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作者:neleta 文案 双胞胎的兄弟,一个是太子,一个却是见不得光的影子; 他嫉妒他的健康; 他嫉妒他能活在阳光下; 身为影子,婚姻、命运,什麽都不是自己的, 只有在深夜揭开面具,才能在铜镜中看看自己的模样; 云海山庄的庄主又如何,太子的胞弟又如何, 他是一抹影子,一抹决定母家命运的影子, 一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去哪里的影子, 世遗,世遗,若能真正被遗落也未尝不是件幸事; 一直到…… "听说你的武功天下第一,我今天特来讨教讨教。" 一个武功绝伦的影子, 一个以打败全天下的高手为终身目标的武痴, 就这麽,碰到了一起。 "明年再来!" 影子被武痴缠住了,然後…… (每日更新精彩纯爱同人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 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画堂春 第一章 狭小的房间里传出一声声女人的惨叫,烛火中,一位全身穿著黑衣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看著在床上痛苦惨叫的女人,心狠地对另一位老妇人说:"如果半个时辰之内她还生不出来,就直接剖腹。" "是。" 那名老妇人的脸上是和这位女人一样的冷漠。 算得上是骨瘦如柴的女人不知是没有听到此人的话,还是已经被阵痛折磨得太过虚弱,她并没有因黑衣女子话中的杀气而害怕或是出声求饶。她死死抓著身下早已被她的汗水浸湿的床单,在惨叫中仍努力想要生下孩子。若仔细看,你可以看到女人的脸是那样的年轻,看起来最多十八岁,只能算得上是少女。但是将近七个月,她都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饱受折磨与摧残,也许死对她来说更是一种解脱。 时间慢慢过去,眼看著半个时辰就要到了。老妇人叫了一声:"孩子要出来了!" "快点把他弄出来!"黑衣女子并不年轻的脸上多了一分焦急和疯狂。 听到孩子要出来了,少女大叫了数声,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在老妇人剪掉孩子的脐带後,黑衣女子迫不及待地从老妇人手里抱过浑身是血的孩子,然後仰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是个男孩儿,是个男孩儿!" 笑声是那麽的令人毛骨悚然,也许是被这笑声给吓坏了,孩子停止了哭泣。生下孩子的少女呆呆地看著屋顶,老妇人也不管她了,洗乾净手拿来一条小被子裹住孩子。黑衣女子看向下身满是血的产妇,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容。她把孩子交给老妇人,走过去,一手掐住了少女的脖子。 "本想慢慢弄死你,不过看在你与我同为女人的份上,我就给你个痛快好了。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不该嫁给那个男人。" 少女似乎认命了,闭上了眼睛。黑衣女子俯身在她耳边说:"你失踪不到两个月莫世遗就又再娶了,你的命、你的孩子在他的眼里根本什麽都不是,下辈子,你可要睁大眼睛,找个好男人。" 少女睁开了眼睛,眼里是悲伤,不知是因男人的绝情,还是因为其他的。她张开嘴,哑声吐出一句:"请你,善待,我的孩子。" "呵呵呵呵……"黑衣女子又发出了那种可怕的奸笑,随後她恶毒地说:"我会养大你的孩子,我不仅会养大他,还会教他一身高强的武功,我会……"黑衣女子的眼里瞬间充满了怨恨,"我会告诉他,他的亲生父母是被莫世遗所杀,我要让他为他的父母报仇!" "你!"少女的话被硬生生地掐了回去,抬手要掰开那双掐在她脖子上的双手,奈何早已被废了武功的她根本是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哈哈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莫世遗被他的亲生儿子杀死,或者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的手在挣扎过後,渐渐无力,最终垂下。带著满腹的不甘,她咽下了最後一口气。 松开手,黑衣女子对身後的老妇说:"把她的尸体丢到後山去。" "是。" 不再看死去的少女,也没有再多看孩子一眼,黑衣女子大笑地离开了房间,是个男孩儿,连老天都在帮她。老妇把孩子抱了出去,不一会儿,她返回来,毫不费力地扛起少女的尸体出去了。隔壁昏暗的房间里,刚出生的孩子躺在只铺了一条草席的床上睡著了,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死去,也不知道自己落入了一个可怕女人的手里。 不到半个时辰,老妇回来了,手上端著一个热水盆。她掀开孩子身上的小被子,给孩子清洗了一番,接著给孩子裹上小被子把孩子抱走了。至於那名少女,已经成了後山无名尸中的一具。抱著孩子出来,老妇脚步极快地在阴暗的小道上行走,左右都是茂密的树林。不一会儿,前方出现了明显的光亮,老妇加快步伐。 在一栋较大的木屋前停下,老妇敲了敲门,屋内传出女人的声音:"进来。"是那名黑衣女子。老妇推门进入:"小姐,我把孩子抱来了。" 黑衣女子擦了擦脸,转过身,从老妇的手上抱过孩子。接著她又转回去,她的面前是一个供桌,桌子上摆著果品,最中间的位置是一副牌位,上面并排刻著:"夫金狮柳从山(子天宝柳立君)之灵位"。黑衣女子看著那副灵位,眼泪流了下来。 "从山,我无能,无法亲手手刃仇人为你和儿子报仇。但此仇不报,我绝无脸下去见你和儿子。"她举起手里的孩子,"从山,这是莫世遗的孩子,我会教他武功,会告诉他他的双亲是被莫世遗所杀,会让他只懂得一件事,那就是杀掉莫世遗,为他的双亲报仇。我会让他们父子相残,我绝不会轻易放过莫世遗。从山,你等我,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在黑衣女子对著丈夫的灵位诉衷肠的时候,她没有看到她怀里的孩子嘴角微微勾了勾,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 铜川云海山庄,一人站在屋顶上看著夜色中的远方。远处点点光亮,那是云海山庄外围的火把。要说云海山庄有多大,恐怕没有人能说清楚。整个铜川县城都在云海山庄的范围内,此人所处的地方正是云海山庄的心脏部位——云海阁,也是云海山庄的庄主莫世遗居住的地方。 莫世遗,外人都知他是柘北雪谷谷主莫战良的次子,是世间少有的武学奇才。他八岁离家出门学武,十四岁从师傅手上接手了天下第一大庄"云海山庄",成为云海山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庄主。他的武功天下卓绝,无人能比。若说莫世遗的武功是天下第二,那绝对无人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也因此,在莫世遗成名之後,有很多不服气的人来找他比武,只不过那些人还没见到莫世遗就被山庄外的侍卫给乱箭射死了。 而此刻站在屋顶上的人便是莫世遗,云海山庄的庄主,一位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他背著双手,身体笔挺地站在屋顶上,露出的双眼映着点点火光,似乎在欣赏山庄的夜景,也似乎在思考著什麽,又或者什麽都没有想,只是单纯地站在那里吹夜风。身周的风传来震动,他朝一侧转过身去,下一刻,一人好似从天而降般落在他的身旁。看到来人,莫世遗的双眼闪过一抹极淡的惊喜:"你怎麽来了?" 来人也是一位少年,比莫世遗高出半个头。他一脸不正经地笑著说:"想你了呗。远远的就瞧见你在这儿站著。怎麽,嫌屋里太热?" 莫世遗没有回答,而是放下双手坐了下来,从他的肢体上可以看出他很欢迎对方的到来。对方也坐了下来,一手从腰後一摸,竟然摸出一个酒壶来。 "来的路上特地去梅庄讨来的,要不要喝?" 莫世遗伸出一手,梅庄的酒当然要喝。 这人又从腰後一摸,这次竟然摸出两个酒盅来。他把酒盅摆在自己和莫世遗面前,然後打开酒壶的盖子,顿时酒香四溢,就是不会喝酒的人,闻到这酒香都会忍不住喝上一口。给彼此倒了酒,少年举起酒盅,莫世遗配合地举起酒盅,轻轻一碰。 仰头喝下,莫世遗深深吸了口气,似乎陶醉在了这酒香中。少年瞧了瞧他,一手拍上他的肩膀,竖起耳朵听了听四周的动静,他压低声音问:"兄弟,听说庄里住进来几位模样不错的姑娘,京里的那位还没有放弃?" 莫世遗的下颚瞬间紧绷,透著某种压抑。叹了口气,少年拍了拍他给予他无声的安慰,然後声音更低了几分说:"'她'让你娶你就娶呗,反正你娶一个,那个柳寡妇就杀一个。你这回就把那些姑娘们都娶了,这要一下子都死了,我看'她'还敢不敢再让你娶。说起来,这柳寡妇还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呢。不过算算日子,若小红还活著,她应该已经生了吧。" 莫世遗抿紧了嘴,双拳紧握。少年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说:"兄弟,这世上为难你的人太多,你可不能再为难你自己了。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哥哥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莫世遗扭头看向少年,轻轻点了点头,然後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少年笑了:"我是你哥,你跟我客气什麽?哪怕你以後杀人放火,我也帮著你杀人放火。" 莫世遗的嘴角终於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压下心头的难过,他向後躺下,看著天上的月亮。少年,比莫世遗大三岁的兄长、雪谷谷主的长子莫世召也跟著他一起躺下,不过他没有看月亮,而是看著莫世遗说:"世遗,天都黑了,你也不能摘面具啊。你兄长我难得来一回,你摘下面具呗。" 莫世遗毫无温度地说:"这里只有你是自己人,我不能给你惹麻烦。" 莫世召的心窝很难受,他看向月亮,低声咕哝:"我现在都快记不得你的模样了,以前在雪谷的时候,咱俩在一起你还能摘下来给我瞧瞧你的脸,现在我却是再也看不到了。再过几年,我记得的可能就只有你这张面具了……" 莫世遗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悲哀,但这就是他的命。 "世遗……"莫世召很想告诉对方如果受不了就逃吧,逃到一个那些人找不到的地方。可是转念一想,这天下都是那些人的,世遗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过了会儿,他开口:"世遗,也许我这些话不妥当,但我憋了好久了。人善被人欺,有的事你可以让步,但有的事该拒绝的还是要拒绝,就好比娶亲这件事。你就直接跟她说你不愿意。那家伙生不出儿子只能怪他自己,和你有什麽关系?凭什麽你就得替他生儿子?世遗,你得跟他学学,学得坏一点,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若有外人在,一定会纳闷莫世召为何要这麽说。莫世遗的眼神闪了闪,莫世召抿了抿嘴,略显歉意地说:"世遗,我要走了,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回来,你一个人,要多保重。" 莫世遗看向莫世召,眼里并无意外,似乎早就知道某世召会这麽做。莫世召朝他点点头,低声说:"莫家和京城的瓜葛太深,难保有一天不会引火烧身,我得为莫家找好退路。"当然,还有他这个弟弟,一旦有一天莫世遗不打算再忍耐,他这个当哥哥的必须有能力帮他。不过这些话莫世召并不打算告诉对方,对方身上的枷锁已经够多了。 又看向月亮,莫世遗低声说:"自古以来,和皇室牵扯太深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告诉爹,让他尽快脱身,不要再和那些人牵扯不清了。" 莫世召点点头。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其实不仅仅是"君",那处宫殿里的所有人都会变成吃人的老虎。 沉默了片刻,莫世遗又道:"你安心地走吧,我这里最坏也不过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不敢太逼我,逼急了我对谁都没有好处。'她'生了我,我还她这份恩情,也仅此而已,我不是可以任他们揉捏的棋子。"话说到这里,莫世遗一手捂住胸口,眼里是对一些人的冷漠。他不再是儿时无法反抗的他,他是莫世遗,是武功天下第一的莫世遗。 "你能这麽想我就可以安心地走了。"莫世召握住莫世遗捂著胸口的那只手,眼里同样是对一些人的冷漠与不满。他哑声说:"你自己要多保重,我一定帮你找到解毒的法子。" "没关系,反正我死不了。"莫世遗拿开手,"我会注意家里,你放心地走吧。" "有你在,我放心。"莫世召抬起手,莫世遗也抬起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一壶酒早已见底了,屋顶上也不见了莫世召的身影。从屋顶跳下来,莫世遗慢悠悠地返回卧房,不远处有轻微的声响,这些声响若让旁人来听绝对听不到,但莫世遗却听得是万分清楚。他眼神泰然地往前走,对这些声响毫无所感,他早就习惯了。这云海山庄不过是囚住他的牢笼,那些所谓的手下也不过是监视他的探子。 沉默地进了屋,莫世遗反锁上房门,打开屋内所有的机关暗器。那些人可以监视他、跟踪他,但别想踏进他的房间一步。死在他机关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不过现在无人再敢不经传唤进入他的卧房。 洗乾净手,莫世遗取下脸上的面具,铜镜里是年少苍白、毫无表情的脸,那是莫世遗的脸,是莫世遗自己有时候都会遗忘的脸。世遗,世遗,他的名字注定了他这一生的命运。莫世召走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如今他真正是"独自"一人了。不过莫世召走了也好,他的身份最好不要有太多的牵挂。 画堂春 第二章 京城,几多欢笑几多愁,在象徵著天下最高权势的地方,掌管整个后宫的王皇后却是怎麽也欢笑不起来。后宫佳丽三千,要成为一宫的皇后,那付出的心机与血泪可想而知。做了皇后,还要以防被别的女人拉下马,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王皇后的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一进侯门深似海,更何况是危险重重的后宫。在这里,个人的荣辱不仅关系著自身的命运,还关系著整个母家的命运。王皇后所代表的王家就是她要用尽一切手段去维护的利益。 王皇后十六岁进宫,凭藉她的家世和她的容貌,一进宫便得到了皇上的恩宠。第二年,王皇后不负众望地为皇上生下了长子,紧接著,她的儿子就被皇上封为了太子,可谓是三千宠爱於一身,更是奠定了她在宫里的地位。太子聪明伶俐,三岁出口成章,五岁便会作诗,十岁便可帮著父皇处理朝政,深得皇上的信任和喜爱。按理说,有这样一位儿子,王皇后该高枕无忧才对,可这个儿子却恰恰是王皇后最大的心病。 太子刚出生的时候身体还挺好,哪知在他三岁那年突然晕倒在书房里,後被太医检查出患有先天的心疾。太子患有心疾,这对王皇后不啻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饶你再聪明,再有能力,但对储君来说,身体的健康才是第一位的。尤其随著其他皇子逐渐长大,逐渐对皇位露出野心之後,王皇后的忧虑也越来越重,因为皇上不止一次对太子的不健康表现出遗憾,而这件事也成了其他势力攻击她和太子的手段。如果太子被废,那王皇后十几年来在宫中的经营,王家在朝廷的地位都会受到致命的打击,这是王皇后绝对不会允许的。 王皇后育有两子两女,长子也就是太子成棣是最优秀的,次子成谦今年才九岁。但很少有人知道,王皇后还有一个儿子,哪怕是知道的人也以为那个孩子早就被溺死了。太子其实还有一个双胞的兄弟。在皇室,生下双生子被视为不祥,次子必须被溺死。王皇后的第一胎就是一对双生子。身为长子的成棣自然而然地被留了下来。要溺死自己的儿子,王皇后毕竟不忍,而且王皇后还有别的心思,她让母家的人暗中留下了孩子,并把孩子送到了和王家有关系的雪谷谷主莫战良那里。莫战良的妻子刚好生下一个女儿,这个孩子就被当作双胞的儿子留在了莫家,成为了雪谷的二少爷莫世遗。 王家的先祖曾是江湖大家,後来娶了官家的女儿便逐渐转向了朝堂,但在江湖上还是有一定的地位。後来,随著王家的官越做越大,为了保障王家的利益,王家的触角再次伸向了江湖。云海山庄就是王家暗中的势力。原本王皇后打的主意是让这个孩子长大後继承云海山庄,作为太子的助力。毕竟亲兄弟怎麽都比外人来得可靠。但谁想,太子的身体会出问题。在太子又一次晕倒之後,王皇后马上想到了这个儿子。 以太子的能力,他绝对可以登上王座,而王皇后最喜欢最疼爱的也是这个儿子。不到万不得已,王皇后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儿子。在太子五岁那年,王皇后的母家找来一位蛊毒高手,在太子和他的双胞兄弟莫世遗的身上下了一种蛊,把两人的性命连在了一起,准确地说是让莫世遗来供养太子的身体。和太子不同,莫世遗的身体非常的健康,而且跟骨极佳,非常适合练武。莫世遗从两岁起便跟著莫战良学武了,他的身体绝对可以作为太子的供养。只要莫世遗不死,太子就不会死,而且太子患病时的痛苦也可以转嫁一部分到莫世遗的身上。 这种蛊毒非常的歹毒,太子三岁发病之後王家就派人四处去找这种蛊毒了。而且为了防止意外,在给太子和莫世遗下了这种蛊毒之後,下毒的人也被王家除去了。天下间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更不会有人能解了此毒。在给莫世遗下了蛊毒之後,王皇后命莫世遗戴上面具,不能让人知道这世上有一个长得和太子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存在,更不能让人知道那个早就该被溺死的孩子仍活著。王皇后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太子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根本无力继承大统,那麽莫世遗便可替代太子接位,因为就是皇上都以为那个儿子早就死了。总之,太子不能被废,太子之位必须是王家的,绝对不能落入旁人的手里。 太子的命是暂时保住了,但还有一事让王皇后无法安心,那就是子嗣,太子的子嗣。太子十三岁成亲,如今已过了三年太子妃却迟迟没有怀上孩子。王皇后心里清楚,以太子的身体最好不要行房,可是不行房哪来的孩子?太子的身体不好,如果能早些有了子嗣,也可定了皇上的心。无法留下子嗣,皇上就算再喜欢太子也会犹豫要不要把江山交给太子。除了太子妃,太子还有两位侧妃,可惜都没有怀上孩子。王皇后很著急,她也知道太子的身体很难留下子嗣,她便又把主意打到了那个儿子的身上。 莫世遗是太子的双胞兄弟,那麽他的儿子势必不会与太子的模样差太多,而且也容易作为太子的儿子抚养。在莫世遗十五岁那年,王家为他安排了一门婚事,新娘子是王家心腹的女儿。令人高兴的是,结婚两个月後那名叫小红的女子便怀孕了。王家连忙派人接她回京,而在东宫,太子妃也终於有喜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小红在回京的路上遇到劫匪,从此下落不明。劫走小红的人是莫世遗的仇家,自称柳家寡妇的江湖恶女肖素梅。 肖素梅与她的夫君金狮柳从山是江湖上有名的恶夫恶妇,他们的儿子柳立君也是个小魔头,无恶不作。说来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作恶的时候偏偏撞在了莫世遗的刀尖上。被送到云海山庄学武的莫世遗难得有机会出门,结果便遇到了正在作恶的柳立君。两人碰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柳立君死在了莫世遗的剑下。独子惨死,肖素梅和柳从山发狂了,两人直奔云海山庄,结果柳从山死在了乱箭下,肖素梅重伤逃走,连夫君的尸首都没能带走。从那之後,莫世遗就被肖素梅这个恶婆娘给缠上了。 莫世遗的第一位妻子在回京城的路上被肖素梅劫走,从此下落不明。两个月後,王皇后又给莫世遗安排了一门亲事,结果新娘子还没出京城就被毒死了。肖素梅善易容,气急败坏的王皇后派出很多人捉拿她都无功而返。相比王家人的愤怒,莫世遗却对此事表现得相当冷淡,甚至没有对肖素梅有任何的怨恨。那些与他成亲的女人要的不过是他的精虫,他也不过是一个为别人生孩子的工具,妻子的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肖素梅抓不到,王皇后却等不了那麽久,这次她索性把那些女人们悄悄送到了云海山庄,为了保险起见,这些女人莫世遗都必须"恩宠",多几个人怀上孩子才多几分保障,这一回只许成功绝对不能失败。也因此,王皇后派出了王家的诸多高手保护这些身负重任的姑娘,在她们怀孕後,一定要把他们平安地送回京城。而东宫的太子妃在"流产"过一次之後肚子一直都没有消息,私下里皇上对太子和太子妃都已有微辞,王皇后更不能再等下去了。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贴身的侍女进来禀报。 王皇后从思绪中回神,一听太子来了,她马上调整面部的表情,露出欣喜的笑容,说:"快让他进来。" 侍女出去了,不一会儿,一位身著明黄太子服的少年走了进来,在王皇后面前跪下:"儿臣向母后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王皇后伸出双手,脸上的笑容是见到儿子的喜悦。 太子起身,走到母后身边坐下。挥退左右,王皇后拉住太子的手很是慈爱地问:"最近的身子可好?你父皇派你去江南,母后著实担心,可都准备妥当了?" 太子笑著说:"母后尽管放心,儿臣都准备好了,至於儿臣的身子母后也不要太挂心。"有那个人在,他死不了。 朝外头看了一眼,王皇后拉著儿子的手站起来,指指後面。太子明白地起身,跟著母后到後面的暗室里去。这是在宫里,必须万千小心。 坐在暗室里,王皇后的脸上露出了担忧,太子仍是一脸的微笑,宽慰道:"母后,有'他'在,您不用担心儿臣的身子,再怎麽样,儿臣也能活著回来。" "儿是娘心头的肉,你身子不好,母后怎能不担心。"握著太子终年冰凉的手,王皇后再一次叹息,为何得病的不是那个儿子呢。 太子压低声音:"母后,这次去江南是儿臣跟父皇要求的。" "为何?"王皇后皱了眉,虽然太子的身子这几年康健一些了,但去江南那麽远的地方,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来的,万一路上遇到个什麽,那可如何是好。 太子勾勾唇角,俊美的脸庞闪过一抹阴狠。"淑贵人有喜了。" "什麽?!"王皇后的脸色当即就变了。虽然她今年不过三十三岁,但在皇宫里已经是老女人了。皇上来她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近一年更是一次都未曾在她的宫里过过夜。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更不缺漂亮的女人,王皇后要不是有太子,有王家的势力在,也许早就不知被哪个女人从皇后的宝座上拉下来了。 太子又勾了勾唇角,说:"儿臣的兄弟已经够多了,母后觉得呢?" 王皇后的眼睛眯了眯,然後她笑笑:"确实是。母后要操心你,这后宫难免会疏忽,不然你也不会多了那麽多兄弟来烦你的心。这位淑贵人近来春风得意,对别的姐妹可不大客气,这样的女人再生下个儿子,那后宫将无宁日。" 太子问:"难道她对母后不敬了?" 王皇后冷笑一声:"那她倒不敢,若她连这点心眼都没有,怎麽可能得宠到今日。不过她现在不把别的宫放在眼里,总有一日也不会把母后放在眼里。你出宫了,母后担心你,要去佛堂为你祈福,这宫里发生了什麽事,母后是一概不知的。" 太子笑笑:"儿臣听说昨日淑贵人和云妃在皇上的面前争宠,云妃惹怒了皇上,被皇上当面斥责。" 王皇后的脑筋转得极快,她立刻明白地点点头,云妃是四皇子成聪的母妃,成聪可是只比太子小两岁,再过几年绝对会成为太子的阻力之一。 该怎麽做太子相信母后自有打算,何况他也已经布好局了。今日前来,一来是与母后告别;二来是提醒母后这件事;三来,也是最重要的是那件事。 "母后,'他'订下来了吗?" 一想到这件事,王皇后就有些头疼,她愤懑地说:"要不是因为那个妖女,现在我们已经抱上孩子了。小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孩子肯定也没了。连著死了两个,'他'似乎也有点不高兴,你舅舅给他送去了十几个女人,他到现在都一个还未选。上回母后写信让他再娶,他已是勉强,结果杏儿还没入门就被那妖女毒死了,这次恐怕会有点难。"说罢,王皇后又吐了口气,道:"但不管怎麽说,他也得选一个。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是关系到你我,关系到整个王家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怪他,偏偏惹上这麽个女人。你那边有那个女人的消息吗?" 太子摇摇头:"肖素梅是江湖女子,又善易容,我手下的人办事可以,和江湖打交道就差了,还得让舅舅那边多盯著点。" "母后已经跟你舅舅说了,他们说这次绝对不会再让那个女人得逞。前两次是我们大意了,若再有第三次,你舅舅就没脸面再来见我来。" "既然舅舅说不会,那儿臣就放心了。"太子喝了口茶,眼底深沉,接著他抬头说:"母后,这次去江南儿臣打算顺路去看看'他'。" "你要去看他?"王皇后的脸上是不赞成。除了给太子延命的那回两个孩子见过面之外,王皇后并不愿意两人碰到一起。对於自己的身世,她不是不知道那个孩子心里是怨的。那孩子的武功极强,万一他想不开伤了太子……虽然那个孩子也是自己的亲骨肉,但……这一切,都是为了王家,只是那个孩子不理解她的苦心。 太子似乎并不了解母后的担忧,笑著说:"不管怎麽说,他都是儿臣的亲兄弟。若不是他与儿臣一同出生,他也应该是一位皇子,儿臣应该去看看他。我们兄弟两人也应该坐下来好好喝杯茶才对。" "成棣……" "母后,这件事儿臣心里有数,您放心好了。" 想到太子从小都是一个极有主意的人,王皇后虽然不放心,但还是点头同意了。不过……"见到他,你要劝他尽快再娶,哪怕不娶正室,挑几位顺眼的姑娘入房也成。只要孩子顺利生下来,母后今後绝不再拿这件事烦他。" "儿臣会劝他的。" "好。" 来向母后请安,留的时间太长难免会引人猜测。说了要说的,太子便起身告退了。在太子离开後,王皇后又一次叹息,为何有病的不是那个孩子呢?那样的话,一切的麻烦都不复存在了。而在回东宫的路上,太子成棣坐在自己的辇车里脸上已无和母后在一起的笑容。转著可以让他心平气和的佛珠,想到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太子低低地自语:"为何有病的,不是他?" 画堂春:第三章 云海山庄後方的湖中央,一人脚踩湖面,如飞燕般在水面上滑翔,所经之处,剑气激起层层水花。那人似乎不知疲累,一个时辰後,他跃至岸边,又飞身进入丛林,不一会儿,他就出现在了茂密的树林上方,彷佛下一刻,他就会飞身远走。 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发出点点耀眼的光芒,不能随意离开山庄的莫世遗每天都在这里练剑、练武,以此消磨自己的时光,自己的生命。他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本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可他却觉得自己已经是耄耋老者,在这个大牢笼中等死。 远远的一人,在众人的簇拥下朝这边走来。那人的脸上带著温和的笑容,双眼紧盯著那抹在空中飞翔的影子,眼里是羡慕、是嫉妒,还有一抹被他隐藏得极深的怨恨。走到湖边,他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那抹在树丛上方飞跃的人似乎发现了有外人侵入,他凌空翻身之後双脚停在了树冠上,手腕一转,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树枝柔软,可是他站在那里却是稳稳的、稳稳地屹立在空中俯视湖边的那一群人,唯一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双眼定在了最前方的一人身上。 两人间的距离很远,本应看不清彼此的模样才对,可莫世遗的眼神却比刚才冷漠了许多。没有过去的意思,莫世遗就那麽站在树枝上看著对方。风吹过,莫世遗的身体随著树枝而浮动,犹如世外高人。而在湖边站著的那人也没有进一步的意思,就那麽仰头看著莫世遗,气势丝毫没有因为居人之下而减弱。十几年来,双方是第二次见面,但第一次碰面时的场景两人却都是印象深刻,也许一生都不会忘记。 双方就这麽"看著"彼此许久,湖边的人朝远处的人笑了笑,转身离开。莫世遗没有动作,他看著那些应该是他的属下簇拥著那位身为高贵的人离开,在那些人的身影渐渐隐入高墙後,他才消失在了树林中。 没有因为那人的到来而刻意做些什麽。莫世遗返回自己的主屋,对半跪在院门外的管家视而不见。取下面具,擦了擦脸上的薄汗,又洗乾净双手。戴回面具,换下沾染了汗水的衣服,莫世遗拿著剑出了门。 一看到他出来,管家立刻说:"庄主,少主请庄主宜兰阁一叙。" 脚步未停,也没有看管家一眼,莫世遗的脚步朝宜兰阁而去。在他走出一段距离後,管家起身跟著前往。脚步如平常一般,莫世遗脸上的面具极好地掩饰了他内心的波动。那个人为何会来?十六年,除了那一天之外,那个人从未再出现过,他甚至能明显地察觉到那个女人、那个家族始终在避免他们两人碰面,那个人,为何会来? 想到唯一的一种可能,莫世遗的下颚有一瞬的紧绷。那十几个不知是园是扁的女人已经在庄里住了三个月了,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人,更别说和她们行房。那个女人忍不住了?所以派了那个人前来?还是说那个人也忍不住了? 下定了决心,莫世遗的脚步声也多了几分厚重。被困在这牢笼中、被作为续命的药人已足够,他不愿意再成为一个为人谋位的种猪。想要孩子,自己去想办法。他姓莫,不姓王更不姓成。 有琴音传来,是莫世遗从未听过的琴音。这里是云海山庄的禁地,那些女人不会也不敢来这里。他不懂琴,也不可能是那些所谓的属下弹奏出的,那,仅有一个可能。莫世遗不懂音律,也不曾研究过,但他能听出这琴音是极美的。但再美的琴音也无法消去他心中的怨恨,所以他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变化。在琴音中,他慢慢地踏上台阶,慢慢地走了进去。 一人盘坐在软垫上,正沉醉在自己发出的美妙琴音中。檀香袅袅,配以四周的翠竹、虫鸣,那模样俊美、面色苍白的少年嘴角挂著淡淡的笑,一身浅绿的稠衫令他看上去好似不应出现在人世中的仙人。谁又能想到,他会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不知有没有发现莫世遗的到来,太子成棣细长的手指毫无停顿地在琴弦上拂动。莫世遗走到太子的面前与太子隔著一张琴桌盘腿坐下,剑放在身旁。一位身形瘦弱的如仙般少年,一位身形明显健硕却戴著面具的神秘少年,两人面对面坐著,都是那麽的引人注目。 太子等了莫世遗许久,莫世遗也同样等了太子许久。一曲终了,莫世遗也打坐完毕。曲散了,有人上前安静地收走太子的琴,为两人摆上青茶。太子擦了手,朝站在一角的管家看了眼,管家立刻招呼众人离开,走在最後的他在离去前关上了宜兰阁的门,把一室的秘密留在里面,不容任何人窥探。 没有立即开口,成棣先品了几口茶,这才看向早已大口喝掉杯中茶水的莫世遗。太子笑了笑,放下身段为自己和莫世遗斟满茶,然後开口:"音律的乐调分徵、羽、宫、商、角,你,可知?" 莫世遗摇头。 太子继续:"棋始於尧,尧之子朱丹,不思上进,尧便以棋教之。曰:'此谓弈枰,亦名围棋,局方而静,棋圆而动,以法天地,自立此戏,世无解者。'後朱丹因棋而改。你可知?" 莫世遗仍是摇头。 太子看著莫世遗的双眼接著说:"楷、行、楷、隶、篆,区别於点画、取势、运笔、起笔、收笔、折笔,字如人,人亦如字,你可知?" 莫世遗还是摇摇头。 太子执起茶碗,喝了几口茶润润嗓子,再看向莫世遗:"画常分十门,道释、人物、宫室、番族、龙鱼、山水、鸟兽、花木、墨竹、果蔬,流派纷呈。这些,你可知?" 莫世遗的回答依旧是摇头。太子所问的琴棋书画,莫世遗只知皮毛,他自小就被要求习武,他自己也喜欢习武,可以说若太子是伴随著琴棋书画长大的,那莫世遗就是伴随著他手边的那把剑长大的。 莫世遗的眼中并无一问四不知的尴尬,太子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的嘲笑。他看了眼莫世遗手边的剑,嘴角一直带著的温笑消失。 "本宫自幼便习得这些,琴棋书画不敢自称绝好,但也令人钦佩。可本宫,却无法如你般在水面上飞跃,在树枝上站立。" 莫世遗直勾勾地盯著太子,他知道对方要说的话来了。 太子沉默了片刻,张口:"若要本宫选择,本宫宁愿用这些来换你这一身的武艺,哪怕是本宫的太子之位。" 莫世遗的双拳猛地握紧。 "本宫知道你怨,怨母后的偏心、怨本宫的好命。但你可知……本宫同样怨。为何,有病的那个人,不是你?为何可以行走於天地间的那个人不是本宫?为何,日日担心自己会被人所害所杀、日日绞尽脑汁周旋在各色人等中的那个人,不是你?" 莫世遗抿紧双唇,成棣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握成了拳。 "你觉得自己被困在这里,那本宫又何尝不是被困在一隅?就是连後代子嗣,本宫都要借助他人之手。"太子的身体前倾,冷冷地吐出:"莫世遗,我恨你,恨你夺走了应该属於我的那部分健康;恨你让我连自己的子嗣都无法由自己来决定;恨你让我不得不时刻担心是否有一日自己会被你所取代。莫世遗,不要觉得你有多可怜,和本宫相比,你应该幸福地大笑三声。" 莫世遗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底是被太子的恨所引出的震动。太子坐了回去,剧烈地喘息了起来。这样的情绪波动对他的身体会造成很大的负担。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莫世遗仍是那麽看著他,没有安抚的意思,或者说面对这个人,面对这个人对他的恨,本来就无话可说的他更不知说些什麽。两人都恨着对方,可是,这种恨又都不是他们自己愿意造成的。 心脏跳动得没那麽厉害了,也喘过气来的太子又一次看向莫世遗,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了刚刚的憎恨。他平静地开口:"你不愿为本宫留下子嗣,本宫也同样不愿养大你的儿子。本宫的身子是不行,但本宫是个男人,没有男人能忍受借别人的精虫来孕育子嗣。莫世遗,你欠本宫的太多,这件事,你必须为本宫达成。" 莫世遗的眼睛眯了眯,他不明白太子的意思。 太子习惯性地勾勾唇角:"本宫的身子是不行,但本宫不信本宫的子嗣还会患有先天的心疾。莫世遗,你武功高强,应该有法子让本宫恩宠那些女人吧。" 莫世遗的双眼瞪大,他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太子打算亲自上阵! 太子冷哼了一声:"让你为本宫留下子嗣只不过是母后自己的意思,本宫没兴趣给别人的儿子当爹。莫世遗,别忘了,这是你欠本宫的。" "我不欠你任何事。"莫世遗忍不住出声。 太子笑了,但皮笑肉不笑。"你不欠吗?那为何有病的是我而不是你?为何你不过十六岁就能武功盖世?而本宫却得天天靠喝药为生,还得以防他人看到。是你,夺走了本宫的健康,夺走了本宫的随性自由。"太子拉开衣襟,露出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块狰狞的如蜘蛛状的红色凸起。 "你以为本宫喜欢自己的命握在别人的手里吗?本宫是死不了,但本宫有可能变成只会喘气的废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莫世遗沉默了,他的胸口上也同样有一块那样令人恶心的东西。不过他沉默不是他承认了这件事,而是面对太子的这种明显无法改变的指控,他没必要再去辩解。 "明晚本宫会再召见你,你要让本宫至少坚持一个时辰。" 不管莫世遗同不同意,太子已经决定了。起身,不再多说一句,太子走了。莫世遗坐在那里,面具下的眉心紧拧。 在回住处的路上,太子脸上的笑容带著几分满意,他不担心莫世遗会拒绝。莫世遗在想什麽,他很清楚;母后和王家在想什麽,他也很清楚。莫世遗不仅是他的续命丹,也是母后和王家的最後一步棋。如果他的身体不行了,莫世遗就会取而代之,成为太子成棣。 太子的眼里闪过阴冷。他受了那麽多的苦,失去了那麽多,那个位置,只能是他的,就是母后也别想夺走。他要留下,自己的子嗣,自己的! ※ 休息了一天,这一天莫世遗和成棣没有见面。莫世遗继续在湖中练剑,太子也在自己的房里听从山庄总管的汇报。云海山庄真正的主人是王家、是太子。当天晚上,太子在自己的房里用了餐,莫世遗也在自己的房里用了餐,夜色来临,两人平静的表相下都不平静。 当山庄内的灯笼点燃时,太子又一次要求单独召见莫世遗。莫世遗仍穿著昨日见太子的那身衣裳。这次的召见时间并不长,半个时辰不到莫世遗就出来了,并且匆匆返回了云海阁。而令所有人惊掉下巴的是,莫世遗回去後就命管家挑四位姑娘到房里。管家得令後几乎喜极而泣,庄主终於肯接受那些姑娘了。很快,四位模样最标致、也最听话的姑娘被管家带到了莫世遗的卧房。 秋色,同样如此的撩人。隐隐地听到屋内传出的激情声,管家对著太子住处的方向无声地叹了口气。而此时,在太子的卧房内,已经睡下的太子却是盘腿坐在床上盯著书桌上的一个沙漏。太子此次前来只带了两名心腹,是王皇后派到他身边以保护他安全的,剩下的都是山庄内的人。这些人都被太子下令不得打扰,只有那两人可以留在屋外守护,不过现在那两人已经晕了过去,等到他们醒来将不记得发生过什麽。 沙子丝丝地流下、堆积,眼看著一个时辰快要到了,太子有了动作。他走到窗边轻轻打开窗户,黑影闪过,哪里还有太子的身影。云海阁的卧房内,戴著面具的庄主趴在女人的身上猛喘气,背脊上是一层的汗,汗滴顺著他的身体流入床单。微风吹开了床帐,仍在馀韵中的女人突然身体一软,晕死了过去,枕头上多了一颗花生米。武功高强的庄主对这一情况却毫无任何反应,仍在大喘气。 一条单子披在了他的身上,床帐掀开了。太子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在庄主上身的几个穴道上点了几下,然後掰开他的嘴塞了两颗药丸进去,接著按住庄主的後心。过了好久,庄主的喘气没那麽剧烈了,太子捡起地上庄主散落的衣服,吹灭屋内的烛火,扛起太子。 没有人知道太子出去过又回来了,更没有人知道庄主离开过。把还在大喘气的人放在床上,"太子"摘下庄主脸上的面具,戴到了自己的脸上。床上虚弱不堪的"庄主"低笑了两声,很惬意地说:"这是本宫,自,懂人事以来,最,舒爽的一次。" 此话若让某些人听到一定会惊得晕死过去。原来这人根本就不是莫世遗,而是假扮成莫世遗的太子成棣! 捂著胸口,终於平息下来的太子看著床顶说:"本宫今生,怕是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如果那四个女人无法受孕,或者受孕之後又被人弄死,你该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境况。本宫给了你机会,能不能把握就看老天和你自己了。" 莫世遗给太子放下床帐,从窗户离开,并细心地给太子关上了窗户,以免他受凉。虽然哪怕是大冬天莫世遗也是开著窗睡觉,但他可不想太子在这里生病,对於太子,莫世遗是能不见就不要见,包括共处一片天地间。这回是莫世遗先走了,太子低笑了两声,捂紧隐隐作痛的胸口,眼里是悲哀,是身为男人的悲哀,紧接著,这抹悲哀就变成了坚定。 卧房内充斥著浓浓的欢爱後的气味,莫世遗捂著鼻子忍住呕吐。他不懂那人怎麽会认为这种事很舒爽,光想著就觉得脏。有三个女人在被"宠幸"後已经被送回去了,床上还躺著一个。莫世遗站了一会儿,然後直接用被单裹住那个女人打开门把她丢在了门口,接著关门,落锁。 不可能再去床上睡,莫世遗打开所有的窗户,盘腿坐到凳子上。太子走後,他会搬出云海阁,他绝不会在别人欢爱过的床上睡觉,哪怕换了床单被褥也不行。 第二日傍晚,管家前来禀报,太子离开了。在湖边练剑的莫世遗立刻要求管家给他安排新的住处。当晚,莫世遗从云海阁搬到了翠蕴阁。两个月後,云海山庄派出诸多的高手护送两名不知身份的女子进京,暗中,莫世遗一路跟随他们进京,这一次,肖素梅没有露面,算是逃过一死。太子妃和侧妃同时怀孕了,王皇后高兴不已,皇上也很是满意。不管太子的身子有没有好转,能同时令太子妃和侧妃有孕总是令人放心不少。 夜晚皇宫的树梢间,莫世遗看著太子领著太子妃和侧妃面带笑容地去向父皇和母后请安,没有去见亲生父母的意思,安全护送那两名女子进京的他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京城。太子已有子嗣,接下来他要做的只是保住太子的命即可。 画堂春 第四章 瑞雪兆丰年,这一年的麦子将在雪毯中睡过一整个冬天,来年又是个丰收年。皇宫,一人身披明黄色的棉袍脚步沉稳地往御书房走去。走到御书房的门口,在门外守著的公公立刻掀开棉布帘子,高喊:"太子殿下到——" 低著头走进去,太子成棣对著上方之人单膝跪下:"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谢父皇。" 站起来,一抬头,成棣先是惊讶屋内还有其他人,接著那人朝他行礼:"太子殿下。" "二弟。" 原来二皇子成安也在御书房。太子脸上的表情不变,心里立刻有了戒备。 看著已经而立的太子,皇上的眼里再一次闪过一抹明显的遗憾。这种遗憾在这几年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成棣看到了,成安自然也看到了。成棣的脸上是一如以往的温和笑容,成安的脸上也是毫无变化的谦逊微笑。作为皇上的儿子中能力最强的两人,随著他们年龄的增长,两人间的明争暗斗也自然而然地多了起来。 对这一情况,皇上不是不知道的,但他默许了这种势头。近几年,皇上迷上了马球。可是身体并不康健的太子无法陪伴左右,而武艺精通的成安顺理成章地成了皇上在马球场上的得力对手。皇上对成安表现出了越来越多的满意与期待,这种期待随著太子的两个儿子中有一人被诊断出遗传了太子的先天心疾而愈发的明显。尤其是这十几年太子再无所出,对於太子能否继承大统,能否延续皇家的血脉,皇上也更加谨慎了。 当然,太子是他的几个儿子中能力最强,也是最合适的皇位人选,太子的聪慧与治国的手段就是这几年深得皇上满意的成安都无法相比。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皇上不会轻易废掉太子改立他人,而这个万不得已就是太子的身体不能再糟糕下去,或者说,太子的身体要更康健一些,要再为皇室诞下更多的孩子,让皇上和百官们放心。 心里转过这些念头,皇上很关心地问:"太子,这几天大雪,外头很冷,朕听说你最近有些咳嗽,身子可好些了?" "让父皇挂念了。儿臣前阵子连吃了几天火锅,结果有些热气了,所以才会咳嗽,喝了梨水,已经好多了。" 皇上点点头,似乎安心了,然後说:"这几日还有大雪,朕刚才同成安说了,年前的皇家祭典就由成安代你去好了。天太冷,父皇怕你的身子受不住。春祭的时候你再去,到时天也不会这麽冷,你身子也吃得消。" 太子的心沉了一下,面色不变地说:"父皇,儿臣的身子好多了,天虽冷,但儿臣吃得住。" "哎~,还是让成安代你去吧,你的身子太医可是说过,不能受风寒。"皇上抬了抬手,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件事就这麽定了。 成棣嘴角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滞,随後他笑笑,道:"那儿臣就听父皇的。不过距离祭典也没几日了,成安代儿臣前去那意义自是不同,儿臣肯请父皇让儿臣教导成安,以免他到时有所疏忽。" 成安的眼神闪了闪,压下心里的不快,他立刻谦卑地请求:"父皇,太子殿下所言有理,儿臣第一次以如此重要的身份陪同父皇主持祭典,心中惶恐,生怕出错。有太子殿下亲自教导,儿臣也心安。" 皇上想了想,点头允了:"这样也好。太子,在祭典之前的这段日子你就负责教导成安礼仪,他是代你出行,马虎不得。" "儿臣接旨。" "儿臣定不辜负父皇'厚望'。" 两人的脸上都带著笑容,心思却各不相同。 代太子出行,那意味著什麽?成棣心里明白,成安心里也明白。皇家祭典是何等的大事,太子的身子再不好他也应该出面,那是太子的身份象徵,是储君的威望表示。可是这一次,却是成安代太子前往,还是皇上要求的。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后宫,也传到了王皇后的耳朵里。 王皇后听闻这一消息时心里不是不震惊、震动的。但随後,她就冷静了下来,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似的。太子在与父皇商讨完一些国事後,脚步如常地返回了他的东宫,也没有召集任何太子党的官员们商讨此事,更没有派人去联系母后和王家。起码在外人看来,太子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动怒。 北方正下著大雪,江南却是阴雨绵绵。这里的冬天阴冷刺骨,有一人竟是怡然自得地坐在凉亭里下棋,丝毫不受这阴冷天气的影响。他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白子黑子各不相让。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莫世遗。十四年前与太子成棣见面之後,两人就再未见过面,但成棣会时不时给莫世遗传信,大多都是几句话。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的变化,虽仍是彼此怨恨,但在这怨恨中又有了一点点同胞兄弟血缘中无法割舍的亲情。当然,成棣不会同意这种说法,莫世遗更不会同意。 不过那次见面之後,不管是莫世遗还是成棣都或多或少有些变化。莫世遗拿起了他以前从不感兴趣的书和棋,成棣回京後就跟著王家的人学习太极拳。尽管他无法像莫世遗那样飞天遁地,但强壮身体还是可以的。不仅如此,太子还把云海山庄的一些事情逐渐转移到了莫世遗的身上。虽然莫世遗仍不能随意离开山庄,但他这个庄主现在也不再是做做样子而已,庄内的许多事他都要负责处理。莫世遗对这一情况并不乐观,他反而觉得这是太子和王家牵制他的又一个法子。只要他的面具一天不摘掉,他就一天是别人的影子。 太子如愿的有了子嗣,庄内的女人也被人带走了。尽管太子的两个儿子中有一个孩子的身体并不好,但王皇后也没有再勉强莫世遗给太子生儿子,也许王皇后也是顾忌太子的感受。没有那些女人,庄内清静了不少,莫世遗就在练武、看书、学棋中度过每一日,这一晃就是十四年。 刚刚放下一枚黑子,管家前来。莫世遗盯著棋盘头未抬,仍在思索白子该如何下。管家在远远的地方停下,出声:"庄主,有客人来访。" 客人?莫世遗的眼神微愣,他这里怎麽会有客人?刚疑惑著,一声大笑传来:"世遗。" 莫世遗猛地抬头,在管家的身後,一名面带笑容、风度翩翩的男子朝他走了过来。那人的模样令人熟悉又令人陌生,莫世遗放下手里的白子,略显激动地站了起来。 "世遗,还记得为兄吗?" 来人的眼神同样激动,甚至带著点水光。莫世遗总是紧抿的双唇露出了十几年未曾有过的淡淡微笑。在来人伸出一只手时,他立刻伸手握住对方,两人的手紧紧的、紧紧的握在一起。 管家识趣地退下,莫世遗的下颚紧绷,来人在管家的身影消失之後用力抱住了莫世遗,在他的背上重重拍了两下。 "兄弟,我回来了。" "到我房里。" 莫世遗放开对方的手只说了一句,下一刻,凉亭内只留下了那盘未下完的棋。 莫世遗的主屋内,莫世召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莫世遗,然後放心地说:"比我的个头都高了,也壮实了不少,看样子这十几年你过得不是太惨。来的路上,我这颗心一直吊著,生怕看到一具行尸走肉。" "你还好吗?"莫世遗的嘴角已经没了笑容,不过他的声音透出他见到亲人的喜悦。 莫世召连连点了好几下头,他竖起耳朵听了听,然後祈求:"世遗,能摘下面具吗?十几年不见了,我都忘了你是什麽模样了。" 莫世遗迟疑了一会儿,接著他在莫世召的惊喜中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莫世召愣了,他的脑海里只有莫世遗儿时模糊的影子,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哪里还有儿时的模样。陌生,很陌生。眼角湿润,莫世召再一次抱住莫世遗:"兄弟,委屈你了。" 太久没有在别人面前摘下过面具的莫世遗,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和他其他部位的肤色相比,他的脸色过於苍白。因为常年戴著面具,莫世遗的脸部显得十分僵硬。尽管他此刻很高兴,很激动,但他的脸上却做不出相应的表情。拍了拍莫世召,莫世遗戴回面具。 "你去哪了?"对莫世召离开这十几年的情况,莫世遗很想知道。 放开莫世遗,莫世召笑笑,说:"这十几年啊,为兄可是历尽千辛万险,这得跟你说上十天半个月,你可别嫌烦。" "你去见过爹娘了吗?" "还没。我一回来中原第一个想的就是来看看你,怎麽样,为兄够意思吧。" "你说吧,我有时间。" "呵呵。先叫人上茶,这一路上我可是连口水都没喝呢。" 有了茶,咱们就慢慢说。看著那一张面具,莫世召压下心疼,卷起袖子一副准备开说的架势。十几年的分别,莫世召的变化也很大。少年的影子在他的身上已经不见踪迹,有的是经历了许多故事的沉稳。 莫世召回来了,莫世遗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吩咐管家把饭菜拿到房里,莫世遗是不打算再露面了。听著莫世召讲述他在外的奇遇,莫世遗的心情也随著对方的讲述而上下起伏。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已经十分陌生了。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不合时宜的脚步声,莫世遗的眼神变了,手猛地一抬,有什麽破窗而出,接著就听一人在外头说:"启禀庄主,京城急信。" 要说莫世遗这十几年还有什麽变化,那就是这里了。莫世遗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他和莫世召谈话,这个不许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在莫世遗第一次对庄内的人说出这样的不许之後,违背他的人被他的指风戳瞎了一只眼。後来,他不许任何人监视他的住处,把这句话当耳旁风的人被他全部废了武功。从那之後,云海山庄的人知道了,他们的庄主,并不愿意仅仅做一个傀儡。他可以做别人的影子,但影子也有自己的脾气。 被打扰的莫世遗很不高兴,但那封所谓的京城急信让他打消了惩罚不速之客的决定。他朝莫世召点了下头,然後起身过去开门。门外,一人跪在地上双手举著一个油布袋,有血水从他的脸上滴落,在雨水中晕开。 走过去拿起那个油布袋,莫世遗就转身回屋了,被打伤的那个人立刻起身离开。在莫世遗回来後,莫世召并没有问是怎麽回事。莫世遗也没有解释的打算,他和成棣的事情他并不准备告诉莫世召。莫世召在努力让莫家脱离皇室,他和王家的事没必要再去干扰莫世召。 打开油布袋,里面是一个信封。拿出信封,拆开,莫世遗从里面取出来的却只是一张白纸。不过莫世遗的动作并没有停顿,他走到脸盆前,把白纸放了进去。不一会儿,纸上就多出了一行字——速速来京,急! 落款:兄。 这个"兄"是谁?显然不是莫世召。那还有哪个兄在京城?莫世遗的眼里闪过厌烦,京城是他最讨厌去的地方。 "世遗,怎麽了?" 莫世遗把纸拿出来揉成一团,在手里紧紧攥了攥,在他松手後,无数细小的碎片落入盆中,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纸浆。 转身,莫世遗对莫世召道:"我要去京城,现在就走。" "我跟你一起去。"莫世召站了起来,态度坚决。 "京城的事,你不要参合,我一个人去。你在庄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什麽废话。"莫世召走上前跟儿时一样一把搂住莫世遗的肩膀,"虽然你现在的个头超过我了,但我还是你哥。就是上到山下火海我也要跟著去,何况只是去京城。别多说了,走吧。" 莫世遗不想让莫世召去,莫世召哪管他想不想,冲他咧嘴一笑:"我是一定要去的。别怕给我惹麻烦,你哥我现在可是厉害人物。等从京城回来我再说与你听,快走吧。" 考虑了片刻,莫世遗点点头。反正哪怕与王家为敌,他也绝不会让莫家受到危险,怕什麽?想通了这点,莫世遗也不再耽搁。进屋简单收拾了两件行李,就和莫世召离开了。 京城的局势随著二皇子成安代太子伴驾主持皇家祭典而更显得变幻莫测,江南的云海山庄也因为京城的局势随时待命。而在群山深处的一隅却是春暖花开、阳光明媚。鸟叫虫鸣声中,刷刷的剑气声显得有那麽一点格格不入。不过没有人会在乎。不远处的木质阁楼上,一位身著黑衣的女子表情严肃冷漠地看著那名正在练武场中舞剑的少年。少年的动作太快,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他身上褴褛的破衣衫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站在那里看了良久,黑衣女子回到了木屋里,而练剑的少年并没有因为无人监督而有所倦怠。练完了剑,他又练起了拳法。黑衣女子在屋内听著那一声声拳音,和自己的两名侍女一起吃午饭。等到她们吃完了午饭,少年还在外面练拳,黑衣女子这才对一名年长的侍女说:"让他吃饭吧。"说罢,黑衣女子起身离开了。年纪较轻的侍女跟著她离开。 收拾了桌子,年长的侍女端来一盆饭放在楼下的角落里,然後朝外喊了声:"仇遗,吃饭了。" 拳风依旧。 "仇遗!吃饭了!" 拳风停了。等了一会儿,一名表情呆滞的少年走了过来。他的脸上脏兮兮的,如泥浆般的汗珠顺著他的额头、脸颊和脖子流入他同样脏兮兮的衣服里。 "站好。" 少年呆呆地站好。 "你叫什麽?"老妇问,脸上的皱纹令她的脸看起来就像晒了半个月的橘子皮。 "仇,仇遗。" "你的杀父杀母仇人是谁?" "是,是,莫世遗。" "他在哪里?" "在,云,云海,山庄。" "嗯。" 满意少年的回答,老妇踢踢地上的饭盆:"吃饭吧。" "嘿嘿。"要吃饭了,早就肚子饿了的少年立马从老妇的身边钻过去坐在角落的地板上,把饭盆抱在身上,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饭盆里的饭是三人中午吃剩的,不过对少年来说没什麽差,只要能让他吃饱就行。 "吃完饭去砍柴,挑水。" "唔唔。" 满嘴都是饭的少年点点头,头都快埋到饭盆里去了。 露出一抹嫌恶,老妇佝偻著背脊离开了。缩在自己的专属的角落里,少年囫囵吞枣般地很快把一大盆饭吃了个精光。打了几个饱嗝,少年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擦嘴,然後爬起来去後面砍柴,砍完柴他还要去挑水。 依坐在窗边,肖素梅看著仇遗提著水桶去河边挑水,脸上是焦急。时间为什麽过得这麽慢?她等啊等,熬啊熬,这个孩子才不过十四岁。虽然在她看来这个孩子的武功已经算得上是高强了,但和莫世遗相比胜算仍是难以预料。毕竟十四年了,莫世遗的武功也一定比十四年前更加精进。照这样下去她什麽时候才能为丈夫和儿子报了仇? 不过不得不说仇遗的武学天分真的很高,而且跟骨极佳,和他的父亲一样,天生就是练武的料子。但一想到莫世遗,肖素梅却又更恨那个孩子。养大仇人的孩子已非她所愿,更何况还要日日看著这个孩子。好几次肖素梅都忍不住想杀了这个孩子,为了她的报仇大计,她又不得不忍下来。 所以,肖素梅教仇遗武功,甚至用各种办法找来武谱提升仇遗的武功。但她不教仇遗识字,甚至有意把仇遗教养成一个只会报仇、只会听话的傻子。仇遗每日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砍柴挑水之外就是练武、练武,不停地练武。还好仇遗自己也喜欢练武,不然肖素梅一定会因为他不好好练武而惩罚他。 砍完柴、挑完水,做好老妇人交代的事情,仇遗也消化得差不多了。不用别人督促,仇遗又练了起来。这回他练习的是飞镖和轻功。不过这两样仇遗更热衷於轻功,对飞镖反而没那麽大的兴趣,但因为是肖素梅的要求,仇遗学得也很好。 仇遗在外头练武,肖素梅在房里休息。上了年纪的她精神已不如从前。她打算明年无论如何也要让仇遗出山,她已经等不下去了。若仇遗能杀了莫世遗是最好,如果仇遗杀不了莫世遗也无妨。那样的话仇遗一定会死在莫世遗的剑下,到时候她便会放出风声,说莫世遗冷血无情杀死自己的亲子。总之,她不会让莫世遗好过。 这一练,就练到了傍晚。仍是坐在角落里吃了自己的晚饭,饭後打扫完屋子,仇遗继续练武,一直到夜都深了他才被允许回去睡觉。仇遗没有住在乾净宽敞的木屋里。他被老妇人带回他自己的小石屋,距离木屋较远,也是生他的娘亲被杀死的那间屋。 把仇遗带回去後,老妇人用铁鍊把他拴在床头便离开了。仇遗是个傻子,又有功夫,为了防止他晚上跑出去,每晚他都被这样拴著。老妇人走了。屋子里黑灯瞎火的。屋内只有一张硬邦邦的铺著乾草的石头床,连个洗脸的盆子都没有。 老妇人的脚步声远去,原本呆坐在床上的仇遗有了动作。他从床上下来,在乾草里摸了摸,摸出一根针。他用针在锁孔里拨了拨,就听轻微的咔嚓一声,锁开了。解开手脚上的锁链,仇遗起身舒展了舒展四肢。走到窗边,毫不费力地把整扇窗户取了下来,仇遗跳窗出去了。 画堂春:第五章 树林深处,一人站在高高的树冠顶上遥望远方。月亮圆圆的挂在头顶,他的眼神如炬,清明如水,毫无白日里所表现出的呆傻。看了良久,他的身影嗖地就消失在了树冠顶,不一会儿,他就已经在树下了。盘腿靠著树干坐下,他打坐起来。 这一坐就是一个晚上,晨光透过树缝洒在身上,他睁开眼睛,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身上和头发上有很多露水,他随手用脏兮兮的袖子擦擦脸,结果他那张本来就快要看不出容貌的脸更是脏污一片。站起来又伸了一个懒腰,他慢悠悠地走了。 木屋里,已经起床的肖素梅双眉紧锁地站在楼台上,已经到了仇遗练武的时间,怎麽仇遗还没有来?这是仇遗会走路之後从未发生过的事。正要派另一位侍女过去看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小姐!小姐!"老妇人脚步不稳地出现在肖素梅的眼前,"小姐,仇遗不在屋内,他解开了身上的铁鍊,跑出去了!" "什麽?!"肖素梅面容大惊。直接从楼台上跳下去,她闪到老妇人的面前:"仇遗解开了铁鍊?!是不是你昨晚没有锁好他?" 老妇人连连摇头,焦急地说:"我昨晚锁好了他才走的。"随後她抬起手,手里捏著一根针:"我在地上发现了这个,铁鍊上的锁是明显被打开的。" 肖素梅一下子愣了,针?"他怎麽可能会自己开锁!" "我为什麽不可能自己开锁?"一道很是陌生的、属於少年的清脆嗓音从老妇人的身後传来。肖素梅如同见到鬼一般後退了两步,老妇人转身,脸上的血色尽退。 浑身脏兮兮的少年一步一步、态度从容地走近两人,脸上是明显的充满了嘲讽的笑容。突然,他的身影一闪,肖素梅和老妇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两人的身体高高地飞了起来,随後重重地跌落在了远处。 听到声响的另一位侍女跑了出来,可还不等她出手,她就被一枚石子击穿了脑袋,当场死亡。 这一异变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出人意料,肖素梅和老妇人趴在地上不敢相信地瞪著仇遗。 "你……你……"肖素梅觉得这是梦,这一定是在做梦。 仇遗发出了几声低笑,然後他伸展双臂,仰头。浑厚带著内功的叫声瞬间响彻整个树林,那样的叫声和功底根本不应该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够发出的。肖素梅的脸色比纸还要白,她捂著耳朵,嘴唇渐渐发青。而老妇人已经在这叫声中吐出了好几口的血。两人的脑袋里闪过无数的疑问,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仇遗为何会突然变了一个人! 似乎是压抑了太久,根本不管那两个女人受不受得住,仇遗尽情地大喊著。等他终於喊够了,爽快了,老妇人早已晕死过去。而肖素梅只是靠著一口不甘的气苦苦支撑著。在仇遗收声之後,肖素梅还是没能忍住地吐了两口血。原本武功还不错的她因为突如其来的震惊而完全丧失了抵抗的能力。 "你……你……" "要不是我被困在这副身体里,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仇遗的话令肖素梅大惊,更令她恐惧。这是什麽意思? 仇遗走到肖素梅的面前蹲下,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想到了什麽,肖素梅的牙关都打颤了。 "你……你……" "老子叫月不由,你的仇与老子无关,想报仇,到阎罗殿自己想法子吧。" "你!" 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只吐出一个"你"字,肖素梅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她的双眼凸出,气息在少年掐著她脖子的手中渐渐衰弱。和少年的母亲一样,最终,肖素梅挣扎的身体不甘地瘫软,死不瞑目。十四年,她就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手养大、费劲心力教授武功的孩子会反咬她一口。到头来,她不仅没能给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抱了仇,反而莫名地死在了这个孩子的手上,连她为什麽会被杀死她都不明白。而她再也没有机会弄明白了。 掐死了肖素梅,仇遗,不,他现在不叫仇遗,他叫月不由。肖素梅死了,月不由又扭断了昏迷中的那位老妇的脖子。乾净利落,没有一丝的犹豫。可以说,自他出生起,他就一直在准备著这一天。也可以说,在他出生的那一刻起,肖素梅和她的侍女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该死的人死了,月不由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先去厨房填饱了肚子。他不在乎天天吃别人的剩饭,但吃不饱肚子那三个人就更该死了。肖素梅只许他一天吃两餐饭,却要他练上八九个时辰的功。他的胃口本来就大,那一盆饭於他不过是半饱。要不是他每天晚上都出去找野食,他恐怕早就饿出毛病了。 填饱了肚子,月不由把肖素梅三人的尸首丢到了後山。後山有无数的白骨,月不由在堆积的白骨中找到一具手腕上有三根红绳的尸骨。他把那具尸骨单独搬出来放在空地上,自言自语道:"看在你把我生出来的份上,我给你垒个坟。下辈子别做女人了。" 找来石头把那具尸骨掩埋了,月不由便离开了。肖素梅三人的尸首就如她曾杀过的那些人一样,从此将日晒雨淋,最终变成一具无名的白骨。 在溪水中清洗了一番,终於露出本来面目的月不由抛弃了他那身脏得根本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单衣,一丝不挂地返回了木屋。他一年四季只有那一身衣裳,连换的都没有。把肖素梅三人的卧房翻了个底朝天,月不由翻出不少银子。 "这娘们整日不出门,居然还有这麽多银子。"月不由很不客气地把银子全部装进床单里。他的身上套了一件极不合适的粗布长衫,没办法,他没有衣裳,身上这身还是从老妇人的房里好不容易挑出来的。 把屋内值钱的全部搜刮了一通,月不由放火烧了木屋,然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装傻了十四年,他大功告成,终於可以出山了。出山的第一件事是好好吃一顿,第二件事是买几身衣裳,第三件事是弄一把好剑,至於第四件事嘛,自然是得等他弄到好剑啦。 "哈哈哈,我月不由,来啦。" ※ 在某朝某代某处江湖,在某个时候,江湖各门各派齐放鞭炮。如果有人亲临的话,一定可以看到这些江湖人士各个眼含热泪,激动不已。不仅如此,他们还在门上、门口放置了驱散瘟神的物件,庆祝某个瘟神终於死了,他们终於可以高枕无忧,不用担心有人会时不时上门踢馆了。 这个瘟神是谁?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就是月不由。令江湖人士闻之色变的武痴和疯子的结合体,月不由。 这个月不由原名叫月超凡,是淮山剑派掌门人月乃中的小儿子。月乃中是个练武狂人,对自己的儿子更是寄予了厚望。月乃中一共有四个儿子,前三个儿子都遗传了他的武学天赋,长了一副好身骨,而且是一个比一个好。到这第四个儿子,月乃中就想这个儿子怎麽也能超过前面三位兄长,所以给他取名为超凡,就是希望他能成为月家这一代最厉害的人物。 可惜,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月超凡出生後体弱多病不说,根骨还不适合练武。总之,他这辈子不仅不可能超过他的三位兄长,能不能练武都成问题。这下子月乃中失望极了,连带著也不喜欢这个儿子。 从小不得父亲的疼爱,又因为体弱多病被兄长们嫌弃,要是旁人早就自卑自厌了。可这个月超凡的性子里还真有点超凡脱俗的味道。说好听点是心胸开阔,说难听点就是缺心眼。而且他骨子里的疯狂和他爹有得拼。说他不能练武?他就偏要练武。说他不如他的兄长?他就偏要超过他们。 因为身体不好,月超凡很小就开始识字了。他先是天天蹲在书房里钻研各种武学秘籍,然後也不管他爹同不同意,照著书上画的就开始学扎马步、学基本功。而在月超凡学到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之後,他甚至未经过父母就擅自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月不由。 凭著这股决心和横劲,功夫不负有心人,月不由应是把他爹的武学全部学会了,而且还惊掉众人下巴地打败了他的三位兄长。这下子月乃中高兴极了,对这个儿子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 但这回牛气的人变成了月不由。你因为我不能练武而冷落我,现在我武功高强了凭什麽要认你这个爹?打败了自己的兄长,月不由就很潇洒地拎著一个小包裹,拿著自己的剑离开了月家,再未回来过。从那以後,江湖上多了一位令人头疼的武疯子。 月不由很聪明,起码在学武上很聪明。他并不满足於只学月家的武功,离开月家後他四处找人比武。比输了,他就逃,来年继续比,直到比赢了为止。这还不算。月不由最无耻的是他会像个贼一样躲在不知什麽地方偷学别人的武功。反正在学武这件事上,他是无所不用其极。也因此,他的武学中轻功是最好的。因为要逃命啊。 总之,被月不由缠上的人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么你输给他,要么你被他烦死。那有人问了,既然他这麽烦人,把他宰了不就行了?我上面不是说了嘛。他的轻功很好,逃跑的速度无人能及。而且,他又不是滥杀无辜的坏人,只是喜欢比武,喜欢偷武练武而已,就因为这个而被江湖人追杀,那追杀他的人也要被人瞧不起了。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坏人遗千年",这个月不由这麽"坏",那怎麽会死呢?难道是某个门派的长老忍无可忍,一巴掌拍死他了? 当然不是。月不由的武功很高,江湖几大门派的掌门人可都不是他的对手。那既然不是,他又是怎麽死的呢? 唉……这就是孤独求败的烦恼了。 武功再高也有尽头,高人再多也有终了。就在月不由不停地挑战挑战再挑战之後,江湖里竟然无人再可与他一分高下。月不由寂寞了,找不到合适的对手他寂寞了。这就好比酒鬼断了酒,馋鬼断了肉。月不由难受啊,心里跟猫抓似的。整整憋了两年,他都没找到能让他兴奋的高手。 之前我也说了,月不由是个疯子。没有高手,他索性眼睛一闭直接跳崖了。这辈子遇不到高手了,那下辈子总能遇到吧。我的老天爷啊,你怎麽就知道还有下辈子呢?这个……月不由才不管,反正没有对手的日子还不如去下辈子搏一把。 那月不由搏到了吗? 咳咳,刚才你们没听到有个少年大笑地说"我月不由来了"吗? 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不知道第一个被他缠上的倒霉蛋会是谁。 ※ "小二,给我来二斤牛肉,一坛酒,要上好的!" "好咧,客官请坐,马上来~" 把装满银子的包裹往桌上一放,月不由在凳子上坐下,一条腿踩在凳子上等著酒肉上来。摸著下巴,月不由在心里打算。他这副身体比他以前的身体强了点,但弱在太嫩。以他现在的功夫最多只有他过去的五成。那个臭婆娘每天让他饿肚子,不然他的功夫还能再强一点。 听那婆娘的意思,那个叫莫世遗的男人在这里应该是一位高手。他初来乍到,对这里也不熟悉,还是先查探查探再说。如果那个男人的武功根本就没那麽厉害,那他第一个就去找他。如果那个男人很厉害,他更要去找他。总得探探底嘛。 外头在下雨,周围的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只有月不由只穿了一件明显不是他的单衣。刚才他放包裹的时候,那声音引来了一些人的注意。就是个瞎子也能看得出那包裹里放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当然也有可能是金子。一个人偷看了月不由几眼悄悄出去了。 小二很快就把牛肉和好酒端了上来。月不由撕开酒坛的封口,仰头就喝了几大口,接著他直接用手抓起几块牛肉丢进嘴里,直呼过瘾。十几年没这麽爽地吃过肉喝过酒了,舒坦。 风卷残云,一大盘牛肉和一坛子的酒全部进了月不由的肚子。拍拍吃饱的肚子,月不由从包裹里摸出一小块碎银,也不管是不是给多了,他把银子往桌上一放,提著包裹就走了。反正银子不是他的,他花的不心疼。 十四年来都在深山老林中,走了三天才出了林子的月不由要赶紧去买衣服买马。问了小二最近的镇子在那里,月不由朝那边走去。走著走著,有五个人挡住了月不由的去路。月不由停下了。紧接著,不知又从哪里冒出四个人,挡住了他的後路。 月不由瞧瞧面前的五个人,又扭头看看身後的四个人,然後他笑了。把包裹往地上一丢,月不由朝前面的人勾勾手指。哈哈,衣服有了,不用买了。 画堂春:第六章 拍拍身上的衣服,月不由很是满意,正合适。蹲下,毫不避讳地打开装满了银子的包袱,月不由把其他几身衣裳还有刚刚搜刮来的银子铜钱全部放进去。打包好,月不由起身,背上包袱,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心情很是愉悦。在他的身後,有八九个人口吐白沫、眼球发白地昏迷不醒,每个人的脑门上都有四个血淋淋的字——我是劫匪。 衣服有著落了,剩下的就是马和剑了。本来就阴沉沉的天空这时候下起了小雨,月不由加快脚步,刚换的新衣裳,可不要淋湿喽。 半个时辰不到,月不由就到了镇上。雨越下越大了,没有伞的他先找了家客栈住下来,等雨停了再去买马。十几年来第一次躺在软和的被褥上,月不由舒服地连连呻吟,他都快忘了被褥是什麽滋味了。 闭著眼睛,舒服得快睡著的月不由心里却是闪过无数个念头。这十几年他一直都在深山老林中,也不知道这里和自己以前的地方一样不一样,更不知道这里的江湖是不是还是原来的那个江湖。不过他以前没有听说过莫世遗,那应该不是原来的那个江湖才对。竟然真的有下辈子啊。月不由再一次感慨。他很感激老天爷,没让他投胎成女人,还让他投胎到一副适合练武的好身子里。不过不适合练武也不要紧,他照样可以成为月不由。 想著想著,月不由睡著了,睡著前,他心里还在念著那个已经刻在他心头许多年的名字——莫世遗,莫世遗……武林高手,莫世遗。希望,不要让他失望。 ※ 自那天皇上亲自开口让成安代替太子主持年末皇家祭典之後,太子成棣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地教授成安祭典那天应有的礼仪。不管太子的身体如何,起码在这件事上他表现出了储君应有的胸怀,令不少大臣们心服口服,也令皇上对这个儿子有了更深的认识。 成安也很珍惜这一次的机会,跟著太子认真地学习。这期间,成安一直表现得十分谦卑,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而露出任何对太子的蔑视或傲慢。眼看著皇家祭典的日子就要到了,太子也把要教授的内容全部交给了成安,嘱咐成安回到府里後要认真练习,千万不能出错。 既然成安代太子前往,那祭典的那天太子就肯定不必出席了。虽说是皇家祭典,但并不是每一位皇室宗人都要露面,只有皇上、皇后、两位贵妃和太子出席即可,如果太子不是嫡子,那嫡子也要出席。太子是储君又是嫡子,因此以往每年兄弟几人中只有他一个人。对於这回换成了成安,有人欢喜,有人忧。 成安从东宫回到自己的府邸,立刻有人上前向他恭喜:"二哥,回来啦,准备得如何了?" "四弟,你来啦。" "二哥最近辛苦,我不便来打扰,听说明日二哥就不必去东宫了,特来恭喜二哥。" "这有什麽可恭喜的。父皇体恤太子殿下,我这个为人兄弟的,自然要多尽力。进屋吧。" "好。" 来人是四皇子成聪。本来他也很得皇上的喜欢,但十四年前他的母妃涉嫌毒害当时正得宠的淑贵人,造成一尸两命,被皇上打入冷宫,也不过才十岁的成聪被皇上交给了成安的母妃抚养。也因为这样,成聪出宫之後就一直跟著成安做事,是成安的幕僚之一。 东宫,太子成棣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房里响起了一声极轻的铃铛声,成棣立马睁开了眼睛。他的卧榻边,一人跪在那里,压低声音说:"启禀殿下,庄主已经出发不日就会抵达。莫世召回来了,他和庄主一起进京。" "莫世召回来了?"太子的眼里是深思,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不高兴。 "是。莫世召回来之後立刻去见庄主,当日庄主收到殿下的信,便和他一起进京。" 太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家和莫家有交情,但他和莫世召却没见过面。不过他心里明白莫世召对他和母后都有不满,莫家在打什麽主意这几年他也看的清楚,但不足挂心就是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的事强求不得,只要莫家老老实实地不给他们惹麻烦,他们要怎样就怎样吧。 "成安回府了?" "是。成聪也在他的府上,似乎是去恭喜。" "恭喜?" 成棣讥嘲地勾勾唇角,心道:希望他那一天能笑得出来。 "好,你继续去打探。给本宫把成安和成聪盯紧了。" "是。" 铃铛声过,那人不见了。成棣呼出一口心中憋了好几天的闷气,想到莫世遗就快到了,他突然有种轻松起来的感觉。 ※ 在客栈里住了四天,月不由每天在房里打坐完之後就到楼下要坛酒,要一碟花生米,边吃边喝,边听周围的人閒聊。要过年了,客栈里的人来来往往的,什麽消息都能听到。当然,月不由只对一种消息感兴趣,那就是江湖的消息。不过貌似这里是个小地方,江湖的消息不多,露面的江湖人也不多。所以住了四天月不由就结帐离开了。听说在距离这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专门运镖的小镖局,他打算先从那里下手。这样閒坐著听人家说,不如直接上门找个江湖人问清楚。要去找莫世遗他首先得知道铜川在哪吧。还有他的剑,没有一把称手的剑怎麽上门踢馆? 一边走一边打听,月不由找到了那家小镖局——龙翔镖局。嗯,看名字很威武,就是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两下子。把背上的包袱系好,月不由大步走到镖局的门口。双手在胸前合掌,接著猛地向前发力。 "轰!"两扇木质的大门直接散架了。 "什麽人?!" "快去禀报老大,有人来闹事!" 来吧来吧,人越多越好,老子的拳脚早就痒了。 "哪里来的泼皮?居然敢来我龙翔镖局撒野!" "老子叫月不由,记住喽。" 嘿嘿哈嘿,嘿哈嘿嘿。原本安静的镖局热闹了起来,不过这种热闹可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路过的行人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他们这种小地方怎麽会来这麽个煞星?不过几口茶的功夫,就听到里面有人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这里是小本生意,大侠有什麽要求就直说,能办到的小的一定办到,办不到的小的也一定尽力办到。" "告诉我,这天下最厉害的江湖人是谁?" "噶?" "还有,这天下最厉害的铸剑师傅在哪里?" "什麽?" "铜川怎麽去?" "……" 镖局的老大直接要晕过去了。这人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还把他们的门板砸坏就是为了问这三个问题? "快说!" "……是是是,这天下最厉害的江湖人有很多,但要说武功的话,应该当属云海山庄的庄主莫世遗。云海山庄就在铜川镇,距离这里有三百里远。" "这天下最厉害的铸剑师傅在哪里小的不清楚,但小的知道柘北雪谷的剑法是最厉害的,雪谷的剑也是最厉害的。莫世遗就是雪谷的二公子。" "柘北在哪里?" "这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在北边,很远。" "给我准备一匹好马,再准备些路上吃的乾粮,要有肉。" "……" "嗯?不愿意?" "不不不,小的马上给大侠准备,马上准备!" 很好,马也有了,乾粮也有了,可以直接上路了。 一个时辰後,龙翔镖局的所有人都站在门口恭送某位大侠离去。他们不仅给这位大侠准备了精良的马匹和丰盛的乾粮,还给了大侠二百两银子。大侠满意地离开了,他们跪在地上向老天祈祷,千万不要再让这个煞星回来了。 原来莫世遗还真的是武功天下第一人。策马疾驰,月不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呐喊,兴奋的呐喊。难怪那婆娘天天念著那家伙,看来他没有白白因为那家伙而饿肚子,希望那家伙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这样也不枉他跳崖。 天下第一找到了,仅剩下的事情就是找把好剑了。老天爷很帮他,那家伙不在雪谷,不然还不等他拿到一把好剑就得先跟那家伙打一场,岂不是吃亏?哈哈哈,雪谷,我月不由来了,你们可得给我准备上一把能让我满意的剑,不然,哼哼哼。 ※ "世遗,进京之後我在宫外等你,就不随你进宫了,免得太子多想。" "嗯。" 还不知道家里要"出事"的莫世召和莫世遗两兄弟在进入京门的那一刻起,心情都有几分沉重。莫世遗的身上多了几分冷漠,莫世召则多了几分心疼。十几年的分别并没有在两兄弟之间造成隔阂,一路上这几天的相处,两兄弟反而比以前更亲近了。 在京城最大的客栈住下,戴著纱帽遮住脸的莫世遗很不习惯地摸摸脸,面具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不戴面具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赤裸地暴露在别人的面前,浑身不自在。 和莫世召住一间屋,进屋之後莫世遗就摘了纱帽戴回了他的面具。看到他这个举动,莫世召在心里不住地叹息,却什麽都不能说。随便叫了点吃的,两人等著天黑。 莫世召和莫世遗一进京太子成棣就得到消息了。天一黑,他便早早就寝。太子的身体不好,所以也没人起疑。而且从小成棣的寝宫附近就只有心腹和他亲自挑选的侍卫可以靠近,就是太子妃和两位侧妃未经传召都不能随便靠近。 灭了烛火的屋内,太子坐在软椅上静静地等著一人的出现。有风吹过,窗户似乎开了,但抬眼看去却仍是紧闭的。太子站了起来,一人从暗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对方的脸上戴著银色的面具。 "你比本宫预料的还要早,一路辛苦了。" "何事?" 莫世遗不说废话,开门见山。 太子笑了笑,坐下。既然对方这麽直接了,他也不必拐弯抹角了。"父皇以天冷、我的身子不好为由要成安代我主持年尾的皇家祭典,就在三日後。本宫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太子就是太子,不是谁想取代就能取代的了的。" 莫世遗的眉心紧了紧,淡漠地问:"你想怎麽做?" 太子脸上的笑容是那麽的开心:"在主持皇家祭典的半道上摔上一跤,而且还摔得像狗啃屎一般狼狈,不是很有趣吗?" 莫世遗的眉心又紧了紧:"你的手上不会只有我能做这件事吧。"就为了这个把他千里迢迢地急召过来? 太子耸耸肩:"是有别人可用,但我不放心。而且要过年了,你这个当兄弟的难道不该让为兄我安安心心地过个年吗?你也知道为兄的身子不好,天又冷,万一又被气出个好歹来,你的身子也会有影响呀。再者,本宫也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和我有关。天冷,我这个身子不好的太子必须听从父皇的命令在家休养。" 莫世遗握了握拳头,过了会儿,他硬声道:"我知道了。" "本宫就知道关键的时候只能靠你这个兄弟。"太子毫不意外莫世遗会答应。 对太子的亲腻称呼莫世遗别说受宠若惊了,他恨不得能离皇宫、能离这些人要多远有多远。知道了被太子急匆匆地喊来要做什麽,莫世遗也不多作停留。看著无人的房间,太子的脸上露出多日来真心笑容。他知道莫世遗讨厌这一切,但谁叫他是他的弟弟呢,谁叫他夺走了他的健康呢,所以这种时候,他不想出面也不行。 回到客栈,莫世遗没有隐瞒莫世召。对太子的要求,莫世召也不意外,他只是劝说心情明显不好的莫世遗道:"皇宫不比外头,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成棣要想活下去,要想不被废掉他就必须心狠,必须会耍心机。我以前就说过你要多跟他学学,我怕你日後被王家连骨头都吃掉。" 自己会不会被王家连骨头都吃掉莫世遗并不担心。其实他和成棣都是一样的,都是王家荣华富贵的棋子。有时候想想,成棣比他更可怜。他只是不喜欢京城,不喜欢那座大宅子。尤其是在成棣提到"父皇""母后"时,他心里更会有一种厌恶。与其说他不喜欢成棣,不如说他不喜欢那一对男女。 在屋里等到深夜,莫世遗和莫世召换了夜行服出去了。太子给了莫世遗一份地图,标出了成安的府邸位置还有祭典的地点。三日後就是祭典了,莫世遗的时间不多,首先他得先知道成安长什麽模样。 ※ 搓搓手,呼出口哈气,月不由跟著马往前走,为啥是跟著不是骑著?连著赶了几天的路,马太累了。在抵达下一个客栈前月不由不打算再骑马了,让马歇一歇。和出来前相比,月不由的身上多了件破旧的棉衣。越往北走天越冷,月不由用一两银子买了一位农夫的两件棉衣,还买了一条破棉被。龙翔镖局给他准备的乾粮早就吃完了,月不由每路过一家客栈都会买些乾粮。不过大多时候他都和马儿一起露宿,饿了啃口乾饼子,渴了路过人家的时候就要碗水,馋了就买点肉吃。他并不想在路上花太多的时间。 出来後月不由就没洗过澡,他本来也就不是一个爱乾净的人。风吹得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他也不在乎,反正他只要眼睛一瞪,旁人就会怕他,跟他乾不乾净没关系。 看到城门了,月不由翻身上马。今晚找个地方歇一晚,让马儿吃个饱,明天他又要赶路了,无视一路上看到的充满了年节气氛的红灯笼。对月不由来说年节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样。他现在只想尽快拿到一把好剑,然後到铜川去找莫世遗。 ※ 鞭炮阵阵,礼花齐放,大年三十的晚上京城已经是一派过年的喜庆了。在这大年夜,有两人却悄悄出了城。 "世遗,既然出来了就回家一趟吧。虽然赶不上过年那天了,但爹娘看到你还是会很高兴的。" 骑在马上,莫世召说出他想了好几天的事。莫世遗离开雪谷後就很少回去了,更是没有回去过过年,这次是个机会。 完成了太子交代的事,终於可以离开京城了,莫世遗轻松了不少。想了想,他回道:"好。" "太好了!爹娘见到你一定会高兴地哭出来。不过哭得最惨的一定是小妹。" "……"莫世遗抿抿嘴,心里也有了一点渴盼。在他的心里,他的亲生父母是雪谷的爹娘。 "世遗,今年咱们两兄弟可是要不醉不归。" "好。" "呵呵呵,没想到我回来的第一年就能和你一起过年,我真是太高兴了!" 莫世召压下眼眶的湿润。世遗变了,不管是武功还是内心都变得更加强大了。世遗愿意跟他回去过年那就是不担心会给莫家带来麻烦,或者说他有那个能力为莫家挡住麻烦。这十几年,变强的不仅仅只有他而已,世遗也一直在努力。 两匹马趁著夜色朝柘北而去,而在这喜庆中皇宫内却充斥著一股不满之气。在今天的皇家祭典中,代太子主持祭典的二皇子成安居然因为太过紧张而摔倒了。不仅摔得极其难看,就如狗啃屎一般,还摔坏了最重要的祭祀之物,惹得皇上大怒。现在二皇子正在皇上的面前跪著谢罪呢。 太子也来谢罪了。他负责教导成安,结果成安却出了这麽大的纰漏,他也有错。不过皇上没有责怪太子,只是感慨太子就是太子,有的事只能由太子出面。宫里已经有传言了,成安不是真正的储君,所以祖宗不满意才会让他出了这麽大的错。皇上也是万分後悔自己的决定,哪知会弄巧成拙。 皇上让太子回宫歇息,罚二皇子成安跪省。这一晚,除了王皇后和太子之外,很多人都失眠了。而最高兴的莫过於太子,不动声色地回到东宫後,太子躲在被窝里大笑,不管他因为情绪太过起伏而作痛的胸口。反正有他的兄弟在,他不会死。 "世遗,有了第一次,往後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要做好准备啊。"路上,莫世召提醒。 "……"莫世遗只能用沉默来回答。他能拒绝吗?想到成棣开口一个"你夺走了我的健康",闭口一个"你是我兄弟",他的嘴抿得更紧了。 "世遗,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以後为兄我会经常叨扰你,你不会烦吧。" "当然不会。" 莫世召笑了。莫世遗无法摆脱皇家,那他这个做兄长的必须得帮他。不过经过这次他稍稍放了些心,太子对莫世遗的态度似乎和王家有些不同。 (20鲜币)画堂春:第七章 年初八这一天,路上几乎没怎麽歇息的莫世召和莫世遗终於进入了柘北。十几年没有回来了,莫世遗冷漠的面具下是即将见到爹娘和亲人的激动。他的亲生父母没有给过他一天的关爱,养父母却是把他当成亲生儿子来疼爱。他永远都记得五岁那年他被下了蛊之後,全身剧痛难忍。娘一直抱著他,直到他不疼了为止。那几天,娘哭肿了双眼,甚至要求爹带他逃走。他常想,如果没有爹和娘,没有莫世召和小妹,他一定会变成另外一个人,要么绝望得早已自尽,要么痛恨所有人变成无心的魔头。 这也是为什麽他可以忍耐下去,忍耐王家的人对他的所作所为,忍耐终日困在那座囚牢里。因为他有想要保护的人,他要保护他的爹娘,保护他的兄妹。莫世召也是十几年没有回来过了,但他的心情和莫世遗的截然不同。他能感受到莫世遗内心即将见到亲人的喜悦。果然提议让莫世遗跟他一起回来是正确的。 就要到家了,两人更是加快马鞭。这个时间正好该是吃午饭的时候,想到很快就可以吃到家里热腾腾的美味了,莫世召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莫世遗没有莫世召这麽馋,但近乡情怯,马上就要见到亲人了,莫世遗执马鞭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两匹马同时在雪谷莫家的大宅门前停下。不等骂停稳,两人就从马上跳了下来。窜到门前,莫世召举手就拍门。 "砰砰砰!砰砰砰!" 但令莫世召不解的是原本应该马上就打开的大门却迟迟没人来开门。难道爹娘不在家?莫世召扭头看了眼莫世遗。不应该啊。就算爹娘不在家,府里也不会没人啊。 莫世遗内心的激动因为这不正常的情况急速冷却。莫世召脸上的激动也变成了谨慎。他又用力拍了拍门,过了会儿,门内传出一人小心翼翼地询问:"是谁啊?" 绝对有问题!莫世召立刻高声说:"是我,世召。" "大少爷!"门内的人声音立马变了,带著某种救世主终於回来的喜极而泣。 门很快打开了,可还不等莫世召询问,开门的老者就眼泪汪汪地一把抓住莫世召的两条手臂,眼含热泪地说:"大少爷啊,你可是回来啦。" "刘伯,怎麽了?"莫世召嗅到了异样。 刘伯纲要回答,他看到了站在莫世召身侧的人。他先是一惊,然後嘴角颤抖,高喊了起来:"二少爷!你们怎麽不早一天回来呀。" "刘伯,家里出什麽事了!" 莫世遗和莫世召的声音充满了冷凝,莫世召扶著刘伯就往里走。刘伯扯开嗓门:"老爷!夫人!小姐!姑爷!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啦!老爷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啦!" "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啦?" "二少爷竟然回来啦?!" 原本宁静的近乎清冷的院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很多人都从房里跑了出来。有两位老人家被人扶著神色激动而又焦急地从正堂出来。见此情景,莫世遗和莫世召可以肯定家里出事了,因为家里的男丁中有人身上带著明显的伤。 "大哥!二哥!" 一声女人的尖叫,紧接著一位盘著头的女人从人群中窜了出来,直接扑进了莫世召的怀里。 "小妹。" "大哥……你,你们怎麽才回来呀。" 女人的眼泪刷得就出来了。她放开莫世召,看了看莫世遗,然後又扑进了他的怀里,抱紧:"二哥……二哥……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出什麽事了?"莫世遗的眼神冷得吓人。十几年的分离在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丝毫的隔阂,只有家人对他们终於回来的期盼和浓浓的委屈。 "爹,娘,出什麽事了?" "大哥,二哥。" 一位男子扶著雪谷谷主莫战良,朝两人恭敬地喊了声。他是莫家的女婿,莫世遗和莫世召唯一的妹妹、也就是那位扑倒他们怀里的女人莫昭燕的夫君汤左山。汤左山自幼父母双亡,被莫战良收为徒弟,和莫昭燕成亲後两人并没有离开莫家。也正是因为有汤左山在,莫世召才可以放心离开家这麽多年。可是汤左山的脸颊上却有一道明显的伤痕,而且一看就是刚刚留下不久。 "左山,家里到底怎麽了?"莫世召压著怒火问,没有人可以欺负到莫家的头上! 莫战良神色还算平静地开口:"进屋说吧。"接著他看向多年未曾见过面的次子,满是慈爱地又道:"世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哭哭啼啼的,事情本来也没那麽严重。进屋说。" 莫世遗放开妹妹,走上前恭恭敬敬地给爹娘跪下:"爹,娘。" "世遗……"莫老夫人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她急忙扶起这个儿子,手指颤抖地摸了摸他冰凉的面具,然後握住他的手:"进屋。" 莫世遗扶著母亲,莫世召和妹夫扶著父亲,一群人进了屋。屋内除了莫家的几位资深的老人之外,大部分都是莫战良的徒弟。莫战良为人谦和,好多徒弟本来可以出师了但却不愿意离开莫家。就这样,莫家的规模越来越大,徒弟们也越来越不愿意离开莫家了。不过徒弟们并不是赖著不走,他们帮著师傅壮大莫家,挣来的钱也毫不心疼地孝顺师傅和师娘。 坐下,莫世遗和莫世召又同时问:"爹娘,家里出什麽事了?"莫昭燕的眼泪又出来了,莫老爷子则说:"不是什麽大事。只是家里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事了,他们有些受不了。" 莫昭燕直接说:"大哥,二哥,昨天晚上我们吃完饭正聊著,突然有人上门,说是要来比武。哪有大过年来上门踢馆的?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我们不能不战。他让爹挑十个人跟他比,输一个,就得让他在咱家的剑室里挑一把剑,如果十个人都输了,那他就挑十把。" 看一眼垂头丧气的师弟们,莫世召心里有谱了,那肯定是都输了。果然,莫昭燕吸吸鼻子:"那人的武功太厉害,师弟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还伤了左山的脸。" 汤左山愧疚地开口:"那人也不是恶人,只是来比武而已。这伤是我自己武艺不精,没有避开,他并无伤人之意。而且挑了剑之後他就离开了。" "但我觉得他不单单是来比武的,反而是以此为藉口来讨剑的。"莫昭燕不满地说:"他要剑可以直接跟爹提啊,爹又不是小气的人。这大过年的上门踢馆,还伤了人,这不是晦气嘛。" "那人可有留下姓名?"莫世遗问。莫家过年被人上门踢馆,还输了,这是对他莫世遗的挑衅。 莫昭燕立刻回道:"他一来就报上姓名了,说他叫月不由。" "月不由?"莫世召看向莫世遗,他没听过此人。不过他离开中原已经十几年了,难道是最近武林中的某个厉害人物? 莫世遗的眉心紧拧,他也没有听过此人。汤左山道:"此人我们之前都未曾听过。不过奇怪的是此人的武功极强,从身形和声音上看年龄应该也不大,好像是位少年。这就很奇怪,这样的人江湖上不应该没有半点风声。" "你们没有看清他的长相?"莫世召听出点意思。 哪知,脸上还挂著泪的莫昭燕却噗哧一声笑了,然後说:"他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黑乎乎的,都看不到他是何模样,跟个叫花子似的。挑完了剑他还讨了顿饭吃。" "他的轻功极好,本来我们还想跟著他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哪知他吃完饭就一溜烟没了人影,快得让我们根本无从反应。"汤左山补充。 莫世召和莫世遗的眼神对在一起,他们之前还以为是什麽恶人上门了,可现在听来却极像是个性情怪癖之人。 莫战良这时候开口:"来踢馆、讨剑什麽的我都不在乎,身在江湖,这是无法避免的。只是此人来得莫名,又挑在过年的当口,所以难免会令人不安。世遗、世召,近几年爹已经不大管江湖俗事了,我希望莫家能平平安安的,远离那些是非。" 莫世遗和莫世召点点头,如果只是单纯的来比武,那没什麽,就怕这其後有更深的意思。尤其是莫世遗,他不希望这件事和京城有关。莫战良看著次子,起身走到次子的面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眼里是见到儿子的喜悦:"你个子长高了不少,也比以前壮实了。" 莫世遗的下颚紧绷,他按住爹的手,仅能露出的双眼是爹苍老了许多的容颜。莫老夫人的眼泪又出来了,她急忙说:"老爷子,世遗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你可得让他陪你好好喝上一杯。阿全啊,快让他们去准备午饭。" "是。" 管家擦擦眼角一路小跑出去了。 屋内的气氛因为莫世遗的回来而生出了一些心酸与心疼,莫世召假装不满:"娘,我也是十几年没回来了,您怎麽就不让我也陪爹喝上一杯呢?" "你们两兄弟都陪,都陪。"老太太终於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自从次子被那些人"接走",长子离家之後,她就很少能真心笑出来了。 被人踢馆的事暂时放到了一边,莫家上上下下沉浸在了两位少爷回来的喜庆中。对莫家人来说,年节才刚刚开始。莫世遗感受到了久违了太多年的亲情,只是他不能以真面目面对亲人,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遗憾。尤其是莫老夫人,她的心里只有莫世遗儿时的模样,也许儿子摘下面具後,她都认不出这是她的儿子了。 莫昭燕是在莫世遗离开莫家後才成的亲,生的子,所以莫昭燕的三个孩子都没有见过这个二舅。这次见到了传说中的云海山庄的厉害二舅,三个男娃娃很想跟二舅切磋切磋。莫家的人从不避讳在孩子们的面前提莫世遗,俨然他就是莫家真正的二少爷。不过知道莫世遗真正身份的人并不多,小字辈的更无人知道了。十几年来莫世遗都是孤单地度过每一个节日,这一下子身边围了这麽多亲人,在这种热闹中他还是稍稍有些不习惯,但他的心里是喜悦的。 莫家的心情好了许多,有一人的心情也是格外格外的好。在林子里"上窜下跳",月不由的脸上挂著大大的笑容。好,很好,雪谷莫家的剑果然好。一口气把十把剑都试了试,月不由选了两把最顺手的,剩下的当然也要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剑在手,月不由没有了後顾之忧,他可以顺顺当当地去铜川了。拍拍马屁股,月不由对马儿道:"兄弟,接下来我还要赶路,又要辛苦你一回了。不过我保证,等到了铜川,我一定让你美美得吃上一顿。" 打了个响鼻,马儿甩甩尾巴,似乎告诉月不由他绝对没问题。月不由又摸了摸马头,翻身上马。从口袋里掏出一封破破烂烂的地图,月不由研究了半天,然後夹紧马腹。 "驾!" 马儿发出一声嘶鸣,极快地向南奔去。顶著凛冽的寒风,月不由的眼神炯炯,莫世遗,莫世遗,莫世遗…… ※ 躺在自己曾经睡过的床上,莫世遗失眠了。这一晚,他注定了要失眠。今天,娘亲自下厨煮了他儿时喜欢吃的菜,仍是记忆中的味道。这一天,他陪爹喝了好几杯的酒,他看到了爹眼里的湿润。这一天,小妹量了他的尺寸,要给他裁衣裳……莫世遗闭紧双眸,这里,才是他的家。 "叩叩叩",轻轻的三声敲门声,莫世遗迅速起身。 打开门,看到门口的两位老人,莫世遗的眼眶热辣。他赶忙扶著两位老人进屋,迅速关上门,隔绝屋外的寒冷。 两位老人没有说话,他们只是仰著头一直看著莫世遗,心疼地看著他脸上的那个银色的面具。 莫世遗的喉结浮动了几下,他缓缓地在老人的面前跪下,抬手摘下了面具。 "世遗啊……" (28鲜币)画堂春:第八章 这一次回家的经历成为莫世遗心中的珍藏之一。每晚夜深人静之後,莫世遗便会和父母静静地说说话。这一次,京城没有派人来跟著他,莫世遗一次次在母亲的眼泪中拿下了面具。 正月十七,莫世遗收到云海山庄的信,询问庄主何时回去,说有要事禀报。他明白,要事不过是藉口,这封信的目的只是为了催他回去。这一次回家算得上是太子对他的奖赏。不过有了这一次,他相信一定还会有第二次,就像太子的事也一定会有第二次一样。 正月十八一早,穿著小妹连日赶制出来的新衣,莫世遗告别父母和亲人,踏上了回去的路。莫家二老和一大家子人在门口送别莫世遗,直到他已经没影了他们仍不舍得回去。 莫世遗没有再回头,这一次的回来让他明白,不管他的身世是什麽,不管他离家有多久,他永远是爹娘的儿子。离开父母不是不伤感的,但他心里同样也有著为人子、被父母亲人惦记的牵挂与幸福。 "世遗,以後一定还有机会回来看爹娘他们的。" "嗯。" 看一眼跟他一起去铜川的莫世召,莫世遗也很感谢老天爷给了他这麽个兄弟。 莫世召并没有留在莫家。莫家有妹夫在,他无需挂心。他此次回来一是解决莫家的後顾之忧,二来也是要帮莫世遗脱离王家的控制,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而且,他也不忍莫世遗独自一人回铜川,有他相陪,这一路上莫世遗也不至於太孤单。他不忍再看到莫世遗孤零零地离开。 有莫世召陪著回去,莫世遗的心里也确实好受了许多。在莫家的这几天,莫世遗也知道了莫世召这十几年在外面都做了什麽,更知道莫世召想做什麽。身不由己的莫世遗选择了把一切都交给莫世召,这一次回家他更确定了一件事,他可以做别人一辈子的影子,但他要保护他的爹娘,保护他最重要的亲人。 和来时不同,回去的路上莫世遗和莫世召并没有赶路,莫世遗相信已经有人把他回去的消息传到山庄了。似乎对他这一次帮助太子的事情非常满意,不管是山庄那边还是王家都没有对他擅自回家这件事表示出任何的不满。 越往南走,天越暖和。阴雨过後,江南的天可谓是艳阳高照。虽然在清明之前这种艳阳只不过是短暂的,但对终於熬过一个冷冬的老百姓来说这样的天气著实令人喜悦。不过,有一个人喜悦不起来,甚至是异常焦躁。 江南的树不像北方的树那样一到冬天就叶子掉光,令人无所遁形。躺在一颗青葱大树的树干上,某人双眼发红地盯著远处的一处看不清边界的大宅子,心中怨念。不在!那个莫世遗竟然不在!在他突破重围冲入云海山庄里後,莫世遗那家伙竟然不在!这一路上他可是探听了不少关於莫世遗的消息,其中之一就是莫世遗从来不会离开云海山庄,可是他现在竟然不在! 月不由很不满,他都来了,那家伙怎麽可以不在!这个云海山庄是他见过的最麻烦的地方。每次进去不仅要穿过那一大片林子,还要对付几十乃至上面名弓箭手。他现在都不禁要怀疑莫世遗根本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麽厉害,要他看,被莫世遗杀死的人都是被那些弓箭手射死的。当然,那些弓箭手对他造不成什麽威胁,但每次去云海山庄都得当一回箭靶著实令人不爽。何况若莫世遗在也就罢了,可莫世遗偏偏不在!他已经闯入过四回了,那家伙还没回来,他怀疑世上根本就没有莫世遗这个人,完全是云海山庄设置的障眼法。 再等等,如果四天后莫世遗还不在,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他一定要拆了云海山庄!居然敢骗他! 月不由已经气疯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和他比试的家伙,还可能是假的、是根本不存在的,月不由能不气麽。难不成让他再跳一回崖吗?这次算他走运没有投胎成女人,万一下辈子投胎到女人的身上怎麽办。 嘴里咬著一片树叶,月不由全然感觉不到苦涩,只有被莫世遗"欺骗"的愤怒。过了会儿,月不由猛地坐了起来。竖起耳朵,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有马蹄声!迅速从树干上爬起来,月不由拨开树枝屏住呼吸。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月不由的双眼也逐渐瞪大。 远远的,月不由就看到有两人骑著马朝这边而来。他所处的位置正是云海山庄外弓箭手所处的林子,来人肯定是到云海山庄的,会是谁! 把气息压到最低,月不由的视线很快锁定了一个人,一个戴著面具的人。听闻莫世遗的脸儿时曾受过伤,所以一直戴著面具,难道是莫世遗回来了?!月不由不爽了多日的心情一下子高昂了起来,哈哈哈,莫世遗回来了。 不在乎另一个人是谁,月不由放开树枝缩了回去,高手碰面,很容易就会露出蛛丝马迹,现在还不是他出场的时候。 快到山庄了,莫世遗的心情也和离家时截然不同。马上就要回到囚禁自己的牢笼,莫世遗是怎麽也高兴不起来的。放任马儿自己向前跑,此刻的莫世遗连和莫世召说话的心情都没有。莫世召理解他,所以也保持了沉默。马儿行过一棵大树,莫世遗冷漠的眼神突然有了些微的变化,他勒住了马。 "世遗?"莫世召赶紧勒住马缰,"怎麽了?" 朝莫世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莫世遗侧头仔细听,莫世召见状抽出了放在马上的剑。莫世遗听了很久,并一一瞧了瞧身周的几棵树,随後他猛地一拍马屁顾,对莫世召说:"马上回山庄。" 莫世召没有多问,夹紧马腹快速跟了过去。一人盯著莫世遗离去的背影眼里是看到某种宝物的激动,这个人,值得一战! 莫世遗的马刚在山庄的大门口停下就有人给他打开了门,是管家。一见到他,管家立马说:"庄主,有要事禀报。" 果真有要事?想到刚才在林子里发现的异样,莫世遗主动问:"什麽事?" 管家似乎很急,并没有察觉到庄主和往日的不同,语速很快地压低声音说:"有人偷袭山庄,似乎是冲著庄主而来。但此人很厉害,庄外的弓箭手根本拦不下他。我们抓了他几次连他是什麽模样都没看清就让他跑了。" 莫世召和莫世遗同时看向对方,两人都想到了雪谷发生的那件事。莫世遗问:"对方可有说他是谁?" "没有。"管家摇摇头,脸上是深深的不安,"此人的武功太高了,可以说来无影去无踪,而且他总是晚上才来。之前他就曾出现过,似乎是探路,并没有入庄,但最近几次他却出现在了庄里。他打晕了山庄的一名侍卫并抢走了侍卫身上的衣物和钱财。那名侍卫说他有问庄主在哪里。" "那个侍卫怎麽回答的?"莫世召问。 管家回道:"侍卫怕他对庄主不利,说庄主外出了,归期不定。" "他来过几次?" "入庄有四次。" 莫世遗想了想,直接道:"你散出消息,就说我回来了。" "庄主(世遗)?!" "既然他敢找上门,我岂有不会之理。" 冷漠地丢下一句,莫世遗大步走了。莫世召和管家都跟了上去,来人身份不明,还是小心些好。 而就在这时,庄外传来一人的声音:"莫世遗,听说你的武功天下第一,我今日特来讨教讨教。" 那声音异常清脆,听上去根本就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家伙会发出。但这声音中所透出的浑厚内功却令人不容小觑。 莫世遗转过身,莫世召再一次抽出剑,云海山庄的侍卫们训练有素地从各个地方出现,把莫世遗保护在安全的范围之内。 "来者何人?既然来了又为何躲躲藏藏的?"莫世召大声喊过去,声音中同样带著他故意为之的内力。 "你是莫世遗吗?"来人似乎要确认。 "我是莫世遗。"莫世遗开口了,下一刻,他的身形跃过保护他的侍卫,剑,已然在手。 "哈哈哈,是莫世遗就好。老子还以为你是云海山庄杜撰出来欺骗世人的假人咧。"随著这句狂妄的言语,一抹精瘦的身形从山庄外的一棵大树上直奔山庄内"飞"了过来。管家"啊"地喊了一声,因为对方的身上穿著一身明显是山庄侍卫服的衣裳。 莫世遗站在屋顶上,来人落在与他相对的另一处屋顶上。他的脸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头发上甚至还带著几根杂草。不用询问,莫世遗和莫世召已经可以确定来人是谁了。 "我叫月不由,听说你的武功很厉害,特来讨教。" 不知道为何,莫世召突然很想笑,他把剑收了起来。但莫世遗的眼神却更冷了几分:"年初七去雪谷莫家的人是不是你?" "初七?"月不由挠挠鸟窝般的头发,"我过年是去过莫家,但不记得是初几。"放下手,月不由一手叉腰:"不过他们的功夫太差了,希望你不要叫我失望。" 莫世遗的回答是直接飞身而去,剑尖闪过冰冷的杀气。月不由在莫世遗有动作的那一瞬间几乎是同时抽出了腰间的两把剑。 "碰!" 剑身相碰,明显的火花闪过。 莫世召拍了拍很是紧张的管家,轻松地说:"让他们都撤下吧。我想莫庄主不会喜欢有这麽多人观战。" 管家心里明白地点点头,示意周围的侍卫们退下。莫世召紧盯著在对决的两人,心下却是大惊。他曾和莫世遗较量过一次,自那之後他就再也不跟莫世遗比武了,太伤自尊。可是这个叫月不由的"叫花子"却可以挡下莫世遗的剑,也难怪左山会受伤了。 高手对决,容不得一丝疏忽。莫世召和管家都没有出声,并且站得远远的以免打扰到那两个飞来飞去的人,尤其是打扰到莫世遗。 两人的身影从屋顶落到了地上,从地上飞到了树枝,从树枝窜入了凉亭,从凉亭打到了池畔。 剑光乱人眼,莫世召第一次见到有人使双剑使的那麽好的。莫世遗的剑术天下第一,但他也不过是一柄剑,这个月不由竟是两手使两把剑。别说是剑光乱人眼了,就是比武中的两人留下的都是一抹抹的残影。 院子里的树倒了;荷花池里的荷花折了;凉亭上的瓦片碎了;房檐下的灯笼掉了。莫世召拉著管家"东躲西藏",摒息凝神地看著那两个一绝高下的人,心里忍不住为那两人喝彩。虽然这个月不由给莫家惹了很大的麻烦,但这家伙确实有两下子。 就在莫世召猜测这场比武莫世遗能否拿下时,那个正在和莫世遗纠缠的人却突然身形一转,如鸟一般朝远方飞驰而去。 "明年再来!" 他的速度极快,饶是反应已经很快的莫世遗飞身就去追,对方也已经跑出了山庄! "世遗!" 从这易变中迅速回神,莫世召追了上去。莫世遗提著剑追出去老远,但是对方太快了,不过眨眼间对方已经没了人影。莫世遗停了下来,胸膛剧烈起伏,握著剑的手微微在发抖,那是遇到真正的高手时的激动与兴奋,无关於他的性子,这是练武之人的本能。 莫世召追了上来,急问:"怎麽了?他怎麽跑了?" 莫世遗仍盯著对方消失的方向,喉结上下动了两下,这才回道:"他输了。" "输了?"怎麽说莫世召也是位高手,他很不想丢脸地问对方是怎麽输的,因为他根本没看出来! 莫世遗缓缓收了剑,没有解释,转身就走。莫世召愣在那里,过了会儿他对著莫世遗离去的背影大喊:"他刚才不会是逃了吧。" 莫世遗没有回答,很明显不是吗?那个家伙确实做出了江湖人最不齿的事情,打不过就逃。 "世遗,他不会是逃了吧,他居然就这麽逃了?"莫世召无法相信。江湖人都讲究个气节,那家伙逃了?逃了?!莫世召回头盯著远方,无法相信,不能相信。 直接回了自己的住处,莫世遗把剑放在桌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莫世召跟了过来替他关了门,还没有从月不由逃跑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过了很久很久,莫世遗转过身,眼里的光彩令莫世召又是一惊。他的心狂跳,他第一次见到莫世遗有这样的眼神。用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震动,莫世召问:"怎麽样,兄弟,遇到高手了吧。" 莫世遗直接道:"他的功夫很厉害,我第一次遇到这样厉害的人物。" 莫世召笑著说:"是啊,厉害得我都没看出来他哪里输了。世遗,你的天下第一有危险喽。不过这家伙的性子有点怪啊,他居然会逃?!"说著,莫世召直摇头。 "帮我查查这个人。" 莫世召明白地点点头,哪怕莫世遗不要求他也会去查的。兄弟两人都不去管这个月不由过年对莫家造成的影响了。这一战他们已经可以肯定此人只是单纯地要比武,不是任何人的试探。什麽人打不过别人就逃呢?莫世召真的很想抓住这个月不由来问问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在屋里沉淀了良久,莫世遗的情绪才恢复了平静。三十年来,这是他头一回有这种遇到高手的热血沸腾,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血是温的、是冰的,没想到,他的血也有滚烫的一天。 看看自己的手,莫世遗突然有了一种期待。那人说明年再来。好,月不由,我等著你。 ※ 一户无人居住的破宅子里,月不由用牙齿咬住布条把胳膊上的伤口包扎好。距离上回他比武受伤已经是上上辈子、他都快记不清了。没想到今天他居然被伤了。不过月不由不仅没有沮丧失落反而更加的兴奋。这个莫世遗没有叫他失望,果然值得他一战。 从怀里摸出一块啃了几口的乾饼子,月不由大口咬下,刚刚痛快地打了一场,他现在很饿。莫世遗的武功远远在他之上,比上辈子的那些武林高手加起来还要厉害。难怪那个婆娘自己报不了仇。 啃完饼子,月不由盘腿打坐。不知道那个莫世遗会不会派人来抓他,在他的记忆中那些什麽庄主啊、门主啊都小气得很。等天黑了他还是找个安静点的山头好了。一年为期,明年他一定要打败莫世遗! 嗯……明年……希望明年莫世遗能比今年还要厉害。不然明年他就打败了莫世遗那他不又得跳崖了。 立刻从要不要打赢莫世遗这件烦恼中摆脱出来,月不由专心打坐练功。他有了期待,练功也就更有动力了。 夜晚,在莫世召回房後莫世遗出了房。来到白日里他和月不由比武的地方,他提著灯笼在附近寻找著什麽。自然有人发现了他们庄主的异常,但没有人敢靠近半步。找了好半天,莫世遗找到了他要找的。蹲下,他的指尖摸上地上的几滴暗红,他果然伤了那个人。 这个月不由到底是谁?诚如小妹说的那样,他的脸太脏了,根本看不出模样。但他可以肯定对方是个少年。一个少年就有如此高强的功夫,不能不叫人佩服。莫世遗甚至觉得此人超过了自己。 "明年再来"……这个月不由明年会来吗? 正思索著,远远的有脚步声,莫世遗的眉头紧了紧,站了起来。 "庄主,京城来信。" 莫世遗的心情瞬间压抑,转身。管家从黑暗中现身,低著头一路小跑至他的面前,双手呈上一封信。信封口是一枚戒指的印记,一看那枚印记,莫世遗身上的气息冷漠。 拿过信,什麽都没说,莫世遗提著灯笼走了。管家瞥了几眼地上的那几滴暗红的血渍,随後也离开了。 世遗: 金龙正深处凶险之中,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不要任性而为。欠你非我所愿,也望你能体谅我的苦心。待金龙安稳之後,再尽孝也不迟。 一封没有落款的信,一封异常简洁的信。但就是这样一封信却令莫世遗的双拳紧握,浑身紧绷。 这封信看似平淡,却充满了威胁。对他回雪谷这件事,王家不是没有反应的,这封信就是王家、王皇后的意思。他可以回莫家,但要等到太子顺利登基之後。在太子登基之前,他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太子的影子,太子的助力。 烧了信,莫世遗白日里的激动於兴奋瞬间沉入冰谷。为了爹娘和亲人的平安,他忍。放下床帐,莫世遗摘下面具,苍白的脸上是没有一丝表情的冰冷。 (19鲜币)画堂春:第九章 练武场内呵声阵阵,天刚蒙蒙亮,这户江湖门派的徒弟们已经起床练武了。原本还要一个时辰才起床的门主这时候也出现在练武场。他威严地坐在一旁盯著徒弟们练武,时不时对练得不好的徒弟们发出几句怒斥。这个门派在江湖上不说数一数二,但起码也属三属四。可就在不久前,他们门中的几位得意徒弟却纷纷败给了一位无名小卒,可谓是颜面大失。也正因为如此,门主一怒之下要求徒弟们天不亮就得起床练功,入夜才可休息。 不管是门主还是徒弟都是卯了一口气,誓言要找到那个家伙一洗雪耻,因此他们练得都非常努力,根本不用师傅督促。那一天他们败得太难看,太窝囊。 远处的草丛中,一人趴在一尺高的草丛里瞪著一双清亮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场内的众人。他把每个人的动作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并且在偷看的时候已经在心里练习了起来。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甚至连那位在江湖上称得上是德高望重的门主也没有发现有外人侵入了他的地盘正偷看他们门派的绝学武功。 此人是谁?不需要明说了。天下间打赢了人家还要偷学人家武艺的家伙除了月不由也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天大亮之後,疲惫的众人这才在师傅的允许下回去吃早饭顺便休息。在他们离开後,月不由也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偷看了五天,该看的他也都看到了,不用再来了。 云海山庄,刚刚练剑回来的莫世遗就接到管家的禀报,莫世召来了。莫世遗没说什麽,仍是脚步未变地回到翠蕴阁,而一人已经在那里等著他了。 "世遗,为兄来叨扰了。" 莫世遗的眼神多了几分暖意,他开口:"吃饭了吗?" "没呢。这不连夜赶过来的嘛。" "一起吃吧。" "好。" 已经有人送来了饭食,莫世遗放了剑,洗了手脸,换了衣裳後在桌旁坐下,和莫世召一起吃早饭。饭间,莫世召看了莫世遗几眼,放下馒头,说:"易天门上个月被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人打了个落花流水,易天门门主丢尽了颜面,现在整个易天门都在刻苦练功,发誓要找到那个'叫花子'一雪前耻。" 莫世遗咀嚼的嘴巴停了下来。莫世召的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他凑近问:"世遗,你和他的一年之期就在明天,你说他会不会来?"他可是为了看这场比武专程赶过来的。 莫世遗咽下嘴里的馒头,冷淡地回了句:"不知。" 莫世遗压下心里的苦闷,说:"之前这个月不由一直都没有消息,我还以为他离开中原了,没想到半年前他又出现了,还踢了好几个门派的馆,现在整个江湖都因为月不由而热闹了起来。我在想,若要他们知道月不由要来找你比武,云海山庄绝对会被围个里三层外三层。" 莫世遗仍是冷淡地说:"'他们'不会想要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世遗,'他们'是不是又对你做什麽了?"莫世召忍不住问出口。这一年来,他明显地发现莫世遗变得冷漠了许多。虽然他也是刚回来不久,但他能察觉到莫世遗的变化是在他回来之後。 莫世遗道:"没有。世召,不要让人知道我与月不由曾经交过手。" 莫世召的眉头紧拧,世遗是不想给那个人惹来麻烦吗?看著莫世遗冷漠的双眼,莫世召点点头:"我可以不让外面的人知道你与他的瓜葛,但山庄里……" 莫世遗看著手里的半个馒头,过了会儿,他道:"我想王家还没有能抓到月不由的高手。只要月不由不再来找我,王家就不会对他怎麽样。" "世遗……"莫世召想说些什麽劝慰的话,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莫世遗咬下一口馒头,沉默地吃饭。去年二皇子成安在祭典上栽了大跟头之後老实了很久,不过最近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太子和王皇后都有来信,云海山庄也开始了动作。这个时候,任何人都最好不要与他有太多的瓜葛,包括…… "世召,没事你就不要来我这边了。尽快把爹娘他们送出关,不要再让他们留在柘北,越早离开越好。" 莫世召心中震动,压低声音:"是不是京城那边有变?" "现在还没有变,但难说以後不会有变。"莫世遗语带深意地说。莫世召没有胃口吃饭了,看样子宫中的局势很紧张。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第二天,莫世召从自己的渠道处得知今年的冬天太子几乎病了一整个冬天,这也是为何宫里的局势会突然变化的原因。皇上对太子能否继承大统又有了怀疑,二皇子成安再一次得到了皇上的关注。当初太医就曾说过太子活不过二十岁,後来太子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活过了三十岁。但这场病令皇上和百官再一次对太子有了担忧。 东宫,刚刚喝了药的太子成棣虚弱地躺在床上。这次的病来得突然,又来得蹊跷。久病成医,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所以平日里他都很注意。可是这一次却是毫无徵兆。前一天他还挺好的,第二天就开始发热咳嗽。自从他的命和莫世遗的连在一起後,他就再未这麽病过了。他简直要怀疑如果没有莫世遗,这一次他会彻底呜呼。不过似乎老天爷也不想这麽早把他收回去,今天他感觉身体明显轻松了一些,不像昨天那样沉甸甸的,连手都抬不起来。 成棣很著急,他的身子晚一日恢复,他就会变得更被动。在他生病的这段时间,成安接管了他手上一部分的差事,再这样病下去难保成安不会取而代之。看著床顶,太子的心里再次生出一种无法诉说的悲哀,可紧接著,他就咬紧了牙关,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轻易倒下。思索了良久,太子掀开被子下了床。 夜晚,莫世遗站在屋顶上看著远方。明天就是月不由与他的一年之期,作为一名武者,他希望月不由能来;但作为莫世遗,他却不希望月不由来。那个他连模样都没看清楚的人在去年的那一天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深到这一年中他常常在梦中梦到那一天的比武。在那一刻,他忘记了身上的枷锁,脑袋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打败那个家伙。那一刻,他甚至嚐到了遗忘太久的自由。但在那家伙逃走之後,他才惊觉那不过是黄粱一梦。 胸口闷痛,这种痛从年前一直持续到现在。成棣病了,所以他才会有这种闷痛。今年成棣病的时间似乎长了点。莫世遗的心情很复杂。他曾经希望成棣早早死掉,这样他就可以早一点摆脱那些枷锁,但现在,他的这种念头却越来越少出现了。他仍是不喜欢成棣,却不希望他死了。他和成棣都不过是王家手上的棋子,就算成棣死了,他也无法摆脱,除非他杀了他的亲生母亲,杀了那些与他有血缘的亲人,可若他那样做,那他背负的枷锁就更沉重了。 那个女人要他忍到成棣登基,他很怀疑。人的野心是越来越大的。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能顺利脱身吗?天空飘起了毛毛雨,莫世遗仰头,只有眼睛感受到了雨水的冰凉。远处,莫世召站在自己住处的屋顶上看著那抹孤独的人影,心窝阵阵发疼。太子一直病著,世遗的身子也一定很不舒服吧。如果明天月不由如约前来,那世遗……他很担心,很担心。担心莫世遗的身体,也担心明天的那场可能会到来的比试。 几乎一晚上都没睡著,莫世召早早就起来了。在房里心焦地等到莫世遗应该起床的时候,他冲出房门。跑到莫世遗的翠蕴阁,莫世召抬手就敲门,可敲了半天屋里都没人来应门。 "世遗,世遗?" "庄主去练剑了。" 一位侍从端著一盆水站在院子门口回道。 "世遗去练剑了?"这麽早?莫世召很是惊讶。 那名侍从道:"庄主每天卯时就起来练剑了,要辰时之後才会回来。" 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莫世召马上问:"他这样已经多久了?" "有差不多一年了。" 莫世召心里明白了。没有问对方莫世遗在哪里练剑,莫世召匆匆离开。 远远的,莫世召就看到一人脚踩湖面飞身掠过,他吐了口气,脸上有了笑容。他就知道这人在这里。 "有一年了啊……"没有过去打扰,莫世召就站在那里看著莫世遗。世遗是很想再和那人比试的吧,不然也不会这麽勤奋地早起练剑了。但想到莫世遗的顾虑,莫世召又很为他心疼。私心里,莫世召希望月不由能来,他总觉得这个月不由会给莫世遗的生活带来一些变化,至於是好是坏他并不担心,反正对莫世遗来说,最坏也不过是这样了。 莫世遗发现了莫世召,不过他并有停下,到了辰时二刻他才收了剑。莫世召朝他招招手,莫世遗几个起伏落在莫世召的面前,两人并肩回去。 早饭时莫世遗没有说话,莫世召也看出他不想说话,今天是约定之日,莫世遗的心里一定不像他表面上的那麽冷漠。当然,他也不会告诉莫世遗其实他现在有点紧张,还有很多对莫世遗身体的担忧。如果那个月不由迟几天来就好了,最好是等太子的身体恢复了再来。 用力咬下一口馒头缓解自己莫名的紧张,莫世召又不受控制地去想月不由,他很想知道那个家伙长的是什麽模样。 "莫世遗,一年之期已到,我又来跟你讨教了。" 一声千里传音传到了翠蕴阁,莫世召刚刚咽下去的馒头被这道声音惊得直接从嗓子眼里喷了出来。眼前一晃,哪里还有莫世遗的影子! 丢下馒头,莫世召连嘴都顾不得擦就追了出去,那家伙真的来了! 刚出翠蕴阁的院子,莫世遗就看到一人像一只大鸟般从远处飞来落在了树上。莫世遗想也未想地腾空而起。脚踩在柔软的树枝上,他和来人遥遥相望。被刚才那道声音惊动的山庄侍卫被及时出面的管家赶了回去,诺大的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们四人了,和一年前的场景相当。莫世召跳上院墙远离两人,心口怦怦地直跳,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何会这麽紧张。 同样和一年前一样,来人的腰间别著两把剑,衣衫脏污,比一年前破旧了许多,头发乱糟糟的,仍带著杂草,脸上仍是脏得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莫世遗,去年太仓促就算了,今年我如约而来,你是不是也该把你那难看的面具摘了?我可不想跟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比武。" 你还不是看不清模样?莫世召很想吐槽回去。但这种时候他最好不要插嘴。莫世遗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发亮,他冷冷地说:"要我取下面具,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落,莫世遗的剑出鞘。 (22鲜币)画堂春:第十章 云海山庄内又一次出现了鸡飞狗跳的一幕,啊,用鸡飞狗跳来形容可能有些不恰当。但两位高手比武,那可是刀光剑影、有性命危险的事。山庄内的花花草草等娇弱的东西自然会遭到毁灭性的伤害。 月不由使的是双剑,莫世遗是单剑。可单剑遇双剑却没有任何的狼狈。一切的杂念与烦忧都在剑声中消失了。莫世遗不愿意输给这个毛头小子,月不由更是铁了心要从莫世遗的手上抢走天下第一的称号,两人互不相让,手中的剑你来我往。 和一年前相比,月不由的功力明显增强了,但莫世遗也毫不逊色。月不由手里的双剑不停地往莫世遗的脸上招呼,想要取下莫世遗的面具。莫世遗手里的剑则一次次地挡下月不由,分寸不让。一时间,两人打得难分难解,莫世召在一旁看的两个手掌心里全是冷汗。莫世遗的身体不舒服,他很怕莫世遗就这麽输给了月不由。 剑身相撞的声音一次次带给人震撼,而两个当事人却毫无所觉,彼此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打败对方。月不由是越战越勇,莫世遗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快,眼看著一个时辰就要过去了,那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仍无法分出高下。就在这时,有什麽东西从月不由的身上飞出,接著就看他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莫世遗的身影随之而至。可月不由却又突然跳上了屋檐,下一刻,他的身体就在几米之外了。 "明年再来!" 莫世遗身形极快地追了过去,不一会儿,两人都消失了在莫世召的视野中。莫世召赶忙追了出去,并顺手捡起了月不由掉在地上的东西。管家叫来一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那人匆匆离开。 一直追到山庄外,莫世召好不容易找到了莫世遗,却不见了月不由的身影。他第一句话就是:"那家伙又逃了?" 莫世遗拿剑的那只手格外的用力,他抿著嘴看著月不由消失的地方,心里有些懊恼,又有些说不清的轻松。心口处的闷痛格外明显,再打下去他不知道结局会是什麽。 看也知道那家伙又逃了,莫世召提起一样东西递到莫世遗的面前:"呐,那家伙丢下的。" 莫世遗看去,是月不由的包袱,被他一剑削断了。在莫世召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莫世遗拿过了那个包袱,然後转身头也不回地飞身离开。莫世召吹了声口哨,耸耸肩:"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过随後,他也笑了,"我开始期待明年了。" 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莫世遗把那个包袱放在桌上,没有任何犹豫地打开。包袱里有很多银子,有一个油布包,还有两身衣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油布包散发著明显的牛肉香味,莫世遗拿起油布包打开,果然是牛肉。直接拿起一块牛肉,莫世遗丢进了自己的嘴里。月不由的全部家当应该都在这里了,那家伙会怎麽做呢? 莫世召在外头敲敲门,然後直接走了进来,门没并没关上。他自然看到了包袱里的东西,也看到了莫世遗手上的那包牛肉。他挑挑眉,然後笑著上前拿起一块牛肉放到嘴里,然後点点头:"味道不错,不知道在哪里买的。" 莫世遗扭头,房门突然关上了。他低声对莫世召道:"不要让王家的人找他的麻烦。"莫世召点点头,月不由的事一定会惊动王家,惊动京里。 坐在树梢上,月不由仔细擦拭手里的剑。这一回他又输了,虽然不像上次那样受了伤,但胜负已是明显,他还丢了他的包袱,里面可是他全部的家当。不过月不由并不可惜,本来那些东西也都是他抢来的,丢了就丢了,他再去抢就是。莫世遗没有叫他失望,不枉他这一年努力练功,但目前来看他还要更加努力才是。 拍拍这副比上辈子结实许多也年轻许多的身体,月不由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打败莫世遗。长啸一声,月不由如鸟儿般从树上飞了下去,肚子饿了,找地方要顿饭吃。 ※ "庄主,京城来信。" 手里的白子停顿,莫世遗头未抬地说:"放在这儿吧。"接著白子落下。管家把信放在了莫世遗的棋盘边上,然後便退下了。莫世遗难得平静的心情因为这封信而再度压抑了起来。 拿起信,拆开。信上只有四个字:立刻进京。落款:兄。莫世遗把信收了起来继续下棋,没有动身的意思。 可以说,这封信来得很及时,及时地没有出现在四天前。这几日,莫世遗的心情总是无法平静下来。如果说去年他还会把月不由的约定当成儿戏,那这一回,他却不能不正视了。明年,月不由还会来找他。 有期待,但更多的是犹豫。要不要输给那家伙然後彻底隔绝了与那家伙的联系?但随即莫世遗就在心里摇头。他可以忍下很多事,但这件事事关他的自尊。可是他不想把无辜的人牵连到自己的麻烦中,哪怕仅是一个陌生人。随即,莫世遗的心里次浮上疑惑,那家伙明明有很多银子,为何总是一副拉里邋遢的落魄模样?转念,莫世遗又放下一颗黑子,不能再让那家伙来找他了,想必京城那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也许找他进京为的就是这件事。他是影子,是不能被任何人注意到的影子。起身,留下那盘未下完的棋,莫世遗回了房。一刻钟後,他骑马离开了云海山庄。 皇宫,王皇后的脸色称不上好。身体终於好了一点的太子这一天入宫向父皇请安,接著就来到了母后的寝宫。屏退众人,王皇后厉声说:"这个世遗,之前惹到一位女魔头,现在又惹到一位叫花子,他什麽时候才能让哀家省心!" "母后,这件事不怪世遗,儿臣听说是那个叫花子自己找上门的。世遗武功高强,又年少成名,江湖上都是些逞凶好斗之人,有人找上世遗也很正常。"太子成棣为莫世遗说好话。 王皇后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太子的劝说而有所好转。太子病了这麽久,宫里的气氛变了很多,那个儿子又不让她省心,她怎能不气。 "那个叫花子你叫人尽快除去,母后不想再生些无谓的事端。" 成棣笑笑,轻轻点了点头。王皇后深吸了口气,又问:"你的身子这回到底是怎麽搞的?怎麽好好的就病了这麽久?" 成棣无辜地笑笑:"儿臣也不知道,好端端地就病了。" 王皇后的眉心紧拧:"会不会是……" 成棣轻哼:"谁知道呢。成安在儿臣生病期间可是出尽了风头,现在他又被父皇封了王,自然希望儿臣病得越久越好,最好能一命呜呼。不过儿臣不打算再让他继续得意下去了,儿臣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应该儿臣来管的事也该交还给儿臣了。" 王皇后焦虑了太久的脸上终於露出了笑容,她立刻问:"你想到什麽法子了?" 太子没有直说,只道:"儿臣给世遗去了信,让他进京。不管怎麽说还是亲兄弟用起来可靠。" 王皇后却不放心了:"好多人盯著你呢,让他进京万一引起别人的注意怎麽办?" "他戴著面具,就算被人注意到又能怎样?母后,别小看世遗的功夫,他可是天下第一的高手。" 王皇后吐了口气,问:"要不要让成谦回来?成聪整日跟在成安的身後帮他出谋划策,若成谦回来,你也可以少操点心。" 成棣立刻道:"不必了,宫里的事儿臣还应付得了。成谦在边关正是立功的好地方,把他叫回来是屈才。宫里的事还是不要让他太早参合,需要他的时候儿臣会把他喊回来。" 王皇后欲言又止,最终又作罢,点了点头:"也好。但不管怎麽说成谦都要比世遗来得安全些,你自己也别太大意。" "儿臣心里有数。" 又说了会儿,成棣便离开了。王皇后独自一人坐在炕上心思沉重。太子的这次久病让她异常不安。其实让二儿子成谦回来王皇后也有自己的打算,成谦应该在皇上面前有所表现了,一旦有一天太子…… 甩甩头,王皇后压下担心,不管怎麽样,她都必须尽力保住太子,起码要坚持到皇上驾崩的那一天。 成棣的身子渐渐康复,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就要求成安把应该由太子处理的事情交回来,也没有向父皇提这件事。他每天都到御书房去帮助父皇处理朝政,甚至很热心地在成安需要帮忙时助他一臂之力。因为太子的谦和,皇上虽然对他的身体状况也很忧心,但并没有表现出一丝废太子的意思,但也没有让成安放下手头上的事,还是让成安继续代太子处理一部分政务。很显然,成安是皇上心目中的第二位太子人选。 这一日,成安从皇宫出来後受几位大人的邀约前往其中一位大人的府上吃酒。吃罢酒後,微醉的成安由侍从扶上马车回了府邸,当晚,成安召自己的侍妾侍寝,一夜风流。第二天,皇上有要事要在御书房里商讨,结果久等不到成安,派人出宫去问才知成安还没起身。皇上当即大怒。 虽然皇上也是三宫六院许多嫔妃,但一向自律,绝不会喝酒误事,更不会误国家之大事。何况前一天皇上亲口告诉成安第二日要商讨要事,成安却敢如此放纵,实在不容!御书房内,太子不停地为成安说好话,劝父皇息怒,结果反被父皇训斥了一顿。 "就是因为你总是护著他,他才敢如此胡来!你是太子,就要有太子的威严!他是你的兄弟,更是你的臣子,你平日里要约束他,管著他!你生病这段日子成安替你做了些事就如此得意忘形,不知所以,朕以後还敢让他做什麽!" 太子请罪,并道:"父皇,成安这阵子确实辛苦,难免会疲惫。要儿臣看,该责怪的不应是成安,应该是他的那位侍妾和他的侍从。他们应该知道成安隔日要按时进宫却不加提醒,导致成安误了大事。父皇每日披阅奏摺至深夜,早上之所以能按时起来也是魏公公的功劳啊。" 皇上的火气在太子的这次劝说中下去了一些。被太子拐著弯地在皇上面前夸赞的魏总管魏公公赶忙说:"是啊,皇上。不管是哪位奴才当值,都是万分小心,生怕误了皇上的大事,皇上每日要操那麽多的心,这些小事自然得奴才们上心才是。今天的事不能全怪谨王,若那些奴才们平日里多用些心思,记得主子的作息,谨王也不会起不来床。" 皇上一听,当即下令:"把成安的那名侍妾和他的贴身奴才统统给朕发配到边疆去。太子,你给成安挑几名懂事的奴才,今後他若再出这样的事,朕就把他身边的人都给他换了!" "儿臣遵旨。" 成棣弯身接旨,眼里闪过极快的一抹讥嘲。 "启禀皇上,谨王在外求见。"一位太监进来躬身道。哪知他刚说完皇上就立刻大怒:"朕不想见他!让他回府面壁思过一个月!他府上的那些侍妾全部给朕逐出宫!" "是……" 那位太监心肝怕怕地出去传旨。太子还想再劝,被皇上呵斥,只得住嘴。 谨王成安被罚回府面壁思过,府中除了王妃之外所有侍妾都被强行赶出府成为了官奴,而陪他销魂一夜的那位侍妾以及他的四五名贴身侍从全部发配边疆。成棣没有按照父皇的要求挑几名侍从给成安,而是让父皇身边的红人魏公公从宫奴里挑了几名老实的侍从送去了谨王府。 谨王府里,成安面色阴沉地对著墙站著。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睡得那麽沉,为什麽他的侍从会忘了叫他起床。 东宫太子府,成棣心情愉快地吃著药膳,一人站在他的面前默不作声。太子看看那人,笑著问:"真的不吃?本宫的药膳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到的。" "还有什麽事。"显然对方并不领情。 成棣笑了笑,喝了口姜茶,问:"你急著回去吗?难得来京城一趟,不多呆几天?还是说有人在等著你回去?" 对方仅露出的双眼是不耐,谁会等著他?他只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成棣放下筷子,身体往後一靠,勾著嘴角说:"母后听说你被一位叫花子缠住了,不是太高兴。" 莫世遗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度。成棣不受影响地继续说:"十几年前,肖素梅坏了母后的好事,母后已经很恼火了。这回母后不希望看到那个叫花子是第二个肖素梅。本宫倒是在母后的跟前保证了那个人不会坏事,不过母后并不放心。舅舅他们应该已经派人出去了吧。" 莫世遗转身就走。 成棣没有叫住对方,而是又拿起了筷子悠哉地吃他的药膳,不过眼神深沉了几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如此心急。难道那个叫花子有什麽过人之处?太子咀嚼的动作放慢,他对这个叫月不由的叫花子有点好奇了。 (20鲜币)画堂春:第十一章 莫世遗从来没有这麽怨恨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三十年,他没有感受过亲生母亲的疼爱,他不怨,因为他有疼他的爹娘。被"囚禁"在云海山庄近二十年,他也不怨,因为他知道在天地的某一处有心疼他的亲人在等著他回去。可是这一次,他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对王家生出了一股他自己都压不下去的厌恶。 如果没有身上的这些枷锁,莫世遗也会如大多数的江湖人那样行走四方,悠游於天下,以剑会友,好不自在。但是他不行。尽管他年少成名但他的人生却不由他做主。在他三十年堪称沉闷的生活中,月不由的出现让他能享受到短暂的自由。那种什麽都不想,只想赢的酣畅是那些生活在自由中的人根本无法体会的。 月不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人,只不过喜欢找人比武,这样的人能带给王家什麽麻烦?为什麽他的那些所谓亲人连这一点喘息的自由都不肯给他?站在走廊里看著面前的雨幕,莫世遗第一次对自己几十年来的隐忍是否值得产生了怀疑。 从京城回来已经一个月了,从不关心江湖动向的莫世遗一改以往的脾气,表面上他以庄主的身份命云海山庄追查月不由的一切消息,暗中他则交代莫世召尽可能地保护莫世遗,不要让王家的人抓到他或杀了他。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王家的高手众多,如果王家铁了心地要杀月不由,那月不由会非常的危险。那样一个值得期待、值得交手的家伙,莫世遗绝对不会让他因为自己的关系而遇险。 不过这一个月不管是云海山庄还是莫世召那边都没有任何月不由的消息,好像那家伙凭空消失了。记得去年月不由和他比武之後,莫世召派人追查了他半年才有了他的消息,这一回莫世遗也不禁要怀疑月不由会和去年一样先消失半年。雨越下越大了,莫世遗转身朝翠蕴阁走去,有些事,他不能一直忍下去。 ※ 打晕最後一个人,月不由把晕死过去的七个人并排放好,接著一一扒下他们的衣裳,连腿间的那块遮羞布都不放过。一边扒,他一边气得咕哝:"怎麽这麽穷,身上就这点银子。"扒乾净了衣裳,月不由把找到的可怜的几两银子揣进怀里,然後抽出腰间的一把剑,刷刷刷,在那七个人的脑门上写起字来。写完了字,月不由还很过分地解开裤带在七人的身上撒了泡尿,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比武比输之後,月不由在自己的老巢里反省了两个月,最终认为他上辈子的修行还是不够,必须要更多的修行。这里的江湖中声望最高的门派就是少林寺,他要去会会少林寺的方丈,看看这里的和尚和他那里的和尚有多大的差别。而就在他去少林寺的路上,他遇到了这七位一看就来者不善的黑衣人。月不由在心里摇头叹气,这些人也真够笨的,大白天穿一身黑衣,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来找麻烦的吗?看来哪里都有这种笨蛋。 杀手是谁派来的,月不由首先想到的就是莫世遗,不过他并不生气。上辈子他又不是没有被人追杀过。那些正派人士不好意思出面杀他,便会在暗中使些手段。而且在他打败了魔教的教主之後那些追杀他的人才叫疯狂,和上辈子相比,这些人温和多了。月不由是武痴但不嗜杀戮。上辈子死在他手里的人最多不超过五个。除非对方太过分,不然月不由不会下杀手,当然他也不会让对方好过就是了。 看来他是惹恼了莫世遗了。月不由摸摸下巴,心里还是对莫世遗的小心眼有点怨怼,一点都没有对自己行为的反思。反正不管莫世遗多不愿意,他一定要打败他,绝不会因为任何困难而改变。不过对月不由来说一切困难都不是困难,莫世遗是他最终极的目标,没有之一,只有唯一。 这些杀手得睡上一天才能醒过来,月不由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摸摸怀里的银子,他咧咧嘴,终於可以美美得大吃一顿了。自从他的包袱落在了云海山庄後,他每餐饭都是在别人家的厨房里吃的,都是些残羹冷炙,吃得他嘴里快要淡出个鸟来了。把银子高高抛起又接住,月不由朝著他所知道的最好的酒楼飞身而去。 酒楼里,月不由这个穿著像叫花子、举止也像叫花子的半个叫花子双手捧著一个红烧猪肘大快朵颐。酒楼里空荡盪的,只有月不由一位客官。酒楼的掌柜和小二们哆哆嗦嗦地站在角落里害怕地看著月不由。酒楼的门口,一位口吐白沫眼睛泛白的小二躺在那里生死不明。不用多解释,一看就是月不由打的 不过这不能怪月不由,当他怀揣银子满是希望地想要好好大吃一顿的时候,突然有人认为他是叫花子不叫他踏进酒楼,他的恼火可想而知,当即就是一顿拳头伺候。月不由毫不愧疚,对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他向来不留情。他是吃过霸王餐,但这回他有银子,又不是不给钱。 正吃得欢心,月不由突然放下了猪肘子,只听嗖地一声,从酒楼的正门外一抹人影闪过,有什麽向月不由飞来。月不由没有起身去追,而是抬起一手,那飞来的东西被他的两根手指牢牢地夹住了。月不由的眼里闪过疑惑,他收回手看著那个应该是信的东西。 双手油乎乎的,月不由习惯性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後打开了那封信。看到信的内容,月不由有点糊涂。 ——京城王家欲除掉你以绝後患,万万小心。 京城王家?是谁?又绝什麽後患?这封信是谁送来的?月不由怎麽看怎麽糊涂。不过他的心里轻松了不少,感情上对於莫世遗会派人追杀他这件事他还是有点失望的。现在他不失望了,只要不是莫世遗就行。至於这个王家为何要杀他,又为的是什麽後患月不由不关心,等他打败了莫世遗再说。转念又猜测这封信会不会是莫世遗送来的,月不由为这种可能性而喜悦,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高兴地把纸条直接丢进嘴里,月不由就著猪肘子吃了下去。不管是谁送来的这封信月不由都挺高兴,这辈子还没人这麽关心过他咧。当然,他岂是随便就能给人杀掉的,不是他自夸,就是莫世遗都没这个能耐。 ※ 月不由找上了骊山少林寺,与少林寺方丈打了个平手;月不由被慧能方丈留在了少林寺;月不由於十日前离开少林寺;月不由去了江川祁家;月不由打败了祁家长子,祁家派人查探月不由的行踪……月不由正在被一夥神秘人追杀…… 一封封密信传到了莫世遗的手里,有云海山庄送回的也有莫世召送来的。云海山庄送回的消息都是月不由又去哪里踢馆了,只字未提月不由被人追杀一事。莫世召送来的信则让莫世遗在担心至於又大大地松了口气。追杀月不由的人不仅没有讨到便宜,还被他在脸上刻了"我是刺客"四个大字。这件事王家极为恼火,但不管他们派出多少人目前看来月不由对付的还算是游刃有馀。 给莫世召去信,让他暂时放下月不由那边的事一心处理家里的事。天暖和了,父母和小妹他们都同意前往塞外,那里虽然艰苦,但却比在中原安全许多,也自由许多。他清楚,父母和小妹做出这一决定的很大原因是为了他,为了能让他安心。王家对莫家的监视虽不如从前那样严密,但也绝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去塞外这件事只能暗中进行,至少在王家发现端倪之前不能有任何闪失。 莫世遗被困在云海山庄,无法前去帮忙,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转移王家和京城的注意力以便莫世召暗中行事。只要父母他们离开了中原,那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一些事了。 皇后寝宫,王皇后对自己的两位兄长大发雷霆:"不过是一个江湖草莽你们都如此束手无策,难道叫哀家一个女人亲自去办这件事吗?!" "太后娘娘息怒。这个月不由行事乖张诡异,我们的人根本无法掌握他下一步会做什麽。而且他又时常出没於江湖各门派之中,我们也无法冒然前去,以免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只能暗中行事,所以才会……" 王皇后不耐地说:"现在是太子最关键的时候,世遗那边又越来越叫人不放心,这个时候如果再出任何纰漏,那後果连哀家都无法承受。江湖是非多,万一那个月不由找世遗比武的事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云海山庄,哀家不想看到这个。" "属下明白。" 王皇后深吸了口气,毕竟是自己的亲兄长,她也不能太严厉。口吻放缓,她说:"太子的身子自从过年之後就时好时坏的,总是无法令哀家放心,成安那边可有何异常?" "谨王被皇上训斥之後除了上朝之外几乎大门不出。不过四皇子成聪好像离开京城了,目前不知去向。" "要赶快找到成聪的下落。他不在京城很可能是替成安谋划什麽去了。太子的身子一直不利索,皇上现在对成安的态度又缓和了不少,哀家甚至怀疑太子的身体和成安有关。" "属下已经派人去找四皇子了。皇后娘娘也不必太过忧心,谨王有夺位的野心,却无夺位的实力,最多也就是张狂一番。太子的身体虽然不好,但能力却是无人可及,何况有'他'在,太子有惊却不会有险。" 王皇后点点头,这话听得她很受用,太子的能力确实是无人可及。不过……"世遗那边你们也要盯紧了。他现在大了,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那个莫世召回来後肯定会对有他影响。不能逼得他太紧,也不能管得他太松。给莫家去个信,让他们管好莫世召,不要带坏了世遗。" "属下明白。" "好了,你们回去吧,不要再让月不由接近云海山庄。" "是。" 王皇后的两位兄长退下了,王皇后疲惫地揉揉额角,太子何时顺利登基,她才能何时放下这颗心。皇上的身子还很健壮,她要熬到何时呢? ※ "母后还没有放弃那个月不由?" "是。" 逗弄著笼中的鸟儿,太子苍白的脸上带著几分明显的病态。快半年了,他的身子仍是时好时坏,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可能要不行了,但他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坚持到现在却仍逃不过一命呜呼的命运。在这一点上,太子很感激自己的母亲,如果没有莫世遗,那他可能早就死了。不过在他登基之前,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倒下。 "那个月不由的身份还没有查出来?" "属下无能。" 笼罩在一身黑中的蒙面人站在太子身後低头道。 太子笑笑,摆摆手:"舅舅那边都查不出他的底细,你查不出来也属正常。不过看母后的样子是执意要除掉月不由了。"想到什麽,太子的眼里闪过一抹玩味,"就是不知那人对这件事是何态度。瞧他上回急匆匆的样子,他对那个月不由似乎是上了心。这可不好办了。" 黑衣人没有回应,当然太子也并不要他的回应。擦擦手,太子不逗鸟了,转过身来慢悠悠地走到自己的卧榻前躺下。黑衣人给太子脱了鞋,站在他的脚边听後主子的下一步指示。 过了会儿,太子道:"那个月不由不用管他了,让母后去操心吧。把人手调回来盯紧成安和母后那边,必要时,可以透漏一些消息给'他'。" "是。" 接过对方递来的茶,太子嘴角含笑地喝了一口。世遗,如果母后执意要杀掉月不由,你会怎麽做?本宫,很期待。喝下茶,太子低笑了几声。 (22鲜币)画堂春:第十二章 月不由被杀掉了吗?这恐怕,有点难。转眼间一年之期又要到了,月不由上个月刚刚打败了又一江湖名门的众多高手,目前正在被这处门派通缉中。这一年,月不由给江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所有人都不禁纳闷,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煞星?这些消息令不少人动怒,不过有那麽几个人却很是高兴能听到月不由还活著。 一大早,约有半年多没有踏入云海山庄的莫世召又不请自来了。这一年,莫家的众人陆陆续续、极其隐秘地迁入了塞外,等到王家发现的时候早已为时过晚。王皇后对此事异常的震怒,也格外不安。不过莫世召并没有离开中原,莫世遗也和以往一样"老老实实"地呆在山庄里,要安抚莫世遗的王家在对莫世召表达了一些不满後,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并没有在屋外等著某人的到来,莫世遗稍显悠閒地在屋里跟自己下棋。莫世召刚走进院子,他就放下了棋子,从开著的窗户朝外看去。 "世遗。" 喊了声,莫世召进屋,莫世遗指指自己对面的空位。莫世召坐下,挑挑眉:"你还有心情下棋?" "为何没有?" 把黑白棋子收起来,莫世遗把装著白子的木盒放到莫世召的面前。莫世召笑笑,拿起一枚白子,想也不想地放在了棋盘上。紧接著,莫世遗放下了黑子。 莫世召的棋艺算不上好,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做莫世遗的对手,为了不让莫世遗太无聊,莫世召硬著头皮苦练棋艺,现在起码不会一上来就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了。原本莫世召还挺紧张(要是兴奋),下著下著,他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莫世遗,一年之期已到,我又来向你讨教了!" 莫世遗手上的黑子"啪"地一声放在了棋盘上,紧接著莫世召就看到他直接从窗户"飞"了出去。莫世召丢下白子也赶紧从窗户跳了出去。 莫世遗没有到前院去,他站在自己的屋顶上等著来人现身。一个人影从远处而来,他踩著树枝、屋檐、亭角直逼莫世遗。不过和前两次不同的是,来人穿了一身黑衣,除了脸庞依旧脏兮兮的看不出模样之外,身上到显得乾净了不少。 莫世遗没有上前迎战,而是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快速而去。莫世召惊讶地跟过去,世遗是打算到那边去吗?来人并不觉得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对他来说在哪里比武都无所谓,只要那个人是莫世遗就行了。山庄的管家带著人也跟了过去,可他们刚刚跑到湖边就被几片树叶给拦了下来。 "本庄主与月不由比武,除莫世召外任何人不得围观,违令者戳瞎双眼。"管家大惊,怔怔地看著远处那个站在树上的人。 "还不速速离开?!"莫世遗的千里传音带了极强的内力,管家捂著胸口後退了两步,虽然他很不想离开,但目前的情况看来他只能离开。 月不由回头看了看那些人,眨了眨眼睛,似乎这也察觉到了莫世遗的一点异样。不过随後他就把这些疑惑给抛开了,现在对他来说只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在管家带著人不甘地离开後,莫世遗看向莫世召,莫世召明白地点点头,他不会让任何"外人"有机可趁的。 把这里交给莫世召,莫世遗又转身快速离开了,隐没在了树林中。月不由直接踩著湖面追了上去,双剑已出鞘。眼睛紧紧盯著莫世遗的背影,还没有与对方交手月不由就已经异常兴奋了。莫世遗刚刚的那声千里传音中透出的浑厚内力似乎比去年又精进了不少。想到莫世遗每一年的功力都有所增加,月不由为自己能遇到这样的高手而激动,这辈子他似乎不用再早早地跳崖投胎了。 听到身後的人紧追而来,莫世遗猛地转身,剑在手。身体仍在向後退,莫世遗的左手猛地抬起,几片树叶直奔来人的门面。这是莫世遗第一次用到剑之外的东西,月不由在短暂的惊讶过後身体灵巧地闪过树叶,在他落地时,他也回敬了对方几片树叶子。 挥剑轻松地斩断那几片树叶,莫世遗飞身跃起,双脚种种地踩了身旁的树干一脚,借力使力地袭向月不由。月不由毫不退缩地迎战,两人手里的剑撞在了一起。双方又一次的对决开始了。 今天的天气其实挺不错的,称得上是风和日丽,微风拂面。不过莫世召却远远地坐在一棵树上。树林中,两抹身影穿梭,树叶翻飞,好似狂风在林中肆虐。莫世遗穿了一身青色衣衫,月不由是一身黑衣,两人一青一黑,打得是难分难舍。 月不由更厉害了,莫世遗也是毫不逊色,两张同样看不到容貌的脸上却有著相同光亮的双眸。对这场比武,期待的不仅仅是月不由。 发誓今年一定要看到莫世遗的脸,月不由手里的剑不断地往莫世遗的面具上招呼。莫世遗严密地防守,不给月不由半点的机会。在月不由的又一次猛攻时,莫世遗跃起,月不由双腿往地下一跪,从莫世遗的身下直接钻了过去,丝毫不在乎他钻了别的男人的裤裆。 莫世遗在空中转身,可是月不由比他快了半拍。就在莫世遗转身的那一瞬间,猛地起身的月不由回身就给了莫世遗一剑。 有什麽轻微的响了一声,这种轻微声完全可以被任何声音掩盖下去。可是莫世遗听到了,月不由也听到了。 脸上的面具松了,莫世遗冷静地再次转身,身後却传来一声痛苦的"哎呀"声。难道他伤了月不由?!莫世遗心中大惊,顾不上掉落在地上的面具,他又转了回来。然後,他站在了那里。 "嘿嘿,我看到你的脸啦,哈哈哈哈……" 月不由哪里有半点的不适?就见他站在那里神色得意地仰天大笑。莫世召从树上跳了下来,莫世遗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但他的眼中却是被"暗算"的愤怒,还有一丝他说不清的复杂。 没有任何徵兆,莫世遗手里的剑直接朝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刺了过去。比莫世遗低了几乎一个头的月不由稍显狼狈地闪开,脸上还带著令人更加愤怒的得意。 "你脸上明明没伤干嘛戴个面具吓唬人,你的面具又不好看。" "闭嘴!" "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你管不著。" "……你找死!" "哼哼,不是我小看你,要杀我,你还没这个能耐。" "那咱们就试试!" 赶过去的莫世召紧急停下并迅速往後退了几步。莫世遗的动作明显比刚才多了几分杀气,月不由也不笑了,认真应战。 前两次二人的交手已经是高手的对决,而此刻两人的交锋却绝对称得上是高手中的高高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然,这是莫世召的感觉。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月不由不会杀死莫世遗,盛怒中的莫世遗也绝对不会杀死月不由。莫世召有点明白莫世遗为什麽要来这里比武,为什麽不想让别人看到了。这样的世遗如果被王家人知道了恐怕会更不安心吧。尤其是月不由看到了莫世遗的脸。 难道世遗知道今天月不由会取了他的面具吗?莫世召立刻在心里摇头把这个猜测摇走。 无数的叶子牺牲在了两人的三把剑下。就在莫世召想著今天这一战两人会纠缠多久时,令他震惊的一幕再次发生。 月不由在避开莫世遗的一剑之後跳到了树上,紧接著一把剑脱手而出。追来的莫世遗身体一转避开飞来的剑,就是这个空档,月不由朝著远处狂"飞"而走。 "明年再来!" "月不由!" 莫世遗稍一怔愣,立刻追了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喊出月不由的名字,但他不想让这个家伙就这麽再次跑没了踪影。 月不由当然不会停下来,把莫世遗的面具取下来的他有点心虚,难道留下来让莫世遗砍吗?这次他又输了,不过没关系,他起码达成了一个目标,他终於看到莫世遗的脸了。 黑衣人就如鸟儿一般眨眼间就没了影子。莫世遗停了下来,急喘气,在轻功上他自叹不如。虽然他的脸上仍是没有特别的表情,但眼神却泄露了他的懊恼与无奈。对月不由二话不少就逃跑的无奈。这人何时能像个真正的江湖男儿那样堂堂正正的?地上的树叶沾染了几滴鲜红的血水,莫世遗看到了,心里的感觉更加复杂。他不想伤月不由。 "世遗。" 又看了眼月不由逃走的方向和那几滴鲜血,莫世遗转过身。要明年的今天他才能再见到那个家伙了。 莫世召跑了过来,手里拿著月不由丢下的那把剑。他直接交给莫世遗,并说:"这家伙,去年丢了自己的包袱,今年丢了自己的剑。我看明年这家伙得把他的另一把剑也丢了。" 把自己的剑入鞘,莫世遗紧握著月不由的那把剑,眉头紧了紧,剑柄上油腻腻的,这家伙难道从来不洗手吗?莫世召看出了莫世遗的嫌恶,他笑著摇摇头:"什麽时候见他都是这副脏兮兮的模样。世遗,他看到了你的脸,下回应该你看到他的脸了吧。" 谁知道呢?那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除非他自己洗脸,不然别人也没办法吧。吐出一口说不清的闷气。莫世遗往回走,他的面具还不知道掉在哪里了。 找到被割断了绳子的面具,莫世遗捡起来看了好久。莫世召站在他身後一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给予他无声的安慰。心情从这场比武中平复下来,莫世遗把绳子打了个结绑好,重新戴回脸上。抽掉发簪,让散落的头发遮住那个绳结,莫世遗拿著月不由的剑往外走去。 "世遗,月不由又如约而来,这回京城肯定更坐不住了。" 莫世遗的脚步停了下,随後他接著往前走,冷冷道:"除了我,天下无人能杀了他。" 想想也是,莫世召笑了,并好奇地问:"那你会杀他吗?" 莫世遗反问:"我为何要杀他?" 啊,他似乎问了个蠢问题。莫世召上前两步一把揽住莫世遗的肩膀,小声说:"这次又赢了,晚上喝一杯?" "这次没有输赢。"莫世遗并没有胜利的喜悦。他刺伤了月不由,月不由也取下了他的面具,谁都没占谁便宜。 "不管怎麽说都值得喝一杯嘛,而且我也难得来一次。" "你那边怎麽样?" "都挺好。放心吧。晚上喝一杯?" "好。" 莫世遗头发披散的回来了,除了莫世召外没有人知道这场比武的结局是什麽,莫世召也没有透露一个字。回来後,莫世遗好好泡了个澡,并把月不由丢下的那把剑也泡在水里好好洗了一遍。而清洗剑柄的过程莫世遗绝对不想再回想一次。 要明年才能见到那家伙了……莫世遗对著铜镜擦拭自己的湿发,心思飘远。那家伙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感觉就像孙猴子一样,凭空就出现了。只是可惜了月不由那身高强的功夫,行事作风却比无赖还无赖。 "世遗,你好了吗?来喝酒了。" "好了。" 任头发披散著,莫世遗心情稍显轻松地出了卧房。他,又开始期待明年了。 ※ 味如嚼蜡地啃著白馒头,月不由窝在乾草堆里对著天空发呆。他的剑少了一把。当然,这不是他发呆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他居然被莫世遗伤了两次。莫世遗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月不由第一次有了那种遇到克星的感觉。不过对於月不由这种越战越勇的人来说,遇到克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只是……为什麽辛苦地大打了一场的他只有白馒头可以吃? 活动活动受伤的手臂,月不由并无愤怒,他岂会不知这只是莫世遗的误伤。高手交锋,这种误伤是很正常的。对月不由来说,莫世遗是一个和他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的一个特殊存在。先不说他这副身体和莫世遗的关系,在他来到这里之後他每天听到的最多的名字就是莫世遗,甚至是牢牢地记在心里。而莫世遗也没有教他失望,他能留在这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莫世遗的存在。很不甘地啃完馒头,月不由从地上爬起来。他要吃肉,抓只鸡来烤烤吃。 夜晚,独自在屋里的莫世遗手拿月不由的那把剑在房里挥舞了几下。雪谷莫家出来的剑自然不错,但莫世遗却在心里摇头,这把剑不配月不由。如果月不由能有一把和他那样的好剑,他的剑术会更厉害。 把月不由的剑放起来,莫世遗出了屋。来到莫世召的房门口,他敲敲门。刚刚躺下的莫世召纳闷地来开门,一看到他,很是惊讶。 "世遗?" 推著莫世召进屋,莫世遗关上门,压低声音直接说明来意:"你给爹写信,我要一把可以和魄月媲美的剑。"魄月是莫世遗的剑。 "啊?你也要练双剑了?"莫世召第一个反应是这个。 莫世遗抿抿嘴:"我要给月不由。" "啊?!"莫世召直接傻眼。 (19鲜币)画堂春:第十三章 "这个月不由又去找世遗了!"愤怒地把刚收到的密信丢在桌上,王皇后可谓是气急败坏,"世遗是想做什麽?!哀家已经跟他说过很多次不要再和这个月不由见面,他不仅当成耳旁风还又跟月不由比试了一场,他到底想做什麽?!" 太子成棣拿起母后丢下的那封信看了看,脸上平静。把信烧了,他道:"母后,此事依儿臣来看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儿臣听说这个月不由轻功了得,就是世遗都追不上他。他要去找世遗,世遗也拦不住。别人都找到面前了,世遗也不能不战而退。何况世遗整日里呆在山庄也是无聊,有这麽个人找他比比武,也算是一种调剂。这件事母后就不要再管了,孰轻孰重世遗应该清楚才对。" 王皇后不敢相信地看著太子,惊呼:"你是病糊涂了吗?以世遗的身份自然是越少人注意到他越好!这个月不由已经把江湖搅得乱七八糟,那些江湖人难保不会因为他而注意到世遗,注意到云海山庄。万一叫那个月不由知道了世遗和你的关系,更是後患无穷。你怎麽连这些都想不到。"略显严厉地训斥了太子,王皇后一拍桌子。"不行,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想了想,王皇后看向太子:"你亲自去江南一趟。这阵子你的身子总是时好时坏的,离开京城也许会好一点。你父皇不是正想派人去江南巡视麽,母后去跟你父皇说让你去。到了江南一来你好好散散心,那边气候好,对你的身子有好处;二来,你去告诉世遗这件事的严重性,不要再让他不当回事。" 太子笑笑:"也好,儿臣正有去江南的意思,免得父皇见儿臣的身子总是好不了,忧心。" 王皇后点点头,让太子离开京城也是为了不让皇上太过关注太子的身子。而且王皇后总觉得太子今年的身体很邪乎,病得太蹊跷。 第二日,王皇后亲自向皇上提出要太子去江南巡视,顺便散散心。皇上自过年到现在一直都很担心太子的身体,既然太子本人也想去江南,想到江南的这个时候气候确实最好,皇上立刻答应了。而且似乎为了安太子的心,皇上下令把五皇子成谦从边关叫回来,并没有表现出让成安在太子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再次代太子处理朝政。对此王皇后很满意,也更放心让太子出京了。 清明节过後,太子成棣带著一众侍从离开了京城。此次太子出行是代天子巡视,排场自然不小。又因为太子的身体"娇弱",太子会先乘车抵达瑞丰,然後从瑞丰乘船前往江南。 与月不由比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莫世遗每天都在山庄後的树林里练武,被月不由弄坏的面具也换了新的。对於月不由看到了自己容貌的这件事莫世遗的心里很平静,出乎他意料的平静。似乎被月不由取掉面具再正常不过。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哪怕这次没有取掉他的面具,下一次也会取掉吧。 莫家的人都迁入了塞外,莫世遗的顾虑少了一大本,哪怕王家知道了这件事也不敢对他怎麽样,莫世遗有这份底气。至於京城那边知道他与月不由又比武之後会有多麽不满,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只要知道自己很享受和月不由的比武就够了。 时辰差不多了,莫世遗收剑往山庄内而去。刚穿过一处院墙,一人就跪在了他的面前,双手举著一封信。 "庄主,京城来信。" 莫世遗眼神不变地拿过那封信径自越过对方就走了。 回到住处,先把剑放好,收拾妥当的莫世遗这才打开那封信。信是王皇后写来的,告诉他太子将前往江南并在山庄小住,让莫世遗做好准备。把信毁了,莫世遗的心中冰冷一片,看来对於他与月不由比武这件事太子打算亲自前来规劝了。走到棋盘前坐下,莫世遗拿起白子,下棋。 ※ 清明节一过,江南的天气就变得格外好了,可谓是风和日丽。闭关了近两个月的月不由跳进河里仔仔细细地把自己身上的顽垢洗刷乾净。主要是因为他已经脏得连自己都受不了了,不然他还不会下河。衣服脏得也不能穿了,从来不会洗衣裳的月不由换了一件他刚拿来的乾净衣裳。说是拿来,其实还不是偷来的?当然,月不由不会承认这是自己偷来的,他不过是路过那户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大户人家顺手拿了一件而已。那家人那麽有钱,也不会在乎这麽一件衣裳。 这里距离铜川很远,月不由也不怕被莫世遗找到。今年都第三年了,前两年莫世遗没派人找过他,今年也不会。洗乾净了,神清气爽的月不由用剑割断自己长长的头发,决定去美美地吃上一顿。 馄饨摊前,月不由吃得满头大汗,手里还拿著一个吃了一半的大肉包。真是奇怪,这家伙怎麽会来吃馄饨?他不是应该在某个酒楼里大鱼大肉的享受吗?唉,月不由当然也想啦,问题是他囊中羞涩。今天的天好,他又洗得乾乾净净的,还是不去吃霸王餐了,不然太对不起自己今天的这副好皮囊。 正吃得欢心,从街口处跑来了一队官兵。这些官兵手持刀剑命令街道两边的摊贩们速速离开。本来满心都在馄饨上的月不由并没理会那些杂音,可那些杂音越来越近了,而且卖馄饨的摊主也很紧张地对他说:"小兄弟,别吃了,官爷来了。"月不由扭头,有三名官兵已经到他这个摊子了。月不由咽下包子,站了起来。 官爷来到摊子前对摊主说:"赶快收拾乾净离开。" "是是是。" 摊主不敢耽搁,赶紧和老婆收拾锅碗案板,也不收月不由的钱了。这一次,月不由主动从怀里摸出几枚铜板放在摊主的桌上。捧起碗把剩下的馄饨大口吃完,月不由拿起最後一个包子离开。别看他表面上没什麽,心里却是窝火极了。要不是不想弄脏了今天刚换的新衣裳,也不想给那家他很爱吃的馄饨摊摊主惹麻烦,月不由绝对会把这些官兵暴打一顿,居然敢打扰他吃饭! 街道上在一阵鸡飞狗跳之後很快恢复了平静。两侧摆摊的位置换上了面色严肃的官兵,俨然一副大人物要来的架势。蹲在一户人家的大树上,月不由透过茂盛的树枝看著街道,他一定要看看是谁来打扰他吃饭。 等啊等啊,等得月不由的脚底板都要长茧子了,街口处终於出现了大队人马。月不由坐好,应该就是那些人了。不认识什麽大官,月不由只看到十几顶轿子还有二三十个带著大刀、骑著马,一看就跟那些官兵不一样的练家子。轿子一个个过去了,月不由的视线定在了那顶明显华丽许多的轿子上,看来这应该就是那个大官了。 侍卫们护送著官老爷们去了总督府,待长长的人马走远之後,被赶走的小贩们才陆陆续续地又回来了。有人嘀咕:"不知是哪位大人物,连总督老爷都亲自陪同。" "谁知道呢,也许是京城来的哪个大人物吧。别管了,反正跟咱小老百姓没啥关系。" "也是。赶紧把摊子摆起来吧。" 渐渐的,街道上恢复了之前的热闹。月不由从树上跳下,摸摸下巴。要不要去看看那位大人物?上辈子月不由从不惹官家的麻烦,这辈子他自然也秉承自己的这一习惯,可是今天著实窝火,月不由越想越不甘。想到自己身上最後的几枚铜板也给出去了,月不由没有太挣扎,去一趟吧,说不定能弄到点银子呢。想想那家酒楼的叫花鸡,月不由咽了口口水,他想吃了。 夜晚的总督府极其热闹,歌舞升平。总督大人一家以及几位重要的官员们坐在饭桌旁,很是谄媚地对著首位的一人举杯。 "太子殿下亲临淮谷,是我等之荣耀。这杯水酒属下聊表心意先乾为敬,殿下您随意。" 总督大人乾了,其他官员也纷纷乾了。太子成棣面带笑容地举起茶杯,说:"本宫就以茶代酒,敬诸位大人。" "不敢不敢。" 成棣喝了口茶,然後拿起筷子示意大家吃。官员们这才拿起筷子吃将起来。 又是一棵大树,又是蹲在树上,月不由的脸上却难得出现了呆愣的表情。他的双眼紧盯著那名身著霜降色袍子、头戴碧玉冠的俊美男子,眉心蹙起。看了好半天,他抓抓脑袋,奇怪,真是奇怪。完全忘了自己来这里的最重要的目的,月不由把自己的叫花鸡丢到了老远,整个心思都是那位长得跟某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大人物。 月不由离那些人很远,但他们说的话还是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太子殿下?那家伙竟然是当朝的太子?转念间,月不由又摇摇头。不像。除了那张脸外,其他的地方统统都不像。而且这个莫世遗比他见过的那个莫世遗瘦了许多,似乎也矮了一些。最重要的是太子不都在京城吗?如果莫世遗是太子,他为何会在铜川?这点常识月不由还是有的。 奇怪,真奇怪。难道这世上会有长得这麽像的两个人?直觉的,月不由认为这个太子和莫世遗有关。江湖上都说莫世遗是因为儿时脸上受了伤所以才会戴著面具。但他见过莫世遗的脸了,别说毁容就是一道疤都没有。那莫世遗为什麽要戴面具呢?难道是……因为这个什麽太子? 说不清心里是什麽滋味,反正不是好滋味。月不由的眼睛不离太子。过了许久,他的眼里满是坚定。他要弄清楚这件事! 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开了京城。虽然舟车劳顿,但成棣并不觉得很吃力,起码他没有像在京城那样每天都头晕无力。代天子出巡,所经之处,官员们纷纷前来恭迎,不管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成棣倒是很受用。只不过受用归受用,该做的事他还是要做的。 酒足饭饱,刚刚抵达淮谷的成棣喝完茶後就回房休息了。总督大人送来了两名侍婢供太子享用。太子没有拒绝,不过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子。让那两名侍婢给自己做了个全身的按摩,太子就把她们赏给了手下。 仍是树上,当然是换了一棵树,月不由盯著"莫世遗"进了屋,看到两个标致的女人在那人的屋里呆了好半天才出来,他对此人的身份更加怀疑了。越看他越觉得这个人不是他认识的莫世遗。气质不像、感觉不像。 "但为何他们长得这麽像呢?"月不由的头发都快被他自己拔光了。一直对著那间屋沉思,直到屋里的烛火都熄灭了月不由还在沉思。天降拂晓,当了一晚上夜猫子的月不由这才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悄悄离开了。 ※ 虽然京城来信让他提前做好准备,莫世遗却没有任何举动。难不成太子来了会没地方住?自然有人会提前打理好。那封信不过是告诉他京城对他的某些做法很不满意。莫世遗在心里冷笑,不满意他们又能做什麽?不过又是拿那些所谓的亲情和不得已来压他,这麽多年他早就听烦了。仍旧日复一日地练功、下棋、看书,莫世遗平静地等待太子的到来。 (20鲜币)画堂春:第十四章 代天子巡视江南,太子成棣离京的时间并没有限制,他完全可以慢悠悠地去各地巡视。离开了江南总督府,成棣没有乘船,而是搭乘豪华马车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但实际上,成棣却是使了一个障眼法。乘坐马车的那个人不过是个假太子,真正的太子成棣则带了几名亲信悄悄上了船,直奔铜川。 成棣没有乘坐他那艘显眼的大船,云海山庄一早已经派出了一条接他的船。运河上飘著大大小小的船只,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在其中的一艘不起眼的船上就坐著当朝太子。这麽说难道还是有人知道的?是的。起码跟在那艘船後的一条破渔船上的渔夫是知道的。 月不由很庆幸自己上辈子为了逃跑练就了十八般武艺,这划船自然也不在话下。用"摸"来的银子买来了这条小破船,月不由戴著一顶破斗笠远远地跟在太子的那条船後,不弄清楚这个人为何会和莫世遗那麽像,他就是吃饭睡觉都没心思。 一路尾随了一个多时辰,船靠岸了。月不由的眉心紧拧,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铜川镇的码头。月不由不划桨了,让船顺著水流自己前行,他略微抬高帽檐,紧盯著那艘船。船上的人出来了,一位戴著纱帽的男子在很多人的簇拥下匆匆上了岸,直接钻进了一辆马车。月不由眯了眯眼睛。 马车直奔云海山庄而去,一二十个人骑著高头大马护送车内的人,没有发现他们已经被人跟上了。好似贼般,月不由悄无声息地跟在那队人马的後头。这里对他来说太熟悉了,第一次跟莫世遗比武前他可是没少查探这里的地形。他可以肯定这队人马是去云海山庄的!月不由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马车驶入了云海山庄的范围,月不由没有再跟上去。林子里有好多弓箭手,这个时候绝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过对月不由来说这并不是难事。弓箭手再多也有疏忽的地方,何况云海山庄这麽大,不可能哪里都有人把守。身形极快地窜入林中,月不由熟门熟路地绕过一个个暗桩来到云海山庄院墙的一处最偏僻的地方。他左右查看了一番,悄悄跳了上去。 正在下棋的莫世遗被告知太子来了。不紧不慢地放下棋子,他起身跟著管家前往太子的住处。太子的院落四周都是山庄和太子亲自带来的高手,莫世遗没有带剑,在他进入了太子的住处後,院子周围的侍卫们全部退下,只留下了管家一人,而管家也远远地站在院子外,绝对不会听到屋内的半点动静。 此时的天已经暗了,月不由瞧了几眼那些退下的侍卫和守在外头的管家,他的眼珠子转了转。这是个好机会,如果不被莫世遗发现的话就更好了。思索再三,躲在墙後的月不由还是悄悄靠近了那处院子。趁著管家不注意,他极快地翻过院墙。躲在树干後,他观察了观察四周,这个角度外面的管家不可能会看到他。 月不由几乎是完全屏住了呼吸,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他动作又快又轻地打开太子隔壁那间屋的窗户,瞬间闪进去,然後关上窗。整个过程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快得让人根本无法察觉,何况是武功远在月不由之下的管家。 月不由的心还从未跳得这麽厉害过。莫世遗就在隔壁。如果被对方发现他会很麻烦那,很麻烦。但此时的月不由又无暇去管那麽多。把耳朵贴在墙上,他尽可能地放缓自己的呼吸。 屋内,莫世遗和太子谁都没有说话。太子显得很疲惫地侧卧在躺椅上,莫世遗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就在刚刚,他察觉到有人进了院子,似乎又离开了。想到这里除了山庄的人就是太子的手下,莫世遗也没放在心上。更别说成棣的出现对他的心绪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所以莫世遗并没有发现隔壁有一个他怎麽也想不到的人正在偷听。 过了很久,闭目养神的成棣这才睁开眼睛,莫世遗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成棣指了指面前的凳子,说:"你这样站著本宫看著累。" 莫世遗坐下,保持沉默。 坐起来,成棣拿过泡好的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声音略有些沙哑地说:"你猜到本宫这次来的原因了吧。" "不知。" "呵……"笑了声,成棣没有揭穿莫世遗的谎言,口吻轻松地说:"母后对於你和月不由比武这件事大动肝火。本宫劝了她,不过母后听不进去。这次的比武,你赢了还是输了?" "赢了。"莫世遗不打算隐瞒,他看著成棣的双眼是绝对的冷漠。 成棣又笑了声,然後放下茶碗躺下,懒懒地说:"本宫也猜到准是你赢了。这麽说明年这个月不由还会来找你喽?" "不知。" 成棣笑著摇摇头,喘了口气,他收起笑容:"从年前一直到现在,本宫的身子时好时坏,你也应该有感觉才是。好几次本宫都想自己是不是大限将至了。可是本宫又不甘,不甘就这麽死了。呵,本宫忘了,有你在,本宫不会死。可那和死又有什麽区别?拖著这半废不废的身子,还不如来个乾脆。" 似乎是真累了,成棣第一次在别人的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脆弱。莫世遗仍是保持沉默,要他说什麽呢?安慰的话?他说过,他和成棣其实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更幸福。 成棣似乎也只是想找个人发发牢骚,并不想让谁可怜他。神色间的疲惫与脆弱稍纵即逝,成棣的眼里只剩下坚定。 "成聪离开京城很久了,似乎年前他就不在京城了,目前下落不知。他是成安的幕僚,成安自上次被父皇责罚之後一直没有恢复重用,本宫了解他,他不是那种甘於落人下风的人,他一定是在找什麽机会,而这个机会和成聪的离京肯定有关系。" 莫世遗冷漠地看著太子,太子对他说这些是何意?他肯帮太子做一些事,但不意味著他愿意卷入宫廷的纷争中。 下一刻,太子眼神凌厉地看向莫世遗:"本宫要你亲自去寻成聪的下落。" "这与我无关。"莫世遗立刻拒绝,"当初你们对我的要求只是我留在这里。我已经替你解决了不少的麻烦。" "无关?"成棣冷笑,"莫世遗,你别忘了,是谁抢走了本宫的健康,是谁让本宫不能安安心心地做太子!" 莫世遗握紧拳头,再也忍不住地怒道:"我宁愿有病的那个人是我,这样我也不必像个影子一样苟活在世上,不得自由。成棣,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你要怪也该去怪那个把我们生下来的女人。你的身子是不好,但你也别忘了,你不必像我一样整日里都得戴个面具,被困在这诺大的囚笼里,哪怕是子嗣都无法留在身边,甚至还要被下蛊来维持别人的性命。你若觉得不甘,那你来跟我换如何!" 成棣的双目震惊,脸上仅剩的那一点血色也荡然无存。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莫世遗对他的控诉表达出如此强烈的愤怒。 屋内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死寂般的沉默。许久许久之後,成棣扭过头不看莫世遗,哑声说:"你下去吧,本宫累了。" 莫世遗起身就走,没有半点留恋。在门关上後,成棣拿起茶碗用力扔在了地上。莫世遗的脚步顿了顿,但随後就快步离开了。 隔壁的屋子里,月不由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在莫世遗明显地走远後,他拿下捂著口鼻的手,眉心拧成了"川"字。 回到自己的住处,莫世遗在棋盘边坐下拿起之前他放下的那枚黑子,他的手指在发颤。"啪",重重地把棋子放在棋盘上,莫世遗闭上双眼。棋盘上的棋子全部碎了。 天黑了,莫世遗没有出门,太子也没有出门。管家派人把晚膳端到两人的屋里,对两人彼此间的生疏与冷漠并不惊讶。而之前两人间的那次争执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当然,这要排除一个人。 莫世遗离开後月不由并没有离开,反而留在了那间屋里,在有人进来後他就躲到床底下去了。没有人会想到会有外人混进云海山庄,更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外人就在距离太子一墙之隔的地方。 夜深了,屋内鼾声不断。一人轻轻地从床下爬了出来,熟睡中的三名侍卫在睡梦中被人点了穴道。走到窗边,月不由竖起耳朵听了听,房顶、院子里都有人把守。要出去,很难。不过这难不倒他。 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月不由极慢地推开窗户,露出一条缝。对著院子外一棵树的树枝,月不由把铜钱弹了出去。 "咔嚓!" "什麽声音!" 屋顶上有明显的脚步声,就是现在!月不由推开窗户闪了出去,窗户关上了,跑出去的侍卫有几个人匆匆折回,太子的贴身侍卫从太子的屋里出来了。 "出什麽事了?!" "树枝突然断了,我们还以为有人。" "你们注意点,不要吵醒殿下。" "是。" 太子的院落又恢复了平静,一人朝莫世遗的住处看了许久,然後消失在了夜色中。 ※ 第二天,成棣很晚才起床。不知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因为昨日与莫世遗的那场争执,他的脸色比来时还要苍白,整个人也显得很虚弱。穿戴好,刚洗完脸,外头就有人说:"殿下,莫庄主来了。" 成棣很惊讶,他以为经过了昨天那件事莫世遗不会愿意再见他。深吸了口气,成棣道:"让他进来吧,把早膳也端过来。" "是。" 成棣出了卧房,还是在他昨日躺著的那张躺椅上躺下,莫世遗进来了,也仍是在他昨日坐过的那张凳子前坐下。早膳很快端来了,摆在了成棣和莫世遗的面前。 屋内的閒杂人等全部退下了,成棣笑笑,先开口:"本宫以为你不会来了。" 莫世遗没有回应,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成棣。成棣惊讶地接过,刚要抽出来看看就被对方按住了手。 "这匕首是浸过毒的,见血封喉。" 成棣脸上的笑容隐去:"你给本宫这把匕首是让本宫自尽吗?" 莫世遗眼神不变地说了两个字:"自保。" 成棣愣了,很明显的愣了。莫世遗接著说:"我已经给世召写了信,让他去寻成聪的下落。" 成棣看著莫世遗的眼神多了些什麽,他收好匕首,又露出惯有的笑容。"你说这里是困住你的囚笼,这次本宫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你又为何放弃?" 莫世遗没有回答。成棣笑笑,替他回道:"是因为那个月不由吗?你与他有一年之约,你怕这一去时间太久与他错过了?" "……" "看来,本宫应该猜对了。" 成棣从盘子里拿起一个包子,递给莫世遗。 "我已经吃了早饭了。" "那就陪本宫再吃一顿吧。" 成棣不收手。片刻後,莫世遗伸手拿过那个包子。 成棣又拿起一个包子,一手掰下一块放进嘴里,咽下後说:"月不由这两年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舅舅都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母后,母后很不愿意你被他缠上。原因是什麽你应该很清楚。" 莫世遗看著手里的包子不搭腔。 成棣接著说:"母后让我劝你不要再与月不由有瓜葛,一切以大局为重。这话,本宫是带到了,至於听不听,那本宫也做不了主。你说是不是?" 莫世遗抬眼看向成棣,眼里闪过惊讶。 成棣笑笑,又掰下一块包子放进嘴里。"本宫今年已经三十有二了,你也是。这麽大个人如果自己连点主意都没有,还要处处听娘的话,那跟那些吃奶的娃儿有何差别?" 莫世遗的眼神闪了闪,抬手咬下一口包子。 成棣也咬下一口,笑问:"你的这位厨子手艺不错,就是这普通的包子味道都比宫里做的好。中午陪本宫用膳如何?" "嗯。" 成棣脸上的笑容扩大,莫世遗则是三两口吃完了那个包子。 (23鲜币)画堂春:第十五章 那一场争执似乎并没有发生过。成棣在山庄里住了五天,这五天莫世遗表现出了令人吃惊的配合,他每天都会陪成棣吃饭,两人甚至还到湖边散步閒聊,整个一副兄友弟恭的感人场面。 其实不管是莫世遗还是成棣对於自己的这种变化,心情都很复杂。面对成棣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身体,莫世遗并不好受;而对著莫世遗那张面具,成棣也第一次正视莫世遗内心的苦闷。这五天里,成棣没有再说莫世遗抢走了他健康的话,反而跟莫世遗说起了他在宫里的生活以及他所面临的局面。这些都是莫世遗所不知道,或者说是他刻意避开的。他与成棣,果真是谁也不比谁幸福。 第六天,成棣走了。莫世遗没有去送,他在屋里下棋,管家前来禀报他太子已经走了。在管家离开後,莫世遗放下棋子看向窗外。鸟儿从树枝间飞过,莫世遗的眼神深沉。何时,他与成棣才能真正的从各自的牢笼中挣脱出来? 莫世遗没有去送成棣,不过有一个人替他去送了。此人是谁?就是心里堵了五天的月不由。什麽练功啊、吃饭啊统统被他丢到了一边。他要弄清楚莫世遗身上的谜团,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尤其是莫世遗所说的下蛊又是怎麽回事。月不由无法从莫世遗的身上找到答案,他盯上了明显不会武功的太子殿下。 乘船抵达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微服的成棣悄悄坐上他那辆代表身份的马车,随後在前来迎接的众多官员的陪同下前往下榻的地方。太子的身体不好众所周知,那路上多耽搁几天也是正常的。 成棣的身边有太多的高手,尤其是晚上在他住处附近巡视的侍卫们甚至比白天还要多。哪个官员都不敢让太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所以调来了大批的士兵保护太子。月不由不想打草惊蛇,他只是远远地跟著,没有上前的意思。他相信总能碰到太子落单的时候。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江南的天也热了起来,太子该回京了。这次江南之行成棣收获颇多,特别是他与莫世遗的关系有了明显的不同。与来时一样,太子选择了乘船回京。沿途官员百姓夹道恭送,太子带著官员们送给父皇和母后以及自己的礼物踏上了回京的路。一条小破船在太子的三艘大船离开後慢悠悠地跟在了後头。 夜风吹拂,站在船头,最近身体明显好转的成棣心情不错地遥望河面,突然生出一种"我欲乘风归去"的豁达。随即,他就在心里直摇头,只有登上皇位的那一天,才是他归去的时候。夜幕下,河面上点点烛火,那是从来往的船只里透出来的。考虑到自己的身子,成棣不敢再吹风下去,转身进了船舱。 在窗边坐下,成棣一边饮著茶,一边透过放下的卷帘看著外面。这一刻,他想到了莫世遗。三十年来,那人可曾像这样吹著河风,感受船只的轻晃?他心里清楚,母后和王家欠那人的太多太多。可,这就是命,是他与莫世遗都无法摆脱的命。 "碰!" 船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成棣杯中的茶水洒了出来。守在成棣身边的三名侍卫快步出了船舱,成棣的眼神暗沉。 "碰碰!" 又是两下,这次比刚刚那次还要晃得厉害。成棣高喊:"怎麽回事?" "殿下,请您在船里不要出来。"有一名侍卫在外喊。成棣听出了对方声音里的谨慎,他迅速离开窗边跑到了内舱里。 这时外面传来侍卫们的大喊:"有人在凿船!保护殿下!" "点起火把,让後面的船速速上来!" "有船靠近我们了,小心!" 船体被两面夹击了,成棣的身体随著碰撞东倒西歪。他保持冷静地握紧手里的匕首,眼神凌厉。有侍卫跑进来了,扶起了成棣。诡异的嗖嗖声划破夜空,就听外面好几声惨叫,有人大喊:"蛇!是蛇!保护殿下!" 蛇?!正要把成棣扶出去的侍卫们立刻後退,关上了舱门。船体两侧被两艘大船夹击,有人跳到了甲板上,朝著侍卫们抛出一个袋子,无数条蛇凌空飞出。 惨叫声令人心寒,船舱里有水渗了出来,船体摇晃的更厉害了。跟在後面的两艘船上也传来了惨叫,到处都是蛇,带著毒牙的蛇。 成棣的脸上血色全无,但他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慌,只是握紧手里的匕首。甲板上陷入了混战,有人试图冲开舱门却被顽强的侍卫们一次次地逼退。并未关上的窗户动了几下,数十条爬行的动物被人丢了进来。吐著红色的信子,那些东西快速朝有人的地方爬了过去。 "殿下小心!" 把成棣挡在身後,侍卫们挥舞手中的剑,蛇血喷涌。 云海山庄,还在下棋的莫世遗眉头一紧。他放下棋子,一手捂住胸口。刚刚……心跳不稳,莫世遗深吸了几口气。难道说那人的心疾又犯了?可是似乎又与以往的感觉有些不同。捂著胸口一动不动,莫世遗没了下棋的心情。 水已经没过脚面了,被抛进来的蛇也越来越多,船舱内到处都是冷冰冰的蛇血。甲板上的打斗也愈加激烈,船体摇晃地好似下一刻就会散架。刺客们进不来,可成棣也出不去。水不断地涌入,这时舱门从外打开了,有人冲里面喊:"马上带殿下出来!" 扶著成棣的侍卫们立刻架著他往外冲,外面的侍卫好不容易杀出了一条血路。成棣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跟著侍卫们跑出去。迎面是夹杂著浓浓血气的河风,成棣往四周看了一眼,血水、尸体……他的眼瞳猛地扩大。 "快送殿下上船!" 又有人喊了声。河面上有一艘小船停在那里,船上几位受伤的侍卫们朝成棣招手:"殿下!这边!" "嗖嗖!" 几条黑影直冲成棣的门面,紧随著是几位穿著明显不同寻常的人冲破侍卫的防守,冷光闪闪。 侍卫们出剑了,成棣手里的匕首也出鞘了。 毫不迟疑地朝逼近的一人就是一刺,成棣低头躲开挥来的刀锋。那名要杀成棣的刺客眼球凸出,身子晃了晃就一头栽倒在了甲板上,一切都不过是眨眼间。谁都没有想到成棣会杀人,而且杀得那麽乾净利落,就是护送成棣的那些侍卫们也没有想到。大家都惊愣在了当场。 手里泛著黑光的匕首滴下血水,成棣冷静地吼了一嗓子:"船要沉了,速速撤退!" 成棣的话带给了侍卫们莫大的鼓舞,太子的表现更令他们格外敬佩。一边护著太子离开,侍卫们一边更拼命地和刺客厮杀了起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就在甲板上的众人打得难分难解时,一名躲在船体顶部的人双眼如炬地盯著被侍卫们护送上船的太子。就是这个时候! 如鸟一般从船顶飞下,此人所经之处一片哀嚎,好几个身著奇装异服的刺客们惨叫地落入了水里。在惊呼声中,此人稳稳地落入那艘护送太子离开的小船,丝毫不给侍卫们反应的时间,他一脚一个,直接把那些侍卫踢进了河里。这一回,太子的匕首没有机会出鞘了。因为在对方把侍卫们踢下水的同时,他也被这人一掌敲晕了。 "殿下——!" 河风里满是侍卫们被吓破胆的惊慌。 船桨扫起一片水花,击退了要来救成棣的侍卫和要来抓成棣的刺客,这人用力一撑杆,小船顺风而去。 "殿下!" 有侍卫跳进了河里,不顾一切地要去救太子。还活著的刺客也不管那些侍卫了,快速跳上自己的船去追那只黄雀。 小船在来往的大船中轻快地穿行,在夜色的掩护下很快就没了踪影。当刺客的大船好不容易追到小船的下落时,船上哪里还有成棣和那只黄雀的影子! 太子,失踪了。 ※ 这一夜,莫世遗都心神不宁的。这种情况从未有过。天还没亮,莫世遗就从浅眠中醒了过来。心窝处闷闷的,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可以肯定一定是成棣在不舒服。 匆忙的脚步声!莫世遗迅速拿过面具戴上,下了床。 "庄主!庄主!出事了!" 是管家。 房门迅速打开,只穿著里衣的莫世遗站在门口。管家一脸焦急地说:"庄主,殿下在回京的途中遇险,下落不明。" 莫世遗的眼神瞬间变了。 "山庄派去保护太子的人呢!" "随行的人马死伤过半,就是我们的人回来报的信!" "在哪?!" "在前厅!" 莫世遗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身影瞬间消失在管家的面前。 同一天,太子遇劫、下落不明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王皇后当场就晕了过去,皇帝震怒。京城派出大批人马寻找太子的下落。王家和云海山庄也派出了众多的高手。而在王皇后的急信送抵云海山庄之时,莫世遗早已不在庄内了。 ※ 手指头动了动,闭著的双眼也有了动作,朦胧中,尚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自己还在刚才的那个梦中。待视野所及变得清明之後,他猛地坐了起来,却因为太过的急促而伤到了他一直都很脆弱的心脏,他喘了口气又栽倒了回去。 浑身都痛,尤其是背脊。昨夜的一幕全部涌入脑中,心脏在尖锐的刺痛中发出惊慌的喊叫,他捂著胸口试图压下这不受控的恐惧。身下与其说是床不如说只是铺了一层乾草和被褥的地板。定睛,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山洞。 脖子很疼,想到昨晚那个突然出现的蒙面人,饶是平日里十分冷静的太子也无法让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那个抓他的人是谁?是谁要杀他?太子慌乱的眼里闪过愤恨,要杀他的人除了京城的那个之外还能有谁?! "你醒啦。" 这突来的一声吓了成棣一大跳,要不是有人续著他的命,他可能当场就被吓死了。抬起头,成棣的怒目转眼间变成了惊讶。是一个看上去比叫花子还叫花子的……脏鬼。 "你的身体真是够弱的,我都没敢用力,你居然还睡了两天。"脏鬼大咧咧地在成棣的面前坐下,盘腿,然後把一包东西放在面前,打开。 成棣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了叫声,对方撕下一条鸡腿递给他,嘴上说:"两天没吃了,肯定饿了吧。" 不动声色地从对方脏兮兮的手里接过鸡腿,成棣很好地压下惊愕,这就是,抓他的那名"刺客"? 不过对方并不觉得自己的手脏。他撕下另一条鸡腿张口就啃,一副饿坏了的样子。抬眼见成棣没有动作,他边嚼边说:"我只有这个,你要不吃就得饿肚子。" 看一眼对方的脏爪子,成棣很不想吃,但他也确实很饿。咽了口唾沫,他问:"有没水喝?" "哦,有,等下啊。"对方站起来出去了,成棣不怎麽喜欢地看著手里的鸡腿,现在的他只想喝点清粥。 对方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碗。他递给成棣,接著又坐下。端著碗,成棣怎麽也喝不下去,这碗多久没洗过了。 "你不是渴了?"对方手里的鸡腿只剩下了鸡骨头,并好心提醒:"光看著是不会解渴的。" 成棣忍无可忍地放下碗:"这碗几辈子没洗过了。" 对方撇撇嘴:"嫌脏你自己洗去。" 看一眼对方脏得根本看不出模样的脸,成棣紧张慌乱的心稍稍放松,看起来这人不像是坏人。先不管对方为何要抓他,肚子很饿又很渴的成棣放下鸡腿,拿著碗站起来出去了。 回头看一眼成棣,脏鬼放心地继续吃,还咕哝了一句:"瞎讲究。" 成棣算是知道他碗里的水是从哪来的了。这山洞里没有水缸,洞外有处泉眼。成棣在泉水里仔仔细细地把碗洗乾净了,然後从泉眼处舀了一碗水两口喝光。这辈子,成棣是第一次洗碗。 不渴了,成棣又舀了一碗水返回洞内。他没有趁此逃跑。这里他人生地不熟的,以他现在的身子跑出去也会被人轻易抓回来,不如不费那个力气,等著看这人的目的是什麽他再做应对。 在对方面前重新坐下,成棣把鸡腿在碗里涮了涮,吃将起来。对方买了两只鸡,不过对成棣来说这一条鸡腿就足够了。不过他宁愿用这一条鸡腿换一碗白粥。谁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又被打晕之後都没胃口吃荤腥。 困难地把鸡腿吃了,成棣又喝了两碗水,胃里才舒服了一些。这麽会功夫,脏鬼已经把两只鸡都吃完了。蹙眉看著这个家伙把油腻腻的手往衣服上一擦算是完事,成棣又一次忍不住说:"外头有水,你去洗洗手,叫花子都比你乾净。" "大老爷们要那麽乾净作甚,你倒是乾净,还不是被我说抓就抓来了?"对方眼睛一瞪,还很过分地用他的那管脏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 成棣闭嘴,心里不是不气的。他也不想自己这麽窝囊,可是他没有办法。并不知道自己惹怒了成棣,脏鬼很不雅地打了个饱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问你,你和莫世遗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和你是不是双胞兄弟?" 成棣心下大惊,他怎麽都不会想到抓他的人会和莫世遗有关。不过成棣可以确定一件事了,那就是他没有性命之忧了。 作家的话: 有人说:月不由太脏了。 我笑:那是因为没人管他麽,等有人管他了,他肯定就乾净了。 (19鲜币)画堂春:第十六章 见成棣迟迟都不回答,脏鬼催促:"你快说。别想隐瞒。你们在屋里说的话我可是都听到了。" 压下震愕,成棣眼神凌厉地问:"你是谁。" 脏鬼很直接地回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月不由。" 月不由?!成棣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这个脏兮兮,比叫花子还叫花子的脏鬼竟然就是能让世遗上心的月不由?! "快说!"月不由拍拍腿,"你说了我保证平安把你送回京。你若不说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先告诉你,这里方圆百里无人,鸡不生蛋,鸟不拉屎,你可想好了。" "你抓本宫来就是要知道本宫与莫世遗的关系?"成棣的脸色很冷。 "当然,不然我抓你来干嘛。"月不由一点都不怕成棣的冷脸,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对他根本造不成威胁。 成棣咬牙问:"那些要杀本宫的刺客也是你找来的?!" 月不由愣了下,接著很坦然地说:"当然不是。你没看到他们穿的不是中原人的衣裳麽。我要抓你易如反掌,何须借他人之手。" 这回愣住的换成了成棣,他脸上的冰寒也没了。 "你是太子,还不知道谁要杀你吗?我不过是趁乱捡个便宜。再说,我带你走之前打伤了几名刺客,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你要报答我的恩情,所以赶快把你和莫世遗的事情统统告诉我!" 要不是成棣的身体不好,月不由都考虑要不要用刑逼问了。 不知为何,成棣相信月不由没有骗他,因为月不由的眼神太坦荡了。他的心里一下子轻松了,想想当时的那种情况,月不由也没有说错,他确实算得上是救了他的命。 笑了一声,成棣吐出一口闷气:"看来本宫这次,还算是间接承了世遗的情。要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去'救'本宫。" "少废话,你快说。"某人的耐性即将告罄。 成棣身体放松,他勾起唇角,眼里闪过精光。"你这样子看得本宫没有说话的心情。" 嗯?月不由低头瞧瞧自己,再抬头:"我这样子怎麽了?" 成棣目露嫌恶:"脏死了,臭哄哄的,熏得本宫恶心。"说罢,他捂住了鼻子。 月不由怒了:"男人要那麽乾净作甚,你到是乾净,还不是被人杀来杀去的。你快说!" "你不洗乾净本宫就不说,要杀要剐随你。"成棣闭上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你!"月不由握紧拳头,"你别以为你是莫世遗的兄弟我就不敢揍你。" "……"成棣乾脆躺下了,也不管地上硬不硬。 月不由深吸了几口气,恨恨地收回拳头。他想知道莫世遗的事,想得整宿整宿的睡不著。牙齿咬了又咬,月不由一跃而起,洗就洗! 睁开眼睛,成棣憋著笑,这个月不由还挺好捉弄的,难怪世遗会对他"念念不忘"了。没有了性命之忧,成棣给自己找了个解闷的乐子。 等了很久,久到成棣都坐不住了月不由终於回来了。成棣当即就愣住了,把自己洗得乾乾净净的月不由一脸的不甘,气哄哄地在成棣面前坐下。 "可以说了吧。" "你……"看著月不由的脸,成棣的心里有一丝异样,"你今年多大了?"好,年轻的脸,而且出乎他预料的俊俏。 虽然洗乾净了,但仍是乱糟糟的头发滴著水,月不由用手指头扒拉扒拉,蹙眉:"唔……我今年应该……我算算。" 还好成棣没喝水,不然他绝对会一口水喷出来。自己多大了还要算?! 月不由算好了。"哦,我今年不是四十八就是四十九。" "什麽?!"成棣失声,"你四十有八?你当本宫是瞎子吗?你这张脸明明最多不过双十。" 月不由恼了:"你问我,我答了你,你又不信。反正我不是四十八就是四十九,信不信由你。我洗乾净了,你可以说了吧。" "你是练了什麽返老还童的武功?"成棣只能想到这个。 "天下哪有那种武功,都是骗人的。" 成棣的双眼一直在月不由称得上是稚嫩的脸上扫来扫去,总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但他可以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成棣怎麽也无法相信。明明就是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嫩小子。 "喂!你快说!" "本宫不叫喂。" "你快说!" 不想把月不由惹恼了,免得这人真丢下他,成棣收回目光,脸上的笑收敛。月不由盘腿做好,洗耳恭听。 沉默了许久,成棣解开衣襟的盘口,一把扯开自己的衣服。月不由的眼睛微微瞪大,直直地盯著成棣胸口上的那个狰狞的蜘蛛状的红色凸起。 "知道这是什麽吗?"成棣的脸上多了惯有的假笑。 月不由的脸色沉了几分:"是蛊。" 成棣点点头:"对,是蛊。本宫身上有,世遗的身上也有。" 月不由看向成棣,成棣拉上衣服,开口:"在宫里,若生下双胞的孩子,同为男孩儿,那幼子必须被溺死。本宫是兄,世遗,是弟。" 月不由抿住了嘴。 "母后是皇后,要留下这个孩子轻而易举。世遗被送到了雪谷莫家,成为了莫家的二少爷。但母后万万没有想到,她留下来的那个孩子竟是不健康的。" ※ 皇宫,王皇后在皇上的面前哭诉:"成棣是太子,谁会想要他的命?!谁会知道他何时回京?皇上,太子苦啊……他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得时时提防失了皇上您的信任,现在他又生死不明。皇上您想一想,这麽多年,太子他容易麽。他不过是比别人的身子差了点,但他能好好地活下去,可现在,现在……" 皇帝神色严厉地坐在上位,他的心里不是不恼火的。在太子回京的途中刺杀太子,凿沉太子的船,这已经是公然藐视王法藐视皇权了。 "皇上,太子出事对谁最有好处?哀家不说,皇上心里也该明白。哀家今日就当著皇上的面直说。这宫里的皇子们除了成棣还有谁配住进东宫?若成棣有个三长两短,哀家就到九泉下去陪他!臣妾告退。" 脸色苍白的皇后挺直腰背离开了。不久,皇上下旨:谨王成安没有传召不得出府。宫廷侍卫包围了谨王府。王府内,除了谨王和王妃之外,皇上只给谨王留下了两位奴仆,其他人全部驱逐出府。成安被变相地囚禁了起来。 紧接著,皇上又下旨命刚回京不久的五皇子成谦亲自率兵去寻找太子,同时命人去寻失踪了已久的四皇子成聪。因为三皇子十一岁便因病死了,所以皇上满共也就这麽四个儿子。现在一个儿子被囚,一个儿子失踪,一个儿子生死不明,皇上的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好几根。 皇后寝宫,就要出京的成谦抱住悲痛不已的母后,安慰:"母后,儿臣一定把太子大哥找回来。太子大哥吉人天相,这麽多年他都能挺过来,这次也一定可以。" 王皇后抓住小儿子的手哀求:"小五,你一定要把你大哥找回来。" "母后放心吧,我一定把太子大哥找回来。" 给母后擦拭了泪,成谦道:"母后,儿臣得走了。您一个人在宫里要注意身子,不要再哭了。若让太子大哥知道了他会不心安的。" "你也要小心,那些刺客可能也会对你下手。母后不能再失去你了。" "母后放心吧,我不怕他们。" 身体强壮的成谦又抱了抱母后,然後就匆匆走了。看著小儿子离去的背影,王皇后在伤心之馀也有些欣慰,她的小儿子也长大成人了。 丛林中,一人极快地在林中穿梭。他戴著银色的面具,一身青布长衫,脚下如风。他的身子猛地跃起,高高地落在一棵树上,他环顾四周,仅露在外的双眼满是焦急。这里距离成棣失踪的地方有几十里远。那人抓走了成棣而没有当场杀了他一定不会想要他的命。成棣的身子不好,那人也无法带成棣走太远,很可能就在这附近。 手里紧握著一把匕首,他又一次琢磨从山庄的护卫那里得到的消息。抓走成棣的人武功极高。那人当时蒙著脸,不过据看到他的人回忆那人很像是丐帮的人,浑身脏兮兮的。莫世遗不由地把绑匪和某个家伙联系在了一起,但随即他就在心里摇头,不可能是那个家伙。那家伙虽然乱七八糟的,喜欢找人踢馆,但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劫持太子,而且那家伙也没理由去劫持太子。但又是谁会劫走太子呢? 丐帮那边已经传出消息此事与丐帮无关,丐帮为了洗清自己的罪名也派人去找太在的下落了。那,不是丐帮又能是谁? 如果他是刺客他会当场杀了成棣而不是劫走他。劫匪的目的到底是什麽?赎金?谁有会这麽大的胆子敢劫持太子要赎金?那又是因为什麽?他不得不把这件事和宫廷内的斗争联系起来。可是杀掉成棣要比劫走他更好才对。 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莫世遗收回心思从树上跳下来。成棣好似凭空消失了。他知道自己这样毫无目的地去找很可能事倍功半,可是他只能这样在任何一个劫匪可能躲藏的地方去找成棣。找不到成棣,他绝不会回铜川。 歇息够了,莫世遗很快就消失在了丛林深处。双胞的感应让他能察觉到成棣还活著,只要活著,就够了。 ※ 喘了一口气,成棣笑笑:"完了。" 月不由的脸拉得很长,双拳握得紧紧的,腮帮子都气鼓了。 "你娘不是个好娘,她不配做莫世遗的娘。你也不过是你娘的棋子。" 成棣挑眉:"她是本宫的母后,这一切都是为本宫著想。"口吻却并无任何恼怒。 "哼!拉倒吧。她做这些都是为了她自己。莫世遗可怜,你也可怜。要我是莫世遗,我会把你们统统杀掉。你是死是活,能不能顺利登基关老子屁事。" 成棣不高兴了。 "若我是你,我就直接把皇帝宰了,把那些兄弟们全都杀了,我照样顺利登基,何苦委屈自己。" 成棣噗哧一声笑了:"本宫可不做那遗臭万年的恶徒。" "所以你活该受著。"月不由很不屑。 "你啊,懂什麽。"笑了几声,成棣道:"本宫因为这个位置受了这麽多的罪,所以除非本宫不要了,不然谁都不能把这个位置从本宫的手里夺走。" "切。"月不由撇撇嘴:"直接杀掉不就完了?" "呵呵呵,说你是莽夫还真不为过。" "我不否认我是莽夫,但我活得自在。" 月不由是怎麽也笑不出来的。他看看成棣的脸色:"喂,你现在感觉如何?能出门吗?" 成棣蹙眉:"本宫不叫喂,叫本宫殿下。" 月不由摆明了不妥协。"等你回到京城自然有人叫你太子。再说,你现在最好别叫人知道你是太子。我是无所谓,就怕刺客再来的时候吓得你心疾复发。你被吓死了,莫世遗也要受你牵连。" 成棣冷了脸:"怎麽,本宫的命难道不如世遗?" "当然不如。"月不由很过分地打击了太子,"你又不能跟我比武。" 成棣一口气憋在胸口,咬牙切齿,恨不得给月不由一脚,然後他抬腿了。 (26鲜币)画堂春:第十七章 这辈子,成棣最气闷的就是他的身体,不过现在,他最气闷的又多了一个,那就是这个叫月不由的"老人"。 瞪著月不由手上的那身不知道是从谁的身上扒下来的粗布衣裳,成棣拒绝换。想他也是堂堂太子,他的身子是不好,但从小到大也算是锦衣玉食。要他穿那身旧兮兮的粗布衣裳,别想。 "喂,你快换上。"月不由不耐烦了,这个太子真是麻烦。 成棣冷脸:"本宫不叫喂。你可以叫本宫少爷。还有,本宫不穿来历不明的衣裳。" 月不由打量一边成棣,很无礼地说:"你身上的衣服也乾净不到哪去。" 成棣自然知道身上的衣裳早就脏了,但:"本宫的衣裳再脏也是本宫自己的,本宫不穿别人穿过的衣裳。" 月不由把衣裳往肩上一搭,双手抱胸:"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这里不是皇宫,我也不是你的仆从。还有,你不换衣裳也行。等出去被人认出你身上的这身是太子的衣裳,到时候引来麻烦我可不管。你嫌衣服不好那你自己去买,我没钱。" 看著月不由那张你爱换不换的无赖相,成棣咬咬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月不由没钱,但成棣这个太子爷也同样没钱。低头在身上看了看,成棣取下腰间的配饰递过去:"拿这个去换银子,给本宫买新衣裳,本宫不穿别人穿过的。" 月不由没有接,而是很不客气地打击道:"你这种不知江湖险恶的人难怪会被人追杀。太子的贴身饰物能随便拿出去当吗?我这厢去当了,那厢官兵就知道太子在我手上了。还是说你想我把官兵引来让他们送你回京?" 不要。被月不由深深的瞧不起的成棣愤怒地把配饰收起来,一把扯过月不由肩上的衣裳。 "出去,本宫要更衣。" "换衣裳就换衣裳,还'更衣'咧。"月不由咕哝一句转身走了。瞪著月不由的背影,成棣很想像莫世遗一样能有一身好武功,然後把这家伙狠狠教训一顿。 忍著嫌恶把那身粗布衣裳换了,成棣抬起袖子闻闻,还好,没什麽怪味道,像是洗过的。如果是脏的,哪怕会被人认出来他也绝对不换。 "好了吗?" "好了!" 太子没什麽好口气。 月不由进来了,手上又多了样东西。他递过去:"呐,戴上。" 这回成棣没拒绝,拿过纱帽戴上。这下子没人能认出他是失踪了六天的太子了。弯身把太子换下的衣裳捡起来,月不由出去了。成棣左看看自己的这身打扮,右看看自己的这身打扮,心里也没之前那麽排斥了。如果再配把剑,他这副模样也算是江湖人了吧。 月不由回来了,成棣抬头,黑纱後的双眼微愣。月不由的腰间多了两把剑,背上还背了两把剑。他带这麽多剑干嘛? "走吧。你的身体不好,晚上不能露宿,得早点动身,免得天黑了进不了城。" "等等。" 成棣指指月不由背上的剑:"给我一把。" "你会用吗?"月不由话虽这麽问,不过还是从背上取出了一把。 压下怒火,成棣吼道:"本宫不会用就不能带了吗?" 月不由撇撇嘴,把剑递给成棣:"那麽大火干嘛,有话不能好好说麽。" "你!" 夺过剑,成棣踩著重重地步子出去了。他怎麽会以为这家伙是个乐子呢!又撇撇嘴,月不由跟上这位很难伺候的太子殿下,突然有点想念莫世遗。为什麽明明是双胞兄弟,这性子却差了这麽多呢?他不明白。 因为太子的失踪,运河上的过往船只查得很严。成棣不愿意让官兵知道他的下落,那月不由就不能走水路送成棣回京,而且他也担心万一那些刺客又来成棣那颗脆弱的心脏会受不了。这一次成棣躺了三四天才缓过来,月不由可不想在去京城的路上惹麻烦,如果成棣病了,他可伺候不了。 特地给成棣买了匹性情温顺的母马,再三确认成棣的身子已经无碍了,月不由挥动马鞭,带著成棣踏上去京城的路。骑在马上,入目所及都要越过一层薄薄的黑纱,腰间还配著一把长剑,成棣握紧缰绳,心里生出了一股子人在江湖走的豪情,这是他三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未有过的。 看向月不由,成棣问:"你就这麽送本宫回京?什麽行囊都没有?" "不要再自称'本宫'。"先提醒了一遍成棣,月不由这才回到:"我的行囊丢在莫世遗那里了。" "世遗?" 月不由大大方方地说:"去年跟他比武我输了,把银子衣裳都丢他那里了。等我打败了他才能拿回来。" 这话勾起了成棣的好奇心,他问:"世遗的武功真的有那麽厉害?" 月不由认真地点点头,眼里是期待的光芒。"很厉害,是一个值得我去用心的高手。他的武功绝对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不过我一定会打败他。" "你为何有这个自信?" 月不由笑了:"因为我是月不由。" 成棣挑挑眉,心中刚刚被月不由挑起的火气都没了,他笑了几声:"好,那本,嗯,那为兄就等著看你们最终谁能赢。" "为兄?"月不由扭头,很不满。 成棣掀起黑纱指指自己的脸:"怎麽看,本,嗯,为兄都比你年长吧。" 月不由立马一脸的愤懑,他这副身子在这辈子只有十六岁,按照辈份来说成棣算是这副身子的伯父,自然是比他年长。 "你我出门在外,你总喊我'喂喂'的旁人肯定会起疑。还是以兄弟相称方便些,你以为呢。" "哼。"月不由很不满地哼了声,转念,他心里就没那麽气闷了。这家伙本来是"大伯",以兄弟相称那不是自降身份了吗?这样他还算赚了呢。月不由扬起嘴角:"成啊,那就以兄弟相称好了。我就叫你大哥吧。" 成棣愣了,这人变得要不要这麽快?不过既然月不由答应了,成棣也就欣然接受了,反正怎麽看月不由都不可能四十有八,他这个太子肯主动做他的兄长,他该深感荣耀才对。 "那本,嗯,那为兄就称你为小弟了。" "随你。" "你呢?叫一声大哥听听?" "喂。" "月不由!" "哈哈哈……" 狠抽了马屁股一鞭子,小小报仇了一下的月不由跑了。成棣咬牙跟上,但接著,他的嘴角就勾了起来,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惬意。 ※ 成棣不是没有想过他和月不由身上都没银子,那吃饭住店怎麽办。虽然这几天月不由没饿著他,还顿顿都有大鱼大肉的,但月不由不是也说了麽,他的银子都丢在莫世遗那里了。 为了节省银子,也为了安全,月不由和成棣住店就住一间屋。不过成棣睡床,月不由睡桌子。成棣是绝对不会跟不爱乾净的月不由睡一张床的,就是月不由很乾净他也做不到跟个男人睡一张床。月不由也绝对不会跟成棣睡一张床,万一他晚上练功把成棣踹下床就不好了。太子的身子可是纸糊的。当然,月不由没有那种俩爷们不能睡一张床的心结,反正都是睡嘛,睡哪不一样。成棣不要他睡床,他睡桌子就行了。 头一晚成棣还有点愧疚,不过早上起来见桌上多了一滩口水他就立马不愧疚了,直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心软让月不由上床,脏死了。 忍了两天,成棣在他们又一次上路後问:"你不是说你的银子都丢了吗?那咱们吃饭住店的钱你哪来的?" "拿的啊。"月不由想也不想地回道。 "拿的?"成棣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月不由扭头毫不羞耻地说:"晚上找个看起来有钱的人家进去拿点不就有了嘛。" "是你偷的?!"成棣失声惊呼。 "什麽叫偷的,这麽难听。"月不由不乐意了,"我又没把他们拿空了,就是拿个几两银子罢了。这算是劫富济贫。"当然是劫别人的富,济他这个贫。 成棣哑口无言,他每日吃的住的居然都是偷来的银子,成棣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内心的感受。但月不由的下一句话就把成棣心里的那一半羞愧给打击没了。 "不拿银子咱们吃什麽住什麽?那你去想办法弄银子。我是绝对不会去打柴打猎来换银子的。" 成棣眯眼:"别跟我说咱俩身上的衣裳也是你'拿'来的。"他这一路可是换过三身衣裳了。 月不由很诚实地点头:"是啊。难不成是我裁的?我可没那本事。再说了,你会洗衣裳麽。" 成棣气结,他能洗个碗就不错了!但想他堂堂太子居然也有一天沦落到偷鸡摸狗的时候,他就胸闷。指著月不由,成棣怒问:"除了练武你还会什麽?" "不会。" "……" 狠狠抽了一下马屁股,成棣觉得自己得找点什麽发泄发泄。後头有马蹄声,接著他就听一人喊:"你别太快,不然等会儿心跳出来了。" "驾!" 这算不算月不由对那天被强逼去洗澡的报复?成棣很难不这麽联想。 ※ 几天的相处,成棣不能说完全了解月不由,也算得上很了解了。月不由粗心是粗心,但该细心的时候却很细心。不管是吃还是住,月不由都尽量让成棣吃得好住得好。而且月不由把时间掌握的很好,天黑前他们绝对会进城。所以虽然总是被月不由气得牙痒,成棣也会想办法报复回来捉弄捉弄月不由。有月不由陪同,成棣回京的路无惊无险,还挺有趣。当然,前提是漠视掉他们吃的穿的住的花的都是"别人"的银子。 人的适应力总是很可怕。两天过後成棣就很坦然地接受了月不由晚上会摸到谁家弄点油水回来的现实。天热了,白天还要赶路,怕成棣中暑,这晚两人订好客栈後月不由特地叫掌柜的煮一锅消暑的汤、炖了一只鸡。在他看来,成棣之所以这麽弱完全是因为吃得太少。男人就应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这才不会生病。 每天都要赶路,月不由再细心成棣也还是明显地感觉到身体有点顶不住了。吃了饭後,成棣让小二送来浴桶,泡了泡解解乏。因为成棣的强烈要求月不由目前还算乾净,当然除了袖子。对於他吃完饭总是用袖子擦嘴这件事,成棣是怎麽教也教不过来,索性眼不见为净了。打著赤膊,月不由坐在窗台上擦剑。太阳落山了,现在的风很凉快。 "月不由。" "嗯?" 跳下窗台,月不由放下剑。绕过屏风,他走到床边:"咋了?" 再一次用眼神对月不由的半裸表示一下鄙夷,成棣脸色有点苍白地说:"给我倒杯水。我没力气。" 月不由很自然地摸了摸成棣的额头,问:"怎麽个没力气法?" 拉下月不由的手,成棣没好气地说:"没事。我就是这样,睡一觉就好了。"相比月不由直接露在外的健壮,成棣对自己的体弱更加讨厌了。 月不由去给成棣倒水,成棣揉揉自己的胸口,胸闷,也气闷。月不由很快回来了,成棣坐起来。从对方手上接过水,他咕咚咕咚一口喝完,真是渴了。在他喝完後,月不由把杯子放在一旁,推推他。 "往里头去点。" "干嘛?" 成棣往床里挪了挪,月不由脱鞋上床,接著转向成棣,盘腿坐好。 "把上衣脱了。" "你要做什麽?" 成棣往後退了退。 月不由催促:"快点。" "你先说你要做什麽?" "我又不是要杀你,你紧张什麽?" 月不由没耐性了,直接点了成棣的穴道,把他的上衣扒了。 "月不由!" "我知道自己叫什麽,不用你提醒。" 让成棣背对著自己,月不由一手按住他的後心:"放松,最好让你的脑袋瓜子放空,万一伤了你你可别怪我。" 成棣的眼中的警戒变成了惊讶。这一幕他很多年前曾遇到过。深深吐了口气,他闭上眼睛:"给我解开穴道,不舒服。" 穴道解开了。 "别乱动哦。" "我知道。" 接下来两人都不说话了,就听到月不由的巴掌声。咳咳,不要多想。在成棣背上的几个穴道输入温和的内力,月不由又把成棣转过来,继续。 许久之後,成棣只觉得心窝处的窒闷不见了。 又又过了许久,成棣就听月不由说:"好了。好点没?" 成棣吐了口气,睁开眼睛:"好多了。" "今晚早点睡,明天咱们晚一点走,下个镇子不远。" 说著,月不由穿鞋下床。 成棣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不怎麽甘愿地说:"谢了啊。" 月不由回头,趁机教训:"你就是总认为自己的身子不好,所以才会越来越不好。我以前的身子也不好,他们都说我不能练武,但我偏偏不信这个邪。最後老子还不是练成了天下第一?'我命由我不由天',你的命也只由得你自己。" 成棣惊讶:"你也有心疾?" "那到没有。但也是大病不断,小病不停的。大夫还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咧。切,老子後来活得比谁都好。" 成棣立刻往前坐坐,凑近:"你不是说世遗是天下第一吗?怎麽又成你了?" 让成棣吃惊的是月不由竟然扭过了头。成棣探头看去,眨眨眼,这家伙不是在羞愧吧。 "喂,难不成是你自吹自擂?"成棣失笑。 月不由扭回头来了,很大声地说:"老子以前是天下第一,现在是天下第二。不过老子一定会打败莫世遗抢回天下第一。哼。睡觉吧你。" 月不由起身就走。 "哈哈哈,原来还是世遗厉害啊。"成棣笑倒在床上。 "我会打败他!" "月不由,你气急败坏了。" "切,哼。" "楼上的人全部出来,官爷要搜房!" 成棣脸上的笑瞬间消失,迅速拿过衣裳套上。刚刚坐到窗台上的月不由立刻关上了窗。有很多脚步声从下而上,成棣快步走到门边打开一条缝,有官兵上楼了。月不由走到成棣的身後,他也看到了。 "难道我们的行踪泄露了?"成棣低声问。 "不可能。" 月不由有这个自信。 "楼上的人全部出来!" 已经有人在捶门了。月不由一掌灭了烛火,问:"你是要跟他们走,还是跟我走?" "本宫可不放心把自己的命交给他们。" "那咱们就走吧。" 黑暗对月不由没有任何的影响。在官兵敲门之前,他背著成棣从侧窗跳了出去。 "我们的马怎麽办?" "再买就是了。" 成棣翻白眼,是偷吧。 扭头,看一眼被月不由远远抛在身後的官兵们,成棣很心安理得地趴在月不由的背上,低声问:"你为何不把我交给世遗?"他早就想问了。 "不要。" "为何?" "我与他的一年之期还未到,我不能见他。" 成棣的眼睛眯了眯。 "你怕他?" "老子不怕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嗓门有点高了,月不由赶紧压低,再次强调:"我与他有一年之期。时间不到,我绝不见他。我一定会打败他。" 成棣微微笑了笑,问:"如果你与他在这之前碰到了,你会怎麽做?" 月不由得意地回道:"哈哈,他没看到过我的脸,碰到了他也认不出来。" "噢……" 又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到的官兵,成棣的眼里闪过玩味。当真认不出来?要不要试试? (22鲜币)画堂春:第十八章 下一个镇子虽然不远,但天热,他们又没有马,不想成棣被太阳晒晕,月不由就带著成棣在林子里走,没有走官道,这样路程反倒远了。成棣这辈子出门就坐车,哪怕是这回"逃命"他也是一路骑马,结果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他就瘫坐在地上,走不动了。 月不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笑成棣的机会,不过嘲笑归嘲笑,他他还是蹲下背起了成棣,等成棣缓过来之後,再把他放下来。等到成棣又走不动了他再背起成棣。成棣对自己的体弱也是极为懊恼,想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爷们还得让一个毛头小子背著他走路,他就气恼不已。可这种时候他再气恼也不敢逞强,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病。 太阳终於准备落山了,也没那麽热了。月不由背著成棣加快脚步,他肚子饿了,成棣的肚子也饿了。出来时他们身上都没乾粮,这一路又是在林子里,两人几乎一天没吃,只喝了几口溪水。 从林子里出来拐到了官道上,月不由放下成棣。官道上人来人往的,成棣不要丢人,说什麽也要从月不由的身上下来。成棣还戴著纱帽,在林子里喝水的时候月不由又趁机洗了把脸,江湖上都知道脏兮兮的月不由,乾净的没人见过,他现在的样子绝对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其实该乾净的时候月不由还是会乾净的,不过不会像太子那样穷讲究就是了。当然,成棣并不认识自己是"穷"讲究,月不由那种不爱乾净的人也算是极品了。 慢慢地往城门走,成棣再一次好奇地问:"我看你这一路倒是挺熟的,以前去过京城?" 月不由很自负地说:"这天下我哪都去过。" 想到了什麽,成棣挑挑眉:"是啊。我忘了小弟擅长打不过就逃。为了避免仇家的追杀,自然得熟门熟路啊。" 月不由立刻反唇相讥:"总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出门摸不著东南西北的人强吧。" "你!" 成棣大步往前走,月不由的话踩到了他的痛处。 "切。"月不由轻易地跟上去很大逆不道地一巴掌拍在成棣的肩膀上。成棣用力甩,可惜甩不开。成棣比月不由高了一点点,可惜论力气却不及月不由的一成。 "我说的是实话你也气,难道要我说你是天下第一?"月不由扣住成棣的肩膀,压低声音:"这里人多了,你小心点。" 成棣看看四周,肩膀不甩了,可是仍难压火气。月不由放开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忠言逆耳,你这个要做皇帝的人不能连忠言也听不进去吧。" "本宫当了皇帝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抓进宫阉成太监!"成棣咬牙,丢下狠话。 月不由耸耸肩,再次气死人不偿命:"我估计你手下没人有这个能耐。"那咱们就走著瞧。成棣目不转睛地往前走,没心思搭理这个无赖。 "唉。"叹口气,月不由抓抓有点痒的头皮紧紧跟在成棣的身後,再次感慨,富贵人家的公子就是难伺候呀。 城门近了,成棣加快脚步,可紧接著他就被人再次扣住了肩膀。成棣不悦地扭头:"又要做什麽?" "别说话!"月不由的脸色难得严肃了起来。成棣迅速收起心里刚刚的气闷,压低声音:"怎麽了?" 眼神极好的月不由左右看了看,推著成棣往岔路上走,快速道:"城门有官兵拿著画像在检查。" "什麽?!"成棣忍住去看的欲望,心惊。 "别紧张。"月不由瞟了眼茶亭,说:"我们过去喝茶。等会儿人少了你把头发放下来。" 成棣这个时候很信任月不由。他低声说:"也许不是找我的呢。" "难说。" 两人走到茶亭前,月不由要了两碗茶。太阳开始落山了,进城的人都行色匆匆的,喝茶的人反倒没几个,只有月不由和成棣。成棣帽子上的黑纱并没有遮住他的嘴,所以吃饭喝水什麽的他不用把黑纱掀起来。一边喝茶,成棣一边暗中偷瞄城门的方向,有点庆幸他遇到的人是月不由。 月不由很豪爽地一口喝了茶,用袖子擦擦嘴,跟老板又讨了一杯,他状似随口问:"店家,你这里的生意可还好?" 老板憨厚地笑笑:"这几天挺好的。"接著老板凑近月不由神秘兮兮地说:"最近城里多了好多官兵,还有从别的地方来的。说是抓盗匪。不过有好多喝茶的客家说好像是京城的哪个官家少爷失踪了,官爷们正四处寻呢。这事你们听说了没?" "听说了。"月不由压低声音:"似乎身份还挺不得了的。我们来的一路上也遇到不少盘查。你们这儿查了吗?" "怎麽没查。这不,进城和出城的人都要被查问。好像那公子爷和劫匪的画像都出来了,官老爷们天天捧著画像查人。" "还有劫匪的画像?"成棣忍不住出声,月不由盯著店家,他也很好奇。 店家点点头,说:"劫匪就是一张拉里邋遢的脸,还蒙著面,谁能认得出啊。" "哦……"月不由仰头又喝下一大碗茶,成棣忍著笑说:"这速度还挺快,没想到都查到这里来了。" "唉,听说京城查得才严呢。要我看,那公子才不是什麽官家少爷呢,不然哪用得著五皇子亲自带兵来寻,估计是宫里的哪位皇子丢了吧。"店家一说完就赶紧朝两人噤声,说:"你们可别说出去,老汉我什麽都不知道。" 五皇子?成棣的眼睛眯了眯,笑著点点头:"在下和幼弟也只是经过此地,皇子什麽的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也不想去惹无谓的麻烦。" "嗯嗯嗯嗯。"店家不说了。 两人心思各异地喝了茶,官道上的行人也少了,月不由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在桌上,带著成棣离开。趁没人注意,成棣听从月不由的安排把头发放了下来,遮住脸颊。他不放心地问:"这样能成吗?你们行走江湖的不是都会易容?" 月不由理理成棣的头发,给他戴好纱帽,说:"我啥也没有怎麽给你易容,要不我把炭灰抹你脸上?" "绝对不要。" 成棣的头发披散开,又黑又亮,还带著黑色的纱帽,到还有股子行走道士的味道了。月不由再次问:"你要不要去找那位皇子?有他护送你进京也该万无一失才是。" 在月不由的意料中,成棣坚决地说:"你抓了我,就得负责把我送回去。别想推卸责任。"没打算把那位五皇子和他的关系告诉月不由。 月不由难得好奇地问:"宫里的人你是不是谁都不信?" 成棣笑笑:"我只信我自己。" "那莫世遗呢?" "他又不是宫里的人。" "这麽说你信他?" 成棣反问:"你说呢。" "我觉得你信。" "你觉得就觉得吧。" 月不由不问了,和成棣并肩朝城门走去。 快到城门时,成棣就看见果然有官兵一左一右的拿著两幅画像对照过往的每一个人的脸。月不由摇了摇头,成棣小声问:"怎麽了?" 月不由轻声回道:"这样子能找到人才怪呢。早把人'吓'跑了。哪有劫匪会大摇大摆地带著绑票进城的。" "呵呵……"成棣表情轻松地迈步,"所以你说我怎麽能放心把自己的命交给他们?" "也是。" 到城门口了,月不由不说话了,成棣也不说话了,两人脚步从容。按照官爷的指示停下,月不由任对方查看他的脸。成棣压下紧张,掀开黑纱,对另一位官爷笑笑。举著画像,两位官爷看了看月不由和成棣,然後指指身後:"过去吧。" 成棣放下黑纱,月不由揉揉肚子:"饿了。" "我也饿了。" "找个地方吃饭去。" "好啊。" 两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成,月不由有点不满:"画得也太难看了吧,我有那麽邋遢吗?" "你只会比画像上的更邋遢。"成棣趁机落井下石,不过他也很不满,"本宫有那麽难看麽。" "你本人是比画像上的好看点。" "多谢夸奖。" "你看,前面的那家酒楼看上去还不错,招牌够大。" "你的银子够么。" "够咱俩好好吃一顿。" "那走吧。" 饥肠辘辘的两人走进酒楼,月不由迫不及待地喊:"小二,有什麽好吃好喝的尽管端上来!" "客官请坐。"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月不由还要了一坛好酒。成棣想喝,月不由二话不说地给他倒了一碗,嘴里还说:"放心喝,没事。" "那就借你吉言。" 成棣喝了一口,辣得他直吐舌头,不过感觉好极了。 街道上不时的有官兵跑过,月不由和成棣两人却在酒楼里好吃好喝。不看月不由不雅的吃相,成棣津津有味地啃著鸡腿,跟月不由在一起之後他似乎比以前能吃肉了。 "明天歇一天,晚上我去弄点银子,得买马。" "你看著办吧。" 成棣不担心,而且他也确实走不动了。 两人吃完饭,月不由又找到一家客栈,订了一间上房。因为进城出城查得严,城里头反而没那麽紧张了。成棣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浴,月不由在成棣洗完之後就不知去向了。成棣自然知道他做什麽去了。在窗边擦著湿发,成棣仔细观察起街边的一家家店铺。 头发差不多乾了,月不由还没回来,成棣索性披著头发就那麽出去了。经过了京城的那一幕,成棣不怕会有人认出他。而且听闻那位五皇子早就离开此地了,成棣更不担心会有人认出他了。来到柜台前,成棣问正在算账的掌柜:"掌柜的,跟你打听个事。" "什麽事?"掌柜的放下算盘。 "这附近有没有'天雅阁'的店?我娘很喜欢'天雅阁'的首饰,这要回家了,不带份礼物回去心里不安。" "'天雅阁'啊,有。"掌柜的走到门口指指东边,说:"走到街口你右拐就能看到他们的招牌了。你现在去还赶得上,他们这时候还没打烊呢。" "多谢掌柜。" 成棣顶著他那头散发,出去了。 很是惬意地溜达到街口,往右一拐,成棣果然看到了"天雅阁"的大招牌。他双手抱胸慢悠悠走了过去。一进门,马上有人来迎接。 "这位客官,想要点什麽?" 成棣随意看了看,直接说:"我找你们老板。" "啊,您稍等。" 店小二掀开帘子去後头喊老板了,成棣也跟了过去。一掀开帘子,他就听到小二喊:"老板,前头有人找。" "来了。" 一间屋的门帘掀开,一位身材敦厚的中年汉子快步走了出来。抬头,他就看到了不请而入的成棣。 "哎,你怎麽进来了?老板,就是他找你。" 成棣微微一笑,开口:"莫老板近来可好?" 老板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朝小二挥挥手:"你招呼店去。" "啊。" 店小二不明所以地看看成棣,去前头了。 老板警戒地看著成棣,声音压低:"你是谁?" 成棣笑笑:"我是你们莫老板的一位旧友。我有急事找他,但是我这边脱不开身,只能麻烦你了。"说著,成棣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金色的荷包,递了过去:"麻烦老板把这个交给你们莫老板,越快越好。" 老板迟疑地伸出手,成棣又陡然收回,竖起食指:"可不要看里面是什麽。" 老板点点头,成棣又把荷包递了过去。在老板接过放起来之後,他说:"我明天会在城里住一天,希望今晚莫老板就能收到我这份大礼。" 留下一抹神秘的笑,成棣转身走了。老板盯著成棣离开,眼神凌厉。 成棣刚从"天雅阁"出来,一人就窜到了他的面前,成棣先是一惊,然後冲对方笑笑:"你怎麽知道我在这儿?" "掌柜说你往这边来了。"来人朝天雅阁内看看,问:"你来这儿做什麽?买首饰?你有钱了?" "没钱不能看看吗?憋在屋里太闷。" 耸耸肩,月不由也不责怪成棣擅自行动,问:"要回去吗?还是再走走?" 成棣仰头看看星子闪烁的夜空,心情大好:"再走走吧。回去後我就没这心境了。" 月不由小声咕哝:"就说你乾脆把他们都宰了得了。" "莽夫。" 连白眼都懒得给月不由,成棣继续朝前走,月不由跟上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袋子,递过去。成棣拿过来,打开一看,惊呼:"这麽多!" "这里的有钱人不少。这些银子够咱们花到京城了。" "呵呵,不错不错。" 很高兴地把银子还给月不由,成棣指指前方的馄饨摊:"来一碗?" "你还吃得下?我倒无所谓。"月不由很怀疑地瞟了瞟成棣的肚子。 成棣揉揉还有点涨的肚子,笑道:"大不了多走走消食就是了。" "那走吧。" 两人朝馄饨摊走去,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鹰啼,月不由仰头。成棣也仰起头,故意问:"什麽东西?" "鹰。" "这里有鹰?不是塞外才会有吗?" "管他的,吃馄饨去。" "好。" 眼里闪过精光,成棣笑嘻嘻地跟著月不由去吃馄饨,等著看一出好戏。 (27鲜币)画堂春:第十九章 天还黑著,一间屋子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他戴著银色的面具,头发以一根简单的木簪子束起。他穿著一身青灰色长袍,腰间没有任何的装饰。迈过门槛,他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仅露在外的双眼显得忧心忡忡的。这时,他隔壁房间的门也开了,一人打著哈欠走了出来。 "把你吵醒了。"这人站了起来。 摇摇头,对方走过来坐到他对面,说:"我也要醒了。成棣一直没有消息,我也睡不踏实。" 还不到卯时,但两人都没回去继续睡的意思。莫世召返回屋内拿了茶壶出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世召,我决定还是出去继续找。" 莫世召不赞同地说:"与其漫无目的地找,不如在我这里等消息。我这里离京城不远,一旦京城那边有成棣的消息你也能马上知道。而且你去哪里找?咱们甚至连是谁绑走了成棣都不知道。" 莫世遗拧起了眉,十几天了,成棣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虽然他能感觉到成棣还活著,但……莫世遗第一次有了这种深深的无力感。 拍拍莫世遗的肩膀,莫世召宽慰道:"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你不是能感觉到成棣还活著吗?他虽然不会武,但可不笨,他一定会想法子送出他的消息。另外,成棣被绑一事我想来想去也跟宫里脱不开关系。谨王成安被软禁了,四皇子成聪行踪成谜,这五皇子又从边关回来了,若这个时候成棣出了事,谁最受益?" 莫世遗手握成拳。宫廷斗争是他一直以来都避免介入的,但目前看来,他似乎也逃不开了。 莫世召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若成棣真的出了意外,王家那边会对你做什麽。" 莫世遗冷冷地说:"若成棣死了,那王家与我再无关系。" 莫世召很是惊讶,莫世遗道:"我与成棣,都不过是他们的棋子,所以我愿意帮成棣。但成棣若死了,我只是莫世遗。" 莫世召明白了:"不管你想怎麽做,我都支持你。" 朝莫世召点了点头,莫世遗没有说什麽感谢的话,他和莫世召之间不用如此客气。 莫世遗四处寻找成棣的下落都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也知道自己不能像无头苍蝇那样,莫世遗索性来找莫世召。成棣失踪後莫世召就收到了莫世遗的信,他也派出了自己的人去寻找成棣的下落。莫世召在江湖和商圈都有自己的势力,由他出面要比莫世遗一个人来得更为妥当。相比云海山庄,莫世遗更相信莫世召。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不管是云海山庄还是莫世召都没有任何成棣的消息,莫世遗又坐不住了。 一声鹰蹄划破院中的宁静,莫世召先是一愣,然後马上站了起来抬起右手。一个黑点从夜空中俯冲而下,黑点越来越大,准确地落在了莫世召的胳膊上。莫世遗站了起来,难道成棣有消息了? 莫世召也有点紧张,不过他的好多消息都是通过鹰来传递的,也不知这次是什麽消息。 "辛苦了。"摸摸鹰的脑袋,莫世召从窗台上拿过肉乾喂到鹰的嘴里,接著熟悉地从鹰的脚踝处找到一个粗布袋子。 "去厨房找吃的吧。"对鹰说了一句,莫世召猛地抬手放飞它。 鹰飞走了,莫世召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东西。可他还没看清是什麽,一只手就从他的手里抢走了那个明黄的,好像是荷包的东西。 "这是成棣的!"莫世遗惊吼,莫世召看清那是什麽了,果真是一个荷包。他压下紧张和不安,赶紧说:"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麽。" 莫世遗拉开荷包,里面还有张纸条。取出纸条,莫世遗双手不稳地打开,一看纸条上的字迹,他的心狂跳。 "是成棣的字!" 莫世召凑过去,就见纸条上写道:莫世召,告诉世遗,我一切安好,让他速来北陀镇,我将在此停留一天。让他放心,我身边有高手相助。 "你确定是成棣写的吗?"莫世召不放心地又在那个粗布袋子里掏掏,咦?还有封信! 莫世遗紧盯著那一个个字迹,哑声说:"是成棣的,是他的字!" "还有封信。"莫世召取出来,打开,莫世遗赶忙看去。 ——庄主,属下乃北陀镇管事,有一神秘男子让属下给庄主送来此物,他说他是庄主的旧友。他说他会在北陀镇停留一日,让属下把此物速速送到庄主的手上。属下怕有诈,请庄主小心。 "我马上去北陀。"莫世遗把成棣的荷包往怀里一揣,就要走。 莫世召拉住他:"我和你一道去。虽然信上是成棣的字,但难保不是陷阱。" 莫世遗快速说:"我一个人去。如果真的有诈,你留在这里反而更好。" 想想也是,莫世召立刻说:"好,我在此等你的消息,万一有变,我也好及时告诉你。"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令牌塞到莫世遗的手里,"拿著这个。记住,凡是有'天雅阁'或'天裳苑'的地方就有我的人。凭此令牌你可调动他们。" "我记下了。"紧紧握了下莫世召的手,莫世遗冲进屋内拿上自己的剑。莫世召则招呼手下给莫世遗牵来最好的马。 匆匆上马,莫世遗再一次紧紧握住莫世召的手:"这件事不要透露给云海山庄那边。" "我省得。路上保重。" "嗯!" "驾!"马儿绝尘而去。 ※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的月不由双脚不雅地搭在栏杆上,躺在椅子里呼呼大睡。隔著一张桌子,成棣忍下一次次把月不由的脚丫子踹下来的冲动跟著周围的人拍手叫好。 楼下的戏台上正在上演京剧名戏,可惜某个不懂得欣赏的家伙在一阵阵的敲锣打鼓中竟然是睡得香甜,白白浪费了这麽好的戏。 既然要休息一天,那总呆在屋里也太无聊。成棣难得能如此悠哉,说什麽都得找点事情做做。月不由这种除了练武还是练武的家伙自然不知去哪找乐子,成棣带著他出去溜达了一圈,便找到了这家茶馆。他们还算来得巧,两人刚一坐下,好戏就登场了。 要了瓜果茶品,要了楼上的包房,太子成棣好不惬意,如果没有在他身边不停打鼾流口水的家伙就更好了。不耐地踹揣又发出了鼾声的家伙,成棣再一次对天翻个白眼,莽夫就是莽夫! "啊……"打个哈欠,被成棣踹醒的月不由收回脚。愁一眼下面,他伸著懒腰咕哝:"怎麽还没唱完?我这都睡醒一觉了。" 不搭理月不由,成棣跟著台下的戏子一起唱,有模有样。月不由百无聊赖地抓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又一次问:"这有什麽好听的?" "你不懂就闭嘴。" 又吃下一颗花生米,月不由摇摇头,表示理解不能。 见成棣唱得挺投入,月不由好心开口:"我说,你乾脆就别回去了。一个人在外头多自在,总好过在那种地方整日提心吊胆吧。莫世遗的武功那麽高,你俩远走高飞多好。" 成棣不唱了,扭头,瞪眼:"什麽叫'我俩远走高飞'?你究竟读过书没有。" "哎呀,管他什麽飞呢,你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成棣想也不想地摇头,低声说:"为了那个位置不管是本宫还是世遗都受了不少的罪,本宫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接著他对面露不屑的人说:"本宫和世遗的身上牵扯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就算是一走了之,我们也不可能安宁。你不懂,就别胡说。" "我就说都杀了就完了,真是麻烦。" "那是本宫的娘、本宫的亲人。" 撇撇嘴,月不由换了一句:"那就把他们毒傻了,留他们一命。"成棣的回答是直接赏他一个白眼。 台下还在唱著,月不由敲敲桌子:"你不会是想在这里耗上一天吧?" "有何不可?"成棣学著月不由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说:"这儿吃的不错,又有戏看,多好。" 见成棣是不打算出去了,月不由又把脚搭在栏杆上,躺好,继续睡。成棣无力地摇摇头,不管他了。 两人在茶馆里消磨了一天,准确地说是成棣消磨了一天,月不由睡了一天,傍晚时分,满足的成棣终於愿意出来了。月不由很庆幸他们明天就要走了,若再看两天戏,他非发疯不可。 从茶馆出来,月不由抓著成棣去吃了两大碗的面。成棣喝了一肚子茶,吃了一肚子的点心水果一点都不饿,月不由可是饿了。况且在那种地方他只想睡觉。成棣不饿,就吃了个肉饼。吃饱喝足的两人也不打算继续在外头閒逛了,回客栈。 "客官回来啦。" "嗯。" 脚步悠哉,脑袋还没完全清醒的月不由跟在成棣身後上楼。成棣的腰间还挂著那把剑,似乎还真把自己当成是江湖人了,头发也一直没有束起来。到了客房的门口,成棣让开,月不由开门。 "啊,今天睡了一天,晚上睡不著了。真不知那戏有什麽好听的。"说是不困了,月不由还是打著哈欠进屋。 "三岁的娃娃都比你会听戏,你还好意思说。"关门,成棣摘下纱帽。坐了一天,腰有点累。 走到桌前拿起茶壶,空的,成棣背对著月不由说:"叫小二送茶上来。" "你还没喝饱啊。"月不由任命地去开门,叫人送茶。这厢他的手刚刚放在门闩上,那厢就有一道不同寻常的掌风直奔他的後心而来。 "碰!" 门板晃了晃,月不由险险躲开来人的偷袭一把抓住成棣,开门,把他丢了出去。从不离身的剑出鞘,对方的剑也已逼近。 "碰!" 剑身相撞。月不由愣了,来人仅露在外的双眼却是更加的凌厉。 "碰!" 又是一声重撞,发楞的月不由被对方一脚踢在了桌子上。桌子碎了,月不由摔在了地板上。无暇去管摔疼了没有,月不由极快地翻身躲过来人的剑,接著一个跃起朝窗户而去。对方看出了他的意图,身形瞬间闪到窗前挡住月不由的去路。月不由虚晃一招,转而扑向门的方向。 手里的剑猛地顿住,月不由差点一头撞在另一人的身上,对方靠著门板,眼里带著笑,嘴角带著笑,整张脸笑眯眯的。 剑锋带著杀气逼来,成棣看著气急败坏的人笑呵呵地开口:"月不由,你这是要去哪啊?" 就要刺到月不由的剑在空中猛地收力,剑尖擦著月不由的袖子直直地戳进了门板。 "月不由?!"一人惊呼。 "是你!"一人咬牙。 "呵呵,世遗,你来啦,我以为你还要两天才能找到我呢。"成棣脸上的笑看得一人极为火大。 "你出卖我!"月不由指著成棣的鼻子大吼,不需要再问了,他已经看出是谁干的了! "呵呵……这怎麽能叫出卖。"成棣越过月不由的肩膀看向他身後的那个同样也在震惊中的人,"世遗,什麽时候到的?没想到你会这麽快赶过来。" "月,不,由?" 用力抽出剑,没有回答成棣的来人阴森森地喊了声。成棣眨眨眼睛,他看错了吧,他一定看错了吧,他怎麽觉得月不由的身子抖了一下呢? 月不由低下头,不转身。身後的人满是怒火地又喊了声:"月,不,由?" 突然,月不由有了动作,他以极快地速度向窗户跑去。嗖地一声,一柄剑从他的脑袋上飞过,而一人以更快的速度在月不由的手碰上窗户的那一瞬间从後抱住了他。月不由也不是吃素的人,他立刻转身想以此逃开,可是因为心神受到了一点点的影响,他的动作稍稍慢了半拍。 "月不由?!" 结果就是,月不由被困在一人的怀里和窗台之间。他还是不抬头,脑袋左右乱扭。声音透著明显怒火的人以自己高大的身体把月不由紧紧压在了窗台上,咬牙:"为什麽你会和他在一起?!" 这话听著有点歧义呀。成棣摸摸下巴,开口:"世遗,我是被他绑走的,所以他才会和我在一起。" "成棣!你恩将仇报!倒打一耙!"月不由怒了,脸抬了起来。下一刻,略显冰凉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月不由的脸抬得更高了。 一只手得以自由,月不由立马捂住对方的眼睛:"一年之期还未到,你看了我的脸就算输了!" "噗!哈哈哈哈……" 成棣很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而从不怕输的莫世遗直接拉下月不由的手,接著把他的两只手背到身後,扣住,随後再次抬起月不由的脸。 月不由气鼓鼓的,这次他是著了成棣的道,不然他早就跑了。莫世遗的面具遮住了他的神色,而他的双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与愤怒。惊讶於月不由的长相,愤怒於竟然是月不由绑走了成棣。 笑够了,成棣开口:"世遗,刚刚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我是被月不由绑走的,不过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他,我就惨死在河里了。" 莫世遗眼里的愤怒瞬间消退,月不由努力挣扎想从这困境中挣脱出来,可是他个子矮,莫世遗又是用整个身体把他压在窗台前的,双手还被人死死地扣著,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和莫世遗的差距——那就是身高和力气。他奶奶的,要不是自己被困在这副身子里,他才不会如此狼狈! 怀里的人不老实,看上去还想趁机逃跑。莫世遗二话不说点了他的穴道,然後跟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摸出一根绳子三两下就把月不由捆了个结实。 "哈哈哈……"成棣再次很过分地大笑了起来,还落井下石,"月不由,我看你要成为天下第一还早得很呐。" "哼!"被摆了一道的人很生气,不理成棣了。 "哈哈哈……" 把月不由抓在手里,莫世遗在成棣面前坐下,严厉地问:"到底是怎麽回事!" 实在是太好笑了,成棣笑得根本收不住,哪怕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好笑。"有人在我回京的路上设了埋伏,要杀我。月不由恰好有事问我,就趁乱把我劫走了。後来我就让他送我回京。我想你一定会著急,也一定会来寻我,但他说他与你一年之期还未到,死活不要见你,所以我只能托莫世召传信给你了。不过我没想到你会这麽快就过来,你收到莫世召的消息了?" 不放心地又在月不由的身上点了几下,怕他自行冲开穴道趁机逃跑,莫世遗这才说:"我就在世召那里。接到你的信我就立刻赶来了。"他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成棣。见对方脸色不错,似乎还胖了点,精神也很好,莫世遗放了心。 "没受伤吧?" 成棣又笑了,不再是之前坏心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被人关心的喜悦。他看了眼低著头明显在生气的人,说:"没有。有他在那些人想伤我很难。" "他要问你什麽?"莫世遗的手始终扣在月不由的脖子上,好像老鹰抓小鸡。没办法,谁叫月不由的武功很好,又善於逃跑呢。 成棣看著莫世遗,许久之後,他低声说:"他问我,我与你之间是什麽关系。" 莫世遗愣了,心下震动。 成棣淡淡道:"我全部告诉他了。" 莫世遗的脖子缓缓扭向月不由,月不由的头比刚才更低了。下一刻,屋内又响起了成棣的大笑声。能见到月不由吃瘪,真是痛快。 月不由心里那个恼啊。他压根就没做好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莫世遗的准备。更别说他背著莫世遗"抓"了成棣,还背著莫世遗"查"他的身世,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心虚的。他也很奇怪,他这辈子还没对谁心虚过呢。可这个时候,在莫世遗的面前,他就是很心虚。更何况他们的一年之期还没到。 笑声刺耳,月不由忍不住抬起头狠狠瞪了成棣一眼,这次算他看走眼! "哈哈哈哈……" "你在这儿坐著。" 丢下一句,莫世遗单手架住不能动的月不由,把人带进了里屋。 "哈哈哈哈……" 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一路上没少被月不由气得牙痒的成棣总算是抱了仇了。 (28鲜币)画堂春:第二十章 直接被莫世遗抓到床上,对方还放下了床帐,心虚的月不由立马先声夺人:"这不能怪我。谁叫你长得跟他那麽像,我总得知道你是不是太子吧。" 莫世遗盘腿坐在月不由的面前,双手抱胸,不吭声。不能动的月不由开始还强装自己很有理,结果在莫世遗的眼神折磨下,他逐渐败下阵来。可转念一想,他又没有坏心,只是想弄清楚是怎麽回事而已,这家伙有必要拿眼神戳他麽。月不由的脾气上来了,哼了声,低下脑袋不说话了。 莫世遗放下手:"你何时发现的成棣。" 月不由扭过头,不理。接著,他听到莫世遗叹了口气,那声叹不知为何让理直气壮的他又开始心虚了。 咳了两声,月不由抬起头:"你先把我的穴道解开。" 莫世遗直接道:"你会逃。" "不会。"月不由看向莫世遗的双眼,表明自己没有说谎。 莫世遗看了他良久,身体前倾,解开了月不由身上的绳子,随後又解开他的穴道。活动活动手臂,月不由学著莫世遗那样盘腿坐好。 又咳了两声,他开口:"那天我正在吃馄饨,忽然有官兵来赶我。你说老子吃个饭凭啥被人无端地打扰。我自然要看看是谁有这麽大的能耐。结果我就看到了长得像你的人。" 外间,成棣抿嘴笑笑,摇摇头。起身,打开门,他出去了。 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说了,月不由也放开了。"你的脸明明是好的,却整天戴个面具装神秘。又有一位太子和你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你不能不让我多想吧。我一多想,就去查了。" "你为何不来问我,却去找成棣?" 听莫世遗的语气似乎没那麽太不高兴,月不由全身放松,无辜地说:"我和你的一年之期还未到,冒然去找你万一叫你误会了咋办。而且我也去了。我跟著成棣到了云海山庄,就更好奇他与你的关系了。後来我又听了你俩的谈话,吵得还挺凶,呃,我听成棣的身体不是太好,想著他可能比你好说话,我就找他了。" "你偷听我们的谈话?"莫世遗的声音瞬间拔高几度。 月不由立刻跳脚:"什麽叫'偷听'。那只能怪你的手下太弱,没发现我。再说,我要直接去找你,你会告诉我吗?" 先下手为强、後下手遭殃。不给莫世遗教训自己的机会,月不由气鼓鼓地说:"不就是知道了你的身世麽,那有什麽,又不是见不得人。而且我又没逼成棣,是他自己告诉我的。你凭什麽一副兴师问罪的嘴脸,要不是我,成棣现在早就是河里的鱼食了。而且是他自己不愿意去找那些官兵的,他连皇子都不肯去找,他不相信那些人能把他安全地送回京城。我救了成棣一命,你该感激我才是。" "是吗?"不冷不热。 月不由抹抹鼻子,气短了一点点:"我没经你同意就查了你的身世,是我的不对。"接著他又立刻直起腰板,"呐,可是我救了成棣的命。他是你的双胞兄弟,那我也算是救了你的命。这两两可以抵消了吧。" "歪理。" "怎麽是歪理?!你说,我哪里歪了!" 月不由撸撸袖子,怎麽看,怎麽是虚张声势。 莫世遗抬手打掉月不由的胳膊,下床:"以後有什麽事直接来问我。" 内心确实有点歪的月不由一下子愣了,迅速下床,他拦住莫世遗,仰头:"你会告诉我?" "只要你问的我可以回答,我会告诉你。"又看了几眼月不由太过年轻的脸,莫世遗往外走,可紧接著他又被拦下了。 "那如果一年之期未到,我能去找你吗?"若一年能切磋好几次,那不是美死了! "我从未说过你一年只能来一次。"莫世遗的双眼深沉,这家伙的想法似乎异於常人。 "哈哈,爽快!够爽快!"一扫之前的心虚,月不由哥俩好地拍拍莫世遗的肩膀,"你是第一个愿意跟我多见几回的人。" "你到底有多招人嫌?"莫世遗难得有了好奇心。 月不由无奈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不喜欢见到我,不就是比比武嘛。" "……" 莫世遗抬脚。 "哎哎哎,"又拦下莫世遗,月不由仰头,心里痛恨自己的个头比对方矮了一大截,"那我的银子你可以还给我了吧。" "等你打赢了我再说。"拉下月不由的手,莫世遗出去了。 "喂,你不是把我的银子都花光了吧。" "……" "你说实话,我不会怪你的。" 追著莫世遗出来,月不由瞄瞄:"成棣呢?" 莫世遗拉开房门,走出去往楼下瞧,楼下的一人正好抬头,朝他招招手:"下来吃宵夜。" "你怎麽又一个人跑出去了。"不满地说了一句,月不由很自然地往楼下走,嘴里还嚷著:"小二,让厨房给我煮碗面。" "好咧。" "你呢?" 月不由看向还站在那里的人。对方迈出脚步:"和你一样。" "小二,两碗面,多放点肉!" "来啦。" 三人围坐在一桌,月不由和莫世遗大口吃面,成棣吃点心,谁都没有说话,不过谁的心情都显得很好。成棣还以为两人会在房里再打一架,不过看现在的样子,他放心了。虽然他总是被月不由气得牙痒,但他希望看到月不由和莫世遗的和平相处。 捧起碗来大口把最後一点面汤喝掉,月不由放下碗和筷子抬手就去擦嘴。一只手比他更快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怎麽啦。"因为吃了辣椒而红嘟嘟的油嘴一张一阖。 "别用袖子擦嘴。"莫世遗不知何时掏出了一条手帕,递给月不由。 "瞎讲究。只有那些姑娘小姐们才会吃完饭用帕子擦嘴,我是爷们。"月不由不接,手腕往外挣。可惜莫世遗握得紧,他没挣出来。 抬起另一只手就去擦嘴,嘴唇上却有了一种不一样的触感。月不由愣住了,是真愣了,就连成棣都愣住了。 三两下擦乾净月不由的嘴,莫世遗放开他的手腕,接著把那方帕子折了折,擦了自己的嘴,然後把帕子收起来,这才淡淡地对还在愣著的人说:"又不是两三岁的娃娃。爷们可豪放,但不可邋遢。" 月不由噌地站了起来:"邋遢怎麽了!我就喜欢邋遢!" 朝莫世遗吼完,月不由直接飞身窜到二楼,丝毫不理会身後因为他的举动而惊慌的路人甲乙丙丁。他冲进房间,用脚踹上了门,店主不由得担心房门会不会在下一刻就散了架。 成棣的视线从楼上缓缓地回到气定神閒的莫世遗的身上。没办法,他戴著面具,怎麽看都是气定神閒。 "世遗。"成棣又是缓缓的凑近,"那个,刚刚,那家伙不会是,害臊了吧。" "不管他。" 莫世遗给自己和成棣斟满茶,继续气定神閒地喝茶。 "他这种人,还会害臊?"成棣尤陷在自己的猜测中,他不想承认自己很想大笑。 "你吃好了吗?" "他真的会害臊啊,我以为他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呢。" "你该上去歇著了,明天还要赶路。" "呵呵呵……哈哈哈……"一手拍在莫世遗的肩膀上,成棣仰头大笑,"他居然还会害臊啊……哈哈哈……世遗,有你的。也只有你能治得了他,哈哈哈……" "你该歇著了。" 提起成棣,莫世遗把笑得腿软的人架上楼。推门进入,成棣的笑容更是令屋内的人恼羞成怒。 "小弟,没想到你居然会害臊啊,哈哈哈……" "你说谁害臊呢,你说谁害臊呢!" "你啊,不由小弟。" "你找死!" "碰!" 店主的身子抖了抖,这几位客官可别他的房子给拆了哟。 入夜,熟睡中的成棣仍不时发出几声笑声。还好屋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是艺高人胆大,要换成是胆小的,准会被吓死。 多了个莫世遗,三人自然不能住原来的那间屋。莫世遗又换了一间大点的、有两张床的屋子。当然有三张床更好,可客栈最多的就是两张床。莫世遗不能留成棣单独睡一间,更不能留月不由单独睡一间,所以三人还是挤挤吧。 成棣睡在里屋,莫世遗和月不由睡在外屋。月不由是可以睡桌子的,不过莫世遗没有成棣那麽狠心,还是抓了月不由睡觉。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莫世遗不相信月不由会乖乖睡觉。这家伙总是一副要逃跑的样子,令人无法放心。 睡在床里,月不由的一双脚丫子难得乾乾净净的,两只爪子和脸庞也是乾乾净净的。以他的性子,他三四天能洗一回就不错了。可谁叫莫世遗在呢。好不容易逮住了月不由,早就被他的脏样子弄得很不舒服的莫世遗自然不会再让他脏兮兮的,更何况乾净的月不由很养眼。 月不由不洗脸不洗脚,莫世遗就屈尊地给他端了洗脸水和洗脚水。对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的月不由来说,在莫世遗把水盘端在他面前之後,他就乖乖地洗了。也因此,月不由一点都不困,因为他怎麽也弄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洗了呢。 "莫世遗。" "嗯。" 月不由动静极大地翻过身,看著平躺的莫世遗。对方在上床之後就摘下了面具,面具下的脸比现在的成棣还要白一点,还是那种苍白。月不由看得是不大喜欢。 "你何不乾脆把那些人都宰了独自远走高飞?"这话月不由早想问了,要是他,他绝对会这麽做。 莫世遗闭著的眼睛睁开,看著上方。似乎是考虑,似乎是为难。月不由道:"成棣说那些是他的亲人,他不能那麽做。难道你也因为他们是你的亲人?他们可没把你当成是儿子吧。" 莫世遗还是没有回答他,月不由朝对方凑近一点:"你就甘愿被他们关在那里,甘愿整日戴个面具?你的武功天下第一,虽然以後会被我抢走,但起码现在是天下第一,你还怕他们不成?" "什麽叫以後会被你抢走?"莫世遗扭过头,月不由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 "就是我会打败你成为天下第一。"月不由是相当的自信。 莫世遗扭回头:"你如此肯定?" "当然。" 似乎发现自己偏题了,月不由推推莫世遗:"你还没回答我呢。" 莫世遗深喘了口气,似乎透著那麽一点点无力。他翻身,直接面对著月不由,低声缓缓道:"以前,是因为无法反抗;後来,则似乎是习惯了;到现在……"莫世遗停顿了片刻,"我不能留下成棣一个人。" "你还是把他当兄长?"月不由无法理解。如果他是莫世遗,他肯定会恨死成棣。 莫世遗也惊讶自己居然能如此平静的和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家伙说出自己的心事,甚至这个人他是今天才看清了原本的模样。 尽管很惊讶,莫世遗还是继续说:"我与成棣,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幸福。" 这倒是。月不由点点头,接著又摇摇头,他还是觉得莫世遗比较可怜。他虽然不爱洗脸,但绝对无法忍受整日戴个面具。想了想,他的双眼陡然一亮,很是兴奋地说:"要不我去京城把皇帝皇后皇子们统统杀了,那样成棣就可以顺利登基,你也可以离开云海山庄了。" "你别乱来!"莫世遗厉声,"你这样做不仅不会让成棣顺利登基,反而会陷他於不义。为何别人都死了却只有他独活?到那时不仅朝堂会乱,天下也会乱。" "真是麻烦。"月不由撇撇嘴,"要我说皇帝有什麽好当的。行走江湖,我行我素,那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那你呢?" 莫世遗沉默了。 月不由追问:"那你呢?" 莫世遗看著月不由淡淡道:"助成棣登基,然後离开。" 月不由拧眉:"离开,你要去哪?" "天下之大,总有我的一席之地。" 这话听得月不由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的双眼又一亮:"要不你来投奔我吧,那样咱俩就能天天比武切磋了。" "'投奔'你?"怀疑。 "投奔我怎麽了?"月不由怒了,"成棣跟著我,我也没叫他饿著冻著。" 莫世遗翻过身,平躺,闭上眼睛:"我可不想整日提心吊胆,害怕哪日官兵上门来抓人。抓人的原因还是我身边有个喜欢翻墙的宵小。"他已经从成棣那里知道他们每日花的银子是怎麽来的了。 "哼哼。"月不由连哼几声,不满极了,"不愧是亲兄弟,连挤兑人的口吻都这麽像。我不偷,你去弄银子吗?"好像他已经和莫世遗住在一起了。 "我不偷,也能弄来银子。" "切。怎麽弄,砍柴打猎?" "起码比去偷要来得心安理得。" "我拿别人的银子也很心安理得。" "……" 莫世遗不说话了,好似要睡了。可是月不由睡不著,他还有一件事想弄清楚。看了会儿莫世遗,他坐了起来。莫世遗睁开眼。 "我上茅厕。" 说著,月不由爬起来要下床。 "我和你去。"莫世遗也要起来。 "我不会逃,你怎麽就这麽不信我呢。"把莫世遗按回床上,月不由一脚跨过莫世遗,而当他抬另外一只脚时,他的屁股突然往下一沉,直接坐在了莫世遗的肚子上。 电光火石之间,莫世遗的双手被月不由死死压住了。而因为他的千斤坐,莫世遗没能起得来。 "月不由!"低吼。 "我不逃,你先听我说。"没有点莫世遗的穴道,月不由用力压住莫世遗挣扎的身体,快速说:"让我看看你的胸口。" 他这一说,莫世遗不动了。 "我就看看你的胸口,你别点我的穴道。"月不由先友好地放开莫世遗的手,不过还骑在他的肚子上。 好半晌後,莫世遗的身体明显地放松了,算是默许。月不由双手抓住他的衣襟,缓缓拉开。黑暗中,莫世遗的胸口仍是清楚地看在了月不由的眼睛里。莫世遗的胸口处,有一个狰狞的蜘蛛状的凸起,和成棣胸口上的相似,只不过比成棣的大一些。 月不由不知道自己的眉心拧成了"川"字,或许他知道了也无暇去理会。他的眼睛盯著那个凸起,眼里是愤怒,是他说不清的愤怒,是莫世遗看不懂的愤怒。没有询问,月不由直接摸上了那只蜘蛛,莫世遗的身子瞬间紧绷,却没有制止。 "我知道这种蛊。你这只比成棣的那只大,该是母蛊。"月不由的眼睛不离那只蜘蛛,好似自言自语,也好像在说给莫世遗听。"我见人下过这种蛊,中母蛊之人会有一段时间疼痛难忍。" "还好。"莫世遗拉上衣襟。可下一刻他的衣襟又被人拉开了。 月不由的脸拉得很长:"那女人不配做你的娘!" "我的娘只有一人,就是雪谷的莫老夫人。"拍拍月不由的大腿,莫世遗让他下去。月不由下来了,可还盯著莫世遗的胸口。莫世遗拉上衣襟,淡淡道:"成棣的身子比你想像的要糟许多。起码我现在不用担心他何时会突然死掉。" "你娘不是好娘。"月不由又来了一句,显然很生气。 "我娘是雪谷的莫老夫人,你别说她的坏话。"莫世遗假装不明白月不由指的是谁,拉好被子,"睡觉了。" "喂,莫世遗,那个人是谁?就是我每次去他都在的那个人?"莫世遗的回答似乎取悦了月不由,他的脸长恢复原状。 "那是莫世召,我的兄长。" "雪谷莫家的?" "嗯。" "那你说的雪谷老夫人是不是莫世召的娘?" "是。" "你跟我说说你在莫家的事呗。" "你该睡了。" "我今天在茶馆睡了一天,不困。" "我困了。" "你跟我说说呗。" "……" "你不说我就不让你睡。" 月不由的爪子伸进了莫世遗的被窝,接著被对方一把抓住。他迅速挣脱开去,又被对方反手抓住。几个来回之後,被子掉在了地上,大床开始晃动,隐隐可听到嘿嘿哈嘿的声音从床内传出。 "隔壁屋的!大晚上的妖精打架,还让不让人睡了!" 砰砰砰,有人砸墙。气喘的月不由拉下脸上的被子,问同样有点气喘的人:"说咱们呢?" "嗯。" "不是吧。他说妖精打架,咱俩又不是妖精。" "……睡觉!" "你不说我就不让你睡!" "……我说。" (24鲜币)画堂春:第二十一章 这一晚睡得真是香。成棣打著哈欠,伸著懒腰从里屋出来,不意外看到两个已经起床的人。 "盆里的水是刚换的,洗完了过来吃饭。" 坐在饭桌旁的莫世遗出声,还没完全清醒的成棣点点头,去洗脸。被"劫持"之後,成棣就离开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幸福"日子,这是头一回有人帮他打好洗脸水、倒好漱口的水,成棣真是感动啊。 洗好了,成棣在饭桌旁坐下,饭桌上有包子馒头,还有三样小菜,还有粥。月不由已经饿了,但莫世遗说什麽也要等成棣起床再吃。成棣刚坐下,月不由就抓起一个包子,大口一咬。 成棣笑看了眼月不由,给自己舀了一碗粥,问莫世遗:"昨晚睡得好吗?这家伙的睡相怎麽样?有没有流你一身口水?" 月不由不高兴了:"你又没跟我睡过,怎麽知道我会流口水。" 成棣咧嘴:"我在你睡觉的桌子上看到过。" "你怎麽能肯定是我'流'的。" "因为只有你会在桌子上睡。" "也可能是你趁我睡著了吐在桌上的。" "你……"成棣的话被突然塞进嘴里的一个大包子打断了,他呆住了。月不由当即笑了起来:"哈哈哈啊!"他大张的嘴里多了一块肉,这回换月不由愣住了。 收回手,顺路拿起一个馒头,莫世遗沉声下令:"吃饭。" 嘴巴缓缓动了动,月不由接著快速咽下那块肉,朝成棣"哼"了声,不理他了,一口咬下半个包子,吃饭。 成棣吸吸鼻子,拿下包子,顺便咬了一口,也乖乖吃起了饭,不理月不由了。两人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莫世遗的耳根清净了不少。 吃了几口包子,成棣起身关上窗,然後道:"世遗,你把面具摘了吧。这里又没外人。"月不由立马抬起头:"就是,又没外人你还戴著干嘛,摘了摘了。" 莫世遗看向成棣,成棣笑笑:"这里坐著两位高手难道害怕被别人看了去?" 也许是此时的氛围太轻松了。莫世遗放下筷子和手里的馒头,缓缓摘下了面具。成棣脸上的笑没有了,面前是一张和自己神似的脸。在他的记忆中,他的这位双胞兄弟始终戴著一副银色的面具。即便是那一晚的偷换身份,他也未曾好好留意过。此刻看著莫世遗苍白且毫无表情的脸,成棣的内心不是不震动的。 莫世遗也看著成棣,这是他第二次和成棣这样面对面,心境却是迥然不同。第一次,两人之间有著对彼此的仇视,但这一回,仇视变成了一种他说不清的情绪,他和成棣之间似乎赤裸裸的,毫无遮拦。 为了掩饰莫世遗的身份,王皇后让莫世遗戴的面具甚至连他的下巴都遮住了。只是在腮帮部分成两部分,让莫世遗的嘴可以灵活的动作,以便正常的吃喝。对成棣来说,他唯一熟悉莫世遗的就是他的面具和他仅能露出来的双眼。 那张脸很像他,却又不像他。成棣以为那张面具下的应该是一张和那人的身体相当的红润健康的脸,他万万没想到那张脸甚至比他的还要苍白。这一刻,成棣似乎可以理解莫世遗内心的愤怒了。若要他和世遗换,他,肯吗? 倘若他们没有生在皇家,那现在,他们两人会有怎样的境遇?起码会像别人家的兄弟那样手足情深吧。成棣嘴里的包子怎麽也咽不下去。 莫世遗的心里又何尝平静。他与面前的人是兄弟,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弟。可,这却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相见,第一次真正的面对面的相见。倘若他们没有出生在帝王家,他与成棣也应该像他与世召一样亲密吧。 "这样看你俩,比我躲在树上看还要像。"一人的声音打断了饭桌上的沉闷。成棣和莫世遗同时收起心绪看向说话的那个人。这一看不打紧,两人都愣了。 "咋了?"腮帮子因为含著包子而鼓囊囊的某人被瞧得莫名。 "你……"成棣的眼神闪了闪。 "我咋了。"快速咽下嘴里的包子,某人咬下手里的最後一口包子,看看两人说:"你俩比我见过的双胞兄弟都要像。"随後,他就很煞风景地对成棣说:"我知道你娘为啥要莫世遗戴面具了。他不戴面具完全就是你嘛。" 成棣的脸色变了,哪知某人又很过分的说:"嗯,也不完全像,还是有不同的。你比莫世遗瘦,也比他矮。" "你就直说本宫看上去弱就行了。"成棣泄愤地咬了一大口包子。 某人耸耸肩:"你本来就弱啊。" "月不由!"啪地放下筷子,成棣怒了。他最讨厌别人踩他的痛处! "忠言逆耳都听不得,还太子呢。"假装委屈地咕哝一声,月不由低头吃饭。 成棣气得牙痒,如果他会武功,如果他会武功……还是有人看不过去帮成棣说话了。"武功高只能说明你有武学的天赋。但成棣有些地方你却比不上。" "哪里!"月不由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说他不如人,这也是他的忌讳(痛处)。 莫世遗看著成棣说:"琴棋书画,你样样不如他。" "切。"月不由马上一脸的不屑,"那玩意有什麽意思,又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强身健体,更不能自保。" "错。"莫世遗很不客气地反驳,"琴棋书画可以换银子,自然可以当饭吃。琴棋书画锻炼人的意志,培养人的修为,强壮人的心怀。俗话说心宽体胖,心胸开阔,这身体也就健康了。琴棋书画皆可会友,江湖上不乏热衷於琴棋书画之人。有了得力的朋友相助,自保又有何难?" "歪理。"月不由拿莫世遗说过的话回敬他,"你让成棣给我换一两银子瞧瞧。" "太子的墨宝,千金难求。" "……"月不由也啪地放下了筷子,"他的身子哪里强壮了?" "那是先天带疾,与琴棋书画无关。要不是他平日善於养心,他的身子只会更糟。" "歪理!"月不由撸撸袖子,"他哪里有得力的朋友相助了?他被人追杀,还不是我救了他?我可不是因为他的琴棋书画才救他的!" 莫世遗掷地有声地说:"我愿意帮他的初衷便是因为他的琴。" 成棣怔愣,月不由哑口无言,憋了好半天,他憋出一句:"歪理!" 莫世遗拿起月不由的筷子塞到他手里,淡淡道:"歪理也好,正理也罢。成棣也希望自己能练武,你不能因为他的身体不好而总嘲笑他。还有,他是太子,你对他要有该有的恭敬。" 月不由的腮帮子鼓了,这回是气的,因为他说不过莫世遗。握著莫世遗塞给他的筷子,他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成棣一直看著莫世遗,过了会儿,他的嘴角扬起,重新拿起筷子。 "听到没有,要对本宫恭敬点,小心本宫登基後把你抓进宫里当太监。"成棣用他的玩笑来掩盖内心的震盪。 "切。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恭敬?!下辈子也不可能!狠狠抓起一个包子,月不由用力咬下一口,泄愤。可怜的包子,今天尽被人拿来泄愤了。 "呵呵呵……"相比月不由的气闷,成棣的心情十分的好。他吃了口菜,摇摇头:"月不由啊月不由,本宫是暂时拿你没辙,可俗话说一山还有一山高,呵呵呵……" "成棣,你别撩拨他了。"说完了那个,莫世遗接著说这个。 "呵呵呵……"成棣是不"说话"撩拨了,可他的笑声听得月不由更是火大。 都是因为有莫世遗在,成棣才敢如此嚣张!月不由愤怒地瞪著莫世遗的筷子,对方夹咸菜去了,他立刻伸筷子去抢。抢到了!他直接放进自己的嘴里。 看一眼月不由,莫世遗去夹另一道菜。马上有一双筷子截住了他的菜。大人不跟小人斗,莫世遗转战另一道菜。但可惜的是,他这个大人不跟小人斗,但那个小人却是卯足了劲要和他斗。这不,筷子又紧追而来。 嘿嘿哈嘿,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直被紧追不放的那双筷子不打算再忍让了。你要抢,好,我奉陪!一时间,盘子中上演起小菜争夺大战。而唯一的观众却是捧著肚子笑得东倒西歪,丝毫不管他是引起这张战争的罪魁祸首之一。 当成棣终於困难地忍住了笑,争夺大战也到了尾声。结果是两人平分秋色,谁也没吃到。为啥?菜都被弄到桌子上了呗。不过不管吃没吃到,月不由的心情是好了一些。他没吃到,莫世遗也没吃到啊。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罪过罪过。"对著桌上的"尸体",成棣双手合十,很是惋惜。 "切。" 瞪了成棣一眼,月不由捧起自己的粥碗,大口喝了起来。肚子饿了。莫世遗也喝起来粥,显然也是饿了。 看著两人,成棣发出一声感慨:"世遗,你长得跟月不由有点像啊。"说有点是轻了,该说,神似,不同於他与莫世遗的神似。 月不由喝粥的动作明显一顿,可是他却什麽都没有说,而是稀里呼噜地猛喝了起来。莫世遗放下碗,看了看成棣,又看了看月不由,微微蹙眉:"你与他,也有点像。"显然莫世遗的"有点"也带著谨慎。 "什麽?!"成棣惊讶极了。 莫世遗指指彼此:"他与我像,自然也就与你像了。" 啊,是啊,他与世遗是双胞兄弟。月不由像世遗那不就是也像他了?成棣转向月不由,然後伸手把他的手拉了下来,被碗挡住的脸一览无馀。 "你干嘛,喝粥也不让啦。"月不由又捧起碗。 "等等再喝。"成棣按著他的手,盯著他瞧。 "又怎麽啦。长得像就像呗,有什麽稀奇的。"月不由习惯性地抬手去擦嘴,结果另一只手也被人按住了。 "世遗,真的很像呐,难怪我见他第一眼就觉得面善呢。你看是不是?"成棣指指自己的脸。莫世遗的眉心拧得更明显了,确实很像。昨天他一来就跟月不由打了一架,成棣又戴著纱帽,後来三人吃饱喝足就忙著休息了,他也没注意。现在一看,果然很像。 "你俩不是更像?要看,你们到一边看去,别打扰老子吃饭。"甩开两人的手,月不由捧起碗喝粥。 成棣和莫世遗这回没拉月不由的手了,成棣旁若无某人地对莫世遗道:"他说他今年不是四十八就是四十九,你信吗?" 莫世遗没有回答,但眼中的答案很明显——不信。 成棣看著莫世遗的脸自言自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儿子呢。" "碰!"一声巨响吓了成棣一大跳。 "谁儿子!你说谁儿子?!老子今年四十九!他就是投胎前生也生不出我这麽大的儿子!" 月不由一蹦三尺高。他才不是莫世遗的儿子! 成棣是真被吓到了,脸色都白了。莫世遗抬手按住月不由的肩膀把他用力按坐了回来。 "成棣没有别的意思,你又何必反应这麽大。成棣不能受惊吓,你要他的命吗?"莫世遗的口吻都有些严厉了。放开月不由,他起身走到成棣的身後一掌贴住他的後心。 也看出自己把成棣吓坏了,月不由抿紧嘴抓过成棣的一只手,扣住他手腕的穴道帮他缓解。过了好半天,成棣吐出口气,脸色没那麽白了。 月不由这才开口,变相的道歉:"我就是这张脸长得嫩,其实很老了。至於为何跟你们长得像,那得问我娘。那个,你这病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但肯定有得治。天下之大,还没个神医能治好你?我不信。想当初我病得都快死了後来还不是活蹦乱跳的。我答应你,等送你回京之後我就帮你去找神医。" 成棣笑了,带著没往心里去的大度。 "这可是你说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 "出家人?" "说错说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本宫就静候你的佳音。" 成棣抬起左手,月不由笑著与他击掌。 两人没事了。莫世遗放开成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吃饭。一顿饭都能吃得如此跌宕起伏,也只有这两人有这个能耐了。 月不由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抬手就要擦嘴。一只手快他一步拦下了他,送上一块手帕。月不由哼了哼,但还是拿过来擦了擦嘴。成棣看著再次摇头,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哇。不过这家伙真的很像世遗的儿子哎。为何不是他的?太子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他能生出两个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吃完了饭,莫世遗就下去结帐了。站在过道里看著结帐的莫世遗,成棣的心情很复杂。这段被"劫持"的日子是他三十多年来最轻松,最惬意,最欢乐的日子。一旦他回到京城,这些轻松、惬意与欢乐都会消失不见。深吸了几口气,成棣的眼神里是坚定,他必须顺利登基,因为,这不单单是为了他,也为了他的兄弟能早日脱离那个牢笼。 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成棣扭头。 "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月不由很认真很认真地问,"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 成棣摸摸月不由的脑门,纳闷:"没发烧啊,怎麽又说胡话了?" "切。"拿开手,月不由不满地撇撇嘴,"好心当作驴肝肺。" "你的好心,我心领了。"翻个白眼,成棣又好奇地问:"世遗有没有说把你的银子还你?" "他说等我打赢他之後才还我。" "不会吧。他应该不缺银子才是。"说罢,成棣摸摸下巴,"不过也难说。他不会已经把你的银子都花光了吧。" "我也怀疑。" "你们两个,快点。"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暗地"中伤"的莫世遗双手抱胸等著两个磨磨蹭蹭的家伙。 "来了来了。"两位还在楼上嘀咕的家伙赶紧下楼。回头再看一眼自己住过的房间,成棣的心里更多了几分面对危险的勇气。 (20鲜币)画堂春:第二十二章 北陀镇距离京城不过五六日的行程。离京城远近,成棣脸上的笑就越少。看著他,月不由无数次在心里摇头,不愿回去就不要回去嘛,为何非要勉强自己呢。他自然无法理解成棣的坚持,当然,他更无法理解莫世遗的坚持。 被歹人劫持的太子当然不能大摇大摆地回到京城。在离开北陀时,成棣就让莫世遗暗中给官府送了消息,让五皇子成谦到京郊的驿馆里来接他。 躲在远处,看著换了身衣裳的成棣独自进了驿馆,月不由小声问身边的人:"成棣明明不相信那个五皇子,为啥还叫那个五皇子来接他?咱们直接把他送回京不就完了?" 莫世遗低声回道:"五皇子成谦是成棣一母同胞的弟弟。至於为何不让我们送他回京,是不想给你我惹来麻烦。太子被劫,事关重大,哪怕是救了他的人也躲不过各路的盘查,尤其是宫里的。" 月不由吃惊:"那个五皇子是他弟?那不也是……"莫世遗还没怎样呢,月不由就先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後呸了三声,接著说:"成棣连他亲弟弟都不信,真是怪哉。" 莫世遗稍显冷淡地说:"那个地方没有兄弟手足、父母亲人,只有权势与利益。" 月不由赞同地点点头,这家伙不就是赤裸裸的例子嘛。无聊地等了半个多时辰,从京城的方向奔来一队人马,包围了驿馆。同时,另一个方向也是马蹄阵阵,目标同样是驿馆。为首的年轻男子快速下马,朝另一队人马为首的长官匆匆说了几句话後就面色紧张地进了驿馆。 月不由拽拽一人的袖子:"那个是不是五皇子?" "不知,我没见过。" "没成棣好看,兴许不是。"月不由自顾自地说,又补充了一句,"还是你跟成棣像兄弟。"心底里,月不由已经把成棣当成了自己人,对自己人,他一向偏袒。 这回没有等太久,束著头发,没有戴纱帽的成棣从驿馆里出来了,身後跟著进去的那两个人。他朝月不由和莫世遗所站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在五皇子成谦的帮助下上了马。两队人马围住成棣,护送他回京。 "唉,成棣就这麽回到龙潭虎穴里去了。"月不由摇摇头,有点惋惜。莫世遗则是意思不明地叹息一声。 等到大队人马都跑远了,月不由从树後现身,刚走出两步,他就被人抓住了手腕。扭过头,他有点不乐意地说:"我说过我不会逃就不会逃,你咋总是不信我呢?" "因为你每次都逃了。"莫世遗还站在树後。 拉下莫世遗的手,月不由道:"以前那是我打不过你,打不过当然要逃啦。现在你我也算是患难之交,我用得著逃麽。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 莫世遗也想跟月不由一起过去,但现在天还亮著,戴著面具的他太过显然。京城是王家的地盘,只要他露面,王家就能知道。 "那你说怎麽办?乾脆我不过去了,陪你等到天黑。"月不由退回树後,他就说把那些人都杀了算了。 不放心成棣一个人回去,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之後,莫世遗开口:"你去吧,我信你。天黑後我再进城。" 月不由解下腰上的粗布包交给莫世遗:"这里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我交给你,晚上等你到了咱俩找个地方喝酒去。" 莫世遗收下了。 看看已经没了人影的官道,月不由说:"我该走了,别要到京城了又出什麽岔子。" 莫世遗点点头,月不由神不知鬼不觉地晃到了官道上,和一群进京的人们一起往京城而去。成棣虽然被他的弟弟接走了,但两人并不放心,一定要看著他平安地回到宫里才行。不过由於莫世遗的无奈,只有月不由跟了过去。 握著粗布包,莫世遗一直到看不到月不由了才收回视线。仰头看看天,面具下的眉心微蹙,天赶快黑吧。 月不由的模样好,又特地换了一身乾乾净净、质地不错的衣裳,整个人看起来有那麽点富家公子的气质。跟在一队老夫妇的身後,月不由对守城的官兵们亲切地笑笑,并很好心地扶住那位大娘。严查的官兵很轻易地就放他进城了。上头说了,太子已经找到,他们不必再严查进京的人了。 成棣平平安安、几乎没掉一根头发的回来了。五皇子成谦护送著太子还没抵达宫门口,宫门外已经候著大批的官员了,皇上和皇后的贴身侍婢们也特别代表自己的主人前来迎接。无暇回府换衣裳,成棣直接去见父皇和母后。看到儿子平安回来了,王皇后抱著成棣就哭了起来,皇上也终於放下了多日的担心,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亲人重聚之後自然要说明白事情的经过。成棣的说辞是,有一个贼人瞄上了他们的船,想趁著天黑上船弄点银子。结果正好碰上刺客。混乱中,那贼人听到有人喊他"殿下",想著他是哪位皇子,就趁乱把他救了出来,想藉此谋得些赏银。结果事後那贼人听到风声,说太子失踪,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那贼人也不敢想赏银了,只求能快快把他送回京。又因为害怕被官家抓去,所以一路上那贼人都不肯让他给京城送信。这不快到京城了,那贼人才帮他送了信让人来接他。 这还挺像是江湖人会做得出的。而且据活著回来的侍卫说劫走太子的人又脏又臭,也像是偷鸡摸狗的宵小。难怪太子一直都没有消息,原来还真是被人给"劫"了。不过好在此劫匪还算是聪明,知道把太子乖乖送回来。而且看起来这位劫匪把太子照顾得还不错。这劫匪也算是误打误撞地救了太子。当下,皇帝下旨,赏赐这位劫匪五百两银子,并给他在侍卫营谋个职位,以後就不要再去做那些偷盗的事情了。看得出,太子的平安回归令龙颜大悦。 太子的身体不好,皇帝决定第二日设宴,为太子压惊。询问了太子在外这段日子的生活之後,皇帝就让太子回宫休息。从父皇那里出来,太子并没有马上回东宫,而是扶著母后,去了母后的寝宫。 一进皇后寝宫,一人就激动地说:"太子大哥,您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母后终於可以放心了,臣弟也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了。" 成棣朝对方笑笑,感激地说:"这阵子辛苦你了。本来本宫还跟母后说让你在边关再历练历练,回来後好跟父皇为你求一个好职。结果因为本宫的事耽误你了。" "太子大哥您这就太见外了。臣弟是您的兄弟,您出了事,臣弟怎能安心在外不闻不问。现在您平安回来了,臣弟再回边关也不迟。"五皇子成谦豪爽地说,神色间带著连日寻人的辛劳。他现在还没有王号,和四皇子成聪一样是普通的皇子。 王皇后拉过成棣和成谦的手,眼圈泛红地说:"你们兄弟两人都是母后的心头肉,谁出了事都是要了母后的命。这次是老天保佑,让太子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母后可怎麽活……" "母后。" 成棣和成谦同时握紧母后的手,成棣道:"母后,对不起,儿臣让您担心了。" "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摸摸成棣的脸,王皇后道:"这次真是有惊无险,可到底是谁派的杀手现在还没查出来。母后真是担心啊。" 成谦马上小声说:"不是说是二哥做的吗?" 成棣蹙眉:"是成安?" 王皇后沉声道:"他的嫌弃最大,可是又没有确切的证据。那些刺客不是中原人,从尸首上看他们的打扮很像是苗疆那边的。中原与苗疆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成安有那麽大的能耐能和苗疆联手吗?再说苗疆地大,势力多杂,也不知是哪派的苗人。那些苗人对中原本来就有敌视,他们就算知道是哪些人做的也不可能告诉我们。朝廷更不可能冒然出兵。总之这件事除非查出是谁干的,否则只能吃个哑巴亏。"说到这里,王皇后眼眶带泪地看向太子,又道:"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成棣面带愧疚地说:"都是儿臣无能,让母后担心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要杀你,你能躲过已是老天保佑,怎还能说自己无能。"後怕的王皇后擦擦眼角,接著说:"不过你父皇已向苗疆发了诏书,让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安居乐业,不要插手中原的朝政。算是软硬兼施吧。出了这样的事,你父皇不能不做声。" "儿臣明白,儿臣能平安回来已经足够,至於苗疆那边,儿臣听父皇的,儿臣日後会更加小心。 王皇后点点头。 成谦开口:"太子大哥,那个救你的人是怎样的一个人?臣弟听侍卫说他又脏又臭,像个叫花子。" 王皇后的眼神变了变,她对"叫花子"这个词很是敏感。成谦笑笑,道:"那人是故意装成叫花子的。不过他似乎是怕本宫寻仇,死活不肯告诉本宫他叫什麽,只说他在家排行老二,让本宫叫他小二。" "小二?"成谦噗哧一声笑了,"这是什麽名。" "呵呵。" 王皇后开口:"成谦,这阵子辛苦你了,你快回府好好歇歇,母后再跟你太子大哥说几句话也要歇了。" 成谦立刻站起来:"好。那母后,儿臣回府了。太子大哥,臣弟先走一步。" "好好歇几日。辛苦了。" "儿臣告退,臣弟告退。" 成谦走了。他一走,王皇后就和太子去了密室。密室里,王皇后严肃地问:"太子,你跟母后说实话,真是那位劫匪把你送回来的?" 成棣也不隐瞒,直接说:"是世遗把我送回来的。" 王皇后倒抽一口气。成棣道:"那名劫匪原本是想拿儿臣来换银子,後来儿臣趁他不注意逃了出来,正好被世遗找到了。世遗杀了那个劫匪。儿臣当时受了惊,休养了几天,所以才耽搁了。" "那劫匪死了?" "世遗说那人留不得,特地又返回去杀了他。" 王皇后拧了拧眉:"那世遗呢?"既然死了,那就算了。 "他不便送儿臣进京,所以才会给成谦送信,让成谦来接儿臣。" 王皇后有点不高兴了。"世遗既然找到了你为何不给京城送个消息,让母后如此担心。" 成棣道:"是儿臣不让世遗说的。敌人在暗,哪怕是母后的身边也可能有异心之人。" 心知这件事意味著什麽,王皇后的不悦稍稍退了些,又问:"世遗回去了?" "他该是已经回去了。他说儿臣回京後他就回山庄。" 王皇后叹息了一声,许久之後,她说:"母后知道,欠他良多,只是母后也是身不由己。这次若非他,母后真不知要怎麽办了。"又叹息一声,王皇后很是疲惫地说:"你回去吧,这几日就不要进宫了,好好歇息。" "好。" 成棣站了起来。 王皇后又叮嘱:"明日你父皇设宴为你压惊,你不要问成安为何不在。" "怎麽了?" "你父皇怀疑你遇刺一事与他有关,把他软禁在了府里。现在成聪下落不明,你父皇也派人去寻他了。现在只有你和成谦最让你父皇放心,你别忘了多在你父皇面前为成谦说话。你们是亲兄弟,在这宫里头,除了母后,你能相信的也只有你的'亲'兄弟。" "儿臣明白。" 行了礼,成棣离开了皇后寝宫,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嘴角的那抹笑是什麽意思。"亲"兄弟?他只承认一人是他的"亲"兄弟。这宫里的人,他谁都,不信。 (23鲜币)画堂春:第二十三章 宫门外大街是京城最热闹的街道之一,虽然这里的商贩常常受到皇宫琐事的打扰,但这无碍於他们在这里摆摊吆喝的热情。皇宫的主人也很乐於一出宫就看到如此繁华的京城街巷,甚至还鼓励商家在这里开店赚钱。也正因如此,月不由才能悠悠哉哉地一边逛街,一边盯著护送太子的那队人马。 人马所经之处,商贩和行人们极有经验地快速避开,待人马一过去他们就马上恢复了原有的井然,看得月不由很是赞叹。太子已经快到宫门口了,月不由收回目光,他算是暂时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为啥是暂时呢?谁知道太子今後还会不会被人刺杀。虽然太子的嘴巴很坏,但他不会看著太子有危险而不管,他可是一个讲义气的人。 鼻端是各种小吃飘来的香味,月不由在怀里摸摸,哈哈,还有几个铜板。仰头看看天,这离天黑还得差不多两个时辰,月不由想著买点吃的然後去找莫世遗,他总不能让莫世遗一个人一直在外头等著吧,那多可怜。他都说了,他是一个讲义气的人。 左右瞅瞅,月不由想著买点什麽去找莫世遗。瞅著瞅著,他转向左边的脑袋猛地一顿,接著缓缓地朝右边转去。双眼眯了眯,月不由朝宫门的方向看了眼,成棣已经没影了。他又不动声色地转回去,然後朝一个卖菜的摊子走了过去。在摊子前蹲下,月不由拿起一个南瓜,摊贩马上说:"三文钱一斤。" "哦。"放下南瓜,月不由又拿起一把青菜,这时,在他身边买菜的一位男子给了摊主两文钱,拿著一篮子青菜里开了。月不由放下青菜,拿起南瓜,把身上仅有的几枚铜板都给了摊主,也不管多不多,他抱著南瓜走了。 城门外,躲在小树林里的莫世遗左等右等等不回月不由。那家伙可是答应他成棣进了宫後就来找他的。算算时间,成棣这个时候怎麽也该进宫了,那月不由去哪了?莫世遗不想怀疑月不由趁机逃了,但这麽久了月不由还没影子,他很难不往那方面怀疑。莫世遗又很糊涂,月不由为何总是要逃离他呢?比武的事除了第一次他很恼火外,之後的两次他应该没有做出什麽让月不由误会的举动才是。 紧盯著城门的方向,莫世遗压下内心的焦急,若不是他不便进京,他说什麽也不会放月不由一个人去。说不上来为什麽,莫世遗想留住月不由,起码不能让他像以前那样不经他同意的逃开。 等到天空都出现晚霞了,月不由还没有回来,莫世遗怒火中烧。不用再猜测了,这家伙肯定是逃了!怀里还揣著那家伙的银子,莫世遗却只觉得讽刺。他这辈子难得愿意相信一人,竟还是被骗了。也是啊。连他的亲娘他都不能相信,何况是仅见了没几次的"外人"! 莫世遗一掌拍在树上,树干上多出了一个明显的五指印。眼里的愤怒很快平息了,莫世遗恢复了冷静。本来他与月不由的关系也没有到那个份上,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月不由是走还是留,都只是月不由自己的自由,他又有何立场去干涉。月不由肯骗他,已是给了他面子。 心里不是不悲哀的,莫世遗很快就坦然地接受了。连真面目都无法示人的他又有什麽不能接受的。脑袋里一瞬间闪过各种念头,原本还在自暴自弃的莫世遗突然愣住了。远处的那个人影,有点眼熟。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麽滋味。本来沉入谷底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原位。看清了那人的模样,莫世遗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愧疚,他不该随便怀疑那个人。只是……他隐藏起身体,那家伙为何会抱著一个南瓜? 月不由一手抱著南瓜一边往莫世遗的方向跑,另一手还很不雅地提著裤子,明显一副尿急的模样。过往的行人就见一位模样俊美的少年抱著南瓜冲进了树林里,不少人都在那里笑话他,看把他憋的。 "月不由。" 莫世遗从树後现出身来。紧接著,一颗黄澄澄的南瓜朝他飞了过来。莫世遗轻松接住。而丢南瓜的家伙则一头冲进草丛里,嘴里嚷著:"憋死了憋死了。" 莫世遗跟上去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他迅速转身,身後传来某种液体洒落地面的声音,还伴随著某人的呻吟:"啊……啊……舒服了……终於舒服了……差点憋死我。" 莫世遗摇摇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身後的那个家伙。洒水声停止了,莫世遗这才出声质问:"为何去了这麽久?" "你肯定以为我逃了吧。"月不由很有先见之明,他提好裤子走过来,从莫世遗手上拿过那个南瓜,又问:"哎,你是不是以为我逃了?" "是。"莫世遗没有否认。 月不由的脸立马亮了,凑过来戳戳莫世遗:"有没有很生气?" "有。" "哈哈哈……"某人很过分地大笑,"我就知道你会生气,哈哈哈,你失望了吧,我才没有逃呢。" 莫世遗的心里这一刻是一点气都没有了。他敲敲南瓜,让月不由解释。月不由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正经。他朝莫世遗勾勾手,身材高大的莫世遗弯腰低头,月不由在他耳边说悄悄话:"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晚上去看。" 就这个?莫世遗直起腰:"这南瓜又是怎麽回事?别跟我说你要做菜。" "哎呀,你别总在意这南瓜,我不小心买的。"摆摆手,月不由还是那副正经的模样,说:"我在京城发现了疑似苗人的人。" "苗人?!"莫世遗立刻谨慎了起来,"在哪里?" "当然是在城里啊。所以我才说晚上去看。"月不由转转手里的南瓜,叹息:"本来想买点肉饼什麽的跟你一起吃咧,结果买成了南瓜。" "跟你一起吃咧"……莫世遗的心窝猛地一颤,月不由没发现他的异样,眼珠子转转,仰起头来说:"哎,咱们把这南瓜拿到成棣那儿让他找人给咱们做了吧。这不吃了多浪费。" 莫世遗抱过南瓜:"太子突然多了一个南瓜,他要怎麽解释。" 月不由当即垮了脸:"是啊。唉,真是麻烦。那怎麽办,总不能丢了吧。花了我好几个铜钱呢。" "你不是把身上的钱都给我了?"莫世遗的口吻带著点不悦。 月不由嘿嘿笑笑,说:"哎呀,那麽计较干嘛,不过是几枚铜钱嘛。"敲敲南瓜,他又道:"你说怎麽办?" 对方都说不要计较了,莫世遗也就不计较了。想了想,他道:"晚上进城後你出面去找家客栈订一间房,然後让老板把这个南瓜做了南瓜鹿肉煲。" "南瓜鹿肉煲?"月不由咽了咽口水,"京城有这道菜?" "世召说京城最有名的一道菜就是南瓜鹿肉煲。" 月不由一听立马决定了:"好!就吃那个。我还没吃过呢。你也没吧。" "没有。" "哈哈,那咱们一起吃!" "好。" 莫世遗的眼中不再如过去的那般淡如死水,月不由瞧见了,心里更高兴了。本来他还气闷白白买了个南瓜呢,现在他只觉得自己买少了。如果莫世遗能笑出来,那脸色会变得正常起来吧。 "唉,这天怎麽黑得这麽慢啊,我都等不及了。" "太阳一落山天就黑得快了。" 拉著月不由的胳膊,让他跟自己一起坐下,莫世遗的心里很平静,很平静,带著点愉悦的平静。 一手杵著下巴,月不由道:"咱们在京城住几天吧,吃吃玩玩再走。" 莫世遗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不过月不由替他回答了:"我会易容,我给你易了容你就不用戴面具了,他们也就不知道你在京城。" 莫世遗的身子微震,易容?月不由又戳戳他:"而且咱们还有事得办呢,也不能马上走。你总戴个面具白天就不能出门,多麻烦。" 见莫世遗还是不松口,月不由烦了:"你理他们那麽多作甚!你是莫世遗,是天下第一高手!虽然以後会被我抢了,但你现在是第一,他们就算知道你在京城又能拿你怎麽办?惹火了老子,老子把他们都杀了!"他已经想杀了。 "你这麽自信能抢走?"莫世遗抬起了手,月不由立刻闭了嘴。手扣上面具,片刻後,莫世遗在月不由的摒息凝神中摘下了面具,然後扭头看向他。月不由的嘴角上扬、上扬、再上扬,最後露出他那口不爱乾净还挺白的牙齿,一把搂住了莫世遗的肩膀。 "呵呵呵,这样才对嘛。" 深吸了口气,莫世遗仰头,风,吹在了脸上,感觉,有点奇怪。 "莫世遗。" 莫世遗看向还在笑的人,他抿了抿嘴。眼前,是一张很认真的脸,很认真,很,好看的脸。 "想不想到皇宫的御膳房去瞧瞧?" 莫世遗看著对方那种无比认真的脸,没有回答。 月不由又道:"都说御膳房里有天下最美味的东西,我想吃。" 莫世遗还是不答,月不由就那麽一直看著他。好半晌後,莫世遗戴回面具,说了一个字:"好。" "呵呵。" ※ 天终於黑了,肚子饿了的两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莫世遗没忘了抱上月不由的那个南瓜。月不由也不打算放莫世遗孤零零地一人去爬墙,他是讲义气的人,要爬一起爬。两人没有出树林,莫世遗来过几次京城,知道哪一处墙最好爬。很容易的,莫世遗就带著月不由进了城。 扭头看看城墙,月不由小声问:"这刺客要进来不也很容易?" "那里看守的人是王家的,成棣该是做了安排,不然你我不可能轻易避开守卫。" "原来如此。" 找了条小巷子躲起来,莫世遗让月不由去找客栈。月不由抱著南瓜走了,他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看著他。 很快就找到了客栈,月不由把南瓜交给老板,嚷嚷著要吃南瓜鹿肉煲,没想到还真有,他乐坏了。到订好的屋里瞧了瞧,月不由就匆匆离开了。等他再返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坛好酒。让老板把饭菜送到房里,月不由哼著不成调的小曲上楼,进屋。 屋内已经有人先到了,月不由把酒往桌上一放,笑著说:"今晚不醉不归。" 取了面具的莫世遗淡淡地说:"你不是说晚上要出去吗?而且我们还要去见成棣。" "哎呀,我差点忘了。"拍拍脑门,月不由也不恼,转而道:"那就小喝一点,等回来了再喝。" 没说好不好,莫世遗递给月不由一块他刚刚拧好的帕子。月不由笑呵呵地擦了脸,还很勤快地洗了洗他那双早就脏了的爪子。 南瓜鹿肉煲很香,香得出乎月不由的预料。和莫世遗躲在屋里,没有戴面具的莫世遗令月不由的心情出奇的好。两人一边吃著鹿肉、嚼著南瓜,一边喝著小酒。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吃饱喝足了,月不由习惯性地抬手擦嘴,一人极快地抓住他的手腕,递上一块手帕。月不由拿过来擦擦嘴,好奇地看看手里的帕子,问:"你身上究竟带了多少块?怎麽每回都是乾净的?" "洗了自然就乾净了。" "哦。"从来不会洗任何东西的月不由把手帕还回去,好心的提醒:"你可别叫我洗啊,我这辈子唯一会洗的就是我自己。" 把手帕收起来,莫世遗很冷静地说:"你只要时刻记得把你自己洗乾净就行了,其他的,我不要求。" "这已经很为难我了好不好。"从来没这麽乾净过的月不由看看自己的爪子,"老子以前最多三个月洗一回,现在天天都得洗,真是麻烦。" 拉下月不由的手,莫世遗道:"这样乾乾净净的别人看著才赏心悦目。" 月不由给了他个白眼:"我为何要让'别人'对我赏心悦目?我自己看著悦目不就行了?" 莫世遗直接道:"在你面前,我会取下面具,那我面前,你是否也该让我看到你的脸?" "……"月不由愣了,真的愣了。等他琢磨出莫世遗的话是什麽意思後,他一巴掌拍在莫世遗的肩膀上,哈哈大笑:"好,好,没问题!不就是洗脸嘛,谁怕谁。我洗,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天天都洗。好兄弟,够义气!"月不由是真的很高兴。莫世遗不仅不像那些人一样嫌他,反而还愿意在他的面前拿掉从不取下的面具,单就这份义气,莫世遗就够格当他的兄弟! 莫世遗不会笑的脸仍是毫无表情,不过他的眼神告诉了月不由他同样也很高兴。月不由立马给两人各倒了一碗酒,举起来,豪言道:"来,乾了,从此以後你我就是兄弟!你的事就是我月不由的事。" 莫世遗站起来,举起碗。 "碰。" 乾了。 打个酒嗝,心情好得不得了的月不由从怀里摸出两块黑布,交给莫世遗一块:"走吧。" 没有问去哪,莫世遗像月不由那样用黑布遮住半张脸,两人吹灭了烛火,从窗户跳了出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跟在月不由的身後,对风直接吹在脸上的感觉仍不习惯的莫世遗心里却是万分的……说不清楚。他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麽感觉。看著月不由的背影,莫世遗告诉自己,一定要留住这个人,没有理由的,留住他。 (28鲜币)画堂春:第二十四章 京城的最西边是普通老百姓居住的地方。这里的宅子小,又多,人也杂。月不由带著莫世遗藉著夜色无声地越过一个个房顶,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穷人家舍不得用油灯,大部分人家天一黑就早早地上床睡觉了,只有精力旺盛的小孩子还藉著那一点微弱的月光在自家院子里或巷子里玩耍。 也亏得月不由的记性好,竟然还没迷了路。拐了快有九九八十一弯了,月不由停了下来,在一户人家的屋顶上趴下,紧接著,莫世遗趴在了他的身边。月不由指指前面的一处小院子,低声说:"送成棣回宫的时候,我看到有一个人也盯著他。那眼神不像是普通的老百姓看官家的眼神,你说有没有问题?" "有。" "那人当时在买菜,我便过去也假装买菜,偷偷跟上了他。南瓜就是这麽来的。" "嗯。" "那人就进了前面的那个院子,当时院子里还有个女人,我听到他们说话的口音像苗疆那边的。" 莫世遗谨慎了起来,问:"除了那一男一女,可还有别人?" "我就看到那俩人。天亮著,我怕打草惊蛇,就走了。"月不由在莫世遗耳边小声问:"要不要进去看看?刺杀成棣的可是苗人呢。" 莫世遗点点头:"去看看。" "走!" 月不由脚踩房檐,一个跃起翻身,落在了小院子里,莫世遗紧随其後。两人在院子里先仔细听了听,莫世遗小心地走到一间屋前,去掀帘子。刚要动作,他的手被月不由用力按住了。 一把将莫世遗拽了回来,月不由垫起脚尖对莫世遗道:"那帘子上有猫腻。" 猫腻?莫世遗马上看去,却没看出什麽。月不由扯扯莫世遗,指指他们刚才趴著的那个屋顶,莫世遗点点头,两人退了回去。 莫世遗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但江湖经验却远不及月不由。回到刚才的那个地方,月不由小声说:"那帘子上有一个五毒图腾,若冒然掀开帘子,轻则中蛊,重则丧命。"他很气恼,"我粗心了,刚才没看清,差点害了你。" "我不怕蛊。"莫世遗立刻安慰。 瞪著那个院子,月不由的腮帮子鼓了又鼓,然後说:"你在这里等著,我去。" "不行。"抓住月不由,莫世遗坚决不同意,"我去。我不怕蛊。" "你体内有蛊不代表你就不怕蛊。"拉开莫世遗的手,月不由道:"我以前在苗疆混迹过多年,对这种东西不能说十分的了解,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我去。放心吧。" "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莫世遗又抓住月不由的手,用力。 看看自己被人抓住的手,月不由的心里怪怪的。活了快五十年,除了早死的娘外还没人这麽担心过他。看了好半晌,月不由抬起头,对莫世遗大大地一笑,只不过他的脸被蒙住了,只能看到他的双眼弯成了月牙。 "好兄弟,够义气。" 想了想,月不由道:"那咱们先回去吧,得准备点东西。起码咱们能肯定这里住的是苗人,哪怕不是苗人也一定跟那边有关。" 莫世遗点点头,慢慢松开月不由的手。 "走吧,去找成棣。" "好。" 记下那个院子的位置,莫世遗跟著月不由又悄悄离开了。刚刚是月不由带路,这回换成了莫世遗带路。相比西城的贫穷,北城的宅子就是又大又华丽了。成棣所居的东宫太子府与皇宫仅有一墙之隔,从东宫可以不出府直接进入皇宫。这也是太子身份的象徵,象徵太子距离皇权只有一步之遥。 月不由很想参观参观皇宫,尤其是皇宫的御膳房。不过今晚肯定是没时间了。很有兴致地跟著莫世遗进了东宫,月不由在心里感慨,不愧是太子住的地方,比他住的山洞豪华多了。 轻易地避开太子府里的侍卫,莫世遗推开一扇窗,带著月不由闪了进去。自觉地关上窗户,月不由刚转身,就听到一人说:"你们怎麽这麽晚才过来。" "哇!"低喊一声,月不由直接跳转过身,还没看清说话的人是谁,他就拉下面具不满地说:"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有人比他还不满:"你不是自诩天下第二麽,还听不到本宫在这里?"一人从榻上站起来,头发披散,只穿了身里衣,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下了。再说,我哪知道这间屋直接就是你住的地方。"月不由走到茶几前提起茶壶。茶壶里有水,口渴的他对著嘴就灌了起来。 成棣又问另一个人:"怎麽这麽晚才过来?"他这才看清楚对方没有戴面具,他的双眼闪了闪,却没有说什麽。 莫世遗解释道:"白日送你进宫之後不由发现了一个可疑之人,我们刚从那边过来。" "不由?"成棣挑眉,"不过一天没见,你俩的关系进展的很快啊。" 莫世遗不吭声了,同样第一次听到莫世遗喊他"不由"的人也愣住了。他放下茶壶走到莫世遗跟前,不确定地问:"你刚才叫我啥?" "不由。怎麽,不行?"莫世遗问的很平淡,好像这种事不需要经过谁同意一样。 月不由挠挠有点痒的头皮:"没有不行。不过除了我娘之外没人这麽喊过我。他们都直接喊我月不由,要不就是姓月的!"後面还加重了语气,可想而知喊他的人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莫世遗淡淡地说:"你说你我是好兄弟,既然是好兄弟,那我喊你不由又有何妨。" 月不由的脸立马笑开,之前都是他自己在说,现在莫世遗也同意他们是好兄弟了,月不由还管什麽由不由,立刻说:"不妨不妨,好兄弟嘛,你想怎麽喊我都成,喊我姓月的都成。哈哈哈,我也有好兄弟了。" 从来没有过"好兄弟"的月不由很高兴,很高兴,从未感受过的高兴。 "哟,那本宫是不是该说声恭喜啊?"成棣的话怎麽听怎麽带了点不悦。在今天之前,他们三人还说说笑笑的呢,现在他却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月不由大不敬地走到太子身边,在太子的榻上坐下,还脱了鞋,盘起腿,并拍拍身边让站著的莫世遗也来坐。 无声地叹息一声,莫世遗走过去在成棣的另一侧坐下,并摘下蒙面。这一路上,他与成棣的关系也和以前不同了。 成棣也坐下,带著点气闷。两兄弟坐在一起,心境和前一天完全不同。此刻,成棣没来由的烦,什麽都烦。月不由瞅瞅他,再一次问:"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 连白眼都懒得给他,成棣吐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後问:"你们刚才说发现了可疑之人,是怎麽回事?" 莫世遗回道:"不由送你的时候发现有人在盯著你,他跟踪那人,听到那人的口音带著苗疆那边的口音。" "苗疆?!"成棣大惊。 莫世遗点点头,接著说:"不由跟著那人去了他的住处,我们之所以来迟了就是到那边去了。不过那人的住处有蹊跷,我们打算明晚再去。" "什麽蹊跷?" "不由说他们的门口有五毒图腾,冒然闯进去会中毒或丧命。" 成棣一听就沉下了脸:"什麽人家会摆这种东西?" "所以才要去看看。"回答的人是月不由。 他看了看成棣的脸色,问:"你有没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如果对方真的是冲著你而来,你可要小心对付。" 成棣捂住胸口,过了会儿,他道:"也不知是不是心病,反正一回来心口就不舒服。之前去江南也是因为病了大半年,想换个地方散散心,透透气。" "你呢,有没有不舒服?"月不由问莫世遗。这兄弟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莫世遗摇摇头:"没有特别的感觉。我没事。" 月不由摸摸下巴,想了想,他对成棣说:"除了那些特别歹毒的,例如你这种的,普通的蛊毒都怕雄黄。从现在起,你随身带著雄黄,床头也摆上。" 成棣立刻点头,这种事他很信任月不由。莫世遗道:"我们会在京城逗留几日,帮你查查可疑之人,你自己也要当心。" "本宫会的。" 有人不乐意了:"什麽本宫不本宫的,是兄弟就好好说话。" 成棣瞪了那家伙一眼:"难道我登基之後在你面前也得是'我我我'的?" "那等你登基之後再说。"月不由完全无视成棣的尊贵身份,拍拍他:"转过来,我要在你身上做点手脚。" "做什麽?"问归问,成棣还是转过了身。 "莫世遗,给我拿一个茶杯,倒半杯水。"指示莫世遗去干活,月不由卷起袖子,抽出自己腰间的剑,并说:"把上衣脱了。" "你要干嘛。"成棣解开腰带,去拿茶杯的莫世遗瞬间扭头。 "以防万一呗。说了你也不懂,听我的就是。"不好解释,月不由也懒得解释了。太子已经睡下,屋内自然不能点烛火。好在月不由也看得清楚。 莫世遗拿来了水,月不由一剑划破自己的手指,在成棣和莫世遗的拧眉中,他把血抹在了成棣的眉心,嘴里念念有词。随後,他又把血水抹在成棣的脖子、胸口、腹部。最後,他把滴血的手指按在成棣胸口的那块凸起上。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那块凸起居然蠕动了起来,莫世遗一手捂上自己的胸口,只觉得气闷。 但不管是莫世遗还是成棣都没有问月不由在做什麽,两人紧紧闭著嘴看著他。蠕动的东西把月不由流出的血全部吸了进去。过了好半天,月不由拿过莫世遗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紧接著噗的一声,全部喷到了成棣的胸口。 擦擦嘴,月不由喘了口气:"成了。" "你在做什麽?"成棣摸出条帕子,一身的水,也不知能不能擦。 "擦吧,好了。"月不由解释道:"这是我以前从苗疆的一位蛊毒师那边偷学来的,是用来破蛊的。如果有人想用蛊害你,你是防不胜防。你体内有强蛊,这个法子就是一旦有别的恶蛊伤害你,你体内的这只强蛊就会把恶蛊吃掉,让你免於被蛊毒所伤。明白不?" 成棣怔怔地看著月不由过嫩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了。莫世遗则马上问:"会不会对你有损伤?" "不会,就是放点血,我才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呢。"月不由含住指头止血。 成棣声音略哑地问:"你要与本宫做什麽买卖?嗯?" "一百两银子。"月不由含著指头咕哝,伸手。 "能救本宫是你的荣幸,还敢跟本宫谈买卖。"成棣一巴掌抽在月不由的手上,笑了。 "太子还这麽小气。"不满地收回手,月不由站了起来:"你歇著吧,我们也要回去歇著了。记得去弄雄黄。" "不会忘了的。"成棣很不想他们走,但不行。 和莫世遗走到床边,月不由又回头:"我说,你这里的守卫也不怎麽地嘛,我们说进来就进来了,你要小心啊。" 成棣气急:"那是我让他们撤下了,不然你们怎麽进来。" "哦。那还是要小心点。"好心地提醒,月不由去开窗。手碰到窗户,他又扭头:"难得来京城一趟,我想去拜访拜访你那些兄弟,给我弄张地图,我明晚来拿。" 成棣的笑容里是感激:"好。快回去歇著吧。" "那我们走啦。"月不由打开窗。莫世遗对成棣点点头,和月不由一起离开了。成棣看著两人消失,慢慢关上窗,心里,沉沉的。不是痛苦的沉重,而是……又笑了笑,成棣带著淡淡的血腥味爬上了床,今晚,他不知道能不能睡著。 两人路上未作停歇直接回了客栈。一进屋,月不由就点上了油灯。一晚上都是黑灯瞎火的,眼睛不舒服。终於看到亮光了,月不由舒服地往床上一栽,困了。一人抓起他的手,看他受伤的指头。 任对方看著,月不由发出感慨:"你和成棣,真的是谁也不比谁幸福啊。如果我是你们,要么我杀了所有人远走高飞,要么我自杀。反正我是绝对活不下去。" 月不由手指上的刀口挺深,还在冒血。莫世遗撕下里衣的一角给月不由包扎了,然後在他身边躺下。 月不由看看自己的手指,扭头看向身边的人:"谢啦。你是除了我娘之外第一个给我包扎伤口的人。" "你娘呢?"莫世遗也看著月不由。 月不由叹了口气:"死了,早死了。我小时候身子不好,没少让她操心。我爹因为我身子不好对我娘也不好,她早早的死了也算是解脱。" "你爹呢?"莫世遗帮月不由解下他脖子上挂著的蒙面。 月不由撇撇嘴:"谁知道。我离开家之後就再也没回去过了,也不想关心他的死活。也许死了,也许还活著吧,反正我是见不到了。" 看著那张平静的、没有半点伤感的脸,莫世遗刚刚生出的那点伤感没有了。月不由不是那种需要人可怜的人,也不喜欢。 "你平时就住在山里?"莫世遗从成棣那边听来了不少月不由的事,而他想知道更多。 从来没有这麽跟一个人如此正常、平静的聊天、聊自己,月不由突然不困了。他侧过身很有兴致地说:"我练功的时候都在山里。那里清静,别人也找不到我。" "找你的人很多?"该是"抓"吧。 月不由摆摆手:"那是他们太小气。不就是我打赢了他们嘛。再说了,武功就是让人学的,我肯学他们的武功说明他们的武功不错,值得我去学,他们该高兴才对。可那些人就是小肚鸡肠,小家子气,藏著掖著的。说什麽'非本门之人不可传授',明明就是怕别人学了比他们厉害。哼,他们不让我学,我偏学。" "有人抓到过你吗?"莫世遗不在乎月不由偷不偷学武功,只在乎这个。 月不由马上自得地说:"当然没有。我的轻功绝对是天下第一,能追到我的人恐怕还没投胎呢。" 这点莫世遗承认,心里也松了口气。 莫世遗的眼中没有半点的鄙夷,月不由很高兴。他不希望莫世遗讨厌他,说不上来为什麽,反正就是不希望。 "莫世遗,你肯让我学你的剑法吗?" "随便你。" "真的?!" 月不由坐了起来。莫世遗淡淡地说:"你想学便学。我可以教你。" "哈哈,不愧是我月不由看上的人。"某人丝毫没有发觉自己话中的歧义,高兴地拍拍莫世遗的肩膀,笑著说:"还有半坛子酒呢,乾了去!" 莫世遗舍命陪君子,下了床。 两人乾了那半坛酒,微醺的月不由第一次主动地洗了脸脚,漱了口。躺在床上,月不由紧紧挨著莫世遗,说:"我现在不学,等我打赢了你再学。" "为何要等到打赢了我?"放下床帐的床上,莫世遗任月不由紧紧挨著他。 快睡著的月不由闭著眼睛咕哝道:"打赢了你,活著也就没什麽意思了。不跟你学武的话,那我不是又得跳崖了?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吧。" "'又'跳崖?"莫世遗的眼睛瞬间睁大,心,剧跳。 "我睡了……"不知是不想回答,还是真的困了。月不由不说话了,呼吸很快平稳。看著月不由的睡颜,莫世遗却是毫无睡意,心下只有震惊。 为何是"又跳崖"? 抬起一只手,隔空摸上月不由的脸,莫世遗怎麽都不相信这张脸近五十了。想到月不由说他会易容,莫世遗的手穿过空间,摸在了月不由的脸上。手掌碰到的那一霎那,莫世遗忘了呼吸,只有心脏在超出以往速度的剧烈狂跳,他是,怎麽了? 这张据成棣说神似"自己"的脸,不像是易容的。这人,也不会顶著一张易容的脸来骗他。这人最多就是几个月不洗脸,把自己弄成一个叫花子。 脑袋有点晕,不知是为何。在月不由的脸上摸了好半天,莫世遗才收回手。明明是要看月不由有没有易容,可收回手他才惊觉自己刚才好像并没有在找易容的痕迹,他……看看自己的手,莫世遗困惑了。 月不由,月不由……一个乾乾脆脆又充满了谜团的人。在他近三十三年的生命中,他的心境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发生了变化,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变化。他想"抓住"月不由,说不清原有的想。 而成棣……是否也跟他一样,想"抓住"月不由呢? 这一晚,莫世遗,失眠了。 (28鲜币)画堂春: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心情极好的月不由吃完早饭就让小二烧水,他要洗澡。如果成棣在的话,一定会把嘴里的茶水或食物喷出来。月不由会主动要求洗澡?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吧。不过可惜的是成棣不在,他看不到这一"盛况"了。 相比成棣会有的震惊,莫世遗则显得很平静,或许还有点高兴。他不是没看到月不由时不时会抓抓头皮。但他看得出月不由对洗澡的厌恶,所以他一直忍著没提。 客栈里有专门供客人洗澡的浴堂,小二在楼下喊水烧好了,月不由戳戳莫世遗:"要不要一起洗?" 莫世遗的双眼猛地睁大,月不由笑呵呵地说:"我还没跟兄弟一起洗过呢。" 看著月不由脸上带著期待的笑,莫世遗不知为何竟有些心酸,这人,其实一直都是孤单单一个人吧。不再多想,莫世遗直接拿过自己的布巾。 "走吧。" 月不由高兴极了,扯过自己不怎麽乾净的布巾跟著莫世遗兴冲冲地出了门,第一次跟兄弟一起洗,他很激动。 一进了浴堂,月不由就把门关上了,然後三下五除二快速脱掉自己的衣裳,光著屁股进了浴池。莫世遗看了几眼月不由和他的容貌相当的年轻身体,缓缓取下面具,脱衣裳。 在可供四个人一起洗浴的浴池里游了两圈,月不由嘴里直嚷著:"哇啊哇啊,烫烫烫,嘶……莫世遗,你慢点下来,水挺烫的。" "好。" 莫世遗也脱光了,他在浴池边坐下,先把腿伸进水里,然後慢慢下水。温凉的身体碰到热水,莫世遗也忍不住嘶了两声。 月不由的双眼一直很羡慕地在莫世遗健壮的身体上瞟来瞟去,莫世遗没有避开,任他看。有些时候月不由的表现就像个孩子,没有任何的邪念,所以莫世遗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莫世遗,你几岁开始练武的?" 游到莫世遗身边躺下,月不由问。 莫世遗也躺下,回道:"懂事起我就跟著我爹练拳脚了,若要说正式的练武,该是五岁吧,不是很记得清了。" "难怪你比我厉害。我十三岁才开始学扎马步的。"月不由潜入水中,弄湿自己的头发,然後再出来。 莫世遗看著他说:"其实是你比我厉害。你十三岁开始学扎马步就能有这样的武学造诣,令人敬佩。" "嘿嘿。"这一点月不由从不否认,他骄傲地说:"他们都说我不能练武,哼,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偏要练给他们看!" 我命有我不由天……莫世遗问:"你的名字可是取自此意?" 月不由点点头:"我小时候叫月超凡,後来我给自己改名叫月不由。我的命,别人说的都不算,只有我自己说的才算。"说罢,他又一次不满地说:"所以我看著你们兄弟俩才著急。管那麽多作甚,自己活得自在才是真的。" 莫世遗没说什麽,身边的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那麽的年轻,和这人在一起,他总是会觉得自己的心是那麽苍老、沧桑。 月不由也不说话了,莫世遗的脸上毫无表情,可那双眼里的情绪看得他很不舒服。他抬手就捂住了莫世遗的眼睛。 "你的面具戴了太久,脸皮都不会动了。以後你得学著笑,学著哭,就跟我一样。当然,我不会哭,但起码得学会笑吧。" 任月不由捂著,莫世遗问:"你真的,快五十了?" "……"月不由的嘴唇动了动,这要他怎麽回答? "如果有难处就算了。"莫世遗并不强求,谁都有自己不愿意说的事。 另一手习惯性地挠挠头皮,月不由纠结地说:"哎呀,其实我不是不愿告诉你,而是……啧,我是怕说了你接受不了。" "你的事,我都能接受。"这样的话就这麽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月不由的嘴咧开了,他放下手:"你笑笑我就告诉你。" 莫世遗拧拧眉:"我,不会。" "那还不简单。"月不由两手轻轻捏住莫世遗的脸颊,往上提,"这不就笑了?" "那你能说了吗?"他的脸,早已忘了笑。但此刻,他的心里,是笑著的。 放开莫世遗,月不由不笑了。 "你真能接受?" "能。" 又挠挠脑袋,月不由咧咧嘴:"那好。等咱俩洗完了回屋里说。" "好。" 月不由有兄弟,但也仅是血缘上的兄弟。可以说,他没有朋友、没有兄弟、也没有亲人。他是武痴,是疯子,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神。对此,月不由从不在乎,别人不喜欢他,他还不喜欢那些人呢。可是,有时候,他也想要一个兄弟,一个朋友,一个可以和他说说话,聊聊天,一个不讨厌他的朋友或兄弟。 所以,当他终於找到了(遇到了)这麽一个人之後,他就特别高兴,特别高兴,高兴得很庆幸自己跳了崖。 浴池边上,就听月不由的嘴巴不停。说他怎麽打败那些高手,说他怎麽被人追,说他怎麽教训胆敢打劫他的人。不是他话多,而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缓解一些些自己的无措。对,无措。这种从来不会出现在月不由身上的情绪,在今天、这一刻,出现了。为啥?因为有一个人正在给他搓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莫世遗。 在月不由的记忆里,只有在他小时候他娘给他搓过背。那还是十分遥远的记忆了。此刻,在这间并不算大的浴堂里,有一个人主动给他擦背,擦得很认真,很仔细。想他送成棣回来的路上,成棣只会嫌他脏,可这个人会给他擦背。这就是太子和庶民的差别啊。 "莫世遗,等会儿我也给你搓。" "好。" 面前的人比他想像中的精瘦了许多,身体也不像成年的男子会有的成熟。套句成棣说过的话——毛都还没长齐呢。莫世遗几乎可以肯定月不由并不像他说的快五十岁了。给这人把脖子和後背,还有胳膊都搓乾净了。莫世遗从池子里舀起水,冲掉月不由身上的污物。 "你坐下,我给你搓。" 冲乾净了,月不由拿过莫世遗的布巾。莫世遗背对著月不由坐下,心里同样不平静。自从他离开莫家之後,就再也没有和别人一起洗过澡了,更别说让别人给他擦背。 月不由很过分地摸了摸莫世遗宽厚的脊背,羡慕地说:"再过几年,我也会跟你一样壮了。" 心在月不由摸他时漏跳了几拍,莫世遗暗暗深吸了几口气,看了眼自己的腿间,奇怪…… 学著莫世遗刚才给他搓背的动作,月不由也很认真地给莫世遗搓了起来,小声说:"难怪成棣会嫉妒你了。和你相比,他真是瘦得没法看。" 腿间怪异的感觉瞬间消失,莫世遗的双眼暗沉:"你看过成棣的身子?" "看过啊。他洗澡都在房里洗,我当然能看到了。"给莫世遗搓耳根,月不由嘲笑道:"他又瘦又白,骨头都一根根的,那小腿跟你的胳膊差不多粗。你说别人不杀他杀谁?要我看,他就是太养尊处优所以身子才这麽差。" 这人也看过成棣的身子啊……而成棣,竟然也不避讳……莫世遗有点胸闷,不同於以往成棣生病时对他造成的胸闷。 莫世遗不说话,月不由也不说了,专心给莫世遗搓背。他的气息喷在莫世遗的後背上,对方的眼神闪了又闪,透著些许的疑惑。 "哗" 洒在背上的热水唤回了莫世遗的思绪,接著他就听身後的人说:"好了。你摸摸,乾净没有。" "乾净了。"没有摸,莫世遗转过身。月不由把洗乾净的布巾交给他,眼睛盯上了他的胸口。 "怎麽了。" "我再看看,上回屋里黑,没看清楚。" 看了好半天,月不由这才回到浴池,在心里决定了一件事。 两人都用了比平时久了许多的时间洗完了澡。回到屋内,莫世遗倒了两杯茶,在桌旁坐下,并指指另一张椅子。月不由笑著走过去坐下。大口喝了两杯茶,他抹抹嘴。 "我说了你可别怕啊。" "不会。" "那我说了哦。" "说吧。" "嗯嗯。"清清嗓子,月不由开口:"其实我真的没骗你。我今年确实不是四十八,就是四十九。只不过是两辈子加起来的年纪。" 莫世遗的眼睛瞬间瞪大。 ※ 天黑了,还是昨晚的那个时间,两道黑影从客栈的窗户跳了出来,直奔西边的那处有猫腻的院子。莫世遗记下了那院子的位置,两人比昨晚还要快地抵达了那处院子。仍是趴在那个屋顶,月不由盯著那方小院子低声对身边的人说:"屋里有人。" "嗯。"和昨晚不同,屋内此时点著油灯,窗户上映出了三个人的身影。 "过去听听。"月不由先下去了。莫世遗紧随其後。 两人如鸟儿般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子里。月不由从衣襟内摸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在身周晃了晃,又在莫世遗身周晃了晃,然後朝莫世遗点点头。他猫低身子悄悄潜到窗户根。莫世遗在他身後蹲下,月不由一手举著瓶子,对著门的方向。 屋内有说话声,很低。如果是别人肯定听不到在说什麽。但莫世遗和月不由可称得上是当今天下武功最高的两个人了,他们自然能听到里面的人在说什麽。 "还没有查到那个劫匪的身份?" "没有。江湖上根本没有一个叫'小二'的人。" "也许是我们的消息来源不准确。毕竟中原的人对我们有所忌惮,他们很可能没说实话。" "对,很可能。而且我怀疑这个'小二'还在太子身边,并且是个厉害家伙。太子刚一回来我们的咒坛就被破了,肯定是这个'小二'做的。太子没这个能耐。" 月不由的眼神变了,莫世遗的眼神也变了。 "那怎麽办?找不出这个'小二',我们先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太子很有心计,又狡猾,而且疑心病又重,恐怕就是对皇后他都不会说实话。" "那我们岂不是找不出这个'小二'了?" "所以我才让你们过来,咱们一起合计合计。不除掉这个'小二',我们就动不了太子。太子回京,我们直接下手就更难了。而且太子'病死'远比被人杀死来得好。" 听著屋内的人怎麽商量除掉太子,月不由和莫世遗几乎可以肯定太子遇刺一事就和这些人有关。可是太子怎麽会惹到苗人的?苗疆距离中原十万八千里远,太子又极少出门,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江南那一带,这些人又为何对他恨之入骨呢? 莫世遗和月不由都没有动,一直等到屋内的人暂时商量完了。月不由扭头朝莫世遗指指後方,莫世遗点点头,两人悄悄离开。 返回屋顶,月不由这才出声:"怎麽说?冲进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莫世遗想了想道:"先不要惊动他们。我们去找成棣,听听他的意思。" "好。"这种勾心斗角的事他们两人都不擅长,不如去找擅长的人。 两人立刻往东宫而去。 知道今晚莫世遗和月不由会晚点过来,成棣也不著急。出席了父皇为他准备的压惊宴後,成棣又跟父皇谈了会儿此次去江南的事情这才返回了东宫。一回来,成棣就让太子妃和侧妃带著孩子去休息,他独自回了太子寝宫,屏退侍从。吹熄烛火,等著两人的到来。 窗户开了,又迅速被关上。躺在榻上假寐的成棣马上坐了起来,直接问:"事情查得怎麽样?" 这回月不由没被吓到,他也直接回道:"有人要杀你。" 成棣立刻冷了脸:"是谁!" "是苗人,但具体是为何还不清楚。"莫世遗和月不由走到成棣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下。月不由先问:"你跟人说救了你的人叫'小二'?" "是。你怎麽知道的?"成棣暗惊。 "你跟谁说过?"莫世遗问。 听出这件事很严重,成棣立马回想,然後道:"昨天回宫後我当著父皇的面说的。在场的有母后、有成谦,还有两位父皇的贴身奴才。" 月不由一脸的严肃:"你昨天说的,今天宫外的人就知道这个'小二'了。他们说你昨天一回来,他们的咒坛就被破了。你知道什麽是咒坛吗?" 成棣摇摇头,肯定不是什麽好东西。 月不由拧著眉说:"咒坛是害人的东西。就好比巫师的祭坛。"说完,他摸摸下巴,自言自语:"看来,我昨晚给你做的破咒术起了作用。果真有人在你的身上下蛊害你。你之前说你病了大半年,看来应该和此事有关。" "成棣,我们没有打草惊蛇,想过来先听听你的意思。不由说要给你下蛊要么得有你的贴身之物,要么得在你身边放蛊。不管是哪种,都必须有你身边的人来配合。而且能知道你回京的时间和路线,也不是几个苗人就能做到的。" 成棣的脸色只能用阴冷来形容。他冷冷地哼了声,说:"看来想要本宫命的人这次是下了血本。不知他找这些苗人花了多少银子。" 月不由一巴掌拍在成棣的肩上,说:"你要想放长线钓大鱼,我们就不惊动那几个苗人。如果你想泄愤,我们一会儿就去把那些人杀了。不找到要害你的人,我和莫世遗就不走。" 这话令成棣很是感动,脸色也没那麽可怕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图交给莫世遗,说:"这是成安、成聪和成谦府上的地形。先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看看是谁想要我的命。" "我破了他们的咒坛,他们起码一年之内无法再用蛊来害你,你也不要太害怕。你只要记著,贴身的衣物穿之前用雄黄熏熏。" "好。" 月不由站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去你那几位兄弟家转转,你歇著。有我们在,你大可放心。" 成棣站起来,对月不由笑笑:"我信你。" "那你歇著吧。" 朝莫世遗使个眼色,月不由走了。莫世遗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胸口又有点闷闷的了。 两人走到窗边,身後传来一人的声音:"世遗、不由,你们也要当心。" 月不由猛地扭头,大眼微亮:"你叫我啥?" 成棣哼了声:"怎麽,本宫不能喊你不由吗?" "呵呵,当然可以。" 打开窗,月不由心情极好地跳了出去,而莫世遗则是拧了眉心。两人走了,成棣关上窗,脸上只剩下冰寒。 出了东宫,月不由回头看了眼,对某人感慨道:"还好你是次子,虽然得一直戴著面具,但好过在这种地方憋屈地过活。"说罢,他戳戳某人,再次问:"等他等了基,你来投奔我呗。" "……"莫世遗看著月不由,不答话,心里在闷。 月不由不乐意了:"投奔我怎麽了?你就那麽不愿意?" "你……"莫世遗出声,"可有想过,投奔,成棣?" 月不由当即就摇头:"他?算了。他嘴巴那麽坏,我又不能揍他,还不活活气死我自己呀。再说了,你没听过'伴君如伴虎'麽,谁知道他当了皇上会不会还这麽好说话。还是咱俩作伴比较合适。" 心里立马不闷了。莫世遗道:"等成棣等了基,我就去投奔你。" 月不由的眼睛弯了:"你说的!出家人不打诳语!" 没有纠正他的错误,莫世遗郑重地点头:"我不打诳语。" "呵呵呵,莫世遗,怎麽办,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怦怦!正在屋檐上飞驰的莫世遗差点脚下不稳摔下去。 "怎麽办,莫世遗,我好欢喜啊,哈哈哈,我好欢喜啊,从来没有这麽欢喜过。"月不由压低声音直喊。他高兴地窜上附近的一棵树上,又跳到莫世遗的跟前,欢喜的行为都混乱了。他的欢喜感染了莫世遗。但莫世遗不会笑,只能那麽看著欢喜的月不由,让对方看出自己眼里同样的欢喜。 将近五十年都是孤单一人的月不由嚐到了有兄弟、有朋友的欢喜。这一刻,比武什麽的似乎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莫世遗会"投奔"他,莫世遗,愿意和他在一起。 "莫世遗。" "嗯?" "就算我打败你我也不会再跳崖了。" "嗯。" "下辈子我肯定碰不到你这样的人,所以我还是在这辈子多活几年吧。你可千万别比我早死啊。" "不会。" "呵呵呵,莫世遗,我已经等不及了。" "等不及什麽?" "等不及你来'投奔'我。" "……那,你就先'投奔'我吧。等我得了自由身,我便去'投奔'你。" "呵呵呵,行啊。" 两人在屋顶上急速地奔跑,留下一路的欢喜之声。 (21鲜币)画堂春:第二十六章 躲在一座假山後头,月不由瞅瞅四周,小声地对身後的人说:"你确定这里是皇子的家?怎麽连个人都没有?你瞧瞧成棣那边,明显比这边有人气多了。" 比月不由高了许多的莫世遗弯身,在月不由耳边说:"成安因为成棣失踪一事被皇上下旨软禁在府里,府里的人几乎都被赶了出去,所以才会如此萧条。" 莫世遗的气息喷在月不由的耳朵上,有点痒。不过他没有避开。他挺喜欢和莫世遗靠得这麽近的,尤其是莫世遗愿意"投奔"他之後,他更觉得他跟莫世遗之间亲近了不少,这种亲近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他都有点陶醉了。 搓搓发痒的耳垂,月不由问:"这麽说成棣失踪与这个二皇子有关?" "不知。皇家的事很复杂,我等普通百姓难以理解其中的牵连。"莫世遗没有退开,因为月不由没有躲避他的意思。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态,但他对两人此时的亲近也是很欢喜的,这种欢喜在刚才月不由说"喜欢他"之後就一直未曾消退。 "真是麻烦。"月不由稍稍扭头,脸几乎贴上了莫世遗的。他很欢喜地笑笑,好奇地问:"哎,莫世遗,你有没有羡慕过成棣可以当皇上?" 莫世遗马上说:"那是成棣的选择,不是我的。" "呵呵,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想的跟我一样。"仍是没有发现自己话中的语病,月不由到:"这样,我们再瞧瞧,若这里没什麽异常,我们就去那个五皇子府上。" 莫世遗也同样没有纠正月不由语病的意思,想了想,说:"先不去成谦府上。成聪失踪了大半年,他不在府中,我们正好可以入府一查究竟。" 月不由的眼里一亮,低声问:"你是说咱们闯空门?" "嗯。" "好,我喜欢。正好看看有没有银子什麽的。" 月不由手痒了。莫世遗点点头,此时面对月不由的这一癖好,他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好了。 两人又蹲守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成安府外有大批的官兵把手,成安就算真有什麽也不敢这个时候有所动作。两人如来时那样悄悄离开了。 未作停留,两人直奔四皇子成聪的府邸。四皇子受皇上冷落,府邸很偏,也不大,还没有东宫的三分之一大,府内也没什麽仆从。两人根据成棣提供的地形图很轻易地找到了成聪的卧房。在墙根外听听,屋内无人,两人撬开卧房的门,溜了进去。 找到油灯,莫世遗点燃。待眼睛适应了光亮後,他举起油灯四下看看,月不由已经翻找起银子了。 "不愧是不受宠的皇子,真是穷。"月不由很有经验地摇摇头,"比我去过的那些大富人家丫鬟住的地方还不如。" "你半夜摸到女人的房里?"莫世遗的声音有点冷。 没听出莫世遗不高兴的月不由想也不想地说:"我进去之後才知道是女人住的地方。我就赶紧出来了。咱爷们做贼也要盗亦有道啊。再穷也不能偷女人的东西吧。"莫世遗的眼神立刻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屋内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外实在算得上是寒碜。几乎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的月不由一手叉著腰,腮帮子鼓鼓的。真穷!好歹也是位皇子吧,卧房里居然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就算他把银子全部带走了,那一个铜板或一件能卖钱的饰品总有吧。眼珠子转了转,月不由仰起头,有些人喜欢把值钱的东西藏在房梁上。 "莫世遗!" 这不仰头不打紧,一仰头月不由的神色大变。低喊一声,他噌地窜到了房梁上,雄黄酒伴随著掌风而出。 莫世遗一步来到月不由的下方,有什麽东西掉了下来,他侧身闪开。啪嗒啪嗒两声,两条红色的东西掉在莫世遗的脚边。他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条被斩成两半的蜈蚣! 蜈蚣没有死,两半身体在地上痛苦的扭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蜈蚣体内流出的是黑乎乎的液体。月不由快速从房梁上跳下来,对准扭曲的蜈蚣把他随身带著的雄黄药酒又洒在蜈蚣的身体上。蜈蚣剧烈挣扎了片刻不动了,可不一会儿,蜈蚣的身体就消失在了雄黄酒里,还冒出了丝丝白烟。 捂住自己和莫世遗的鼻子,月不由推著莫世遗後退了两步。待那股白烟消散了,他才拿下手。 "能被我的掌风斩断,这是最低等的蛊。"月不由的脸色异常严肃,"是苗人的看家蛊,专门对付不懂蛊的中原人。" 莫世遗仰头看看房梁,问:"还会不会有其他的蛊?" 月不由蹙眉道:"看门蛊不会有了,其他的难说。如果要防著懂蛊的高手,他们不会用这种蛊来看门。嗯,看来他们很自信,认为不会有懂蛊的高人来这里搜查。"想了想,月不由看向莫世遗说:"这个二皇子失踪了大半年,要么就是已经被人所害,要么和苗人勾结的就是他。在屋里放看家蛊,那就是屋里一定有什麽需要看住的东西,我们仔细找找。" "好。" 月不由从瓶子里倒出一点雄黄药酒抹在莫世遗的耳朵後和脖子上。两人在屋里分头搜寻了起来。 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麽线索,月不由又仰头看看房梁,然後跳了上去。莫世遗在下面看著他,月不由在房梁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然後朝莫世遗招招手。莫世遗也跳了上去。 "有匕首没?" 莫世遗从脚踝处摸出一把匕首交给月不由。 月不由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房梁的一处,把瓶子里剩下的雄黄酒沿著那一处顺著倒了出来。异变发生,约有一寸长的房梁里发出了好似虫子在咬的可怖声音。月不由拉著莫世遗的手退到一旁,眼睛紧盯著那一处。莫世遗低头看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反手握紧。 虫咬声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後安静了下来。月不由放开莫世遗的手,示意他在原地站著,他上前蹲下,用匕首戳戳那块诡异的地方。木质的房梁很轻易地就被月不由戳开了,里面出现了许多虫子的尸体,月不由见怪不怪地把那些尸体拨开,然後他愣住了。 眨眨眼睛,月不由突然一声怪叫:"莫世遗!" 莫世遗赶忙上前,待他看清了房梁里有什麽之後,他也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发财了,咱们发财了……"月不由手上的动作加快,木屑、虫尸不停地往下掉。整整刨了三根房梁,月不由才停了下来。他转身一把抱住莫世遗,乐得开怀。 "哈哈哈,发财了,莫世遗,咱们发财了,哈哈哈……" "嘘……"捂住月不由的嘴,莫世遗一手搂住了月不由的腰。月不由的笑停止了,略显呆傻地看著低头看著他的人,心怎麽跳得有点快? 莫世遗没有拿开捂著月不由的手,就那麽低头看著仰头看著他的人,心,为何跳得这麽快? 两人就这麽傻傻地看著对方、抱著对方。似乎都能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两人的眼里是相同的疑惑。迟钝地收回自己主动抱住对方的手,月不由拉下莫世遗的手,放低声音:"莫世遗,咱们发财了。" 有点艰难地收回放在月不由腰上的手,莫世遗点点头:"我看到了。" 月不由的双眼变成了弯月,低声狂笑:"哈哈哈,还好我听你的先来这边,不然咱们就错过了这笔横财啊。" 莫世遗瞟一眼藏在房梁内的金银财宝,还算冷静地说:"成聪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皇子,他哪来的这麽多钱财?" "管他的,反正这些金银珠宝今天归你我所有了。"月不由说著开始脱衣服,要把宝贝统统拿走。 没有阻止月不由,莫世遗站在那里深思。不一会儿,他听到一人说:"你可别告诉成棣啊。这点宝贝刚刚够咱俩分,再多他一个就不够了。反正他是太子,不缺钱。" 莫世遗的眼里闪过一抹他说不清的情愫,反正是高兴的。没有批评月不由的财迷,莫世遗道:"这样也好。不管成聪是不是死了,我们都要逼出这一切的幕後指使。就让他们知道成聪屋里的财宝被人偷了。" "莫世遗,把你衣裳脱下来,我的不够装了。" 莫世遗立刻脱下递给月不由,并把他装得满满的一包财宝抱过来。 装了满满三包包(衣裳),月不由还把自己的里衣都脱了。总之,他是财迷的一颗珍珠都没给成聪留下。三根装满了金银珠宝的房梁只剩下了空洞洞的木头坑。回客栈的路上,月不由很纳闷地问:"那个成聪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怕房梁被这些钱财压垮了压死他?" 莫世遗回道:"也许是他失踪之後才放进去的。" "哦。"月不由点点头,也不无可能。 "莫世遗,明天咱们到京城最好的酒楼里去大吃一顿,我请客。我给你易容。" "好。" "呵呵,呵呵呵,发财喽,发财喽。" 要不是抱著一堆宝贝,月不由绝对会扭起秧歌。 今晚可算是收获颇丰,两人也不去五皇子府上了。回到客栈,月不由看著那三兜兜宝贝又有点发愁了。 "你说咱们把这些金银珠宝放哪里好?总不能一直带在身上吧?"钱多了也会苦恼呀。 莫世遗道:"等天亮了我去买辆马车,咱们先出城把这些东西找个安全的地方埋起来。等办完了京城的事,咱们到丁关城找'运丰商行'把金银元宝都换成银票。珠宝首饰可寄放在世召那里。" "运丰商行?" "是世召名下的商行,把钱放在那里更安全,也不会被人查到。" "哇,他这麽厉害呀。" 莫世遗简单的解释:"世召善经商。" "哦,那就好,有地方放就好。不然一直带在身上也是麻烦。"既然这件事能解决,月不由也就不管了,听莫世遗的。不过还是没忘了叮嘱:"你可别说漏嘴,这钱咱俩分分就算了,啊。" "知道了。"莫世遗的心里在笑。 该歇了。躺在床上,月不由兴奋地睡不著。看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莫世遗,他动作很大地翻身,手伸进莫世遗的被窝里,戳戳。 "莫世遗。" 被吵醒的人睁开眼睛。 "你困了?" "怎麽了?" 莫世遗翻身,看向月不由。 "有了这麽多钱,你想怎麽花?" "我?" 莫世遗微微蹙眉,没有想过。 月不由还在莫世遗被窝里的手又戳戳他:"我想买个房子了。" "买房子?" 月不由嘿嘿笑道:"我自己住山洞无所谓,你来投奔我总不能还住山洞吧。我想买个大房子,嗯,最好像你住的地方有个湖,有片林子,这样咱俩就有比武的地方了。" 莫世遗的心窝一角顿时变得软软的。他声音略有点哑地说:"等我得了自由身,我和你一起买。就听你的,有湖,有一片林子。" 月不由的眼睛又成了弯月:"莫世遗,你真的愿意投奔我?" "真的。" "呵呵呵……"月不由再戳戳莫世遗,"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说罢,他就收回手。可下一刻,他愣住了,脸上的笑变成了惊呆(痴呆)。 一个冲动,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莫世遗就那麽握住了月不由要抽出去的手。月不由呆住了,他也呆住了。 扑通,扑通,两人再一次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声。莫世遗咽了咽嗓子,闭上眼睛:"快睡吧。" 手还被握著。长这麽大,月不由第一次手心里冒出了汗。要不要抽出来?可是,又有点不想呐。管他的!一向忠於自己的月不由喜滋滋地闭上眼睛:"明天我还要吃一次南瓜炖鹿肉,香。" "嗯。"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了。这一夜,谁也没有翻过身。睡得流口水的月不由还往莫世遗那边贴了贴。被握住的手暖暖的,热热的,月不由睡得很香甜,香得好像已经得到了天下第一。同样的,这一觉,黑暗的梦境第一次没有来打扰莫世遗,在梦中,他彷佛回到了幼时,爹娘喊著他"莫遗",叫他不要跑,免得跌伤了。 (24鲜币)画堂春:第二十七章 作为唯一一个知道月不由来历的人,莫世遗很高兴,很高兴月不由信任他。所以哪怕月不由把他打扮成了一个脸上带疤,模样也不怎麽好看的中年汉子,莫世遗也没有半点的不高兴。可以取下面具,自由自在地走在京城的街道上,这样的生活从来没有出现在过莫世遗对未来的憧憬中。而月不由,让他做到了。并且为了配合莫世遗,月不由也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个头很矮的中年汉子,要老都老嘛。 就像一对来京城游历的江湖侠士,莫世遗和月不由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每天进入京城的外地人不知凡几,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大大方方地买了辆马车;大大方方地把装著金银钱财的布兜子放到马车上;大大方方地出城了。 莫世遗对京城一带比较熟悉。他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这些钱财埋了起来。两人身上仅留了几十辆银子。在埋钱的地方做了个只有两人能发现的隐秘记号,两人高高兴兴的回去了。莫世遗的脸上看不出表情,高兴不高兴暂时无法断定,不过月不由是很高兴的,因为他那双眼睛一直是弯弯的。虽然他经常要为了生计出入一些大户人家,但一下子见到这麽多钱财还是头一回。在这一点上,月不由毫不否认自己的财迷。 前一晚月不由就已经说要大吃一顿了。忙活完回到城里也差不多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人直奔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虽然有钱了,不过两人也不算太奢侈,只在楼下最普通的桌子旁坐下。坐哪张桌子无所谓,只要饭菜是一样的就行了。 喊著让小二把店里最最招牌和最最好吃的菜统统拿上来,月不由没忘了要一份南瓜鹿肉煲。这道菜因为某种原因,对月不由有著不同的意义。 等著好菜好酒上桌,月不由和莫世遗先吃著小二送上来的开胃小菜——芹菜煮花生和酸萝卜。月不由不吃酸的,他很自觉地把那碟酸萝卜推到莫世遗的跟前,叮嘱他不要浪费。 两人正吃著,门口处传来小二恭敬的招呼声:"王大人,您来啦。还是楼上的'兰'字房吧。" "嗯。" "王大人,诸位大人请。" 王大人?月不由的耳朵动动,马上抬眼看了过去。莫世遗吃酸萝卜乾的动作微微顿了下,然後接著吃,不过周身的气息多了几分冷漠。月不由盯著那位身材颀长,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在小二的带路下上了楼,他的眼睛眯了眯。对方是个练家子。 这位王大人似乎也发现有人在盯著他,上了二楼时,他朝月不由这边看了过来,一双锐利的眼睛让月不由想到了老鹰。月不由眨了眨无辜又好奇的双眼,就如普通的江湖人见到达官贵人的那种好奇一般,还带著点讨好地朝对方笑了笑。那位王大人的眼里立刻闪过一抹轻蔑,再也不看月不由,大步进了兰字包房。 王大人带了四五个人,那几个人看向去不像是当官的,反倒像是手下,年纪较轻。楼上安静了,月不由一筷子夹住莫世遗刚夹起来的萝卜乾,想也不想地送到自己嘴里,凑过去低声问:"这个姓王的是不是那女人家的人?"请原谅月不由对宫里那位尊贵女人的不敬。 "也许吧。"莫世遗并不感兴趣,他比较关心被月不由吃到嘴里的萝卜乾。紧接著,他就看到月不由的"老脸"扭曲了。对方浑身哆嗦,急忙咽下嘴里的酸萝卜,莫世遗赶忙把自己的茶碗递到月不由的嘴边,月不由张口就喝下了。 "酸死了酸死了……"一口气喝完了莫世遗茶碗里的茶,月不由飞快地夹起芹菜和花生米往嘴里丢,还嚷著:"酸死酸死了……" "怕酸你还吃。"莫世遗把那碟萝卜乾拿到一边,远离月不由。 "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终於压下那股酸味的月不由又抖了抖,很敬佩地看著莫世遗问:"你就不嫌酸?" "还好,我不怕酸。" "好酸好酸,我最怕酸。" 舔舔嘴,月不由又把自己茶碗里的茶一口气喝了。 眼里闪过笑,莫世遗在自己刚被人碰过的茶碗里注满茶,没有换茶碗的意思。小二抬著托盘过来了,两人的菜来了。月不由立刻拿起筷子,嘴里嚷著:"倒酒倒酒。" 好酒倒上了,迷醉地闻了闻,月不由朝莫世遗举碗,对方很配合。碰了碗,先喝了一大口酒的月不由直接下手。拿起一大块红烧猪骨,他大口啃了起来。有人按住了他的手,他抬头:"怎麽了?" 莫世遗没有回答,而是把他的两只袖子卷了上去,末了才说:"别把油滴到袖子上。吃吧。" 心窝有点怪怪的。月不由朝莫世遗大大一笑,对著手里的猪骨就是一口:"唔……香,真香……呼呼,烫烫……" "慢点,别烫著。" "好吃好吃,你快吃。" 卷起自己的袖子,莫世遗也直接下手了。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两人点的份量可足够四个人吃的。反正他们也没事,慢慢吃就是了。吃了有半个多时辰,楼上又传来小二的声音。 "王大人,您要走了啊,吃好了吗?" "嗯。" 正跟莫世遗喝酒的月不由又抬眼看了过去,在桌下的脚踢了踢背对著门的莫世遗。莫世遗稍稍别过头,就看到几个人从楼梯上下来了。 "王大人慢走,王大人要常来小店啊。" 月不由扭下鸡脖子很不雅地啃了起来,那位王大人没朝这边看,神色稍显严肃地出了酒楼,上了门口的一辆马车。吐出嘴里的鸡骨头,月不由小声问:"是不是那个王家的?" "是成棣的大舅,王家长子,掌管京城守卫。" "难怪一脸的傲慢。" 马车已经离开了,月不由手里的那根鸡脖子也快被他消灭完了。吐出最後一块骨头,月不由的油手习惯性地往衣服上擦,一人又快他一步地抓住了他的手。 "小二,拿盆水过来。" "来了。" 自从跟莫世遗见面之後就被管住的月不由早已放弃了抵抗,任对方抓著自己的手腕,他小声问:"要杀我的是不是也是他?" 莫世遗的眼神冷了。小二端来了水盆,还拿来了擦手的布子。把月不由的油手放在水盆里,在月不由自己洗了手後,莫世遗直接给月不由擦乾手。让小二把水盆端走,莫世遗才道:"你的事我会解决。"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摆摆手,月不由轻松地说:"我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哎,你说,我要动了王家成棣会不会不高兴?" 莫世遗的眼神又变了,他盯著月不由问:"为何这麽问?"这人,很在乎成棣的心情? 月不由道:"他们现在还没把我惹毛,若哪天把我惹毛了难保我不会下杀手。王家跟成棣有关系,虽然那家伙的嘴巴坏了点,但怎麽说也是你兄弟嘛,何况这一路上咱们三个人处得还不错,我也把他当自己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若他很介意的话,我下手的时候就得考虑考虑。" 说不清心里是什麽滋味,有点轻松,但也有点闷。莫世遗喝下一口酒,说:"王家那边我会去解决,让他们不再找你的麻烦。至於成棣对王家是什麽意思,你可以当面问问他。" "好吧。"并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见莫世遗的酒碗空了,月不由给他斟满,然後把最後一勺南瓜鹿肉舀进莫世遗的碗里,说:"你难得出门一趟,你多吃点。" 心里的闷气立马消散了,莫世遗拿起碗:"一人一半。"给月不由拨了点。月不由笑了,眼睛都弯了。 这顿饭两人都吃得快撑破了肚皮。但不管是对莫世遗还是对月不由,这都是他们有史以来吃得最开怀的一次。 接下来就没什麽事了,两人索性回客栈睡觉去,晚上还要干活呢。平躺在床上,仍旧睡在床内侧的月不由扭头看看同样平躺著的莫世遗。对方闭著眼睛,不过应该还没睡著。放在胸口的手指头略显紧张地动了动,月不由动静很大地翻了个身,闭著眼睛的人睁开了眼睛,扭头。 对方已经看著他了,月不由还是把手伸进了对方的被窝里,戳戳对方:"莫世遗,这回咱们可能得在京城呆一阵子。" "嗯。"心跳得很快,莫世遗脸上看不出一丝紧张地假装很自然地握住了月不由的手。 扑通扑通……月不由被握住的手没有抽出来,而是抠抠对方的掌心:"那个,你一直不回去,他们会不会派人来抓你?" 月不由没有把手抽回去,莫世遗的心情大好,不过心跳得更快了。稍稍用力,握紧了,他还是很平静地说:"他们还没那个能耐。" "嗯,也是,你以前就是太逆来顺受了。现在这样好,不要管那麽多。"点点头,目的达成的月不由闭上眼睛,"那睡吧。今晚还不知能睡几个时辰呢。" 眼里是欢喜,莫世遗"嗯"了声,闭上眼睛,两人的手谁都没有拿开的意思。 ※ 睡了一个下午,醒来的两人洗了个脸清醒清醒。肚子并不饿,但晚上还要干活,两人还是叫了晚饭在房里吃了。 昨晚他们在成聪的卧房里找出了那麽多钱财,势必会惊动一些人。两人商量过後,月不由去西城监视苗人,莫世遗去北城监视那位五皇子。两人在房里等到亥时,然後从窗户悄悄出了客栈。 "不由。"喊了声要走的人,莫世遗主动握住他的手,叮嘱:"一切小心,我们的目的是盯人,你别冒然进去。" 月不由笑了:"我的江湖经验你比多,你放心就是。这些个皇子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你才是要当心。" 朝月不由点点头,莫世遗慢慢放开手。 "我走啦。"又对莫世遗笑笑,月不由转身,身形极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吐出一口心中的闷气,这段时间第一次单独行动的莫世遗也很快离开了。没来由的,他特别希望成棣今年就能登基,特别希望。 ※ 还是趴在那个屋顶上,月不由紧盯著那处小院子。屋内是暗的,不知道是没人,还是里面的人没掌灯。一边盯著,月不由心里一边不受控地想莫世遗。五皇子府从地形图上来看挺大的,莫世遗必须潜入皇子府才能监视到五皇子。他相信莫世遗的能力,但还是不免有点担心。这地方到处都有虫子,不懂蛊的莫世遗很危险。 "早知道应该我去监视那个五皇子的。"低声咕哝一句,月不由顺手拔下屋顶上的一根草,咬住。每当他心里不安的时候他都要找个东西咬著。不过这样的情况屈指可数。 盯了大半天,屋内都没什麽动静。月不由悄悄爬起来,准备过去瞧瞧。刚要"飞"过去,那边有动静了。月不由赶紧趴下,屏住呼吸。 极轻的一声,该是门开了,接著门帘掀开,一人从屋内走了出来。月不由吐掉嘴里的草,眼神凌厉。出来的人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的,黑黢黢的袍子很难令人在黑暗中发现他的踪迹。那人出来後站在院子里也不动,月不由压低身体,知道对方是在查探周围有没有人。 站了一会儿,似乎发现周围没人。那人快步出了院子。月不由待那人走远之後才悄悄跟了上去。黑袍人走得很快,不过对轻功无人能敌的月不由来说那速度称得上慢了。从对方走路的姿态中他看得出对方的轻功并不怎麽样。不过大半夜的不睡觉,还穿著一身黑袍子鬼鬼祟祟的,不用猜,肯定有问题。 跟著那人出了西城,月不由的眼里闪过疑惑,这人要出城?又跟了一段路,那人的脚步一拐,又不是出城的路了。 街道上除了几盏灯笼外,没什麽光,也没什麽人。黑袍人走的都是僻静之处。绕了一大圈,黑袍人在西城和北城交界的一个偏僻的菜园子里停了下来。月不由躲在一间破旧的木屋後紧盯著黑袍人,想著对方绕了那麽大一圈为的也是看看有没有人跟踪吧。好细的心思。不过月不由的眼里却不是这麽想的。再细的心思碰上他这种高手都是白搭。 黑袍人又在那里站了半天,然後左右又看了好半天,这才走到一棵歪脖子树前。他蹲下,在树根处刨了刨,然後拿著一个东西站了起来。黑袍人的手上是个包裹,他打开包裹,似乎要确定里面是不是他要的东西。 像是满意地点点头,黑袍人快速包好包裹,然後带著包裹匆匆离开。月不由又悄悄跟上,眉心紧拧。这回黑袍人没有故弄玄虚,而是直接回了西城的住处。看著黑袍人进了屋,月不由悄悄进了院子,躲在墙根。 "拿到了?" "拿到了。" "太好了。有了成棣的头发和指甲,还有他的亵裤,这次他必死无疑。" "先别高兴的太早。你别忘了,我们的咒坛可是被人破了。不知他身边的那位高人功力有多深,也不知他破蛊的道行怎麽样。如果他的道行很深,我们这次施咒很可能对成棣无用。" "不会有多高的。我看八成是误打误撞。除了咱们苗人,谁会解蛊?就算中原人会解蛊,也顶多只知道些皮毛。成棣为了自己活命杀了咱们的杨长老,这回,我们就让他嚐嚐被蛊蚀心的滋味。" "你别忘了成棣的身上有强蛊,普通的蛊伤不了他。用强蛊杀他,又会引来麻烦。他在京城,绝对不能死於'非命',那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王皇后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我们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除掉成棣,最好让他看上去是病发而亡。" "我们上回错失了良机,一定要赶快找出那个小二,都是他坏了我们的大计。" "当务之急是赶快把咒坛弄好,不要误了伊玛的大事。不然公主会怪罪我们的。" "嗯。" 没有再往下听,月不由毫无声息地快速离开了院子,直奔成棣的东宫。他的眉心紧拧,情况比他预想的更加危险。月不由在心里咬牙切齿,就说把那些人都杀了得了,留著那些人,早晚都是祸患。 (28鲜币)画堂春:第二十八章 知道月不由和莫世遗今晚会很晚才过来。成棣早早就睡了。虽然他有太子妃和侧妃,但因为他的身体原因,再加上那两个女人也不过是母后安排的,成棣在孩子出生後就再也没有碰过自己的妻妾了。所以东宫太子府的夜晚几乎听不到太子的寝宫里会传出什麽激情的声音。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原本性欲就很淡的成棣更是不会有什麽那方面的需求。 一人悄悄潜入了成棣的卧房。他没有马上到床边,而是走到卧房的门边,开了一条缝。卧房外点著两根蜡烛,两位太监模样的人坐在门口打瞌睡。那人伸手出去隔空弹了两下,两位太监直直地栽倒在地上,完全睡死了。接著,那人打开门走了出去。在外间转了一会儿,他又返了回来,把门反锁上。 快步走到床边掀开床帐,他探了探成棣的鼻息,然後轻声咕哝:"睡得这麽死,有人来杀你你也不知道。" 咕哝完,他轻轻拍了拍成棣的肩膀,小声喊:"起来啦。" 被打扰了好眠的太子猛地一个激灵就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眼里是警戒,并反应极快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匕首就挥了出去。 轻松握住成棣的手腕,取走他手里的匕首,来人很嘲笑地说:"你现在动作,晚啦。要杀你的人还会叫醒你吗?" "月不由?!"太子被吓坏的一颗心在听出来人是谁後转成了恼怒,"你为何要吓我!" "喂!你讲不讲理!"甩开抓著成棣的那只手,月不由怒了,"我不叫醒你怎麽跟你说话,是你自己睡得那麽沉,我来了都不知道。" 也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了,成棣捂著还在跳的心口,说:"刚才睡死了,忘了应该是你,错怪了你,我道歉。" "哼!"往床上重重一坐,月不由还在不高兴。 不停地喘息,成棣难得放下身段掀开被子,往月不由跟前凑了凑:"错怪你是我的不对,那是我下意识的反应。" "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月不由也不气了。 太子瞪了月不由一眼,这家伙还上纲上线了。呼出最後一口被吓坏的气,太子问:"今晚查出什麽没有?"这时他才後知後觉地发现有一人不在。"世遗呢?你没和他在一起?" 一想到莫世遗,这回胸闷的换月不由了,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怎麽样,有没有遇到麻烦。但现在有一件更麻烦的事,月不由也没时间在这里磨蹭了。 他转过身,压低声音并快速地说:"现在没时间跟你多说。听我说的做,有什麽疑问等做完了再问。把你的衣裳全脱了,剪一截你的头发给我,还有你的指甲,快点!" 成棣一听,二话不说地拉出床头的夜明珠,极快地把身上所有的衣裳都脱了下来。那边月不由也在脱衣服。成棣看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问:"你要干嘛?" "都说了别问,快点!" 把自己脱下的上衣和长裤丢给成棣,只穿了条大裤衩子的月不由快速拿过成棣脱下的衣裳,说:"你先套上我的。还有头发指甲。" 成棣稍稍松了口气,胡乱套上月不由的衣裳,也无暇去管脏不脏、小不小了。拿过刚才被月不由丢在床上的匕首,成棣问:"要多少头发?" 月不由撩起成棣的一缕头发:"这里。" 成棣毫不心疼地割断,月不由又叮嘱了一句:"还有指甲,我先去准备。" 成棣蹙眉,伸出自己的双手:"我昨日刚剪了指甲。" 月不由的眼睛眯了眯,看向成棣的脚丫子,成棣低头一看,立刻说:"我去拿指甲剪。"还好脚趾甲还没剪。 "你卧房门口的那俩人我给弄晕了。"说了句,月不由把成棣的衣服放在地上,头发单独放在一旁,然後拿过一坛他顺路摸来的酒,放在衣服中央。一听外头的人都晕了,成棣放心大胆地出去找指甲剪。 摆弄好这些,月不由又在成棣房间的桌上找到火折子,就剩下成棣的指甲了。成棣回来了,手上拿著指甲剪。他走到床边去剪指甲,月不由上前从成棣手里拿过指甲剪,半跪在地上说:"我来,你自己剪太慢,咱们没时间。" 成棣从月不由的脸上看出了事情很严重,他抿紧嘴,心里有了计较。低头看著月不由熟练而又快速地给他剪指甲,虽然不像侍从做得那麽仔细小心,但成棣是感动的。这家伙虽然不爱乾净,对他也毫无半点尊敬,但这家伙是真心对他的。啊,有点错误,这家伙今天还算是乾净。 窗户被人轻轻推开,一人极快地闪了进来,迅速关窗。月不由扭头看去,脸上浮现明显的惊喜。 "莫世遗。" "世遗。" 成棣朝来人唤了声,来人朝成棣点点头,眼睛却看著半跪在地上正为成棣剪指甲的人。黑暗中,他的眼神更是瞬间暗不见底。 "你们在做什麽?"莫世遗上前。 想到自己还有要紧事要做,月不由赶紧专心继续给成棣剪指甲,嘴上说:"待会儿解释,没时间了。" 莫世遗抿紧了嘴,月不由只穿了一条亵裤,而成棣身上穿著月不由的衣裳,他的心窝酸疼了一下。月不由没有时间解释,莫世遗压下满腹的、带著点愤怒的疑问站在一旁看著两人。 这时候,月不由剪完了。一手捧著成棣的指甲他快速来到那堆东西旁,对成棣说:"你过来,快点。" 成棣赶紧过去,在月不由的身边蹲下。 月不由把成棣的指甲放在他的头发上,然後从脚踝处抽出一把匕首,是莫世遗的那把匕首,不过被月不由用过之後就被占为己有了。抓过成棣的手,掰开他的大拇指,月不由问也不问,一刀划破了成棣的手指。成棣咬牙忍下。 血水低在头发和指甲上,然後绕著酒坛子滴在成棣的衣服上,与此同时,月不由的嘴里念念有词。滴了两圈,月不由放开成棣的手,示意成棣退开。成棣含住自己的大拇指退到莫世遗身边。月不由还在念著,接著他用火折子点燃了成棣的头发和指甲,然後把头发灰和指甲灰放进了酒坛子里。 嘴里不停,朝成棣和莫世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月不由站起来,伸出左手对准酒坛的瓶口,又一次划破了自己的手。而这次,他划破的不是指头,而是手腕。莫世遗的脚向前迈了一步,被成棣拉住了。 对莫世遗摇摇头,成棣想去拿金疮药,刚走出去两步他就被人拽了回去。扭头一看,是月不由。对方一脸严肃地朝两人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谁都不敢动了。 血水一滴滴极快地落入酒坛中,就在莫世遗的眉头越来越紧时,可怕的景象出现。先是房子里传出簌簌声,莫世遗拔出了剑,成棣屏住呼吸。接著簌簌声越来越明显,不一会儿,从成棣卧房的四个角落有一些黑乎乎的小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向酒坛而来。成棣要不是咬著牙关,他绝对会惊叫出声,是蝎子! 月不由还在念著,血水也越滴越急了。成棣死死捂著嘴,脸色惨白地看著那些爬过来的蝎子。不是普通蝎子的颜色,还是红色的蝎子!蝎子速度不停地爬过月不由,爬到成棣的衣服上,然後沿著酒坛爬了进去。 扑通、扑通,蝎子一只只掉进了酒坛子里,当最後一只蝎子进了酒坛之後,月不由迅速打著火折子,把火苗丢进了酒坛。轰的一声,酒坛里冒出美丽的火焰。月不由手下不停,又把成棣的衣服全部烧了,灰烬装入酒坛。 火焰熄灭,月不由把酒坛封口,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一人闪到他的身後把他扶了起来。 "累死了。"月不由的脸色有点白。 莫世遗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直接把月不由扶到成棣的床上,从怀里摸出乾净的帕子。一只手拿著一个盒子递到他的跟前:"金疮药。" 莫世遗紧抿著嘴给月不由手腕上的伤口上了药,再给他包起来。月不由的呼吸透著点虚弱,不过他的眼睛却是弯弯的。莫世遗的举止透著对他的关心,他很欢喜。 看一眼那个酒坛子,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没落下的成棣搓搓胳膊,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反正不敢坐,总觉得身边哪里都有虫子。 看向穿著很是滑稽的成棣——没办法,月不由是三人中最矮小的——月不由心情极好地说:"没事了,你去换上你自己的衣裳吧。" 成棣看看四周:"你确定?" "当然。"这点月不由很自信。 又搓了搓胳膊,选择相信月不由的成棣去衣柜里翻出一身自己的衣裳,到屏风後换上。不过还是有点怕,成棣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从屏风後出来了。当然,这也拜他"流落"在外多日所赐。太子殿下现在可是会自己穿衣服穿鞋,甚至还会洗碗,当然後者别人是无法得见的。 把月不由的衣服丢给他,成棣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怎麽回事?" 月不由当著两人的面穿衣裳,很严肃地说:"你这里太不安全,要害你的人太多了。" "怎麽说?"成棣在月不由身边坐下,月不由拍拍另一侧,让莫世遗也坐下。 莫世遗在月不由身边坐下,紧挨著他。月不由没有马上解释,而是先问莫世遗:"你那边情况如何?" "暂时没有发现异常。成谦一直在房里没有出来过,也没有可疑的人去找他。"莫世遗紧盯著月不由的脸,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就觉得月不由的脸很苍白。 月不由摸摸下巴,看向成棣:"你说宫里的人你一个都不相信,这下子我有点信了。" "你发现了什麽?"成棣问。 月不由直接道:"有人把你的头发、指甲和裤衩子给了苗人,让他们害你。苗人不能让你看上去死於非命,所以就想用咒术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蛊毒害死。" 月不由的第一句话说出来,成棣的眼里就出现了杀意,而月不由的下一句话却是令他大吃一惊。 "苗人知道你身上有强蛊。" "什麽?!他们怎麽知道的!" 月不由撇撇嘴:"这就得问那些知道此事的人了。" 成棣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但也不多。月不由问:"你可知苗疆的一位姓杨的长老?" 成棣的脸色惊变,然後归於阴狠:"是给我和世遗做蛊的人。不过被母后下令除掉了。" 鄙夷地哼了声,月不由很不客气地说:"发生今天的事都是你那个娘招惹的!那些苗人要为这个杨长老报仇,所以才会有这些事端。而且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你身边有人在跟苗人勾结,甚至还有人做了苗人的驸马爷。" "怎麽说!"成棣的眉心拧成了"川"字。 "那些苗人说要尽快除掉你,不能误了伊玛的大事。伊玛是苗人对他们的驸马爷的尊称。他们也提到如果坏了这位伊玛的大事,他们的公主会不高兴。你死了关一位苗人驸马什麽事?很明显,这位苗人驸马不是苗人,肯定是中原人。什麽中原人这麽盼著你死?" 成棣的眼里闪过寒光,他马上想到了一人:"难道是成聪?" 月不由耸耸肩:"我不知道,他们没提到这位伊玛的汉姓。反正不是要取而代你的人,就是要帮别人取而代你的人。你的处境很危险,因为你身边已经有人和他们勾结了。" 成棣握紧了拳头。 月不由接著说:"我和莫世遗会继续帮著你查,但你不会武,很容易就被他们钻了空子。我现在把你转嫁到了那个酒坛子里,他们要用蛊害你只会害到那个酒坛子。但他们是不想让人发现你死於非命所以才选了这种'温和'的法子来害你。可如果你一直没有死,他们肯定会铤而走险对你下杀手。成棣,在没有找到这个人之前,你很危险。" "我知道。我早就习惯了。"成棣冷笑。 月不由蹙眉:"你别当儿戏。你身子不好,可能连你娘那个女人有一日都会放弃你。你那个兄弟可你比结实多了,我就不相信他不想取而代之。" 成棣冷笑。 月不由挠挠头皮,这确实是个问题。三人谁都不说话,陷入沉思。许久之後,还是月不由第一个打破沉默。他看向成棣:"有一个法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你说。" 月不由朝两人勾勾手,莫世遗和成棣凑了过去,他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接著有一人说:"我不同意,要去我跟你一起去。" 是莫世遗。 成棣也拧著眉说:"世遗说的对,太危险了。我不能因为我而让你涉险。" 莫世遗则还是那句:"我不同意你一个人去。" 月不由摆摆手:"现在敌人在暗,我们也在暗,但是我们有一个敌人没有的弱点,我觉得这个法子最好。" 成棣很气闷,因为他就是那个弱点。月不由接著说:"我也没说现在就去,现在也不是时候。起码得让那些苗人安生一段日子才行。这样……"月不由又朝两人勾勾手,两人凑过去。他这样那样说了一会儿,成棣点点头:"我觉得,可行。" 莫世遗想了想,也点点头:"可以。" 月不由笑了:"那就行。那先处理这件事,至於我刚才说的既然你们不同意那咱们再商量。"然後他对成棣道:"你就假装自己不知道头发的事,不过你得把酒坛子藏好,可别让人给砸了,不然我今晚就白流血了。" "放心吧。"成棣很想杀人。 拍拍成棣的肩膀,月不由叹息:"我和莫世遗晚上才能来,白天你自己注意著点。身上多带点什麽驱毒驱虫的东西。还有啊,除了我俩,你谁也别信,包括你那个娘。" "我心里有数。"成棣的声音很压抑,因为他很愤怒。 "唉,我就说我把他们都杀了算了。"叹息一句,月不由站起来,"我们该回去了。趁这几日要歇著,你多吃点,把自己养壮点。" "嗯。" 看出月不由要走了,成棣一把抓住月不由的手,第一次真心地说:"谢了。" "谁叫你是莫世遗的兄弟呢,想不帮也不行。"月不由笑笑。 成棣挑眉:"怎麽,本宫就没这个面子让你相助?" "呵呵,有有有。"甩甩有点晕的头,月不由伸个懒腰:"我们回去了,你睡吧。" "嗯。"哪里还能睡得著。成棣亲自给两人打开窗户,送两人走。 跳上窗,莫世遗扭头:"自己保重。" "我会的。" 目送两人离开,成棣关窗,眼睛闪过寒光,他该怎麽反击呢。上了床,成棣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铃铛。 滴铃铃,滴铃铃…… 一道轻微的铃铛声与成棣手里的铃铛声相负荷,一人出现在成棣的房中。 "主子。" "不要去找成聪了,盯著王家、母后还有成谦那边。" "皇后娘娘?" "不要问那麽多。" "是!" 铃铛响起,对方离开了,成棣盯著那个酒坛子脑袋里飞快地转著。 出了东宫,月不由却停了下来,莫世遗赶忙看去:"怎麽了?" "有点累,我歇会儿。"月不由席地而坐。 莫世遗想也不想地在月不由身前蹲下:"我背你。" 月不由立刻笑了,很不客气地趴到莫世遗的背上:"我可不轻哦。" 莫世遗双手托住月不由,站了起来。没有用轻功,他背著月不由朝客栈走去。趴在莫世遗比自己宽厚了许多的背上,月不由舒服地蹭蹭:"除了我娘,没人背过我。" 抿抿嘴,莫世遗托紧月不由。 "莫世遗。" "嗯。" "我很重吧?" "不重。" "嘿嘿,那你把我背回去吧。" "好。" 眼睛成了弯月,月不由环住莫世遗的脖子,又说了一遍:"除了我娘,你是第二个背我的人。" "闭上眼睛睡吧。" 月不由闭上了眼睛。 "莫世遗。" "嗯。" "除了我,你还背过谁不?" "没有。" "嘿嘿。" 又蹭了蹭莫世遗的背,刚刚损耗了太多精力的月不由放任自己的意识飘远。有这个人在,他不担心。 何时回到客栈的,月不由不知道。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给他擦了手脸,脱了他的夜行衣。被子盖上了,感觉到身边的人躺了下来,他把手伸到对方的被窝里,戳戳。手被握住了,他陷入了沉睡。 看著熟睡的人,莫世遗刚刚在成棣那里闷了好半天的心窝舒服了不少。握紧对方的手,莫世遗闭上眼睛。这人对他,还是,不同的吧。不同於……成棣的吧。 (23鲜币)画堂春:第二十九章 背後有点热,睡饱的月不由扭扭身子,意识还没清醒。下一刻,他就猛地睁开了眼睛。再下一刻,他屏住了呼吸。可即便是这样,他却没法控制心窝处陡然加快的跳动。奇怪,真是奇怪,他什麽时候这麽容易紧张了? 噗通,噗通,噗通……似乎不单单只有他的心跳声。月不由眨眨眼睛,又仔细听了听,然後他的眼睛变成了弯月,确实不单单只有他的心跳得这麽快。这是……什麽感觉?从来没有体会过。似乎只有儿时生病时,在亲娘的怀里感受到过。原来竟是这麽的,暖和,暖和得他都冒汗了。 腰上搭著不属於他的胳膊,脖子下枕著也不属於他的胳膊,身後靠著一副明显比他宽厚结实得多的胸膛,月不由有点口乾地舔舔嘴巴,闭上眼睛。明明记得昨晚睡著前莫世遗抓住了他的手,没钻他被窝啊,那现在是怎麽回事? 脚丫子动了动,月不由明白了。不是莫世遗钻进了他的被窝,是他钻进了莫世遗的被窝,因为他的脚丫子还在自己的被窝里呢。也就是他的上身在莫世遗的被窝里,下身还没来得及过来。 嘿嘿,没来得及过来啊……放在脸旁的手指头动了又动,月不由果断踢掉自己的被子,把脚丫子挪过来,然後向後挤了挤。嘿嘿,贴得更紧了。除了娘之外,没人这麽抱著他睡过,好舒服啊。 噗通,噗通,噗通……心跳得更快了,而身後那人的心跳似乎也更快了,月不由很过分地又向後挤了挤,因为身後的那个人似乎和他一样并不讨厌这种亲密。 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似乎有些犹豫,月不由替他解除了後顾之忧。他戳戳对方的胳膊,对方的身子一震,可紧接著对方的胳膊却弯了下来,直接搂住了月不由。 噗通,噗通,噗通……月不由只觉得喉咙好乾啊,真是奇怪,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虽然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但他可以肯定,娘抱著他的时候他也没这麽口乾过。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莫世遗和他一样口乾,因为莫世遗的心跳和他的一样快,他的後脑勺可是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 这一发现更是令月不由心情大好,也不戳人了,他屏住呼吸直接抓住胸前的那只手,握住。身後那人心跳的速度瞬间超过了他的。可心即便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那人却没有抽出被月不由握住的手,反而还更紧地握住了月不由,这回两人心跳的速度再次相当。 好渴,嗓子眼里快冒烟了,可又不是单纯的口渴。月不由第一次渴得脑袋发晕,耳膜更是突突突地直响。不过他都这麽渴了,那莫世遗也一定很渴。 月不由忍不住了,心脏真的要跳出来了。 "莫世遗……"有点莫名地虚弱。 "嗯。"更紧地搂住。 "我渴,你渴不渴。" 月不由听到了身後明显的吞咽声。握著他的手松开了,搂著他的胳膊也松开了,月不由下意识地抓住对方要离开的手臂:"你要起床了?"他还没躺够呢。 "我去倒水。" "啊。" 眼睛弯弯,月不由松手。 身後的人下床了,月不由动静很大的翻身,就看到对方走到桌旁去倒水。眼睛弯弯地看著对方喝了好几口水,然後又拿著茶杯走过来,月不由坐起来。毫不客气地接过茶杯一口气喝完,他伸手:"还渴。" 对方似乎想到他不够喝,直接连茶壶都拎过来了,马上给月不由又倒了一杯。咕咚咕咚三口喝完,月不由抬手一抹嘴:"够了。" 把茶壶和茶杯放回桌上,莫世遗走回床边,咽了咽嗓子,问:"要,起来了吗?"声音很哑,很哑,起码月不由没听过他这麽哑的声音。 月不由的回答是直接躺下,打个哈欠说:"昨晚太累了,我想再躺会儿。你要不要也再躺会儿?晚上还得出去呢。" 莫世遗的回答也很直接。他放下刚才挂起来的一半床帐,脱鞋上床。月不由高兴地往里头躺躺,顺便把自己的那条被子踢到脚下。莫世遗躺下了,身体有些紧绷地钻进有月不由在的被窝。 两人都平躺著,那……这要怎麽搂?月不由放在肚子上的手指头动了一会儿,然後动作很大地翻了个身。另一人很配合地也翻了一个身,面对月不由。 咽咽嗓子,月不由假装镇定地戳戳莫世遗,对方立马握住了他的手。两人的呼吸都有瞬间的不稳。莫世遗看著月不由身後的墙,月不由盯著莫世遗的胸膛,谁也没看谁,可两人的脸上都有一坨可疑的红色。 怎麽又渴了,头也又晕了。月不由喘了几口气,压下紧张,叫了声:"莫世遗。" "嗯。"手,握紧。 "只有我娘……抱著我,睡过。" "……"莫世遗的腿动了动,然後身体缓缓往月不由挪了挪。 噗通噗通噗通……月不由闭上眼睛,过了会儿又说:"这床太小了,我觉得咱俩盖一条被子就行了,两条被子好挤啊。" 莫世遗又挪了挪,贴住月不由了。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另一只手戳戳莫世遗,月不由咕哝:"除了我娘,没人抱著我睡过。"他的腰上多了一条手臂,接著,那条手臂收紧,月不由成功如愿地窝进了某人的怀里。 很是舒服地吐了口气,月不由好心地问:"你那只胳膊会不会不舒服啊?" 莫世遗"那只"不舒服的胳膊抬起,月不由很主动地抬起头,那只胳膊伸到了他的脖子下面。调整了一下姿势,终於枕在了莫世遗肩膀上的人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月不由闭著眼睛又唤了声:"莫世遗。" "嗯。" "除了你娘……谁还抱著你睡过?" "……没有。" "你……要不要,试试?" "……嗯。" 咧开了嘴,月不由立刻也把自己的另一只胳膊搭在了莫世遗的腰上,用力,收紧。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一双手还紧紧握在一起。月不由的鼻尖上冒出了汗,莫世遗的鼻尖上也冒出了汗。两人都闭著眼睛,可那颤动的眼皮却告诉老天爷他们谁都没有睡著。 "莫世遗。" "嗯。" "在你自由之前,我就,投奔你了。" 莫世遗的呼吸声都透出了紧张,他沙哑地"嗯"了声。搂著月不由的手臂更加用力,两人几乎像连体婴一样了。月不由的手臂也用力,再次舒服地感慨一声:"除了我娘,你是第二个抱著我睡的人。" "……"用力,用力。 "莫世遗。" "嗯。" "你的床……大不大?盖两条被子,会不会挤?" "会。" "呵呵……"怎麽听怎麽高兴。 "那等你自由之前,我就投奔你喽。" "嗯!" 打个哈欠,其实已经睡醒的月不由沙哑地说:"那我睡了,昨晚真累。" 手指摸上月不由手腕处的白布,莫世遗的下巴忍不住蹭了蹭月不由的头顶,没有说话。月不由也不说话了,他第一次这麽近距离地和莫世遗在一起,第一次,清清楚楚闻到了莫世遗身上的味道,很舒服,让他很舒服。紧接著,月不由就拧了眉。 又开口了:"莫世遗,我身上会不会很臭。" "不会。" 不会吗?月不由很怀疑,虽然他自己闻不到。 "睡起来我要去泡泡,你去不去?" "去。" 高兴,真高兴。 "那我给你擦背。" "好。" 心狂跳,月不由舔舔嘴,正要说话,他就听到了另一人透著紧张的声音:"我也,给你擦。" 心尖颤动,月不由大力点头。 "好!" 怎麽听怎麽猴急。 好了,这回两人可真的是谁都不说话了。许久许久之後,月不由的身体放松了,又许久许久之後,莫世遗的身体也放松了。只不过,两人谁也没有松开对方的手,放开对方的腰。 ※ 平安回来的太子又病了。王皇后心焦不已。太子刚回来的时候脸色红润,气色不错,还胖了一点,结果这才回来没几天,就又病了。这叫王皇后不能不怀疑太子所住的东宫有问题。太医去了一趟又一趟,都是无功而返,说来说去还是老生常谈,太子乃先天体弱,现在不过又发作了罢了。 皇上不是不失望的,但也察觉到太子生病的蹊跷。而碍於王皇后那边,皇上没有解除对谨王成安的囚禁,改而让五皇子成谦暂时帮助太子处理一部分朝务。原本五皇子正准备返回边关,这下不得不推迟了。成谦成年後就自动请缨前往边关历练,对此皇上深感欣慰,王皇后也很欣慰,小儿子在边关,加以时日掌控兵权,那对太子是最好不过的助力。 成谦称得上是武将,皇上一开始只给他安排了些轻松简单的事情让他去处理。哪知成谦处理得还有模有样,皇上大喜,立马委以重任,只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儿子。成谦很高兴,王皇后很高兴,成棣一个人在东宫也很高兴。自从回京之後,他就发现自己懒了不少,可以暂时躲开烦人的朝政,他自然乐得轻松。 夜深之後,莫世遗和月不由还是一如既往地来和成棣回合。又监视了苗人和成谦三天,月不由和莫世遗不去了。成棣"病了",苗人那边该会松懈不少,也不会再有人给他们送什麽成棣的贴身之物。成谦那边一直没有什麽动静,而且成棣也派人监视了,他们两人也就不必天天跑了,何况他们还有别的重要的事要做呢。 两人最不放心的是成棣这边。他不会武,身子又弱,身边又没太多可信之人。月不由每晚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查成棣的卧房里有没有新的虫子。也亏得成棣的心强,不然早被这些可能存在的虫子给吓出毛病来了。 这晚,两人又来了。装病的成棣啃著母后派人给他送过来的进贡的梨子,说:"明日有地方官员进京述职,按常理会持续三天。明日我进宫,父皇已经点名让成谦跟著我了。" 月不由把梨核丢到竹篓里,又拿过一个,问:"你平日跟你这个弟弟亲吗?" 成棣似笑非笑地说:"我比他大了七岁,他自幼在母后身边长大,後来又随著舅舅练武,你说我们亲不亲。" 月不由点点头,明白了。然後他问:"苗人知道你身上有强蛊,你说他们有没可能知道莫世遗的存在?" 成棣的笑容冷凝,哼了声:"难说。莫家只有二老和莫世召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他们泄露出来的。" "那就是你这边泄露出来的了?"月不由拧眉,"如果他们知道莫世遗的存在,要除掉你,那不是也要除掉莫世遗?!" 成棣没心思吃梨了,说:"这件事母后是绝对不会说的,哪怕是对成谦她也绝不会说。最可能泄露出来的就是舅舅那边。和世遗联系一直是由王家出面,舅舅手下知道此事的人肯定也不少。还有云海山庄里也有不少人知道世遗跟我的关系。" "我就说把他们都杀了得了。"一听莫世遗可能会有危险,月不由急了,口吻也不好了。 轻轻拍了下月不由的肩膀,让他不要著急,莫世遗冷静地说:"他们还不敢动我。成棣,你最危险,万不能失了冷静。你且与他们周旋,我和不由会找出到底是谁要害你。" 成棣沉声道:"我是太子,我不死,他们就不可能得到太子之位,就不可能当皇上。你们不了解,这个位置对有些人来说是多麽的诱惑。只要能得到这个位置,杀掉自己的兄弟又算得了什麽。别说是兄弟了,就是父母,只要碍著他们得到这个位置,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除掉。何况我又不是什麽健康之人。这,就是皇位之争,皇权之争。" 月不由听的是直皱眉,道:"我不管那麽多,既然你选择了这条道,那我一定帮到底。你和莫世遗都是我兄弟,我绝不会放过那些意图伤害你们的人。我月不由说到做到。" "谢了,不由。"成棣很感动,"我不对你许什麽金银权势,但只要我活著,你和世遗就永远都是我的兄弟,一辈子不变。" 接著,他对莫世遗道:"我跟母后说我这病太蹊跷,让她不要再去找不由的下落,集中人手去找成聪,母后同意了。母后接到山庄的消息说你一直没有回去,我告诉她你也去找成聪了,母后信了。世遗,你不要回山庄了,那里也不安全。京城的事结束後你就带著不由去找莫世召,母后这里有我顶著,我不会让母后和王家再找你们的麻烦。" 很感激成棣解决了月不由的麻烦,莫世遗道:"你不必担心我们,他们还不是我们的对手。你可猜出是谁把你的贴身衣物送出去的?" 成棣勾勾唇角:"何必去猜。这次我打算趁机把这里的人都换了,就等你们出手了。" 莫世遗点点头,不问了。 看看沙漏,成棣道:"你们回去吧,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拜托你们了。" "放心吧。你那边的人安排好了吗?"月不由问。 成棣笑笑:"安排好了。我会准时……"成棣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月不由笑了。 两人也不多说,打开窗户离开了。没有关窗户,成棣仰头看著天上的月亮,眼里一片肃杀。  (29鲜币)画堂春:第三十章 临街的一间小酒馆里,两位明显是江湖人打扮的男子靠窗而坐。两人都戴著黑色的斗笠,腰间两把弯刀。一位身材高大,一位身材虽比高大男子矮小不少,但看起来也很精壮。两人沉默地吃著小菜,喝著小酒。矮小男子一腿踩在椅子上,举止很是江湖。 酒馆虽小,但老板对这种江湖人却早已见怪不怪了。这里是哪?这是京城。京城最不缺的就是人,各行各路的人。区区江湖人又算得了什麽。所以虽然这两人的打扮看起来有点神秘,但谁也没有注意他们。比起那些脸上横肉乱飞、刀疤遍布的江湖人来说,他们算什麽呀。 喝完了一坛子酒,矮小男子又叫了一坛酒。这家小酒馆别看它其貌不扬,它所处的这条街却是去"德行巷"的必经之路。这德行巷是什麽地方?那可是王公贵族、朝廷大员居住的地方,也是五皇子成谦的府邸所在地。 一辆辆马车从窗前经过,太阳已经偏西,在朝中忙活了一天的官员们也该回府了。对京城的百姓来说,除了皇宫里的和东宫里的人之外,其他人,哪怕是皇子,他们也早已熟得不能再熟,所以哪怕是当朝丞相回府,老百姓们也是该做啥做啥,一点都不好奇。 又一辆马车过来了,还有随行的护卫。高大男子放下酒杯,敲了下桌面。矮小男子扬手:"掌柜的,结帐。" 小二立刻跑了过来。付了账,矮小男子提著半坛子没喝完的酒,和高大男子一起出去了。两人出了酒馆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向那队已经走过去的人。有一位妇人从他们身边匆匆经过,似乎急著回家做饭。可那位妇人路过他们的时候却小声说了一句话:"成谦就在车内。" 妇人拐进街旁的一条小巷子,不见了。矮小男子压了压帽子,突然脚下用力一蹬,他朝著前方行进的人马飞了过去。 "啊——!" 小小的惊呼声起,前方车马後头的两名侍卫向後下意识地扭头,两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一个人朝他们极快地飞来,同时而来的还有一个酒坛子。 "嗖!" 一颗石子隔空而来,准准地集中了酒坛。碰的一声,酒坛在队伍的头顶破裂,一束火苗随之而至。 "轰!" "保护殿下!" "啊啊!!" 原本有序的街道一下子乱了。好似一团天火在五皇子成谦的车队上方炸开。一切都不过发生在转眼间。 弯刀扫过,惨叫声起。 碰!又是一声巨响。车内的人破车而出,并朝手下大吼:"马上回宫去喊救兵!"说话间,刺客已经与五皇子及他的手下打斗在了一起。 "殿下!您快走!" 侍卫们很忠心。 "成谦,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刺客很狠心。 一声千里传音,带著不知哪里的怪异口音,刺客的弯刀凌空飞来。成谦险险地避开,弯刀插进了破损的马车上。 又一名刺客出现了。身材高大的刺客很快就令侍卫们无法招架。矮小的刺客趁机放心大胆地去要成谦的小命。一名身材比他还要矮小的侍卫牢牢地护著成谦,和成谦配合极为默契地避开矮小刺客的一次次杀手。 街道上哭喊一片,已经有人趁乱去宫中搬救兵了。刺客的时间不多,拖得越久,一旦宫廷侍卫或京城守备来了,他们就更没有得手的可能了。 两名刺客的武艺极为高强。侍卫们几乎都被打伤了。成谦也渐渐落了下风。矮小刺客抓住机会,一掌打了过去。可一个更快的人挡在了成谦的面前,替他挨下了那一掌。 "绿儿!" 成谦惊喊! "咦?!" 刺客惊讶。 "啊!" 成谦惊呼。 "殿下——!!" 侍卫惊叫。 抽出带血的弯刀,看一眼已经出现在街口的官兵,高大刺客迅速对矮小刺客说:"撤!" 矮小刺客看了眼面容比他还嫩的那位替成谦挡下一掌的侍卫,和高大刺客迅速离开,不过在临跑前他又狠狠踹了一脚五皇子的肚子。 "噗——" "殿下!" 五皇子口吐鲜血,当即倒地不醒。 "快点!快点!抓住刺客!不要让刺客跑了!" "快救殿下!快回宫禀报皇上!" "快点啊啊啊啊啊啊——!" 官兵们追刺客的追刺客,抬五皇子的抬五皇子,整个京城因为这两位戴纱帽的刺客而陷入了混乱。 不过这里毕竟是京城,哪容得如此张狂的人在京城闹事。京城守备在接到消息後反应极快地关闭了城门。守备官皇后娘娘的亲大哥王宪王大人立刻亲率守备军前去捉拿刺客。 刺客跑啊,跑啊,不停地跑啊。可每一次他们回头去看,身後都有甩不掉的长长的尾巴。这条尾巴不仅长,而且各个神色狰狞,手里的兵器亮光闪闪。不必猜,万一这条尾巴追上了他们的屁股,他们必死无疑。 "大人!他们跑进西街巷子了!" "追!绝对不能让他们跑掉!" "是!" 官兵越来越多,刺客几乎无路可逃了。他们跳上房顶,高大刺客转身朝紧追他们的官兵抛出一个小布袋子。小袋子里的东西朝官兵们的脸上呼啸而去。 "妈呀!" "啊啊啊!" "是蛇!啊啊!!蝎子!是蝎子!" "妈呀!还有蜈蚣!" "统统进屋!谁也不许出来!" 朝天喊了一嗓子,把出来看热闹的老百姓们统统喊回屋里去,为首的一名武官忍著恶心把身上的虫子挥到地上,重重踩死。 "追!" "追呀!" 跑啊,跑啊,继续跑,怎麽尾巴还是甩不掉。两名刺客在屋顶上四处乱窜,下面的官兵们似乎不知疲惫地紧追不舍。很快,京城守备的官兵们也加入了追捕的行列。两名刺客已经快要跑到西街的尽头了,眼看就要无处可逃了。他们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快快快!围住那个院子!别让他们逃了!" "快点快点!" 看得出官兵们平日里还是勤於操练的。这一处又偏又小的院子很快就被官兵们围了个里两层外两层。为啥不是三层?巷子太窄,只能站两层。 这边刚刚围住,那边就大步走过来一位身著软甲的中年汉子。有人喊他大人。这位大人手握大刀,很是凶悍地一脚踹开了院门。 "搜!" 这位大人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其他官兵们呼啸而入。 "嗖嗖!" 注意,是嗖,不是搜。就听嗖嗖两声,两柄弯刀破窗而出。一看这弯刀,大家的眼睛都通红正圆!刺客果然在这里! 轻松地挥开那两柄弯刀,大人大吼一声:"向屋里放箭!"大人立刻躲到一边,嗖嗖嗖,这里也是嗖。箭羽跟不要钱似的射烂了窗户,射入了屋内。一阵排山倒海地乱射,屋内没了动静。王大人举起一只手,示意暂停。 又竖耳听了一会儿,这位王大人朝官兵们点点头,他拿著大刀轻轻来到门边。刚掀起门帘,一只蝎子突然从门帘上掉了下来,直奔王大人的脑门。经历了刚才的那些虫蛇,王大人还算机警。一刀挥过去,蝎子成了两半。 "大人小心!" "放火!" 王大人是真怒了。 这边他放火二字刚刚落下,那边有人从窗户跳了出来。显然是屋里的人一听要放火,他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场面顿时失控。刺客出来了,要么抓住刺客去向皇上交差,要么就是被刺客杀死。谁也不想被杀,谁都想交差领赏。大家都拼了命了。这是一个拼命的时候。先跳出来的两名刺客立刻被包围了,这位王大人很猛,两下就伤了一位刺客。紧接著,屋内又跳出来四五个人。原来刺客还有帮凶!王大人大吼一声:"死活不论!" 刺客愣了下,同时看向王大人,接著刺客的神色阴狠了不少,有一人朝同伴喊:"我们被出卖了!杀出去!" 出卖?王大人神色微变。其他人也是一脸的不解。但现在不是不解的时候,王大人身先士卒,牢牢挡住刺客,不让他们逃脱。 院子本来就小,又挤满了的人。大家的动作难免受限。有刺客跳到了屋顶,功夫好的官兵们也跳了上去。这下子,房顶和院子里都是人了,连隔壁的院子也无法幸免。没办法,地方真是太小了。 在外头打得一片火热时,一高一矮两名暂时帮不上忙的小兵不知出於何种心理砍下门帘,踢开了房门。他们这一动作势必会惊动其他暂时没事做的人。这不能怪他们,地方太小,他们暂时插不上手。既然插不上手那就找点事情做。他们跟著这两名小兵兵也进屋了。 "大人!" 屋内传来小兵兵的惊叫。两名也同样暂时帮不上手的小官赶紧进屋。一看到屋内的摆设,他们倒抽了一口冷气。两名小官赶紧出屋,仰头。很好,王大人似乎已经解决掉两个了。见他的神色,其他也暂时帮不上忙的人轮流进屋看了一遍,各个倒抽冷气。 这位王大人和他带来的京城守备军果然厉害。只是可惜的是刺客们全部被杀,没有留下活口。王大人其实也想留下活口,可是刺客们太凶残,宁死不屈,他也只能杀了。 刺客死了,王大人却没松口气,没有查出刺客是谁指使的,他仍是不好交差。正气闷著,有人在下头喊:"大人,您快下来看看。" 王大人赶忙收拾心情从屋顶上跳下去,在对方的指引下进了屋子。一进屋,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倒抽一口冷气。屋内有一方祭坛,祭坛上摆著一些东西。先不看其他的,单就那条明晃晃的裤衩子就够在场所有的人喝一壶的。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那条大裤衩子上趴著一只巨大的蜘蛛。那蜘蛛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看上去是毛骨悚然。而在蜘蛛的身边还围了一圈小蜘蛛、小蜈蚣和小蝎子。 王大人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都没了,甚至还有点发青。他咽咽嗓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方祭坛,声音不稳地说:"我马上进宫禀报皇上,你们看著这里,谁也不许乱动,违命者斩!" "是!" "大哥!刺客抓到没有?"一人带领著又一批人马匆匆赶到。王大人转身,来人正好进了屋子。 "大哥,刺客呢?" "你怎麽才来!" 王大人呵斥。来人的脸色微微一僵,嘴唇动了动,说:"我今天出城了,刚刚接到消息说殿下出了事。" 王大人也不好当著外人的面训斥自家兄弟,沉著脸说:"你守著这里,我要立刻进宫去见皇上。" "刺客呢?"来人看看四周。 王大人可惜地说:"都死了。你留在这里。" "好。"来人看向王大人的身後,似乎这时候才发现屋里有什麽异样。他倒抽了一口气,後退了一步:"那是什麽?!" "没时间解释了!谁也不许乱动!你看著这里。"又匆匆交代一句,王大人带著几名副将还有刺客的尸体迅速离开。看著大哥把尸体带走了,迟来的这位王宗王小大人马上回到屋内。 似乎忘了或是刚才没听到大哥的命令,他拿著剑就来到了祭坛跟前。刚想动作,一人拦住了他。 "大人,王大人说任何人不能乱动,违令者斩。" 王宗扭头看了过去,是一位小兵兵,面生的小兵兵。 小兵兵收回手,这时屋内的另外几名官员反应了过来,赶忙上前说:"都台大人,王将军在都台大人来之前曾下令任何人不能靠近祭坛,违令者斩。" 自家兄长下过令了,这里又有这麽多人看著。王小大人收起剑,说:"我只是看看。大哥既然下令了,我不会乱来。" 说著,他就退後几步,远离祭坛。 矮小的小兵兵低下头,似乎是怕自己会惹来都台大人的嫉恨,有点害怕。小兵兵个子矮,王都台只能看到他的帽子,不过心里对这位胆敢拦他的小兵兵上了心。看著祭坛上的那条明晃晃的大裤衩子,王小大人的眼神闪了闪。站在小兵兵身後的高大兵兵在王大人的眼神闪过之後,他的眼神也闪了闪。 等待的气氛是凝重而沉闷的。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不仅发现了刺客,还发现了一个看上去就知道是害人的祭坛,谁想谁害怕。 等了半个时辰不到,又一大队人马来了。他们各个身著软甲,神色冷峻,看得那些普通的官兵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官兵们被撤了出去,这些一看就来头不善的士兵们占据了官兵们的位置。王大人又出现了,身边还多了几名神色同样冷峻的武将和一名道士。 和其他人一样,这几个人一进屋就抽气连连。那名道士对王将军点点头,王将军招呼屋内的人退到门边,道士对著祭坛动作了起来。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认识这位叫灵通的道士,据说他驱魔除妖很有一套。就连王皇后和皇上都请他进宫驱过魔呢。 通灵道士在这边又唱又跳,咳咳,施法驱魔。那边东宫也乱了。生病了好几日,今日又刚从宫里回来没多久的太子殿下突然吐了好大一口血。接著又吐了一口,然後又一口。这还不算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从太子的床底下爬出来一条蛇,还有几条蜈蚣。 被吓破胆的小太监丢下脸盆就往外跑,嘴里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皇宫正因为王大人的发现而处於紧张中,东宫这边的异常更是火上浇油。王皇后来了,皇上来了,御医来了,大内侍卫统领来了。五皇子被刺杀,正伤重地在太医院里急救,现在太子又吐血了,还伴随著可怕的爬虫,那边又在一个地方发现了有著明黄大裤衩的祭坛,皇上果断下令:"严查!" 这一天的皇宫和京城注定了会不平静,而这一天的不平静直接导致了皇宫和京城日後很长时间的不平静。 在道士施完法之後,祭坛和祭坛上的东西还有那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被抬进了皇宫,抬到了盛怒的皇帝跟前。 经过鉴定。那条明黄的大裤衩子是太子的。那缕被血水浸泡过的头发是太子的,那一小撮染成红色的指甲是太子的,总之,祭坛上用来害人的东西都属於太子。不仅如此,王大人还在那间屋子里搜出了太子的睡衣、太子的裹脚布、写著太子生辰八字的红布、太子的水杯等等等等一堆太子的东西。事实已经很明显,有人要太子的命。 京城严查,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谨王成安的府邸又一次冲进来大批的官兵,而这回不在京城的四皇子成聪府邸也被官兵层层包围。他卧房里那一地的虫子尸体和空了的房梁很快就被皇帝知道了。结果不必多说,四皇子成聪与苗人勾结,意图伤害太子和五皇子。而谨王有没有参与其中还有待继续盘查。 又急又气的王皇后哭晕过去好几次。太子吐了血後昏迷在床上还不醒人事,小儿子被刺穿了肩膀,胸骨也断了,鼻青脸肿地昏迷在太医院。皇帝下旨,贬成聪为庶民,封五皇子成谦为忠王。皇帝死後由太子成棣即位,若太子先於皇帝而亡,那太子的长子即为太子。总之,太子之位绝对不会被废,就算他死了,也是他儿子继承大统,别人谁也别想打太子之位的主意。 皇帝这回是真的被气坏了。一国的太子却被这个害来那个害。本来皇帝还忧心太子的身体能不能继任大统,现在他也不管了,太子不是有儿子麽。太子死了就由孙子来继位,绝对不传给其他人! 皇帝这麽做也是告诉成棣,不要担心皇帝会因为他的身体而废了他,让他安安心心地做他的太子。 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再来说祭坛的事情。太子的那些东西,还有他的大裤衩子和头发指甲是怎麽跑到刺客那里去的?这可都是太子的贴身之物,头发和指甲就更别说了。怎麽办?查!东宫的所有人,包括太子妃和侧妃全部成了被查的对象。异变再次发生。太子的三名贴身奴才在被带走後竟然蛊毒发作而亡。虫子!又是虫子! 大批官兵进入了东宫,太子府里的所有人都被带走了,皇帝紧急派了大内侍卫保护太子的安全。连太子身边的人都能被蛊毒控制,那皇上身边呢?皇帝打了个寒颤,给朕严查查查查查!皇宫也不能放过! 这一查不打紧,皇上的寝宫里有虫子,皇后的寝宫里有虫子,皇上宠妃的寝宫里有虫子。总之,皇上和皇后喜欢去的地方都有虫子。 "给朕严查!!!" 喝著小酒,吃著小菜,安心地躲在某处的矮小男子摸摸下巴:"咱们这回好像把事情搞大了。啧,没想到这宫里都有虫子,这帮人还挺厉害的嘛。" 坐在他对面的高大男子面色平静地说:"太子还不是皇上,太子死了'他'也不能马上登基,不如尽早把皇上也除了。" "啧啧,真够歹毒的。" "……" "莫世遗。" "嗯?" "今晚……嗯,那个,我去你屋睡行不行?我屋的床太小了。" "……好。" "嘻嘻。" 管他什麽虫子不虫子,某人今晚要继续享受被人抱著睡的美妙滋味。他似乎,已经上瘾了。嘿嘿。 (24鲜币)画堂春:第三十一章 京城风声鹤唳,而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引起这场混乱的两个家伙却悠悠哉哉地躲在一处小院子里享受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日子,任你外头怎麽严查,两人毫不担心会查到他们这里来。 莫世遗临走前莫世召曾给过他过一个令牌。拿著这个令牌,莫世遗可以轻易调动莫世召的手下。当然,莫世遗没有这麽做,也没有这个打算。他只是用这个令牌给他和月不由找了一个安全的藏身地,等风声过去,主要是等成棣那边消停之後他们再出来。莫世召把莫家的势力迁到了塞外,他自己则在中原经商。实为经商,暗中也是培养莫家的势力。 既然是经商,京城怎麽可能没有莫世召的势力?再加上成棣私下的默许,莫世召的酒楼、珠宝店、裁衣店等等等许多店都开在京城。只不过知道的只有成棣而已,就是王皇后都不知道这些店和莫世召有关。 此时,莫世遗和月不由就藏身在其中的一家裁衣店里。虽说是裁衣店,这家店却是只给达官贵人们裁衣的地方,普通一件衣裳裁下来也够平民百姓们吃上一年了。所以当月不由知道这家店的衣裳有多贵之後,他直腹诽莫世召是大奸商,接著他就安安心心地在这里白吃白住了。莫世召那麽有钱,也不在乎这点银子不是,再说,莫世召还是莫世遗的兄长呢。 京城蛊毒案爆发,皇上下令严查,上至皇宫下旨普通人家,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月不由挺愧疚给老百姓们带来这麽大的麻烦,不过转念他就释怀了。查查也好,谁知道那些苗人会不会谋财害命呢。反正普通人家也顶多是被查查,不会被牵连。他们所处的这家裁缝店有太子亲笔题的匾额,官兵们来了一回之後就再也没有来过了,所以月不由和莫世遗就悠哉地住了下来。 不能出去,这对静不下来的月不由来说不齿是一种折磨。而且在这个小地方他也不能和莫世遗比武。安静了两天,月不由就受不了了。如果是自己一个人,莫世遗可以跟自己下棋,他是习惯了安静的。但月不由对琴棋书画是一窍不通,又摆明了不喜欢,莫世遗也不能勉强他和自己下棋。 "无聊无聊,我要闷死了。"无精打采地趴在石桌上,月不由嘟著个嘴,脸上清楚地写著两个字——无聊。他已经闷了七八天了。 莫世遗再一次安抚:"再忍忍。等成棣那边有了消息,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月不由抬眼,身子未动:"好几天没练功,我的骨头都要僵掉啦。再僵硬下去,我就更打不过你了。" 虽然这阵子两人的关系有了明显的不同,但月不由打败莫世遗成为天下第一的这个信念是绝对不会动摇滴。 莫世遗的眼里是无奈,却是带著笑的无奈。从见到月不由起这人就是风风火火、精力十足,这样憋在这个小院子里不能出去,也为难他了。 想了想,莫世遗站起来走到一旁的空地,侧分开双腿,抬起一只手,好似比武的架势,但又不像。月不由坐了起来。 莫世遗道:"小时候我常跟世召玩这个游戏。你来。" 月不由的眼睛猛地一亮,马上起来一步跳到莫世遗的跟前,直问:"怎麽玩怎麽玩。" 拍拍月不由的左腿,莫世遗道:"你的脚到这边,顶住我的脚。"月不由立刻照做。学著莫世遗下蹲,右脚和右腿紧紧挨著莫世遗的右脚和右腿,月不由的右手被莫世遗握住了。 忽略心中那一霎那的怦动,月不由兴致勃勃地问:"怎麽玩?" "谁让谁的脚动了,谁就赢了。" "哦哦。" "其他的随便你怎麽用力,但不能运功。" "挠痒行吗?" "……不行。" "哦哦,好。" "那,开始!" 莫世遗的话刚落,月不由就用力拽莫世遗了。这可是比输赢的事情,他一定要赢! 两人互不相让。莫世遗的个子高,力气大,但月不由的身子灵活。两人的腿紧紧贴在一起,都能感觉到对方腿部的紧绷。一高一矮的身体扭呀扭,莫世遗看了眼眼睛瞪得好大的月不由,紧握著月不由的右手猛地往後一个使力,月不由向他这里栽了过来。 身体本能的反应,说了不许运功的月不由马上脚下一转,直接扫向莫世遗的双脚。莫世遗跳了起来,可是两人交握的手还没有松开。连在一起的手臂绕过月不由的头顶,落在月不由身後的莫世遗另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搂在了月不由的腰上。 "你动啦。"还没发现什麽异常的月不由马上大喊。 "你也动了。"莫世遗稍稍弯身,情不自禁地顺著两人此刻的姿势把身前的人拥入了怀中。 噗通!! 月不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双眼怔怔地看著前方的石桌子。他的身後,是一人宽厚结实的怀抱;他的腰上,是一人强壮有力的手臂;他的一只手里,握著一人今天很暖和的大掌。 噗通! 不是……在玩,游戏吗?腰上的手用力了,身体更是嵌入了一人的怀中,月不由咽咽嗓子,眨眨眼睛,接著,眼睛变成了弯月亮。 "莫世遗。" "……嗯。"很沙哑。 "再来吧。" "……好。" 放开月不由,可握著对方的手却被对方反手握紧了。月不由先摆好了架势,莫世遗看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仅露出的双眼里是明显的喜悦。他也很快摆好了姿势,大腿紧紧贴著月不由的大腿。 "开始!"月不由下令。 两人的身体你先扭来我再扭,扭得不亦乐乎。扭了会儿,莫世遗的手上又猛地用力,月不由没有运功,直接朝莫世遗的方向一头栽了下来。还被握著的手被人用力往上一提,月不由没有栽在地上,而是直接栽进了一人的怀里。 噗通噗通! 心跳是他的,也是莫世遗的。这次没有犹豫,月不由大大方方很是直接地抱住了莫世遗,他,也同样对方抱住了。 仰头,月不由的眼睛弯弯,嘴角上扬。不过随即,他就不高兴了。 "怎麽了?"居高临下地看著月不由,看著他的不高兴。 "我发现我越来越讨厌你的面具了。"月不由咬牙。 莫世遗在心里叹息一声,问:"还要不要再玩一次?" 月不由笑了:"要!" 来给两人送瓜果点心的老板看了几眼正在玩"你搂我抱"游戏的两人,不动声色地把盘子放在了窗台上,然後离开了,并顺手关了从这里通往前院的小门。 两人都发现有人来了,也瞄到了那一盘瓜果点心。不过他们现在谁也没有胃口去吃。又一次栽倒在莫世遗的怀里,月不由笑呵呵地说:"我长这麽大第一次跟人玩游戏。我娘都没跟我玩过。" 噗通噗通噗通…… "莫世遗。" "嗯?" "你和莫世召也这麽玩?" "没有。" "嘻嘻,那……我是第一个喽?" "是。" "嘻嘻。那,再来?" "好。" 还无聊吗?如果有人这个时候问月不由,他只会不耐烦地把你踢到一边。没看到老子在忙吗,闪一边去。 "哎呀!"又撞到莫世遗的怀里了。 "还来不来?"眼睛弯弯。 "好。" 呵呵,呵呵呵。好玩,好玩。他喜欢。 ※ 这厢月不由和莫世遗玩得开心,那厢"吐了血"的太子殿下却正躺在床上气闷。为啥气闷?原因很简单——无聊。 太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又吐了血,不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的你都不好意思下床。现在京城到处都在严查,太子府上下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太子的寝宫外就是严加把手的禁卫军,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要被废了呢。 没办法。太子的贴身侍从要害太子,现在太子府里的所有仆从都被带去"问话"了。好不容易摆脱了嫌疑的太子妃和侧妃昨天才刚刚从大理寺哭著回来,被吓坏了。现在是谁在背後主使这一切还不得而知,太子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有禁卫军守著他也不能让莫世遗和月不由来,直接的结果就是无聊的快要死了的太子只能躺在床上独自生闷气。 "皇后娘娘到——" 正气著的太子赶忙喘了口气,立刻变成了一副要死不活的虚弱模样。留了自己最衷心的侍从在外头守著,王皇后独自一人进了太子的寝宫。太子虚弱地支撑起身体要给母后请安。 "快躺下,别乱动。" 王皇后急忙走到床边按住要起来的太子,一脸的心疼。两个儿子同时出事,王皇后这几天憔悴了不少。 "母后,五弟怎麽样了?"太子问。 王皇后眼圈泛红地说:"菩萨保佑,谦儿这回算是捡了条命回来。太医都说谦儿是命大,虽然流了很多血,但没有伤到要害。若刺客的刀再偏一指,後果就难说了。" 太子握住母后的手安慰道:"儿臣和五弟都会好的,母后不要哭了。" 王皇后擦擦眼角,说:"你们兄弟俩这回都是菩萨保佑。也幸亏这次发现了害你的东西,不然……" 太子给母后擦擦眼泪,脸色苍白地笑笑:"儿臣这不是没事了吗?五弟被封为忠王,也算是因祸得福。五弟的身子好,修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王皇后点点头,收起眼泪,说:"母后怎麽都想不到那些人还想害谦儿。他一直在边关,一回京就遇到了这种事,他现在嚷著要回边关,说在你登基之前再也不回京了。" "呵呵,五弟多在京城历练历练也不是坏事。" 王皇后叹了口气,蹙眉道:"母后也不想让谦儿回边关了。他在边关,万一有个什麽事故更不好处理。而且有他在京城帮著你,母后也更放心,你也会省心些。" 太子点点头,挺赞成。 又叹了口气,王皇后犹豫了片刻後,在太子耳边小声说:"这次你是大难不死,但成聪一日不死,母后就一日无法安心。要不……把世遗叫来吧。他的武功了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他在暗中保护你,母后会安心些。" 太子没有立刻说好不好,似乎还有些顾忌。王皇后道:"母后也常常会担心世遗会不会嫉妒你,万一有一天他不愿再做你的影子,母后怕他会伤了你。让他来京城,你舅舅他们也好看著他。还有……"王皇后叹息,"让他在你身边看看你的日子,看看你的辛苦,也许他就不会再嫉妒你了。母后这辈子注定是要欠著他了。但这不是母后的本意。若母后不是皇后,母后也希望看到他和你还有成谦你们三人兄友弟恭。可谁叫他出生在皇家呢?" "另外,让世遗来京城,也免得他呆在山庄里胡思乱想。还有那个月不由今後也不好再来找他了。等你身边安全了,再让他回山庄或者若他愿意的话,就留他在你身边保护你。你与他多相处相处,不管怎麽说他都是你的弟弟,时间长了,他会理解你,也会理解母后的苦衷。" 太子想了好半天,缓缓点了点头,道:"母后说的有道理。让世遗一直在山庄里足不出户也不行。他毕竟已经三十多岁了,也得让他出来透透气。不然逼急了他,儿臣也怕他做出什麽偏激的事。别人都当太子多威风,可谁又知儿臣心里的苦,让世遗跟在儿臣身边看看也好。不过……这件事还是不要让舅舅他们知道了。" "为何?"王皇后不解。 太子沉声道:"母后,有的事您与儿臣心里知道就够了。世遗若要走,舅舅能拦得住他吗?所以完全没必要告诉舅舅。有时候'别人'太清楚世遗的行踪反而会坏事。世遗这几年帮了儿臣不少的忙,不管他心里怨不怨,但儿臣敢肯定他不恨儿臣,也不恨母后,所以母后也不必对世遗太小心。" 王皇后听出了点意思,低声问:"是不是你舅舅那边……" 太子摇头,脸色稍冷地说:"儿臣不知道。儿臣现在能信的只有母后。" 王皇后的心里涌上一股悲哀,但她立刻就释怀了。太子这样做是对的。哪怕是自己最亲的人,也不能绝对的相信。在她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母后,这些事到底是不是成聪所为还都仅是我们的猜测。有些事,您应该相信舅舅,但有些事,您与儿臣心里自己明白即可。特别是世遗的事,一个弄不好就会为母后引来杀身之祸。舅舅他们问起来你就说你派世遗去找成聪了,其他的什麽都别提。" 王皇后一脸谨慎地点点头。 "那,那个月不由若来找世遗怎麽办?"王皇后很担心这件事。 太子笑笑:"儿臣会让世遗来之前解决掉这个月不由。母后放心吧,儿臣心里有计较。" 王皇后不多问了,她很了解太子的能力,相信他能把这件事处理好。 太子接著说:"母后,儿臣要安排些儿臣自己的人在身边,但最近东宫里到处都是禁卫军,您看……" 王皇后立刻说:"母后回宫就去找你父皇,你身边总不能没人伺候。不过你自己要小心,安排的人可靠吗?" "可靠。不过这件事母后也别对舅舅提。舅舅手下的人多,难保不会有人说出去。" "母后知道。" 说了第一件事,王皇后拍拍太子的手,柔声说:"你父皇下了那道圣旨,你也可以安心了。太子,母后想把佑风接到宫里去。他现在的身份不同,母后怕太子妃照顾不好他。" 太子笑笑:"确实。佑风以後就是太子,不知有多少人盯著他的性命,让他在母后身边也好。" 王皇后很高兴太子同意。至於太子妃同意不同意完全不必考虑。 太子接著说:"把佑旭一起接过去吧。他们是兄弟,不要从小就生分了,以後会麻烦。" 王皇后理解地点点头:"也好。兄弟两人一起长大总比分开了好。佑旭身子不好,在宫里也方便些。" "好。母后操心了。" 又说了些别的事,王皇后走了,同时带走了太子的两个儿子。躺在床上,无聊的身上都快长毛的成棣哪里还有半点虚弱,就等著母后回宫赶紧让父皇把外头那些烦人的禁卫军撤走,他好见他那两个兄弟。好几日不见了,他挺想的。 (28鲜币)画堂春:第三十二章 由王皇后出面,太子府内的禁卫军换成了普通的宫廷侍卫,不过太子府外依然严加看守。同时,王皇后亲自在宫里挑了一些太监宫女送到了东宫。原本王皇后想从本家娘家挑一些人,但太子拒绝了。之前蛊毒身亡的三个近侍中就有一个是从王家带来的,对此王皇后心里也有些不大舒服,既然太子不同意,她也就不勉强了。 服侍太子的人经过了严格的检查之後留在了东宫,皇帝还特地拨了自己的两名随侍太监到太子身边伺候。蛊毒一案,就是皇帝也无法安心。这样又拖延了几天,成棣终於把消息送出了宫,让两名在外头逍遥自在的家伙赶紧到东宫来见他。 看看太子派人秘密送来的信,月不由戳戳身边的人:"现在去还是晚上去?" 烧了信,莫世遗淡淡地说:"晚上去。" 月不由的眼睛瞬间弯弯:"那出去玩游戏?" 眼里浮现笑,莫世遗很自然地拉住某人的手,起身往外走。某人也自然地反握住莫世遗的手,眼睛更弯了。 并不知道那两人正在院子里开开心心"玩游戏"的成棣则稍显焦躁地在寝宫里等待。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接著再从下午等到天都快黑了两人都没来,成棣第无数次地问屋内的另一个人:"你确定你把信送过去了?" "属下亲自去送的。" 成棣拧眉:"那他们怎麽还没来!" 对方想了想,说:"他们可能仍如以往那样要等到天黑吧。" "天黑?!"成棣怒了,"难道本宫还得再继续等到天黑?!" 刚刚荣升为东宫侍卫统领的男子忍著脱下身上这身很不适应的衣裳的冲动,说:"殿下身边换了不少人,还是小心些的好。" 大局为重,尽管成棣急著想见那两人,但属下说得也很有道理。他回到榻前重重地坐下,不甘地说:"那就等吧。" 看了几眼太子脸上明显的焦躁,这人犹豫了片刻後,还是说:"殿下似乎……很在意他们。" 成棣的心里咯噔一声,他看向自己的属下。可以说,这个人是他以前最信任的人,比莫世遗还要信任。不过现在…… 成棣脸上的焦躁退去,变成了平日里疏离的温和,勾勾唇角道:"本宫似乎,是越来越在意他们了。" "属下没有别的意思。" "本宫知道。" 长喘了口气,成棣看著窗户慢慢道:"本宫现在才知道,有兄弟的滋味,很好。" 对方点了点头,似乎很明白太子的心情,并且很善意地补充了一句:"上次世遗公子接到殿下您出事的消息後马上就去寻殿下了。世遗公子,也很在意殿下。" 成棣笑了,不再是疏离的笑。他低低地说:"本宫知道。" 和自己最信任的下属说了说话,成棣的心情没那麽焦躁了。安心地吃了晚饭,他躺在榻上看书,等著某两人的到来。几乎快看完一本书了,寝宫的窗户才迟迟被人推开。成棣立马坐起来,很是不满地出声:"怎麽才来?" 跟贼似的地轻轻关上窗户,一人并不意外成棣还没睡,屋内的烛火还亮著呢嘛。他走到成棣身边很随意地坐下,说:"你这边还不安全,哪能白天过来。" 成棣蹙眉:"怎麽就你一个人来?" 来人的脸上有几分落寞,成棣眨眨眼,他看错了吧。这人嘟了嘟嘴,有气无力地说:"莫世遗去王家了,你的人说你一直在等著我们,我怕你等急了,就先过来了。" "王家?世遗去王家做什麽?"不怕外头有人听到他们说话,成棣急忙问。 吐了口落寞至极的气,月不由转身看向成棣,却是道:"成棣,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和月不由认识这麽久,还从未见他如此的……成棣担心地摸摸月不由的脑门:"你没事吧?没发烧啊?" 拉下成棣的手,月不由还是那句:"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咋了?"成棣觉得自己看错了,月不由怎麽可能难过?他心里一突:"是不是世遗怎麽了?!" "唉……"月不由摇摇头,然後说:"成棣,莫世遗是我兄弟,你也是我兄弟,虽然你嘴巴坏,身子又弱,还死脑筋,可我还是把你当兄弟,不仅仅是因为你是莫世遗的兄弟。" 成棣没心情跟月不由闹,他直接又问:"我很高兴你把我当兄弟,既然是兄弟,那你告诉我怎麽了?"月不由的情况太不对劲了。 月不由的眉头紧了紧,过了一会儿,他才声音沙哑地说:"我得走了。但,不能让莫世遗知道。" "什麽?!你要去哪里!"成棣一把抓住了月不由,想也不想地问:"你又要逃了?!" "不是逃。"月不由抓抓脑袋,脸上的神色更难过了,"我不会逃了。但是这回我不能让他跟我一起走。" "你要去哪!" "苗疆。" 成棣倒抽了一口冷气,更紧地抓住了月不由的衣裳。片刻之後,他又缓缓松开,不知该怎麽问。 月不由认真地看著成棣,说:"我不喜欢他的身上有虫子,我要去苗疆找人解了他身上的虫子。" 成棣脸上原本就没多少的血色瞬间退去,眼里滑过受伤。他冷哼了声,转过了头,心窝有点疼,不,不是有点,是很疼。月不由明知道莫世遗的身上为何会有虫子,却要给他解了,他以为,这人把他当兄弟的。 "喂,你别不听我把话说完就先生气行不行?我话还没说完呢。"月不由自然看出成棣不高兴了,拍了成棣一巴掌。 "本宫哪里生气了?你要去就去。"成棣不扭头。 "你真不听是不是?那我不说了。这样也好。省得我还得去给你找神医治病。"月不由咕哝一句,本来也在难过的他身子一转,背对著成棣,不理他了。 成棣身子一震,扭过头:"你说什麽?什麽神医?" "哼。"月不由不转身。 成棣用力拍了下月不由:"我认错还不行?我听你把话说完。" 心里太难受了,又担心一会儿莫世遗回来,月不由慢慢转过来,抬头:"那你听我说完,不许打岔。" "好。"成棣压下气闷,这天下也只有这家伙敢给他脸色看了。 又吐了口气,月不由这才道:"你和莫世遗身上的虫子是可以延你的命,却不是长久之计。我去苗疆一是要解了莫世遗身上的蛊,二是要找一个更好的法子治你的病。你先别问我是什麽法子,免得我找不到你又失望。但你放心,在解掉莫世遗身上的蛊之前,我一定先找到治好你的法子。但是……"月不由难过了,"我必须一个人去。莫世遗不懂蛊,到了那里会很危险,而且,你这里也不安全,他最好留在京城暗中保护你。" 成棣抿抿嘴,好半天后,他才梗著嗓子说:"让你,挂心了。"心窝涨得慌,成棣朝对方笑笑,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 月不由趁机教训道:"你,平时多动动,别总躺著,好人也能躺出毛病来,也别总让人伺候,你就是被人伺候多了身子才这麽娇气。跟我学学,我命由我不由天,管别人说什麽,只信自己。" 成棣点点头,眼圈有点红,他笑笑:"知道了。" "唉……"月不由又叹了口气,"你别告诉莫世遗,我得偷偷地走,不然他肯定不让我一个人去。" 见他这副模样,成棣开玩笑地随口问:"怎麽,舍不得呀?" 哪知,月不由点了点头,嘟起嘴很是难过地说:"嗯,舍不得。一想到要离开他,晚上不能跟他睡一个被窝;吃了饭没有人给我擦嘴;没有人陪我玩游戏,我就难受地快死了。" 还没走呢就这麽难受了,要不是心里的那份信念太强,月不由绝对会放弃此次苗疆之行。 "我不想他回那个山庄,那根本就是关他的笼子。成棣,我走了之後你让莫世遗留在你这里。他肯定会生我的气,你帮我劝劝他,叫他千万别怪我。" "其实我也不想一个人去,但这件事我必须一个人去。成棣,你一定要帮我劝他,听到没?" 半天都没听到成棣的回应,一直自顾自说地月不由抬眼看去,就见成棣傻愣愣地盯著他,眼睛瞪得老圆。 "喂,成棣?"月不由在成棣的眼睛前摆摆手,"咋了?" "呵!" 成棣的这口气才算是抽上来。他一巴掌打掉月不由的手,几乎是失声惊叫:"你刚刚说什麽?你说你晚上跟世遗,跟世遗……你俩晚上睡一个被窝?!" 这是什麽口气,月不由不乐意了:"我俩睡一个被窝咋了。" "咋了?你说咋了!"成棣也说不上来自己是生气还是什麽的,"俩爷们睡一个被窝你还问我咋了!" "俩爷们睡一个被窝又咋了?我就喜欢跟爷们睡一个被窝,我就喜欢跟莫世遗睡一个被窝,咋了!" 月不由脖子一横,难过没了,只有生气。 对方不仅不觉得羞耻,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成棣头晕了,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急的。 拿过茶杯先灌了几口水润润嗓子,成棣开教:"你是男的,世遗也是男的,你要是三岁的娃娃,你跟世遗睡一个被窝没什麽,哪怕你十岁了你跟世遗睡一起也没什麽。但你!"成棣指著月不由:"您老今年快五十了,你还跟世遗睡一个被窝就不行!" "怎麽不行了!莫世遗都没说不行!"月不由的脸都红了,绝对不是因为害臊。 "你怎麽就不懂呢!"成棣恨得直接踹了月不由一脚,"你别跟我说你喜欢上世遗了。" "我就喜欢他!"月不由的这声喜欢说的是乾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但成棣要晕了,快晕死了。 捂著额头,成棣语不成言:"你你你……我要被你气死了,要被你气死了……"直接拿过茶壶往嘴里灌了几口水,成棣喘著粗气问:"那世遗呢?" 和刚才的那声乾净利落不同,月不由眨了眨眼睛,有点疑惑。 "难不成你用强的?!"成棣更要晕了。 "什麽强不强的。"月不由挠挠头,"莫世遗没说喜不喜欢我,但他愿意自由以後投奔我,也愿意自由以前我投奔他。" 成棣保持著一份冷静问:"晚上是你自己钻进世遗被窝里去的,还是他让你钻进他被窝里的?" 月不由想了想,皱皱眉:"我自己钻进去的。" 成棣捂著心口:"他没有拒绝?!" 拒绝?月不由想想,心跳有点加速:"没有。他还握我的手咧。" "呵!"要不是胸口有个虫子,成棣绝对会晕过去。 "你别说话,让我冷静冷静。"又灌了几口水,成棣双手抱住脑袋冷静。月不由心里很不舒服,他和莫世遗怎麽就不能在一个被窝里睡了?别说他并不算莫世遗的亲生儿子,哪怕他就是莫世遗的亲生儿子,他要和莫世遗睡在一起,谁又能把他怎麽样! "冷静好了没?莫世遗一会儿就回来了。"月不由催。 成棣放开手,抬起头,一脸的严肃。月不由更不高兴了:"我要跟莫世遗睡在一起谁也管不著,你也不行。" 成棣的眼睛眯了眯:"你和世遗到哪一步了?" "什麽哪一步?"睡觉还能有几步? 成棣直接问:"你跟世遗亲嘴了没,欢好了没?还是只睡在一起别的什麽都没做?" 月不由眨了眨眼睛:"啥意思?" 成棣抿紧了嘴,神色更严肃了,他看著月不由,想从月不由的脸上看出点什麽。可看著看著,他突然噗哧一声笑了,不仅笑了,还笑得很过分。 "你小点声!不怕外头的人听到呀!"月不由抬手就捂住了成棣的嘴,接著又眨眨眼:"你笑啥?" "呜呜呜……"被捂住嘴的成棣笑得肚子都疼了。 "你笑啥?说!"掐住成棣的脖子,被笑得有点心慌的人急了。 "呵呵呵……唔唔唔……"想到确实不能让外头的人听见,成棣很艰难地捂住自己的嘴,可怎麽也停不下来。 "不许笑了!你说!你笑啥!我和莫世遗睡在一起有这麽好笑麽!"月不由生气了,是真的生气了。 看出他生气了,不想把这人气跑了,成棣大口大口喘气压下不停上涌的笑意。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成棣一手按在月不由的肩膀上,无力地直摇头:"唉……唉……唉……" "你叹啥气!说!为啥笑!"拿下成棣的手,月不由很介意。 "噗!"还是没能忍住,成棣咳了几声,摇头叹道:"你还说你快五十了,根本就是毛没长齐的童子鸡一只嘛。" "啥意思?我才不是鸡。你再这样我要翻脸了啊。"月不由用力拍了下成棣又放上来的手,告诉对方他真生气了。 手挺疼,可成棣却更想笑了。他凑近一脸怒容的人,很好奇地问:"我问你,你知道什麽是喜欢吗?" "我当然知道!" "那什麽是喜欢。" "喜欢就喜欢呗。"月不由如看傻子般看著成棣,"我喜欢莫世遗,不喜欢你娘。" "噗——咳咳咳……"成棣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他忍不住问了一个对他的身份来说很粗俗的问题:"你不会还是童男吧?" "我又不是小娃娃,自然不是童男了。"月不由很恼火,"我是不是童男你还看不出来?" "咳咳咳……"成棣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他绝对看不出来!也没"看"的打算! "你到底啥意思,说清楚,别一会儿鸡一会儿童男的。"见成棣咳得厉害,月不由还是有点担心地拍拍他的後背,问:"你没事吧。" 快被笑憋死的成棣摆摆手,然後一手搭在月不由的肩膀上笑问:"你知道什麽叫童男吗?" 月不由不耐烦地说:"当然知道。十岁以下的男娃娃都是童男,有人练的功夫就是要喝童子尿。我喝过一回,很难喝。" "噗!" "成棣!" 月不由要揍人了。 "哈哈唔唔……"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捂著嘴,成棣迅速远离月不由。这不能怪他,要忍住笑真的很难啊。 "我走了,你自己笑吧。"月不由起身就要走,生气了! "不由不由!"成棣赶忙扑上去抓住他。 "放开!我要走了!"某人很生气,很受伤。他都这麽难过了成棣还笑话他。而且成棣不喜欢他和莫世遗睡一个被窝,这也让他很生气。 "你别气,我跟你解释,我解释,你听我解释。"把人拖回来,成棣先问:"世遗大概还要多久会过来?" "不知道。要看王家那边有没有异动了。"气闷地坐回原位,月不由不想搭理成棣。 成棣的眼里闪过精光,但眼前有比王家的"异动"更重要的事需要他来解决。这件事解决不好可是要老命的。 站在月不由的身前,双手按住月不由的肩膀,成棣收起笑容——其实是憋著笑——认真地说:"你和世遗睡一个被窝的事咱们暂且不提。我给你找一本书,你看看,就知道我为何要问你到哪一步了。你等著,别走。" 月不由仰著头,见成棣很认真,他点点头。 用咳嗽掩饰自己快要喷出的笑,成棣快步出了卧房。没办法,那东西他也很少看,还得找找,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月不由在卧房里焦急地等待,他怕莫世遗一会儿就来了。 不过月不由没有等太久,成棣回来了,手上拿著一本书。在月不由身边坐下,他把书递了出去,擦擦额头上的汗:"幸好还有一本,不然我还真有点为难。你看看吧。" 一脸怀疑地拿过书,月不由看看封面,一男一女抱在一起。什麽东西? "你先看看,有时候两人睡一个被窝可不单单只是纯睡觉。"成棣催促,并且转过了头。不知道自家兄弟知道的话会不会怪他多事。 看一眼转过头去的成棣,在看看手上的书,月不由突然莫名的有点紧张。舔舔嘴,他翻开了。 ※ 隐藏在一棵茂密的树上,莫世遗紧盯著前方的一处大宅子。附近的一个灯笼晃了晃,不知为何,灯笼里的烛火突然熄灭了。莫世遗屏住呼吸,眼神更加犀利。等了许久,有一道黑影极快地从那处大宅子侧门的巷子里窜了出来。莫世遗没有立刻跟上,而是悄悄从树上下来。就在这时,又有一道人影从一处房屋的屋顶朝之前的那个人悄悄跟了过去。 难道还有人盯著王家?莫世遗等著那个人走远了,运功跟上。做正事的他还不知道自家後院快"起火"了。 (20鲜币)画堂春:第三十三章 看著那本书,月不由的气息越来越不稳,喉咙也越来越乾。有人很好心地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拿过来一口喝完,还要。 "明白我为何要问你到哪一步了吧?"担心月不由会受不了这个刺激,成棣把他手上那本还没看完的书给"没收"了。 "你干嘛,我还没看完呢。"月不由很不满意,去抢。 "你头一回看这个,还是少看点。"把书直接压到自己的床底下,成棣又给月不由倒了一杯凉水,在他身边坐下,神色变得很是严肃。 月不由连喝了四大杯水,转身面向成棣,也很严肃。 成棣问:"你和世遗,到哪一步了?" 月不由蹙眉:"那书上的是什麽?" 还说自己不是童子鸡! "你真的有五十了?"成棣忍不住又问。 月不由舔舔发乾的嘴唇,想了想,还是说:"骗你的,我十五。" 给了月不由一个白眼,成棣咬牙怒道:"我就说你怎麽可能五十。你这副嫩样子怎麽看怎麽都是童子鸡一只!" 不管什麽鸡不鸡了,月不由催促:"你快说。那画上的都是啥意思?干嘛呢?" "生儿子呢。"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成棣道:"你呀你,平日里做事挺稳重,没想到这种事上竟如此白痴。" "成棣!"月不由要怒了。 没太多时间解释,待会儿世遗就来了,成棣也不废话了,直接说:"你爹和你娘要生出你来,就得做书上画的那些事,明白不?" 月不由的眉心拧起,显然不怎麽明白。 成棣的头更晕了。想了想,他问:"你说你喜欢世遗,那有多喜欢?" 有多喜欢?这个问题难倒了月不由。见他答不出,成棣索性问:"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就像喜欢世遗这样?或者也钻过别人的被窝?" 月不由马上答:"我小时候钻过我娘的被窝。" "噗!"还好成棣没喝水,不然准喷。 无力地揉揉额角,成棣问:"除了你娘。" "没有。"月不由其实也有点急了,"成棣,到底咋了,难道我不能钻莫世遗的被窝?不能喜欢他?" "唉,这叫我怎麽说呢?"成棣第一次嚐到了抓狂的滋味。他又换了种问法:"这样问好了。世遗对你有多重要?" 月不由想也不想地说:"很重要。比……比练武还重要。"说完,他一手捂上心口:"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这里总是跳得特厉害,有时候我感觉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啥时候?"成棣的眼睛亮了。 "他抱著我、搂著我的时候,还有握我手的时候。"月不由烦恼地甩甩头,"反正只要他贴著我我这心就跳得厉害。" "哟哟,那世遗呢?"成棣的眼睛更亮了。 月不由马上有点得意地说:"他也是,我能听到。" "哟哟。"成棣摸摸下巴,眼睛眯眯,这麽说世遗对月不由也是…… "喂,你还没说那是什麽呢。"月不由还在想那本书上画的东西。 成棣立马蔫了,很是头疼。 "我也不知道该怎麽跟你解释。你爹和你娘成了亲,然後做这种事,就有了你。总之,要生娃娃,就得先做这种事。可如果两个男人做这种事,那可是大逆不道的。" "为啥?"月不由的脑袋里马上浮现出他和莫世遗不能做这种事的可能,他不高兴了。 给了月不由一个白眼,成棣没好气地说:"为啥?因为这与礼制不符。阴阳调和才是正统,阳阳阴阴就是错的,是要被人抓起来浸猪笼的。" "谁敢!我宰了他!"月不由立马跳脚。 成棣带点恼火的,严肃地瞪著月不由,对方气鼓鼓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去跟谁拼命。看著看著,成棣却噗哧一声又笑了。 "你笑啥!"月不由用力推了成棣一把。 成棣的身子向後一仰,躺在了榻上。他捂著肚子压抑地大笑:"月不由啊月不由,本宫服了你了,服了你了。" "成棣!你再这样我真就走了!"活了几十年,月不由第一次如此的……词穷,或者说气闷,因为他听不大懂成棣话中的意思,又因成棣话中透出的反对而烦躁。 "你不能怪我,让谁听到谁都会笑死。"成棣一手抓住月不由生怕他真的走了,一手捂著肚子缓缓坐起来。缓了缓,成棣笑著说:"我说这些只是让你明白,如果你和世遗要像你爹娘那样在一起,咳咳,做画上画的那些事,那外人就会这麽看你们。不过我瞧你也不在乎,至於世遗那边,我想他也不在乎吧。" "我才不管别人在不在乎。我只知道你不让。"月不由的腮帮子鼓鼓的,气的。 成棣一听急忙摆手:"我可没说过你和世遗不能在一起的话啊。你别冤枉我。" "怎麽没有?你一直笑,还说我是鸡,还说要浸猪笼。"拉下成棣的手狠狠甩开,月不由是真生气了。 "老天爷啊……"成棣一手捂著脑门又栽倒回去,呻吟,"原来鸡同鸭讲竟是这般的痛苦。老天爷啊,本宫宁愿被虫子咬死也不想活活笑死啊。" "成棣!你找死!"月不由扑上去掐住成棣的脖子,显然的气急败坏。 "哈哈哈……"某人还不知死活。 月不由的手上用劲了,成棣赶忙举手投降:"好好好,本宫错了,本宫跟你道歉。你起来,我跟你解释,我保证我不笑了。" "我不信!"月不由压著成棣,眼睛都气圆了。 "那你松开我的脖子,让我好好说话总行吧。"成棣突然有点同情自家的那位兄弟了。 放开了手,月不由压在成棣身上,怒道:"你说。你不让我满意了,我就掐死你。" "好好好,月大侠饶命,我说我说。"喘了几口气,肚子都笑痛的成棣赶忙安抚:"听你的意思,你应该没跟人做过书上画的那些事情吧?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没有。我今天第一次见。"月不由很诚实。 又想笑了,成棣咳嗽几声,还是忍不住问:"你平时除了练功都干啥了?" "睡觉,吃饭。" 好,他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可是这要怎麽解释呢?想了想,成棣问:"你愿意和世遗做那种事吗?" "我俩?"月不由咬咬嘴,很是不解,"我俩都是男的,咋做?画上都是一男一女。你有俩男的的画没?" 忍著翻白眼的欲望,成棣推推月不由:"你先起来,重死了。" 月不由起来,并顺手把成棣拽了起来。揉揉笑痛的肚子,成棣道:"俩男的能做。你准备何时去苗疆?" "最迟後天。"月不由立马难过了,也不生气了。 无力地叹息一声,成棣搂住月不由的肩膀:"你最迟後天就要走了,我也没那麽多时间教你。其实这种事我也不懂,毕竟我也只和女人做过,男人和男人的事我只听过,却也没见过。这样,你今晚钻了世遗的被窝後就亲他,後面该怎麽做世遗应该清楚。" "就这样?"月不由不信,"画上那麽多动作呢。" "你听不听!不听我的你就别问了!"成棣也怒了。难不成现在要他带这家伙去春楼吗? 想想成棣毕竟是两个孩子的爹,那画上的又是生孩子要做的事,月不由闭起嘴。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好奇地问:"我和莫世遗都不会生孩子,也能做那种事?" 重重地给了自己的脑门一巴掌,成棣低吼:"我只说生孩子得做那种事,但不是说做那种事就是为了生孩子。不然那些青楼还做什麽生意?" "什麽是青楼?"月不由非常不耻下问。 "老天爷啊……"双手捂住脸,成棣又栽倒回去,他後悔了,他不该好奇的,他给自己惹了"大"麻烦。 "你给我说清楚!"月不由拉起成棣,不许他逃避。 "啊……"呻吟一声,成棣不报希望地问:"你别告诉我你平日里都在山上住,与世隔绝。" 月不由的回答让成棣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不住山上我住哪?我又没房子。" "啊……" 成棣又栽回去了。就是叫花子都懂人事,这家伙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啊啊啊!! "你起来,跟我说明白喽。" 可怜的成棣注定逃不了被人"逼问"的可怜命运,他又被月不由拽起来了。 "我又没跟男人欢好过,我怎麽知道俩男人要怎麽做!"成棣现在很盼著莫世遗赶紧出现。 月不由眨眨眼睛,很想知道:"我和莫世遗也可以做画上画的那些事?" "能!但你别问我怎麽做,我不知道!我只跟女人做过!"成棣义正言辞地把这件事推了出去,不过他也确实不知道。 月不由抿抿嘴,一脸的严肃,眉心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俨然不高兴了。以为他不高兴自己"隐瞒",成棣赶忙举手发誓:"我真的不知道。你也知道我身子不好,和女人都已是十分勉强了,怎麽可能还跟男人,而且我也不好这口。" "成棣。"很严肃。 "干嘛?"成棣突然有点紧张,月不由看起来有点可怕,"我真的不知道。" "莫世遗要生儿子,是不是也得跟女人做那些事?"不高兴! 呵!被吓了一跳的成棣脑袋很快冷静下来。月不由这是要算账呢还是在吃醋呢?好像二者兼有。 不管怎麽说都得护著点自家的兄弟,成棣按住月不由的肩膀,很是惭愧地说:"世遗是有过一个孩子,不过那个孩子还没出生孩子的娘就被世遗的仇人给抓走了。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母子二人肯定早就不在了。你不要怪他,要怪就怪我吧。我那时候身子太差,为了能让我坐稳这个位置,母后逼世遗成亲,让他帮我生儿子。後来那个女人被劫走,母后又给世遗安排了一门亲事,结果那女人还没出京就被世遗的那个仇家给毒死了。之後世遗不管母后怎麽逼都不肯再娶,一直到现在。" "你不是说你生不出儿子麽,那你那两个儿子是不是也是莫世遗给你生的!"月不由很不高兴,不高兴地都忘了自己的身体就是某人那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儿子。 不过有人比他还不高兴了。直接给了月不由一拳,成棣怒道:"本宫的身子是不好,但本宫也能生出儿子!那两个儿子是本宫的亲生儿子!你别瞧不起人。" 月不由脸上的愠色退了一些,拐拐成棣:"是你的就好。我不想他们是莫世遗的,我不喜欢莫世遗和别人做画上的事。" "本宫今天是脑子糊涂了才跟你说这些。"月不由戳到了自己的痛处,成棣很不舒服。 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心里有一滴滴开心的月不由抓抓脑袋,哄道:"好了,算我说错我,我跟你道歉。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心疾。到时候你就可以知道怎麽和男人做了。" "咳咳咳咳!!"成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本宫不好这口!本宫才不想知道怎麽和男人做!" "和男人做咋了?你瞧不起我和莫世遗?!"月不由不允许!好像他已经和莫世遗做了什麽了。 双手捂住脸,成棣算是知道什麽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你说,你是不是想把我和莫世遗浸猪笼!" "啊……" "你说!" "世遗……世遗……你快来,救我……" "你说!你不跟我说清楚我不饶你!"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太子殿下急中生智地赶忙说:"你要偷偷离开,不给世遗写封信吗?我再怎麽帮你说好话也抵不上你自己写的信吧。" 哎?是啊。松开掐在成棣脖子上的双手,月不由站了起来:"我要给他写封信。你一定要帮我劝他,一定要多给我说几句好话。" "一定一定一定。"只要别再折磨我就好。为了安抚某位瘟神,成棣亲自为某人拿来笔和纸,还亲自给某人研磨。想他堂堂太子竟然沦落到如此可怜的地步,成棣不禁悲从心来。话说他那个兄弟怎麽还不来啊。 (26鲜币)画堂春:第三十四章 握著笔,月不由又开始离别的伤感了。酝酿了一会儿,他落笔,写下自己心中的愧疚与不舍。 成棣斜著眼睛偷瞄,瞄了几眼他就不忍看了。不是月不由写得太伤感,而是那字太难看。老天爷啊……您快下凡把这家伙收回去吧,不要再让他留在人间祸害人了。成棣後悔了,後悔让月不由这只童子鸡知道了一些"大人们"的事情,这不是害他家兄弟麽。 "不由。" "唔。" "你这字……跟谁学的?" 月不由手下不停地说:"跟大夫学的。我娘不识字,就请来给我看病的大夫教我识字。认得字怎麽读了我就自己练。"也知道自己的字写得不好,月不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哎呀,反正能看明白我写得是啥就行了嘛,我又不考状元。" 成棣不笑话月不由了,看著月不由认认真真地写下一个个并不怎麽好看的字,他又问:"那你爹呢?你爹不请夫子教你?" 月不由立刻哼了声,说:"我小时候身子不好,不能练武,我爹不喜欢我。每次请大夫我娘都得求他好久他才肯给我娘钱。" 成棣笑不出来了。 "你娘呢?" "死了。" "……那你爹呢。" "不知道。" 成棣看著月不由的侧脸,有点明白这人为何会是这种性子了。 "成棣。" "嗯?" 月不由扭头看去:"你一定要在莫世遗面前替我解释。我不是不想和他一起去。但苗疆真的很危险。那里到处都是瘴气和毒虫,他没去过苗疆,很容易就中毒。我在苗疆呆过好几年,我不怕。而且你这里不安全,我俩必须得有一个人留下来保护你。你告诉他,我一定尽快回来,最迟不过一年。" "要一年啊。"成棣拧了眉。 月不由无奈地说:"那地方太大,我得慢慢找。苗疆会蛊的人多,但真正的高手却没几个。而且那些高手都藏得很深,就是找也很难找到他们,一半要碰运气。"最主要的是他对"这里"的苗疆不熟悉。 成棣拍了拍月不由:"谢了,兄弟。" "你一定要帮我劝莫世遗。"月不由也拍了拍成棣。 成棣点点头:"放心吧,我会劝他的。" 有了成棣的保证,月不由把写好的信双手交给他。成棣双手接过,放进衣襟里拍拍,让对方放心。 两人又坐回了榻上。月不由很萎蔫,成棣也不说话了,心里同样有著离别的伤感。一手搭在月不由的肩膀上,成棣低声说:"你这一去这麽久,世遗肯定会想你。今晚你回去……学著画上画的,嗯,亲亲他。" 月不由扭头,眼神有点发亮,又有点紧张,却没有半点的羞涩。舔舔嘴,他说:"我忘了都有啥了。你再给我看看。" 成棣又头晕了。站起来去床边把那本画册拿出来,丢到月不由腿上,他交代:"不许让世遗知道我给你看这个。" "为哈?"月不由已经翻开第一页了。 "不许就不许,问那麽多作甚。"成棣推推月不由的脑袋,"记住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月不由看得很认真。 成棣的眼睛眯了眯,在月不由身边坐下道:"一男一女和俩男的肯定会有不同。你光亲亲就行了,其他的别做。"他可没打算让自家兄弟被人压。 "别的我也不会啊。"月不由的双眼盯著抱在一起啃的一男一女,有点紧张地舔舔嘴,莫世遗会愿意让他亲吗? 让月不由看了一炷香的时间,估摸著莫世遗该来了,成棣抽走了月不由手上的画册,对方当即不满:"干嘛,我还没看完呢。" "等你从苗疆回来再看。别让世遗撞见。"把画册收起来,成棣问:"世遗为何要去王家?你们可是发现了什麽?" 对哦,正事都没说呢。月不由暂时压下满脑袋的裸男裸女,低声说:"我和莫世遗把官兵引到苗人那边之後,那几个苗人看到你那个大舅说了一句'我们被出卖'了。你说可疑不可疑?" 成棣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月不由接著说:"我和莫世遗也觉得你那个二舅有点问题。那天他来迟了,来了之後还想碰咒坛,被我给拦下了。这几天晚上我跟莫世遗都在王家外头守著,看能不能发现点什麽。我今晚有事找你,就一个人过来了。" "如果他们真有鬼,那苗人知道我身上有蛊的事也就不奇怪了。"成棣的脸色很冷。但没有被背叛的愤怒与伤心。身为太子,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会随时被人出卖的情况。不过他不难受,月不由却有点替他难受。 "谁叫你是太子呢。虽然我无法理解皇帝有什麽好当的,但我现在也看出来了。这京城里的人没有不想当皇帝的。"感慨一句,月不由道:"你也别太伤心。毕竟也只是你舅舅,又不是我和莫世遗背叛你了。" 成棣笑了:"我信你们。哪怕所有人都背叛我,你们也不会。" "当然。"月不由挑眉,"你就算把太子之位让给我们,我们也不要。皇帝有什麽意思,出个门还得一群人跟著。我和莫世遗的武功这麽高,行走江湖,自由自在才是真的。" 成棣冷哼:"是啊。你们自由自在,留我孤家寡人在这里受苦。" 月不由两手一摊:"那没办法。你非要当皇帝。你也可以不当啊。这样咱们三个人一起行走江湖。"接著他又摇头:"不行,你不会武,还是当皇帝好了。跟著我们太吃苦,你受不住的。" "你别看不起人。"给了月不由一拳,成棣怒道:"就算本宫以後当了皇帝,你和世遗也别想逍遥。" "为啥?"月不由瞪眼,"你都当皇帝了还要我们留在京城啊。" 成棣扬起嘴角:"你说呢。" "不要!我要和莫世遗去行走江湖。"月不由坚决反对。 "那咱们就走著瞧。"成棣和月不由对上了。 很轻微的一声响,月不由猛地扭头去看窗户。一人从窗户跳了进来,还没关上窗户,另一人就扑了过去。 "莫世遗!"好像许多年没见的热情。 迅速关窗抱住扑过来的人,莫世遗抬眼看向惊愣地坐在榻上的人,问:"怎麽了?" "没,没什麽。"心虚的月不由放开抱著莫世遗的手,讪讪道:"你一直没过来,我还当你出什麽事了。" 自然大方地搂著月不由的肩膀把他带到榻前,莫世遗坐下,拉下脸上的蒙布,看向成棣,眼里问:"怎麽了?" "咳咳。"假装没看出两人之间的亲密,成棣道:"你一直没过来,我和不由都很担心你。可查出什麽没有?" 看看成棣,再看看月不由,莫世遗压下怀疑,沉声说:"王家有内鬼。" "是谁!"成棣和月不由同时问,两人的脸色一个震怒一个好奇。 莫世遗摇头:"还不知道。对方蒙著脸。还有人盯著王家,我怕打草惊蛇就先过来了。这人去了西街苗人的住处。" 成棣蹙眉:"苗人那边不是有禁卫军守著呢吗?" 莫世遗回道:"今晚那边没有守卫。你查查是谁下的命让人撤走的就知道内鬼是谁了。" 成棣冷笑。 有人在一旁道:"不是老大就是老二呗,要不两人都有份。" 莫世遗看了对方一眼,眼里是赞成,然後接著说:"你暗中去查,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王家知道的事太多,以免他们狗急跳墙。" 成棣点点头,道:"这件事我有计较。世遗,辛苦你和不由了。接下来你们就不用管了。盯著王家那边的人是我派去的。王家没有理由来害我,所以肯定有什麽事让他们愿意铤而走险。我会去查出来。" "有件事我忘了说了。"月不由插话,"那天我们偷袭成谦的时候,他身边的那个侍卫有问题。" "什麽问题?"另外两人同声闻。 月不由抓抓脑袋,不确定地说:"那名侍卫好像是个女的。" "为何这麽说?"成棣问。 月不由道:"我打成谦的时候他替成谦挨了那一掌,他的胸口很软,不像男子那样硬邦邦的。我特别留意了一下,他没有喉结,而且长得也过於阴柔了。所以我怀疑他是个女的。" "你摸了女人的胸口?!"一人低吼。 "你还能分清男人和女人?"一人怀疑。 月不由不高兴了:"我怎麽就分不清了?我见过女人喂娃喝奶,知道女人比男人的胸口软。" "你什麽时候见过的?见过几次!"有一人也不高兴了。 月不由不在意地说:"我哪记得,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莫世遗紧抿著嘴,脸上虽然没有特别的表情,可那双眼怎麽看怎麽是在吃醋。成棣赶忙出来当和事佬,说:"成谦让个女人贴身保护他确实奇怪。不由,你打伤那个女人没有?" 月不由回道:"打伤了,不过不厉害,我手下没使力。我听成谦好像叫他什麽'绿儿'。这名字也像女人啊。男人哪有叫'绿儿'的。" "成谦的身边有个神秘的女侍卫……"成棣只觉得周围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自然,他也越来越危险了。 月不由好心道:"你好好查查王家和成谦那边,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神秘。好端端的搞那麽神秘做啥?心虚才神秘。" 成棣点点头,身为太子,他自然明白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月不由瞧他眉头紧锁,又问了一遍:"要不还是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得了,一了百了。" 成棣连叹气的心思都没有了。他看向莫世遗道:"辛苦了,世遗。王家和成谦那边我会派人去查。时候也不早了,你和不由回去吧。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莫世遗确实也帮不上忙。既然成棣说要一个人想想,他也不多留,拉住月不由的胳膊站起来,说:"那我们回去了。王家那边你要查也万分小心,先不要惊动他们。"并不在乎成棣发现他和月不由之间不同常人的亲密。 "我知道。" 早就知道他俩有"奸情"的成棣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月不由,还特意拍拍他的肩膀,说:"回去吧,'好好歇歇'。" 朝成棣藏著画册的床看了两眼,月不由舔舔嘴,跟成棣挥手道别。走到床边,他扭头看了成棣一眼,对方朝他点点头,让他放心。两人的互动看在了莫世遗的眼里,他打开窗户,让月不由先出去。 "你自己保重。" "放心吧。" 朝成棣点了下头,莫世遗跳窗而出,成棣上前关窗。看著两人如鸟儿般很快不见了人影,他关上窗。 靠在窗前,他低低笑了几声,然後又叹了口气,接著,他冷了脸。一人未经传召推门而入,绕过屏风走了过来。成棣看向他,对方开口:"殿下,王家有异。" "是谁?" "王宗。" ※ 和莫世遗一起回到住处——两人还住在那处小院子里——月不由很自觉地洗了脸脚,还仔仔细细地用柳条枝刷了牙。莫世遗已经铺好了被子,床上只有一条被子,虽然天已经转凉了,不过月不由并不觉得冷,反而每晚都觉得挺热。上了床,钻进那条被子里,月不由躺在床内侧,看著莫世遗洗脸刷牙。 莫世遗的动作很快,洗好之後他吹了烛火,脱衣上床,也钻进了那条被子里。他刚躺好,怀里就钻进来一个人,莫世遗调整好姿势,抱住对方。 又想到他们离开时月不由看成棣的那一眼,莫世遗拐著弯问:"我去之前,你跟成棣都说什麽了?" 说了好多。月不由蹭蹭莫世遗的脖子,强压心里的难过说:"我跟他说王家的事,他心里不舒服。我说咱俩会保护他,他很感激咱俩。" 莫世遗深深吸了口气,对怀里的人说出自己从未对别人说过的心里话:"我以前一直都很怨他。明明是兄弟,为何我却要终日戴个面具,还要做别人活命的蛊人。现在我才觉得,我比成棣好命太多。他虽是太子,日子却比我难过许多。" 这点月不由很赞同,他点点头:"真不懂他为何非要做那个皇帝。你瞧他整日都要提防有人害他,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能信。何苦呢?" "这是成棣的选择。"莫世遗抱著月不由的手用力,他比成棣幸福太多,太多。 "莫世遗。" "嗯。" 莫世遗垂眼,怀里的人仰头看著他。 "你,"月不由深吸一口气,"你喜欢我不?"问得很直接。 莫世遗一下子愣了。 对方没有马上回答,月不由的心我有点不舒服。但他没有发脾气,而是很认真地说:"莫世遗,我喜欢你。活了几十年,除了我娘以外我没喜欢过别人。而你,和我娘又不同。我跟我娘在一起的时候心不会跳得快从嗓子眼里出来。和你在一起时就会。不信你摸。" 抓过莫世遗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月不由让对方知道自己此刻是多麽的紧张。 手掌下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莫世遗的眼底深沉,他抽出被月不由按著的手,摸上月不由稚嫩的脸。这人虽然总是强调自己已经快五十了,可这人的性子却仍不过是少年。 "莫世遗,我喜欢你,真的喜欢。"月不由并不明白他在做什麽,他只是如实地表达出自己的感情。 扑通扑通……莫世遗抓住月不由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月不由只觉得他手掌下的心脏跳得比自己的还厉害。 原本因为莫世遗没有反应而有点难过的嘴角因为这一声声激烈的心跳而慢慢上扬,月不由的眼睛越来越弯,最终弯成了弦月。 "莫世遗。" "嗯。" "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心跳得这麽快,应该是吧。 这回,莫世遗没有让月不由久等,他缓缓却很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喜欢。喜欢的。" "莫世遗!" 月不由爬了起来,压在莫世遗的身上,脸上是惊喜,是震惊,是极度的欢喜。呼吸剧烈,他抓著莫世遗的衣襟又问:"真的吗?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 莫世遗的眼里是喜悦,也是欢喜。 "真的?" "真的。" 月不由笑得眼睛都成一条缝了。他咧著嘴又问:"除了我,你还喜欢过谁?我只喜欢过我娘。" 不欲纠正月不由的语病,莫世遗很认真地说:"你之前,没有;你之後,也不会有。" "莫世遗!"月不由一把搂住莫世遗的脖子,"怎麽办?我好欢喜啊,我现在好欢喜啊。你说的,你只喜欢我,不许喜欢别人。" "嗯,我说的。只喜欢你。" 紧紧抱住月不由,心中同样欢喜激动的莫世遗情不自禁地在月不由的脑袋上深深亲了一下。 心里一阵悸动,月不由抬起脑袋,眼睛盯著莫世遗的嘴,他舔舔自己的。 "莫世遗……"有点莫名的虚弱。 "嗯。" "你,你别亲我的脑袋,我没洗头。" "不脏。" 莫世遗摸上月不由的脸,心里也从未如此欢喜过。 "莫世遗……"一男一女,亲,搂……一男一女。 "嗯。" "你,你亲我,这里。" 撅起的嘴贴上了莫世遗的嘴,欢喜的人瞬间怔住了,同样也很欢喜的一人则保持著噘嘴的姿势,心里纳闷为什麽要亲这里。 (27鲜币)画堂春:第三十五章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三十来年只有过屈指可数的几次经验的莫世遗因为嘴上贴著的那两片柔软而完全忘记了反应。虽然他曾有过一个孩子,但他却从来没有亲过谁。原来,人的嘴唇竟然可以这麽软,这麽的,令人心动。 撅了半天嘴都不见莫世遗有任何的反应,更别说像画上那样把他这个那个了,月不由很是胸闷地退开,难道只有一男一女才能那样? 嘴上的柔软不在,莫世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眼就看到了某人脸上的失落。心窝酸了一下,接著就瞬间涌上来一种快要淹没他的欢喜。抬手扣住月不由的後脑,莫世遗腰部一个用力,人,到他身下了。 "莫世遗,你亲亲我呗。"心有不甘的某人又撅起了嘴,凭啥男人就不能亲男人? 没有说好还是不好,莫世遗的眼睛亮亮的,他低头,准确无误地贴住了月不由撅起的嘴。轻轻的,缓缓的,充满欢喜爱恋的,还有小心翼翼的,莫世遗一下一下用自己的嘴唇笨拙地磨蹭月不由的嘴唇。怦怦怦……噗通噗通噗通…… "莫世遗……"怎麽头这麽晕? "不由……"心要跳出来了。 "莫世遗……"好晕好晕。 "不由……"快不能呼吸了。 吮吸是人的天性。月不由舔了舔莫世遗的嘴,莫世遗的身子猛的一震,控制不住地也舔了舔月不由的嘴,月不由打了一个激灵,一把抱住了对方。 "不由……" 他是怎麽了?从来,心从来没有跳得这麽快过。 "多亲一会儿……"咕哝着,抱紧住,嘴唇舍不得离开。莫世遗的嘴好热,不像他的身子有点温凉,啊,不,莫世遗的身体现在好烫,比他的都要烫了。 手从对方微微敞开的衣襟内轻易地探了进去,摸著对方比平时热了不知多少倍的身体,月不由的脑袋里闪过一幕幕的一男一女。 呼吸粗重的快要震破了自己的耳膜。莫世遗的手也伸进了月不由的衣服里,抚摸他这个年纪才有的稚嫩身体。十六岁……年少的身体,比自己柔软了许多的身体。 "唔……" 两人同时呻吟出声,来回磨蹭的嘴唇张开了,湿润的舌头羞涩而又懵懂地舔舐对方。原来,唇与唇相贴会是这麽的舒服;原来,舌与舌相缠会是这麽的令人头晕目眩。 "唔嗯……" 头好晕啊,身上的力气都似乎被相贴在一起的唇舌给抽走了。他们可是武林高手中的高手,怎麽会这麽的虚弱?这麽的无力?无力到腿脚都软了。 "莫世遗……" 不管什麽一男一女,他喜欢莫世遗,他要莫世遗。 "不由……" 不管什麽一十六,三十二……他的生命中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要这个人,只要这个人。 "别走。" 抱住对方的头不让对方离开,月不由再一次撅起嘴,他喜欢亲,比钻被窝还喜欢。 我不走。不由,不由……闭上眼睛,沉浸在这唇齿相连的悸动中,莫世遗把自己交给了本能。这个人喜欢他、要他,而他,欢喜被这人喜欢,被这人需要。 吻越来越激烈,已不再局限於嘴唇的相贴。根本不曾想过吃别人的口水恶不恶心这个问题,莫世遗只觉得月不由好甜好甜,月不由也只觉得莫世遗很好吃很好吃,好吃的他越来越晕了。 上衣不知何时从双方的身上脱落到了一旁,两人同样滚烫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气息都是那麽的粗重,心跳都是那麽的激烈。 欲望一股脑的冲入头顶,动作完全出自本能。莫世遗略显粗暴和急躁地扯下自己和月不由的亵裤,两人的分身毫无阻隔地碰在了一起。 "啊!" 有人惊呼一声,莫世遗的理智稍稍回来一点,撑起身体。 嘴唇红红肿肿又湿润异常的某人瞪著自己的下身,一脸的惊愕。莫世遗自然也看到了。他的眼里闪过笑,身体压下。 "唔唔唔。"莫世遗! "不由……" 在那人的耳边低低地唤了一声,莫世遗含住他湿润的唇,用自己的舌挑开对方的牙关,邀请对方和自己一起缠绵。欢喜於这人对情欲的无知。这人,是完完全全,属於他的。 "唔唔唔……"莫世遗…… 一手探入两人的身体中间,月不由犹豫了片刻,在脑袋眩晕之际碰了碰自己硬挺起来的东西,有点好奇,也有点莫名的兴奋。那画上的男人这地方都是挺著的! 被月不由的手碰到的莫世遗忍不住哼了一声,拉开对方"捣乱"的手,他的下身慢慢磨蹭对方的下身,换来对方更令他失控的呻吟。 呼呼呼呼呼……快要窒息的人不舍地扭头避开对方的亲吻,眼睛盯向两人紧贴在一起的地方,有点遗憾自己没有地方让对方进来。这种遗憾直接导致他的脸上有了不悦。凭啥只有一男一女才可以那麽做?! "不由?"在对方的脖子上留下一枚浅浅印记的人抬头就看到对方蹙著眉头盯著他们相贴的部位,莫世遗抬起身体,轻唤。 "凭啥?"抬眼,大眼里是不悦,不满和不甘。 "怎麽了?" 分开月不由的双腿,莫世遗跪趴在他的腿间,不让自己压到对方。 早就把成棣的叮嘱抛到脑後的月不由鼓著腮帮子愤愤地说:"凭啥只有一男一女才能做?" 一男一女才能做?莫世遗糊涂了。 "做什麽?" 糊涂的他下一刻就被某人的回答给震懵了。 "生孩子的事!" 听这口气,得有多怨念。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摸上月不由的脸,拇指蹭了蹭他带著不甘的眼睛,莫世遗声音极其沙哑地问:"为何,这麽问?" "成棣给我的画上都是一男一女,没俩男的。他说俩男的要被浸猪笼。" 手掌明显的僵硬,莫世遗咽了咽嗓子:"成棣?" "嗯。他给我看了本书,上面都是一男一女在生孩子的画。他说俩男的能做,但不知道该怎麽做。还说俩男的与什麽礼制不符。气得我差点掐死他。" 双眼微眯,莫世遗摸在月不由脸上的手缓缓下滑,抚摸上他青涩稚嫩的身体。"你去成棣那儿,和他说这个了?" 大大的眼睛眨眨,月不由这才反应过来他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闭了嘴。 "不由?" 被摸的好舒服。在对方的注视下,月不由转瞬间就不心虚了。说就说了,那有啥!双手很是亲腻地搂住莫世遗的脖子,月不由更加气鼓鼓了。 "你说,俩男的能不能做?" "当然能。"眼里是满满的欢喜与不在乎,不在乎别人说什麽。 不甘的双眼瞬间变成了弯月,月不由很不害臊地要求对方:"莫世遗,咱们来做吧。谁敢把咱俩浸猪笼,我就宰了他。我要和你做。" "……"莫世遗的喉结浮动了几下,在月不由弯弯的眼睛上亲了一口,"好。" "莫世遗。" "嗯?" "你想和我做吗?" "想,想的。" 眼睛更弯了。月不由很是主动的双腿夹住对方的腰:"快来。" 对方的动作笨拙中带著熟练,莫世遗了然地问:"画上是这麽画的?" "嗯。"月不由看看自己的姿势,不确定地问:"难道不是这样?" 莫世遗的眼睛更亮了。激情难耐地沿著月不由的大腿抚摸来抚摸去,他哑著嗓子说:"我也是第一次,如果哪里做得不好,你出声。" "你也是第一次?"月不由的眼睛比莫世遗的还要亮了。 "嗯。第一次。"不介意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无能",莫世遗贪恋两人彼此间的"第一次"。 哪知,下一刻月不由就嘟起嘴了。 "骗人。" "不由?" 莫世遗眼里的欢喜没有了。 心窝闷闷的,月不由看著莫世遗唯一能表达出情绪的双眼,很介意地说:"你有儿子。" 莫世遗的眼里立刻有了愧疚,愧疚的他完全没听出月不由话中的"语病"——这人为何如此肯定是"儿子"。 "那不是……我所愿。"翻身,把生气的人抱在怀里,莫世遗的情欲退了大半。抚摸对方紧绷的身体,莫世遗不知该如何解释。 躺在莫世遗的胸口上,清楚地听到他那一处激烈的跳动,月不由诚实地说出自己的介意:"你有过老婆,你和别的女人做过生孩子的事。" "对不起……"莫世遗能做的只有抱紧月不由。尽管那不是他所愿,但他确实对不起月不由。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 "对不起,不由,对不起……" "有过几次?"仰头,质问。 莫世遗努力回想,认真计算。过了会儿,他内疚地说:"三次。" "真的?" "不骗你。" 舔舔自己热热的嘴,月不由又很介意地问:"那你亲她没有?" "没有。只是,和她行了房。那是为了给成棣生儿子,我,不过是个工具,哪里会亲他。我甚至,都没有脱衣裳。"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当时的情况,莫世遗却一点都不为难地全部告诉怀里的人,只为了不让他介意。 某人眼里的不满去了一滴滴。 莫世遗接著说:"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麽。行房的时候不管是她还是我都是吃了药的。草草了事,为的,也不过是能尽快受孕。不由,如果知道会遇到你,我会等,不管他们怎麽逼我,我都会等你,不会碰任何人。" 某人眼里的不满去了大半。 "你只亲过我?" "嗯。只亲过你。" "只摸过我?" "嗯。只摸过你。" "可我不是女人,不知道能不能跟你做生孩子的事。" 翻身,再次把还在胸闷的人压在身下,莫世遗亲亲他的眼睛,亲亲他的脸颊,亲亲他的嘴唇,然後眼睛亮亮地说:"不要管那些画,我们自己做就是了。" "怎麽做?" 某人又把双腿夹在对方的腰上了。 莫世遗很自责地说:"我也不知道。明天我去查查要怎麽做。应该可以的。" 一听莫世遗也不知道要怎麽做,月不由更胸闷了。莫世遗亲亲他撅起的嘴,在他耳边劝慰道:"你我都是第一次,不知道也很正常,不要在意,我去查。" "莫世遗。" "嗯?" "要是我不能跟你做生孩子的事咋办?"刚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月不由就马上说:"就算我不能跟你做生孩子的事你也不能跟别的女人做。" 莫世遗的眼里是深深的、深深的愉悦。 "不要管画上画的那些。"含住月不由的唇,莫世遗用自己的方式让对方开怀。 头又晕晕的了,月不由的腿不停地磨蹭莫世遗的腰,还是很介意自己没有地方让对方进来。 吻下移,月不由得空的嘴又问:"万一不能做咋办?" "不咋办。我只要你。" 这句话让月不由的眼睛立刻变成了弯月,随著莫世遗的亲吻呻吟出声,他不忘再重申一遍:"你是我的,不能跟别人做。" "嗯,我是你的。" "唔……" 某人舒服的说不出话来了。 刚才因为气闷而软下去的小兄弟很快就精神抖擞了。月不由很是新奇地在舒服中盯著两人硬挺的部位,难耐地蹭蹭对方。 在月不由的脖子和锁骨上吮出一枚枚印记,下身涨得生疼的莫世遗笨拙地握住两人的分身前後抽动。 "啊!"惊叫一声,月不由的腿瘫软地滑了下来,没力气了。 "不由……不由……"莫世遗苍白的脸上有了红晕。 "唔……"月不由在莫世遗的脸上胡乱地亲,下身好涨,很难过。 "莫世遗……我怎麽了……我怎麽了……" "不由……不由……" 记忆中自己的这里从来没有硬起来过的月不由完全被这种陌生的情潮给俘虏了。不过他一点都不心慌,因为和他做的人是他喜欢的莫世遗。他不懂,他也明白自己不懂,所以他放心地把自己的不懂交给莫世遗去处理。唯一遗憾的是莫世遗似乎也不大懂。不过转念一想,月不由就不遗憾了。他宁愿莫世遗不懂,也不要莫世遗和别人做过。 毫不掩饰的呻吟从床内传到床外。月不由摸著莫世遗汗湿的身体心中也万分的骄傲,因为莫世遗的心跳得很快,比他的还要快。 "莫世遗……我要尿了,我要尿了……"月不由挣扎地想抽出自己,却被对方压住不得动弹。 "莫世唔!" 嘴被堵住了,身上的人抽动的速度更加的激烈。月不由浑身发软,连推开对方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要尿出来了! "唔唔唔!!" 身体一阵阵紧绷,月不由第一个念头是完了,他尿到莫世遗的身上了。可当他尿完之後他又不解地眨眨眼睛,好像,有点奇怪。 比头晕目眩还头晕目眩,月不由大口大口喘著气,在他身上的人也好不到哪去。蹭蹭对方满是汗的肩膀,月不由气息不稳地开口:"我,我咋了?是不是,尿了?" "不是。" 亲了亲月不由的唇,莫世遗抬起上身,让对方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 月不由看到了,他眨眨眼睛:"那是啥?" 眼里是自己才懂的喜悦,莫世遗道:"先弄乾净,我再告诉你。" "好。"某人想也不想地抓过自己的衣裳给对方擦手。 莫世遗当然不会用月不由的衣裳擦手。他披了衣裳下了床,拧了块湿布子先给月不由擦乾净,然後再弄乾净自己。又给月不由倒了杯水让他喝了,自己也解了渴的莫世遗这才上床,把主动钻过来的人搂在怀里。 "那是啥?我第一次见。"某人很想知道。 心中的感情因为刚刚的事情变得更不一样了。莫世遗轻抚怀里赤裸的身子,想了想,解释了起来:"那是男精,是可以让女人生孩子的东西。" 某人一听立刻不高兴了。 "你就是用这个让那个女人怀的孩子?" "对不起。" "哼,以後不许了!" 某人抱紧莫世遗,告诉对方他对他的所有权。 "不会了。只会有你。" 不厌其烦地一次次保证,被人如此需要的莫世遗是从未有过的欢喜,或者说,是只有和月不由在一起才会有的欢喜。 某人仰头:"为啥我以前没见过?我那里也没硬过。" 这个叫人怎麽回答? 想了许久,莫世遗回道:"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你喜欢的人。不由,我对你也是第一次才有了这种欲望。以前那三次,我都是吃的药。" "啥药?" "让男人有欲望的药。" "……以後不许吃了。" "不吃了。" 被摸的很舒服,某人闭上眼睛,再次重申:"以後就是吃药你也只能跟我做。" "好。" 不由,不由,不由……若你能早一点出现就好了,不由,不由…… "莫世遗。" "嗯?" "我喜欢你。" 所以你不要怪我,千万不要怪我。 "我也喜欢你。" 噗通噗通噗通……这是这人才能带给他的心跳。 沉浸在彼此依偎的幸福中,莫世遗无法把自己满腔的感情告诉对方,但他相信对方可以感受出来,因为他们的心窝贴得是那样的近。 莫世遗……不要怪我,千万不要怪我,我也不想离开你,现在,更不想了。拼命往莫世遗的怀里钻,月不由已经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伤感了。 尽可能的把需要他的人紧紧抱在怀里,莫世遗忍不住在对方的脸上和头上印下一个个吻,就想这麽离开,就想带著这人远远地离开。 "莫世遗。" "嗯?" "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不会有别人,只有你。" "那,那不管我做了什麽你不喜欢的事,你也只喜欢我一个人。" "只喜欢。" 怎麽办,不想走,不想走……嘴唇碰到了莫世遗胸口的那块凸起,月不由狠心地压下心窝的难过,咬牙。他必须走。为了莫世遗,他必须走。 "莫世遗。" "嗯?" "你再亲我一次。" 仰头,撅嘴。 毫不迟疑地贴了上去,莫世遗沉浸在这激情的夜中,希望白天能迟些再来,或是永远不要到来。他并不知道,他怀里的人此刻是多麽的难过,难过。 (26鲜币)画堂春:第三十六章 这一觉睡得是通体舒畅,舒畅得月不由已经睡醒了却还不想起床。他不想起,抱著他的人也不想起,可是不起不行了,肚子饿了。 "莫世遗。" "嗯?" "咱们今天不出去了,就在屋里,等天黑了你去王家那儿看看,我去成谦那儿看看,然後咱们在成棣那儿碰头。" 说这句话时,月不由把脸埋在了莫世遗的怀里,心窝子生疼。 丝毫没有察觉到什麽异样的莫世遗满足地贴著月不由赤裸的身子,带著醒後的慵懒低哑地说:"成谦和王家那边都有成棣的人盯著,今晚你直接去成棣那儿吧,我去苗人那边看看。若王家果真与苗人勾结,对方肯定还会有动作。" 心痛,痛得要死掉了。月不由不敢抬头,低低地"嗯"了声。接著他又紧紧地抱住莫世遗说:"你今晚……早点过来。" "好。" 离不开了,一刻都离不开了。不去想这是不是男女之情,莫世遗只知道自己要这个人,要这个喜欢他的人。 两人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莫世遗在听到月不由肚子的叫唤後便起来了。两人还住在那方小院子里,莫世遗亲自去端了饭菜。随意套了件褂子,和莫世遗一起吃饭的月不由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敢让莫世遗看出半点端倪。今晚,他就要走了。他怕他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莫世遗。" "嗯?" "吃完饭陪我玩游戏好不?" "好。" 不想走,不想走,不想走,不想走…… 也不管害不害臊,月不由拉开莫世遗的手直接坐到了他的腿上,抱住。 "莫世遗。" "嗯。" "我喜欢你。" 眼里是掩不住的喜悦,莫世遗掰开馒头喂到月不由的嘴边,月不由张嘴咬住:"我长这麽大,只有我娘喂我吃过饭。" "那以後我喂你。" 莫世遗舀起一勺汤,又喂了过去。 不想走不想走不想走不想走…… "莫世遗。" "嗯。" "玩完了游戏,你再亲亲我呗。" "……好。" 这一天,月不由比任何一天都要粘人,粘莫世遗。粘著莫世遗和他玩游戏,粘著莫世遗和他玩亲亲,最後当然是玩到了床上。都是第一次领略情欲的人似乎更喜欢这项游戏,两人之间毫无半点缝隙地感受著彼此的体温,莫世遗用他并不熟练的动作让月不由在他的身下发出好听的声音,让月不由忘记他曾和女人做过这种事。 不由不由不由……在心里一遍遍喊著月不由的名字,莫世遗的心脏在三十二年後才真正地跳动了起来。原来,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等待,等待一个叫月不由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管月不由多麽不愿意,太阳渐渐西去,屋外的光亮越来越暗,分别的时刻临近。记忆中,只有娘抱过他、亲过他、和他睡过一个被窝、给他穿过衣裳、喂他吃过饭。现在,多了一个人。这个人抱了他、亲了他、摸了他、和他睡在一个被窝,今天还给他穿了衣裳、喂他吃了饭。 不想走,不想走,不想走……手指一遍遍地抚过莫世遗胸口的那块狰狞难看的凸起,月不由咬紧牙关。他必须走。找不到能解这个蛊的人他绝不回来! "不由?"轻唤盯著他的胸口气鼓鼓的人。 抬眼,月不由一手捂住那块凸起,愤愤地说:"你现在是我的了。除了我,谁也不许伤你,你自己也不行。" 按住月不由的手,莫世遗保证:"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在我的身上留下不属於我的东西,除了你。" 想到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不在莫世遗的身边,月不由不放心地又叮嘱:"不管那女人说什麽你都不许听。" "不会了。"现在的他有了更重要的人,他不会再让那些人对自己予取予求。 "莫世遗……"双手抱住,月不由忍下心痛,"我喜欢你。你说了,只喜欢我。" "嗯,我说了,只喜欢你。"莫世遗蹙眉,不懂这人为何如此的不安心。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这人的身上才对。 深吸一口气,怕自己接下去会露馅,月不由放开莫世遗,下了床:"走吧。" 莫世遗快速穿好自己的衣裳,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他一把拽住月不由:"你先去成棣那儿,不要乱走。" "嗯。我去成棣那儿等你。"紧紧握了下莫世遗的手,月不由道:"那我先过去了,你快点过来哦。" "嗯。" 深深看了几眼莫世遗,月不由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了。莫世遗看著他离开,关了房门,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大树後,某人难过异常地盯著莫世遗消失的方向,眼圈第一次有点红了。长这麽大哪怕是快病死都没哭过的月不由鼻子酸酸的,很难受很难受。 "莫世遗,你不要怪我。" 低低地说了一声,月不由运功快速向城门而去。他什麽都没有带,只带走了两把剑。他希望莫世遗看到他留下的那些东西能记住他,能不生他的气。前面会遇到怎样的危险,月不由没有想过。他只有一个信念——除掉莫世遗身上的虫子,找人治好成棣的病。如果说以前皇宫里的那个女人是莫世遗身上的枷锁,那麽现在那道枷锁就是成棣。 从成棣那里知道了莫世遗的身世之後,月不由就一直有这个念头,那时的他只是觉得和身上有蛊的莫世遗比武哪怕赢了也胜之不武。现在,他喜欢上了莫世遗,他更不能忍受莫世遗的身上有那麽一个丑陋的东西。他要把莫世遗从那个女人的手里抢过来,让那个女人彻底地从莫世遗的生命中消失,他要和莫世遗潇洒地行走江湖,要和莫世遗真真正正、痛痛快快地比一次武。 莫世遗……莫世遗……我喜欢你,喜欢你,所以,不要怪我不辞而别…… ※ 站在床边,成棣仰头看著天空。今晚的夜空没有月亮,就是星星都不怎麽亮堂,不知是不是要衬托他此刻的心情。月不由要离开了。不是今晚就是明晚。想到被那家伙绑走之後的种种,成棣无限感慨。也不知是怎的,只要和月不由在一起,他就忍不住撩拨他,忍不住和他斗嘴。活了三十多年,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那麽开怀的笑出来,还能那麽随意地和人吵架,还能那麽放松地被人威胁。 "全天下也只有你敢掐本宫的脖子。"揉揉脖子,成棣的心里闷闷的。要很长时间没人跟他斗嘴了。瞧昨夜世遗对不由的态度,世遗怕也陷得极深,那两人怎麽就在一起了?真是一点苗头都没有。 说不上来是头疼还是什麽,成棣揉揉额角,转身回到榻前坐下。世遗被困在那个地方不得自由,有这麽一个人在他身边,也是好事。说不定月不由那从不按理出牌的家伙能让世遗从那些桎梏中走出来。以前,他曾怨恨过自己的这个兄弟,现在,他却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个兄弟能得到幸福,这是,他欠他的。 沙漏里的嘶嘶声带走了时间,成棣的心也越来越沉。月不由还没有来。昨夜的这个时候那人早就来了。一抹黑影出现在开著的窗外,成棣的心瞬间跌入谷底,他站了起来。黑影极快地窜入屋内,关了窗。夜明珠的光亮让他很清楚地看到了独自一人的成棣,他的眉心当即就拧了起来,拉下蒙面问:"不由呢?" 那家伙果然今晚走了吗?成棣深吸了几口气,问:"你和不由,一起出来的?" 莫世遗没有上前,似乎下一刻就要出去寻人。他沉声说:"我让不由直接过来你这里,他没来?"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看来果然是走了。成棣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出去。莫世遗的心里咯噔一声。他没有上前,而是问:"什麽?" "不由写给你的信。" 莫世遗的眼睛瞬间涌出不安的愕然,他一步窜上前夺过那封信,快速打开。 莫世遗: 对不起,不要怪我。我走了。我要去苗疆找人解你身上的蛊。成棣的心疾一定有别的法子可以治,所以这回我不仅要解了你的蛊,还要找人治好成棣的病,这样,你俩就能甩开那个女人了。 莫世遗,我喜欢你,我不想走。可是苗疆太危险。我在苗疆呆过很多年,我不怕。你没有去过,如果你和我一起去会很危险。再说成棣这边也离不开人,我俩都走了,说不定哪天他就给人害死了,想来想去,还是你留下来最合适。 莫世遗,你不要怪我,不要生我的气。找到了解蛊的法子和治好成棣的神医我就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一定不许喜欢上别人,一定一定要等我…… 月不由写了满满的四张纸,可还没看完一张莫世遗的脑袋就已经懵了。月不由走了,月不由留下他一个人走了。 风吹过,屋内哪里还有莫世遗的影子。成棣没有出声拦人。看著那两扇还在摇晃的窗子,他缓缓坐下,无声的叹息。 不由不由不由……急红了眼的人飞快地向城外狂奔。不由不由不由……你怎麽能,怎麽能……怎麽能!! 心窝凉飕飕的,却又像被谁紧紧攒著。双腿从来没有这麽沉过,好似绑了几百斤的重物。不在乎会不会引来官兵的注意,莫世遗直接翻过城墙去找一人的踪迹。不由……你怎麽能……怎麽能!! 把夜明珠收了起来,屋内只有从开著的窗户透进来的烛光。身上挺冷的。已经是深秋了,往年的这个时候成棣早就裹得严严实实了,更别说大晚上的开著窗。但这个时候,他很想吹吹风,吹吹他心里的沉闷。 沙漏早就没了动静,成棣也没有把沙漏再倒过来。不管需要多久,他能做的只有等,耐心的等。 风越来越凉了,成棣拿了棉袍裹上。又是一抹黑影出现在窗边。黑影身形略显沉重地跳进屋内,缓缓地关了窗,然後站在那里没了动作。成棣也不出声,就坐在榻上看著对方,许久之後,对方转过身。 "他何时给你的信?"带著明显的质问。 拍拍身边,成棣让对方过来。在对方拖著步子走过来坐下後,他淡淡开口:"昨晚不由来的时候给我的。"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一人瞬间暴怒了。 把跳起来的人拉坐回来,成棣看著前方说:"我这周围虽然没有守卫,但你这麽一嗓子也会引来人。" "你为何不告诉我!"压低了声音,却没有压下怒火。 成棣这才转过身,脱鞋,盘腿。 "不由不让我告诉你,而我答应了他。" "你答应了他就该瞒著我吗!" 莫世遗的双眼布满气极的血丝,满是被隐瞒的心伤与愤怒。 成棣又叹了口气,然後说:"我是想告诉你。可告诉了你,你能拦住他吗?他是铁了心要一个人去苗疆。"抬手不让对方说话,成棣继续说:"昨晚不由来的时候也很痛苦。他不想去,他舍不得离开你,他对我说他喜欢你,说讨厌你身上有虫子。说要去找法子解掉你身上的虫子。我开始还生他的气,气他明知你身上的虫子是做什麽的却还要给你解了。他对我说,你身上的虫子要解,我的病他也要找人给我治好。他一再求我让我在你面前给他说好话,让你不要怪他,不要生他的气。" "他说苗疆太危险,你没去过,很容易就会中毒。他说我这里不安全,你留在这里保护我最好。他说了许多。说来说去都是怕你生他的气,说来说去都是不要你涉险,要解了你身上的虫子。世遗,他的武功天下第二,你觉得你能拦的住他吗?" 莫世遗的呼吸不稳,拳头紧紧攒著。在成棣说完後,他沙哑地又说:"你为何,不告诉我?" "对不起。"成棣一手扣住莫世遗的肩膀,"我很自私。我希望有人能治好我的病,能解掉你身上的虫子。" "你为何,不告诉我?"莫世遗抿紧嘴。 "对不起,世遗。"心窝阵阵犯疼,成棣知道,这是莫世遗的心疼。 "你为何,不告诉我?"莫世遗捂住双眼,只觉得自己很无能,很无能。 "对不起,对不起。"成棣两手扣住莫世遗的肩,倾身,"世遗,为了不由,你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莫世遗的身子一震,放下手。 成棣的额头抵著莫世遗的额头,低声说:"不由常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你和我,是不是也该如此了?" 莫世遗的下颚紧绷。 "世遗,哪怕我真就活不到登基的那一天,我也要在死之前把那些人拽到阎罗殿去。世遗,你也是。不要再让那些人左右你的人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日後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你和不由的事,不由会很危险。'他们'不会允许你有喜欢的人,更不会允许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莫世遗直起了身子,成棣放开他,也直起了身子,接著说:"其实我不告诉你也是考虑让不由离开一阵子。" "他的性子你最清楚。他肯定不会愿意和你偷偷摸摸的,但你我现在都是身不由己,让他知道有人反对,难保不会弄出什麽乱子。我已经跟母后说了,让你留在我身边保护我,她同意了。" "世遗。"成棣的眼里是坚决,"如果我死了,你要代我登基。" "成棣!"莫世遗完全震惊了,不敢相信成棣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人对皇位的执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成棣勾勾唇角:"为了这个位置,你和我都吃尽了苦头,哪有平白让给别人的道理。世遗,你是我,我也是你。我死了,你就是成棣。就算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又如何?他们敢说吗?不由说他起码要离开一年,那在这一年里,你就学著如何做我吧。" 兄弟两人面对面坐著,彼此看著对方。过了很久,完全冷静下来的莫世遗淡淡吐出一个字:"不。" "不?"成棣挑眉。 "未来的皇帝只有一人,那就是你,成棣。"莫世遗压著心窝的伤痛说:"不由从不打诳语。他说找人治你的病就一定能找到。我会在这里等他带著人回来。只要我活著一天,这太子之位就是你的,我要看著你登上皇位。" 成棣笑了,抬起右手:"这太子之位是你我的。世遗,我的好兄弟。" 莫世遗抬起右手,和成棣的紧紧握在一起。两人在经历了许多之後,在这一刻深深的体会到了双胞兄弟间的手足之情。 "不过,你还是要学著做我。"成棣松开手。 莫世遗蹙眉,为何? 成棣笑了,很坏心的笑。 "有两个太子,不是很好玩吗?" "……" ※ 推开门,屋内冷清清的。没有人扑上来问他怎麽这麽晚才回来,也没有人趴在床上嘴里嚷著不想洗脸洗脚。 关门,身体无力地靠在门上,只有一个人的房间里,一人这才露出内心的痛苦。 "不由……不由……" 原来分开,竟是这麽的痛,这麽的,痛。 我不气你,也不怪你,我只求,你能早些回来。我不在乎自己身上有没有虫子,我只在乎,你何时能回来,回到我的身边。不由……不由…… (23鲜币)画堂春:第三十七章 "吃。" 随著音落,棋盘上的白子一下子被吃掉了十几颗。胜负已然分明,一人也不挣扎了,把手里的黑子放进了棋盒。 "这才不过半年,你的棋艺就赶上我了。不命,你确定你没背著我偷学?"输了的成棣有点不甘。 不命动作轻松地把棋盘上的黑子白子放回棋盒,口吻同样轻松地说:"自你第一次和我相见之後我便开始学棋了,但因无人相陪,只能自娱自乐,这棋艺便也止步不前。如今有你相伴,我这棋艺自然会有所提高。" "哈,这麽说还是本宫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对手了?"成棣拿过手炉抱著,更不甘了。坐在他对面的人极淡地勾了勾唇角,一切尽在不言中。 窗外的雨还在下著,这种天成棣是绝对不会出门的,太冷。好在有人相陪,他也不觉得闷,再说还有那麽多需要他处理的政务,能偷得这半日的閒趣已属不易。 对方收好了棋子,成棣这才开口道:"昨日成谦又向父皇请命,想要回边关去。刺客还没找到,我这个做兄长的很是不放心,和父皇一说,父皇想想也确实危险,让他还是安心地留在京城。"成棣笑笑,问:"你说成谦为何要急著回边关?他可是已经提了七八回了。这算一算,基本上一个月要提上一回。" 不命沧桑的脸上没什麽表情,眼里闪过讥嘲。把玩手里一颗没放回去的棋子,他淡淡道:"离开京城,那京城发生什麽事也就与他无关了。若让皇上知道他身边的那名贴身侍卫不仅是个女的,还是位苗人,他恐怕得吃不了兜著走。" "呵呵呵……"成棣心情极好地起身走到软榻前坐下,拍拍身边。不命起身走过去很随意地坐在软榻的另一角,和成棣一样脱了鞋窝在上面。 "啊……"叹息一声,成棣看著上方说:"若那家伙在的话肯定要说'乾脆把他们都杀了得了'。你说是不是?" 不命的眼里立刻浮现伤感,然後无声地微微勾起唇角。 "不命,等他回来看到你会笑了,他肯定会大叫。我都能想到他会有多高兴。"成棣的眼里也有了思念。 不命摸摸自己易了容的脸,点点头,声音发哑地说:"他一直都想看我笑,可是我不会。我现在已经学会一点了,他肯定高兴。"一年之期已经过了,那人却没出现。 成棣的心里滑过酸痛,不过他没有表示出来,反而"噗哧"笑了声,凑到不命跟前低声说:"若他知道你还学会了一件事,保准更高兴。说不定一见到你就会抓著你去做那件事。" "成棣。"不命的眼里是无奈,还有几分尴尬,"你好歹是太子,说话也注意著点。" 成棣坐回去,撇撇嘴:"在外头也就罢了,在自家兄弟面前何必去装那些。再说,我又没说错。他走之前一直耿耿於怀俩男的不能做生孩子的事,现在你知道俩男的怎麽做了,你说他高兴不高兴。" 高兴。不命在心里回答。他看向窗户的方向,虽然窗户关著,但他知道外头有多冷。冬天已经过了,那人过得好吗?有没有冻著饿著,有没有,想他。 想,肯定想了。他能感觉到那人在想他,天天都在想。因为他天天都在思念著那人,盼著那人早日回来。 "世召那边还是没有不由的消息?"成棣压低声音问。 不命缓缓摇摇头,说:"苗疆太大,他们又很排斥中原人,要探消息太难。而且也不能让他们知道不由去了苗疆,只能慢慢找。" 成棣压下担忧,又一次劝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以前在苗疆呆过很多年,武功又那麽高,绝对不会有事的。这都半年多了,再过几个月他也该回来了。" 是啊,也该回来了,他都快等不下去了。若可以的话,不命很想问问那人,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为何,一封信都没有? 见他又开始发呆了,成棣赶忙出声:"世召今天不是进京吗?你去吧。这个时候他该已经到了。" 不命从思念中回神,站了起来:"那我去了。晚上不必等我吃饭。" "好。" 深吸口气,戴上佩剑,不命脚步沉稳地离开了太子府,沿途遇到他的人都很是恭敬地喊他一声"司护卫"。成棣打开了一扇窗,看著不命走远、离开,放心却也担忧。这半年多,世遗一直在努力做一个正常的人,一个脸上会笑会怒的人。不仅如此,世遗的话也渐渐多了,能和他开玩笑,能和他如正常的亲兄弟那样閒聊。可是世遗心里的某一处却比以往更闷了。和世遗是双胞兄弟的他能感受到世遗有多思念那个人,能感受到世遗心里的痛。只不过世遗把这份痛压在了心底。 "唉,你好歹送个信回来让我们知道你是死是活啊,你这个家伙。"关了窗,成棣忍不住埋怨。只要那人有个一知半信的,世遗的心也不会这麽痛。那家伙要平安回来还好,若那家伙出了什麽事,成棣搓搓胳膊,他不敢想。 ※ 来到和莫世召相约的地方,司不命拐进附近的一条小巷子秘密地进入了一家酒楼的後院,再从後院出来去了一处民居。在门上敲了三声,立刻有人来开门,司不命快速闪了进去,门关上了。 "世遗?"等候在屋内的人一看到他立马站了起来,有些不确定这个没有戴面具的陌生男子是不是他要见的人。 "世召。"对方清了清嗓子,喊了他一声。 莫世召激动了,上前用力抱住对方:"世遗,真是你。" "我易了容。"司不命——不,这里该叫他莫世遗——莫世遗也很激动地紧紧抱住莫世召,他们两人自上次分别之後也快一年没见面了。 放开莫世遗,莫世召仔仔细细打量他,然後说:"虽然看不到你的脸色,不过瞧你的身子似乎又精壮了些,我放心了。" "我很好,不必担心我。"莫世遗也仔仔细细瞧了瞧莫世召,对方看起来也不错。 "来,快坐下。"拉著莫世遗坐下,莫世召道:"我这次是特地来看你的。爹娘听说你到了京城,很是不放心,在信上叮嘱我一定要亲自来看看你。怎麽样,你在成棣那边还好吗?" 莫世遗道:"我现在是成棣的贴身侍卫,与他吃住都在一起,你让爹娘放心。现在除了皇后之外,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其他人只道我去寻成聪了。" 莫世召蹙眉:"王家那边是不是出事了?你为何要我调查王家?还有那个月不由是怎麽回事?今年他没有来找你吗?还是他又逃了?"莫世遗只让莫世召派人去苗疆暗中打探月不由的消息,并没有告诉对方他和月不由的关系。 莫世遗的心窝疼了一下,说:"蛊毒一案王家的老二王宗似乎牵扯其中。成谦的身边有一位苗人女子男扮女装充当他的侍卫。苗人曾说过是他们的驸马想要杀成棣。现在就是不知这位驸马是成聪还是成谦。成聪一直没有消息,这半年王家和成谦也很谨慎,两边都没有私下碰过面,所以我才让你盯著王家。" 莫世召的心思转得极快,他立马压低声音问:"难道王家换主了?" 莫世遗微微勾了下唇角:"成棣的身子不好,与其保一个随时可能死掉的主子不如扶正一位身强力壮又好控制的皇子。人之常情。现在就是不知成谦是否牵涉其中,还是这仅是王家或王宗的一厢情愿。也有可能什麽都不是,王宗只是单纯的走火入魔。所以现在只能暗中去查,慢慢等。世召?" "世遗,你……"莫世召震惊地瞪大双眼盯著莫世遗的嘴角,他刚刚不是眼花了吧,"你,你,你笑了?" 莫世遗摸上嘴角,然後又是很淡很淡地勾了勾唇角:"怎麽了?会很怪吗?" "世遗!你笑了!你真的笑了!"莫世召双手握住莫世遗的肩膀惊叫连连,好似发现了什麽千年的宝贝,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世遗,你笑了,你会笑了。我,我,我都忘了你上回笑是什麽时候了!" 莫世召都这麽激动,那人会更激动吧。莫世遗又勾了勾唇角,他的笑很淡,脸皮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可看在一些熟知他的人眼里,那份笑容却会无限的放大,直叫人心湖翻腾。 "我一直在学怎麽笑,会不会很怪?"莫世遗有点不放心地问,他觉得自己笑得并不好看。 用力摇头,莫世召眼眶湿润地说:"不怪,不怪,你应该多笑笑,多笑笑。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笑了。" "我会多笑,只是现在还不大熟练,脸皮总感觉不是自己的。"莫世遗捏捏脸,又做了一个笑的动作。 "世遗……"莫世召的眼泪差点流出来,"太好了,太好了……我本来还说若成棣敢欺负你,这回来京城我定不饶他。现在我放心了。" "让爹娘和你担心了。"按住莫世召的手,莫世遗说:"我和成棣是亲兄弟,是和你一样的亲兄弟。我会助他顺利登基,他也会助我早日摆脱那些人的控制。世召,你告诉爹娘,总有一日我会再无顾忌的去见他们,去给他们养老送终。" "嗯嗯,我亲自跟他们说,我亲自跟他们说。"莫世召的眼泪还是没能忍住。他抹了把脸,用力抱了抱自己苦命的兄弟。他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等到莫世召平静下来,莫世遗道:"世召,帮我找不由的下落。他去苗疆已经半年多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和成棣都不便派人去寻他,而且也不能让人知道他去了苗疆,必须暗中查找,这件事只有麻烦你。" "世遗?"莫世召又愣了。不由,世遗叫那家伙"不由"? 莫世遗不打算隐瞒,他沉声道:"我喜欢不由,我们两人,已经私定终身了。" "呵!" 莫世召惊的直接从凳子上摔到了地上。他仰头瞪著莫世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们你们……" 很清楚自己和月不由的关系会引来怎样的震盪,莫世遗把莫世召扶起来,还是那句:"我喜欢不由,我们两人去年九月已经互定了终身。" "……我的老天爷喂。"莫世召晕了,比成棣知道这件事时还要晕。 ※ 冷,好冷,呼著哈气,搓著冰凉的身体,一人光溜溜地站在灶台边取暖顺便等著放在灶台上的衣裳乾了。 头发还滴著水,这人打了个喷嚏,往灶台里丢了几根木柴。火苗大了,他伸手烤烤火,身上暖和了一些。本来可以运功驱寒,但他跑了好几天的路实在是累得不行,索性找了处人家歇脚,顺便烤烤被雨水淋湿的衣服。 "阿嚏!" 揉揉发痒的鼻子,身上暖和过来的他往灶台上一坐,拿过一个烤好的蕃薯一边吐著被烫著的舌头,一边大口吃下。一天没吃东西了,快饿死了。 "阿嚏!" 又打了一个喷嚏,他直接抓过又脏又破的衣裳擦了擦鼻子,嘴里不满地咕哝:"什麽鬼天气,这雨下的没完没了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原本就脏得看不出本来面容的脸被他这麽一擦,雨水混著脸上的脏污,更是成了一张大花脸。那头乱糟糟比鸟窝还鸟窝的头发也别提了,要不是头发很短,估计早就有鸟儿在他的头发里筑巢了。 填饱了肚子,衣服也差不多乾了。他套上衣服,窝在灶台边打算睡上一觉,明天继续赶路。 很是不舒服地翻过来翻过去,他坐了起来,吸了吸鼻子。睡不著。眼睛很困,脑袋也涨,可就是睡不著。不是因为身下太硬,也不是因为冷,是因为没有被窝给他钻,因为没有人抱著他。 "莫世遗……"低低地喊了声,喊出自己的心里一直一直在喊的名字,他叹了口气,"什麽时候我才能回去啊……"刚哀叹完,他就抽了自己一耳光,"月不由!你不是孬种。不找到解蛊的法子和神医,你绝对不许回去!" 不允许自己被困难打倒,他再次躺下,闭上眼睛。一定一定要快点找到,不然拖得太久莫世遗喜欢上别人可怎麽办?不,不会的。莫世遗不会骗他。那人说了。只喜欢他,以前没有,以後也不会有。 莫世遗…… 我好想你啊。 从梦中惊醒,莫世遗一手捂上胸口。 "不由……" 闭上眼睛,把心底快要承受不住的思念强压回去,莫世遗从枕头底下摸出一面铜镜。镜子里是自己依旧苍白的脸。 里屋,成棣在沉沉地睡著。莫世遗坐起来,打开床头的暗阁,夜明珠瞬间照亮了床内。 对著镜子看了会儿,莫世遗勾勾唇角,镜子里是一张笑得极为僵硬的脸。 捏捏脸颊,让自己放松,他又勾了勾唇角,这回比刚刚好了一些,但还是不好看。不像成棣笑起来那样自然。 "你的面具戴了太久,脸皮都不会动了。以後你得学著笑,学著哭,就跟我一样。" "你瞧,这样就笑了,多简单。" "莫世遗,我想看你笑。" 用手把脸颊往上提,嘴角也跟著上扬,他记得的,记得那人说这样就笑了。 不由,你快回来吧,我会笑了。虽然笑得并不好看,但我想,你会喜欢看的。不由,你何时回来?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18鲜币)画堂春:第三十八章 苗疆很大,西南凡是有苗人的地方就是苗疆。而要在苗疆里寻找到蛊毒高人,那更是大海捞针,千般之难。 一屁股坐在墙根处,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刚刚抵达这处苗疆小镇的月不由啃著买来的肉包子果腹,顺便竖起耳朵听听四周的动静。他已经跑了很多地方了,也探听到了一些苗疆的内幕,不再像最初的几个月那样全无头绪,只能一处一处漫无目的地去找。 时间已入六月,还有三个月他就离开那个人整一年了。当初走的时候说最少得一年,现在看来可能一年还不够。每每想到此月不由就特别的难过,不过很快他就振作了起来。因为苗疆确实有一位蛊毒高人。只不过那位高人已经失踪了八年,不知现在是不是还活著。但不管怎麽说,有了这条消息他也算看到了希望。这种高人都会收几个徒弟,找不到这个高人,能找到他的徒弟也是好的。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了,这辈子的苗疆和上辈子的苗疆完全不一样了。上辈子的苗人还会热情地招待汉人进屋吃饭,这辈子的苗人看到汉人就像看到了臭虫,不说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吧,但也很冷漠就是了。对於苗人的反应,月不由不在乎,反正只要找到他要找的人就行了。苗人因为很少会离开苗疆,所以他们的武功没有中原人厉害。只要找到那个人,月不由就有能耐把他带回京城。大不了打晕了扛回去就是,又不是没打晕过。 月不由在心里不住的叹气,早知道上辈子他就在苗疆好好学学怎麽驱蛊制蛊了。现在他也不必离开莫世遗跑到这麽远的地方找人。算了,有钱难买早知道,快点找到那个叫"黑驼子"的家伙才是真的。 啃完了四个包子,月不由站了起来。真正的高手都不会住在镇子里,要找人只能闯苗寨。马儿在他进城的时候就放走了,看看天色,月不由又去买了十几个包子,晚上肯定得在林子里睡了。 拍拍腰间的弯刀,月不由背著自己包起来的两把剑,拿著一根火把往镇子的南边走去。穿过镇子就是连绵的大山,苗寨就在那些山谷里。那里有苗人,有巫师,有蛊师,也有毒虫与瘴气。为了不引起苗人的注意,月不由特地穿了一身苗人的衣裳。虽然脏是脏了点,好吧,不是一点,而是很脏。但他一张口就是一口地道的苗语,别人也就不在意了。苗人那麽多,有一些不爱乾净的也很正常。 月不由在苗疆混迹过四年,不仅能说一口流利的苗语,还会使苗人常用的弯刀,对苗人的风俗习惯也非常的熟悉。不认识他的人只当他是苗人,绝对不会相信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 没有用轻功,走到山脚下时天就已经暗了。月不由义无反顾地进了山。苗疆的山林充满了危险,尤其是晚上的山林,不懂这片山的人很容易就被其中的毒物、猛兽或瘴气杀死。月不由身上被猛兽抓伤的地方还没好,他就再一次进了深山。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一个他除了娘之外,第二个喜欢的人。 越往山林里走,天也越黑了。月不由点起火把,脚下不停,什麽时候累了什麽时候再歇息。苗疆里有无数个苗寨,每一个苗寨都是一个小国。要想进入那些寨子,首先你得是苗人,其次你所属的寨子还不能和这个寨子有仇。在查清楚这片山林里有几处寨子之前,月不由不会冒然行动。 走著走著,月不由停了下来。林子里有"呜呜呜"的声音,不是野兽的低吼,反而像是……他紧了紧眉头,犹豫了片刻之後继续向前走,不管那些閒事。 "呜呜呜……呜呜呜……" 哭声越来越明显,好像就在前方不远处,月不由又停下了。 "啧,要不要过去?"咕哝一声,月不由很想掉头,现在的他最怕麻烦。不行,他现在有要紧事在身上,不能有麻烦。不再犹豫,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别走!别走!" 刚走了两步,身後就传来一人的喊声,月不由加快脚步,後面有明显的跑步声,显然是朝他奔来的。 "别走,别走啊,求求你别走。" 听声音对方的年龄不大,而且说的不是苗语,月不由更不理了。是苗人麽他还能藉此和苗人"勾搭勾搭",咳咳,和苗人套套近乎,汉人就免了。 "别走,别走啊,呜呜呜……求你,别走,求求你……哎呀!" 好像是摔倒了。月不由停了下来。 "真是笨呐,走个路都能摔倒。不理不理,我可没那閒工夫。"向来没什麽同情心的月不由更是飞身往前奔。 "呜呜……" 哭声越来越远了,月不由的脚步也越来越慢了。抓抓脑袋,挠挠腮帮子,舔舔嘴巴,哭声快要听不见了,月不由停了下来。 "真是麻烦!" 恨恨地骂了一句,他又转身,朝之前的方向飞奔而去。 "呜呜……爹……爹……" 漆黑的林子里,一个人蜷缩在一棵大树旁,抱著双腿掉眼泪。有光亮靠近,他抬起头,光亮越来越近了,很像他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他擦擦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个人不是跑了吗? 对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他跟前了,他哭著问:"你不是走了吗?怎麽又回来了?" "那我走啦。"月不由掉头就走。 "别走别走别走!"扑上去死死抱住对方的腿,他哇得哭出了声:"求求你,别走,我怕,这里好黑,我怕……" 朝天翻个白眼,月不由抽出腿直接给了对方一脚:"男子汉大丈夫一口一个我怕,你丢人不丢人。" "我不是男子汉,我不怕丢人,你别走。"对方乾脆破罐子破摔了,又死死抱住月不由的双腿,打死也不要对方再"抛弃"他。 "放开。"月不由抽脚,後悔自己返回来。 "不放,放开你会走。"抱紧。 "你放开。" "不放不放。" 迅速爬起来,这人直接手脚并用地抱住月不由,不让他走。 "我要摔倒了,你放开!" "不放不放,你会走。" "放开!" "不放!" "放啊!" "呀!" 火把掉在了地上,月不由第一次如此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幸好身下有个人给他垫背,不然他非摔个狗啃屎不可。 月不由怒了,用力掰开对方的手脚快速闪开,站起来:"好心没好报。我回来找你你却让我摔跤。" "还不是你要走!"对方比月不由还委屈,也极快地爬起来扑了过去。 闪到一边,月不由快速捡起火把:"你再这样我就真走了。" "你不走吗?你还丢下我吗?"对方的脸上还挂著泪,可怜兮兮的。月不由猜测对方顶多十五岁,不过个头倒是挺高的,比他高。这下月不由更恼了,凭啥这种弱小子竟然比他还高! 见对方蠢蠢欲动地还想扑过来,月不由後退两步:"你别抱我腿,我就不走。有话不能好好说麽。"低头瞧瞧自己的衣裳,他埋怨道:"本来衣裳就够脏了,这下子更脏了。" "我给你洗,你别丢下我。"对方走上来两步,火把下,是一张清秀稚嫩的脸,就是有点脏。当然,比月不由的大花脸乾净多了。 有人洗衣服,要是别人恐怕高兴死了,但月不由才不会。他现在满脑袋都在想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大晚上的你不回家睡觉在林子里干嘛?"月不由抬起头,问。 对方吸吸鼻子,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不许哭!"月不由直接吼出声,"大老爷们动不动就哭鼻子,丢人!" "我不哭,那你不许走。"赶忙擦乾眼睛,对方忍住眼泪。 "你先说你在这儿干嘛?"瞧对方穿著一身汉服,月不由拧眉,"你不知道这是苗人的地盘吗?你不要命了?" "我找我爹。"对方又上前两步,"我叫许波,我爹叫我波子。" "还脖子呢。"月不由不耐烦地摆摆手,"问你话呢,你大晚上的在这里干嘛?" "我说了我找我爹。"许波又上前两步,到月不由跟前了,"我爹两天前进了林子,一直没回来,我担心他出事,来找他。" "你爹进林子里干嘛?" "找我大爹。" 月不由的五官都皱了起来:"那你大爹进林子干嘛?" "不知道。我爹让我在镇子里等,可是两天了我爹都没回来,我不放心,来找他,结果迷路了。" "蠢蛋。"你们一家子都是蠢蛋。月不由很恼火:"你不知道路还敢进来乱跑。我把你送出去,你该呆在哪儿就呆在哪儿,别乱跑给别人惹麻烦。" "我不出去!"突然扑上去,许波抱住了月不由,"找不到我爹我不出去。我爹从来没有丢下我两天不回家,我要去找我爹。" "你放开!我还有正事呢,没空陪你找爹。"月不由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不放不放,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你答应陪我找爹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许波的眼泪飙出,大哭了起来:"你欺负我,你欺负我,你说话不算数。" "我!"月不由一指头下去点了许波的哑穴,二指头下去,许波就不会动了。 "……"许波的脸瞬间煞白,眼泪哗哗的流。 "你还讲不讲理?我啥时候答应陪你找爹了?" "……"哭。 "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你这麽不讲理的。" "……"哭。 许波哭得是肝肠寸断,上气不接下气,月不由很想一走了之。可……远处传来猛兽的咆哮,周围也出现了疑似狼眼的绿光,如果他就这麽走了,这家伙明早起来绝对会变成一堆白骨。 想了想,月不由咬牙:"你听著,我有正事要办,绝对不能耽搁。你要是听我的,跟著我走,我就一边办事一边帮你找你爹。你要还敢跟我不讲理,我就丢下你让你被狼吃了。" "……"点头点头,哭。 "不许哭了!" "……"眼泪不流了。 真是自作孽。他为啥要回来呢?解开许波的穴道,月不由再次要求:"不许动不动就哭,我讨厌爷们哭鼻子。" 许波跳起来扑过去,手脚缠住月不由,像个猴子一样攀在月不由的身上,连连点头:"我不哭,我绝对不哭,你要说话算数。" "你下来!"用力把许波扯下来,月不由不悦地又提了一个要求:"我讨厌别人赖我身上。我不丢下你,你给我好好站著,好好走路。"他只喜欢一个人贴著他,抱著他。 "你真的不丢下我?"许波抱紧怀里的包裹,有点怕。 "我走啦,你爱信不信。"月不由抬脚就走。 "我信我信,你别丢下我,我信。等等等等,你别走那麽快。"许波追了上去。月不由也不管他能不能追上,加快脚步,他後悔了,很後悔,很後悔。 (26鲜币)画堂春:第三十九章 蛊毒一案爆发後,皇帝加强了宫中的守卫,特别是皇帝经常去的御书房、寝宫等地更是守备森严。不仅如此,皇帝的贴身之物也要时刻检查,以防被毒虫所污。一想到有人要害自己,还差点害到自己,皇帝就夜不能寐,对於那两个刺伤六皇子的刺客皇帝反倒不追究了。要不是那两位刺客,他还不知道有人要害他,说起来,那两位刺客还是他和太子的救命恩人呢。 而蛊毒一案的另外一个後果就是皇帝对道术深信不疑了起来。每日都请道士进宫做法驱毒驱邪,把朝政都丢给了太子。大权在握的成棣暗中不知有多高兴,可后宫的那些女人们却苦闷了。皇帝整天和道士在一起,早已忘了雨露恩泽。就连之前受宠的妃子也被冷落了,整个后宫哀戚一片。 对此事,王皇后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太子的地位更稳固了,忧的自然也是寂寞难耐。以前好歹一个月能和皇帝亲近两天,这下子别说亲近了,就是面都见不上。王皇后是皇后,但她也是个女人。哪个女人不渴望丈夫的疼爱?疼爱嘛现在是难得了,但见见面说说话总也是希望的吧。 面带愁容,王皇后对前来请安的太子说:"你父皇整日里和那些道士道姑们在一起,朝政也不管了,大臣们都很是担心,有机会你劝劝你父皇。母后现在也是难得见他一面。" 成棣道:"儿臣现在也是难得见到父皇一面。过两日儿臣找个藉口去见父皇,趁机劝劝他。" 王皇后不禁恼怒:"都怪那些苗人。这宫里的人是不少,可能做事的却没几个。都这麽久了也没查出是谁在宫里放的那些虫子。" "宫里的女人太多,是非自然也就多。尤其是那些要争宠的女人,使些手段也就不足为奇了。母后是皇后,父皇现在无心后宫,母后何不趁此清清宫里的那些閒杂之人?" 王皇后的眼神一亮,过了会儿,她点点头:"确实是。母后这阵子光忙著惦记你父皇和成谦,都疏忽了。"说到小儿子,王皇后就不得不想到另一个儿子,她犹豫了片刻,问:"世遗在你那边……可还适应?" 成棣点点头:"适应的还不错,只不过仍是不大爱出门。要不是儿臣逼著他,他保准躲到某个地方整日里自己跟自己下棋。在山庄里待了太多年,有些习惯得慢慢改。不过有他在,儿臣晚上倒是睡得香了。" 王皇后笑笑:"是啊,你现在的气色好多了。母后常常都会忘了你心口有毛病。"接著,王皇后的笑就没有了。吐了口气,她低声问:"世遗他……还是不愿意进宫来见母后吗?" 成棣没说愿不愿意,而是劝道:"世遗的心里还是有疙瘩,再等等吧。" 王皇后的眼里滑过失落,但这不能怪那个儿子。两个儿子前一年都出事之後,她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对那个儿子也更加愧疚了。现在那个儿子就在京城,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她,想见见。 成棣的眼里闪过一抹光,转了话头:"五弟现在兵部做得不错,官员们常常在儿臣面前夸他。从年中到现在明著暗著找儿臣给五弟说媒的人都快踏破东宫的门槛了。" 王皇后重拾笑颜,欣慰地说:"是啊。看到谦儿如此上进,母后这心里踏实多了。你父皇现在不管事,整个朝廷重担都压在你的身上,有谦儿帮你你也能轻松一些。唉,不过说到这婚事,母后也正想找你商量呢。谦儿今年都二十有六了,母后一跟他提婚事他就推,这可怎麽办?" 成棣笑著说:"五弟自由惯了,怕是不想找个女人管他。他不想成婚就由他去吧。" "那怎麽能成?"王皇后不答应,"佑风都定了亲了,他这个做叔叔的还不成亲,成何体统。这事母后也看明白了,不能由著他,母后直接给他挑门好亲事,让你父皇下旨。" "呵呵,五弟会不乐意的。" 王皇后隐隐发怒地说:"不赶快让他成亲,难不成让他跟他那个侍卫不清不楚吗?你别替他掩饰,他身边的那个侍卫日日与他同房,你别以为母后不知道。绿儿绿儿,一个男子叫个绿儿,这不摆明了是勾引人的吗!" 成棣话中有话地说:"也许那个绿儿是个女人呢?五弟不便娶她进门,所以让他女扮男装留在身边。" 王皇后更不悦了:"女人他还藏什麽?哪怕就是个青楼女子,他想要,那做个妾也是可以的,何必扮成侍卫?母后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那些男人心里在想什麽。朝中那些大臣们可是有不少人家里养著男宠的。" "你父皇现在是不管事了,但不表示他就能由著下面的人乱来。特别是这种事。一旦传了出去,那可不是挨顿责备就能免过去的。谦儿刚被封王就和男人胡来,这叫你父皇怎麽想,叫别人怎麽想?还有你的太子之位终於坐稳了,他这要是闹出什麽事端来,又是麻烦。" 成棣不出声了。王皇后想了想,决定了:"就这麽办了。母后亲自给他挑一门亲事,你让你父皇下旨,若你父皇没空,你就以你父皇的名义下旨,让他赶紧成亲。" 成棣面带为难地说:"这恐怕不妥吧。若五弟真的和他的那个侍卫有什麽……"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皇后就怒道:"什麽有什麽?!什麽都没有!你这边圣旨一下,母后就把他那个侍卫弄走了。母后绝不允许他做出有损皇家颜面的事。" 成棣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儿臣改日亲自去他府上一趟劝劝他。" "你告诉他。要么他把那名侍卫送走,要么就由母后来决定。" "好。" 喝了口茶,成棣隐晦地说:"母后,最近儿臣听到些风声,说二舅总是往'钱塘门'跑。儿臣不想驳了二舅的面子,所以这件事还是母后出面劝劝二舅吧。" 王皇后的眉心拧了起来:"你那个二舅,最近也不知道是哪门子抽风。正事不做,这吃喝嫖赌倒是样样沾上了。母后会跟你大舅说,他若再这样下去,母后哪里还敢把王家的大事交给他。" 成棣点点头。 又坐了小半个时辰,成棣便告退了。他一走,王皇后就喊来自己的心腹婢女,问了些事。那位婢女是暗中得了成棣的指示的,她告诉王皇后成谦与他的那名侍卫仍是走得极近,甚至还有人看到成谦亲吻那名侍卫。王皇后听罢更是怒火中烧。这个小儿子终於被封王了,却如此糊涂。王皇后想了许久,然後在婢女的耳边说了一些话,婢女点点头。傍晚时分,王宪进宫面见皇后。 ※ 东宫,成棣心情极好地和一人对打太极。嘴里说:"母后是打定主意要给成谦指婚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他怎麽跟那个'绿儿'交代了。" 莫世遗不关心地说:"也许他根本不需要交代。" "呵,"双手推到对方那边,成棣道:"若那女子不是苗疆公主,那还好说。若是的话……呵呵,我看他这回要头大喽。" 莫世遗动作不停,接著问:"王宗的事你提了吗?" "提了。母后对二舅也很不满了。咱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母后不再信他。我倒要看看,他这条狗急了能跳到什麽墙上。" "王宪那边呢?" "目前还没有发现王宪有什麽异常的地方,暂且观察。反正王家终归不能留,只不过不能一起动,得慢慢来。" "嗯。" "对了,母后又提了想要见你的事。" "不见。" "好吧。我继续给你推。" 接下来两人就不说话了,专心对打。直到出了一头一身的汗,成棣停了下来,累了。接过莫世遗递来的帕子,成棣擦著汗说:"在不由回来之前,我暂时还不想把这些事搬到台面上来,以免到时候他回来你我都抽不出空,你说呢?" 莫世遗的心窝又一次不受控的酸痛了下。过了会儿,他道:"就听你的。不由要找神医治你的病,必须保证他回来之後你能安心治病。"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咱们也继续看他们还能做些什麽。争取多钓几条鱼上来。成聪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嗯。" 接下来,两人又不说话了。还有三个月那家伙离开就满一年了。这麽久,为何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京城的两个人一人思念一人挂念,而在苗疆的月不由却是不住地在心里懊悔,懊悔自己那天晚上没事走回去干嘛。虽然这个人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麽累赘,可有要事在身的他带著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那也算是累赘了。 "不由哥,给你。" 某人很是殷勤地撕下一条烤好的兔子腿递给月不由。月不由伸出脏兮兮的爪子抓过兔子腿,一口咬下。 唔……真香啊。好吧,这个时候他又觉得这家伙不累赘了。 "好吃吧?"某人笑眯眯地问。 "好吃。你也吃。吃饱了咱们得赶紧上路。你脚程慢,已经耽搁了我不少功夫了。"嘴里吃著人家抓来烤好的兔子,月不由还不忘教训。 许波一脸的愧疚,撕下另一条兔子腿说:"不由哥,我会找吃的给你吃,你别丢下我。" "要丢下我早丢下了,快吃吧,别废话了。"月不由把水袋丢出去,许波立马拿过来打开,大口喝水。 看一眼许波身上和自己差不多脏的衣裳——苗人的衣裳,月不由的心里难得生出点赞赏。这家伙看上去笨笨的,不过似乎没那麽太笨,起码知道进林子的时候穿一身苗服。那天晚上他没注意,隔天天亮了才发现许波也穿了一身的苗服。而且许波会说苗语,说得和他一样地道。月不由著实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因为许波而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管怎麽说这里也是苗人的地盘,强龙难压地头蛇,能不惹麻烦最好。 "不由哥,你要找谁?"跟了月不由五天,许波和月不由也自来熟了。对月不由的责怪他都是充耳不闻,也毫不在意月不由说他拖後腿。 看在这几天许波都能弄来吃的的份上,月不由回道:"我来找人治病。你呢?看不出来你还有几下子,居然还能在林子里弄到吃的。瞧你这手艺,该是平日里常常在林子里吧?怎麽还会迷路?" 许波咀嚼的动作慢了下,他看著月不由,好半天后,他问:"不由哥,你真的不是苗人?" 月不由翻个白眼:"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说了不是就不是。" 许波噘嘴:"你又不是出家人,这也不算诳语啊。" "那麽计较干嘛?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啦。"月不由已经啃完自己那条兔子腿了,又扯下一条,狠狠一口。因为很想莫世遗,他都没什麽胃口吃东西,现在也算是补充体力了。 许波深深喘了口气,说:"来这儿之前我和爹都是住在林子里的。只不过这片林子我嗯,不是太熟,所以才迷路了。" 月不由难得有好奇心,问:"你那个大爹没事跑到这里来干嘛?还有,你就这麽跟著我走了,不怕你爹找不到你?" 许波淡淡一笑,却带了点忧伤。他说:"我有留下记号的。我爹会跟著记号找到我,不怕的。"却没说他大爹为何会在这里。 看出许波不愿意说,月不由也不问了,而是道:"那就好。不然我还得带著你去找你爹。"说罢,他就品出不对劲了。"既然你爹能找到你,那你还跟著我干嘛?" 许波一把抓住月不由的胳膊:"你说了要带我找我爹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月不由扯下他的手:"既然你爹能找到你我干嘛还要带著你?" "不管,你答应了。"许波把兔子腿一丢,手脚并用缠住月不由。 "你居然敢跟我耍心眼,我要揍你了。"月不由扬起巴掌。 许波眼睛一闭,缩到月不由的怀里,嘴里嚷著:"不走不走我不走。我就要跟著你,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走不走我不走。" "你,你别以为我不敢揍你。"月不由的巴掌又扬了扬。 "呜……你说话不算话,你说要带我找我爹的,你说话不算话……"许波哇的就哭了。 "不许哭!再敢哭一声我就把你丢出去!"月不由怒了。 许波不哭了,却是更紧地抱住月不由,哀求:"不由哥,求你,求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求你。" 月不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再加上这几日他没少吃许波的,俗话说吃人嘴短,他的巴掌举了举,而後轻轻地扇了一下许波的脑袋:"男子汉大丈夫别动不动就哭,十几岁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话。" 许波仰起头,眼睫毛上带著泪珠,可怜兮兮地纠正:"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什麽?!!" 林子里乌鸦飞起。 ※ "不由哥……" "……" "不由哥……" "……" 没天理,没天理,那小子都二十岁了!他奶奶的。那小子都二十岁了!他就已经够骗人的了,没想到这回遇到一个比自己还能骗人的!他就说那小子怎麽能比他个头高,原来那小子比他现在的这副身子还年长! "不由哥……" "叫叫叫!叫什麽叫!催魂呐!" 月不由不搭理身後紧追不放的那个年龄二十岁,看上去十五六岁,心智不过十岁的骗人家伙。 月不由大步往前走,甩动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了,他瞬间抽出,停下,转身,怒目而视。 不明白月不由为何这麽生气,许波看看月不由的身後,有些紧张地说:"不由哥,前面……前面你别过去了。" "怎麽了?有毒还是有蛇还是有狼?"月不由还在生气。 许波抿抿嘴,低下头,半天後憋出一句:"你别过去了。" 月不由的眼睛眯了眯,耳朵动动。仔细听了许久,他单手抓住许波的衣襟把他拽到了灌丛里。 把许波拉到身前,月不由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老子来这里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为了这件事,老子不得不离开自己喜欢的人跑到这个鬼地方。你想让老子帮你,就别在心里绕那麽多弯弯,老子最讨厌别人跟老子耍心眼!" 许波紧抿著嘴,眼圈红了。 "你都知道些什麽!说!" 许波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发颤:"不由哥……你真的,真的不是,苗人?" "不是!" 许波吸了吸鼻子:"你,你来这里,做什麽?" "找人!" "找谁?" 月不由的下颚紧绷,但还是吐出:"找一个叫黑驼子的人。不过他已经失踪了八年了。" 许波脸上的血色褪去,身体都在发抖。 月不由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出:"我喜欢的人身上有蛊毒,我要给他解蛊,我要让他无拘无束自由地过活。我来这里就是要找到能给他解蛊的人。黑驼子也好,白驼子也罢,只要能找到那个会解蛊的人就行。" 许波的眼泪掉了下来,嘴唇颤抖。 "这麽告诉你吧。谁能解了他的蛊毒,我月不由的这条命就是谁的!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许波哭出了声:"不由哥……呜呜……我大爹,我大爹就是'黑驼子'……呜呜……" 本来还准备狠狠教训一顿许波的月不由瞬间呆住了。一群乌鸦,不不,一群喜鹊从他的头顶飞过。 (23鲜币)画堂春:第四十章 八年前,这片山林曾发生过在苗人内部算得上是一件大事的大事,只不过除了苗人,除了苗人中的一些有权势的人之外,没有人会提再提起这件事,更不会传到中原去。 黑驼子波松,广元苗人心中公认的蛊师,说他是整个苗疆最厉害的蛊师也不为过。他有广元最大的寨子八羌寨的公主做老婆,还有一位可爱的儿子,他的人生是被人崇拜和羡慕的。而这一切,却被一位中原的男子给打破了。 "这麽说,你爹不是你亲爹,你大爹黑驼子才是你亲爹?"听完许波的诉说後,月不由问,心思则飞快地转著。 许波点点头,眼圈红红的,不过已经不哭了。 "我以前叫爹叫叔,後来爹把我带走後我就叫爹了。爹对我比娘对我还好,爹就是我娘。我小时候叫柏松,後来跟着爹就改名叫许波了。爹姓许。" 月不由很纳闷:"照你的意思应该是你爹害得你家破人亡才对,你不恨他?" 许波缓缓摇了摇头,两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幽幽地说:"不怪爹。爹本来就招人喜欢,我小时候也特别喜欢爹。那时候不懂事,我还跟大爹说长大了要娶爹呢。是娘和舅舅……"许波的眼睛里有了泪,"娘给我下了蛊和毒,要不是爹用他的命来救我,我早就死了。我不恨爹。我一定要帮爹找到大爹,这样爹就没有那麽苦了,我们一家三口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後就在那里生活,再也不出来。就是不知道……"许波吸吸鼻子,"不知道大爹是不是还活著。" 月不由的心怦怦怦直跳,脑袋里闪过一幕幕的一男一女。他舔舔发乾的嘴,问:"你爹和你大爹……" 许波柔柔一笑:"大爹喜欢爹,爹也喜欢大爹。出事之前,我曾悄悄听到大爹对爹说下辈子不管爹是男是女他都会娶爹。我觉得爹比娘更配大爹。" 说到这里,许波脸上的笑变成了忧伤:"就是因为爹是男的,那些人才要杀死爹和大爹。我不懂,为何爹和大爹不能在一起。就因为爹不会生娃娃吗?可在我看来,爹除了不会生娃娃,和娘一样,甚至比娘还要好。就算不能生娃娃也没什麽啊。寨子里好多女人都不会生娃娃呢。" 月不由蹙眉:"你们这里也不许俩男的在一起?" "嗯。我那时候小,又中了毒,好多事都记不清了。就记得大爹把我塞给爹,让爹带著我走。然後好多人追大爹。爹带著我拼命跑拼命跑。所以……"许波打了个寒蝉,"所以我一到这里就害怕,不敢一个人走。" 月不由怒了,凭啥中原不许俩男的在一起,这苗疆也不许俩男的在一起?!冷哼一声,他在心里道:"我就偏要和莫世遗在一起,咋地!" 拍了下许波,月不由站了起来:"有我在,不要怕,我绝对能让你安全离开这里。前面就是八羌寨了是吧。我过去探探情况。你是要跟我一起过去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许波揪紧包裹:"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有点难办……月不由想了想说:"你不会功夫,很容易就被人发现。这样吧。我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安顿好你,然後你在那边等你爹找到你,我去八羌寨探情况。"说完,月不由把腰间的弯刀塞到许波的怀里,说:"别怕。你越怕敌人,敌人就会越厉害。你好歹也是蛊王的儿子,血性点。" 紧握住弯刀,许波左右看看,害怕地说:"不由哥,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真的很怕。万一他们发现我,肯定会杀了我。" 月不由一巴掌抽在许波的脑袋上:"我最看不得你这孬种样。想想你爹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没了,让你在这里等著你都不敢,丢人不丢!再说都过了八年了,谁还认得你?" 许波咬咬嘴,不说话了。 月不由仰头看了看四周,说:"我把你带到树上,那里安全。你们苗人不像中原人武功那麽高,你自己小心点不会被人发现的。而且这地方这麽大,难道真就那麽巧有认识你的人经过?" 月不由弯身用手在地上擦了擦,然後把一手的泥土抹在许波的脸上:"这样就没人能认出你了。" 许波抓住月不由的衣服:"不由哥,你会回来吧?" "当然。我还要帮你找到你大爹给我喜欢的人驱蛊呢。"给许波擦完了脸,月不由带著他往安全的地方走,嘴里又道:"我比你还希望他活著。我离开都快一年了,恨不得马上就能飞回去。" "不由哥,你成亲了?"许波很好奇什麽女人会喜欢上这麽邋遢的男人。 月不由的心窝刺痛,腮帮子鼓了鼓:"没。我喜欢的人也是男的。他们说在中原如果俩男的在一起就会被浸猪笼。哼,我不管。我就喜欢他,谁敢拦著我我就宰了他!" 许波的眼睛瞪大,本来还被拖著的他立刻主动跑上前:"不由哥,你喜欢的人也是男人?" "是啊。"月不由很大方地承认,然後叹息一声。 "不由哥?"为啥叹气? 看一眼许波透著"幼稚"的双眼,月不由咕哝一句:"算了,说了你可能也不知道。现在也没时间。等找到你大爹再说吧。" "哦。"许波不问了。 找到一棵参天大树,又是在林子深处的。月不由找来几块大石头,在大树周围摆了半天,然後在一脸疑惑的许波跟前蹲下:"上来。" "啊?" "快点,上来。" 月不由拍拍肩膀。许波腼腆地笑了,欺身趴到了月不由的背上。月不由站了起来,背著许波。 "我把你带到树上,这里我摆了阵法,哪怕有人发现你他们也过不来。在我回来之前你别下来,如果肚子饿了你就忍忍。" "嗯!"许波搂紧月不由的脖子:"谢谢你,不由哥。" "我还要谢谢你呢。"背好许波,月不由发力,身形极快地踩著树干窜了上去。许波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嘴里发出连连的惊呼。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许波的人就在树上了。从月不由的背上下来,许波看著对方的眼神是满满的敬仰敬仰再敬仰。 "你就在这里呆著。"把许波按坐在茂密的的树枝上,月不由要下去了。 "不由哥!"极快地抓住月不由的手,许波拦下他。 "别怕。"以为对方还是不放心,月不由难得"温柔"地安抚。 许波抿抿嘴,松开手,撸起袖子。月不由愣了。许波的手腕上缠著一条金色的蛇状的东西。 许波摸了摸那条蛇,然後把那条蛇取了下来。好吧。不是蛇状,根本就是一条活蛇! "不由哥,你带著'元宝'。万一有什麽危险,元宝也能帮你。"许波拉过月不由的手,那条蛇爬到了月不由的手腕上,缠了起来。明明刚从许波的手腕上下来,那条蛇却还是冰凉得让月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看那条蛇,月不由道:"我不用这个。你不会武,你自己留著防身。" 许波笑笑,从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说:"我有'旺财',足够防身了。" 月不由咽了咽嗓子,不愧是蛊王的儿子,身上不是蛇就是蜘蛛的。许波的手掌心里趴著一只通体血红的蜘蛛,月不由的鸡皮疙瘩下不去了。虽然他不怕这玩意,但也不喜欢。 元宝,旺财……月不由问:"你到底有多穷?" 许波诚实地摸摸旺财:"很穷。" 翻个白眼,月不由直接拿下了那条一看就很毒的蛇,还给许波:"我不需要这玩意。我的武功可是天下第二。" 许波眨眨眼:"那天下第一是谁?" 月不由傻傻地笑了:"是我喜欢的人。" "啊!"许波先是一惊,然後也跟著笑了。 "别乱跑。"又叮嘱了一句,月不由跳下了大叔,很快便消失在了林子里。许波看著月不由跑远,抱紧包裹,低语:"元宝,旺财,你们说我能相信不由哥吗?" ※ 从许波那里月不由了解了这片山林里苗人的大致情况。广元苗疆最大的山寨就是八羌寨,仅次於八羌寨的是三个山头之外的蚩蒙寨。其馀的二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寨子分别屈从於这两个大寨子。黑驼子波松是八羌寨人,娶的老婆是八羌寨土司的女儿。八年前,波松被自己的大舅子带著族人追杀,原因是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一个中原男人。 令人无法相信的是他的老婆和大舅子也喜欢上了这个中原男人。而因为这个中原男人只看中了波松,结果就是波松的老婆被误伤而亡,波松失踪,这个男人带著波松的儿子躲了起来,波松的大舅子现在成了土司,至今还没娶老婆。 月不由无法想像什麽样的男人能叫男人和女人都喜欢上,还是一家子人。要他看,波松和他老婆就是没事找事。都成亲了还喜欢上别人,甚至於为了得到这个男人不惜反目成仇。尤其是波松他老婆,还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蛊下毒。苗人果然是苗人,就是狠。 像他。喜欢上莫世遗这辈子都不会变。如果下辈子他还有记忆的话,下辈子也不会变。如果莫世遗喜欢上别人了,哪怕他再难受他也会离开莫世遗。他月不由只会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只能喜欢他一个。至於他和那个男人的关系,月不由自动忽视。他是月不由,只不过恰好霸占了莫世遗儿子的身体,打死他也不会认莫世遗当爹。所以月不由已经打定主意了,不告诉莫世遗这件事。 有了许波的帮忙,月不由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八羌寨。有人声,也有炊烟,月不由躲在灌丛里观察了半天,然後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什麽人?"守在寨子口的人拦住了月不由。 月不由操著一口苗语很是虚弱地说:"我是东夷寨的,我阿婆病了,我来山里找草药,没想走到了这边。我走了一整天了,能不能给口乾粮?" 一听是东夷寨来的兄弟,守卫收起枪矛,说:"进来吧。你怎麽走了这麽远?找到草药了吗?" "没有。巫妈说需要蓝滴子。" "蓝滴子啊。那可不好找。" "是啊。但不找到阿婆就会没命。填饱了肚子我还要继续去找,不找到绝不能回去呀。" 一名守卫把月不由带到了专门招待苗寨兄弟的地方,有人给月不由端来水和吃的。月不由连连感谢。守卫的头领过来又询问了月不由一些事,怕他是敌对寨子的细作。月不由按照许波的交代很轻松地过了关。确定了月不由不是细作之後,就没有人管他了。月不由慢慢地吃著,眼睛则注意着四周。 吃著吃著,茅屋外传来一声声少女的欢叫:"头领和顾公子他们回来了,头领和顾公子回来了。" 顾公子?月不由拿起汤碗,遮住自己的脸。苗人称呼中原的男子才会用"公子"二字。这里有中原人? "顾公子,你回来啦,快喝口水。" "谢谢。" "顾公子,今天找到了吗?" "没有。" "啊,顾公子不要难过,一定可以找到的。" "借姑娘们吉言,我也相信一定可以找到的。" 月不由悄悄站了起来,走到茅屋门边,朝外看。就看到一位苗人打扮的男子被五六位苗族少女围著。那男子的身边跟著几个穿著一看就是苗人头领的男子。男子背对着他,看不到脸。 "好了,你们别围著顾公子,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少女们散开了,几位男人离开了。 有人过来了,月不由立刻闪回自己刚才坐着的地方,低头吃饼子。一位阿妈走了进来,端著一盆食物。她把盆子放在桌上,亲切地说:"这些给你带在路上吃。" "谢谢老阿妈。"月不由憨厚地笑笑,假装好奇地问:"我刚刚听到有人喊'公子',寨子里有中原人?咱们大头领不是不喜欢中原人吗?" 老阿妈笑道:"这位顾公子不是普通的中原人,是咱们伊玛的兄长。来咱们寨子已经一年多了,算得上是咱们寨子里半个苗人。他长得好,人也好,懂得又多,好多姑娘都喜欢他呢。就是不知道他会看上谁。伊玛家是中原的大家族,好像很厉害,伊玛对公主极好,公主也很喜欢伊玛,所以头领才愿意把公主嫁给伊玛。" "伊玛?"月不由很是糊涂地问:"咱们公主什麽时候成亲了?嫁的是中原人?阿妈,这是什麽时候的事?" 老阿妈说:"公主和伊玛还没有正式成亲,只是订了婚。什麽时候成亲还没有订,好像是伊玛那边有什麽麻烦,公主就跟著伊玛去中原了,顾公子就留在咱们寨子里。顾公子的母亲病了,需要金蝉蛊救命,可是金蝉难遇,就是蛊王都没有,顾公子每天都要去林子里找金蝉,大头领也陪著。" 蛊王?肯定不是黑驼子。看来他们又重新找了一位蛊王。月不由暗喜能打探到这麽多消息。本来以为公主的那位伊玛不是成聪就是成谦,现在又多了一位伊玛的兄长,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不能再问了,不然会引起怀疑。老阿妈见他没什麽事了,便离开了。月不由吃饱喝足,把那一盆子的食物都装了起来,离开了寨子。既然那位顾公子每天都要去找什麽金蝉,那他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好了。 (24鲜币)画堂春:第四十一章 躲在大树上,许波心焦地拨开树枝看著月不由离去的方向。说实话,对於月不由是否能帮他找到大爹这件事,许波也没底。可是他和爹的力量太小了,爹的身体又不好,他又没什麽能耐,如果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们就再好不过了。月不由行事老练,能这麽轻松地把他带到如此高的树上,想必武功应该很不错吧,那人可说他是天下第二呢。 想到爹和大爹,许波咬咬嘴,不管月不由是否有他说的那样厉害,他现在能相信、能依靠的只有这个人了。也不知老天爷让他在林子里遇到这个人是什麽意思。他希望月不由就是他和爹的贵人。 "就是不知道不由哥长得是什麽模样……"许波有点小小的遗憾。 等啊等啊,等了很久月不由都没有回来,许波的肚子饿了。不过他牢记月不由的叮嘱,不管多饿都不下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也下不去。 树枝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有人过来了!许波立马放开树枝捂住口鼻,心口吓得怦怦直跳。脚步踩碎树枝和树叶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许波的手指头动了动,金色的小蛇从他的手腕处钻了出来,蛇信子一吐一吐,似乎是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来人在树旁停了下来,许波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等了一会儿,地上的枯叶又发出了声音,却并没有远去,在大树的周围转悠。许波要吓死了,难道有人发现他在这里了?! "波子,波波?你在这儿吗?波子?"就在许波准备放蛇的时候,树下传来一人的轻唤。许波愣了,然後用力拨开树枝朝下方喊道:"爹!爹!我在这儿!爹!" "波子?" 许波探头往下看,却没有看到人,他大喊:"爹!我在树上,树上!" "波波?你在哪儿?怎麽爹看不到你?"一人很是焦急地在树下喊。 许波想下去,可是树太高了,他摸了摸元宝的头,金蛇嗖得一声窜了出去。很快,树下就传来对方的惊呼:"元宝!" 猛地想起月不由临走前在树下做了手脚,许波喊道:"爹,我在树上,树下有阵法。" "阵法?"来人很是不解,"是你做的?" "不是。"很著急自己下不去,许波快速道:"爹,我遇到了一位大哥,是那位大哥做的阵法。爹,下面安全吗?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那位大哥回来了我就能下去了。" "那位大哥是什麽人?是苗人吗?" "不是不是。" 许波在心里喊著:不由哥,你快回来啊。 ※ 离开八羌寨,月不由没有马上回去找许波,而是在八羌寨四周假借寻药之名查探八羌寨的地形。远远的,他看到几个人从寨子里最高的两层高的竹屋里出来,瞧其他人对他们的恭敬劲,不难猜出那些人就是八羌寨的掌门人,就是不知道哪个是那位顾公子,离得太远,月不由看不清楚。 转悠的差不多了,想到许波还在树上,月不由带著他的一包吃的往回赶。那小子是黑驼子的儿子,可不能把他饿死喽。 穿过浓密的草丛,月不由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在那棵树的附近坐著。他立马蹲下隐去身形,悄悄靠近。 "波波,饿不饿?" "饿……爹,你吃了吗?" "没有。爹等你下来一起吃。爹找了些水果。" "爹,等我下去我让元宝抓只兔子给你吃。爹急坏了吧。" "可不啊。要不是你有留下记号,爹真要急死了。还好你遇到好心人。" 爹?许波的爹?月不由眨眨眼,从草丛里站了起来,故意弄出声响。坐在地上的人听到了动静,紧张地朝月不由这边看了过来,就见一个脏兮兮的苗人站在那里。他吓了一跳,慌乱地站了起来。 月不由看著对方,张口就喊:"许波,我回来了。" "不由哥?!你可算回来了!" 一听对方是许波口中的那位大哥,站在那里的中年男子松了口气。在月不由走进後,他很感激地说:"这位壮士,谢谢你救了犬子。" "你就是许波的爹?"月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 对方整整自己脏兮兮皱巴巴的衣裳,不好意思地说:"在下许清水,是许波的爹,听许波说是壮士救了他,在下感激不尽。" 月不由摆摆手:"举手之劳,算不得救。不过这小子挺会找吃的,我也不算白出力。你等下啊,我把他弄下来。" "谢谢壮士。" 许清水退到一边,就看到月不由把大树周围的石头搬来搬去,然後噌地就飞到了树上。许清水仰起头,眼里是期待。 "不由哥,你终於回来啦,饿死我啦。" "我有带吃的回来。" "谢谢不由哥。" 说话间,月不由背著许波从树上飞了下来。脚一挨地,许波就扑到了许清水的怀里:"爹!" 许清水急切地摸摸许波的脸,又在他的身上摸了摸看他有没有受伤。见许波除了脸蛋脏了点之外整个人都还不错,许清水露出浅浅的笑容,这才责备道:"你可把爹吓死了。爹回家不见你,就见你留的条子说到林子里找爹了,你知道爹有多怕麽。" "爹两天都没回来,我不放心,我怕爹遇到危险。" "爹能遇到什麽危险。" 父子两人在那边"互诉衷肠",月不由在一旁看著撇撇嘴角。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心里有点羡慕。他这辈子只感受过娘亲的疼爱,不知道父爱是啥滋味。不过许波说他爹对他比娘还好,月不由很坏心地把许清水当成了女人,反正那家伙的脸本来也是一张女人脸。 耐心地等到那父子二人亲腻完了,月不由这才出声:"来吃饭吧。" 许波早就饿了,许清水也饿了。月不由把吃食往地上一放,许波先拿起一张饼递给爹,然後自己拿起一张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月不由不饿,见他不吃,许清水不好意思动嘴。 "快吃吧。吃完了我还有话跟你们说呢。"月不由说了句,许清水这才吃了起来。 席间谁都没有说话,许清水和许波好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了,狼吞虎咽地把月不由带来的吃的全部吃了。许清水毕竟是长辈,看上去也很有教养,吃相还算矜持,许波就的是连连打嗝,噎住了。 "不由哥,嗝,你不,嗝,吃吗?" "我吃过了,你别管我。" "嗝,哦。" 许清水一边吃,一边偷看月不由。对方的脸太脏了,整个人都是脏兮兮的,他看不出对方的模样,不过从声音上来听对方的年龄也不大。吃饱了,缓过力气来的许清水主动开口:"我在林子里看到了波子留下的记号,一路寻到这里,谢谢壮士。" "别总谢我,我说了是举手之劳,而且我也有事情需要你们帮忙,许波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月不由很直接。 许清水点点头,也不回避,道:"我不相信波松已经死了。他的武功也许不如你,但在苗疆却是鼎鼎厉害。更何况他的蛊毒术更是无人能及。" "波波当时被下了蛊还有毒,我给他解毒花了几年的时间,然後我自己休养又花了几年的时间。这两年我才能出来寻他。只是我不会武功,身体又不济,还要防著被他们发现,所以才一直没寻到他的下落。" 说到这里,许清水捂住心口,脸上有了伤感:"我能感觉到,他还活著。" "爹。"许波抱住爹,许清水搂住他。 父子两人一个弱一个还带著病,都不是能帮上大忙的人,不过月不由不在乎。能遇到许波已经算是老天帮忙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两人吃饭的时候月不由就已经想了很多事了。他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过我话先说在前头。这里毕竟是苗疆的地盘,不管是找到人还是找到尸骨,咱们带了人马上走,不寻仇。"主要是他急著赶回京城。如果黑驼子死了他还得继续去寻别人,没那麽多閒工夫。 许清水马上点头:"我只要找到他,报仇什麽的我没想过。" 许波也跟著点头:"我只要和爹还有大爹在一起,我们躲起来,躲得远远的。" 月不由道:"那也不必。只要离开了这里,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接著,月不由把他在八羌寨里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两人。许波低呼了一声,看向爹。 月不由问:"怎麽了?" 许清水蹙著眉头说:"金蝉是很难寻,但我曾听波松说过金蝉蛊是蛊王的象徵,没有金蝉蛊就不可能做蛊王。波松有两对金蝉蛊,他被追杀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一对,包培不可能不知道。" "包培是我舅舅。"许波解释。 月不由眯起双眼,这麽说的话八羌的蛊王那里很可能有金蝉蛊,那个顾公子又为何那麽说呢? "可是八羌苗寨的人都相信他们的蛊王没有金蝉蛊。" 许清水道:"蛊王有什麽蛊只有蛊王自己和大头领知道,这算是秘密,不能随便讲的。" "这就奇怪了……"月不由摸摸下巴,随後他说:"明天我跟著他们过去自然就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什麽了。不过明天你们不能去,你们不会武,绝对会被发现。" 许清水犹豫,他想跟著去。 月不由道:"蛊毒我不行,找人你们不行,咱们各司其职。明天你们还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方便行事。"然後他对许清水说:"你把这里的地形什麽的再跟我仔细说说。" "好。" 听月不由的口吻很是自信,也清楚自己确实不行,许清水把寻人的事交给了月不由。虽说这人才刚刚见面,但这人却给人一种很是放心的感觉,他也就没那麽担心了。若跟了去,他和许波也会拖後腿。 许清水在八羌寨住过两年多,对这里很熟悉。他仔仔细细地把这片林子的地形在地上画出来告诉月不由,还把八羌寨子里的一些忌讳之事告诉对方。许清水怎麽说也是当爹的人,注意的地方比许波有重点多了。许波暂时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自己到附近抓兔子去。 晚上,三人吃著许波抓来的兔子,月不由在周围又布了阵,以防晚上有猛兽偷袭。三人填饱了肚子,许清水和许波在河边洗了手脸,就躺在火堆旁睡了。看著依偎在一起的父子二人,月不由毫无困意,他想莫世遗了。想钻莫世遗的被窝,很想很想。 ※ 月不由这里不平静,京城也同样不平静。趁著成谦入宫的机会,王皇后命大哥王宪亲自出马从忠王府带走了成谦的那名贴身侍卫,成谦被王皇后留在了宫中。明面上说是让成谦陪她礼佛,实际上是软禁了成谦。这边,王皇后又逼著成棣以皇帝的口吻下旨,赐婚成谦。 成棣是出了名的"孝顺"母亲,既然母后要求,他就算为难也没有办法。成谦被软禁在宫里的第二天,成棣下旨,成谦将於半个月後成亲,娶的是兵部侍郎妹妹的女儿。这门亲事王皇后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兵部侍郎和王家有著很深的联系,成谦的这门婚事可不单单是一门婚事。 成棣下旨之後派人给大舅捎了个信。说那名侍卫好歹也是成谦的心上人,别太为难他。等成谦大婚之後再给成谦送回去,免得成谦埋怨母后。太子出面,原本要杀了那名侍卫的王宪刀下留人,只把那名侍卫秘密藏了起来。这一藏不要紧,王宪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当晚,王宪匆匆入宫与王皇后私谈。那天晚上发生了什麽事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三天后,成谦被王皇后送到了皇陵,王皇后说他心不定,让他给祖宗守灵顺便反省。而就在当天,有人到京城衙门里击鼓喊冤,说王皇后的弟弟王宗王大人欠了他好几千两赌银不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国舅犯法,该怎麽处理呢? "呵呵呵……这下头疼的换母后了。"成棣抿了一口果酒,美滋滋地吸了口气。和他一起喝酒的一人问:"你确定她知道那个女人是苗人了?" "消息是我的人亲自送到王宪那里去的。不然母后为何把成谦送到皇陵去?我可是听说母后在大舅走的当晚对著成谦大发了一通脾气,似乎还打了他。"成棣对自己的这位原本就没有多少感情的亲兄弟更是没有任何亲情了。 "若这些事与他无关,那便罢;若他有参与其中,打他还是轻饶了他。"莫世遗冷冷一句。 成棣笑笑,是那种面对兄弟时的真心笑容。 "世遗,那个绿儿你想办法给我弄出来。母后肯定会下杀手,不过她现在还不能死。" 莫世遗点点头:"一会儿我就去。" 看看时辰不早了,成棣伸个懒腰:"去睡了。明天一早我还得进宫。父皇现在倒是清閒了,可怜我在这里受累。" 莫世遗挖苦道:"你不想做皇帝便不用受这累。" 成棣立马冷哼了声:"这皇帝之位是我的,累也不给别人。" "所以说你是自找。" "我喜欢。" 不理成棣了,莫世遗起身:"我去王家,你先睡吧。" "你自己小心。" "嗯。" 莫世遗从窗户悄悄离开了,成棣栽倒在床上对著床顶咕哝:"不由啊不由,你何时回来?天都要冷了。" ※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月不由就醒了。扭头,那父子俩还依偎在一起。许波怎麽看都不像二十岁了。哪有二十岁的人还窝在当爹的怀里睡的。 也不知道是什麽时辰了,月不由坐了起来。火堆快熄灭了,月不由又加了一些树枝。睡不著。一闭上眼睛就想莫世遗。从来没有这麽想念一个人,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也不知是怎的,今天见到了许清水他更想莫世遗了。 一直坐到天微微亮了,月不由叫醒了许家父子,把他们送到了树上,再把昨晚吃剩下的兔子留给他们,月不由独自一人走了。 "爹,我怕。"怕大爹已经不在了。 许清水抱紧许波:"不怕。爹相信你大爹还活著,一定还活著。" (29鲜币)画堂春:第四十二章 月不由在八羌寨外等到太阳都快升到头顶了,才有三位看上去明显身份不同的男子从寨子里出来。隐约的,他听到寨子外的守卫喊其中一名男子顾公子,月不由悄悄跟上,就是这个人了。听许清水说许波的舅舅也就是八羌寨的现任土司包培个头很大,很壮,但看那三名男子却只是普通男子的模样,刚才也没听到守卫喊头领,该是那个包培没有一起出来。 三名男子在一众八羌寨侍卫的保护下进了林子,月不由待他们走远後,绕开守卫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一路上,那三名男子都没有交谈过。他们的步伐很快,似乎是有目的性的往某个地方而去。月不由看看脚下的路,明显地被踩过无数次了。如果是找什麽金蝉,又怎麽会去同一个地方呢? 前方的人脚步不停,越走越往深山中了,脚下的路也更加的崎岖狭长。翻过了一个山头,前面的人才停了下来。月不由躲在一人高的灌丛里紧盯著前方,蹙起了眉头。怎麽这地方怎麽看怎麽像墓地?上辈子苗人头领的墓地就长这个样子。而且很奇怪的是这里居然已经有人在了。月不由目测了一下,大约有二三十个人,各个都带著弯刀一身武师的打扮。 跟著那三人前来的侍卫中有人把几个篮子递给那些人。月不由看到他们从篮子里拿出来食物和水。其中一个看起来应该是领头的和那三人说了些话,月不由离得太远,听不到。 吃完了饭,那位领头的走到一块石壁前,在旁边摸了一把,石壁居然从两边分开了。那三个人带著几名侍卫和那位领头的走了进去,其馀的人在外面继续吃喝。 要进去很容易,这些人月不由还不放在眼里,但要不要进去?月不由有些犹豫。考虑再三,他决定还是再看看情况。 这一看,就几乎看了一天,等到太阳开始落山了,那三人才从里面出来。这回月不由看清楚了那三人的脸,并牢牢记了下来。回去的时候,月不由还跟在他们後面,直到看著那些人回了寨子,他才往回赶。 返回许清水和许波呆的那棵大树时,林子里已经黑了。月不由搬开布阵的石块,仰头:"我回来了。" "不由哥!"树上立马冒出一颗脑袋,接著就听对方说:"你可回来了,我和爹快饿死了。" "波波。"似是责备,许清水的脑袋也冒了出来,心急地问:"月大侠,可探出什麽没有?" "有也没有。先吃饭,边吃边说。"月不由跳到树上,他刚站稳,许波就趴到了他背上,接著肚子里就传出了饥饿声,看来是饿坏了。 许波很有两下子,一个人出去转悠了几圈就带回一只兔子和一只山鸡。许清水找了些野果和野菜,还有石头垒了一个灶火。他们父子两人收拾好兔子和山鸡,洗好野果野菜,月不由坐在地上当大爷。不过两人绝对不会不满,月不由几乎跑了一天,辛苦了。 兔子和山鸡都烤上了,月不由把他今天看到的事情告诉两人。许清水听後立刻问:"你说那地方看起来像墓地?" "嗯。"月不由隐晦地说:"我以前在别的苗寨里见过和那个很像的墓。但就不知道'这里'的墓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许清水又马上问:"那地方是不是有一块很大的石壁?" "哎?"月不由点头,"是有一块。那石壁还能打开。我看到他们有一个人在石壁旁摸了几下,石壁就打开了。然後那些人就进去了。" 许清水的眼里闪过激动,神色略显忧伤地说:"那就没错了。那里是八羌寨的圣地,也是八羌寨每一位大头领和蛊王的墓地。波松以前带我去过。" "爹?"许波一把抱住爹,"我怎麽不知道?" 许清水摸摸许波的头,说:"那个地方小孩子去了不好,所以大爹就没带你去。" "哦。"许波在爹的怀里蹭蹭,不松手了。 月不由翻了个白眼,一脚踹了过去:"又不是两岁的娃娃还总跟爹撒娇。放开你爹。这麽大个人了也不嫌丢脸。" 许波噘起了嘴:"爹喜欢我抱著他。" "放屁。哪个当爹的喜欢自己的儿子都成人了还跟吃奶的娃一样粘人。"月不由又是一脚,许波不甘不愿地放开手。 许清水笑著又摸了摸许波的头,安慰儿子,然後对月不由说:"波子从小就是这个性子,挺好的。" "嘻……"被爹夸了,许波很高兴。 月不由哼了声:"好什麽好啊。等你死了,你看他还好不好。" "不由哥……"许波不满了。 许清水愣了下,然後叹息一声:"是啊。我也担心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他怎麽办。" "不会,爹不会不在,爹会永远和我在一起。"许波用力抱住爹,要哭了,"爹,波子,还有大爹,我们永远在一起。" 许清水马上轻拍儿子:"好。爹和大爹还有波波永远在一起,爹永远陪著波波。" 月不由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当著人家爹的面又一脚踹过去:"你给我坐好!别没骨头地总往你爹怀里钻!你二十岁了,不是两岁!你给我记住!" 有点怕月不由的许波不情不愿地放开爹,看得许清水又笑了。 咕噜咕噜……月不由的肚子也在叫唤,他可是一天没吃东西。先抓过野果啃了起来,他暂时不管长不大的许波了。许波瞧月不由忙著吃,赶紧往爹的身边坐了坐,许清水搂住许波,摸摸他的脑袋,许波蹭蹭爹的手,一脸的幸福。月不由假装没看到那个恶心的家伙,稍稍转了下身体愤愤地啃野果。哼,他也有人可以钻,显摆什麽。 不管许波有多恶心人,现在吃饭皇帝大。在兔子和山鸡烤好之後,许波也不腻他爹了,狼吞虎咽地填饱肚子。 吃饱了,月不由把许波和许清水又送到了树上,他还要出去。 "不由哥,天晚了,有什麽事明早再去吧。"许波拉著月不由的手说,有点心疼月不由如此辛劳。 不习惯被人碰的月不由抽出手,直接说:"我还要过去看看。晚上好动手。" 一听月不由是要去墓地,许波不说话了。许清水道:"那里有蛊虫,你要当心啊。" "我不怕。"月不由摆摆手。 许波眨眨眼睛,赶紧从手腕上取下他那条金蛇塞到月不由的手里,说:"不由哥,你带著元宝。不管遇到多厉害的蛊虫,有元宝在都不会有事。晚上不安全,你就别拒绝了。" 许清水跟著说:"是啊,你带著元宝吧。它和旺财以前都是波松的贴身蛊物,出事那天波松把它和旺财留给了波波,它们很厉害的。" 黑驼子的贴身蛊物?月不由不拒绝了,学著许波那样把元宝缠在手腕上,问:"若遇到了蛊虫我该怎麽办?" "元宝自己会解决的。" "好。"那就更方便了。 不多说废话,月不由跳下大树,把石头阵摆好,快速消失在了黑暗中。许清水和许波安静地坐在树上,等著月不由带消息回来。 回来的时候月不由就在沿途设了记号。虽然林子里很黑,算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不过这可难不倒他。不用顾忌要跟著人,月不由施展轻功很快便抵达了墓地。墓地周围亮著火把,白天里见到的那二三十个侍卫还守在那里,看样子像是守墓人。 "都是死人还要这麽多人守著干嘛?"月不由咕哝一声,躲在草丛里。元宝从他的袖子里爬了出来,在月不由身边叫唤的虫子瞬间就没了声音。月不由新奇地摸了摸元宝冰凉凉的蛇身,想著这东西到了夏天可是驱蚊的好手啊。 就这样躲在草丛里不知多久,等到大部分的人都回到墓地旁的竹屋里睡觉了,等到留在外头守夜的六名侍卫也在那里打盹了,月不由才从草丛里爬了起来。对於这种躲在某个地方呆半天的事情,他最拿手。 几乎是无声无息地来到墓地,月不由隔空点穴,打盹的六名侍卫一头栽倒在地上,睡死了过去。在六人的身上又点了几下,确保他们绝对不会醒过来,月不由又悄悄去了那四间竹屋。进进出出几回,月不由伸展了一下腰背,然後拿起一根火把大摇大摆地走到那处石壁前。屋内的人绝对会一觉睡到天亮。这里距离八羌寨很远,也绝对不会有人大晚上的跑过来,他有足够的时间查探。 回想白天那个人摸索的位置,月不由在石壁的右边摸来摸去仔细寻找机关。手指头也不知道碰到了什麽,石壁突然发出了一声响动,把月不由吓了一小跳。石门从两边缓缓开启,里面黑洞洞的,月不由朝里面探头看了看,然後慢慢走了进去。 前方是一条长长的通道,还算乾净。月不由走得很慢,这地方怎麽说也是墓地,还是小心些的好,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跑出来什麽鬼怪。大晚上的进墓地,他还是有点起鸡皮疙瘩的。走著走著,月不由停了下来,前方是一面墙,没路了。 "奇怪,怎麽没路了?" 月不由走上前,仔细看了看。用手按了按,按不动。他在石墙上摸来摸去,想著能不能像外头那扇石门一样找到什麽机关打开。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月不由把耳朵贴在石墙上敲了敲,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他听著空空的,後头似乎有路。想想那位顾公子也不可能在这条不算长的、黑乎乎的通道里呆一天吧。 肯定有什麽机关可以打开这堵墙。月不由左右看了看,把火把插进墙上的石槽里。他四下摸索了起来。摸了半天都没摸到什麽可疑的地方,月不由见石墙下面似乎有条缝,他趴在地上往缝隙里头看。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到。月不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是奇怪,怎麽弄开呢?"对著那堵石墙,月不由没了主意。他倒是可以把这堵墙用蛮力轰开,可谁知道里面是什麽。而且他还没弄清楚那个顾公子找的是什麽呢。 "要不要轰开?"月不由摸摸下巴,"真是的,如果莫世遗在就好了,听他的。"正寻思著,他手腕上的元宝突然有了动静,从他的手腕上爬了下来。月不由眨眨眼睛。下一刻,他猛地跳起来向後空翻了两圈。从那条缝里居然爬出来好几只黑黢黢的大蜈蚣! 元宝嗖地一声窜到一只蜈蚣跟前张嘴就咬。另外几只蜈蚣直奔月不由爬去。说时迟那时快,元宝的身体在空中闪过,那几只爬向月不由的蜈蚣瞬间被它又咬又缠拦了下来。月不由可算见识到这条金蛇有多毒了。那几只看起来绝对很毒的蜈蚣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元宝松开嘴里的蜈蚣,整个蛇身竖了起来,蛇信子吐著危险。 月不由没有上前,因为元宝紧盯著那堵石墙。嘶嘶……元宝的身体摇摆了几下。嘶嘶……元宝就那样几乎整个身体竖立地朝前挪动。 月不由的心跳的比平时快了些,他抽出剑,做好准备。元宝靠著它那一截与地面接触的尾巴向前爬行。爬到那堵墙前,元宝的身体左右摆动了几下,然後顺著那条一指宽的缝隙爬了进去。 "喂!"月不由叫了一声,冲上前,可是元宝已经爬进去了。 月不由踢开那几只死蜈蚣,站在石墙前。怎麽办,弄丢了元宝许波会不会哭?他有点头疼,那家伙肯定会哭。 "元宝,元宝?"月不由隔著石墙喊,希望那只不同寻常的蛇能听懂人语。 "元宝,元宝?你快出来!"月不由想用内功轰墙了。 "你是谁?"突然,石墙内传出了一道人声。月不由向後退了一步,握紧手里的剑。 "你是谁?"石墙内的人又问,声音虚弱,但又有些激动。 月不由的心里咯噔一声,立刻把耳朵贴到石墙上,大声说:"喂,里面有人吗?" "你是谁?"那个人还是这一问。 月不由很直白地说:"我说了我是谁你也不认得。你是谁?" "……"对方没声音了。 月不由看看那几只死蜈蚣,说:"喂,你是谁?那个,我的蛇跑进去了,你要是方便的话给我送出来。那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弄丢了他会哭。" "你到底是谁?!你的蛇是从哪来的!"墙内的人声音一下子高了几度。 月不由的眼里闪过亮光,没有回答,而是说:"我是帮我朋友来找他大爹的。这条蛇是我朋友的。我朋友今年二十岁,和他爹一起来找他大爹。他说他大爹已经失踪八年了。" 月不由清楚地听到了一声惊呼,接著他就听到那人喊:"是柏松吗?你朋友是柏松吗?!" 呵!这难道就叫得来全不费工夫?! 月不由立马喊:"对!我朋友叫柏松,不过他现在叫许波,他爹叫许清水。喂,你是黑驼子吗?" 对方突然没了声音。月不由努力把耳朵紧贴在墙上听了听,奇怪,怎麽没声音了? "喂,你在吗?怎麽不说话了?"月不由敲敲墙。 墙内的人说话了,声音不再似刚才那样激动:"不,我不相信你。你回去告诉包培别再费心机了,我不会出去的,你叫他死了心吧。" "喂!"月不由恼了,"你这人怎麽自顾自说的。我叫月不由,是你儿子许波的朋友兼救命恩人。你是黑驼子吧。他和他爹可是找了你很久呢。喂!" "你走吧,我不信你。" "你!" 月不由气坏了。撸撸袖子就准备轰墙。墙内的人似乎有透视眼,道:"我说过了。如果你们敢硬闯,我就让你们被虫子啃成白骨。" 啊,对哦,元宝没在身上。月不由放下胳膊。 "那要怎样你才相信我是你儿子的朋友?" "……" "喂,你不相信我,那总得给我个法子让你相信吧。"踹墙。 "你是不是抓到了清水和柏松?"墙内的人声音再次高了几度,带著恨。 月不由要气炸了。 "不跟你废话了。明天,明晚,明晚我把许清水和许波带过来,你亲自问他们!" "你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一定会把你变成蛊人,一定!" "咱们明晚走著瞧。"月不由也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等等!"墙内的人又急了。 "干嘛?" "清水……清水和柏松……还活著,还活著吗?" 月不由也懒得多解释了,道:"活著。你照顾好元宝啊,明晚我把他们带来见你。" "包培!你是不是抓了清水和柏松!" 仰天吐口闷气,月不由脑袋抵住墙,无奈:"你听著。我和那个包培没任何关系。明晚我带他们来见你,白天这里有太多人,他们过不来。你记住。我叫月不由。明天除了我,不管是谁来你都别理会,你等我带你儿子和你喜欢的人来见你。" "你真的,真的见到了清水和柏松?"墙内的人口吻又变了。变得脆弱,变得激动。 "真的,千真万确。他们现在就在这片山林里,很安全。喂,你给我一样你的东西,我拿回去给他们看,让他们高兴高兴。" "……" "喂?" "他们真的……真的还,活著?" "我都说真的了。你爱信不信。" "……真的……真的活著……" 算了,看来要信物什麽的是不可能了。月不由只得叮嘱:"那条蛇你可别弄死了啊。" "真的……真的活著……活著……" 月不由敲敲墙:"我走了。你照顾好那条蛇。许清水说那是许波的大爹给他的,你可别弄死它,不然许波那小子绝对会跟我哭死。喂,你听到没。" "活著,呵呵呵,哈哈哈,活著,活著……" 里面的人疯了。月不由又敲敲墙:"我走啦。" 拿下火把,月不由摇摇头,走吧。这趟算是大有收获。 "等等!" "嗯?"迈出脚步的月不由转身。 "他们……他们现在好吗?" "你不是不信我吗?" 月不由还是气愤滴。 哪知,对方立马暴怒了:"你果然是包培派来骗我的!你果然是骗我的!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哎呀,这玩笑开大了。 "我走啦,明晚带他们来见你啊。"不多留,月不由跑了。看样子只有许清水和许波在跟前这人才能正常一点。 一口气跑出去,关了石门,解开那些侍卫的穴道,把火把放回原处,月不由一鼓作气跑没了影。之所以是一鼓作气,是因为他太欢喜了,刚刚在那堵石墙前他就已经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找到啦,找到啦,他可以回京啦啦啦啦。 莫世遗莫世遗莫世遗莫世遗……我好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我很快就可以回京啦啦啦啦啦…… 就差唱一曲山歌了。月不由风一般地朝那棵大树"吹"去。可以回京了,可以回京了,可以回京了……这一刻,相思淹没了他。 (23鲜币)画堂春:第四十三章 一路欢喜地跑回了那棵大树的地方,月不由忍著激动没有告诉许波和许清水。回去的时候两人在树上都睡著了,月不由把两人带下树,只说明早醒来再说,接著他便也去睡了。许清水和许波见他似乎很累,也就没问。 第二天睡醒了,月不由告诉许清水和许波元宝爬进了墓地里,墓地里面可能有毒虫什麽的。许波一听当即就要哭了,不过在月不由的怒瞪下忍住了眼泪。月不由说晚上三人一起去墓地找元宝,许波连连点头。 这一天,许波都很低落,许清水不住地安慰他。元宝虽然是条蛇,但在波松的训练下早已不是普通的蛇。元宝本来就非凡物,更何况他又是极品的蛊物,不会那麽容易丢了。在许清水的安慰下,许波这才没那麽伤心了。天还没黑,他就央求月不由带他去墓地,他要找元宝。 月不由比许波更想快点到墓地,但小不忍则乱大谋。白天里,他让许清水和许波准备了许多吃的。只要能在附近找来的吃的他都让他们找来。许清水和许波都很纳闷,不过月不由没有解释。在抵达墓地之前,他不会告诉两人黑驼子还活著,免得两人沉不住气。 终於等到了天黑,月不由带著两人动身。八羌寨的周围晚上都有巡逻的守卫,不能点火把,没什麽武功底子的许波拽著月不由的衣裳,许清水抓著许波的手,在漆黑的山林里缓慢地向墓地而去。 "不由哥,元宝不会死吧?" "这一个时辰你已经问了我二十回了。" 月不由不想回答。身後的两个人不会武,严重阻碍了他的行进速度。 许波吸吸鼻子:"我担心嘛。元宝从来不会乱跑的。它为什麽要跑进墓里去?" 因为他见到你亲爹了。月不由撇撇嘴:"我怎麽知道?" "不由哥,元宝是不是出事了?你别瞒著我,我受的住。"已经要哭了。 "你再问我一回,它不死我也把它宰了,熬一锅蛇汤!"月不由被问烦了。许波揪紧他的衣裳,闭了嘴。许清水捏捏儿子的手,又劝道:"波子,你要相信月大侠,别再问了。" "……嗯。" 许波忍著眼泪。元宝不仅是他的朋友,更是大爹送给他的宝贝,如果元宝丢了,他……许波把眼泪眨回去。 月不由最看不得许波动不动就掉眼泪。二十岁的男人在他眼里已经算得上是老爷们了。想他二十岁的时候早就离开家在外头闯荡了。月不由很想知道这八年许清水是怎麽养的许波,怎麽给养成了这麽一副软弱腻歪的性子。 墓地很远,不过许清水和许波谁也没叫累。对此月不由稍稍满意了一点。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已经看到了墓地周围的点点火把,月不由停了下来。 "不由哥,到了?"许波想向前看看,被月不由拉了回来。 把两人拽到草丛里,月不由拉著两人蹲下,说:"那边好多守卫,你们在这里等著。" "有守卫?"许清水惊讶,"以前波松带我来的时候只有一位守墓人,还是位老人家。" 月不由捂住两人的嘴,低声说:"别出声。听我说。"两人点点头,闭紧嘴。 月不由一脸严肃地道:"我白天没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沉不住气。听著,波松就在墓地里,那些守卫看守的是他。" "唔唔!!"大爹!! "唔唔?!"波松?! 还好月不由有先见之明,两人没能叫出来。 更紧地捂住两人的嘴,月不由道:"你们在这里等著,我去收拾了那些守卫。在我回来之前,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地躲在这里,不许给我拖後腿!" "嗯嗯嗯嗯!!"两人眼含热泪地猛点头。 接著月不由又道:"元宝昨天发现了波松,它先进去找他了。波松不相信我是你们这边的人,他以为我是包培派来骗他的。你们现在可以开始想怎麽让他相信你们还活著,让他相信你们是许清水和许波。" 月不由放开手。许清水和许波一把抓住他。许清水压著声音激动地问:"他在里面吗?你确定他在里面吗?" "不由哥,我大爹真的还活著吗?真的吗?" "你们见到不就知道了?" 拉下两人的手,月不由再次叮嘱:"我过去了,你们不许乱跑。" "嗯!"两人紧紧捂住嘴,用力点头。 让两人趴在草丛里,终於轻松的月不由立马施展轻功飞走了。许清水和许波抬起上半身努力看著墓地的方向,眼泪流下。 "爹……" 许清水抱住许波,泪水和许波的一起滴落。 原本宁静的墓地传来了不该有的打斗声,谁都想不到会有人偷袭,这里可是八羌寨最神圣的地方。 许清水和许波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趴在草丛里,过了会,两人坐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直接站了起来。许波抱著许清水,许清水抱著许波,两人泪流满面地看著火把的照映下,一人身手矫健地把围著他的人一个个打趴在地上。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打斗,在那个人收了手後,许波放开爹朝那人狂奔了过去,许清水也跑了过去。 许波根本不看脚下,他摔倒了几次,每次都是立刻爬起来,根本不在乎被摔痛的膝盖。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拼命朝前跑,朝那个人跑。 对方朝这边过来了,许波再也忍不住地哭喊出声:"不由哥!"这叫声带著激动、带著伤感、带著多年来压抑的凄厉,回盪在山林里。 月不由很快来到了许波的面前,许波直接冲到了他的身上,抱住了他:"不由哥……不由哥……" 月不由只习惯被某个比自己高的人抱。立马推开许波,月不由拉住他的胳膊:"走。" "不由哥……不由哥……"许波哭得不能自已。月不由一手拉住他,一手拉住同样在哭的许清水,朝墓地快步走去。 "不由哥……我要见我大爹,我要见我大爹……" "我这不带你去见呢嘛。" "呜呜……我要我大爹,我要我大爹……" "别哭了,马上就见到了。" 亲人重逢,这种时候月不由忍受了许波的哭泣。那些守卫都被月不由打晕了,还被他点了穴道。把许清水和许波带到了石壁前,月不由放手。不等他去打开机关,许清水直接冲到石壁的右边上下摸索。 "咔!" 石壁打开了。等不及石壁完全开启,许清水第一个冲了进去,许波第二个。月不由拿来两只火把,最後一个进去。还没进去,他就听到里面传来两人的哭喊:"波松(爹)!波松(爹)!" 通道内亮了,被挡住的两人回头:"不由哥(月大侠),这里怎麽过去!" 月不由刚要说他也不知道,石墙内传来一人的大喊:"是清水吗?是清水和柏松吗?" 许清水和许波同时抽了一口冷气,下一刻,墓地里响起许波的嚎啕大哭:"爹!呜……爹!爹!是我!是我!爹啊!!" 许清水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眼泪涌出:"波松……波松……我是清水,我是清水……" 月不由把火把插在墙上,转身出去了。 ※ 好凉啊……月不由搓搓手。好吧,不是凉,是冷。十月了,天已经冷了。苗疆虽然比中原暖和,可晚上还是冷的。尤其没有被窝给他钻,他更觉得冷了。身後又哭又叫的,月不由仰头看著天。在苗疆转悠了快一年,他很少有心情和机会能看到天。看到的大多都是树枝,树叶。 不知道莫世遗有没有怪他,有没有原谅他的不辞而别。不知道见面的时候,莫世遗会不会像身後的那两人那麽激动。他当然不会想莫世遗哭,但,但莫世遗若能激动的话他会很高兴,很欢喜,因为那说明莫世遗是想念他的。 "莫世遗……我很想你啊……" 这辈子,除了娘之外,他还没想过别人呢。想娘,也是遗憾娘因为他受了太多的苦,到头来他却连尽孝心的机会都没有。而莫世遗……他想念莫世遗的被窝,想念莫世遗的游戏,想念……莫世遗的亲和摸。 这种喜欢是不是就是许清水对黑驼子的喜欢、黑驼子对许清水的喜欢?月不由不是很明白。不过不管是哪种喜欢,他这辈子除了娘之外,只会喜欢莫世遗。 "啧,怎麽哭得没完没了了。" 被蚊子叮了几个包的月不由站了起来,今晚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回到墓地里,月不由把两个贴在墙上的人拉开,直接说:"别哭了。就算哭死这堵墙也不会没了。想想办法把人弄出来才是。" "不由哥,救救我爹,我爹被困在里面了。"许波哭得双眼红肿,拉住月不由的手。 "月大侠,波松说这堵墙只有包培知道怎麽打开,怎麽办?"许清水也是双眼红肿,更是万分著急。 "只有包培能打开?"月不由敲敲石墙,问里面的人:"黑驼子,如果我用蛮力把这堵墙弄开里面会不会塌?" 许清水和许波一下子愣住了。里面的人马上回道:"不会!墓地里没什麽机关。只是这堵墙的石头是山岩石,很硬。墓地也只有这一处出口。"口吻已完全不同昨夜。 "这样啊……"月不由在墙上四处敲敲,低头看了看墙下方的那条缝。敲了好半天,也想了好半天,月不由道:"你退後,我用蛮力试试。" "月大侠的大恩大德波松下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定报答!"波松就在墙的那一边,声音很响,也很沙哑。 月不由毫不客气地说:"我当然要你报答我的恩情啦。不然我也不会来啦。你退後,我要用力了。" "好。" 墙後有明显的脚步声离去。月不由扭头:"你们两个出去,在这里碍事。" 许清水马上拉著许波跑了。 两人出去了,月不由後退了一步,深呼吸了两口气,调整内力。接著,他扎稳马步,身体紧绷,然後朝著那堵墙猛地发力。 "轰!" 通道里发出一声巨响,有小石块落了下来,但那堵墙却纹丝不动。月不由再次憋住一口气。 "轰!" "轰!" 远远地站在外面,许清水和许波紧紧抱在一起,心焦地看著通道的方向。这里看不到月不由,但从里面传出的一声声巨响却一次次震撼了他们的心。又是一声巨响,许清水和许波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就在他们等著下一次巨响来临时,好半天后里面却没声音了。 "爹?"许波不安地喊了声。 "再等等。别进去。万一影响到月大侠就糟了。"许清水的手心里全是汗,脸色也很苍白。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发出,许波紧张地问:"爹,咱们要不要进去?" "再等等看。"许清水搂著许波上前走了几步,通道不是笔直的,要拐一个弯,他朝通道里探了探头,还是没法看到月不由。 接著又等了一会儿,这回许清水也等不下去了,里头还是没动静,会不会出事了?许清水握住儿子的手,许波道:"爹,咱们进去看看吧。" 许清水点了点头,咬紧牙关,向前迈出脚步。有脚步声传出,许清水站住了,许波也站住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并不规律,听上去不是一个人的。许清水的心快跳了两拍,他拉著许波拔腿就往里跑。 有两个人出来了。一个人许清水和许波认识,是月不由,本来就已经脏得看不出模样的他此刻是一身的土。另一个人,被月不由搀扶著,脸上蒙著一件衣裳,是月不由的那件脏衣裳。那人身上的衣裳已经不能算衣裳了,只能算布条。那人很瘦,很瘦,可以说是瘦骨嶙峋。 他向前伸著一只手,手腕上缠著一条金色的小蛇,他声音沙哑地喊著:"清水……柏松……" 这一刻,许清水的泪水再次涌出,他咽了咽嗓子,嘴唇颤抖地开启:"波,波松……" "清水!"那人的手向前探,急切地想要找到对方。 "波松……波松!"许清水扑了过去,扑到了对方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对方。 "爹!"许波大喊一声,也扑了过去。月不由牢牢地扶稳波松,做他的支撑,不然波松一定会被这两人给扑倒在地上。 黑驼子波松想要拿下头上的衣裳,被月不由按住了手:"外头有火把,你的眼睛会瞎的。"许清水一听也急忙抓住黑驼子的手,激动地无法成言。 把许清水和许波从波松的身上扒拉下来,月不由背起波松,说:"走吧。趁著天黑赶紧走,白天会有人过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许清水擦擦脸,也给许波擦擦脸。月不由也不多说了,背好波松,快步往原路走去。许清水拉著波松紧跟在月不由的身後,两人背好身上的行囊,里面是月不由让他们准备的食物,他们现在也明白了为什麽要准备这麽多食物。 波松很虚弱,趴在月不由的背上他也不说话,只是每隔一会儿他就喊一声许清水,看看他们还在不在。 月不由的步子很快,许清水和许波几乎是小跑地跟著。林子里很黑,但不管是许清水还是许波,哪怕被树枝绊倒了或者是被锋利的树叶刮到了脸,他们也一声不吭。要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他们的梦魇之地。 月不由的胸口闷闷的疼,刚才为了轰开那堵石墙他用了不少的内力。可是他很高兴,很高兴。他找到了黑驼子,莫世遗胸口的虫子可以除掉了,他很高兴。功夫没了可以再练,所以哪怕失去了一身的功力,只要能让莫世遗自由,他也甘愿。 (23鲜币)画堂春:第四十四章 八年前,许清水带著许波躲进了山林,为了避开包培的搜索,他躲到了八羌寨的敌对寨子蚩蒙寨的所属山头。天亮之後,不用多久八羌寨的人就会发现波松被人救走了。三个人两个人不会武,一个也差不多是不能动的废人,必须在八羌寨的人发现之前能走多远走多远。月不由让许清水带路,先到他和许波落脚的地方安顿一天,然後准备准备再走。 一路上停停走走,直到傍晚时分,月不由才背著波松抵达许清水和许波位於蚩蒙寨边的小竹屋里。竹屋里的摆设和这栋竹屋一样简陋,月不由也明白为什麽许波那麽爱财了,看得出这八年他和许清水两人生活的很清贫。 屋内只有一张勉强能躺下两人的木床。许清水换了乾净的床单和被褥,许波把行囊一放就出去打水找吃的了。波松八年在暗无天日的墓地里,眼睛要养一阵子才能见光。这八年里,波松就靠吃墓地里他养的虫子和下雨时从上面渗下来的水活过。波松以前又高又壮,现在却是皮包骨,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许清水一边给波松擦身体一边掉眼泪。 等到许波挑好了水,找好了吃食,月不由让三人在屋里等著,他在屋外摆了石头阵,匆匆离去。许清水和许波不再担心月不由会丢下他们,只等著他回来。 月不由去哪了?他进城了。这里是苗人的地盘,说不定包培现在已经带著人四处找他们呢。要尽快离开这里,但还需要点东西。 波松一直靠著再见到许清水和儿子的信念支撑著。现在见到了两人,确认两人都好好地活著,放松下来的他更是虚弱不堪。许清水熬了点粥喂他喝下,又喂他喝了一碗药,然後守在床边陪著昏睡过去的人,不肯离开。许波也不打扰爹和大爹,他做好了饭端到爹的跟前,随後把要带走的东西全部打包好,就等著月不由回来。 天黑了,竹屋里却没有点油灯。许清水和许波不敢点,虽然月不由在屋子外头布了阵,但他们还是担心会被人发现他们在这里。许清水坐在床边,许波靠著爹坐著,心里都无法平静。激动他们终於找到了他们最重要的人,也担心他们无法安全地离开。 等了很久很久,等到两人的心跳越来越快,就是呼吸都带了紧张,他们听到了马蹄声和车轮声。许波马上抱紧了爹,许清水屏住了呼吸。声音停在了门外,有人走到了门口,推门。 门被反锁上了,来人没有推开,许波吓得要晕过去了,会是谁?! "开门,我回来了。"外头的人喊了一声。许波的心瞬间回到肚子里,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去开门。 一进屋,月不由就问:"怎麽不点灯?黑灯瞎火的。" "爹怕被人发现。"许波回道。 月不由走进来,放下了什麽,说:"点上。咱们今晚走,我还有事得准备。" 许波马上去点油灯。屋内亮了,月不由问许清水:"他怎麽样?" 许清水站起来说:"他睡了,一直没醒过。不过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太虚弱了。" 月不由点点头,没有性命之忧就好。接著,他提起地上的大包裹,从里面拿出三身衣裳交给许清水,说:"你们三个人换上,我出去洗洗。" "好。" 月不由又从大包裹里拿了些东西,转身出门了。许清水立刻展开那三身衣裳,然後他愣住了。 "爹?"许波上前拿起一条裙子,一脸的不解,"这给谁穿的?" 许清水看向许波,许波眨眨眼。 苗疆的山林里最不缺的就是水。月不由很快找到一条小河,脱了身上脏兮兮的衣裳跳了进去。河水冰凉,月不由整个人潜入水中,好久没洗澡了,身上脏得要命。其实不洗澡也有个好处,就是别人很难看到他的脸,也算是易容了。八羌寨的人见过他,所以现在他得把自己洗乾净了。 洗了半个多时辰,月不由总算是让自己的头发和脸现出了原型。把过长的头发割掉,月不由套上乾净的衣裳,顶著一头乱糟糟湿乎乎的头发回到了竹屋。他一回来,许清水和许波都愣住了,许波直接很惊讶地喊了声:"不由哥?"非常不确定。 "嗯。"不用看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麽,月不由看看两人很是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我再给你们易易容,就更像女人了。" "不由哥?你真是不由哥?"许波凑近了仔细瞧,怎麽看不由哥都跟他差不多年纪吧。许清水也盯著月不由瞧,没想到月不由会这麽年轻。 "不由哥,你多大啦?" 月不由推开他:"反正比你大。你们收拾好没有?别浪费时间。" 眼睛一直盯著月不由那张很嫩的脸,许波嘟嘟嘴:"不由哥,你怎麽拿裙子?咱们又没有女人。"月不由拿来的三套衣裳里有两套是女装,怎麽也不可能给波松穿女装,那只有许波和许清水两人穿了。 月不由道:"路上能不惹人注意就不惹人注意。你爹和你大爹扮作一对老夫妇,你是他们的女儿,我是赶车的,包培他们肯定想不到你和你爹会跟你大爹在一起,这样最能掩人耳目。" 听著很有道理,而且这种时候也只能听月不由的。许波扯扯第一次穿的裙子,勉强点点头,又问了一句:"不由哥,你到底多大啦?" "五十。" "你骗人!" 直接一掌按住许波的脸把他推到一边,月不由从大包裹里翻出易容的东西,先把许清水拉到桌旁,就著油灯的光亮动起手来。许波好奇地在一旁看著,对月不由更加崇拜了。 月不由的动作很快,给许清水和许波易容好,他又给昏睡的波松易了容。月不由进城还特地弄了辆马车,这也是为何许清水和许波会听到马蹄声和车轮声。易好了容,也该走了。许清水和许波要带走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大竹箱和一个简单的行囊,再加上月不由带回来的那一个大包裹,也就这些东西。 上了车,许波问:"不由哥,我们去哪里?"他的心情激盪,他离开了,他们要离开了。 "去安全的地方。"卖了个关子,月不由轻咳了几声,嗓子有点不舒服。"坐稳了,要走了。" "好!" 月不由驾著马车朝城里赶,他已经想好了,先把许清水他们安置在莫世召的店里,然後他去找神医。相比会蛊毒的高手,神医就好找许多了。随便在江湖上打听打听就能问出来,这也是为何月不由先来苗疆的原因。等问出神医的下落,他把许清水他们送到京城,有莫世遗和成棣在,他们的安全就不成问题,然後他再去找神医。主要是他太想莫世遗了,想先回去看看他。 哈哈,对了,他可以先给莫世遗去封信。快一年没消息,那人该会著急吧。他希望莫世遗会著急,著急才意味著在乎嘛。 喉咙有点痛,胸口也还闷闷的痛,不过都被月不由忽略了。想到不需要太久就可以回京,他很雀跃。 ※ 小镇子晚上都不关城门,月不由驾著马车顺利地出了城。许清水和许波都累坏了,在车里沉沉地睡著了,月不由却是手下不停,赶著马车,披星带月地往中原行进。莫世召的店在哪里月不由并不清楚,不过莫世遗说过大一些的城里都会有莫世召的店,临走前成棣曾给过他一个信物,说用这个信物就能让莫世召的人相信他的身份。月不由驾著马车往大的镇子赶去。 波松很虚弱,无法长时间赶路。又一次天黑前,月不由在一间客栈门口停下。许清水和许波扶著虚弱的波松进了客房,外人看起来也不过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妇跟著儿子出来。波松的眼睛不能见光,月不由特别给他准备了一顶很大的帽子,这样被蒙住的双眼就不容易被人发现了。许波听从月不由的叮嘱,对外都说是带著爹娘去看姐姐。客栈很小,都是单间,月不由只要了一间屋,这种时候单独留下谁都不合适。 许清水和波松睡床,许波睡桌子,月不由睡椅子。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月不由就带著三人又上路了,临走前他跟店家要了碗粥,路上给波松吃,他们三个人啃点乾粮就行了。这一路上月不由对许波的观感有了变化,虽然许波行事说话都很像一个还在吃奶的娃,可真遇到什麽事他却很能吃苦,起码月不由没听他喊过一声苦。而且他还很熟练地帮著爹照顾大爹,替许清水和月不由都分担了不少。 这样最好。如果许波这种时候还哭哭啼啼什麽都派不上用场,月不由真要考虑要不要丢下他了。 赶了四天的路,月不由发现了周遭的异动。进城之後,他们总能看到一些行色匆匆、佩戴著弯刀的苗人,似乎是在找什麽人。许清水和许波很紧张,波松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不过清醒的时候却很冷静,还会反过头来安抚许波和许清水,让他们不要害怕。月不由把波松易容成了一个佝偻老者,还瞎了双眼,波松装得也很像,店家遇到他总会喊他一声大爷,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侧起耳朵,一副耳背听不清的模样。 四人的穿著都是汉服,月不由叮嘱三人说话一定不要说苗语。波松的口音带著明显的苗音,他就不开口了。许波的中原话很地道,不过他也尽量不开口,更何况他现在是位娇滴滴的小姐,万一开口是个男声不就露馅了麽。有什麽事都是月不由出面,四人倒也没引起那些苗人的注意。 月不由猜得没错,八羌寨的气氛现在是十分的严肃而紧张。八羌苗人怎麽也想不通到底是谁救走了波松,那些被打晕的侍卫醒来只说对方是苗人,但对方戴著蒙面,脸上还故意抹了黑泥,谁也没看到对方是什麽模样。 大隐於市。月不由让三人表现得坦荡些,有月不由做靠山,许波和许清水尽量放松脸部的表情,装得若无其事。该休息就休息,该住客栈就住客栈,八羌苗人再厉害也不能守在城门口查探来往的行人,虽说这里是苗疆,但县衙里的县太爷可是朝廷指派的官员,引来官府的注意对他们只有坏处。 也就是趁著这一点,还有对方不知道救走波松的是什麽人,月不由带著三人大大方方地住店,大大方方地离开客栈,大大方方地上了马车赶路。半个多月後,月不由驾驶著马车离开了苗疆最大的势力范围,接下来就算包培的人找到他们月不由也不怕了。 离苗疆越来越远了,许波很高兴,许清水也很高兴,他问波松:"要离开吗?" 枕著他的腿的波松坚定地说:"离开。往後的日子我只想和你还有波子在一起。"他也跟著许清水喊儿子波子了。 许清水笑了,许波也笑了。月不由听到了他们的说话,用力抽了一下马屁股,喉咙更疼了,也更想念莫世遗了。 又赶了半个多月的路,月不由终於抵达了一处西南很大的城镇。放慢马速,他沿著街道两边的铺子一一看过去。远远的,一块大大的金字招牌在夕阳的照耀下直戳人眼——"天裳苑"。月不由终於松口气地笑了,找到了。 驾著马车在"天裳苑"的门口停下,一身风霜的月不由跳下马车,对车里的人说:"你们等著我,我找个人。" "好。" 许波好奇地掀开一点车帘,就看到月不由进了旁边的店铺。他仰头,天裳苑?这是什麽地方?见好多人进进出出的,许波放下车帘,很是疑惑。不由哥要买东西吗?一想到这个问题,许波舔舔嘴,这一路上他们都是花的不由哥的银子,不由哥还有钱吗?许波很惭愧,他没有钱,一枚铜钱都没有。 等了没有多久,月不由出来了,身後还跟著一个人。月不由掀开车帘:"下来吧。到了。" "到了?"许清水和许波很是惊讶,波松坐了起来。月不由伸手,许波扶著他的手下了马车,然後他和许清水一起把波松扶了下来。跟著月不由出来的人是天裳苑的老板。他招呼手下的人来搬行囊,又招呼人去做饭,并很热情地把他们引到了店铺後的自家院子。 其实月不由根本不必亮出那枚信物,他刚报出自己的名号天裳苑的老板就一把抓住了他,很是激动地说:"可算是找到你了。"为了找月不由,莫世召下属的西南各处分店都知道了月不由这个人。 把四人领到屋里安置下来,老板和月不由低声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出去了。有人端来了茶水、点心和水果,还有人端来了水盆让几人洗手。有人上来问月不由要不要沐浴,月不由让他去准备。 许波站在一边有点紧张地看著这一切,等到那些人都出去了,他走到月不由跟前小声问:"不由哥,这里是哪?" 月不由没立刻回答,而是对许清水说:"先把波松扶到床上,你们要在这里住一阵子。" "我们?"许波听出了他话中的异样,"不由哥,你要走了?"许清水一听也立刻看了过来。 月不由扶起波松把他带到里屋的床上。在波松上了床,许清水和许波也坐下後,他道:"这里很安全,你们在这里歇歇脚,尤其是波松,可以在这里好好养养身子。我还有点事,得出去一趟,归期不定,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两个月,最多不超过三个月。" "那麽久!"许波站起来抓住他,"不由哥,你要去做什麽?"不由哥要走?他怕。 月不由把许波按坐回去,抽出手,说:"我要去找神医。" "神医?!"许波眨眨眼睛,脑袋缓缓转向爹。许清水愣了,波松握紧了他的手。   (23鲜币)画堂春:第四十五章 也不知怎麽的,平日里机灵无比的月不由竟然没有发现许波和许清水脸上明显的异样,他自顾自地接著说:"现在我也不瞒你们了。我从京城出来就是要找蛊毒高人和神医……" 期间喝了好几次水,月不由把他出来的前因後果说了一遍,没有隐瞒莫世遗和成棣的身份,也没有隐瞒他和莫世遗的关系。当然不是父子关系,而是彼此喜欢的关系。 说完了出行的目的,月不由直接讨恩情:"波松,一句话,你能不能去了他们身上的虫子?你若不能,我得赶紧去找能的人。" 波松轻轻拉了拉许清水的手,许清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扶起波松。靠在许清水的身上,波松说:"那种蛊,我能解。只是蛊毒要由蛊来解,我手边没有需要的蛊虫。而且解蛊需要很多步骤,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我要看过他们的情况之後才能知道需要用哪种法子。" 月不由咧开了嘴:"能解就好。你需要什麽只管说,我去找。" 波松又轻轻拉了拉许清水的手,许清水擦擦他的额头,波松知道了他的意思。喘了几口气,他道:"至於月大侠要找的神医……清水的医术不错,若月大侠信得过,不如就让清水给太子殿下诊治。" "他?!"月不由愣了,是真愣了。 许波这时候忍不住插嘴:"不由哥,我爹的医术很高的。大爹说我爹以前在中原是大神医。" 神医……神医!月不由激动地扑上前一把抓住许清水的胳膊,力道大的都弄疼了他。"你是神医?!" 许清水有些不好意思,说:"那都是他们恭维。" 波松道:"我和清水其实很早就认识了。我虽是蛊师,但对中原医术却更向往。十六岁那年,我离开苗疆前往中原拜师学医,却因我是苗人,无人愿意收我为徒,直到我遇到清水。" 想起曾经的过往,波松握紧了许清水的手,许清水的脸上也带著一丝回忆的甜蜜。许波被许清水带走後就知道了爹和自己的亲爹之前的过往,所以并不好奇,安静地在一旁听大爹对月不由讲述当年的事情。 那一年,比波松大三岁的许清水已经出师,在各处游历,增长见识。出山学医的波松遇到了心善的许清水,便跟在了这位温柔的少年身边一边游览中原,一边学医。这两年里,稳重又热情的苗族少年爱上了貌美聪明的中原男子,但那时的波松已经有了婚约,他又是苗人,是八羌寨下一任的蛊王。苗人不欢迎中原人,只把波松当弟弟的许清水也不会跟著他到苗疆。波松把这一份不能表露的感情压在心里,在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之前留下一封信,没有辞别地离开了许清水。 许清水不是不伤感的。但波松本也就不算他的徒弟,人要走,他也不能强留,更何况他也强留不了。波松回了苗疆,娶妻生子,许清水继续他的游历。之後,波松成了八羌寨的蛊王,成了广元苗人心里最厉害的黑驼子,许清水也成了在中原颇有名望的医者。两人之间原本也就更没了交集,直到波松的一封信送到许清水的手上。 波松的独子柏松小时候很可爱,说得上是人见人爱,有了儿子的波松也更加的把那份无法忘怀的感情压在心底的最角落。可是柏松到了八岁仍跟四五岁时没什麽差别,波松就是再认为儿子可爱也意识到儿子的不对劲了。 脑痴,蛊王与公主的儿子竟然患有脑痴。虽不是最严重的哪种,但也令波松无计可施。苗疆的巫术很厉害,但医术就是平平了。波松虽然跟著许清水学过两年医,可学到的也不过是皮毛,更何况他後来的心思早已不在医术上。 公主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认为是波松常年与蛊虫在一起所以儿子才会得了脑痴。在苗疆,脑痴的孩子是被神灵诅咒的,是不祥之兆。公主开始讨厌自己的儿子,也怨起了丈夫。波松无法辩白,因为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努力了两年,尝试了各种办法,儿子的脑痴情况也没有任何的改善,表现仍是四五岁的孩童。被妻子的埋怨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波松再也忍不住地给许清水写了一封信,虽是说希望许清水能来给儿子治病,但实际上波松是带了私心的,他想见许清水,疯狂的想。哪怕只能见一面,死了也甘愿。 "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害得清水差点丧命。"说到这里,波松的声音已经哑了。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病了大爹也不会让爹来苗疆。"许波的双眼泪汪汪的。 许清水的脸上仍是带著淡淡的笑,他一手摸摸许波的头,然後对波松说:"别这麽说。我也是喜欢你的,你不给我写信,我这辈子可能就要孤孤单单的了。瞧,我现在有你,有波波,多好。" "爹……"许波在床边跪下,脑袋埋在许清水的怀里。 月不由哦了一声,恍然道:"难怪这小子都二十岁了还总跟个没断奶的娃一样,原来是脑子不好使啊。" "不由哥。"许波抬起头,哀怨,"我已经好了,爹已经治好我了。" "是吗?我怎麽没看出来。哪有二十岁的人还动不动就哭了。" "那是、那是我本来就比别人爱哭。" "哈哈哈,"月不由很不给面子地大笑。波松更哀怨了,他的脑子是不好使,但他确实已经好了,爹说他好了。 不逗许波了,月不由笑道:"不好使就不好使吧,会捉兔子就行,你烤的兔子味道不错,以後可以靠这个养家糊口。" "不由哥……"更更哀怨了。 见月不由脸上没有任何对许波的轻蔑,许清水很是感激他,然後仍是不好意思地说:"像殿下这种从娘胎里带出的心疾都很难彻底医好。具体的,也要等我见过殿下之後才能做定论。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的医术能不能胜任你要找的神医符合的医术。"他并不认为自己称得上"神医"这个名号。 "我也不知道神医该是什麽样的,我说找神医,也不过是找一个医术厉害的。瞧你能把许波治成这样,也该是不差。死马当活马医,只要能延续成棣的命,不要让他早早的死掉就行了。宫里的那些御医都是庸医,还得谨防著有人害他,身体怎麽能好。"月不由很高兴,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不管怎麽说,神医和蛊毒高手一下子就都找到了,我终於能安生地睡个好觉了。呵呵,没想到真的会这麽巧,我本来还在想怎麽去找神医呢。这下子好了,不用再到处跑了。" "爹就是神医。不然我早就死了。"对此许波是深信不疑的,接著他对月不由嘟嘟嘴,"说起来不由哥还应该感谢我呢。要不是我缠著不由哥,不由哥就不会找到我大爹(蛊毒高手),也不会找到我爹(神医)。所以不由哥,你欠我一份恩情。" 月不由也不管许波的爹和大爹在场,伸手过去就捏住许波的脸,左右拉扯:"是是是,我欠你一份恩情,不过这阵子你吃我的,睡我的,这银子咱麽也来算算好了。" "疼疼疼,不由哥,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臭小子,说,谁欠谁恩情?" "我我我。" "哼哼,这还差不多。" 放开许波的脸,月不由又喝了一大杯的茶水,然後心情极好地对许清水说:"既然这样我也就不跑了。咱们在这里歇上几天,等波松的身子好转一点,眼睛也能见光了,咱们就去京城。到了京城就是我的地盘,不会再有人能威胁到你们。" 许清水看一眼月不由放下的茶杯,犹豫地问:"月大侠……" "哎呀,还什麽月大侠,直接喊我的名就行。对了,你们比我年长,叫我不由也行。"心情好,月不由怎麽都行。 许波立刻嚷著:"你不是说你五十了吗?你可比我爹还大呢。" 月不由立马说:"我说五十你就信吗?" 许波的眼睛一亮:"那不由哥你今年多大了?我瞧你比我还小呢。" 月不由当即黑脸:"不告诉你。" "不由哥……" 等许波和月不由闹完了,许清水接著刚才要说的话,问:"月,呃,不由。我听你嗓子这两天有点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对於月不由用蛮力轰开那堵墙的事,许清水不是没想过他会不会有内伤什麽的,只是一直在逃命,他忍著没问。 月不由摆摆手:"没有。我身子壮得很,怎麽会不舒服。这几天一直赶路,我这人累了就会嗓子哑,没事没事。 听月不由这麽说了,许清水稍稍放了心,许波则抬手要摸月不由的脑门,被他躲开。月不由站起来说:"你们去洗一洗,换身乾净的衣裳,吃点东西就歇吧。" "不由哥,你呢?"许波仍盯著月不由的脑门。 月不由道:"我也要去歇了。有什麽需要的直接跟我说,别客气。" 许清水的嘴唇动了动,然後把波松轻轻放回床上,他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子,很是不好意思地递出去,说:"这一路多亏了你,这,这点钱,还请你不要嫌弃。" 月不由看都没看那袋子里有多少钱就直接推了回去,说:"我什麽都缺就是不缺这个。许波叫我一声哥,你这样做可就是嫌弃我了。" 月不由都这麽说了,许清水也只能把袋子收回来,脸上是感激。月不由不再多留,回自己房里了。在他走後,许波大叫一声扑到爹的怀里,抱著爹又叫又跳。他们逃出来了,他们安全了。许清水搂著他笑,床上的波松也在笑。月不由感慨他的好命,他们又何尝不是感慨自己的好命。 回到自己的屋里,月不由把房门反锁了,靠著门就蹲了下来,脸上的红润瞬间被苍白取代。喉咙又疼又乾,身上也是阵阵发冷,眼前还冒著金星。捂著发疼的胸口,月不由一手撑著地爬到床边,哆哆嗦嗦地上了床。 "咳咳咳……"抓过被子蒙住脸,月不由把咳嗽压在被窝里。他病了,他知道他病了,但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病了。曾经的记忆让他离开家之後就再也不再当著任何人的面前露出病容。他是月不由,是不会被病痛打倒的月不由。 睡觉,睡一觉就好了,以前不管病得多厉害他都是这样挺过来的。睡觉睡觉。把自己蜷成一团,月不由在心里念著莫世遗的名字,意识很快陷入了黑暗。傍晚,月不由没有出来吃饭。想著他这一路辛苦了,谁也没有来喊他。 京城,东宫,成棣的寝宫里,正在陪成棣下棋的莫世遗眉头一蹙,放下了棋子。成棣立刻抬眼看去:"怎麽了?" 莫世遗揉揉心口:"刚才痛了一下。" "痛?"成棣丢下棋子凑上来,"怎麽个痛法?是痛了一下还是现在仍在痛?"患有心疾的他很明白"心痛"的滋味。 莫世遗摇摇头:"闷闷的痛,你不舒服的时候我就会这样。" 成棣一听马上说:"我没不舒服。" 莫世遗的眉头更紧了。想到了什麽,成棣的脸上一惊,他按住莫世遗的手:"你别多想,那家伙武功那麽高,肯定不会有事的。" 莫世遗抿了抿嘴,声音乾哑地说:"成棣,我等不下去了。我想亲自去找他。" "你去哪里找?"成棣绕过棋盘在莫世遗身边坐下,"苗疆那麽大,你一个人能去哪里?万一你去了他却回来了怎麽办?或者你到一处他却到了另一处呢?我不是不担心他,但我不想你与他错过。一年之约很快就到了。若到那时他还没消息,我不会再拦你。" 心窝还在闷痛,这几天闷痛的次数越来越多,莫世遗很怕是月不由出事了。有人走到了门口,莫世遗放下手,推了下成棣。成棣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殿下,宫外来信。" "进来吧。" 一人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看对方,成棣的脸色放松,是他的侍卫统领。来人把信双手递给成棣,低声说:"是天裳苑派人偷偷送来的。" "天裳苑?"成棣大惊,手上的信已被人夺去。 快速打开信,莫世遗刚看了两行眼睛就亮了,嘴角也带了他已经学会的上扬。他看著信激动地低喊:"找到了!他们找到不由了!" "真的?!"成棣一把抢过信,莫世遗站了起来:"我要去接他,我要去接他!" 一目十行,其实也没有十行,几眼看完信上所写,成棣大笑地站起来拍拍莫世遗:"去吧,快去。不由要一个人照顾三个人肯定辛苦。" 莫世遗的嘴角扬到他能扬起的最大弧度,转身就去收拾行囊,已是迫不及待。成棣对身边的人说:"赶紧去给世遗拿银子,再找几身合适月不由穿的衣裳。把本宫的养身丸也给世遗带上一瓶,让他给不由补补。" "是。" 那人立刻离开。成棣又把那封信仔细看了一遍,脸上是难掩的激动。 "还真叫这家伙给找著了。" 没过多会儿,莫世遗骑著太子殿下的汗血宝马,手拿太子令牌火速出了京城,直奔西南某处,心已先他一步飞向那里。 不由不由不由……我来了,我来了……不由不由不由……我,要想死你了…… (22鲜币)画堂春:第四十六章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月不由才从房里出来。院子里很安静,大家都已经回房歇息了。轻轻关了门,他趁著夜色悄悄离开。一抹黑影在街对面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然後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刚刚睡醒的许波打著哈欠,两眼朦胧地从房里出来。不用逃命了,父子三人都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住在隔壁屋的许清水和波松还都没起呢。许波前一晚睡得早,所以第一个起来了。店主给他们安排在了一处独立的院子里,许波自己打了井水,然後去厨房提了茶壶,洗漱。早饭都已经准备好了,在厨房里热著。是许波很久很久没有吃过的热包子和肉粥。 洗漱完了,许波不放心地来到月不由的房前,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屋里静静的没什麽动静。许波更担心了。不由哥一天没出来了,不会有事吧?轻轻推了下门,许波愣了,门没反锁。难道不由哥已经起来了?许波推开门,叫了声:"不由哥?"屋内没人应,他大著胆子走了进去。 进屋绕了一圈,没有月不由的影子,许波纳闷极了,这麽早不由哥会去哪里?桌上有一张被水杯压著的纸,许波走过去拿起那张纸,打开。 "月,嗯,不由去探那边的情况了?"早上起来的许清水就从儿子那里得到了月不由离开的消息,和儿子一样很是惊讶。 许波把月不由留下的那封信交给爹,说:"不由哥上面是这麽写的。" 许清水看看信,信上月不由说他去探探八羌寨那边的情况,看有没有人找到这边来。想到月不由如此细心,许清水的心里很是感激。 "辛苦他了。"把信收起来,许清水道:"咱们在这里等他回来。吃了饭你帮爹给你大爹针灸。" "嗯!" 许清水把月不由的信交给了店主,原本月不由不在了店主还很担心,怕没法跟庄主(莫世召)交代。但见月不由只是去探探情况,该是不用多久就能回来,他便放了心,也没有再给庄主去信说明。 可谁也没有想到,月不由这一去探情况就探了近十天还不见人影。想到可能是八羌寨的人找过来了,店主马上给庄主去信让庄主派些人过来支援。同时,店主又对外说许清水他们是他的亲戚,因为有病过来投奔就医。许清水和许波呆在後院一步不出,每日的饭菜都是店主亲自送来。 谁也不会想到,出去查探消息的月不由其实就在不远处。天裳苑对面的小客栈里,月不由捧著一碗热水一边喝一边透过打开一条缝的窗户看著天裳苑,期间他不停地打喷嚏流眼泪还咳嗽。 来到这世上十几年,月不由是头一回病得这麽重。以前被那个婆娘关在山谷里的时候他也没这麽病过,最多头疼脑热一下睡上一觉就好了。也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老话——平日里一直很健康的人一旦生病就会很严重。反正月不由这回是很严重,都十天了还不见任何的好转。 躲在这处小客栈守著天裳苑里的三个人,月不由把自己的虚弱只留给自己。曾经的记忆让他很讨厌吃药。所以尽管病得很厉害,他也不看医,不吃药,要靠自己挺过去。挺过去了,他以後就不会病得这麽厉害了。 "阿嚏阿嚏……" 连打了十几个喷嚏,外加又咳嗽,月不由的脸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因为一直咳嗽,脑袋又晕晕沉沉的,他连运功疗伤都做不到。对,是运功"疗伤"。轰开那堵墙时月不由受了内伤,可一路上他都没法给自己疗伤,就越拖越重了。要不是他受了内伤,可能也不会病得这麽重。 碗里没水了,月不由勉强爬起来去倒水喝。走到火炉边提起水壶,空了,他走到门边嗓子异常沙哑地喊:"小二,没水了。" "来了。" 在门口等著小二送热水上来,月不由抬手擦擦流下来的鼻涕,又是十几个喷嚏狂出。在他等水的时候,一人骑著马在天裳苑的门口猛地停下,然後迅速跳了下来冲了进去。小二提了一壶热水上来,月不由从门缝里把空水壶递出去。 提著满满一壶的热水,月不由关了门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把水壶放到火炉上热著,他慢腾腾地挪到窗边。浑身酸痛,好似被千军万马踩过一样。如老僧般缓缓坐下,刚喝了一口水,月不由看向天裳苑的眼神就变了。 门口怎麽有一匹马?他放下碗,把窗户再推开一些,有一匹马没什麽,但那匹马可是汗血宝马,什麽人会骑著一匹价值连城的汗血宝马到天裳苑? 心里咯噔一声,月不由直接把窗户完全推开。这时,从天上苑里走出来一个人,一个面容陌生浑身风霜的人,一看就是赶了好多天的路。对方的脸上没什麽表情,可他左右看去的眼神却是那麽的焦急。他上了马,低头和送他出来的店主说了几句话,随後抽动马鞭就要走了。 莫世遗!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喊,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地在对方策马离开时从窗户跳了出去。身体略显沉重地在一楼的窗沿上踩了一脚,月不由朝那个离去的人拼命追去。 莫世遗!莫世遗!他不能喊,尽管想死那人了他也不能喊,也仍记得那人的身份不同寻常。 汗血宝马的速度极快,不过是眨眼的工夫那人就已经跑出去老远了。接著,就听一声马儿的嘶鸣,汗血宝马的身体立了起来,那是极快的奔行中被人强行停下而造成的。 马儿的前肢落在地上,马背上的人扭头,就看到一个人朝他奔来。马上的人先是大惊,接著从马背上跃起,在马屁股上踩了一脚他借力使力地朝那人飞了过去。 莫世遗莫世遗……眼睛模糊,月不由狠力揉揉眼睛,下一刻,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入了一人的怀中,他被对方牢牢地锁住了。 "不由……"彷佛是从灵魂深处喊出。 "莫世遗莫世遗……"月不由先是双手紧紧抱住对方,然後虚软的双腿也缠在了对方的身上,"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心,定了,但又有另一种担忧。不管大街上那些看他们的人,莫世遗在月不由鸟窝般的头发上亲了好几口,问:"怎麽了?怎麽声音这麽哑?"殊不知他的声音比月不由的好不到那里去。 "我没,阿嚏阿嚏!咳咳咳……" 这下不用解释了,莫世遗就那麽抱著月不由快速向天裳苑跑去,怀里的人贴著的他身体透著明显的不正常的热度,莫世遗的心,要疼死了。 後院,因为一个陌生男人把月不由"抱"了回来而出现了小小的震动。在许清水和许波的眼里月不由是打不倒的天神一般的人物,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竟然被人抱了回来,而且看起来情况很是糟糕。 什麽都没多说,莫世遗在店主的带领下直接把月不由抱回了他的房间,把一干外人关在了门外。 "不由,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 把人放到床上,被对方紧紧抱住的莫世遗不得已只能跪在对方的双腿间,一手撑著床。可怀里的人却不肯抬起头让他看,只是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莫世遗莫世遗莫世遗……咳咳咳……" 无人在场,莫世遗毫不吝啬地在月不由的头上落下一个个吻,丝毫不在乎对方并不乾净的头发。 "不由,让我看看你,我想你,想死你了。" "我也想,阿嚏阿嚏阿嚏……"又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月不由吸吸鼻涕,"我也想你,想得睡不著觉。" 摸摸月不由的额头和脖子,烫手,莫世遗怎麽也无法平静下来。"不由,让我看看你。" "别看。"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难看,月不由第一次有点在乎自己在对方眼里的模样了。 "不由,不由……"扯下床帐,莫世遗的吻一个个落下,"让我看看你,我是莫世遗,是你的莫世遗啊,有什麽不能看的?" "阿嚏阿嚏……咳咳咳……"月不由还是不松手,他太想这个人了,太想太想了。"莫世遗……抱著我……" 莫世遗翻身,把不肯抬头的人紧紧抱在怀里,吻不停。 "莫世遗,我想你。"紧接著又是好几声喷嚏咳嗽。 "我也想你。不由,你病了。"怀里的人离开了十天,难道已经病了十天吗?莫世遗的眼眶热热的,吻加重,毫不在乎这十天他几乎是无休地一路狂奔。在抱住月不由的那一刻,莫世遗什麽疲惫都没有了。 "莫世遗,我想……"又是一阵咳嗽,对方嘶哑地说:"我想,钻你的被窝。" 心窝顿痛难忍,莫世遗踢了鞋,又脱了月不由的鞋,拉过被子,把他和月不由紧紧裹在一起。钻进被窝了,钻进莫世遗的被窝了,月不由用力地呼吸,深闻莫世遗身上的味道。这一刻,被这人紧紧抱著,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多想。 一手在月不由的睡穴上轻揉,莫世遗的吻落在月不由滚烫的额头上。怀里的人呼吸是那麽的不稳,和这人在一起那麽久,他从未见这人如此虚弱过。但莫世遗没有提找医生来给月不由看病,他只是尽可能地让月不由紧紧贴著自己。 "莫世遗莫世遗……"怀里的人一边咳一边唤他,声音越来越低,抱著他的双手却始终那麽的用力,似乎想融化进他的身体里,从此再也不与他分开。 "不由不由……"每唤一声就落下一个吻,莫世遗的眼睛红红的,心疼怀里的人为了他而吃的苦。这人的喜欢不单单是说说便罢的,这人,是真正的把他放在心里,只把他,放在心里。 月不由不叫了。在莫世遗的怀里他沉沉地睡著了,没有思念的难过,没有相思的煎熬,在自己最喜欢的人的怀里,月不由近一年来第一次美美地睡著了。一直过了很久,久到确定怀里的人不会醒来,莫世遗才轻轻地翻身把人放在床上,拉下他抱著自己的胳膊,抬起他的头。 入目,是一张削瘦、苍白透著病态的容颜,莫世遗在对方乾裂的唇上亲了几口,呼吸中带著极度的心疼与激动。见到了,终於见到了,终於可以把这人重新抱回怀里了。又亲了几口,莫世遗压下翻腾的心绪起身下了床。床上的人哪怕是睡著了却仍在咳嗽,莫世遗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门外站著三个一脸担忧的人。 "呃,不由哥他,怎麽了?我刚才听到不由哥好像咳嗽了。"许波不敢上前,有点怕这个看起来很严厉的人。 莫世遗对许波和许清水微微颔首,算是礼貌,接著对店主说:"不由病了,麻烦您去找一位大夫来。" "不由(哥)病了?"许清水和许波惊呼,许清水马上说:"我就是大夫,快让我给他看看。" 一听对方就是大夫,莫世遗马上让开身体,许清水快步进了屋,不放心的许波和店主也赶紧跟了进去。 挂起床帐,莫世遗在床边坐下,把月不由的手从被窝里拉出来。许波看到床上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马上捂住嘴。许清水的眉头拧了起来,店主搬来一张凳子让许清水坐下。许清水搭上月不由的脉,说:"不由很可能有内伤。" "内伤?怎麽来的?" 许清水简单地把月不由轰开石墙的事说了一遍,说完之後他拿开手,道:"不由的脉象有损伤。"然後他一脸愧疚地说:"这一路他太辛苦了。他这是内伤加上风寒,又太劳累,所以才会这麽严重,我去配药。" "爹,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去帮忙。" 三人都走了,莫世遗心疼地摸上月不由的脸,很自责。都是为了他这人才会病倒累倒。 月不由的生病给小院子里蒙上了一层阴影。莫世遗从许波和许清水那里问清楚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给成棣写了一封信,告诉成棣月不由病了,他们要晚一些才能回京。另外,让成棣给许清水三人安排一处安全隐秘的住处。做完这些,莫世遗又叮嘱许清水和许波,千万不要在月不由跟前提他生病的事。他看得出来月不由不喜欢别人看到他虚弱的模样。许波和许清水连连点头。 许清水熬好了药,莫世遗解开月不由的睡穴,扶起迷迷糊糊的他喂他喝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莫世遗在还是其他的什麽,发过誓再也不喝药的月不由竟然乖乖地把药喝了,还很配合地喝了一碗粥,尽管他的嗓子疼的厉害,吞咽非常苦难。没有让许清水进来询问,莫世遗在喂月不由喝粥的时候很是温柔地问他哪里不舒服。月不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不舒服统统告诉了对方,最後附带一个要求,钻被窝。 莫世遗给月不由换了乾净的衣裳,然後他脱了自己的衣裳上床,把钻进来的月不由抱在怀里,轻拍他,哄他睡觉。有了他眷恋的怀抱和被窝,月不由很快又睡著了。在他睡著之後,莫世遗一手按著月不由的後心给他疗伤,发誓再也不让月不由离开他,再也不。他并不知道,之後的日子里,月不由为了他,再次离开了他。 (26鲜币)画堂春:第四十七章 吃了药,月不由就开始出汗,他又很多天没洗澡,身上难受得很,睡梦中不停地在身上抓。莫世遗让人抬了浴桶,他脱了衣裳,赤裸地抱著昏睡中的月不由进了浴桶,仔仔细细又格外温柔地给月不由清洗。似乎知道自己是在莫世遗的怀里,月不由完全没了往日的独立与强势,他就那麽睡著,安安心心又满是依赖地在莫世遗的怀里酣睡,任莫世遗给他清洗乾净。并不知抱著他的那人在给他清洗时心里是多麽的疼,多麽的痛。 月不由瘦了,比他离京时明显瘦了许多,身上的骨头一根根的硌人,咯得莫世遗生疼。那原本就不被爱惜的身体如今更是多了许多疤痕,不难想像这将近一年的寻找中这人经历了多少的磨难。这一年,他在京城好吃好喝,这人却在外面风餐露宿,为了他辛苦寻找。他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不由……不由……含住月不由因生病而发乾的唇,莫世遗舍不得离开。不由……不由……我不怨了,一点都不怨了。不管那些人对我做过什麽,我都不怨了。若没有他们,我就不可能遇到你。我宁愿被他们困在那个牢笼里,宁愿做一抹影子,也绝对不要与你错过。 不由……不由……我比你大了整整一十六岁……你可会,嫌我老?不,你不会。因为你此刻就在我的怀里,在我的怀里安然入睡,所以你不会。你喜欢我,我,却是爱你,爱得,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我会如此爱一位男子,爱一位,小了我整整一十六岁的,少年。 在水凉之前,莫世遗抱著月不由出了浴桶,给他擦乾身体和头发,陪著他上了床。月不由喜欢钻他的被窝,在和这人分离了这麽久之後,莫世遗不会再让月不由孤单单地一个人睡,他也不会再让自己的被窝冷冰冰的无人来钻。 月不由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太想念这个怀抱了。他睡得很死,睡得流了口水。一路赶来的莫世遗抱著呼呼大睡的月不由眼皮也越来越沉。这个人重新回到了他的怀抱,他也能安然地睡一个好觉了。 不需多言,许清水和许波也明白了那位陌生男子的身份,定是月不由口口念念的他喜欢的人。若不是他喜欢的人,月不由怎会如此脆弱地任那个男子抱著?许波和许清水轻手轻脚地做著自己的事,不打扰那两个在屋里始终未出来的人,尤其是那个陌生的男子。只是许波有些暗暗遗憾,看起来那麽嫩的不由哥喜欢的人为什麽年纪那麽大?单从脸来看,足以做月不由的爹了。易了容的莫世遗自然不知道许波的遗憾,不过为了让月不由醒来後能看到真正的他,洗澡的时候他就已经去了易容。只不过许波的这个遗憾也不完全是错的。 好久好久没有做过梦了。梦里,他见到了娘。娘还是一如记忆中的那样温柔,只是眉宇间的那抹忧愁仍未消退。接著,梦境转变,刚刚还在对他笑的娘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冢孤坟。不是正房的娘连入主坟的资格都没有。把娘埋在娘最喜欢的青山一角,他毫无留恋地离开了那个不曾给过他任何温情的家。接著又是一变,他看到了莫世遗。莫世遗离得很远,但他却能清楚地听到对方喊他的名字:"不由……不由……" 他看到莫世遗张开了双臂,他叫著朝对方跑了过去,然後,他被抱住了,被一双比他还有力道的手臂抱住了。抱得是那样的紧,那样的紧。 "莫世遗,我喜欢你。" "我也是。" 莫世遗低下了头,他马上踮起脚尖送上自己。被亲了,被莫世遗亲了,心中在娘坟前的窒闷一下子就不见了。 "不由,走吧。" "去哪?" "回家。" 他笑了,他看到自己的眼睛都笑弯了。 "我累了,走不动了。" 莫世遗在他面前转身,蹲下:"我背你回去。" 很不客气地趴到莫世遗的背上,他欢喜地说:"除了我娘,没有人背过我。" "那以後,我背你。" "莫世遗。" "嗯?" "我喜欢你。" "我也是。" "莫世遗……莫世遗……" "不由?" "莫世遗……我喜欢……你……" 被呓语惊醒的男子脸上的担忧立刻变成了幸福,他擦擦月不由额头上又渗出的汗水,亲亲他的嘴:"我也喜欢你。不由,睡吧。" "莫世遗……背我……" 咕哝一声,还在甜梦中的人拼命往温暖的地方钻。莫世遗的嘴角淡淡地扬起一抹会令月不由大叫的笑容,他摸摸月不由的脑袋,重新躺好,把还没睡醒的人搂紧。 "好,我背你。" "莫世遗……" "嗯。" "莫世遗……" "我来了,不由。" 似乎是在梦中,又似乎不是在梦中,似乎莫世遗在他的梦中,又似乎莫世遗就在他的身边,月不由睡到最後反而不安稳了。双手胡乱地在身前摸,嘴里不停地喊著莫世遗的名字。 "不由,不由?"刚睡著的莫世遗又立刻醒了,一看月不由的样子似乎是在梦魇,他赶紧轻拍月不由的脸,想把他喊醒。 "莫世遗!"大喊了一声,月不由猛地睁开了眼睛,喘著粗气。 "不由?我在,我在。"莫世遗擦著月不由脸上的喊,轻唤。 混沌的双眼清明,月不由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身前的怀抱很真实,他不确定地喊了声:"莫世遗?" "是我,我来了。"莫世遗坐起来,把人抱紧,让他看清自己。 "莫世遗?真是你?"他刚做梦还梦到这人呢,这人怎麽就来了? "是我,一得知你的消息我就来了。"抓起月不由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脸,莫世遗亲亲他的嘴,"饿不饿?" 手下的脸温温热热的,这声音是莫世遗的,这脸也是莫世遗的。月不由的喘息越来越急切,眼睛越来越弯。 "莫世遗,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我来了,我真的来了。" 月不由的嘴咧开了,立刻又嘟起嘴,莫世遗没有丝毫的迟疑,低头。 "咳咳……"喉咙一阵发痒,月不由赶忙别过头,这才後知後觉地记起来自己病了。捂住嘴,他摇摇头:"我病了。" "渴不渴?"莫世遗的心又开始痛了。 "渴。"月不由不放手。 莫世遗给他捂好被子,快速下了床去倒水。月不由拉开床帐看著莫世遗倒水,眼睛还是弯弯的。 "莫世遗,你真的来了?" "嗯,来了。" 回头看了眼月不由,莫世遗倒好水走回来,弯身喂到月不由的嘴边。月不由欢喜地就著莫世遗的手大口喝了水,接著迅速躺下,拍拍身边,不过还是捂著嘴巴。 莫世遗放回水杯,动作很快地上了床钻进被窝,搂住月不由。钻在莫世遗的怀里,月不由仰头看著他,眼睛弯弯。 "你真的来了,我没想到你会来。你真的来了。" 莫世遗去拉月不由的手,月不由摇头:"会传给你。" "不会。" "会。" 不停躲闪,不让莫世遗拉下他的手。 心窝顿痛,莫世遗亲了下月不由的手,月不由好像被烫到一般收了手,莫世遗顺势含住了他的唇。 "唔唔唔唔。"会传给你。 不会。吻加深,莫世遗的手臂用力。 "唔唔唔唔。" 不会。 感觉不到喉咙的疼痛和嗓子的乾哑,月不由的全部感官都在那闯入的舌头上了。头晕了,很晕很晕,但他还是很担心一件事。 "唔唔唔唔。" 莫世遗的呼吸急速,吻纠缠,手抽开了月不由的腰带。月不由的理智也渐渐远离,动作凶猛地撕扯莫世遗的衣裳,他想,想死了。 本来只是想吻一吻的,可是吻到最後不管是莫世遗还是月不由都停不下来了。月不由把腿架在莫世遗的腰上,双手搂紧莫世遗的脖子不让他离开自己。他渴望莫世遗,渴望的身体很疼很疼。 不由不由不由……心里一遍遍呐喊著,莫世遗的脸色因为难耐的激情而通红,脖子上的筋脉更是暴突得吓人。一手握住他和月不由两人的男根,他的身体前後抽动。快要无法呼吸的月不由松开莫世遗的头,一边大口地喘息一边毫不掩饰地发出自己的欢愉。 "咳咳……莫世遗莫世遗……啊……" "不由不由……" "莫世遗……啊唔……咳……我想你,我想……" "不由,不由……" 将近一年未见,两具同样青涩的身体很快释放出了自己的热情。月不由射出的白浊滚烫了莫世遗的手心,他趴在月不由的身上一动不动,等他汗落。 "莫世遗……"咳嗽了几声,月不由流著眼泪鼻涕沙哑著嗓子说:"我想死你了。哪儿都想。心想,嘴巴想,身子想,全身都想。" 给月不由擦脸,莫世遗同样沙哑地问:"为何,不给我来信?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也很想你,想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不知道是不是射出的体液带走了一些他体内的热度,月不由只觉得脑袋清醒了很多。他吸吸要流出的鼻涕,可怜兮兮地说:"我不敢。我怕我忍不住跑回京城去看你。我想等找到了人再给你写信。找不到人我绝不回去见你。" "但你可知,我有多想你,多担心你。"叹息一声,莫世遗在月不由的嘴上轻蹭。 "会传给你……" "不会。" ※ 再次睡下,月不由依旧在莫世遗的怀里,不过眼睛是往下弯的,嘴巴是往上弯的,一脸的心满意足。莫世遗隔著里衣抚摸月不由的後背,在这样的温馨甜蜜中,月不由的睡意又来了。不过很担心自己会传给莫世遗的他把脑袋埋在莫世遗的肩窝,一手还紧贴著莫世遗的脖子随时感觉那里的热度。 刚刚的那次激情也让莫世遗更清楚地意识到怀里的人是真实的,不是他在做梦。身体放松,这意识也就放松了。 "莫世遗。" "嗯?" "我想你。" "我也是。" 月不由没声音了,还没睡够。在月不由的脑门上亲了一口,莫世遗闭上眼睛,也准备继续睡。 屋内又陷入了宁静,只不过这回月不由没有再做梦,也没有再呓语。在真真实实的莫世遗的怀中,他欢喜地睡著了。 其实,在店主寄出信之後他就一直在猜,猜莫世遗会不会来接他。如果莫世遗不来的话……嗯,心里不舒服了,呵呵呵,反正莫世遗来了,他也不假设了。呵呵呵,呵呵呵,莫世遗来了,莫世遗来接他了,呵呵呵,呵呵呵。 ※ 这回是足足睡饱了。睡醒的月不由在莫世遗的服侍下吃得饱饱的,然後很是豪爽地一口乾了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喝完了还很豪爽地抬手擦嘴,不过被人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一手从月不由手上拿过碗,一手给月不由擦了嘴,莫世遗摸摸他的脑门,还是热,不禁蹙了眉头。 月不由笑呵呵地摸摸自己的头,然後再摸摸莫世遗的头,很好,莫世遗的头温度很正常。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我今天感觉已经好很多了。"刚说完,好很多的某人就咳了起来。 莫世遗摸摸他的脖子:"还疼吗?" "疼。"月不由不打算隐瞒,他上瘾了,每当莫世遗露出对他的心疼时他这心里就特别的甜,所以他不会隐瞒。 果然,莫世遗又心疼了。起身给月不由倒了杯水,他又喂月不由喝下。 "再睡会儿吧。你这是太累了。" "好。" 月不由乖乖地躺下,只要有莫世遗在身边,怎麽著都行。 有人敲门,莫世遗说了声进来。不一会儿,一人端著托盘进来了。是许波。莫世遗没有易容,许波看到他愣了。 "许波,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莫世遗,我喜欢的人。"月不由大方地承认。莫世遗的眼里是喜悦。 许波眨眨眼睛:"那昨天那个人呢?" "他昨天易容了。" "哦。" 原来是易容了啊,还好还好,看上去没那麽老了,配得上不由哥了。想到莫世遗曾和他们讲过的他喜欢的人和太子之间的事情,许波明白地点点头,然後很坦然地走到床边,拿起托盘上的碗递过去:"不由哥,我爹熬的养身茶,还有一壶我放在外间的炉子上了,我爹说你要喝完。" "养身茶?"月不由蹙眉看看颜色黄黄的茶水,闻起来怪怪的,不想喝。 "不由,这是给你养身子的,喝了好不好?"莫世遗从许波的手上接过茶碗,在床边坐下。 月不由马上眉眼弯弯伸出手:"好。" 许波瞪大了眼睛,就看到月不由很配合地把养身茶喝了。这下子他确定了,完全确定了,这人绝对是不由哥喜欢的人。 "你大爹怎麽样了?"喝了茶,月不由问。 许波压下惊愕,回道:"眼睛已经可以见光了。不过爹还是让大爹在床上养著。爹在做饭,不由哥,你想吃什麽?" "肉。"月不由想也不想地说。这几天没胃口,他都没怎麽吃,昨天莫世遗来了也没怎麽吃,他要给莫世遗补补。 许波点点头:"好,我去告诉我爹。"拿著空碗,他走了,不打扰这两个彼此喜欢的人。 门关上了,月不由拐拐莫世遗,压低声音:"八羌寨去了个姓顾的公子,说是八羌寨驸马的弟弟。" 莫世遗淡淡地说:"你先养病,养好了病咱们再说这个。我已经给成棣去来信,让他找一处安全隐秘的地方安置许家父子。" 月不由眼睛弯弯:"好。我很快就好了,你来了,我就好得更快了。"对这种"甜言蜜语",月不由不仅喜欢说,还说得很不害臊。 莫世遗的嘴角上扬,给月不由盖好被子。 "莫世遗!" "嗯?" 莫世遗抬眼看去,就见对方一脸的震惊於激动。他自然明白对方为何会这样了,凑过去,他执起月不由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你走了之後我就跟著成棣学笑,虽然笑得仍不好看,但我已经会笑了。我会努力笑得更自然一些。" "莫世遗……"不知道为什麽,月不由的鼻子有点酸,但又特别的高兴,"好看,已经很好看了。"莫世遗笑了,是为了他而笑的。搂住莫世遗的脖子,月不由挺挺身子:"你摸摸我。" 莫世遗脱鞋上床:"你还烧著,等你好了。" "不怕。出出汗好得更快。昨天你摸完我之後我就感觉好多了。" 月不由已经掀开了被子。怕他受风,莫世遗赶紧钻进被窝,被窝里的人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莫世遗,我想死你了,想死了。" "我也是,很想你,很想。" 遵从月不由的要求,莫世遗在被窝里尽情地抚摸他的身体,带给月不由一波波的战栗。虽然他已经知道怎麽和月不由做那种事了,不过还是等这人身子好了之後再说吧。这人为了他如此辛劳,满心都是为了他,他无以回报,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送给这人。 "这里……"拉著莫世遗的手放在自己的挺翘上,月不由闭紧嘴不让对方吻他,还是怕传给对方。等他好了他要赶紧问问许清水俩男的怎麽做生孩子的事,他要给莫世遗"生孩子",要让莫世遗彻彻底底忘了女人的滋味,只记得他! (23鲜币)画堂春:第四十八章 有莫世遗的精心照顾,心情大好的月不由在床上躺了四天烧完全退了,虽然仍在咳嗽,不过喉咙不痛了,整个人和他回来那天相比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样。内伤在莫世遗的调理下已经好了大半,抓著莫世遗又跟他好好洗了个澡,神清气爽的月不由打开房门,呼吸屋外新鲜的空气。离开月家之後,他就再也没有这麽悠閒地在床上躺过这麽多天了。 虽说这回是因为生病,可要不是莫世遗在,他才不会躺著呢。呵呵呵,不过有莫世遗在要他躺几天都没事。不过他确实好了,力气都差不多全部回来了,还有正事要做呢,不能再躺著了。 "不由哥,你起来啦,你好了吗?"刚从厨房出来的许波一看到月不由,高兴地跑过来。 月不由笑呵呵地拍拍身体,说:"好了,咳咳,都好了。" 许波垮了脸:"哪有啊,看你还咳呢。" "这不怕,你爹不也说咳嗽得慢慢养吗?没事了。"伸个懒腰,月不由走了出来。天凉了,可他的心里却是暖暖的。一人在他身後走了出来,给他披上了一件披风,双手握著他的肩说:"刚好,别受了凉。" 心窝暖死了,月不由扭头朝对方弯起双眼,拉好披风。这种被人关心体贴的滋味真是美妙。 看著两人的互动,许波倒没什麽特别的感觉,他爹和大爹在屋里也是这样。见两人说完话了,许波道:"不由哥,大爹有事要跟你们说,只是你这几天病著,大爹不让我打扰你们。" 知道波松要说什麽,月不由拉著莫世遗的手说:"嗯,我也正好有事要问他呢。" 许波看看月不由和莫世遗,笑著说:"不由哥和世遗哥长得很像啊,真有夫妻相呢。" 他这前半句,月不由听得是一阵恼怒,对於他和莫世遗的另一层关系,他是很避讳的,也因此不喜欢别人说他们像。可许波的後一句话一出,他立马笑开了。 "你觉得我们有夫妻相?"夫妻,夫妻啊,一男一女啊,那可是他最介意的事。 许波用力点头:"真的真的。你和世遗哥长得像当然就是有夫妻相啦。"说完,他也笑了:"爹和大爹也有夫妻相。大爹说爹穿了女装反而更像我娘了。" 那是你大爹自己安慰自己吧。月不由马上在心里翻白眼。许清水很好看,许波虽然长得也不差,但和许清水相比差远了,波松就更差远了。 一直注意著月不由的莫世遗眼里是宠溺和欢喜。被人说他和月不由有夫妻相自然也令他极为高兴。最重要的是月不由面对许清水和许波这两个比他好看的人时没有别的心思,他放心不少。毕竟,他比月不由大了那麽多。单就年龄来说,许波可比他的条件好多了。 许波的话更是令月不由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和莫世遗有夫妻相,别的女人都靠边站吧,等他和莫世遗做了生孩子的事,莫世遗就完完全全地属於他了。他两辈子除了武功之外没有特别执著过什麽,莫世遗是他现在最最执著的人。 几人都已吃过早饭了,月不由拉著莫世遗的手跟著许波去了许清水和波松的房间。在许清水的精心调理和照顾下,波松不像刚出来的那天看起来那麽可怕了。虽然仍很是虚弱,但气色明显好了不少。可以见光的眼睛深沉,也因为八年的变故而带了几分沧桑,但他看许清水时眼里会多出明显的爱恋。 在波松的床边坐下,月不由先正式介绍莫世遗的身份。听月不由告诉别人自己是他喜欢的人,莫世遗的嘴角扬起,看得月不由很想亲他。在月不由介绍完之後,四人之间也都正式的认识了认识,莫世遗在月不由的强烈要求下没有易容,毕竟这里也没外人。许清水和波松以後还要给莫世遗和成棣"治病",他不认为有掩饰的必要。 说完了閒话,月不由直接问波松:"那个姓顾的中原人找你做什麽?你怎麽好好跑到墓里去了?" 波松道:"那时候情况危急,包培的人已经快追上我了,我不放心清水和波波,绝不能就那麽死了。情急之下,我跑到了墓地,我是蛊王,知道怎麽进去。那里有历代蛊王陪葬的蛊虫,有了蛊虫,我就不怕包培。我躲了进去,并从里放下了墓地的石墙。包培那时候还不是土司,并不知道墓地里的情况,他不敢进来,只能让人守在外面。又因那是八羌寨的圣地,他也不敢用别的法子逼我出来,万一损害了墓地,哪怕他是世子,他也承担不了。" "那堵石墙只能从外打开,包培困住我以为我忍不住饥饿就会出来,但他却没想到我能坚持下来。墓地里暗无天日,外面又有人守著,我以为这辈子会被困死在里面,可是又不甘心死之前没有见到清水,所以就一直坚持著。包培每年会来一次,看我死了没有,但从一年前他却时常过来,还带了一位自称姓顾的公子。" "包培说事情过了那麽多年,他也不想再追究,只要我肯为他做一件事,他就放我出来,并绝对不再找我和清水的麻烦。" 月不由马上问:"他要你帮他什麽?" 波松蹙眉道:"他让我帮那位顾公子解了他兄长体内的蛊虫。包培说这位顾公子是菊培也就是包培妹妹的大伯。菊培嫁给了中原人,所以包培说他不再追究我和清水的事。" 月不由看向莫世遗,莫世遗一脸的凝重,月不由又问波松:"那位顾公子有没有说他兄长是怎麽被人下的蛊?" 波松道:"那位顾公子说他的兄长幼时身子不好,他母亲为了救他的命就找人给他下了蛊,延续他的命。可是现在那个蛊却不受控制了,开始反噬他的兄长,他出来就是找人救他兄长的命。菊培嫁给了他的弟弟,他也因此知道了我的存在,所以找包培来当说客。我怕他们有诈,就没有答应,那位顾公子便天天来劝,说他派人去找清水和波波了,还说一定会保证我们的安全。" 月不由的眼神已然冷了,已经清楚一些内幕的波松自然知道他为何会冷了脸。莫世遗握住月不由的手,问:"八羌寨不是还有蛊王吗?那位姓顾的又为何非要找你呢?" 波松扯扯嘴角,眼神透著点讥嘲,说:"蛊王不过是个尊号,能成蛊王的未必都是蛊毒高手。据我所知,八羌寨的现任蛊王不过是包培的心腹,没什麽能耐。而且,虽然那位顾公子并没有明说,但想也知他兄长体内的蛊不是那麽容易解的。" 莫世遗摸摸月不由的脸,让他不要生气,问:"你可看清了那位姓顾的模样?" "看清了,但我不认得。"月不由很懊恼。 莫世遗想想,说:"你记住他的模样,成棣的画工极好,回京之後你让他把那人画下来,我们暗中查那人的身份。" 月不由问:"成谦还在京城吗?" "在。" "成聪呢?" "仍是不见踪迹。" 月不由的眉心更拧了,那个姓顾的到底是谁?是巧合,还是……他看向许清水:"波松现在可以上路吗?" 知道他想做什麽,许清水点点头:"可以。一路上有我照看著,他能支撑到京城的。" 月不由一听马上站了起来:"那好,今天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咱们就上路,去京城!" 莫世遗立马劝道:"你病还没好利索,不急这几天。" "急,怎麽不急。有人要害你和成棣我能不急吗。没关系,我没事,明早就上路。"也不等莫世遗再说,月不由拉了他就走。许清水和许波马上去收拾行囊。 跟著月不由回了屋,莫世遗还想再劝,被对方捂住了嘴。仰头看著莫世遗,月不由气鼓鼓地说:"我不会让任何人对你对成棣有不轨之心!你别劝我了,明天说什麽都要走。" 拉下月不由的手,莫世遗第一次问出自己的担心:"为何如此担心成棣?" 月不由想也不想地说:"你身上缠著两条绳子,一条是你娘,一条是成棣。你娘咱们可以不管,但成棣你绝对不会放下他。你不会放下他,那我也不会。成棣是你哥,也是我朋友。莫世遗,我说了,我要让你自由。所以我要取了你身上的这两条绳子,我要治好成棣的病,让他顺利登基,到那时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跟我走了。" 莫世遗心里的担忧瞬间消散,这人是因为他的原因才会放不下成棣,并不是因为喜欢上了成棣。他竟然怀疑这人对他的心思,他太不应该了。 嘴角微微扬起,莫世遗在对方的又一次震惊中摸上对方的脸,问:"你想去哪?" 眼睛弯弯,月不由说:"哪都行。咱们去浪迹天涯,等浪迹完了就找个地方落脚。要有林子,有一片湖,可以让咱俩痛痛快快地比武。" "好。" 月不由嘟起嘴,莫世遗弯腰、低头。 "莫世遗……" "唔?" 手脚缠在对方的身上,月不由被抱进了卧房,被放在了床上。 ※ 一行人要去京城,店主准备了足够的盘缠和乾粮让他们带著。许清水三人也没增添太多行李还是来时的那些东西,只是多了些衣裳。月不由就更简单了,他的行囊都是莫世遗给他收拾的。趁著莫世遗和店主商量事情,月不由把许清水单独拉到了厨房,关了门,还反锁。 "不由?"见他神秘兮兮的,许清水都有点紧张了。 站在窗边注意著外头的情况,月不由压低声音说:"我有件事要问你,还有件事要跟你说,回京後我怕没机会。" "你说。"许清水也压低了声音。 月不由道:"你告诉波松,若成棣和莫世遗驱蛊这件事有什麽棘手的地方,你让他私下告诉我,别让成棣和莫世遗知道。你也是。若成棣的心疾有麻烦,你也别说,私下告诉我。" 许清水抿抿嘴,忍不住劝道:"不由,你一个人太累了,我看莫公子很稳重,又比你年长,有什麽事大家一起商量不是更好吗?你何必非要自己担着呢?" 月不由咳嗽了几声,说:"成棣是太子,他得操心多少事就不说了,而且他又不会武,身子又不好,真有什麽事也是让他烦心。莫世遗……他现在不得自由,随时都得易容,还有好多人盯著他,我也不想他烦心。反正我也没事,认识我的人也不多,做事方便。我又没什麽拖累,最合适。这件事你告诉波松,可别当玩笑啊。" 许清水不忍地点点头,宽慰道:"波松很厉害,你放心,太子殿下和莫公子体内的蛊虫一定可以去了。有你这麽帮他们,太子殿下的心疾也一定可以治好的。" 月不由咧嘴:"那我就交给你和波松了。" 许清水郑重地又点点头,然後问:"那你要问的是什麽?" 月不由舔了舔嘴,看一眼窗外,更压低了声音:"那个,俩男的怎麽做生孩子的事?" "……"许清水瞬间愣在当场,脸颊轰得红了。 月不由不觉得害臊,很懊恼地说:"我大概知道一男一女咋做,可是出来的匆忙,也没找到俩男的做那种事的画,成棣也不知道。你和波松就是俩男的,这不正好问你麽。你应该知道吧?" 许清水的脸更是通红了,尴尬地不知道该看哪里。月不由眨眨眼,推推他:"你知道不?" "呃……"这叫他怎麽说。 月不由蹙蹙眉:"你不会不知道吧?"然後他脸上一惊,低喊:"不会俩男的真的不能做生孩子的事吧?"随後他就怒了:"凭啥啊,凭啥俩男的不能做啊!" "不由!"许清水急忙捂住了他的嘴,"你小点声!" "凭啥啊!"拉下许清水的手,月不由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许清水的双眼乱瞟,憋了半天,他憋出一句:"这,俩男的,是能做的。" "你快告诉我!"月不由的眼睛瞬间亮了。 许清水低下头,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对这种事本来就很容易害臊,出事前和波松也没做过几回,叫他怎麽对一个、对一个比自己小那麽多的人说出口? "你快说啊。一会儿莫世遗回来了我就不能问了。"月不由急得摇晃许清水。 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许清水很不负责任地把这件事丢给了别人:"我,我也不会说,你问波松去吧。当初,当初是他做的。" "波松?"月不由放开了许清水,许清水急忙後退两步,大气不敢出,生怕月不由还不肯"放过"他。 想了想,月不由快速道:"你去缠著莫世遗,我怕他一会儿回来,我去找波松。" "嗯嗯嗯嗯。"只要他能离开这人,叫他做什麽都成。许清水猛点头。害他羞得快死的人马上没影了,许清水稍稍抬头,就见他进了他和波松的房间,紧接著,许波被人从屋里丢了出来,门关上了,清楚地落锁。 "不由哥?你怎麽了?你找我大爹吗?"被莫名地提著领子丢出来的许波一头的雾水。许清水赶忙出去捂住儿子的嘴,把他拉走了。 床上,波松很是不解地看著一脸焦急的月不由,不明白他为何好好地把儿子丢了出去。月不由一个健步冲上前,抓住他的肩膀,直接问:"俩男的怎麽做生孩子的事?快告诉我!" 波松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27鲜币)画堂春:第四十九章 生怕莫世遗回来发现月不由在做什麽,许清水心慌不已地拉著许波跟他一起去"缠"莫世遗。找了个得买些药材的烂藉口,许清水如愿地得到了莫世遗肯陪他一起去买药的回复,成功地带走了莫世遗。 月不由自然也怕莫世遗突然回来,不过现在他的整个心思都在波松的身上,咳咳,波松说的一件事上。并且随著波松很是尴尬的讲述,他的屁股也随之一抖一抖的。 等到他不抖了,他很直接地说:"你让许清水给我做点那个药呗,我回京就用。" 波松自然是猛点头,只求这家伙赶紧放过他。一脸深思的,月不由满脑子都是生孩子的事离开了波松的房间,他一走,波松重重地吐了口气,明白为何许清水要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真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了的。 回到自己的房里,月不由关上门,一手揉上屁股,原来要那麽做啊。可那地方……想到那一张张一男一女的画,月不由心里一横,那地方又怎麽啦?波松不是说洗乾净就行了麽,从今往後,呃,现在不行,等回京之後他天天都洗。许清水做得,他月不由当然更能做得! 下了决心,月不由傻傻一笑,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京城了,回到京城,他就可以抓著莫世遗做生孩子的事了,呵呵,呵呵呵。 "叩叩叩" "不由?你在里面吗?" 莫世遗回来了!赶忙装作若无其事,月不由转身开门,眼睛瞬间弯弯:"说完了?" 一看到月不由的笑脸,莫世遗的眼里也有了欢喜,任对方握住自己的手,他说:"说完了。刚陪许大夫去抓了些药,路上用。" "别叫他许大夫了,跟我一样叫他名字即可,许清水私下还跟我说来著,我忘了。"把莫世遗拉进屋,月不由踢上门,手脚立刻缠到莫世遗的身上。嘴角含笑地托住月不由的屁股抱稳他,莫世遗低头看著月不由,哪怕仅是这麽看著,他的心里都欢喜无比。 "莫世遗……"一看就是有要求。 "嗯?"想要什麽? "你知道俩男的怎麽做生孩子的事了没?" 莫世遗的身体明显的一震,月不由的眼睛不弯了:"你还不知道?" 心窝的一角热乎乎的,莫世遗低头在月不由的嘴角亲了一口,声音哑了:"知道。你走後我就去查怎麽做了。" 月不由的双眼大亮,直接要求:"那回京之後咱俩就来做生孩子的事!" 腹部一阵发热,莫世遗的声音更哑了:"好。一回京就做。" "呵呵呵,呵呵呵……莫世遗,我要跟你做生孩子的事。"不害臊。 "好。" "呵呵,呵呵呵……" 莫世遗答应他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他们回到京城他把自己洗乾净啦,哈哈,哈哈哈。 月不由的笑是那麽的欢喜,那麽的发自内心,又那麽的期待。莫世遗的心里一动,抱著月不由走进了卧房。 在身体挨著床的那一瞬间,月不由很配合地嘟起了嘴,没忘再重申一遍:"回到京城你就跟我做。" "好。" 含住月不由的唇,莫世遗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天吃了中饭,月不由和莫世遗就窝在房里不出来了。两人许久未见,月不由的病好了大半,接下来又要赶路,趁著这点时间,两人在房里亲亲我我,说些私密的话。许波在外间的床上睡觉,许清水和波松也在床上相依偎地说著今後的事情。波松的身体起码得条理一两年,许清水当年为了救许波用自己的身体为他过毒,也留下了病根,一家三口病的病弱的弱,如今能仰仗的也只有月不由。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许清水和波松也更信任月不由了,这样一个有情有意,又毫无花花心肠的人绝对不会伤害他们。对京城一行,许清水和许波在紧张之馀更多的也有期待。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要赶路,吃了晚饭五个人就早早回房休息。躺在莫世遗的怀里,月不由摸著他心口上的那块凸起,睁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麽。莫世遗抱著月不由,也不知在想什麽。过了好久,月不由出声:"等许清水和波松给你们治好了病,你把他们送到莫世召那里去吧。他们留在中原始终不安全。我救了他们出来,就要护他们一世安逸。" 莫世遗早就想过那三人的事了,他道:"我也是这麽想的。世召在塞外的势力很大,他们到了那边不会太吃苦,也远离中原和苗疆,可以安安心心地过他们的日子。我问过波松,他说只要能跟许清水和许波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 "嗯。那就好。"这件事算是放下了,月不由问起他一直没来得及问的事:"你在京城,那个女人有没有为难你?" 莫世遗淡淡道:"没有,不要担心。以前我没什麽牵挂,由著他们去,现在我有了你,不会再让他们左右我。等清除掉成棣面前的那些绊脚石,等他顺利登了基,我就和你行走江湖,浪迹天涯。我答应了,要投奔你的。" 仰头,重重地亲了口莫世遗的脸,月不由的腮帮子鼓了鼓:"也不知道什麽时候你才能不再易容。" "不会太久。"在月不由的脸上回吻一口,莫世遗向对方保证。无法随心所欲地在所爱的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脸,也是他的遗憾。 私语渐渐的低了下去,最终悄无声息。明天,他们就要踏上回京的路。不过这一次,莫世遗的心里却一点都不抵触,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因为,有一个人会始终站在他的身边。 五人都睡了一个好觉,吃过早饭,五人告别对他们多有帮助的店主上了路。莫世遗把那匹汗血宝马给了月不由,他则驾著马车。头一回骑汗血宝马,月不由甭提多兴奋了。许波在车里嚷嚷著也想骑,月不由把他抓到马背上带他跑了一圈,乐得许波是连连惊叫。对此莫世遗没有任何吃醋的感觉,不管是许波还是月不由,都是把对方当成了兄弟,月不由的喜欢不是那麽随随便便给出的。 伴随著欢声笑语,这一路比之前倒显得轻松了许多。有莫世遗在,月不由更不担心苗疆的人发现他们了。许清水和波松仍是易了容,为了不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坏了成棣的大事,进京之後他们的行踪也要小心。 京城,基本上已经掌控六部权势的成棣每天都很忙碌,皇上已经彻底不管事了,命人在宫里修道观,看样子是要入道求仙了。王皇后也不再劝了,如今大局已定,只要太子的身体没什麽大碍,也许不久之後太子便可登基了。只是在这样的安心之中,王皇后却有了额外的担忧。六皇子成谦还在皇陵守墓,对此成棣除了当初问过一句之後就再也没有提及,王皇后不知道太子是否知道一些内幕,套过几次话见成棣似乎不大想招成谦回来,她也就不提了。 很多事成棣的心里都很明白,如今他是一只手握重权的大猫,拨弄那些在他眼皮子底下妄图兴风作浪的老鼠也不啻是一桩趣事。而且看在母后的面子,还有他毕竟仍是太子的份上,成棣还不想撕破脸,起码在他彻底康复之前他还不想。 在棋盘上落下一粒白子,成棣摇头叹息:"真不知世遗以前是怎麽做到自己跟自己下棋的,这才不过几天,本宫就已是寂寞难忍。派出去的人接到他们没有?" 陪他下棋的心腹统领看看自己被杀得惨不忍睹的黑子面色不变地说:"人刚派出去两天,怕是还没接到。一旦接到世遗公子,他们会立刻传信回来,还请太子殿下少安。" "唉,"丢了白子,成棣从对方手里接过茶碗,说:"不由去了那麽久,本宫挺想他的。他回来後你给他安插个职位,好让他能自由出入东宫。" "是。" 喝了口茶,成棣接著问:"王家那边的动静如何?"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王宪应该还是忠於殿下的,至於王宗,就难说了。昨晚他调离了几名城门守卫偷偷出了城。" 成棣冷笑:"是去了皇陵吧?" 对方点点头。 放下茶碗,成棣揉揉僵硬的脖子,最近奏摺看太多了。 "让他们闹腾去吧,最好闹到母后都无法收拾,本宫就好出手了。" 对方还是点点头。 "啊……不由和世遗何时回来啊,这都快二十天了。" 一手捂上心口,成棣的眼里闪过一抹期待,他的心疾,真的能治好吗? ※ 虽然有汗血宝马,但第一,汗血宝马不肯拉马车;第二,马车肯定跑不快;第三,有三位弱者那路上肯定得住店休息。基於这三个原因,在成棣的心焦等待之中,月不由和莫世遗在一个月後才终於进入了京城的范围,身後还跟著十几个成棣派来的护卫。就在一个时辰前,成棣已经接到了他们抵达的密信,还在宫里与大臣们商议朝政的他马上寻了个藉口回了东宫,并悄悄在侍卫统领的保护下秘密去了京城的一处大宅院。 成棣下令京城守备严查进京之人,凡是有苗人嫌疑的都抓起来审问。不过有太子殿下的人同行,莫世遗和月不由很顺利地通过了城门。许清水、许波和波松扮作随行的侍卫,旁人看上去只当是太子殿下的人出城办差,现在回来了。 一行人直奔东宫太子府,只不过途中有五人悄悄离队,不知去向。按照成棣密信上所说的地址,莫世遗带著人来到一处民居,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一看开门的人,莫世遗朝对方点点头,拉著月不由走了进去。 一进屋,一人就在那里喊:"不由!" 月不由咧开嘴,走了上去,对方双手按在他的肩上仔细打量他,眼里是见到他的欢喜:"你可算回来了,可算回来了。" "你怎麽样,身子还好吗?" 月不由任对方打量,也很高兴见到对方。 成棣拍拍他的肩膀,说:"承你的挂念,很好。到是你,世遗说你病了,这一年累了你了。" "不累,我的病早就好了。"转身,月不由朝紧张的三人招招手,波松拉著许清水和许波就要下跪行礼,成棣快步上前扶起三人,笑著说:"不要多礼,你们这一行礼不由要不自在了。" 月不由走过来哥俩好地一手搭在成棣的肩膀上(主要是个子低),说:"这又不是在皇宫,都是自己人,别这麽小心。"说罢,他就介绍道:"成棣,这是波松、这是许清水,这是他们的儿子许波。"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不下跪,但这礼绝对不能少。波松和许清水躬身作揖,许波惶惶然地跟著爹和大爹躬身,直起身体後,他呆呆地低呼:"原来太子殿下长得跟世遗哥真是一模一样呢。"一说完,他就吓得捂住了嘴,怎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月不由在许波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毫不避讳地说:"他俩是双胞兄弟,自然像了。" 许波紧张地看著太子,这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呢,他他他,太子殿下会不会怪他无礼? 许清水和波松张嘴就要替儿子求情,成棣却哈哈笑道:"是啊,本宫和世遗是双胞兄弟自然像了,不过可惜的是本宫因为身子不好比世遗低了点,要是跟世遗一般高,怕是不由都要认错人了。" "谁说的!"月不由当即瞪眼,"我才不会认错莫世遗。" 成棣撇撇嘴叫:"难说。本宫和世遗几乎是一模一样,世遗平时都易著容你自然能认出来,若本宫和世遗穿上一样的衣裳站你跟前,你指不定会把世遗认作是谁呢。" "你别想挑拨离间!我才不会认错莫世遗!你就算跟他一般高我也不会认错他!" "谁知道呢?" "现在就试试!" 拉住成棣,月不由就去脱他的衣裳,气急败坏。成棣躲开他的手,继续撩拨:"本宫都说了本宫比世遗个子低,你还是能看出来。" "那你们坐著!" "本宫的手比世遗的小。" "我不看你们的手!" "本宫的脚也比世遗的小。" "我不看你们的脚!" 莫世遗上前搂住月不由然後後退两步,嘴里说:"成棣,你就别逗他了。" 成棣大笑:"一年多没跟他斗嘴,我这不是想嘛。" 月不由这才反应过来他被成棣耍了,挣脱开莫世遗的手他就扑了上去:"我掐死你!" "世遗救我~~"成棣喊著救命可脸上的笑怎麽看怎麽戳人眼。 莫世遗无奈地在月不由掐上成棣的脖子之前又把他拖回来,抱紧。成棣捂著肚子哈哈大笑,看傻了许清水、波松和许波。 "难怪不由哥总是说要给太子殿下治病呢,原来不由哥和太子殿下的感情这麽好啊。"许波惊叹,刚说完,他又立马捂住了嘴,怎麽又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成棣看向许波,面色和善地问:"本宫有那麽可怕吗?瞧你吓的。" 许波摇头。 "那你怎麽还捂著嘴?" 许波急忙放下手。 成棣走上前,笑看著许波问:"你今年多大了?" "回,回太子,太子殿下……" "别紧张别紧张。" "回太子,殿下,草民,草民……" "直称'我'即可。" "我,我……" "许波,你别理他!这家伙嘴可毒了,小心你被他耍了!"月不由挣脱不出来,咬莫世遗的手。 成棣朝莫世遗挥挥手:"把你家这口子带进屋里去,他在这里我都不能跟人好好说话了。" "许波,你别理他!"愤怒的月不由被莫世遗抱到隔间去了。 月不由不在了,终於体验了一把跟人斗嘴的滋味的成棣示意三人坐下,然後又看向许波:"好了,没人烦我们了。你今年多大了?" "草,草民……" "直称'我'即可。" "我,我今年,二十了……" 见那麽厉害的不由哥被太子殿下三言两语就激怒了,许波很紧张。 "二十了啊,真不像,看著跟不由差不多大,不过你喊错了,不由今年才十五,比你小。"成棣竖起了耳朵。 "啊?"许波愣了,许清水和波松也愣了。 紧接著屋内就传出一人的大吼:"成棣!我要掐死你!我今年五十了!谁说他比我小!" "哈哈哈……"成棣爆笑出声,跟人斗嘴的滋味真是美妙,他太想念了。 许波看看大笑的太子殿下,又听著屋内传出的愤怒咆哮,不知怎麽的,他也忍不住笑了。 成棣朝三人露出一抹正经的笑容,低声说:"一路辛苦了,本宫就仰仗三位了。" 许波和波松急忙站了起来:"不敢。" 成棣让两人坐下,然後说:"这里很安全,本宫派了人在这里保护你们,你们就安心住下吧。" "多谢太子殿下。" 成棣笑笑,然後朝许波招招手,许波紧张地看了眼爹和大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成棣站起来,低头在他耳边小声说:"今晚你跟本宫回宫,跟本宫好好说说这一路的事。" "啊?!"许波惊讶,又很害怕。 成棣朝他眨眨眼:"问那人,他肯定不说,本宫要知道他这一路有多辛苦,以後才好赏赐啊。" 这样啊。许波马上点头:"好。" "嘘,别让他知道。"成棣指指屋子里头。 许波又马上点头。成棣点点许波的心窝:"可别再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哦,让他知道他又要掐本宫的脖子了。" "不,不会……"许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通红。 "呵呵呵……"成棣直起身子,扬声喊:"世遗,带他出来吧,本宫答应你不逗他了。" 他的话刚落,一人就从屋里冲了出来。 "成棣!我要掐死你!" "本宫求饶还不成?" "不成!" "呵呵呵……" 拉过发呆的许波挡在自己的身前,成棣的脸上是许久未出现的真心快乐。月不由回来了,他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看著那两个闹在一起的人,莫世遗有些头疼,不过随後,他的嘴角有了淡淡的笑容。这样的笑闹已经消失了很久,别说成棣,就是他,都是万分想念。  (25鲜币)画堂春:第五十章 一行人刚回来,成棣和莫世遗都不急著让许波和许清水给他们检查身体。成棣陪几人用了膳之後带著许波走了。为此月不由很纳闷,成棣为什麽要带走许波?成棣的回答是他觉得许波挺有意思,带回去解解闷。要不是许波自己愿意,月不由绝对会把成棣丢出门外,救许波於虎口。 月不由和莫世遗就暂时留在了这里。有他们在,初到陌生之地的许清水和波松暗暗松了口气。天已入冬,外头早早的就黑了。月不由在波松的房里跟他嘀咕了一会儿,然後就眉开眼笑地拉著莫世遗回他们的房间,并要求侍从给他们烧水,他要洗澡。莫世遗自然知道他要做什麽,眼里带笑。 先去解了个手,月不由就拉著莫世遗急吼吼地去了浴房。成棣给他们安排的宅子里应有尽有,有小桥流水,也有宽大的浴房,足够他们两人洗个鸳鸯浴。当然,月不由今天没心情洗鸳鸯浴,早早洗乾净"办正事"才是重要。 坐在浴池边的小凳子上,月不由的眼睛弯弯的。他的身後坐著莫世遗,正在认认真真地给他擦背。洗乾净的头发被一根簪子别在头顶,想到刚刚莫世遗给他洗头时的一幕幕,月不由的眼睛就更弯了。 热水淋在背上,月不由出声:"我给你擦。" 後面的人冲乾净他的背,转过身:"来吧。" 月不由立刻转过来,拿过洗乾净的布巾。看著莫世遗宽厚的背脊,月不由情不自禁地抱了上去。 莫世遗身体微震,胯间的男性有了抬头的趋势。和第一次不同,莫世遗并没有压下自己的欲望,他握住月不由的手,声音暗哑:"今晚,我们做生孩子的事。" "好!" 月不由放开手,擦上莫世遗的背,动作有点快。莫世遗的嘴角微微的上扬,心窝处怦怦直跳。 接下来两人谁都不说话了,不管是莫世遗还是月不由,两人胯间的男性都不是平日里的软趴趴,不过显然两人都没有在这里洗鸳鸯浴的打算。洗好了,月不由推推莫世遗:"你先出去。" "怎麽了?"莫世遗赤裸地抱住月不由,抚摸他的身体。 月不由的呼吸有点不稳,但还是坚决地说:"你先出去,我还有点事。你别问。" 月不由不让他问,莫世遗想了想,放开他:"好,我先回房。" 快速地点头,月不由又推推他,催促莫世遗快点走。擦乾身体,莫世遗套上乾净的衣服大步离开了。他一走,月不由一个健步窜到门口把门反锁了,然後快速回到浴池边。浴池边上有一盆清水,是月不由特地留下来的。舔舔嘴,月不由一手探上自己的股间,咬牙。 回头看了眼门紧闭的浴房,莫世遗飞身直奔厨房。让厨房的大娘给他打了一盆热水,他端著水盆快速回了他和月不由的房间,关门、反锁。走进卧房,他把水盆放在地上,脱掉衣裳。抿了抿嘴,他弄湿了一块新拿来的乾净布子,然後擦向自己的股间。 月不由回来了,床上,一人半躺在那里,上身裸著,下身遮掩在被子里。朝那人嘿嘿一笑,月不由跑到床边三两下就脱了自己的衣裳,迅速跳上窗。床帐放下了,月不由钻进被窝里躺下,嘟起嘴。 "头发还是湿的。" 就知这人不会擦乾,莫世遗拿来早已准备好的大布巾一手扶起月不由,抽掉他的发簪。 "快点快点。"某人等不及了。 "先把头发擦乾。"亲了口月不由的嘴角让他忍耐,莫世遗手上的动作很快。 低著头,月不由眼睛弯弯地说:"除了我娘,没人给我擦过头发。" "那以後我给你擦。" "好!" 心境不同,此时听到月不由说"除了我娘……",莫世遗只觉得心痛难忍。这人除了他娘之外,没人对他好过。莫世遗更加坚定了决心,他要对月不由好,他要宠他、爱他,让他的眼睛时常都是弯弯的。 头发半乾了,月不由心急地从莫世遗的手里扯下布巾丢到床外,然後抱著莫世遗翻身躺下,人在他身上了,他立刻嘟起嘴。 莫世遗的眼里、嘴角都是笑,含住月不由的嘴,他温柔至极地舔舐。分开双腿,让莫世遗可以舒服地趴在自己的身上,月不由激情难耐地抚摸莫世遗的身体,比他壮实了许多的身体。 "唔……"莫世遗,快点。 似乎听到了月不由内心的催促,莫世遗的吻缓缓向下,舌尖挑逗月不由已经挺立的茱萸。双手抱住莫世遗的头,月不由的脑袋左右乱晃,也不知是想把脑袋里的眩晕晃掉,还是渴望莫世遗更深的品嚐。 "莫世遗……" 昂扬的分身被握住了,月不由舒服地连连呻吟。听著他的欢愉,莫世遗更加努力地挑逗他的热情。在月不由的身上留下自己专属的红印,莫世遗张嘴毫无半点犹豫地含住了月不由的精致。 "莫世遗!" 月不由一声大叫,身体瞬间通红。他的叫声和反应取悦了莫世遗,第一次用嘴,莫世遗的动作很笨拙,却格外的小心,生怕不小心咬到月不由。 "莫世遗……莫世遗……生孩子……生孩子……" 月不由的眼睛都水汪汪的了,嘴里下意识地喊著,两腿磨蹭莫世遗出了汗的背脊。那个地方被人温柔地含在嘴里,月不由的心窝涨得满满的,眼睛也涨得满满的。 在性事上月不由堪称单纯,听他声音里的压抑越来越明显,莫世遗轻轻舔了下那粉红的菇头,直起上身。像变戏法一般从枕头边摸出一个小瓶,这是他信上让成棣帮他带来的。成棣走的时候一脸的贼笑,他自然看出来成棣在笑什麽。不过他没有告诉成棣这瓶药是要给他用的。 跨坐在月不由的腰上,莫世遗从瓶子里倒出一些透明的液体涂抹在自己的後穴,月不由看著他的动作眼里浮现不解。一手抓住莫世遗拿瓶子的手,他问:"那是什麽?" 莫世遗眼里含笑地说:"第一次,我这里会很紧,会弄疼你。" 第一次,很紧?弄疼?月不由眨眨眼睛,怎麽听著不对劲呢?他立刻又问:"你往哪抹呢?" 尽管莫世遗三十好几的人了,但这种问题他也难以启齿。亲了月不由一口,他拉著月不由的手摸到自己要被润滑的地方,暗哑地说:"两个男子做生孩子的事,就是从这个地方。我已经洗乾净了,不脏的。" 不对啊! 月不由瞬间抽回手,一脸的怒容。 "你什麽意思!" 莫世遗眼里的笑消失,不明白地问:"怎麽了?怎麽突然不高兴了?" "你还问我怎麽了!"抢过莫世遗手里的瓶子,月不由气鼓鼓地说:"你答应跟我做生孩子的事居然出尔反尔!" "不由?"莫世遗是真糊涂了。 月不由指著那瓶药说:"这是给我用的你却不给我用你根本就不想跟我做生孩子的事你根本就忘不掉你老婆你根本就是骗我的!" 一口气不加半点的停顿,月不由的眼圈都红了。生气地推开莫世遗,他掀开床帐就要下床。 "不由!" 一把抱住月不由,莫世遗糊涂万分:"不要生气,我没有骗你,我只想跟你做生孩子的事。那个女人的事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 "骗人!"月不由扭头,腮帮子鼓鼓,"你如果想跟我做生孩子的事为何不给我用这个却给你自己用你根本就不想跟我做!"又是一鼓作气说完,月不由很伤心很难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俩男的怎麽做生孩子的事我都问过波松了!" 这人是不是误会什麽了?把月不由拖回床上,莫世遗亲亲他的脸颊,耐著性子解释:"不由,你既然知道两个男人要怎麽做生孩子的事,就应该知道我刚才是在做什麽。我想给你,把我自己给你,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 "骗人!你明明可以跟我做生孩子的事却不愿意你就是还想著那个女人你就是不想跟我做!" 月不由的眼角有了水汽,却很是倔强地紧紧抿著嘴。莫世遗的头有点晕,他用力从月不由的手里拿过那瓶药,把盖子盖上。吐了几口气,不管怎麽说,他先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不由,你想我怎麽做,我都听你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严重了。挣脱开莫世遗的怀抱,月不由推开他:"不用勉强!强扭的瓜不甜。你不想跟我做生孩子的事就直说我月不由男子汉大丈夫又不会受不住!" "不由!"莫世遗拧了眉,月不由见状更是难过得要死掉了。低下头,他紧紧抓著被子,不看莫世遗。 深呼吸让自己冷静,这个时候他必须冷静。莫世遗用力抱住月不由,不顾他的挣扎他拉过被子盖住两人,然後强行抱著月不由躺下。月不由是真的生气了,他背对著莫世遗不看他,并努力挣脱出对方的怀抱。 "不由,你听我说好吗?听我说。"手脚从後缠住月不由的身体,莫世遗不停地亲吻他湿润的眼角和脸颊,心里也是异常自责。他第一次看到月不由如此伤心难过,伤心得他的心也是生疼。 亲了好半天,月不由终於不挣扎了,莫世遗赶忙问:"不由,你说你问了波松,那他是怎麽告诉你的?" 月不由闷闷地回道:"他说俩男的做生孩子的事要用那个地方,就是你抹药的地方。" 那没错啊。莫世遗抚摸月不由的身体以免他下一刻炸毛,他小心翼翼地问:"那……是不是,你不愿意,用我的那个地方?" "哼!"哪知,月不由愤怒地哼了声,又开始挣扎了。 "不由不由,"又赶紧用吻安抚,莫世遗急忙说:"我想跟你做生孩子的事,真的想,每天每夜都在想。" "骗人!"眼睛更红了。 "我不骗你。哪怕会骗天下所有人我也不会骗你。"莫世遗很混乱,他不知道哪一步出了岔子会惹得月不由如此生气和伤心。 "你还说你不骗人,你不想用我那里,你还说你不骗人。"月不由的声音也哑了,但绝对不是情欲上来的沙哑。 莫世遗的心里咯噔一声,用力扳过月不由的脸,对方垂著眼睛不看他。莫世遗亲了亲那双难过的眼,更小心翼翼地问:"不由……你,是不是怪我……不'要'你?"手指不受控制地强行探入月不由的股间,那里湿润润的,似乎被清洗过了。莫世遗的脑袋轰的一声,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用勉强反正你说和我做生孩子的事的话是骗我的你只想和你老婆做生孩子的事你还忘不掉她。" 又是"一气呵成",中间一点停顿都没有,但月不由的话却说得莫世遗心中狂跳,也万分的甜蜜无奈。 "不由,难道你认为我会骗你吗?" "哼!" 这人啊。抬起月不由的下巴让他看著自己,莫世遗问:"为何觉得你用我那里就是我骗你了?不由,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你也知,我和你一样是第一次。" "骗人,你明明和女人做过生孩子的事。"很介意,很介意。 为何他会觉得很甜蜜很幸福?不由这是在吃醋吗?莫世遗很想大笑,但这种时候他绝对不敢。 "不由,一男一女也好,两个男人也罢,都要有一人雌伏在另一人的身下。我舍不得你雌伏在我身下,我舍不得你疼。" 月不由抬眼,怒火冲天:"藉口!你明明知道我不怕疼。别的女人可以雌伏你身下为啥我就不行?是我要跟你做生孩子的事,不是要你生孩子!你不让我生孩子就是心里还有那个女人,就是忘不掉那个女人的滋味,就是不想我让你忘掉那个女人的滋味!"这话说得好像他能生似的。不过莫世遗是绝对不敢挑月不由的"语病"的。 这……唉……解释不通呐。那……就不解释了。 "对不起不由,我错了,我不该把我的'以为'强加在你的身上。对不起,我错了。我想和你做生孩子的事,只想和你做,和你一人做。"说著只有月不由能听到的情话,莫世遗重新挑逗月不由的热情。 "你不要勉强!"还在气。 "不由……我喜欢你,我爱你,我爱你,不由……" 这句话一出,月不由的身体瞬间瘫软了下来,鼻子酸酸的。 "你骗人……你不想和我做生孩子的事……" "不骗你,莫世遗绝对不会骗月不由。不由,不由……我爱你……我爱你……" 直接含住月不由软下去的欲望,莫世遗用他的双手摸遍月不由身体的每一处。仰头忍住体内的情潮,月不由还在伤心。 "你还记得……你老婆……" "我只记得一个叫月不由的,肯为我'生孩子'的人。" "你,骗人……" "不骗你,莫世遗绝对不会骗月不由。" 拿过那个药瓶,莫世遗打开,当著月不由的面倒出里面透明的液体,然後曲起月不由的双腿,抹到他的股间。 "你不用勉强。"吸吸鼻子,月不由撇著嘴角。 "是不是勉强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温柔地缓缓插入一指,莫世遗注意著月不由的脸色。月不由喘了几喘,眉头微微蹙起。莫世遗想问他疼不疼,但他不敢问,生怕不小心又惹得这人不高兴。 "波松……唔嗯……" "波松怎麽了?"好紧,不由的身体好紧。莫世遗的胯间瞬间高昂了几分。 "波松……就是这样……嗯……这样……对,许,清水的……" "所以你也想我这麽对你,是不是?"一根手指缓缓抽动。 "哼!不,嗯唔……不,勉强……" "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 再倒入一些液体,看看那个稚嫩的幽洞,在看看自己的分身,莫世遗压下快爆掉的欲望,不行,还不行。 艰难地插入两指,莫世遗尽量插到月不由的最深处,这样他待会才不会太痛。可是他的用心月不由显然没体会到。见对方迟迟不跟自己做生孩子的事,月不由更生气了。 "你别勉强不想用就不要用!"月不由收腿,要离开。 "不由!" 丢掉瓶子按住月不由的身体,莫世遗有点急了:"直接进去会弄疼你。" "我不怕疼!你不用勉强!"生气生气!月不由通红的眼睛里水润一片。莫世遗的心被人捏住了。他低头猛地吻住月不由紧抿的嘴,一手扶著自己的硬物狠心地撬开了月不由还未扩张好的後蕊。 "唔!"月不由闷哼一声却抬手抱住了莫世遗,抱得很用力很用力。莫世遗不敢动了,可身下的人却用脚丫子踢他,似乎又生气了。咬咬牙,莫世遗用舌头顶开月不由的牙关,腰下一鼓作气。 "唔!"疼,好疼……月不由疼得脸都白了。可是他却笑了,但刚笑一下他又不高兴了。 "你……不用,勉强……" 莫世遗不回话,在月不由脸上的苍白退去一些後,他的腰部缓缓抽动了起来。身下的人很疼,但他不能退出更不能多说一句话。 (22鲜币)画堂春:第五十一章 好疼啊……心里更疼,但心里的疼不是因为那里疼,而是因为莫世遗是在勉强和他做生孩子的事。月不由的心里很难过,脑袋里很难过,身上也很难过。只是渐渐的,他的难过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这是什麽感觉?麻麻的、酥酥的……很……很奇怪……双腿夹紧莫世遗的腰,月不由仰头喊出一声声被莫世遗的抽插带出来的欢愉。对,是欢愉。是莫世遗曾带给他的欢愉但又和以往的欢愉有所不同。 "莫世遗……"是在勉强吗? "不由,不由……我爱你,我爱你……" 双手紧紧扣著月不由的腰,莫世遗抽插的速度越来越快,没有易容的脸部因为极度的幸福而稍显扭曲。 理智几乎全部被欲望操控了。拉下月不由抱著自己的双手与他十指紧扣,莫世遗放纵自己的欲望,仅存的那一点理智不停地提醒他如果让月不由发现半点他有所"勉强",他这辈子恐怕都完蛋了。因为他已经发现了,在"生孩子"的这件事上,月不由很敏感,哪怕是心疼也会被他视为勉强。 月不由完全忘记了莫世遗是不是在勉强,在莫世遗的掠夺下他激情地大喊,一次次要莫世遗再快些再用力些。两人的身下湿润一片,月不由甚至主动扭动身体只求让莫世遗完全忘记"别的"女人的滋味,只记得他的。 床板不堪重负,莫世遗猛地抽出自己的欲望翻过月不由的身体,吻著他的後背又猛地插入他的身体,引来月不由的战栗。 欲望宣泄得毫无预兆,低吼一声,莫世遗把自己的精水完全注入月不由的体内,而月不由被他套弄的分身也喷出了汩汩白浊。 两人都喘得厉害,莫世遗在月不由的背上落下数个吻,腰部的律动没有停止。稍稍冷静下来的月不由向前爬,嘴里虚弱地喊著:"你不用,勉强。" 抓回要逃走的人,莫世遗抽出自己,再次把月不由翻了一个身,接著曲起他的腿,把自己又硬起来的欲望缓缓插入月不由已经受伤的地方。他很心疼,但现在不能停下。 "你不用……"勉强二字被人吻了回去。月不由很生气地打了莫世遗的後背一掌,可紧接著他又用力抱住对方,不明白这麽美妙的滋味莫世遗为何不愿意给他。心里一阵痛,月不由又生气地打了一巴掌。 ※ 屋内的叫床声持续了很久很久很久才算是彻底结束。床上凌乱不堪,更是沾满了各种液体。难过的人在一次次的欢愉中终於忘记了生气,睡死在莫世遗的身下,就连莫世遗从他体内退出时他也只是小小的哼了几声,眼皮都没动一下。 吐了口气,在月不由红肿的嘴上亲了一口,莫世遗下床。得先打水给月不由清洗,还要换床单、换被褥。回头看一眼熟睡的人,莫世遗摇摇头,这件事是他考虑不周,等那人醒来他一定好好道歉。 没有叫人帮忙,莫世遗完成一件件事情。等到把一身清爽的月不由放回床上,盖上有著太阳味道的被子时,莫世遗出了一身的汗。顾不得清理自己,他掀开被子的一角,掰开月不由的臀瓣。眉心拧在一起,莫世遗用牙齿咬开药瓶的盖子,给月不由上药。那里还有血水,裂伤很严重。这个後果超出莫世遗的预料,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只能这样做。 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上好了药,莫世遗给月不由掖好被子,这才有空清理自己。再过一个时辰不到天就要亮了,莫世遗的身体很累,但脑袋却很清醒。床上的人睡得很沉,可眉心却仍带著伤心难过,莫世遗无声地叹息一声,接著,嘴角却淡淡地扬起,他的不由啊。 靠坐在床头闭上眼睛养神,莫世遗等著天亮。身边的人似乎因为被窝里少了一个人,手一直在身前摸来摸去。莫世遗握住他的手,弯身亲吻他的嘴,不一会儿,这人又睡死了,只是紧紧握著他的手,不愿松开。 天大亮了,莫世遗点了月不由的睡穴,穿戴整齐出了房。来到许清水和许波的房门口,他敲敲门,门很快开了。来开门的是许清水。 "世遗?"许清水让开身体,看样子他早已起床。 莫世遗走进屋,问:"波松大哥起来了吗?我有事得麻烦他一下。" 许清水微笑地说:"起来了。" 屋内的人听到了莫世遗的声音走了出来,莫世遗走上前:"波松大哥,我有事要拜托你,屋里说。" "好。" 波松转身又进了屋,莫世遗也进去了,并关上了门。许清水不好奇他们说什麽,出去端早饭。 等到许清水回来的时候莫世遗已经不在了,见波松坐在桌旁双手捂著脸,他不放心地走过去,问:"怎麽了?世遗找你说什麽了?" 波松放下手,许清水眨眨眼,对方一脸的要笑不笑。波松搂住许清水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叹道:"唉,有那麽一位情人,真是难为世遗了?" "不由?他们怎麽了?"不想压到波松,许清水要起来。 按住许清水的身体,波松在他嘴上亲了一口,许清水立马不动了,脸颊红了。波松抱紧他,感慨:"能拥有你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清水,世遗说等京城的事结束了他送我们到塞外去,那里不会再有人威胁我们。你愿意去吗?" 许清水笑了:"只要有你,去哪里都一样。" "好,那,我们就去塞外。" 返回屋里,莫世遗脱衣上床。钻进被窝,搂住下意识钻到他怀里的人,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嘴角扬起。这次的误会真是闹大了,一定得解决好,不然这人一个生气跑了他岂不是冤枉?只是他怎麽也没想到这人竟会那麽在意那个他根本就没记清过容貌的女子,这是他的疏忽。 又吐了口气,莫世遗闭上眼睛,等怀里的人睡醒了他会让这人知道他有多麽爱他,他,一点都不勉强。 一直睡到半下午,月不由哼了几声,要醒了。已经睡醒的莫世遗放下手里的书,摸上月不由的脸,轻唤:"不由,不由?" 心窝闷闷的,酸酸的,还有点疼。以前听到这人的声音他就特别高兴,特别欢喜,可此刻却截然相反。 脑袋里不期然地又出现了昏睡前的那一幕幕,月不由睁开了眼睛,眼里是明显的怨怼。莫世遗放在他脸上的手一僵,无声的叹息。 "饿了吧,我给你拿吃的去。" "不饿。"气都气饱了。 "一天没吃东西了怎麽会不饿,我给你拿吃的去,你别起来。" 掀开被子下床,挂起半边床帐,莫世遗套了外衣出去。看著他离开,月不由拉紧被子,眼圈不舒服。 "哼!"重重哼一声,月不由把脑袋埋进被窝里,身体酸痛异常,好似不是他的,可他无暇去在乎。 有人进来了,却不是莫世遗的脚步声,月不由猛地拉下被子抬眼,然後他愣了:"波松?" 进来的人朝他笑笑,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说明来意:"世遗找我帮他一个忙。" "哼!你别劝我了,他的心思我都知道了,我以後不会勉强他!"心里更难受了,月不由用力拉高被子蒙住脸,却扯痛了身下的伤口,他死死咬住嘴不发出声音。 唉,波松笑著摇头,看不出那麽稳重厉害的月不由竟然会这麽孩子气,这麽……不讲理。罢了罢了,他好人做到底,别让这两个相爱的人平白产生误会。 "不由,你误会世遗了。" "哼!" 房门外,莫世遗站在那里等著波松出来,或者说,等著月不由"原谅"他。陪波松一起前来的许清水站在他身边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又不知该怎麽说,毕竟这是很私密的事。想了想,他看向莫世遗,没话找话:"不由的内伤好了吗?我想给他配些药调理调理,他总是说没事。" 莫世遗收回心思,说:"你配吧,我会让他喝了的。他的内伤差不多好了,只是拖了太久,我也怕他留下什麽毛病,他这人总是不大爱惜自己。" 许清水笑笑:"是啊。不由这人有的时候心很细,有的时候却又是大大咧咧的,特别是对他自己的事,他总不在乎。不过认识不由这麽些日子,我倒能看出来他对你很在乎。" 莫世遗在门口坐下,叹息一声:"这次是我不对,惹得他误会,我应该知道他有多介意我以前的事。" 许清水陪著他坐下,以长辈的口吻说:"不由不是说不通的人,等他明白过来是自己误会了他就不会生气了。不过他这麽介意恐怕还是担心吧,担心你会不喜欢他。别看他对什麽都不在乎,可对你的感情,他却在乎的很,不然也不会这麽难过了。" 莫世遗点点头:"是我疏忽了。" 接下来两人就不说话了,等了好久,身後的门才开了,莫世遗和许清水马上站了起来。波松朝莫世遗笑了笑,莫世遗的心陡然放松,朝波松说了声谢,他快步进了屋。帮他关上门,波松拉著许清水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走,笑著说:"应该没事了。也难怪世遗会为难,我都差点招架不住跑出来。" "呵呵,没事就好。" 许清水和波松回房了,许波还在东宫没回来,成棣似乎也知道昨晚莫世遗和月不由有事要办,今天没来打扰。 进了卧房,看著床上那个眼睛里还带著不满的人,莫世遗走到床边,弯身亲他:"对不起,不由,我错了。" "你真的想跟我做生孩子的事?"虽然也明白自己似乎、好像、大约是误会了,但月不由还是不放心。 把月不由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莫世遗看著他:"不骗你,真的,真的只想和你做生孩子的事。只是我以为,那样做会让你更高兴。" "我不高兴!" 莫世遗立马又道歉:"我错了,以後绝不再犯。" 月不由抿抿嘴,然後嘟起,莫世遗赶紧凑过去吻住。吻了好久,久到吻都变得异常缠绵了,考虑到月不由的身子,莫世遗强压下欲望,抬起头。 抹掉月不由嘴边的湿润,莫世遗再次说:"不由,我不骗你,我只想和你做生孩子的事。至於那个女人,我早就忘了,我甚至不曾记住过她的容貌,更别说对她有什麽感觉。不由,我前半生不得自由,後半生我只想能有你相伴。若你愿意,下辈子我也要找到你,哪怕缠著,也要缠著你再和我在一起。" "那你以後还会再跟我做生孩子的事吗?"眼睛要弯下去了。 莫世遗在月不由的嘴角亲了一下:"你还愿意我对你做生孩子的事吗?我这次弄疼了你,也弄伤了你。" "愿意!"双手立马环住莫世遗的脖子不让他离开,月不由大喊:"我不怕疼不怕伤,我要你'只'和我做生孩子的事。" 眼眶热辣,莫世遗对月不由露出这人最喜欢的笑容:"我'只会'和你做。不过下回你能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想你疼,不想你受伤。" 眼睛弯弯,月不由点点头:"只要你是真心的,没有勉强,我随便你做。" 傻瓜。 "我当然是真心的,更不会勉强。"按上月不由的胃,彻底松了口气的莫世遗问:"饿不饿?" "饿。"气消了,自然就饿了。 "我给你拿吃的。只是你那里受了伤,在伤好之前只能吃些易消化、清淡的食物。"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成。"吃什麽相比和莫世遗做生孩子这件事来说微乎其微,月不由很大度地摆摆手。 真想把这人揉到自己的骨血里去。忍不住又亲了月不由好半天,莫世遗起身去给他拿吃的。躺在被窝里,如愿以偿地和莫世遗做了生孩子这件事的月不由这才露出迟来的笑容。疼归疼,但他好喜欢啊。 误会解除了,莫世遗和月不由窝在房间里填饱肚子。填饱了之後莫世遗上床给某人揉腰揉腿。其实月不由并不在乎,疼就疼呗,过几天就好了。但莫世遗要给他揉,看著莫世遗脸上的心疼,月不由就让他揉了。他喜欢莫世遗的心疼,喜欢莫世遗对他的心疼。 这一晚,窝在莫世遗怀里睡觉的月不由眉心之间再无难过,只有满心的欢喜。搂著他,莫世遗的脸上也没了担忧,是重新得到爱人信任的幸福。虽然月不由知道这件事他误会了,但他还是强烈要求他要做雌伏的那一个,要用自己的身体牢牢吸引住莫世遗,叫他再也想不起别个女人的滋味。 莫世遗虽然遗憾,但也接受了,这回这人生了这麽大的气,若他还要坚持,万一气跑了这人可怎麽办。既然不能把自己当作送给月不由的"礼物",那就换一个吧。月不由最在乎的另外一件事是他的自由身,那他就早一天拿到自己的自由,早一天投奔月不由,与他浪迹江湖。 窗外的夜虫名叫,相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睡得很沉,明天会发生什麽事明天再说,这一刻,他们只要拥有彼此就够了。 (28鲜币)画堂春:第五十二章 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月不由就下床了。那个地方自然不会好得这麽快,不过月不由可不是身娇肉贵的人,不就是裂伤嘛,过几天就好了,没必要天天躺在床上,说出去还让人笑话呢。 莫世遗很想让月不由在床上多躺两天,但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小情人的脾气了,只能叮嘱他做事慢一点,别加重了那地方的伤势。好在成棣帮他找来的药膏似乎挺管用,月不由那里已经不出血了。看著月不由姿势怪异地走来走去,莫世遗很心疼。 吃完了早饭,月不由就让莫世遗派人去喊成棣,生孩子的事要做,这治病的事更不能落下。莫世遗去找人喊成棣了,月不由赶紧跑到许清水那边,拉住他说悄悄话:"那个药你做好没?" 许清水失笑:"那个得几天才能做好,昨天我刚让他们帮忙买来药材。" "哦。"月不由揉揉自己的屁股,压低声音,"你快点。这做一次得好几天都不能做,太亏了。最好是那种抹了之後第二天就没事的。" 他一说完,许清水就咳嗽了起来。在这种事情上月不由还真是男儿的豪爽啊。但面对这样的人许清水还不能太扭捏,怎麽他也是长辈,月不由又是认真地在跟他说。心知月不由在这种事上的单纯和直率,许清水也趁机道:"男子做这种事本就与女子不同,你不要太心急,让世遗给你做好了准备,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再上些药,第二天肯定会没事。切记,不要太鲁莽,不然你会不好受,世遗也会不好受。" 月不由一听愣了:"莫世遗也会不好受?" 许清水压著脸红点点头,严肃地说:"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浓情蜜意的事情,哪能急躁野蛮。我们这些外人都看得出世遗喜欢你,心里也只有你。你要他怎麽做他自然是全部答应,但这样往往会让他忽略自己的感受,你也不想吧。" "不想。"月不由低下头,腮帮子鼓鼓,"那……那莫世遗他,是不是……" 许清水忍不住轻轻敲了下月不由的脑门:"你别多想,世遗对你的心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月不由想了想,重重点了点头:"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这不就是了?你们彼此喜欢,那你还怀疑什麽?喜欢了,自然会想做亲近的事,我的意思也不过是让你不要那麽急躁,你也不想自己不舒服让莫世遗心疼你吧?" 他想,他最喜欢看莫世遗心疼他的模样了。不过……月不由看向许清水,郑重地说:"往後我听他的,不鲁莽。" 许清水笑了:"这才对。你不知道那天世遗有多心疼你。" 月不由的眼睛弯了:"我知道。" "你啊。"许清水无奈地笑笑,不过这样的不由还是让世遗那样的人来疼的好,他们两人,是天生的一对。 被许清水"教训"了一番,月不由也开始反省。先不说这几天只能喝粥吃青菜,单就是不能再跟莫世遗做生孩子的事,他以後也不能再这麽鲁莽了。这麽想著,月不由乖乖回了屋,爬到榻上,养伤。 莫世遗回来了,见月不由躺在榻上,他赶紧走过去,问:"不由?是不是疼得厉害?"这人刚刚还说不躺著呢。 月不由摇头:"不是。我就想赶紧把伤养好了,不然都不能再跟你做生孩子的事。" 莫世遗脸上一愣,然後嘴角不是太自然的扬起,到不是他不愿意,而是还没学会自然的笑,不过他心里却是甜蜜地开了花。弯身,在月不由的嘴上亲了一口,他哑声说:"让我看看又没有再裂开。" 月不由马上翻过身,撅起屁股,一点都不害臊。莫世遗解开他的裤绳,脱下他的裤子,温柔地掰开他的臀瓣,只见那个地方暗红色的裂伤依然明显。从怀中拿出药又给月不由抹了些,莫世遗在月不由的屁股蛋子上亲了两口,给他套回裤子。 "这几天还是躺著吧。" "好。" 月不由翻身,嘟嘴。 两人又在屋里你侬我侬了,有人敲门,莫世遗从榻上下来,就听外面有人说:"公子,少爷来了。" 莫世遗穿鞋,嘴里说:"让他过来吧,去把许公子和波松公子也请过来。" "是。" "成棣来了?"月不由坐起来就要下榻,又猛地想起他答应莫世遗要养著了,便又躺了回去。 莫世遗点点头,起身去开门,不一会儿许清水和波松过来了,成棣也来了,还带回了许波。 一见到许波,月不由就很是惊讶地说:"哇,你居然回来了,我还想著你是不是被成棣吃了,他没欺负你吧?" 许波摇头正要说话,一人不满地走到榻边,斜眼看他:"本宫又不是洪水猛兽。到是你,咱们的月大侠怎麽病歪歪地躺在榻上?"嘴里问著,成棣却伸手去揉月不由的屁股,被一人拦下。 "成棣。"当然是莫世遗。 "哼,这家伙一见我就没好话。"成棣不甘地收回手。 月不由还继续撩拨:"你嘴巴那麽坏,许波又笨,我自然会担心他了。" "再笨也比你聪明。" 这刚一见面,两人就斗起了嘴,许波在一旁偷笑,许清水和波松也笑了起来。坐在榻上大大方方地搂住月不由,莫世遗看向成棣:"你就别跟他闹了。" "哟,你到护起他来了,别忘了我可是你哥。"成棣毫不避嫌地责怪莫世遗,在榻的另一边坐下。他刚坐下,月不由就抬脚踹他,结果却扯到了伤处,疼得他直咧牙。成棣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恨得月不由牙痒。 轻抚月不由的脖子让他不要生气,莫世遗道:"别逗他了,正事要紧。" 一说到正事,月不由和成棣都收起了脸上各自的表情,严肃了许多。许清水也收起了笑,起身走到成棣身边,许波很懂事地给爹搬过去一张凳子。 "太子殿下,我要先给您诊脉,之後波松再来看您和世遗的蛊虫。" 莫世遗和成棣的心都沉了几分,成棣点点头,在许清水的要求下伸出右手。许清水号上他的脉,垂眸检查,这期间谁都不说话,都盯著许清水看。许清水面上不变,过了很久他开口:"还请殿下伸出左手。" 成棣伸出左手,许清水继续给他号脉,又过了许久,许清水才拿开手。成棣没有问,莫世遗抿抿嘴,问道:"情况,如何?" 有人轻咳了几声,是月不由。许清水看了他一眼,神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地说:"殿下的心疾是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光是这样诊脉也无法确定,我还要看看你们的蛊虫是怎样的。"说完,他看向波松。 波松走了过来。莫世遗解自己的衣裳,成棣握了握双拳,抬手解开衣襟的盘扣。许波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出声:"太子殿下,爹和大爹很厉害的,你不要担心。" 成棣朝他笑笑,可笑容却很苍白。两人都解开了衣裳,露出了自己的胸膛。许波低低地倒抽了一口气,赶忙捂住嘴。波松的眉峰紧了紧,尽管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莫世遗和成棣的心更沉了几分。 "逾矩了。"对成棣说了一声,波松上前仔细查看他胸口的那块凸起,然後摸了摸。看了良久,他朝许波伸出手:"波波,把旺财给我。" 许波马上从脖子里掏出旺财,波松手捧著旺财接近成棣的胸口,嘴里低低念著什麽,成棣胸口的凸起动了动,他难受地闷哼了一声。波松看向莫世遗,就见他的胸口也有了微动,把旺财给回许波,波松直起身体。 有人吸了吸鼻子,抬手去擦,莫世遗眼疾手快地拉下他的手,从袖袋里掏出一方帕子给他擦了擦。波松没有看月不由,但他听到了对方吸鼻子的声音。沉吟片刻,他看向紧盯著他的成棣,问:"殿下的这个蛊,中了有多久了?" 成棣面色有些苍白地说:"本宫五岁起直至今日,快三十年了。" 波松点点头,又问:"那给殿下下蛊的那人殿下可知道是谁?" "只知道姓杨,是苗人,不过被母后灭口了。" 波松没什麽太大的反应,只是道:"如果是姓杨的话,该是杨长老了。不过他不是我们寨子里的人,我与他也仅见过几面,他的蛊毒倒是使得十分厉害。" "波松大哥,这蛊虫驱得了吗?"莫世遗紧握著月不由的手问。 波松走到莫世遗跟前,看起了他那只蛊虫,过了会儿,他说:"你这只是母蛊,只要取出母蛊,太子殿下体内的幼蛊便可清除。只是你们中蛊的时日太久,要清除乾净需要花费一些时日,而且我手边也没有所需的东西,得准备准备。"说完,他直起身体对两人笑笑,说:"这种蛊虽然麻烦,但是可以除掉的,还请太子殿下放心。" 成棣的脸上有所放松,但又有别的担心,碍著月不由和莫世遗的面,他不好问。不过月不由帮他问了:"那除掉蛊虫会不会影响到成棣的安危?" 波松看向许清水,许清水宽慰道:"要拿掉蛊虫的前提自然是不能伤了殿下和世遗。我和波松不会让太子殿下和世遗有事的。" "那就好。"月不由笑了。 成棣淡淡一笑,拉上衣服:"有你的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月不由悄悄拐了拐莫世遗,莫世遗站起来说:"成棣,咱们出去说话。" 不是太高兴的成棣起身跟他走了,许清水对担心地看著成棣离开的儿子说:"波波,爹昨天买回来的药材还没来得及晒,你帮爹去晒晒。" "啊。"许波带著点心思出去了。 三人一走,月不由就马上低声问:"情况怎麽样?如实告诉我。" 和刚才不同,许清水和许波都是一脸的凝重。月不由见状反而更冷静了。他坐起来道:"不管情况多糟,你们都如实说吧。" 深吸了口气,许清水首先说:"太子殿下的心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从殿下的脉象上来看,若取走殿下体内的蛊虫,殿下的身子怕是……"後面的话无需多说。 月不由拧眉:"没有别的法子?" 波松压低声音:"那种蛊专门寄生在将死之人的身上,殿下五岁受蛊,可想而知殿下那时的情况有多危险。可是若不取走殿下体内的蛊虫,殿下的情况只会更糟。那是幼蛊,虽有母蛊压制但总会长大。一旦幼蛊摆脱了母蛊的控制就等於有了自主的意识,开始反噬寄主。不仅如此,无法再控制幼蛊的母蛊也等於失去了目标的野兽,会疯狂地撕裂它的寄主。所以不管是世遗还是殿下,都必须尽快取出蛊虫。刚才旺财接近它们的时候它们都有所反应,说明它们已经快要脱离控制了。" "怎麽做!"月不由出奇的冷静。 波松闭了嘴,许清水看向他。月不由看看两人,又是一句:"怎麽做!你们只管说!" 舔舔嘴,许清水的手不禁颤抖了起来,却仍是看著波松。许久之後,波松抬眼:"有办法,但是很危险。" "说!" 许清水开口:"我和波松,曾试过一个法子。有一种蛊,叫连心蛊,再配合我的医术,可以救殿下的命,但是……过程,极其凶险。" "什麽法子!" 许清水忍不住握住了波松的手,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了:"在取出太子殿下的蛊虫之後,立刻为太子殿下施入连心蛊。但这种蛊需要一个药引。" "什麽!" "连心蛊……顾名思义就是连心……就是,就是……"许清水说不下去了。波松扶住他的身体,对月不由一字一句地说:"要同时刺穿殿下和药引的心脏,让蛊虫从药引的心里吸收了药引的心血进入殿下的心里,以药引的心血来养殿下的心气。九九八十一天後,连心蛊会永远地长在殿下的心内,直到殿下寿终正寝。" "药引,可能,会死。"许清水的声音有了哽咽,"但,这个药引,必须是血脉相连之人。除了世遗……"这後面的话,也无需多言。 月不由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缓缓地松开,他问:"你们曾经试过,药引死了吗?" "试过两回,死过一个。不过我们是用牲畜做的,对人,还不曾有过。连心蛊难育,我们也无法多做。" "那……中蛊者,死了吗?" "没有。" 长长的、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月不由沉声道:"这件事你们不许对任何人说,答应我。" "不由……"许清水哀求。 "答应我!" 看著月不由那双严厉的眼,许清水和波松艰难地点点头。 "还有一事,"波松咽咽嗓子,只觉得喉咙乾涩的难受,"因为要刺穿心脏,所以必须在极冷之地。我和清水当时是在寒窖里。但寒窖的温度还不够冷,因需用冰锥刺穿心脏,有一枚药引便是因为冰锥提前融化所以死了。" "极冷之地?越冷越好?" "是。" 月不由点点头:"这好办,我知道哪里有极冷之地。"竖起耳朵听听,他又一次叮嘱:"我会想办法,但你们记住答应我的,一个字都不许让莫世遗和成棣知道,尤其是许波,他肯定说漏嘴。" "世遗,也许还有别的法子,让我们再想想。"许清水的心很疼,不忍见月不由失望。 月不由抓抓脑袋:"我信你们。你们不是说连心蛊难育吗?需要什麽你们尽管说,我帮你们去找。" "有旺财和元宝,蛊虫我们自己可以找,只是需要一些珍奇的药材还需太子殿下出面。" "你们写下来,我让成棣去找。" 两人点点头。月不由朝他们竖起手指让他们噤声,房间的门这时被人从外推开了。月不由朝进来的人笑笑,带著点幸灾乐祸地说:"成棣啊成棣,你要受苦喽。" 有点失落的成棣挑眉:"怎麽说?瞧你高兴的,这麽想看我受苦?" 月不由点头,很不客气地说:"波松说取蛊很疼,你这麽弱,到时候肯定会疼得哭。" 成棣冷哼:"这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本宫是弱,但这哭你却是别想见。" 见月不由一脸的兴味,还有心情调侃他,成棣的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他不是不担心蛊虫取出後自己会死。 在成棣坐下後,月不由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疼哦,你真不怕?" "你想本宫砍你的脑袋吗?" "来啊来啊。" 月不由竖起脖子给对方砍,成棣一个手刀下去。 看著又闹在一起的两人,许清水把心里的难过强行压下去,不敢让旁人看出自己的异样。波松适时开口:"殿下,您和世遗的身体需要先调理一阵子才能取出蛊虫,只是有些药材,还需要殿下帮忙。" 成棣脸色一整,立刻道:"不管需要什麽尽管开口。" "我和清水这就去把需要的药材写下来,还请殿下能尽快。" "好。" 波松带著许清水下去了,许波跟了出去,这三人一走,莫世遗和成棣也有话要私下问月不由。 "波松和许清水怎麽说?" 月不由摸摸下巴,一脸的沉重。成棣和莫世遗的眉头紧拧在了一起,他们就知道情况不会那麽乐观。 月不由拍拍成棣:"我不骗你,真的会很疼,我怕你吃不住。" 成棣挥开月不由的手:"你放心,不管多疼我都受得住,别瞧不起人。" 月不由吐了口气:"取出虫子势必会让你很虚弱,不过许清水有信心医好你,但你得在床上躺很久,可能得躺一年,你受得了吗?" "又不是没躺过。"成棣心窝的窒闷消失了一半。 "还有。在许清水医好你之前你不能操心,不能受累,你是太子,怎麽办?" "自然有办法。"成棣瞧了眼莫世遗。 月不由明白地点点头:"你都受得住就好。波松说你们体内的虫子不是说取就能取的,还得靠别的虫子勾引才能取出来,他还得去找勾引的虫子。反正就是得准备一大堆的事。" 成棣咬了咬牙关,想问,又不想问。月不由给了他一拳:"有老子在你怕什麽?老子都把人给你找来了你还怕死不成?放心,在我死之前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那本宫还要谢谢你喽?"成棣回以一拳,笑开。 "当然要谢,不说封我个王爷做做吧,起码得黄金万两吧。" "哼,休想。" "你这个财迷精。" "本宫就财迷,怎麽样?" "本宫本宫,你不知道有种功夫要自宫吗?" "月不由!" "哈哈哈……" 许清水和波松的房间里,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波松轻拍许清水的後背让他平静,许清水埋在波松的怀里,肩膀耸动。 (29鲜币)画堂春:第五十三章 成棣似乎很喜欢许波,又把他带走了,说是给他找份差事。许波本来也无事,月不由又要瞒著他做一些事,所以顺水推舟地让成棣带走了他。莫世遗要回东宫当差,既然治疗的过程会很久,他和成棣自然也要准备很多事。而且马上要过年了,成棣身为主掌大权的太子自然也有很多事要忙。 莫世遗出门了,月不由敲开许清水和波松的房门。一看到他,许清水的眼眶就忍不住要泛红。月不由把两人推进卧房,关上门。 "不由?"许清水带著鼻音出声。 月不由很认真地看著两人说:"给成棣用连心蛊,我来做药引。" "不由?!"许清水和许波惊呼,许波张口,月不由抬手拦下他,说:"我知道你要说什麽。我和成棣……"咬咬牙,月不由说出他本来打算带进棺材里的秘密,"我和成棣,有血缘关系。" "什麽?!"许清水和许波愣在当场。 月不由用力咬了下嘴:"他,是我的伯父,这样可以吗?" "伯父?!"想到什麽,许清水倒抽一口冷气。月不由的指甲陷入掌心,却仍是问:"这样可以吗?" "可……可以……"许清水忍不住抓住月不由的肩膀,"不由,你……" "他们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月不由忍著心窝的难受坚决地看著许清水,沉声说:"如果不是这件事,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现在,我告诉了你们,也希望你们能替我瞒著。" "不由……"许清水的眼泪就那麽流了下来。 月不由一脸的倔强:"我不会承认我和'他'的关系,他是我喜欢的人,仅此而已。" 许清水张著嘴,说不出话来。 "你们尽快准备,准备好之後我们就去极寒之地。"嘴里有了几分血腥味,月不由看向一脸震惊的波松,"为了莫世遗我会活下来,不要告诉他。" 不知为何,面对这时的月不由,波松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用力地、缓缓地点了点头,一手紧紧扣住月不由的肩膀:"我们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信你们。" 说完要说的话,月不由离开了,许清水转身扑进波松的怀里,快要承受不住这份沉重了。 回到房间,月不由全身的力气似乎被瞬间抽走,他一头栽倒在床上。心窝很疼,疼得厉害,不是要做药引的不安,而是秘密说出口的难过。他是月不由,他清楚自己的来历,莫世遗也清楚他的来历,可这具身体和莫世遗的关系却是悬在他和莫世遗头顶的一把尖刀。他早已预见,一旦莫世遗知道他和他的另一层关系,莫世遗肯定会不要他。 扯过被子盖住头,月不由难过地要死掉了。他不敢肯定波松和许清水会不会泄露这个秘密,万一莫世遗知道了……月不由狠狠咬住手指头,大不了,大不了他走!反正,反正,他绝对不会哭著求著让莫世遗不离开他;反正,反正他早就习惯自己一个人了;反正,反正……可为何心却这麽疼?就是娘死了,他也没这麽疼过。 莫世遗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月不由翘著腿躺在榻上,眼睛看著上方不知道在想什麽。他走过去,榻上的人看向他,然後坐了起来。 "回来啦。" 在月不由身边坐下,莫世遗凑近:"怎麽了?不高兴?" 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见到莫世遗月不由就更不好了,本来他就不是一个特别善於伪装自己的人。调整了一下姿势,躺在莫世遗的腿上,月不由找了个藉口寻求安慰:"成棣在我没说实话,驱蛊的时候真的会很疼,不仅他疼,你也疼。" 莫世遗马上轻揉月不由的胸口:"成棣会忍下来,至於我,你放心便是。" "会'很'疼。"主要是他很疼。月不由伸展双臂,莫世遗低头,让这人顺势搂住他的脖子,然後他直起上身,一手托高月不由的脑袋,吻住他嘟起的嘴。傻不由,不管多疼他都会忍下来。 想到有一天莫世遗可能会不要他,月不由搂著莫世遗的手用力用力再用力。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要缠著莫世遗,要粘在莫世遗的身上不下来。 ※ 成棣给月不由安插了一份差事,做"不命"的副手,名"超凡"。名是莫世遗提的,成棣虽然纳闷莫世遗为何给月不由起个超凡的假名,但因为是莫世遗提的,月不由又不反对,他也便不多问了。成了莫世遗的副手,月不由每天乐颠颠地跟著莫世遗一起去东宫,再跟著莫世遗一起回来。 许波没上过学,只跟著许清水学过字,读过几本书,成棣便让他做自己的书僮,成棣进宫的时候许波就在太子的书房里练字读书。波松和许清水开始著手治疗的事情了,成棣这麽做一是觉得许波傻傻的挺有意思,放在身边也没什麽;二也是让许清水和波松安心。 成棣常常会偷偷过来跟月不由和莫世遗他们吃晚饭。六个人围成一桌,月不由和成棣斗嘴,月不由和莫世遗恩爱,许波冒出几句傻头傻脑的笑话,每当这个时候成棣和莫世遗的心里都有著淡淡的满足,这样的日子是他们以前从未有过的。也因此,成棣时不时就会偷偷跑来,要过年了,成棣却很想和这些人一起过个热闹的新年,没有猜忌、没有利益,只有对彼此的关心。 年节一眨眼就到了,成棣命人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新衣新鞋,许波还领到几十两的月钱,成棣说是他做书僮的酬劳。波松和许清水心里都明白这是太子殿下给他们的,他们从苗疆出来身上满共也就几十枚铜钱,许清水为了躲避追捕,不敢给人医病挣钱,只能在山里采些草药偷偷去卖,自然没什麽钱。而成棣这麽做也是为了让他们拿得安心,对於太子的这份心意,波松和许清水都很感激。 年三十,早早就回来的莫世遗和月不由第一次被年节的气氛所感染,在许清水和许波的带动下忙著晚上的年夜饭。许波从少时就跟在许清水身边,许清水没什麽钱,可却从不曾饿著冻著许波,每年过年,许清水都会用林子里摘来的野草野果还有抓来的兔子野鸡等给许波做一桌的好菜。在许波看来,过年的时候自己做菜才有过年的味道,这不,月不由和莫世遗都到厨房里来帮忙了。 不管是莫世遗还是月不由,记忆中都没什麽过年的印象。莫世遗的年是在孤零零的自己和自己下棋中度过,只有那年和莫世召回家时体验过一次一家人在一起过年的幸福滋味。月不由就更别说了,娘还在世的时候,过年只有他和娘两个人,娘死後他过年都是在某个山洞里呼呼睡过去。今年的这一个新年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意义不同。 莫世遗和月不由不会做饭,两人就摘菜,按照许清水的吩咐打下手。波松、许清水和许波是今年年夜饭的大厨,平日里负责做饭的大厨被莫世遗允了假回家和妻儿团聚去了。波松被关了八年,但厨艺并没有忘掉,许清水有一手的好厨艺,许波因为那八年的苦日子也会做饭,五个人都在厨房里忙活,热闹又有点家的温暖。 其实成棣也想来,但他是太子,这种时候他可跑不开。从年三十到大年初三,他都在皇宫里,为此成棣没少私下跟莫世遗、月不由和许波抱怨。每当这个时候月不由就问他:"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你就可以来跟我们吃年夜饭了。"成棣连白眼都懒得给他。带著满腹的愤懑,成棣一大早就进宫了,临行前他叮嘱了许波好几遍,一定给他留几道菜,不管多晚他晚上都会过来。 屋里暖和极了,习惯了苗疆的湿润,许波、波松和许清水都不大适应北方的乾燥与寒冷。许清水在屋子里放了几盆水,许波还亲自种了几盆花摆在屋里,在湿润又充满了绿色的房间里,圆桌摆好了,就等上菜了。 最先摆上来的是一盆隔水蒸鸡,接著是黄焖鸭、糖醋鱼、红烧丸子……月不由也做了一道菜,就是把烫好的青菜撒点盐巴,他以前常吃这个。莫世遗也忍不住做了一道菜——小葱拌豆腐。 菜都上桌了,许清水的年纪最大,坐首位。莫世遗和波松坐在许清水两侧。月不由挨著莫世遗,许波挨著爹和月不由。波松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他以茶代酒地举起茶杯,许清水不会喝酒,除了他们两人,另外三人都举起了酒杯。 握著许清水的手,波松显得很激动。他朝月不由和莫世遗感激地举举杯,说:"我以为我会在那个地方老死,却不知竟然还能再见到清水和波波,都是因为你们,我才能……我谢谢你们,谢谢不由、谢谢世遗。" 月不由豪迈地摆摆手:"那麽客气干嘛?我找你也是有目的的。你治好莫世遗和成棣,咱们两不相欠。你要谢就谢许清水,要不是他你就没儿子了,我也不可能找到你。" 波松看向许清水,许清水赶忙说:"不要说谢。你和我之间不要说谢。" "爹,大爹,今天过年,我们要高高兴兴的。"见爹和大爹的眼眶都湿润了,许波出声。 "对,今年过年,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莫世遗大大方方都搂住月不由,"我和不由都没什麽亲人,若两位大哥愿意,今後我们就是一家人。等京城的事情办完,我们就一起去塞外。" "好!一家人!一家人!"波松很是高兴,许清水也很高兴。 许波眨眨眼睛:"世遗哥、不由哥,你们不要太子哥哥了吗?" 月不由瞪眼:"什麽叫不要他了。等他以後当了皇帝我们还在京城干嘛?你要想呆你就留在京城好了。" 许波很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那我要留在京城。太子哥哥一个人在京城会寂寞。" "那你留下好了。" 月不由无所谓地说。莫世遗没什麽反应,波松和许清水则很是惊讶地看著儿子。许波似乎也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想留在京城陪伴成棣,他举举酒杯,提醒:"我们还没喝酒呢。" "对,喝酒。"月不由把酒杯伸到前方,莫世遗跟上,许清水和波松压下心思,几个人的酒杯碰到了一起。 仰头乾了,月不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目标——桌上的大鱼大肉,至於他做的那盘盐巴青菜,他是看都没看一眼。 喝了几杯酒之後,桌上的气氛渐渐放开了。月不由搂著许波跟他一起唱调不准的曲子,许波还跳了一段他跟京城的老太太们学的秧歌。屋内欢声笑语,莫世遗的嘴角始终挂著仍不大自然的笑。 和大宅内的欢笑不同,在宫中的成棣脸上却是挂著应付的笑容。过年了,皇帝终於出了他的道观,但始终一脸的严肃,著实令人放松不下来。皇后以过年一家人要团圆为由擅自召回了小儿子成谦,对此成棣仅是笑笑。饭桌旁,成谦始终低著头,一副担惊受怕的心虚模样。成聪仍旧不见踪影,成安还在自己的府上被囚禁著,成棣的两个儿子规规矩矩地坐在皇后的身边,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精致的食物,可桌旁的人却都无心用餐。 成棣主持了今晚的皇室家宴,但哪怕是热闹的歌舞表演也未能令他的心里真正放松起来。因为成谦和王家的事情,成棣和王皇后之间也不如以往那般亲密。不过成棣还是给足了自己的母后尊荣与脸面,面对成谦时他依然是那个温柔的兄长。 表面上热热闹闹的皇家年宴终於结束了,皇帝又要回他的道观,只不过回去之前他单独找来太子,对太子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兄弟始终是兄弟,有些事过了就算了。"——思索著父皇的这句话,成棣在心里冷笑,他把那些人当兄弟,那些人可从不曾把他当作是兄弟。不过皇帝毕竟还没退位,回东宫之前,成棣下了一道太子手谕,成谦留在京城不必再去帝陵;从宫中拨二十名侍从到成安府上。 回到东宫,成棣见了见自己的两位妃子,便回房歇息了。太子寝宫的烛火灭了,没有人知道应该上床的成棣偷偷溜出了太子府,一脸期待地奔向某处大宅子。 烟花映照出一张张笑脸,天空隐隐飘下了雪花,头一回放烟火的许波跟个孩子似的在一旁手舞足蹈。月不由趴在莫世遗的背上也是一脸笑容地看著漂亮的烟花,他喝了酒,但比以前喝了酒还要晕许多。 "莫世遗……我真想以後每年都跟你一起过年……" 莫世遗蹙眉,把月不由往上背了背:"你不和我过年要去哪?" "呵呵,呵呵呵……那你答应我了,以後每年都和我一起过年。" "我答应你了。" 一人走近了他们这个小圈子,月不由和莫世遗抬眼,许波开心地跑了过去,并很自然地拉住对方的手:"太……" "嗯?"来人举起手,作势要敲许波的额头。 许波吐吐舌头,赶紧改口:"哥,你来啦。" 成棣朝月不由和莫世遗看了一眼,然後笑著对许波说:"给我留菜了没?我可还饿著呢。" "留了留了,每道菜都留了,我去给你拿。" 放开成棣的手,许波欢喜地跑了。莫世遗放下月不由,指指波松的房间,成棣抬脚走过去。许清水目露担忧地看向波松,波松给了他一抹让他放心的笑,然後拉著许清水的手一起进屋。 成棣来了,已经结束的年夜饭再次上桌。成棣才不会让自己可怜兮兮地一个人吃饭,也不管其他人都吃饱喝足了,他以太子的身份要求每个人都必须陪著他一起吃。月不由忍不住又撩拨起了成棣,成棣立马跟他斗起了嘴,许波在一旁哈哈大笑,饭桌上的气氛再次热闹。 这一晚,几乎从不喝酒的成棣喝了三杯酒,还在月不由的起哄下跟月不由耍了几回拳,当然结果是惨败。成棣下棋很厉害,但耍拳却绝对不是月不由的对手。不过虽然输了,成棣却很高兴,脸颊都比往常红润了不少。 到最後,醉死的月不由被莫世遗抱回了房。安抚了月不由睡下後,莫世遗带头晕的成棣回太子府,成棣明天还要进宫,许波不放心喝了酒的成棣跟过去照顾。许清水看著他们离开,关上门,叹了口气。 "清水。" 许清水转身,犹豫地问:"波波对殿下……" 波松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这种事我们只能看著,不能多说。波波心思单纯,也许他只是单纯的关心殿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很担心。" 许清水依偎进波松的怀里,波松抱住他,也叹了口气。 "叩叩叩" 有人敲门。许清水急忙放开波松,调整了一下心情,转身开门。 "不由?"惊讶地看著门外的人,许清水赶忙把对方拉进屋,并迅速关上门。这人只穿著里衣就出来了,外头可是下雪了! 和刚才的醉态不同,此刻的月不由显得很清醒。他直接说明来意:"清水,给莫世遗和成棣取了虫子之後,你能不能让成棣坚持一个月?" "不由?"许清水的心提了上来。 月不由抓抓脑袋:"这事不能让莫世遗知道,若他和成棣一起去极寒之地,肯定瞒不过他。我想在京城给他们取了虫子,然後我带著成棣咱们偷偷走,不让他知道。那里远,考虑到波松和成棣的身体,路上可能得花二十来天,到了那边还得准备准备吧,所以我才说一个月。能行不?" 许清水的眼里是心疼,对月不由的心疼。月不由又抓抓脑袋:"我也不想离开莫世遗,可我怕他知道我和他的关系,还有,他若知道了肯定不会让我做药引。我找你们就是要取了他体内的虫子,我不能让他取了一只虫子又中下另一只。我的身子我清楚,肯定能挺过去。我就怕成棣受不住。清水,你能让他坚持一个月不?" 这样的月不由叫人难以让他失望。许清水勉强微微一笑,疼爱地摸了摸月不由的头,说:"能。我能让太子殿下坚持一个月。不由,我知道你身子健壮,但这件事还是要万分小心。从明天起我要给你调理身子。" "不用吧。"最怕喝药的月不由拧了眉。 许清水缓缓摇头:"不行。我要治好太子殿下的病,也要把你平平安安地交给世遗。" 想到莫世遗,月不由的心窝钝痛。咬咬牙,他点头:"好,听你的。" "那就从明天开始。"许清水道:"快回去睡吧,没那麽快。" "好,我回去了,记得千万别告诉莫世遗啊。"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月不由开门回屋了。 关上门,许清水就听身後的人说:"若世遗知道不由的身份後不要他,我们就跟不由一起走。" 许清水转身,朝对方点点头。 (24鲜币)画堂春:第五十四章 "是这样吗?" "眉毛好像更粗点。" "那……这样?" "嗯,差不多。" 成棣的书房内,忙完过年前後事宜的几人终於得空讨论正事。因为治病的事情月不由一直情绪低落,虽然他没有在莫世遗的面前表现出来,但心里不痛快的他也把那位顾公子画像的事给丢到一边了。这天,他、莫世遗、成棣和许波在房间里喝茶聊天,聊著聊著自然聊到了月不由的苗疆之行,也就聊到了那位顾公子。月不由一拍脑袋,怎麽把他给忘了,立马抓了成棣来画像。 许波和莫世遗站在书桌的两侧看成棣根据月不由的描述一笔一笔勾勒出那位顾公子的模样。许波睁著大大的眼睛一脸的好奇,莫世遗也是满脸深思地盯著纸上出现的陌生男子,月不由一手扶在书桌上眉头紧蹙,他指指画像上男子的脸说:"还要再瘦一点。" 但令人意外的是成棣却放下了笔,似笑非笑地说:"不必画了。" "怎麽了?"月不由抬眼,颇为气闷地说:"我这不是不会画嘛。" 成棣拍拍他的肩膀,说:"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这人是谁了,所以不必画了。" "太子哥哥?!" "成棣?" 莫世遗和许波都惊呼出声,月不由直接问:"你认得?" 哼笑了声,成棣举起画像:"虽然这张脸和本人的脸差了不少,但听你的描述再结合这张画像,我猜出这位顾公子是谁了。" "谁?" 成棣冷哼:"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位顾公子就是失踪了一年多的成聪。" "啊?!"许波惊地捂住了嘴,莫世遗眉心紧拧,月不由也严肃了起来。他看看那张画像:"你确定是他?" 成棣笑笑:"八羌寨的那位伊玛要杀我,而这位顾公子又是这位伊玛的兄长。那我们不如来猜猜。成谦身边的那位叫绿儿的侍女是苗人,若那个绿儿就是八羌寨的公主,成谦自然也就是他们的驸马,那成谦的兄长除了我和成安,还能有谁?" 莫世遗冷声:"成谦和成聪勾结在一起了?" "若那个绿儿是八羌寨公主的话。"成棣撕掉画像丢进碳火盆里。 有人扯他的袖子,小声说:"我认得小时候的妹珠。" 成棣看向许波,对方更小声地说:"包培舅舅的女儿叫妹珠。" 月不由眼睛一亮,立马问:"包培有几个女儿?" "我知道的就一个,後来有没有再生一个我就不知道了。"许波很担心地抓著成棣的胳膊,又说:"如果是妹珠,我能认出来,她眼睛可大了。" 成棣笑了,眼睛大是一特点吗?看看许波的大眼睛,成棣又笑了,也许算得一特点吧。他看向莫世遗,莫世遗朝他点点头,接著成棣说:"那好,今晚我让世遗带你去见那个绿儿。但你要听世遗的,哪怕你认得她也不能让她知道。" "嗯嗯嗯。"许波猛点头,他比成棣更想知道八羌寨的驸马爷是不是成棣的兄弟。 成棣似乎存心逗许波,他问:"若那个绿儿就是你的堂妹,你会怎麽办?" 许波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过了好半晌,他目露迷茫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太子哥哥,你说我该怎麽办?我小时候经常和妹珠一起玩,她和别人不一样,一点都不嫌我笨。可是她又要伤害太子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我不想她死,又不想她伤害太子哥哥。" 许波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要杀太子的人肯定活不下来,可是,万一那个绿儿真是妹珠呢?许波的眼圈红了。 成棣的笑著揉了揉许波的脑袋:"好吧,看在你的份上,若那个绿儿真是你的堂妹,本宫就饶她一命。" "太子哥哥……"许波愣了,心窝好像被什麽用力冲撞了一下。 有人在一旁嗤鼻:"不过是个女人能兴起多大的风浪,说得好像你多大度似的。"成棣给了他一个白眼,冷冷地说:"是吗?那是谁天天嚷著要把本宫的母后给杀了的?" 月不由一下子词穷,然後腮帮子鼓鼓:"也是,我忘了最毒不过妇人心。那就杀了那个绿儿以绝後患好了。" "不由哥……"许波吓到了。 莫世遗适时出声:"今晚我带许波过去,你们在这里等消息。"还想斗嘴的月不由和成棣都住了嘴,点点头。 心事重重地等到晚上,许波被莫世遗带走了,月不由留下来陪成棣,当然是成棣要求的。四仰八叉地躺在成棣的长榻上,月不由若有所思地盯著房顶。成棣在他身边坐下,推推他。 "干嘛?"月不由看去。 成棣暧昧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月不由,揶揄:"都说成了亲的人会跟以前不一样,怎麽我瞧你还是以前的那个死样子?没什麽变化?" "我哪里什麽'死'样子啦?"月不由坐起来,不过脸上却有了笑容,对成棣的那个"成亲"很有好感。 成棣拐拐他,很好奇地问:"喂,俩男人做那事怎麽样?"这个问题他是绝对不会去问莫世遗滴。 月不由哼了声:"想知道你自己不会去试试啊。" 成棣给了他一拳:"我又没人可以试。说说说说,若滋味还不错的话,改天我也找个人试试。"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月不由躺下,不打算说。 成棣可不管他,凑够去低声问:"俩男人是从那个地方啊,疼不疼?"若要别人听到绝对会以为成棣是别人假装的,这是他们认识的太子殿下吗?堂堂太子居然问出这麽粗鄙的问题。 月不由瞪眼:"你不是不知道麽。" 成棣撇撇嘴:"世遗去查俩男人怎麽做,我不就知道了?说说说说,趁著世遗不在,咱俩说说贴心话麽。" 谁跟你贴心啊。算了,他最近都没心情跟成棣闹。月不由翻身侧躺,说:"还行。一开始有点疼,後面就舒爽了。"接著他瞥瞥成棣:"不过你的话估计得疼得哭爹喊娘。" 成棣不怒反笑:"就算本宫找个男人上床也不会像你一样是下面的那个。啧啧,看不出来呀,月不由,你竟然甘愿做世遗身下的那个。" "身下的那个怎麽啦,我喜欢。"月不由才不介意被人知道他是雌伏的那个咧。 算了,这家伙皮厚肉糙的,何必管他是不是下面的那个。成棣把月不由往里面推推,然後挤著月不由在他身边躺下,看著房顶吐了口气。 "咋啦?"月不由看过去。 成棣又叹了口气,说:"这身上的虫子就要被取走了,还怪舍不得的。" "得了吧,我看你是怕死。"月不由很不留情。 成棣也不恼,承认:"是啊,我是怕死,谁不怕死?" "我。" 成棣给了月不由一个白眼:"你当每个人都是你这种二愣子。" "二愣子怎麽啦,像你一样活得累。"月不由也叹了口气,认真了起来:"你这毛病可不是一天两天能治好的,许清水再妙手回春你也得受点折腾,你能行不。" "能不能行到时候不就知道了?"成棣捂上胸口,对於自己的心疾能医好这件事他仍然抱有怀疑。 月不由也不能多说,成棣是个人精,被他听出一点端倪难保不会被发现真相。月不由拍拍他:"别多想,你肯定能治好。" "托你吉言了。"闭上眼睛,成棣等著莫世遗和许波回来。自从莫世遗和月不由来到他身边之後,他只觉得越来越安全,越来越安心了。不管外头多麽的刀光剑影,回到东宫,回到他这一方天地,他就觉得特别的舒心。 两人谁也不说话了,闭著眼睛养神。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窗户被人打开,冷风吹入,两人同时坐了起来。莫世遗带著许波从窗户跳了进来,一看许波的脸色,成棣和月不由就知道事情怎麽样了。 "太子哥哥……不由哥……"脚一落地,许波就哭著走到榻边,扑进了成棣的怀里。成棣看向莫世遗:"确定了?" 莫世遗点点头:"是包培的女儿。" 成棣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月不由则马上说:"立刻把许波和许清水转移走。京城不安全。" 莫世遗道:"今晚回去就让他们收拾,明天一早就走。我先把他们安置在世召的店里,然後咱们去找地方。" 成棣点点头,冷著脸问莫世遗:"要不要派人去苗疆?"派人去苗疆做什麽他没直说,但莫世遗和月不由心里都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月不由想了想说:"别派人去了,波松被救走,说不定他们已经出来找波松了,成聪或许也不在八羌寨了。他和成谦勾搭在一起,还去苗疆找蛊王,听他对波松说的话,怕是想暗中取掉你体内的虫子,这样你必死无疑。派人去找成聪不如就在京城守株待兔。你把那些权势牢牢抓在手里,就算他和成谦联手也奈何不得你。" 莫世遗开口:"不由说得有道理。皇上不是让你'过去的就过去'了吗?他现在虽然不管事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一天不是皇帝一天就得堤防著他。现在最要紧的是治好你的病,等你的病好了咱们就集中精力对付他们。" 成棣勾勾唇角,有兄弟在他身边帮他,真好。摸摸许波的脑袋,他低头:"许波,我饿了,你去膳房给我拿点吃的去。" "我也饿了,多拿点。"月不由出声。 许波抬起头擦擦脸上的泪,起身出去了。他一走,莫世遗就快步走到成棣跟前,三人小声嘀嘀咕咕了起来。许波性子善良,有些黑暗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免得他难过。 第二天,成棣进宫向母后提起了成谦的婚事。王皇后因为某些原因马上同意了。反正王妃的人选已经定了,现在就等著订婚成婚了。王皇后没有告诉太子成谦说什麽也不肯成亲,但这件事皇后同意了,太子同意了,圣旨也早就下了,成谦再不愿意,以他目前的处境他也必须同意。 第三天的早朝,成棣下旨,十日後成谦订婚,一个月後大婚。礼部立刻忙碌了起来,还没有被王皇后解除禁足的成谦在自己的王府接受了旨意。 刚回到东宫,就有人来通报,忠王成谦求见,让许波把自己的外袍挂起来,成棣喝了一杯热茶後才慢悠悠地说:"让他到偏厅等著去,本宫一会儿就过去。" "是。" 又喝了一杯茶,成棣带著莫世遗去见成谦,许波和月不由留下来吃成棣带回来的贡果。 一进入偏厅,成棣还没看清屋内站著的人,就见对方双腿跪了下来很焦急地说:"太子大哥,臣弟不想娶那个女人,请您帮帮臣弟。" 看著成谦削瘦的脸和深陷的眼窝,成棣上前扶起他,颇为无奈地说:"本宫知道你不愿意成亲,但这是父皇和母后的意思,本宫也劝过他们,但……" "太子大哥,臣弟求您,臣弟真的不想成亲。臣弟宁愿去边关杀敌也不想在京城随随便便娶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女人。" 成棣叹息一声,坐下:"本宫当然知道你的性子,你在边关多年,自然不喜欢有人管著你,何况又不是你心之所属。只是父皇和母后也不知是怎麽了,一定要让你成亲,本宫劝了许多回还被母后教训了一通,说本宫太由著你。" 接过莫世遗端来的茶,成棣喝了一口,犹豫地问:"成谦,你跟皇兄说实话,你不想成亲是不是心里有人了?你但说无妨。若那姑娘不错,本宫想母后也会同意你娶她的,就是这圣旨已下,恐怕得委屈那位姑娘做偏房了。唉,你是皇子,你的婚事哪能由你自己做主,王妃还不是父皇和母后给本宫指的婚。" 成谦的嘴唇动了动,然後硬声说:"臣弟不是心里有人了,实在是不想娶那个女人。臣弟听人说那个女人不仅不识字,还是个没主见的软骨头,如何能担当臣弟的王妃?臣弟要找的女人是能为臣弟管好王府,能为臣弟分忧的人,并且一定要是臣弟爱的人。这样的女人臣弟怎可能喜欢她。太子大哥,臣弟明白自己的身份,之前就是因为臣弟不愿意,母后让臣弟去帝陵反省,但婚姻之事臣弟真的想自己做主。" 在心里冷冷一笑,成棣面上为难地劝道:"圣旨下了,再收回圣旨别说可能不可能,就算可能母后也会不高兴,你该知道母后给你选的王妃是谁。" 成谦的脸色一僵。成棣放下茶碗,说:"这样吧。先把婚结了,安了母后的心,若那女人真如你所说,今後你娶自己喜欢的女人进门她也不会拦著你。成谦,既然你现在没有心仪的女子,那实在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跟父皇和母后闹僵了,娶了妻你还不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难不成让母后再把你派到帝陵去?" "可是……" 抬手打断成谦的话,成棣道:"不要怪当皇兄的不提醒你。你现在成了亲,今後你想娶谁过门母后都不会再管。但你这回若驳了母后的面子非要退婚,那今後你就谁也别想娶进门,你自己好好想想。" 成谦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许久之後,他站了起来对成棣鞠了一躬,说:"臣弟明白了,臣弟会成亲。" "这才对。" 成谦脚步沉重地离开了,成棣好奇地问身後的人:"你说若那个苗疆公主知道成谦说的这些话,会不会因爱生恨?" "你可以试试。" "呵呵,本宫真想试试。" 对成谦本来就没有一丝好感的莫世遗现在更是把他当成是一个对他们有危害的敌人。这样的人,不配做他和成棣的兄弟。 "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吧,本宫就在一旁看看成谦和成聪怎麽跟苗疆的人交代,呵呵呵。" 站起来,成棣往自己的寝宫走去,脸上是淡淡的笑容,父皇让他放过自己的兄弟,但那些人是如此的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他了。   (24鲜币)画堂春:第五十五章 看著月不由皱著眉头把药一口喝下,莫世遗从他手上接过药碗,擦擦他嘴角残留的药汁,忍不住又一次问许清水:"不由还得喝多久?" 许清水看了眼月不由,面上平静地说:"你们现在还年轻,受点伤只觉得没什麽,等到老了就知道苦头了。不由在外头跑了一年,他又不爱惜自己,後来又受了内伤,我想给他好好调理调理,这对他以後练功夫也是好的。" 莫世遗这麽一听心里放松了不少,但想到月不由每天都要喝三次药,他又心疼。莫世遗毫不掩饰的心疼惹得月不由笑弯了眼,尽管嘴巴里还有苦味,他却豪爽地说:"没事没事,不就是药嘛,一点都不苦。何况对练功还有好处,我多喝点。" 爱恋地摸了下月不由的脸,莫世遗问:"那还要喝多久?" 许清水回道:"至少还得喝三个月。" "三个月啊……"那麽久。 许清水拿走莫世遗手里的碗出去了。月不由立马跳到莫世遗的怀里,对方也立刻抱紧他。 "没事,没那麽苦。" 拢拢月不由向来不爱束起的头发,莫世遗恳求:"不由,答应我,以後不管什麽事都事先跟我商量。哪怕你闷了想要出去走走、找人比比武,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压下心里的难过,月不由用力点头:"听你的,都听你的。" 莫世遗在月不由的嘴上亲了一口,对方嘟起嘴,显然觉得不够。莫世遗自然不会拒绝,屋内只有他们两人,正是亲热的时候。 许清水和波松被秘密转移到了莫世召的店里。本来莫世遗想把他们送出京,正好莫世召悄悄到了京城来看望莫世遗。知道了许清水和波松的来历以及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後,莫世召让他们安心留在店里。一来,两人住得太远莫世遗和月不由来回太折腾;二来,大隐隐於市,越是危险的地方往往越安全,何况莫世召的店铺因为与京城达官贵人交好,反而更不容易引起怀疑。就这样,许清水和波松从一处大宅子搬到了另一处大宅子。 成谦的女人竟然就是八羌寨的公主,许波认得对方,对方自然也认得他,为此,许波也不去东宫了,怕给成棣惹来麻烦。成棣瞒著母后暗中布置一些事情,但每晚他都会抽空到这边来,这一处秘密的天地越来越成为几个人商量大事的地方,也是成棣心里最安心的窝。 躺在莫世遗的怀里,月不由闭著眼睛心里却想著一件事。许清水今天说他至少还得再喝三个月的药,那就是说至少三个月後许清水和波松就可以为莫世遗和成棣治疗了。作为药引的那个人越健康越好,许清水也说过他有功夫,到时候还可以帮助成棣度过最初的危险期。挠挠自己的心窝,月不由向後靠靠。 "不由?没睡著呢?" 月不由很大力地翻了个身,一手摸上对方的心窝:"没。你呢,困了?" "没有。"轻抚月不由的後背,莫世遗问:"怎麽了?这阵子我总觉得你有心事。" 月不由的心里一惊,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是不是成棣的治疗有什麽问题?"莫世遗在月不由今天刚洗乾净的头发上亲了一口,"有什麽不能对我说的?你今天也答应了什麽事都跟我商量。" 月不由把自己的脚丫子塞到莫世遗的腿间,半天不吭声。 "不由?"莫世遗低头看去。 月不由仰头,却答非所问:"莫世遗,咱们来做生孩子的事吧,这几天你都没和我做,你是不是腻了?" 莫世遗哑言,然後嘴角不是太自然的勾起,翻身把月不由压在身下,亲亲他的嘴:"怎麽会腻?最近事情多,你又在调理身子,我不想你累。" "我又不是大闺女哪那麽娇弱。你不骗人?" "不骗你。" 莫世遗已经解开了月不由的衣服带子,月不由的眼睛弯弯的了:"我早就想了,可每天晚上你送成棣回去後都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是躲我呢。" "不由。"莫世遗蹙了眉头,让月不由感受自己的灼硬,"我想要你,绝对不是勉强,为何不愿意相信我?" "你做给我看我才相信你。" 莫世遗抿抿嘴,略带怒气地吻住月不由,不懂这人为何总是怀疑他。稍显粗暴地扯掉月不由的亵裤,莫世遗把对方的手拉到自己的裤绳上。月不由比对方更急切地脱掉他的裤子,双腿勾住对方的腰。 "莫世遗莫世遗……"如果你知道我这具身体和你的关系,你肯定不会要我了。 "不由……" 察觉到身下人的心绪不宁,莫世遗曲起月不由的腿,让他股间的那抹稚嫩完全暴露在自己的眼前,接著想也不想地低下头,伸出舌头。 "啊!"大叫一声,月不由抱住莫世遗的脑袋,嘴里嚷嚷:"你会不会离开我?会不会离开我?" 莫世遗的回答是舌尖探入那处令他悸动的菊口。月不由的身体瞬间红了数倍,他的脚後跟在莫世遗的後背上敲打,嘴里还嚷著:"你会不会不要我?会不会不要我?" 舌尖带著那里需要的湿润前後抽动,莫世遗的手无奈而又激情地抚摸月不由的身体,月不由比他年轻了许多的身体。为何这人会不安?是不是他做了什麽让这人不安的事?脑袋里暂时保留一半的清明仔细回想最近的种种,却怎麽也找不到可疑之处。 "不要舔了,进来进来……" 推拒莫世遗的脑袋,月不由只想这人快点进入他的体内,让他知道自己还是属於这人的。 "不由啊……" 叹息一声,莫世遗的唇舌沿著那嫩色的囊袋一路向上,含住他战栗的挺翘。月不由又是一声大叫,双腿在莫世遗的身上磨蹭,心窝却更闷了。 "我喜欢你……莫世遗莫世遗……我喜欢你……" 含著月不由分身的莫世遗无法回应,他只是更卖力地取悦对方,让对方能相信他。拇指在过紧的蕊道里缓缓抽动,莫世遗注意著月不由的反应。 "莫世遗……莫世遗……让我舔舔你,我想舔舔你……" 用力推开莫世遗,月不由快速爬起来,莽莽撞撞地直接扑进莫世遗的怀里,捧住他胯间的欲望就张口就含住了。 "不由!" 莫世遗并不喜欢月不由为他做这种事,他想宠这人,想爱这人。月不由却含著他的东西摇摇头,一手抓著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不由……"莫世遗跪坐著,眼里是欲望的火苗。赤裸的人以卑微的姿势趴在他的面前,骨节分明的脊椎让这人看起来更加的精瘦。 似乎是要记住莫世遗的味道,月不由尝得很用心,他也知道自己的技术差,只敢用舌头,生怕牙齿弄疼了莫世遗。 "不由。" 心疼地唤了一声,莫世遗捧住月不由的脑袋往後退,撤出自己。他那里是很舒服,但心里却很不舒服。被"抛弃"的人抬头,脸上是不满。 "不由。" 把人重新推到,莫世遗亲吻他的嘴:"我不喜欢你这样做。" "你可以为何我就不可以?"他只是想多记住这个人的味道。 "因为……"看著那双充满了不满还有一点委屈的眼睛,莫世遗狠狠吻住月不由的嘴,扶著自己的欲望不由分说地撬开对方的身体。 "为,唔……为何?"执意要答案。 "因为……我爱你。" 不再给月不由询问的机会,莫世遗一鼓作气地挺进月不由的体内。对方疼得抽了口气,莫世遗始终吻著月不由,待他的身子没那麽紧绷了,他的腰部开始用力。 莫世遗莫世遗…… 不由,我的傻不由。 十指扣紧,床上的激情冲破床帐的阻拦飘出屋外。莫世遗的胸口,那块狰狞的凸起也似乎因为太过的激情而微微蠕动了起来。月不由的双腿紧紧夹著莫世遗的腰不让对方离开自己,莫世遗一次次把自己的欲望挺入月不由的身体最深处,告诉他自己对他的爱。 究竟是什麽让他的不由会不安?他不是不喜欢不由舔他的那个地方,而是今天的不由,却让自己不忍他那麽做。 月不由的嘴里发出一声声愉悦的喊声,同时伴随著一声声"莫世遗",那是他心底的渴望,心底最强烈的渴望。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如果莫世遗知道了他与他的另一层关系,莫世遗会恨他。没有人会愿意和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事。他是不懂男女之情,但他懂得人事伦常。 可是,他不悔,哪怕莫世遗恨他他也不悔。两辈子除了娘之外,只有莫世遗对他好,只有莫世遗心疼他。他喜欢,喜欢啊,喜欢的心好疼好疼。 做药引……有可能死。那,如果他死了,莫世遗是不是肯原谅他。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瞒住一辈子。 "莫世遗莫世遗……" 灼热喷洒的那一瞬间,莫世遗在月不由的耳边低哑地说:"不由……我爱你……莫世遗,只爱月不由。" "莫世遗……"喘息著,月不由的双腿更加用力,"还要,我还要。" "好,我给你,都给你。" 不由,为何要不安呢?不管你要什麽,我都会给你。 一室的激情直到窗外隐隐有了亮光才停了下来。饶是身体强壮的月不由最後都是昏睡在莫世遗的怀中。亲吻月不由的眼睛,莫世遗满目的忧思,他的不由,怎麽了? ※ 虽然头一天晚上一副有心事的模样,但隔天下午月不由睡起来後却又和平日里一样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了,还有心情跟许波开玩笑。成谦的大婚要到了,京城这阵子涌入了许多人。成棣故意放松了京城的守备,等著一些人上钩。莫世遗要忙这件事,私下叮嘱许清水多注意注意月不由,若对方有什麽异常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他。 许清水岂会不知道月不由的心事是什麽,但他也只能敷衍莫世遗。这件事只要月不由不说,他和波松是绝对不会说一个字。 因为前一晚做了几乎一夜,腰挺不起来的月不由躺在榻上。许清水端了汤药进来,月不由直接问:"是不是三个月後就可以治疗了?"波松最近闭门不出,他知道波松找到了合适的蛊虫。 许清水把药递给月不由,在他身边坐下,犹豫了片刻之後,他开口:"不由,那件事,你不说,我和波松不说,谁都不会知道。你不要有什麽负担,既然你一开始就不打算告诉世遗,现在又何必烦恼呢?" "我没烦恼。"月不由一口喝下药,抬手擦擦嘴。莫世遗不在,月不由的袖子就脏得特别快。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有预感,他的身份瞒不了一辈子。 月不由不愿意多说的事,就是莫世遗都没法子让他开口,许清水叹息一声,不多嘴了。 "波松要闭关练蛊,他说至少需要三个月。这三个月你的身体也会调整到一个最佳的状态。只要波松的蛊虫弄好,我们就可以开始。你放心,这种蛊和殿下、世遗体内的蛊虫不同。进入殿下的心脏後,它就成了殿下的一部分,可以说是用蛊来弥补殿下心脏的缺陷。" 月不由点点头:"那就好。这种事只要折腾一次就够了。那我呢?心里头会有虫子不?" "不会。虽说是连心蛊,但其实只是一只蛊,但需要你的心血来引导。身体越强的人,心血越旺,对殿下的治疗也就越有效。这种蛊不是普通的蛊毒,还要配合各种草药,算是药虫吧。" "药虫,嗯,比蛊虫好听多了。" 把碗还给许清水,月不由很不害臊地说:"那个药又快用完了,你多给我配点。" 许清水的脸瞬间红了,站了起来:"啊,我现在就去配。"说完,他就落荒而逃。月不由揉揉自己的屁股,不懂早就和波松做过生孩子的事的许清水为何一说这件事就紧张。 太子府里,刚从皇宫回来的成棣看了几眼莫世遗,挥退左右,低声问:"怎麽了?今天你一来我就觉得你心事重重的。不由呢?怎麽没来?" 莫世遗看向成棣,想了想,还是说出:"不由有心事,但他不肯告诉我。昨晚……我抱了他一夜。" "抱了他一夜?"难怪月不由今天没来。如果成棣会吹口哨的话他一定会吹一个。放下永远也看不完的奏摺,他伸个懒腰,说:"要给你取虫子,他再放心许清水和波松,也难免会担心你。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家伙爱惨了你。" 莫世遗的眼里滑过幸福,是啊,连他自己都能察觉到那人爱他,爱得胜过爱自己。不过真是因为这样吗?莫世遗放松的眉心又拧了起来。 "那家伙啊,只要涉及到你,就不是平日的他了。他不止一次跟我提过取虫子的时候会很疼,我估计你也不会太好受,你说他能不有心事麽。若可以的话,他宁愿自己疼也不会让你疼。" "成棣。"莫世遗的心尖又疼又甜,"你说我该怎麽做?怎麽给不由幸福?怎麽能让他每天都笑呵呵的没有心事?我觉得单单对他好根本不够。我想……我想宠他,宠得他根本不知愁是何滋味。" 他这个兄弟同样也是爱惨了那家伙啊。成棣笑了两声,摇摇头:"你问我,我怎麽能知道呢?我这辈子没爱过谁,更别说宠谁了。"不过难得见到自己的兄弟如此徬徨,成棣还是提了一些建议。 "不由不是要打败你麽,你就跟他比武呗。还有,你不是让你爹给不由做一把好剑吗?让你爹快一点。嗯……咳,那个,不由喜欢跟你做生孩子的事,你憋了那麽多年应该不怕肾亏,你就天天跟他做呗。" 莫世遗认真考虑成棣建议的可行性。 "等京城的麻烦事结束了,你带不由去一趟塞北吧,丑媳妇也该见爹娘了。" 莫世遗的眼里一亮,然後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著"为情所困"的莫世遗,成棣有些莫名的失落,莫名的,也想找个人来爱,找个人爱他了。但一想到自己目前的情势,他又很快压下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25鲜币)画堂春:第五十六章 自从听取了成棣的建议後,莫世遗晚上不管多晚回来都会抱著月不由做生孩子的事。这招似乎还挺管用,起码月不由脸上的笑是越来越多了。成棣和莫世遗也开始为了取蛊做准备,每天喝药的人变成了三个。有人陪著一起喝药,月不由喝得更豪爽了。 在成谦大婚之前,京城里传出了一条"谣言",说成谦已经私下成了亲,而他成亲的对象还是一位苗疆的公主。因为京城出了蛊毒案,成谦为了不引人怀疑,暗中送走了那位公主,所以成谦说什麽也不愿意接受皇上为他指的婚。 谣言越传越烈,王皇后紧急召太子入宫。成棣下令彻查放出谣言的人,京城里人心惶惶。成谦在成棣的面前大呼冤枉,成棣自然是说他相信自己的弟弟不会做这种事。可就在成谦大婚的当晚,一夥苗人冲进忠王府刺杀成谦,大骂他欺骗公主的感情,让他交出公主。 谣言成真,就是王皇后都控制不住了。雪上加霜的是,第二天,皇帝从道观里出来直接去了王皇后的寝宫,一个时辰後,皇帝下旨,忠王勾结苗人残害父兄,贬为庶民,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王皇后知道那个绿儿是苗人,这下子百口莫辩,如今人又丢了,就是灭口都没办法。但成谦毕竟是她的儿子,何况太子也是她的儿子。王皇后让成棣无论如何要保住成谦的命,并一方面派人去寻绿儿的下落,务必在皇帝的人找到她之前除掉她。皇帝因为蛊毒一案而开始信奉道教之术,成谦所做的事正好是皇帝最忌讳的。皇帝连道观也不去了,亲自查这件事。答应了母后要救成谦的成棣在御书房单独和父皇谈了一个下午,几天后,皇上回了道观,把成谦的案子交给太子去查,但也宣了旨意,不许放成谦出来。 皇家斗争就是这样的无情。月不由和莫世遗在一旁看著是直摇头。这件事要怪也只能怪成谦自己心术不正。成棣这人阴险是阴险,但不把他逼到那个份上,他也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两人谁也没有劝成棣手下留情,若要月不由选择,他只会比成棣更狠,直接杀了算了。 成安还被软禁在自己的府里,皇帝虽说让成棣适可而止,成棣也派了人去伺候成安,但他绝对不会放虎归山。何况现在皇帝不管事,大权在握的成棣更是无所畏惧。现在成谦也被抓起来了,只等成聪露面。心腹大患三已去二,成棣就是吃饭都比平时多了一碗。心情好,再加上许清水有效的调理,成棣的身体从未如此健康过,而他相信,他会更健康。 例行地给成棣和莫世遗号完脉,许清水微笑地说:"太子殿下的身子比我初来的时候健康了许多,等波松闭关出来,就可以为太子殿下取蛊了。" "那莫世遗呢?"有一人有点紧张地问。 许清水的心里刺痛,但仍笑著说:"自然更没问题了。" "那就好,那就好。"月不由没敢看莫世遗,分别的日子快到了。 怕自己露出什麽端倪,许清水收好药箱起身道:"我再回去配点药,在去蛊之前太子殿下和世遗还是要继续调理,务必把身子调养到最佳的状态。" "辛苦了。"成棣有些紧张了。 月不由低著头,莫世遗搂住他,给他安慰。想了想,他又搂住成棣的肩膀,沉声道:"不会有事的。我和不由都会陪著你。" "我知道。有你们在,我何须担心。"这话成棣是说给莫世遗听,也是说给自己。他有最好的两个兄弟在,他只管放手一搏就是。 莫世遗送成棣回东宫,月不由找到许清水,一看到他,许清水就知道了他的来意,直接说:"波松大概还要半个月就可以出关了。太子殿下找来的珍贵药材很多,所以蛊虫养得也很快。" 月不由抓抓脑袋:"我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不过,嗯,凡事都得备著意外,万一,我只说万一啊。万一我死了,嗯……你别告诉成棣和莫世遗我咋死的。我会写封信给你,我死了,你就把信给莫世遗,他看了就知道我咋死的了。" "不由。"许清水按住月不由的肩膀,"我不会让你死的,相信我。" 月不由咧嘴一笑:"我信你。"然後他摸摸鼻子:"嘿嘿,其实我还真有点怕。" 许清水上前轻轻抱了下他:"相信我和波松,我们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有你这句话就成。"月不由放心了。 看著月不由离开,许清水的眉心拧起,就让不由如此牺牲自己吗?他知道月不由是不想莫世遗担心,可是这样好吗?这样的不由太委屈,太委屈。 波松闭关,只有许清水固定进去换药,其他时候也不能随便进出。波松的食物许清水每天给他放在门口,有时候早饭换成午饭,午饭又换成晚饭波松才会记得拿饭菜进去。许清水很担心的波松的身体,但这种时候他不能插手,不然不仅会影响了蛊虫了效果,还有可能给波松带来危险。成棣也感念波松的辛劳,带来好几根千年的人参让许清水加在波松的膳食里给他补身子,对此许清水很是感动。不管太子在外是怎样的一个人,起码在他的眼里,太子是个好人,是个很看重兄弟的好哥哥。 朝中的局势已经明朗化,就如这初春的天气,对成棣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那东风就是他的心疾是否能彻底治愈。三月中,波松出关,尽管他又瘦得几乎不成人形,但从他的眼神中每个人都看到了希望,只是有一个人虽然在笑著,心里却死死压抑著难过。这一回离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波松出关了,取蛊的时间定在三月十九这一天。成棣把朝中的大事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大臣,然後藉口微服私访离开京城,实则是躲在许清水和波松这边。在取蛊的前三天,许清水还要特别为成棣和莫世遗针灸调理,月不由在一旁看著莫世遗的胸口上扎著好几根银针,心里更难受了。 一手握著月不由的手让他不要为自己难过,躺在床上的莫世遗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脏比平日更快的跳动。以为要跟随自己到死的虫子竟然有取出的一天,他很高兴,很激动,也很感激身边的这个人。 "疼不疼?"月不由又一次问。 莫世遗摇摇头,握紧他的手。记忆中月不由的手心总是暖暖热热的,可此时,这人的手却冰凉。这人是担心他,他知道。就如成棣说的那样,这人爱惨了他。 "不由……"话刚出口,莫世遗的嘴就被堵住了。 "别说话。"又捂住莫世遗的眼睛,月不由亲亲他的嘴,"你睡吧,还有一个时辰才好呢。我在这儿陪著你。" 抬起手,重新握回月不由的手,莫世遗闭上眼睛。他睡不著,但并不想让身边紧张的人更不安。 凝视著莫世遗的脸,月不由要把他的容颜牢牢地记在自己的脑袋里。许清水和波松说了,取蛊的时候他不能陪著,只能在外面等。如果不是波松说取蛊的时候一定不能受任何的影响,他绝对要陪著莫世遗。 一手握著莫世遗的手,一手摸著莫世遗的脸,月不由在心里一遍遍地说:"莫世遗,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月不由在他和莫世遗的房里陪著莫世遗,成棣在另一间屋里胸口同样扎著针。不过他也不算太可怜,起码也有一个人在他的床边陪著他。 被爹叮嘱不要让太子哥哥多说话,许波紧紧抿著嘴连大气都不敢出。成棣闭著眼睛,许波两手握著他的一只手,手心里全是汗。 一个时辰後,许清水先来到太子的房间,为他拔了针。又让他喝了一碗药,许清水离开,去莫世遗的房间。手上利落地给成棣垫了腰枕,又给他倒了水服侍他喝下,许波紧张兮兮地问:"太子哥哥,疼吗?" "不疼,这麽不相信你爹的医术?"成棣用袖子擦擦许波脑门上的汗,承认这种时候有个人能在旁边陪著他,是他很需要的。 "太子哥哥,你饿不饿?我给你拿吃的去。爹说你拔了针就可以吃东西了。"许波的脸比成棣的还要苍白。 不是很饿,但成棣还是说:"好。拿些清淡的来,你也一起吃。" "嗯!" 许波起身就跑。看著他跑出去,成棣笑了。 另一间屋,刚被拔了针的莫世遗立刻往床里躺了躺,让担心了他两个时辰的人过来。把人搂在怀里,他亲吻对方,再一次保证:"我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莫世遗……"拦腰紧紧抱住对方,月不由第二次嚐到了分离的难过,而相比第一次,这一回他更痛苦。 "不由,不怕,我不会有事。"以为月不由是担心他两天后的取蛊,莫世遗一遍遍安抚。 大口大口闻着莫世遗身上的味道,月不由不仅要把这人的脸刻在心里,也要把这人的气息刻在心里,以便熬过分离的日子。 莫世遗要取蛊了,月不由不让他和自己做生孩子的事,怕影响莫世遗。莫世遗自己觉得没什麽,但月不由说什麽也不干。只不过每晚上床的时候,月不由都要亲莫世遗很久很久,亲得莫世遗好几次都忍不住扒了他的裤子和他做生孩子的事。 许波住进了成棣的屋里,当然没有和成棣睡一张床,而是在成棣的床边支了一张小床,以便照顾成棣。成棣是秘密来的,只有他在东宫的侍卫统领知道他在这里。这种时候,许波成了太子殿下的贴身侍从。许清水和波松不是不担心儿子对太子殿下过分的"关心",但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两人暂时管不了那麽多了。 翻身,看著在小床上蜷缩著睡著的人,成棣的嘴角又出现了白日里的笑容。这傻小子,还说要照顾他呢,睡得比小猪都死。故意大声咳嗽了几声,成棣盯著对方的睡颜。 "啊!"被惊醒的许波猛地坐了起来,身上的被子掉在了地上,"太子哥哥?!" "波子,我渴了。" "渴?啊,我,我去倒水!" 还在迷糊的许波动作迟钝地下了床。甩甩脑袋,他鞋都没穿就出去倒水。成棣又笑了,下床把小床上的被子枕头拿到自己的大床上。 双手捧著一杯热水,许波小跑进来:"太子哥哥,水来了。" 成棣接过杯子一口喝下,水温刚好,不烫嘴。 揉揉犯困的眼睛,许波问:"太子哥哥,还喝吗?" "不喝了。" "哦。" 把杯子拿回来放回原处,许波刚要上床就愣了。咦?他的被子和枕头呢? "波子,过来。" 成棣拍拍身边。许波看过去,眨眨眼,他看到了自己的被子和枕头。 "快点。别光著脚站著,快过来。" "哦。" 许波还在纳闷为何自己的枕头和被子跑到了太子哥哥的床上。他呆呆地爬上床,直到躺好了,这才反应过来:"太子哥哥,我的被子和枕头怎麽跑到你的床上了?是不是我刚才睡糊涂了?" "不是,是我拿过来的。"打了个哈欠,成棣不打算解释:"睡吧。以後你晚上睡我床上。" "……"又眨眨眼睛,许波扭头,就见成棣已经闭上眼睛了。 过了好半天,成棣都要睡著了,他的耳边传来一声透著欣喜的、呆呆的,"好。" ※ 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坐在门外,月不由神色紧张地竖著耳朵听著屋内的动静。他的身边,许波紧紧抱著双腿,面色同样惨白。不由哥说大爹说过取蛊的时候太子哥哥会很疼,怎麽办?太子哥哥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太子哥哥能忍下来吗?越想越害怕,许波更是缩成一团,心提到了嗓子眼。 月不由手脚冰凉,他想闯进去看看,但不敢冒险,万一伤了莫世遗怎麽办!从来没这麽紧张不安过,就是大夫说娘活不长了他也没这麽紧张不安过。 屋内传出了一人克制不住的呻吟,月不由腾地站了起来,许波竟是要哭了。是太子哥哥!那是太子哥哥的声音! 接著是许清水的声音传出:"殿下再忍忍,必须要清乾净。" "不由哥……"许波手软脚软地跪坐在地上,要怕死了。 "没事,没事的,相信你爹和你大爹。"狠狠揉了揉许波的脑袋,月不由的脚也是软的。 又传出了几声痛苦的呻吟,屋内没了动静。许波死死抱著月不由的一条腿,藉以给自己力量。月不由坐不住,一会儿拖著许波往旁边走两步,一会儿拖著许波往另一边走两步,脸色和许波的差不多,惨白惨白。 坐立难安地等了近三个时辰,紧闭的房门终於开了,还没看清出来的人是谁,月不由和许波就大声问:"怎麽样怎麽样!好了吗!" 出来的人迅速关上门,声音沙哑地说:"好了。不由,马上准备,我们立刻走。" 月不由咬咬牙:"我看莫世遗一眼,看看他就走,我已经准备好了。" "进去吧。世遗昏睡著呢。"波松打开门,月不由冲了进去,许波也冲了进去。 屋内,莫世遗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而成棣却是脸色灰白地躺在另一张床上,呼吸微弱。许波大喊一声"太子哥哥",然後就扑了过去。许清水及时拦住了他:"波波,不能碰。你和大爹去收拾行囊,咱们马上走。" "走?"许波抬头看向爹爹,泪眼模糊,"去哪?" "时间紧迫,爹路上跟你说。快去!" 把儿子往门口推,许清水招呼月不由:"你来帮我。" 嘴里有血腥味。月不由迅速冷静下来上去帮许清水给成棣喂药、穿鞋,许波擦擦眼睛,又看了成棣一眼,咬牙跑出去。 "不由,这一路上你一定要护住殿下的心脉。我虽已给殿下吃了续命丹,但一路颠簸,半点马虎不得。" "嗯!" 走到莫世遗的床边狠狠亲了他的嘴几口,月不由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放在枕头旁,又狠狠亲了几口,他走到成棣的床边,抱起他。 许清水用一条被子紧紧裹住成棣,月不由回头又看了眼昏迷中的莫世遗,大步离开。"清水,让许波去我房里拿包裹,在床底下。" "我去拿。" 许清水快速离开,月不由抱著成棣出了房,直奔後门。那里已经停好了一辆马车。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慌乱无措的许波坐在马车上向城门而去。脸上戴著假皮的波松赶车,许清水和月不由护著成棣的命。大宅子里,莫世遗仍在昏睡着,不知道身边只剩下了他一人。 (19鲜币)画堂春:第五十七章 有人在给自己擦脸擦手,意识仍在半昏迷中的莫世遗低低地喊了声:"不由……"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接著有人在莫世遗的耳边唤他:"世遗,世遗?" 世召?莫世遗的眼皮动了动,努力睁开眼睛,脑袋里是疑惑,不由呢?眼前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人又喊他:"世遗?世遗。你感觉怎麽样?胸口疼吗?" "世……召……"莫世遗缓缓转动脑袋,想看看那个人在不在。 "世遗,你,你先好好休息。别的都别管,你的蛊虫刚取出来,你得在床上躺上几天,我给你拿药去。"避开莫世遗的注视,莫世召放下布巾匆匆走了。 不由呢?已经完全睁开眼睛的莫世遗在房里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个应该在场的人,他的心凉了半截,是不是成棣那边出事了? 挣扎地坐起来,不顾胸口的疼痛,莫世遗掀开被子下床。在取蛊之前,许波已经告诉他蛊虫取出来之後他会虚弱几天,之後便会慢慢恢复。莫世遗不在乎自己有多虚弱,他想见到月不由,那个不用猜测就知道会有多担心他的人此刻居然不在他的床边,那一定是出事了。 艰难地套上鞋,莫世遗站起来。脑袋里一阵眩晕,他扶著床柱待眩晕过去,然後慢慢朝外走。一人端著药碗进来了,一看到莫世遗下床了,他赶紧把药碗放下扶住莫世遗。 "世遗,你不能下床,快躺著!" "不由呢?"喘了几口气,莫世遗抓住莫世召的手臂,"是不是成棣那边出事了?" 莫世召的眼神闪了闪,强制地把莫世遗扶回床上,说:"你先躺下把药喝了。" 不用明说了,一定是成棣那边出事了。莫世遗接过莫世召递来的药碗,也不嫌烫,一口喝下汤药。 "世召,你如实告诉我,成棣怎麽了?你为何会在这里?"取蛊的事他并未告诉世召。 莫世召的神色间带著忧虑,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如实回道:"是不由写信让我来的,他让我昨天申时必须过来,不能早也不能晚。我来的时候你还在昏睡着。" "不由?"莫世遗的心里咯噔一声,抓住莫世召就问:"他为何要你过来?!他人呢!" 莫世召反握住莫世遗的手,声音哑了:"不由只说他要带成棣出京,让你扮作成棣等他们回来。许清水和波松还有许波都跟著他走了。但许清水离开前给我留了封信,告诉了我真相。不由不让他告诉你,但他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什麽!"莫世遗的手指颤抖。 莫世召两手握紧莫世遗的手:"取出成棣胸口的蛊虫,成棣便也危在旦夕。但若不取出蛊虫,最多两年,成棣也会死,子蛊已经不受母蛊的控制,会反噬成棣的命。波松和许清水有一个法子可以救成棣,就是用一种叫'连心蛊'的药蛊来救他……" 莫世遗只看到莫世召的嘴巴一张一合,心窝比昨天取蛊的时候还要痛百倍。不由不由不由……不等莫世召说完,莫世遗慌乱地快速下床,他要去找不由! "世遗!"用力拦下莫世遗,莫世召快速说:"不由要带他们去极寒之地,但究竟在哪里就是许清水都不知道。你的身子还未好,你这样去找他不要人还没找到你自己就先倒下了。不由和成棣此去都异常凶险,你在京城养身子、安排好朝中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找不由他们了。虽说不由要去的极寒之地具体在哪里我们还不清楚,但既然是'极寒',那要比苗疆好找多了。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找到他在哪里。这样你再去找不由不就事半功倍了吗?" 说著,莫世召拿过枕头边的一封信塞到几乎失了魂的莫世遗手里:"这是不由给你的信。" 不由的信!莫世遗手指不稳地打开、取出,眼睛充血。 莫世遗: 对不起,我又不告而别了。成棣的情况有点棘手,我得带他到一个地方去治病。你别怕,他绝对死不了,只是需要些时日。我怕你担心,也怕成棣不敢取出蛊虫,所以瞒了你们。 我会平安带回成棣,京城就交给你了。你放心,这次最多半年我就会回来。你一定一定不要怪我,一定一定等我回来。 信很简短,没有说此次离京月不由会经历什麽,更没有提一个字有关"连心蛊"的事。看了这封信,莫世遗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自己很没用,很没用。为何每一次都是让月不由为他承担这些?为何每一次都是月不由挺身来保护他? "世遗,你刚取出蛊虫一定要休息好,不然你怎麽去找不由?又怎麽照顾他?"把莫世遗的双腿扶到床上,莫世召劝道。 莫世遗把信折好,看向莫世召:"世召,我会尽快把身体恢复过来。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不由的下落。" "放心吧,交给我。在不由回来前,我就留在京城。一切有我呢。"莫世召重重点头。莫世遗的心口疼得厉害,在心里一遍遍呼唤月不由,呼唤他的爱人。 ※ 不去想莫世遗醒来後看到那封信会不会怪他,月不由把对莫世遗的思念和难过死死压下,一心放在成棣的身上。成棣取出蛊虫之後就一直在昏迷中,波松驾著马车按照月不由给出的路线向极寒之地进发。 月不由的手始终放在成棣的心口处为他护著心脉。离开京城之後许波才从爹的嘴里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大哭了一场,许波和爹一起尽心尽力地照顾起了成棣。月不由和许清水护著成棣的命,许波就伺候成棣的吃喝拉撒,毫无怨言。 赶了二十天的路,马车无法行进了。而波松和许清水也明白了月不由所说的极寒之地是哪里——雪山近在眼前。前方的路异常崎岖,月不由亲自去弄来了三头犛牛。他带著成棣骑一头,许清水和许波骑一头,波松骑一头。 寒风呼啸,月不由露在皮帽外的头发上是一层的冰霜。他抱紧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成棣,不让寒风吹到他。许清水、许波和波松的眼睫毛上也挂著白色的冰霜,跟在月不由的後头往雪山上而去。 上了山,犛牛就不能骑了。月不由抱著成棣往山上走,许清水、许波和波松牵著犛牛跟著月不由,犛牛的背上驮著他们的行囊。月不由显然来过这里,并熟知如何在这种地方生存。天黑前,他会把三人带到背风处,搭起帐篷。等到夜晚过去,他再带著三人和牛继续爬山。这里的温度已经足够给成棣治病,但谁也没有问月不由为什麽还要继续走。 月不由必须护著成棣的心脉,许清水、波松和许波三人彼此扶持顶著寒风紧紧跟在月不由的身後,不给他增加负担。能骑牛的时候,四人就骑牛,不能骑,他们就走。就这样骑骑走走,五天过去,他们翻过了两座小雪山,月不由看一眼前方没有尽头的白色,吐著寒气说:"快了,再坚持坚持,天黑前我们就能到了。" 波松、许清水和许波喘著粗气,朝月不由的後背点点头,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为了避免被白色的雪光伤到眼睛,四人的眼睛上都蒙著黑纱,但这样走起路来就更吃力了,另外没入膝盖的厚雪也令他们举步艰难。月不由把成棣绑在身前,再两手抱住他。停下来歇了一会儿,他再一次迈出脚步,快到了,就快到了。 天将暗时,月不由带著三人又越过了一座小山头,当眼前的景色出现在面前时,许波和许清水发出了惊呼。在他们的面前是一条极为宽阔的河流,河流上飘著大块大块的冰川,在蓝天的映照下,河流是那样的碧蓝、那样的清澈。 把成棣往上抱了抱,月不由说:"这附近有一处温泉,我带你们过去。之後你们就住在那里。" "温泉?"许清水和许波来了兴致,全然忘了已经累得抬不起的双腿。 "不由哥,这里这麽冷怎麽可能有温泉?" "谁知道,反正就是有。"喘了喘,月不由再次迈出脚步,"走了。" "啊。" 许波扶著爹赶紧跟上,一听这里有温泉,他马上有力气了。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天几乎完全黑了,身周传来雪狼的嚎叫,月不由停了下来,喘著说:"到了。" 接著,他抱著成棣走到附近的一处被积雪覆盖的地方,用脚踹了踹。积雪哗啦啦地落下,积雪覆盖下居然有一间石屋!踢开木门,月不由先走了进去,许波瞪著大大的眼睛跟在後面。屋里黑乎乎的,他什麽都看不见。月不由把成棣放了下来,解开背上的带子,大大地吐了口气。 "波子,点火。" "啊!" 对哦,点火!许波赶紧去怀里摸打火石,许清水和波松互相搀扶著站在门口,门已经关上了。 随著几声咔咔声,屋内亮了,但瞬间又灭了。许清水和波松出去从犛牛的背上拿下来一个行囊。回到屋内,许清水从行囊里摸出被冻得硬邦邦的蜡烛:"波波,你再打火,我把蜡烛拿出来了。" 适应了一些黑暗的许波找到爹的位置,再次打火,蜡烛发出了几声劈啪声,屋内彻底亮了。 "啊,这里怎麽会有一间屋子?不由哥,是你盖的吗?"用手遮著眼睛,许波环顾了一圈这间并不大的石屋,有床有桌还有凳子,甚至还有锅碗瓢盆! 坐在床边捂著成棣的心口,月不由这才有力气回答:"以前我听人说这里有绝世高人,就到这里来找。结果人没找到,却无意中发现了这麽个地方。这石屋我来的时候就有了,边上就是温泉。可能是因为挨著温泉的缘故,这里并不冷。" 拉下棉被看一眼成棣的脸色,月不由看向许清水和波松:"你们先填饱肚子,然後你们看著成棣,我去弄一间冰屋。" "不由哥,我和你一起。" "你没有内力,会被冻伤。你帮著你爹和大爹照顾成棣。" "嗯。"许波绝对的听从命令。 没时间休息,四人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忙活了。许波收拾屋子,许清水弄吃的,波松给成棣弄药。石屋不大,很快便整理好了。吃了些饼子和犛牛肉,喝了几口温泉水,月不由就出去了。外头的狼嚎越来越明显,许波很害怕,不害怕自己被狼吃了,他怕外头的那三头犛牛被狼吃了。 让许波扶著成棣,许清水给他喂药。成棣一直没有醒来过,若不是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他看上去和死人几乎没什麽差别。一勺一勺把药喂进成棣的嘴里,许清水的眼神沉了沉。莫世召应该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世遗了吧。对於自己背著月不由做的这件事,许清水并不後悔。他隐瞒了莫世召月不由和莫世遗的关系,他只是想让莫世遗知道月不由究竟有多爱他。万一有一天事情朝著最坏的方向发展,他也希望莫世遗不要伤了这麽爱他的月不由。 "爹,太子哥哥会好吗?"许波的眼圈红了,每一次看到成棣,他都想哭。 擦擦太子嘴角流下的药汁,许波告诉儿子也告诉自己:"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喂成棣喝了药,许清水去帮波松的忙。看一眼全心都在太子身上的儿子,许清水对波松悄悄地说:"放出追踪蛊吧。" 波松低低地"嗯"了一声。 (24鲜币)画堂春:第五十八章 因为还要护著成棣的心脉,所以月不由花了六天的时间才把冰屋盖好。冰屋不大,仅够四个人在里面转开身。成棣的心脉已经非常微弱了,不能再拖了。吃了许清水事先配好的续命丹,月不由用了两个时辰来运功调整,然後把成棣抱进了冰屋。波松和许清水都进去了,留下了许波。许波很想跟著去,但他也知道自己会坏事,他躲在冰屋外面透过厚厚的冰砖看著里面的人,眼睛里是害怕的泪水。 月不由坐在冰寒的地上,双腿分开,成棣坐在他的身前,靠在他的怀里。月不由已经脱了上衣,许清水掰开成棣的嘴,波松从瓶子里倒出十几种药一一喂成棣吃下。月不由一手握著成棣的手腕,一手护住他的心脉。波松的脖子上挂著一个银质的盒子,里面就是药蛊。许清水密切注意著成棣的脸色,过了许久,喂成棣吃下的那些药起了作用,成棣的呼吸明显了几分。 许清水朝月不由点了点头,然後起身出去了。很快,他就返回了冰屋,双手捧著一根异常尖锐的冰锥。把冰锥放在铺了乾净白布的地上,许清水伸手解开成棣的衣服,脱掉他的上衣。 "不由,我要开始了。记住,一定要憋住一口气。" "放心吧。" 护好成棣的心脉,月不由深吸一口气。 把冰屋的入口用冰块堵住,在这个冰寒异常的地方,许清水和波松喝下烈酒,然後用烈酒把自己的手和冰锥仔仔细细搓了一遍。月不由的胸膛紧紧贴著成棣的後心窝,波松在月不由的後心查看了一阵,然後用药膏在那里抹了抹,许清水把泛著寒光的冰锥递给他。 "不由,屏气。" 月不由屏住呼吸,一手捂住成棣的嘴。 在这样冰寒的地方,波松的鼻尖和脑门上竟然满是汗水。深深吸了口气,咬住牙关,波松照著月不由的心窝用力刺了进去。 昏迷中的成棣眼睛猛地睁开,异常痛苦地看著前方,眸中是疑惑、是不解、是不敢相信。紧贴著的他的人全身紧绷,但仍没忘了捂紧他的嘴,不让他把最後那一口气呼出去。血,鲜红的颜色在满目的苍白中是那样的扎眼,波松咬破了自己的嘴,但手上却继续用力。 "噗!"又是一声,冰锥刺穿了成棣的胸膛,无法动作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属於自己的温热猩红从他的胸口喷出。 握著成棣的手腕护住他的一魂一魄,月不由用自己坚强的意志挺住被冰锥刺穿胸膛的剧痛,血水顺著他的嘴角流下。莫世遗……莫世遗……莫世遗…… 不敢看月不由,许清水动作极快地把沾了药的银针刺入成棣身上的几处大穴还有他头顶的百会穴,接著是耳背、手指等几十处穴位。波松带血的手打开脖子上的银盒,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通体透明、有一指长、一指粗的药虫,把它放在被血水染成了红色的冰锥尾部。 药虫趴在冰锥上一动不动,波松的嘴里发出低低的怪异声音。药虫蠕动了几下,紧接著易变就发生了。药虫的身体从头部开始逐渐变成淡红,随後是中红,之後变成了似血般的深红。一时间,哪里是虫,哪里是血,竟然分不出了,只能看到在血水的浸泡中,有一条深红色的东西往月不由的伤口处爬去。波松嘴里的怪异声音时高时低,给成棣扎完针的许清水来到月不由的身旁,把一根一寸长的银针缓缓插入他的百会穴,只留半个指甲盖长短的尾部在外。 血不知何时止住了,却又似被这极度的冰寒给冻住了。月不由闭著眼睛,保持著一手捂著成棣的嘴,一手扣紧他手腕的动作。成棣的眼睛也闭上了,背部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地紧贴著月不由的胸膛,几乎没了鼻息。 许清水一直压制在眼眶里的泪水此时才滚落而出,波松坐在月不由的身後嘴里依然在念著什麽。许清水安静地收拾地上已被冻住的血水,哪怕是滚烫的泪水都无法令那些血水融化。 冰屋外,许波双手紧紧捂著嘴瘫坐在地上,尽管看得并不十分清楚,但他仍看到了那里发生了什麽。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大喊:"不由哥!太子哥哥!不由哥!太子哥哥!" 一直到天黑了,波松的嘴巴才停了下来,疲惫至极地睁开了眼睛。许清水默默地守候在三人的身边,在波松停下之後,他轻轻握住月不由捂著成棣嘴巴的冰冷的手,稍稍用力地拉下。月不由似乎死了,身上没有一丝的温度,就那麽直挺挺地坐在成棣的身後。 用一块极大的兽皮把月不由和成棣裹在一起,许清水扶著几乎无法站起来的波松慢慢出了冰屋,一人脚步不稳地跑过来。许清水朝那人伸出一只手臂,对方扑进他的怀里,父子三人跌坐在地上,压抑的哭声。 "波波,帮爹把大爹扶到屋里去,後面的事还需要你帮手。" "爹,太子哥哥和不由哥会死吗?" "不会。"许清水的泪水流淌,却带著微笑,"你的不由哥不是那麽容易被打败的,他不会死,更不会让殿下死。波波,坚强。" "嗯!"用力擦去止不住的眼泪,许波爬起来和爹一起扶著大爹回屋。 寒风呼啸,有两个人被隔绝在了那间不大的冰屋里。极寒之下,那里却有著许多人的希望。 ※ 太子寝宫,莫世遗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调息,屋内没有点烛火,一片黑暗。运行完一个周天,莫世遗睁开眼睛,霎那时,一抹担忧闪过。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成棣逐渐增加自己鞋底的厚度,所以他不知不觉地就长高了。因此面对假扮成棣的莫世遗,朝中的大臣并没有对太子的身高起疑。 不过最近朝中仍是议论纷纷,太子的身高虽然"没有"变化,但他们的太子殿下性格却似乎变了一些,变得不爱说话,也不够温和了,甚至连脾气都坏了。若不是太子处理起朝政来仍是那麽利落果决,他们甚至都要怀疑太子是不是中邪了。 莫世遗知道自己的举止引起了旁人的怀疑,但他已经尽力了。虽然他和成棣长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他毕竟不是太子,也不想取代成棣做太子。要不是莫世召一直劝他,这一个多月他根本做不到在这里等消息。 "太子"的异样引起了王皇后的担忧,联想到小儿子至今还在牢中,王皇后派人传太子前来,但太子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推辞,王皇后渐渐的有些不高兴了。不管太子因为何事在生气,她都是太子的娘,太子不应该这麽做。她哪里知道,此时在东宫的那个人虽然是她的儿子,却是那个根本不愿意见到她,甚至永远都不想见到她的儿子。 一人轻敲门,莫世遗收起心思。敲门的人没有等他回应就擅自开门进来了。莫世遗没有动,进来的人也不惊讶他仍未睡,而是走到床边低声说:"莫世召让你马上去见他。"是太子的那名心腹侍卫。 莫世遗的身形瞬间动作,冷风吹入,屋内只剩下了侍卫一人。他上前轻轻关上窗户,又悄悄地离开。 屋内,莫世召一手拿著刚刚收到的消息心急地走来走去,不时看看紧闭的房门。正想著莫世遗什麽时候会过来,房门碰地被人撞开,进来的人第一句就问:"不由在哪里!" 莫世召上前关上门,把纸条塞到莫世遗的手里,说:"我的人在玉龙一代的牧民那里探到消息,说有一位操著中原口音的少年跟他买过三头犛牛,还买了一些牛肉和烈酒。据那个牧民的描述,很像不由。那里距离雪山很近,很可能就是不由。既然是极寒之地,雪山是最佳去处。" "我马上去找他!"莫世遗转身就要走,却被莫世召拽住了。 把莫世遗拉到凳子前按住他坐下,莫世召双手扣住莫世遗的肩膀沉声道:"你现在是'太子',不能说走就走。还有,不由现在怕是已经……"把令莫世遗痛苦的话咽下,莫世召隐晦地说:"你也不能就这麽空著手去,不由还需要你照顾呢。这样,你给我七天的时间,我帮你把一切都安排好。这七天你安排宫里的事,特别是皇后那边。" "五天,世召,我只给你五天,我等不下去了。"莫世遗的眼睛里满是急出来的血丝。 想了想,莫世召咬咬牙:"好!五天。五天之後我和你一起去。" "不。"按住莫世召的手,莫世遗道:"你在京城替成棣守著,一旦京城有什麽风吹草动你就给我去信。不能让成棣和不由的心血白费。" 想想京城确实得留一个可靠的人,莫世召点点头。 和莫世召商量了下面要准备些什麽,莫世遗回了东宫,叫来成棣的心腹侍卫。除了莫世遗和莫世召之外,此人是第三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外人。成棣虽然没有说过此人的来历,但极为信任他。在一年多的相处中莫世遗也知道此人对成棣是绝对的衷心。得知莫世遗可能查到了太子的下落,这人也格外的激动,并协助莫世遗想法子怎麽让"太子"离开京城而不引起骚乱。 几人私下紧锣密鼓的布置,王家被勒令在府里不得私自外出的王宪和被关在天牢里的成谦突然失踪了,二皇子成安睡了一觉突然不省人事,经查被人下了毒,虽不致命但也很棘手。太子的府里遭到刺客的偷袭,太子给父皇和母后分别写了一封信,他要离开京城引出那只黑手——这是成棣治病前就写好的,为的是以防万一,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万一对他来说却是那麽的凶险。 拿到信的王皇后亲自前往东宫,太子却已经不知去向。皇帝再一次从道观中出来,处理这一系列的突发状况。王宪的失踪自然而然地和成谦的失踪联系在了一起,王皇后和王家是有口莫辩。皇帝命王皇后在寝宫里静心,王宗因为此事被降职查办。皇帝下了追捕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把四皇子成聪捉拿归案。除了他,谁还会在暗中搞出这麽多事。 莫世遗骑著汗血宝马向玉龙奔去,莫世召的几名手下驾著马车在後面追赶他。马车上带了充足的物资,有御寒的、有补身的、有露宿的、有应急的……莫世召留在京城传递消息,成棣的心腹侍卫留在东宫严阵以待。把京城搅得一团乱的莫世遗在心里喊著月不由的名字日夜兼程,不眠不休。 ※ 搬开冰屋入口的大冰块,许波忍著刺骨的寒冷钻进去。里面的那两个人仍保持著被刺穿时的姿势。两人的脸色都很苍白,许波和以往一样先把手指伸到两人的鼻下,有气息,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波波。" 许波回头:"爹。太子哥哥和不由哥还活著。" 进来的许清水摸摸许波的脑袋,道:"他们不会有事的。来,帮爹喂殿下和不由喝药。" "嗯。" 轻轻掰开成棣的嘴,用手指撬开他的牙关,再稍稍抬高他的下巴,许波的眼圈不由自主的又红了。许清水舀起一勺药汁慢慢喂进成棣的嘴里,许波一手轻抚成棣的脖子,让他得以咽下药汁。成棣几乎没有自主吞咽的意识,所以药汁总会流出来许多。许清水一勺勺的喂,喂完一碗之後他再去倒一碗,继续喂。 这样喂了两碗,其实流入成棣胃部的药汁也不过一碗,许清水接著喂月不由。月不由的情况比成棣稍微好一点,一碗他起码可以喝下三分之二。把两人紧紧连在一起的冰锥小了一圈。看了一眼两人不再流血的伤口,许清水给他们裹好毯子,带著许波出去了。 苍鹰在天空飞翔,许清水仰头一手遮著眼睛看那只在他们头顶徘徊的大鸟。在这片人迹罕及的地方,虽寒,却安心。就连他们呼出的气都带了许多的乾净与安宁。 帮爹收拾完,许波牵了犛牛到山下去找牧民换吃的,他们带来的食物快吃完了。波松在施蛊时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再加上他的身体原本就还没有完全康复,许清水让他在石屋里休养。照顾月不由和成棣的重担就落在了许清水和许波的身上。许波又担心累坏了爹,所以揽过了大部分的活计。成棣的情况比许清水和波松预料的要好很多,照这样下去,九九八十一天冰锥就可以完全融化,药虫也可以在成棣的心脏里扎根了。 勒马,在一处茶棚边停下。嘴唇乾裂的莫世遗还没走到茶棚前就掏出了铜板。把钱放在桌上,他坐下立刻道:"老板,给我来一碗茶,两张饼。" "来了。" 老板给莫世遗倒了一碗热茶,又放下两张从锅里拿出来的热饼。莫世遗一口气喝完茶,大口咬下饼子。老板见状又给他倒了一碗茶。莫世遗不住店,累了就勒马找个地方眯一会儿,渴了饿了就像这样找处茶棚喝点水吃点乾粮。玉龙遥远,到了玉龙他还要继续查找月不由的下落,他没有那麽多时间可以浪费。 正吃著,莫世遗的脚踝有了异样,他一掌拍在脚踝处,有什麽粘粘的。放下饼子拉起裤腿,莫世遗的眼神惊变。脚踝处是一只被拍死的青叶虫。这里怎麽会有青叶虫?莫世遗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掉。眼角瞟到了什麽绿色的东西,他看了过去,又是大惊,在他的脚边又有一只青叶虫。那只青叶虫的身体动了动,突然噗的一声,身体爆裂成了一滩绿色的汁液。 顺著那滩绿色的液体,莫世遗又再不远处发现一只。手里裹著青叶虫尸体的帕子有了些异样,莫世遗伸展手掌,帕子里哪里还有青叶虫!再向脚边看去,那滩绿色的汁液也消失了。 这是……拿起还没吃完的饼子,莫世遗起身快速上了马。青绿的颜色在他的眼前晃,他策马跟著那些莫名出现又充满了诡异的虫子向前奔去。这些虫子是敌是友?会爆裂又突然消失的虫子绝对不是普通的虫子,而出现在他的面前也绝对是冲著他而来,莫世遗咬紧牙关,他希望这虫子是友。 (26鲜币)画堂春:第五十九章 这是许波进山来的第一次出山,不过他却一点都不害怕在遍布的白色中迷路,许清水和波松也放心他一个人去换食物。许波小时候是痴儿没错,但经过许清水的医治和精心的照顾,许波在某些方面的聪明逐渐表现了出来,最突出的就是他遗传了他父亲在蛊毒上的天赋。也许许波和同龄人相比是幼稚了些,但许清水只认为那是纯真,却从没有觉得许波笨。当然,如果月不由听到的话肯定会翻白眼。 许波还无法像他的父亲那样有那麽高深的练蛊制蛊的能力,但那只是因为许清水不喜欢他沉迷於此,毕竟施蛊是一件极伤精力的事,也容易遭来祸患。许波不会做会让爹担心的事,所以也就没有太培养自己的蛊术,他只要有旺财和元宝就够了。而有旺财和元宝在身,他也绝对不会迷路。 过了崎岖的山路,许波骑上犛牛赶路。算算行程,这来回怎麽也得十天,万一遇到暴风雪,那时间还要更长,许波有些担心,不知道剩下的吃的够不够爹和大爹吃。大爹这回耗费了许多的心力,又得养好长一段时间了,如果他太晚回去的话,爹会很累。摸摸元宝的脑袋,许波准确地捕捉到自己留下的追踪蛊——红蛐蛐。当然,蛐蛐并不是真的,只是一种蛊术。 缠在许波的脖子上,很怕冷的元宝虽然不至於冬眠但也没精打采的就是了。旺财仍躲在许波的心窝处睡觉,天上有苍鹰飞过时,它会动一动。想著尽快回去,许波路上能不歇就不歇。犛牛走得也不是太快,许波也就不打算停下让犛牛休息了。 天快黑时,许波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搭起帐篷,点燃犛牛粪。吃了两块牛肉,许波缩在帐篷里睡觉。很累,却怎麽也睡不著,心里仍是担心太子和月不由。每天他都会看到两人的伤口,每看一次,他的心就疼一回。爹说冰锥融化之後还要看药虫是否在太子哥哥的心脏里扎了根,如果没有扎根还要继续在冰屋里治疗。而且就算药虫扎根了,太子哥哥也要养上至少一年才能完全好。许波暗暗下了决定,他要在太子哥哥的身边照顾。有那麽多人想害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太可怜了。 许波也说不上来他为什麽会那麽关心成棣。也许是因为成棣在他的面前从来不会摆出太子的身份;也许是成棣第一次见他就对他很好;也许是那一晚成棣仔细的聆听和眸中的感动;也许是成棣对兄弟之情的在乎与渴望……总之总之,许波就是想为成棣做些什麽,想为成棣分担些什麽。 元宝在舔他的下巴,似乎是让他赶快睡觉。许波闭上眼睛,把一切的担心都压在心底,他要快点找到牧民换到食物,快点回去帮爹照顾太子哥哥和不由哥。抛开杂念,许波的意识渐渐模糊,最终沉睡。 许波是被野兽纷乱的叫声给惊醒的,帐篷外一片黑暗,犛牛粪该是燃尽了。许波打了个寒战钻出被子,猛地发现旺财没在他身上。 "旺财?"叫了一声,许波找到打火石,压压没取下的帽子。钻出帐篷,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许波打了喷嚏,赶紧把围脖裹好。 用身体挡住风,许波藉著雪地的反光找出犛牛粪,点燃。有什麽爬到了他的身上,并且快速爬到了他的脸上。许波笑笑,拉开围脖,那个东西爬了进去,还顺著他的脖子爬进了衣服里。 "你去哪了?外面那麽冷会把你冻僵的。"元宝乖乖地缠在他的脖子上,许波在旺财钻好之後去看犛牛的位置。这一看不打紧,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距离犛牛不远的地方躺著几个黑影,很大的黑影。 许波咽咽嗓子,元宝没反应,旺财似乎睡了,那应该是没什麽危险了。许波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挪过去,想看清是什麽。走近了,许波倒抽一口冷气,不,寒气。地上躺著三只雪山羊,还有两只雪狼! 一只羊的脖子上是已经被冻成冰花的血,脖子被咬断了,另外两只羊的腿上有伤,一看就是被那两只狼伤的。而那两只狼目前看来没什麽伤口,却是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睁开的眼睛泛白。犛牛似乎受了惊吓,後肢踢来踢去。 摸摸旺财在的胸口,许波明白了。肯定是羊被雪狼追到了这里,惊动了旺财。旺财不分青红皂白把狼和羊都毒晕了。许波摸摸羊的身体,那只被咬断了脖子的已经冰冷了,而另外两只还有温度,狼的身体也有温度,这证实了许波的猜测。许波眨了眨眼睛,然後笑了,哈哈,这下子有吃的了。 隐隐的有好几声狼嚎传来,想到狼都是群居的,许波害怕了。虽然他有旺财和元宝,但还是不要碰到狼群的好。也不睡了,许波赶紧收帐篷。肉有了,他可以先把肉送回去然後再去换粮食。反正他刚出来两天,不远。 收好帐篷、被褥,许波费力地把三只羊搬到犛牛的身上。狼没死,他在狼的脑袋上摸了摸,又给它们点了一些犛牛粪,然後牵著犛牛走了。狼是报复心很强的动物,杀了它们的同伴会惹来很大的麻烦,被狼群盯上可不是闹著玩的。等犛牛粪烧完之後,那两只狼也该醒了。 骑不了犛牛了,许波一脚一脚踩在厚厚的雪地里往回走。很冷,脸和手脚都冻僵了,但一想到这算得上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食物他就开心不已。回去熬点羊汤给爹和大爹喝。可惜不由哥和太子哥哥现在不能吃东西。 走著走著,许波停了下来,眼睛瞪大。揉揉眼睛,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摸摸脖子,许波低喊:"元宝,你出来。" 元宝的身体动了动,很不情愿地露出一小截脑袋,它怕冷。许波摸摸元宝冰凉凉的头,指指雪光下的某个绿色的影子:"你看,那是不是青叶虫?" 元宝吐了吐信子,钻出来。蛇眼变化,那绿色的影子噗哧一声,化成了一滩绿水,融进了雪地里。 "真的是青叶虫!"许波惊叫。这里怎麽会有青叶虫?!紧接著,他就长大了嘴:"啊!一定是大爹留下的!"大爹给谁留下了青叶虫?大爹这是让谁到这里来?许波的心怦怦直跳,想也没想,他牵著犛牛调转方向。 ※ 看一眼前方近在咫尺、但仍有段距离的雪山,莫世遗勒马,心里升起了无限的希望。在跟著青叶虫来到玉龙境内後,他就猜到这蛊虫是谁放的了,一定是波松!除了波松,谁还会把他引到玉龙、引到雪山?莫世遗在心里又一次感谢波松和许清水,如果不是他们,他真不知该去哪里找"任性"的月不由。 沿途都留下了记号让莫世召的人可以跟来,莫世遗想著另一件事。马儿不能上山,会被冻坏。要上雪山,他得等莫世召的人来,还要准备一些东西。下马,找到一家很破的客栈,莫世遗心急地等待莫世召的人赶过来。 好在那些人也知道此次行程的重要性,三天后他们带著丰富的物资赶到了。在他们抵达之前,莫世遗已经买好了六头犛牛、足够的牛粪、烈酒等上山必备之物。在他们抵达後,莫世遗让他们留在这里待命,并把汗血宝马交给他们照顾。让犛牛驼上那些物资,莫世遗独自上山。虽然那些人想跟他一起去,不过被莫世遗婉拒了。他一个人怎麽都好说,带了人势必会减慢速度,而且成棣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给莫世召去了一封信报平安,莫世遗带著六头犛牛、一堆东西和莫世遗特别留给他传信的雪雕向雪山进发。犛牛的速度不能和马相比,莫世遗急也急不来。到了这里,他反而安心了不少,起码他知道月不由就在这片雪山的某一个地方。青叶虫依旧在他的眼前一只只出现,引著他行进。穿著厚实的皮裘,一手遮著眼睛抵挡刺眼雪光的莫世遗紧盯著可能会出现的绿色,那是他的希望。 晚上,暴风雪袭来,莫世遗在一处山腰上紧紧牵住犛牛的缰绳,缩在几头犛牛的身体中间抵挡寒风,雪雕自己找地方避雪去了。闭著眼睛趁机养神,莫世遗催动内功给自己驱寒。夜晚过去,风雪停了,莫世遗从把自己完全淹没的雪中爬出来,抓了几把雪塞到嘴里止渴兼填肚子,他拉动缰绳让犛牛站起来,寻找绿色的影子。头顶,雪雕叫了几声,舒展翅膀徘徊,等著他行进。 不管那只聪明的鸟儿,莫世遗仔细寻找青叶虫,可是找了半天他都没找到,莫世遗著急了,心想不会被雪盖住了吧。拿出犛牛的饲料让它们填饱肚子,莫世遗在四周寻找青叶虫的踪迹。找了许久他仍是没有找到,心急的他咬住牙关让自己冷静。锐利的双眼发现了前方有一个黑点,他纵身飞窜出一段距离,眯起眼睛。 人,是人。有人过来了。看了看,莫世遗放下警戒,只有一个人。那人牵著一头犛牛,犛牛的身上还驮著些什麽。可能是入山的牧民吧。回头看一眼还在原处的犛牛,莫世遗运功朝那人飞奔而去,想问问对方有没有看到过几个人进山。 来到对方的身前,莫世遗先行礼,然後开口:"这位大哥,请问……"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尖叫一声:"世遗哥!!"接著,对方拉下了蒙住脸的兽皮围脖和眼睛上的黑纱。 莫世遗的眼睛瞬间瞪圆,一把抓住了对方,拉下自己的围脖:"许波!" "啊啊啊啊,世遗哥!是你!真的是你!我听声音像你我还以为我猜错了!"对方眼冒热泪地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直跳:"我在路上发现青叶虫,就猜是不是大爹留给你的,我就顺著青叶虫来找。啊啊啊啊,还真给我找到了。"说到这里,许波已经哭出了声。 "我是跟著青叶虫来的。波子,不由呢?成棣呢?你快带我去见他们!"莫世遗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仓惶与不安了,声音都颤抖了。 ※ 莫世遗怎麽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碰到出山换食物的许波,许波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遇到跟著大爹的青叶虫寻来的莫世遗。最重要的是莫世遗带了足够的食物,他不用出山去换吃的了。 从许波的嘴里知道了月不由和成棣已经被施入了连心蛊,哪怕没有看到,只是想到那一幕莫世遗都心疼的无法呼吸。心知莫世遗的焦急,许波路上也不休息了。莫世遗把许波的那头犛牛上的三头羊放在自己带来的犛牛背上,许波得以骑在牛背上,也没有那麽累了。 莫世遗来了,许波吃了一粒定心丸。本来他们几人中月不由是主心骨,现在月不由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虚弱,莫世遗的到来无疑是及时而且必要的。 晚上,许波趴在犛牛背上小睡,身上盖著厚厚的兽皮毯子和被子。莫世遗牵著犛牛继续赶路。他的前方有青叶虫还有红蛐蛐,他根本不会迷了路。何况今夜的天公很作美,没下雪。身周传来狼嚎,似乎有一群狼一直远远地跟著他们,莫世遗没放在心上。他腰间的剑可不是摆设,哪怕遇上狼群他也能全身而退。 回头看一眼许波,见他没有露出头或胳膊,莫世遗继续前行。累吗?也许吧。但想马上见到月不由和成棣的迫切让他根本感觉不到疲惫。想到某个人,莫世遗的心窝又一次揪痛,他的不由,他的傻不由。 星子隐入了黑暗,只有雪光。莫世遗裹紧身上的兽皮点燃犛牛粪靠著犛牛小憩。当太阳的光芒从山後冒出时,莫世遗立刻醒了过来。抓了一口雪止渴,莫世遗从怀里取出被自己的体温暖了一夜的肉乾。起身看看许波,对方还在睡著,这几日也是累坏了。莫世遗没有叫他,给他裹好,不让他冻著,莫世遗在眼睛上蒙上黑纱,牵著犛牛继续赶路。 有了许波的红蛐蛐,莫世遗更容易找到路,也不必再折磨自己的眼睛。还好许波出来的时候多带了一条黑纱备用,不然莫世遗这趟出来眼睛一定会落下毛病。前方漫漫白雪,莫世遗只觉得脚下的路太长太长了。两侧的山上有白色的影子出没,莫世遗看了一眼,脚下不停,是雪狼。不明白这些狼为何一直跟著他们,莫世遗一手放在腰间的剑上。 ※ 站在高处遥望许波离开的方向,许清水一脸的担心。不应该让波波一个人去的。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问他:"不让波波去那让谁去呢?"是啊。他走不开,波松的身体又不好,只能让儿子去。可是儿子已经走了八天了,虽然儿子留下的红蛐蛐没有什麽异常,但他还是会担心。儿行千里"母"担忧,许清水就是这种心情。 "清水,波波回来了吗?"波松从屋里出来,咳嗽了几声。施蛊之後,他一直很虚弱。 "我还没看到他。你快进屋,外头冷。"许清水赶忙从高处下来,跑到波松跟前。 握住许清水有了冻疮的手,波松很愧疚地哈了哈热气,说:"我没事。这里有温泉,不冷。不由和太子怎麽样了?我去看看。今天你歇著。" "我不累。你身子刚好一点,别又冻著了。我扶你去温泉边上坐著好不好?我已经喂不由和殿下吃了药了。待会儿我去做饭。"许清水挽住波松的胳膊,把他往温泉边上拖。 "清水清水,我真的没事了。" "我是大夫,你得听我的。" 许清水不由分说地把波松拖到了温泉边上,把人按坐下,他回屋去拿被子。看著许清水进屋,波松捂著嘴咳嗽了几下。他太没用了,总是连累清水。 许清水抱出被子裹住波松,然後他去做饭。饭很简单,肉和饼配著热汤。这里没什麽菜,许清水到山上刨一些能吃的野草或草根以维持他们的所需。山上的水热不透,肉也煮不烂,只能烤熟了吃,条件很是艰难。但相比月不由把他们带离那个地方的大恩,许清水和波松谁都不曾埋怨过一句。 做好了饭,许清水出来扶著波松进屋吃饭。两人面对面坐著,吃著盐水煮的草根,啃著饼子,吃著肉乾,彼此相视而笑,平静而又幸福。 "爹!大爹!爹!大爹!我回来了!你们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欢快激动的喊声打破了屋内的温馨,许清水丢下手里的筷子和饼子就跑了出去,波松露出大大的笑容冲出屋子。谁来了?还能是谁来了! "爹!"用力抱住爹,许波又放开爹拉著爹往回跑:"爹,你快看谁来了!" 来的人还在远处,因为牵著犛牛所以行动不快,但许清水看清楚了。他的眼眶瞬间湿润,挣开许波的手就往那人跑了过去。许波追上,跟出来的波松也追了过去。 "世遗!世遗!" 许清水激动地朝来人挥手,来了,终於来了。 松开缰绳,莫世遗迅速来到许清水的面前,声音哑得令人心惊:"不由呢!" "你跟我来。"许清水擦去眼泪,抓住莫世遗的手就走。许波哭了,波松的眼睛也有了泪水。看著爹和大爹带莫世遗去冰屋,许波跑上前去牵被莫世遗丢下的犛牛。世遗哥来了,不由哥和太子哥哥很快就会醒来吧。一定,一定的! (24鲜币)画堂春:第六十章 何为心痛而死,莫世遗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是他的不由吗?他的不由有一双好看又灵动的双眼,每次见到他都会眼睛弯弯地喊他"莫世遗",不会这样紧紧闭著不理他。这是他的不由吗?他的不由每次见到他都会扑到他的怀里,不会这样毫无生气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他的不由吗?他的不由见到久别的他会迫不及待地说:"莫世遗,我要做生孩子的事。"而不是面色苍白的,如(死了)……一般地看也不看他。 心痛难忍,难忍到呼吸都带著无法压抑的痛楚,莫世遗感受不到周遭的一切,他艰难地抬起手,摸上那人没有血色的脸。手指碰到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一个哆嗦。好冷,他的不由,好冷。 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流下,莫世遗的手指僵硬地摸上月不由的脸,手指颤抖。另一只手抬起,他捧住对方削瘦的脸,想用自己的手掌温暖对方。 "不由……不由……"亲吻对方同样没有血色的唇,莫世遗恨自己的愚钝,恨自己为何没能早些发现月不由的计划。 不忍打扰莫世遗的许清水擦擦眼角,提醒:"世遗,殿下的身上扎著针,你要小心。" 莫世遗的身体一僵,扭头看去,眼里通红一片。许清水上前一步,弯身解开裹住月不由和成棣的兽毯,只一眼,莫世遗倒抽了一口冷气,心窝痛得他脸上瞬间更是血色尽退。 成棣的前胸扎著针,後背和月不由的前胸紧贴。成棣的胸口一根冰锥刺出,月不由的後心是冰锥的尾部。冒著寒气的冰锥被血浸成了暗红色。莫世遗的手不稳地轻碰月不由的胳膊,月不由身上的冰寒似乎通过他的手指传递给了他,莫世遗的身子紧绷,摇摇欲坠。 "只有最冷的地方才能让他们活下来。"狠心拉下莫世遗的手,许清水裹好兽毯,又道:"世遗,相信我,殿下和不由不会有事的。他们会好的。" 莫世遗猛地抬头,一把抓住许清水的胳膊:"何时?!他们何时能醒!" 许清水忍者胳膊的剧痛,说:"不出意外,九九八十一天他们就会醒。现在已经过了四十二天了。" 八十一天……已经四十二天了,莫世遗在慌乱中计算出还有……"还有三十九天……三十九天……"他又抬头,"他们一定可以醒吗?三十九天後一定可以醒吗?"他需要这个人确定地告诉他! 许清水重重点头:"一定,一定可以醒。" 莫世遗松开了手,又看向好像被冻在那里的两人,然後紧紧闭住了眼睛。许清水知道他需要时间来平静,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出去的时候把入口的冰砖堵上。"然後就离开了,把这里留给莫世遗。 不由……不由……你对我的情,叫我如何还……如何还…… "莫世遗,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莫世遗……我想死你了。哪儿都想。心想,嘴巴想,身子想,全身都想。" "莫世遗,我要跟你做生孩子的事。" "莫世遗……莫世遗……生孩子……生孩子……" "你不想跟我做生孩子的事就直说我月不由男子汉大丈夫又不会受不住!" "你还记得你老婆。" "你会不会离开我?会不会离开我……你会不会不要我?会不会不要我……" 脑中是欢喜的不由、依赖的不由、直接的不由、情动的不由、生气的不由、吃醋的不由、不安的不由……睁开眼睛,莫世遗小心不碰到月不由,亲吻他冰冷的唇,直到对方的唇上有一点温度了,他才不舍地退开。 "不由,我的不由,我爱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爱你一人。若找不到你,我就等下一世直到找到你为止。" "不由,我的不由,我爱你。我莫世遗只会跟月不由做生孩子的事,只会对月不由说喜欢,说爱。" "不由,我来了,我来陪你。莫世遗永远不会离开月不由,哪怕月不由不喜欢他了,哪怕月不由讨厌他了,莫世遗也绝对不会离开月不由。如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月不由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坐著,可是他的眼角却多了一小滴亮晶晶的东西。莫世遗伸舌舔去,接著在他的眼睛,在他冰凉的脸上留下一个个吻,用自己的吻温暖他。 把月不由脸颊旁的头发给他别到耳後,莫世遗看向另一人:"成棣,不由用他的命来救你,你一定要挺下来,我和不由,一起陪著你。好兄弟,我等著你醒过来。" 接下来又深深地看了会儿月不由,莫世遗起身离开冰屋,把入口堵住。现在不是在这里伤心痛苦的时候,他来了,就要照顾好月不由,照顾好他的爱人、他的兄弟。 ※ 莫世遗的到来无疑减轻了许清水很大一部分重担,也给三人带来了更大的希望。波松安心地休养,许清水负责月不由和成棣每日的药,许波帮著爹熬药配药、帮著莫世遗给月不由和成棣喂药。莫世遗把照顾月不由和成棣的事揽了过来,还有洗衣做饭等等,劳累了许久的许清水得以喘口气,好好歇歇。现在他绝对不能累倒了。 除了睡觉和做事之外,莫世遗都在那间冰屋里。他带来的丰富的食物和御寒之物,让那三人可以更快地恢复体力,也让波松可以更快地养好身体。那群跟著莫世遗和许波的狼群在他们抵达这里後就不见了踪迹,只不过每隔几天他们的住处附近会有一只被咬死的羊或野犛牛。 除了许波之外,其他人都明白这是怎麽回事。许波回来後就告诉了爹和大爹他那三只羊是怎麽来的。莫世遗、波松和许清水都明白这是那两只狼在报恩。有了狼的帮助,他们更不担心食物了。 练了一遍剑法,莫世遗收功。月不由和成棣该喝药了。走回石屋,莫世遗刚推门进去,就听许清水说:"世遗,药熬好了,这是不由的。" "好。"放下剑,擦擦额头上的汗,莫世遗端过药碗,叫了许波跟他一起去冰屋。 弯身进入冰屋,莫世遗先摸了摸月不由的脸,好似对方能听到般,他很自然地说:"不由,该喝药了,今天的感觉好些没有?" 又很不避讳地当著许波的面在月不由的嘴上轻轻亲了一口,莫世遗把药碗递给许波,然後一手扣住月不由的下巴,一手托住他的後脑。拇指掰开月不由的嘴,莫世遗等了一会儿,然後慢慢松开扣著月不由下巴的手。月不由保持著微微仰头的姿势,半张着嘴。 自从莫世遗来了之後,月不由就可以这样保持这样张嘴的姿势了,许清水直呼一定是因为莫世遗的到来给月不由带来了某种感觉上的不同,所以月不由的情况才会有了如此的好转。这样的好转立刻给了所有人信心。 舀起一小勺药,莫世遗喂进月不由的嘴里,扣著月不由後脑的手稍稍抬起他的脖子,让他好咽。许清水喂月不由喝药时月不由会流出一些,可莫世遗喂月不由喝药却几乎可以让他全部喝下。尽管没有人明说,但大家都相信月不由知道莫世遗就在这里,就在他的身边。 很容易地喂月不由喝了药,莫世遗给他擦擦嘴角,扶好他的脖子,然後在他的嘴上亲了一口。 "好了,今天的第二碗药喝完了。" 月不由仍是那样一动不动地坐著,好似被冻住一般。但莫世遗相信,月不由能听到他说话。 许波出去了,莫世遗的一只手始终没有离开月不由的脸。手掌下的皮肤仍是冰凉得令他心颤,他多麽想坐在这里的人是他。 "世遗哥。" 许波回来了,手里拿著成棣的药。莫世遗吐了一口气,放下手,身体向旁边挪了挪,挪到成棣的身边。 "成棣,该喝药了。" 手伸进兽毯中握了下成棣的手,告诉对方自己来了,莫世遗像喂月不由喝药那样喂成棣喝药。成棣仍会流出药汁,但不像之前流出的那麽多了,似乎也感应到了自己的双胞兄弟就在自己的身边。 喂成棣喝了药,许波安静地退下,通常喂完药之後莫世遗还会多留一会儿,许波不打扰他。许波走了。莫世遗的双手捂住月不由的脸,温暖他,嘴唇贴上。 "不由……不由……不由……" 在冰屋里呆了半个多时辰,莫世遗出来了。堵住入口,又看了里面的两人一会儿,他才离开,该做饭了。兽毯下,一人的手指极轻微地动了动。过了许久,那人的嘴唇又不大明显地动了动,似乎想喊谁。 ※ 日子一天天过去,冰锥几乎要完全融化了,距离九九八十一天还有四天。四个人的心里都异常焦急,尤其是莫世遗。不管是成棣还是月不由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就是许清水和波松都开始动摇了,怕他们的法子出了什麽岔子。 这一天喂两人吃过药,莫世遗照例留在冰屋里暖和月不由的脸。月不由的右手仍握在成棣的手腕上,左手则放在成棣的腹部。成棣的胸口扎著针,莫世遗不敢随便动兽毯去碰月不由的手。 "不由,你怎麽还是这麽冰?都七十七天了,你怎麽还是这麽冰?"轻搓月不由的眉骨、眼皮、双颊,莫世遗心如刀割。 "不由,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这辈子不跳崖,要等著我去投奔你,你可千万别忘了。" "不由,我让爹给你做里一把好剑,我来之前世召已经把你的剑带过来了,比我的那把剑还要好,你肯定喜欢。不由,你不想早点看到那把剑吗?" "不由,快醒来吧。不由……我想你……哪儿都想。心想,嘴巴想,身子想,全身都想。" 面前的人仍是无动於衷地坐在那里,莫世遗痛苦地闭上眼睛。如果出生那天那个女人没有留下他,那麽不由是不是就不会为了他做出这麽多的牺牲?那麽不由是不是仍是那个潇洒於江湖的天下第一人? 难道双生子中的一人真的是被诅咒的吗?他甫一出生就被视为不祥,莫家又因为他不得不离开中原迁往……莫世遗的手掌一震,猛地睁开眼睛。手掌下,那被他的手暖和的微温的脸皮在动! 屏住呼吸,莫世遗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感觉错了。咽了口紧张的唾沫,他放下双手,紧盯著月不由的脸。这一看不要紧,莫世遗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走,月不由的嘴唇在动,在明显的动! 不由不由不由不由……脑袋一片空白,眼睛里只有那在动的嘴唇和被牵扯的脸颊。微颤颤地伸出一手,轻碰对方的嘴,莫世遗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有什麽砸在了他的心窝,又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他一骨碌爬起来冲出冰屋。 "许哥!许哥!" "世遗?!" 许清水从屋里跑了出来,正在河边洗肉的许波也赶紧擦擦手跑了过来。 冲到许清水的面前,莫世遗眼睛发直地用力抓住他:"不由动了!不由动了!" "什麽?!不由动了?!" 许清水先是一愣,接著挣开莫世遗的手拔腿就往冰屋跑。跟著出来的波松也是一愣,然後大叫地跑了过去。 "不由哥……动了?" 许波还在发呆,但哪里还有人回答他。 冰屋内,许清水、波松和莫世遗各个屏住呼吸地瞪著月不由,眼睛圆睁。在莫世遗的呼唤中,月不由的嘴巴动得更明显,看上去是在喊谁。莫世遗把耳朵凑过去,听不到。月不由的嘴里没有气流发出,只是单纯的嘴唇动作。迟钝地跟进来的许波瞪著一双大大的眼睛也同样紧盯著月不由的嘴,蹙蹙眉,他拽拽著急的莫世遗,不确定地说:"世遗哥,我怎麽觉得不由哥是在叫你呢?" "叫我?!"莫世遗直起身子,看向月不由的嘴。 月不由的嘴仍在动著,经许波这麽一说,许清水和波松看了半天之後也说:"我也觉得不由是在叫你。你看他的嘴形,是不是有在喊'莫'?" 三人都说月不由是在喊他,莫世遗的眼睛眨也不敢眨。又过了许久,他低头掩饰自己的眼眶中的热辣。月不由是在重复的喊什麽,因为他的嘴唇会重复的贴在一起然後分开,而从他动作的速度上来看,确实很像是在喊"莫XX"。莫XX……莫世遗……除了喊他,他的不由还会喊谁? "呜呜……世遗哥,不由哥在喊你,不由哥知道是你,呜呜……"许波替莫世遗哭了出来,然後他看向仍是没有反应的成棣,双手轻轻捧住成棣的脸颊——就如每天无人注意时,他偷偷过来做的那样——"太子哥哥,你醒来啊,太子哥哥,你醒来啊……" 搂住许波,许清水激动极了:"会醒的,会醒的。不由有了意识,殿下会醒的。" 莫世遗抬起了头,在月不由还在呼唤的嘴上亲了一口,低哑地在他耳边说:"不由,我在,我在你身边。不由,我等你醒来,不由……" 月不由的嘴不动了,却摆出了一个姿势。看到那个姿势,许清水笑了、波松眼含热泪的笑了,许波没看明白,莫世遗则是直接把自己的嘴贴了上去。他的不由,嘟起了嘴。 "莫世遗,亲亲我。" "不由……" 许清水起身拉著波松和许波出去,这个时候莫世遗恐怕不希望有人打扰。出了冰屋,许波哭著问:"爹,太子哥哥会醒过来吗?" 许清水擦拭他的眼泪,笑著说:"会。不由是药引,只要他醒过来,殿下就一定能醒过来。波波,你要多跟殿下说说话。"他不是不知道儿子每晚都会偷偷来看殿下。 "嗯!" 不敢告诉爹和大爹自己每晚都会来冰屋暖和太子哥哥、跟太子哥哥说话,许波露出了许久以来第一抹放心的笑容。 冰屋内,一人的嘴始终嘟著,嘟著,再嘟著。 (24鲜币)画堂春:第六十一章 那一天成了一个契机,第二天,月不由的情况比前一天有了更加明显的好转。莫世遗喂他喝药的时候他甚至主动张开了嘴,甚至咽了下去!大家都看到了希望,莫世遗更是不愿意离开月不由半步了。 明天就是月不由应该苏醒的日子了,莫世遗格外紧张。喂月不由喝下最後一勺药,莫世遗照例地在月不由的嘴上亲了一口,告诉对方喝完了。刚离开,月不由的嘴嘟了起来,若不是他的脸色仍然十分的苍白,莫世遗甚至有种错觉,月不由其实已经醒了。 心甘情愿地含住月不由嘟起的嘴,莫世遗舔了又舔,月不由似乎满意了,嘴巴不嘟了。还要喂成棣喝药,莫世遗摸了摸月不由的脸,挪到成棣身边,许波已经把成棣的药端过来了。相比月不由,成棣的情况就没有那麽太好。毕竟他的心脏本身就有问题,还承受了冰锥穿心的痛苦。冰锥已经完全融化了,成棣和月不由心口上的伤口也愈合了,但看上去仍是十分的令人揪心。如果明天月不由醒了,不管成棣有没有苏醒,他都可以离开冰屋,接下来就是细心的调理了。 喂成棣喝了药,莫世遗又亲了月不由好久才离开冰屋。厚重的冰砖从外堵住了入口,一人的耳朵轻轻动了动。嘴巴嘟了半天也没有人再来含住他,他的腮帮子微微地鼓了鼓。握著另一人手腕的手指在那人的手腕上查探,手指下的跳动虽不有力,但也充满了生机。他微蹙的眉心展开,接著整张脸又没了任何的表情。 这一天,谁都没有胃口吃饭。好不容易挨到天黑,许波和莫世遗就立刻去了冰屋,喂两人喝今天的最後一次药。喝药的时候,月不由的嘴巴又嘟了起来,看得莫世遗是极为的欢喜。可另一边,许波却是担心不已,成棣依然没有什麽反应。 喂完两人药之後,莫世遗看向许波:"波子,今晚你别过来了,我在这里陪成棣和不由说话。" "啊!"许波的神色有瞬间的尴尬,他以为,没人知道呢。 莫世遗淡淡一笑,说:"成棣会醒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今晚我守在这里。"他的眼里是压抑不住的期盼。 "世遗哥?"许波愣了,接著惊呼,"你今晚要在这里守一夜?!" 莫世遗点点头,低哑地说:"我睡不著。我想在这里等著不由醒过来。我有内功,不怕冷。" 看著莫世遗和月不由差不多削瘦的脸,许波下意识地点点头:"不由哥明天一定能醒过来的!" "嗯,我相信。"莫世遗看向月不由,眼神温柔极了,"他一定能醒过来。" 显然,某人听到了莫世遗的话,立刻嘟起了嘴,莫世遗的眼神闪闪,倾身。许波默默地退下了,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吻在一起的两人,眼睛不由自主地红了,不知太子哥哥何时才能醒过来。 堵住入口,擦了擦眼睛,许波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如果明天不由哥醒了,他们就要把不由哥和太子哥哥带回屋里来,他要赶紧去帮爹收拾屋子。 "不由,明天一定要醒过来。"在月不由的耳边一遍遍的祈求,莫世遗又吻上对方的唇,"一定,要醒过来。" 月不由的嘴不嘟了,而是动了起来。莫世遗退开,就见对方又再喊"莫XX",他的眼睛顿时湿润。 "不由,我等著你,我在这里等著你。" 说罢,他又轻轻握住成棣的手:"兄弟,你也快醒过来吧。我、波子、许哥和波松大哥都在等著你醒过来。" 成棣依旧的毫无反应,莫世遗的心一边是激动一边是沉重。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成棣明天是不可能醒过来了。 裹著兽毯,盘腿坐在兽皮垫子上,莫世遗坐在月不由的身边,把对方的脑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开始,莫世遗还不停地和月不由说话,说到後面,莫世遗也不出声了,就那样静静地倾听月不由浅浅的呼吸声。月不由头顶的银针已经取掉了,莫世遗的脸颊紧紧贴著月不由的脑袋,等著他醒来。 苍茫的雪山中,时间似乎只有黑夜和白天的区别。莫世遗闭上眼睛,轻蹭月不由,在这冰冷的地方,他的思绪似乎也特别的清明。和不由相遇至今,已经五个年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尤记得五年前,这人突然出现要和他比试一场,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人输了之後竟逃了。 莫世遗低低笑了几声,也只有他的不由能做出这种事来。打输了就跑,跑了再来。莫世遗的心里是深深的懊悔,那时候的他还不知这人会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他出手没有留情,伤了这人。伤了,还不止一回。 "不由……我们已经有两年没有比武了……你准备何时打败我成为天下第一?"莫世遗情不自禁地出声。 "明……年……"一人的呼吸声,有了明显的变化。 莫世遗的眼睛睁开,怔怔地看著前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用力握成拳,明显颤抖。肩膀上的脑袋微微动了动,不敢低头去看的他又听到一人沙沙哑哑的虚弱声音:"莫,世遗……我,饿……" "不,由……?"莫世遗缓缓抬起一只手,轻轻放在月不由的脸上,头慢慢地低下。 "我想……"半睁著眼的某人无力地舔舔嘴唇,"吃,肉……" "不,由……?"莫世遗的手用力按住月不由的脸,温的、是温的,不再是令他心惧的冰冷。 "饿……死了……" 莫世遗的呼吸停滞,彷佛过了几百年之久,又彷佛仅仅是眨眼间,他有了动作。抬起月不由的下巴,他狠狠地吻了上去,某人的肚子在这时候发出了抗议的呐喊——咕噜噜,咕噜噜…… 不由不由不由不由不由……不在乎月不由因为天天喝药而发苦的唇舌,莫世遗唯一想到的让自己安心的方法就是深深地吻住这个人,以此来告诉自己这个人醒了,以此来惩罚这个总是自作主张的爱人。 刚刚醒来的人完全落入了莫世遗的"嘴里",毫无挣扎的力气。在自己快被憋死前,他使出吃奶的尽咬住莫世遗的舌头让对方稍微停停。 意识回笼,这才想起怀里的人很虚弱很虚弱,莫世遗急忙退开。脑袋轻轻蹭蹭,又累又晕又饿的某人再次要求:"莫,世遗……我,饿死……了……肉,我要……肉……" "你这个……"重重地咬了口月不由的嘴,莫世遗湿润的眸中是终於心安的笑容。把月不由和成棣一起围著的兽毯解开,单独裹住成棣,莫世遗扯下自己身上的兽毯把月不由包了个严实。 看著怀中的人努力弯起来的双眼,莫世遗的眼眶热热的。双手用力,他从地上爬起来。某人看著他,脸上虽仍无血色,当却多了几分生气。抬高月不由的头,在他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莫世遗抱著他走到入口处,用脚踢开入口的砖块,把月不由的头按在自己的肩窝处,不让寒风吹到他,莫世遗脚下运功,飞快地向石屋奔去。 石屋内沸腾了,传出了一声声的惊叫。紧接著,有三个人从石屋里跑了出来,除了去而复返的莫世遗外,还有波松和许波。 成棣身上的银针在两天前也被拔下了。检查了一番连心蛊在成棣的心窝"安家"的情况,波松对莫世遗点点头。莫世遗的手上多了条被褥,他把成棣裹紧,抱起他。许波在一旁哭喊:"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快醒过来啊,太子哥哥……" "波波,殿下会醒过来的。"肯定地告诉儿子,波松搂著许波,跟著莫世遗离开冰屋。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好似人们心中的希望,不管那光亮有多麽微弱,都必须坚持下去。 谁也没有心思回去睡觉,刚醒来的月不由不停地喊饿,喊著想吃肉。可是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吃肉是绝对不可以滴。莫世遗端来了羊肉汤,月不由直摇头,他要吃肉要吃肉。 "不由,你现在还不能吃肉,我保证,只要你能吃了,你想吃什麽肉我就给你弄什麽肉。"莫世遗坐在木板床上,怀里搂著月不由,安抚他。 "我饿,不喝,汤。"月不由的嘴噘得高高的。 "先喝点羊肉汤,再忍忍。"莫世遗舀起一勺肉汤喂到月不由的嘴边。月不由噘著嘴喝下汤,眉心拧了起来:"我要吃,肉,肉。" "不由,再忍忍,再忍忍。"在月不由的脸上亲了一口,莫世遗又舀起一勺。 "肉……肉……" 看一眼那两人,波松和许清水抿嘴笑。屋内只有两张床,一张床上现在躺著月不由;另一张床上躺著成棣。莫世遗现在是没精力来管成棣了,刚刚醒来的某人出人意料的任性。不过莫世遗甘之如饴,月不由任性,他就哄他,哄到他高兴为止。 月不由的身子底子好,许清水给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之後可算是松了一大口气。月不由只要好好养身子就行了,不出几个月,他就又会和以前那样生龙活虎了。而成棣的情况在许清水和波松的意料之内,八十一天後药蛊会在他的心窝里安家,但要醒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许波、波松和许清水都在照顾成棣,至於还在嚷嚷著要吃肉的月不由就交给莫世遗去哄吧。 星子隐入了黑暗,不久之後太阳就要从山的那边升起来了。心情稍稍和缓下来的几人也累坏了。屋里只有两张床,也仅能放下两张床。莫世遗半躺在窗里,靠著墙壁,怀里抱著不肯离开他的月不由,身边是成棣。波松和许清水睡了一张床,许波半个身子趴在爹和大爹的双腿中间,另外半个身子在凳子上,五人在这间小小的石室里睡得格外香甜。 ※ 睁开眼睛,在意识回笼的那一刻,莫世遗的双臂下意识地往怀里紧收,怀里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他低头,眼里的不安瞬间变成了踏实的喜悦。果然不是做梦,他的不由醒了。他的用力似乎惊扰到了熟睡的人,月不由的眉头动了动,嘴巴动了动,要醒了。 莫世遗赶紧轻拍他,眼里是愧疚,他把这人弄醒了。如哄孩子一般,莫世遗轻轻地拍打月不由的手臂,哄他好睡。但月不由却好像在被什麽困扰著,脑袋左右晃动,眉心也越来越痛苦。 莫世遗吓坏了,不拍手臂了,转而轻拍月不由的脸,在他耳边低唤:"不由?不由?" "唔……"某人的眼皮睁开一条缝,嘴巴张开一条缝,"饿……死了……"咕噜噜,咕噜噜。 莫世遗的手一顿,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进被窝里轻揉月不由的肚子,委屈这人了。 "饿……"咕噜噜,咕噜噜……月不由是真的饿了,眼前都冒金花了。 那饥饿的叫声是如此的明显,莫世遗心疼不已,但他又不敢给月不由吃肉,怕他的身子受不住。想了想,莫世遗在月不由耳边说:"我给你熬点粥,好不好?不由,乖,再忍忍。"莫世遗这辈子没对谁说过"乖",可面对从昨晚就一直在喊饿的人,他却很自然地说出了这个字。 "饿……肉……肉……"某人明显地快馋死了。 "不由,再忍忍。"慢慢地把双腿抽出来,把月不由放平,莫世遗越过成棣,爬下了床,去煮点粥,再撕一点烤熟的肉丝放进去。这里地势太高,水煮不熟米,莫世遗把青稞饼放在水里煮,又撕了一些熟肉丝进去。扭头看几眼还在喊饿喊吃肉的月不由,再看看那不怎麽冒热气的粥,莫世遗拧了眉,这里的条件太艰苦了,连一碗热腾腾的粥都煮不出来,怎麽给不由补身子呢? "饿……我要,吃……肉……肉……"某人这辈子都没饿得这麽狠过。月不由的饥饿吵醒了许清水和波松。许清水揉揉眼睛坐了起来,看到莫世遗在煮什麽,他捂著嘴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下了床。按住波松欲起来的身体,他朝对方摇摇头,让对方继续睡,许清水拿了块布巾走到莫世遗的跟前,打算出去洗脸。 "给不由做吃的?"看一眼锅里的食物,许清水了然。 莫世遗心疼地说:"不由饿得厉害,想吃肉。可这里弄不了他能吃的肉。" 许清水叹了口气:"没办法,这里的水煮不开,熬出来的肉汤都最好不要给他喝。" "世遗,我们回京吧。"有一人插了进来。许清水和莫世遗扭头看去,都很惊讶。波松起床了,他一边穿鞋一边说:"这里太艰苦了。殿下和不由接下来重在调理,但这里连一碗熟透的肉汤都熬不出来,更别说什麽给他们调理了。不由醒了过来,殿下就一定能醒。我昨晚就在想了,我们要不要出山?哪怕不回京,也得找个能把水煮透的地方。" 莫世遗犹豫道:"不由我倒不担心,但我怕成棣他……" "有我和清水在,殿下不会有事的。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里天寒地冻又没什麽好吃的,对殿下的恢复反而不利。" 许清水想了想,看向莫世遗:"波松说的有道理,其实我也在考虑。先前不由和殿下几乎不用吃什麽,咱们凑合就凑合了。现在殿下虽然还没苏醒,但也要逐步补充营养了,可这里……" 莫世遗抿抿嘴:"只要你们说没问题,我就没问题。你们定个时间,我们回京。" "饿……饿……我要,吃,肉……肉……" 那一声声可怜兮兮的饿让三人下了决心,许清水道:"现在就开始收拾准备,准备好了咱们就上路。" "好!"莫世遗赶紧到床头摸摸一人凹下去的脸,哄劝:"不由,我们马上就回京,回京就有肉吃了。你再忍忍,再忍忍。" 委屈至极的人嘟起嘴,不能吃肉,就要安慰。许清水笑著出去了,波松也离开了,莫世遗把成棣轻轻搬到波松他们的床上,然後返回来含住某人嘟起的嘴,嘴角上扬。作家的话:可怜的娃,呵呵 (27鲜币)画堂春:第六十二章 既然定了要回京,那大家也就不耽搁了。准备路上的吃食,准备路上成棣和月不由要吃的药。路上没办法熬药,许清水还要做成药丸。而醒来的月不由不仅嚷著要吃肉,还嚷著要洗澡。三个多月没洗过澡了,他可不要臭臭的让莫世遗亲。 许清水、波松和许波在屋里收拾,莫世遗把月不由抱到了温泉池边。温泉能容纳五个人在里面泡著,莫世遗先脱了衣裳入水,然後把还不能动的月不由抱进来。双颊都凹下去的月不由躺在莫世遗的怀里,眼睛弯弯的。 碧蓝的天空、苍茫的雪山,不远处还有一条宽阔的河流,在这无限的银白中,莫世遗抱著月不由泡在温暖的池水中,一方天地,不一样的温情。待月不由的身子全部暖和起来了,莫世遗这才解开他的衣裳,为他脱下。月不由的眼睛始终是弯弯的,喝了那碗不怎麽好喝的面糊糊後,月不由的精神比之前又好了一些,起码,会明显地笑出来了。看著那双充满欢喜的弯弯的眼睛,莫世遗忍不住低头,吻上。 "莫,世遗……" "我想……吃肉……" 摸摸月不由乾瘪的肚子,莫世遗为他挡住吹来的寒风。 "再忍忍,等出了山,我就给你做肉吃。" "羊肉。" "好。" "牛肉。" "好。" "兔子肉。" "好。" 眼睛更是弯弯的了,月不由的脑袋蹭蹭莫世遗的颈窝。他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莫世遗会来,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虚弱地躺在这人的怀里。 "莫世遗……" "嗯?" "我,听到了。" "什麽?" "听到,你来了。" "……" 莫世遗一手托在月不由的腰下,让他在温暖的水面上轻轻飘荡,另一手揽著月不由的脑袋,让他能靠在自己的怀里。 阳光刺得眼睛疼,月不由闭上了眼睛,但还是弯弯的。 "我听到,你说,想我了。" "听到你说,你哪儿,都想。" "心里想……嘴巴想……身子……" 月不由的"想"被一人含在了嘴里,他张开嘴邀请对方进来。莫世遗,我也想你,心里想、嘴巴想、身子想、全身都想…… 许波出来,刚迈出脚步他又立刻缩了回去,并轻轻关上门。不远处的温泉池里,两人吻在一起,他还是不要出去打扰的好。 一吻结束,莫世遗把月不由抱到怀里,给他擦身。虚弱地靠著莫世遗,月不由蹭蹭对方满是胡子的下巴。 "莫世遗……" "嗯?" "我第一次,见。" "什麽?" "你的,胡子。" 莫世遗摸摸自己没工夫刮的胡子,嘴角勾起:"不喜欢?"现在做这个动作他已经熟练多了,起码对著镜子看没以前那麽难看了。 "喜欢。"说完,月不由的腮帮子鼓了鼓,"为哈,我还,没有?" 莫世遗摸摸月不由湿乎乎的、光滑的下巴,亲亲:"再过几年就有了。你这个身子还年轻不是吗?" 这个身子……月不由的眼睛不弯了。 "不由?" 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莫世遗抬起月不由的下巴:"怎麽了?"怎麽突然不高兴了? 月不由不说话,气闷。 "不由?怎麽了?"莫世遗低头看月不由的脸,月不由却躲开,不让他看。 "不由?"莫世遗丢了布巾,直接把人往上抱了抱,不让对方躲开。 一声雪雕的啼鸣打断了莫世遗的询问。单手搂住月不由,莫世遗抬头,就见一只雪雕从高空飞下,他拿过放在池边的衣服缠在手上,抬起手臂。啼鸣越来越近,月不由忍不住好奇地抬起头,眼里的气闷立刻变成了惊讶。 "什麽?" 接住雪雕,从它的脚踝上取下一个小竹筒,莫世遗拍拍雪雕的脑袋,雪雕平行地飞到石屋的窗台上,那里有吃的。 "是世召留给我的,方便我传信回京。你醒了之後我就给世召写了封信报平安,世召该是给我回了信。" 嘴里解释著,莫世遗取出了竹筒里的信。月不由很好奇,莫世遗索性把信拿到他的面前,两人一起看。 信的内容不长,但是头两句话就让两人变了脸色。月不由的眼里是恼怒,莫世遗则是冷凝。看完了信,月不由开口:"马上回京,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行。"毁了那封信,莫世遗亲亲月不由的嘴,安抚他,"你刚醒过过来,身子还虚著。等许哥把你和成棣的药配好我们就走。我这就给世召写信,让他多派些人手过来。我先找个安静的地方,你和成棣好好调养,我一个人赶回京。你放心,那家伙掀不起什麽浪,成棣现在早已不是以前。" "我和你,一起!"月不由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你别想,丢下我!" "不由。"莫世遗拧了眉。 "哼!别想!"月不由气鼓鼓的,"我马上,就好了。不用等,回去,我就能好。你敢丢下我,我就,我就……"想一想,月不由说出自己最厉害的威胁,"我就不跟你做生孩子的事!"愤怒的他说话都没那麽气弱了。 不知为何,在这样紧张的时刻,莫世遗突然笑了,轻松地笑了。亲亲月不由气鼓鼓的眼睛、气鼓鼓的腮帮子和气鼓鼓的嘴,他双手抱住对方:"好,你和我,一起去。我们,一起回去。" "莫世遗。" "嗯。" "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离开的日子太痛苦太痛苦了,除非,除非莫世遗知道那件事後怪他、不要他,要不然,他再也不离开莫世遗了,再也不离开。 莫世遗的眼眶热辣,双手用力:"我也不想,再离开你了。离开你的日子,我睡不著,吃不下……不由,你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丢下我。我可以忍受我的亲生父母不要我,可以忍受兄弟疏离我,但我无法忍受你离开我……不由……不由……" "莫世遗。" "嗯。" "我想做。" "……" "做生孩子的事。" "等出了山。" "好。" 两人紧紧,月不由还使不上劲,莫世遗紧紧抱著月不由,月不由努力往莫世遗的怀里钻。不离开,再也不离开。离开的滋味,太难熬,太难熬。 世遗: 大事不妙。四皇子成聪突然回京,他不知跟皇上说了什麽,皇上不仅撤销了对他的追捕令还下旨命太子速速回京。王皇后被皇上下令不得离开寝宫半步,成安府外的侍卫被撤回,成安被召入宫。皇上派兵包围了云海山庄,王宗被囚,方统领让你速速回京救急。你回京之後我们再商量该怎麽办,皇上似乎知道了你还活著的事,你要千万小心。若成棣已醒,想办法把他带回京城。 "乾脆,把他们都杀了,算了。"某人不满的咕哝。 "不由,怕吗?" "怕?哼。惹怒了老子,老子把他们,都砍了。" "呵呵。" 用兽毯裹紧洗乾净的人,莫世遗迅速把人带回石屋。两人谁也没有提那封信的事,莫世遗只让许清水他们尽快准备。成棣仍在沉睡中,莫世遗给月不由穿好衣服後喂成棣喝了一小碗汤。握住成棣冰凉的手,莫世遗在心里发誓,他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伤害他的兄弟。在一旁的月不由则在心里又一次叹息:把他们都杀了多好,省得麻烦。 ※ 准备了四天,许清水的药终於配好了。第五天太阳一升起,莫世遗和许波就把一样样的物资搬到犛牛的背上,他们要走了。两只雪狼在不远的山腰上看著他们,许波朝雪狼挥挥手。他现在知道是谁给他们送吃的了。 "我们要走啦,谢谢你们!" "嗷呜~" 两只雪狼似乎听明白了许波的意思,仰头嚎叫,很像是不舍。 "狼啊,我吃过狼肉,味道不怎麽样。"被莫世遗抱出来的某人看著那两只狼说。许波扭头,不满了:"不由哥,它们是好狼,它们经常给我们送吃的呢。" "我又没说吃它们,我只说我吃过狼肉。"精神恢复了许多的月不由说话终於不会气喘了,就是还不能走动。 把月不由放在犛牛背上,莫世遗抱著成棣上了另一头犛牛。成棣的身子太弱,一路上莫世遗要护著他脆弱的心脉。许波和月不由骑一头犛牛,照顾月不由。波松和许清水骑一头。 看一眼他们住了近三个月的石屋和那间闪著光芒的冰屋,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感慨万千,只有一人催促:"快走吧,我要吃肉,吃肉。" 笑了笑,莫世遗裹紧怀里的人,在他耳边说:"成棣,我们要走了。" 用力抽了一鞭犛牛的屁股,莫世遗在前方带路。许波从後抱著月不由跟在莫世遗後面,波松和许清水则拉著其馀的犛牛走在最後。月不由很不喜欢别人抱著,更不喜欢自己这麽虚弱地躺在"别人"的怀里,可现在情况特殊,他不喜欢也只能忍耐。 两只雪狼跑动了起来,就见它们从山腰上下来飞快地跑到他们的前方,然後其中一只狼扭头朝莫世遗他们嚎了一嗓子,接著两只狼往前跑去,恰好是出山的方向。 "世遗,那两只狼是不是要带著我们出山?"波松猜测。 "很可能。"莫世遗驾著犛牛跟著两只狼,许波看得是连连惊奇,不停地庆幸自己当初没杀那两只狼。 有狼带路,他们出山就更快了。一路上,狼都不停,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地在前方奔跑。而且狼带会带他们绕过难走的山路,这对虚弱的成棣和月不由大有好处。一路上,几个人都不停,吃喝都在犛牛背上。这种寒冷的地方,就是上茅厕的欲望都会被冻回去。 天黑前,两只狼把他们带到了一个被冰雪覆盖的背风的山洞里。这可比在山坡上过夜好多了。莫世遗拿了一条生的羊腿远远地丢出去给那两只狼吃,心中万分的感激。两只狼也不客气,直接啃起了那只肥厚的羊腿。 "我饿,我要吃肉,吃肉。"月不由很羡慕那两只狼。莫世遗割了一块不是太肥的肉架在火堆上烤给月不由吃。月不由现在还是应以清淡的食物为主,但这样的要求在这种地方太难满足了。 在山洞里过了一夜,被狼叫醒的众人吃了些东西後再次上路。就这样,在狼的带路下,第四天的傍晚,六人走出了雪山。回头看一眼没有再跟上来的两只狼,大家用力挥手和狼告别。两只狼冲著许波的方向叫了两声,然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它们是雪狼,无法离开雪山,它们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它们的恩人。 "肉,我要吃肉,肉。我以後绝对不会再来这个鬼地方。" 刚出山的某人已经等不及了。其他人则还是看著雪山的方向发呆,没有想到这麽快就从雪山里出来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莫世遗收起心思,驾著犛牛去找被他留下来的那几个人。一人在他的身後叫:"我要吃肉,我要吃肉,牛肉、羊肉,什麽肉都好。" "呵呵呵……"波松和许波笑了。两人的心里同样轻松,同样感慨,他们,就这麽出来了,还有点舍不得呢。那麽乾净、那麽纯粹、那麽安静的地方。 天黑之後,莫世遗在一间民宅找到了莫世召留给他的那几个人。看到他们平安回来,那几人都特别的激动。让众人先去休息,莫世遗单独和那几人说了些事情,最後拜托他们弄碗热腾腾的羊肉给某人解馋。 很快,屋里就飘起了羊肉的香味,莫世遗掀开一间屋的门帘,就见一人正盘腿坐在床上调息。心窝刺痛,他关了门,轻轻走到床边坐下。这一回月不由不仅拼上了自己的命,还损失了十年的功力。月不由没有和任何人提过,也不知道莫世遗已经发现了。 脱鞋,慢慢上床,莫世遗坐到月不由的身後,一掌轻轻贴上月不由的後心。月不由的身子紧绷了一下,但没有拒绝。莫世遗又贴上一掌,然後闭上眼睛,帮月不由调息。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头喊著吃羊肉了月不由才重重地吐了口气,收功。莫世遗收回双手,搂住软倒在他怀里的人。脸色苍白的月不由脸上满是虚汗,莫世遗握住他的手腕查看他的内力。 "你,发现啦?"月不由嘟嘟嘴。 莫世遗亲了亲,眼里是心疼:"你醒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某人的眼睛弯弯:"是不是很心疼?" "是。" 某人的眼睛更弯了,毫不避讳地直言:"我喜欢你心疼我。" "……你啊。"这人都这麽说了,他还能说什麽呢?惩罚性地咬了下月不由的嘴,莫世遗抱著他下床,去吃肉。 "莫世遗。" "嗯?" "你把那匹汗血马骑过来啦?" "你现在可不能骑。" 莫世遗一副没商量的表情。 月不由扯扯他的袖子:"你抱著我骑。骑它快,咱们得赶紧回京。" 莫世遗蹙眉。月不由眼睛弯弯:"我喜欢你心疼我,你就多心疼心疼呗。" 莫世遗沉不下脸来,他的傻不由啊。 想想京城的局势确实耽搁不了,莫世遗抱著月不由往外走:"我先问问许哥,再紧急的事也比不上你的身子。" "肯定没问题的,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可是月不由。"某人对自己的恢复力很自信,再附带一句:"我喜欢你心疼我。" "问过许哥後再说。" 月不由还想抗议,但一出了屋子他就没心情抗议了,直接喊:"肉肉肉肉!!我能吃下一头羊!" "不由哥,快来吃,好好吃哦。"同样馋了很久的许波已经吃上了。 "快给我快给我!"饿坏的某人眼睛都绿了,瞬间变身成一头饿狼。当然,他是真的饿狼,真的是肚子饿的饿狼。 屁股刚挨著凳子,月不由就奋不顾身地抢过一大碗羊肉埋头就吃了起来,也不管烫不烫。莫世遗在他身边坐下掏出帕子,嘴里念著:"不由,你慢点吃,小心烫,慢点吃。" "好吃好吃好吃,哈,好吃……"烫得直吐舌头的月不由脸都要埋进碗里去了。莫世遗把端到他面前的那碗羊肉推到许清水跟前,然後看一眼月不由。许清水明白的笑笑,也不推辞了,莫世遗现在哪有工夫吃。 被烫得眼泪鼻涕直冒,月不由只要抬一下脸就有人给他擦乾净。别人碗里还剩半碗肉呢,他已经捧著碗把最後一口汤喝光了。把碗一放,月不由敲敲碗:"还有没有还有没有,再来一碗!" 莫世遗擦擦月不由的嘴,揉揉他的肚子:"你不能再吃了。那麽久不吃荤腥,一下子吃太多你脾胃会受不了的。" "不由,明天再吃,不然你会不舒服。"许清水也开口劝说。 "我想吃。"月不由很委屈,"我还没吃饱呢。" "明天再吃。"莫世遗抱起月不由带他回屋,让他远离煮著羊肉的大锅。看一眼锅里的肉,月不由扯扯莫世遗:"你还没吃。" "我一会儿吃。"莫世遗把人抱回屋。 "你去吃,不用管我。"月不由哪里舍得莫世遗饿肚子。亲亲月不由满是羊肉味的嘴,莫世遗淡淡笑著说:"我不饿。" "你去吃。"月不由推推莫世遗,腮帮子鼓鼓,"快去。" "我不饿。" "不行,你不吃我就生气。" 这下子莫世遗不得不投降:"好,我去吃。"亲亲月不由的腮帮子,在对方的眼睛弯起来之後他出去了。太想念月不由醒著的日子了,莫世遗一刻都不想离开这个人。甩甩还没什麽力气的手,月不由很心烦,这副身子也太弱了,都这麽多天了怎麽还没恢复。他也不想想他经历的是穿心,不是在心口扎根针。 趁著吃饭的空档,莫世遗告诉了许清水和波松京城发生的事情。几人刚从山里出来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23鲜币)画堂春:第六十三章 莫世遗没有隐瞒许清水和波松京城的情况,他们原本就打算回京。只不过莫世遗要先行赶回京城。月不由在屋里嚷著他要和莫世遗一起回京,许清水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了下去。在月不由的强烈要求下,许清水连夜给月不由配药,莫世遗要带著月不由先赶回京。同时,莫世遗也收到了莫世召的回信,王皇后虽然被皇帝下令不得踏出寝宫半步,但王皇后这麽多年在宫中的经营岂是皇帝的一纸禁令就能办到的。那可是王皇后,是当今太子的亲娘。 所以王皇后那边完全不必担心,现在只要"太子"露面,局势就能得到控制。莫世召已经派了人赶往这边接应许清水和波松一行。莫世遗又给莫世召去了封信,告诉他他和月不由要先行回京,让莫世召的人秘密护送成棣回京,万万不能让人发现有两位"太子。" 顾不上睡觉,莫世遗连夜安排他离开之後波松和许清水这边的事情。他们会暂时留在这里等到莫世召的人抵达之後由他们护送回京。许清水和波松则抓紧时间给月不由配药,让他能够支撑到他们回到京城。跟著莫世遗前来的莫世召的那几名手下也忙碌了起来,护送太子回京可不是玩笑。在见到昏迷中的成棣後,哪怕莫世遗什麽都不解释,他们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大。 天蒙蒙亮了,屋子里的羊肉味被药味冲散。莫世遗进了成棣的屋子,在床边坐下。看了成棣一会儿,他起身拧了一块热布巾,仔仔细细地给成棣擦了脸,擦了手。做完这些,他握住成棣的手,弯身在成棣耳边低低地说: "成棣,成聪回来了,成安也被放出来了。他可能对皇上说了我的事,皇上命你马上回京,并派人包围了云海山庄寻找我的下落。今晚我就带著不由先行赶回京城,世召会派人过来送你回去。" 握紧成棣的手,莫世遗满是坚决:"成棣,在你醒来之前,我会替你守好你的太子之位,你也要快点醒过来。你我兄弟要一起作战才行。" 成棣仍在昏睡著,可是他的掌心却比在雪山里时有了一些温度。 "成棣,我在京城等你。" 把成棣的手放回被窝,莫世遗起身离开。 又来到月不由的房间,其实也是两人的房间,莫世遗脱了鞋袜上床。正在熟睡的人没有反应,双颊仍透著不健康的苍白。脱掉外衣轻轻掀开被子,钻进去,莫世遗抬起月不由的脑袋把胳膊伸到他的脖子底下。 "唔……"某人咂巴了一下嘴,往温暖的地方拱了拱。 多久没有这样抱著这人睡觉了。莫世遗长长地吐了口气,心里这才踏实了一些,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 "莫世遗……"怀里的人突然咕哝一声。 莫世遗轻拍他:"再睡会儿。" "什麽,时候走?"月不由又往莫世遗的怀里拱了拱,紧紧贴住他。莫世遗抬高下巴,以免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剃的胡子扎到月不由。 "今晚走。睡吧。" "嗯。" 把手伸进莫世遗的衣服里,月不由不动了。疲惫的莫世遗闭上眼睛,抱著令自己心安的人很快就睡著了。 累了一夜的众人都去休息了,只有熬著药膏的药锅不停地散发出阵阵的药味。在这破旧的平房里,众人暂时抛开即将面对的风暴让自己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傍晚,养精蓄锐了一天的莫世遗从屋里出来,怀里抱著月不由。月不由已经穿戴整齐了。两人没有带太多的东西,只带了银子和装满水的羊皮袋以及一些乾肉乾饼。现在是七月份,越往京城走天气越热,有汗血宝马,莫世遗尽管带著月不由最多半月个也能抵达京城,所以两人也无需带太多的吃的,免得路上坏了。 两人去看了看成棣,又叮嘱了许清水和波松几句之後就上路了。看著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许波的心里沉甸甸的。他不明白,不明白太子哥哥的兄弟为何要一次次的害他。搂住难过的儿子,许清水带他回屋,叹息一声。皇宫里的事情又岂是他们这些老百姓能理解的。 "不由,冷吗?"虽然是七月份,但玉龙这边的晚上还是凉的。莫世遗裹了一件很大的披风,某人钻在他的披风里面,坐在他身前。某人的眼睛弯弯的,双手抱著莫世遗的腰侧坐在马背上。 "莫世遗。" "嗯。"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抱著骑马呢。" "喜欢吗?" "是你我就喜欢。" 莫世遗让马儿以最快的速度前行,脸上却带著轻松惬意的微笑。有怀里的这个人相伴,对他来说就是一切。 一手拽紧披风和马缰,一手挥鞭,莫世遗带著月不由向京城赶去。他并不担心成聪和成安能掀起什麽风浪。就如月不由说的那样,大不了都杀了就是。 京城,皇后寝宫,被勒令不得离开寝宫的王皇后面色冷肃地坐在梳妆台前,脸上不见丝毫被"囚禁"的痛苦与慌乱。一名黑衣人出现在铜镜里,王皇后没有被吓一跳,而是转过身压低声音质问:"太子呢!" 对方半跪下,回道:"属下不知。殿下离开前只交代属下密切注意宫中动向,其他的不得多问。" "你会不知?你是太子的心腹,你会不知?!"王皇后愤怒地站起来,毫不惧怕守在她寝宫外的内廷侍卫。 对方冷静地说:"殿下离开前接到一封密信,然後就匆匆离京了。" "密信?哪里来的?" "属下不知。" 王皇后气得想杀人。咬著牙忍下满腔的怒火,她道:"你跟哀家说实话,太子是不是查到成谦什麽事了?" 那人低著头不出声,过了会儿,他开口:"是。殿下查到忠王的女人是苗疆的公主。" "呵!"倒抽一口冷气,王皇后後退一步摔坐在凳子上。好半晌後,王皇后怔怔地问:"成谦和王宪……可是太子带走的?" "属下不知,殿下只是让属下去查忠王那名女子的来历,并没有提其他的。不过……" "不过什麽!" "京城蛊毒一案,似乎也与忠王有关。" "什麽?!" 王皇后惊得又站了起来,脸上的血色尽退。 "你们,还查到了什麽?" "殿下与莫世遗的关系为内部之人泄露。" 王皇后的双眼睁大,一手不稳地扶住梳妆台。皇上在下旨之前曾找过她,问她那个孩子是不是还活著,她就心知不妙。虽然她当时一口否定了,但皇上随後派人前往云海山庄她就猜到有人发现了这个秘密并告诉了皇上,而发现的那个人很可能就是突然回来的成聪。可是她怎麽也没想到,泄露这个消息的人会是她身边的人! "可查到……是谁泄露的?" "……王宪曾暗中和蛊毒案的苗人勾结,并在事发之後去了苗人的住处毁掉了一些证物。" 王皇后的眼里是愤怒,是冷凝,是被背叛的杀气。 "找到王宪和成谦。太子回来後让他立刻来见哀家!立刻!" "是。" 不停地深呼吸压下满腔的怒焰,王皇后声音沙哑地又问:"世遗呢?" "属下不知。" 想到那个武功高强的儿子,王皇后第一次如此的庆幸,庆幸当初太子让那个儿子留在了京城,不然现在恐怕已被大内侍卫押解回京了。 无暇去後悔当初的举动,王皇后叮嘱:"务必告诉世遗不要露面,让他找地方藏好。这件事哀家会解决,哀家不会轻饶和这件事有关的任何一个人。" "是。" "你下去吧,要赶快找到太子。" "是。" 对方悄无声息地离开,王皇后慢慢转身,双手紧紧扣著梳妆台。千算万算,却百密一疏,而令她心寒的是,这一疏竟是出自自己人之手。 "谦儿啊谦儿,你这是要逼母后吗?" 离开了皇宫,黑衣人没有马上回东宫坚守自己的职责,而是悄悄去了莫世召的住处。莫世召是秘密来京,并且是易容前来,所以王皇后根本不知道他此刻就在京城。 见到莫世召,他马上问:"莫公子有消息吗?" "有,世遗和不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最多半月就能到。" 那人松了口气,又问:"殿下呢?" "殿下还没有醒,不过有许清水在不会有问题。我已经派人前去接应他们,你做好京城的调度。皇后那边的情况如何?" "皇后娘娘还不想和皇上撕破脸,所以暂时在寝宫不出来。不过也仅止於此。殿下临走之前都安排好了,成聪和成安不过是趁著殿下不在京城想以此兴风作浪,没那麽容易。" "那就好。只要世遗回来他们就该哭了。" 莫世召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那人关心地问:"月不由还好吗?" 莫世召摇摇头:"还没有完全恢复。本来世遗想一个人回来,但那人一定要跟著,世遗没办法。成聪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月不由的事吧。" "不知道,他们哪有那麽大的本事。" 莫世召点点头,但一想到那个不按理出牌的家伙会和莫世遗一起回京,他为何会有一点不安呢。 甩开那些不安,莫世召问:"你没告诉皇后娘娘殿下治病的事情吧?" "没有。我都是按照殿下的交代回复的。" 得知莫世遗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来人也不多留。莫世召坐在桌前眉头紧锁,他别的不怕,就怕皇上一定要云海山庄庄主"莫世遗"现身那可怎麽办?想到王家的那个败类和成棣的那些个无耻兄弟,莫世召就一肚子邪火。 ※ 为了不引起注意,也为了不耽搁时间,莫世遗带著月不由一路上都没有住店,累了就找片林子歇息。对月不由来说,他更喜欢这样。一大片林子里只有他和莫世遗两人,再配著醉人的月光,不做一次生孩子的事简直都对不起自己。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现在的他要赶快恢复过来,京城还有一场硬仗等著他们呢。 枕在莫世遗的腿上,月不由眼睛弯弯地享受对方的抚摸。他们已经离开玉龙一带,天也暖和了不少。月不由脱了厚重的棉衣仅穿了一件单衣。刚刚在小河里泡了泡,身上软绵绵的,莫世遗摸著他的身子他更软绵绵的了。 "莫世遗,我想做了怎麽办?"月不由只穿了一条大裤衩子的部位明显的挺立了。 莫世遗拿过月不由的衣裳盖住他赤裸的上身,声音透著同样的欲望说:"再忍忍。等回到京城我们就做。我没带药出来,也不想在这种地方随便和你做。" "不随便。你看,这里有河有树还有月亮,多好啊。"月不由的脑袋有点晕,似乎醉了。 越来越习惯笑的莫世遗低笑了几声,手慢慢伸进月不由的大裤衩子里,摸上他的欲望。月不由一个激灵按住了他的手。 "我说笑的。我也知道自己现在太弱,等我养好了身子回去再做。" 莫世遗收回手,轻捏月不由的下巴。 "不由。" "嗯?" "我爱你。" 月不由的眼睛瞬间弯的只能勉强看到一条缝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抱住莫世遗嘟起嘴。莫世遗抱住他稍稍用力,把人压在铺了衣裳的地上,化被动为主动。 两人都忍不住了,乾柴遇到烈火可谓是一触即发。紧要关头,月不由不舍地推开莫世遗,擦擦他嘴角自己留下的口水。 "走吧,还有人等著我们回去揍他们呢。" "不由。"暗哑。 "嗯?"弯弯。 "回去我们就做,我想。" "呵呵,我也想。" 他当然感觉出来啦。由对方拽起自己,已经能走能动的月不由快速穿好衣裳,然後和对方手拉手地走到马前,上马。 林子里传来马的嘶鸣,接著就是马儿奔跑的声音。迎面吹著凉快的风,月不由问身後的人:"我想试试在林子里做,想著都美。" "好。等揍完了他们咱们就到林子里做。" "好!" 宠溺地看著一脸期待的人,莫世遗在马儿极快的奔驰中仍是忍不住地吻住那人的嘴。只要是这人想要的,他都会满足,尽一切地满足,又何况是他也喜欢的生孩子的事呢。 也许是许清水的药很管用,也许是月不由的身子骨足够强悍,又也许是有莫世遗在身边陪伴,月不由虽然损失了十年的功力,但他恢复的速度却连莫世遗都吃惊不已。他并不知道,这次回京月不由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他不得不快点恢复的决定。 眼睛弯弯地看著莫世遗的侧面,月不由整个陶醉在了对方的气息中。莫世遗,如果,如果你知道我这副身子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还愿意和我做生孩子的事吗?不,你肯定不愿意。我能猜到,你肯定不愿意。 莫世遗,我好喜欢你啊,比喜欢任何一个人都喜欢,比喜欢我娘还要喜欢。所以,我不想再瞒著你了。我可以忍受你不喜欢我,但我不能忍受你恨我。大丈夫拿起的放得下,虽然离开你会很痛很痛,但是我不想再瞒著你了。 "莫世遗,我喜欢你。" 低头给不吝啬表白的人一个吻,莫世遗在风中说:"我爱你。" "我喜欢你,莫世遗……"希望这段路能长一点。 "睡吧,我抱著你。"拢紧披风,莫世遗亲亲月不由的额头。 闭上眼睛,把心里想到某种结果的酸痛压下去,月不由紧紧抱住莫世遗。唉,抱不了多久了。 "驾!" 离京城越来越近了,不由,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相比京城的麻烦事,我更期待你见到礼物时的反应。不由,我爱你,我最爱的是你在我怀里眼睛弯弯地笑,那令我移不开目光,令我想把你抱到床上跟你做生孩子的事。 "驾!"作家的话:世遗知道了会有什麽反应呢?唉 (25鲜币)画堂春:第六十四章 "开城喽——" 随著城门官的一声喊,紧闭了一夜的城门缓缓开启。早已等候在城门里外的人们立刻打气精神,推车的推车、提篮子的提篮子,赶驴的赶驴……城门守卫们摆好隔离栏,仔细检查过往的行人。有人窃窃私语: "这又是查什麽呢?" "唉,谁知道。这几日官兵们进进出出的,怕是又抓哪个逃犯呢吧。" "真是天无宁日,前阵子才挂著皇榜抓人,这阵子皇榜取了又抓人,没完没了的。" "管他那麽多呢,咱们小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可不是麽。" 一位模样引入的漂亮公子毫不在乎过往行人的注目,大大方方地牵著一名比他高了许多的男子的手,在通过了检查後,嘴里嚷著:"我想吃南瓜鹿肉煲鹿肉煲。" 模样普通的男子眼里是不容错看的宠溺。他紧握著漂亮公子的手说:"现在酒楼都还没开张呢,等开张了我们就去吃。饿了?" "饿了,我要吃肉吃肉吃肉。"公子哥打扮的人急不可待地拍拍肚子,男子笑了笑,改而搂住了他的肩膀,不介意别人看出他们两人是什麽关系。 撇撇嘴,同样不在乎别人怎麽看他们的小公子对著男子咬耳朵:"这些京城守卫怎麽这麽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男子低笑两声,摸摸他仍旧苍白的脸:"等成棣醒了你可以跟他抱怨。先找个地方休息好不好?" "我不累。" "现在不便去找世召,我们找家客栈先休息。" 不由分说,男子搂著小公子去找客栈。虽然说不累,不过小公子还是笑弯了眼睛,他知道这人是心疼他。嘿嘿,他就喜欢看这人心疼。不必再猜,这两人就是回到京城的莫世遗和月不由。 很顺利地住进了客栈,还特别选了一间临街的屋子,莫世遗挑开窗户观察四周。成棣的那匹汗血宝马可是不少人都知道的,前一天晚上莫世遗已经让莫世召派人出去接应他们了,那匹马暂时留在了京外,等"太子"回京後再牵回来。 观察了一会儿,莫世遗放下窗子,回头,就见某人已经上床了。脸上的深思被微笑取代,他走到床前,俯身,一手按上某人的肚子:"我去问问店家有没有鹿肉煲。" "我还想吃鸡。" "好。" "还想吃鱼。" "好。" "再来一坛上好的'青琅'" "不行。" 某人的腮帮子鼓鼓:"我想喝。" 在某人的腮帮子上亲了亲,莫世遗态度坚决:"不行。"对待自醒来後任性了许多的人,莫世遗发现最好的安抚手段就是亲吻,果然,他一亲完,某人的腮帮子就不鼓了。 "我下去。" "嗯。" 紧握了下莫世遗的手,月不由这才放开。莫世遗出去了,月不由脸上的笑淡去,捂著胸口,他翻身趴下,拽过薄被蒙住头。 问了店家有没有鹿肉煲之後莫世遗没有马上回屋,而是出了客栈朝京城最大也是最奢华的"天裳苑"走去。进入天裳苑约莫一炷香之後莫世遗从里面出来,在路边买了几张葱油肉饼这才返回了客栈。 进了房,就看到某人蒙著头趴在床上,莫世遗快步走过去:"不由?" 床上的人掀开被子,嘴巴撅撅:"怎麽去了这麽久?" 原来是等急了。莫世遗笑著说:"我买了肉饼,要不要吃?" "要!" 一听有肉饼吃,月不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莫世遗搂著人到桌边坐下,从油纸包里取出热腾腾的肉饼,再给月不由倒了一杯茶。月不由直接下手拿起一张饼,张嘴就是一大口。 "我去了世召的店一趟,待会世召估计就会过来。" "哦,我说你怎麽去了那麽久。" 月不由看一眼桌上的肉饼:"你不吃?"说著他拿起一张递过去:"你也吃。" 莫世遗拿过来,张嘴咬下。 两人一路上日夜兼程的往京城赶,路上自然别想吃得太好,早上就等著进城,饭也没吃,这个时候都饿了。不一会儿,四五张肉饼都就进了两人的肚子。有人敲门,莫世遗看了月不由一眼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个陌生人,来人二话不少地朝莫世遗亮出一个牌子,莫世遗立刻让他进屋,迅速关上门。 一进来,来人就激动地握住莫世遗的双肩:"世遗,你可算回来了。路上还好吗?" "谁啊。"不认识对方的月不由一脸的警戒。 "不由,是世召。"低低说了声,莫世遗把来人拉到桌旁坐下,然後指著月不由说:"世召,这就是不由。" 莫世召看向月不由,惊呼了一声,想也没想地说:"你就是月不由?真是没瞧出来。"说罢他看向莫世遗:"这麽一看你俩长得还真像,这叫怎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世召。"朝莫世召使了个眼色,莫世遗赶忙安抚明显不高兴的某人,"我已经跟世召说了咱俩的事了。"莫世遗知道月不由很忌讳别人说他俩长得像,虽然他不明白为什麽。 莫世召不解月不由怎麽突然就不高兴了,他没什麽地方说错话啊。月不由抹抹鼻子:"怎麽,我把脸洗乾净了你就不认得我了?" 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被月不由的这句话吹没了影,莫世召马上笑道:"是啊。以前见你都不知庐山真面目,现在看到了竟是如此的年轻,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呵呵,世遗跟我说你的年龄时我还以为他骗我,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别夸我了,等我打败莫世遗成了天下第一你再夸吧。"自感胜之不武月不由立刻岔开话题,"宫里的情况现在怎麽样?" 莫世召马上一脸严肃地说:"皇上知道了世遗的存在,可谓是震怒。皇上派人包围了云海山庄,要捉拿世遗回京。" "哼,"月不由很自然地双手抱住莫世遗的腰,"有本事就来抓,看老子不把他们都杀了。" 莫世遗搂住不高兴的人,脸上是事不关己的淡笑。见两人之间如此的亲腻,莫世召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更多的是欣喜。欣喜於莫世遗脸上的笑越来越自然,欣喜於莫世遗终於"苦尽甘来"了。 对莫世召来说,只要有一个人能把莫世遗带离那些人的控制,有一个人能让莫世遗会笑,那对方是男是女是达官是乞丐都无所谓,都是他们莫家的恩人。 "世遗,太子的情况如何?" 没有放开月不由,莫世遗就那麽搂著他说:"我走之前成棣还在睡著,不过他的情况都在预料之中,许哥说他最多半年就能醒过来。这我倒不担心。明天我就回东宫,你的人接到成棣他们了吗?" "已经接到了。"莫世召目露担心,"明天你就回东宫吗?皇上命太子回京之後马上进宫,怕要当面说这件事。从宫里传出的消息,成聪似乎给皇上带回了什麽长生不老药,皇上大喜之下就免了成聪擅自离京之罪。而且成聪爆出了你还未死的事情,至於皇上知道了多少我还不得而知。世遗,我想进宫一趟,去见见皇后娘娘。这种时候,我们必须和皇后娘娘合作。" 莫世遗的眉心紧拧,一人愤愤地说:"乾脆我今晚去把那个成聪成安都杀了算了。" 握住月不由的手让他少安毋躁,莫世遗道:"也好。这件事本来也就是她捅出的娄子,自然少不得她出面。你可以向她透漏一点成棣的事情,我假扮成棣一事还是让她知道的好,免得她在那里拖後腿。" 莫世召点点头,凑近问:"成谦和王宪是不是在你们手上?" "这要等成棣来决断,不要让皇后知道。" "我明白了。"莫世召一听便不再多问。 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京城最近都不太平,莫世召叮嘱两人晚上一定要过来他那边之後他就离开了。关了门,莫世遗一回头就看到某人一脸不悦地坐在那里,他走上前弯身问:"怎麽了?" 月不由抬眼,怒火翻腾:"你娘不是好娘,你爹更不是好爹!" 原来是这个。莫世遗低低笑了几声,拽起月不由往床的方向走:"上床歇著吧,到中饭还得一阵子呢。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可别累坏了。" "要不是你非得拦著我,我一定去杀了他!"最见不得莫世遗受委屈的月不由本来就苍白的脸更是气得发青。 给月不由脱了鞋,扶他上床。莫世遗双手捧住他的脸,亲一亲,丝毫不见生气地说:"不由,不要为了外人来气坏自己的身子。我跟你说过,我的爹娘是莫家的一对老人,我姓莫。" "我要杀了他!"月不由很生气很生气,比气那个女人还要生气。 "不要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你身子还没好呢。"把人按倒在床上,莫世遗放下床帐,脱鞋脱衣。 "我生气!" 莫世遗躺好,抱住钻过来的人:"他们不值得你生气。" "他们欺负你!他们对你不好!" "你对我好就够了。" "莫世遗……" "嗯?" 莫世遗低头,就见怀里的人眼睛亮亮的,但绝不是高兴的亮。 拍拍自己的肩膀,月不由难过地说:"你要哭就哭吧,我肯定不笑话你。"他爹就已经够混蛋了,莫世遗的爹比他爹还要混蛋一万倍! 莫世遗哭不出来,脸上哭不出,心里更不想哭。他无奈地笑笑:"不由,我不伤心更不难过。也许以前我知道他们要杀我的时候我会难过,但现在绝对不会。我有你了,这就够了,我不在乎别人对我怎麽样,我只在乎你是不是在我身边,是不是在我怀里。"亲吻月不由的眼睛,莫世遗平静地说:"我於他们是要杀死的人,他们於我也是可有可无的人。若他们威胁到了成棣的安全,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 可是连我也骗了你,欺了你……月不由的心在淌血。抱紧莫世遗,他把自己埋在对方的怀里。 "莫世遗……" "答应我,不生气。" "对不起。" "为何要说对不起?"莫世遗轻拍月不由,接著却道:"你是该跟我道歉,你一声不响地跑了,又背著我做那麽多危险的事,你可知,我差点被你吓死。" "莫世遗莫世遗莫世遗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月不由扭了扭,仰头,"我们做生孩子的事吧。" 莫世遗在月不由的脖子上亲出一个红点,道:"晚上到世召那边就做。那边有药。"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东宫。" 莫世遗反对,可刚要开口对方就捂住了他的嘴:"我要和你一起去!没得商量。你别劝我,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拉下月不由的手,莫世遗蹙眉:"不由,你在世召那里等我……" "你别想丢下我。"这回是双手捂住,月不由绝不妥协。在被这人讨厌之前,他再也不离开这人半步了。 从两人一开始在一起,莫世遗就知道对月不由决定的事他根本改变不了。虽然这人现在少了十年的功力,但他也不可能把人栓起来。月不由要做的事,尤其是事关莫世遗的事,别说九头牛,就是九十头牛都别想拉回来。 在那双坚决的眸子下,莫世遗最终还是投降:"好,你要跟著就跟著,大不了,我们把人都杀了然後浪迹江湖。" "我不怕。"月不由笑了,"我早就说把他们都杀了得了。" "睡会儿吧。中午我叫你起来吃饭。" "嗯,还真有点困了。" 打个哈欠,月不由在莫世遗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觉。 看著怀里的爱人,莫世遗再一次叹气,有一个武功高强的爱人有时候也是头疼啊。不过算了,头疼总比心痛而亡要好得多。不去想月不由跟著会引来什麽麻烦,莫世遗闭上眼睛也打算睡觉了。他没有说谎,现在的他一点都不会被那些人影响到了,有怀里的这个人相陪,於他已是一切。 中午,莫世遗准时醒了,月不由还睡得昏天黑地。他刚醒就忙著赶路,身子还虚着。点了月不由的睡穴让他继续睡免得被自己吵醒,莫世遗起身下床,命店家准备吃食,准备月不由想吃的美味。等到店家把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来了,莫世遗才解开月不由的睡穴叫醒他。 吃了饭,两人回床上继续睡,一直到天黑了许久之後两人才悄悄地从窗子离开,去找莫世召。 ※ 皇后寝宫,已经睡下的王皇后却是睁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麽。其实也很好猜,自然是最近那几桩超出她控制的事情。 "皇后娘娘。"突然,床帐外传出一名男子的声音,王皇后大惊,对方又道:"莫世召求见皇后娘娘。" 莫世召?王皇后迅速披上外裳,掀开床帐:"你怎麽会来?!" 穿了一身黑衣的莫世召拉下蒙面,王皇后一看果然是莫世召,下了床。莫世召低声道:"草民前来自然是为了太子殿下与世遗之事。" 王皇后紧盯著莫世召,问:"你可知世遗的下落。" "我知。"莫世召抬头直视王皇后,"世遗明天就会回京。" "他明天回京?!"王皇后倒抽一口冷气,"你马上给他送信,让他不要回来!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抓他吗!"王皇后要晕了,"这个节骨眼上他怎能回京!" 相对王皇后的焦急,莫世召很是平静地说:"就是这个节骨眼上世遗才要回京,不然皇上到哪里去见太子殿下?" 王皇后愣住了,片刻後她神色大惊地等著莫世召,咬牙:"你,什麽意思?" "太子殿下,就是世遗。" "什麽?!" 王皇后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浑身发冷,她一把抓住莫世召:"成棣呢!你们把成棣怎麽了!" 若面前的女人不是皇后,莫世召恐怕会给对方一个耳光。他很是不敬地反问:"皇后娘娘以为草民能把太子殿下怎麽样?" ※ 莫世召是何时走的,王皇后并不记得。她的脑中不听地响著莫世召说的那些话。许久之後,王皇后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太子殿下体内的蛊虫快要不受控制了,世遗找人救殿下的命。在殿下平安回来之前,世遗暂时代替殿下瞒过他人……" "皇后娘娘,太子是您的儿子,世遗也是您的儿子,虽然您并不把他当成是您的儿子,但他,却是一心把成棣当兄弟,一心维护您所要的荣耀。"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殿下登基之後,世遗便会彻底消失,绝不会给皇后娘娘以及殿下带来麻烦,就如他过去那般。" 紧紧抓著床单,王皇后流下的泪不知是悔恨还是其他。只不过,对於她的"那个"儿子来说,她的眼泪,一文不值。皇宫外,出来的莫世召回头看一眼那处奢华的宫殿,眼里是愤怒,是为自己的兄弟不值的愤怒。这次的事结束之後,他说什麽也要劝莫世遗跟他一起离开,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26鲜币)画堂春:第六十五章 相较於莫世召的愤怒,莫世遗则是脸上带笑地看著某个很是高兴的人。那人手持一把剑,挥来挥去,眼睛弯弯的,嘴里不停念著:"好剑好剑,真是一把好剑。" 来到这里之後莫世遗就赶紧让莫世召把他要送给月不由的那把剑拿出来。果然,月不由特别的高兴,他的高兴直接传染给了莫世遗,让他把那些烦心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爱不释手地收了剑,月不由走到莫世遗跟前,莫世遗笑著伸出双臂,月不由眼睛弯弯地跨坐在他的腿上,手里还拿著剑。 "莫世遗。" "嗯?" "除了我娘,没人送过我东西,就是一块糖都没有。" 莫世遗心疼地亲亲某人嘟起的嘴,拿过他手里的剑放到桌上,再亲亲:"以後我每年都送你礼物。喜欢这把剑吗?" "喜欢喜欢。"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月不由的心窝生疼。环住莫世遗的脖子,他的声音有点哑了:"在冰屋的时候,我虽然睁不开眼睛,但我能听到你说话。我听到你来了,听到你说给我做了一把剑,但我没想到会是这麽好的一把剑。莫世遗莫世遗,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啊,怎麽办?我喜欢你……" "傻不由。"莫世遗抱著人站起来,往床那边走,"那就一直一直喜欢我吧。不由,我们做生孩子的事吧。" "我要做我要做,做一晚上。"某人极不害臊。 "你明天不是要跟我进宫吗?做一晚上你就下不了床了。等把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做一晚上。" "……"月不由闭上眼睛,等这件事解决了,你就不要我了。 放下床帐,莫世遗解开月不由的衣裳,吻随之落下。月不由抱著莫世遗的脑袋忍不住又一次问:"你会不会不要我会不会不要我?" "傻不由。"让月不由感受自己的心跳,莫世遗在他耳边坚定地说:"我不会不要你,我只怕你又一声不响地离开我。" "快点快点。" 月不由的双腿紧紧夹住莫世遗的腰,他要记住这一次,记住这可能是最後一次的生孩子的事。 一件件衣裳从床帐的缝隙处丢下,很快,月不由的呻吟便传了出来。又过了一会儿,大床晃动,一人一遍遍地喊:"莫世遗莫世遗莫世遗……"一人一遍遍地唤:"不由,不由,不由……" 双手在身下这副稚嫩却又总是不被爱惜的身子上留下自己的气息,莫世遗不知道该怎麽做才能让这人不再不安。是不是他看起来令人无法安心,所以这人才总会认为他会离开他? 不由啊,不要去想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什麽模样,是什麽感觉根本不曾在他的心里留下过任何的痕迹。他唯一记得的就是他的不由带给他的悸动,他的不由带给他的温暖。 充血的男根在那稚嫩的肠道内抽插,只要想到身下的人是谁,莫世遗就快要射了。他的定力并没有他表现出的那麽好,他只能藉著抚摸这人亲吻这人的举动来支撑自己岌岌可危的毅力。这副身子,是他的;这个人,是他的。不由不由,别离开,别再一声不响地离开。 门外,刚要敲门的一人举起的手在距离门板不过半指宽的地方猛地停了下来。屋内隐约出来某种"非常时刻"才会发出的声音。他的身子震了下,迅速向後退了几步。 "啊啊啊……还要还要还要……" "不由不由……" "啊啊啊啊……" 倒抽一口气,那人赶忙离开,暗呼自己反应及时,不然那一下子敲下去他可是打扰了某种好事啊。回头看一眼还亮著烛火的屋,他摇摇头,接著又笑了。原来他这位兄弟也有这麽"激动"的时候。如果说最初他曾担心月不由的出现可能会对自己的兄弟带来什麽麻烦,那麽现在他则是异常的感激月不由的到来。如果没有月不由,他的兄弟很可能会孤寂一生,幸好幸好。 回到自己的房间,莫世召脱了夜行衣,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水,他摇头自语:"也许我也该找一个伴了。" 双手双脚都缠在莫世遗的身上,月不由的眼角红红的。充满了温柔爱恋的吻不停地落在他汗湿的额头和脸上,令他忍不住想要更多更多。没有退出,莫世遗翻身让月不由趴在自己的身上,他继续抚摸月不由的身子,亲吻他。 "不由。" "唔。" "嫁给我吧。" 没精神的人立刻抬起了头,眼睛灼亮,但瞬间又变得黯淡。 给月不由擦汗的手顿住,莫世遗的脸上浮现不明显的担忧(面部表情仍是无法完全表达出来):"不愿意吗?我以为……那,你娶我吧?"他以为,不由会愿意"嫁给"他。 月不由的鼻子酸酸的,双手捧住莫世遗的脸,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愿意娶我?" 莫世遗淡淡一笑:"我说过,莫世遗不会骗月不由。不由,我想娶你,你若不想嫁我那,我想嫁给你,你愿意娶吗?" 点头点头,随後又摇头摇头,月不由快要忍不住了。低头把自己埋起来,他闷闷地说:"我想嫁,也想娶,只要是你,都想,怎麽样都想。莫世遗,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比喜欢我娘还喜欢。" 莫世遗放心了:"那,我们成亲吧,好不好?等成棣醒了,我们先订亲,待京城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去塞北,在我爹娘的见证下成亲。我不要委屈你,我要风风光光地娶你。" 月不由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抱紧莫世遗:"你,你都不问,我的来历吗?" 莫世遗失笑:"你已经告诉我了,你忘了?" "那,那你都不问,我这副身子的来历吗?你就不怕,不怕我是江洋大盗或,杀人犯?" 莫世遗更笑了:"我知道你是月不由就行了,不管你这副身子是什麽身份,你只是月不由。不由,好不好?" 好!死死咬住嘴,月不由快难过死了。怀里的人不出声,莫世遗又担心了。 "不由?" "莫世遗。" "嗯?" 狠狠咬了一下舌头,月不由闭上眼睛:"如果,如果明天过後,你还愿意娶我,我就嫁!我一定嫁!" 莫世遗蹙眉:"为何要明天过後?"说著,他就要抬起月不由的脑袋,这人不对劲。月不由不抬头,更紧地抱住他:"你先别问。" 亲了亲月不由的头顶,莫世遗深吸了口气:"好,我不问。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不许一声不响地离开我。" "……"他,他不敢保证。 "不由,答应我。" 莫世遗用力抬起月不由的头,心下惊讶,为何这人一脸的难过? "不由,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摇摇头,月不由咬牙:"我答应你。明天过後,明天过後如果你还愿意娶我,我,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你赶我走我也不离开,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你身边!" 扣住月不由的後脑,莫世遗重重地吻住他,直到怀里的人气喘吁吁,直到怀里的人脸上没那麽难过了,他郑重地说:"不管发生了什麽事,不管你有什麽顾虑,莫世遗这辈子只会娶月不由。不由,如果你再一声不响地离开我,我就不得好……"那个字被人紧紧捂在了嘴里。 月不由眼眶发红地用力点头:"我答应你,绝对不偷偷离开。" 不多问了。这人的不安也许明天,哦不,也许等天亮了他就可以知道了。抽出自己,莫世遗把月不由放到身边,下床去端水给月不由清理。躺在床上,月不由如小媳妇般死死咬住被子,第一次害怕天亮。 ※ 越害怕的事情往往来得越快。这一觉月不由睡得很不安稳,莫世遗也睡得很不踏实,因为他怀里的人心中不踏实。早上起来,两人沉默地吃了饭,换了一身衣裳,莫世遗拉著月不由的手出门,因为月不由看上去明显的有心事。 莫世遗不问,问了月不由也不会说,反正不管月不由在担心什麽,他都不会放手。没有易容,就那麽牵著月不由的手,莫世遗带著他走到东宫太子府的门前。包围著太子府的宫廷侍卫们一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後齐齐下跪:"太子殿下——" 这声喊把月不由从自己的思绪中叫醒,他抬头,发现自己站在太子府的门前,立马打气精神,把手从莫世遗的手里抽了出来。 莫世遗没有阻拦,而是冷冷地看著守卫说:"本宫不过是微服出巡一趟,你们这是做什麽?" "太子殿下,皇上有旨,您回京後立刻进宫,不得有误。" "出了何事?"莫世遗抬脚往前走,被人拦下。 "属下不知,但皇上有旨,请太子殿下速速进宫。" "难道你要本宫穿著这样一身衣裳进宫面见父皇吗?"极具威严的一句立马令那位拦住莫世遗的侍卫後退了两步。看一眼"太子"身上的便服,那名侍卫让开身子:"是属下疏忽了,还请太子殿下不怪。" 看一眼月不由,莫世遗往里走,月不由紧紧跟著他,一副好奇模样地四处打量。侍卫们看月不由的眼神是惊讶,这人长得跟太子殿下好像啊。 进了太子寝宫,立刻有人来为莫世遗更衣,成棣的那名心腹统领也到了。莫世遗一边任侍女为他换衣裳,一边对那人吩咐:"待会儿你跟不由一起随本宫进宫。" "他?"方统领很意外,更意外莫世遗没有隐瞒月不由的名字。 "对,我也去。"月不由拍拍那人的肩膀,"记住我的名字啊,月不由。" "你……"有外人在,方统领不好问。 莫世遗虽然也很想知道月不由为何一定要跟他进宫,并且强烈要求一定要用他的本名,但他知道月不由不会乱来,所以他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 "不由要跟著就让他跟著吧。" 衣服换好了,莫世遗往外走,月不由和方统领跟在他的身後。月不由小声嘀咕:"还真像啊。" 走在前方的莫世遗勾勾嘴角。 一出太子府,莫世遗就上了太子的玉辇,月不由和方统领上马。守在太子府外的侍卫们跟随,看似跟随,其实也是监视。大队人马没有从东宫与皇宫相连的那条路而去,而是直奔皇宫正门。这是莫世遗的要求,太子回京,要堂堂正正。 太子回京的消息在他一出现在太子府时就传了出去。在太子换衣裳时,谨王成安、四皇子成聪也马上进宫,皇帝下令太子进宫後直接到御书房,同时,皇上命王皇后也到御书房来。这阵仗一看就是要对质什麽。 接到圣旨,王皇后冷静自若地命侍女为她精心打扮。穿了最美的华富,尊贵的王皇后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前往御书房。此时,太子殿下的玉辇已经抵达了宫门口。太子是储君,不必下车,一路赶来的成安和成聪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太子的马车一路驶进皇宫,他们则必须下马步行进入。 在正宫前下车,太子殿下神色稍显不悦地带著两名侍卫在太监的引路下前往御花园。在一处廊道内,太子殿下与前来的皇后正好相遇。王皇后在惊讶过後,眼圈瞬间红了,激动地喊了声:"太子……" 太子的嘴抿了抿,躬身行礼,不是很清楚地喊了声:"母后。" 王皇后的眼泪差点流出来,她上前一步:"这麽久没有你的消息,母后很担心,待会儿你父皇问你话,你好好跟他说,不管什麽事都别急。" "儿臣知道。"藉著直起上身太子避开了皇后伸来的手,指指御书房的方向:"母后先行。" 王皇后张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麽。擦了擦眼角,她越过太子先行。直到她走出几步了,太子才跟上。月不由很大胆地盯著皇后,在心里撇嘴,哼,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好娘! 王皇后走在前面,好几次忍住回头的冲动。三十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好好看过那个儿子的模样,长得跟成棣……竟是那麽的像。挺直腰背,王皇后逼回自己的眼泪,她没忘记还有一场硬仗等著她。这一次,她说什麽也要保住这个儿子! "皇后娘娘到——"随著太监的通报,御书房的门帘掀开,王皇后留下跟来的侍从独自走了进去。 "太子殿下到——"接著又是一声通报,掀帘子的太监根本没放下手,等著太子殿下进入。 太子进入了,不过有一人也跟著太子往里走。 "你不能进去。" 月不由被人拦住了。 "我要进去!"推开对方,月不由直接走了进去。 "太子殿下!"知道这人是太子的人,门口的几位太监冲上去又拦下月不由,"除了殿下之外,其馀人只能在外头候著。" 月不由的腮帮子鼓鼓,看著莫世遗:"我要进去!" 莫世遗才不问月不由为何要跟著来,更不会拒绝月不由。他转身,看向那几名拦著月不由的太监,眼神越来越冷:"他是本宫的人,本宫要他进来。" 太子的眼神何时如此凌厉了。但想到皇上,一名太监为难地说:"太子殿下,您别为难奴才,您该知道这规矩呀。" 莫世遗冷哼了声,抓著月不由的手就把他拉到了身边:"本宫要他进来就是规矩,父皇那儿本宫自会说明。" 压根不理会那几名太监和外头的侍卫,莫世遗拉著月不由就往里走。走到御书房正厅的门口,月不由抽出手。 "我在这儿等你。" 莫世遗回头:"你不进去?不怕的。" "我不进去,我就在这儿等你。"月不由笑笑,"我就在这儿。" 莫世遗的眼里是宠溺:"好,随你,那我进去了。" "去吧去吧。" 给月不由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莫世遗进去了。边上刚才的那几名太监看得是目瞪口呆,这人到底是什麽人?!还有,太子殿下变脸也太快了吧! "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里面传来太子的声音,站在外头的月不由透过摆著各式物件的装饰木墙很清楚地看到莫世遗跪在地上向上方的男人行礼。月不由的嘴紧抿,心里很难受,替莫世遗难受。 "起来吧。"皇上的声音不冷不热。 莫世遗站了起来。 "太子,你这几个月去哪儿了?" "回父皇,儿臣微服出巡去了。" "哦?到哪里微服出巡了?" "儿臣,到边南去了。" "边南?" 皇上喝了一口茶:"皇后、太子,朕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想要问清楚。等成安和成聪过来吧。" "是。" 莫世遗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王皇后则仪态大方地坐著,谁都没有紧张,谁都没有心虚。 皇上看了看皇后,看了看太子,垂眸喝茶。 "谨王爷、四皇子到——" 门帘再次掀起,有两个人一前一後快步走了进来直奔里面。 "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吧。" 月不由双眼微眯地看著其中一人,真是眼熟呐。扫一眼装饰墙,他拿起一个称手的瓷瓶。 "这位……"刚有一名太监想上来劝阻,就被月不由的眼神给吓回去了。 放下茶碗,皇上开口:"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说正事吧。其他人都退下,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 里面走出来一位大太监招呼其他人退下,有人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那人朝月不由看去,月不由冲他笑笑。那人愣了下,眼珠子转转,然後好似没到月不由般,他把其他人都带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算他聪明。" 抛抛手里的瓷瓶,月不由看看从哪个方向砸过去会最疼。 (25鲜币)画堂春:第六十六章 御书房内的气氛在閒杂人等退下後立刻紧张了几分,这种紧张不是因为心虚或什麽引起的,而是那位上位者刻意制造出来的。 沉默地喝了两杯茶,皇上看向王皇后:"皇后,当年你一胎生下两个孩子,成棣为长子。" 皇上的话一开,王皇后就知道皇上的意思了。她冷冷地看了眼站在那里低著头,面色平静的成安和成聪一眼,又看了冷静垂眸的太子一眼,眼中浮现哀伤。 "是啊,妾身一胎生下了两个儿子。成棣为长子,次子……"王皇后紧紧闭了下眼睛,睁开时已是泪水,"按照祖制,次子必须溺死,以免祸患宫廷。皇上……三十五年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妾身就会想起那个孩子。妾身会想,若妾身不是皇后,那个孩子是不是可以活下来,可以像成棣、像皇上的其他皇子那样,活下来。" 哼了一声,带著讥嘲,带著怨恨,王皇后紧盯著皇上的脸,一字一句地说:"皇上,妾身永不会忘记皇上第一眼见到孩子时的喜悦,但妾身也永远不会忘记,皇上当著妾身的面下令溺死那个孩子。只是妾身不明白,三十五年过去了,皇上又为何要提起这件事?难道皇上是想认回那个孩子吗?不过恐怕,迟了。那个孩子,已被皇上下令溺死了。" 皇上岂会看不出王皇后眼里的不满,但他是皇上,祖宗定下的规矩就得遵守。何况,他不缺儿子,溺死一个不该出生的儿子又有何妨。儿子与江山的稳固相比,微不足道。 这麽想著,皇上冷声道:"朕知道皇后心里怪朕,但祖宗定下的规矩岂能更改。下令处死朕的亲生儿子,朕也会心痛,但是,若这个孩子的存在有可能影响到皇朝的稳固,朕也不得不这麽做,朕以为,皇后应该明白朕的苦心。" 王皇后勾了下唇角:"妾身自然明白,所以妾身不管有多麽不愿,多麽痛苦,妾身还是让他们抱走了孩子。连……"王皇后的眼泪差点流出来,"那孩子,连妾身的一口奶都没吃过,就被抱走了。" "是吗?"皇上的脸上没有半点的伤感,只有被欺瞒的隐怒,"那朕怎麽得到消息说,那个孩子不仅没有被溺死,反而被皇后藏了起来,还成为了江湖第一高手、云海山庄的庄主?" 王皇后忍著的那滴眼泪流了下来,她站了起来:"皇上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云海山庄是妾身娘家的家业没错,但说云海山庄的庄主是那个孩子,若真是那样,妾身到还希望那是真的。" "皇后。"皇上的声音冷了几分,"朕之前问了你,就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难道从王家传出的消息还会有假?" 王皇后抹去脸上的泪痕,没有惊慌:"是王家传出的消息吗?那是谁?叫他来与妾身对质。皇上,您执意要处死您的孩子,妾身无话可说。但您由著他人诋毁妾身,由著他人陷害太子,妾身却不能接受!您说云海山庄的庄主是那个孩子,那,他人呢?" 皇帝一拳砸在了桌上,他自然是找不出人来。因为云海山庄的庄主就在他的面前。皇后在心里冷笑,有一人在心里冷笑,手上的瓷器已经忍不住想朝那个穿著明黄龙袍的人脸上砸过去了。 "母后,"成聪恭恭敬敬地向皇后行了一个礼,开口了,"云海山庄的庄主莫世遗武功高强,我们还没有抓到他。不过,儿臣却是从五弟的嘴里听到了这件事。当然,五弟失踪了,也许是被藏起来了,儿臣找不到他对质。但是,儿臣还得到了一个消息,母后为了保住太子殿下的命,曾找来一位苗疆的蛊师为太子殿下续命,而续命的法子就是在太子殿下和那人的身上下一种可续命的蛊,而这种蛊,就下在那位莫世遗的身上,当然,太子殿下的身上也有,就在胸口。" 王皇后的心里震动异常,但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异样,就那麽冷冰冰地看著成聪,讥讽地说:"哀家可担不起四皇子的这声'母后'。" 成聪的脸色变了变,但他忍住了。成安也向王皇后行了一个礼,说:"母后,您不稀罕儿臣,但不管怎麽说,儿臣对著您还是要喊一声'母后'。母后必定会说此事是儿臣陷害,不过母后也许不知,那位被您灭了口的杨长老有一位徒弟。杨长老离开苗疆之前想到自己可能会被灭口,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徒弟,也因为这样,儿臣才能顺著这条线索查到这件大事。" "皇后!"皇帝的怒火发散了出来,"那个人朕已经见过了。当年参与此事的王家人朕也找到了几个活口,你该知道朕有多恨蛊毒一事!你别以为朕不知道那个莫世遗的来历。当年你偷偷把他送出宫送到了雪谷的莫家,以莫家次子的身份养大,接著你又把他送到云海山庄担任庄主,为太子谋事。那个莫世遗从小就戴著面具,他为何要戴著面具?那是因为他和太子长得一模一样!"说罢,皇上朝王皇后甩出一封信,王皇后捡起来,打开。 信是王宪写给成谦的,信上说莫世遗离开了云海山庄不知去向,很有可能被王皇后召到了京城。太子的身体日渐虚弱,王皇后打算用莫世遗来代替太子,让成谦暗中多加留意太子的言行。 "皇后,你不仅欺骗朕,甚至还胆大妄为的想来一个偷梁换柱!你自以为把当年参与此事的人都灭口了,但百密总有一疏,总有人要想方设法活下来或者留下点什麽。当年是有一个孩子被溺死了,可被溺死的那个孩子不是皇后生下的那个孩子。来人,把人带上来!" 外面的大门开启,四名侍卫压著一男一女走了进来。皇上发问:"皇后,你认得他们吗?" 王皇后把那封信慢慢折了起来,这才看向那两人,看了会儿,她摇摇头:"妾身不认得。" "哼。"皇帝问那两人,"把你们知道的如实说出来!" 那名被用过刑的男子战战兢兢地说:"奴才看见抱那个孩子出去的人悄悄从另一条道走了,奴才当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跟了上去,看到有人抱走了那个孩子又换了一个孩子……" 他还没说完,那名女子就哭喊起来:"请皇上为草民做主啊……草民的姐姐刚生下孩子就被人带走了,草民的姐姐和姐夫死得不明不白,请皇上为草民做主啊……" 两人在那里哭喊,喊的内容就是生下来的孩子被调包了。而调包的那个孩子,也就是被溺死的那个孩子是从宫外买来的孩子。而当天晚上孩子的亲生父母就被一把火给烧死了。接著,皇上又命人带来了几个人,有宫里的人、有皇后身边的人、有王家的人、还有那位杨长老的徒弟,所有人的证词都是王皇后私自留下了那个孩子,并且在太子和那个孩子的身上下蛊,以延续太子的命。 待那些证人都被带走後,皇帝一拳砸在桌上:"皇后,你还有何话可说!莫世遗呢?!你把成谦藏到了什麽地方!" 王皇后还是那副冷静的模样,不见丝毫的慌张。见她这样,成安和成聪的手心里满是冷汗,王皇后的表现超出了他们的料想。两人又去看自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的太子,就见那人也同样的冷静,他们的心里更不安了。但想到他们查到的都是事实,两人又稍稍放了心,这次王皇后和太子是绝对跑不了了。 王皇后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无畏地看向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已经在心里定了哀家的罪,那有没有证人、那些证人都说了些什麽其实都无关紧要,不是吗?"笑了笑,王皇后自顾自地坐下了,拿起桌上的那杯已然冷掉的茶,喝了一口,似乎是要润润嗓子。 王皇后的表现不仅令成安和成聪不安,更是令皇上疑惑。放下杯子,王皇后又轻轻吐了一口气,幽幽地说:"皇上这一年多潜心学道,不问政事。如今,有人给皇上带来了据说是长生不老的仙丹,皇上自然是龙颜大悦,别人说什麽也就是什麽了。" "母后此言何意?"成聪冷了脸,"这长生不老药是我历时近两年才好不容易找到的,母后可以不喜欢儿臣,但不能侮辱儿臣对父皇的一片孝心。" "哼。"有人冷哼,王皇后看了过去,成安和成聪看了过去,皇帝自然也看了过去。 "成棣。"没有喊太子,皇上冷眼,"你笑什麽?" 太子随意地站在那里,虽是随意,但气势却绝对不容小觑。他勾勾唇角,声音不高也不低,不急也不燥:"长生不老之药?父皇,请恕儿臣学识浅薄。儿臣自幼苦读史书,还从未见过历朝历代有哪个人,长生不老过。还是说,这长生不老药偏偏就这麽巧出现在了本朝?既然如此巧合,那成聪又怎麽能肯定是'长生不老之药'?难不成,他已经吃过了?"他喊不出什麽"弟弟"。 成聪赶忙说:"仙丹难求,世上只此一颗。" "既然只此一颗,又怎能肯定是'长生不老'药?" 成聪一下子哑然,皇帝的眉心紧了紧。皇后在怔愣之後又拿起那杯冷掉的茶,喝了起来。 成安马上开口:"此仙丹是我从一位得道高僧那里真心求来的。那位高僧指了一处,说不老药出现在那里,但只有用真心才能求得。我当时无法出京,便命四弟去寻。四弟历尽千难险阻,终於用真心感动了上苍,寻得这颗不老仙丹。" "哟,用真心就能求得了?这麽说以前就没出现过有真心的人?偏偏就出现在你二人身上?"王皇后插了一句。 "太子殿下!你可以不信我的真心,但那颗仙丹确实是长生不老药。我在那个地方跪了七天七夜,在几乎昏厥之时一位驾著七彩霞光的仙人落在我的面前,送上了这颗仙丹,说此仙丹可令人长生不老。"似乎是真的被委屈了,成聪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片片伤痕,"这些都是在寻药的途中留下的。" 说罢,他跪下:"父皇,儿臣为您寻此仙丹,不为别的,就是希望父皇能万岁万岁万万岁地活下去,希望……"说到这里,成聪捂住嘴,说不下去了,肩膀耸动,委屈至极。 "快起来。"皇帝感动极了。 成聪就要站起来,却被人从後踢了一脚,他又跪了回去。 "成棣!"皇上怒了。 太子仍是勾著唇角,说:"父皇何不听儿臣把话说完?先让他跪著吧。" "太子殿下!你不要欺人太甚!"成安去扶成聪,却也被太子踢了一脚,直接跪下了。这下子皇上都气得站了起来。 "父皇。"太子嘴角的笑收了起来,神色瞬间变得冷厉了几分,正要发怒的皇上被他的气势所震,竟没说出话来。王皇后放下了茶杯,眼神闪闪。 "父皇说儿臣的那位兄弟还活著,说母后利用蛊毒给儿臣治病,那父皇,儿臣的那位兄弟在哪儿?" 第一次被太子的气势压制住,回过尽来的皇上立马动了杀气,他缓缓坐下:"那人功夫了得,逃出了云海山庄,朕正派人缉拿他。" "原来是还没抓到人就已经判刑了啊。"丝毫不给自己的父皇面子,太子上前两步,距离最上方那人不过五步远,"父皇,儿臣听明白了,您就是想治儿臣的罪。" "太子此话怎讲?"皇上控制住自己的杀气,猛然惊觉太子已不是从前的太子了。 "难道不是吗?"太子看向被他踢得站不起来的两人,又抬眼,"父皇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儿臣,身上是否有蛊毒。" 皇上愣住了,成安和成聪抬起的脸上是一双瞪大的眼睛。太子偏过身,看向那两人,眼神森冷:"你们口口声声说本宫的身上有蛊毒,那,本宫也想问问,若本宫的身上没有蛊毒,你们,该给本宫一个什麽交代?" 成安看看成聪,成聪也正看著成安。他们,没想过。但,怎麽可能没有蛊毒?!那可是成谦和王宪亲口说的!也是那位杨长老的徒弟亲口证实的!难道有诈?! 又冷哼了一声,太子转向另一个人:"父皇,若儿臣的身上乾乾净净,父皇,该给儿臣一个怎样的交代?儿臣身为太子,身为储君,一次次地被人陷害没人谋害,父皇……您亲口立下的太子,就这麽一文不值,谁也可以来踹两脚、来打两拳?" 皇帝哑然,下意识地说:"你把衣裳脱了给朕看看你的胸口。" "若儿臣没有呢?!"太子只问这个。王皇后收在袖子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长长的指甲陷入掌心,担心极了,担心太子真的脱掉衣裳。 这句问,问住了皇帝。 "父皇,儿臣又一次被人污蔑,儿臣想知道,若儿臣的身上没有蛊虫,若儿臣能证实自己是被污蔑的,父皇,您,该如何给儿臣一个交代。" "爹!你不要问他们!他们就是诚心要害你!要杀你!我不饶他们!我不饶他们!"随著一声愤怒至极的大吼,一个瓷瓶照著成聪的後脑勺就砸了过去。 "四弟!" "啊!" "哐当!" "我打死你!打死你!" 紧随而至的是一抹身影,一抹扑到成聪身上的身影。不管成聪脑袋上被砸出的那个血窟窿,这位突然出现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把所有人都震翻在当场的轰然之势,举起拳头就往成聪和成安的身上招呼了过去。 "我让你们欺负我爹!我让你们欺负我爹!" "啊啊啊——!!" "来人啊,快来人啊!" 瞬间被打得死去活来的两个人捂著脑袋凄声大叫。太子第一个回过神来,他冲上去从後抱住那个愤怒中的人,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不由不由。" "我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被拖走的人手够不著了,就用脚踹。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成安和成聪又挨了几脚。 "不由不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太子死死抱住不停挣扎的人,挣扎中的人双眼通红,眼角还挂著泪。腿也踢不到了,他转身保住太子,大哭了起来:"呜呜……爹……爹……我就说不让你回来你偏回来……他们欺负你,他们每个人都欺负你……呜呜……" 皇上呆掉了,皇后呆掉了,成安和成聪呆掉了,太子也呆掉了。这,是,怎,麽,回,事…… "不由?"为何,要,叫他,爹? 莫世遗的心直直地往下掉。为何要说,过了今天?作家的话:中秋节,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25鲜币)画堂春:第六十七章 御书房内的剑拔弩张被莫名闯入的人给打得七零八落。但这并不是说气氛缓和了,而是更加诡异了。 一个……呃,没来得及看长相的,比太子个头低的男子喊太子爹。太子满打满算就俩儿子,皇上认得、皇后认得、成安和成聪也认得,但绝对不是长这个样子! 哭得比成聪还委屈百倍的人紧紧攀在太子的身上,御书房内如果除掉他的哭声,真的是静得落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会儿你由我说,不要说话,我问你你只管点头就是。"趁著大家都傻了,月不由在莫世遗的耳边快速说了这句悄悄话,然後抱紧莫世遗更加嚎了起来:"呜呜……爹……跟我回去,跟我回去吧……他们都欺负你欺负你……" 心,颤。太子不管其他人了,安抚怀里真的在哭的人。怀里的人不是做戏,他能分辨出来,这人在哭,在为他哭。 "不由,不哭,不哭。"莫世遗可以对任何人冷漠,但绝对无法对这个人冷漠。一手安抚地轻拍怀里的人,莫世遗掏出帕子给这人擦眼泪。 月不由的哭声小了些,抬起头,泪眼汪汪:"爹,我们走吧,这里不好,这里的人都欺负你。" 莫世遗说不出话来,月不由的这声爹,是真,还是假? 眼泪又出来了,一半是为莫世遗流,一半是自己的心在痛。他看出了莫世遗的不安,看出了莫世遗的不能接受。 "你,是谁?!"皇帝硬邦邦地问。他毕竟是皇帝,控制力会比别人强一点,但此刻,他也就一点。 月不由的嘴角抽搐,扭头,眼神恶狠狠的。他这一扭头,其他人自然就看清楚了他的脸,一阵阵的倒抽气。那张脸……那张脸…… "你!"王皇后站了起来,之前控制的堪称完美的表情有离开的趋势。 用力擦了下眼睛,月不由站在太子的身前,一副保护的姿态,气鼓鼓地说:"我叫月不由,是他儿子!他是我爹!" "月不由?!"皇后失声,是,那个,月不由?! "月不由?!"其他人惊愣,谁? "你叫月不由,又如何会是太子的儿子?!"还是皇上的反应快。太子紧抿著嘴盯著前方那人的後脑。对方握著他的手冰冰凉凉的,让他想起了这人在冰屋里的时候。 吸吸鼻子,抬手用袖子擦擦流出来的鼻涕,月不由握紧没有被莫世遗抽出的手,大声说:"我娘姓月,我跟我娘的姓。" "你说你是太子的儿子,这是怎麽回事!"皇帝恼怒极了。 月不由又抬手要擦鼻涕,一人更快地伸过帕子给他擦掉。月不由不敢回头,却贪恋地任那人给他擦了鼻涕。看到两人之间的举止,皇后的心狂跳,皇帝则是带著怒火地又问:"太子!这是怎麽回事。" "还能是怎麽回事!"月不由毫不在乎上方那人是天下间权力最大的人,直视对方,带著不比对方小的怒火,"我都说了我跟我娘的姓。我娘跟我爹有了我,但我娘不想跟我爹回京,所以就瞒了我爹有了我。我爹不愿意勉强我娘,就一个人回京了。後来我娘病死了,让我去找爹。再後来我爹知道了我的存在就去找我,然後我就跟我爹回来了。" "太子?!"王皇后的声音都发颤了。 "太子!"皇帝则不相信。 莫世遗的另一只手搭在前方那人紧绷的肩膀上,仍是紧抿著嘴。但他这个动作在别人看来却是默认。 "我终於明白我娘为何不让我爹知道有我了,为何不让我跟我爹回京了!原来这里有这麽多坏人!"说罢,他怒瞪向一脸惊愕的成安和成聪,身子一动又要上去打,被人一把从後抱住。 "不由。"莫世遗抱住他的手很紧很紧。 月不由指著那两人就骂起来:"你们诬陷我爹,我不饶你们!"用力掰开莫世遗的手,他转身,仰头:"爹!你给他们看看你的胸口,让他们看看你有没有虫子!反正我这个儿子跟你一起沐浴的时候都没见到过,我倒想知道他们是在哪儿看到的!" 压根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月不由抓著莫世遗的衣襟就向两边扯。 "嘶——" 太子的黄袍就那麽不被恭敬地扯开了,黄袍下,白皙的胸膛上乾乾净净的。别说有什麽虫子了,就是一块疤痕都没有。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哪里有哪里有!"似乎生怕别人不相信,月不由又一个用力,莫世遗的上身几乎都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依然的乾净、白皙。 "哪儿呢!哪儿呢!"月不由转头恶狠狠地瞪著那位惊呆的皇帝,"在哪儿呢!" "不由。"拉下这人的手,莫世遗拢好衣裳,眼里只有月不由。 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不是假装的。不敢看莫世遗的眼睛,月不由对著上方者咬牙切齿:"人家送你一颗长生不老药就把你哄得晕头转向,亏你还是皇帝呢。来历不明的东西你都敢吃!"一手指著成聪,月不由仍看著那人,"你知道他在哪儿给你找的药吗?在苗疆!苗疆!" "呵!" "你胡说!" 吓得一屁股坐下的是皇帝,喊胡说的是成聪。慌乱地跪好,成聪就要辩驳,却被突来的一指风给点了穴道。紧接著,成安的身子摇晃了几下,瘫软在了地上。 "你!"皇帝被吓住了。 "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听著!"毫不客气地喷过去一句,月不由的一只手始终没有松开莫世遗的手。 "我爹这次离开京城就是为了去找我的。他去边南是因为我就在边南,而我在边南就是因为这个人在边南!" 无法动弹和说话的成聪一脸的煞白,眼里满是惊慌与想要辩白的急切。 边南,苗疆之地,皇帝不知想到了什麽,脸色一下子白了。 "你一定不知道吧,那个成谦私下娶了个苗疆的公主。而你这位儿子在苗疆则以公主驸马大哥的身份四处寻找蛊毒高人。你猜,他找蛊毒高人干嘛?" "做什麽?"皇帝的脸色更白了。 "还能做什麽。"给出一个你真蠢的眼神,月不由冷笑,"当然是给你做长生不老药啦。" 皇帝的喉咙动了动,不相信:"你有何证据!" "证据多啦。"月不由不屑地说:"你随便派个人带著他的画像到苗疆的八羌寨去问问,谁不认识这位公主驸马的哥哥顾公子啊。他可是在那儿呆了两年呢。" "顾公子?!"王皇后惊呼,接著大叫:"皇上,若哀家没记错的话,云妃的娘家就姓顾!" 成聪的身子都哆嗦了起来,他祈求地看著父皇,请求父皇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月不由很不客气地继续对皇上说:"我爹被苗人用蛊毒害得吐血,我就去苗疆找害我爹的幕後主使。没想到我在那里发现了这位顾公子。见到我爹之後我马上把这位顾公子的模样告诉我爹,我爹画出来一看竟然是他,就赶紧带著我回京来告诉你。但我爹有心疾,路上耽搁了些时日,让他们得了先机。而你也不看看那仙丹到底是什麽个玩意就吃了。这天底下我哪儿没去过?你让他说他在什麽地方求得的仙丹,我也去,别说跪七天七夜,就是跪七十天七百天七千天我也要把那颗仙丹求来给我爹吃,免得他总被人欺负,还要忍受心疾的折磨。" "成——聪!"皇帝的手指微颤颤地指著成聪。 "你先别急著发火,我还没说完呐。"月不由松开了莫世遗的手,却被对方死死抓住了。心,生疼。月不由的脸上保持著横劲儿,继续揭秘:"你们说的那个莫世遗我知道。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我月不由可是找他比过三年的武呢。" "你果真……"王皇后一时失口。 皇帝立马问他:"他果真什麽?" 王皇后的脑子转得极快,她看向皇帝:"莫世遗是云海山庄的庄主,也是哀家伯父的关门弟子。五年前,哀家听闻有人找他比武,不过那人比输了之後就跑了,说来年再比。第二年,那人果然又来了。哀家当时好奇就问王宗,他说此人叫月不由。莫世遗的武功据说天下第一,此人竟能在他的手上逃跑,哀家自然也就留了心,只不过两年前哀家就没再听到他找莫世遗比武的消息了。" "当然听不到啦。"月不由神气地一手叉腰,"现在的天下第一是我啦。" "你?"王皇后看了眼太子,但太子的眼神她看不懂。 "哼,我月不由不称天下第一,谁敢称?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江湖上谁不知我月大爷的厉害。我是败给过他三次,那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杀了?" "被你杀了?!"王皇后的嗓子尖了几分。 "被你杀了?!"皇帝的嗓子也尖了几分。 "是啊。"月不由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杀了他我怎麽当天下第一?他又不肯跟我求饶。" "不由。"太子开口,透著责备,"你又杀人了。" 月不由噘起嘴:"我让他把天下第一给我,他不肯,我生气!天下第一是我的!" "你打败他就够了,但怎能杀他?不管怎麽说他都是云海山庄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云海山庄的来历。"太子把人转过来,当场教训,"你答应过爹不乱杀人的。" 月不由被莫世遗握著的手在他说"爹"时颤抖了一下,不过他脸上却是更不满了。"我答应你的时候已经把他杀了怎麽办?难不成我去求一颗长生不老药救活他吗?再说了,有那玩意我肯定留给爹吃,才不给别人。" 无奈地叹了口气,太子继续教训:"那好,你答应爹了,今後不再滥杀无辜。还有,你刚才也答应爹会乖乖地在外头等,可你没做到。" "他们欺负你!"月不由的嗓门一下子高了,脸也气红了,"我是答应爹在外头乖乖等,可是他们欺负你!娘说了,要我保护爹!谁欺负你我就打谁!"说著说著月不由的情绪又不稳定了,从"爹"的怀里挣脱出来就要去打成聪和成安。 太子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把他死死按在怀里,安抚:"不由不由,爹没事,爹没事,不激动不激动。" "他们欺负你欺负你,我不饶他们不饶他们!"月不由还在挣扎。 太子把月不由的脸压在自己的怀里,一手轻抚他的後背,嘴里不停地哄著:"爹没事爹没事,爹这不好好的吗?爹没事爹没事。不由不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哄了好半天,怀里的人不挣扎了,却低低哭了起来:"爹……他们欺负你……欺负你……咱们离开这儿好不好?离开好不好?" "好好好……不哭,不哭啊。" 朝看呆的皇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太子慢慢往後退,退到椅子前,慢慢坐下,然後把怀里安静下来的人搂坐在身上,就像真的是抱著自己的孩子那样轻晃。 "不由,你告诉爹,莫世遗在哪儿?" "……唔……死了。" "死在哪儿了?" "唔……记不得了……" "你想想。" "唔……爹,我饿了。" "来人。" "奴才在。" "拿吃过来,快点!" "是。" 王皇后马上命人去拿吃的。 "太子……" 皇帝出声,太子又赶紧朝他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然後看著怀里的人。怀里的人似乎睡著了,气息都平稳了许多。 太监很快端来了吃食还有茶水。王皇后亲自端了一盘点心放在太子手边的桌子上,紧盯著在太子的怀里半合著眼睛的人。像,太像了,那张脸和太子的太像了!她都要忍不住相信这个是"太子"的儿子。 "不由,醒醒,吃点心。" "唔……" 揉揉眼睛,月不由睁开眼睛,然後一把抢过点心就吃。太子端起茶水喂他喝,吃了三块点心,喝了两杯茶,月不由打了个饱嗝,摇摇头,吃饱了。御书房内诡异得令人起鸡皮疙瘩。 轻拍月不由的後背给他顺气,太子又问:"不由,想起来了吗?" "唔……"月不由抓抓脑袋,"具体不记得了。反正是在一个有林子有湖的地方。我跟他打了三天三夜才分出胜负。我让他说我才是天下第一,他不肯,我就忍不住把他杀了。" "那你埋了他没有?" "我为啥要埋他?他都不肯说我是天下第一。"说罢,月不由还重重地、不满地哼了一声,低下头。 坐在旁边的王皇后出声:"不由,你今年,多大了?" "多大了?"月不由又抓抓脑袋,"我算算啊。" 掐著指头算了算,月不由回道:"好像有十九了。" "十九?"王皇后看向太子。 太子的下颚紧了紧,说:"那年,我去江南出巡,遇到了,不由的母亲。她,不愿意跟我回京,儿臣,也不忍勉强她。谁知道,她已经有了儿臣的骨肉。他娘临终前托人把他送到儿臣这里,哪知那人在路上遇到劫匪被杀了,幸亏有人救下了他。但救他的那个人性格古怪,不由跟著他,就养成了这副性子。不由十四岁那年,那人把他赶下山,不由才能来找我,儿臣也才能得回这个儿子。许是父子连心吧,不由特别在乎儿臣这个爹,知道有人要害儿臣,他就会发狂。" "我不饶他们,不饶他们。"正在玩自己手指头的人突然冒出一句。 太子赶紧轻摸他的後背安抚他,然後转向神色不稳的人:"父皇,你信儿臣也好,不信也罢。儿臣对您、对江山社稷的心永不会变。儿臣知道父皇始终不信儿臣,儿臣也无话可说。但今日,有人污蔑儿臣利用蛊虫续命,儿臣也给父皇看了。那莫世遗的尸首儿臣一定会找到来证明儿臣和母后的清白。至於父皇得到的那枚仙丹……父皇还是召御医来瞧瞧的好。" 一声不明显的窸窣声,若在平时,很可能引不起谁的注意,可在这种时刻,这种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引起震盪的时候,那窸窣声就是震耳的巨响了。王皇后看了过去、太子看了过去、月不由看了过去、皇帝自然也看了过去。 "啊!"皇后花容失色。 "爹!小心!"月不由跳下莫世遗的腿挡在他面前。 "来人!护驾!"皇帝脸色煞白地跳了起来。 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的两个人则是几乎要晕死过去。一群侍卫冲了进来,可眼前所见却令他们不知该怎麽做。 ——从二皇子成聪的袖子里竟然钻出来两只有一尺多长一指多宽的红色的大蜈蚣! (27鲜币)画堂春:第六十八章 那两只大蜈蚣扭动著身体,快速爬向皇帝。月不由抄起茶碗丢了过去,茶碗碎了,可不仅没有砸跑蜈蚣,蜈蚣的动作反而更快了。 说时迟那时快,月不由窜到一名侍卫的面前夺过他手中的佩剑,在蜈蚣爬上书桌直奔皇帝之时,他手里的剑"当"地一声砍在爬得最快的那只蜈蚣身上。 "啊!" 皇后的惊叫声再次响起,那蜈蚣居然毫发无伤!愣住的侍卫被皇后的这声叫惊醒,立刻冲了上去。 当当当,一把把剑砍在那两只蜈蚣的身上,可就如砍在硬铁之上,根本没用!皇上也不知怎麽了,站在那里呆呆的一动不动。眼看那两只蜈蚣就要上他的身了,一把剑飞来把那两只蜈蚣从皇帝的脚尖前挑开,两只蜈蚣摔在墙上,在地上挣扎了两下,翻过身又直奔皇帝而去。 "还不快跑!"冲发楞的皇帝大喊一声,月不由手里的剑尖再次挑出,那两只蜈蚣又被挑到了一旁的地上。皇上被月不由的这声喊给喊醒了,慌不择路地就往外跑。月不由又冲忙著杀蜈蚣的侍卫们大喊:"快保护皇上去啊!" 这两只蜈蚣杀也杀不死,侍卫们也不砍了,一窝蜂地冲出去保护皇上。而被月不由挑来挑去的两只蜈蚣却是越挫越勇,好似皇上的身上有什麽在勾引它们似的,它们也向外飞快地爬去。 皇帝老爷一溜烟跑没影了,被吓得脚软的皇后只会大叫了。脸色同样有点发白的太子冲过去:"不由!" "爹!你别过来!你快走!" 月不由左一下右一下用剑尖不停地把蜈蚣挑到一边,接著转身就是一掌把冲过来的人挥出去老远:"快走啊!" 在原地挣扎了片刻,太子咬咬牙,抓起脚软的皇后跑出御书房。御书房里,除了不能动弹的那两人外瞬间就只剩下月不由了。蜈蚣的目标很简单,就是皇帝。现在剑砍砍不死,月不由只能把它们挑远为皇帝争到时间。 "不由!不由!"太子在外面大喊。 "爹!去找鸡!大公鸡!" "公鸡公鸡,快去找公鸡!" 外面的人群乱了。 "碰碰"两声,御书房的门被人用掌风给关上了,里面的人又喊:"它们的目标是皇帝,快把他带得远远的!" 惊吓过度的皇帝陛下早已失了冷静,一群护卫架著他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这时候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冷静下来。皇后没有离开,她镇著场子大声喊:"快去把灵通道长请过来!!" 对啊,宫里不是就有位现成的大师嘛!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一群太监奔去喊灵通道长了。 御书房里传出咣当咣当的声音,瓶子被砸碎了,凳子倒了,什麽散了,可以想见里面的情况是多麽的危险。太子在外面焦急地看著御书房,不停地吼:"公鸡找来没有!让灵通道长快点过来!" 王皇后看向太子,一手捂著刚才被太子紧紧扶住的胳膊,嘴唇动了动,最终,她也是扯开嗓子喊:"找个公鸡都这麽久,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什麽用!" "来啦来啦来啦,公鸡来啦!" "灵通道长来啦来啦来啦!" 门开了,两只公鸡扑腾著翅膀被丢了进去,一脸惊恐的灵通道长被人架著推了进去,谁也不甘愿。门又被人轰上了,就在大家盼望著这三位"神仙"能把里面的那两只蜈蚣收了的时候,屋内传出公鸡的惨叫和人的惨叫。 "不由!" 太子拔腿就往前跑。 "爹!你别进来!这蜈蚣太厉害啦!" 太子的脚步顿住。 "太子,别进去啊。" 王皇后伸手把人拉了回来,双手颤抖。太子收手挣开了王皇后的手,王皇后的手抖了下,眼眶红了。 "咯咯咯——!" "哇啊啊啊——!" "当!" "咣!" 里面的声音听得人是一颤一颤的,过了很久,屋内安静了下来。太子急忙上前:"不由?" "爹……"声音软软的,弱弱的。 "不由!"不顾拦著他的人,太子冲上去用力推开门。一人扑到了他的怀里。 "不由,伤到哪儿了?"太子著急地去摸月不由的身体,看看他哪里受伤了。 "没伤到。"月不由吸吸鼻子,突然手脚攀在了太子的身上哇地大哭了起来:"好可怕好可怕啊,爹……呜呜……好可怕好可怕啊……" "不怕不怕,回家,咱们回家。" 太子吃力地抱著儿子後退。 "呜呜呜……好可怕啊……"被吓坏的人哭得更大声了。 有侍卫见太子下一刻就要摔倒了,赶忙上去搀扶。在侍卫的帮助下,体力不好的太子拉下儿子的腿,让他站好。 "爹,这里好可怕啊,我要回家,呜呜……"月不由埋在爹的怀里不抬头。 "好好,回家回家。" 朝侍卫使了一个眼色,太子扶著吓坏的儿子回东宫。 太子带著儿子走了,剩下的人探头探脑地往御书房里看。哇啊,御书房里一片狼藉啊。当然,这不算什麽。 哇啊!地上躺著的那个、眼睛泛白的人很像是通灵道长呀。哇啊啊,那两只正在抽搐的大公鸡嘴边是什麽东西?很像是蜈蚣腿哎。 忍著头晕,王皇后不指望皇上来处理这件事了,至於太子,她的眼眶又红了。让自己冷静,王皇后喊来太监总管、侍卫统领等人一一交代。 被点了穴,而无人可以解开穴道的成安和成聪被侍卫押走了。只剩下一口气的通灵道长和那两只嘴角带著蜈蚣腿的大公鸡被人搬走了,搬到皇上那里,得让皇上看个证物吧。 "那些证人在何处?"皇后低声问太监总管,也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对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皇后的眼里闪过冷光。 ※ 回到东宫,太子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并命令方统领加强东宫的守备,閒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太子寝宫半步,违令者斩。 下了一道道命令,太子把自己和儿子关在了寝宫,关紧了房门和窗户,把人带到了床上。早就不哭的人低著头,背对著他坐在床上,面朝墙。一上了床,那人就背过了身去。莫世遗慢慢脱了鞋,上床,两手握住对方的肩膀:"不由?"心中,不安。 第一次甩开了莫世遗的手,月不由低著头,闷闷地开口:"我跟你,说实话。" 看著自己被甩开的手,莫世遗的喉结动了动,双手放在膝盖上,他没有出声。 在莫世遗看不见的地方,床单上落下了一滴滴的水珠。月不由没有擦眼睛,他不是哭了,他只是,只是被风沙吹迷了眼睛。 水珠越滴越快,越滴越多,月不由双手紧握成拳,狠狠咬了下嘴唇,舌尖嚐到了血腥,他才开口: "你认得,肖素梅不?" 莫世遗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抬手擦了下鼻子,顺便抹去沾满脸的水,月不由的头更低了。 "我跟说过,我是咋来的。我来的时候,自己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我不知道生我那女人叫啥,肖素梅说她不该嫁给你,然後就把她给掐死了。" 身後传来明显的抽气声。 月不由眼眶里渗出的水珠猛地增多。他的声音很平静,如果不看他的脸根本不会知道他在哭。 "肖素梅留下我是想让我替她报仇。她给我起名叫仇遗,天天跟我耳边念我的父母是被你杀死的,我要替父母报仇。所以我从生下来就知道这世上有个莫世遗,知道你的武功天下第一。" "我被困在孩子的身体里,只能忍耐。後来我长大了,功夫也练得差不多了,我就杀了肖素梅出山去找你,再後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眼前一片朦胧,努力眨眼,还不待他看清楚眼睛就又模糊了。好几次之後,月不由放弃了眨眼,在心死之前,他说出最後一句话:"我这副身子,是你儿子。" 身後自刚才那声抽气之後再无动静。咽下喉头的腥甜,月不由缓缓地爬了起来,低著头越过一动不动的莫世遗下了床。不敢抬头,不敢看对方脸上的怨恨,月不由蹲在地上套上鞋。地砖上,一滴滴的水色浸入。 站起来,床帐阻隔了他与仍坐在床上的那个人,月不由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走了两步,他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挂在床头的一把剑,那把莫世遗送给他的剑。抬手取下剑,月不由抹抹脸,低声问:"这把剑,是我收到的,第一件礼物……我能不能……带走?" 床内没有动静,过了会儿,仍没有动静。泪水浸湿了衣襟,月不由把剑挂回原处,呐呐道:"那,那我就,不带走了。" 原来,心碎竟然会这麽疼。忍著抽泣,月不由又抹抹脸:"莫……嗯,那,那我走了……对,对不起……" 捂住嘴,在哭声溢出前月不由大步走到门前,开门出去。关上门的一刹那,月不由的脚步顿住。不行,不能就这麽出去。天,还亮著。被人瞧见了,会给"太子"惹来麻烦的。 眼前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月不由凭著感觉走到堆放杂物的小屋里,关上门,瘫倒在地上。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莫世遗会受不了,他就知道。心窝凉飕飕的,月不由低头,很是纳闷。他被冰锥刺穿胸口的时候都没有这麽凉飕飕的,现在却好似有人把他的心给剜走了,那里有个大窟窿,所以特别冷,特别冷。 不想活了。不像上辈子是因为没有对手,无聊得不想活了。被莫世遗讨厌了,被恨了,活著也没意思了。等天黑了,他就走。他知道哪有最高的山,他知道从哪跳下去必死无疑。再也不要转生了,他不要当人了,不能和莫世遗在一起,他宁愿做一抹孤魂。 "不由!" 一声凄厉的大喊从外传来,月不由吓了一跳。 "不由!" 嘶哑的叫声里是惊慌失措,是心魂俱裂。 "殿下!" 有人冲了进来并迅速关上了门。 "不由呢!你看到不由没有!" "没有。他没有出来。" "不由!不由!" 甩开拦著他的人,莫世遗就要出去寻人。一间屋的门打开了,他扭头看去,拦著他的方统领也扭头看去。 "不由!" 好似绝处逢生,莫世遗一晃眼就到了月不由的跟前。一把将呆愣中的人紧紧搂在怀里,莫世遗的身形以极快地速度向卧房而去。碰碰几声,方统领被掌风丢出了太子寝宫。门关上了,窗关上了,床帐晃动了一下。 "不由,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炙热的吻伴随著一声声明显被吓到的虚弱落在自己的脸上,眼前仍是模糊一片的月不由傻掉了,这是什麽个情况? 莫世遗喘著粗气,紧紧抱著月不由,鞋都没有脱就把人压在了床上不停地吻不停地吻。当他以为月不由离开时,他的心脏也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直到重新抱住这人,他才又活了过来。 吸吸鼻子,月不由眨眨眼睛;又吸吸鼻子,月不由又眨眨眼睛。可是眼前还是模糊一片。没有动作的双臂缓缓抬起,他不确定地喊了一声:"莫,世,遗?"声音从未有过的颤抖。 "不由……"吻落在月不由的嘴角,舔去他嘴唇上的血珠。 "莫,世,遗……?"双臂轻轻地放在对方的背上,生怕下一刻就被对方甩开。 "不由不由……"心疼,生疼。 呼吸瞬间不稳,月不由两辈子,活了几十年,第一次在别人的怀里失声大哭了起来。他以为,他以为,他以为……在这种时刻,他仍记得不能大喊出这人的名字,不能被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听到他喊这人的本名,听到他喊"莫世遗"。 "不由不由……" "我以为我以为……" 双臂牢牢地锁住身上的人,月不由把自己的担心自己的害怕自己的不安自己的痛苦一股脑地哭了起来。 "不哭,不由,不哭。" 第一次见这人哭得这般伤心,莫世遗吻住了对方的嘴,一下一下,最终再无一丝的缝隙。 後背上的双臂猛地一紧,欲望在这种时刻犹如燎原的大火,只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不知是谁先撕开了谁的衣裳,床帐一阵晃动,一件件碎布从床内抛了出来。忍不住的月不由大喊了几声,双眼通红面目狰狞地扯下莫世遗的裤子扑倒对方张嘴就含住了对方的男根。 莫世遗捧住月不由的头身体後撤退出自己,接著一个用力把人压到身下狠狠吻住他的嘴,一手直接探向他的股间。 指甲在莫世遗的背上抓出了血痕,月不由一口咬住莫世遗的肩膀。莫世遗闷哼一声,也不客气地咬住了月不由的肩膀,两人的嘴里都嚐到了对方的血的滋味。 犹如两只猛兽,以要把对方咬下一块肉来的狠劲撕扯著对方。放开月不由的肩膀,莫世遗一手的手指在月不由的肠道里抽插,一手揽住月不由的腰抬起他的上身,牙齿咬住了月不由的锁骨。 "啊——啊——啊——!!" 一声声如兽般的吼叫听得屋外的人心惊胆战。即使是受命离得很远的侍卫都听到了这令人心颤的叫喊。 一人想把对方吃入腹中,一人想把对方揉进体内。月不由的身上带血的牙印越来越多,莫世遗的後背渗血的抓痕遍布。抽出手指,扯过枕头垫在月不由的腰下,莫世遗充血的双眼里是要把人吞入腹中的凶残。 把月不由的腿弯曲到最大的限度,莫世遗扶著自己青筋暴露的欲望对准月不由的後穴就冲了进去。月不由的身体瞬间紧绷,然後他放松自己双手拍打莫世遗,似乎是叫对方再深入一点,再深入一点。 拔出,再狠狠地刺入,莫世遗不管自己这样会不会弄伤了月不由。月不由一次次地拍打莫世遗,不停地摇头,似乎是说还不够深,不够深。 眼泪不停地流,月不由挥开莫世遗弯曲他双腿的手,主动夹住对方的腰,勾住。莫世遗的双眼紧紧盯著月不由,盯著他不停淌出的眼泪,腰部用力。 "呜呜呜……"莫世遗莫世遗莫世遗莫世遗…… "太子殿下,宫中来人,请……" "滚!"t 头也不回地大吼一声,莫世遗喘著粗气抽出自己再一次猛地刺入。脖子上的青筋好似下一刻就会崩裂,莫世遗扣著月不由的双手已经把对方的身上弄出了青紫,可是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腰部以失控的速度在月不由的体内进出,莫世遗弯身在月不由的身上又添了一记咬伤。 "不许走!" 狠狠咬了一口月不由的耳垂,舔掉他耳垂上的血水,莫世遗低吼:"不许走!不许走!" "唔……"月不由如蛇般死死缠在莫世遗的身上,大哭。 "不许走!不许走!" 一掌打在墙上,莫世遗直起上身更激烈地冲撞了起来。床帐碎了,墙壁上是一个深深的手掌印,大床岌岌可危。 双手用力拉下莫世遗,月不由大哭地在他的耳边低声喊:"莫世遗,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令人心悸的低吼,莫世遗又是一掌打在墙上,大床晃动了几下,还是坚强地挺了下来。莫世遗不动了,月不由剧烈地喘著气身体抽动,眼泪还在流。 屋内平静了下来,野兽般的撕咬吼叫也停了下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莫世遗放下手,墙上的两张手掌印触目惊心。 轻轻抹去月不由脸上的泪水,莫世遗弯身,在他的眼睛上温柔地落下一个个吻,然後在他的耳边低低地说:"不由……不要离开我……不要再,离开我了……" 眼泪夺眶而出,月不由紧紧勾住双脚用力点头:"唔……我以为……我以为……你会恨我……" "傻不由。" 这一次的吻,温柔至极。 (27鲜币)画堂春:第六十九章 月不由还在哭,不过眼睛却是弯弯的了。待缠绵的吻结束後,他吸吸鼻子,嘴巴笑开。抹去月不由的泪,莫世遗缓缓退出,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伤到了这人。蹙著眉头,月不由忍著疼痛。他知道自己一身的狼狈,但他喜欢,比任何时候都喜欢。 没有说道歉的话,甚至没有表示出自己对刚才那场粗暴性事的歉疚,莫世遗亲亲月不由的嘴,低声说:"我先给你清理,然後我们再说那件事。" 月不由脸上的笑没了,莫世遗又亲了亲他:"不要多想,等我。" "……嗯。" 松开莫世遗的手,月不由看著对方套上外衣,看著对方离开,他好像把莫世遗抓得很惨。 太子的寝宫外,从宫里来传话的太监心焦不已地站在那里。刚才太子寝宫传出的动静可是不小啊。 "方统领,太子殿下和世子……" 方统领摇摇头:"咳,世子殿下的情绪,有时候会比较不稳定。" "看出来了。"今天只要是在御书房外的人,都看出来了。 "方统领。"太子的声音传出。 方统领赶忙过去在门口说:"殿下,宫里来人,说皇上请您过去。" "端一盆热水来,你亲自去。" "是。" 方统领派人去端水,水很快端来了,他亲自端著盆进了屋。没有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太子表现出半点的惊讶,方统领把水盆送过去,小声说:"宫里来人,催得很急。" "你告诉他不由这边有点事,等我安抚好了就过去。其他的不要多说。" 方统领点点头出去了。 没心思去管宫里的事,莫世遗端了水盆进去给月不由清理。成棣的卧房里随时都备著伤药和白布,这时候倒也方便了不少。 月不由已经不哭了,不过眼睛是又红又肿,身上不是牙印就是指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谁虐待了呢。莫世遗小心地给月不由清理了後穴,给他上了药,这才吐出一口气:"我刚刚,失控了。" "不疼,没事。"月不由摸上莫世遗的肩膀,"我也抓伤你了。" 看一眼肩膀上的几道血痕,莫世遗无所谓地说:"小伤。"换了床单,把脏的塞到床下等晚上再处理,莫世遗也没给自己上药,只是换了身乾净的衣裳,上床搂住月不由。月不由往他的怀里拱了拱,抱住。 脸颊轻蹭月不由的脑袋,已经冷静下来的莫世遗开口:"说不震惊,是假的。" 月不由的身体紧绷,莫世遗轻轻拍拍他,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月不由仰头:"我一开始没打算告诉你,可是……我越喜欢你我就越忍不住想告诉你,我怕你以後知道了,会恨我。" "傻不由。"莫世遗吐了口气,低哑地说:"我那时候,太吃惊了,等我回过神来你已经走了,我吓坏了,赶紧出去找你,我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了。还好你没有走,还好你,没有走。" 月不由的眼眶热热的,在莫世遗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後他就听到对方说:"如果一开始你遇到我的时候,我知道你是我、你是我儿子,我可能会给你一笔钱,给你找一个住的地方,算是我对你的交代。不由,你该知道我为何会和那个女人有孩子,所以,我做不到对这个孩子生出什麽父子的感情。" 月不由点点头,没什麽生气的,他唯一在乎的是莫世遗会不会恨他。 "可是,你是月不由。"莫世遗淡淡地笑笑,"不管你投胎到谁的身上,我相信,你都会来找我。" "当然,"月不由的眼睛弯弯,"你是天下第一,我肯定会去找你,我要把你的天下第一抢过来。" 莫世遗低笑:"你不是已经抢走了吗?云海山庄的'莫世遗'可是被你抛尸山林了。" "不许说!"捂住莫世遗的嘴巴,月不由不高兴了,"那是唬他们的,你不许说。" 拉下月不由的手亲了亲,莫世遗的眼里仍带著笑:"好,我不说,我等著你从我手里抢走天下第一。" 抱住莫世遗,月不由不安地问:"你真的不介意吗?真的吗?" "我知道你是谁,你只是恰好投胎到这副身子里罢了。而且,我还挺高兴的。" "骗人!"月不由立刻抬起头。 莫世遗收起笑容:"我不骗你,真的。" "怎麽可能高兴。"月不由失落地说:"这副身子是你儿子,我知道的,当爹的不能跟儿子做生孩子的事,就跟做娘的不能跟儿子成亲一样。" "那是对别人而言。"莫世遗摸上月不由的脸,在对方的怀疑下认真地说:"我这辈子,没什麽是我的,除了你以外。不由,我很怕,怕你会一声不响地又离开我。我今年三十五了,我比你整整大了十六岁,我怕有一天,你嫌我老,不要我了。" "才不会!"月不由生气了,"说起来我才是比你老呢,我都五十多了。" 莫世遗笑了:"不过我现在不担心了。因为,"把人搂回怀里,他低哑地说:"因为,你的这副身子和我有无法割舍的血脉联系,不管你去哪里,你都是属於我的,独属於我的。" 月不由的心怦怦怦地快跳了几下。 "不由,你是完完全全属於我的。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血肉,都是完完全全的属於我的。我莫世遗,也终於有一个完全属於我的人了。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我很後悔,我应该去找你的,我让你受委屈了。在那个女人身边,一定很不好过吧,对不起,我该去找你的。"要说莫世遗此刻最大的心痛是什麽,就是他让月不由受了十几年不应该受的委屈。尽管月不由没有提,他也能想到那十几年肖素梅会怎麽对待这人。 月不由的眼睛又模糊了,他大力抱住莫世遗,气鼓鼓地叫:"我不要喊你爹!" "呵,随你。" "你,你不许不要我,不许离开我。"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要求你不许离开我,不许不要我?" 月不由把自己的手伸进对方的手里,扣住:"你是我月不由的,莫世遗是月不由的,莫世遗只能跟月不由做生孩子的事。" 莫世遗也扣住对方的手,同样要求:"月不由是莫世遗的,月不由不许离开莫世遗,不许不要莫世遗,月不由,只能跟莫世遗做生孩子的事。" "如有违誓,天打雷劈。"月不由抬头。 莫世遗低头:"若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月不由嘟嘟嘴,莫世遗笑著吻住。 好欢喜好欢喜啊……他担心了那麽久难过了那麽久的事这麽轻易地就解决了,他好欢喜好欢喜啊…… "莫世遗……我喜欢你……" "不由,说爱我,说你爱我。" "莫世遗……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的不由。"我的傻不由。 嘿嘿一笑,月不由直接趴到了莫世遗的身上,要对方更紧密地抱住自己。离不开,早就离不开了。 抱著身上的人,抱著这个突然和自己有了更亲密关系的人,莫世遗的心里虽然还没有平静,但他知道,知道不管这个人是什麽身份,他都放不开,早就放不开了。 "莫世遗。" "嗯?" "我今天表现的咋样?" "呵呵,很好。把他们一个个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月不由笑嘻嘻地在莫世遗的嘴上大大亲了一口,很是满意地说:"你也很不错啊。你瞧咱俩配合得多默契。" 这话莫世遗爱听。"你我心意相通,我自然知道你想做什麽。那两只蜈蚣是怎麽回事?" "我跟许波讨的。"月不由得意极了,哪里还有一分刚才的痛苦,"我揍那俩人的时候偷偷放进去的。许波这小子挺有能耐,那两只蜈蚣还真厉害。我都不知道那两只蜈蚣居然砍不死。许波给我的时候说用公鸡就能破了,没说砍不死,早知道这麽厉害,我就留一只了。你看把那皇帝老儿吓的,要不是我当时心里正难受著呢,我肯定会笑出来。" 莫世遗不怎麽在乎地说:"越有钱有势的人越怕死。"想起来宫里还有事,他不耐烦地说:"宫里派人喊我过去。" 月不由马上爬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莫世遗把他拽回来,说:"你留在这里。我刚才跟他们说你情绪不稳定,这也好解释屋里为何会有那麽大的动静。我一个人进宫,方侍卫不明真相,你留在这里见机行事。正好,你现在是我儿子了,那女人也不会再找你麻烦。" "我才不怕她呢。"月不由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反正我之前表现的跟个傻子似的,我要怎麽抽风他们都没辙。不过你要小心,你现在是成棣,不能动武。多带几个人过去,我瞧那个皇帝已经傻了,不明是非,别人随便给他颗药他都敢吃,你小心有诈。" "我知道,放心吧。" 莫世遗坐了起来,月不由扯扯他,气鼓鼓的。 "怎麽了?" "我发现你爹比你娘还可恨!" 莫世遗面色平静地说:"若不是为了成棣,我根本不会见他们,更不会叫他们。他们不是我的爹娘。不由,不要再理他们了,等这些麻烦事结束我们就去塞北,回去成亲。" "嗯!"月不由的眼睛瞬间弯成了一条缝。莫世遗还愿意跟他成亲呢,呵呵呵,莫世遗还愿意跟他成亲呢。 月不由的喜悦感染了莫世遗,心中因为想到那两人的烦闷立刻消散。让月不由继续在床上躺著,莫世遗自己束了头发,穿好衣服又亲了月不由几口这才离开。在莫世遗走後,月不由一头栽回床上咬住被子,脸上是傻笑,是把一切秘密都说出之後仍被爱著的傻笑。怎麽办,他好想大喊几声"莫世遗我爱你"。讨厌!什麽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讨厌! ※ 後背火辣辣的,坐在轿子里的莫世遗舔舔被月不由咬破的嘴,笑了一声,随即又吐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那人,竟然会和他有血脉联系。难怪那人不喜欢别人说他和自己长得像的,那人心里很排斥吧。 又吐了口气,莫世遗揉揉额角,介意吗?他,不知道。在他介意之前害怕月不由离开他的恐惧就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也因此,他才会失去理智地要了那人。他这半辈子没执著过什麽,月不由的出现让他知道自己还有执著,还有想要紧紧抓在手里的"东西"。 眼前是月不由的泪,是月不由的伤心,莫世遗的心顿痛。难怪前阵子这人总是突然的就伤心起来了,真是傻不由,一定偷偷难过了很久吧。 是儿子,又如何呢?他是莫世遗,那人是月不由,仅此而已……仅此而已……要说这世上谁会为他死、为他毫无怨言地上到山下火海,也只有他的傻不由了。 淡淡一笑,莫世遗又深吸了一口气。 "傻不由。" "太子殿下,到了。" 轿子停了,莫世遗的眼里是厌烦。整了整脸部的表情,在轿帘掀开时,他威仪地下了轿。面前是帝王的寝宫,莫世遗在心里冷哼一声,迈出步子。真不明白成棣为何喜欢当皇帝,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这地方一步了。 进了皇上的寝宫,不出意外,皇后在、御医在、朝中的几位重臣都在。太子一进来,皇后就站起来了,大臣们也向他作揖行礼。让几位大臣不要多礼,太子来到床边,床上的人脸色惨白,气色十分的不好,和刚刚在御书房的愤怒与威仪相比,差了太多。 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太子嘴唇上的那抹刺眼的伤痕,太子面色平静地碰了下伤口,解释:"不由被吓到了,情绪不大稳定,儿臣安抚了他半天才哄他睡下了。" 皇上深喘了两口气,挥挥手,御医和大臣们都退下了,王皇后看了眼儿子,也退下了。 人都走了,皇上拍拍身边,太子依言坐下。看了会儿太子,皇帝伸出手,太子伸手扶住他,皇帝藉著太子的力道坐了起来。 "父皇,御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捂著胸口喘了喘,皇帝语带後悔地说:"朕当时一听是长生不老药就乐晕了头,後来通灵道长看过之後也肯定那是长生不老药,朕就不疑有他的吃了。现在御医也查不出朕吃的是什麽。" 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莫世遗没有任何的感觉,哪怕此人可能会被害死,他心里也生不出一点的同情与亲近,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会令他窒息的地方,带著他心爱的人远远地离开。可是现在还不行,他是成棣,是太子,还必须在这里忍耐。 心思不过是一晃,莫世遗就恢复了冷静,想著若是成棣的话那人会怎麽说怎麽做。沉吟了片刻,太子道:"成安和成聪被不由点了穴道,不由现在的情况又不大好,等他们自行解了穴道之後儿臣亲自去问他们到底给您吃的是什麽。不过儿臣以为他们不敢在药上做手脚,顶多就是拿个普通的药丸来骗您。" "哼!他们都敢带著蜈蚣来杀朕了,还有什麽是他们不敢做的!"似乎那药丸真的有问题,皇帝的胸口一绞,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太子急忙轻揉他的胸口,张口就要喊太医。 "别喊。"用力握住太子的手,皇帝咬牙,"敢如此戏弄朕,朕绝不轻饶!" "父皇,您先别动气,现在当务之急是查出那药里是什麽。等不由的情绪稳定些了,儿臣带他过来给您瞧瞧。他功夫好,又在江湖上行走了多年,也许能瞧出些什麽。"莫世遗不清楚成棣想不想要这个人死,所以才会这麽说。 皇帝的手明显一震:"那个月不由,果真,是你儿子?" 莫世遗点点头,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激动。 "他的性子……"皇帝也不傻,冷静一些之後就发觉他那个孙子似乎脑袋有点问题。 莫世遗叹息一声,藉著给皇帝盖被子的动作抽出被对方握著的手,说:"收养他的师傅性子怪,又非善类,经常责打他。不由早早的就没了娘,我又不在他身边,久而久之他就成了这副性子了。平常倒还好,跟常人无异,可一旦受了刺激要不就是大哭要不就会闹。闹起来也不管会不会伤到自己。我今日带他进宫本是想让他见见您跟母后,哪知……" 皇上这一听更是冷了一张脸,怒道:"若非你今日把不由带进宫,朕现在也许已经被那两个孽畜害死了!" 太子吐了口气,带著无奈和悲哀。无奈自己还要被困在这里多久,悲哀於成棣还要忍耐这样的日子多久。 皇帝寝宫外的花园里,王皇后看著寝宫紧闭的房门心里怎麽也平静不下来。焦急地等了许久,寝宫的门从里面打开了,王皇后立马站了起来大步走过去。走到出来的人面前,王皇后无暇去管那人愿不愿意,她伸手抓住那人的手,紧紧的、紧紧的。 "太子,母后有话要问你。" 抽了一下,手没抽出来,太子看了看左右,态度恭敬地说:"母后先回宫吧,儿臣一会儿便过去。" "母后等你过来用晚膳。" 紧紧握了下太子的手,王皇后带著自己的仆从离开了,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看了太子一眼。 注视著母后走远,太子问守在门口的人:"成安和成聪现在何处?" "回殿下,谨王和四皇子现被关押在大理寺,等候陛下发落。" 太子看向跟他一起进宫的方统领:"传本宫的旨意,严加看守成安和成聪,没有本宫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斩。" "是。"方统领走了。 太子又下令禁卫军包围谨王、四皇子和忠王的府邸,彻查他们谋逆的罪证。皇宫内气氛肃然,一批批的禁卫军从宫中出来直奔三位皇子的府上。 在门口站了会儿,太子又返回了皇帝的寝宫,再一次无奈,成棣醒过来没有? (27鲜币)画堂春:第七十章 王皇后的寝宫内,寝宫的主人坐在自己的皇后宝座上心焦难耐,不停地派人出去看看太子殿下来了没有。太阳已经落山了,天都快黑了,太子仍旧没有来,王皇后越等越不安,太子今晚,会来吗? 就在王皇后望眼欲穿,因为某种猜想而眼圈发红时,外头传来侍女激动的通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来了!" 王皇后腾地站了起来,急忙擦擦眼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慌乱地说:"快快,快去传膳。" "是。" 同时,外面传来太监的通报:"太子殿下到——" 随著这声喊,一人跨过寝宫的门槛走了进来,脸上没什麽表情。王皇后的眼泪当即就要出来了。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王皇后露出一抹笑容:"太子,快坐。"她自然清楚"这个"儿子并不愿意向她行礼。 太子也果真没有行礼,在宝座旁的一张椅子前坐下。王皇后有许多话想说,只是屋内有閒杂人等。太子没什麽情绪地看著自己的母亲,淡淡道:"成安和成聪的穴道已经解开,父皇让儿臣亲自审问,所以儿臣一会儿还要去大理寺。" 压下失望,王皇后说:"忙了一天你也没好好吃顿饭,你身子不好,现在你父皇那边还要担心著,你自己也要顾著自己的身子。等吃过饭後再去吧。母后……母后也好久没有和你坐下来吃顿饭了。" 但是我并不想和你一起吃饭。太子在心里道。饭菜已经上桌了,侍女前来通禀,王皇后赶忙说:"太子,吃了饭再走吧。" 纵有不愿,莫世遗也记得自己现在是成棣,他站起身点点头。没有去扶自己的母亲,待对方走过去之後他才跟上。 在饭桌旁坐下,挥退所有人,并不许任何人打扰,王皇后拿起筷子。太子垂著眼,拿起筷子,什麽也没说,夹起一道菜就往嘴里送。他确实饿了。 王皇后忍著眼泪,往太子的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声音发颤地说:"多吃点。你这阵子瘦了不少。" 没有外人在场,莫世遗也不装了,闷不吭声地大口吃饭。王皇后给儿子夹了几次菜,然後放下了自己的筷子,眼泪流下。 没有安抚自己的母亲,甚至当作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还有好多事要处理的莫世遗只想赶快吃完饭离开这里,不由还等著他回去呢。也不知道不由吃了饭没有。 "太子……"皇后认不出出声,一手盖在了太子的手上。 莫世遗放下碗,也收了手,竖起耳朵听了听,没人在外头偷听,他低低地、犹如对著一个陌生人说:"不由就是被肖素梅带走的那个孩子,你不要再找他的麻烦。"说罢,他站了起来。 "世遗!"王皇后一把抓住莫世遗的手低喊。 莫世遗抽出手,冷冷地说:"我是太子,是成棣,不要再生出无谓的麻烦。前因後果等成棣回来他自会告诉你,我先走了。" 不看自己的母亲,莫世遗大步离开,王皇后捂住嘴无声地痛哭。她後悔了,她後悔了…… 出了皇后的寝宫,莫世遗也很快冷静了下来,对外头的人说:"本宫还有要事要处理,母后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们不要去打扰她,等她传召。" "是,殿下。" 没有回头看一眼,莫世遗大步离开,他是雪谷谷主的儿子,他姓莫。心中没有一丝的酸楚,早已过了渴望母爱的年龄的莫世遗只想赶快处理完这些麻烦事回去找月不由。他不在那人的身边,也不知那人有没有好好吃饭。等成棣回来,他一定要带著月不由离开这是非之地! 屋内,一个女人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在心里喊:"世遗……世遗……世遗……"这个儿子,只有一个名字,叫莫世遗,他甚至不曾姓过"成",甚至连自己原本的名字都没有,就这样,被她抛弃了。自己酿的苦酒自己饮,她从未想到,竟会是如此的苦涩。 ※ 等到莫世遗忙完这些事回到东宫已是深夜了。在成安和成谦的府上都搜出了两人的书信往来,还有王宪与两人之间暗中联系的书信。而在王宪的卧房里甚至还搜出了太子成棣的贴身衣物。莫世遗没有跟皇帝老子汇报,直接把这些证物都带回了东宫。皇帝这次是彻底死了心了,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太子,只丢了一句话:"随你处置。"看得出,皇帝老儿是气得不轻。 莫世遗是打算在成棣养病这段时间把那些阻碍都替他清除了,至於杀还是不杀,还是要等成棣回来定夺。毕竟他不是成棣,也不想替成棣决定这种事情。反正该关的关,该囚的囚,这些人也扑腾不出什麽乱子了。吃了长生不老药的皇帝陛下只求那颗药里没什麽奇怪的虫子,至於朝政,他是完全无心理会了。就在这天,皇帝下了道圣旨,太子监国。宫中的道姑道士们也全部被抓了起来,那位通灵道长不仅害皇上吃了莫名的药丸,还轻易地就被两只蜈蚣给毒得只剩一口气,现在谁还相信他的能耐谁就是傻子,皇帝虽然有时候挺傻,不过这时候他可没傻,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情,皇帝比谁都精明。 宫里乱糟糟的,宫外自然就更乱糟糟的。所以,莫世遗才会忙到这麽晚才回来,带著一肚子对成棣的腹诽。可不是麽,要不是成棣非要做什麽太子,非要当什麽皇帝,他早就带著月不由走了,也不必趟这浑水,还要叫那一男一女什麽"父皇""母后"。要不是他定力深,当场就翻脸了。 一进了寝宫,莫世遗就直奔大床。卧室里还是他走时的乱七八糟,躺在床上的人双眼弯弯地瞅著他,莫世遗在宫里憋闷了一天的心情立马好转,脸色也没那麽难看了。 "怎麽这麽晚?"某人很不满。 直接爬上床,莫世遗踢掉鞋,一副累坏的样子说:"皇上让我全权处理此事,还丢了个监国给我,要不是那些人顾忌著我身子不好,我怕还回不来呢。" 在月不由的身边躺下,把人搂到怀里,心累的莫世遗吐了口气,问:"吃饭了没?" "没呢。你不回来我担心,不好让人去探听你的情况。我不饿。" "怎麽不吃饭?我叫他们给你弄吃的去。"莫世遗一听就起来了。月不由拉住他:"我不饿。" "我饿了。"拉下月不由的手,莫世遗下床大步出去,叫人拿宵夜进来。被人心疼了,月不由的嘴巴咧开,他是故意不吃的,就想看莫世遗心疼他。 一回来就看到月不由在傻笑,莫世遗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把地上的碎布统统踢到床下,莫世遗坐在床边抱住钻过来的人,等著宵夜送来。侍从们似乎也想著世子一天没吃东西晚上会饿,所以一直备著膳食,这边太子一吩咐,那边就有人端来膳食了。一看有粥,莫世遗很满意,月不由今天被他伤得不清,得吃几天粥了。 让人都退下,莫世遗把月不由抱下床,直接让对方坐在自己的腿上吃饭。此时抱著这人,莫世遗的心里多了一些其他的感觉,一种更亲密的感觉。 没让莫世遗喂自己,月不由一边吃一边小声问:"他们问你我的事了没?" "问了。"莫世遗嚼著包子回道,晚上在皇后那边他其实没吃什麽,也饿了。咽下後,他说:"我还是照著你的话编了一通,不过我告诉皇后你是被肖素梅抓走的那个孩子,让她以後不要再找你的麻烦。皇上想封你个爵位,我替你回了。" "我可不要。"月不由翻个白眼,"他真当我白痴啊。我要留在京城岂不是天天得扮白痴啦。" 莫世遗低笑:"所以我赶紧帮你推了,说你情绪不稳,还是别让太多人知道的好。" "推得好推得好。"咬一口莫世遗手里的包子,月不由好奇地问:"那皇帝吃的到底是啥?" "谁知道。成聪一口咬定那是长生不老药,一帮子人跟著,我也不能对他用刑。"虽然他很想把那家伙杀了。莫世遗觉得自己被月不由影响了,不过影响就影响吧。 "要我说,直接杀了得了,反正我看皇上也没心思管他的死活了。"为了自己的屁股著想,月不由不吃了,脑袋枕在莫世遗的肩膀上看他吃。莫世遗一手搂著月不由,一手又拿起一个包子,说:"我把成聪装药的那个盒子拿到手了。等许哥他们到了之後,我拿给他闻闻,看能不能闻出些什麽来。放心,这回成安和成聪是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月不由撇撇嘴角:"真不明白成棣为啥偏要做这个皇帝,有啥意思啊。" "可不是。"莫世遗也相当的不明白。 累了一天,白天又闹得有点出格,吃饱的莫世遗叫人端来热水,和月不由洗漱之後上了那张有点晃的床。刚躺下,莫世遗又起来了。把床底脏了的床单和沾满精水的帕子拿出来,他从窗户悄悄出去毁尸灭迹。再一次无解成棣为何喜欢做一个毫无自由和隐私可言的太子。 这一晚,宫里的人谁都睡不安稳,不过东宫太子寝宫的大床上,有两个人却是相拥沉睡。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宫里来人喊了,睡得口水都流出来的月不由才醒了过来,而睡得同样沉的莫世遗也醒了。 昨天那场几乎要了彼此性命的欢爱不管是在莫世遗的身上还是月不由的身上都留下了许多的伤痕。莫世遗的背上几乎没一处完好的地方,而月不由的前胸不是牙印就是指痕,青青紫紫、红红肿肿好不吓人。更别说月不由的私处了,更是裂伤厉害。 揉开莫世遗的眉心,正在被上药的月不由眼睛弯弯地说:"别往心里去,我又不是大闺女。而且这是你留下的,我还喜欢咧,再说我也把你抓伤了。莫世遗,你真的不在乎吧?不是勉强吧?"月不由还是有点担心的。 莫世遗抓过月不由的手轻咬了下,问:"要跟我一起进宫吗?皇上昨天说想见你。"这个问题光嘴说没用,他会用实际的行动证明的。 "要!"月不由坐了起来。 莫世遗按住他:"你下面伤得厉害。" "没事。许哥的药挺管用的,看著可怕,其实不怎麽疼。"月不由动动屁股,让莫世遗相信。 要不是为了趁热打铁,莫世遗是说什麽也不会让一身伤的月不由下床的。把月不由按回去拉下他的大裤衩子又给他上了一次药,莫世遗拿来月不由的衣裳。 穿衣的空档,月不由问:"我一会儿进宫正常还是傻子?" 莫世遗笑了:"随你。" "嘿嘿,那我就见机行事好了。" 没时间吃早饭了,两人喝了点茶,跟著催促了好几遍的太监进宫。昨天说开了,所以这时候月不由大大方方高高兴兴地握著莫世遗的手,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反正他现在是傻子,谁也管不著他。 没人敢对太子和世子嘴上的伤口多说一个字,领路的太监把人带到皇上的寝宫外之後就退下了。守在外面的侍从恭恭敬敬地掀开帘子请两人进去。月不由一副乖巧的模样跟在莫世遗的身後,眼里泛著纯真的光芒。 寝宫里飘著药味,皇帝脸色苍白的半躺在床上,皇后也在。看到太子和月不由,皇后的神色比昨天镇定了一些,但目光仍是止不住地落在太子恭敬却疏离的脸上。一进屋,月不由就撅起了嘴,似乎仍记得昨天的事。大不敬地朝床上的人重重地哼了声,就双手抱住莫世遗的腰把脸埋在对方的怀里了。 皇帝知道这个孙子性子怪,也不气恼。太子轻拍生气的儿子,赶忙解释:"父皇,不由有时候会孩子心性,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说完,他低头看怀里的人:"不由,快给皇爷爷和奶奶请安。" "不要!"月不由更紧地抱住莫世遗,"他们欺负爹,我不要!" "不由。"太子不高兴了。 "不要不要!"月不由的声音带了哭腔。 皇后赶忙出声:"太子,不由不愿意就不要逼他了。等他什麽时候心情好了再说这件事吧。" "父皇、母后,都怪儿臣。"太子很难过。 皇帝叹了口气,开口:"罢了罢了,他不愿意就算了,不要逼他。不管怎麽说,昨日要不是他,朕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活著呢。" "父皇。"太子蹙眉。 "皇上,您别说这种话,您不是好好的麽。"皇后给皇帝倒了一杯茶,送过去,又安抚道:"不由只是心里不舒服,但妾身知道他是惦记著您的,不然昨日他也不会挺身而出了。皇上,您别多想,身子才最重要。" "爹……我饿了。"月不由扭一扭。 皇后一听,马上问:"你们还没吃?" 太子抱歉地说:"不由昨晚做噩梦,折腾了一宿,所以早上起迟了。" "哎呀,怎麽不吃了饭再过来。"皇后心疼极了,马上命人送膳食过来。皇帝让太子和孙子坐下,看了会儿那个在太子的怀里不肯抬头的人,皇帝问:"成聪可说那是什麽了?" 太子摇摇头:"成聪不肯说。父皇,你可觉得身子有什麽异样之处?儿臣想来想去,觉得成聪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在药上面做手脚。"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都要杀朕了,还有什麽不敢的。"皇帝捂著心口咳嗽了几声,然後气喘地说:"前日起朕就觉得没精神,朕一开始还没往别的地方想,昨日出了那样的事朕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肯定是那颗药!" "啥味道啊?"等著吃饭的人抬起头,一脸的好奇。他一抬头,皇后和皇帝都是一震,这麽看著更像了。不过瞧对方的嘴巴破了,眼睛肿著,耳垂上也有伤口,想到从东宫传回的消息,皇帝和皇后都看出来这人昨天的情绪有多不稳了,也难怪太子的嘴上也挂了彩。 "啥味道啊。"月不由又问,盯著皇帝。 皇上还真去回忆了,过了会儿,他说:"没什麽特别的味道,有点淡淡的苦味。" "啥颜色啊?" "有点发红,但不是深红。"看一眼皇后淡红的唇色,皇帝说:"有点像你奶奶嘴唇的颜色。" 她才不是我奶奶呢!忍著发飙的不满,月不由摸摸下巴,然後从莫世遗的腿上跳了下来:"我去问。" "不由?"拉住这人,莫世遗道:"你不是饿了?" "那我吃了再去问。"月不由又坐回莫世遗的腿上。 皇后的眼里闪过不明的光,对皇帝说:"皇上,也许可以让不由去问问。成棣是太子,又是兄长,一言一行别人都看在眼里。妾身觉得让不由去问最合适。事情到了这一步,成聪为了自己活命也绝对不会说实话,但他毕竟是皇子,又不能用刑,您看呢?" 想著这个孙子性格怪异,行事又有点让人摸不著头脑,皇帝深思一番後点点头:"也好。太子,吃过早膳後你让不由去问,务必问出来成聪给朕吃的到底是什麽。" "我要问他在哪里求的,我也要给我爹求一颗。"月不由看著莫世遗傻笑。莫世遗揉揉他的脑袋:"吃了早膳爹带你去。" "嗯!"那表情能有多乖就有多乖。 早膳送来了,月不由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太子要不时给他擦嘴,叮嘱他吃慢点,皇帝和皇后的心里都很是遗憾:这性子怎麽就不正常呢? 吃完了饭,莫世遗带著月不由去大理寺。两人走後,皇帝问:"皇后,成谦呢?" 皇后难过地摇摇头:"皇上,妾身真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妾身也想问问他,为何要害太子,为何要害自己的亲兄长。" "……"皇帝闭上眼睛,不知在想什麽。 (22鲜币)画堂春:第七十一章 有人在给自己擦脸擦手,他知道是谁,想喊,却喊不出来。不知多久了,意识始终不肯回归身体,他明明知道发生了什麽,却无法喊无法问无法说。 脸上的布巾离开,接著是水声,有人在他耳边日复一日地问:"太子哥哥,你睡醒了吗?" 温热的布巾继续擦拭他的身体,对方又说:"太子哥哥,我们就快抵达京城了。太子哥哥,你怎麽还不醒呢?"说到这里,对方已然有了哭腔。 我想醒,但我睁不开眼呐。 又是水声,裤子被人扒下了,好吧,其实是很小心地脱下了。他被这人看光光了无数次,若他是个大姑娘,这人可别想跑了。不过,就算他不是大姑娘,这个看光了他的身体,摸光了他的身体的家伙也别想跑了。 "太子哥哥,世遗哥来信了,说京城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坏人都被抓起来了。太子哥哥,你快醒过来吧。" 什麽?事情已经解决了?这麽快?不知世遗用了什麽法子。母后那边可察觉到什麽没有?世遗毕竟不是他,更何况世遗恨著母后,见到母后肯定不会像他那麽热情吧。 "波波,该喂殿下吃药了。你擦好了吗?" "擦好了擦好了。" 身体被扶了起来,那人熟练地给他套上乾爽的衣裳。他努力想睁开眼,却总是徒劳。真是奇怪,他应该已经好了吧,怎麽就醒不过来呢? "太子哥哥,喝药了哦。" 他知道,都闻到药味了。啊,能不能不要喝了,他要吐了。 "太子哥哥,张嘴。" 有人掰开了他的嘴,他不想喝,可是不知加了多少黄莲的药汁还是不顾他的意愿强行进入了他的嘴里。苦,好苦,苦死了。他发誓,醒来之後打死他他也绝对不再喝这苦死人的药。 "爹,太子哥哥已经好了,怎麽还不醒过来?" "连心蛊刚稳定,所以殿下还要睡几天,快了。" "那就好。我这怕太子哥哥醒不过来呢。" "不会的。" 我已经醒了,只是还没法睁开眼睛。对了,说到这个他就生气。这个什麽连心蛊,什麽冰锥穿心的事为何他不知道?为何没一个人告诉他?! "波波,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不住客栈了,要赶回京城。世遗的信上说成聪给皇帝吃了颗长生不老药,不知道是什麽东西,要我们回去商量。" "啊?长生不老药?哪里有?" "这世上怎麽可能有长生不老药。不是毒药就该庆幸了。" "唔,对哦,怎麽可能会有呢。那皇帝为何要吃呢?" "这就得问皇帝本人了。" 因为父皇怕死。这还用问麽。 "清水,波波,出来吃饭了。" "好,马上来。" 他也想吃饭吃饭!他不想再喝这苦死人的药了!该死,不要喂了!呕!要吐了。他要吃肉!吃肉!吃大块大块的肉! "太子哥哥,第二碗药喝完了哦,你睡吧,我去吃饭,吃完饭就来陪你。" 不许走!凭什麽你们吃肉我就非得喝这苦死人的药!不许走! 身体被放下了,他不停地大喊,怒喊。这股憋屈已经到了极限了。他要吃肉吃肉!他闻到肉味了! 噢,该死!什麽这麽刺眼。 闭上眼睛,成棣格外恼火,下一刻,他愣了,刺眼?刺眼?忍著那难受的刺激,他努力睁开眼睛,很模糊,但他却见到了光亮,真真实实存在的光亮。 很疼,眼睛被刺激得都有泪水了,成棣不得不又闭上眼睛,但心里却陡然轻松了不少,他可算是醒过来了。动动手指,还是没什麽力气。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活著,自己的心是跳动的,自己的意识是被自己主宰的。"波……"啊,叫不出来,嗓子眼里都是药的苦涩。他到底睡了多久。 "爹,你多吃点,你都瘦了。" "你也吃,这鸡爹特别加了药材炖的,你照顾殿下累了,多补补。" "大爹也吃。" "好好,你别光顾著我和你爹,你也吃。" "嗯。" 鸡?那三人把他丢在这里在外头吃鸡?咽了口口水,成棣不顾眼睛的刺痛再次掀开眼皮。 "波……"该死!还是喊不出来。咕噜噜,咕噜噜,肚子发出了抗议。你别叫,我也想吃啊,这不是喊不出来麽。 无力地转动脑袋,眼睛没那麽难过了,也能看清楚了。他躺在床上,嗯,一张不算大的床上,难怪那人一睡下来他就觉得挤。身上的被子不厚,该是天暖和了吧。也不知现在是几月了。 鼻端满是鸡肉的香味,肚子叫得是震天响,可是却仍引不起屋外那三人的注意。成棣四处寻找,没找到合适的东西,他一气之下奋力伸出一只手,拿起旁边的一个枕头,用力。 "噗!"枕头掉到地上去了。 外头吃饭说话的声音听了。 没反应?成棣喘了几口气,再抽出自己枕著的枕头,用力。 "噗!" "什麽声音?" "好像是殿下屋里传出的。" "太子哥哥?我去看看。" 快来看快来看。成棣睁大眼睛,努力把自己的愤怒表现出来。门帘掀开,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张从正常瞬间转为惊讶,再从惊讶瞬间转为激动的脸。 "太子哥哥——!!" 一声大喊,那人冲著他就扑了过来,成棣眼中的愤怒变成了恼怒。 "噢!"压死他了。 "太子哥哥!!呜呜呜——太子哥哥!!" "波波?"另外两人冲了进来,脸上的表情从惊慌也瞬间转为了激动。"殿下——!!" "你……"成棣努力想推开身上的人,压死他了。 "波波!"许清水被成棣涨红的脸给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拽起儿子。 "咳咳咳……"差点被压死的成棣虚弱地直咳。可还不等他喘口气,那个重物又压了上来。 "呜呜……太子哥哥,你终於醒了,你终於醒了……" "波波,你压到殿下了。" 许清水又赶紧把许波拉起来。 成棣朝面前的三人露出他都快忘掉的表情——嘴角勾起:"肉……" ? ※ 那天,月不由到了大理寺後让人捉了几只老鼠给他,然後他带著老鼠进了大理寺,并把大理寺里面看守成聪和成安的人都赶了出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审问的,等月不由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那几只老鼠已经不见了踪影,成聪吓得不成人样地缩在墙角。 待两人又回到皇帝寝宫後,一道圣旨下达: 成聪意图谋害皇帝,贬为庶民,囚禁大理寺,终生不得离开;谨王成安削其王位,留於府中没有皇帝的手谕不得外出。 因为成谦和王宪失踪了,皇帝又暗中下了一道圣旨缉拿两人。待抓到成谦之後再论处。 有传皇帝本欲赐死成安和成聪,但太子殿下仁厚,为两人求情,皇帝这才从轻发落。不过成安和成聪的手下就没那麽好命了。被抓的抓,被杀的杀,被流放的流放,被充军的充军。 这次的事不仅三位皇子自身难保,就是王家都被牵连在内。王宗被放了出来,却被削去了官职留府查看。王皇后不知为何没有为自己的兄长求情,王家在朝为官的众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波及。王家大门紧闭,府中气氛凝重。 "世遗,你为何要替成安和成聪求情?这可是一个最好的除掉他们的机会。"深夜,莫世召问偷偷前来的莫世遗。月不由坐在莫世遗的身边吃著花生米,不搭话,他自然明白是为何。 莫世遗抿了口酒,淡淡道:"我若这个时候同意赐死他们,肯定会惹人诟病,反正他们也掀不起什麽浪,又何必给成棣惹麻烦。况且我毕竟不是成棣,杀不杀的事还是得由他来做主。他若想杀,自然有机会。我只需帮他控制住京城的局面,其他的等他回来定夺。" 莫世召一听明白了,点头道:"确实,你毕竟不是成棣,也许成棣并不想杀他的兄弟呢。是我考虑不周。"举杯和莫世遗碰了一下,莫世召一口喝下,又道:"成棣他们该是快到了,我已做好安排,还是把他们接到这里来。" "好。他们到的时候你派人告诉我,我亲自去接。" 莫世召犹豫地说:"你现在是太子,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我易容。"莫世遗是一定要去接的。 一听他要易容,莫世召也就不反对了。看了眼月不由,莫世召一副有话要问的模样,莫世遗知道他要问什麽,抬手搂住月不由,他道:"不由不是我的儿子,不过他长得像我,这麽说别人也不会怀疑,我俩也好行事。" 莫世召明显地松了口气,笑笑:"我就说麽,若你有儿子我怎会不知道。我听到宫里传出的消息时还真被吓了一跳。" 月不由哼了声,莫世遗握住他的手,对莫世召说:"王家一直想除掉不由,现在他是我的儿子,也省了这许多的麻烦。这件事你知道就好,爹娘那边我会去说。" "我知道。" 月不由撇撇嘴,抛出一句:"我真是他儿子又怎样?我喜欢他,谁也管不著。" 莫世遗的眼里浮现喜悦,搂住他的腰:"不要在乎那些。" 看著莫世遗脸上的温柔,莫世召也笑了:"我不管我不管,你能让世遗重拾笑颜,就冲著这点我也不会管。"说罢,他举起酒杯,诚恳地说:"不由、世遗,我恭喜你们,祝你们白头到老。" 月不由的眼睛弯了,举起酒杯:"我跟莫世遗一定能白头到老。"在莫世召的酒杯上碰了一下,月不由仰头乾了,他高兴。 莫世遗也乾了,同样高兴。之所以瞒著莫世召他和月不由的关系,也是不想莫世召自寻烦恼。不由是不是他的儿子,只要他们两人知道就够了。 吃完了酒,莫世遗和月不由离开,关上门,莫世召大大的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了。 回到太子寝宫,月不由很自觉地爬上卧房里那张唯一的大床。对於太子和世子夜夜睡一张床这件事,旁人只敢在心里好奇,没人敢询问,更没人敢跟太子提这件事。谁不知道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世子殿下脾气古怪的很,还时不时会发疯,也只有太子殿下能压得住他,所以让太子殿下时刻看著这位情绪不稳定的世子也挺好的,也是必须的。 上了床,喝了酒脑袋有点晕的月不由钻进某人的怀里,闭著眼睛问:"成棣的那俩儿子跟我的年龄差不多吧,他们就没来找你?" 莫世遗一手握著月不由的手轻搓,淡淡道:"成棣跟他们不亲,平时见了面也没太多的话说。王皇后现在知道我是谁,她把那两个人派出去了,不在宫里。" "哦,我说呢,怎麽没见。" 莫世遗蹙眉:"你想见?" 月不由打个哈欠:"我见他们干嘛,我是怕他们坏事。" 莫世遗的眉心马上舒展:"放心吧,皇后可不是简单的人物。也不知成棣醒了没有,我现在一想到进宫就头疼。"对著月不由,莫世遗越来越容易说出自己的感受和心里话了。 月不由叹口气:"我也是。我以前装了十四年的傻子,现在又装,腻歪死了。" 莫世遗心疼了:"都怪我,我该去找你的。" 月不由仰头亲亲莫世遗的下巴:"这跟你有啥关系,你又不知道我活著,再说了,你也不知道是我啊。唔,困了,睡吧,你现在每天都好多事。" 搂紧月不由,莫世遗闭上眼睛,再一次盼著成棣赶快醒,他快忍不下去了。 "叩叩叩" 有人敲门。 "殿下,急信。" 莫世遗放开月不由立刻下床,是许清水他们来信了。月不由的瞌睡跑了一半,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收到许清水的信了。 打开门,从方统领的手上拿过信,莫世遗直接当著对方的面打开。还没看完,他就笑了,眼里是激动。 "怎麽了?"月不由探头看去。 莫世遗压低声音高兴地说:"成棣醒了。" "他醒了?!"月不由抢过信。快速看完之後,他哈哈大笑起来。方统领赶忙捂住他的嘴,眼里同样是激动:"殿下真的醒了?" "醒了。" 莫世遗把那封信给方统领看了下,然後说:"你亲自去接他们,顺便把京城的情况告诉成棣。" "我马上走。" 方统领放开月不由转身就走。 月不由抱住莫世遗的腰,扭啊扭:"呵呵呵,呵呵呵,莫世遗,成棣醒了,他醒了,咱俩可以成亲了。" 莫世遗直接抱起月不由,在他的嘴上狠狠亲了一口:"他再不醒,我就要疯了。" 月不由又扭扭,眼睛发亮:"走,做生孩子的事去,庆祝。" 莫世遗的回答是直接用脚关了门,快速抱著某人上了床,脱衣裳。这种大喜的时候一定要做生孩子的事! (27鲜币)画堂春:第七十二章 成棣的苏醒让所有知情的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最高兴的莫过於月不由和莫世遗。月不由就不必说了,他两辈子都没这麽不自由过。而莫世遗因为月不由的关系也越来越受不得拘束,只盼著成棣能赶快回京换下他这假冒的太子。 自从得知自己吃的长生不老药不仅不是仙丹,反而是用面粉、朱砂和虫子的尸体做的药丸後,皇帝陛下就在寝宫里不出来了。每日御医进进出出地为皇帝熬药、送药、看诊。皇帝陛下也不知是被儿子气的还是那药果真有点不好的後果,皇帝陛下说话是一天比一天气短,身体迅速消瘦了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监国的太子要处理的事情就更多了。虽然那位皇帝老儿是他的亲生父亲,但对这位假冒的太子来说,皇帝的虚弱是他乐见的。皇帝死了,成棣就可以登基了,那麽他和某人就可以逍遥快活去了。而现在得知成棣已经醒了,这位假冒太子的日子更是难熬,尤其是面对那一本本奏摺和一份份公文时,若不是惦记著自己的那位亲兄弟,他绝对拽著月不由逃了。 方统领离京去接成棣,莫世遗这边就放心了许多。京城的局势虽然稳定了,不过莫世召还是留在京城以防万一。成棣就快要回京了,这种时候是万万不能被人发现有两个太子的,不然他们之前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心焦地等了差不多十天,莫世遗终於接到了莫世召的消息,成棣他们已经在城外了。莫世遗带著月不由大摇大摆地出了太子府,然後在一家酒楼的包房里两人易了容,从窗户悄悄离开,直奔城外。 一辆马车在京城外不远处的一处凉亭边上停了下来。而护送这辆马车的二十多个人却继续策马前行,先行离开了。车上下来一位模样俊俏的公子,在凉亭里卖茶水的老奶奶那边买了一碗茶,然後端进了马车。赶车的车夫站在车旁不时地往城门的方向张望。 过了大约有一刻钟,那人的脸上露出笑容,掀开车帘对里面的人说了声:"来了。"然後就迅速跳上车,朝来人而去。 离开凉亭没多会儿,马车就和前来的两位骑在马上的人碰面了。马上的两人从马上跳下来脚步激动地窜到车前,掀开帘子。两人都没说话,脸上在帘子掀开的瞬间有了笑容。接著,个头较矮的那名男子上了车,个头较高的那名男子放下车帘,上了自己的马,牵著另外一匹马掉转马头。 马车跟著那人快速地向京城驶去,城门口的官兵们例行检查了一下之後就放他们进城了。那人带著马车里的人在一间民房的门口停了下来。一位老人开了门,随後那人下马,马车里出来一对老夫妇和一位小公子,三人提著包裹进屋了,接著车上出来之前钻进去的那位矮个子大叔,背著一位头发花白的人下了车,头也不抬地进去,高个男人把两匹马连同马车栓在屋外的大树上,最後一个进去,门关上了。在这京城的老百姓聚居的地方,没人会注意这一户人家。谁家没几个老人呀。 在两人的帮助下,把背上的人轻轻放在床上,矮个子中年大叔取掉自己脸上的假皮,眼睛弯弯地又取掉对方脸上的假皮和头上花白的假发,低低地喊了声:"成棣。" 神色激动的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佯装不悦:"你这家伙,要不是我现在没力气,一定,揍你一顿。" "切,好心没好报,我救你的命,你竟然还要打我,真是没天理。"恢复了本来年龄的月不由往床上一坐,抽出被对方握著的手,捏捏成棣的胳膊,仍很担心地问:"咋样?不是醒了麽怎麽还没力气?" 成棣没什麽力道地给了对方一拳:"你当我是你,壮得跟牛似的。许哥说我还得躺几个月。啊,天啊,我觉得骨头都要僵掉了。我现在一闻到药味就想吐,每天做梦都梦到大块大块的肉,我都快馋死了。可许哥说我现在不能吃太荤腥的东西,真是难熬死了。" 月不由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可不是嘛,我刚醒来的时候恨不得吃下一头牛。" 同样去了易容的许清水、许波和波松在一旁看著笑。成棣的脸色已经有了红润,再也不是过去的那种不健康的苍白了。看著他和月不由说说笑笑的,许清水的眼里滑过欣慰与担忧。 一人掀开门帘进来了,成棣看了过去,脸上的笑瞬间变成了激动。月不由扭头,站了起来,对方走过来坐在月不由的位置上,握住了成棣伸过来的手。 "世遗……"成棣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莫世遗拍了拍成棣的手背,露出一抹自然的微笑:"你可算是醒了。" 许清水拉著许波和波松一起出去了,把这里留给三人。他知道成棣有很多话要对这两人说。 心里很感激许清水的体贴,成棣在他们出去後朝月不由伸出另外一只手,月不由握住他的。把月不由和莫世遗的手放在一起,成棣握紧。 "我想说谢谢,可又觉得那样太虚伪。"成棣的眼眶红了,这两人,尤其是月不由为他做的,不是一句谢谢就能带过去的。 月不由最怕这种场面了,他马上说:"你是我兄弟,我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啦。你真要谢我们,就赶紧养好身子,你不知道我们整日在东宫里有多憋屈。尤其是莫世遗,天天处理那些麻烦事就不说了,还得叫那俩人什麽'父皇''母后',多折腾他呀。" 成棣笑了,眨下眼里的热辣,看向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世遗,委屈你了。"没有让莫世遗原谅那两人的意思。 莫世遗毫不客气地说:"你是很委屈我,所以别抱怨药苦了,赶紧养好身子。我可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看著莫世遗脸上自然的笑容,成棣用打趣来掩盖自己的感激:"你比我走之前笑得好看多了,看来你已经吃了不由了。" 莫世遗的笑加深,一手搂住月不由:"等你好了,我打算带不由回塞北,去成亲。" 成棣脸上的笑顿住,接著眉头紧锁:"你们要走?" 莫世遗脸上的笑也淡了,说:"我和不由肯定不能留在京城。" 成棣的心窝闷闷的,他自然清楚这两人不能留在京城,除非他们易容。但那样的话就真是委屈他们了。 一人推推成棣,成棣抬眼,就见那人笑嘻嘻地说:"你那个皇帝老子现在是完全无心政事,你赶紧养好了身子,把他的皇位夺过来,然後再把你儿子训练成皇帝,你不就可以早早退位去找我们了?哎呀,要我说,那皇帝有什麽好当的,累死个人。" 成棣挑了挑眉,笑容恢复:"你倒是都替我想好了嘛。" 月不由不客气地教训道:"你现在可是重活一回,干嘛还让自己那麽累,逍遥自在才是真的。" 成棣笑笑,没表示出同意或者不同意,而是道:"不由,我跟世遗有话要说,你出去一下。" 月不由的眼睛一瞪:"啥话我不能听?" "秘密。"成棣朝他挥手,让他出去。 月不由不高兴了,一人当著成棣的面亲了亲他的嘴角:"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告诉你。" "哼!"不满地哼了声,月不由出去了。虽然好奇成棣要跟莫世遗说什麽,不过他才不会在门口偷听,莫世遗说了会告诉他。 月不由走了,成棣不笑了,莫世遗也不笑了。沉默了片刻,成棣低声问:"不由的身体,完全好了吗?我听许哥说,他为了救我,至少损失了十年的功力。" 莫世遗点点头,想到那件事,他就忍不住心疼。 "我们走的时候许哥给不由配了药,不由现在还在吃著,身子已经好很多了。以不由的能耐,损失的功力不用几年就能恢复过来,他还小,倒也不必担心。不由把你当兄弟,救你也不是出於什麽目的,你若跟他见外,他反而会不高兴。" 成棣的眉心紧了紧,声音有点哑地说:"那家伙,也不跟我说一声就给我穿了心,差点把我吓死。" 莫世遗吐了口气:"他就是这样。什麽事都自己担著,要不是许哥他们多了个心眼,我也不可能找过去。" 成棣握住莫世遗的手:"今後你可要看好他,别再让他乱来。" 莫世遗重重点头,他以後会更加小心。 反握住成棣的手,莫世遗问:"你自己觉得怎麽样?" 成棣笑了,深呼吸了几下:"很好,虽然没什麽力气,但心口是明显的轻松了不少。"说罢,他两只手握紧莫世遗的手:"世遗,我欠不由一条命。他这人不爱拘束,我就算给他封个王爷他也不会要。他不是想要一个有林子有湖的地方吗?你去找,找到了我出银子,算我这个做兄长的给你备的聘礼。世遗,你一定要对不由好,一定不要负他。"说到这里,成棣的眼眶红了。他很庆幸,庆幸自己那时候去了江南。 莫世遗还是重重点头:"我这辈子都是他的。成棣,我爱他,我只想要他。" 成棣低哑地说:"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也就放心了。你带不由去塞北吧,记得给我留一间房。" 莫世遗握紧成棣的手,笑了。 经历了那麽多的事情,成棣和莫世遗这一对双胞胎兄弟重拾他们本应该拥有的、出生之前的最亲密的关系。曾经,他们彼此憎恨、埋怨,如今,他们则是相互扶持。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月不由。 看著莫世遗脸上的笑容,成棣在心里深深地感激月不由。是这个人让他的兄弟学会了笑;是这个人,让他得以重生。可以说,月不由是他们两兄弟的恩人。 这一刻,兄弟两人有说不完的话。皇宫的阴谋与暗算被挡在了门外,如果没有那条残忍的规矩,他们的这份兄弟情不会遗失了三十年。 把自己这段日子的情况都告诉了对方,兄弟二人都显得十分不平静。成棣的手始终握著莫世遗的。喝了碗水,让心情沉淀,成棣道:"成安和成聪就关著吧,在我登基之前我不打算要他们的命,至於成谦和王宪,也暂且关在那里,他们比成安和成聪更可恨,不能饶恕。" "随便你。"尽管有一个也算是他的亲兄弟,莫世遗却没什麽同情心。 而成棣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他轻咳了几声,压低声音:"你说不由是你的儿子,那我以後怎麽办?" 莫世遗的下颚紧绷了一下,成棣接著说:"我可以说不由闯荡江湖去了,不过太子的私生子……这个身份可是会给不由带来麻烦。" 莫世遗紧抿著嘴,成棣也不催他,他只是不明白这两人为何要弄出这样一个身份来。先不说别人,他那两个儿子今後会不会找月不由的麻烦他都不敢保证。太子的私生子可不单单只是一个身份那麽简单的事。 好半晌後,莫世遗开口:"不由……确实是我的儿子。" "什麽?!"成棣震惊,"你们不是做戏吗?" 莫世遗没有回避地看著成棣,道:"不由,就是被肖素梅劫走的那个女人生下的孩子。" "什麽?!"成棣的嘴巴大张,整个人都呆住了。 "成棣,这件事我只告诉你和宫里的那个女人。告诉那个女人,是不想她再找世遗的麻烦;告诉你,是让你想办法杜绝某些人可能带给不由的麻烦。成棣,你是我兄弟,这件事,你不要劝我,也不要拦著我。" 成棣的眉心拧成了"川"字,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月不由竟然是莫世遗的亲生儿子!甚至差点成了他的儿子!这等於是父子乱伦啊! "成棣,不由只有身子是我的儿子,他不是。" "什麽意思?" 成棣根本无法冷静。 ※ "说什麽呢,要这麽久。"被赶出来的某人很不爽,很气闷。 坐在他对面的许波一边分药材,一边说:"太子哥哥这麽久没有见世遗哥,肯定有好些话要跟世遗哥讲。" "那有什麽话是我不能听的?"月不由不高兴,不高兴的很大原因是他猜到了成棣要跟莫世遗秘密说什麽,还不是父子那档子事?哼! 不想月不由跟成棣闹别扭,许波赶紧又劝道:"太子哥哥很感激你,可能是有些话不好意思当著你的面说吧。太子哥哥知道你救他的事後,眼圈都红了呢。" "我救他可不是为了他的感激,他要不是莫世遗的哥哥,我才不会救他呢。"被排除在外的人很是怨念。 一人喊:"不由,你过来,我给你查查身子。" 月不由噘著嘴,不动:"我已经好了。"他不要喝药。 "好不好得我查查,你来。"许清水招呼他。 月不由不甘不愿地站了起来,拍拍胸脯:"真的好了。" "来。"许清水不为所动。 走到许清水跟前,跟著对方进了另一间屋,月不由还在说:"我真的好了。" "手伸出来。" 许波扭回头,叹息:"看来不由哥也跟太子哥哥一样喝药喝怕了。" 许清水把月不由喊进来不单单是给他检查身体,他担心一件事,一件可能会给月不由带来伤害的事。而当月不由看到他眼里的担心和他的欲言又止时,他嘿嘿笑了:"别担心,莫世遗已经知道了,我告诉他了。" "你告诉他了?!"许清水惊讶极了。 月不由欢喜地点点头:"我跟莫世遗说了,莫世遗没生我气,还说要跟我成亲呢。"接著,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事你替我保密呀,尤其别对许波说。" 许清水大大地松了口气:"太好了,这样就太好了,放心,我谁也不会对谁说的,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只要你俩不在乎就好了。" 看出许清水是真的担心自己,而且不介意自己跟莫世遗在一起,月不由笑呵呵地低声问:"我跟莫世遗成亲的时候你跟波松要不要也一块成了?你俩没成亲呢吧。" 许清水愣住了,是惊愣的愣住了。 月不由见状明白地点点头:"那就一块得了。就这麽说好了啊,我回头就告诉莫世遗。"趁著许清水发愣的机会,月不由赶紧抽回手跑了,他真是喝药喝怕了。 呆呆地坐在凳子上,许清水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和波松……成亲?脸发烫,许清水的心里无法平静。他,没想过,从来,没想过。 逃出来的月不由见成棣那屋的门还关著,他怒了。大步走过去他抬手就敲门:"说什麽呢说这麽久,我饿了!" 门开了,一人把他抱在怀里:"饿了?" "饿了!说什麽呢!"月不由的腮帮子鼓鼓,很不满地踮起脚尖看屋里头的那个人。 莫世遗低头在他的腮帮子上亲了一口,温柔地说:"说成亲的时候该准备些什麽。" "真的?"月不由的腮帮子立马不鼓了。 有人在莫世遗身後回答:"假的。在说你俩成亲的时候要不要给你蒙红盖头。" 月不由探头,一脸的惊奇:"啥是红盖头?" 一人翻白眼:"新娘子盖的。" 新娘子?!月不由立马点头:"要盖要盖!我要给莫世遗生孩子!" "噗!"有人喷了。 "哗!"有人手里的草药掉了。 "咳咳咳咳……"刚从隔壁屋里出来的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好。"某人抱住不害臊的家伙,眼里是期盼。 看著在门口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成棣在心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接著露出一抹祝福的笑容。罢了罢了,俗话说皇上不急急太监,他是皇上,所以,这件事还是留给别人操心去吧。 (37鲜币)画堂春:第七十三章(最终章) 入夜,莫世遗和月不由把成棣几人转移到了莫世召那里。安置好成棣之後,莫世遗带著月不由秘密返回太子府。第二天,太子如往常那样进宫处理朝政,身後跟著离不开爹的世子殿下。 成棣回来了,虽然他还不能换下莫世遗,但很多事情莫世遗都可以找他商量。而且有成棣在一旁指挥著,莫世遗在和官员们相处上也更轻松了许多。成棣毕竟自幼学习帝王之术,这是他精通的地方。最主要的是莫世遗的心不在朝野,也因此更觉得吃力和疲惫。不过现在好了,他只需帮成棣处理那些需要太子露面的事情即可。 对於父皇吃了一颗来历不明的药丸的事情,成棣的表现很冷淡,称得上是冷漠。最是无情帝王家,对於这位总是摇摆不定的父亲,成棣在得知对方逼"太子"交出莫世遗时就已经冷了心。所以在听闻父皇的身子日渐虚弱之後,他也没什麽反应。 莫世遗把装药丸的盒子给了许清水,但拖得时间太久了,许清水闻过之後只能确定里面有朱砂,但没有药材,其他的就闻不出来了。许清水本来是想进宫为皇帝诊治一番,被月不由拦下了。要月不由说皇帝早点死了比较好,他就可以早点和莫世遗离开了。而在这件事上成棣和莫世遗都保持了沉默,许清水见状也就不提了。 成棣躲在莫世召这里安心养病,莫世遗每天都会过来,一是看望他,二来也是把需要成棣亲自过目的奏摺拿给他,顺便告诉他朝中一天发生的事情。有成棣在背後撑著,朝中的局势更加的稳固也更牢地握在了太子的手里。 天渐渐冷了,皇帝寝宫的药味也越来越重了。一场大雪过後,皇帝病得几乎无法下床。站在皇帝的床边,看著那个脸色蜡黄、面容削瘦的男人,太子担忧的表面下是一个冷漠的心。那一颗混著好几种虫子尸体的药丸击垮了皇帝的意志,终日惶惶於那颗药丸是否有害的担忧反而加速了皇帝精神的消耗。太子知道、皇后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如果皇帝仍旧纠结於那颗药丸,那皇帝离大限之日也就不远了。 由太子亲自喂下一碗药,皇帝昏昏沉沉地睡了。太子没有看站在一旁的母后,在皇帝昏睡之後,太子让人扶母后回宫。王皇后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沉默地跟著侍从离开。太子让其他人都退下,他一手伸进被窝里,查探皇帝的脉搏。 过了会儿,太子收回手,喊人进来守著,他则离开了寝宫。寝宫外,一人正开心地玩著地上的积雪。太子刚出来,那人就看到了,丢下雪球笑著跑过来。 "爹,可以回家了吗?我饿了。" 太子面带为难地说:"皇爷爷的身子不好,爹得陪著,你一个人回家好不好?" "不好!" 最近情绪尤为不稳的世子殿下一脚踢开堆积在树根下的雪,大叫起来:"我要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不由!"太子冷了脸。 世子殿下抿住嘴,突然发疯般地推开父亲向墙上撞去。太子大惊:"不由!"在一旁训练有素的侍卫们马上拦住世子抓住了他。 "爹不带我回家我不活啦爹不带我回家我不活啦爹不带我回家我不活啦……"世子殿下拼命挣扎,又踢又踹。太子无奈地揉揉眉心,上前从後抱住世子:"好,爹带你回家,你不要闹了。" 世子的嘴角撇了撇,转身用力抱住父亲:"爹……呜呜……我要回家……" "好,回家。" 搂著世子,太子脚步疲惫地往东宫走去,一些人在一旁摇摇头:唉,世子殿下怎麽是个傻子呢? 太子的私生子"疯病"似乎越来越重了,重到刚刚回京不久的皇世子和太子的二儿子勉王都不时地询问皇祖母这位只远远的见到过的三弟的情况。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弟弟,两位正牌的世子殿下还是颇有微词的。他们的太子父亲可从未对他们如此亲密过,更何况和父亲同榻而眠了。 王皇后也对这位孙子的病情异常的担忧,可派了几位太医前去,不是被打回来就是被踢出来,根本近不了月不由的身。出於某种私心,王皇后让太子过来一趟,谈谈这位孙子的事情。 除了那一次和王皇后一起吃饭之外,太子再也没有单独和王皇后在一起过。这回,太子当著两位儿子的面和自己的母亲谈了谈三儿子的事情。鉴於三儿子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太子决定把这个儿子送走,送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让他静养。对父亲的这个决定,两位正牌世子都很满意,王皇后却很是担心。 "不由在宫里发病的次数比在宫外频繁了许多,还是让他出宫吧。他的心绪不稳,留在京城也会惹出麻烦。儿臣给他找个安静的地方,让他衣食无忧,也算是儿臣对他的交代。儿臣是太子,不可能一直守著他,他也要学会自己一个人生活。" 相比刚把儿子带回来的宠溺,此刻的太子似乎是厌烦了。想想也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怎麽可能日日守著一个时不时会发疯的儿子。大臣们满意了、两位正牌世子满意了,王皇后却是苦苦压抑著痛苦,她知道,这个儿子,要走了。 没过几天,叫嚷的世子殿下被押上了马车带走了。又过了几天,一位负伤的侍卫匆匆回到京城禀报太子,世子殿下打伤了他们逃走了,不知去向。太子命人前去寻找,一个月後,太子府的墙上赫然出现了一行鲜红的大字——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儿子!你我恩断义绝!——那位情绪不稳的世子殿下不认他爹了。 又过了一个月,江湖上传来消息,消失了许久的月不由又找人打架了,江湖门派哀鸿遍野。 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世子殿下回到他原本该去的地方了,很多人都松了一大口气。太子依然忙碌著,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雪花落下,年节的氛围已经浓郁,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这一日,盛装的太子走出东宫,上了太子御辇。御辇朝著皇宫的正门缓缓而去,太子的嘴角挂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进了宫,太子出人意料地竟然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要知道,太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私下里众人都在议论,因为皇后娘娘纵容五皇子成谦和太子夺权,所以太子对皇后娘娘非常不满,也因此和皇后的关系越来越冷淡。 提前得了消息的王皇后激动而又不解地在宫里等著太子的到来。太子为何会来给她请安?王皇后不敢往好的方向去想,那个儿子,不会这麽轻易地原谅她。坐立不安地等了许久(其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王皇后听到通报:"太子殿下到——" 赶紧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王皇后在宝座上端坐好,压下澎湃的心湖。太子掀起衣摆、跨过门槛,面带笑容地走到母后的跟前,恭恭敬敬地给母后行了一个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那一刻,在太子进来的那一刻,王皇后脸上的血色退去,放在扶手上的手猛地用力。 抬手,让屋内的閒杂人等全部退下,太子吩咐关门。厚重的门缓缓关上,太子又上前一步:"母后,您怎麽了?您不想见到儿臣吗?" "太子……"王皇后的声音发颤。 "母后不认得儿臣了?"太子走到宝座旁的凳子前坐下,一脸的轻松。 王皇后压下眼里的泪水,声音不稳地开口:"你……回来了?" 太子的眼里闪过一道光,笑著说:"儿臣哪里也没去啊,母后怎麽这麽问?" 王皇后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一滴她怎麽忍也忍不住的泪。而太子却不仅不惊讶,反而仍是那副脸上带笑的模样。 "母后,儿臣之前是有些埋怨母后,不过儿臣现在想通了,所以来给母后请安,还请母后不要怪儿臣。" 王皇后擦掉滑下的泪,仔细盯著太子的脸,许久之後,她声音沙哑地说:"你回来,就好了……他呢?" 太子笑笑,随即又敛了笑:"儿臣回来了,他自然也就走了。"不再装糊涂。 王皇后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向太子伸出双臂,太子起身走过去弯腰抱住她,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母后,有的事,强求不得。" 王皇后的泪不停地涌出,她紧紧抱住太子:"你的身子,可好了?" "好了,全好了。" "他,去哪了?" "塞北。" "……"放开太子,王皇后一手摸上太子的心口,"让母后看看。" 太子解开腰带,拉开衣襟,他的心窝上,有一处明显的圆形疤痕。王皇后手指颤抖地摸上那处疤痕,流下的眼泪是因为"两个"儿子。 那一天,太子在皇后的寝宫里坐了一上午,陪母后吃了午膳之後才离开。那一天,王皇后在太子离开後把自己关在了佛堂里,第二天才从佛堂里出来。 太子似乎又变成了以前的那个温和的太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快过年了还是因为烦心事都解决了,总之,太子的心情是一天比一天好,脸上的笑也是一天比一天多。要不是太子处理起朝政来和以往一样英明,众人都要怀疑这个太子是假的了。 回到东宫,天已经黑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太子就回寝宫休息了。他一进寝宫,一人就跑了过来。 "太子哥哥,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宫里的事情太多。" 走到屋里坐下,太子揉揉肩膀:"给我捶捶,许久没写字了,肩膀疼。" 对方马上给他揉肩,脸上是担忧:"太子哥哥,你刚好,别太累。" "我也不想啊。"太子翻个白眼,"那两人说丢就丢,也不管我会不会累。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吐了口气,太子握住对方的手:"上床吧,今天真是累。" "我去端热水,烫了脚再歇。" "好。" 转身看著对方出去,太子成棣揉揉脖子,再一次在心中腹诽某两个绝情地抛弃了他的家伙。站起来,拖著疲惫的双腿,太子挪到床边,一头栽倒下去。 "啊!" 惊慌地爬起来,成棣双眼大睁地瞪著面前的那张晃悠的大床,片刻之後,他大喊:"来人啊!" "太子哥哥?"端著热水进来的许波一脸的纳闷,"怎麽了?" "奴才在。"在外守著的一名太监低头跑了进来。 "这床,是怎麽回事!"太子扶著床柱用力,就见大床嘎吱嘎吱响了起来,并且晃动得很厉害。 "呃……"那名太监不知该怎麽回答。 "床怎麽动了?"许波不明所以地问。 "本宫也想知道这床是……"突然想到什麽,太子闭了嘴,不耐地摆手:"出去出去,明天给本宫把这床换了。" "是。"太监出去了。 许波端著水盆走过来,还在问:"这床怎麽了?是不是坏了?" "明显是坏了。"床不敢睡了,成棣走到榻边坐下,咕哝:"那两人到底有多大动静,我这可是红木的床。" "太子哥哥,您说什麽?" "没什麽。" 成棣自己脱了鞋袜,许波把热水盆放在他的脚前。 "一起洗。"成棣先把脚放进水盆,被烫得抽了几口气。 许波在他面前坐下,脱掉鞋袜,也把脚放了进来。窗户响了一声,成棣和许波同时抬头看去,成棣怒了,许波笑了。 "不由哥,世遗哥。" "还没睡啊。" 月不由关上窗户,拉著莫世遗的手走到榻边,坐下。 "还好意思问,那床都快被你俩弄塌了,怎麽睡!"成棣给了月不由一拳。 月不由哼了声:"那只能怪你的床不结实。" "你俩真是妖精'打架'呢。"当著许波的面,成棣不好直说。 月不由眨眨眼睛:"啥妖精打架,我俩又不是妖精。"这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成棣捂住了额头,有人问:"太子哥哥,你见过妖精打架?" "波波,我头晕,给我拿药去。" 一听成棣头晕,许波脚也不擦,穿上鞋就去拿药。 糊弄走了一个,无视另一个,成棣看向莫世遗,眼里是不悦。莫世遗知道他为何不高兴,握著月不由的手,他淡淡道:"我和不由,打算过了年就走。" "你那麽急著走干嘛?好歹等我登了基再走也不迟吧。"成棣很胸闷,一想到这两人要走了他就特别的胸闷。 "太子哥哥,吃药。"拿药的某人回来了。 月不由瞧了许波一眼,问:"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成棣接过药丸和水,一口喝下,然後回道:"现在谁还敢在我面前多嘴。" 也是啊。月不由不担心了。 拉著许波坐下,把他的脚重新搬到水盆里,成棣低头不语。月不由拍拍他:"别这样,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话是这麽说,但……"成棣抬头,"我们三兄弟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其实也没几天,你们再多陪陪我呗。" "我不想莫世遗易容。"月不由说出他最大的不愿。他这麽一说,成棣就不知说什麽好了。 气氛有些沉闷,知道他们要走的许波也难过得不知道说什麽好了。 "叩叩叩" 有人敲门。 "殿下,宫中来人,皇上不行了。" "什麽?!" 水盆翻了。 ※ 该说是天意还是巧合,当成棣匆匆忙忙进了宫之後,只来得及见父皇最後一面。拉著太子的手,昏迷中的皇帝不甘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气。宫中哭声一片,有两个人躲在宫里的大树上看著皇帝寝宫的方向。 "莫世遗。" "嗯。" "那个男人死了。" "嗯。" "你难受不?" "为何要难受?" "那就好。" 扯扯莫世遗的袖子,月不由仰头:"等一会儿咱们就走吧。" "嗯。" 皇帝殡天,太子继位,当大臣们宣读完皇帝的遗旨後,成棣在父皇的寝宫外接受了大臣们的跪拜。成棣神色悲哀地看向远处的一棵大树,站在他身後的王皇后也看了过去,眼泪流淌。 京城,挂上去的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家家户户的门前都绑了白布。皇帝殡天,这年,也就过不成了。 一辆四头马车停在"天裳苑"的门口,几个人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後,上了马车。下雪了,马车缓缓驶动,向著城门而去。 "许哥,你就把许波留在京城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他愿意留下就留下吧。" "哦,你要是想他了可以回京看他。成棣现在是皇上了,没人敢再找你们的麻烦了。" "嗯。" 掀开车窗的帘子又向後看了一眼,许清水握紧一人的手,不知道把儿子留下来是对还是错,可是儿子坚持要陪著太子,他不忍儿子伤心。至於太子,啊不,现在是皇上……皇上对儿子抱的是何种心思呢? "清水,若波波受了委屈,我会让不由把他带过来的。"波松抱紧许清水。许清水点点头,那人现在是皇上了,今後,怕是没有机会再见了。 车外,怎麽也不肯留下莫世遗一个人赶车的某人眉眼弯弯地靠著对方,没有成棣登基为帝的怅然,只有即将去塞北的兴奋。 "莫世遗,成棣现在是皇上了,今後见著他得给他下跪了。我可不要。所以咱们以後不要来京城了,他要想见咱们,就自己到塞北来。你说呢。" "嗯。他是皇帝了,我也少露面比较好。"那人是皇帝了,今後他们两兄弟再相见就不能和以前一样了。不是不闷的,但也还好,有自己爱的人相陪比什麽都重要。 马车一路出了城门,向著塞北而去。为了不引起注意,莫世召已经先他们几天离开京城了。今年的新年,莫世遗无法和父母家人在一起,不过这也是最後一年他无法和家人在一起。 "不由,等到了塞北,我们就准备成亲的事。" "那当然,我可是早就等不及了。对了,还有许哥和波松的婚事,一起办了。" "好。驾!" 听著外面两人的话,车内的两人紧紧相拥。 "清水,嫁给我吧。" "……" "嫁给我,清水。" "……好。" ※ "皇上。" 站在窗边看雪花的成棣转身,面无表情。 方统领低著头小声说:"他们,走了。" 成棣冰冷的双手瞬间握成拳。好半晌後,他开口:"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方统领躬身退下。 关了窗,成棣缓步走到床边,累坏的一人不支地睡在上面。轻轻摸了下那人的脸,成棣的眼神阴森。 "你们就这麽丢下朕走了……朕,才不会让你们如愿,哼!" 一个月後,新皇登基,坐在代表天下最高权力的帝王宝座上,新皇成棣接受百官的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著下面跪拜的大臣们,成棣的嘴角是多年来夙愿成真的喜悦。同一天,成棣封自己的长子为太子,太子妃和侧妃顺势成为皇后、贵妃。而就在他登基的这一天,远在塞北的两对新人成亲了。虽然那两对新人都是男子,可丝毫不影响婚礼的热闹程度,甚至有一位男子还自愿戴上了红盖头,一路嚷著要新郎官给他掀盖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被压的那个。 当然,婚礼那天的喜庆成棣是无法得见了。成为帝王的他开始真正的掌控整个国家,主宰别人的生死。 "陛下回宫——" 随著太监的通报,成棣大步走进寝宫。走了几步,他的眉心蹙起:"波波?"这人怎麽没有出来接他? "皇帝哥哥……"一人低落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让身後的侍从退下,成棣快步走进去,就见一人手里拿著一封信,眼圈发红。 "波波?"成棣走上前,摸上对方的脸,"怎麽了?" "皇帝哥哥,不由哥和世遗哥、我爹和大爹成亲了。"许波举起手里的信。成棣的眼睛眯了眯,拿过信看了起来。 "我都没能敬他们一杯酒……"许波双手抱住成棣的腰,难过极了,"爹和大爹成亲,我应该在场的。" 一手搂住许波,成棣亲了亲他的额头,微微一笑:"他们成亲你不在场,那你成亲他们在场不也一样?" "嗯?"许波仰头。 成棣低头,和他的额头相抵:"波波,喜欢宫里吗?" 许波的眼里是犹豫。 "说实话。" "我说了……皇帝哥哥,不会生气?" "我不生气。" "……"许波把自己迈进对方的怀里,摇摇头,"不是,很喜欢。" "唉,我也不喜欢。"成棣摸摸许波的头,"波波,再陪我几年,我答应你,过几年我们就离开。" 许波点点头,双臂用力。 ※ 又是一年新春到。先皇死亡的悲伤早已随著新皇的登基数载而消弭了。其实真正悲伤的又有几人呢?起码对塞北的某一大户人家来说,中原的皇帝是谁都和他们无关,当然,如果现在的这位皇帝出了什麽事他们还是会紧张的。不过六年过去,那位皇帝当得是风生水起,连明目张胆地在宫里养男人都无人敢多嘴,他们也就不担心了。 今年是年三十,塞北莫家可是热闹非凡、忙碌非凡。 "莫世遗,听说你的武功天下第一,今日我就讨教讨教!" "我的祖宗哎,今天是过年,您能不能别挑今日比武?" "哎呀,我们不在院子里比就是了,你怕什麽。莫世遗,我来也!" 莫家的大管家头疼地看著两个"飞"远的人,再次哀叹,这都是夫妻了怎麽就不能谦让一下呢?月少爷要天下第一,二少爷给他就是。这年年比,月月比,比得府里鸡飞狗跳,有什麽意思呢。连连摇头,想到今晚盛大的年夜饭,大管家顾不上那两个人了,他得先去厨房看看。 "大管家大管家,外头有人找二少爷!"一位小厮跑过来神色慌张地说。 大管家恼怒地说:"有人找二少爷你带进来就是了,让他先等著,二少爷和月少爷比武去了,不得空。" "不是不是,"小厮急忙摆手,脸色异样地说:"您去看看吧,那人,那人……哎呀,您去看看就知道了!"说著,小厮拽著大管家的胳膊就往外走。 "什麽人啊,你别拽我,就算阎罗王来了你也不用怕成这样啊。"大管家抽出手,不明白小厮怕什麽。 跟著小厮来到大门处,大管家被小厮推了出去,他眼未抬地说:"是谁找二少爷啊。" "是我。"来人笑眯眯地看著他,怀里搂著一位模样俊俏的男子。 看到来人的大管家倒抽了一口冷气,双眼凸出。 "世遗和不由呢?"推开愣在当场的人,来人放下手转而牵著俊俏男子的手就像到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身後,一人提著行李跟了进来,还拍了拍呆愣的大管家,指指身後的豪华大马车说:"车上还有行李,你找人拿下来。" "大管家,大管家……"小厮推推大管家。 大管家"啊"的大叫了一声,又倒抽了一口冷气,猛地转身,就看到对方已经走远了。 "二少爷!!"大管家惊叫一声,然後一把揪住小厮的衣襟,"快去禀报二少爷!有一位跟他一模一样的男子来找他!快去——!!" 听著後面的"惨叫",这位和莫家二少爷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眼里滑过一道邪恶的光芒,哼哼。 中原,一则消息正向塞北飘过来。正值壮年的皇帝突然宣布退位给太子,自己当太上皇。而这位太上皇在下旨的第二天就悄悄离开了皇宫,带著那位日日和他同吃同住却始终没有任何名分的男子不知所踪,只给新皇和皇太后留下一封书信。中原因为这位皇帝的不按理出牌乱了,而塞北,也因为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乱了。 ————全文完 作家的话: 《画堂春》到这里就完结了。本来计划写25万字,没想到多写了十万,果然我的预测是向来不准的。 尼子写文都是一开始就想好了结局,所以这也是画堂春一开始就订好的结局哦。接下来我构思两天,开始写小星星和小曜曜的故事。两个兄弟的故事会作为两条主线一起写。 (每日更新精彩纯爱同人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 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