让陈雷继续说下去,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作为一个有着多年资历的服装设计师,说实话,你觉得童彦的设计怎么样?” 陈雷看了许十安一眼,却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表情,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到底什么意思,只能含含糊糊地回答:“他的设计……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应该比较符合现在年轻人的审美吧。” “但是不符合你的审美!” 陈雷被许十安突然提高的嗓音吓了一跳,慌张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吧,毕竟审美是一件非常私人的事情。” 许十安双手交叉,冷冷地看着陈雷说:“我来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吧,自从首席设计师的位置空出来,你就觉得这个位置非你莫属,可你万万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童彦,从他来的第一天,你就各种看不顺眼,对不对?你从来不去想我为什么用童彦而不用你,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自然也从未对他心服口服过。你觉得设计思路都是童彦在主导,你不过是在帮别人做嫁衣,心里不服气,一直对此怀恨在心,所以,当你的老同学萧弈找上你的时候,你们一拍即合,”许十安说到这里突然站起来,身体逼近陈雷,“是你把我们时装发布会的设计稿泄露给萧弈的对不对?” 随着许十安的这一大段话,陈雷已经冒了一脑门的冷汗出来。他不知道许十安是怎么知道的这些的,心里非常慌乱,嘴上却依旧装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许十安重新坐回椅子里,他盯着陈雷,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扔在桌子上:“别装糊涂了,这是你和萧弈的履历,你们是高中同班同学,这都不记得了吗?” 陈雷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一份是他的,另一份是萧奕的,他稍微冷静了一下说:“就凭我们认识,是高中同学,你就认定是我泄露的设计稿?这也太牵强了吧?再说,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确实,那么再加上这个呢?”许十安将自己的显示器调转过去,给陈雷看上面的视频:“咱们公司每个办公室都有监控,高清的,正对你工位后面就有一个,这个你知道吧?这是你拷贝设计文件时的视频,这些文件是发布会结束之后你拷贝的,请问,你拷贝它们做什么?” 陈雷看着自己的背影出现在画面中,点开文件夹,复制粘贴……他心里慌成一片,嘴上却依旧不肯承认:“那也不能说明我把这些设计稿给了别人!” 许十安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啊!”他再次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陈雷怕极了他这个动作,不知道那个抽屉里还会拿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许十安捏着照片,看一张就扔一张在陈雷面前,“这是你和萧弈见面的照片,最近你们见面十分频繁啊?他承诺了你什么?我猜,一定包括在他的公司里给你一个设计总监的职位吧?” 陈雷暴怒:“你居然跟踪我!” “不止,我们这种人,为达目的可是什么卑鄙下流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的。”许十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轻蔑又玩世不恭的笑容,手里漫不经心地摆弄一支录音笔,“喏,我还不小心录下了你们的谈话内容。你把设计资料给了萧弈之后,急于离开我的公司,可是萧弈让你再等等,他希望能从你那得到更多关于ANNA-X的情报,你们产生了分歧,为此大吵一架。”许十安笑了笑说,“下次谈论这种见不得台面的事情记得换个私密一点的地方,咖啡厅是用来谈恋爱的,不是用来谈判的。要我放给你听听吗?环境稍微有点吵,不过我已经做了降噪处理。” 陈雷的脸色在许十安说这番话的时候由红转黑,又由黑转白,活像一条变色龙。在许十安接二连三的逼问下,他的神经被拉得极细,马上就要断掉了,完全失了方寸。陈雷“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说道:“许十安,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给你卖了这么多年的命,我得到了什么?凭什么他一来就当首席设计师?他的设计有什么好?还不是你找媒体吹嘘出来的!” 童彦第一季的设计可不是媒体吹出来的,那是实打实卖出来的,然后才有媒体陆续注意到。以他许十安的抠门儿,怎么舍得一上来就拿钱砸媒体? 许十安说:“我是个商人,在我眼里,能挣钱的就是好的,在顾客眼里,漂亮的就是好的。如果品牌实力靠媒体就能吹出来,那所有公司都去抱媒体的大腿好了,还要设计团队干嘛?还要原创干嘛?老陈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听到许十安当着他的面维护童彦,陈雷的情绪愈发失控:“你们俩个有什么猫腻全公司都知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含着金钥匙出生,想玩就玩,想开公司就开公司,你根本不知道一个普通人要取得成功有多难,要付出多少的艰辛!我刚毕业的时候,住地下室,啃方便面,一天的生活费只有几块钱,每天上班就是画稿,不知道给我的总监画了多少稿子,他倒好,拿过去随便加几笔就变成自己的设计了,凭什么!” 许十安听见陈雷暗示他和童彦的关系,差点没搂住自己的暴脾气,好不容易才把心里的火压下来:“老陈,你总是说凭什么,你觉得你的付出没有回报,那你有没有从自己身上找过原因呢?” “我有什么错?我没有错,都是你们的错!童彦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等了十几年才等到的机会就这样没了,你们谁考虑过我的感受!” 许十安飞快地说道:“所以你就偷了他的设计给萧奕当投名状吗?” “我没有偷,我只是拷贝了一份公司文件而已,他拿去干了什么跟我没关系!” 许十安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老陈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我没有偷,我只是拷贝了一份公司文件而已,他拿去干了什么跟我没关系!” 许十安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神态轻松地说道:“凭刚才这段录音,我已经能告你了,不过念在咱们的旧情上,只要你主动辞职,我也不会再找你麻烦。” 听到录音,刚才还吹胡子瞪眼的陈雷整个人都瘫软到椅子上,像一滩烂泥,他恨恨地说:“许十安,你耍我!”那表情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如梦方醒。 “商场如战场,我也没想到会先拿自己人开刀。我能忍受你们上班出工不出力,但是不能忍受在别人我背后捅刀子。我这什么都没干呢后院先起火了,也不合适吧?”许十安无意再跟他纠缠下去,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于是按下座机呼叫键,“Tina,进来带老陈去办离职手续。” 陈雷呆呆地瘫坐在椅子上,他当初之所以敢把设计文件给萧奕,一是因为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所以受了萧奕蛊惑;二是他觉得许十安不过是个玩票的富二代,心思根本不在公司,当然有恃无恐。如今东窗事发,陈雷心里想的还是一切皆是天下人负我,绝非我负天下人。 Tina推门进来:“陈哥,您请跟我来吧。” 陈雷费了好大劲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完了,一切都完了。 许十安把录音笔仍在桌子上,长叹一口气。 自从发现陈雷和萧弈有交集,许十安就一直派人暗中调查陈雷,拍他们见面是真,掌握两人谈话录音就纯属他胡说八道了。他不过是听跟踪的人说了几句偷听来的只言片语,瞎编了一段对白而已,没想到真把陈雷的话给诈出来了。 马上要开始准备纽约时装周了,得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干净才能让童彦不被束手束脚。同时,许十安也在想,既然秀场的版式这么好抄,那怎么才能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呢? 许十安觉得最近自己实在是太上进了,可惜,这么努力连个邀功的人都没有。他苦笑一声,转回显示器,默默调出了童彦工作室的监控。 作者有话说: 不能评论我也不知道发出来啥样,等新版本稳定了再回复大家吧。 第42章 中国元素 许十安前脚开了陈雷,后脚就让人力资源部招了两个设计师顶上。童彦也把手头的工作交给了马丽和阮文娜,自己和周沫专心准备纽约时装周。 时装周在明年二月,发布的是明年秋冬的趋势,童彦和周沫坐在工作室里发愁,到底应该用什么主题参加呢? 能吸引外国人眼光的肯定是中国元素,但是会招致国人的讨厌。键盘侠会问,难道我们除了XXX就没别的了吗?反正不管你用了什么他们都可以拿这个句式反驳你。 两人正在商量,工作室的门被推开,许十安晃悠了进来:“你们忙着呢?” 童彦说:“嗯,在想时装周的主题。” 许十安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我在一边旁听可以吗?不说话,不馋和,不打扰你们。” 童彦工作起来心无旁骛,说:“可以啊。”他心想,公司都是你的,你愿意听就听呗,于是拿他当个假人,继续和周沫讨论。 周沫想起了陈雷的事,问许十安:“听说陈雷辞职是因为泄密的事情?” 许十安看看两人,也没否认:“对,是他。” 童彦不解:“他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许十安瞟了童彦一眼说:“已经解决了就不用再想了。”他迅速把话题岔开,问道,“新来的两个设计师怎么样?” 童彦:“还不错。” 许十安:“那就行,你们接着聊。” 陈雷这篇算是揭过。 周沫翻了翻手中的时尚杂志说:“一般来讲,纽约时装周推崇新奇时尚的设计风格,商业化氛围浓,很多中国企业走向国际都会拿纽约时装周当敲门砖,目前最成功的就是李宁。” 童彦把手中的铅笔转得像个螺旋桨,他点点头说:“墙外开花墙内香,也是因为李宁那次的设计颠覆了国人的审美和认知,所以,我们要想获得认可,得给大家看点儿不一样的东西。” “你是想说中国元素吗?”周沫问。 童彦笑道:“知我者沫沫也。” 许十安一直低头玩手机,突然咳嗽了一下。童彦和周沫一起看他,许十安说:“我倒杯水,嗓子有点渴。” 童彦接着说:“可中国元素用得有点太滥了,你看范爷的龙袍,还有Rihanna在Met Gala穿的龙袍,好看是好看,但我们不能再那么用了,高定可以,时装就太满,太多了。” 周沫问:“Armani2015有一场高定的秀,用的是中国元素的水墨竹林,那个你觉得怎么样?” “那个我超爱,飘逸灵动又落落大方,难得见到把中国元素用得这么出神入化的。你知道我最讨厌看见什么吗?” “什么?” “我最讨厌的是中国的斗笠元素或者清朝的官帽元素出现在模特身上,目前见到过的无一不灾难。一个帽子毁了一身衣服。” 周沫笑了笑说:“所以,我们用什么元素呢?水墨丹青,梅兰竹菊,敦煌壁画,古代建筑,传统纹样,民族风情……太多了。” 童彦咬着自己的手指说:“其实我一开始想用八卦来着,那些符号组合很好看,又抽象,但是后来觉得八卦的黑白两色跟夏季的颜色有点重复,就放弃了。” 周沫问:“那你现在想用什么?” 童彦想了想说:“京剧服饰怎么样?” “很多人用过了。” “没关系,我们只用局部的纹样,只用在局部。绝对不能大面积使用。我们设计的是时装,是要穿去上班的,不是穿去唱戏的。要不要试试?” “你说试就试咯,我先收集一些素材,毕竟这块我们不熟。” 童彦忽然来了灵感,说:“我先给你画一个吧,水袖不是特长吗?我们可以把衬衫的袖子设计得长长的,有个抽绳,一拉可以缩短,这样衬衫穿在西装里面,袖口露出来一点,还挺好看的,你看,就这样。”童彦手速很快,唰唰几笔已经把样式画好,他拿给周沫看了一下,周沫不住点头,说:“那么秋冬的大衣里可以配这种百褶的裙子,就像层叠的戏服。” “对,我觉得应该不错,就是他了!” 许十安这是第一次旁听童彦和周沫怎么工作,周沫就像个时装大百科,而童彦则想法不断,两人相当默契,言语几句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说实话,许十安有些嫉妒周沫,他就像住在童彦脑袋里似的。他真想问问周沫,童彦脑子里除了那些稀奇古怪的创意,是不是也有他的一席之地呢? 见两人都不说话了,许十安也不好一直打扰他们,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许十安刚走,周沫就滑着椅子凑到童彦身边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童彦:“问什么?” “你跟许十安是怎么做到打完炮还能若无其事地一起工作的?” 童彦:“……” 这特么叫什么问题!难道要他说一回生,二回熟吗? “可能……我脸皮比较厚吧。” 周沫不屑道:“你也就跟我脸皮厚,跟别人,清纯得跟黄花大姑娘似的。” “不是吧!” 童彦一直试图往妖艳的贱货转型,毕竟他的计划是先勾引再抛弃,一渣到底。可他演技为零,又不能本色出演,所以动不动就给忘了。 这事儿他得反思。 两天后,许十安兴冲冲地又跑到他们工作室,兴奋地说:“你们两个跟我走。” 童彦问:“去哪?” 许十安神秘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三人驱车一直向东,过了四环,马上就是四惠了。这里有很多影视制作基地,童彦看到许十安把车停在了一个小楼的门口,旁边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中央京剧院舞美中心基地”。 “怎么带我们来这儿?”童彦问。 许十安停好车子,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不是要用京剧元素吗?看实物总比看图要好吧?” 童彦心中一动,没再问下去,是不是许十安那天“旁听”完,就着手联系今天的事情了呢? 许十安打完电话,不一会就有个三十多岁的男性工作人员出来接他们。 “你们好,哪位是许先生?” 许十安赶紧跟他握手:“我就是,给您添麻烦了。” 那人说:“不麻烦,我叫周天宇,夏老师说你们想参观一下我们戏服,请跟我来吧。” 许十安:“那就谢谢您了。” 周天宇一边带路一边说:“不用客气,我们跟夏老师都太熟悉了,他交代的事情我们肯定不敢怠慢,听说你们是服装设计师是吗?” 许十安毫不犹豫地说:“我不是,他们二位才是,我是给他们开车的司机兼保镖。” 童彦瞪了许十安一眼,上前同周天宇握手:“你好,我是设计师童彦,这位是我搭档周沫。”周沫打了个招呼,童彦接着说,“我们想设计一组带有京剧元素的服装参加国外的时装周,想过来学习一下,还得请您多多指教。” 周天宇听童彦这么一说,脸上立即露出赞许的表情:“呀,那感情好,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好是好,但还是知道的人太少。” 童彦谦虚道:“京剧文化那么博大精深,我们也就展示一点皮毛。” “积少成多嘛,”周天宇走到一个库房门口说:“到了,我带你们看看。” 仓库里密密麻麻地挂着各种戏服和配饰,童彦和周沫都看呆了。 周天宇打开大灯,向他们介绍道:“这里有四千多套戏服,还有各种盔甲道具头面,都是我们几十年的珍藏。其中大部分是机缝的,也有少部分是纯手工的。” 童彦小声对周沫说:“高定。” 周沫笑而不语。 周天宇带他们走到一排服装前说:“这一排我们叫‘大衣’,不是咱们现在穿的这个大衣的意思啊,这些衣服的作用主要是展示人物的身份,你是小姐还是丫鬟,是文官还是武将,一看衣服就知道了。这里面包括蟒袍,官衣,帔,开氅,宫装等等。” “你们看这件。”周天宇取下一件蟒袍展示给他们看,“这件就是皇帝穿的蟒袍,材质是大缎的,上面秀团龙纹,也有绣行龙和大龙的。下面会绣海水江牙纹,显得高贵大气。还有其它官员的蟒袍,用不同的颜色和花纹加以区分身份。” 周天宇又拿了几件给他们观摩,其中有一件公主的蟒袍,小立领的云肩坠彩色丝绦,上衣红缎绣花,袖口有多道横条彩绣,下身缝了三层彩色飘带,颜色呈对称分布,每一根票带上都有刺绣和丝绦,美轮美奂。 童彦和周沫抱着衣服爱不释手,那贪婪的眼神简直就跟西游记里的金池长老看见了唐僧的锦斓袈裟没什么两样儿。 看完皇帝的衣服又去看大臣的官衣,这个他们比较熟悉,官衣的亮点在胸前的补子上,从一品到九品,用不同的动物加以区别,文官绣禽,武官绣兽,皇帝上朝往下一看,嘿,一群禽兽! 童彦指着一件对襟的衣服问:“这种衣服叫什么?” 周天宇说:“这种叫‘帔’,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休闲装。男女都可以穿,简单大方,穿起来庄重儒雅,舞台上有时候恩爱夫妻会穿同一颜色的帔,比如《龙凤呈祥》里面的刘备和孙尚香。” 童彦笑道:“情侣装啊,真是太有意思了。”话音刚落,看见许十安正眯着眼睛看自己,立即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周天宇一高兴就唱上了:“昔日梁鸿配孟光,今朝仙女会襄王。暗地堪笑我兄长,弄巧成拙是周郎。” 三人海狗式鼓掌,以示捧场,其实谁也没听懂。 看完大衣,周天宇带他们去看二衣。二衣主要看“靠”和各种“箭衣”,靠就是将领的盔甲,后面会插四根靠旗。箭衣比较利落,马蹄袖,很多绿林好汉都穿。 周天宇解释道:“靠,似衣非衣,似甲非甲,既能表现人物的英武,又便于演员做一些夸张的舞蹈动作。主要纹样是鱼鳞纹和丁字纹,靠肚子上的纹样也有不同,武生或老武生用双龙戏珠或独龙纹,武花脸一般用虎头纹。穿着的时候为了显示角色的英武还要在里面穿胖袄,让角色身材更丰满。” 几人在库房里溜溜儿呆了一下午,童彦和周沫看得如痴如醉,要不是许十安一个劲往外拉人,这俩人简直想住下不走了。 上车前,四人又是一番客套,最后许十安从后备箱拿出两盒茶叶送给了周天宇。 许十安尽职尽责地履行了“司机”的义务,先是把周沫送回家,然后又去送童彦。 童彦看着车子离自己家越来越近,心里开始打小算盘:一会要不要让许十安上去坐坐呢?如果说了,结果显而易见;如果不说,他能把那天听到的话彻底忘记吗? 童彦还在纠结,车子已经开到了他家楼下,许十安没有熄火,直接说:“今天累了吧,回家好好休息。”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童彦没看许十安,应了一声推门下车。 许十安的车子很快开走了,轮胎后面卷起一片干枯的树叶,童彦看着车子渐渐开没了影,心里忽然非常不是滋味。 第43章 玩把大的 童彦和周沫这几天收集了大量素材,两人继续在工作室开小会。许十安不知道是闲的还是怎么,最近好像对设计工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老是往他们这边凑。鉴于他基本不会添乱,童彦也就拿他当个摆设,随他去了。 周沫把他们收集的素材全部打印了出来,童彦拿着图片,一张一张钉到背板上,一边钉一边说:“我喜欢蟒袍下面的海水江崖纹,喜欢神仙盔甲上的丁字形纹样,喜欢云肩,喜欢青衣,还喜欢各种帔的领子,天哪,我都喜欢怎么办?” 周沫笑笑:“别着急,咱们一个一个说,海水江崖纹,这个我也有兴趣,你打算怎么用?” 童彦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那个斜纹本来就是衣服下摆的装饰,我们可以接着用在秋冬大衣的下摆,用在腰部和袖口也行,要跟大衣同色系的刺绣,比如,驼色大衣搭配咖啡色刺绣,刺绣有提亮的效果,美呆!” 周沫想了想说:“或者整个衣服的面料都用这种纹理的,显得很奢华,下面配黑色裤子,也很好看。” 童彦扭头问编外人员许十安:“如果整个面料都做成刺绣的要很贵吧?” 许十安想了想说:“会,一码可能得要五百元。其实数码印花也可以在视觉上达到那种立体的刺绣效果,非常逼真,价格就便宜多了。”许十安是生意人,成本贵一倍,成衣可能就得贵好几倍了。 对于设计师来说,绣的和印的无论从触觉还是视觉上来说都不是一个级别的,童彦有些惋惜:“面料问题我们最后再讨论,接着说款式,盔甲上的丁字形纹样其实也是刺绣上去的。我喜欢这个形状,用衍缝的,就会有点那种立体的效果,很适合做夹克和大衣。” “你是说皮衣吗?” “对,皮衣跟这个很搭,还可以用在毛衣上。” 周沫说:“皮衣,这个我记下了。那么云肩怎么办,这个是我觉得最不好用的。” “云肩很漂亮,很多变,我非常喜欢云肩的形状和颜色,寓意也好,天圆地方,天人合一。常规就是用在肩膀,也可以用在口袋部位。” 周沫说:“2016的Valentino和2013的劳伦斯许都用过云肩元素。” 一直低头玩手机的许十安终于忍不住了,抬头问周沫:“你是时尚大百科吗?” 周沫推推眼镜没说话,童彦倒是接了一句:“他是我的大百科,恕不外借那种。”那表情别提多得意了。 许十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再低下头的时候,屏幕上已经GAMEOVER了。 周沫说:“我觉得可以把云肩用到斗篷上,全部或局部,形状上很好结合。” 童彦点点头,顺手就在画板上勾了一个形状出来:“可以在斗篷后面加一个半云肩的刺绣和流苏,我觉得很酷。还有就是毛衣,把圆领毛衣领口的花纹设计成云肩的样式。” 周沫一边在本子上记录,一边点头:“这个可以,云肩的样式很容易移植到毛衣花纹上。下面是各种帔。” “帔原本是古代贵族妇女的礼服,帔的领子可以选一些用到西装领子上,西装纽扣换成盘扣,黑丝绒的西装。” “可以,其实帔的整个款式都能用作大衣的款式参考。还有什么吗?” 童彦抓了抓头发:“先这些吧,可能设计的时候还会发散出来别的想法。” 周沫点点头,把他们的思路和资料图片一一对应。 许十安见他们聊完便站起来,走到工作台边上问二人:“你们要是说完了我有件事情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童彦抬头问:“什么事情?” 许十安说:“虽然陈雷已经离职了,但是我们被仿冒的风险依然存在,这点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童彦和周沫互相对视一眼,算是默认,许十安接着说:“盗版、仿冒对我们这个级别的品牌伤害最大,那些买假大牌的本身也不是品牌的目标客户群,所以大牌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就不一样了,盗版一出,势必会影响我们的销量,而时装周发布的服装要在半年后才上市,这本身就是个bug,所以,这次我想玩点不一样的。” 四大时装周每年两次,一二月份发布秋冬的流行趋势,九十月份发布隔年春夏的,大家都遵循这个规律,也确实给了奸商可乘之机,童彦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们把时装发布会做成直播,即看即买。” “这……”直播这种形式现在确实很多品牌都在用,但是没听说过直播时装周外加卖货的。你很难想象大家一边看channel的大秀,一边送游轮还一边下单。大牌觉得low,消费者觉得贵,完全不搭边儿。但是对于他们这种走中端路线的女装,倒不是完全不可以。这确实颠覆了两位设计师的认知,周沫问,“那我们要提前备货吗?” 许十安斩钉截铁地说:“完全不用,全部采用预售模式,线上有多少订单,我们就做多少衣服,预留一定比例的退换率就行。”好像他已经对这个计划胸有成竹了。 周沫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发货?” 许十安:“两个月之内吧,反正客户也不着急穿。” 童彦皱眉问道:“可是,顾客为什么要买一件现在穿不着的衣服呢?” “因为大家都在买,因为早晚要穿,因为当时买便宜,因为明星同款……理由很多啊,你看那些偶像的专辑预售不是也要等好久才拿到吗?关键是,这样我们就可以切断很多抄袭者的心思。” 童彦点点头:“听起来不错,不知道操作起来有没有难度。” 许十安说:“我正在让市场部的人跟电商平台联系,他们来搭建直播通道,时间应该来得及,他们也愿意通过我们的活动给自己的平台聚集人气。” “可是,可是会有人来看我们的直播吗?”这是童彦最担心的,得有人看才能有人买。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特别能够吸引眼球的人来做我们的直播嘉宾,给我们带来流量。” 周沫说:“除了当红小鲜肉谁还能有这种影响力啊,小鲜肉都是男的,也不好给我们女装站台。” “人选问题我来操心,”许十安走到刚才童彦用过的背板前说,“你们继续设计服装,刚听了你们的创意,我对这次的设计非常有信心,这回咱们一定能把老外震了,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中国风,什么叫做中国的设计实力,我们要玩儿就玩把大的!” 童彦看了看周沫,说道:“我们OK。” 不得不承认,他又有点被许十安忽悠得热血沸腾了。 “如果你们两个忙不过来,可以再从设计部调一个人过来帮忙。”许十安生怕童彦累着。 童彦说:“那就让‘好心疼’过来吧。”每次都问,问完还不让人过来,什么路子! 许十安又想起来童彦像摸小狗一样摸郝鑫桐下巴,心里虽然不太爽,可似乎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这回他没再说什么,算是同意了。 三人聊完,刚市场部总监周辉过来找许十安说预算的事,两人回了四楼办公室。 许十安手里捏着预算表,一直皱眉不说话。 周辉知道这个预算实在不低,站在一边也不敢出声。他们上一次时装秀的钱还没完全收回来呢,这次又要往外掏钱,还都是美金! 许十安看着表格最后的那串数字有点发愁,这个预算是不包括他做直播请明星的价格的。虽然他账面的钱能够cover这个预算,但是公司的运转,供应商付款就会受到影响。而他的资金要盘活,至少得等到春夏新款上市。 许十安捏了捏眉心说:“人员稍微精简一下,不用给我定套间,和大家一样就好。舞美走极简风,设计费砍掉,让我们自己的3D设计师设计,妆发,模特,穿衣工,保安这些费用不能省,你把费用再重新核算一下吧。” 周辉应了,拿起表格要走。许十安又把他叫住说:“之前跟你说秀场直播的事情你们想好人选了吗?一定得要有名气,有流量,能走秀,能带货的那种。” “有几个人选,无非是国内那几位超模,再有就是演员了,可演员走台步又差点意思。”周辉犹豫了一下说,“其实还有一个人选……” 许十安问:“谁?” “那个只走女装秀的男模特——丁晓,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许十安心想岂止听说过,他们之前还是同一个经纪公司呢,他问:“丁晓现在很红吗?” 周辉说:“超级红,他的男性身份曝光后,微博都炸了,后来他又公开出柜,粉丝一下飙升到两千多万,但是他很少发微博,可一旦发了就是几十万的转发和点赞。现在基本只走国外大牌,我们怕是请不动他。” 许十安微微一笑,说:“我去请他,你把预算再整理一下,还要加上我们提前看场地,面试模特的费用,最后可能还得留个人在那边对接。” “好的。” 周辉走了,许十安靠在椅子里发愁,到处都需要花钱,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跟他爸要,他张不开嘴。他爸一定会觉得,看吧,经营不下去了吧,到头来你还不是得来找我。 跟朋友借,赵大仁那边肯定没问题,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太想开这个口。 如果这两条路都不想走,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拿出手机,许十安给陈诺拨了个电话:“说话方便吗?” “您稍等。” 陈诺似乎离开办公室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然后才问:“少爷,您什么事?” “你帮我把我现在住的房子拿去银行抵押,看能贷出来多少钱。” 陈诺沉默了一会才说:“我明天就去帮您办。” 许十安:“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贷款吧?没什么,资金周转一下,别担心,过了年就都能回来了。” 陈诺说:“我知道您有分寸的,我办好通知您。” 许十安又问:“上次跟你说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陈诺:“那个公司很不干净,问题一大堆,已经找人举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相关部门就会开始查他。” 许十安:“好,哎,有个人你记得吗?” 陈诺:“您说谁?” 许十安:“丁晓。” 陈诺:“当然记得,我们那时候都当他是姑娘,谁也没看出来是个男的啊!他现在算是模特里的顶级流量了。” 许十安笑道:“那倒是,连我都不知道。你跟他还有联系吗?帮我约他吃个饭。” “您……”陈诺没敢继续问下去,瞎打听老板私事儿可不是底下人应该做的。 许十安:“别想歪了,我要找他走秀。” 陈诺有些不好意思:“嗯,知道了。” 许十安对陈诺还是非常放心的。陈诺是他做模特时经纪人的小助理,经纪人什么事情都让他做,虽然辛苦,但也接触过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一来二去他跟许十安混熟了,关系不错。 有一回,许十安去公司,遇见几个人在楼下纠缠陈诺,让他还钱,许十安过去帮忙赶走了那几个人,还替他把钱先垫上了。其实钱不是陈诺借的,是他赌徒哥哥借的。陈诺为此非常感谢许十安,每月都从自己工资里拿出一笔钱来还他,许十安虽然不在乎这点小钱,可觉得这小子人还行,所以自己开公司以后,就悄悄把陈诺弄进了老爸公司。虽然他的初衷不是让陈诺给自己当卧底,但是陈诺干得不错,升到一定位置后,关键时刻还是帮了自己。 许十安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向外望去。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完全掉光,楼下光秃秃灰蒙蒙一片。没有树叶遮挡,周围废旧工厂样式的小楼显露出来,看起来竟然有些荒凉。 许十安此时的心情却和周围的景物截然相反,他的心里燃着一团火,火苗灼灼跳跃,疯狂燃烧,仿佛能让碰到的一切事物都涅槃重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因子在他身体里上蹿下跳。他不是赌徒,这种兴奋一半建立在缜密的市场调查分析和对大数据的取样上,另外一半则是源自于他对自己直觉的自信,童彦给他的自信。 他有一种预感,这次纽约时装周,他会大获成功,无论媒体还是消费者,一定会为他们的设计大跌眼镜的。许十安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童彦在纽约的T台上谢幕了,他想,到那时,他是不是就能有足够的底气对他的设计师有所表示了呢? 作者有话说: 丁晓本来是基友文里的猪脚,女装大佬,因为我写服装设计师,她写服装模特,就互相借一下人物,结果这厮挖了坑不填,那没办法了,她的亲儿子只能给我打酱油了。哈哈哈哈哈! 第44章 女装大佬 说来也是碰巧,满世界飞的超模这几天正好在国内,陈诺很快约好饭局,许十安于是带着童彦准时赴约。 车上,童彦狐疑地问:“丁晓是男的?我原来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 许十安一边开车一边说:“谁能看出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听说他非常难请。” 许十安想了想说:“我做模特的时候跟他是同一家公司的,只不过他归女模特那边管。” 童彦点头,看着车窗外面,状似不经意地说:“怪不得,这么说你们交情不错了?” 许十安歪头看了童彦一眼,只看见了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算不上,我没他联系方式,是托原来一个经纪人联系的。”他停顿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告诉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不怎么光彩。” 童彦奇怪,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还跟自己有关啊?他问:“什么?” 许十安目不斜视地握着方向盘,过了好久才说:“如果我说我也参加过你的模特面试,会不会吓到你?” 童彦的身体向后靠去,难以置信道:“不会吧!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许十安无奈地说:“你当然没印象,因为你没有选我。” 没选? 童彦有点慌:“你是说你来参加我的面试而我没有选你?我把我未来的老板刷下去了?是这个意思吗?” 许十安飞快地看了童彦一眼,只看到一脸震惊的表情:“你别紧张,我又不是找你秋后算账。” 童彦语无伦次:“可是,可是我真的没什么印象,你们身高差不多,长得也差不多,身材又都很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选你啊,是不是我们弄错了?” 许十安问:“长得差不多吗?” “不是不是,”童彦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回答了一道送命题,赶紧改口,“你很帅,非常帅,可能我觉得太帅了怕抢了我衣服的风头吧?”这样解释会不会好一点? 许十安心里别提多受用了,可还是故意表现得非常失落的样子:“本来我挺喜欢你的设计的,看来注定是没缘分穿了。” 老板想穿他设计的衣服,这可怎么办?童彦赶紧说:“要不我们开个男装线吧?你给自己代言,怎么样,我回去就跟周沫出图。” 许十安笑了:“你是想把自己累死吗?女装,男装,时装周,你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啊!” 童彦想了想,也是,低头沉默了一会问:“你怎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我现在说都把你紧张成这样,我要是一开始就说还能把你骗到……骗到公司吗?” “悬。” “还是的啊,有些事情我不说,并不是故意要隐瞒你,只是时候未到,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童彦听这话音儿怎么这么不对啊,难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没告诉他吗?他递给许十安一个“请您继续”的眼神,许十安偏偏故作神秘,不往下说了。 没开太久,他们就到了约定的餐厅。两人停好车走进去,服务员笑着迎上来问:“先生有预定吗?” 许十安说:“有,姓陈,手机尾号8856。” 服务员查询到预定便带着两人去了包间。点好菜,又叫了一壶绿茶,丁晓还是·没到,两人就边喝茶边等人。 童彦说:“我还是觉得直播有些冒险,现场不可控因素太多了,你想好了吗?” 许十安靠在椅子上说:“干什么不是冒险啊,我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能变成其他人的抄袭对象,我们做每一件事的结果都是未知的,关键是跟谁一起。跟对了人,就算输了也是一段痛快的经历,你说是不是?”许十安用深沉的眼睛在童彦脸上来回逡巡,继而又说,“就像你跟周沫,每一季的新款上市前,你们不紧张不担心市场的反应吗?” 童彦笑笑:“那不一样,毕竟你是老板,你的每一分投入都是要产出的。” 许十安眯眼看他:“你是在替我担心吗?怕我血本无归?” 童彦支吾道:“可,可能是吧,谁不想要个可持续发展的金主,一锤子砸没了我们不是又失业了吗?”童彦说完,觉得这个理由自己也是能接受的。 许十安逗他:“老板的资金问题只有老板娘才能过问,你确定想跟我聊这个吗?” 童彦的脸一下红了,低低说了句不想,迅速端起茶杯掩饰尴尬。 许十安本来还想再逗逗童彦,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漂亮的“女生”探探脑袋,见许十安在,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许十安笑着站起来,伸出双手迎了上去:“晓晓,真没想到超模这么给面子,让我看看,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丁晓翘起一只脚,跟许十安热情拥抱,有一种老友般的亲热:“Alex,现在是不是得管你叫许总了?” 声音中性但很温暖。 “千万别,我们公司没人管我叫许总,听着跟老头儿似的。原来怎么叫现在就还怎么叫。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许十安指着身旁的童彦说,“这是我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童彦,这位不用介绍了吧,超模丁晓。” 丁晓进来的时候童彦一直在观察他,没想到他平时也是女装打扮,驼色大衣,黑色过膝高跟皮靴,看起来非常瘦,脸又小,天生做模特的料子。他脸上画了妆,一双丹凤眼漂亮有神,长长的头发拢在一边肩头,平添了几分女性的柔媚,打死他也看不出来这是个男儿身。 童彦跟丁晓握手:“你好,久仰大名,认识你很高兴。” 丁晓笑着说:“童设计师现在可是炙手可热啊,前几天我给杂志拍照,穿的就是你们的衣服。” 童彦说:“真的吗?能被超模穿应该是我们的荣幸吧。” “有什么话坐下说,别光站着。”许十安说着帮甄晓拿过外套,又为他拉开椅子坐下,绅士极了。 丁晓伸出双手,把头发拢到身后,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女性”的柔媚:“听说你们要去纽约时装周了?恭喜啊!” 许十安说:“我们也就是去凑个热闹,不像你,日程都排满了吧?今天请你来就是想问问,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合作一次?” 丁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抿抿嘴唇说:“陈诺跟我说你要做直播,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把你们的方案说来听听吧。” 许十安又把他的想法跟丁晓描述了一遍,丁晓看看二人说:“听着不错,但是我实在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万一卖不动岂不是砸了你的招牌?” 其实许十安早就找专业公司测算过丁晓的粉丝数据和购买能力,于是说:“这个你放心,我们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丁晓笑笑,歪头看向童彦:“这样啊,那我能看看你们的设计图吗?大设计师。” 童彦被这一声软软糯糯的“大设计师”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看了一眼许十安,对方轻轻眨了眨眼,算是默许了。童彦于是拿出手机,把最近画好的一些草图拿给丁晓看:“这几个是主打的款式,我们在秋冬的设计中融入了一点京剧服饰的元素,尽量和谐又不夸张。” 丁晓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连童彦这个24K纯基佬都被晃了一下眼睛,他轻声说道:“非常好看,我很喜欢,现在有成衣了吗?平心而论,这几件我会买。” 童彦不好意思地说还没有,却看见许十安笑得一脸得意。 丁晓看看两人,了然道:“这下我知道Alex为什么敢做直播了,其实不管是谁帮你站台,这些款式都会卖爆吧?” 许十安按捺住心中的得意:“不是啊,酒香也怕巷子深,还得靠超模的影响力多帮我们带带货,说不定我们这次合作能变成一个经典的商业案例呢。” 丁晓慢悠悠地说:“Alex,没想到你做模特那么玩票,开起公司来却有板有眼,当初我们都以为……” 许十安咳嗽了一下,丁晓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童彦? 三人愉快地吃完饭,丁晓这就算答应了,余下的事情也没细聊,自有经纪人去对接。 两人目送丁晓的车开远,才慢慢朝许十安的车子走去。 童彦不知道怎么形容丁晓,以前看过他的杂志硬照,觉得他的女装照性感又霸气,这次见了真人,感觉就是一个非常温柔漂亮的小“女生”,让男人看了心动,女人看了忌妒,基佬看了都要变直那种。但他还是有些疑惑,问许十安说:“他可真漂亮,比我见过的所有女模特都漂亮,性格也好,一点架子都没有。但是我有点弄不清楚,我们到底应该当他是男性还是女性呢?” “男的吧,我猜。他家做珠宝生意的,一点也不差钱,所以接活全凭喜好,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你的设计。” 童彦不咸不淡地说:“噢,难道不是看交情吗?我看你们挺熟的,同一个公司,还都是富二代,不看僧面看佛面。” 许十安停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总觉得童彦话里话外酸不溜丢的。他有点窃喜,但又觉得不能助长这种误会,赶紧解释:“我跟他的交情真的一般,同台走过几次,那会他才17岁,你是不是听说过我一些所谓的绯闻就以为我谁都睡啊?” 童彦故意不看许十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那么一问,他们其实不应该聊这么私人的话题,但他心里确实又非常想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过那种关系,抓心挠肝的,但是嘴上却否认道:“你和谁睡过跟我没关系,不用解释。”说完就自己朝前走去。 许十安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童彦微怒,扭头瞪他:“干嘛?” 许十安严肃道:“我们没睡过。” 童彦想甩开他,但没成功:“你不用告诉我。” “我想告诉你。”许十安说,“找一个跟我不清不楚的人跟你一起工作,让你天天面对,那样对你太不尊重了。” 不尊重?他堂堂许大少爷的字典里竟然也有尊重二字!童彦想,那你跟我随便玩玩就是尊重吗?他认定许十安这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肯定是在耍花样,无非就是想和自己多睡几次。 心里的情绪攒成了一把无名火,他不知道哪来的狠劲儿,也没准是隐藏的另外一半人格突然爆发了,童彦伸手将许十安拉向自己,作势就要亲上去。 许十安震惊之余尚存一线理智,他把童彦强行按在车门上,紧张地四下张望:“嘿,这儿可不行!” 童彦凶狠地看着许十安,一声不吭。 许十安只好拉开车门,把他推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又帮他系好安全带。等到自己也坐好,发动了汽车,许十安饶有兴致地问:“你家还是我家?” 童彦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你家!” 第45章 受气小媳妇 SUV掉了个头,朝东边一处高档小区开去,半个小时后,汽车就进了地库。 这地库童彦来过,飙车那次。 他随着许十安进了电梯,靠在轿厢壁上默默打量眼前高大的背影。许十安总是穿得那么绅士得体,一丝不苟,这副精致的皮囊下面到底是不是败絮一团呢? 仿佛感受到了背后探究的目光,许十安回头冲他一笑。童彦赶紧把视线挪到楼层显示屏上,这楼到底多高啊?怎么还不到! 许十安住的公寓在顶层,视野极好的一间房子,童彦进门后的感觉就是一个字:大。 超级大的客厅,能从门口直接看到对面的落地玻璃窗。房间装修很现代,家具摆设少而精,和许十安平时的穿衣风格异曲同工。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觉得孤单吗?”童彦很好奇。 “习惯了。”许十安脱掉大衣,只穿一件衬衫和贴身的西装马甲。他解开袖扣,“当啷”一声丢在玄关的瓷盘里,挽起袖子倒了两杯红酒,一杯拿给童彦,“要我带你参观一下吗?” 童彦笑了笑,举起酒杯示意他带路。 许十安先带他参观了厨房,别看他一个人住,厨房的面积能赶上普通人家的客厅了,橱柜和电器都以深灰色为主,跟它们的主人一样,看起来冷冰冰的。 许十安说:“厨房主要是阿姨用,她每天早晚会来两次,帮我做饭和打扫卫生。” 接着许十安又带童彦去健身房看了一圈,里面有他最爱的划船机。 童彦问:“这个是《纸牌屋》同款吗?” 许十安笑笑说:“你美剧看得不少啊。” 健身房隔壁是书房,书架上有许多企业管理类的书籍,童彦问:“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是学什么的?” 许十安靠在写字台上看他:“我学商科,学得不好,混个文凭。” 还挺有自知之明。 童彦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无意中看见相框里的一张照片,一个漂亮的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站在一片金黄色的银杏树下,笑得灿烂。 小男孩一看就是许十安,长眉细眼,小时候还有点婴儿肥,胖嘟嘟的脸蛋看着怪可爱的。抱着他的女人长得像林青霞,下巴上那是一道真正的美人沟。 童彦问:“这是你母亲吗?好漂亮。” 许十安面无表情地说:“是。不过他在我六岁时就不辞而别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童彦以为像许十安这种人,应该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想到他身上也会发生这种事情。童彦自己从小也没有父母,只不过父母去世的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自然也就体会不到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他忙向许十安道歉:“对不起,我不该乱问。” 许十安倒不是很在意:“都过去那么久了,没事的。” 童彦又安慰他:“你妈妈很漂亮,你长得像她。” 许十安笑了笑,端起酒杯说:“走吧,还有一个房间没带你看。” 他将童彦带到自己的超大卧室,正对门口的落地窗映出外面高楼林立的城市夜景,美得不似人间。 童彦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去,夜色像一块黑色的丝绸,灯光成了缝在上面的宝石,他天马行空地想,要是能把每个城市的夜景都做成一件衣服穿在身上,一定也非常漂亮。 设计师的职业病又犯了,童彦正看得出神,许十安忽然从身后抱住他,亲吻他的脖子和耳朵。童彦突然觉得一阵晕眩,如同要从脚下的窗口跌下去一般。他闭上眼睛,许十安将他转过来,撩起他额头的卷发,在眼皮上落下轻柔一吻。 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童彦睁开眼,看见许十安正对着他笑,一弯腰,抄起膝窝将他抱起,转身走进了房间的浴室。 巨大的按摩浴缸蓄满了水,许十安在浴缸里铺了两条厚厚的浴巾,然后才拉着童彦坐了进去。 许十安的身体对童彦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只要看见他一丝不挂地出现在面前,童彦的身体和大脑就会不约而同地变得不和谐起来。 他一面觉得羞耻,一面又看不起自己,摸了摸膝盖下面的浴巾,童彦想,许十安是不是对所有的床伴都这么温柔体贴呢? 他忽然觉得非常难受,身子向下一沉,整个头都没进了水里。 许十安将他拉起来,抹干脸上的水珠,然后将湿透的头发全部撩向脑后。他的眼神有些痴迷,拇指划过童彦的眉毛,低声说:“你知道吗?你把额头露出来特别好看。” 童彦不为所动,只当这是他前戏里的套路,他一把揽住许十安,将两人贴得严丝合缝。 …… 许十安抱着累到不行的童彦泡在浴缸里,吻他,爱抚他,亲密无间。童彦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靠在许十安怀里羞愤地骂道:“你实在是太讨厌了!” 许十安勾勾嘴唇:“今天你已经说了我两次讨厌了,那我就讨厌到底吧。” 说完哗啦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直接把童彦抱到了床上。 童彦几乎昏了过去,任由许十安折腾,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这一觉一下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童彦醒来的时候,发现许十安正支着脑袋看他。童彦翻了个身,拿被子把头蒙上,他受不了许十安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自己。可没想到许十安也钻了进去,童彦忽然意识到他什么都没穿,赶紧伸出胳膊压住被子。 “你干嘛?”童彦问。 许十安从被子里伸出脑袋,不怀好意地笑笑:“不干嘛,我的被子,我愿意盖就盖,愿意钻就钻。” “我的衣服呢?” “全湿了!” “你……”上次童彦可是帮许十安把衣服都洗干净熨平整的,他转念一想,怎么可能指望许十安帮他洗衣服呢,于是拧着眉头说,“把你衣服借我一身。” 许十安眼珠骨碌一转:“我的衣服从来不借人。” 童彦生气道:“那你让我怎么走?” “那就别走,”许十安凑近童彦耳朵说,“咱们晚上继续,或者你光着身子自己起来熨干啊。” “神经病!”童彦抬腿就去踹许十安,却被一把抓住脚踝。 “哇,你看你看,我没说错吧,每次都是这样,爽完了翻脸就不认人啊?床都没下就敢踢我?还会兔子蹬鹰,跟谁学的?”许十安抓住童彦的脚踝把他两腿压向枕头,“我发现你身子真的很软,怎么折腾你都没事,下次咱们试个好玩的姿势。” 童彦真生气了:“要玩你自己玩!放开我!” 许十安不怀好意地说道:“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童彦愤怒地瞪向许 十安:“床上说的话你也当真吗?” 许十安不动了,没了笑容的脸看起来十分吓人,童彦明显感觉到脚腕上一阵疼痛,然后双腿被大力推了出去。 许十安也是有脾气的,难道是个人都能在他家过夜吗?谁敢这么跟他说话!他翻身下床,抓起脚踏上的一摞衣服丢到童彦枕头边,冷冷地说:“你的衣服!”说完就出去了。 童彦伏在被子上,听周围没了动静才缓缓转身,拿起衣服闻了闻,有股洗衣液的清香,他把衣服攥到手里,脸深深埋了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就是觉得这一切都不太对劲。 他故意把许十安激怒,看他对自己失去耐心,看他露出衣冠楚楚下面的本来面目,看他彻底厌倦自己。既然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不如让他亲手将这镜花水月打个粉碎。 童彦迅速穿好衣服准备离开。他从卧室出来,路过客厅,看见许十安正坐在餐桌前吃饭,桌面摆着四菜一汤,以及另外一副碗筷。童彦顿了一下,见许十安也没抬头,便拿上大衣,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 听见门响,许十安终于愤怒地抬起头,咣当一声把手里的碗筷扔在了桌子上。 从许十安家出来,童彦直接打车去了公司。 周沫一上午没看到童彦,这会儿见他风风火火地进来,放下手中的活问:“你上午去哪了?” 童彦口气不善:“没去哪。”说完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 周沫见他不太对劲,倒了一杯水放到桌子上:“没去哪上午怎么不来?” “不想来!” 这是吃枪药了吗? 周沫低头看他,发现脖子上有好几处红痕,问他:“你脖子怎么了?” 童彦下意识地摸了摸:“被狗咬的!” 周沫当然不信他的鬼话,马上警觉:“昨天晚上你跟许十安吃完饭干什么了?” “睡觉!” “……”周沫,“他强迫你了?” “没有。”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甩脸子给谁看呢?” “我……”童彦说不上来。 是他亲手将许十安从身边推开的,看到自己预想的结果,他本应感到解脱才对,可事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反而觉得自己被束缚得更紧了,有一条看不见的细丝穿过皮肉,一直勒到了他的心口。 童彦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周沫开口,干脆选择闭口不言。胡乱拿起一张纸来低头就画,可脑子里一团乱麻,画出来的东西跟印象派似的,全让他团成纸球“投篮”了。 周沫瞧着童彦魂不守舍的样子,冷不丁问:“你是不是喜欢许十安?” 童彦猛然抬头,心头揪了一下,斩钉截铁地回道:“怎么可能!” “那就别摆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该干嘛干嘛。还有,离他远点,我早就提醒过你了。” “谁受气小媳妇了?”童彦刚要发作,“好心疼”忽然抱着一摞资料进来了,看见童彦便笑着跟他打招呼:“童老师,您来了。” 童彦收拾表情,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小朋友坐在童彦对面开始画图。三人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郝鑫桐问:“童老师,您看我这样设计行吗?” 童彦跟周沫可以撒德行,跟小朋友还得适当维持一下前辈的样子。他接过郝鑫桐的笔记本电脑,看了一眼上面画的时装图,简直惨不忍睹,他画这么一身戏服是打算给谁唱戏去吗?于是噼里啪啦,对着小孩一通数落,郝鑫桐也不敢吭声,童彦说什么他都点头,样子委屈极了。 说了足足有十分钟,童彦终于消停了。周沫瞟了一眼自己的搭档,又看了看郝鑫桐,心想这孩子的名字起的真够吉利的。 童彦叨叨完了,心里的火也下去了大半,忽然觉得口干舌燥,问周沫道:“有酒吗?” 周沫瞪他:“没有,大白天的喝哪门子酒,你吃饱了撑的吧!” 童彦说:“我从早上到中午,水米未进,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来的吃饱?” 饿死活该,周沫懒得心疼他,三人于是再次陷入沉默。 此时,许十安也到了公司,正在和市场部的人开会商量去纽约实地考察的细节。 这个行程很早就确定了,他们必须提前过去一趟,把场地和重点的供应商确定下来。今天开会只不过是把所有要去的人召集在一起,明确一下整体的日程和每人各自的任务。 周辉说:“关于场地我们有几个备选,曼哈顿下城的Spring Studios,曼哈顿上东区的公园大道军械库,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林肯中心还有莫尼汉车站,我们抵达后会先看场地,争取两天把这些场地都看完。因为要做直播,场地的网络情况也需要实地测量一下,Alex,你觉得有问题吗?” 许十安心不在焉,说:“嗯,按你说的来就行。” 周辉心里犯嘀咕,许十安之前对纽约的事情特别上心,隔三差五就要听自己汇报一下进度,今儿是怎么了? 他把整体行程和每个人的工作细致梳理了一遍说:“那要是没什么问题,咱们明天晚上机场见了?” “什么?”许十安突然反应过来,“明天就走吗?” 周辉吓了一跳,赶紧甩锅给老板:“是啊,不是你早早就让我们去办签证的吗?出发的日期也是你定的。” 许十安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对,是我忘记了。” 开完会,许十安独自回到办公室,他打开监视器,看见童彦正在揉纸球,揉好一个就扔进纸篓里,扔得还挺准,许十安看他扔了七八个,嘀咕了一句:“幼稚!” 他心里烦躁想找个人聊聊,可身边全都是一帮玩世不恭的富二代,他要是跟这帮人说自己的情感问题,非得被笑话死。 许十安想到另外一个人,立刻发了一条短信:晚上七点,东风公园门口不二茶楼,不见不散! 对方半天没回,许十安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拎着一盒茶叶就出了门。 茶楼没什么人,许十安挑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碧螺春,一盘开心果,还有一些山楂酪绿豆糕之类的点心拼盘,都上齐了他就开始看着窗外等人。 茶楼前面挂了一片红色的灯笼,每个灯笼上面都写了一个灯谜,就在许十安猜到第十九个灯谜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一声口哨。 许十安闻声回头,只见魏识尘歪着身子靠在一根柱子上对他说:“大少爷,您是不是以为我们警察都特闲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是陪您喝酒就是陪您品茶,浪费警力么不是!”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同名微博有额外部分,找不到的搜“热心网友”对许十安不表白统一说一下。首先,许十安以为童彦当他是p友,所以才会跟童彦反复上床。他原来有过那么多床伴,这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其次,他想走心,但是又对童彦的心意不确定,总裁也要面子的。 最重要的,许十安一直想在事业上证明自己,他不觉得原来挥霍生命的许十安能配得上童彦,所以他拼上自己的一切也要换一个成功的可能。 许十安比童彦还多了一份来自父亲的压力,尤其见过父亲对童彦的态度后,他考虑更多的是如何让父亲消除成见(对童彦的和对他自己的),他希望用自己的努力和童彦的才华让父亲接受他们,只有这样,他对童彦给出的承诺才是有意义的。 第46章 知心警官 许十安朝魏识尘招招手:“来啦,过来坐。” 魏识尘走过去,脱下大衣挂在椅背上,大大咧咧地坐下。许十安招呼服务员重新泡一壶茶,问道:“这地儿行吗?干净卫生又清净,省的惊动你那敏锐的正义感。” 魏识尘抓起一把开心果,一边剥皮一边说:“凑合吧,别跟我兜圈子了,找我又什么事儿啊?” “随便聊聊。” 魏识尘刚把两颗开心果扔进嘴里,还没嚼两下就停住了:“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你一找我肯定没好事儿!” 许十安拍拍他的肩膀:“放心,这回既不会问你要房间号,也不会找你查档案,真的就是聊天。” “咱俩有什么可聊的,没事我回家了!” “别介啊,聊聊你们童老师。” “周老师跟童老师那么熟,又是你们公司的,你事直接问他多好?干嘛舍近求远。” 许十安说:“他们俩又太熟了,有些话说起来反倒不方便。” 这话勾起了魏识尘的兴趣,送上门的八卦谁不想听,人民警察也不能免俗,他斜了一眼许十安问:“你们又怎么了?” “吵架了。” “吵,吵架了?不是还没在一起吗?你表白了?他拒绝你了?” “没有,准确的说是不欢而散。他情绪变化很突然,可能刚才还好好的,我说一句,不知道哪说错了,他就发作了。他以前也这样吗?” 魏识尘想先喝口茶,却不小心被热水烫了一下,直吐舌头:“那个什么,童老师吧,别看人已经三十了,但有时候幼稚起来绝对跟小孩一样。他们搞艺术的嘛,心思细腻,天生比较敏感,就哄着点呗,还能怎么样。” “我又没做错什么,他那么大人了还要我哄吗?” 魏识尘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许十安,不知道他这种直男癌的想法是从哪冒出来的:“大哥,你有没有谈过恋爱?谈恋爱是没有对错,没有理智,没有智商可言的,他要上房揭瓦你也跟得跟他一起,这才叫谈恋爱,懂不懂!” 许十安想了想,他还真没谈过,赵大仁带他开了荤以后,都是走的纯肉体路线,从来没走过心。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好像谁要是好好谈恋爱谁就是傻叉一样。 见许十安不说话,魏识尘又说:“你看哈,你们俩是你先动了心,你要是不主动点态度好点,万一有个什么人趁虚而入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有什么的啊,两句软话就完事儿了。” “童彦以前跟萧奕在一起也这样吗?” 听到萧奕两个字,魏识尘立马不笑了:“嗯……怎么说呢,萧奕是童老师第一个男朋友,他们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童老师肯定是奔着天长地久去的,所以格外珍惜这段感情。俩人一开始也挺不容易的,一起创业,一起吃苦,但是萧弈一有钱以后就开始不安分了,各种拈花惹草,童老师在直接抓现行之前,天天疑神疑鬼,俩人因此老是吵架,但是每次吵完架之后呢,萧弈都会死皮赖脸地把童老师哄回来。我觉得童老师还是缺乏安全感,没法彻底信任别人,可能就会试探你对他是不是真的在意,如果你主动去哄他了,说明你心里有他,如果你不理他了,说明你心里没他。我瞎猜的。” 许十安叹一口气说:“如果是真是为了试探我,那反而简单了。” 魏识尘感觉许十安三番五次地为了童彦干这干那,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渐渐放下了对他的成见,说话也更加直来直去:“你就不能表白一下吗?又不会死。” 要表白还不容易吗?一句话的事。关键是表白以后怎么办?他很怕自己说得出却做不到,比如,他能在事业上一直帮助童彦吗?现在都有点力不从心呢?比如他能对抗来自父亲或者外界的反对吗?如果东窗事发,童彦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他能保护童彦不受伤害吗? 每当想起这些许十安就会十分烦躁。他不想带着童彦迈出了这一步,却发现把他带进了一条死胡同。 许十安说:“等我把一切安排好。” “切,矫情,等你安排好,黄花菜都凉了。”魏识尘嘀咕一句,懒得再和他磨叽,突然想起上次他们聊天捉内鬼的事情,于是问道,“那什么,你们公司泄露设计文件的人找出来了吗?” “找出来了,人已经开了。” “那就好,跟萧弈有关系吗?” “是他高中同学。” 魏识尘捏了一块豌豆黄放进嘴里:“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啊,你不会又去打他了吧?” 许十安笑笑说:“没有,警察叔叔教育过了,我这次用的是合理合法的方式。” “孺子可教也。” “上次咱俩在酒吧说的事情你没告诉周沫吧?” “没有啊。” 许十安提醒他:“那这次也别说。” 魏识尘摇摇头:“我怎么有一种背叛我们家周老师的感觉呢?感觉心好慌,我果然正义感爆棚,一点亏心事儿都干不了。” “怎么亏心了?聊天而已。” “我是人民警察哎,又不是知心大哥,以后再找我聊天得按小时收费。怎么着也得……”魏识尘一狠心,说了个他自认为的大数,“一小时二百吧?” “给你一小时五百,知心弟弟!”许十安说着拿出来事先准备好的茶叶,仍在魏识尘怀里,“这给你,手工炒的,你要是舍不得就给周沫,我看他也挺爱喝茶的。” 魏识尘啧了一声:“贿赂,赤丨裸丨裸的贿赂,我从当了警察,连一盒人民群众给的烟都没收过呢,晚节不保啊!” “行了吧你,你才几岁,还晚节!”许十安拿起衣服,准备离开,“我先走了,你走不走。” 魏识尘又吃了一块绿豆糕,口齿不清地说:“连个饭都不管,我们自己的线人见个面还请吃一碗牛肉面呢,你看我以后再给你提供情报来着!”说完也穿上了衣服。 两人从茶楼出来,夜晚的寒风吹得人直打哆嗦。许十安问:“你开车了吧,我先走了,明天我要出差,一时半会不会骚扰你了,回来再请你吃牛肉面。” 魏识尘一边搓手一边跺脚:“得了吧,谁稀罕你的破牛肉面!” 许十安上车,放下车窗说:“吃牛肉面不是重点,提供情报是重点,一小时五百呢!” “快滚吧你!” 车子利落地掉头,在油门的轰鸣声中跑没了影。 魏识尘看了看手中的茶叶,轻笑一声,也上了车。 童彦因为上午没来,工作进度慢了一些,就留在公司加班。本来非常饿,但是一忙起来就把这茬忘了,直到他的工作告一段,才发现肚子饥肠辘辘。他准备去茶水间找点饼干零食充饥,就在他走到茶水间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两个女孩的对话声。 一个说:“我们这次去纽约的预算好紧张,老周每跟Alex汇报完一次,都要砍一次预算,今天又让我们从新做预算呢,你说咱们公司是不是快没钱了?” 童彦本来没想偷听,但是听他们说到预算就忍不住好奇起来。 另一个说:“你还不知道吧,我一个闺蜜是Alex他们圈子里一个富二代的女朋友,听说咱们上次做国内发布会的钱,就是Alex卖了自己的三辆跑车才凑出来的。” 听到这里童彦真的震惊了,许十安从来没说过卖车的事情,只要一提钱,他不是打马虎眼就是没正经,半句真话都问不出来。 与他一样震惊的还有那个做预算的女孩:“啊,不是吧,Alex不是最喜欢跑车了吗,我说最近怎么看不见他换车开了呢。” 八卦的女孩说:“全都卖了换什么换,我那个闺蜜的男朋友还问过价呢,好像不是很贵,不过最后被别人买了。” 预算女孩担心地说:“那这次去纽约哪来的钱?儿子有资金问题了董事长也不管吗?” 八卦女孩说:“董事长跟Alex的关系又不好,要是管了至于卖车吗?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Alex想凑钱肯定有很多途径。哎,你一会还加班吗?我快完事了。” 童彦听到这里,悄悄退回了自己的工作室,这些信息他一时实在难以消化,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工作,只好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回家。 一路上童彦都在想,许十安到底为什么要倾家荡产地做那么一个发布会呢?为什么那天他会突然带着自己去飙车?为什么故意瞒着他这些事情?童彦隐隐有一些猜测,但是刚一冒头又都被他迅速否掉了。 童彦昏昏沉沉地回到家,打开房门,差点没把自己熏一跟头——这就是两天没遛狗的恶果。这味道实在太提神了,一下把童彦从各种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重新打回“狗奴才”的原形。他一边开窗通风,一边把五只狗骂了个遍,然后开始捏着鼻子收拾满屋都是的“软黄金”。 许十安开着车子在公路上飞驰,跟魏识尘聊完,他觉得心里舒坦多了。人都有倾诉的欲望,倒不一定真的指望对方能帮自己解决问题。 他马上就要去纽约了,这一去一回,怎么着也得有一个星期不能和童彦见面,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他这个差他肯定出不好。 许十安开着车子,轻车熟路地到了童彦家的小区。童彦家的窗子亮着灯,他站在楼下嚼了几粒薄荷糖,却迟迟没有上楼,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直到把糖粒嚼成了糖渣,许十安心一横,去了再说。 上楼敲门,防盗门拉开,童彦看见门口站着的居然是许十安,他真的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有一点,许十安没有被他推走,他又回来了。 见童彦默不作声,许十安以为他还在跟自己生气,刚要开口,就闻见屋里飘出来一股动物园般原始而狂野的气息,他一掩鼻子:“你屋里……这是什么味儿啊?” 童彦垂眸说:“昨天没遛狗,五只狗在家又拉又尿,我刚收拾完。” 许十安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没遛狗,一步迈了进去:“通通风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在家研究生化武器呢。”说着在屋里转了个圈,把房间所有的窗子都打开了。 童彦说:“我刚才已经通过风了。”紧接着就打了个喷嚏。 许十安走到他面前:“那还有味道啊。”说完将大衣脱下来披在了童彦身上。 “你……”童彦盯着身上的衣服,心里五味杂陈,他赌气道,“不是说你的衣服从来都不借人吗?” “还生气呢?我那是跟你开玩笑呢,怎么当真了?” 童彦不吭声,他实在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许十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没有。” 厨房里的水壶发出刺耳的鸣叫,童彦赶紧跑进厨房关火。 “你要做饭吗?”许十安靠在门口问他。 “泡面吃。” “别吃泡面了,我也没吃呢,带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童彦饿了一天,眼睛都快绿了,听见“好吃的”三个字直接咽了一大口口水,但是身体还在犹豫,许十安直接把他推到门口换衣服:“窗子就开着吧,等你吃完饭回来应该也散得差不多了。对了,你家狗怎么不见了?” “它们不听话,关小黑屋了。” 许十安将一条围巾挂在童彦脖子上:“小狗不听话就能关小黑屋,狗主人要是不听话该怎么办呢?” 童彦呵道:“嘿!” 许十安笑笑:“都怪我不好,害小宝它们关禁闭,害你家变成污染源,这顿饭就算我道歉了行不行,毕竟我明天就要飞纽约了。”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我不听话,求你把我关起来吧童彦:关哪?许十安:关你心里童彦:吐~~~~ 第47章 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你要去纽约?”童彦有点意外,他没听任何人提起过。 “对,去定场地和供应商,一周左右就回来。” 童彦一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一愣神的功夫就被许十安推出了门,拉上了车。 “想吃什么?” “都行。” 许十安油门一踩,直接去了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那里的自助餐营业到很晚。 两人各自取好食物,找了个角落坐下。 童彦饿坏了,狼吞虎咽地闷头吃饭,也不说话。许十安没吃几口就停下了,用纸巾擦了擦嘴说:“慢点吃,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能吃啊。” “我一天都没吃饭了,快要饿死了。” 许十安小声说:“中午都给你做了,谁叫你自己一声不吭就跑了!” 童彦顿了一下,他本该反驳的,但不知为何什么也没说。 许十安又问他:“草图进展的怎么样了?” “画了点,我挑出来的有二十张吧。” 许十安说:“常规的设计和时装周的设计你都要操心,还要沟通制版和样衣那边,自己别太累了,知道吗?” 童彦正吃到一块牛肉,嚼了半天,忽然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他抬起头,看见许十安盘子里的食物几乎没怎么动过,正温柔地注视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五星级酒店的灯光也有五星美颜的效果,许十安锋利的脸庞柔和不少,和那深沉的眼光一配,简直生出了一点慈祥的味道。 童彦一直忘不了茶水间里两个女孩的对话,他冷不丁问许十安:“上次你带我开的那辆超跑,能再借我开开吗?” 许十安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放大了,他朝远处的取餐区看了看,而后非常不自然地说:“那车太危险,我不在你一个人不能开,等我出差回来再说。” 许十安细微的表情变化被童彦尽收眼底,他也放下筷子:“等你出差回来怕是也开不成了吧,因为早就卖掉了对不对?” 这下许十安再也慈祥不起来了,脸上的惊愕根本掩饰不住,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一惯的高冷,他反问:“是谁告诉你的?” 童彦目不转睛地与他对峙:“别管谁告诉我的,你就说是,或者不是。” 眼看纸再也包不住火了,许十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柠檬水,说道:“好吧,我需要周转资金,是卖了没错,所以不能借你开了。” “三辆,对不对,你卖了三辆。”童彦顿了一下说,“就为了上次的发布会。” 许十安不清楚童彦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些事,知道多少,但是显然,他不能再对童彦撒谎了,否则,今天的努力求和示好就白费了。 “你来之前,公司维持正常运转可以,但是做发布会确实捉襟见肘。我是卖了三辆跑车才凑够了发布会的钱,但是做完发布会什么效果你也看见了,这钱花的不冤,等到春夏新款一上市,资金全部回笼,我再买一辆最新款的给你开好不好?” 幸好童彦不是什么真车迷,不然一听给他买车,肯定又被许十安带沟里,问题的关键是,如果要到明年春天才能收回资金,那么这次去纽约的钱又从哪来的呢? 他问了,许十安这次没打马虎眼,直接说借的,至于怎么借的就没说那么细了。而且把他们对纽约直播的预估收入告诉了童彦,童彦瞠目结舌:“会有这么多吗?” 许十安点点头:“这是最保守的估计。”他希望童彦听了这个能稍微安心一些。 童彦听完忧心忡忡地说:“冒这么大风险做这些事情,你到底是为什么啊?”问完就后悔了,估计许十安又会拿“当然是为了钱”之类的话搪塞他。 没想到许十安给了他另外一个答案:“为了证明自己,也是为了不辜负你的心血。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还有好多问题等着我去解决,不过你放心,总有摆平的那一天,只是时间问题。你只要记住我跟你说的,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别的交给我就好。” 童彦看着许十安坚毅而笃定的目光,感觉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变得他都快要不认识了,他眨眨眼,低下头小声说:“以后可不可以不要什么都瞒着我?” 许十安说:“好。” 心里想:什么都告诉你?那你还不得骂我禽兽不如? 童彦:“虽然钱的问题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可以在设计上多考虑考虑市场的需求,说不定能卖的更好呢。” 许十安说:“好。” 心里想:我怎么会让你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创意呢? 吃完饭,许十安送童彦回家,房间里的味道被冷空气冲刷得一干二净,童彦从洗手间放出五只狗狗,顿时在屋里撒了欢。 小宝看见许十安,先是一怔,然后黑眼珠一亮,十分欢快地跑到他脚边,抱着许十安的小腿就开始蹭。 许十安一把抄起小东西,制止了它的流氓行径:“我的腿你也敢抱,好大的胆子!” 小宝绝对狗中俊杰,非常识时务,可怜巴巴地呜咽了一声,接着就伸出小舌头去舔许十安的手背。抱不成大腿亲个小手也是极好的。 童彦给五只狗碗倒满狗粮,许十安放下小宝让它去吃东西。看时间也不早了,他还要回家收拾行李,于是对童彦说:“那,我走了。” 童彦点点头。 气氛有些凝重,还有点粘稠。 许十安:“晚上别老吃泡面了,叫个外卖也比你吃泡面强吧。” 童彦低着头说:“好。” “听说最近要降温了,你早晚多穿点,别冻着。” “嗯。” “还有,不许去酒吧,也不许偷偷喝酒,记住了吗?” 童彦猛然抬头,看到的是一双郑重其事的眼睛,他忽然觉得心头一热,上前一步就抱住了许十安,连他自己也被这个动作惊呆了。童彦心一横,索性把那些该听的不该听的全都抛到脑后,紧紧搂住许十安的腰,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小声说:“一路平安,等你回来。” 许十安也很意外,但马上觉得这才是真实的童彦,敏感、柔软、善良,以前说的那些伤人的话都是他为了保护自己生生长出的硬刺。因为里面实在是太柔软了,软到不堪一击。 他搂紧童彦,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说:“到了给你发信息。” 第二天,童彦早早就到了工作室,他把桌上的布料收拾干净,开始画图,等到周沫来上班的时候,他已经画好三四张草图了。 童彦美滋滋地朝周沫献宝:“沫沫,来来来,看我画的图。” 周沫狐疑地看着他喜形于色的脸,接过草图端详了一会说:“嗯,款式新潮,颜色搭配舒服,京剧元素画龙点睛,能看出来,设计师心情不错。” “嘿,”童彦一把抽回周沫手中的稿纸说:“让你看图你扯我干嘛?” “你心情好倒不让说了吗?怎么着,这么快就和好了?换了半天对象,还是玩吵架和好这一套,你还真是‘专一’啊!” 童彦:“怎么着,你看不惯啊,看不惯别看。” “长进了你,看我以后再管你来着!” 周沫觉得童彦好赖不知,他三番五次提醒童彦,居然全被当成了耳旁风,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听不进去也不是他的错。 童彦搂着周沫说:“你要是实在看不下去,干脆把我收了呗,我肯定跟小魏和平相处,绝对不争风吃醋,你考虑一下吧。” “神经病!” 那边许十安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抵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当地时间的凌晨了,算着时差北京应该是中午,许十安便给童彦发了一条消息:“已到酒店。” 没一会,童彦回了过来:“好的,早点休息。” 许十安看着童彦的信息偷着乐了半天,早请示晚汇报的感觉好像也挺好的嘛。 第二天,周辉带着哈欠连天的一行人到各处参观场地。两天下来,许十安觉得Spring Studios的环境不错,时尚现代,也能满足他们的各种需求,许十安将几个场地的照片发给童彦,又一一描述了每个场地的优点缺点,最后问他意见如何。 童彦却说:“博物馆那种场地会不会太贵了?” 许十安回:“钱不是问题,看你喜欢。” 童彦说:“还是你定吧,不要太贵就好,我相信你的眼光。” 这下许十安也不跟他扯皮了,直接定了Spring Studios的场地。美国虽然什么都不便宜,但是只要肯花钱,得到的一定是非常专业的服务。场地、宽带、安保、妆发团队……许十安把能现场签的合同都现场签了,这边一切进展顺利,他便让周辉预定返程的机票。 离开北京整整一个星期,大队人马全部返回,这天上班,公司的人都在会议室品尝老板从国外带回来的零食。 童彦也被“好心疼”拉了过去,明明密密麻麻一屋子人,童彦却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见了许十安,他端着一杯咖啡靠在窗前,也正看着自己。 童彦对许十安勾勾唇角,心中的想念、牵挂一齐涌上心头,单单忽略了某些一直困扰他的部分。“好心疼”从桌子上拿起一颗巧克力塞到童彦手里,他这才顺势收回了目光。 周围的人都在热情谈论着国外的见闻,童彦也站在一小堆人旁边,似乎是在听别人交谈,嶼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他的余光一直往窗子那边瞟,像个雷达一样跟踪着许十安的一举一动。 许十安离开的时候童彦并没觉得和平时有什么不同,和周沫一起工作,数落“好心疼”,与版师样衣师讨论工艺和样式。工作占据了他的全部精力,可这个才离开一周的人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却乱了方寸。 童彦变成了一个耳聋眼斜的心脏病患者,急需抢救,可他的致病因素却在缓缓移动,离他越来越近,不断加重他的病情。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童彦又拿了一块巧克力剥开。一低头的功夫,熟悉的声音已经在头顶上方响起:“巧克力好吃吗?” 童彦抬头,看见一双狭长明亮的眼睛:“还……挺好吃的。” 刚才吃的那颗什么味儿来着? 许十安微微勾唇,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偷偷塞到童彦手里:“这个给你。” 童彦接过一看,是个黑色的T恤形冰箱贴,上面印着“I?NY”的字样,童彦笑笑说声谢谢。 许十安说:“这个大部分都是白色的,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黑色的,感觉你应该喜欢黑色。” 童彦轻轻嗯了一声,把冰箱贴塞进了口袋。 两人像周围的其他人一样聊天,许十安说他们怎么看场地,怎么考察供应商,美国人怎么一板一眼不懂变通。很奇怪,这个巨大的致病源跑到童彦身边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远处,周沫看着二人亲密的一举一动,深深叹了一口气。 快下班的时候 ,童彦收到许十安的消息:下班我送你回家。 童彦虽然心怀期待,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回他:不用,我自己打车回。 许十安心里骂他一句不解风情,又发:给你带的礼物在我车上,不方便拿上来,你不会以为我拿一个冰箱贴就把你打发了吧? 童彦回道:冰箱贴很好啊,我很喜欢。心里却一阵窃喜。 许十安没再多说,只丢给他两个字:傻子! 下班时间还没到,许十安就开始不停骚扰童彦。 周沫拉着脸,坐在一边看他收拾东西,阴阳怪气地问:“这就走了?” 童彦心虚道:“嗯,家里有点事情。” “家里有事还是许十安有事啊?” 眼看谎言被戳穿,童彦也不再遮遮掩掩:“你知道还问!” 周沫训他:“你还能不能行了?咱有点骨气不成吗?瞧你这上赶着的劲儿!” 童彦丢给他一句:“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飞速跑下了楼。 许十安早就热好了车等在楼下,暖风和座椅加热都打开了,见他一阵风似的下楼上车,笑着问道:“怎么了?你跑什么?” 童彦心说再不跑周沫就要骂街了!他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捋顺,扣好安全带说:“没事,翘班还不得赶紧跑吗,万一让人看见多不好,快开车吧。” 许十安笑着踩下油门,车子驶出了艺术区。 第48章 小别胜新婚 许十安扶着方向盘说:“后座那个是给你的,打开看看。” 童彦转身,看到后排座椅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东西,用黄色的牛皮纸包着。他伸手就要去够,可身体被安全带绑着,一下没够着,许十安抬手帮他按了一下安全带锁扣,“咔塔”一声松开了,童彦终于把后座的东西拿到了手里。 掂了掂,不是很重,童彦问:“这是什么?” 许十安说:“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随后又补充,“先把安全带系好。” 童彦扣好安全带,撕去牛皮包装纸。车厢里充斥着“嘶啦嘶啦”的声音。许十安扭头看了一眼童彦,童彦也正笑着看他,像个好奇的孩子。 “是一副画啊。”童彦说。 “我们看一个场地的时候,那里正在举办画展,是一个亚裔插画师的作品,画的很有意思,我就买了一副。” 童彦端详着木框里的画面,画的是一条可爱的中国龙,盘坐在地上,很多小孩在龙身上玩耍嬉戏,举着红红的灯笼。 童彦说:“很有意思啊。” “快过年了,觉得这个还挺吉利的。你喜欢就好。” 童彦笑:“喜欢。” 许十安没有直接去童彦家,路过一家餐厅的时候,下车打包了一些饭菜,然后才重新上路。 二人说说笑笑地上楼,童彦掏出钥匙,一开门,发现家里竟然有人。 童彦一脸诧异:“奶奶,您怎么来了?” 奶奶正低头给狗倒狗粮,看见童彦回来,费力地扶着膝盖直起身体,童彦赶紧过去扶了一把。老太太一下看见站在门口的许十安,疑惑地问:“这位是?” 童彦看了许十安一眼,解释道:“他是我……” 话没说完,被许十安直接打断:“奶奶,我是童彦的同事,我叫许十安。” “哦,同事啊……”似乎有点失望。 童彦又问:“您还没说您怎么一个人来了?赵阿姨呢?” 奶奶说:“我刚才出门遛弯,正好碰见邻居给了我点骨头,说是给大宝它们吃,我想反正也不远,就直接给你拿过来了。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童彦看了一眼许十安,吱呜道:“今天不堵车,就回来早了。您下次别自己大老远过来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拿。” “不碍事。”老太太看了看童彦,又看了看许十安说,“那,你们待着吧,我先回去了。” 许十安忽然开口说:“奶奶,您吃饭了没?我们买了吃的,您跟我们一起吃吧。” 老太太赶紧摆手:“不用不用,阿姨在家做饭呢,你们自己吃吧。” 童彦拦住奶奶:“让您吃您就吃,吃完我送您回去,给赵阿姨打个电话。” 老太太拗不过两个年轻人,只好依了他们。 童彦去厨房将饭菜盛出来,奶奶就一直盯着许十安打量。 许十安人模狗样的外表对中老年妇女非常具有迷惑性,乍一看肯定会觉得小伙子沉稳可靠,家教有方,要是自己有个孙女闺女什么的,肯定抢着让他当女婿。当然,这是在不知根知底儿的情况下。 “你也是设计师吗?”奶奶问。 许十安笑笑:“我不是设计师,我是……市场部的。” “噢噢。你看着年纪也不大吧?有三十吗?” 许十安摸摸下巴:“没有,奶奶,我二十六。” “这么小啊。” “嗯,我长得有点着急,不像童彦显小。” “你结婚了吗?” 许十安心里想笑,是不是全中国未婚男女的家长见着适龄青年都得有这么一问啊?他笑笑说:“还没有呢。” 话说到这儿,童彦端了几个盘子出来,许十安站起来帮忙,他买的菜不少,有荤有素,应该会合老人的口味。 三人围在一起吃饭,许十安给奶奶夹了一块排骨,又给童彦夹了一块,童彦接过,两人相视一笑。奶奶假装没看见,心里却有了别的打算。 老人似乎胃口不太好,吃的很少。饭后,许十安帮忙收拾餐桌,让童彦去陪奶奶,这让童彦有些过意不去,许十安平时应该不用做这些吧。 吃完饭没多久,老人便吵着要回去,许十安说开车送她,老太太怕晕车,坚持不坐,童彦只好走路送她回去,顺便遛狗,许十安也就一起跟着。 开始三人还走在一起,没一会功夫,在大宝的带领下,五只狗开始四处乱窜,童彦只好狼狈地一只一只去追,只剩下许十安和奶奶远远地坠在后面。 “那个……你叫什么安来着?”奶奶没记住许十安的名字。 许十安又说了一遍,补充道:“您管我叫小许就行。” 奶奶费力地抬起头,看着许十安问:“我人老了,说话可能不中听,我问你一句话,要是问的不对,你别生气。” 许十安说:“奶奶,我不生气,您随便问。” 老太太拉着许十安的胳膊,闪着光的眼睛在他脸上走了几个来回:“你,是童童的男朋友吗?” 许十安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童彦有没有对奶奶出柜,但是老太太这种问法,又不像什么都不知道。他反问:“您希望我是还是不是啊?”许十安太狡猾了,这么一问进可攻退可守。 “我……”童彦奶奶的眼神忽然变得热切起来,好像即将熄灭的蜡烛又蹿起了一簇火苗,她说,“我希望你是。” 许十安惊喜又诧异。 “如果你是,请你一定对他好,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埋在黄土里的人了,不定那天就没了,我一走,他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他岁数是不小,可有时候一根筋,爱钻牛角尖,得有个人看着他,不然我不放心!” 老太太说着,眼角已经有些湿润,许十安拉住她的手说:“奶奶,不瞒您说,我现在还不是童彦男朋友,但我会争取快点是的,我答应您会照顾好童彦,看着他,守着他,您也得答应我,一定健健康康的,我要是做不到,您就骂我,行不行?” 奶奶眼角的泪珠一下滑了下来,脸上的皱纹却舒展开,笑了。她说:“童童爱吃红烧肉。” 童彦气喘吁吁地牵回了五只狗,对着正在热聊的两人说:“你们聊什么呢?怎么不走了?是走累了吗?” 许十安颇有深意地笑道:“跟奶奶聊会天。”说完又用口型补充了两个字:童童。 童彦剜了他一记眼刀,一手牵着狗链,一手挽着奶奶,继续向前走去。 幸好两家离得不远,没多久就到了。二人把老太太送进家门就被轰了出来,关门的瞬间,许十安看到奶奶的目光跃过童彦的肩膀落到自己身上,沉甸甸的。 不久之后,许十安因为一些事情再次回想起这个目光才恍然发觉,老太太从那时就开始为后来的一些决定做准备了。 两人牵着狗原路返回,回到家许十安拿起画问:“你想把这个挂在哪啊童童?” 童彦:“就挂在……”话说到一半,终于发觉了不对劲,童彦怒斥道,“童童也是你叫的吗?没大没小!” 许十安还在咂摸这个小名的叫法,感觉十分有趣,他问童彦:“有没有工具箱,我帮你挂起来。” 童彦去阳台取来工具,放到餐桌上,指着餐桌旁边光秃秃的墙壁说:“就挂这儿吧。” 许十安脱掉西装,拿起画框比了比:“这里可以吗?” 童彦往后退了几步,站远一些看了看,觉得没问题,许十安在墙上做了个记号,然后拿出钉子开始往墙上钉。 他微微侧着身子,西裤包裹下的臀型浑圆挺翘,拿着锤子的胳膊绷出好几根青筋。童彦忽然觉得许十安这个姿势十分性感,不由得心驰神往了一翻。 只几秒钟的时间,钉子就钉好了,许十安把画框挂上去,调整了一下角度扭头说,好了。 他收拾好工具,也向后退去,站在童彦身边端详了一会:“跟你的房间挺搭的。”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它替我陪着你吧。 这天晚上,许十安温柔得不像话,童彦也暂时收起了一身扎手的硬刺儿,格外配合。 他们抱在一起长久地接吻,仿佛要把这一周没见面的亏欠一次性地补回来。 童彦发现许十安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亲吻都带着某种汹涌澎湃的情绪,像巨浪一样把他卷了进去,让他奋不顾身地将那些偷听来的只言片语抛到脑后。 许十安也觉得童彦有点不一样,起码跟上次不太一样。似乎有什么紧紧束缚他的东西被抛开了,他把自己完全的,毫无保留地交了出来,献祭一般。 这边一对你侬我侬,另外一边周沫在家做好饭,心情一直不怎么美丽。 魏识尘回到家,看到饭菜已经摆好,而周沫却坐在沙发上出神。他笑嘻嘻地蹭到沙发旁边,咣叽一下躺在了周沫的腿上。 周沫狠狠拍了一下魏识尘的胳膊:“要吃饭了,你干嘛呢?” 魏识尘仰面朝上,用手托了托周沫下巴,问:“怎么了周老师,这老大不高兴的,我惹你了?” “没你事儿,童彦!” “童彦怎么了?” 周沫叹一口气说:“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得跟许十安往一块凑,我怎么说都没用。” 魏识尘一听许十安,眼珠骨碌转了转:“许十安也没什么不好吧,我看他俩还挺配的。” 周沫戳着魏识尘的心口说:“你以为配钥匙呢,说配就配!童彦傻,你也傻,我没看出来许十安和萧弈本质上有什么不同!” 俗话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魏识尘又吃又拿的,两样全占了,早就叛变了,他双手捂着胸口说:“应该还是有区别的吧,起码武力值上完爆萧弈。哈哈哈哈。童彦又不是小孩,自有分寸。” 前几天他刚跟许十安说完童彦是小孩,到周沫这儿就变成大人了,双标得相当彻底。 “他还真就是个小孩。老是把工作跟感情混为一谈,是成年人该做的事情吗?” “那办公室恋情发生的时候谁能控制的了啊?” “关键是他们俩也没谈恋爱啊,他自己说的只是炮友,人家玩得起,他玩得起吗?” 魏识尘感觉这个瓜他有点消化不了,明明许十安跟他说得情深似海呀,怎么到童彦这边才落得个炮友的地位,看来霸道总裁的上位之路还很漫长。他试探着漏了点口风:“那什么,你就别瞎操心了,万一许十安是认真的呢?” “认真,他能认真几天,今天明天和后天吗?他以前那些破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和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他那样的家庭会允许他跟一个男人天长地久吗?” 这么一说魏识尘也犹豫起来,因为许十安也跟他提过父亲的反对,不知道他有多大的决心冲破这份阻碍,还是说他会在父亲的高压下选择妥协。 魏识尘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周沫才好:“那照你这么说,童彦没走心不是更好吗?” 周沫低头瞪着魏识尘:“他是那种人吗?” 魏识尘无言以对,周沫肯定比他要更了解童彦,似乎注定了许十安在把童彦往一条死胡同里引。他解决不了别人的感情问题,但是自己对象的饮食问题还是得解决一下的:“好了好了,哪天我们找他好好聊聊,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瞎操心了,我肚子都饿了,咱们先吃饭吧。” “他要是我儿子看我怎么收拾他!” “……”魏识尘伸出双手搓了搓周沫的脸,“我是你儿子,我多乖,爸爸快别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童童亲亲许十安:童童抱抱许十安:童童举高高童彦:你要死了吗?!!! 第49章 对质 纽约,全球最具活力的城市,时尚之都,也是ANNA-X全体努力的目标。 在这个目标影响下,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工作,画图改图挑图,制版样衣成衣,修了又修,改了又改,直到挑剔的设计师完全满意为止。 二月初的某一天,大家都聚集在工作室看模特试衣。 这次总共做出来三十五套衣服,每套三至五件不等。颜色主要以黑色、咖啡色、酒红色、橙黄色为主。总体上看,这是一个非典型的中国风设计,京剧元素融入了服饰的细节,比如腰带、兜盖、领口、下摆,裁剪上采用了超大廓形的设计,模特穿起来气场十足。 全场最紧张的要数样衣师和版师了,生怕童彦又突发奇想,改这改那,但其实并没有。 许十安站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看着童彦忙来忙去,始终一言不发,他相信童彦能够处理好一切。 试衣结束,设计师没出什么幺蛾子,工作室响起一片掌声,这就意味着,时装周最重头的工作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 衣服整理好,马上还要去摄影棚拍摄用于lookbook的宣传照。衣服是做出来了,可有些围绕衣服的周边工作才刚刚开始,而且时间紧迫。 童彦完事儿后在工作室整理资料,看许十安还没走,就问了一句:“是所有人都后天走吗?” 许十安摇摇头:“我们先过去一批,过几天等这边的印刷品做好了再过去一批。” “好紧张,我还没去过纽约呢。” 许十安笑笑:“回头我让人给你一份到那边的日程表,去了可能先没什么时间到处逛,等发布会结束了,给大家放两天假再玩。” 童彦惊喜地问:“真的吗,那我倒是挺想去逛逛纽约的各种博物馆的。” “不去第五大道朝拜一下吗?” “有什么可朝拜的,说不定哪天ANNA-X也会在第五大道开店呢。” 第五大道?这个许十安还真没想过。 关于公司的发展,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划,一切都是都是跟着童彦的步调走。为了给童彦正名,所以才有了第一场发布会,为了避免抄袭事件再次发生,才有了这次秀场直播,虽然每件事都算得上商业上的重大抉择,可是在他这儿,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童彦。 那么童彦说ANNA-X会在第五大道开店,说不定他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拓展海外市场的可能性呢。 许十安说:“开店,可以啊,我考虑一下。” 这回轮到童彦笑了:“我随便说说的,意思是我们的设计并不差,不是让你真的开店。”都穷成那样了,哪有钱开? 许十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正巧市场部的人找他开会讨论直播方案,就先走了。 周沫从设计部回来,看见童彦一个人在工作室,便走过去帮他一起整理,他犹犹豫豫地问道:“那个……萧奕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童彦放下手里的东西,疑惑地问:“什么事?” 童彦竟然不知道,那他还是不要说好了。周沫推推眼镜:“哦,其实也没什么。” 童彦最烦别人说话只说一半,更何况是跟萧弈有关的,他捏着周沫的脸颊逼他:“快说快说,不说我亲你了。” “你先放开我,”周沫被松开,嫌弃地站得离童彦远了一点才说,“我也是听以前同事说的,萧奕涉嫌非法集资,被人举报了,现在关在看守所里。” “什么?”童彦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实在难以想象自己曾经的爱人,曾经打算共度一生的人居然会惹上官司! 就算萧奕辜负过也报复过他,但毕竟这些事情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说他好了伤疤忘了疼也好,圣母白莲花也罢,他只希望从今以后与萧奕桥归桥,路归路,互不打扰,从没想过要报复萧奕或者落井下石什么的。 说不揪心是不可能的,可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童彦无助地问周沫:“非法集资?怎么会?他……会坐牢吗?” 周沫身为一名刑警家属,知道这种情况下是绝对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了,他看童彦的表情是真的关心又痛心,不知如何开口了,含混道:“嗯,这个不好说,听说是投资了一个P2P的项目,具体还要看开庭以后怎么审理。” 童彦有些恍惚,魂不守舍了一下午,终于忍不住偷偷给魏识尘发了一条信息,问他萧奕关在哪里,没多久,魏识尘就给他回了一个看守所的名字。 第二天上午,童彦请了假去探视萧奕。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非得走这一趟,如果他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是他知道了就不可能不闻不问。萧亦跟他一样无亲无故,童彦想不出来,如果自己不去看他,还有谁会去。 因为是工作日,探视区的人并不多,童彦坐在小小的蓝色塑料椅上,焦急又忐忑。被探视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他们有的沉默无言,有的悔恨不已,还有的痛哭流涕,人生百态好像全被浓缩在了这间小小的探视室里。他不由得去想,萧弈见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等了好久,萧奕终于被一名狱警带了出来。他穿着跟别人一样的灰色囚服,脑袋耷拉着,双手拷在一起,慢吞吞地朝这边走来。 童彦扒着玻璃站起来,萧弈终于抬头,在看到探视人是童彦的时候,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歪着脑袋冷笑了一声,随后一步跨坐在凳子上,迅速拿起了电话。 童彦快要认不出对面的人了,他的头发被剃成了圆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花白,像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他慌张地抓起电话贴到耳边,看见萧奕的嘴唇动了动,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来干嘛?” “我昨天才知道的,怎么会这样?”童彦急切地问道。 萧奕冷哼一声:“来看我笑话是不是?” 童彦摇摇头:“怎么会,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被冤枉的?我能帮你做什么?你请律师了吗?” 萧奕冷冷道:“你别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装得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童彦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该知道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是真心想帮你,你快告诉我我到底该做些什么?” “呵呵呵呵……”萧奕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突然把头凑近玻璃,他的眼球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看着有些狰狞,萧奕说,“你跟许十安这一唱一喝演得不错啊,你们两个里应外合搞我,现在满意了吧?对!我马上要坐牢了,不会再骚扰你们,他可以放心睡你了!” 童彦震惊地看着萧亦,这里面有许十安什么事? “什么里应外合,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要说气话,这样谁也帮不了你!” “童彦,我是真的没看出来你的手段如此了得,许十安为了你真是什么都肯做,是不是他把公司都给了你啊?你卖屁股卖得挺爽啊!” “说话注意点!”后面的狱警呵斥了他一句。 童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能是被气的,也可能是被伤的,他听见萧弈说:“你告诉许十安,有本事就让我一辈子都别出来,只要有我出来的那一天,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萧弈说完扔下电话,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伸出一根食指指着童彦,眼里全是怨毒和仇恨,他一步步后退,然后猛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门。 童彦怔愣了好一会才缓缓挂断电话,他始终想不明白,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突然一下就变成深仇大恨了呢? 直到工作人员提醒他该离开了,童彦才踩着虚浮的脚步,浑浑噩噩地走出了看守所。 冬天已经快要过去,春天即将来临,北京却连一场雪都没下过,这个城市似乎已经失去了下雪的能力,就像童彦,想哭却根本哭不出来。 回到公司,周沫问童彦探视情况如何,童彦甩开他,鸵鸟一样趴在了工作台上。 周沫推推他:“怎么了,见着人了没?现在什么情况?” 童彦不吱声,周沫又问了一遍他才摇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周沫不解,没戏了还是没见着? 童彦依旧没有接周沫的话茬儿,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从椅子上蹦起来,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没有两天就要去纽约了,许十安正在办公室和周辉商量事情,忽然听见木门被推开,“咣”一声撞到门吸上,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只见童彦气呼呼地站在那里。 许十安对周辉说:“这事我们回头再说,你先回去。” 周辉不知道一向和颜悦色的设计师这是怎么了,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悄悄瞥了一眼童彦的表情,然后就吓了一跳,小野猫凶起来还挺吓人的。 许十安特淡定地说:“有什么话进来说,先把门关上。”一点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童彦进来,脚后跟一磕就把门关上了。许十安觉得他这个样子还挺带感,于是似笑非笑地问:“生这么大气,谁惹我们童童了?” 童彦的胸口还在一起一伏,看见许十安这副油腔滑调的样子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问道:“萧奕为什么会被抓起来?” 一张嘴就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名字,许十安微微翘起的嘴角沉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垂眸思考了两秒钟,冷声道:“他为什么被抓你不去问警察问我干嘛?” 童彦一阵风似的走到许十安的办公桌前,双手一拍桌子,质问道:“是你把他弄进去的对不对?” 距离近了,许十安发现童彦的眼睛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是刚哭过,为萧奕吗?他刚才还有些克制,这时怎么也抑制不住心里上蹿下跳的酸意:“怎么,你一上午没来就是去看他了吧?受不了了,心疼啊?” 童彦忽然隔着桌子抓住许十安的领子说:“他做了什么?你非得对他这样赶尽杀绝?他公司没你大,钱没你多,人没你帅,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许十安看了看童彦的手,抬头说:“他自己如果没做过违法的事还怕别人举报吗?他罪有应得,你犯得着为了他跟我这样吗?挺长情的呀?是不是上次在酒店我坏了你们的好事还记着呢!” 童彦的心被撕开了一条口子,忍着痛说:“承认是你举报他的了,都不跟我说一声的吗?这是第几次了?”他的眼睛终于湿了,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童彦松开许十安的衣领,淡淡地说,“你从来就没拿我当回事,对吧?” 童彦转身,背薄如纸。许十安看着他瘦瘦的背影向外走去,忽然觉得又心疼又委屈,他叫住童彦:“等一下!” 童彦停住,但没有回头。 “下面我要说的事情有的你知道,有的你不知道,不告诉你是怕你寒心。”许十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第一,因为你离开萧弈,他就在网上污蔑你,往你身上泼脏水,他要毁了你,不让你好,这事儿你知道。后来我们开时装发布会, 那天晚上你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可你跟我去工厂遇见有人跳楼的事情总记得吧?萧奕把那个女孩的母亲找来,要在你发布会门口,当着所有记者的面说你设计的衣服是逼死人的血汗工厂生产出来的。这件事报出来是不是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幸好,这拨人被魏识尘发现了,没闹成。你说我为什么会去他家打他,我打得不冤吧?OK,如果他就此收手也就罢了,他不。你以为你的设计是被陈雷泄露出去的,那你知不知道他是被谁指使的呢?你心里已经有一个名字了对不对?可你不相信是吧,我有他们见面的照片和录音,一会儿我会发到你邮箱,看不看随你。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你,都没害成,他能善罢甘休吗?我警告过他,打过他,可有用吗?他就是一条疯狗,就是要追着你咬,我不把他关起来行吗?” 许十安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说:“你心眼儿好,不愿意把人往坏里想,可以,我帮你把坏人都解决掉,我有什么错?瞒着你还不是怕你难过,还不是太把你当回事了吗?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但请不要用恶意揣测我,我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我不卑鄙。” 童彦一直背对着许十安站在门口,他抬起头,使劲眨了眨眼,一声不响地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童彦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因为从小没父母,和奶奶长大,造成他对家庭格外珍惜,萧奕对他来说不止是男朋友,更像是家人,所以才会一直忍着他。从童彦的视角看,他不知道萧做了后面那些事。但是有个细节:童彦面对萧的时候没哭,但是和许十安争论的时候哭了。他更在乎的是许十安到底拿不拿他当回事。最后,童彦会为今天的言行跟许十安道歉的。 第50章 奶奶 童彦回到工作室,整个人都是懵的。周沫见他脸色比刚才更差了,赶紧问他去哪了? 无论周沫怎么问,童彦都不说话,一下被许十安塞了那么多信息,脑子里快乱成一锅粥了。原来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而他却一无所知。许十安居然什么都没告诉他,瞒着他,拿他当什么?温室里的花朵吗? 可是让他怪许十安,在他已经知道事情真相的前提下,他又有什么立场呢?在许十安眼里,自己一定是一个好坏不分的混球吧! 他忽然问周沫:“我们第一次给ANNA-X做发布会的时候,那个跳楼女孩的家人来闹事了,对吗?” 周沫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他支支吾吾地说:“嗯,是有这么个事,可没闹起来。” “你怎么不告诉我?” 周沫说:“你当时不是喝多了吗?后来事情解决了就没跟你说,怕你又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又是这套说辞,怕你这,怕你那,全都是为你好! “所以是萧奕指使的也没必要告诉我是吗?” 周沫觉得冤枉,明明是许十安不让说的啊! 童彦又说:“泄露设计稿的人是陈雷,他认识萧奕,仿冒衣服也是萧奕的主意,这你也知道?” “什么?”周沫吃了一惊,“这个我真不知道。” “萧奕做了这么多事情,你们一个个的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又背着我收拾他,举报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就没有别的解决方式了吗?如果早点告诉我,我去跟他谈谈,也许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干嘛非得把人逼上绝路呢!” 周沫皱皱眉,这话应该不是说自己的,八成是在说楼上那位。 他从童彦的话里大概拼凑出了一个前因后果,觉得童彦应该也非常难受,一边是自己相处五年的前男友,另外一边是霸道独裁的新老板,关键是,他跟老板的关系还不怎么纯洁。念着点旧情就得罪新老板,无情无义,童彦压根儿不是那样的人啊。 周沫走到童彦身边,捏了捏他的肩膀说:“你也别担心了,回头我让小魏跟看守所的人打个招呼,对他照顾着点,如果他没找律师就帮他找个好一点的律师,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你再去追究应不应该,早不早点也没什么意义了,只能往后看。” 童彦听周沫这么一番话顺耳多了,其实无非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他冷静了一会说:“我只是担心他们两个这样你来我往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万一萧弈出狱之后报复许十安怎么办?” 说了半天还是担心许十安啊,周沫投给童彦一个鄙视的眼神:“谁闯的祸谁收拾烂摊子,这事咱们仁至义尽就行了。明天就出发了,你别顾此失彼。” 想到明天要出差,他还得去趟奶奶家。童彦无心工作,收拾完工作室的东西就先走了。 楼上,许十安在童彦走后又把周辉叫了过来,叮嘱他给所有明天出发的人再打个电话,提醒一下集合时间和地点,免得误事。周辉何等聪明,老板的这点小心思还猜不透吗?他只让人给童彦打个了个电话,确认大设计师没什么异常,其他人就发了条微信提醒一下。 许十安相当窝火,自己处处为童彦着想,想方设法护着他,让他远离麻烦,没想到到头来他却成了那个恶人。童彦的心里只有萧奕,自己连个缝儿都挤不进去。 萧奕那样一个混蛋,什么事儿干不出来?他依然不认为自己做的哪里有错,如果说错,现在想起来,他说话的口气不太好,有些话重了点儿。 童彦回到家,牵着狗直接去了奶奶家。走到一个红绿灯,他没注意,红灯的时候还往前走,一个拐弯的司机踩了脚刹车,骂骂咧咧地开走了。 来开门的是赵阿姨,见是童彦,脸上又是吃惊又是慌张。 童彦问:“奶奶呢?” 赵阿姨说:“在自己屋里休息,她下午说要睡会觉,让我四点叫她,现在还没到点。” “嗯,那让她再睡会吧,她最近身体怎么样?” 赵阿姨“啊”了一声,就跟没听懂似的,童彦又问了一遍,赵阿姨说:“还那样,上了岁数了,高血压心脏病不是一直有吗,在按时吃药呢。”说完就低下了头。 童彦知道奶奶这些老毛病,也知道只要按时吃药就能有效控制住,也没太往心里去。 赵阿姨问童彦在不在这吃,童彦说吃,她就去厨房忙了,告诉他今天晚上吃炸馒头片和红烧肉。 童彦自己待了一会,看时间差不多了,去叫奶奶起床。他轻声推门进去,发现奶奶已经醒了,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童彦走过去,轻轻坐在床边,握住奶奶露在外面的手。老太太微微侧头,看着童彦说:“童童来了。” “您的手怎么这么凉啊?我给您捂捂。”说完把奶奶的手塞进衣服里,贴在自己肚皮上。 奶奶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童彦说:“我明天要出国,去参加一个特别厉害的时装周,有很多国家的设计师都会在那发布自己的作品。” 奶奶把手伸出来,摸了摸童彦的脸说:“我们童童真有出息,回头我告诉你爸妈还有你爷爷去。” 童彦挪到床的另外一侧,给奶奶捂另外一只手:“其实我挺想带您去的,又怕我忙,您一个人待着无聊,等我回来,我再带您出去玩好不好?” “奶奶不去了,你替奶奶去就行了。只要你高高兴兴的,奶奶就知足了。” 童彦握着奶奶的手,在肚子上摩挲:“刚才赵阿姨说晚上吃炸馒头片,我就想起来小时候,您又要带我又要做衣服,那时候咱们家住平房,生炉子,您在炉子上一边烧熨斗,一边烤馒头片,烤得两面金黄就给我吃。我站在椅子上,一边看您熨衣服一边吃馒头片,听见熨斗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就觉得可有意思了。” 奶奶听着童彦说话,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你爸妈走得早,那时候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天天让你拿馒头当零嘴儿,让你受委屈了。” 童彦笑着拍拍奶奶的手背:“没有,我很爱吃啊,现在也爱吃呢。” “童童,那边的椅子上有个袋子,你帮我拿过来。” 童彦起身去拿,奶奶说:“我前几天给你织了一条围巾,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天儿一天比一天冷,你系上点,别着凉。” 童彦拿出围巾,黑色斜纹的款式,不算厚,很好看。 他把围巾绕在脖子上打了个结,说:“奶奶,这围巾也太洋气了吧,我的设计天赋肯定是从您这儿遗传来的,回头我帮您注册一个服装品牌吧,就叫花生(fashion)奶奶,专攻中老年市场,老头儿杀手,保证卖得特别好!” 奶奶终于被童彦逗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她一边用手背擦眼泪一边说:“驰目老太太穿那么好看回家还不跟老头打架啊?” “打就打呗,老太太拿锅铲,对老头的笤帚疙瘩,就当锻炼身体了。” 奶奶笑得更厉害了:“你呀你呀……”奶奶拿手指点了一下童彦的脑门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对了,奶奶问你,上次那个叫什么安的到底是你什么人啊?” 童彦好不容易把许十安的事儿给忘了,他奶奶居然又提起来了:“您提他干嘛,他不是说了吗,同事。” 老太太微微嗔怪道:“那他怎么跟我说想当你男朋友啊。” 童彦猛然抬头,心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太震惊了,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什么?” 奶奶又重复一遍:“他说想当你男朋友,你不知道啊?” 童彦吞了一下口水,希望能把噗通乱跳的心脏压回它该呆的地方去:“奶奶,您是不是听错了,他说的是,男性朋友吧?” 老太太扶着脑门,低头想了想说:“不能啊,就是说的男朋友啊。我上次见他,感觉他也算一表人才,岁数是小了点儿,可人看起来还算沉稳,你要是对他没意思,怎么会把他往家领?” 童彦:“……” 许十安什么毛病,有话不跟他说,跟他奶奶胡说八道什么劲!童彦说:“奶奶,您一定是听错了。饭快好了,我扶您起来吃饭吧。” 奶奶一边下床一边说:“你呀,也老大不小了,有合适的就定下来,有个人照顾你,你们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童彦若有所思,那个人会是许十安吗?他最近刻意不去考虑这些问题,喜欢还是不喜欢,有结果还是没结果,虚情假意还是真情实感……一想到这些,童彦就会变得患得患失,所以他干脆不去想。 可奶奶的一番话又勾起了他一丝希望,只是,这个希望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吃完晚饭,奶奶把童彦送到门口,童彦说:“我走了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说完挥挥手就要牵狗离开,奶奶突然又叫住他,童彦回头,看见奶奶依依不舍,眼睛里好像闪着泪花。他无奈地笑了笑,回身再次抱住奶奶:“您怎么了?我就是出个差,有个十来天就回来了,这么舍不得我啊!” 奶奶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在童彦背上轻抚了几下:“你头一次出远门,奶奶就是有点不放心。” 童彦安慰道:“放心吧,我们好多人一起呢。”他放开奶奶,心里纳闷,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是不是老人岁数大了就会这样?他这次从纽约回来可得好好陪陪奶奶。 奶奶看着童彦,眼珠混沌,目光清晰,她最后在童彦脸上摸了一把:“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童彦只当奶奶是在嘱咐他出了国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笑着在她头顶亲了一下说知道了,随后便拉着狗狗进了电梯。 第51章 纽约纽约 童彦回到家,摘下围巾随手往衣架上一挂,刚要进客厅,又退了回来。 玄关的灯没开,衣架就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矗立着,黑色衣服缝隙中,几根明晃晃的大金链子熠熠发光,生怕你看不见一样——这是许十安相亲那次留在他这儿的。 自从许十安将它们丢在这里,他居然一直没扔,任由这些非主流的配饰在衣架上安营扎寨,混在一堆黑色的大衣夹克里,居然凹出了一点匪帮大佬的style来。 他不由想起了那次诡异的四人约会,他的手一直被许十安压在腿下,在车上,许十安问他“手麻了吧?我给你揉揉”,还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但是觉得对方不喜欢他。要是按照奶奶的说法,难道许十安这个喜欢的人说的是自己? 童彦不想再跟许十安玩猜心游戏了,等到时装周结束,他非得当面锣对面鼓地问个清楚不可,大不了他这张老脸不要了! 飞机一点起飞,大家约好十点到机场集合。童彦收拾行李到很晚,第二天踩着点来的。 他们这批人不算去的最早的,但是人最多,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出国,虽然挂着两个大黑眼圈,但是依然掩饰不住满脸的兴奋。 童彦远远的就看见了周沫和魏识尘,他和先到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就朝二人走去。 童彦把行李箱的拉杆往下一按,对魏识尘说:“情敌来送机啊?怎么着,怕我把你们家周老师拐到国外私奔啊?” 魏识尘嘿嘿一笑:“我要是你就直接结婚,拉斯维加斯,永绝后患。” 周沫拿胳膊肘捅了一下魏识尘,魏识尘哎呦叫了一声:“谋杀亲夫啊!” “别胡说八道了,”周沫问童彦,“证件都带了吗?” 童彦朝人群那边又扫了一眼,没看见许十安,他拍了拍胸前的小包:“带着呢。” “哎我警告你们俩啊,”魏识尘说,“不许去gay吧,晚上不许一个人出门,有黑人打劫要啥给啥,不许假扮李小龙瞎比划。” 童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二人扯淡,等得不耐烦了问:“怎么还不走,等谁呢?” 周沫心说你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这里多谁少谁你还不知道吗? 就在这时,许十安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昂首阔步地朝他们走来。他今天也穿了黑色的大衣,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墨镜,招摇得跟大明星似的,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许十安径直走到周辉身边,跟他说了几句话后又看了看表,然后才朝童彦这边走来。 童彦一直拿余光瞄着许十安,见他朝自己这边走来,忽然紧张起来。还好许十安没有走得太近,站在几米开外就不动了,他拿手朝三人指了指:“你,抽烟吗?” 童彦和周沫都看向魏识尘,他们三个里面只有他抽烟。 魏识尘皱着眉,像个干了坏事被抓包的孩子。他摸了摸口袋,对周沫说:“还要等好久,我再抽一根就不抽了。”说完就朝门口走去,许十安在后面跟上,一起出了航站楼。 见两人走远,童彦问周沫:“什么情况?” 周沫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把你们家小朋友看好了,别让人给带坏了。” 周沫瞪着眼睛看向童彦:“一块抽个烟就能变坏吗?那你这睡了好几回了还不得坏透了。” 童彦:“……” 出发大厅外,送行的汽车匆匆放下亲友又匆匆开走,万一超时就是二百元三分。 魏识尘站在吸烟区,摸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又朝许十安递了递烟盒,许十安没接,掏出一盒薄荷糖放到嘴里几颗:“我戒了,吃这个就行。” 魏识尘收起烟盒,吸了一口烟说:“大少爷,你玩儿我呢,我回家要跪搓衣板的。” “周沫都去纽约了谁还罚你跪搓衣板?” “在里面二位爷那,咱俩就见过一两面,还没熟到可以一起抽烟聊天的地步,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许十安笑笑:“那是你的事儿,我不管。我问你,周沫有没有跟你说萧弈的事。” 魏识尘叹了口气,抱怨道:“怎么都跟我说萧弈,头都快大了。” “他让你托人照顾着点是不是?肯定是童彦的意思。” “谁的意思我不知道,”魏识尘问,“那你什么意思啊?” “我?”许十安手里装薄荷糖的铁盒被捏得嘎巴响,绷得死紧的下巴动了动,“我当然想反着来啊,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什么的我都没意见,他要是惹上了哪个牢头狱霸,把他弄死了我才高兴呢。” 当着警察的面还能大放厥词,也就许十安能做到了。当然了,吹牛不用上税,意淫也不算犯罪,魏识尘教育道:“你们都省省吧,看守所有看守所的规矩,这人进了看守所,就跟我们警察没什么关系了,我们的司法机构,保证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牢头狱霸什么的,美剧看多了吧?” “嗯,是我多虑了,估计他也没那个胆子。” 魏识尘熄灭烟头,丢进垃圾箱:“走吧,外面太冷了,对了,到了美国,帮我把周老师看紧点,绝对不许去gay吧,不许一个人瞎溜达。” 许十安白瞪他一眼:“用你说!” 两人返回,周辉清点人数,发现人都到齐了,就准备去办值机手续。他们的行李加上展示用的衣服大大小小几十箱,光托运就得好久。 许十安本来也订的经济舱,临登机拿积分给自己升了头等舱,他把行李丢给Tina,大摇大摆地去走VIP通道了。其实他原本也打算帮童彦升舱的,俩人盖一条毯子,看个电影什么的,多好!可他们昨天吵了一架,所以现在决定晾晾童彦。 许十安一走,周沫就问魏识尘:“你们俩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他找我借个火,抽根烟而已。”魏识尘瞎话张口就来。 周沫狐疑地看看他:“你回去吧,我们马上过安检了。” “不着急,人家想多陪陪你嘛!” 童彦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你赶紧走吧,接下来周老师就归我了!” 魏识尘贴近童彦小声说:“就算我同意了,Alex能同意吗?” 童彦诧异地看着魏识尘,对方露出一个坏笑,揽着周沫去过安检了。 童彦头天睡得太晚,吃完飞机餐,没多久就裹着毯子睡着了。 机舱的大灯都已熄灭,许十安扶着行李仓,找到了童彦和周沫的座位。 周沫看见许十安刚要说话,许十安就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声问:“他吃了吗?” 周沫点点头,因为座椅被放倒,童彦的嘴巴微微张着,毯子裹得挺严实,活像一个细长的虫蛹,看起来挺滑稽。 许十安默默看了一会,直到看得周沫浑身发毛,他才回了头等舱。 长途飞行很辛苦,飞机一起一降便折叠了一段时空。全新的旅程即将开启,只不过,有些人终将擦肩而过,有些人一去不返,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奉陪到底。 飞机落地的时候是美国时间下午两点半,大家取了行李,一起登上了先遣部队派来接他们的中巴。 汽车直达酒店,综合评估了价格、地理位置、交通等因素后,他们选择了离秀场最近的一家四星酒店。 所有人都是标间,许十安只要了个大床房。乱乱哄哄办理完入住,所有人短暂休整了一下就决定一起出去吃饭。 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先遣部队没有安排中餐,而是在附近挑了一家传统美式餐厅,炸鸡、薯条加汉堡,虽然并不新鲜,可中国人改不了走到哪吃到哪的习惯,美其名曰,入乡随俗。 因为他们人太多,所以把靠墙的几张桌子拼成了一个长条,先到的坐里面,后到的坐外面,童彦到的早,坐在了最里面,他对面是Tina,旁边堵头的位置空着,童彦以为没人坐,就把随身携带的小包放了上去。 许十安来的最晚,一边走还一边在跟周辉聊事情。Tina见他进来就对他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许十安开始没看见童彦坐在角落,直到走近了才发现。童彦见他过来也很诧异,看见老板站在椅子旁边不说不动,慌忙把自己的随身小包拿走。 许十安没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下了。点完餐就开始跟Tina确认他最近的行程,既不看童彦,也不和他说话。 童彦用右手支着太阳穴,把许十安完全阻挡在自己的视线之外,一直跟左边的几个人聊天。 直到服务员上好菜,童彦才伸手去拿面前的番茄酱。 手指还没碰到瓶身,倒是先碰到了另外一只手,童彦“倏”地把手缩了回去,许十安也把手收回,他等了一会也不见童彦动作,就说了句你先。 童彦犹豫一下,拿起番茄酱的瓶身就使劲往自己的薯条上挤。不知道是他劲儿太大了还是瓶盖没拧紧,整瓶番茄酱“噗嗤”一下全都被他挤了出来,让薯条见识了什么叫做“血光之灾”。 许十安原本不想笑的,但他实在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 童彦特生气,把装薯条的小筐往旁边一推,干脆不吃了,拿起汉堡就咬了一大口。 许十安正叼着一根薯条看热闹,见他把小筐推了出来,于是飞速地把自己的和童彦的薯条换了个位置,他说:“你吃我的吧,我喜欢吃番茄酱多的。” 童彦没搭茬儿, 但许十安的确把他那份“血染”的薯条全吃光了。 吃完还问童彦,他那份没加番茄酱的薯条到底吃不吃? 童彦依旧一言不发,许十安便自己把装薯条的小筐拉到面前,拿起另外一瓶番茄酱,仔仔细细地淋了起来。 童彦心想,吃吧吃吧,把你的腹肌都吃成大肚腩才好!他偷偷瞥了一眼许十安的薯条筐,赫然发现许十安居然拿番茄酱在上面画了两颗套在一起的心。 这人也太骚包了吧!童彦震惊地看向许十安,这一看不要紧,发现他正举着一根又粗又长的薯条,一边色眯眯地瞧着自己,一边舔着上面的番茄酱!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我要拿番茄酱给童童画个爱心?童彦:你好无聊~还很社情!许十安:吃薯条有什么社情的,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第52章 曝光 当初选择spring studios作为秀场,只是觉得内部空间和价格合适,后来才发现,这里提供end to end的服务,模特,摄影,化妆,摄影棚……让甲方充分领略到什么叫做世上无难事,只要肯花钱。 在周辉的细致安排下,每人都按照时间表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工作。许十安不时被叫去确认场地效果,直播专线,忙得脚不着地,而童彦负责面试模特,化妆团队,穿衣工等所有跟人有关的部分。两人没有沟通,但是十分默契地分工明确,互不干扰,除了吃饭的时候偶尔碰见,平时几乎见不着面,即使见面两人也不怎么讲话,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发布会开始前三天的新闻发布会。 丁晓因为也要参加发布会,所以提前到了纽约。Tina通知童彦,中午和丁晓一起吃饭,这个饭局自然少不了许十安,于情于理,童彦这时候都不能再躲着了。 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酒店餐厅,远远的就看见许十安和丁晓坐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前。 丁晓穿了一条黑色的紧身长裤和一件白色的oversize毛衣,长发披肩,被窗外的阳光一照,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 许十安……许十安依旧帅气逼人,哪里都挑不出来毛病。桌上摆了一支红色的玫瑰花,尽管许十安说过他们只是朋友关系,但两人坐在一起谈笑风声的样子,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们是一对情侣。 童彦硬着头皮走过去,许十安见他来了,非常自然地站起来说:“丁晓刚到,咱们吃完饭就一起去发布会,坐吧。”说完还帮童彦拉出椅子,没事儿人似的。 丁晓也站起来,笑着朝他伸出双臂:“童设计师,好久不见啊,最近怎么样?” 再怎么烦许十安,超模的面子不能不给,童彦也笑着与丁晓寒暄,然后说:“上次见过以后我就总是去你微博偷偷围观,每次街拍都让人眼前一亮,评论的网友也是有意思,都在下面说老婆好漂亮!” 丁晓被童彦逗得大笑:“干嘛偷偷关注,我都不知道哪个是你,我们互相关注一下吧。” 童彦坐下,拿出手机和丁晓互相关注。丁晓还发了一张和童彦的自拍,说一会发布会见,马上就有很多评论和点赞。 许十安叫来服务员,三人各自点完菜后边吃边聊。 丁晓说:“刚才Alex一直跟我夸你,说你们这次的设计特别厉害,时尚元素,中国元素都有,还用了很多高科技面料,想想就觉得很新鲜。上次你给我看的是草图,现在能看成衣照片了吗?” 童彦看看许十安一眼,许十安也正看他,嘴角带着一点微小的笑意。童彦打开手机相册,把他们刚刚拍好的成衣照片拿给丁晓看。 丁晓一边看一边夸赞:“其实我也走过很多中国风的秀,都太夸张外放了,要么就是把传统中国服饰改一改,要么就是把一个脸谱或者什么图案摆在衣服中间,真的很没有让人穿出去的欲望,你的这个系列完全颠覆了我对中国风的理解,真的很棒。” 童彦说:“既然你这么喜欢,到时候每款都送你一件,有超模免费做广告,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丁晓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说的算数吗?得老板同意才行吧?” 许十安一直看他们聊天,这时笑着说:“当然算数,我也得听他的。” 童彦低头不说话,丁晓笑弯了眼睛:“那就这么说定了。” 三人吃完饭,和各自的助理汇合,一起去了秀场。丁晓还要化妆换衣服,许十安一来就被别人拽走了,剩下童彦百无聊赖地在秀场瞎晃悠。 秀场布置得差不多了,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装灯。这次的发布会没有在秀场设计上投入太多精力,一切以简洁的白色为主,童彦觉得这样也好,可以让观众对服装更加聚焦。他转到发布会入场口的合影背板前,发现这块背板十分花哨,基本上是把他在服装上用到的京剧元素做了一个集合,童彦皱了皱眉,感觉这块背板跟秀场整体的设计格格不入,一点美感都没有,完全是元素的堆砌,而且在入场口放这样一块背景板,把设计的精华内容都提前泄露了。 他拉住一个看着眼熟的市场部同事问:“这块背景板是放在这里的吗?” 那人说:“应该是吧,一直没动过。” “这是合影用的吗?” 那人说:“这我就不清楚了。” 童彦想找人换掉这块背景板,看着实在太别扭了,可找谁呢?这时,周辉拿着一打文件从门口经过,童彦可算看见了救星,拉着周辉说:“周总,这块背景板是在门口合影用的吗?” 周辉看了看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童彦直言道:“我以为我们整体的设计都是走的简洁风,这块背景板好像花了点,能不能换成T台上下台口那种背景?” 周辉面露难色:“这……这要换起来有点麻烦啊,这个画面没有现成的,需要重新设计制作才行啊。” 童彦听出来自己这是给周辉出了个难题,他有些失望,但也不好意思强人所难。就在这时,夕羽背后传来许十安的声音:“老周,你让国内的设计加个班,把图发过来,然后让供应商把画面喷了,这边时间够,能换就换吧。” 老板发话,周辉不敢耽搁,拿着手机赶紧去协调。 童彦愣愣地看着身后的人,许十安走到他身边说:“其实我也觉得这个画面有些别扭,只是忙起来一直忘了再找你确认一下,你这几天又对我爱答不理的……算了,怪我。” 许十安越是这么说,童彦越觉得自己有些任性,其实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罢了,也许谁都不会注意到,他说:“如果麻烦就不用换了,大家都挺忙的。” 许十安看着童彦,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童彦其实有一肚子话想跟许十安说,只是没有机会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见他这么问,不自在地把眼睛看向别处。 许十安接着说:“如果是一件衣服,没有找到理想中的布料,你肯定不会让师傅去制作的,不要降低你的标准,任何事情都一样,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坚持到底,你认为没有必要向我道歉就不要道。” 童彦:“?” 童彦就算想说什么,也被许十安这句话憋了回去。他眼神闪了闪:“那就听你的吧,给大家添麻烦了。” 许十安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快到了,我们去新闻发布会吧。” 童彦点点头。 二人去化妆间和丁晓对了对词,工作人员通知时间到了,就请三人出去。 丁晓化了妆,换了衣服,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叫人挪不开眼睛。他刚一出现,台下的记者就纷纷按下快门,闪光灯一片,晃得童彦差点没站稳,幸好许十安在身后扶了他一下。 三人依次坐下,台下的媒体大部分是国内来采访时装周的,也有一些当地的媒体。主持人将这次发布会的主题、内容、亮点介绍了一遍,然后就是提问环节。 一个国内的记者站起来说:“请问童彦设计师,这次为什么用京剧元素,‘云遮月’的主题又是怎么来的呢?” 童彦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双手交叉,对着麦克风说:“用京剧元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京剧服饰华美漂亮,色彩丰富,而且大家比较熟悉,即使不懂京剧的人也能看出来,这些元素是取材于京剧。至于‘云遮月’这个主题,其实‘云遮月’是京剧的一个声乐名词,形容老生圆润含蓄的嗓音。这种嗓音,初听可能觉得干涩,后面越唱越觉得嘹亮动听,韵味醇厚。我们觉得这种比喻跟我们这个系列的服饰所要传达出来的理念是一致的,也就是含蓄而又让人充满回味,所以就用了这个名字。” 记者又问:“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次发布会选择与丁晓合作?” 童彦笑了笑:“因为他是超模啊,他给那么多大牌走过秀,能请到他是我们的荣幸。” 记者感受到了童彦打来的太极拳,依旧不依不饶:“我是说你的衣服是女装,但是我们都知道丁晓是男生,为什么还要选择他来做主秀?” 许十安虽然预想到有人会问与丁晓性别相关的问题,也给他们打了预防针,可是真有人问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担心,于是给主持人使了个眼色,让他将这个问题pass掉。 没等主持人说话,童彦已经抢先说道:“为什么男人走女装秀?为什么白癜风病人也能当时装模特?为什么体重超过一百五十斤的胖姑娘也可以走T台?我们如果总戴着有色眼镜看他们,就永远有问不完的为什么。如果摘掉眼镜看,这难道不是他们的权利和自由吗?喜欢墨守成规的就别来时尚圈混了,打破规则才是这个圈子永恒的致胜法宝。” 童彦的这套说辞让许十安都听愣了,难以想象,童彦竟然也能如此从容地和记者你来我往,当初他可是一见媒体就发憷啊。 “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童彦还没说完,他继续道,“丁晓走上T台的时候,我不会去注意他是男是女,我只会觉得,这名模特穿出了我这件衣服的感觉,就是这么简单。” 记者吃了瘪,不敢再招惹童彦了,就把目标换成了丁晓,毕竟这不是一次单纯的走秀,还是超模的首次直播。 媒体问丁晓:“为什么把自己的直播首秀献给了ANNA-X?” 丁晓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并没有对刚才针对自己的问题表示出不悦,相反,他笑着说:“首先因为我喜欢童彦的设计,真的太好看了,你们可能只看过一两张照片,刚才吃饭的时候童彦给我看了所有衣服的照片,超级超级美。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设计师,知道怎么把那些设计元素运用得恰到好处,真的做到了‘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童彦听了心想,超模这是跟谁学的彩虹屁啊?粉丝吗? 丁晓一边说,一边看了童彦一眼,童彦腼腆地对他笑了笑,伸了伸手,示意他继续。 丁晓接着说:“其次因为好玩啊,你们想想,看到好看的衣服马上就能买,不用像以前一样等半年,天气一凉立马穿上新衣服,多爽。” 现场的气氛被丁晓带得活跃起来,记者跟他拉起了家常,七嘴八舌的。主持人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结束采访,突然一个记者站起来说:“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下Alex。” 许十安以为自己就是个凑数儿的摆设,没想到还真有人问他问题,就示意记者提问。 记者说:“我们从国内得到消息,听说贵公司的财务状况出了点问题,这次的发布会,是您变卖了自己的私家房产才凑够了资金,请问这个消息属实吗?”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完蛋了,又要被童童骂了!童彦:你说你还有什么瞒着我!许十安:…… 第53章 帝国大厦 发布会已经结束,童彦依然愣在椅子上不动弹,许十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人拉去了后台化妆间。丁晓被媒体拖住拍照,一时没有跟上他们。 童彦坐在沙发上,许十安靠着化妆台,腿伸得老长,谁都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最后还是童彦先开了口:“刚才记者问你那个问题为什么不正面回答?还说公司财务状况良好。不是说这次发布会的钱是借的吗?怎么又成卖房子了?你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希望维持一个强大、可靠、左右逢源的形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拆了东墙补西墙不说,还被昭告天下,面子上挂不住。而且,人记者才问一个问题,到他这成一串问题了,真是要命! 许十安双手插着裤兜,脸色不太好看,低声说:“第一,目前公司账面资金充足,工资照发,也没拖欠供应商货款,我说经营状况良好没错吧?第二,就算我有一点资金周转问题,也不能当着媒体承认这事儿吧?那样谁还敢跟我们合作?第三,我没对你撒谎,我跟你说了钱是借的,没说是跟银行借的而已,回头把钱还上,房子还是我的。第四……第三条是重点。” 童彦抬头瞪着他:“强词夺理,抵押贷款利息那么高跟和朋友借钱能一样吗?” “房子抵押贷款是最正常、最方便的资金周转手段,我用最高效、合法的手段把资金问题解决了,这有什么不对吗?请你不要用一种好像我马上要破产了的眼神看着我,感觉不大吉利。” 童彦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逼问许十安确实有些不妥,怎么没见Tina和周辉追着许十安屁股后边问这问那,他的担忧和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员工应有的正常反应。 两人话没说完,丁晓回来了,感觉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他站在许十安身边问:“Alex,刚才那个记者问的不是真的吧,说你财务出问题,打死我也不信啊,你随随便便卖点股票不就好几套房子都出来了。” 许十安也不瞒他:“股票不能随便卖,一卖我们家老头就知道了。” 丁晓耸耸肩,笑着说:“真有骨气,你是铁了心要靠自己干出点名堂来啊?随你,反正我对你的经济状况一点都不担心。不过呢,一般来说,男人想立业的时候很可能是有成家的目标了,我说的对不对?”说完朝童彦那边瞥了一眼。 许十安只是看着他笑,并未回答。 丁晓叫了自己助理进来,收拾东西,准备去逛街。临走的时候对童彦说:“拜拜啦童设计师,明天试衣见。” 丁晓走了,化妆间又剩下童彦和许十安两人,不过被丁晓这么一打断,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了,童彦反倒觉得有点尴尬,许十安堂堂富二代,怎么会没钱,就算真的卖了房子,没准还有更大的别墅等着他去住呢吧,又不是平头老百姓,一辈子能奋斗出来一套房子就不错了,别人都不在意,只有自己傻了吧唧地因为这点事情跟许十安没完没了,咸吃萝卜淡操心!比起财务问题,童彦更关心的是许十安对他够不够坦诚。不过这个他也解释了,童彦觉得没必要跟许十安继续耗着了,正想找个由头跑路,许十安忽然问:“今天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童彦明天要安排模特试衣,估计要忙一天,后天就是时装秀了,反倒是现在没什么事,可他真想给自己找点事干:“那个……我要去看下周沫,他在整理明天要试的衣服。” 许十安走上前,把大衣丢给童彦:“周沫那么靠谱,让他自己弄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童彦自从来了纽约,酒店秀场两点一线,哪都没去过。 许十安神秘地笑了笑:“去了就知道了,你肯定喜欢。” 童彦鬼使神差地跟着许十安上了一辆出租车,许十安和司机说了一个地址,童彦没太听清。 车子融入浩瀚车流,两边景物飞逝,又有大片大片极具纽约风格的建筑出现在眼前,如同进了美剧拍摄现场。童彦觉得新奇又陌生,自己来了这么多天,依旧是跟原来的同事一起工作,跟在国内时并没什么分别,现在终于有了一点即将打入敌人内部的感觉了。 汽车在曼哈顿第七大道和第八大道之间的一栋大厦前停下,童彦下车,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古老建筑,一下就笑了。 许十安付了车费,走到童彦身边说:“我没说错吧,就知道你会喜欢。” 这里是Mood Designer Fabrics,中文名穆德设计师面料公司,是纽约最大的面料商店,以为美国的顶尖设计师和社会名流提供当季流行的最新面料而闻名。 许十安还真会挑地方!没有哪个服装设计师不知道这里。童彦说:“我来纽约之前,还跟周沫说要一起逛逛,现在我来了没叫他,他肯定要怪我的。” “你就当是探路了,下次再带他来一回不完了吗,走!” 两人上楼,童彦为数不多的那点负罪感马上被花花绿绿的布料冲散了。他就像个第一次去游乐园的小孩,脸上是藏不住的欢欣雀跃,兴奋地到处摸到处看。许十安就默默地跟在童彦身后,微笑着听他对每一块拿起的布料发表奇思妙想,然后点头表示赞同。 童彦一手拿着一块牛仔布,另外一手拿着一块印满花纹的丝绸,对着许十安说:“你知道吗?其实每种布料都能对应上一种人的性格,就像我们常说,什么人穿什么衣服一样。” 许十安饶有兴致地看着童彦:“嗯,怎么说?” “丹宁倔强,丝绸性感,分别对应了狂野的西部牛仔和火辣的红磨坊女神。” “蛮有意思的说法,那你呢?你是什么?” 童彦转过身子,微微嗔道:“我说布料呢,你扯我干嘛。” “你不是说每种布料都对应一种人吗?你对应的什么?”许十安沉吟了一会说,“我觉得你……是莫代尔吧!” “我为什么是莫代尔?听起来像件内衣!”童彦不高兴了。 许十安坏笑着说:“因为莫代尔具有棉的柔软、丝的光泽,麻的滑爽,那不就是你吗?” 童彦对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开黄腔的人实在忍无可忍,“咻”地一声把手里的面料扔在了许十安的脸上。 许十安一点不生气,还没完没了地说:“别生气啊,又没人听得懂中文……” 童彦看见特别喜欢的布料就会买上几米,这些布料开始被许十安拿在手上,慢慢的扛在肩上,最后实在拿不了了只好抱在胸前。等到童彦再次转身跟许十安说话的时候,发现人没了,只有一座五颜六色的的布料小山。 童彦从一堆布料里扒拉出来许十安的半张脸,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拿你当购物车了,要不你先找个地方放一下。” 许十安找了张桌子把布料放上去,说:“每次我觉得这是你拿的最后一块布了吧,结果每次都猜错。我真是低估了这些面料对设计师的吸引力。家里已经有那么多布料了,居然还是不能满足你,我在想,要不要跟他们老板聊聊,让他们在中国也开一家店好了。” 童彦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要跟老板说,把mood买下来呢。” 许十安笑道:“噢,这会不担心我的财务状况了吗?原来你这么双标。” 童彦不说话,转过身去继续挑布。 许十安说:“亏得你只是个服装设计师,喜欢什么布料随便拿就好了,你要是个珠宝设计师,我可不敢带你去看什么原石。” 童彦扭头说:“你这是嫌弃我买多了?” “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不过我倒是真想投资一个面料工厂什么的,给我们做独家面料,让盗版的人盗无可盗。” “你拿什么投?不是穷得就剩股票了吗?” “也不是……”许十安摸摸鼻子说,“还有一些别的投资,只不过变现没那么快而已。” 童彦挑了挑眉毛:“原来是我多虑了,你是不是看着我整天替你着急特别高兴?” 许十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只有贫穷才能换来你的关注,那我愿意倾家荡产。” “谁信!” 许十安付了布料钱,给了工作人员地址,让他们帮忙送到酒店。他们逛完正好是晚饭时间,许十安提议既然在曼哈顿,不如就去帝国大厦吃饭,然后还可以顺便去86层观景台看看纽约夜景。 童彦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中国人本来就喜欢各种到此一游,不去帝国大厦怎么算来了纽约?他一切听从许十安安排,与他在位于帝国大厦一层的State Grill and Bar餐厅吃了牛排,然后就买票乘坐电梯去86层的观景台。 童彦上去以后不去看夜景,反而扭头去看楼顶。 许十安问他在看什么,童彦笑着说,看看有没有金刚。 “傻不傻,跟我来。”许十安说了他一句,然后就拉他去看夜景。 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纽约,许十安给童彦指,哪里是中央公园,哈德逊河,时代广场,童彦只能根据印象看个大概,但是纽约的夜景是真的美,那些四四方方的窗子射出五颜六色的灯火,像极了一片片漂亮的马赛克镶嵌在空中。 当你站在一个最发达国家最繁华城市的顶端,任谁都会生出一种把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的错觉! 童彦笑着说:“怪不得杰克站在泰坦尼克号的船头都要喊出一句‘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我也想喊一句‘I am the king of fashion’,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许十安看着童彦,心想,你想拥抱世界,而我只想拥抱你。 他说:“那就喊呗,又没人认识你。” 看看周围来来往往的观光客,童彦说,还是算了吧。 纽约,总是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感觉,闪烁的灯火就像跳动的脉搏,将无数巧思输送出去,最后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产品。童彦被冻得瑟瑟发抖,不住跺脚,心里却很热血。 许十安在身后看着童彦跳得像只兔子,就解开自己的大衣,拉着衣襟从后面裹了上去。 “这样就不冷了吧?” 童彦吓了一跳,先是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儿,然后就感受到了许十安宽阔温暖的胸膛。大衣比较oversize,童彦又瘦,许十安把手环在童彦身前,一下把他箍紧了。这一下似乎将他浑身的血液都挤向了头顶,眼前的景物一瞬间颠倒过来,大楼从天空刺出,星空被踩在脚下,天旋地转。 头顶传来许十安的声音:“你能放松点吗?别这么硬邦邦的,我也挺冷的。” 童彦被他最后一句逗笑了,憋着又不敢笑出声,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许十安将他又往怀里带了带:“不许笑了,热气都被你抖出去了。” 童彦于是不笑了,目光放到远处。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眼前是绝美的夜景,身后是许十安。 这也……太浪漫了吧! 童彦的脸是冷的也是红的,心是热的也是动的,一下一下,应和着城市不安的节奏。 他忽然转身,面向许十安,仰头看着他锋利的下巴,童彦说:“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许十安低头看着童彦,眼神温柔:“说吧,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童彦掐了许十安的腰一下:“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许十安:“嗯?” 童彦低下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然后抬起头说:“你说得对,我是应该向你道歉。” 许十安:“这个呀。” 童彦:“我想明白了,我为了萧奕跟你发脾气……实在不应该。” 许十安微微笑着,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不告诉我……也是为了我好,每次都是他先挑的事儿,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了他,他却没完没了,如果你再不出手,说不定哪天就会给公司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我那天实在是太冲动了,对不起。” “公司损失点什么不打紧,”许十安把童彦抱得更紧了,“我最怕他伤害你。” 童彦看着许十安倒映着整个城市的眼睛,突然鼓起勇气说:“等到时装周结束,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许十安笑得星光灿烂:“我也正有此意。” 童彦紧张地问:“你想谈什么?” “谈……”许十安话没说完,头已经低了下来,他的嘴唇凑到童彦的嘴唇旁边,“我都没问你呢,你怎么先问上我了?这么沉不住气啊?” 童彦抓着许十安毛衣的手一下子绞紧了,他对这样的许十安真的毫无抵抗力,许十安故意在他嘴边停了好久,直到觉得童彦呼吸都乱了,才缓缓落下这个吻。 他们在床上吻过很多次,但这次不是。这让童彦对他们的关系无端生出了一种错觉,也让他吻得更加投入和用力。 游人密布的86层天台自动给他们二人让出了一小块空地,这里是美国,不用那么顾忌,他们可以像普通情侣一样在这里拥抱接吻,谁也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 天台的乐队围在他们身后,悠扬的音乐在空中回荡,童彦从未觉得如此心动过,既然这样,那就再奋不顾身一次吧! 第54章 缴枪不杀 气氛刚刚好,音乐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就在这时,童彦的手机响了,一边响还一边在两人身体中间震动,特别不和谐。 许十安只好松开童彦,用手在他嘴巴上擦了一下说:“接吧。” 童彦一看屏幕是周沫,特别没好气地接了电话。 “干嘛?” “你去哪了,这么晚还不回来?” “在外面,这就回去了。” “出去也不说一声,越来越无组织无纪律了!” 童彦挂断电话对许十安说:“我们回去吧,周沫找我呢。” 许十安点点头,这上面实在冷得够呛,也不能一直靠接吻获得热量吧。 两人乘车回到酒店,童彦回房间找周沫报到。 兢兢业业的周老师正在整理明天试衣模特的照片和服装资料,看见童彦回来问:“你一晚上去哪了,也不说一声,不是说不要自己出去吗?” 童彦脱掉大衣,往床上一躺,笑着说:“又不是一个人。” “你跟许十安出去的?”周沫看他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童彦把双手交叉在脑后,一脸回味地说:“嗯,我们先去逛了mood,买了好多布料,然后去帝国大厦吃了牛排,还去86层看夜景了,我跟你讲,帝国大厦的夜景可漂亮了,你一定要去看看。” “我说,这发布会到底是谁的?” 周沫扔下手中的模特卡,抱着双臂瞪向童彦,“我在这累死累活地工作,你倒好,了不起了啊,开始和炮友谈恋爱了,我是不是得提前恭喜你一下啊?老板娘?” 周沫的阴阳怪气并没让童彦生气,反而让他抱着枕头乐开了花。童彦笑着说:“你是不是气我没等你一起去mood啊?我就是帮咱俩先探探路,回头我跟你再去一次,跟许十安去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又什么都不懂。” 周沫在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 童彦骨碌一下趴在床上说:“沫沫,你说我们是不是对许十安有点误会啊,他最近好像也没有什么花边新闻吧,对公司又这么兢兢业业,为了凑钱来纽约,连房子都拿去抵押了。” “他凑钱是应该的,公司是他的,等到做完直播赚了钱也是他的,皇帝都不着急呢,太监先急死了。” 童彦:“……”他,他怎么会是太监,好歹也是个妃子吧! 自己给自己册封完毕,童彦抱着枕头对周沫说:“沫沫,跟你说真的,等到时装周结束,我和许十安会好好谈谈的,到那时,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了。” “你好自为之,反正好话赖话我都说尽了,后天就要走秀了,有些人还有心思跟老板看夜景吃牛排,只有我,傻了吧唧地替他做明天的准备工作,我找谁说理去?” 童彦哼哼道:“你可以给小魏打电话啊,就说我欺负你,没准他一心疼就飞过来了呢。” “等他办下来签证我都回去了。” 童彦提示他:“那也可以来个电话play呀。” 周沫飞起一本杂志就扔了过去。 童彦哎呦了一声,揉了揉屁股说:“我去mood买了好多布料,你要看吗?” 周沫问:“在哪?” 童彦起身找了一圈没看见,估计是送到许十安房间了,就对周沫说:“可能在许十安那,我去拿下来。” 周沫问:“哦,那你还回来吗?” 童彦吼他:“我干嘛不回来?” 周沫用一根中指推了推眼镜,低头继续整理资料:“那可没准儿。” 房门“嘭”地一声关上了,果不其然,周沫等了好久,童彦都没回来。他看看表,现在是北京时间的上午,给魏识尘打个电话吐槽一下应该可以。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魏识尘轻快的嗓音:“周老师,想死我了!” 听见小魏警官的声音,周沫舒坦不少,他问:“你没在单位吗?” “上午出去办事,这会刚回局里,正停车呢。你呢,还没睡觉吗?”魏识尘边说边拉上了手刹。 周沫:“恩,还有点工作马上收尾了,一会儿就睡。” 魏识尘问:“童彦呢,他没跟你一起吗?” “他……”周沫一提童彦就来气,“他去找许十安了!” “我的天,”魏识尘故作惊诧地说,“还带自己送上门儿的啊!”心里却想,许十安你可以啊! 周沫:“我也没办法,怎么劝也不听。” 魏识尘低声说道:“那房间不就剩你一个人了?” 周沫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魏识尘不但对犯罪活动明察秋毫,对男朋友的心思也洞若观火,马上心领神会地说:“我们视频吧!” 周沫:“……” 也不知道魏识尘这种小流氓是怎么混进警察队伍里的?年轻人热情起来真的叫人招架不住,周沫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同意电话。 童彦一语成谶,周沫总算把在他那攒下来的火都撒了出去。而他自己呢,上楼敲开许十安的房门后就彻底傻了眼。 许十安刚洗过澡,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松松垮垮地系在人鱼线下,上身赤丨裸着,胸肌腹肌沟壑分明。这副身材童彦虽然看过很多次了,此时依旧会心旌荡漾。许十安一手撑着墙,一手扶着门,笑着说:“这么快就想我了?” 童彦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我来拿布料,不过你要休息了吧,我明天再拿也行。”说完转身就要跑。 送上门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许十安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领:“你跑什么,不就是拿个东西吗?先进来再说。”说完就把童彦拽进了房间,顺便锁了门。 许十安发梢还滴着水珠,他拢了一把头发说:“我去拿条毛巾。” 童彦发现许十安的房间非常干净,就跟他家一样,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连行李箱都不知道塞哪去了,一点也不像他和周沫的房间,乱糟糟的。 看见地上的mood购物袋,童彦一下回过神来,自己是来拿布料的,于是迅速弯腰去拿。没想到这一躬身,屁股突然撞到什么,自己险些向前摔去,同时就听见许十安闷哼一声,身后传来痛苦的呻吟。 童彦转头去看,许十安正捂着下丨身在地上跳脚。他也是男的,见此情景心想不是吧,这也能撞到老二!可许十安脸上的表情又不像是装的,他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许十安疼得“嘶嘶”吸气,一边蹦一边抱怨:“你真行,显摆你屁股翘是吗?” “我怎么知道你一声不响就跑到我后面去了?” 许十安一手扶着桌子一手叉着腰缓了一会说:“你把我撞了你还有理了是吧?” “没理没理,都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许十安斜睨着童彦说:“光口头承认错误就行了吗?总得有点行动表示吧?” 童彦慌张地问:“什么行动表示?” 许十安看着童彦不说话,这时桌子上的手机亮了,他点了一下,是魏识尘的消息:别让童彦那么快回房间。 许十安回:你才快!我欠你的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了? 魏识尘回:三笔购销! 许十安放下手机,把脖子上的毛巾丢给童彦:“你帮我把头发擦干了。” 童彦小声问:“就擦头发啊?” “你好像很失望,不然你自己说一个。” 童彦接过毛巾说:“没有啊,擦就擦呗。” 许十安在床沿上坐下,童彦只好跪倒床上帮他擦头发。他两手扶着毛巾使劲揉搓了一遍,许十安十分不满:“你给狗洗澡的时候也这么擦吗?” 童彦心想对呀,不过还是稍微放轻了动作,房间里只剩下毛巾摩擦头发发出的沙沙声,擦了一会童彦问:“好了没?” 许十安回过头,表情凝重地说:“我觉得……” “觉得什么?”童彦又揉了几下,“还不干吗?吹一下就行了。” “我觉得我好像硬不了。” 童彦:“……” “不可能!”童彦把毛巾丢在许十安脑袋上,“就撞了一下而已,哪有那么严重,疼一会就没事儿了。你骗谁呢!” 许十安把毛巾拿下来,丢在沙发上说:“就是硬不起来了,我刚才一直在试,你撞的你得对我负责!” 童彦明知许十安那点花花肠子是什么,明后天可有的忙呢,他可不想被按在床上摩擦。 “我负什么责,我已经道歉了,你自己慢慢试,我走了。”说完起身要走,不料手腕被许十安一把抓住。 “肇事逃逸啊,哪跑!”许十安整个人压到童彦身上,抱着他打了个滚,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许十安无赖道,“你让我抱一会,看看好不好使。” 童彦推了他胸口几下,没推动,他之前都没怎么好好摸过许十安,现在借机捏了捏,还真是……又滑又弹。 “吃我豆腐啊?”许十安拉着童彦的手放到下面,“来,往这儿摸。” 浴巾经过刚才那么一滚,早就散开了,手碰到许十安的时候,童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脸就红得像进了蒸锅的螃蟹。 许十安闭上眼,舒服地叹了口,再睁开的时候,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情丨欲。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把童彦脑门上的头发往后撩了撩,用沙哑的声音说:“童童乖,好好弄。” 童彦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根本禁不住许十安的蛊惑。他上身还穿着毛衣,鼻尖没一会儿就沁出了一层汗珠。许十安帮童彦脱掉上衣,解开他的腰带,大手也伸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真的不怪我,要怪只能怪小警察。童彦:55555 第55章 抗压能力强 第二天早上,许十安的生物钟准时唤醒了主人。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人,被子很厚,床很大,童彦睡得很深沉。 童彦仰头睡着的时候嘴巴会微微张开,样子呆呆的,可眉眼依旧很好看。越看越喜欢,许十安忍不住伸手把他搂进怀里。睡着的童彦乖得很,顺着他的胳膊就扎进了胸口,好像觉得很舒服很暖和的样子。许十安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还在怀里熟睡的人,直到临近出发时间,许十安才不得不把怀里的人叫醒。 童彦睡得正香,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一会儿是眼睛,一会儿是鼻子,一会儿是脸颊,他翻了个身,想再睡一会,没想到哪种麻痒感也追了过来。童彦终于睁开眼睛,一下撞进视线的除了许十安轮廓清晰的脸,还有自己在他身上种下的一大片草莓。 “起床了懒虫!”许十安说着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童彦被拍得惊声尖叫,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直接把许十安晾在了外面。许十安干脆起床穿衣:“赶紧起来,牧匙我叫了早餐送到房间,吃完去秀场。” “真不愧是资本家,连个懒觉都不给睡。”童彦刚抱怨完,就感觉许十安饿虎一样扑了过来,他一把掀开童彦蒙着脸的被子:“我昨天对你还不算仁慈?”说完把手伸进了被子里。 童彦赶紧改口:“仁慈仁慈。”一边说一边躲,“我马上就起!” 许十安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一下,也松开了掐在他大腿根的手:“快点。” 两人吃过早饭,童彦拿着从mood买来的布料回自己房间。周沫正在整理东西准备出发,见童彦回来,十分罕见地没有骂他,只是不冷不热地问道:“吃饭了没?” 童彦点点头,说吃过了。 周沫把资料夹递给童彦,让他再检查一下。童彦接过资料,狐疑地看了搭档一眼:“你怎么不呲儿我了?” “有什么好呲儿的,多大人了。”周沫说话的时候连看都不看他,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童彦眯了眯眼睛:“你还是说我吧,你这样我觉得好不习惯。” 周沫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直起身子双手掐腰,劈头盖脸地对童彦说:“你抖M吗?不骂你倒不行了?昨天谁说要回来睡的,结果呢?影儿都没有!亏我还怕你没带房卡等你到半夜,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这么上赶着,我看你就是贱!满意了吗?” 周沫例行公事一般发表了一通低俗的“泼妇骂街”言论,被骂的人反而笑了:“这才对嘛,我现在浑身舒坦,走吧,去秀场。” “有病!” 童彦拉着他:“是是是,我是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两人走到秀场,没一会,模特就到齐了,包括丁晓。 模特试穿服装后,能现场调整尺寸的就现场调,不能的做好标记,等下再调。人力有限,所有工作人员都齐齐上阵,童彦更是亲自去帮丁晓试衣改衣。 许十安这会儿没什么事,跟在童彦身边看他忙。丁晓很瘦,裤腰有点肥,童彦手上的珠针用完了,看了一眼身边的大闲人:“帮我拿些珠针,在那边的桌子上。”许十安笑笑,屁颠屁颠地拿了一包,举到童彦手边供他使用。 丁晓看着身旁围着他唱二人转的两人,笑着说:“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童彦动作熟练地将腰部别好,说:“这有什么,帮你试衣是我的工作,更厉害的设计师都帮你试过衣吧。” “那Alex呢?”丁晓看了许十安一眼。 许十安说:“我就是给设计师打杂的小弟,不用管我。” 童彦别好珠针,抬起眼皮看了许十安一眼:“小弟?” 许十安眨眨眼,做了一个超级可爱的表情。 我的妈呀,霸道总裁学什么小可爱卖萌!要不是丁晓在这,童彦真想说,您弟弟可一点也不小呢! 衣服调整好,摄影师过来为丁晓拍定装照。 定装照每位模特都要拍,连同鞋子和配饰一起,上台什么样,现在就得什么样,除了不带妆发。 拍完打印出来按出场顺序贴在展板上,供现场人员参考,还要另外打印一份和对应的衣服挂在一起,方便识别。 这张纸非常重要,是所有后台工作人员的参考。 童彦帮丁晓试完衣,又根据服装的款式和颜色对模特出场顺序进行了调整和确认,最后开始看模特走台。 开场当然是丁晓,他穿着这次主推的羊绒大衣从伸展台上走来,踩点稳准狠,气场立刻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与平时温柔淑女的样子完全不同,简直霸气十足。但是这种霸气不是来自性别,而是来自于身体与服装的完美融合。丁晓用一个漂亮的亮相结束了自己的表演。 走过两遍之后,秀导让其他模特换衣休息,丁晓还要单独彩排直播部分的内容。 直播被安排在服装秀开场前一个小时,丁晓在直播环节一共会展示四套衣服,第一套第二套是其他模特展示的走秀同款,第三套就是丁晓自己穿的开场大衣,在直播间展示完直接走开场,下来马上换闭场的衣服,走完闭场再去直播间继续直播。时间非常赶,需要各方面配合默契,如果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那么整个时装秀都会垮掉。 作为设计师,直播也需要童彦助阵,许十安于是在一旁看着二人彩排,同时监督直播设备调试。 丁晓全力配合,主持人也比较给力,各种互动环节试了一遍,在展示完第三套衣服的时候,开场刚刚好。整场彩排下来,大问题倒是没什么,导播切换直播间和秀场画面出了点问题,正在调试。 这点小瑕疵没有逃过许十安的眼睛,他走过去问周辉怎么回事,周辉说一点小问题,一会儿再测试一下就好。 许十安非常严肃地对周辉说:“老周,我这个人很宽容,但不代表我能将就。这次直播对我们的意义如何,相信你比我清楚。做好了,对你,对公司都是一个成功的案例。失败了,你我都会沦为行业笑柄。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工作,直播绝对不能出现技术问题,要是到时候网友进不来直播间,或者没法在线下单,或者抢不了红包,不是你一句辞职就能承担得起的!”许十安拍了拍周辉肩膀,“老周,别让我失望!” 周辉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立下军令状,保证万无一失。 这一天应该是他们到达纽约后最忙的一天,每个工种的测试都进入到了冲刺阶段,许十安这时到成了最闲的一个人,他出现在哪都会给工作人员徒增压力,于是干脆窝在fitting room里给童彦当跟屁虫。 童彦要亲自处理四套甄晓穿过的衣服,他要穿针,许十安就给递剪子,他要挂衣服,许十安已经把衣架放到手边,他要熨烫,熨斗已经在旁边“嘶嘶”喷气了。 童彦无奈地说:“你老给我当什么眼前花儿啊,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公司花那么多钱让你来美国是干这个的吗?” 许十安笑笑:“公司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吗?我刚才把周辉训了一顿,现在不宜在外面露面,怕他们看见我有压力。” 童彦随口问道:“那你就不怕我有压力了吗?” 许十安看了他一会说:“他们能跟你比吗?你抗压能力多强啊!” 童彦不知道是该表现得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旁边还人来人往的呢,明天就时装秀了呢,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呢,这个大闲人却围在他身边逮着机会就撩上一句,还让不让人好好工作了! 必须找个理由把许十安弄走! 童彦想起来一件事:“上次说那个背板的画面换了吗?你去检查检查吧。” “早换完了啊,我已经检查过了,你说的事情我怎么敢怠慢,”许十安又往童彦身边凑了凑,笑眯眯地问,“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吗,我叫他们改。” 童彦故意说:“对老板不满意,能换吗?” 老板总撩我,受不了,怎么办? “这就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许十安说。 童彦疑惑:“什么意思?” 许十安看童彦上钩了,煞有介事道:“比如说,对白天的老板不满意和对晚上的老板不满意,这肯定是两种不同的解决办法啊?” “你……” 这哪是把人支走啊,这是又给了许十安一个耍流氓的机会啊! 童彦不想再跟许十安说话了,一点正经的都没有,幸好Tina过来找他去showroom,这个不撩会死星人才总算离开了。 许十安处理完showroom的工作,忽然想起来什么,于是问Tina:“我们哪天回北京?” Tina说:“2月15号的飞机。” 许十安眯着眼睛想了想:“那14号晚上帮我订个法国餐厅,两个人,高级点。” Tina不知道许十安是要谈生意还是谈私事,多问了一句:“是跟客户吃饭吗?” “谁情人节跟客户吃饭?跟童彦,烛光晚餐那种,懂了吗?” “懂了懂了,”Tina心想你早说是跟童设计师不就完了吗,还拐弯抹角的,“那要不要顺便订一束花什么的?” 许十安瞥她一眼:“订吧,保密。” “诶,知道了!” “定最好的,要是环境不好或者菜不好吃你可掂量掂量!”许十安又开始威胁员工了,今天这是第几次了? Tina:“那我是不是可以先去试吃一下?” 许十安:“谁拦着你了,自己掏钱!” Tina:“……” 第56章 秀场后台 许十安刚走,周沫就过来找童彦:“妆发团队到了,现在要给模特试妆,你去看一下吧。” 这次的化妆总监是个亚裔美国人,会说一点点中文。他表示非常高兴能够接下这次服装秀的化妆工作,他一直对中国文化非常憧憬,在了解到这次的设计主题后也去做了大量准备工作,所以想为模特设计一个类似于京剧青衣那样的发型。 童彦和周沫互相对视一眼,童彦把头凑到周沫耳边小声说:“让我想起了某一版的《红楼梦》。” 周沫做了一个不寒而栗的动作,笑而不语,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还是让主设计师来说吧。 童彦用英文跟化妆总监说:“Neil,我知道你为这次时装秀做了不少准备工作,你的创意也很好,但是,这个妆容太像京剧了,我们的服装有京剧元素,但很少,如果顶着这个发型上台的话,我担心观众会觉得很奇怪。” Neil有些失望,眉毛拧到一起说:“OK,我尊重你的想法,那么你有什么建议吗?” 童彦想起了丁晓试衣时的大波浪发型,他觉得那样就很好看,用女人味十足的发型冲淡一些廓形大衣带来的强势感。于是他对Neil说:“大波浪怎么样?” “大波浪?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我看很多京剧女性的眼妆都是红色的,能不能这样,我们做个红色的眼妆搭配大波浪的发型?”Neil的脑瓜转得很快,马上就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 童彦想了想,觉得也还行,Neil马上安排人上给一名模特试妆。 整体效果出来还不错,妆发定下来,明天所有模特的妆容造型都按照这个来。 因为工作太多,他们中午只吃了一些三明治充饥,试衣彩排试妆结束以后,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许十安特意让Tina订了中餐外卖,大家捧着平时点都懒得点的宫保鸡丁和回锅肉盖饭,简直要喜极而泣。 童彦端了一盒宫保鸡丁,正和周沫边吃边聊,就见许十安拿着两个餐盒走了过来。他把其中一个饭盒打开,放到童彦面前说:“你不是爱吃这个吗?尝尝味道怎么样?” 童彦看见红烧肉两眼都直了:“怎么还有红烧肉!”他刚要去夹,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的人,把筷子缩回来了。他这是自己才有的“小灶”,不好意思吃,许十安看出来了他的心思,于是说:“放心吧,大家都有,这是我后来让餐厅加的。” 童彦笑起来,马上夹了一块塞到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许十安问:“好吃吗?” 童彦支支吾吾地说:“还行,就是太甜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红烧肉?” 许十安看他吃得嘴上油汪汪的,说:“你奶奶告诉我的啊。” 周沫原本低头吃饭,这时抬头看了看二人,感觉自己实在多余,于是找了个借口果断走人了。 “哎……”童彦还想留他,许十安已经坐到了周沫原来的地方,说:“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要不咱俩换着吃,我的是回锅肉。” 童彦看着许十安一言难尽,怎么高冷大冰山突然变成粘人虫了?有点受不了。他怕许十安再胡说八道,赶紧没话找话:“那个什么,明天就没有看秀嘉宾了吧?” “有几个,不会像国内那么多,找了一个在美国拍片的剧组。大部分还是一些媒体和国际买手。” 童彦又问:“今天会到很晚吗?我们这边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看直播那边还在调试。” “那边问题不大,完了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这边我来盯。” “你还要亲自盯着?” “嗯,这个直播太重要了,不能出一点差错。”许十安没好意思说,要是直播出了什么问题,他赔光了老婆本儿,哪还敢舔着脸往童彦身边凑啊。 吃完饭,童彦和周沫等人一起回酒店。 夜晚的纽约相当寒冷,路上也没几个行人,童彦缩着脖子,把奶奶织的围巾又往上拉了拉。正走着,周沫突然从后面推了他一下,童彦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他稳住脚步,转身质问周沫:“推我干嘛? ”周沫走到他跟前,双手插兜,又拿胳膊肘别了他一下,童彦后退几步:“你有病啊,再弄我亲你了啊!” 周沫终于说话了:“你行啊你,家长都见过了,我是不是得给你准备嫁妆了?” 见家长? 吃饭时许十安说过一句“奶奶告诉他自己爱吃红烧肉”,估计是让周沫误会了,童彦像被撞破了小秘密,一脸娇羞地说:“什么呀,碰巧跟奶奶遇见了,一起吃个饭而已。”一边说一边用鞋子蹭着一块凸起的石头。 老司机装什么小清新啊!周沫真受不了他这样,揶揄道:“我天,你能不能不要害羞好吗?又不是小男生,你这种表情就跟从来没谈过恋爱一样!” 帝国大厦的那个吻,简直能让童彦抛却一切犹疑羁绊,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甜蜜扯着嘴角弯曲上扬,拽都拽不回来。 周沫实在看不下去了,问:“你喜欢他什么?” 童彦抬头看看周沫,又低下头小声说:“就,长得帅,身材好,器大活好呗。” 周沫一听就火了:“你诚心气我是不是?这天没法跟你聊了!” 童彦忙哄道:“你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 其实自从两人相识,除了他偷听父子谈话那回,许十安大部分时间都对他很好,因为他自己有心结,才会觉得这种好不过是虚情假意,童彦要用这种好说服别人,首先得说服自己,很难的。 他对周沫说:“我觉得他在乎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并且愿意跟我一起去实现,除了偶尔独断专行了点。” 感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周沫和童彦关系再好,也代替不了他本人。见童彦难得好好说一次话,周沫也不好意思再使劲骂他:“起码他应该跟你有个表示吧,老这么不清不楚地腻歪在一块儿算怎么个意思?你也不打算问问他,甘愿被他牵着鼻子走,回头给你带沟里你也去吗?” “我……我是挺想问的,上次我正要问呢,结果你就给我打电话叫我回去,我就没问成。” “你想问什么时候都能问,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害怕?自己心里也没谱,所以不敢问?” “问肯定是要问的,等发布会结束,现在这么忙哪里顾得上啊。”童彦说,“如果他没有长久的打算,我们就保持距离,再也不腻歪了行不行?” 周沫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童彦说:“我就是想你安安稳稳过日子,没别的。” 童彦走过去抱了抱周沫:“我知道,你又当爹又当妈的不容易,放心吧,有他没他我都能过得很好。” 周沫:“……” 两人回到酒店,早早洗漱睡了。 因为和国内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所以发布会安排在第二天晚上九点也就是北京时间上午九点开始,这样也就给了前方团队更从容的时间去做准备。 童彦上午十点多到的秀场,各处检查一番,中午和同事用了工作餐。 午饭过后,模特和妆发团队抵达现场,开始做准备工作。后台的人越来越多,可童彦却始终没有见到许十安的影子,不知道他去哪了。 直到模特全部化完妆换好衣服,许十安都没出现。童彦帮丁晓穿好衣服,去后台找人,没看见许十安却看见郝鑫桐慌慌张张地朝他跑来。 “童,童老师,有,有麻烦了!” 童彦四处看了一圈说:“有什么麻烦?你慢点说怎么回事,别结巴!” 郝鑫桐紧张得出了一脑门汗,童彦从化妆台上抽出两张纸帮他擦干,郝鑫桐急得拉起童彦就走:“你还是来一下吧!” 他将童彦带到一个模特面前,模特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童彦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问:“腰带呢?” 郝鑫桐苦着一张脸说:“我昨天整理服装的时候腰带还在,但是今天穿衣服的时候就不见了,我在后台找遍了也没看见腰带,童老师,这可怎么办啊?” 童彦看得出来这孩子确实吓坏了,自己不能表现得比他还要紧张,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那就再好好找找呗,肯定没丢。” “我到处都找了也没有,马上就要上台了……这,这可怎么办啊?”郝鑫桐说着说着,竟然委屈地开始抹眼泪了。 “哭什么,”童彦把他带到一个角落,安慰道:“这不怪你,我们先想一个补救的措施再看能不能找到腰带。” 郝鑫桐点点头。 “我记得这款衣服的腰带前面有个秀片,你现在给我拿一些各种颜色的布料来,要厚点的,我记得他们带了。” 郝鑫桐马上行动起来,童彦就在一旁指挥:“把这几个颜色的布料剪成一米五的长条,打出毛边,要九根。”郝鑫桐照做,童彦又说:“我给你拿着,每三根不同颜色的布条编成麻花,再把这三根麻花编在一起,编松一点。”郝鑫桐处理好,等着童彦下一步安排,童彦在放辅料的筐里翻了翻,找到两个拳头大小的秀片,他拿起来放到模特腰上比了比,还挺搭:“这两个图案放前面,腰带跟绣片缝好,绣片上加两个隐形的裤勾不就是腰带了吗?” 郝鑫桐赶紧按照童彦说的去做,一点也不敢马虎,缝完给模特戴好,居然也挺和谐。 童彦说:“看,这不是解决了吗?千万别慌。” 郝鑫桐一方面见识了童彦处变不惊的能力,另外一方面也感激他没有苛责自己,毕竟这是改动了最初的设计,要是别的设计师,就算他有十层皮可能也不够扒的。 “童老师,”郝鑫桐可怜巴巴地说,“谢谢您,真的不好意思,我以后一定注意。” 童彦东翻翻,西看看,寻思着还能不能找到原来的腰带,他看孩子吓得不轻就边走边把人搂过来说:“这不算什么,我给你讲一个更坑爹的事情,我原来在学校的时候,跟周沫做毕业设计的发布会,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少了一条裤子,总不能让模特光着屁股上台吧,我就跟周沫手忙脚乱地把模特自己的牛仔裤给涂了个鸦,然后让他上去走台了。” 童彦说得哈哈大笑:“幸好我们那个时候的风格比较中二,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关键是有个老师,还特别喜欢那个裤子,一直喋喋不休地点评那个裤子多么的匠心独具,我跟周沫简直要笑死了。”郝鑫桐听了莫名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发现童彦笑起来特别好看,唇红齿白,有种说不出的少年气,一时间看得痴了。童彦还在跟他说着学生时代的趣事,郝鑫桐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眼里全是童彦眉飞色舞的表情。 童彦扶着郝鑫桐的肩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抬头,忽然看见一上午都没出现的许十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旁边,双手插在大衣兜里,脸色冷得快要赶上结冰的湖面了。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童老师就是喜欢各种狗,小狼狗,小奶狗一个都不能少!童彦:其实我最喜欢的是泰迪。许十安:你才是泰迪!童彦:我是真的喜欢泰迪啊,五只呢!今天大年三十,祝大家新年快乐,学业有成,工作顺利,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57章 场外风波 童彦看着许十安的表情,忽然觉得很得意,于是变本加厉地去逗弄郝鑫桐,对着他的脸蛋又捏又揉,他倒要看看,某些人能忍到什么时候。 果不其然,下一秒许十安就怒气冲冲地朝他走来,就在童彦以为他马上就要火山爆发的时候,周辉先一脸慌张地跑了过来。 “Alex,外面,外面有人抗议,好像,好像是什么动物保护组织。” “动物保护组织?”许十安的眉毛一下皱了起来,扭头问童彦,“我们用皮草了吗?” 设计师最害怕这种动物保护组织了,童彦一下紧张起来,摇摇头说:“没用,都是人造皮革,但是有羊绒大衣。” 许十安看看郝鑫桐,决定先放小屁孩一马,这笔账还得记在童彦头上。 许十安说:“我们出去看下再说。”三人于是一起到外面看个究竟。 童彦走在许十安身旁,觉得从高处射来的目光凉飕飕的,他有恃无恐地笑了笑,昂首挺胸地朝前走去。 会场外面有一群拿着标语海报的人,正不遗余力地对着大门喊口号。 他们还让一名几乎全裸的女子躺到一辆餐车上,身上涂满红色颜料,再用保鲜膜包裹起来,象征被残忍剥掉外皮的动物,极其血腥夸张。几名摄影师对着抗议人群逛按快门,记录他们对抗时尚界的壮举。 这个动物保护组织可不一般,每年时装周,服装模特在T台上表演,他们在场外表演。他们反对虐待动物,反对拿动物做实验,反对使用动物皮毛制作服饰,反对肉食,反对食用动物的奶制品,甚至主张用人奶代替动物奶。 他们声称大牌的农场活剥动物皮毛,却将“解救”来的动物80%施以安乐死;他们声称动物和人类拥有一样的权利,却不时爆出员工虐待动物的丑闻;为了拍摄所谓虐待动物的照片,甚至不惜去翻医科大学的垃圾箱,找出动物尸体然后摆拍。他们在全球的支持者有六百万之多,但是也有人视他们为邪丨教。 “这是冲我们来的吗?”童彦问。 许十安话里带刺儿地说:“想的倒是美,人家对抗的都是Hermes,Gucci那个级别的品牌,你是谁,别人听都没听过!” 童彦碰了一鼻子灰,没好气道:“也不知道是谁之前不好好经营,没名气怪我咯?” 周辉听见这二位大爷还有空斗嘴说风凉话,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那个什么,要不要把他们赶走啊?一会记者该来了。”这个时候,他无比希望美帝也有个类似城管之类的执法机构,对这帮跳梁小丑来个非暴力执法。 “赶什么赶,这是人家自由,谁也无权干涉。”许十安说,“这个组织就是来博眼球的,盯上我们可能是嫌自己在社会主义国家知名度不够高,毕竟我们人多动物也多。” 周辉有点着急:“那怎么办啊?就由着他们在外面蹦跶吗?等媒体到了就算我们没用皮草,新闻一出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对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手段,许十安深谙此道。他朝周围看了看,发现秀场旁边有一条阴暗的巷子,于是想都不想,迈开大步就朝里面走去。 童彦和周辉小跑着跟上,童彦喊他:“喂喂喂,你去哪?” “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不良少年。” “what?” 许十安没理他,在前面走得飞快。这里高楼蔽日,本来天气就很寒冷,没了太阳更显得阴森森的。一座大楼后门的台阶上,坐着几个裹着羽绒服正在抽烟的黑人兄弟,看见三个衣着打眼的亚洲人,纷纷投来不怎么友善的目光。 童彦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一眼,立即有人朝他吹了一声口哨,他赶紧快走几步去追许十安。 巷子越来越窄,两边全是人们丢弃的泛了黄沙发和破破烂烂的家具。再往前就是一片铁丝网围成的篮球场,几名看上去高中生样子的男孩正在斗牛。 许十安毫不见外地推开铁门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鼓掌:“Nice shot!” 男生们停下,松松垮垮地站在球场上,用不善的目光来回打量三个奇怪的不速之客。 一个高个黑人男孩学着大人的口气说:“你们他妈的哪来的?韩国人还是日本人?这是我们的球场,赌场可不在这儿!” 许十安好像一点也不诧异他们的反应,一摊手,无所谓地说:“都不是,我们是中国人,姚明知道吧?看见你们打球,就想跟你们切磋切磋。” 男孩们发出一阵狂笑。 “你刚才听见他说什么了吗?他说他们从中国来,你知道中国在哪吗?” “中国?我猜在非洲。” “你这个白痴,中国在亚洲!” “亚洲不就挨着非洲吗?不要叫我白痴!” “亚洲挨着澳大利亚!” “你们都他妈的给我闭嘴!”高个男孩说:“嘿,中国佬,你们为什么不去中餐厅洗盘子?这里是篮球场,不是乒乓球场!” 仿佛是为了配合他,一个瘦小一点的男孩做出乒乓球的挥拍动作,样子非常滑稽,其他人看了笑得更厉害了。 许十安还是很镇定,看着几个身穿肥大牛仔裤和圆领套头衫的男孩说:“哇,你居然还知道中餐厅,中餐那么好吃,可你们从来都没进去吃过吧?毕竟中餐那么贵。” 男孩们瞬间安静了,明显许十安戳到了他们的痛处。高个男孩脸上挂不住,愤怒地将球砸向许十安:“出去!这儿不欢迎中国人,离我们的地盘远点!” 许十安轻松接住篮球,五根手指一捻,篮球就在他的食指上转动起来。许十安说:“这样怎么样,我们一对一,你赢了,我出五百美金请你们吃中餐,要是你输了,你们得替我做件事情。” 面对金主爸爸甩来的巨额财富,小朋友们不淡定了。 “我操,这么多钱?” “我三个月的零花钱也没有五百美金!” “我们拿了这些钱可以去大吃一顿了,说不定还能剩下一点。” “快点答应他,我们肯定赢,我已经等不及看你虐这个中国弱鸡了!” 几人连说带比划地嘀咕了一阵,高个子男生接受了挑战:“好吧,来吧!看我不把你打回姥姥家!” 许十安摇头,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把球一丢就开始解大衣的扣子,他将羊绒大衣和西装外套丢给童彦,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衬衫和修身马甲。童彦看他穿这么少,说:“这样太冷了吧!” 许十安一边卷起衬衫的袖子,一边问他:“你带钱了吗?” 童彦瞪眼:“我怎么会带那么多钱?” 许十安:“那看来我必须得赢了。”说完掏出薄荷糖往嘴里丢了两颗,哼起了不成调的rap: “说你说分数怎么停留一直在停留谁让它停留的,为什么我女朋友场外加油你却还让我出糗……” 童彦无奈地摊摊手,许十安左眼做了个wink,潇洒地带球上场。 两人走向三分线,黑人学生摇头晃脑地说:“每人进攻五次,进球多的赢。” 许十安说:“好,你先来。”说完把球传给了对方。 黑人学生也不跟他客气,在三分线外围各种运球,玩花儿,许十安降下重心,伸开双臂,死死盯住对方。 黑人学生向左虚晃了一下,快速运球向右突破,速度之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然后突然急停举手投篮。几乎同时,许十安也跳了起来,一只手伸得老高,“啪”地一声将篮球盖了帽。场地边上响起一阵嘘声。 看的出来,黑人小兄弟也很沮丧,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中国人盖了帽,许十安捡回篮球,站到三分线外说:“该我了!” 他直接抵着防守他的男孩不紧不慢地向篮下推进,在进攻到罚球线附近的时候,许十安突然带球转身,做了个投球的假动作,成功骗得黑人小朋友跳起阻挡。许十安看准时机,等他开始落地的时候才跳起投篮,轻松进球。 “好球!” 童彦和周辉在场外啪啪鼓掌,童彦还是第一次看许十安打篮球,虽然穿着西装打球很奇怪,可放在许十安身上,别有一种混合着性感的帅气。 接下来就是许十安狂虐黑人小兄弟的时间,几个回合结束,对方一球未进,许十安五球全中还有两个三分。 许十安打球太帅了,换身衣服就是流川枫,每进一球,童彦都会兴奋地蹦起来,都快忘了他们秀场外面还有一群人正在捣乱呢! 高中生那边就没那么开心了,黑人小哥蔫头耷拉脑袋地回到自己同学身边,依然无法接受自己被中国人狂虐的事实。 他的小伙伴捂着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他妈居然一个球都没进,搞他妈什么鬼!”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的五百美金就这么没有了!” “真是见鬼,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厉害!”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在对输球的哥们轮番轰炸,许十安走到他们旁边说:“中国有个成语叫做‘愿赌服输’,用中文说就是‘大哥,你真牛逼’。” 男孩们用蹩脚的中文学道:“大格,腻镇纽币!” “嗯,对。”许十安面不改色地说,“刚才说好了,输了要帮我做一件事,办好了,五百美金依然会给你们。” “什么?” “你一定是开玩笑!” “嘿,兄弟,你真是太够意思了,我们是兄弟对吗?” “其实我奶奶有一半的中国血统,我可喜欢中国了。”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真的不骗你,你不觉得我跟这哥们长得有点像吗?” “闭嘴,你们能别胡说八道了吗?能不能让我听听他到底要让我们做什么?” 许十安发现跟这帮小流氓说话太费劲了,他说一句,他们得说十句。听着他们喂了哇啦一通叨叨,许十安笑着说:“很简单,你们不是喜欢打篮球吗,去我指定的地方打,五百美金就是你们的了。” 五分钟后,三人跟在几名篮球少年身后往回走。童彦看看许十安,问:“什么时候‘大哥你真牛逼’跟‘愿赌服输’是一个意思了?” “怎么了,我赢了他们,喊我一声大哥不冤吧!” 童彦笑着说:“不冤是不冤,就是以后美国小朋友到处跟人显摆他们学到的中国名言,然后来一句‘大格,腻镇纽币’,听的人会懵吧?” “谁不愿意听好话,我觉得没毛病。” 童彦问:“你既然输赢都要给钱,干嘛不一开始就直接说给他们钱呢?” 许十安停下说:“因为我得找个人撒撒气,不虐他们,难道虐你吗?” 童彦心说,好么,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真够小心眼儿的。 前面几个高中生一路打打闹闹,转眼就到了秀场门口。动物保护组织还在继续他们的闹剧,六个高中生在许十安的示意下,开始跟抗议的人抢地盘,他们的篮球在空中传来传去,六个话唠一边打球一边插科打诨,极其闹腾,硬是把一个带点行为艺术的抗议行为搞成了热闹的跳蚤市场。 有人跟他们理论,男生们才不管他那一套,就跟打篮球一样,我不推你,不拉你,但是我把你往外挤,这不算犯规,你一点招都没有。抗议的人被骚扰得不胜其烦,连躺在餐车上装鲜肉的那位小姐姐都坐起来了,把保鲜膜捅了个大窟窿,脑袋钻出来和篮球少年对骂,场面比诈尸还要惊悚。 组织抗议的头头自己也看不下去了,终于收拾摊子打道回府。 等人彻底走干净了,许十安掏出钱包,琢磨了一下,拿出六张百元大钞,给了每个男孩一张。少年们高兴坏了,跟他称兄道弟,临走,还不忘向他展示中文学习成果:“大格,腻镇纽币!” 作者有话说: 大家过年好!给各位看官拜年了!( ~'(oo)')~ 第58章 职业主播 解决完麻烦,三人回到秀场正好赶上吃工作餐。 吃完饭,许十安让Tina帮他回酒店取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童彦因为要参加直播,被化妆师拉去化妆。等许十安换好衣服去找童彦的时候,童彦正好也刚刚化完。 化妆师帮他吹了头发,略微加深了一些五官轮廓,免得在灯光下变成大饼脸。童彦本的五官本来就长得好看,还特显小,这么一画,一双眼睛就显得格外有神,以至于许十安看见童彦的时候竟然一时语塞。 “你……” 童彦故意对许十安眨眨眼,简直要眨出一副红桃同花顺来:“我怎么了?”心里吐槽道,呵,男人,就知道看脸! 许十安的眼睛在他脸上扫了几个来回,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惊艳到了,旁边还有很多工作人员,他揉了揉鼻子,抑制住了胡说八道的冲动:“没什么。一会你安心做直播,外面交给我。” “好。”童彦看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了直播间。 两人分开,童彦去直播间和丁晓对流程,许十安去秀场“接客”,周沫依然坐镇后台,周辉在技术区控场,四大金刚各司其职,就等好戏开场了。 直播开始前,丁晓在微博上发了一条通知,再加上之前官方的各种预热,直播间一开,大量网友迅速涌了进来。许十安让Tina跟着自己,随时向他汇报直播间的人数和销售数据。 Tina尽职尽责地报数,每报一次,许十安的心情都跟着变化一次。从一开始的心里没底,到后来的喜上眉梢,最后变成了宠辱不惊,他还问Tina,这帮人大白天的不上班,都这么闲吗? Tina耸耸肩说:“丁晓自带话题和流量,他就是什么都不做开个直播都有人看,更何况是他第一次做直播呀,你想想,时装周、秀场、后台、还有穿女装的男性超模,要是我我也想看。你看,丁晓直播已经上热搜了。” 许十安一边跟邀请来的各路嘉宾媒体寒暄,一边问Tina:“网友都说什么了?” Tina把屏幕举到老板面前让他自己看,许十安凑过脸去,只看见满屏的小叮当! “给小叮当打call,小叮当好漂亮,衣服好美。” “老婆我可以!” “老婆喜欢,那就买买买!” 许十安:“……”猜也能才出来,这小叮当肯定说的是丁晓。 他正要推开屏幕,忽然看见童彦出场了,很多网友都是冲着丁晓来的,并不认识童彦,但是童彦一出现在直播间,网友瞬间炸了锅。 “这么帅的设计师吗?” “爱上了怎么办?” “这个小哥哥我以前见过的,在冰雪女王的直播里。” “……” 许十安看了两眼就嫌弃道:“不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Tina收回手机,估计老板再看下去就要自己被自己酸死了。 童彦虽然不太喜欢面对镜头,但是说起自己的衣服就会变得滔滔不绝。这件西装外套他设计了一个假领子,安上和摘下会让服装呈现两种完全不同的效果。主持人故作惊讶:“哦,那这样一来岂不是相当于多了一件衣服吗!” “是的,”童彦拿出假领子,一边帮丁晓安装一边说:“因为原来的领子是黑色的,比较低调,适合平时通勤穿着,所以另外这条可拆卸的领子就设计得比较隆重了,上面都是精致的刺绣,可以在一些特别的场合穿着。” 新领子是深红色丝绸质地,光泽度很高,和衣服原本的颜色有了区分,上面又秀满了凤穿牡丹的图样,非常华丽。 “这个领子是用隐形拉链安装的,装上以后根本看不出来,而且两个领型完全不同,刚才那个是平驳领,现在这个是青果领,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两件衣服。” 主持人:“真的哎,一下就变得不一样了,这个领子真的太漂亮了,感觉去参加一些聚会或者婚礼都可以穿。这个领子的灵感是怎么来的呢?” 童彦想起许十安煞费苦心地带他去京剧院的库房,想起了他不遗余力地为这次纽约之行创造条件,想起了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他们绝不能输。童彦于是对着镜头认真地讲解起了这件衣服和京剧“帔服”的渊源。 主持人听完问丁晓:“你喜欢现在这个款式还是刚才的款式。” 丁晓摆了几个pose说:“当然两个都喜欢了,加上这个领子之后我感觉可以直接去走红毯了,不加就适合平时穿。” 主持人:“听到了没有,各位网友,如果你想get超模同款,那么马上点击下面的购买链接,就可以拥有这件可以多种穿法的西装了,但是先不要着急付款,因为丁晓还给你们带来了礼物,是什么?我看弹幕有人说是红包雨,对,没错,现在我们就请丁晓为网友送上今天的第一次红包雨,注意抢噢!” 许十安跟一个美版时尚杂志的主编寒暄完,问Tina:“现在销量有多少?” Tina看了一眼数据:“丁晓穿的这身有八百套已经付款了。” 许十安处变不惊的功能再次发挥了作用,他看起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激动得开始爆粗口:“握草,这么牛逼的吗?” 许十安也有些感慨,他线上线下的商店全加起来,一天也卖不了这么多件衣服啊,这太疯狂了。如果他爸看到这种情况不知道会作何感想,那些重金铺就的销售网络以后会不会都成为历史呢?许十安没工夫细想互联网时代给传统销售带来的巨变,他凭借自己敏锐的直觉和过人的勇气吃了这只螃蟹,就得把它吃得干干净净。 等到第二套服装展示完毕,现场的销售数据看得周辉心脏病都快犯了,要不是他自己控制着后台,真不敢相信这些数据都是实打实的。 直播间的画面也被实时投放到了秀场的大屏幕上,先到的嘉宾也可以通过LED看到直播画面,大家都对这种模式感到很新鲜。等到三套衣服展示完,线上的销售额已经远远超过了许十安和市场部的最低预估,他们给自己定的KPI已经完成了。 第三套服装展示完毕,直播暂告一段落,时装秀马上要开始了。丁晓和童彦迅速跑从直播间跑向后台,丁晓提着裙子,童彦帮他拎着高跟鞋,二人一通飞奔。 模特们已经就位,童彦将丁晓送到台口,马上有化妆师过来为他补妆,童彦蹲下帮超模穿好高跟鞋,站起来说:“呼吸呼吸,等到他不喘了再开始!” 秀导带着耳麦和控制台确认准备情况,收到全部就位的回复后,问丁晓准备好了吗?甄晓平复呼吸,做了个OK的手势,秀导于是对音响师说:“三二一音乐!” 其实现在的模特圈真的很奇怪,超模大神纷纷结婚生子,很少出现在伸展台上,而随着网红经济大行其道,一些基本功不怎么扎实的年轻模特火了起来。不管台步走得多烂,你能带来流量就会有设计师花高价请你。模特的门槛越来越低,再也看不到吉娘娘大气的台步和坎贝尔妖娆的剪刀腿了。 姑娘们自己不争气,把台步走得跟逛大街一样,就不能怪丁晓一个男生都来抢饭碗了。论身材,论台步,论脸,丁晓可以吊打一大片所谓的名模,无怪乎每个设计师都这么爱他。T台上的他自带一种来自东方的神秘气质,柔中带刚,雌雄莫辩。也许上一秒你还在好奇他的性别,但是下一秒就会沉浸在他对服装的演绎里。 童彦这时也没闲着,为还在候场的模特做最后的检查。他对每一名即将上场的模特都鼓励道:“加油,你是最漂亮的。”说得嗓子都快哑了。 他正忙着,旁边忽然伸过来一瓶矿泉水,接着是许十安的声音:“喝点水吧,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多话,怎么一开直播就变成话唠了。” 童彦接过来,发现瓶盖已经被虚虚拧开,他一口气灌下半瓶:“我帮你推销产品,你还嫌我话唠,你还没告诉我呢,卖了多少?” 许十安不屑道:“也没多少,大几千万吧!” 童彦一口水没含住,差点喷出来,他正对着许十安一身刚换的行头,为了不让这身高级定制再次报废,童彦生生把这口没喷出来的水又给憋了回去,有些直接从他鼻孔里流了出来,场面极其狼狈。 许十安一点没嫌弃,直接拽出胸口的口袋巾,帮童彦擦去一鼻子水。童彦夺过他的手帕,难以置信地问:“六七千?” “比这再多点,准确的数字得等直播完全结束才知道。”许十安强烈按捺着自己同样激动的心情,尽量表现得像个真的富二代一样,根本不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但他心里明镜儿似的,有了这笔钱,不但能摆脱他爹的控制,还能赚点老婆本儿回来。 嗯,对,老婆本儿! 几十套衣服很快走完,童彦牵着丁晓的手,在一众模特的簇拥下,出场谢幕。 这是童彦第一次站在四大时装周之一的舞台上,面对台下肤色各异的观众,他还有些忐忑,有些羞涩,但更多的是一种从没有过的兴奋,他把自己对现代服装设计的理解用东方人的方式呈现给全世界人看,他想证明,中国除了代工厂一流,自己的原创设计也一点不差。 服装秀结束了,但是直播还在继续,童彦和丁晓回到后台就马不停蹄地奔向直播间。 主持人狠狠夸了一通刚才的走秀,接着很快开始介绍最后一件服装,主持人指着丁晓穿的这件闭场大衣问:“我想问下设计师,听说这件大衣的面料国内只有一家工厂可以生产是吗?” 童彦:“是的,我们用的是1000克/米的水波纹羊绒,100%山羊绒,它的手感,保暖性,垂坠感都非常好。” 主持人:“我摸了一下,手感真的非常滑非常软,穿上就不想脱掉了。我们看很多大牌秋冬都会出驼色羊绒大衣,因为这个颜色不挑年龄,不挑身材,每个女生都可以穿是不是?” “对,因为这个面料太难得了,工厂要首先保证大牌的订单供应,然后才会给我们一点,所以这件大衣是限量的,只有三千件。” 主持人:“什么?只有三千件吗?” 童彦:“是的。而且面料越高级,颜色越浅,对做工的要求越高。车间在生产这种浅色大衣的时候必须清洁整个车间,每个车位要清洁到针头。” “我的天哪,那网友们可得赶紧下手了。” 丁晓说:“据我所知,这个1000克的羊绒面料要一千多一米,所以一件大衣光面料就已经四千元了,还不算其它成本。” 主持人:“天呐,那我们现在卖这个价格岂不是很划算,如果之前几款大家还在犹豫那么现在这件真的不能再犹豫了,库存已经在减少了哦……” 许十安抬头看了一下showroom大屏幕上销售数据,这是他特意让周辉装的,反正线上的销量都是公开的,干脆在showroom里也放一个,好好刺激一下这群买手。果然,巨大的销量让所有人都不淡定了,showroom里挤得像跳蚤市场一般,许十安看时间差不多了,把这里交给Tina,自己去了直播间。 直播圆满结束,所有人都如释重负,那些熬了好几宿的工作人员恨不得立刻躺在地上一睡不起。童彦说得口干舌燥,又是一直站着,此时精神一放松,也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许十安走进直播间,让这帮刚刚瘫成一堆泥的人一秒钟又恢复了人形。他给每个工作人员都发了一个红包以示犒劳,然后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大束鲜花送给丁晓,对他的全力配合表示感谢。 到童彦这儿,既没有红包也没有鲜花,童彦疑惑地问:“我的奖励呢?” 许十安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晚上来我房间,我亲自奖励你!” 第59章 马杀鸡 童彦听了许十安臭不要脸的话,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这哪是奖励啊,这分明是想要了他的老命!他现在就想去床上躺着,一觉睡到自然醒。 等到彦应付完各种访问、合影以及他们自己的庆祝活动,回到酒店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童彦和周沫互相搀扶着回到房间,累得一下就倒在了床上,根本不想动弹。 “太疯狂了。”童彦说,“以后会不会大家都这样做?” 周沫摘掉眼镜,用力捏了捏眉心说:“你说直播吗?可能一些年轻的品牌会尝试吧,大牌还是会坚持传统。” “其实我有一点担心,这么多购买很多都是一时冲动吧?怕是退货量会很大。” “这应该是可控的,毕竟我们也不是立即就跟工厂下单,过几天有人想退了就退呗,不过有些商家的预售商品是不支持七天无理由退货的,可以换,但不能退。”周沫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说梦话一样。 童彦看看他说:“沫沫,你累了吧,那你躺会,我先去洗澡了。” 周沫没出声,童彦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去了卫生间。 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周沫正精神抖擞地坐在床上玩手机,端着AK一边跑一边给敌人爆头。 童彦:“……”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我以为你睡着了呢,怎么突然又起来了?” 周沫把童彦的手机丢到他床上:“你手机一直在响,吵死了。” 童彦拿来起一看,全是许十安的未接来电,他以为都这么晚了,大家又这么累,许十安会放过他,没想到这人还真是…… 正想着,手机又响了,童彦接起电话,许十安凶巴巴地说:“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接电话!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都当耳旁风了吗?” 童彦说:“我在洗澡啊拜托!”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一会,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快点上来。” 童彦不想去:“已经很晚了好吗?” “一点不晚啊,才北京时间下午两点整。” 童彦:“……” 许十安又说:“快点上来,十分钟内要是不上来我就下去。”说完马上挂断了电话。 童彦被他气得想骂人,抬头正好撞上周沫鄙夷的目光:“要去赶紧去,不要打扰我睡觉。” 童彦:“……” 这夹板儿气谁能受得了啊! 周沫现在的心态就像一个对自己处于叛逆期的女儿束手无策的老妈,嘴皮子都磨破了,孩子说啥也不听,除了由着她自生自灭,只求这倒霉孩子别再来烦自己。 童彦攥着手机,一赌气把毛巾仍在床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哼! 他走到许十安房间门口,刚要敲门,发现门没关严,轻轻一推就开了,许十安就坐在房间深处,正对门口的一张沙发上。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亮着,暖黄色的灯光从许十安头顶照射下来,将他的表情笼罩在一片黑色的阴影中,什么也看不清。 许十安身着一件白色的浴袍,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一大片蜜糖色的胸口。 童彦的身体真的非常累了,但是看到灯光下的许十安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心里又不争气地生出了想给他跪下的想法。 见童彦推门,许十安命令道:“进来,把门关上。” 童彦关上门,却不走近,站在门口说:“我都说了,今天太晚了……” 许十安直接打断他:“宝贝,今天累坏了吧,过来。”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童彦本来还在生气,可听到他这么温柔的语气居然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 柔软的地毯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童彦在沙发前站定,许十安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腕,轻轻一带,童彦就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许十安应该也是刚洗过澡,洗掉了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干净的香气。他半湿的头发拢在脑后,只有一缕碎发恰到好处地垂在额前,五官英俊逼人,童彦只看一眼就开始心慌意乱。 “我的奖励呢?”童彦故作镇定地质问自己的老板。 许十安一手搂住他的大腿,一手捏着他的后颈,轻轻帮他按摩风池穴:“这不是来了吗,你颈椎病又犯了吧,我帮你按摩。” 童彦确实被按得相当舒服,随着许十安的力道,后颈传来一阵阵酸胀的感觉,整个脖子的肌肉也在这种酸胀中放松下来,童彦舒服得不由闭上了眼睛。 许十安看着童彦微微扬起的下巴和细长的脖子,感到怀里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体贴地问道:“是不是灯光有些刺眼?我帮你遮一下。” 童彦以为许十安会用另外一只手帮他遮住眼睛,没想到许十安用一根又滑又凉的东西系在了他的眼睛上。童彦伸手摸了摸,光滑丝绸上的条纹肌理让他马上想起了这是什么,连颜色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你的领带吗?” “嘘……”许十安的声音非常轻,语速也比平时慢了一倍,“我只是怕你刺眼。” 童彦耳边麻酥酥一片,任由许十安的大手继续在自己脖子上来回游走,风池,风府,天柱一路按摩下来,童彦舒服得都快睡着了。 许十安看着童彦雪白弯曲的脖颈,情不自禁地在他的喉结上落下轻轻一吻。童彦打了个激灵,从周公那里回过神来,许十安抢先问道:“舒服吗?这个力道可以吗?” 童彦点点头,许十安自作主张地把这个点头当成了他下一步动作的通行证,于是无数细碎的吻噼里啪啦地落在了童彦的脖子上,耳朵上,鼻尖上,还有被蒙住的眼睛上。 童彦瞬间觉得全身像是过了电一样,无数细小的电流从他脸上,脖子上向下涌去。 许十安继续用缓慢而低沉的声音蛊惑道:“如果你说停,我马上就停,好吗?” 童彦不知道许十安说的这个停具体是指什么,他被蒙住了双眼,什么也看不到,听觉、嗅觉和触觉于是被无限放大。许十安从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看似给了自己主动权,实则不容拒绝。童彦的直觉已经在拉响警报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夜晚,自己却依然纵容着许十安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就知道童彦不会拒绝他的,许十安抿唇一笑,继续一边亲吻童彦,一边帮他按摩后颈,只不过,这次的吻力道大了许多,炙热的唇瓣在童彦脖子上碾过,舌头去舔舐他敏感的耳朵,童彦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脸颊又红又烫,张着嘴巴大口喘气,对许十安接下来的动作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许十安抬起头,伸出食指在童彦的柔软的嘴唇上来回滑动:“想让我亲这里吗?” 童彦似乎是愣了一下,接着,一条温热的舌头立即将他的手指裹进了嘴里。 这个反应让许十安相当吃惊。他能感觉到童彦的舌头在逗弄自己的指尖,围着指腹打圈,许十安想,如果换一个器官塞进这张小嘴里会不会也被伺候得这么好?他其实并不舍得。 童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眼前漆黑一片,不用跟许十安四目相对,不用看见他火热的目光,更不用担心自己迷恋渴望的表情被对方看个精光。此时,支配他的只有自己最原始的本能。 许十安抽出手指,指尖带出一根细长的银丝,童彦的嘴唇被磨得殷红,像一朵带采的红梅,他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似乎是渴了。 这些小动作都不会逃过许十安的眼睛,他问:“想喝水吗?” 童彦点点头,然后就听见许十安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倒水的声音。 童彦正等着许十安给他喝水,突然嘴唇被堵住,一股带着薄荷味的水流渡了过来。童彦“嗯”了一声,还是把水咽了下去,然后马上迎来了一个霸道而粘腻的亲吻,吸吮的声音因为潮湿的口腔被放大,房间里充斥的都是啧啧的亲吻声。童彦其实早就想许十安来亲他,可许十安一直吊着他的胃口,童彦于是双手环住许十安的脖子,与他热情回应,好像解渴的根本不是那口水,而是这个吻一样。 许十安吻得热烈而短暂,他再次放开童彦,童彦的脸转向他,似乎正与他对视,好像在问为什么要停? “你硬了。” 许十安缓缓说出这三个字,左手轻轻在童彦的小腹上扫过,像是在故意逗弄,又像在调侃。 童彦没说话,稍微楞了一下就把头扎到许十安散乱的浴袍里,亲吻他的胸口。 许十安要疯,这分明就是在求欢!他推开童彦,童彦张着嘴巴,似乎很茫然。 “求我。”许十安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残酷的话,“别以为你扎到我怀里我就会纵容你。” 童彦“望向”他,殷红的嘴唇动了动,小声说:“求你……” 许十安凑到童彦耳边问:“求我什么?” 一条领带可以屏蔽很多内容,什么羞耻,自尊都不存在了,反而释放出许多深埋心中的潜意识。童彦毫不犹豫地说道:“求你给我!” 许十安无声大笑,他真想扯下自己的领带,看看说出这四个字的童彦是怎样一种求而不得的表情。许十安于是伸手褪去童彦的睡裤,童彦十分配合,两条细长的白腿搭在沙发扶手上。许十安看着怀里乖得像小猫一样的童彦,整只手握了上去。 童彦在精疲力尽的时候觉得,有些话其实说或者不说都不重要了,他面对面的感受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他愿意一辈子被许十安这样拴在身边,那样的话,许十安又能跑得了多远呢? 作者有话说: 微博还有些,其实不算车啦,小情趣而已 第60章 妈妈咪呀 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很难在天空中找到太阳,天地间像隔了一层白纱,一切都看起来朦朦胧胧。 纽约下雪了。 天空中还飘着一点细碎的雪花,路面上的积雪大部分被清理过,在路边堆成一个个小山包。空气湿漉漉的,下水道冒着白烟,人们裹紧大衣行色匆匆。 许十安拉上酒店的窗帘,再次翻身上床,童彦受到震动,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扎入他的怀中。 许十安原来从不觉得风霜雨雪春夏秋冬与人们的心境有什么联系,但他现在看见下雪就想拥抱童彦,看见下雨就想帮他撑伞。也许只有渴望天长地久的人才会对这种亘古不变的自然现象产生情感共鸣。 童彦已经醒了,但他不想睁眼,想借着这若有似无的睡意撒撒娇。他把一条腿搭在许十安腰上,一只手不安分地向下伸去。 许十安一把攥住童彦的作乱的手说:“昨天是不是没把你收拾到位!” 童彦不说话,脸上带着笑,去亲许十安结实的胸膛。 “别闹了,快起来,”许十安拍了拍童彦的屁股,“不是说想去博物馆吗?现在去还来得及,起床了。” 童彦想想也是,好不容易来一趟纽约,不能全在床上过了啊,他问许十安:“几点了?” “下午一点,外面下雪了。” 一听下雪,童彦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捡起自己的睡裤一边蹦着一边往身上套,他赤着脚跑到窗前向外张望:“真的啊,那我先下去换个衣服。” 童彦转身要往门口走,却总觉得身上不大得劲儿,老是想同手同脚是什么情况? 稍微一走神的功夫,脚底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满地都是乱七八糟的领带。童彦慌忙去捡,这个让服务员看见可不太好。 “那个……这些还是我帮你洗了吧。” 许十安其实才不在乎,这么一说倒是想起了童彦站在窗前帮他熨烫衣服的画面,他双手交叉在脑后,靠在枕头上说:“那就洗干净点,下回接着用。” 姓许的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儿吗? 两人吃过午饭,打车赶到博物馆,可能因为天气原因,门口的人并不很多。童彦拢了拢大衣,跟在许十安身后拾级而上。 许十安正打算看看墙外的海报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临展,一抬头,正好与一个个子很高的亚洲中年女人打了个照面,那女人五官秀丽,鼻梁挺直,下巴也有一条美人沟。 女人低头快走,目不斜视,许十安刚好与她擦肩而过,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心里掀起的惊涛骇浪全部朝着那个长发飘飘的黑色背影涌去。 许十安顾不得许多,转身朝那女人喊了一声:“妈!” 女人毫无反应,这一声倒是把童彦喊懵了,他停下脚步,看见许十安对着那女人又大声叫了一句:“沈文茵!” 急走的女人终于停下脚步,却没马上回头,仿佛是在犹豫,半晌,才突然转过身来。 童彦认得这张脸,他在许十安家的照片上看过,林青霞,不,这是许十安他妈! 许十安一步步走近,将两人之间隔绝的二十年时空压缩成不到一米的距离,女人的眼睛放大又缩小,像是在许十安脸上反复确认,终于,她的嘴唇抖了抖,喊出一个名字:“小安?” 直到三人坐在路边的一家咖啡厅里,童彦还是没搞清状况。许十安怎么会在纽约突然遇见自己的母亲,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两人好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明明是母子,却没有一点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透出了许多陌生人之间的拘谨。 沈文茵很美,画了淡妆,她明显是属于受到岁月眷顾的那一拨人,连童彦都能通过一张照片将她认出,更何况许十安了。 童彦能从母子二人的脸上找出很多共同点来,比如那双如墨的眼睛,比如那条明显的美人沟,比如那张薄得略显刻薄的嘴唇,以及他们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高冷气质。 两人都不说话,童彦感觉现在的气氛有些诡异,只好默默地搅动杯中的咖啡。 沈文茵盯着许十安一直看一直看,在她炙热的目光里,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许十安一下就由一个六岁的男孩长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她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小子没怎么长残,还挺像我!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终于,还是许十安先开了口:“你一直住在纽约吗?” 沈文茵转动食指上的戒指,长眉一扬说:“不是,住过洛杉矶,芝加哥,还有一些很小的城市,最后到的纽约。” 她刚来美国那会儿,连英语都不会说,也确实过过一阵子举目无亲,四顾茫然的日子。但好在她有些私房钱,日子过得并不算苦,沈文茵不想提这些,继续说道:“我现在给大都会博物馆做艺术顾问,他们有时候会做一些跟中国相关的展览。你呢?来纽约玩吗?”说完,他看了看许十安又看了看童彦,显然对童彦的身份十分好奇,却又不好意思直接问。 许十安言简意赅地介绍道:“我自己做了一个服装品牌,来参加纽约时装周,童彦是我的设计师,昨晚我们刚刚开完发布会。” 沈文茵脸上漾开一个笑容,她握了握许十安放在桌子上的右手:“真的吗?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许十安低下头,死死盯着母亲细瘦的手指。小时候,他经常被这双手牵着在院子里玩耍,可突然有一天,这双手就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许运生从没告诉过他母亲离开的真正原因,积攒了二十年的疑问脱口而出:“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沈文茵松开许十安,向椅背靠去,许十安突然觉得手心里空落落的。 “怎么,这么多年许运生什么都没跟你说过吗?”沈文茵说,“也难怪,要是我我也说不出口,不过现在你是大人了,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她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又看了看童彦,童彦觉得有些尴尬,起身说:“我出去买点东西。” 他刚站起来就被许十安一把又拉着坐下:“你哪也不许去!” 童彦只好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缩成了一团有鼻子有眼的人形空气。 沈文茵一看这架势也就不再避讳:“我跟你爸认识的时候我才二十岁,你爸那时疯狂追我,我未婚先孕,于是就结婚了。有了你以后我就全心全意地在家照顾你,你爸却因为工作越来越忙,回家越来越晚,甚至不回家。你知道女人都是非常敏感的,我察觉出来你爸的不对劲,说起来不过是因为他跟一个女人讲电话时的口气过于温柔,我于是去查了家里的通话记录,他们这么频繁地通话已经好几个月了。我不是一个愿意委屈自己的人,年轻时也比较任性,就去质问你爸,是不是跟这个女人有染,你爸居然连个谎都不愿意撒,直接承认了,但他也说会跟那个女人一刀两断,让我把这事忘了。我说行,第二天就拎着行李走人了。” 童彦虽然低着头,可每个字儿都听见了,他对许十安妈妈感同身受,只不过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跟萧奕凑合了几年依然落得个狗血分手的下场。而沈文茵果断,有主见,说走就走。他佩服沈文茵的勇气,也为许十安那么小就没了妈妈感到心疼。 沈文茵说到这停下了,盯着许十安看,童彦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愧疚,也没有怨恨,她的目光深远,像是在看一段光阴,一段被自己抛弃却又在不经意中出现的青春时光。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不该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不怪你,你还肯叫我一声妈,我已经知足了。至于我为什么抛家弃子,我只能说,那一刻我觉得人必须得为自己活着,不能总考虑别人的感受,不能总想着我这样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样太累。为一个背叛自己的人委屈求全不值得,于是我走了。把你留下,一方面觉得他能给你更好的生活,另一方面,我希望他能知道什么是责任。” 童彦偷偷去看许十安,他的表情只在沈文茵回头的那一瞬,流露出了一些惊愕,之后就一直板着一张扑克脸,好像对面坐的不是他亲妈,而是赌局对手,生怕对方看出自己的底牌一样。 可童彦依旧从他的伪装中看出了一点破绽——他放在桌子下面的左手一直在做放松和握拳的动作。人的某种情绪如果到了极端就会感到浑身发麻,而反复握拳的动作正是为了缓解这种状态。 他在许十安再次张开的时候用自己的右手握了上去,许十安原本想躲,反而被童彦握得更紧了,一边握着还一边在他手背上来回滑动。 沈文茵的话还没说完,她接着道:“你心里想说连我都这么不负责任,有什么资格教别人怎么负责是吧?我只能说,那时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有赌气和任性的成分在,但是我跳不出这个局限,等我想回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走了以后你爸只给我家里打过一个电话,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他连找都没有找过我,我自然更不会主动回去了。” 许十安听完这个迟来的真相,心里五味杂陈。作为一个被抛弃了二十年的儿子,说他不恨沈文茵是假的。每次许运生打他,他怪的不是那个正在施暴的父亲,而是那个本该出来保护他却不知所踪的母亲。 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对沈文茵这种追求自我,个性独立的女性原本是非常欣赏的。 沈文茵现在的状态很好,能看出来她见过很多世面,如果不离开许运生,她可能一辈子都会窝在家里相夫教子。 许十安的大脑被这两种想法绞成了一根绳,疼得要命。 “所以……再也不打算回去了吗?”半晌,许十安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沈文茵将胸前的头发撩到肩膀后面,很为难的样子:“回去干嘛?我一不想争夺家产,二不想阴谋复仇,难不成回去给你看孩子吗?” 童彦原本还在许十安手上打圈的拇指一下子停住了,缓缓地,从他的手上滑了下去。童彦的喉结动了动,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以下咽。 突然,许十安一把将他松开的右手重新捞了回来,死死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童彦低着头,抿抿嘴唇,继续装空气,他听见许十安说:“婚都没结,哪来的孩子给你看?” 沈文茵的眼珠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似是想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她毕竟在国外待久了,不像国内的母亲那么婆婆妈妈唠唠叨叨,儿子不说,她也就没有在许十安的个人问题上穷追不舍。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沈文茵问。 “后天吧。” “时间太赶了,我明天要去见一个客户。”沈文茵从包里掏出纸笔,写了一个电话和地址给许十安,“这是我的住址和电话,如果你再来纽约,可以随时联系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来也可以跟我联系。” 许十安捏着薄薄的黄色小纸片,也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也许能让他在异国他乡见到沈文茵已经是个奇迹了。 三人从咖啡厅出来,雪已经停了,地面又湿又滑。沈文茵看向许十安,朝他伸出双臂。 许十安僵硬着身子,不知道是被这低温冻的还是怎样,他极不自然地弯下腰,将母亲搂在怀里。 相逢的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分别的时候就更显得辞穷了,许十安不知怎么突然冒出来一句:“我爸的配偶栏一直写的你名字。” “什么?” “你们依然是合法夫妻,你走了我爸也没有找过别的女人,起码在我看来是没有。” 沈文茵:“……” 许十安和童彦目送沈文茵上了出租车,沈文茵一直在车窗里对他们挥手,直到他们再也看不见。 童彦觉得这对母子也很神奇,二十年不见,一个比一个冷静。在他看来,只要父母都还健在,就比什么都强。 他看看天色,拉了拉许十安的衣袖说:“我们回去吧。” 许十安回头看他,张嘴先呼出一口白气:“对不起,没陪你去成博物馆。” “没关系,明天也还有时间。”童彦伸手叫了一辆出租,推着许十安上了后座。 许十安一上车整个人都瘫了下来,童彦挪挪身子,尽量坐直一些,扶着许十安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看许十安心情不佳,童彦拍了拍他的脸说:“没事啦,就当意外之喜了。你别老想着她离开你,你想着你找到她了,她健康快乐,有自己的人生,不是也挺好的吗?而且我觉得她心里还是有你的。” 许十安半眯着眼睛说:“你不知道那种得而复失的感觉有多难受,你让一个六岁的小孩怎么想明白为什么她妈不要他了这件事?我小时候一看见别的同学跟妈妈在一起,就会想起她,我恨她,恨得牙痒痒的,我总是在想,要是哪天她回来找我,我一定不认她,看她痛哭流涕。结果,她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童彦想,他怎么会不知道什么叫得而复失呢,他握住许十安的手说:“这些话你刚才一个字都没讲,说明你已经不恨她了。你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但从你在博物馆门口喊她的那一声开始,就说明你已经原谅她了。” 许十安睁开双眼看向童彦,他的温言细语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一下就将他从情绪的漩涡里拉了出来。他不应该让失去双亲的童彦安慰自己,沈文茵的出现只是个插曲,并不会给他既定的生活轨迹带来任何改变。 许十安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他攥得皱皱巴巴的便签纸,舒展平整,默默塞进了钱包夹层。 作者有话说: 狗血吗?下章更那啥了。 第61章 噩耗 童彦回到酒店,刷卡进门发现周沫正在收拾行李。 见他回来,周沫撂下手中的东西,抱着双臂往桌沿上一靠,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童彦愈发觉得周沫像他妈了,那魏识尘不是成了他爸?别人都是老来得子,他倒好,老来得爹妈! 经过一翻不怎么激烈的思想斗争,童彦就打算全招了。他把怎么在大都会博物馆巧遇许十安失散了二十年的亲妈,他妈又是为什么离家出走的过程对周沫和盘托出,喂他吃了好大一个瓜。 童彦说完一脸同情地点评道:“你说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其实也挺可怜的,孩子多了吧争家产,孩子少了吧又没人疼,你要是继承家业了就会嫌你烂泥扶不上墙,你要是另起炉灶就觉得你不走正道,没法弄!” “呦,心疼了?” 童彦盯着周沫的脸,先是笑了笑,忽然又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放出一句话:“我要追他,你别拦着!” 说出来自己都吓了一跳,可能是沈文茵给他的震动太大了吧。 周沫深深吸了一口气,愣是半天没喘出来。这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吗! “我觉得他不坏。”童彦想,许十安对抛弃他二十年的母亲尚且没说出来一句重话,这人能坏到哪去?他觑着周沫十分怨念的脸色说,“我想跟他在一起,我不图他什么,就图他这个人。他以前什么样我不管,他以后什么样归我管,我要是不试试我死不了这份儿心。” 好大的口气!周沫问:“你要是管不了呢?” “啊?管不了……管不了就他管我呗。” “你真能胡闹!”周沫感觉自己的胡子都要被气歪了,然而他没有胡子,“你觉得他们家能同意吗?” 童彦想起了沈文茵的话,人得为自己活着,不能老是想着别人的感受。他对周沫说:“他们家同不同意是他们家的事,那是以后,我只能管现在。” 周沫不知道这几天许十安给童彦灌了什么迷魂汤,深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儿大不由娘”,他还是试图说服童彦:“我在替你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你们俩在一起了,但是他父亲逼你们分开,那时你打算怎么办?分手吗?你在心里给他腾出了一块地方,他住了几天又走了,你就让那空着还是再找别人来填?” 童彦觉得周沫的担心有些多余,他得一个一个来,先搞定小的,再搞定老的。小的还没搞定呢,先给自己弄出一个假想敌来,纯粹有病。 他摆摆手,趴到自己床上说:“到时候再说吧。” 周沫拿他没办法,继续收拾东西,撂下一句狠话:“行,你有种,到时候别找我哭就行。” 童彦趴在床上休息,头上忽然被扔了一堆东西,他伸手抓下来一看,原来是许十安的领带,瞬间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周沫还问:“许十安的领带怎么在你这?” 童彦把领带一条条整理好,敷衍道:“他不会洗。” “你就给他当使唤丫头吧!” 童彦:“……” 第二天,团队的人都比较有空,所以集体来了个纽约一日游,博物馆、中央公园、第五大道、自由女神玩了个遍。 因为是集体行动,童彦和许十安也没什么机会单独在一起,只不过有时怕大家掉队,在人群中互相找寻的目光总能碰到一起。 丁晓因为有工作在身,需要先行离开,许十安和童彦特意提前回酒店为他送行。 三人站在酒店门口道别,许十安对丁晓说:”这回辛苦你了,按理说这是两份工作……” 丁晓打断他:“你怎么这么见外,我还想在多在童彦面前刷刷好感呢,以后只要是他的秀,我肯定走。” 童彦走过去抱了抱丁晓:“求之不得呢!回去咱们再联系。” 丁晓又和许十安拥抱了一下:“你们不用送了,我得赶紧走了,咱们北京见。” 看着丁晓上了车,许十安说:“他说你的秀,可不是ANNA-X的秀哦!” 童彦微微一笑没说话,许十安看时间差不多了,决定执行他今天最重要的一步计划,不,也许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计划。 他刚要开口,童彦的手机忽然响了,急促的铃声显得异常刺耳。童彦看了一眼显示屏,是赵阿姨,以为奶奶问他什么时候的飞机。他划开屏幕,对着手机说:“赵阿姨,我今天晚上的飞机,明天上午就到北京了,您跟奶奶说我下了飞机直接去看她……” “童童……”童彦话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赵阿姨慌张又略带啜泣的声音,“奶奶出事了……” 童彦一下警觉起来,拧眉问道:“出事?奶奶出什么事了?” 这么一问许十安也跟着紧张起来。 赵阿姨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有个心理准备……” 童彦急道:“我准备什么啊?您快点说奶奶怎么了!” 赵阿姨:“你奶奶,奶奶她,奶奶没了!” 童彦倒抽一口凉气,对着电话说:“您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走之前她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您把电话给我奶奶,我要跟她说话!” 听到这,许十安心里咯噔一下,电话那边的赵阿姨不知道又跟他说了什么,就看见童彦的表情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只有眼睛越睁越大,呼吸变得急促而没有规律,他突然对着手机大声嚷道:“我不信!我奶奶身体好好的,哪来的什么癌症!赵阿姨,您编出这么匪夷所思的故事给我听到底什么意思?我奶奶呢,我要跟我奶奶说话!把电话给我奶奶!”说到最后,童彦已经开始咆哮,太阳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许十安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扶住童彦的肩膀,发现手掌下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许十安说:“童彦,把电话给我。” 童彦猛然抬头,眼睛瞪得又大又死,许十安伸手去掰他握着电话的手指,用了好大力气才把电话从他手里掰下来。 许十安对着电话那头说:“赵阿姨吗,我是童彦的老板,奶奶我见过,她怎么了您跟我说。” 他边打电话边看着童彦,童彦依旧维持着刚才那个表情,嘴唇抿得死紧,鼻孔里全是粗重的喘息声,眼珠快要瞪出眼眶来,他死死盯着许十安,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许十安一直沉默着听赵阿姨讲话,过了许久终于挂断电话。童彦一把夺过手机:“怎么挂了,我还没跟奶奶说话呢,我要跟奶奶说话!”一边说一边颤抖着去按指纹锁,却将手机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许十安将近乎失控的童彦一把圈进怀里,死死搂住:“你听我说!” 童彦终于安静了一瞬,许十安缓缓道出一个事实:“奶奶真的没了!” “不可能,你放开我!你们都骗我!”童彦大声嚷着,想要挣脱出来,许十安只能把他箍得更紧,最后在他耳边大吼一声:“你清醒一点吧,没了就是没了!”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样,童彦终于安静下来,他看向许十安的眼神从暴怒到痛苦再到绝望,最终化成了一潭死水。童彦伏在许十安胸口一动不动,许十安觉得只要他一松手,童彦就会直接从他怀里滑到地上,或者滑到某个看不见的深渊里。 他就这样一直抱着童彦,直到大部队回来。 知道了事情经过的周沫也很震惊,他马上给小魏打电话让他去童彦家再确认一下情况。Tina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忽然想起来她还帮许十安订了今晚纽约最好的餐厅,她刚要对许十安开口,许十安似乎早已知道她想要说什么,轻轻摇摇头,小声说了一句:“退了吧。” 几人好不容易才把童彦弄回房间,许十安没听见童彦哭,却发现自己的胸口湿漉漉一片。 童彦不知道是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还是被吓懵了,目光呆滞,一言不发。几个人轮番安慰他,劝他,都不能撬开他的嘴巴,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瞪着天花板放空。 过了一阵,魏识尘回过来电话,事情的来龙去脉跟赵阿姨说的没什么太大出入。 童彦的奶奶有癌症,胃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老太太不想化疗,觉得又遭罪又浪费钱,就决定保守治疗。她怕童彦知道了逼她住院治病,就一直瞒着没告诉他,自己偷偷吃止疼药。看到奶奶犯病时的那个难受劲,赵阿姨也曾几次劝老人还是对孙子实话实说吧,但是老太太死活不让,说做一次化疗就得花好几万,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不能让她这个老婆子糟践了,她没什么能留给童彦的,除了这间房子和这点积蓄。 至于人怎么没的,赵阿姨今天早上去叫老人起床,一掀被子,发现人已经浑身冰凉了,打电话叫了120,医生在老人床头发现了很多头孢类的消炎药和一瓶白酒,初步估计是两者同时服用引起的急性心衰。 奶奶曾经多次跟赵阿姨表示不想拖累童彦,最近病情又加重了,那种痛苦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出来的,于是就用这种办法一了百了,赵阿姨也非常自责,她要是知道老太太能走到这一步,再怎么也不会帮着她对童彦隐瞒病情的。 听完魏识尘的电话,几人都唏嘘不已,许十安更是感慨万千,他想起了奶奶问他是不是童彦的男朋友,想起奶奶让他一定对童彦好,还告诉他童彦最爱吃的是红烧肉,是不是那个时候奶奶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呢? 童彦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无知无觉,让他吃饭他就张嘴,让他睡觉他就闭眼,让他上飞机他坐下就一动不动。 直到他们回到北京,车子直接开到医院,几人才终于见到了焦急等待的赵阿姨。 童彦下车,赵阿姨膝盖一软就要给他跪下,童彦一把将他扶住,终于开口:“您别这样,我奶奶还在呢,我受不起。” 身后的两人都是一愣。 赵阿姨抹着眼泪看看童彦,又看看他身后的朋友,攥着童彦的胳膊说:“童童,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奶奶。” 她的眼睛浮肿,眼球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嘴唇却干燥得起了皮。童彦拉着她就要往医院里走,特别淡定地说:“赵阿姨,我奶奶在哪个病房呢?带我去见奶奶。” 赵阿姨无助地看向童彦身后的许十安和周沫,许十安上前一步将两人拆开,把童彦交给周沫,自己拉着赵阿姨走在前面。 他对赵阿姨说:“童彦还是接受不了,您在前面带路吧。” 赵阿姨点点头,擦干眼泪,领着几人去太平间。 童彦看见牌子上的三个字,当即就要挣脱周沫:“你们带我来这儿干嘛,我不去,快带我去病房!” 许十安走过去一把捉住正要逃跑的童彦,按着他的肩膀说:“奶奶已经走了,去见她最后一面!” 童彦像被这句话镇住了,像个小鸡一样被许十安掐在手里,眼神无助地看着他,许十安面色冷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着童彦走到了太平间门口。 赵阿姨已经办好手续,一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走进去,拉开一个四四方方的冷柜。 童彦扶着门框大口喘气,看着那人进去又出来,他的目光依次停留在赵阿姨、许十安和周沫脸上,似乎想给自己找一个不用进去的理由,可是他们都看着他,非要逼他进去确认一个事实。 童彦转过头,看着前面冰冷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冷柜,那里躺着他的奶奶吗?他唯一的亲人也走了吗?他不相信。童彦想挪动脚步,想逃跑,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他用目光去寻求许十安的帮助,许十安却搂着他,半拖半抱地朝里面走去。 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这里静得出奇,童彦只听见自己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好像无论他怎么吸气都不够用一样。 这里也冷得出奇,身上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冻成了一根根小钢针,扎着他浑身的皮肤。 童彦被拖到冷柜旁边,他执拗地将头偏向另外一侧,就是不肯去看那里躺着的人。 许十安伸出双手,说了一声对不起,硬生生地把童彦的脑袋转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先说重要的:吃完消炎药真的不能喝酒,会死人的!!!切记!!!不信的百度。其次:更新晚了是因为今天1点到家,三点多睡的,上午出去拜年串亲戚收压岁钱来着。^_^最后:奶奶的事情之前有过铺垫了,大家也猜到了吧,就是因为病情痛苦又不想拖累童彦。(说完马上顶着十个锅盖逃跑鸟!) 第62章 生老病死 中国人很喜欢把生老病死挂在嘴边,短短四个字就把人的一生都概括了。 从“生”到“老”其实是一个很快的过程,一转眼的功夫就已是沧海桑田,但从“病”到“死”却能叫人度日如年。对于一个人来说,生是希望,老是规律,病是折磨,死是解脱。但同样的事情放在别人眼中可能又是另外一码事了——生是负担,老是嫌弃,病是噩梦,死是心结。 对奶奶来说,这场病就像一场噩梦,为了不再成为童彦的噩梦,她在深思熟虑之后,选择结束生命为这一切画上句号。而对童彦来说,奶奶的撒手人寰却成了他解不开的心结。 这几天,他就他像一个傀儡木偶,或被许十安提着,或被周沫提着,让他向东他就向东,让他向西他就向西,不说也不问,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签字,在医院签完又被拉到火葬场签,但是文件上的内容是什么,他一眼都没看过。 他似乎不用动脚就能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外一个地方,然后看着许十安和周沫跟一些人说话,他只看见他们的嘴巴在动,可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直到最后,许十安把他从一片混沌中摇晃出来,他对他说:“去跟奶奶告别吧。” 听到这句话,童彦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淌了下来,他就算再不想面对现实,这会儿也不能继续逃避了。 童彦看看许十安,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漠得近乎残忍,他不明白许十安是怎么做到总是这样冷静克制的。许十安见他不动,于是和魏识尘一左一右,将他架在中间,带到遗体告别室。 房间里空荡荡的,墙壁刷得惨白,只有墙脚摆放着一些盆栽和菊花,中间一张带轱辘的不锈钢床上,老人孤零零地躺在上面。 躺在那样的床上,奶奶一定会很冷吧!这是童彦见到奶奶的第一反应。 童彦流着眼泪被两人搀扶着走近,奶奶这样安详地躺着,明明就是睡着了的样子啊!除了她的脸颊有些干瘪,这和午休时的奶奶有什么分别?童彦依然无法接受奶奶已经去世的事实,更无法接受的是,奶奶病得这么厉害,他居然一丁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视线终于清晰了一些,没有了眼泪造成的重影,童彦发现奶奶这样躺着的时候,看起来比平时更瘦,更小。可在他的记忆中,奶奶一直是那个可以一个人就把这个家撑起来,无论什么都不能将她打到的奶奶啊!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她怎么一下就变成这么一个一把干柴一样的老太太了呢? 奶奶的寿衣是一身紫红色的对襟小袄,棉鞋棉裤,可能老辈人都有些迷信,觉得阴曹地府冷,得穿厚点。童彦看见奶奶领口的盘扣,哆哆嗦嗦地摸了上去,这手工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他奶奶亲手给自己做的寿衣。 童彦的眼泪流成了河,奶奶的遗体在他的视线里重新变得模糊起来,而记忆里的画面却逐渐清晰:奶奶第一次教他做盘扣,用的是废旧的黑鞋带,她在鞋带的一头打了个结,拎起来给童彦看,童彦没看清,奶奶就再打一个,一根鞋带上于是有了许多个结,童彦把鞋带当做项链挂在奶奶脖子上,说以后挣钱了一定给奶奶买条真项链。这条项链他一直忘了买,现在终于想起来,而奶奶已经不在了。 童彦哽咽道:“奶奶说,以前没有彩绳,只能用黑鞋带儿做盘扣。为什么现在有彩绳了她还是用黑鞋带啊?她就不能给自己用点好的吗?” 周沫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使劲拍了拍,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许十安冷眼看着一切,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他心疼童彦,心疼他失去了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也心疼他的自责,可又不得不推着他向前走,他怕一旦停下来,童彦就再也走不动了。 许十安对工作人员使了个颜色,马上有两个人过来要将人推走。 童彦崩溃一样大喊:“别动她,让我再看看她!”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握在奶奶交叉在腹部的手背上,除了冷,还是冷。 奶奶真的没了! 童彦一边流泪,一边帮奶奶重新整理衣服,从头整到脚又从脚整到头,衣服上一个大褶都没有了,童彦还是不放手。 旁边又推出来一张床,不像这边静得出奇,那边的家属见到遗体就开始嚎啕大哭,捶胸顿足,趴在身上,又滑跪到地下,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家属此起彼伏的哭声,悲痛欲绝。 有人哭丧,有人拦着,这才正常。反观童彦,他不会像别的女人一样叫喊着流泪,不会伸出手臂,做出呼天抢地的动作,他的难过都藏在心里,满了就会溢出两行热泪。他还有一大堆想不明白的问号和深深的自责,混成一潭沼泽,在无形中渐渐将他吞噬。 工作人员为难地看看许十安,许十安决定恶人做到底,抓住童彦的手说:“可以了,别误了奶奶上路的时辰。” 童彦扭头看他,这世界上已经没几个人值得他信任和依赖了,许十安算一个,他在对方坚定的目光中,终于松了手。 车轱辘发出刺耳的声音,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狭窄的走廊尽头。 人被推走,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童彦捧着骨灰盒,继续被许十安和魏识尘牵着,牵着他的人,好像也牵着他的一口气。 几人回到奶奶家,把骨灰供好,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从童彦回来,到奶奶被火化,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都是许十安和周沫轮流陪他。赵阿姨担心童彦的身体,赶紧把事先熬好的粥端出来给他喝,童彦少见地把一大碗粥都喝光了,然后对三个人说:“这几天辛苦你们了,我没事,你们也回去好好休息吧,我想自己待会。” 许十安原是不肯的,他怎么放心把童彦一个人留下,可他老爹突然夺命连环call,从他出国回来到现在,还一面都没在老头子跟前露过呢。好在童彦东西也吃了,话也说利索了,家里又有赵阿姨在,他觉得顺着他一次也没什么,于是和周沫魏识尘一起离开。 童彦把人都打发走了,自己钻进奶奶的房间。屋里里空荡荡的,童彦把奶奶的遗像和爷爷的放在一起,摆正,喃喃道:“你们都走了,让我一个人怎么办?” 没人回答他,也没人再唠叨他,他成了人海中的一座孤岛,别人都血脉相连,只有他,独自飘摇。 童彦的视线无意中落在自己放在走廊的行李上,那里还装着他给奶奶带回来的各种营养品。 他打开行李,把这些瓶瓶罐罐摆在奶奶的相片前,每拿出一件就念叨一句:“这是鱼油,预防老年痴呆的。这是氨糖,预防关节病的。这是维生素,补充营养的……”童彦说不下去了,双手撑在桌子上面,肩膀不停抖动,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奶奶要选择放弃治疗,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字都不告诉自己,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结束人生,最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那么蠢,那么笨,对奶奶身体的异常竟然毫无察觉! 房间的门响了几下,赵阿姨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红色的小本。 “童童,这是奶奶留给你的,她怕自己记性不好,就一直让我替她保管,一个是房产证,一个是她的存折,你收好。” 童彦缓缓伸出手,接过一大一小两个红本,那颜色简直有些红得烫手。童彦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奶奶的不说,不治,不活,全都是为了不变成自己的累赘。她不但不要变成累赘,还要给让自己后面的人生过得尽可能舒坦。 可是,奶奶不在了,他要这钱和房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阿姨又安慰了他几句,然后关门出去了,童彦坐在床上,把两个小本丢进床头柜的抽屉里。一抬头,童彦无意间发现奶奶胡桃木色的床头有许多细小的白色凹痕,弯弯的,指甲盖那么长。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心里有了个猜想,奶奶得有多痛苦才会把床头抓成这个样子啊! 中国人总说“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又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老人也许没多少文化,却深谙世态炎凉,她用自己的决绝免去了童彦的纠结——要不要治,要花多少钱治,治不好怎么办,治到什么程度这些问题全都不用考虑了。 童彦躺在床上,眼里是房顶的一片白茫茫,奶奶的心意他明白,但是他接受不了。他承受不住奶奶用生命换来的善意,也无法原谅自己对奶奶病情的忽视,这些情绪简直压得他要喘不过气来。 童彦突然从床上坐起,他记得奶奶的床底下还有一些爷爷藏的酒,他不顾一切地打开一瓶,一口气就灌下去半瓶,终于,那种另他窒息的感觉消失了,热辣辣的液体沿着胃部的血管爬遍全身。他的身体暖烘烘的,像是飘了起来,飘到很高很远的地方,他终于追上了奶奶,奶奶哪也没去,又回到了他们最早住过平房里,房檐儿上挂着亮晶晶的冰凌,屋里窗明几净,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冒着白烟,奶奶坐在老式的缝纫机前,一边缝衣服,一边念着自己熟悉的歌谣:“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 童彦笑了,原来奶奶没有走,只是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童童又要开始酗酒了,有两个选项:A他酒后吐真言,跟许十安表白了B他酒后胡说八道,对许十安说从来没喜欢过他,说完又不记得了。要我我就选B,毕竟他是个小作精。 第63章 酒壮怂人胆 许十安马不停蹄地回了许家大宅,他从后门进去,先看见楚伯,于是把从纽约带的礼物拿给他,楚伯朝他使了个眼色,许十安马上意会,他们家老头今天的心情是发飙黄色预警。 许十安低眉顺目地走进客厅,对着正在沙发前喝茶的许运生叫了一声爸。 许运生抬起眼皮瞧了许久未见的儿子一眼,厉声说:“出去那么久,回来也好几天了,怎么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当爹的吗?” 许十安自知理亏,赶紧解释道:“公司有人亲属去世了,我去帮忙料理后事,这不是您一叫我就回来了吗。” 许运生冷哼一声:“你公司里谁有这么大面子,要老板亲自出面帮忙料理后事?是那个设计师吧!” 许十安心想,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吗? 他耐着性子对父亲解释道:“童彦父母双亡,是被奶奶带大的,老人得了癌症都不敢告诉他,怕拖累孙子自杀了,他情绪非常不稳定,我多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吧。” 人死为大,许运生听他这么一说,到底也不好再跟他斤斤计较,转移话题道:“说说你的时装周吧,听说直播卖了一个亿?” 许十安在父亲面前不敢不谦虚:“那都是外面的谣传,没有一亿,关起门来跟您实话实说,八千多万还是有的。” 许十安原以为父亲听了会夸他几句,没想到许运生拿着一种“过来人”的姿态说:“你觉得你这次玩个花样挣了点钱就了不起了?我必须给你泼泼冷水,服装行业不是靠你这种小聪明就能做大做强的,靠的是工厂的实力和技术,靠的是先进的生产线和经验丰富的工人。你搞个直播博个眼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都是硬实力,许十安当然不会否认生产环节的重要性,可是,设计呢?设计就不重要了吗?设计不需要成百上千的工人,不需要动辄百万一台的机器设备,可能几个人,几台电脑就能把一个品牌全部的设计搞定了,可是一件服装最大的溢价空间恰恰就是来自于设计。 许十安非常急于纠正父亲的观念,他说:“爸,我这不是投机取巧,也不是小聪明,我这是正常的市场营销手段,您不能因为我吃了这只螃蟹,就觉得我走的不是正道,也许过不了多久,所有服装的发布会都采用这种方式了呢,到时候谁还会觉得这是小聪明啊?可那时没准又有更新更有意思的营销手段出现了呢。” 向来都是老子教训儿子,那有儿子教训老子的道理?许运生将茶杯重重地撂在茶几上,脸色十分不悦:“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了是不是?你不跟我顶嘴就显示不出来自己厉害是不是?” 许十安每次他跟他爸谈话,最后都会变成我是老子所以你就得听我的,根本没有道理可讲。他懒得再跟父亲掰扯这些,说了他也听不进去,立在一旁盯着鞋尖,一言不发。 许运生沉默了一会,他原本也没打算跟儿子深究纽约的事,于是把一打资料丢在茶几上,沉声道:“我们在N市海关的一批进口面料出了点问题,海关换了新的领导,这事本来是你二叔管,但是他最近身体不太好,你姐姐又有身孕,你去那边待几天,跟海关的人见见面,让他们快点把面料放出来,以免延误工期。” 让他这个时候去外地,许十安一听就不乐意了:“家里那么多人,干嘛非得让我去?” 许运生吼道:“我还指使不动你了是不是!” 他看着高大的儿子,这么多年过去,许十安顶撞他的样子还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只不过小时候是许十安仰着头,现在换成他仰着头了。许十安最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转了性,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赚没赚钱不知道,动静倒是一次比一次折腾得大。虽然他认为许十安用的都是些旁门左道,但这样总比以前游手好闲强吧。看许十安在事业上好歹有点起色,许运生有意让儿子接触整个产业链,说不定以后真的能把管理权交付出来。没成想许十安还是这么任性,一丁点都体会不到自己的用心良苦。 许运生属于那种特别古板的封建大家长,不会温声软语地述说自己的苦心孤诣,只会用身份和地位施压。他眉毛一拧,对许十安嚷道:“你刚刚拿下来的那些订单要是还想在我的工厂里做,就给我老老实实去N市,你自己掂量掂量,全中国有几个工厂能接你的活,又有几个工厂接了你的活还不宰你!” 这是亲爹说出来的话吗?许十安瞪着自己老爸,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原本以为这次直播能掌握一部分现金流,以后无论是开个副牌还是自己开个直营店都不用找他爹要钱了,没想到他爹一下就捏住了他的七寸,直接要断掉他的生产线! 生意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不单单是他个人的喜好问题了,这里面牵扯到成百上千消费者的利益,他不能不把上帝当回事,也不能把ANNA-X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声誉就这么毁掉。 许十安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他老子服了软,作为“回礼”,他临走的时候给他爹撂下一句话:“我在纽约看见我妈了,她过得很好。” 这句话足够许运生好好喝一壶的了。 许十安心想这一走就是好几天,准备晚上再看看童彦,于是发信息询问他的状况。嶼童彦问什么都说好,就是不让许十安来,说好的让他静静,怎么一天都没到就要反悔呢? 许十安想想也是,不如早去早回,把公司的工作安排了一下,第二天就搭乘最早的一班飞机去了N市。 其实这趟出差许十安也带了点私心,直播的订单马上要出大货了,他去趟工厂也好,跟那边的负责人见见面,各方面盯紧一些,也好不出岔子。 许十安一方面要应付海关的新领导,一方面要督促工厂赶紧出样品,还要时不时分出精力关心一下童彦。许十安晚上应酬多,回到酒店都比较晚,于是尽量选择中午给童彦打电话。每次通话童彦都要过好久才接,声音黏糊糊的,好像刚睡醒一样。许十安以为他思念亲人,晚上睡不踏实,早上也就不愿意起床。直到后来几次他打电话,童彦迷迷瞪瞪地答非所问,许十安才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不能继续在N市耽搁了,迅速结束了这边的工作回到北京。 一下飞机,许十安就直奔童彦奶奶家,咣咣砸了半天门都没人来开。他掏出电话正要打给童彦,大门忽然开了,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童彦蓬头垢面地站在门口,在看见他的那一瞬,先是楞了一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门口站的是谁,然后如临大敌一般就要去关门。 许十安迅速伸出一条腿抵住房门,童彦哪有力气,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挤了进去。 童彦见房门失守,转身就要往屋里跑,怎耐他两条腿软得跟两根面条一样,没走几步就把自己绊倒在地上。 许十安追进屋里,房间里一片狼藉,空酒瓶和易拉罐滚得满地都是。再看童彦,因为摔了一跤,正倒在地上捂着膝盖嘶嘶吸气。 他这才走了几天,童彦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许十安看见童彦醉生梦死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蹲到地上,扶起龇牙咧嘴的童彦问:“你又喝酒了?赵阿姨呢,赵阿姨怎么不在了?” 童彦的眼神飘忽不定,张嘴就是一口酒气:“我让她回家了。”童彦眼眶发青,眼珠也不复明亮,像老房子里挂了多年的灯泡,积了乌突突的一层灰。 许十安看着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简直想动手把他暴揍一顿,他揪着童彦的衣领问:“那周沫呢,周沫也不管你吗?” 听到周沫的名字,童彦涣散的目光终于聚拢在一起,他得意洋洋地说:“周沫就是个大笨蛋,他每天下班的时候来看我,那个时候我可清醒了,等他一走,我就把藏起来的酒拿出来,我能喝一宿。喝着喝着奶奶就回来了,她还跟我一起喝呢,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周沫啊,这是咱们俩的小秘密!来,干杯!”说完就去够离自己最近的酒瓶。 许十安一把夺过他的酒瓶,去阳台找了个没用的纸箱,把屋里看得见的瓶瓶罐罐全都丢了进去。 童彦听见酒瓶撞击的声音,一下扑了过来,抱住纸箱对他嚷:“你干嘛?不许扔我的酒!没有酒我就找不到奶奶了,我会迷路的!” 许十安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童彦还没认清事实,对他吼道:“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才能明白,奶奶已经去世了!” 童彦哪听得进去,捞出一瓶酒就往嘴里灌,许十安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酒瓶,甩手就扔到了墙角。 “啪”一声脆响,无数玻璃碎片反弹回来,许十安赶紧护住童彦,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他的全身。 童彦半天没动弹,许十安缓缓将他放开,不知道是被这一酒瓶子砸懵了还是被许十安那句话骂醒了,童彦直愣愣地盯着那些溅得满地都是的碎玻璃,猩红的液体血一样流得触目惊心,许十安抬起童彦的下巴,轻轻一碰眼泪就流了下来。 许十安从没觉得像现在这么心疼过,他捧着童彦的脸,用拇指帮他擦干眼泪:“别难过了,睡一觉就好了,我陪你。”说完将他抱起来,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童彦靠在床头,脑袋耷拉着,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细细瘦瘦的一个人,像一只坏掉的木偶。 许十安觉得不能再让童彦一个人留在家里了,他要带他走,换一个环境让他好好休息,等明天童彦醒了就出发。他脱下外套坐在床边,将童彦搂在怀里:“睡吧,奶奶是不在了,但你还有我啊。” 童彦没一会就睡着了,许十安又是出差又是赶飞机,也累得要命,童彦睡着没多久,他也阖上了眼睛。 夜里睡得正沉,许十安忽然觉得脸上好痒,他一下睁开眼睛,就看见童彦正跪坐在他旁边摸他的脸。 许十安刚要问他怎么不睡了,童彦笑嘻嘻地开口:“你怎么在我家啊?” 许十安说:“我来陪你,以后都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童彦伸出右手,捏着他的下巴胡乱摇晃:“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就躺在身边,我一定是在做梦吧!” 许十安一脸震惊,困意全无:“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啊,喜欢好久好久了。” 第64章 想起来了吗 第二天早上,童彦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立刻吓了一跳,许十安居然躺在他身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不是出差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进的他家上的他床?许十安下巴绷着,嘴唇上一圈青虚虚的胡茬儿,眼睛熬得通红,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夜没睡。 许十安当然没怎么睡,童彦三更半夜的起来撒癔症,说完一句“喜欢你好久了”,就美美地趴在他的胸口上又睡了过去。 被表白的人可睡不着了,许十安心口里五味杂陈,脑子里翻江倒海,各种情绪想法在身体里东丨突西撞,又是高兴,又是激动,还有些无奈,总之,理不出个头绪来。 让他没着没落的不是童彦说了喜欢他,而是“很久很久”四个字。 许十安将童彦从胸口挪到怀里,回想当初,童彦的确说过一些非常伤他的话,就算他心理素质再强大,也不可能一点都不介意,可如今听到童彦说“好久好久”,许十安只觉得莫名心疼,这个“好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纽约的发布会还是国内的发布会?是从相亲那次就开始了吗?还是更早?童彦为什么清醒的时候不敢跟他说,只有喝多了才酒后吐真言呢? 他不该让童彦苦等了这么久,更不该让童彦先说出来这句话。可是以他对童彦的了解,这家伙二天醒来肯定又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可让他如何是好啊! 果不其然,童彦看见他就一脸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十安轻抚童彦瘦削的脸颊,无奈地叹一口气说:“昨天,昨天就告诉过你了,你不记得了吗?”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童彦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按压太阳穴。 “你说你让赵阿姨回老家了,还骗周沫说你很好,然后自己一个人在家喝酒,我昨天要把你的酒都扔了,你不肯,跟我抢,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童彦摇摇头。 “那你也不记得夜里突然起来跟我说什么了吧?” “我说什么了?” 许十安欲哭无泪! 他非常想把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告诉童彦,但是看到童彦红肿的眼睛和黯淡的表情,他又犹豫了,现在告诉童彦只能换来他一时的高兴,过后呢,他想起奶奶的时候会不会又去酗酒,他能放下身上的包袱吗?现在并不是谈论儿女情长的好时候,他要带童彦彻底走出奶奶离世的阴影,到那时再对他说,我也是! 许十安打定主意便说:“没什么,梦话而已。如果你不想睡了,就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住几天。” 童彦看着许十安复杂的神情变了又变,怎么也不像是没说什么,又听他说要去别的地方住,迷茫地问:“去哪?” 许十安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童彦也没细问,他现在神志清醒,知道许十安是出于好意,于是乖乖地起床洗漱。他不喝酒的时候只是有些消沉,不像喝醉时那么喜怒无常,对于许十安的安排也没有任何疑义,洗漱完就去柜子里拿出一个行李包,装了几件衣服进去,然后又跑到奶奶房间去拿奶奶的照片,准备一起带走。 “照片就不要带了。”许十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她在家陪你爷爷吧,我陪你。” 奶奶的相片在包里露出半张笑脸,像是对这个提议很满意。童彦缓缓从衣服里抽出相框,用袖子擦干净上面的浮尘,极其不舍地摆回柜子上,跟爷爷的照片并排放好。 “不能带照片,不能带酒,其他的随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出去吧?” 童彦看了看许十安,微微点头,默默地拉上了行李包的拉链。 许十安真的对他太好了,好到已经能让他彻底忘记以前的一切,他能从许十安近乎残酷的做法中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他需要这样一个人拉他一把,把他照亮,他才不至于一个人在痛苦中继续沉沦。 收拾完毕,两人开车出门,先去宠物寄养中心接上了五只小狗。泰迪们许久未见主人,激动得上蹿下跳,童彦每个都抱了一会儿,被舔得满脸都是口水,罕见地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们让小狗坐在后座,继续上路。车子出四环,上高速,一百二十迈直接开到了一个村子外头。 北方的冬天本来就灰头土脸的,没什么看头,农村更甚。路边堆满了村民秋天捡来的秫秸秆,玉米秧,枯树枝,什么都有,主要为了烧炕和做饭。 房子外头有很多村民围起来的简易禽舍,里面养着鸡鸭什么的,打起架来扑棱棱飞得老高,最后又落回圈里。 见的最多的就是流浪狗,孤零零一只或者三两成群地在街上溜达,大宝们一看见同类就激动,在车子里面汪汪直叫,引得许十安的车屁股后面跟了一大群野狗。 七摇八晃,左弯右转之后,车子终于停到了一座院落门口。 经过刚才那一路观摩,童彦本来都不对他们要去的地方抱什么希望了,但是这个院子却着实让他有些吃惊。 院墙青砖黑瓦,四四方方,朱漆大门高高耸立,八横八纵镶满了黄铜门钉,好不气派。 许十安停好车子,提着两人的行李走到门口,童彦诧异地问:“这也是你家吗?” 许十安一边开门一边解释:“这是我们家的老房子,我爸翻盖过,平时没人住,我偶尔会来。” 大门推开,画着福寿云纹的影壁挡住了视线,绕过影壁,一个规规整整的四合院出现在眼前。门窗都是原木色的,刷了清漆,看起来黄澄澄油亮亮的,窗台上铺着一层晾干的红辣椒,红红火火。 “看啥呢?没来过俺们农村吗?” 童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是没怎么来过,可许十安看着也跟农村八竿子打不着啊,怎么一张嘴都开始土得掉渣儿了呢! 许十安看童彦笑了,拉着他的手进屋:“家里来‘且’了,快点进屋上炕。” 童彦笑得更厉害了。 推开两扇雕花的木门,宽宽敞敞的一个大客厅,屋里的家具摆设颇为现代,也很暖和,可又看不到暖气,估计是自己烧的地暖。 童彦问许十安:“这位老乡,咱家的炕在哪呢?” 许十安带着童彦去了左手边一间卧室,面积很大,窗子下面一张巨大的炕从东墙一直通到西墙。童彦觉得新鲜,一屁股坐了上去:“有意思,我还没睡过炕呢。” 许十安放下行李说:“你就住这屋,打今儿起让你睡个够,被褥都是新换的,炕晚上再烧。你先休息一下,一会我给你做饭吃。”说完,许十安拿着自己的行李就要出去,童彦急忙叫住他:“你不住这吗?” 许十安看着童彦吃惊的表情,好像他们顺理成章应该住在一起似的。其实他并非不想,只是怕和童彦睡在一张床上会控制不住自己,可又不忍心扔下他一个人,于是问道:“你希望我住吗?” 童彦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许十安连思想斗争都省了,放下行李说:“那好,我们一起住这屋。” 童彦微微挑了一下嘴角,有许十安在,他就踏实了。 许十安让童彦在屋里休息一下,自己去了别的房间。童彦帮狗狗摆好狗粮,跟它们玩了一会,忽然听见隔壁有切菜的声音,于是循着声音找到了厨房。许十安换了身衣服,正在案板上切菜,童彦走过去看了几眼,发现他既不会拿刀,也不会切菜,切出来的土豆片能有手指头厚,扔出去就是枚暗器。童彦洗了个手,把菜刀接过来说:“老乡,您这业务一点也不熟练啊,还不如我这个城里人。” 许十安笑笑让出位置,看童彦一下一下将土豆切成薄片,虽然也不怎么熟练,比他就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许十安问。 “我是不会做饭,但是属于有理论没实际的那种,围观次数比较多,没有什么实操经验,但我知道土豆丝应该怎么切,切成什么样,不像有些人,能把土豆丝生生切成薯条。” 说了这么一大堆原来就是为了吐槽自己,许十安技不如人,只好闭口不语。 童彦仔仔细细地切完土豆丝,半个小时都过去了,他看了看旁边的配菜,还有一盘五花肉,于是问许十安:“这个肉要怎么吃?” 许十安记得童彦奶奶的话,特意叫人提前买好的,他说:“那就做红烧肉吧,你最爱吃。” 童彦心里很暖,可他会吃不会做,有点为难地说:“这个我不太熟,你用手机搜一下菜谱,我可以试着做做看。” 许十安在网上找了一个菜谱,两人按照说明准备好调料,许十安负责读菜谱,童彦负责操作,配合得还挺默契,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做好了两道菜。 虽然卖相差了点,但是味道还不错,两人都挺高兴,毕竟是他们合作的第一顿饭。许十安拿起筷子,让童彦趁热吃,童彦却看着盘子发愣,问许十安:“你不觉得少点什么吗?” 许十安疑惑:“没少什么啊,不是都在这儿了么,不够吃吗?” 童彦摇摇头:“不是,我们没蒸米饭,只有菜,没有饭。” 许十安恍然大悟,十分沮丧地放下碗筷:“我给忘了。” 童彦倒是觉得没什么,说:“你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主食吗,挂面也行。” 许十安去翻冰箱,翻出来两袋速冻饺子,这顿饭于是变成了“饺子就肉,越吃越瘦”,好歹是把肚子填饱了。 也不知道他们要在这里住上多久,让两个不会做饭的人自食其力,还真有点费劲,做顿饭都显得捉襟见肘,也是够累的了。 童彦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转身看见许十安弯着个腰,快把自己折成一个直角边了,正在水池前洗碗。 他走过去,碰了碰许十安的胳膊说:“还是我来洗吧,你猫个腰看着好累。” 许十安支开他:“你就别管了,几个碗我还洗不干净吗?你赶紧回屋!” 童彦看了一眼水池,里面被挤了好多洗涤灵,一池子泡沫把碗都淹没得看不见了。童彦没走,靠在水池边跟许十安聊天:“我喝多了到底什么样儿啊?” 水管里的水哗哗流着,白色的泡沫被水流砸出一个小洞。 许十安想了想说:“有时候特别乖,可以随便顺毛,有时候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各种无理取闹无法无天,还喜欢胡言乱语。” 童彦忍不住又问:“我昨天夜里到底说什么了?” 许十安直起腰,童彦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难得恢复了一点光彩,许十安忽然什么也不想管了,他拿泡沫在童彦的嘴唇上画了两撇白胡子:“你说你喜欢我,喜欢很久很久了,想起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啊,太墨迹了,改了结尾~~~ 第65章 抱我! (前面一章改了最后一段,昨天8:20看的可以回去看一眼) 许十安说完那句话,童彦好像当场石化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打量,眼神从开始的惊讶一瞬间就变成了委屈,薄薄的眼皮稍微一眨,两行滚烫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反应可把许十安吓坏了,他慌忙冲了冲手上的泡沫,捧起童彦的脸说:“宝贝,你怎么哭了,我也喜欢你啊,别哭别哭。”一边说着一边帮童彦擦干眼泪。 童彦听到这句话,反而哭得更凶了,眼泪哗哗的,许十安彻底慌了,他没想到童彦是这种反应,手忙脚乱地帮他擦眼泪:“求你别哭了,你说话,我哪说错了吗?” 童彦哭了好一阵子,终于开口:“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许十安一时语塞,“我本来想情人节的时候跟你说的,鲜花,餐厅都订好了,谁知道赵阿姨突然给你打电话,把我一切计划都给打乱了。” “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我每天都在猜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是在跟我玩还是真心的,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关心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是不是有用不完的关心呵护可以发放给身边的每一个人。” 许十安也不明白了:“你在猜我喜不喜欢你?那为什么跟我闹辞职的时候说我们只是炮友?还说床上的话不能当真,我都快被你气死了,你怎么反倒怪罪起我来了?” 童彦拉着许十安的衣领摇晃着他:“就是你不好,都是你的错,你还玩起忍辱负重来了,有一件事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许十安:“什么事?” “有一天,你爸来公司找你,问你为什么还不让我走,还说玩的差不多就行了,你说我走了谁替你赚钱,我不小心都听见了,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你,我不知道你的新鲜劲什么时候会过,也不知道你身边到底有多少人,我每天都在猜,你是喜欢我的吧,不然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你却因为我的一句气话打了退堂鼓,许十安,你是不是傻?” 许十安不是傻,是震惊了。 他爸来公司找他,那得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他很难想象原来童彦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想的居然是这些,而他竟然毫无察觉。难怪童彦会说那些气话,难怪他总觉得童彦善变,喜怒无常,他真应该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你听我解释,”许十安把童彦的头发拨了拨,露出他湿漉漉的眉眼,“我爸的意思是说让我收收心,并不是针对你,我说你替我赚钱什么的只是为了敷衍他,怕他让你走,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最重要的是,从我遇见你,我身边就再也没有别人,除了你谁都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童彦快要哭成一个泪人了,其实,有他最后这句话就足够了。他这些日子的煎熬等待总算没有白费,童彦终于破涕为笑,红着眼睛说:“抱我!” 许十安心里快要软成了棉花糖,他娇蛮的童童又回来了,许十安狠狠地把童彦揉进怀里,胸口内外皆是一片滚烫。 童彦趴在许十安肩膀上,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他说:“我真想咬你一口!” “想咬啊,我不介意啊。” 童彦果真在他肩膀咬了一口,疼得许十安大叫一声,纯粹是自找的。 “你得再说一遍!” 许十安:“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 许十安扶着童彦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说道:“童彦,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儿上,请你也发发慈悲,喜欢一下我吧!” “不行,不喜欢,不可以!” “求求你了,行行好嘛!” “那你亲我一下!” 许十安求之不得,立刻送上一个法式热吻,吻着吻着就吻到了炕头上,差点擦枪走火。 许十安靠在墙上,怀里抱着童彦,童彦从来都没觉得他的臂弯会这么温暖,他有好多好多话要问许十安,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手指不停地在他手心画圈,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跟我奶奶说过要做我男朋友?我那时觉得要么是她耳背听错了,要么就是她老糊涂了,你到底说过没有?” “说过啊,你奶奶不知道哪来的直觉,问我是不是你男朋友,我当时说的是,‘现在还不是,不过我会争取快点是的’。” 童彦起身,戳着许十安的胸口质问他:“你的字典是《疯狂动物城》里的闪电编的吗?是不是对‘快点’有什么误会?” 许十安大呼冤枉:“我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情,顾虑也比较多。我也不觉得以前的我配得上你,你得给我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过程吧,越是了解你我越觉得自己不够好,我得努力追上你的脚步。如果不是你,不会有ANNA-X的今天,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童彦突然语塞,他缓缓伸出左手,贴在许十安的脸上,却被许十安捉住手腕,放在嘴边轻吻了一下。 许十安说:“原谅我来迟一步。” 童彦怎么会不原谅他呢,他深深地望着许十安,许十安也望着童彦,赤诚的情绪都写在了眼睛里。许十安觉得童彦离他越来越近,泛着水光的眼神也越来越清晰——天上明明没有星星,童彦的眼睛却像偷了整条银河。 银河在移动,一下便将他卷了进去。 第二天早上,许十安天不亮就醒了。童彦也醒了,笑着说了句早,便又甜甜地阖上了眼睛。 许十安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问:“这是我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总得做点什么纪念一下吧?” 童彦笑着问:“还要怎么纪念?” 许十安想了想问:“你还睡吗,要是不睡我带你去爬山。” 童彦从被窝里坐起来,揉了眼睛:“爬山?好啊,我马上就起。” 两人洗漱完毕,熬了一锅粥喝,收拾了一下便借着月色上了路。 村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野猫野狗也还在睡觉,童彦把自己的羽绒服拉了拉,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许十安,他穿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运动裤运动鞋,精神抖擞,大步流星,许十安扭头问童彦:“怎么了?是不是冷啊?”说完把童彦拢到了怀里。 童彦说:“不冷,就是觉得你好帅,穿什么都帅。” 许十安大笑:“你是不是沉迷我的美色,结果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童彦点点头:“我是颜狗,没办法。” 许十安问:“你还没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童彦想了想说:“可能是我们一起去工厂的时候?” “那么早吗?”他错过了什么啊! “那你呢?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要是这样说可能从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许十安就对童彦念念不忘了,但是他真正确定心意,许十安也说不清楚:“我没那么容易投入真感情,也没投入过,所以就算真的动心了自己也不知道。” 童彦也只是随便问问,现在许十安是他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这个山有多远,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到啊?”童彦问。 “出了村子一直走,经过一片农田,就到山脚了,山不难爬,都是台阶,山顶有个小庙,还有一个观景台,我们抓紧点应该能赶上日出。” “搜噶,”童彦点点头,“你地,前面地带路。” 许十安被他逗笑了:“什么啊,鬼子进村儿啊?” “原来高冷总裁的笑点是抗日神剧,真是个意外的发现。” “我很高冷吗?” 童彦说:“合着你自己不知道啊?你这种款就跟Burberry的风衣一样,属于经典款,长期霸占电视剧和各种小说的男主角,我还以为你故意的呢。” “我故意?我今年几岁?” 童彦不解:“你几岁怎么问起我来了?” “我才二十六,”许十安说,“公司里除了实习生和前台小姑娘,还有比我小的人吗?他们都是老师傅,咱们这行经验就是资本,我如果再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儿谁还拿我当回事啊?你说是不是?” 童彦琢磨了一下,似乎也有道理,他说:“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有想法,也有魄力,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是吗?我觉得还不够,我没有一家自己的直营店,都是靠买手和代理,没有自己的app,线上销售要依靠别人的平台,也没有面料研发团队,都是别人提供什么我用什么。” “你这……你这对自己的要求也太高了吧,你的品牌才几年,不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啊。”童彦一直觉得许十安是个有野心的人,至于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恐怕他说出来的部分也仅仅是冰山一角。 许十安没说话,他们已经出了村庄,眼前的农田一片荒芜,影影绰绰的能看见几座孤坟。 “害怕吗?”许十安问。 坟头就在田间地头之间,孤零零的一个小土包。童彦摇摇头,他想起奶奶的骨灰还放在家里,原本应该跟爷爷埋在一起的。 两人正往前走,忽然看见村口的方向走过来一支出殡的队伍。所有人都披麻戴孝,打翻儿的打翻儿,撒钱的撒钱,纸人纸马一应俱全,还有吹鼓手,一路吹拉弹唱,浩浩荡荡地朝农田方向走去。 两人立在原地看了好一会,许十安问:“你打算把奶奶葬在哪里?” 童彦愣了一会说:“跟爷爷还有爸爸妈妈一起。” 许十安说:“过几天回去,挑一个好日子,毕竟入土为安。” 童彦点点头。 许十安觉得这是个机会,不如把该说的话都跟童彦说清楚。 他问童彦:“你没见过农村怎么办白事吧?” 童彦摇头,许十安接着说:“有人觉得农村这些丧葬习俗又迷信又落后,其实我想也未必一无是处。家里有人去世了,要办白事,要‘哭丧’,它给了人们一个专门释放情绪的机会,想也好,怨也罢,通通哭出来,心里就会好受很多;再比如这些丧葬的流程习俗,需要家人迅速投入到一场大型事件中,怎么接待吊唁的亲朋,怎么安排宴席,还要请各种水陆法事,这些事情应付起来都迫使家属要忘记悲痛,重新振作;还有,这支出殡的队伍一会回来的时候是不允许回头的,虽然初衷是怕逝者的魂魄看见家属回头舍不得走,但是,潜意识里也有一种暗示作用,告诉家属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活着的人还要向前看,你说是不是?” 童彦被许十安说得泪流满面,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点头。 许十安掏出纸巾帮童彦擦干眼泪:“你奶奶我见过两次,她是一个善良的老人,她把你从小带大不容易,她也吃了不少的苦是不是?我觉得让她做出这种选择一定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如果病痛的折磨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那她这样做是不是也算一种解脱呢?” 北风吹过,童彦靠在许十安肩膀,看着那支队伍渐行渐远,眼睛又湿又冷。 “其实你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你没有早点发现她的病情,你觉得带她治疗她会好,可她已经是胃癌晚期了,除了化疗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案,而化疗的副作用也很明显,它在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会杀死正常细胞,到时会出现恶心,呕吐,脱发,肝肾损伤等症状。这些并发症可能对老人的身体来说是雪上加霜,身体也要承受双倍的痛苦。她不好受,你也不会好受的。所以,别再自责了,你以为的更好选择对于奶奶来说未必是。” 送殡的队伍终于消失在了远处,唢呐的声音还在空中盘旋,凄厉刺耳。 童彦哽咽着说:“我应该多陪陪她的……” 许十安将童彦紧紧搂了搂:“我知道你缺少一个宣泄的出口,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于是你选择了酒精。” 听到这里,童彦站直身体,低声说:“是我不对。” “不,这没有什么对与不对,都是一种情感释放的途径,但是释放完了,总要吃饭睡觉上班下班,总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吧,奶奶走的这么坚决是为了让你过得更好,不是为了看你这么糟蹋自己。她帮你卸下负担,让你轻装上阵,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童彦抱住许十安,伏在他的胸前痛哭不止。 许十安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哭吧,使劲哭出来,哭完这回,以后就只许笑了啊!” 第66章 吹牛B 童彦和许十安在山脚下这么一耽搁,到底还是没看成日出。 不过童彦解开心结,看什么东西都重新变得生动起来,最重要的是,他虽然失去了奶奶但却收获了许十安。 有人离去,有人留下,来去之间,生活也被填满了喜怒哀乐,还是得向前看。 两人在山顶拜完菩萨,看村子上缭绕的薄雾逐渐散去,便开始下山,走着走着许十安突然不动了。 “怎么不走了?” “嘘,”许十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打劫的。” “什么?”童彦紧张地向前望去,没看见什么彪形大汉草莽英雄,倒是有一只两腮鼓鼓的灰色松鼠正在当街卖萌。 童彦莞尔一笑,问:“怎么办,你说它是准备劫财还是劫色啊?” 许十安说:“不知道,要是劫财就把我留下,要是劫色……” “要是劫色就把我留下吗?” 许十安嘴角一挑:“要是劫色也得我留下。” “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小点声,”许十安打断童彦,“你会把它吓跑的。” 两人聚精会神地看了一会毛滑体胖的野生松鼠,童彦问:“你有没有吃的啊,给它点。” 许十安摸了摸羽绒服的口袋,掏出一把花生扔了过去。松鼠抱起一粒花生米就开始用大板牙嗑了起来,有意思极了。 俩人正参观得饶有兴致,童彦的手机忽然响了,松鼠听见响动,“呲溜”一下就跑进树林没了踪影。童彦一看来电显示,是周沫,估计这几天找不见他人着急了。 许十安也看见了周沫打来的电话,他伸出手说:“电话给我,我跟他说。” 童彦乖乖交出电话,许十安一边接通一边往前走,童彦也没听清许十安到底跟周沫说了什么,直到他挂断电话,童彦问:“周沫生气了吧?” 许十安挑起眼皮:“你这么怕他生气?” 童彦小声说:“你爸生气你不害怕吗?” 许十安:“……” “这世上没有几个人像周沫那样关心我了。” 许十安:“?” 童彦赶紧补充道:“你除外。” 回到院子,童彦原本想去补个觉,没想到这一睡就没起来,他发烧了。 许十安急坏了,估计是早上爬山冻着了,都赖他,大冷天儿的没事爬什么破山啊。他又是买退烧药,又是给童彦冰敷,还得做饭,忙得不可开交。 歇了两天,童彦精神气色都好起来了,许十安便火速带着童彦和小狗们回了城。进了四环,许十安没有直接送童彦回家,而是去了东边一条美食街。 童彦问:“不直接回家吗?还要去哪?” 许十安手打方向盘,在车海里加了个塞儿:“魏识尘要请你吃饭。” 童彦纳闷儿:“你什么时候跟小魏这么熟了?” “这叫警民情深。”许十安打了个哈哈,没说他们俩是怎么情深似海起来的。 到了饭店,魏识尘和周沫已经在了,大家都默契地不提奶奶的事情,就当这事已经翻篇儿了。 魏识尘看见童彦进到包厢,先是上前抱了抱他,继而就把火力对准了许十安:“这是把我们童老师拐到哪个山沟里去了,没把村儿里的鸡都吃光,怎么反倒掉了二斤肉呢?” 许十安脱掉大衣挂在衣架上:“村儿里就没鸡,两条腿的除了人以外就是树上的家雀儿了,家雀儿看见我们村儿,屎都懒得拉一下。” 童彦从来没听见过许十安这样说话,哪里还有什么总裁的样子啊,只能说魏识尘太厉害了,把谁都能带沟里去,有这样的人给我们当警察,还用担心遇见坏人吗?坏人都绕着走。 魏识尘和许十安掐起来没完没了,周沫拉着童彦坐下,问他:“发烧好了吗?” “早好了,不信你摸。”说着就去拉周沫的手。 周沫不耐烦地甩开他的爪子,开始兴师问罪:“听说你前几天偷偷在家喝酒来着,怕我发现,每次特意在酒醒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谎报军情,有这回事没?” 童彦一听就知道是许十安给他告的状,不过对付周沫,他经验丰富,装疯卖傻撒娇卖萌都行,反正不管他卖啥,周沫都买账。 “哎呀,我真没喝多少,你别听老许危言耸听,我就是为了助眠而已,喝几杯马上就上床睡觉了。” 老许? 周沫说:“我信你?以后你周围十米范围内,不允许出现酒精饮料,别跟我装可怜,没戏。” 童彦还欲辩解,那边俩人终于掐完了,魏识尘拿起一瓶大可乐给大家倒上:“哎哎哎,我说两句啊。” 许十安瞥他一眼:“属你最小了,轮得着你说话吗?” 魏识尘马上改口:“我代表我们家周老师说两句总可以了吧。” 童彦十分怀念馆子里浓油赤酱的味道,说:“你别代表了,赶紧说,说完我好吃饭,我在村儿里天天吃自己炒的菜,都快吃吐了。” 魏识尘说:“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欢迎童彦老师重回社会,听说在村儿里改造得不错,已经能够熟练地切土豆丝儿啦!” “能说点有用的吗?”许十安打岔。 魏识尘慷慨激昂地说:“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们永远都是你的亲人,不管未来要面对什么,我们也永远是你的后盾,有我们在,童老师永不孤单!干杯!” 童彦感动得鼻子发酸,最近这段日子,都是这三个人在照顾他,陪伴他,他哭也哭了,闹也闹了,爱也爱了,笑也笑了,怎么着也折腾够了吧。 四支杯子碰在一起,叮当一阵脆响,深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童彦说:“我爱你们,干杯!” 饭局结束的时候,魏识尘又假借抽烟把许十安叫到了一边:“诶,我问你,你跟童老师什么情况?”警察的直觉让他从两人的眉来眼去中发现了一丝端倪。 许十安神秘一笑:“你说呢?” “搞定啦!” “那必须的。” “怎么搞定的?” “没办法,个人魅力太大,你可爱的童老师做梦的时候都在想我,一不小心说秃噜了嘴,被我听见了。” 牛逼还是要吹一下的。 “哈,我说嘛,我刚才都看出来了,童老师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他原来看你的时候各种隐忍克制,现在看你的时候就是各种喜上眉梢,感觉全北京的喜鹊都让他踹怀里了。” 许十安看看正在跟周沫说话的童彦,如果真有那么多喜鹊,那他们俩怎么着也得一人一半儿吧。 这边俩人在开小会,那边童彦和周沫也没闲着。 周沫说:“我问你,‘老许’是怎么回事?” “啊?”这么个小小的称谓改变都逃不过周沫的耳朵吗?童彦不好意思地说,“就在一起了呗。” 周沫:“……” 这是什么快进版的乡村爱情故事啊!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也好,我也不用担心你最后把自己砸手里了,以后好好过日子,记得常回家看看!” “什么叫砸手里?”童彦假装不高兴地说,“是许十安死乞白赖求着我让我跟他好的,我要是不答应,他立马就上山出家那种!” 牛逼还是要吹一下的。 周沫心里吐槽道:不就是打炮打出真爱了吗!说得跟言情小说似的。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还是说:“既然在一起了,你就守好妇道,别再跟我这儿浪来浪去的了,我可不想当他的情敌。” “你不是我后妈吗?” “行吧闺女!” 童彦说:“你就别瞎操心我了,操心操心你们家小警察,你不觉得他跟许十安好像忽然变得很熟吗?回家好好审审,不招就跪键盘,不许上床!” 周沫佯装没听见,可还是往心里去了,这确实有点奇怪,于是琢磨着一会回家怎么问问。 四人上了两辆车,各回各家。许十安把童彦送回他的住处,没有留宿,一方面童彦小病初愈,不能再给折腾坏了,另外一方面,他明天一早要去YG开董事会,得回去准备一下。 那边魏识尘和周沫回到家,正要进行睡前运动,周沫却不大配合,一翻身就把魏识尘压在了下面。 “干嘛?”魏识尘笑着问,“周老师今天要自己动吗?” “少废话,有个事你先给我交代清楚。” 魏识尘用一根手指在周沫凸起的锁骨上滑来滑去:“交代交代,只要不是工作机密,我觉得我交代个几亿都没问题,需要交代几次啊?” 打了个嘴炮,魏识尘觉得挺美,笑嘻嘻地看着周沫,周沫却一脸严肃地问:“今天吃饭是你联系的许十安吧,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怎么不知道?” 咦,“奸情”败露了吗?魏识尘收起笑容,突然沉声道:“在你男人床上提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这样不太妥吧?” 周沫听见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就有点胳膊发软,差点直接摔魏识尘胸肌上。他强作镇定地问:“你问我还是我问你啊?” 呦,真不愧是警察的家属,把警察审问犯罪嫌疑人的口头禅都学会了,魏识尘“交代”道:“之前你们衣服不是被抄袭吗?他咨询我,我给他指了条调查的思路,就这么简单。” 有的能说,有的不能说,选择性交代问题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么简单吗?吃饭的时候你们俩聊得可好了,跟老朋友似的。” 魏识尘抬手去摘周沫的眼镜,扬起嘴角问:“你这是吃醋了吗?童彦原来天天跟你腻歪我都没吃醋。” “他就爱瞎闹,你别打岔,坦白从宽。” 周沫因为看不清而眯起了眼睛,让故作严肃的一张脸显得没什么杀伤力。魏识尘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就势把人拽倒:“是不是看见两个帅气逼人的小鲜肉在一起,于是产生了难以启齿的危机感啊周老师?” “难以启齿个屁啊!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能成什么气候!” 魏识尘推着周沫的双手举过头顶,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接着就听见“咔嚓”一声,周沫的手腕被铐在了床头。 这都哪冒出来的手铐啊! 魏识尘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沫:“宝贝儿,是不是我天天管你叫老师你就真拿我当孩子了,今天告诉你,山興我不是小屁孩,我是你男人!” 作者有话说: 大家情人节快乐鸭!今天前十留言的用户每人送1000玉佩,到时我把留言用户整理出来,如果昵称没有重复的能直接到账,如果昵称有重复的或者有星号显示不完整的请微博私信我ID。15日我会联系客服充值的。一点小心意,给你们笔芯! 第67章 门口的野蛮人 YG集团的会议室,正在召开一次紧急的董事会议。房间里烟雾缭绕,香烟雪茄电子烟的味道混成一团,许十安闻得直犯恶心,使劲嚼了几颗薄荷糖才把那种反胃的感觉压了下去。 他今天选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领带打得规规矩矩,身形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和屋里一群老气横秋,发际线失守的中老年人比起来,简直帅得发光。 可是就算他的光和热再多,也架不住十几个老头一起愁云惨淡,吞云吐雾。董事会秘书正一脸严肃地作报告,那声音表情架势不亚于光绪帝听闻八国联军入侵北京。 不过现在YG的情况也的确不妙——法国知名服装集团MTC旗下的一家全资投资公司,通过二级市场直接收购了YG集团5%的股票,也就是说,YG被举牌了。 MTC集团是非常著名的服装集团,最早以面料起家,涉及棉纺织、针织、纤维、牛仔布等产业,后来逐渐将业务拓展到行业下游,通过收购,拿下了欧洲几个非常著名的服装品牌及其生产线,其产业布局也全面覆盖了服装行业。近几年,这种资源整合的优势逐渐显现,利润大涨,MTC也开始将眼光放到更具成长价值的亚洲,先后收购了好几个品牌和工厂。 听完汇报,老头们有义愤填膺的:“无论如何,不能让外国资本控制公司,我们辛辛苦苦跟老许打下的江山,怎么能拱手让人,不可能!” 有惊弓之鸟的:“在化妆品行业就已经有很多前车之鉴了,外资进来以后根本不会好好经营,反而用咱们的生产线去生产他们的品牌,咱们的牌子都被雪藏啦,小护士记得吧,多可惜,当年可是国产化妆品的第一呢,咱们绝对不能步他的后尘。” 还有心特别大的:“我觉得吧大家也不用过于慌张,现在才5%而已,离他们成为第一大股东还差的远呢。” “话不能这么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等你发现‘门口的野蛮人’的时候,再想对策还来得及吗?” 一堆人七嘴八舌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许十安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心里冷笑,指点江山一个比一个厉害,没一个能下场操练的。他远远看了看许运生,他爸一直捏着眉心,似乎在闭目思考,也不说话,直到有人问:“董事长的意见呢?” 许运生抬起头,盯着投影上的数据看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目前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正式的收购要约,至于这是一次投资行为还是收购行为尚且不能下定论,但是,通过这次的事情也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的股权结构是有问题的,在座各位手里的股份都加起来也没有百分之三十吧,以前我们没有重视这个事情,现在出事了,全都慌了神儿了!”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许运生接着说,“不管对方收购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公司长期发展,我们都必须把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许运生说完,各位董事又挨个发表了一通高谈阔论,但是具体的行动对策,没一个人提出来,会议开不下去,只好先告一段落。 散会后,许十安站在门口恭送各位叔叔伯伯,许运生从他面前路过的时候,说了一句你跟我来,随后就回了自己办公室。许十安也料到父亲会单独找自己聊,乖乖跟上。 许十安给父亲泡了一杯茶,送到父亲手边,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许运生问:“刚才怎么一句话不说?” 许十安低着头:“各位叔叔伯伯都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了,在他们面前哪有我说话的份儿,不敢说,多说多错。” 许运生一生气就爱墩茶杯,这次遭殃的是这杯雀舌,咣当一声,半杯子茶水洒了出来。 “公司什么样你一丁点儿都不关心是不是?就指望你那小破牌子活一辈子了?” 许十安急忙抽出纸巾去擦桌子上的茶水,第一,他不是不关心公司,他对公司发展提出过建议,可是许运生从来没听过;第二,他的ANNA-X小是小了点,可是一点也不破,洋气得很。 许十安抬眼看看父亲,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对许运生动不动就兴师问罪的毛病习以为常,不过父亲这次居然主动让他参与集团的决策,还是有些反常。其实头天晚上他就已经理出来了一个大概的思路,为了今天的会,连童彦都没陪,怎么能说他不关心呢。许十安说:“不知道来者何意,我们如果资金充足,可以自己回购一部分股票,增加安全系数。” 许运生长叹一口气:“你知道我们去年关闭了一部分店铺吗?这部分店铺经营状况不好,效率低下,对公司业绩有一定的影响,我们手头的现金流之前刚好购买了一批智能吊挂系统,还有老旧厂房改造,现在没有足够的资金进行有效的回购。” 父亲难得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许十安却觉得自己听出了一点他的力不从心来。他看着许运生下垂的眼袋,额头眼角横生的皱纹,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为是不倒靠山,是乘凉大树的父亲也有老的一天。而他作为唯一的儿子、继承人,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为父亲分担点什么,反而想躲得越远越好,宁愿另起炉灶也不愿意帮父亲。 许十安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混蛋。 他安慰父亲道:“如果想防患于未然,对策其实有很多,我们资金不够,可以找一个善意第三方来收购我们的股票;如果担心收购后各位董事和管理层的利益,也可以修改公司章程,一旦第三方取得控制权以后想要对管理层大换血,就要付出超常的赔偿金。” 许运生哪听得了这话啊,集团就是他的命根子,又把许十安骂了一通:“小败家子,别人还没把公司怎么样呢,你倒先学会引狼入室了!” 许十安心想,自己在董事会上什么也没说太明智了,不过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他心平气和地对父亲说:“我们还是找一个顾问机构吧,办法其实有很多,只是哪种对我们最有利,我们最适合什么,还是听顾问机构的最保险,他们会根据对方手里的股票,我们的资产、负债、经营数据进行整体评估,然后拿出一套可行的抵御方案来。您觉得呢?” 这还像句人话。 许运生看着许十安,目光沉沉,他觉得儿子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不着调的臭小子了,他身上多了一种成熟男人才有的稳重和责任感。许运生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儿子的建议。 许十安从YG回到自己公司,刚好在楼道里遇见童彦。许十安对他使了个眼色,童彦便跟着他去了四层的办公室。 两人一进门,许十安便将童彦抵在门上,来个了轰轰烈烈的热吻,童彦被亲得脖子耳朵通红,直到许十安放开他还一直在喘。 看见童彦许十安心情好多了,抚着他的头发问:“想我了吗?” “想死了。” “哪想?” 童彦翘起一边嘴角,伸出细长的食指点了点许十安的嘴唇:“这里想,”手指沿着他的下巴和领带滑到胸口,“这里也想,”指尖最后停在了他西裤的门襟上,“这里最想了。” 许十安被童彦三点一线这么一连,简直快要爆炸了,差点把他就地正法。俩人在沙发上腻歪了好半天,童彦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今天YG的董事会开得怎么样啊,许董?” 许十安知道他在故意拿自己开玩笑,许总他都不让叫,更别提许董了,听着就觉得头发少了一半儿。 他叹了口气说:“别,饶了我吧。” 童彦觉得他似乎心情不佳,问:“董事长又骂你了?” “没有。” 童彦不解:“那干嘛愁眉苦脸的?” 许十安捏了捏童彦的脸:“其实也没什么,参加那种会能高兴到哪去,一群老头的吐槽大会罢了。” “吐槽大会还行,那没事儿我先回去了,有个衣服的版要跟师傅沟通。” 童彦起身要走,许十安又一把将他拉住,两道目光如火:“晚上下班等我。” 童彦嫣然一笑,出门去了。 因为休息了好多天,童彦积攒的工作不少。他找到版师,说完裤型的处理方式又回了工作室。 周沫正在整理布样,看见童彦回来问道:“那个最新的布料卡哪了?丝绸的。” 童彦从自己一堆手稿下面翻出来递给周沫:“给你。” 周沫接过来问:“你抱着这个布料卡一上午了吧?想干嘛?做窝下蛋啊?” 童彦说:“我想给老许做点什么,可是做什么也比不上他的高级订制啊,愁死我了。” 周沫马上心领神会:“做领带呗,这个布料卡上的颜色都挺适合做领带的,寓意也好,死死把你套牢,永远也别想跑。” 童彦眯着眼睛笑,心里可甜可甜了。 “沫沫,我问你,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咱们也吃过这么多次饭了,你现在依旧觉得许十安不靠谱吗?” 每个人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时,都希望身边的亲朋好友能够认可,童彦也不例外。 周沫放下手里的工作,缓缓转身,好像努力思考了一下才对童彦说:“这几次发布会他做的蛮成功,在你奶奶的事情上,他跑前跑后,怎么待你我们也看见了。我不否认,他跟我最开始了解的样子不太一样,他是个好老板,对你来说……说不定也是个好伴侣。”周沫顿了顿,看着童彦,童彦正极为认真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眉梢眼角都荡漾着喜悦的光芒,难得他这么开心,这么高兴,周沫还怎么忍心再拿一些现实问题泼他的冷水呢? 他把后面的担心咽了回去,笑着拍了拍童彦的肩膀:“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童童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举牌”收购一般是指投资人在证券市场的二级市场上收购的流通股份超过该股票总股本的5%或者是5%的整倍数时,根据有关法规的规定,必须马上通知该上市公司、证券交易所和证券监督管理机构,在证券监督管理机构指定的报刊上进行公告,并且履行有关法律规定的义务。 第68章 属王八的 下了班,许十安接上童彦去吃日料,随后回了童彦的住处。 大门一开,就看见屋里造反了一样,到处都是翻飞的卫生纸和不成对儿的鞋子,唯一称得上整齐的就是在门口列队迎接主人的五只罪魁祸首,睁着一个比一个无辜的大眼睛,安静如鸡。 “你们可真是……”童彦也说不出来什么责备的话,其实隔三差五他回来就得遇见这么一出,只不过这回被许十安赶上了,“等我收拾一下。”童彦说着脱下衣服去收拾房间。 许十安弯下腰,凶巴巴地对着五只淘气包儿说:“你们要是再趁没人的时候跟家里调皮捣蛋,全都送到动物医院,咔嚓一刀,小鸡鸡斯拉斯拉地干活!” 泰迪就跟听懂了一样,争先恐后地钻进厕所,主动给自己关起了禁闭。要是变成狗太监,身为一只泰迪犬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啊! 许十安吓唬完宠物,一起身,正好瞧见门口衣架上挂着的大金链子,这不是他上次相亲时的重要道具吗?怎么童彦还留着啊。 许十安摘下链子走到童彦身边,在他面前一抖:“舍不得扔啊?” 童彦起身看了看说:“这个啊,有什么舍不得的,那天不知道谁在车上暗戳戳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是他好像不喜欢我’。那个失落那个无奈呦!”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又何尝不是,我问你有喜欢的人吗?你说没有!比鸭子还嘴硬!” 童彦微笑着听许十安数落他,当初的纠结和倔强仿佛被时光捏成了两颗糖,成了他们之间的一味调剂品。他把金链子接过来,绕到许十安脖子上:“说起来你中二的时候还挺好玩的,那个造型也是让我开了眼了,其实咱俩占有欲都挺强的,谁也别说谁了好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切点水果吃。” 许十安亲了他一口,童彦便去厨房了,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许十安坐在沙发上还在用手机处理工作。他捏了一块切好的哈密瓜塞到许十安嘴里,问道:“还要忙啊?” YG的事情确实棘手,但也不在这一时半会,许十安笑着揉了揉童彦的头发说:“也可以先忙点别的。” 童彦弯起嘴角,把许十安的手机拿过来放在一边,转身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缠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说:“老板,那就放松一下吧!”说完,弓着身子吻了下来。 许十安拒绝不了这样的童彦,童彦的嘴唇那么烫,又那么软,软得像一颗棉花糖,他按捺住要将棉花糖一口吞掉的欲望,用唇舌细细品尝,好像怎么尝都不够一样。两个人的嘴里都是哈密瓜的味道,许十安觉得,一定是童彦对他施了什么魔法,否则,他一个不爱吃甜的人怎么会对这种味道这么上瘾呢? 唇舌纠缠的间隙,童彦在他耳边说:“今天让我来好不好?”那种魅惑的声音让许十安喉咙发紧,口干舌燥,他以为童彦喂他吃完哈密瓜还要接着给他吃脐橙,抬手捏了捏小妖精的屁股,眯着眼睛说:“都依你。” 童彦再次吻了上来,用自己滚烫的嘴唇挑逗他,勾引他,讨好他。许十安没见过这样的童彦,近乎失控地在自己口腔里求索,好像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能让童彦化成一堆灰烬一样。 他既吃惊又好奇,童彦接下来会做什么?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童彦粗重地喘着气,眼神在他身上焦灼,纠缠,像是要从眼睛里生出一根藤蔓,把许十安密密实实地缠住,跟自己融为一体。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许十安一个人,他要把他原来亏欠的热情加倍奉还。 童彦抬起一只胳膊,像树精伸出自己柔软的触手,在许十安黑色的领带上缠了两圈,扯掉,然后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毫不手软地把人剥了个精光。 许十安完美的身材在顶灯的照射下仿佛被镶上了一层金边,童彦毫不掩饰对他身体的迷恋,奔着锁骨就咬了上去,裕溪胸前,腹肌直到肚脐,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痕。 许十安的欲望早已被撩拨起来,童彦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许十安终于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插入童彦卷曲的头发,像揉小狗一样揉了几下,童彦便张开嘴,用洁白的牙齿咬上了许十皮带。 童彦的热情像一条火舌将许十安紧紧缠住,他不知疲倦地燃烧自己,生怕许十安觉得不够热或者不够紧一样,直到自己精疲力尽。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童彦嘴唇和眼角都泛了红,许十安原本是不舍得让他这样的,他皱着眉,用拇指擦了擦童彦的嘴角:“吐出来。” 童彦的喉结动了动:“咽了。” 许十安真的拿童彦没办法了,他只能用自己千百倍的好,再把童彦疼回去。 直到夜很深很深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情事才结束。童彦洗完澡出来,发现许十安还在捧着手机回复邮件,他一边擦头发一边问:“怎么这么忙啊,不是公司的事情吧?” 许十安觉得也没必要瞒着童彦,如实对他说道:“MTC集团知道吧,他们在收购YG的股票。” 资本市场的事情童彦不太懂,问道:“那不是好事吗?你们的股价会大涨吧。” 许十安摇摇头:“因为一些历史原因,我爸和其它董事持有的股票够不成对公司的绝对控制,如果他们持续买进的话,理论上是可以成为第一大股东的。” “啊?那怎么办?” “别担心,”许十安拍了拍童彦的大腿说,“我这不是已经在想办法了吗?” 童彦不忍心看许十安这么没日没夜地工作,十分想帮他分担一些:“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许十安狡黠一笑:“你刚才不是已经做了吗?” “别闹,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你把ANNA-X的设计做好就行了,YG的事情我在联系顾问公司,他们会给我提供一套完整的解决方案的。” 提起ANNA-X,童彦正好有些事情想问他:“对了,这次直播我们拿了这么多订单,后面你有什么打算啊?” 许十安长叹一口气,他现在确实有些顾不过来两头了:“其实细说起来ANNA-X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比如说品牌建设,店铺规划,而且我总觉得大家都在卖衣服,除了风格不同以外,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跟竞争对手区别的资本?” “此话怎讲?” “比如说提到Zara,大家先想到的是时尚,款式变化快,提到优衣库大家想到的是便宜质量好,那提到ANNA-X大家想到的是什么呢?好像我们能想到的一些点都已经被别的品牌占上了。” 童彦说:“这么说好像也是。” “我在想,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做个性化服务。” 童彦皱眉:“高级定制就是个性化,如果不靠金钱堆积怎么满足消费者的个性需求呢?基本上会费力不讨好吧,更别说赚钱了。” “可以这么办,”许十安来了兴致,从被子里爬起来靠在床头,正八经地开始和童彦讨论公司的经营问题,“我们现在用的尺码,从XS到XL也只是包括了人群中的一部分女性,还有一些女性穿不了我们的衣服,不如我们在尺码栏设定一个开放性的尺码,让用户自己确定胸围腰围臀围裤长,如果这个尺码预定的人到达了我们规定的最低人数,就可以下单生产了,有点像众筹,你觉得怎么样?” 童彦琢磨了一下,感觉也不是不可行:“那价格呢?定制款的价格跟常规款式价格一样吗?” “可以稍微贵一点,对于一个喜欢款式却买不到尺码的消费者来说,这点额外成本是不会在乎的。” 童彦赞叹道:“你可真是个商业奇才!” 许十安伸手在童彦微弓的脊梁骨上来回划拉:“不管我叫奸商了吗?” 童彦攥住许十安的手,从肩膀上绕过来,自己顺势躺到他的怀里:“我觉得你的好多想法都特别天马行空,比如直播走秀啊,还有这个定制,为什么我想不到呢?” “你是设计师,你想得到的别人还想不到呢。我这些想法无非是把现有的手段拿来变变花样,嫁接一下,跟你可比不了,你才是天马行空。” 童彦笑得乱颤:“咱俩都是马,我是天马,你是骏马,我有角,你没角,看我不顶你。”说完,起身就拿脑袋去顶许十安的脑门儿。 两人的眼睛离得极近,童彦漂亮的桃花眼笑起来能让人晕眩,看着他笑得这么开心,许十安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从听到噩耗,到回来处理丧事,他眼看着童彦一点点颓废下去,尤其是出差回来看到童彦喝得烂醉的时候,几乎有些怀疑他过不了奶奶这个坎了,说不定这个人就这么废了,那他又该怎么办呢? 一时间,许十安感慨万千,有些话一不小心就从嘴边溜了出来:“你好久没这么笑过了,你不知道我看见你前几天的样子心里有多难受,我明白你心里的苦处,可我没办法替你分担,我……”许十安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把后面的话生生又咽了回去。 童彦不笑了,抬起头,轻轻抚上许十安的面颊,继而滑倒下巴上,用大拇指在他下巴的小窝上来回摩挲:“你不是把我拉回来了吗,我现在哪也不去了,我可是属王八的,咬上了就不撒嘴了,你可想好了!” 许十安笑着说:“我巴不得你一直咬着不撒嘴呢!” 第69章 搬来一起住 这天,许十安正和童彦在办公室商量订单的事情,他的电话忽然响了,许十安拿起手机一看,是楚伯打来的,他以为父亲又要喊他回家吃饭,于是按下接听键:“楚伯?” 电话那头传来楚伯焦急的声音:“少爷,董事长住院了,你快点来医院看看吧!” “什么?我爸怎么了?”许十安的眉头一下拧了起来。 “你先别着急,他现在没事了,正在休息,我听说是在集团开会的时候动了气,突然血压升高,然后就送医院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许十安挂断电话,童彦忙问:“董事长怎么了?” “高血压犯了,我去趟医院。”许十安一边穿上外套一边说,“订单的事情就这样吧,其他等我回来再说。” 童彦关心道:“很严重吗?要不要我陪你?” 许十安在他头顶亲了一下:“不用,现在应该没事了,别担心。我先走了。”说完急匆匆地出了门,童彦在他身后喊:“有事给我打电话!” 许十安摆摆手,高大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后。 医院病房,门口黑压压围了一大堆人,都是许运生多年的老部下,见许十安来,全都立正站好,看着跟一帮中老年黑丨社会一样,可能因为这是他爸投资的医院,护士居然没过来赶人。 楚伯把许十安拉到一边,小声说:“没事了,医生让静养,多休息,情绪不要过于激动。” 如果楚伯说没事那一定是真的没事了,许十安隔着窄窄的玻璃窗朝病房里望了望,父亲带着氧气面罩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他没急着进去,转身对门口的人说:“各位叔叔伯伯,我爸既然没事了大家就先回去吧,这有我,有楚伯,还有医生护士,我爸不在,公司就更需要各位了。” 老头们叽叽咕咕了一会,终于各自带着手下散了。 许十安这才和楚伯走进病房,许运生的贴身助理见他进来赶紧起身,许十安示意他不要出声。他轻轻走到父亲的病床前,许运生的脸色十分苍白,染过的黑发根部又长出了一层白茬,氧气面罩因为呼吸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白雾,伴随着面罩发出的嘶嘶声,许运生的胸口有规律地一起一伏。 许十安一直以为父亲的身体很好,尤其是教训他的时候,简直气势如虹,没想到病来如山倒,原来他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端详了一会,他走到角落问助理:“到底怎么回事?” 助理对许十安说:“我们正开会呢,董事长突然说心口疼,呼吸也不顺畅,我知道他有高血压,先喂他吃了一粒硝酸甘油然后立即打120把他送到了医院,医生抢救完说问题不大,但是等情况稳定了需要做一个全面检查。” 许十安警惕起来,问道:“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助理为难地说:“我们……我们被MTC连续举牌了,算上之前的那次,这是第三次了。董事长因为这个太着急了。” 又是MTC!许十安嘴唇抿得死死的,只有咬肌一动一动地在蹦。 可能是被这边的动静吵醒了,许运生自己伸手拽下了氧气面罩。 许十安大步跨到床边说:“爸,您别乱动啊,需要我叫医生吗?” 许运生自我感觉良好,摆摆手说:“不用,我没事,想坐一会。” 许十安帮父亲把病床摇起来一些,又拿枕头帮他在后背垫好,许运生喝了点水,对楚伯和助理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话要跟十安说。” 楚伯和助理都出去了,许十安在病床边坐下,接过他手里的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说:“爸,我都知道了,您别着急,身体要紧。” 许运生的眼睛在儿子脸上停留了一会,用一种罕见的柔和语气对许十安说:“听说你前一阵子回老家了?” 许十安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就想到了童彦。怎么他干什么都逃不过他爸的眼睛,现在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警惕地点点头,倒也没有撒谎:“回去待了几天。” 许运生扭头看向病房的窗子,一轮红灿灿的夕阳挂在天边,将城市全部笼罩在了黑影之中。 “我跟你讲过没有,原来我们村里有个外国人开的服装厂,干了几年,挣足了钱跑路了。可厂里还有百十来口工人啊,怎么办?我那时是厂里的业务员,经常在外面跑,厂里的工人就说,让我来当厂长,只要有活干,谁当厂长都一样。我仗着年轻天不怕地不怕,真的给厂里揽了几单业务。可是,接活是需要垫钱买布料的,我们没钱,于是所有的工人就自己凑钱给我买布料。” 关于在老家开服装厂的事情,许十安很少听父亲说起,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他点点头,听父亲继续。 “有一次,我听说另外一个厂的单子做不完了,有意将两万件POLO衫包出去,加工费是每件1.5元,必须十天交活。凭经验,我觉得每件成本不超过1元,这个活干完我们能纯赚一万。于是,我问大家这个活接还是不接,接了可能这十天大家就得双班倒才能按照工期交活,不接就没活干。结果大家都说接,最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那个工厂的老板说客户撤单了,没钱付给我们加工费,但是可以把货留给我,我卖多少钱都算我的。我不能让工人白白忙活这十天啊,于是到处去找销路,结果那两万件衣服被我卖了十万块钱,我们半死不活的小破工厂终于活了过来。我也发现卖衣服比做衣服赚钱多了,这才开始慢慢转型。” “以前,我们的劳动力便宜,外国人喜欢让我们做代工,后来,劳动力涨价了,他们就把订单给了越南,可是我们靠着内需也没饿死。现在他们又来了,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收购我们,收购了以后还会有YG这个牌子吗?还会管工人死活吗?所以十安,绝对不能让YG落到外国人手里!” 这一刻,父子二人前所未有地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许十安紧紧握住父亲放在身侧的右手,说:“爸,您放心,谁也抢不走YG!” 两天后,YG召开临时董事会,全票通过选举许十安为代理董事长,主持董事会的工作,同时兼任集团总经理。 许十安立即和之前联系的那家顾问公司签订了合同,启动员工持股计划,面向全体员工募集资金,每人最低一万元,上不封顶。不到一周时间,一共募集到4.8亿资金,这些资金将通过一家专门成立的公司在二级市场上分批次买入YG的股票。这样一来,YG的全体员工一下就变成了YG的第三大股东,再加上其他大股东手里原有的份额,YG掌握的股份达到了百分之四十。但是这离百分之五十一的绝对控制权还有一定距离,许十安还得想其他办法。 因为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集团,许十安已经好几天没去自己的公司了。看形势,他一时半会根本回不去,而且,顾问公司还对他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如果他筹集不到后续资金,这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条路了,这个方案会影响到童彦和ANNA-X的每一个人,他不知道该对童彦如何开口。 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天,他终于抽出时间回了一趟自己公司。 许十安叫上童彦、周沫、周辉以及公司其他部门的负责人一起开了个小会,把他这几天的动向说了一下,鉴于父亲还在修养,他没法从集团脱身,这边决策人的位置不能一直空着,他会从集团调一个人过来担任执行总裁,希望大家能够像支持他一样支持新总裁。 这个决定太突然了,但是许十安做了充分的解释,也获得了在座各位的谅解。其实细想起来,毕竟他是YG的继承人,早晚都是要走的。 散会后,许十安将童彦单独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童彦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见过许十安了,他看起来依旧帅气, 就是有点操劳过度。童彦知道他最近忙着对付MTC的收购,关心道:“集团的事情还没结束吗?你让别人接手公司,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许十安坐到童彦身边,先是好好端详了他一会,然后卷起一根手指在童彦脸上轻轻刮扫。让别人接手公司只是一个缓兵之计,如果他告诉童彦,顾问公司原本的计划是将ANNA-X出售,再用收回的资金继续增持YG的股票,不知道童彦听了会作何感想。 “还得一阵子才能结束,如果我两边都顾,可能两边都顾不好,这边有你,有周沫,其实让谁来管都没问题的,你别胡思乱想。” 如果不是已经跟许十安在一起了,今天的消息肯定会让童彦特别失落,但现在不一样了。 童彦抓住许十安的手,放在手心里与他十指相扣,说道:“不会啊,我明白的,这样你也能轻松一点。你放心,我对ANNA-X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你就踏踏实实地去YG吧!” 童彦越是这么说,许十安越是觉得对不起他。 顾问公司经过谨慎评估,认为在整个YG集团里,ANNA-X是盈利能力最好的一个品牌了,如果没有ANNA-X,YG的估值将大大降低,同时也会降低对MTC的吸引力。 ANNA-X对童彦的意义,许十安最清楚不过了,公司一路走到今天不容易,就像他和童彦一样,他要怎么把这件事情告诉童彦啊? “童彦!” 童彦被许十安这一声叫得有点发懵,两只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毕竟许十安很少这样对他直呼其名。 “怎么了?” 看着童彦明亮的眼睛,睫毛那么漂亮,目光那么清澈,许十安忽然想起自己对童彦说过的话——“以后就只许笑了”,他不能说到却不做到啊。 许十安柔肠百转,话锋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搬来跟我一起住吧!” 童彦太意外了,他没想到许十安会突然跟他说这个,当然也一百个愿意,这样就算许十安不在公司了,他依然可以每天见到他。 “好啊!”童彦搂着许十安,在他脸上使劲亲了一下,亲完又犹豫了,他还带着五个日天日地的拖油瓶呢!童彦一下子从激动中又泄下气来,“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还有五只狗呢,太闹腾了。” “没关系,有阿姨帮你照顾,她早晚来两次,正好帮你遛狗了。”许十安捏了捏童彦的耳朵,“来吧,天天看不见你我得想死。” 第70章 白衣骑士 既然不打算卖掉公司,许十安就得想别的法子弄钱。 他又处理了一些工作,晚上没有回家,也没去集团加班,而是让司机送他去了好久都不曾露面的一个会所。 会所经理看见他也是十分诧异:“呦,许大少,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您说您都多久没来我们这了,今儿怎么着,您是来找大仁哥的吗?” 许十安淡淡地说:“对,我跟他约好了。” “那您这边走,我带您过去。” 许十安随着经理来到一间包房,门一推开,轰隆隆的音乐声差点没把人掀一个跟头,许十安也纳闷,他原来是怎么天天泡在这种地方还能保持听力良好的? 赵大仁依旧被一群“刀下美女”簇拥着,旁边还有几个哥们儿,有的他认识,有的他不认识,桌子上摆着好多酒,显然是已经喝过一轮了。 看见许十安进来,赵大仁立刻冲他招手,把麦克风往旁边的人身上一扔,自己不唱了,说:“切了吧,你们要唱换个抒情的。” 几个女孩自打看见许十安进来,眼睛就没从他身上挪开,一个挨着赵大仁的女孩伏在他身上问:“大仁哥,这谁呀,也不介绍一下?” 赵大仁荤话可就来了:“又他妈合不上腿了是不是,人家女朋友都是超模,你们这样的看不上,去去去,那边去,别耽误我们哥俩说话!” 女孩们不情不愿地被轰走了,许十安在赵大仁身边坐下,叫了一声大仁哥。 赵大仁靠在沙发里,嗯了一声,来回打量着许十安:“你小子,行啊,听说你最近刚刚谋朝篡位成功,我说怎么小半年没看见你了呢,原来是憋大招呢,哈哈哈……” 许十安正发愁怎么解释自己这半年的行踪呢,毕竟脱离组织太久了,有点不够义气,听赵大仁这么一说,他正好借坡下驴:“什么‘谋朝篡位’啊,我是‘临危受命’,公司一个劲儿地被举牌,急得我爸都住院了。” “诶,还说呢,我最近刚好买了点你们公司的股票,大涨啊!来来来,给我透露点内幕消息,我现在是该抛了还是再收集点筹码?” 许十安眼睛一亮,怎么事情这么顺,都不用他自己开口,赵大仁就把话儿给垫到了,他问道:“您买了多少?” 赵大仁觉得屁股后面有点硌,从后面掏出一个沙锤扔给了唱歌的人:“他妈小点声,说话都听不见了!”然后端起茶几上的洋酒说,“也没多少,几千万吧。” 赵大仁家是搞房地产的,动辄几十亿上百亿的投资,几千万真的不算什么。 许十安说:“大仁哥,如果你真的看好我们公司,不如来当我们的大股东吧。” 赵大仁曲起一根食指挠了挠眉梢,问:“怎么个意思?” 许十安也不对他隐瞒,把公司目前的状况,MTC几次举牌的经过,他们的应对措施全都对赵大仁说了。 赵大仁听完微微一笑,小眼睛骨碌碌转了好几个圈:“合着你想让我当你们的'白衣骑士'①,英雄救美啊?” 赵大仁虽然人糙,可心里明镜似得,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如果不想卖掉ANNA-X,许十安只有这最后一条路可走了。他郑重其事地看着赵大仁:“确实如此。” 赵大仁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拢,猛一转头,眼锋锐利地看着许十安,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低声说:“想让我出钱,又不真的控制公司,这事儿你想得挺美啊?” 能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都是嗜血的豺狼,赵大仁自然也不会例外。他们一起玩的时候兄弟义气,但是扯到生意,还是一码归一码。许十安知道,自己要是不撕下一块肉来,谁会给他白占便宜。 他说:“我会让我的顾问公司给你出一份投资回报协议,肯定比你投资别的项目获得的利益更丰厚,况且,你们在全国有那么多商业地产,本来YG就跟你们有合作,你投资我们,可以把双方的优势发挥到最大,我觉得这是一笔双赢的交易。” 赵大仁听完,什么也没说,拿一根手指点着许十安,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许十安与他目光相碰,也赔上了一副笑模样。他开出这么有诚意的条件,换来的却是赵大仁这种反应,他有点摸不清楚这位大哥的脉门了。 赵大仁挺着个滚圆的啤酒肚,伸手拍了拍许十安的大腿:“小子,你上嘴唇和下嘴唇随便这么一碰,我好几个亿就没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许十安以为自己给的条件不够好,说道:“大仁哥,您有什么条件尽管开。” 赵大仁眯起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用拇指抿着自己的嘴唇,先是看了看许十安,又将目光瞟向几个不断往这边偷看的姑娘,坏主意就冒了出来:“他们都说你活儿好,我是没见过,这么着吧,那边的妞儿,你在这儿上一个我就给你一个亿,你不亏吧?” 赵大仁有钱、挥霍、荒淫甚至有些疯,这些许十安不是不知道,什么俄罗斯轮盘,深水炸弹他也不是没见过,可他从来不这么玩。做爱是两个人的私事,感觉到了,气氛到了,你情我愿,顺其自然。如果把这么私密的事情当着所有人做出来,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许十安忍住想把赵大仁狠抽一顿的冲动,一扭头,锋利的下颚绷得能看出刃来,他对赵大仁说:“哥,这你就有点为难我了,生意归生意,扯上皮肉俩字就变味儿了,如果你没兴趣就算了。”许十安端起桌上一杯不知道是谁的酒说,“兄弟恕难从命,这杯算我自罚!” 干完了这杯酒,许十安起身就要走,赵大仁却一把将他拉住,特别没皮没脸地说:“跟你闹着玩呢,怎么还当真了,当了几天董事长你牛逼了,坐下坐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许十安真想一巴掌呼赵大仁脸上。他心里的气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最终还是坐回了沙发里。 赵大仁拍了拍他的脸:“你说你吧,整天冷着个脸给谁看呢?可是吧,那帮小妞儿还就吃你这一套,我他妈也是服了。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底线,有底线的人做事儿才靠谱,要是为了钱一点底线都没有,我还真他妈不放心!” 许十安有气,不吭声,赵大仁也就不再跟他扯淡:“那什么,如果你让我投钱,我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你们家YG去年没少关店吧?这我都知道,倒是你自己那个牌子做得挺好,听说你找了一个特别牛逼的设计师是吗?” 提到童彦,许十安心里一动,微微点了点头。 赵大仁一手扶着沙发,一手支着膝盖,侧着身子对许十安说:“我有一个建议,你让你这设计师去YG,你们那男装什么呀,太特么土了,进去一圈儿再出来,都他妈PM250超标!重新设计去,然后……然后我想想啊,对了,然后你得拿出来一套完整的品牌升级计划,包括但不限于店面改造,广告投放,供应链管理,去库存方案。”赵大仁往许十安身边凑了凑,做了个捻动手指的动作,“方案拿出来,钱立马到位,怎么样,小老弟?” 赵大仁虽然经常没溜儿,看起来就像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玩意儿,可许十安知道,他其实极有商业头脑,这几年房地产不好做了,他就到处投资,许十安知道的项目就包括数字娱乐开发,云医疗,线上教育,AI机器人……应该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其它项目。 以他对赵大仁的了解,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是非常认真地要做这件事儿了,而且,这些事情其实也是许十安早就想干而没有机会干的。 许十安说:“给我两天时间,我拿方案给你。” 赵大仁胖乎乎的脸嘿嘿一笑:“不着急,慢工出细活。” 许十安道:“我着急。” 两天后,许十安先是拿着给赵大仁的方案找到了父亲。他虽然是名义上的代理董事长,但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先斩后奏,给YG动手术,甭管是抽脂还是阉割,还得他们家老头子同意才行。 许运生此时已经出院,在家修养。他看过许十安的品牌升级方案和赵大仁的投资计划以后,摘下老花镜放进眼镜盒里,闭着眼睛问许十安:“赵大仁是你的朋友,我跟他父亲也认识,他们家的底细我还是清楚的。” “大仁哥现在主要做投资,他投资的项目大大小小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许运生说:“你怕我不放心是吧?其实对于他我倒是不怎么担心。” 许十安试探着问道:“您担心YG的品牌升级?” “YG这几年来确实存在产能过剩,创新乏力,营销老化,终端饱和的问题,但是靠着惯性还在往前走,以前我们依赖渠道下沉还能勉强维持生存,但是现在许多一线城市的店铺出现问题了,就不得不逼着我们反思了。我们的店铺虽然关了一部分,但还是有几千家,库存压力太大了,这些库存怎么消化,通过什么渠道消化,新老品牌如何衔接,这是个大工程。” 许十安说:“确实很大,但总要开始,我们从一线城市开始店铺改造,库存向二三线城市以及工厂店,折扣店释放,再找一些微商的黄牛,不要小看微商的拿货能力,爸,放心吧,只要开始了,一切都会有转机。” 许运生睁开眼,看着儿子,自从把公司交给许十安,他采取的一些列措施都非常有效,他已经不再怀疑许十安的个人能力,相信他一定能带领YG走出困境,甚至开辟一个新的局面,只是……一些疑虑依旧在他心里盘亘,像头上顶着一片乌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雨来。 作为一只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狐狸”,许运生知道现还不是时候。 他接着问:“让童彦来YG,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赵大仁的意思?” 许十安还是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听到童彦的名字,以前他都叫童彦“那个设计师”,许十安不确定这是否意味着一种改变,他说:“确实是大仁哥先提出来的,更换设计师也属于品牌再造的一部分,他觉得既然我们有现成的人选,没有必要再冒险从外面找人了。这也是他的出资条件之一。”许十安实话实说,完美掩饰了他想把童彦拴在身边的小心思。 许云生在心里冷哼了一下,面儿上还是那副超脱世外的模样:“他是设计女装的吧,我们是男装。” “其实没什么分别,主要是设计理念的把控,我见过他设计的男装,没有问题的。” 许运生点点头,问:“那你的公司怎么办?” 许十安早就想好了,说:“童彦有个非常成熟的助理,完全可以独立担任ANNA-X的设计师,这样也好让他全身心投入到YG的工作中。” 许运生沉吟了一会,握着手里的茶杯转了转,像是在心里衡量这个方案的利弊,好一会才说:“就按你的方案去办吧,不过我提醒你,不管是全员持股计划还是赵大仁收购的股份,总有一天,我们还是要拿回来的。” 许十安按捺住心中的欢喜说:“这个您放心,我早就考虑过了,也正在让顾问团队出方案。” 父子二人难得意见一致,又聊了一会,许十安准备离开,许运生却叫住他,许十安回头问父亲:“您还有什么吩咐?” 许运生好像有口难言的样子,墨迹了好半天才问:“你说你妈在纽约是吗?” 许十安十分诧异,这二十年她妈的名字在他们家快成敏感词了,提都不能提的,不知道许运生今儿是怎么了。他答:“是的,她给大都会博物馆做艺术顾问。” “她……她……”许运生磕巴了半天也没问出一句话来。 许十安这回学孝顺了,没再跟父亲对着干,接着说道:“她看起来没怎么变,跟年轻时差不多,我觉得她过得很快乐。” 许运生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又去摆弄他的茶杯,说不上来到底是感到惋惜还是宽慰。最终,他朝许十安摆摆手,放他回去了。 过了父亲这一关,许十安马不停蹄地把方案拿给赵大仁看,赵大仁对方案整体没意见,在执行细节上又给他出了一些主意。两个人的团队火速签订了协议,赵大仁的资金也马上到位,很快就成了YG的第二大股东。 至此,许十安这边一致行动人②的可控股份终于达到了百分之五十一,MTC见他们引入了白衣骑士,也就打消了收购的念头,股票一抛,赚了钱就走人了。 赵大仁预料到MTC跑路后YG的股票会大跌,于是趁机再次吸收筹码,并放出风声,以后自己的每个商业地产项目都会有一个YG的全新旗舰店,YG股票反弹,赵大仁还小赚了一笔。 商场上的刀光剑影普通人是看不见的,股市的涨跌只能反映出来冰山一角,更多的是藏在水面下的博弈,拼的是资源是关系更是行动力。危机四伏的时候机会也会一闪而过,许十安抓住了,他逃出生天,有些人犹豫,舍不得分给别人一丁点利益,最终公司控制权易主,自己也远走他乡。 只有许十安知道,这一杖打得有多么的惊心动魄,通过这次收购案,他也悄悄将YG沉重的外壳翘起了一角,他知道他还有另外一场硬仗要打,但他不怕,因为他有童彦。 作者有话说: ①当公司成为其他企业的并购目标后(一般为恶意收购),公司的管理层为阻碍恶意接管的发生,去寻找一家""友好""公司进行合并,而这家""友好""公司被称为""白衣骑士""。 ②一致行动人:指投资者通过协议、其他安排,与其他投资者共同扩大其所能够支配的一个上市公司股份表决权数量的行为或者事实的人。 ----- 有愿意的可以关注一下作者微博@岩谷云归,完结后再过一阵子会搞个抽奖,条件之一是开奖前的全文订阅。奖品有爱马仕大地香水,还有些玉佩什么的吧,具体看微博。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感谢支持! 第71章 童总监 忙完集团的事情,许十安终于有时间回自己公司看看了。现如今,ANNA-X的执行总裁已经变成了陈诺,他的小弟也是他曾经的眼线。 两人正在闲聊,童彦忽然敲门进来,一边走一边说:“怎么董事长来基层视察工作啊?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假装假装努力工作的样子啊!” 许十安笑着朝童彦伸出手,拉他在沙发上坐下,并不避讳陈诺。陈诺非常有眼色,对二人说:“冰箱里的矿泉水没有了,我出去拿几瓶,你们先聊。” 看见陈诺把门带上,许十安收回目光,手指捏住童彦的后脖颈,搁着细软的发根轻轻按摩。童彦像小猫一样仰起脖子,闭上眼睛,这舒服的感觉让他想起了纽约那次……嗯,领带play,这阵子许十安实在太忙了,他们连见面的机会都不多,更别提亲热了。 “舒服吗?” “嗯,”许十安的声音打断了童彦的遐想,他半睁着眼睛看着许十安,想问问他的近况,“听说MTC放弃收购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你从哪筹来的钱?他们说你找到了‘白衣骑士’,‘白衣骑士’是什么?你给我讲……唔……” 许十安实在不想提刚刚过去的事情,他微微低头,用自己的嘴唇堵上了喋喋不休的童彦。 对待阔别多日的男朋友,其实用不着说那么多话的。 童彦被吻得猝不及防,但很快便开始了回应,他们气喘吁吁地分开后,许十安用额头抵住童彦的脑门,一手捏着他的下巴,极为深情地说:“想你了。” 许十安说话时喷出的鼻息打在童彦脸上,烫得像被火烤一样。童彦很纳闷,他们明明什么都做过了,可为何许十安随便说点什么还是能让他心跳得这么厉害呢? “我也是。” 童彦的手指插入许十安的发根,发现他都有白头发了:“你最近是不是累坏了?集团那边要是没事了,你可以回来了吧?” 许十安把童彦搂在怀里,双手交叉在他胸前:“外患是暂时没有了,可是还有内忧啊?不把内部的问题理顺,公司早晚还是会出问题的。” “这样啊……”童彦有些失落。 许十安发现了童彦细微的情绪变化,他今天可不是来视察工作的,有陈诺在他放心,他是专门来找童彦的,许十安清了清嗓子说:“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你说。” “我们要启动一项YG的品牌升级计划,从产品的设计风格,到店铺的装修风格,还有各种广告,代言人都要换新,要更加符合年轻人的审美。” 童彦说:“YG的设计风格确实有点老气了。” “所以,我想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YG,由你来担任YG的创意总监?”许十安特意强调了“和我一起”。 “什么!”童彦从许十安怀里挣脱出来,再次确认,“你等一下,你是说让我跟你去YG吗?” 许十安点点头:“是的,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尊重你的个人意见。”话是这么说,许十安料想童彦不会不同意的。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了!”童彦的眼睛亮得发光,向小孩子得了糖果那么开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我就去哪,还用说吗?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我走了,谁负责ANNA-X的设计啊?” 许十安微笑着说:“你身边不是现成的人选吗?” 童彦了然,周沫当然最合适不过。虽说有周沫跟着他他会轻松很多,但童彦更愿意看到周沫独挑大梁,没有人愿意永远当个幕后英雄的。 “我现在能告诉他吗?” “当然可以。” 童彦迫不及待地跑回自己工作室,看见周沫正在画图,他走到工作台旁边,趴在周沫身边说:“沫沫,我问你个事呗。” 周沫依旧专心在图纸上描摹裙摆,一条连衣裙被他画得风情万种,他看都没看童彦,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童彦捡起桌子上的一根铅笔,在手上转了个圈,扬起下巴点了点说:“咱俩在一起这么久了,你想不想自己独立承担ANNA-X的设计工作啊?” 周沫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笔疑惑地瞧着童彦:“什么意思?那你去哪?” 童彦两只胳膊撑着身子,小声说:“许十安他们家YG要做品牌升级,他想让我过去帮他设计男装,那这里就交给你了,第一,你能力在这儿摆着,第二,我也放心啊,怎么样?” 周沫不像童彦那么咋呼,听到这个消息不惊不喜,思忖片刻后耸耸肩说:“我还能怎么样,爹妈都跑了,我这个当姥爷的不管孩子谁管?” 三言两语,这事就说完了,他们俩之间不用谦虚客套也不用虚与委蛇,童彦笑着用肩膀在周沫身上撞了一下:“你姥爷什么啊,姥姥!” “姥姥就姥姥!” 童彦跟周沫刚刚谈完,就被许十安提回了家,带上他收拾好的行李赶紧搬到自己的公寓,他再也等不了了。 五只泰迪到了新家,一点不认生,地方大了,更是可着劲儿地撒欢儿。童彦看着在客厅疯跑的小祖宗们,估摸着不出两个小时,许十安这性冷淡风的客厅就能给折腾成性饥渴风的,他无奈地看着许十安,直打退堂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许十安不高兴了:“回什么回!赶紧洗澡去!” 童彦屁股一紧,乖乖去了浴室。心里吐槽道:看 ,性饥渴了吧! 这边交接完毕,童彦就准备正式去集团上班。 离开ANNA-X之前,设计部为他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欢送仪式,郝鑫桐哭得像个泪人儿,马丽,阮文娜,然姐也很不舍,钱师傅说让他常回来看看,只有周沫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巴不得这个烦人精快点走人。 等到许十安真的把童彦带走了,周沫孤身一人回到空空荡荡的工作室,这才发现原来没有童彦这里这么冷清。 再也没人追着他问“看我这张图画得怎么样”了,也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布料堆得到处都是了。他像一个刚刚嫁了女儿的妈妈,一时适应不了家里突如其来的安静,站在房间内感慨万千。好像到处都是童彦晃动的影子,细看之下,其实什么都没有。 周沫一个人在工作室上了几天班,终于耐不住寂寞,未能免俗地走上了诸多空巢老人的老路——养宠物。于是,郝鑫桐成了周老师的新跟班。 许十安带着童彦离开ANNA-X,直奔YG集团总部。 他的车子开上大路,身后的银杏树离他们越来越远,红色的小楼渐渐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许十安看了一看还在扒着窗子向外望的童彦,叮嘱道:“集团的设计部分工比较细,基本一名设计师只会负责一到两个品类的设计,比如设计西装的就不会再设计休闲装,工作流程也跟原来不太一样,你主要出理念和配色,具体呈现让其他设计师完成。”许十安提前给童彦打预防针,怕他还是喜欢什么都自己来,那还不得累死。 童彦看着窗外的树枝渐渐鼓出一个个小小的芽包,嫩绿嫩绿的,忽然发现冬天竟然这么快就过完了。 “我知道,”童彦转过身子,紧了紧胸前的安全带,“你放心吧,这么大的公司,这么多的款式,肯定不是几个人就能搞定的事情。我比较担心的是,我这么突然地空降,会不会有些人不愿意配合,毕竟ANNA-X那么小都能出个陈雷,YG这么大,还不什么鸟都有?”童彦觉得自己快成空降兵了,这回可千万别再出什么问题了。 “放心,原来的设计总监被升职了,现在是主管生产的副总,剩下的设计师都没有你名气大,不会跟你对着干的。”一辆汽车为了加塞儿,别了许十安一下,许十安皱着眉,使劲按了一下喇叭,他接着说,“我比较担心的是他们的设计思路会不会被原来的方向给框死了,即便你拿出新方案,他们设计出来的东西也还是老样子。”多年的思维惯性没那么容易改的。 “这还真有可能,不过也没办法,只能慢慢改,慢慢找感觉。” YG集团离ANNA-X不远,没多久就到了大厦楼下。 许十安泊好车子,解开安全带问童彦:“准备好跟我一起大干一场了吗?” 童彦反问:“大干一场?我的天,这几天干的还不够多吗?” “说正经的呢,怎么这么严肃的时候还开黄腔?” 童彦大声说:“时刻准备着!” 许十安伸手推了一下童彦的脑门儿,笑着说:“神经!” 从停车场到电梯口的这段路,他们遇见很多员工跟许十安打招呼,无一例外的一声:“董事长好。” 童彦边走边贴着许十安的肩膀小声问:“你不是最烦别人这么叫你吗?怎么现在又不纠正了?” 许十安走进电梯,按下顶层的按钮,看着楼层显示说:“我也得纠正得过来啊,原来不让叫也纯粹是闲得蛋疼,现在我正事都忙不过来呢,哪还有空计较这些。”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顶层到了,这里是董事长的办公室和会议室。Tina站在电梯门口,穿着一身小洋装,正笑盈盈地迎接他们:“童总监,别来无恙啊!” 许十安接手YG谁也没带,就带了一个Tina,因为Tina除了公事也会帮他处理一些私人事务,时间长了许十安还挺信任她的。 童彦终于看见一个熟人,心里总算踏实了一点,他也笑着跟Tina打招呼:“大美女,以后就靠你罩着我了。” “别开玩笑了,你罩我还差不多。” 许十安打断他们:“你们都我罩,人都到齐了吗?我们直接去开会。” Tina对童彦吐了吐舌头,正色道:“到齐了,这边走。” 许十安带着童彦走到会议室门口,停下脚步看他,这扇门开了,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他问童彦:“准备好了吗?” 童彦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把发梢吹起了一个小鼓包,他拉了拉衣摆说:“准备好了。” 许十安于是转身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童彦依稀记得大门后面是一片高高的玻璃幕墙,玻璃外面有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因为玻璃的色差,不真实得像闯入了别人的梦境一样。直到二三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童彦才从这一瞬间的晃神中醒悟过来。他猛然意识到,就算这是一个梦,也是他自己的梦。 许十安在会上正式宣布了童彦将担任YG的设计总监一职,并对他在ANNA-X取得的成绩大加赞赏,他再次重申了最近即将启动的品牌换新计划对集团的重要意义,也强调这个计划必须由全体员工共同努力才能实现。 童彦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说完的自我介绍,有没有磕巴,有没有颤音,他只记得说完的时候会议室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或殷切,或好奇,或赞赏。他被这些眼睛注视着,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被期待着的感觉,他想,他一定不能辜负这些陌生的眼睛,当然,更不能辜负许十安。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 第72章 男朋友的衬衫 会议结束后,许多公司的高层都过来跟童彦示好。 他们都知道,童彦虽然是许十安提议的人选,但却得到了许运生的首肯。许运生把董事会和公司的管理权统统交给许十安,看来是有意要培养继承人了,以后公司还得是许十安说了算。 这些老油条别的不说,见风使舵的本领还是一等一的,童彦虽然年轻,老头子们拍起马屁来也绝不含糊,童彦跟他们聊完,感觉自己的光辉历史都能进写进服装设计专业的教科书了。 诚惶诚恐地应付完这些人,童彦被许十安带到自己的办公室,他长出一口气,拉着衣服领口往里扇风:“这些人怎么这么能说啊,楞是给我说出一身汗来。” 许十安走到饮水机前,帮童彦倒了杯水,又抽出一张纸巾给他擦去脑门的汗水:“你先喝点水,一会还得去设计部认人呢。” 童彦一口气儿灌下去大半杯,一抹嘴说:“别一会儿了,赶紧把该认识的都认识完了,我好干正事儿。”顿了顿又说,“反正我一个也记不住。” 许十安笑了笑说:“着什么急,弄得我跟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似的,逮着一个就往死里头剥削。” 童彦眯起眼睛瞟了一眼许十安:“我乐意总行了吧。” YG的设计部是个两层的开阔空间,二层只占了一半,靠窗的另外一半留给一层,让整体看起来挑高更高,视野更开阔。 办公的区域集中在一二层重叠部分,许十安带着童彦,在一个主设计师的介绍下和团队成员一一认识。 YG主打男士正装和休闲装,设计部主要分为正装,休闲装,冬装以及内衣几个版块,每个版块有一到三名主力设计师和若干设计助理组成。 童彦把所有人见过,回到自己办公室,一下子摊在了椅子上,他一边捏着自己的腮帮子一边说:“我的天哪,我觉得我都快笑僵了,这么多人。” 许十安四处查看工作室里的物品,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布样,人台都有,配饰没有女装多,只是各种纽扣,他回头对童彦说了一句:“需要口腔放松服务吗?” 童彦瞪他:“不、需、要。” 许十安闻言转身朝他走来:“好吧,就一次哦。” 童彦:“……” 他的嘴巴是放松了,舌头又僵了。 童彦使劲搓着自己的脸蛋问许十安:“老板,我能要个助理吗?” 许十安松开童彦,走到沙发上坐下,二郎腿一翘,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刚刚骚扰过员工。许十安说:“当然可以了。” 童彦接着问:“那我要那个叫冯培书的男孩可以吗?” 许十安听到冯培书的名字,立刻就想起了“好心疼”,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刚才也不知道谁说一个名字都记不住的! “怎么了?”童彦觑着许十安,“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 YG虽然是一家服装公司,可由于历史原因,上上下下都透着一股民营企业范儿,跟时尚压根儿不着边,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个个俊男靓女,而冯培书恰巧就是其中为数不多的颜值担当——人高马大不说,脸也长得俊俏。 许十安拉了拉自己的西服领子,又正了正领带,不悦道:“你还挺会挑,谁长得好看你就挑谁是吗?以前有个郝鑫桐,现在还得要个冯培书,他俩凑一块儿,伴读小书童啊!再给你找个秋香你是不是就唐伯虎了?” 童彦大笑,走到许十安跟前,伸出一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故意逗他说:“秋香不是现成的吗?” 许十安一转头,挥开童彦的爪子说:“别给我来这套!” 童彦把许十安按在沙发里,特别自然地往他大腿上一坐:“别生气嘛,我要是拣好看的挑,那我肯定第一个挑你啊,可惜你又不会设计。” 许十安冷哼一声:“你要是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跟别人眉来眼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童彦才不怕呢,拉着许十安的领带将他凑向自己:“求你一定好好收拾我!” 许十安:“……” 要不是因为今天第一天上班,许十安说什么也不能饶了童彦,他给自己念了好几遍“董事会章程”才堪堪压下心底的火苗。上班时间还是少跟童彦单独相处为妙,不然这谁受得了!他随便寻了个由头就走人了,留下童彦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翻看YG的设计资料。 其实这些资料他几天前就开始看了,整体感觉就是款式老气,毫无特点。这种衣服只有穿在橱窗模特身上才能勉强入眼,穿在普通人身上,如果被误认为成了农民企业家,那真的要念一声阿弥陀佛了! 童彦合上厚厚的画册,以YG的风格和人群定位,款式上不能太另类,造型也不能太夸张,得让原来的消费者也能接受,否则新风格的衣服很可能在四线以下城市卖不动。 虽然许十安从来没跟童彦说过,但是他知道,这次的设计太重要了。设计好了,可以助许十安一臂之力,设计不好,整个品牌改造计划都会垮掉。 这样看来,能发挥的空间其实就很有限了,童彦徒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正想着,忽然有人敲门,门没关,童彦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他找许十安要的那个冯培书。 许十安果然干什么都快,除了一样。 他放下画册,起身走向门口,笑脸相迎:“来的还挺快,进来,咱俩坐下说。” 童彦之所以选择冯培书,当然不是看脸,刚才在设计部转的那么一圈,只有他穿的衣服童彦看着最顺眼。一个设计师的个人形象如何,直接关系着他的设计品位。再者说,相比于其他老成持重的设计师,年轻人也好带一些。 冯培书走进来先朝童彦鞠了个躬,然后说:“童总,人事部让我过来给您当助手,我就赶紧过来了,没打扰您吧。” 童彦第一次被人叫童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发抖,终于明白许十安为啥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了。他说:“别这么叫我,还是叫我童老师吧,原来他们都这么叫,习惯了。” 冯培书于是又叫了一声“童老师”,童彦领着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拧了一瓶矿泉水给他,问道:“你原来在休闲装那边做助理是吧?” 冯培书有些局促,双手不知道放哪才好,不停在大腿上来回搓着:“是的,内衣,休闲装都做过。” “听说你从大学开始就一直在这实习,也算是老人了,你给我这个新人说说,在YG呆了这么久,都有什么感觉啊?” 冯培书小心地看了童彦一眼,十分谨慎地答道:“YG是国内最好的男装品牌之一,这里有很多一流的设计师,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能来这工作是我的荣幸。” 童彦:“……” 童彦撇着嘴笑,估计小孩也是有点顾虑,不敢上来就跟他一个新来的总监吐槽,于是又问:“既然你把YG说得这么好,你觉得你会 穿YG的衣服吗?” 冯培书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小声说:“我觉得我还没到穿YG的年龄。” 这么说也对! 童彦觉得也不必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否定过去没什么用处,就算大家心里都觉得YG的设计不好,他们也未必知道什么是好的。 “那我们一起来做一些有意思的设计,让YG看起来更年轻一点,三四十岁的人喜欢,二十岁的人也觉得好看,你觉得怎么样?” 冯培书用力地点点头,年轻的眉眼间,闪着一点期待的光。 快下班的时候,童彦先是放走了小助理,然后按照许十安的指示,去了大厦的一个小门等他,许十安直接将车子开到门口,童彦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上了车。 看着童彦偷偷摸摸的样子,许十安有些不忍,他们又不是贼,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一点呢?不等童彦系好安全带,他就把人按在椅背上,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吻。 童彦推开许十安:“别挡着门口啊,人来人往的,我们去哪吃饭?” 许十安心怀愧疚,捧着童彦的脸低声说:“不想让你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卑鄙。” 童彦倒是满不在乎:“现在咱俩的身份都太敏感了,低调点好,如果大家都知道了,肯定以为我是中看不中用的关系户呢,快开车吧。”童彦拍了拍许十安的胳膊,示意他开车。 许十安帮童彦扣紧安全带,踩下油门,难得享受了一顿没狗打扰的晚餐。 回到家里,童彦洗完澡去衣柜拿新的家居服。 许十安有个巨大的衣帽间,里面分门别类地挂着他的各种西装、衬衫和大衣。 童彦拉开门,自动感应的LED灯亮了起来,他闻到了和许十安身上同样的爱马仕香水味道。偌大的衣帽间,他的衣服只占据了一个角落,童彦刚要去拿自己的睡衣,忽然被旁边的一排衬衫吸引住了。 许十安的衬衫是按照颜色排列的,而且分了色系。比如冷色系,依次是黑色深蓝色灰色米色,而暖色系则挂着粉色绿色黄色白色的衬衫,童彦忽然觉得困扰他的设计方向有了眉目! 他垂眸一笑,扔掉了手中的家居服。 此时,许十安正靠坐在床头抱着笔记本办公。听见童彦出来也没抬头,只是问了一句:“这么快就洗完了?” 没听到回答,只是觉得白色床垫动了动,他闻到了自己沐浴露的香味。 许十安抬头一看不要紧,差点喷出鼻血! 童彦只穿着一件他的白衬衫,两条光溜溜的长腿露在外面,正跪在床上向他挪过来。 他的衣服对童彦来说太大了,肩宽了,袖子也长,松松垮垮地被肩膀撑着,显得童彦愈发瘦削。配上他的长相,简直就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少年,但也正好穿出了那种boyfriend风的既视感。 童彦跪坐在许十安腿边,清澈的目光看向他,不带一点儿缱绻的意味。 许十安却感到喉咙发紧,他越是这样,许十安越觉得撩人。他把大腿上的笔记本放到床头柜上,“啪”一声合上,右手伸进了童彦的衬衫下摆。 手掌下面一片滑腻的肌肤。 童彦抖了一下,稍微往旁边挪了挪。屋里没开大灯,只有一束射灯打在身上,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尊发着光的牙白瓷像,童彦平静地说:“我想到这次的男装怎么设计了。” “嗯?怎么设计?”许十安心不在焉,伸出手来去解他胸前的纽扣,一颗,两颗。 “YG以往的设计比较沉稳,希望突出男性的成熟魅力,这样可能会给年轻人造成错觉,觉得YG的衣服老,那我们这次的突破点就在年轻化上。” “蛮有道理。”许十安解完纽扣又去拉童彦的衣领,拉得露出一根细细的锁骨,他就用指尖在锁骨窝里来回摩挲。 童彦似乎对许十安的挑逗毫无反应,接着说他的伟大创意:“我们这次用粉灰,粉蓝,粉绿,驼色以及白色作为主色调,搭配烟灰,深蓝,墨绿,浅橘,草黄以显现出不同的层次感,颜色明快又不炫目,适合大部分年龄的男性,重点是,没有花纹,这一季我们的设计不出现任何花纹,全部纯色。” 童彦说完,脑内已经开始浮现服装成品的画面了,再看许十安,发现他根本没好好听。顺着许十安的胳膊低头一看,自己已经领口大开,半边肩膀都露了出来。 许十安看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坏,手指沿着童彦的胸口滑下来,触碰到某个点的时候,童彦像是被按到了开关一样,突然弓了一下身子。许十安翘起嘴角,声音沙哑而性感:“你都穿成这样了,还不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很认真的。”童彦为自己辩解了一句,说完自己都觉得好假。 许十安眼睛里的欲望已经藏不住了:“我也有一个很认真的建议。” 童彦问:“什么?” 许十安握住童彦细细的脚踝说:“你把白袜穿上!” 作者有话说: 许十安:我死了许十安:爽死的 第73章 锦鲤体质 早上起床,童彦在卫生间刷牙,电动牙刷嗡嗡响个不停,搅出了满嘴白泡,童彦喝一口水咕噜噜漱口,“噗”一声吐在水池里,砸吧了两下,总觉得还是有股怪味儿。他把自己的牙杯和许十安的牙杯并排放好,他的是黑色,许十安的是白色,黑白双煞。 童彦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好一个唇红齿白的美男子呀,没洗脸都这么好看,要是洗了脸……还不等他自恋完,镜子里就出现了另外一副面孔,又帅又酷,童彦顿时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那张脸问他:“这是什么?” 童彦借着镜子的反光看了一眼,许十安正倚在洗手间的门框上,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小方盒,是他昨天晚上放到衣帽间的。 “这个啊,”童彦低下头,拧开水龙头继续洗脸,“给你的奖励,还不打开看看。”他心里有些期待,不知道许十安能不能看出来。 “奖励?”许十安打开盒盖,发现里面卷着一条深蓝色的领带,细腻的丝绸泛着柔和的光泽,十分别致。这是送给他的吗? 许十安抽出领带,翻到背面,没有任何品牌标识,连洗涤标识也没有,再一细看,许十安惊讶地问道:“这是你做的?” 果然还是能看出来的。 童彦洗完脸,从毛巾架上拽下一条毛巾,一边擦脸一边朝门口走过来:“对呀,你不是特想要我给你做的衣服吗?喏,这就是了。”许十安说的那句话他其实一直记得,只是一直没时间动手罢了。 “衣服?领带是衣服吗?”许十安拿领带尖轻轻拍在童彦的脸上,微笑着问,“我都说了那么久了,怎么今天才给我?”嘴上责怪着,心里却甜丝丝的。 童彦不耐烦道:“我说是就是,你哪那么多问题呀,不是说了这是给你的奖励了吗?” “奖励什么?”许十安好奇。 “奖励你昨天的表现啊!” 许十安的笑容更深了:“那我要是每天都好好表现,是不是每次都奖励我一条?” 这个笑容真是让人招架不住,但是这个提议更让人招架不住,必须扼杀在襁褓中。童彦照着许十安的胸口推了一把:“想得美!” 许十安说:“帮我系上。” 童彦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领带熟练地给他打了个温莎结:“知名设计师沦为富二代的穿衣工,天之骄子也有堕落的一天!”童彦“唰”地一下把领带结推到了头。 许十安自己松了松,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宝贝!” 童彦歪着脑袋,眯起眼睛指了指自己的侧脸,许十安马上低头送上香吻一枚。 同居生活真是既节能又环保,开一辆车上班,盖一张被子,一起吃饭还一起洗澡,路上讨论个工作也很有效率,嗖一下就到公司了。最关键的是,好开心! 童彦的小“书童”也颇为好使,按照他的意思找了不少风格示意图,童彦拼命忍着自己画图的冲动,拉着设计师们开了一个说明会。 投影仪打开,空气中的灰尘在灯光中开始打转。童彦看了看在座的众人,都挺脸儿熟的,但是叫得上名字的没有几个。他又悄悄瞥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许十安,这位大爷抱着个笔记本,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在屏幕前对着手机按来按去。童彦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嘿,天天爱消除! 行吧,老板开会带头玩手机,童彦十分苦闷地开始了自己的说明。 他的PPT页数不多,大多是图片,想要通过这些图片传递出自己的设计理念,没一会就讲完了。 “今天的说明会就到这,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如果没有问题就回去按照自己的理解开始出草图了。”童彦说完看了看在座各位的表情,好像都挺懵的啊。 大家叽叽喳喳了一阵,终于有人示意要说话,是负责正装的一个设计师,名叫李如瑾。 李如瑾先是看了许十安一眼,然后才问:“童总监,这个风格跟以前比差别很大啊,突然改变风格我担心原来的消费者接受不了。” 要是以前,童彦可能直接回她“有差别才会有突破”之类的,但是这次他犹豫了,他不能总是这么任性,他得为许十安考虑,童彦瞥了瞥还在玩游戏的某人,屏幕上闪动着炫目的特效,哗啦啦消除了一大片。 玩的真好。 “在这个圈子呆久了,我们特别容易犯一个毛病,就是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我告诉你该穿什么你就穿什么,我告诉你这一季的流行趋势是什么就是什么,忽略了消费者也是有感受,有判断的个体。我们过于低估了消费者的审美能力,又过高估计了自己的设计能力,如果这件衣服穿在他们身上没有违和感,就算跟以前的风格不一样,他们也会接受的。不知道我这么说大家理解吗?” 与会的设计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装明白呢,也许因为许十安在,谁也没再多说什么,童彦便让大家都散了。 设计部的人陆续走光,冯培书离开的时候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童彦这才踢了踢许十安的鞋子,斜眼问他:“许董,玩第几关了?也不说个话,拿会议室当游戏厅了哈?” 许十安不紧不慢地锁上屏幕,抬头笑了笑:“童总不是说得挺好吗,我看也不用我说什么了。而且吧,我什么都不说,他们摸不透我的想法,总不能一上来就暴露我们俩是一伙的吧,那样也不好,以后就没人敢说真话了。” 其实许十安的真实想法就是怕童彦被欺负,替他坐镇来的。 童彦不言语,许十安便站起来哄人:“我刚才听了你那个配色和年代感的建议,感觉有点chic,说不定会爆。”许十安坐到会议桌上,把童彦拉到自己两腿中间,“但是呢,他们可能一时半会跟不上你的想法,这个时候你不能一看他们不行就亲自上手,知道了吗?” 童彦卷着许十安的领带,板着个脸小声说:“我还以为你没在听呢。” “问你话呢,知道了吗?”许十安拍了童彦屁股一下。 “知道了。”童彦说,“你想要的是一个脱胎换骨的设计团队,而不是一个跳槽的设计师,我领会精神了吗?” “领会的不错!” 两人密谋完毕,许十安先回了自己办公室。童彦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准备泡一杯咖啡给自己提提神,他走进去,发现咖啡机里没有咖啡豆了,就去储物间里翻找。 茶水间里又进来两个人,有人撕开零食包装,“嘎吱嘎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真没见过这样的总监,这么重要的设计方案,他倒好,拿几页东拼西凑的PPT就打发过去了。” 童彦:“……” 他的动作定住,这个时候自己总不能出去吧,只好悄悄关上了储物间的房门。 这时就听另外一个人说:“你不知道,现在有些所谓的设计师,就那么回事,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钱到手了就行,有的连时装图都不会画呢。” 这点童彦倒是认同,可他不画不是不会啊,是许十安不让他画啊。 “就说是呢,关键是我听说这个总监啊,最开始在ANNA-X的时候就被Alex包养了,Alex可宠他了,卖了车子也要给他开发布会。” “啊,真的吗?这么劲爆!” “真的!” 手里的咖啡豆被童彦捏得嘎巴响,他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自己这是什么隔墙有耳的体质啊,走到哪都能听见别人说他八卦。但不知为何,童彦这一次好像没那么在意了,别人说他什么也动摇不了他对许十安的信心。你们说着,我听着。 “你喝咖啡吗?”外面又说,“好像没有咖啡豆了,我去储藏室拿点。” 童彦的心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他听别人嚼自己舌根的时候,内心可以用毫无波澜来形容,毕竟老董事长都嚼过他呢,现在再听这俩人简直太小儿科。可是一听她们要来储物间可真的吓坏了,慌忙扳上门锁,还用后背使劲抵在门上。 门把手动了动,外面的人没拧开,于是说:“门好像锁住了,去找行政部的人开一下吧。” 茶水间又恢复了安静。 童彦总算松了一口气,这要是看见他在里面,那可就太尴尬了。他咖啡也不喝了,扔下咖啡豆,迅速开门溜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冯培书见他慌慌张张地回来,关心道:“童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脸色不太好。”刚才他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就剩许十安和童彦了,冯培书不禁脑补了一场霸道总裁非礼漂亮设计师的戏码。 童彦抚了抚胸口,给自己顺气,摆摆手说:“啊,没事没事,茶水间有大耗子,吓我一跳。” 冯培书:“……” 入了夏,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天儿一热,人就容易烦躁,如果天又热,又得跟好多人掰扯设计思路,那简直是烦上加烦,关键你还不能代劳。 童彦一方面得忍着自己亲自出手的冲动,一方面又得苦口婆心地给别人指明方向,为此憋出了好几颗痘痘,就跟又经历了一次青春期似的。 好在他的痘痘没白长,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公开处刑”,童彦连拖带拽,终于把设计团队的审美和他拉到了一个水平上。 许十安在自己办公室看过所有的设计图后兴奋不已:“如果下一季都是这种款式,我立马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换成自己家的,天天穿不带重样儿的。” 有了这套设计,许十安觉得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童彦坐在许十安对面,正对着和Tina借来的公主镜挤痘痘,两个食指的指甲盖一对,噗,一颗痘痘结束了他的生命。 “你这是想要自己给自己代言吗?”童彦从上到下瞟了许十安一眼,“我觉得行!” “我觉得不行!”许十安双手抱胸,靠在椅子里严肃地说,“别人都金屋藏娇,你倒好,到处让我抛头露面,不怕贼偷还不怕贼惦记吗?” 童彦笑了,反驳道:“我没看出来你哪娇啊?我也没有金屋,只有一个狗窝,你让我把你藏哪?” 许十安想了想:“那就藏在心里吧!” 童彦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许十安站起来,绕过老板桌走到童彦身边,状似不经意地说:“还挤痘呢?挤干净点儿啊,不然参加伦敦时装周多丢人。” 童彦手一哆嗦,挤到了肉,哎呦了一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伦敦时装周,”许十安用一种格外温柔的目光看着童彦,抬起手捏了捏他不可思议的脸,“YG每年都会参加,今年就是你的了。” 一个来自中国的设计师,在一年里上了四大时装周里的两个,这是什么概念? 童彦觉得自己不单单是隔墙有耳的体质,还特么是个锦鲤的体质啊——遇见许十安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锦鲤事件。 第74章 团欺 一大片阳光搁着落地窗洒向地面,灰色的地毯被打出一排浅黄色的菱形格纹,一名男模穿着最新出炉的春夏新款从地面的格纹上走过,每个造型都能换来围观人群的一阵低呼。 童彦站在走廊尽头,一边咬着指甲一边观看试衣模特对服装的展示。周沫站在他身边,为了这次试衣,童彦特意把周沫叫了过来。 趁着模特换装的空档,童彦用胳膊碰了碰周沫:“周老师觉得如何啊?” 周沫伸出拇指和中指,捏着眼镜腿正了正镜框,特别淡定地说:“再看看。” 哎呦喂,这认真劲儿! 试衣模特又换了一身衣服,童彦上前将半袖衬衫一边的下摆塞进了裤子里,一边垂在外面,又随手从架子上抄起一顶草编爵士帽,扣在了模特的头上,一股清新的度假风扑面而来。 周沫说:“对于YG来说,这样的设计已经算是改天换日了,但是对于你……”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我什么?”童彦问。 周沫继续说道:“也就是正常发挥吧。” 周老师果然严格! 童彦觉得,这回的设计可不是什么正常发挥,没有了周沫这个左膀右臂,他一个人孤军奋战,还得指挥一帮明明是老油条的新兵蛋子各就各位,掰开了揉碎了给他们灌输设计理念——说洗脑也行,硬生生把他们满脑子的村干部洗成了都市雅痞,这可不是赵本山和陈冠希一张街拍照片就能混淆的了的! 好与不好一目了然。看到自己设计的衣服有了脱胎换骨的感觉,设计师们逐渐也就把童彦的地狱式改稿抛到脑后去了。 难得周沫今天过来,下班后,许十安叫上魏识尘,攒了个饭局。魏识尘提议去撸串,其他三人附议,于是四人再次同坐一席。 服务员递了张菜单过来,然后就开始热情地给他们介绍:“我们的羊肉全部来自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 “只用一岁以内的羔羊肉,自然放养是吧,”魏识尘特别自然地接上了后面的词,他笑着对服务员说,“老来,都知道,你先忙去吧,一会儿我们点完了叫你。” 穿着蓝色运动服的服务员尴尬地笑了笑,走了。 许十安把菜单拿到童彦面前给他看,问他:“要吃什么?” “吃串串,吃大又又!” “好好说话。” “吃大肉肉。” 魏识尘抢过许十安手里的菜单说:“他们家没几样东西,一样来一份就行了,羊肉串先要四十个,不够再要,大腰子八个,一人俩,齐了,喝点儿什么你们?” “咱们仨啤酒,给童彦要一听王老吉就行了,他最近上火。”许十安问魏识尘,“你没开车吧?” 魏识尘:“没开,开了还得找代驾,太贵了请不起。” 许十安白了他一眼,童彦一听却不干了,抓着根筷子敲杯抗议:“凭什么你们仨都喝啤酒,我就得喝王老吉啊!” 许十安:“都喝酒了一会儿谁开车啊?” “那也可以让沫沫开啊?” 正在嗑瓜子儿的周沫:“?” 有他什么事儿啊! 许十安转头捏着童彦的脖颈,使劲摇晃了两下:“因为你前科累累,还不自觉点儿。”说完叫道,“服务员,点菜!” 差点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服务员又倒退回来,念了一遍菜单又走了。 童彦心里留下了两行悔恨的热泪!还让不让人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啦? “童老师。”魏识尘叫了童彦一声。 “您老师。”童彦老大不高兴的。 “好久不见童老师,我都快认不出来了。”魏识尘没话找话。 “一个鼻子两只眼,有什么认不出来的!”这么多年情敌白当了? 魏识尘在童彦脸上打量一番,说:“哎呀,董事长家的伙食就是好,养得我们童老师连美人痣都长出来了!” 童彦:“……” 他摸了摸自己还没褪干净的痘印,哼了一声。 许十安捏着童彦的下巴转向自己,借着灯光说:“来,我看看。” 童彦以为许十安要给自己拔创,嘟着嘴给他看,没想到他落井下石:“长在嘴边的叫美人痣,他这个都长到鼻子边上了,明明是个媒婆痣!” 童彦好心塞,他向周沫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周沫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你们不能这么说。” 听到这童彦想,还是沫沫疼我,然后就听见他接着说,“长在女的脸上是媒婆痣,长在男的脸上就得叫月老痣了!” 童彦:“……” 三人眯着眼睛相视一笑,干得漂亮! 童彦一口老血卡在胸口,心里暗暗念叨:诅咒你们全都长痔——痔疮的痔! 服务员把羊肉端过来,童彦终于逃出了许十安的魔抓,不一会,十根羊肉串就烤好了,“滋滋”冒着油花。魏识尘举起酒杯说:“来来来,咱们喝一个吧,庆祝童老师高升。” 童彦撇撇嘴,端起王老吉小声嘀咕:“酒都没有庆祝个什么!” “话不能这么讲,只要感情有,喝啥都是酒。童老师,先干为敬啦!” 童彦欲哭无泪,越喝越上火。 放下酒杯,魏识尘捞过酒瓶给三人满酒,接着问童彦:“听我们周老师说,您要去英吉利啦?” “且呢!”童彦不能喝酒,准备把好吃的肉全吃了,一丁点也不给这三个没良心的留。他拿起调料包撕开,咵咵给自己倒在盘子上。 “哎呦呦,大名鼎鼎的腐国,那许总您可得把我们童老师看好了,再给洋鬼子拐跑了。”魏识尘说完朝许十安使了个眼色。 没想到许十安却说:“这次我怕是去不了了。” “啊?”童彦从来没听许十安说过不跟他去时装周的事情,“你,你为什么不去啊?” 许十安把烤好的肉串放到架子上:“没跟你说是想看看要是最后能去就去了,现在看来还是不行,集团这边要重新设计VI系统,还要给新旗舰店选址,设计全新风格的店面,还有那么多老款商品要消化库存,线上的店铺也要跟着改版,事情太多了,我实在走不开。”许十安说着搂了搂童彦的腰,“既然小魏问了,我也不好再瞒你了,抱歉。” 童彦一下慌了,没有许十安,没有周沫,只有他自己和一个陌生的团队,万一秀场出现问题怎么办?万一再有什么和平团体来散步怎么办?明明还没离开中国,童彦已经开始担心时装周的行程了。可上次的时候就不会,只要有许十安在,似乎就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事情。 童彦失落地咬着肉串,一岁的羔羊肉也提不起他的兴趣了。他看向许十安:“那万一出什么事儿我一个人怎么应付的了啊?” 许十安拍拍他的大腿:“没事儿,我让Tina跟着你,她能解决的让她解决,解决不了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魏识尘拿下一串大腰子递给周沫,接茬儿给俩人捣乱:“许总,您得给童老师准备个锦囊妙计啊,时不时地拆一个,省得童老师心里没谱。” 许十安闻言掏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黑卡放到童彦手里:“不用锦囊妙计了,这张卡你拿着,随便刷!” 童彦愣了,看着手里磨砂质地的卡片,莫名有点心慌,这是有钱了吗? 魏识也看得尘瞠目结舌,总裁太霸道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出发的前一天。 童彦把行李收拾得七七八八,累出一身汗,干脆直接去浴室洗澡。许十安见他行李箱没关,走过去蹲在地上帮他检查,等到童彦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许十安正拿着一堆小包往他行李里塞。 听见身后的动静,许十安也没抬头,只是说:“你怎么出门也不带个备用药啊,创可贴,碘伏棉棒,牛黄解毒,白加黑什么的还是备一点,我把家里的药给你装上了。还有,那边是英式插头,你带的是欧洲的,用不了,我给你拿了一个万能转换插头放你装数据线的包里了。” 童彦没有回答,任由许十安婆婆妈妈地把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东西塞进行李箱。行李箱合上的时候,像一只吃撑了的大嘴怪兽,稀里哗啦地往下掉东西,许十安好不容易才填鸭似的把箱子扣上了,余光一撇,一双光溜溜的脚丫站到了旁边。 许十安的目光撞在童彦白纸一样的脚面上,几乎透明的皮肤让下面的骨头和血管根根分明,也让童彦的双脚看起来越发显得纤细而单薄。 “怎么不穿拖鞋就……”许十安的话说了一半,另外一半被抬头闯入视野的画面生生噎了回去。 童彦岂止没穿拖鞋,他什么也没穿,赤条条,光溜溜地就出来了。头发上的水珠尚未擦干,啪嗒啪嗒沿着卷曲的发梢流到脖子上,流到胸口,湿漉漉一片。童彦笑模笑样地看着许十安,一双弯弯的桃花眼里映出无边春色。 趁着他发呆的空挡,童彦左脚轻轻一抬,踩上了许十安的胳膊,脚底又湿又凉。 许十安握住童彦的脚踝,沿着他白皙的小腿一路向上,干脆直接站了起来,童彦轻轻一蹦,就挂在了许十安身上。 童彦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我缺什么少什么不会去那边买吗?只有一样,花多少钱都买不着。” 许十安抱着他往床边走:“什么?” 童彦湿哒哒的嘴唇在许十安的唇角碰了碰:“你呀!” 许十安轻笑,托着童彦屁股的大手动了动,童彦一哼,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正好被许十安压在了床上。 “我本来想着明天你要坐国际航班,今天就放过你算了,结果你还非得往枪口上撞,”许十安一手撑着床垫,另外一只手抚弄着童彦的湿发,水分未干的头发黑得发亮,他继续说道,“那就别怪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十安的上身虽然撑在空中,下身却和童彦紧紧相贴,童彦双手勾在许十安的脖子上说:“恭什么敬啊……老公!” 童彦嘴角翘着,眼梢弯着,眸子里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娇中带俏,俏中带笑,风情万种还滑不留手,尤其是最后这一声“老公”,简直要把许十安叫成一只“香酥鸭”。 许十安伏在童彦耳边,用粗哑的声音命令他:“再叫一遍!” 童彦笑得更放肆了,转头凑近许十安的耳边说:“听好了,小老公!” “啊……”童彦惨叫一声,锁骨上多了一圈圆形的牙印儿,许十安抬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童彦,低沉的声音宛如琴弓划过的大提琴:“一会儿就让你知道知道,我到底是大老公还是小老公!” 第75章 匿名照片 这次的系列名叫“苍水碧月”,倒也不是故弄玄虚,只不过童彦选择的主打色对应了传统中国颜色中的“苍色”、“水色”、“碧色”、“月色”,清淡雅致,诗意绵绵。 童彦到了伦敦以后就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面试模特,试妆,确认秀场最终效果,接受各种采访。许十安虽然不在身边,但是想着他们都在为同一件事情努力,按照他们的理解重塑YG,赋予它新的生命,分离的苦恼似乎就没那么明显了。 大秀前一天,童彦检查完后台所有的展示服装,嘉宾模特的手办,T台,观众席,觉得没问题了才回酒店。他一头栽进厚厚的床垫里,浑身无力,身体的使用已经到了极限,眼皮也重得抬不起来,只有一个地方不知疲倦地跳动着,声音越来越大。 他翻了个身,用枕头压住头,可那些巨大的心跳声似乎是从体内传出来的,依旧在他耳边徘徊。 童彦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这会许十安应该在办公室,他掏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明天就要开秀了,我好紧张。 信息刚发出去没一会儿,许十安的视频通话请求就打了过来,童彦理了理头发,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出现许十安的面孔,他还打着自己送的那条深蓝色领带,坐在熟悉的办公室里。童彦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怎么了,我的大设计师,有什么可紧张的。” 童彦低下头,屈膝抱住双腿:“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怕别人不喜欢。” “这可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啊,我的设计师对自己设计的作品一向都是自信满满。” 童彦抬起头,对着与他相隔万里又近在眼前的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许十安忽然凑近镜头问道:“是不是想我了?” 童彦点点头。 “要不我现在飞过去,还能赶上你的谢幕。” 童彦摇摇头。 “那你就得乖乖的啊,别胡思乱想了,你有多棒自己还不清楚吗?” 童彦对着屏幕眨了眨眼,似乎心跳得没那么厉害了,可能他就是想听许十安跟自己说说话吧。童彦向后趟去,侧着身子,把手机放在了旁边的枕头上:“我好累啊!” 许十安的头歪了歪:“全都是小安子的错,不能为大设计师分忧解难,小安子自愿领罚。” 童彦弯起嘴角,这家伙当着他的面嘴巴可没有这么甜,现在隔着十万八千里倒乖巧起来了。 他问许十安:“怎么罚?” “当然是你说怎么罚就怎么罚了。” 童彦笑笑说:“我现在脑子转不动,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说完几乎快要阖上眼睛了。 “可以啊,你慢慢想不着急,但是说好了,罚什么也不能罚我不许上床。” 童彦心想,怎么会。 许十安看着童彦渐渐闭上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困了,不去洗澡就睡觉了吗?”他的声音低抵的,传到童彦耳朵里就像一把细长的耳勺,轻轻在耳朵里骚刮,舒服极了。 童彦拉了拉被子:“你陪我聊天可以吗,睡着了就明天早上再洗。” 许十安说:“要不我给你唱歌吧。” 童彦点点头。 许十安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把办公室的房门关严,又走回椅子里,他把手机立好,趴在桌子上对着镜头唱道: “Baby take off your coat Tell me all about your day And if you feel a little stressed I can take the pain away …… Let me sing you to sleep I'm singing you to sleep Lay your head on the pillow ……” 许十安没唱几句童彦就睡着了。他凑近屏幕,伸出一根指头,在虚空中细细描摹童彦的眉眼,轻轻说:“辛苦了宝贝,晚安!” 如果把童彦参加的这两次时装周做个对比就会发现,纽约时装周幺蛾子频出,鸡飞狗跳;伦敦时装周各方面都进展得格外顺利,一切井井有条。童彦觉得,这两次一次有许十安跟着,一次没许十安跟着,有他在就没好事,可见他还是在公司镇宅比较好,这样大家都省心。 童彦一边在后台帮模特整理衣服,一边偷偷腹诽许十安,真盼着时装秀快点开始,快点结束,他也好快点回家。 没有超高人气的模特助阵,没有博取眼球的噱头花样,这场服装秀回归了发布会的本真。这一季,童彦选择了带着点复古气息的“古巴领”用在短袖衬衫上,袖口采用翻折设计,让袖身看起来更立体。短袖衬衫里面搭配不同颜色的圆领T恤,下配同色系的直筒休闲裤,简洁利落的裁剪,鲜明的配色风格,一改人们脑海中对YG的刻板印象。 辛辛苦苦准备了好几个月的发布会,几十分钟就结束了。童彦如释重负,回到后台,什么都没看清呢,就听见耳边“嘭”地一声,眼前炸了个金光四射。 纷纷扬扬的金色亮片从空中落下,把童彦喷成了一件金光闪闪的行为艺术品。他拨开脸上的碎片,发现Tina不知何时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捧着好大一束与“苍水碧月”同一颜色的玫瑰花,每个颜色两三层,由深到浅,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Tina说:“这是Alex老早就让人定制的玫瑰花,跟发布会的主题一个颜色,他说祝贺你,辛苦了!” 简简单单六个字,说得童彦脸上发烫,心里回甜,许十安太有心了,这些花的颜色可不常见,也不知道他从哪搞的。 童彦接过花,下意识地对Tina说:“帮我跟他说谢谢。” Tina笑得暧昧:“还是你回去自己跟他说吧。” 童彦没时间仔细琢磨这些细节中酝酿的情意,他马上就被捉去接受采访,之后还得去afterparty上应酬嘉宾。直到把大部分的宾客都照顾了一遍,童彦才好不容易躲到吧台的角落要了一杯水喝。 许十安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在英国喝酒,童彦心想,不喝就不喝吧,老这么防贼似的防着他,弄得他一点酒瘾都没有了。 “童先生。” 听见有人叫他,童彦转身,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英国男子对他伸出右手。 童彦慌忙与他握手问好,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位英国绅士,印象里刚刚也没见过,年轻人自我介绍道:“童先生你好,我是中央圣马丁艺术学院的校长助理,我叫Alan,我们的校长想和你谈谈,不知道你是否有时间?” 圣马丁是世界四大服装设计学院之一,童彦大学毕业后一度想去圣马丁读研究生,种种原因未能成行,他顺着年青年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人群中站着一位身穿红绿条纹西装的中年人,脖子上尺寸夸张的大红色领结颇为引人注目,活像个包装精美的圣诞礼物。这就是圣马丁的校长吗?还真是不拘一格。 童彦收回目光,说当然可以,问助理怎么称呼校长?助理说:“他叫Robert Wilson,叫他Robert就可以了。” 童彦点点头,放下水杯与校长助理一同走过去,穿得跟个礼物似的威尔逊校长梳着一个花白的背头,微笑着朝他伸出双手:“恭喜你,童,服装秀非常精彩!” 童彦受宠若惊地接受了这个拥抱:“谢谢威尔逊校长,见到您是我的荣幸,我能跟您合一张影吗?” 威尔逊校长爽快道:“当然。” 童彦掏出手机递给Alan,自己站到威尔逊校长身边来了个亲密的合影。 两人寒暄几句后,校长对童彦说:“童,我很喜欢你的设计,你的男装和女装都很有特色,我一直在找这样的设计师,能把东方的审美意境和西方的时尚元素完美融合,你做到了。” 童彦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礼貌地道了谢,威尔逊校长又说:“我们明年有一个和中国的交换生项目,我需要一位像你这样的讲师给学生上一些实践类的课程,不知道你有兴趣没有?” 不是吧,威尔逊校长居然让他去圣马丁当讲师? 他又重复了一遍校长的话,校长微笑着肯定道:“是的,课程里有一部分是面授,还有一部分可以通过网络远程教学,所以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童彦惊讶地眨眨眼,感觉校长身上的红红绿绿越发显得可爱起来,校长这不是圣诞礼物啊,这分明就是圣诞老人嘛,来给他送礼物的圣诞老人! 不过比起去给别人当老师,童彦宁愿去当学生。他觉得自己这点料,自娱自乐还算可以,要他授人以渔,他想起了自己是怎么逼YG的设计师就范的,那都能让他上火长痘,要是教一群桀骜不驯的学生,还不得满脸大包? 童彦不是谦虚,是真怕自己胜任不了,YG的工作也脱不开身,就婉拒了。校长也没强求,只说如果他不着急回国,欢迎他来学院参观,如果什么时候改变了想法,可以随时与他联系。 留下一张名片,校长便没再多打搅童彦,带着助理去找杂志主编聊天了。 童彦拿着校长的联系方式,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送走所有嘉宾和客人后,童彦和最后一批同事回到了酒店,长绒地毯踩在脚下软绵绵的,更显得四肢乏力,他恨不得立刻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一觉。 Tina帮他捧着花,边走边说:“Alex让我们明天多玩一天,后天再回北京,你有什么安排吗?” 童彦想了想:“你们去玩吧,我自己随便逛逛就行。” Tina说:“那可不行,Alex让我必须跟着你。” “你跟着我管什么用,要是遇见坏人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啊?”童彦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停下脚步,从Tina怀里把花接过来,“明天睡醒再说,别叫我,我要睡到自然醒。” Tina无奈地离开了。 童彦从口袋掏出房卡,打开房门,刚要迈步进去,感觉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地毯上躺着一个白色的大信封,好像是被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谁会在这给他送信啊?难不成是许十安给他的什么惊喜吗? 童彦把花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关上门,弯腰捡起信封,没想到信封没有封口,夕羽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掉了出来。那是一些黑白照片,好像是在夜晚拍的,不怎么清楚,童彦蹲下细看,这一看不要紧,脑子里“轰”的一声,整个人都傻掉了! 照片中的建筑不是别处,正是他以前经常光顾的fancy酒吧,酒吧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东倒西歪的醉汉——他自己! 童彦马上回想起了那个几乎快要被他遗忘的夜晚,因为萧奕,他喝得不省人事,还跟一个现在都不知道是谁的陌生人发生了关系。 这些照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伦敦的酒店里?给他看照片的人到底是谁?是什么意思?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给现在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顶多就是让自己恶心那么一下而已。难不成有人要拿这个威胁他,或者威胁YG吗? 童彦有些懵了。 他跪在地上,心情复杂地将手伸向那叠照片,一一滑开。那里藏着一个真相,一个他曾经非常想弄明白,现在却觉得非常害怕的真相。 一张张照片排列在一起,如同漫画一样将那晚的经过铺陈出来。 他坐在台阶上等周沫开车接他,一个高大的男子从酒吧出来,把他从地上拉起,因为角度问题,这一张男人的脸并没有拍清楚,但是童彦却觉得那身材他无比熟悉。他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心里乱作一团,怎么会这样?他甚至觉得有些恐怖,像是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一样。 童彦难以置信地继续向下寻找答案,终于在后面的照片上看清了许十安的脸。 作者有话说: 这个照片以前出现过的。歌名叫sing you to sleep 第76章 许·没好心·安 童彦从没想过有一天看到许十安的脸会觉得如此陌生,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他最纠结无助的日子。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没人告诉他,他还能相信谁? 浑身的力气似乎都在看到许十安的那一瞬耗光了,童彦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什么在英国好好玩,什么去圣马丁当讲师,统统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现在就想当着许十安的面把事情问清楚,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童彦便一刻都等不了了,他现在就要回去,立刻,马上。 拖着疲倦的身体,童彦收拾好行李退了房,改签了机票,搭乘当晚最后一架航班回了北京。他只在登机后给Tina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自己有事先回去了,叫她别担心。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童彦第二天下了飞机就直奔许十安的办公室。 彼时,许十安正在接听Tina的电话,Tina一觉醒来,发现他们家大设计师一个人跑路了,登时惊得睡意全无,赶紧给她老板打电话通风报信。 许十安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掐着眉心,之前什么都好好的,怎么临了了倒不按常理出牌了呢!回来就回来吧,没准是真的想自己了呢,许十安只好这么臭不要脸地安慰自己。 Tina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地解释,许十安忽地听见自己办公室的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了,电话里的失踪人口拖着个行李箱,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不缺胳膊不短腿,就是看着有点吓人,活像拖着个长刀要来砍人! 许十安立刻打断Tina说:“他已经回来了,现在我办公室呢,没事挂了!” 话音刚落,童彦已经直愣愣地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不等许十安嘘寒问暖的话说出口,甩手就把一叠照片仍在了他的面前。 “许总,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身上风尘仆仆,声音冷若冰霜,鼻子里还呼哧呼哧的,再加上这个泾渭分明的称呼,嶼许十安觉得……好像不太妙啊。但他依旧没太当回事儿,直到低头去看桌上的东西时,心里终于“咯噔”一下,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 许十安第一反应是,完蛋了,这下真要跪搓衣板了!第二反应就是,这些照片怎么会跑到童彦手上? 他拿起照片,迅速翻了一遍,确认跟他上次看过的一模一样。许十安稳了稳心神想,得先把童彦安抚好,别的以后再说。他抬起头,果不其然,童彦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眼睛又红又肿。 “为什么不告诉我?”童彦声音沙哑地质问,满腹委屈,“为什么装作我们根本不认识的样子?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吗?” “你听我解释,”许十安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童彦身旁试着去抱他,却被推开了,许十安机敏地觉得,这个时候再油嘴滑舌恐怕会死的更惨,他只好有啥说啥,争取坦白从宽,“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酒吧喝酒,然后你就来了,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什么大学生,后来才发现,你是那个给我面试的设计师。” 童彦恨恨地瞪着许十安:“你对这件事怀恨在心,所以就一声不响地把我睡了吗?” “不,不是。我是真的被你吸引了,我的眼睛一整个晚上都没法从你身上挪开,你不工作的时候跟工作时完全是两个状态,你工作时像个机器,私下里却……” 童彦怒视许十安:“私下里怎么了?” 许十安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嘴角:“私下里像个精灵,不声不响地就把我的魂儿给勾走了,所以你离开的时候我也跟了出去。” 童彦哼了一声,把头别向一边,对许十安的甜言蜜语不为所动。 “我出去后就看见你一个人倒在门口的台阶上,周沫却不见了,我这么怜香惜玉的人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被别人捡走了怎么办?” 童彦:“……” “我问你需要搭车吗?搭车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照不宣吧,你看了我一会,似乎没有认出我,然后就朝我伸出了右手。所以是你选了我。” 他还有理了!童彦梗着脖子说:“行,就算我是自愿的,可你为什么第二天一声不响地就走了?” 说到这,许十安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转过身去,从桌子上拿起薄荷糖倒出一颗放进嘴里,嚼了几下才说:“因为你认错人了。” “我认错人?” 许十安缓缓说道:“你把我当成了萧奕,你对着我喊他的名字,让我别走,别离开你。在床上。” 童彦:“……” 童彦闭了闭眼,睫毛轻颤着想,怎么会这样!一定是他喝多的时候说的梦话。他看着许十安的侧脸,颌骨一动一动地嚼着薄荷糖,他知道许十安生气了。童彦心有不甘地辩解道:“我们刚分手,我那时还不认识你。” 没想到许十安忽然转身,一把将他抱住,这次童彦没有拒绝。许十安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气之下一走了之。后来我在酒吧帮你解围,也是觉得你肯定能把我认出来的,我并不是想故意瞒你,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总不能自己说,“嘿,我们认识,那天咱俩睡过,你不记得啦?” 童彦埋在许十安的胸口,被他独特的香水气味包围,他觉得自己快要中了这个味道的毒了,或者是许十安的毒,他委屈地说:“我第二天什么都不记得,你是谁我一点都想不起来,我还被周沫逼着吃了一个月的阻断药,那个药让我好难受,恶心,呕吐,不然在工厂看见那个女孩跳楼也不会反应那么严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告诉我?” “你吃了药?”许十安不知道童彦为他吃药的事情,估计是周沫问他细节,他什么都想不起来才会以防万一,许十安扶起哭成泪人的童彦,“真的对不起,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雇了你,因为我那时确实需要一个设计师,我见过你的作品,不是什么阴谋,也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只是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我的控制了,既然你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怕说出来徒增你的烦恼,没准你有顾虑就不来我的公司了。” “你糊弄谁呢,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你不说,那为什么在一起了还不说?”童彦隔着许十安薄薄的衬衫使劲掐他,“你就是没安好心!” 许十安不是没安好心,他天天那么忙,要不是童彦今天提起来,他自己都快把这茬给忘了。他揉着童彦的卷毛说:“好好好,我没安好心,我一肚子贼心烂肺,我就是看见漂亮设计师见色起意,走不动道,非要把他搞到手不可,行了吗?” 童彦:“呜呜呜……你不知道我看见那个照片的时候有多紧张。” 许十安问他:“紧张什么?” “我又不知道是你,万一是个又老又丑的男人怎么办,我不是亏大发了吗?我还想,完蛋了,又要有人拿我的‘黑历史’出来曝光了,要是明天我因为这个事情上了头条怎么办啊,那我们花这么多心思设计的服装不是白费了吗!” 这回轮到许十安无语了。 “放心吧,你喝多了虽然不记事儿,但是当不住你审美在线啊,吃不了什么大亏,你不知道你那会是怎么看我的,去面试泳装模特穿那么少,被那么多人看,也没一个像你那么赤裸裸。” 许十安居然还有心思拿他开玩笑,童彦气鼓鼓地说道:“你这个大混蛋,你骗我,偷窥我,跟踪我,就是不说喜欢我,好不容易我坚定信心了,你又给我弄出来这么一出,你说我要是跑了怎么办?” 许十安缓缓将童彦扶起,捧着他的脸擦干颧骨上的泪水,他说:“跑了我就再把你追回来,你跑到天涯海角我就追到天涯海角,我这么个混蛋就算再一无是处,但好歹他爱你呀,你就认了吧!” 童彦不哭了,也不掐人了,木头似的挺在许十安怀里,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许十安觉得自己的腰上圈上了一双手臂,软呼呼的,童彦把头埋到他的颈窝低声说:“幸好是你。” “什么?”许十安没听清。 童彦:“我说幸好是你,不是什么路人甲乙丙丁,怪不得你不让我喝酒呢,以后你让我喝我也不喝了,要是照片上的人不是你我肯定得难过死,我谁也不愿意,我就要你!” 许十安长吁一口气,终于笑了。 童彦闷在他怀里,颠三倒四地说着一堆废话,许十安在他头顶亲了亲,手上温柔安慰着他。童彦念叨了一阵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谁把这个照片放到我房间的啊,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许十安愣了一下说:“别担心,我会找人查清楚的。” 其实还用查吗,早在他看见照片的那一刻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许十安抱着童彦,目光向他身后的书柜上飘去,那里摆着一张他父亲的照片,远远瞧过去一团和气甚是儒雅,唯有一双眼睛目光如炬,似乎在静静地观察着房间内的一切。许十安的眼眶微微颤抖,眼神也不复温柔,冷冷地与那目光碰在了一起。 第77章 踢场子(上) 童彦去时装周的这些日子许十安一直没闲着,他和赵大仁在为YG的全新旗舰店选址。 店铺最终定在了赵大仁某个shopping mall,最好的商圈,最好的位置,房租还打折,赵大仁这个白衣骑士真是太仗义了。 等到年底原来的租户合同到期,许十安便紧锣密鼓地安排装修,装修完,上完货,正好也开了春,童彦设计的男装终于挂到了YG全新的旗舰店里。 许十安找人算了算,挑了个良辰吉日准备开业。一切进展顺利,就是关于要不要请他爹这事比较犯愁。 请了吧给童彦添堵,不请吧又不合适。磨蹭来磨蹭去,就把这事儿拖到了开业的前一天。许十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自己暗示了一下老头身体不好,就别打扰他老人家清修了,于是开业当天,他自己、童彦、赵大仁、还有YG的明星代言人以及一位男性时尚杂志的主编一起出现在了剪彩现场。没老头什么事。 几人拿起剪刀摆好pose,许十安发现童彦离得远了还特意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在一片炫目的闪光灯下,“咔嚓”一声便给旗舰店剪了彩。 这些小动作都没逃过赵大仁的小眯缝眼。 许十安以前对身边的人哪会这么在意啊,睡过了可能都不记得人家长什么样。赵大仁没用多少时间,就找到了许十安脱离他们小团体的理由。 剪彩完毕,几人领着嘉宾媒体进店参观,赵大仁趁着人多悄悄问许十安:“安子,我说让你找童彦做设计,没说让你睡他吧?” 许十安并不避讳赵大仁,挑起一边嘴角说:“对不住了大仁哥,忘了跟你报备,小弟先上岸了。” 赵大仁的眼睛睁大了一圈,随后又恢复了原状,他当许十安只是图个新鲜,没想到是从良了,这还真让他有点意外:“不是吧,你不跟我们玩了,我连忽悠小姑娘小小子的门面都没有了。” 许十安笑笑,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新款的衬衫靠在赵大仁胸前:“大仁哥,人要衣装,赶紧把你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换换吧,我看这件就挺适合你,穿上我们的衣服,谁都能当门面。” 赵大仁:“……” 这就有点严重了。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结婚前怎么玩都无所谓,只要你最后结婚生子,在大家眼里就是好丈夫好父亲。毕竟都是家族接班人,最后还是要在商政两界混的。他们都默许着这个定律,拖到家里实在催得紧了才会结婚,只是没有人会选择公开出柜,那样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赵大仁听许十安这口气还真不像玩玩,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家老头今天没来,是你没告诉他还是他被你气得不愿意来?” 许十安扎心了,侧身让过几个记者,讪讪道:“没跟他说,他身体不好,一直在家修养。” 赵大仁拍了拍许十安的肩膀:“可以啊,你是准备就这么一直搞地下情了还是准备打持久战?老头一时半会儿不管你,不代表就能让你由着性子胡来!” 赵大仁这不管不顾的一句话,把许十安开业的喜气呼啦啦吹了个一干二净。 有些事情其实许十安心里非常清楚,只不过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许运生虽然退居幕后,但是对公司的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带童彦回老家,和他同居,这一切都逃不过父亲的眼睛。那叠照片与其说是敲打童彦,不如说是父亲对自己的一种警告。 许十安觉得,自己总这么逃避确实不是办法。 正想着,童彦忽然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笑着朝他走来,许十安不得不收拾起情绪。 童彦对这个店铺的装修设计非常满意,他和所有来宾一样,也是第一次见到旗舰店的庐山真面目。童彦见他跟赵大仁在一起,走到两人面前说:“这店真不错,感觉咱们家衣服跟这儿卖,起码应该在后面多加个零!” 咱们家?听着这叫一个亲近,赵大仁调侃道:“不如童总监开个高端线吧,就能加零了,我是怕安子舍不得你辛苦啊!哈哈哈。” 童彦朝许十安飞过去一个媚眼:“我都行,看公司怎么安排。” 赵大仁阅人无数,一个人脾性如何,他只看眼睛就能判断个八丨九不离十。像童彦这种桃花眼,顾盼之间眸光流转神采飞扬,必定是个尤物,怪不得把许十安收拾得服服帖帖呢。 许十安可能看习惯了,并不觉得童彦的眼神有什么不妥,他确实舍不得,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以后再说。 两人的眉来眼去悉数被赵大仁看在眼里,他十分瞧不上这种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的傻帽行为,正要再挤兑许十安几句,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三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投了过去。 门口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不待几人走过去,店长先眉飞色舞地跑了过来:“许董,老董事长来了!” 显然,店长的喜悦并没有感染到许十安,反而让他心里的那根弦一下子绷了起来。他看向童彦,童彦眼里明显有些慌张,许十安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没事,他来看看也是应该的,我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就行了。” 童彦点点头,依旧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赵大仁一听许运生来了,毫不掩饰自己看戏的心情,脸上的每一块小肥肉都活泼起来,细眼眯成一条缝,乐呵呵地跟着二人到了门口。 见许十安过来,周围的人赶紧给他们让出位置,许十安走到父亲面前小心翼翼地解释:“怕打扰您休息就没跟您说,结果还是把您给惊动了,我的错!” 许运生瞧了瞧许久未见的儿子,在恶意收购的时候他确实给气得不轻,许十安临危受命,关键时刻没让自己一辈子的心血流付诸东流,也着实让他对儿子刮目相看了一阵。许十安对YG的品牌重塑计划他也认了,只是旗舰店开业这么大的事情,许十安居然不跟他说,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关键是许十安对他的敲打居然毫无反应,依旧我行我素,那就不能怪他亲自出马了! 许运生环视了一下四周,缓缓开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今天约了个老朋友喝茶,正好路过就进来看看,没事,你们忙,我看一眼就行了。” 许十安打量着父亲一身簇新的西装, 心里腹诽,喝茶用穿成这样吗?跟准备参加民营企业家论坛似的! 他一边带着父亲往里走,一边说:“那哪行,既然来了我就不能放您走了,您是老江湖,哪有问题肯定逃不过您的法眼,我还指望您给我们掌掌眼呢。”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对方心里那点花花肠子都一清二楚,可当着媒体,两人又默契地上演了一出青出于蓝,后继有人的好戏。 许十安正要带着父亲转店,赵大仁从一边冒了出来:“许叔叔,好久不见您了,我爸就说今天没准能遇见您,果然让他给说中了,他让我给您带个好,等您有空了,约您果岭打两杆。” 许运生拍了拍赵大仁的肩膀,微微一笑:“老赵约的球局,我这个大闲人怎么会没空呢!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可得多帮着点十安。” 赵大仁哈哈大笑:“许叔叔您这话就见外了,我帮十安不就是帮自己吗?再说了,服装行业我也是第一次接触,我出钱,他出力,十安这么有想法,上哪找这么完美的合作伙伴去啊。” “是吗?”许运生看了看许十安,没再说什么,独自朝里边走去。许十安赶紧跟上,带着父亲参观店铺,一边走一边介绍。 平心而论,老头还是十分欣慰的。许十安找人设计的店铺比原来高级了不少,主色调为白色,干净简洁,用了不少灯光烘托产品。 许运生感慨,要不是许十安故意瞒着他那点破事,他真要回去给祖宗烧高香了!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一直躲在人群最后的童彦。 许运生开始以为童彦是个靠爬床上位的小设计师,以为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从儿子的身边消失,结果童彦参加了纽约时装周,回来大红大紫,现在还借机成了YG的设计总监。 这些都没什么,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童彦居然堂而皇之地搬进了许十安的公寓。 他还是小看了童彦! “十安,”许运生突然打断像导购一样滔滔不绝的许十安,“怎么都是你在说,你又不是设计师,设计师呢?” 许十安微微怔了一下,心里嘀咕道:老头果然是来踢场子的! 赵大仁一直在边上陪笑,感觉自己料事如神,这下有好戏看了。 许十安越过赵大仁贼笑的脸,把身子转向童彦,童彦正无助地看着他。 给了对方一个坚定的眼神,许十安说:“童总监,董事长想听你来介绍这个系列。” 童彦虽然一直跟着许十安,却故意隔了几个人,就是不想被许运生看见,可能他潜意识里还是怕许运生吧。现在这种情况,童彦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前面。 他向许运生微微行了个礼,问了一声“董事长好”,眼神不敢多在许运生脸上停留,迅速从衣架上扯下来几件衬衫,开始介绍自己的设计作品。 赵大仁隔岸观火,感觉这三个人现在的表情太有意思了。 许运生下巴微扬,嘴唇紧绷,眼皮耷拉着,明显是看不起童彦的,却又故意装出来一副仔细聆听的样子,老奸巨猾。 许十安一会看看童彦,一会看看他老子,估计现在跟热锅上的蚂蚁差不多,不过就算心里再怎么紧张,面上也不肯露出来一点蛛丝马迹。 童彦呢,眼神飘忽,强装镇定,语速过快,简直像个被抽查作业的小学生,生怕什么地方答错了,就盼着自己赶紧说完老师好叫下一个。 赵大仁倒要看看,这爷俩到底谁能拧得过谁,有好戏看喽!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太忙,怕日更不了了,先打个预防针(跪着) 第78章 踢场子(下) 许运生听完童彦的介绍,点点头说:“不错,年轻设计师就是有想法,只是这个颜色是不是太嫩了点,我们以前的客户有很多都四五十岁了,他们会不会穿不了?”许运生的声音非常和蔼,语速也很慢,和颜悦色地问了个问题,完全不像跟许十安说话时那么剑拔弩张。 童彦瞪大眼睛仔细听着许运生跟他说的每一个字儿,生怕漏掉什么,然后像阵旋风一样在店里扫荡了一圈,举着一堆衣服又出现在了许运生面前。 “其实不会,我们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跟原有产品和人群的衔接问题,所以这个系列里的烟灰色就能很好地解决这部分人的需求,烟灰色的外套搭配藏蓝色的T恤,或者这种粉灰色的套装都可以轻松驾驭。”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童彦多了几分自信,终于敢正视许运生了。老头在家休养得不错,脸放红光,目光如炬,好像连皱纹都被滋养得绽放了出去,看起来不像原来那么杀伤力十足了。 许运生做了一辈子服装,原来YG的设计什么水平,现在又是什么水平,他心里看得很清。只是中国太大了,一线城市和十八线城市的审美水平有多大差距,人与人之间的审美又有多大差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扯平的。 他心里一边感叹童彦确实有两把刷子,一边又恨他把许十安带上了邪路。许运生意味深长地盯着童彦看了一会说:“嗯,不错,考虑得挺周到,有前途啊。”说完转身看向许十安,“你跟我来一下,我有点话要单独跟你说。” 许十安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紧张过,他看了看童彦,童彦也正慌张地注视着他,担心、害怕、对未知的恐惧全都写在了脸上,许十安只好用眼神安慰了一下童彦,随后带着父亲去了旗舰店的办公室。 房门关上,外面的嘈杂全都被隔绝开,屋里静的出奇。许运生坐在店长的椅子上缓缓转了一圈,四下打量一番办公室的陈设:“挺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许十安帮父亲倒了一杯水说:“不知道您要来,没准备您爱喝的茶。” “我又不是来喝茶的,”许运生道,“过来坐下说。” 许十安艰难地走到父亲对面,扯出椅子坐下,想着万一老头拿童彦说事他该怎么应对,这么多媒体记者都在,要是搞出个儿子出柜父子反目的大新闻出来……他们是不是就能省一大笔广告费了? 不能怪他胡思乱想,都怪赵大仁乌鸦嘴,把老头给招来了,害他处在这么一个被动的局面下,也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 许十安刚松开西装纽扣坐下,许运生就说:“干得不错,”许十安顿了一下,没吭声,许运生接着说,“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许十安知道自己以前在他爹眼里什么样,估计他爹对他的想象也好不到哪去,要超出预期也太容易了,他不咸不淡地说:“还没有销售数据,您这结论可以晚点儿再下。” 桌子上摆着一盒雪茄,许运生拿出一根闻了闻,发现是样子货,又放回了盒里,他翘起二郎腿说:“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时装周签了那么多买手店不算数据?那么多代理商拿货,工厂做都做不过来不算数据?早就让你来帮我,你偏不,原来是嫌弃咱们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啊!” 这话听得许十安牙疼:“爸,您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我为YG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吗?主要是您底子打得好,什么大佛不大佛的,我顶多就是个斗战胜佛,再怎么折腾也飞不出您老人家的手掌心啊。” 这是拿他当如来了吗?许运生哼笑一声,心里嘀咕道:你是飞不出我手掌心,可你会在我手里撒尿啊,净给我添恶心! 想法十分老不正经,说出来的话也被许十安带歪了:“我不是如来佛,你也不是孙悟空,咱俩别说西游了,说说三国的事儿吧!” 许十安有点跟不上老头的思路,疑惑道:“什么三国?” “新马泰!” 许十安:“……” 不说童彦吗?许十安做好了父亲要跟自己摊牌的思想准备,没想到老头给他整出一个“新马泰”来,这到底什么情况? 许运生才不管他心里怎么天人交战呢,拍了拍转椅扶手说:“我休息的时候,有个一直在东南亚发展的老朋友来看我,问我想不想把店开到那边去。他因为要退休,准备把几个长租的店面脱手,现在急着找下家,我想着你给YG转型,说不定有这个需求,就应了下来。” 许十安根本没心思细听,只是听了个大概,他随口接了一句:“您要在东南亚开店?” “不是我,是你!”许运生说,“你的旗舰店不是已经开起来了吗,把这套东西直接搬到海外比在国内一点一点更替要方便迅速得多,效果也能立竿见影。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等一下,爸爸,”许十安满脑子都是童彦,父亲却不按套路出牌,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开店的事情以后再说,我想跟您谈谈童彦的事。” 童彦二字一出,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 许运生和颜悦色的表情瞬间散了干净,两道浓眉锋利地凑在一起,又恢复了他在许十安面前惯有的表情。 父子二人对视了好一会,许运生才缓缓说道:“你想跟我谈童彦?今天,现在,你确定?”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把桌面戳得“咚咚”直响。 被父亲这么一问,许十安也犹豫了,一时无语。 许运生站起来,背着手走到许十安身边,一字一顿地说:“等你想清楚的时候再跟我谈。记住我教你的,识大势,立大志,谋大局,做大事,你只有一次机会,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 门外,童彦一直非常忐忑,不晓得父子二人这么长时间到底说了什么,是在说他吗?董事长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许十安会怎么解释呢?童彦打发了好几拨记者,执拗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如果发生什么,他觉得不应该让许十安一个人面对。 赵大仁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十分想笑,他少见地没有见死不救,走过去对童彦说:“放心,这么重要的日子,老头不会跟你们摊牌的,放松点儿!”说完在童彦脑袋上胡撸了两下。 童彦抬头看了看赵大仁,他一边嘴角翘着,还对他挤了挤眼睛。童彦不喜欢这个表情,这让他觉得赵大仁似乎洞悉了一切,而他自己却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赵大仁好死不死地又说了一句:“不过呢,你们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什么是最坏的打算?童彦不敢细想,哪怕稍微想一下都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许十安将父亲送了出来。 二人的表情似乎和刚进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许运生路过童彦身边的时候特意停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童彦头皮发麻,无助地将目光投向许十安。 许十安只是微微摇头,还不等童彦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觉得身上一沉,许运生在他肩膀重重地捏了一把,随后轻飘飘地撂下一句话:“有两下子!” 童彦呆住了,连道别的话都忘了说,直到二人走出好远,他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靠在墙上,贴身的衣服湿了一片。 送完许运生,许十安回到店里,嘉宾记者此时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只有童彦依旧靠在办公室的门口。 许十安走过去,发现童彦脸色苍白,把他拉起来问:“怎么脸色这么差,没事了,人都走了。” 童彦扶着许十安的胳膊问:“董事长说什么了吗?” 许十安看了看伸长脖子偷听他们谈话的赵大仁,摇摇头说:“没有。” 童彦不相信:“你别瞒我,有什么话直说。” “真的没有,说了点生意上的事,没说我们,其他我们回家再说。” 童彦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稍微松了口气。 回家路上,两个人都有些沉默,车厢里只有收音机在播报最新的天气信息。 “北京市气象台发布寒潮蓝色预警,从明天起,华北大部分地区将迎来新一波寒潮,届时可能会出现降雪或大风降温等天气,预计气温会下降十度左右,请市民做好防寒保暖准备……” 童彦伸手在中控台上按了按,转到一个音乐频道,可能信号不太好,一首抒情歌曲唱得呲呲啦啦,甚是刺耳,童彦干脆关掉了收音机。 他心里很乱,想得最多的就是赵大仁那句“最坏的打算”,可许运生来转这一圈却又什么都没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许十安的心里更乱。许运生虽然看上去什么都没说,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这就是一个最后通牒。如果许十安懂事,跟童彦分开,那也就不用许运生再跟他废什么话了。他继续当他的代理董事长,没准还能把代理俩字去掉。 如果他不懂事呢? 一路无话,直到两人回到家中,许十安正在弯腰换鞋,童彦一下从身后将他抱住。 许十安缓缓起身,拍拍童彦的手背说:“别怕,今天时机不对,等过几天我会找他把我们的事情说清楚的。” 童彦闭着眼在许十安后背上蹭了蹭,把他搂得更紧了,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董事长不同意怎么办?” 许十安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转身。这个时候他十分想给童彦吃一颗定心丸,但是他没有,可他也不想撒谎。他在童彦微微低垂的眼角抚了抚,坚定地说:“就算全世界都不同意又怎么样,只要你同意就行了!” 这话很中听,但童彦知道许十安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童彦越是这么说许十安越是心疼,他正色道:“我不允许你这么想,你记住,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许自责不许内疚更不许退缩,知道吗?把你这些臭毛病都给我扔得远远的,我就问你,你爱不爱我?” 童彦被许十安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点了点头。 “别点头,说话!” “爱!” 许十安将童彦重新抱回怀里,在他耳边轻轻说:“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 第79章 不贪财 只好色 许十安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出来到底怎么和他爸摊牌,偏偏老头又给他弄出来一个新马泰一周游来! 去东南亚开店的事情不是说说而已,先是各种图文资料传过来,然后开始催他去实地考察,许十安刚把旗舰店的事情料理完,那边连机票都给他订好了。 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但碍于对方是自己的长辈,许十安也只好听从安排。关键是东南亚这事他想了想,对YG的长远发展来说未必不是一个跳板。许十安对自己的衣服有信心,但对当地的市场还欠了解,去亲自看看也是必须的。 出发这天早上,童彦依依不舍地将人送到门口,穿着黑色羊绒大衣的许十安帅气逼人。童彦抬起手,帮他把格子围巾往衣领里塞了塞。 “东西都带全了吗?”童彦问。 许十安浑身上下摸个了遍,真像忘了什么似的,弄得童彦都跟着紧张起来。 “什么不见了?” 许十安顶着个吓死人不偿命的表情说:“哎呀,我的心肝宝贝忘记带了!” 童彦原本以为他真的忘记了什么,结果给他来了这么一句,童彦无奈地推了许十安一把:“谁是你的心肝宝贝!” “你啊,昨天给你盖了那么多章,不算数的吗?那就再盖一个。” 许十安用胳膊勾住童彦的脖子,一把将他拉到怀里,左右端详了一下:“盖个带响儿的。”说完在他脸上“啵”地一声亲了一口,总算满意了。 童彦嫌弃地在脸上擦了一把,转身将行李箱推出来。 许十安摸摸童彦的卷毛说:“不用送了,司机在楼下等我呢,到了给你打电话。” 说不上为什么,许十安这次出差,童彦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好像他一走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他上前一步抱住许十安,紧紧吻住了他的双唇。 童彦的嘴唇很软很热,再冷的冰山也能被他融化,许十安觉得要是一直这么亲下去,他怕是要赶不上飞机了,于是笑着将童彦松开:“等我回来,很快的,你自己在家乖乖的,知道吗?” 童彦点点头,缓缓松开了许十安的大衣。 许十安是出差了,童彦还得照常去公司上班。因为发布会的成功和旗舰店的开业,整个YG的设计团队都对这位空降总监心服口服,令他工作起来十分愉快,这么一天过下来,似乎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童彦下班回家,吃过阿姨做好的晚饭正在收拾餐具。他刚要把一摞盘碗端进厨房,驰目忽然听见有人敲门,敲了几下又按了一声门铃,这个时候谁会来呢? 童彦放下盘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快步走到门口。 “谁呀?” 童彦隔着大门问了一声,没人回答,他只好透过猫眼向外看去。这一看不打紧,脑袋嗡地一声,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终于知道自己不祥的预感是从哪来的了。 “叮咚!” 刺耳的门铃又响了一遍,童彦终于被唤回了一些神志,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做了几个深呼吸,鼓起勇气拉开了大门。 许运生背着手,独自站在门外,童彦对他低低唤了一声:“董事长!”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许运生看了看童彦说:“不请我进去吗?” 童彦赶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侧身让出了一条通道。 许运生背着手,踱步进来,边走边四下打量。 童彦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许运生走到客厅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童彦还像根木头一样戳在门口,一动不动。 许运生似乎是笑了一下,对他说:“把门关上。” 童彦这才像个接到指令的机器人,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五只小狗听见陌生人说话,全都从屋里跑了出来,对着许运生一通叫唤,童彦赶紧跑过去把狗狗关进了一个闲置的房间,偌大的客厅再次安静下来,童彦依旧有些手足无措。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吗?”许运生问。 童彦摇摇头,又点点头。 许运生轻笑,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这看看那看看:“这个房子住得舒服吗?” 童彦不说话。 许运生摸了摸墙上的一个触碰开关,室内灯光骤然大亮,仿佛要让房间里的所有污垢都无所遁形。 “这是我买给十安的婚房,”许运生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缓缓说道,“他刚毕业的时候,有个相处得不错的女朋友,马上就要谈婚论嫁了,我觉得年轻人刚结婚,肯定不愿意跟家长一起住,就给他买了这里,离我,离公司,离商业区都不远,就你刚才关狗的那个房间,原本打算当做婴儿房的。” 许十安从没说过这些! 许运生的这番话好像一道晴天霹雳,一下将童彦的灵魂劈成了两半,一半被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击得溃不成军,另外一半为了那份可怜的信念,依旧固执地立在原地。 此刻的童彦如丧考妣,许运生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他找了个沙发坐下,继续说道:“也是十安有福没份,那个女孩家里出了点变故,婚期一拖再拖,最后竟然不了了之,如果当时他结婚了,现在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吧。” 童彦低下头,依旧不发一言。 “十安和你不一样,他不是不能喜欢女人,他本来可以有自己的妻子、孩子和家庭的,像大多数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但是现在……”许运生叹了口气。 现在因为你全都没有了。 许运生把话头巧妙地停在了一个地方,让童彦毫不费力就能把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即便他一直以来的认知都是爱情不应该有性别之分,但是在这样强大的心理攻势下,还是会把自己代入成一个破坏者。 许运生点到为止,不需要多么激烈的言辞就能看见童彦被自己山呼海啸的心思击打、拍碎。紧接着他换了一个话题,像是在跟某个熟悉的老友聊天一样问道:“他很有天分,是不是?” 虽然是个问句,许运生并没指望童彦能回答他。 “说起来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不称职,也没好好教导他,可能他天生长了一个做生意的脑袋,只要他愿意,就能把公司经营得很好,攻守有度。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可以退休了,把公司放心交给他,但是显然,他在有些事上面还不够成熟。” 童彦微微抬头,从刚才的惊惧和自责中渐渐凝出一点心神,尽可能理性地思考他要面对的一切。显然,许运生绝对不是来跟他讨论儿子能不能成为合格继承人的。 “按理说我们这种家庭,想让孩子的事业发展得更加顺风顺水,都少不了要跟别的家族联姻,这是中国不成文的规矩,你也知道,对一个商人来说,联姻获得的资源有多宝贵。” 听到这里,童彦终于抬起眼睛,朝坐在沙发上的许运生看了看。 “以十安的条件,不管是在政界还是商界,要找一个心仪的女孩都不是什么难事。他是个非常有事业心的孩子,如果他能浪子回头走上正途,一定能超过我现在的成绩,未来不可限量。” 绕来绕去原来又是绕回这里! 童彦原本还沉浸在自责的痛苦中,一听许运生要拿许十安的婚姻大事当做交易资本,立即从刚才的打击中振作起来,劈成两半的灵魂也重新合体,一齐对着许运生同仇敌忾起来。 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对许运生大声说:“刚才还口口声说希望他能像普通人一样过正常生活,现在又要拿他的婚姻做交易资本,这就是您所谓的成熟吗?” 许运生不动如山:“联姻又不是包办婚姻,一切也会尊重他自己的意愿,我从未强迫过他。他本来有机会站在更高的地方,可是因为你,你能帮到他什么?你只能成为他永远见不得光的一面!” 童彦自幼被奶奶宠着,时尚圈又一向包容,虽然主流社会对同性恋依旧排斥,可童彦从未觉得自己喜欢男人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一回,他终于感觉到了这种深深的敌意,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做,仅仅是心动了,都会被认为是一种错误。 “离开他,让他的生活回归正轨,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你的放手能让他走得更高更远,如果你真心为他好的话,就不该把他困在一隅。” 离开?居然这么直白! 童彦再次陷入沉默,心里绞痛着,拳头也死死攥在一起,他忽然想起开业那天许十安对他说过的话,就是在这个门口,许十安说“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许自责不许内疚更不许退缩”,许十安还问他“你爱不爱我”,他大声说过“爱”! 他答应过许十安的事情不能不做到,更不能退缩! 童彦像一头护犊的母兽,眼里迸出凶光,恶狠狠地瞪向许运生,好像马上就要扑上去咬人一样。 许运生将童彦的沉默当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他像恍然大悟一样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果然是老糊涂了,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你的去处。” “我记得在伦敦的时候圣马丁的院长联系过你吧,你好像拒绝了他,是嫌弃这个职位不够好吗?或者你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去英国讲课也好,深造也好,应该都没什么问题。我知道你很有才华,不妨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一点,去了英国或许你能得到的更多。嗯,如果你都不想要,我也可以给你现金。” 原来是这样!原来在英国的时候许运生就为他设好了这个局! 怪不得,他一个小小的中国设计师,只参加过两次时装周,何德何能可以接到圣马丁投来的橄榄枝呢?幸好他有自知之明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否则丢人是小,他要是真的去了英国,还能回得来吗? 童彦的脑子突然变得灵光起来,那么那些塞到他房间里的照片也是许运生安排的吧! 如果他真的因为这个跟许十安翻了脸,那许运生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目的了吗? 想到这里,童彦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开了口:“您刚刚还想让我当个圣人,现在又要我当个俗人,可惜了,我既没有圣人的胸襟,也没有俗人的野心,注定只能当个凡人。凡人是什么?凡人就得有七情六欲。董事长,对不住了,我不贪财,只好色,谁叫您家十安长得俊呢!想让我离开许十安很简单,让他亲口跟我说,我保证立刻滚蛋,您的婚房,您的儿子,全都原封不动地还给您,他要是不亲口跟我说,您就是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会挪窝!” 房间里的空气简直要凝固住了,许运生不愧是在商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童彦这样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当场翻脸,他早就料到童彦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的人,他微微一笑,一欠身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用这么着急决定,你有一周的时间考虑,十安回来之前,你随时可以选择拿钱走人或者出国求学,两者都选也可以。以你的才华,拿着这笔钱无论是去创立自己的品牌还是做别的投资都绰绰有余。”许运生走到童彦身边,特意顿了顿才说,“可如果十安回来了,亲自跟你提了分手,你就一分钱也拿不到了!” 有钱了不起吗?许十安卖“小老婆”的时候他都没嫌弃过,童彦对许运生怒目而视:“董事长,慢走不送!”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有留言送玉佩活动,下章完结~~~~~么么哒~~~~~下章最快明天,不然就是后天~~~~ 第80章 谈崩 许运生走了,房间里只剩下童彦和泰迪犬。 桌子上的碗筷依旧放在原处,厨房的水烧开了没灌,呼呼冒着热气,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童彦在原地愣了好一会,这才想起来他要把餐具放到洗碗机里。 虽然放狠话的时候很爽,但这并不能阻止许运生说过的话时不时就要从他脑子里冒出来一下。 许十安回来以后会发生什么?要不要把刚刚的事情告诉他?童彦的脑子很乱,不知道现在哪些该想哪些不该想。 精神集中不起来,拿着碗的手也打了滑,一只小碗从空中落到地上,“叮当”一声摔了个粉碎。童彦正要蹲下去捡,却发现身上稍一松劲,整个人几乎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童彦一边收拾着碎片,一边觉得好难过,好像每捡一片心脏都被剜了一下那么疼。他喜欢男人有错吗?他喜欢许十安有错吗?他想跟他共度一生有错吗?因为他是同性恋,所以任何人都有资格随便评判他侮辱他是吗?他又不是瘟疫,又不是魔鬼,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吧嗒,吧嗒”,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童彦捡完了碎片,就再也没有力气去捡拾自己的心情了。 客厅里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童彦擦擦脸上的泪水,挣扎着站起来,好久才接通电话。 听筒里传来许十安的声音:“宝贝,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在家吗?吃饭了没有?” 童彦捂着脸,把头埋在胸口,伤心,难过,委屈,思念……各种情绪又一股脑涌了上来。 过了一会,童彦倔强地抬起头,对着天花板说:“嗯,在家,刚吃完。” 许十安没听出来什么异常:“这边特别热,不过空气很好,估计我过一阵子还得过来,你要是不忙就跟我一起来吧,我们可以在这边玩玩。” 许十安的声音自带按摩功效,渐渐让童彦快要绷断的神经恢复了弹性。童彦很想把许运生来过的事情告诉他,也想问问他是不是差点就结婚了,那个被童彦用来关狗的小屋,是不是真的准备当做“婴儿房”?可当童彦听到他熟悉的,不掺杂一丝心虚的声音时,这些疑问连同着他的自怨自艾全都一起烟消云散了。 别说许十安差点结婚,就算他结过婚都跟自己没一毛钱关系!他以前那些花边新闻牵扯到的男男女女都能组队玩狼人杀了,还差这一个没结成婚的大小姐吗? 可能相亲失败在家长眼里就能算差点结婚,大学密友就能算男女朋友,许运生说的全都是给他听的,不知道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他要是信了就着了老头的道了! 他不打算再去问许十安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也不打算告诉他许运生来过的事情,起码在他出差的这段日子先不告诉他。 “你累不累?回酒店了吗?”童彦打起精神问,“今天都干什么了?” “刚吃完饭,正在回酒店的路上,晚上据说要带我们去当地最大的夜店。” 童彦心不在焉地说:“哦,那你好好玩,别喝太多。” 许十安:“……” 是他转型太成功,还是童彦对他太放心?许十安纳闷,怎么连夜店这么敏感的字眼都激不起一丝波澜了呢?吃醋、撒娇、查岗,来个突然袭击都成!许十安心里不大是滋味,他能做到为童彦守身如玉,可他做不到默默无闻地守身如玉。 “我说我要去夜店,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是觉得我魅力值已经不行了还是对我真放心啊?” 童彦这才回过神来,如果什么都不打算说就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幸好他们只是电话不是视频,许十安看不到他落拓的表情,童彦揉了揉脸,强颜欢笑:“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你要是不行了,换我试试?” 许十安:“……”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只是想让童彦吃醋,不是让他开车啊,这种连驾照都没有的司机突然上路太可怕了! 许十安被这句话噎了个正着,想要好好揉搓童彦一番可惜不在身边,想要调戏回去自己这边又有别人,虽然事关尊严,也只能忍气吞声道:“行,等我回去!” 童彦估计自己把许十安惹毛了,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他的咬牙切齿,他也就是这么一说,既没贼心也没贼胆,更没有做贼的技术和体力,于是赶紧把话题切换回来:“晚上不许散发你的荷尔蒙,尤其不能喷香水,不许穿西装不打领带,更不能穿牛仔裤和白T恤!” 许十安无语:“照你这么说,我只能穿睡衣出门了。” “睡衣?”童彦想起来他们在纽约时装周的时候,许十安穿着一件浴袍坐在沙发上,领口大开,腰带松松垮垮地搭在小腹上的样子,“睡衣也不行!” 虽然明知道童彦是在开玩笑,但是这种被约束的感觉让许十安非常受用。许十安说:“放心吧,我穿什么都不会胡来的。” 挂断电话,童彦缓缓将手机从耳边放下,手机壳已经被他攥出了一层汗渍。他明确知道,许十安回来后绝对不会跟他分手,但他也知道,许运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把柄能落在对方手里,大不了就是被炒鱿鱼呗,这倒也没什么。 可是,许十安会怎么样呢? 也许是童彦演技大爆发,这段日子许十安并未察觉任何异常,照例早请示晚汇报,恨不得把自己每分钟干了什么都告诉童彦,晚上有时会开着视频陪他睡觉,等童彦睡着了才挂断电话。 只有童彦自己知道这一周时间他过得有多么煎熬。 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许十安兴冲冲地回到了北京,本来和司机约好来机场接他,没想到从到达口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两个他父亲派来的人。 来人恭恭敬敬地说:“少爷,老爷有急事要见您,让我们来接您回家。” 许十安皱了皱眉,对随行的工作人员说:“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再开会讨论后续计划。” 几人各自散去,许十安也回到了他家老宅。 楚伯笑着迎他下车:“少爷回来了,坐飞机辛苦吧,晚上就在家里吃,给你做点你爱吃的。” 许十安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个礼盒递给楚伯:“给您带了点吃的,您尝尝。” 楚伯接过盒子说:“谢谢少爷,每次出差都想着我这个老头子,还是给老爷留着吧。” “他的是他的,您的是您的。”许十安问,“我爸呢?” “在书房等你呢。” “我去找他。” 许十安穿过花厅,快步走上楼梯,书房在二楼,门没关,许运生正坐在书桌后看一份文件。 “爸,我回来了。” 许运生放下手中的文件,摘下眼镜收到眼镜盒里,幽深的目光看向门口的许十安,缓缓说道:“进来吧。” 许十安转身关上书房的门,走到书桌前坐下。 许运生端起茶杯吹了吹,问道:“累不累?那边情况怎么样?” 许十安将这次去马来西亚考察的结果向父亲一一汇报,最后说:“他那三个店面,两个在吉隆坡,一个在新加坡,吉隆坡的两个还比较大,位置也不错,另外一个就小了点,二百平,不太适合我们,您是打算都收过来吗?” “小点没关系,可以给你的女装品牌。我跟老郑也认识很多年了,总不能挑肥拣瘦吧。” 许十安到没想女装的事,听父亲这么一说觉得也不是不可以:“那我明天让人起草合同。” “嗯,工作的事情不着急,慢慢来。”许运生双手放在书桌上,攥成了两个拳头,“我们聊点别的。” 许十安心里咯噔一下,他抬起头,与许运生的目光撞在一起,父子对视了好一会,明明双方都有剑拔弩张的感觉,偏偏谁也不想先出手,许十安问:“您想聊什么?” 许运生没说话,从椅子上站起来,背着手走到书房的多宝阁旁边,拿起上面的一把紫砂壶左右端详,许久才问:“上次跟邱伯伯家的女儿吃饭,后来有没有再联系?” 许十安知道他要说什么,心想,用得着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吗?怎么不从我初中交的第一个女朋友说起? 他没好气道:“她年纪太小,不适合我,天天还得哄着她我累不累啊!” “年纪小怎么了,心思单纯,岁数大的不定怎么算计你呢。”许运生又一想,只要是女的,年纪大小无所谓,于是又退一步说,“如果你喜欢年纪大的,我再帮你物色,不过,你好歹得有个准备成家立业的样子吧。” 言外之意,赶紧让家里不三不四的人滚蛋! 许十安可以说自己想再等等,也可以选择敷衍父亲先一口应承下来,可他偏偏不想再这么遮遮掩掩了,于是一句话脱口而出:“爸爸,我想成家的对象只有一个,就是童彦。我知道要您接受他很难,我也知道我们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但是我希望您给我们一个机会。” 许运生没想到儿子竟然连太极都懒得跟他打了,居然这么直白就说了出来,听完他也怒了,转身喝道:“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蠢话!我给你机会,别人也会给你机会吗?跟他在一起你们就是死路一条,哪还有什么机会?你要为了他白白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吗?” “我们一起做了那么多事情,开了那么多场发布会,一次比一次成功,我不明白,这怎么就变成死路一条了呢?YG的困局摆在那那么多年,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才撕开一个出口,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这是死路一条吗?爸爸,您见过他本人也看了他的设计,我真心希望您能放下对他性别的成见,试着接受我们。” “我接受不了!”许运生将茶壶重重地放回多宝阁上,震得架子上的东西都跟着抖了三抖,“我以为你管了一阵子公司,长大了,懂事了,不是那个二十啷当的毛头小子了,怎么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如果你是误入歧途,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你要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那个设计师在一起,你给我考虑清楚后果!”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许十安就变了两种动物,快赶上孙悟空了!可他不是来大闹天宫的,他只想父亲能够接受童彦,世俗的眼光已经没给他们留下多少容身之地了,难道关起门来也得闹个众叛亲离不可吗? 许十安稍微缓和了一下情绪,从椅子上站起来说:“爸,一个人喜欢谁不喜欢谁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吗?我以前遇到过那么多姑娘,都没让我产生过要跟谁永远在一起的想法,直到遇见童彦。为什么您原来一直觉得我不务正业,烂泥扶不上墙,因为我确实没什么目标。但是遇见他以后我发现我的想法变了,他能让我变得和他一样好,这难道不是您想看到的吗?” 许运生疾步走到儿子跟前,背着手质问:“我想看到什么?我只看到你的自私、任性、愚蠢和目光短浅,我还看到别人以后会怎么在你背后说三道四,戳你的脊梁骨!你难道就没有替我考虑过吗?” 许十安沉默不语。 许运生又说:“你想清楚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是要作为我的继承人的!这么大个集团,上万人的生计都扛在你肩膀上,你却只想着他,你不要跟我说外国人那一套,这里是中国,你在哪做生意就要遵守哪里的游戏规则,这里不认同你的价值观,别人就可以不带你玩,你那点钱在别人眼里算得了什么!十安,听爸爸一句话,不要让他断送了你的事业!”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许十安也不是完全不理解父亲的顾虑和苦衷,可是要他放弃童彦,他做不到! 他又退了一步说:“爸,我们知道面对镜头的时候公众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形象,我们也可以给外界传达他们习惯接受的信息。所以对外,他是设计师,我是老板,合作关系,但是对您对家里人,我们还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吗?我们不求社会能接纳我们,只希望您不要和别人一样拿我们当成怪物一样看待。” 许运生不明白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儿子怎么还是执迷不悟,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今天明确告诉你,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要是跟他在一起,我就认为你自动放弃YG的管理权,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从此与我无关!” 对于今天的局面,许十安曾经做过很多种设想,这种恩断义绝你死我活的局面,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他觉得凭借自己最近的努力,父亲无论如何也不会直接给他判个死刑,好歹是个死缓吧,可事情就是这样毫不留情面地失控了。 许十安缓缓抬头,眼睛黑漆漆一片却透着坚定,他对许运生说:“二十年前,我妈离家出走的时候您选择了放弃她,这二十年来的滋味什么样,您最清楚。今天,我不会放弃童彦,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是他唯一的挂念。对不起了爸爸,”许十安说,“如果您非要我选,我只能说我要童彦,也要公司!” 这个回答确实出乎许运生的意料。他冷笑一声:“你好大的口气啊!别人都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你倒好,还想鱼与熊掌兼得?我明天就召开董事会,免了你这个代理董事长!” “巧了,”许十安毫不示弱,“正好我明天也想召开董事会,承蒙几位叔叔伯伯厚爱,他们让我担任正式董事长的提议都被我压下来了,明天正好过个会!” 许运生气得一拍桌子,指着许十安说:“你……这么大言不惭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他们凭什么支持你?我同意了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许十安反而平静下来,他十指交叉握在一起,缓缓说道:“爸爸,我非常不想说,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您能把管理权给我,就能收回去,这是我的软肋。可当过船长的人还愿意当船员吗?” “在MTC收购我们的时候,您还记得那个全民持股计划吧,那个公司的法人是我。赵大仁与其说是公司的白衣骑士,不如说是我的白衣骑士。董事会的伯伯们一开始确实都支持的是您,但这几年公司没怎么分红也是事实,说服他们站在我这边确实废了点力气,但也不算太难。我一直坚持不懈地争取他们,幸好,这次出差之前我跟他们全部沟通完毕。这种情况下您还要召开董事会吗?就算开了也得不到您想要的结果。” “你……” 许运生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背着自己搞了这么多小动作。许十安的话没说那么直白,但是许运生知道,失去了对董事会的控制权,也就意味着自己大势已去。他名义上还是YG的第一大股东,但是许十安能控制的股票数量比他要多得多,如果儿子做得更绝一点,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把他踢出董事会。 他放出去的权跟他儿子的心一样,再也收不回来了。 许运生现在除了指着许十安的鼻子破口大骂,也说不出来什么别的了:“你个小兔崽子,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对付起自己的老子来了,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为什么要怕呢?我没有对不起股东也没有对不起董事,我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润和分红,爸爸,我知道您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我们愿意等,您的办公室我也会一直给您留着,您永远都是YG的董事。”该说的都说完了,许十安对着父亲深深鞠了一躬,“爸爸,我还有事,家里还有人等我,我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书房。 许运生跌坐在椅子里,抬手指着门口,似乎还想骂些什么,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来了,除了这章,今天还会有最后一章,待会发。 第81章 柳暗花明(完结章) 许十安坐在车上,疲惫地闭上双眼,他一直在为这一天做着万全的打算,但也祈祷这一天千万不要到来,可事情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要他在童彦和公司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他能选的出来吗?如果他选了童彦放弃公司,在集团转型这么关键的时刻更换重要管理人员,股价不暴跌才怪。如果他选了公司放弃童彦,他根本就做不到啊。 现在的这种结果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处心积虑的阴谋家,白眼狼,利用父亲的信任,不知不觉中一步步取代了他的位置。他一定对自己失望透了吧。 汽车走走停停,心情也跟着摇摇晃晃,穿过一个又一个拥堵路段,终于到了许十安的公寓。 开门的那一瞬,还不等童彦将人看清,许十安就紧紧把他搂在了怀里。 童彦拍拍他的后背问:“怎么了?” 许十安又把怀里的人抱紧了一些,半天才说:“想你了。” 童彦:“我看你的航班早就到达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嗯,下了飞机去见了下我爸。” 提起许运生,童彦莫名紧张:“出什么事了吗?董事长为难你了?” “没有,”许十安侧着脸在童彦的头发上蹭了蹭,“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为难我们了。” 童彦从他的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端倪,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跟董事长谈了吗?” 许十安点点头。 童彦心中一凛:“他怎么说?” 许十安直起身体,把童彦带到沙发上坐下,先是拢了拢他的刘海,然后才说:“我跟你说你可别不高兴。” “嗯,不会。”心里更加紧张了。 许十安想了想说:“让他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确实很难。” 童彦点点头。 “我也对他做出了让步,如果他愿意接受我们,我们不会对外界公布我们的关系,这个你能理解吗?” 童彦说:“我明白。” “但是他还是不同意,并且要收回我对公司的管理权。我告诉他,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早就不是他了,董事会现在都是我的人。” 童彦张大嘴巴:“你怎么做到的?” “这个不是重点,以后我会告诉你,重点是他现在不同意,但是也管不了我们了。” 这个结果着实有些出乎童彦的意料,这才过去几天,许运生的态度不可能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是没想到许十安居然能跳出他爸的控制,这对他们来说虽然不是最好的结果,但是比起他的设想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童彦原来以为父子摊牌以后自己再也当不成YG的设计师了,ANNA-X肯定也回不去了,甚至许运生会动用自己的关系让他完全在这个行业里无法立足。对许十安也许会扫地出门,冻结他的资产,然后让他们自生自灭,他们两人在这种情况下估计也就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可能许十安会想办法东山再起,但是都被父亲从中作梗破坏掉了,他自己可能因为自责又开始酗酒,许十安受够了也许会厌烦他,他们俩也就到头了。 可是现在,现在的情况几乎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他依旧可以和许十安住在一起,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工作,一起规划他们自己的和公司的未来。这么好的结果许十安为什么看起来还是那么沮丧呢? 他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许十安牺牲了他们的父子关系才换来的。 童彦本来想告诉许十安许运生来找他的事情,看现在的情形,说了反而徒增许十安的烦恼。他谈不上有多高兴,更没觉得幸灾乐祸,只是觉得非常意外。 “那你爸爸……”童彦不无担心地问道。 许十安拉住童彦的手握紧,低头说道:“我改天再找他赔罪吧。” 话是这么说,可当许十安真的去负荆请罪的时候,许运生连面都不见,自己关在书房里喝茶写字,就是不给儿子开门。每次都是许十安等得不能再等了,才灰头土脸地从后门离开。 这个时候,许运生一般会站在二楼的窗口,拿起一只水煮蛋,啪啪两声在窗台上磕碎,哗啦哗啦剥掉蛋壳,就着一声“小王八蛋”,一口将鸡蛋吃了。 楚伯给他收拾房间的时候,仿佛自言自语似的嘀咕:“唉,少爷好可怜啊,天天这里公司两头跑,瘦得脸都脱了相了。” 许运生冷笑一声,又磕开了一个鸡蛋。 按理说,许十安当面折了父亲的面子之后,好歹也算彻底谋朝篡位了,本应在公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把各个关键位置的人都换成自己的心腹,可他似乎什么也没干,一门心思地推广他的品牌换新计划,只有童彦知道许十安并不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变化。 首先,他瘦了,虽然跟童彦吃得一模一样,许十安还是莫名其妙地迅速消瘦下去。原来他的肌肉很饱满很好看,现在瘦得看不出形状。其次,他经常失眠,童彦有时候起夜会发现他人不在床上。 比如今天。 童彦披上一件许十安的毛衣,在阳台找到了他。搁着落地玻璃,他看见许十安把胳膊架在阳台边上,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面前飘起一阵白雾。 童彦拉动玻璃门,问道:“你怎么在这?” 许十安听见动静慌忙转身,把手藏在了身后。 “我都看见了,你想抽就抽吧。”童彦走到许十安身边,脱下身上的毛衣给他披上,“我还没看见过你抽烟呢,真帅。” “你不冷吗?”许十安问。 童彦于是回房又穿了一件卫衣出来,他把拉链拉到脖子,手抄在兜里,许十安叼着烟,伸手给童彦扣上了帽子。 “我能抽一口吗?”童彦问。 许十安眯着眼睛,透过白色的烟雾看了看提出无理要求的人,最终还是把烟嘴递到了童彦面前。 童彦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猩红色的烟头亮了亮,他不会抽烟,只在嘴里含了一下便扬起下巴吐了出来。 “薄荷味的。” 许十安看着童彦的傻样终于笑了出来,他弯下腰,把烟头扔进了一个矿泉水瓶里。 童彦也看了一眼那瓶子,半瓶烟头半瓶水,烟蒂跟蘑菇似的都被泡得发了起来。 “董事长还不肯见你啊。”虽然许运生已经不是YG的董事长了,但童彦还是习惯这么叫他。 “他也不能天天躲在房里不见我吧,总有一天会想通的。”许十安这样安慰自己。 一阵夜风吹过,童彦缩了缩脖子,给许十安把毛衣的对襟拉了拉。他的目光停在许十安脸上,他的脸颊凹了下去,显得颧骨很高,下巴上的小坑儿本来若隐若现,现在完全暴露了出来。 童彦在他下巴上摸了摸,有点扎手。 “你们父子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 许十安马上将他打断:“别这么说,就算没你他也不适合继续担任董事长了,身体和思想都……” 童彦捂住许十安的嘴巴:“你先听我说完。” 许十安点点头。 “就算这里面没有我百分之百的原因,百分之五十总有吧,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自责,但是现在你们父子俩总这个样子也不是个办法。我也想过陪你一起去跟他道歉,但是连你都进不了门我就更不用说了。我不想当个罪人,我也知道你并不这么认为。” 许十安的眼睛闭了闭,表示认可童彦的说法。 “如果我们说服不了他,你有没有想过其他人或许可以说服他呢?” “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童彦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黄色的小纸条,在许十安面前晃了晃:“那你妈妈呢?” 因为沈女士已经太多年没有出现在他生活里,许十安遇见什么事儿不会想到找妈妈解决,童彦这么一说,许十安确实惊喜了那么一秒钟,但是转念想到二人的关系,立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首先,她未必愿意帮我,她怎么走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其次,就算她不计前嫌肯帮我说话,我爸也不一定就会听,你这救兵搬的有点远了。” 童彦并未受到打击,反倒信誓旦旦地说:“我去找她,保证说服她回来,其它的就看运气了,反正我们让她回来一趟也不吃亏。你不是说你爸的配偶栏一直填的你妈名字吗?万一有戏呢?” 许十安想起了父亲在家养病的时候,曾经多次问过他母亲的近况,说不定人老了想法就改变了呢?就算不能在他和童彦的事情上把老头说服,好歹也让父母再见一面,也不是什么坏事。 许十安把童彦的发梢往帽子里拨了拨,两颗乌黑的眼珠一下从头发里跳了出来。他一直觉得童彦的眼睛十分迷人,随便眨眨都能让他心旌荡漾,像是两颗偷偷从天上溜出来的星星,顽皮地藏匿于他的眼底。 许十安说:“去吧,好好玩几天。”就当是给他放假了。 童彦环住许十安细瘦的腰部,把自己的胸膛靠了过去:“这里冷,我们回去吧。” 同样是三月初的天气,纽约却比北京寒冷许多。 沈文茵正在家里烤饼干,面粉搅拌到一半,门铃响了。 “来了。” 她应了一句,放下橡皮刮刀跑到门口,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奶油,拉开了门栓。 童彦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站在台阶上,看见有人开门,特意把厚厚的围巾往下拉了拉,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他对沈文茵招了招手说:“阿姨,打扰了,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十安的朋友,我们去年见过的。” 沈文茵拉开大门,半倚着门框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童彦:“呦,小帅哥,你怎么来了,先进来吧。” 童彦微微颔首,提起自己小小的行李箱进了大门。 周文茵把童彦带到客厅,收拾起沙发上的几件衣服对他说:“你先坐,我马上就来。”说着去了厨房。 童彦摘下围巾手套,四下打量着这间公寓,这是一间典型的美式公寓,墙上贴着带花纹的壁纸,沙发后面挂着好多照片,大多是沈文茵去各地旅行的纪念照,童彦仔细看了看,似乎没有什么与男士的亲密合影,就算有也是许多人一起。 “坐呀,”沈文茵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咖啡可以吗?” 童彦在沙发上坐下说:“可以谢谢。” 沈文茵将两杯咖啡和一碟饼干放到茶几上,问童彦:“怎么就你一个人来的吗?小安没跟你一起?” 童彦看了看对面的这位沈女士,可能因为在家休息的缘故,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绞花毛衣,长发绑成一条松松的麻花辫,十分随意地垂在一边肩头,看起来有一种跨越年龄的少女感。 “他最近在忙集团的事情,有些走不开,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童彦问,“我这么冒昧地来拜访您,没打扰到您吧?” “我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可打扰的,就嫌家里不够热闹呢,”沈文茵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小安最近好吗?” 许十安的状况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有多坏,为了不让沈文茵担心,童彦只好说:“跟原来差不多。” 说完回身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双手递了过去,“这是他特意让我给您带的礼物。” 沈文茵笑着接过来,拆开一看是条驼色的羊绒围巾,她把围巾系在脖子上试了试,这个颜色很衬她的气质:“谢谢,很漂亮,这是你选的吧,我记得他说你是服装设计师。” 童彦笑而不语。 沈文茵将围巾叠起收好,对童彦说:“你这么大老远的跑到纽约来,不会就是为了送我一条围巾吧?”她靠在老虎椅里,端起咖啡放在膝盖上轻轻搅拌,“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童彦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味道十分纯正,他放下杯子说:“阿姨,我和十安的关系,其实您心里已经有数了吧?” 沈文茵手中的咖啡勺微微一顿,笑道:“看来你们关系很稳定啊,都到见家长的程度了吗?” 童彦听她这么一说,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起码沈文茵应该是不反对他们的,那后面的事情就都有戏。 童彦说:“如果叔叔也能像您这么开明,我今天也就不用这么远来打扰您了。” “许运生那个老古板,他懂个屁啊,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 童彦:“……” “抱歉,我也不老这样,其实早就看淡了。”沈文茵放下咖啡,拿起茶几上的烟盒,先问了一下童彦抽不抽,童彦摆摆手,她便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支,细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煞是好看。 “其实,上次我就觉得你们俩之间不简单,看得出来,小安很喜欢你。” 童彦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很喜欢他。他很优秀,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优秀得多。如果您有时间,我愿意把我们的故事说给您听。” 沈文茵对着空中吐出一口烟雾,笑问:“需要酒吗?” 童彦想了想自己酒后干过的蠢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其实他和许十安的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当时觉得惊心动魄,柔肠百转的那些过程,现在回头再看,都被时光酿成了各种甜蜜。有些细节连他这个当事人都记不太清了,但每每说到一些事情上,还是会让他热泪盈眶。 童彦尽可能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沈文茵讲了一遍,尤其是最近父子二人的关系。没想到沈文茵听完拍手称快:“这不是挺好的吗,他公司也没了,儿子也没了,你们俩高高兴兴地在一起,还管他同不同意干嘛,吃饱了撑的!” “可是十安并不高兴啊,董事长再怎么说也是他的父亲,父子关系闹成这样,十安觉得都是他的错,他想挽回,想求得董事长的原谅,可董事长现在连见都不肯见他一面,又哪里谈得上原谅啊!” 沈文茵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说:“对不起,在我看来,我没有任何回去的必要,如果是你们吵架了,我愿意帮你们复合,但是他们父子关系破裂了,我求之不得呢,这个忙我帮不了。” 童彦没想到沈文茵拒绝得这么干脆,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他留,他急切地说:“许十安六岁的时候您就走了,这么多年都是董事长把他带大的,您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没有一点愧疚之情吗?” 沈文茵没说话,抬起胳膊,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目光似乎飘向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童彦又说了好多劝说的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是最终换来的还是沈文茵的一句对不起。 他拖着自己小小的行李箱,孤身一人站在沈文茵家门口,他没想到,自己信心满满的纽约之行这么快就结束了,快得像落在水面的雪花,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他回去以后要如何面对许十安呢?自己挑起了他的一丝希望却铩羽而归,许十安肯定会说没事的,还会觉得自己大老远跑一趟太辛苦,反过来安慰自己。 许十安为他做过那么多事情,自己就为他做这一件都没做成,他怎么有脸回去呢! 想着想着,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下来。童彦这一冬天在北京都没看过雪,没想到在纽约反倒看见了。他戴上帽子,紧了紧围巾,心想,那就让他一次看个够吧! 第二天早上,沈文茵出来扫雪。推门一看,迎面竟然立着个一人高的雪人,吓得她大叫一声,没想到雪人被她这一嗓子喊得动了起来。 童彦活动了一下自己冻僵的关节,慢慢弹掉脸上的积雪,沈文茵看清了这雪人是童彦,才把举到空中的扫把放了下来。 她几步冲到童彦面前,对他大声嚷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在这站了一夜?好玩吗?有意思吗?”边说边帮童彦把身上的雪拍掉。 童彦浑身都冻僵了,气息微弱地说:“阿鱼,我,我没别的办法了,您要四不跟我回气,我就一直在这站着,站到您同意为紫。” 沈文茵:“……” 她毕竟是个母亲,看童彦冻得舌头都不利索了,到底生出了一点恻隐之心:“你先跟我去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冻伤!” “我不气,您不答应我我就哪也不气!” “你……”沈文茵想骂脏话,在英文脏话和中文脏话之间切换了几次,居然卡壳了。她看着童彦结了冰渣的眼睫毛,白白的,毛绒绒的,跟个洋娃娃似的,忽然想起了他带着还小的许十安在院子里堆雪人时的情景。 沈文茵叹了口气,把童彦头顶的积雪拨弄干净:“许运生欠你们的要我去替你们讨债,我欠许十安的要你来替他讨债,是不是这个意思?” “您答应了!” 沈文茵哼了一声说:“我只答应跟你回去,不保证能说动他!” 童彦使劲点点头,一笑就觉得脸疼。 在外面冻了一宿,童彦到底没抗住,感冒了。他谎称要在纽约多玩几天,其实是在沈文茵家养病。沈文茵刀子嘴豆腐心,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童彦感动得差点就管她叫妈了。 等身体彻底好了,沈文茵也请好了假,二人便一同搭飞机回了北京。 许十安亲自来机场接的母亲,看见许十安消瘦的面孔,沈文茵终于明白童彦为什么非得让她回来这一趟了。 许十安说:“酒店给您订好了,您先好好休息休息倒一下时差,明天我和童彦再带您到处转转,估计您哪都不认识了。” 沈文茵一口回绝:“不用,先带我回家,我去吓唬吓唬许运生那老家伙去!” 童彦:“……” 许十安:“……” 童彦已经领教了沈女士的脾气,知道这事她真干得出来,问了一句:“不用这么着急吧。” “我先回去看一眼,知己知彼才行吧。”她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说,“师傅,咱们不去酒店,回家!” 这下童彦和许十安都不说话了。 司机轻车熟路地将汽车开到许家大宅的后门,沈文茵下车,伫立在原地许久未动。 这里几乎和二十年前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门口的银杏树变粗了,道路却变窄了。她站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仿佛在和昔日的记忆建立某种联系,最终轻轻一笑,所有的爱恨情仇到头来不过都是一场过眼云烟,经不起时间和太阳的炙烤。 许十安打开小门,和童彦在门口携手而立。 沈文茵朝他们走过去说:“祝我好运吧!” 许十安抱了抱她:“谢谢妈妈!” 沈文茵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放开他,又在童彦脸上捏了一把,推开小门走了进去。 许十安将童彦搂紧,静静听着院子里面的动静。没一会儿功夫,就听见楚伯见了鬼似的嚷了起来:“老,老爷,夫,夫人回来了,真的是夫人!” 随后就是许运生中气十足的训斥:“你眼睛花了吧,大白天的胡说什么呢!” 沈文茵尖利的女声在院子里响起:“老楚没看错,是我回来了!不欢迎吗?” 许运生八成是在浇花,手里的喷壶随着沈文茵的这句话“哐啷”一声摔在了地上,自己声音也被吓了一跳:“文,文茵……” 偷听墙角的二人忍俊不禁,后面他们再说什么俩人就听不太清了。 许十安笑道:“我妈的威力值真不小啊,亮个相都杀伤力这么大!” 童彦似乎没怎么听他说话,仰着头看天。 许十安捏捏他的脖子问:“你看什么呢?” 童彦说:“银杏树都发芽了哎,你看!” 许十安顺着童彦手指的方向看去,粗糙的树干上果然冒出了一小丛扇形的新绿。 “是啊,春天就要到了啊……”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感谢各位金主的陪伴,每天都能看到你们的留言非常开心,当然也有人不喜欢留言,一样感谢你们。(我已经表演不动了)还要感谢我的基友腻牙棠,谢谢她又当我的树洞又跟我聊脑洞,如果大家对丁晓感兴趣,请关注她的《双面超模》(可能叫这个)。最后感谢两位编辑,辛苦啦~说了这么多废话,重点来了,去微博抽奖啊,噪起来,全文订阅的才有机会,爱马仕香水在等你噢~~~爱你萌(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