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画春风 作者:凡尘一琉璃 文案: 李惜以为,重生一世,必能避开不幸,过上幸福的生活。 事实给了她一个大巴掌:面对强大的敌人,所有谋划都是空, 重生的李惜再次成了孤家寡人。 有人告诉她:“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大道的尽头是什么,李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灵石是万能的,没有灵石更是万万不能的。” 她不是奔波在赚灵石的路上,就是正在赚灵石...... 另有最新完结文《鉴宝娘子》。等更期间可移步! 作者自定义标签:修仙 =========== 001挠死你 “呼哧呼哧!” 青草地上,正翻滚着两个人,闷声撕扯,打得热闹。 时值初春,青草刚冒头,地上的泥土还湿润着。 上面压着的那个,一只手正使劲够向身下那张脸,五根手指努力挖着,舞着,直要生生地抠下一块肉来方可。 身下的手臂,左挡右遮,拼命护着脸,但还是不时被突破,指甲从脸上划过,霎时就留下了道道白印 男孩吃痛,几番翻转,都被重新压在了身下,很明显,他有点招架不住。 天上一个大日头高挂,风和日丽。 四周刷得粉白的围墙,上头一溜停着的几只灰雀儿,早被惊得扑喇喇地往树上飞,“叽叽喳喳”,惊惧地瞧着地下兀自翻滚的一团。 靠近石阶处一排花盆,被撞翻,东倒西歪,一个酱色的圆形花瓮旋转了一圈,就骨碌碌地顺着石阶一路滚了下去。 “扑通”一声响,落入下方的池塘中,溅起好大一团水花。 响声终于惊动了葫芦门外的人。 就有人探头一瞧,吓了一大跳。 “唉哟喂!别打了!” 葫芦门内急急冲出几个人,打头的一个妇人,惊叫着跑过来。 到了跟前,张着个手,盯着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人,伸了几回手,愣是插不上。 一回头:“都是死人哪?还不来帮忙?” 呆愣的两个丫头忙双双扑上前,三人合力,一人拽了一个,用力扯了开来。 王嫂子看清手上的人儿,唬了一大跳。 “林少爷!” 林家小少爷涨红着个脸,束发的带子早不见。 原本白嫩的脸上脏乱不堪,黑黑红红的,全是一道一道的指甲印子。 有一道直接挠在了眼皮子上,长长的一条,让人看着惊心。 王嫂子的眼皮子也不由跳了两跳,不由叫声苦:这可怎么是好?怎就打成这样子了?这是要多大仇来多大怨? 她转向对面兀自粗喘着气的一个女孩,小小声:“小姐!” 自家小姐把林家少爷挠成这个样子,这可怎么是好? 王嫂子悄悄地打量一眼,就低下了头。 啧啧啧! 李惜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身蜜合色的薄袄早扯脱了开来,两个发髻也剩了一个,松松地坠在耳旁,上头还挂着一截子树枝。 细白面皮上的血色尚未褪去,红得骇人。 她手一挥,挡开丫鬟花儿伸过来的手,伸手指着对面的男孩,疾声:“你个骗子,小贼,滚回林家去,呸!” 她晃了一下手,愤愤地盯着自己那修剪得溜圆的指甲,早知道,前儿就不剪了,不然,还能挠得再深一点,挠他个满脸花。 “你个泼妇,泼妇,母老虎!” 林家小少爷也不示弱,张嘴就骂了回去,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方才也是被打得懵了,只下意识地抵挡,却架不住李惜那不要命的打法,全不顾,只张着手,专门往他脸上招呼。 那一下一下地,恨不得抓烂了他那张脸。 他满腔激愤,胸口上下起伏。 用手抹了一把脸,“嘶”地一声。 疼! “呸!” 李惜甩了下额上的乱发,上前一步,被一旁的丫鬟拉住,腾不出手。 她竖了眉:“放手!” 一边伸出了脚,极力去踢对面的人,蹬着腿力道之大,两个丫鬟忙死死地拉住。小姐这是疯了么? “我踢死你,踢死你,叫你再祸害人……小兔崽子。” 李惜连着踢空了几脚后,眼角瞥见远远涌过来的一群人,知道再不能打,只得悻悻地住手。 这才长长地呼一口气,慢条斯理地用手捋了捋散乱的额发,又用手去细细地顺衣服上的褶子。 “平安!” 一声急切的呼唤,穿着大红华衣的妇人大步上前,一把搂住那个男孩:“怎么了,这是?哎哟,这脸,谁把你打成这样子?啊?” 小男孩之前就一直撑着,一泡眼泪含在眼眶里,此时被他娘一说,才觉得火辣辣地疼,终于流下泪来,更加疼了,他扁了扁嘴,张嘴想哭两声,又憋了回去。 对面李惜正似笑非笑地瞥着他,一双眼睛像是刀子般,狠狠地剜着他。 仿佛要生吃了他。 他打了一个哆嗦,感受到身后娘亲柔软的手臂,又挺起了胸膛:他才不怕。 10岁的林平安搞不明白。 昨日还笑眯眯的妹妹,怎么就变成了母夜叉?二话不说,扑上来就撕打,整个一泼妇。 对,就是丫头们平日里说的:泼妇。 红衣妇人,林夫人冷眼看着对面的李惜,眸子暗了下来。她的心一阵抽疼:“你们是怎么伺候少爷的?看我回去不剥了你们的皮” 急怒之下,她语声尖锐,把一腔子邪火全发到了一旁的丫头身上。 两个丫头忙“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在地上:“夫人饶了奴婢,不关奴婢的事……” “还嘴硬?好好的哥儿,不关你们的事?难不成是他自己挠的?当我是瞎子么?” 林夫人提高了声,眼角瞥见一旁兀自站立不动,只管顺衣服,压根把她当空气的李惜,胸中的怒火一点点向上腾起。 这个李惜着实可恨,打了人还那么淡然,竟好似与她不相干般。 她极力掩饰自己眸子中的怒气,胸脯起伏。 王嫂子眼尖,上前一步,笑着拦在李惜面前,弯腰:“林夫人。” “你们这么多人跟着,竟没有一人拦着他们么?我看都是少铃平时太纵着你们” “惜儿!” 葫芦门里,又一个青衣妇人急急走来,身上环佩叮当作响,后头跟着两个丫鬟。 万少玲一眼瞥见自家女儿一身狼狈站在那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直接蹲下身检查了一番,末了,见女儿白净的腮上有青肿的痕迹,那是被指甲掐得。 她心内咯噔了一下,回头望去。 “少铃!” 林夫人早拽着一脸花花道子的儿子站在一侧,见万氏终于望过来,迅速抬高了儿子的脸,示意她瞧。 万少铃看清楚后,咽下了到口的话。 “快去找杨大夫来。给哥儿瞧瞧。”万少铃温声吩咐道,一边把自家女儿往身后悄悄揽了一下。 相比之下,林家小公子这张脸,可是更加难看,这满脸的血印子 两个孩子各自被分开带走了。 万氏跟在林家母子后边也往客房去了,一边疾声吩咐婆子去请镇子上的杨大夫来。 李惜被丫鬟送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娘现在顾不上她。 “小姐!” 两个丫鬟担忧地看一眼自家小姐,想笑又不敢笑。 两人端着铜盆里的水,拧了毛巾小心地给小姐擦手。 温湿的毛巾碰到掌心,李惜的手禁不住一颤。 白嫩的掌心,有多处破皮,并且还有几处地方沾了不少沙粒,一擦自然疼。 叶子放轻了手,只是用毛巾小心蘸着水,一点一点地给润下来。 一边偷眼觑着小姐的神色。 自家小姐,这也太彪悍了,生生地把林家少爷给打成了猪头脸。人家好好儿地来做客,却是成了这幅样子。 真不知夫人这会子要怎么同人家父母说? 这林家的公子,挺漂亮的一个哥儿,别说林夫人,她们看了都心疼。 想到林夫人方才那难看到了极点的脸,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了自家小姐。 李惜正仰在榻上,任两个丫头在脸上手上涂着绿色的药汁。 她闭眼,抿嘴,完全不理会一旁的丫头。 只有那不停上下起伏的胸脯,显示出此时她心中的不平静。 她白白活了85岁,整个就一个老糊涂,老不死。 重生的那点子喜悦,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愤怒以及不甘。 林家,不要脸,无耻,下流,我咒你八辈子祖宗,咒你生儿子没,咒你全家都掉下那乌头崖 想着刚刚的林平安,李惜心中郁气鼓胀,难受之极。 她在心里狠狠地骂着,用着她平生所知道的最最最恶毒的话来诅咒,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自己才能好过一些些。 15岁的小寡妇,70年的老寡妇。 当年二十二岁的李惜竟穿越到了80岁的李惜身上。 一个守寡多年的老寡妇。 眼花背驼,离死不远,却偏偏又撑了5年。 那5年,浑浑噩噩地,她每日里熬油般地过日子,却偏偏又舍不得死。 死也是需要勇气的,何况她本是二十多岁的芯儿,虽然这具身子老了些,可好歹也是个大活人。 “惜,取自珍惜,爱惜的意思。” 李惜对自己的名字,一向是如此解释的。 可这个李惜,大约只能用“可惜”两个字了吧! 寿终正寝的时候,她长舒一口气:终于解脱了,可以转世投胎了。 可是 她哼了一声。 她竟回到了李惜少时。 “小姐,可是疼?”丫头花儿忙出声问,一边收了手上的棉签子。 这药膏子是杨大夫专门配的,抹在手上凉丝丝的,应该能缓解些许疼痛。 “你们出去。” 李惜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一起退了出去。 听得关门的声音,丫头出去了。 李惜这才一个翻身,趴在榻上,顾不得脸上糊着药膏,把下巴抵在臂弯里,心底一直压着的那股子委屈与酸楚终于弥漫上来,她“呜呜”地哭了起来,一开始还极力压着,后来就越哭越响,直至嚎啕大哭。 外面一直候着的两个丫鬟贴着门,面面相觑,小姐方才不哭,这会子倒是哭上了,这会不会晚了点? 002仇人相见 李惜痛痛快快地哭了好一会,方才收了泪,自己吸吸鼻子,拿脸巾擦干了泪,重又仰了下去,发起了呆。 三日前。 也在这间屋子里。 李惜一早梳洗好,几番跑到院子里,不停地踮着脚张望。 圆圆的脸上满是紧张与忐忑。 “小姐,来了!” 小丫鬟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脆声。 李惜已经提着裙子跑了。 叶子忙跟了出去。 李惜飞快冲到了大园子,一眼就瞧见了。 两个穿着蓝色衣袍的半大男孩,正并排站在鱼池子边上。 池子里现在没有鱼,只有李家爹爹养了多年的两只大乌龟,因年月长,背上都长了青苔。 听到脚步声,两人齐转过脸来。 十岁的男孩,圆圆的脸,浓黑的眉毛,惊讶的表情 李惜刹住脚步,眼睛紧紧盯着两人,有点不敢上前。 70年了。 林平安,我们又见面了。 她的手僵着,习惯性地想抓点什么又无处可抓,以一种古怪的姿势伸着。 前世李惜心心念念的林平安。 原来长这样子。 见李惜直愣愣地盯着两人,两个男孩对视了一眼,一齐笑了起来。 她眨了一下眼:真像。 一模一样,笑起来,都是弯了眼晴。 “林平安!” 她提高了花裙子,蹬蹬蹬地跑过去,心内竟雀跃。 “谁是林平安!”她叫,语气欢悦。 两人对视一眼,不说话,依旧笑。 李惜吸了一口气,站在他们面前,左看看,右瞧瞧。 “你猜?” 笑了一会,右边那个看着她,先出声。 “你猜!” 左边那个也开口,调皮地。 连说话的腔调也一样。 她转过头,认真地瞧了一会,忽一指。 “你是林平安?” 她指着右边那个说,语气笃定。 两人叽叽咕咕地重新又笑了起来,眼里是满满的开心。 “哈哈。” 林家两兄弟是双胎,长得就如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二人又整天形影不离,同寝同住,就连爹娘不仔细分辨,也会时常认错。 更别提李惜这个初次见的外人了。 见李惜兀自发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便有右手那个少年上前一步。 他打量了一下面前女孩:“你是李家妹妹?” “林平安!你是林平安。”李惜依旧指着他,坚持。 两人搔头。 终于,林平乐再度开口。 他知道今日他们兄弟过府来作什么。 他正经了脸色,往后退了一大步,说:“他是林平安。” 被指认出来的林平安讶异地看了一眼他,点头:“嗯,我是林平安。” 李惜却是怔住了。 她皱着眉,盯着两人。 一模一样的脸,即使这么近,也丝毫看不出不同,就像照镜子,就连鼻子旁边一颗小小的黑痣,也是一人一个。 但是,她不会记错。 林平乐,说话时右眉习惯性地会挑上去,70年来一直未变。 前世李惜不知看了多久,在心里反复描摹过林平安的样子,因为他们是双胎,如果林平安还在,她觉得,就该是林平乐这个样子。 方才说了这会子话,面前这个林平安尽管那道右眉没有记忆中那般高高地斜挑上去,但是确实是挑了。 而林平乐两条眉毛却纹丝不动。 见她傻在那里,也不说话,两人相互看一眼,就嘻嘻笑着转身走了。 李惜立在原地,看着一齐离去的两人,她有点子糊涂。 直到出了葫芦门,两人更影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她仰了脸:天气很好,晴朗,一丝风也没有。 只有几片云如絮般飘浮。 她的心也沉浮不定。 “小姐!” 丫鬟叶子轻声叫了一下,抬手去拉李惜。 李惜任由她拉着,回了屋子。 她一人趴在床上,想了半日,想得脑壳发胀,最后,确定,她没有记错。 一个人的习惯,大都是从小养成,深印到骨髓里面去的,然后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 有时候,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亲近的人却是记得清楚。 李惜虽不是林平安亲近的人,可是,70年,同一间宅子住着,并不妨碍她偷偷地观察他。 因为念安的缘故,所以,一直到死,她都是和林平乐夫妻住在一起。两家一个住东跨院,一个住西跨院,方便她们夫妻经常过来看孩子。 所以,林平乐的习惯,她是瞧在眼睛里,看得再是清楚不过。 怎么会搞错呢? 她的心里猫抓一般。 她腾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掀开帘子就往外跑。 她一路风刮般,跑过小花园,闯过长廊,很快就跑到了上房。 雕花双开门大敞着,有说话声从里头传来。 她踮起了脚,从窗户向里头望去。 厅堂里,爹爹李茂典正端着茶和林瑞清,林家老爷说话。 李惜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林瑞清的身后。 那里站着两个身穿蓝色锦袍男孩,正是方才的林平安兄弟俩。 也不知林瑞清说了句什么,其中一个就走了出来,站在屋子当中,恭敬回李茂典的话。 两人一问一答。 李茂典早年也是读过几年书,后家贫,才弃文从商。 他似乎正在考校功课。 李惜把脸贴得近了些,因用力,鼻子都挤进了菱形花格中。 她眯起眼,紧紧盯着说话的那个男孩。 见他抬头看着李茂典,规规矩矩地,垂手,不时回答一句。 她这个角度堪堪看了个清楚。 手下的窗棂被扣紧,松开,又抓紧李惜的手心里已是发黏。 林平安。 方才他们没有骗她。 这个就是林平安。 她也没有记错,此番林家带了林平安兄弟过来,就是为了和李家议亲的。 所以,此刻站在爹爹李茂典对面回话的,必然是林平安没有错。 看着里头凯凯而谈的林平安,李惜缓缓地溜下了窗台。 喘着气,靠在了廊下的一棵山茶树下,发起了呆。 脑子里一会清明,一会糊涂。 屋子里不知说了什么,有笑声传出。 那是李茂典的声音。 李惜缓缓转头,里边的人正走出来,从那边石阶上下去了。 她从树梢间望过去。 林平安兄弟正同李茂典告辞。 李惜眼中是摇晃的山茶树梢。 明媚的春阳,洒在树丛中,有那零星花蕾,隐在浓绿的叶中,红得耀眼。 花儿开了。 第二日,林平安就被李惜给揍了。 李惜亲自去把林平安约了出来。 “林平安!” 她看着屋子里正说话的两人,叫道。 林平安就站了起来,挑着眉:“什么事?” 李惜得到确认,一把扯过他的袖子,就往外拽:“我有话同你说。” 一旁林平乐也站了起来,讶异地看了看两人。 他自觉地没有跟过去。 李惜见林平乐没有跟来,就松了手,带头往大园子里跑去。 越走越快,也不说话。 林平安在后头跟着,两人一直到了园子的东南角。 李惜站在那里,招手。 看着突然对他笑得灿烂的李惜,林平安红了脸:“什么事?” 刚一凑近,就被李惜一把揪住了领子,使劲一拉,他措不及防就被拉倒了,还没有来得及起来,就被李惜一个翻身骑在了身上 两人同岁,可是10岁的小姑娘比男孩子明显要发育得快,李惜平日里又是野惯了的。虽然力气不及,个子却是占了上风,又是存了心,一上来就狠命地打,直接往他脸上招呼。 她就是一个念头:挠花林平安的脸,让他破相,给他留个大大的印记,看他怎么去骗人。 必要挠断了这桩姻缘,再结不成亲。 她不要再去做寡妇,她不要再去日日被关在那方院子里,日日抱着一个牌位过活。活得就像一个死人一般。 不,连死人都不如。人死了,一了百了,不会受罪,什么也不知道,多好。 她才过了五年,就受不了那压抑绝望的日子,何况要过70年?想想都不寒而栗。 林家,是个强盗。 李惜,着实冤得很。 她边打边想,手下是愈发狠厉。 林平安,这三个字。 已经映进了李惜漫长的一生。 她要把它们连根拔出来,彻底地拔掉。 已活了二世,她什么也不怕。 003再添一把柴 “小姐!” 门帘一阵轻响,花儿探了半个身子。 “老爷唤你去前厅,说是林家正在等” “不去!” 李惜闷声应了一句,依旧端坐,像个泥塑般。 花儿咬了咬唇,想到传话丫头的话,就踮了脚,进来,轻巧地转到李惜身后,指了指李惜的袖子,笑着说:“小姐,可是要换那件粉色的袄子?” 李惜刚换上的袄子,两只袖子赫然沾了斑斑印迹,是那绿色的药膏子。 见李惜没有吭声,就转去了里屋,一会就捧了那衣裳出来。 又开了那梳妆盒子,挑拣那合适的珠花。 看着花儿叮叮当当地忙,李惜忽扭头:“你说,林家人都在前厅?” 花儿点头。 “走吧!” 她霍地起身,看着惊愕的花儿:“拿棉巾来,把我这脸擦一擦。” 路上,花儿不时偷看一眼小姐,洗干净了脸上的药汁,露出的脸孔白白的,倒是显得脸颊上的两团乌青更加骇人。 只这一会功夫,似乎更厉害了,有些肿了起来。 一身黄色的夹袄,垂下的两只袖子上,斑斑点点的印迹,还是先前那件衣裳。头发上的两支珠花已被摘下,换成两根蓝色缎带,紧紧扎了。 花儿垂下了头。 小姐一阵风一阵雨的,她和叶子都不敢多嘴。 穿过小园子,上了抄手游廊,前面就是正房。 屋门敞开着。 靠门一张雕花靠背椅子上,林平安脸上涂着绿色的药汁,只露出鼻子、眼睛和嘴巴,正斜靠在林夫人怀里。 她娘正掰着一块鸡蛋糕,一点一点地小心塞到他的嘴巴里。 椅后站着林平乐,俯身和他轻声说着话。 李惜呲笑了一声,这回总不会认错。 “爹!” 她拎了裙子,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 屋子里的人,见她进来,都不约而同地瞧过来。 “惜儿,过来。” 林夫人把手中的糕点递给了一旁的丫头,率先向她招手,颇为亲热。 “怎么这会子才来?” 李茂典板着脸,看着李惜。 瞧见她腮边的伤,眼皮子跳了一跳,也有些心疼。 因为只此一女,自小,夫妻两人都不曾弹过李惜一个手指头。 李惜的皮肤白,那两团乌青现下看着触目惊心,红红青青的。 怎么就不涂药膏? 李茂典心下嘀咕。 他四十开外,一身青布长衫,儒雅,看着不像个商人,倒像个书生。 李惜乖乖走过去,就要站到他身旁。 胳膊一紧,却被一旁的林夫人伸手给拉了过去。 “这孩子,快让我瞧瞧,哎哟,这嘴上可是疼?” 林夫人的手紧紧攥着李惜,拉到身边,仔细地察看她嘴边的红肿,一脸疼惜。 两根手指就要抚上来,嘴里啧啧有声,仿佛身后那个仰在椅子上的不是她亲生的儿子。 林平安看着她娘那样,鼻子里哼了一声,使劲咽下了嘴里的残余的点心,又去找茶喝。 李惜感觉胳膊上粘了块火炭似地。 凭良心说,记忆中,林夫人,前世这个准婆婆对她还可以,并不曾刻意刁难过她。她前世去得早,40就过了。所以她这个长嫂就过早地担起了母亲的职责,更加严苛要求自己,轻易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然而,她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那件事,她定是知道的。 两个儿子是她生的。 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还有谁比她这个做娘的更清楚? 她用力抽出手,退后一步。 硬邦邦地:“我不疼。” 林夫人一愣,李惜的抗拒是那么明显。 她讪讪地,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就放开了手。 “泼妇!” 身后林平安咕哝了一句,侧头瞪了她一眼。 李惜转身,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一爪子挠了过去。 林平安措不及防,情急之下,向后一躲,咚地一下,却是撞在椅子坚硬的靠背上,眼看脸上又要被抓,他吓得失声大叫:“娘!” 声音凄厉。 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林夫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李惜的手。 林夫人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方才回来,平安和她哭诉说是李惜先动的手。 她还将信将疑:这一个女孩家怎么会先动手打人? 又有林老爷也在一旁说,这小孩子之间打打架,难免的。大了就好了。这李家两口子,都斯文得很,他家的闺女错不了。说起来,定然是自家小子不省事,招惹人家小姑娘,逼急了。 所以,尽管儿子那一脸花花道子摆在那里,她只能疼在心里,也实在没有那脸皮子去讨说法。 可现在,这当着众人的面,大家都盯着,李惜突然就出手,凶悍无比。 这个李惜,是有毛病吧? 林夫人这一刻决定:这门亲事不能结。 所以她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这里万少铃早站了起来,看着被李夫人拉住的李惜,正要开口。 “瑞清兄,小女顽劣实在对不住。” 李茂典上前一步,拱手,向一旁的林老爷说道。 一边狠狠瞪了一眼李惜。 “茂典兄,言重了,都是小孩子家,俗话怎么说来着?打打闹闹,不打不长久。对吧?” 林老爷也站起来,呵呵笑着说。 他年纪也是四十开外,一身茶色袍子,肚子滚圆,呵呵笑着,一脸不在乎。 屋子里的人就都笑了起来。 林夫人也放开了手。 “你这孩子,还不向平安赔礼?我平时都是怎么教的你?” 万氏忙点着李惜的额头,严肃了脸,斥责道。一边轻推女儿。 李惜却扬了头,不吭声,却一脸的不服气。 万氏有点下不了台阶,心下想着这孩子今日怎么就那么别扭。 “你这孩子” 她正要再说她几句。 “那个,惜儿呀,乖孩子,回头我帮你教训这个混小子,你莫生气,快坐下。” 还是林老爷开口,和颜悦色,看着兀自气咻咻的李惜,一边向一旁的妻子使了个眼色。 林夫人收到丈夫的眼色,抿了抿唇。 她转过身子,顺势查看林平安,见他缩着肩膀,躲到了林平乐的身后,登时又气不打一处来:瞧瞧,这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她把个背转过去。 李茂典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就招呼丫头上茶。 这里,万氏一个眼色,就有两个丫头强拉了李惜出去。 一出门,李惜就停止了挣扎。 “行了,放开!” 她说道,脸上微带笑意。 拉着她的两个丫鬟忙放开了手。 一边拿眼睛瞧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方才还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怎么这会又笑了起来。 李惜伸手拽平身上的衣裳,目光落在手腕上,白嫩的手腕上面一圈红印。 方才林夫人那一下,可是手下没有留情。 明显这林夫人对自己有气。 她弯起嘴角。 听着身后隐约传出的说话声,抬脚下了台阶。 林家是县城的南北货商,生意挺大。 李家虽然是在镇子里,却是这天池镇数得着的人家。 两家都是生意人,不存在谁高攀谁,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方才来之前,她想着给这火上再添一把柴,定能搅黄了这门亲事。任谁,自己家的儿子当面被人给打了,都咽不下去这口气。 毕竟,这结亲,是结两姓之好,这小的都打成这样了,这事还能办么? 现今,虽然没有预想的那么完美,不过,看这林夫人的反应,应该差不离。 她拍拍手,哼了一声。 她要回去敷敷手腕子,这要影响到她握笔可不好。 这里,李茂典赔笑,亲自送林家夫妇到客院歇下。 这才板了脸,快步回到屋子里,就听见里头传来的说话声。 “娘,我讨厌那个林平安。” “哎吆,我的小祖宗,这话也是能说的?没羞没臊的。” 万氏拉着李惜,正教训李惜。 “你们不是今日才第一次见么?” 万氏认真地看着女儿,脸上没有笑容。 她也算是看出来了,李惜看到这个林平安就打,这可不行。 “我看到他就恶心,讨厌。” 李惜扁着嘴说,干脆地。 “瞎说!” 李茂典听不下去了,一掀帘子,细竹帘子嗦嚓响,他大力甩了,板了脸。 这太不像话了。 万氏也是看着女儿,一脸不赞同。 “今日,我瞧见了,都是你欺负得他。” 李茂典吼道,他的脸都快给李惜丢尽了。 他转头对妻子说:”你收拾一下,改日,不,明日咱就上门赔罪。” 004忠厚老实 “我看平安这个孩子就挺好,忠厚老实!” 李茂典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楚。 “太不像话,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他一脸痛心疾首,指着李惜。 李惜楞在那里。 爹再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她的眼前恍惚起来。 “平安坠入山崖,不见了。” 李茂典衣裳上滴着水,跑进来说。 彼时她和母亲正坐在火笼旁烤火,闻听,手中的丝绢帕子掉入炭火中,倾刻化为一团青烟。 她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哭,新婚三天的夫君突然死了,她该怎么办? “这么忠厚老实的孩子,怎么就”李茂典一脸沉痛,看着她叹气。 那段日子,李茂典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也是他对这个短命的女婿的评价。 “平安是回门的时候掉入崖下,亲家老爷夫人” 她听到母亲与父亲悄悄说话,母亲声音里有着不安。 林平安陪她三朝回门,回程时,翻了车,坠入深崖。而她却因为舍不得母亲,平安做主就让她留在娘家多住两日,自己只身返回 如今,他死了,死在了从岳家回家的途中。 她冷笑一声。 事实证明,万氏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李惜的后半生全都填了进去。 这一填就是整整70年,从一个青葱女孩到了耄耋老妇。 因为对平安的歉疚。 自此,李惜以未亡人的身份待在林家,林平安是陪她回门没的,所以,李家连提出改嫁的想法都不能,只能默默地任由李惜在林家苦熬下去。 李惜,也因为感念林平安,人前人后温顺恭谨,卑微地活着。从一个活泼鲜灵跳脱的女孩,渐渐死寂,后来连笑都不会笑了。 林一平一安。 屋子里供着他的牌位,日日擦拭,那三个字已经映进了她漫长的一生。 念安两口子早回了西跨院,那才是他的亲生爹娘。 她这个养母兼大伯母,只是挨日子,等死罢了。 无聊的时侯,就像放电影般,一遍又一遍地回放以前的事。 人老了,只剩下那点子回忆。 李惜收养了小叔林平乐的二子为继子。 她一心一意地抚养这个孩子,取名叫林念安。 “狗屁!” 此刻,她自己都觉得脸上火辣辣地。 她捂了脸。 李惜被人当猴给耍了。 事实是林平安并没有死,他摇身一变成了林平乐,又娶了金家女儿为妻…… 林家两个儿子是少了一个,死的那个叫林平乐。 林平安还活着并且,健健康康,直到李惜死了,他还硬朗着,满面红光,就像一个老妖精,似乎要活到100岁的意思。 李惜目光深寒。 如今,父亲只见了一面,就断定了他:忠厚老实。 这四个字。 让她的心里揪得难受。 “爹!” 她唤道,忽抬头。 “为什么?” 她问。 李茂典奇怪地看了一眼李惜。 “为什么非要和林家结亲?” 她重复。 李茂典却是瞪了她一眼:“如今闹成这样,林家还会要你么?你呀,这是把我的脸都丢光了。你给我在家好好呆着,哪里也不许去,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李茂典一甩袖子,气咻咻出去了。 屋内,万氏回头看着李惜那骤然绽放的笑容,也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下子,你如意了?死丫头,纵得你。” 李惜吐了吐舌头,眉眼弯弯,真的开心。 自然,对于去林家赔罪的事,李惜是死活不肯去的。 笑话,怎可在这节骨眼上去示好?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所以,万氏只得自己去了,临走,吩咐了李惜今日不可出去耍。 李惜自然是听话。 她舒服地坐在高凳上,哼着小曲。 旁边花儿在一边研墨。 “小姐,今儿画什么?” 李惜一指窗外那墙角随风摇曳的粉红花儿:“就它!” 她跳下凳子,在摊开的雪白纸张上,提笔在纸上落下第一笔。 一旁叶子踮了脚,悄悄地看了一会,惊叹:“小姐,画得真像。” 李惜笔下一顿。 她忘了。 她这回才10岁,哪里来得那般深厚的功底? “像么?我也觉得像呢。这有什么。我娘那画得才叫好呢。” 李惜咕哝了一句,笔下一转,对叶子说:“你俩出去,我这里不用伺候。聒噪!” 叶子喏喏地退了出去。 李惜这才气定神闲,眯眼,认真画了起来。 她心内开心,下笔如飞。 半个时辰后。 叶子敲门:“小姐!” 李惜没有回头:“说!” 叶子就说了一句话。 “你找我?” 李惜双手抱胸,望着对面的林平乐。 她的眸子神色复杂。 这也是个可怜人。 被人顶了名字,活了一世。 “林平安呢?” 对着林平乐,李惜语气平和了许多。 林平乐站在石阶下,望着这个女孩。 刚好看到莹白的脸,双下巴。脸颊一侧的淤青仍旧骇人,两根蓝色的丝带,晃晃悠悠地垂在两颊旁。 还是个小女孩,只是刁蛮了些。 他脸上缓缓露了笑容,正要说话。 却一怔。 一双眼晴静静地看着他。 圆圆的杏仁眼,全没有了那日的跋扈。 安静、平和,似乎还有怜悯? 他不自在地别开了眼,暗道自己多心了。 “那个,咳!” 他努力抬高了头:“为什么打平安?” “林平安怎么没有来?”李惜嘴巴一撇,恍然。 敢情这林平乐是给林平安打抱不平来的。 见林平乐望着她,她嘲讽地:“不敢来?” 她抬脚下了一级台阶。 看着林平乐。 “不来也没关系。和你说也一样。听好了,我很讨厌林平安,非常非常讨厌他,所以劳烦你告诉他,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还有你们林家” 李惜站住,她顿一顿,没有往下再说。 似乎和这个10岁的男孩多说无益。 李惜此时浑然忘了自己也是10岁。 “总之,结亲的事,免提。咱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她很快说完,就越过他,径直往前去了。 林平乐往后退一步。 抬眼。 李惜走了老远,忽然又回头望他一眼。 他忙低头。 林平乐回到客院。 “二少爷!” 小厮见他回来,行了一礼,叫了一声。 这个定是二少爷,大少爷如今正在屋子呆着呢。 林平安趴在软榻上百无聊赖地玩九连环,听得脚步声,丢了手中东西,就要下榻:“你去哪里了?也不叫我。” 他因脸上花了,不想出门,又闷得发慌。 林平乐站在榻边,看了一眼他的脸,微皱了眉头,说:“我出去转了转。对了,你什么时候惹了那个李家小姐?叫她竟这般讨厌你?” “什么?” 林平安瞪圆了眼睛,不满地:“我惹她?唉,你瞧瞧,这是她惹我好吧?她可是什么事都没有。什么小姐?她就是一泼妇,莫名其妙我跟你说,我可不要这样的媳妇,太吓人了,叫爹换一个” “人家是女孩,你被人打了,还好意思说?” “那个,我是没有防备,才被你以为我是你呀?” 林平安嘟囔了一句,忽然落出笑容:“对哦!干脆这个媳妇给你好了。” 林平安瞥着林平乐:“咱俩不是一般大么” 他挤眉弄眼,见林平乐木着脸,他撇嘴:“反正,我才不要这个媳妇。” “不行!” “那你娶?” “我娶” “爹!” 林平安忽然叫道。 林老爷板着脸,走到林平安盯着他,一时不吭声。 林平安被他爹看得渐渐低下了头。 “爹!” 他有些心虚。 他知道他说错话了。 “晚上李家有家宴,你收拾一下,拿出点精神来。还有,记住,再见到那个李惜,客气着点,你是男孩子,多担待,知道么?” 林老爷说完这话,也不管林平安一脸的欲言又止。 转身看着林平乐,语气舒缓了下来:“好好陪你哥哥。” 林平乐恭敬弯腰。 两人瞧着出去的父亲,轻轻嘘了一口气。 平安转身看着平乐,一脸的愁苦。 “你听听,父亲也这样说。我就纳闷了,偏你们不相信我。也不知你们看中那个小泼妇什么了。” 林平安看着父亲的背影,才敢低声咕哝了一句。 林平乐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子来,手一晃。 “你脸上可是还疼?应该结痂了。我这儿有一瓶子药膏,给你试试?” 他拔了小瓷瓶上的塞子,凑到林平安鼻子前面。 一股悠悠的清香飘了出来。 林平安立刻坐起身子,接过去,凑到鼻子前使劲嗅了一嗅,又忙别开:“这闻着挺香,怎么就凑近了反倒臭了?就这么一小瓶,都不够擦的。” 见林平乐看着他,忙堆了笑:“是七叔祖给的么?” 林平乐点头。 林平安大喜,爬上木榻:“快,给我擦上,快点。” 他心下已把李惜的事丢远了,只是一心闭着眼睛,慢慢享受脸上清清凉凉的味道,想着明早起来这脸就会恢复如初了。 005回礼 李惜心情甚好,她没有回去,而是带了花儿径直出了门,往外边去了。 她兴步走在街面上。 虽重生两世,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恣意地在街面上闲逛。 之前那二十二年且不提。 最后那五年可是关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太老了,80多岁了,眼也花了,背也驼了,哪里都去不了。 重生回来这几日,因为心里有事压着,总不得劲。 今日,这林家的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 她迈着步子,颇有兴致地张望着。 脚下是大块的山石铺就的路面,干净好走。 天池镇,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一条主街道贯穿镇子的东西,依着街边,两边店铺林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平时镇子上的人还有周边的居民都会聚集到这条衔上来。 她颇有兴味,一路看一路找过去。 在一家香烛用品店里终于找到了她要的东西。 看着架子上只占了一个横格的纸张,她有点失望。 到底是小镇子,许多东西都不全,没有专门的文房用具店,都是最常用的笔墨纸砚。 她要的泥金色还有几种颜料都没有。就是纸,也是只有一种,没得选。 想到屋子里的那几张绢,心下恍然:难怪娘会用那个。 不过,她还是喜欢用纸。 作为在现代习惯用各种纸作画的李惜来说,还是这个用着乘手些。 前世倒是在李惜房里见到有不错的纸,现在想来应该是县城里有的卖。 下回爹爹再去县城进货的时候,是否给她捎一些回来? 她细细盘算着,又逛了一回,方才回了家。 一进门,就见万氏正坐在屋子里等她,见她回来,一把拉了她说:“跑哪里去了?快过来。” 一边就扯了李惜往自己屋子里去了。 进了万氏的屋子,李惜一眼瞧见靠墙的长几上堆了几个礼盒,都用大红绸花扎着。 她“咯噔”一下,几步就跑到了面前。 都是大礼盒,已经翻开。 露出里头的一匹布,还有染红的猪肉 她气急败坏地:“这是谁送来的?娘。” 这不是下定的四色礼么? 胳膊一紧,万氏拉过她,温和地:“林家方才送来的,原本想叫你来着,你这跑出去,也不见人。以后再不能这般,可是有了人家的人了。” 万氏脸上有着隐隐的笑意,一边拿眼瞥着李惜。 李惜尖声叫道:“娘,我不是说过,我不” “林家哪里不好了?你懂什么?两家这么多年至交,你爹不会看错的。再说,林家那小子我就看着不错。听说,他可是对你没有半句怨言的。今日我去瞧他,还问你来着。你瞧瞧,这样的孩子,忠厚本分,可是到哪里去寻去?” 万氏拉过女儿的手,示意她安静:“咱们家就你一个闺女,这我和你爹将来老了,你又没有个兄弟可以依靠的。这夫婿好不好,可是顶顶重要的。咱们也不求大富大贵的人家,只求能对你好。” 万氏一脸苦口婆心,拉着李惜。 李惜看着万氏,瞪圆了眼睛,有些不明白。 万氏早上走的时候,可是一脸愁苦,明明说是去赔罪去的,也是清清楚楚地说了,这亲事是不会成的。 对了,李茂典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是,现在,就一个多时辰的事情,就变戏法般地,突然带回来了这些个东西? 李惜的脑袋轰轰作响,瞪着面前的礼盒,极力控制住没有掀翻了去。 那样没用。 “这林家是个殷实的人家。两家又是相交许久,这生意上也是经常往来,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你这个急脾气你不知道,今日,林夫人可是说了,说你是真性情,她就喜欢你这样的,敞亮,不藏着掖着。娘都听得不好意思,听听,人家这是对你有多包容。” 万氏还在劝说。 话里话外都是坐实了的意思。 李惜喘着气。 听这话,这林家是上赶着要结这门亲。 她先前所做的,人家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一句:“真性情。”就把这事糊弄了过去。 看来没有足够的理由,这门亲竟是退不了了。 李惜不说话了。 是她估计有错。 原以为退个亲,也不是很难的事。 这时候的人都信奉“娶妻娶贤”,她这样闹,定然成不了的 这事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这林家不但不计较,还让自家爹娘好感大增,默许了这门亲。 “惜儿!你在听么?” 万氏叫她,不满地拐了她一下。 这孩子,想什么呢? 李惜吁了一口气。 不急,一定还有办法的。 还有5年时间,才成亲不是么? 万氏见女儿没再辩驳,心下安定,她探手从几子上拿过一个小盒子,递到李惜的手上。 “打开瞧瞧!” 她挑眉。 大红绸缎糊的木盒子,入手沉重。 李惜掀开盒盖。 一对赤金的镯子,躺在绸布垫子上,亮闪闪的。 这对镯子她认得。 她诧异起来,伸手拈起:入手沉重,确实是这对镯子。上头的荷花鸳鸯图,遍布整个镯身,荷花处用了两块红宝石,显得镯子更加厚重繁丽。 只是,记得是成亲时才送过来的,怎么这回竟然提早了? 林家为了定下她,竟把骋礼给提早拿了出来,这么舍得下血本怪道爹娘这般向着林家说话。 在这个小镇,定亲,一般是用耳坠压帖,也有用银手镯压的,毕竟这只是小定,正式的下定也要等到她15岁后。 像这样用这赤金镯子来压的,着实不多。 她端详着手中的镯子:林家很看重这门亲。 “你瞧,林家送来的,可是喜欢?” 万氏在耳旁轻声说道,脸上是满意。 足金足两的金镯子,上头镶宝,在这天池镇,也是独一份,给够了他们脸了。 当时她就心下有几分高兴。 看来,还是自家老爷说得对:林家为人大气,家境殷实,是真心喜欢她们家李惜。 “好了,我要去收拾一下,看看回点什么!” 万氏见事既已办妥,心下高兴,起身说。 李惜抬头:“回什么礼?” 她现在对林家敏感得很。 “你这孩子!” 万氏嗔道。 “林家送了这对镯子来,按照规矩,就是信物了。照理我们家也该拿样东西回去的,只是这林夫人突然拿了这个来这三日之内得咱们得送了东西回去。” 万氏之前原也有准备的,现在却是有些拿不出手了。 她团团转了一圈,就向里屋走去。 李惜无兴趣,兀自盘坐在坑上举着镯子发呆。 林家这么花费心思地要把自己娶回去,她算是看清楚了,绝对不可能是贪图自己温良贤淑,或者什么的。 自己闹了这么一出,跟温良贤淑不但不搭边,而且是背道而驰。 她“咚”地一下,跳下了榻。 里头,万氏正合力和李妈妈抬了一只樟木大箱子出来。 沉重的箱盖子被打开。 里头是半箱子书画,都整齐码好堆放着,一卷一卷地用绢布包好。 这是万氏祖上传下来的,几辈子的画师,里头都是历代先人留下的画册和收集的画,用来供后代临摹研习之用。 李惜看万氏用手一部一部地拨拉着,不时抽出瞧一瞧,又放回去。 她情不自禁地蹲了下来。 这箱子书画,自从李惜出嫁后,就随了一同入了林家。里头一共有四十九卷画轴。 她每一幅都临摹过,滚瓜烂熟。 她那时,已经腿脚不是很灵便,可是并不妨碍她每日里去翻一翻。 她唏嘘,如今再见,她看着万氏一卷一卷地拨拉过去,犹如见到熟悉的老朋友。如果说,前世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回忆的,就是这些画,陪伴了李惜近乎一辈子。 万氏伸手抽出了一幅画卷。 一卷紫色绢帛裹着的画轴出现在眼前。 李惜目光顿住。 多了一卷! 前世自己箱子里原是五十幅画,但是不知怎的少了一卷,因为也未曾见过,不知丢的是哪一幅,也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应该就是这幅画了。 万氏解开一端的抽绳,抽出了画卷。 006美人图 画卷被缓缓展开,原是一幅美人图。 用了工笔细细描绘,只是美人画得简略,又侧了脸。 反倒那身后的那大片花草,描绘的甚是仔细,似乎都未见过,但是画得活灵活现,又繁茂。 整个红花绿叶,高山流水,一派繁荣。 李惜盯着看了半晌。 那鲜艳的颜色,精细的描绘,她看得入了迷。 翻转,看看背面,这才发现这不是绢也不是纸,好像是羊皮纸?也不是。 她摩挲了一下,看着薄薄的,摸着却是很坚韧。 万氏伸手:“就它吧!” 见李惜握着,似乎舍不得。 万氏就抿嘴一笑,还是细细地解释起来。 “你不是问娘,为什么要和李家结亲?” 万氏吩咐李妈妈重新盖上箱子。 娘俩个就坐在榻上。 “原先,这个箱子可是满的。” 她指着那个樟木大箱子说。 李家早年做生意亏了本,需要本钱,家里没有余钱。 是万氏拿出了陪嫁的一箱子书画,卖掉一些,凑了银子,才开了这间绸缎铺子。 而这些字画,在这边远小镇,一时难以出手。 都是由林家悉数买了去。 “林家,别看是商人之家,却是崇尚诗书,这样的人家,守礼,娘放心,你知道,你外祖家先前要不是” 李惜睁大了眼睛。 原来如此。 她说,这爹娘为何就看中了这林家。要说这天池镇比林家有钱的商家也有,为什么这李家要舍近求远,把她嫁到县城的林家。她先前闹了这么一出,娘还是和爹两人要把她嫁到林家去。 “娘,你是说,咱家先前的那些书画都是林家买去的?” 李惜抬头问道。 “是呀。每一幅都给了高价,全包了。有多少,买多少。所以,林家是大善之家……这样的人家,错不了。” 万氏说完这句话,看着女儿:“那时候咱们初到这里,你爹刚起步,和这林家也是刚认识。如果不是林家买了咱们这些字画,怕是也做不到如今这样大。” 万氏抬头环视着。 万氏这屋子,雕梁画栋,用得都是好木材,精细得很。 李家现在在这天池镇也是小富之家。 李惜默默看着箱子中的书画。 一箱子书画,还剩下半箱子。 “那些好的,整的,都卖得差不多了,留了这些,都是手稿,也没人要。上回林家就曾经问过,说是只要有的,他们都买了。可是,确实,是没有了,就这一幅。” 万氏摸了摸,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这么多画中,就数它最老了。也不知是哪一辈先人所画。也没有个名款,所以,就没有拿出去卖。只知道,是老东西。我想着给你当嫁妆的。这会,冲着它这年份,虽说不是什么大儒的作品,但好歹是咱家祖传的东西。就拿它当回礼吧,挺合适。本是就是留给你的,现在么,反正迟早的事情,咱们也不能太寒酸。既然这林家喜欢书画,咱们就拿它当作回礼如何?” 李惜看着万氏重新又把那幅画给卷了起来。 “娘,你明日再送,先让我瞧瞧呗!” 李惜忽然开口。 万氏一笑,不以为意,就给了李惜。 这孩子,平日里就喜欢画画,这会子见了新鲜的,自是喜欢。 李惜接过,忽然想起一事: “娘先前准备了什么?” 她揣着画卷,一路回了自己屋子。 她把画摊在窗下,细细地瞧。看了半日,也不曾见有什么特别之处,看得久了,模模糊糊地,似乎那画中美人也清晰了起来,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浮了上来。 天下美人都一样么! 她哑然失笑。 这画画得很是鲜活,与自己的画风倒是吻合。 只是,这幅画曾经丢过。 如果记得没错,好像是刚过门的时候。 她想了想,扬声叫了花儿进来:“去告诉夫人,这画,我再瞧瞧,后日还回去。” 花儿应声去了。 屋子里,李惜开始研墨铺纸。 对着那幅画,她开始描摹 几个丫头都被她赶了出去,一应自己动手。 前世李惜苦心研习绘画70年,至死都不曾停过,一手丹青已是出神入化。 试问,谁会花70年的时间在一件事上,没日没夜地画?她的成就早就超越了她的那些祖先。 而她自己也是学了十几年的画,油画、素描、工笔都有涉猎,最好的还是一手写实工笔画。 现在,这幅画,却是不得不放慢进度,提起十二分精神。 她专注,极力捕捉那稍瞬即逝的微妙感觉。 她画得入了神。 外头的两个丫头看看紧闭的房门,轻手轻脚地,不敢弄出声响。 小姐画画的时候,最讨厌人打扰了。 两日后。 她放下笔,吹了吹,拎起手中的画卷,对着窗户仔细查看。 画完成了,嘴角微弯。 她摊平画纸,打了水来,开始调了颜色,刷底色。 总要做得像,至少不能让万氏一眼就看出来 成亲一日,丢失嫁妆里的画,成亲第三日,新郎失踪。 想来想去,也就这个似乎有点联系。 她专心刷着,认真仔细,一丝不苟。 娘一手裱画的功夫也相当不错。 万氏的外祖家曾是宫廷画师。 要不是,后来外祖得罪了宫里的贵人,被赶出了画院。万氏也不会举家发配到这个偏远小镇子,嫁给了李茂典,和他一起开了这间绸缎铺子,抛下画笔,做起了商家妇。 所以,李惜思来想去,也就这点可能值得林家结亲? 母亲是独女,带着万家的一箱子书画嫁了李家,自己又是独女,这箱子书画自然也是要跟着自己嫁人。 她看着面前的画,犹豫不决。 姑且一试。 画完成后,李惜送了回去。 万氏正盘帐,李惜隔着桌子,摊开画卷一晃:诺,还你画! 她眨着眼睛。 看着万氏,那幅画的画芯整个被她裁了下来,安上了这幅。只要万氏不特意去瞧,相信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万氏嗔了她一眼:“怎么说话呢?还不是为你” 李惜忙卷了起来,万氏又找个匣子郑重装了,托了向客院走去。 林夫人正坐着慢条斯理地喝茶,见了就笑着起身。 007 李惜笑吟吟跟在万氏身后,行礼。 一边拿眼睛瞟着林氏。 林氏微笑,迎了她们进去,双方坐定。 万氏把画匣子递过去,打开:“这幅是祖上传下来的,不是什么名画,原本是给惜儿留的让姐姐见笑了。” 林夫人“唉哟”一声,忙双手来接,一边不迭声地请万氏坐下。 又对李惜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惜儿!” 她招手。 林夫人轻轻握住李惜的手,夸了她几句。 李惜浅笑,乖巧地:“听说您喜欢书画,娘就找了这幅,夫人瞧瞧,可是喜欢。” 一边说,一边就瞧着那匣子。 林夫人笑起来: “是吗?要多谢惜儿了。” 她轻轻抚一抚茶几上的画匣,并没有打开。 “少玲,吃茶!”她笑眯眯举了茶杯。 万氏带着李惜告辞。 李惜母女的背影消失在门边,林夫人抓起长几上的画,急步往里头去了。 帘子里头,林老爷正仰靠在太师椅上阖着眼,听见声响,睁开眼睛。 “可是走了?” “你瞧瞧?” 林夫人急走几步,抽出画卷,递给已经欠身的林老爷。 “万少玲刚送来的,说是原准备给李惜作嫁妆的。” 林老爷站了起来。 他擦了擦手,接过去,小心地在书桌上展开。 一幅美人图出现在眼前。 他上上下下瞧了一会,犹豫不决。 “去叫平乐来。” 一会,林平乐兄弟俩就匆匆地跑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 林平安进门就被林夫人按到了一边椅子上,说:“你这脸好得差不多了,让娘瞧瞧。” 林平乐看着摊开的画,他睁大了眼睛,一时没有作声。 “怎么样?是么?” 林老爷觑着他,焦急地问。 “这个,孩儿也拿不准。李家这么多书画,您也知道,之前都不是” 林平乐看着面前的画,低了头:“我去问问师傅。” 林老爷点头,说: “这李家之前咱们也探过,都说再没有了。这幅听说原是留给李惜的。希望这回就是了。” 林平乐脸上浮起笑意,他把画收了起来,重新用匣子装了,就出了门。 林平安见他一声不吭地就望外走,忙追出去:“哎,你去哪里?” “站住。” 林老爷背了手,走了出来,喝止住了林平安。 林平安一脚跨在门槛外,尴尬地僵在那里。 好吧,他这个弟弟又去干正经事了。 他讪讪地收回了脚。 林平乐一路出了门,往外边去了。 李惜正在万氏那里,得了消息。 她喊了一声:“娘,我去耍了。” “哎呀,你现如今定了亲,不可在外面疯跑。早点回来。” 万氏正忙着,叮嘱了一句。 李惜嘴里答应着,人早一溜烟地跑远了。 后面跟着花儿:“小姐,你等等。” 万氏摇头,继续拨拉着算盘。 也是身在这边境,民风淳朴,对女子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这要是在京里,这定了亲的女孩哪里能在外头乱跑? 这李惜,一向自由惯了,从小养成了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整日里就像是个男孩子。 上回李茂典都埋怨她了,说是太娇惯李惜了,不然好好地能把这李平安给打了?哪里像个女孩子的样子。 她一边拨拉算盘,一边想着,今日她也算是乖巧,林家的事情,原本以为她要闹上一闹就让她松快松快。 李惜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大门,就见林平乐往镇子东边去了。 她带着花儿跟着走了一程。 李惜奇怪:林平乐去的是念慈庵。 念慈庵是个尼姑庵,因为人少,日渐破落,早已门可罗雀。 李惜前世倒是和小伙伴们会去那里玩,只是那守门的小尼姑严肃得很,去了几次后,无趣,就没人去了。 林平乐初来咋到,一人去那里做什么? 她对花儿说:“我去瞧瞧这林平乐做什么坏事?你别跟着我,小心被发现了。” 花儿看看李惜,只得点头,又不放心:“小姐,你小心点。” 李惜摸了两个铜钱:“在这等看我,记着,给我捎一个油果子来吃。” 花儿只得答应。 李惜早顺着台阶跑上去了。 花儿瞧瞧树丛中的尼姑庵,那里她也去过,就三个尼姑。 刻板无趣。 小姐对那个林家小少爷的态度,她看得明明白白,小姐这是想要抓他的把柄? 李惜猫腰上去了。 李惜一边低头攀爬,不时把腮旁晃动的发带,伸手绕了上去。 真好,终于可以穿戴得亮亮丽丽,光光鲜鲜的活着了。 这个李惜其实和她很像,骨子里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 这李惜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各种新鲜稀奇的花样,都是她先试穿,她从小就爱这些漂亮的东西。 即使是后来,终日穿了素服,但也不妨碍她笔下那些鲜活靓丽,颜色鲜艳的画儿,一幅幅地绘出来。 她把一腔对美的追求全都倾注在笔端,随着她的寿终,也都化为一坯青烟了。 她全都烧了。 全是花红柳绿,姹紫嫣红的画。那样的画,不该是一个清心寡欲的寡妇所绘的画,难以面世。 再说,人都死了,还留这些做什么? 她眯起了眼。 上天怜她,她重又回到如此绚烂的年龄。 她可不能再重蹈覆辙,被这林家给拖下了水。 一定得让父亲退了这门亲事。 她盯着前面那个人影。 现在,谁来和她说,林平安是坠崖而死,她必然会啐那人一脸。 林平安,不,林平乐的死和那悬崖根本没有关系,她敢打赌,掉下山崖底下的是辆空马车,林平安好好儿的。 只是,林平乐又到哪里去了? 林家大费周章的搞了这么一出“偷梁换柱”的把戏,是想掩饰什么? 为什么要林平安代替他? 她脑子里一刻不停,乱糟糟的,理不出一个头绪。 前头蓝色影子忽隐忽现。 林平乐正甩开膀子大步走着,他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似乎并不知道后头跟着人。 身后气喘吁吁跟着李惜。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紧紧跟上。 山并不高,隐约听见山下的喧闹声。 一群小儿正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李惜遥遥跟着林平乐,一路往上爬。 等她提了裙子,到了尼姑庵,林平乐早已进去了。 守门的小尼姑靠着门打盹,李惜进去时只张眼望了一眼,又睡去了。 李惜四处张望一会,没有见到林平乐。 008跟丢了 这里总共几处房子,她自是清楚得很。 她站在院子里,破旧却巍峨的殿内,一身灰衣的主持师太正合什念经,似乎入了定。 轻轻抬了脚,往一侧摸去,那里有一排略低的瓦房。 庵里静寂,她的花布鞋踩在碎石铺成的地面上,悄无声息。 没路了。 一道圆形小门上挂着锁,从门缝里望去,门前竹竿上都搭了灰色的衣裳,明显那边是尼姑们的住处,均闭了房门。 她侧耳听听,退一步。 围墙围得高,墙外栽种着一排高大的树木,正是早春时节,刚冒出了芽儿来,上头枝条分明,干干净净,连鸟儿都不见一只。 林平乐呢? 这庵里就这几处房子,他能躲到哪里去? 她站在那里,皱着眉。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 她急回头。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尼姑正双手叉腰瞧着她 李惜闷头走着,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她在那个尼姑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再不能多看,只得出了门。 她鼻子皱紧,遍布汗珠。 方才那一通爬,累了。 她坐在路旁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回望着念慈庵:小路依旧寂静,只有几只虫子的叫声不时响起。 这个庵进出一条道,林平乐会到哪里去? 又歇了一会,正要起身,听到有人上来,是花儿。 见了她,急忙跑过来:“小姐。” 李惜起身:“回吧,我还能丢了不成?” 两人到了山脚下,李惜看看身后的路口,对花儿附耳说了几句,花儿苦着脸点头,乖乖在一旁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李惜自己一路回了家。 “小姐回来了,林少爷也刚回来呢!” 门房大雄是李惜的奶兄,见了李惜就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李惜和林家少爷定亲的事情,他听自家老娘说过。 李惜一愣:林平乐回来了? 她“嗨”了一声。 站住。 “哪个林少爷?” “自然是林家少爷。” 李惜拧了眉毛。 他竟然比自己先到了? “大雄,走了。” 她蹬蹬蹬地跑了起来。 一路跑到客院。 哗啦一声推开门。 里头两个人站起身子来。 “你来作什么?” 林平安伸手指着李惜,一脸惊讶。 李惜昂了头,仔细盯着两人瞧了一会,心下诧异:这好得也太快了吧? 林平安的脸上只有浅浅的红印子,不细瞧都看不出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腮,那里隐隐还有青色,叶子用脂粉敷了一层。 她呲了一声:“我来瞧瞧,怎么,不行?我的猫跑到你们这里来了。谁知道是不是被你们给藏了起来。再说,这是我的家,怎么就不许我进来了?” 林平安“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李惜作势四下巡视了一遍,这才看着林平乐,说:“可是看见我的猫了?花白色的猫,这么大,是只公猫。” 她盯着林平乐。 林平乐看着她,微笑起来:“不曾看见。” 林平安也插了句: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去别处找找。” 一幅急着赶人的意思。 李惜再次盯了林平乐一眼,见他亮晶晶地眸子正盯着自己,她一愣,就转了目光。 李惜满腹疑虑地回去了。 她唤了叶子去把花儿叫回来。 林平乐已经回来了,花儿没必要守在那里了。 看来这林平乐不是从那条小道回来的。 可是,并没有其它的路呀? 她是真的想不通。 花儿回来,果然一脸慒懂地保证:至她回来时,真的没有人下来 第二日吃过早饭,林家就提出了告辞。 李惜和父母一起送到门口。 林平安拉着林平乐的手,两人一起钻进了马车。 看着林家一行转过街角不见,李家才关门。 李惜也被万氏给拉着胳膊拽回了屋子。 “今日好好在家呆着,哪也不许去。” 万氏盯着李惜,一脸恨铁不成钢。 昨晚,林夫人专门过来辞行,说了一通客套话,然后就看着她:“少玲,惜儿呢?” 她抬手制止万氏去叫李惜。 她笑眯眯地:“我们林家做着南来北往的生意,瑞清他们一天到晚忙得脚不点地。但瑞清从不让我操心这些事的,都是他一人在打理。我们女人家,还是守在家里,把家里打理妥贴,才是正经。不然,这爷们回来,吃什么,喝什么?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万氏自是点头,心下却是嘀咕,只是陪笑。 林夫人一走,万氏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昨日李惜从外面回来,被万氏看到了。 她慎重起来。 林家是县城里来的,应该不喜欢定了亲的媳妇儿到处乱跑。 她盯着李惜:“从今往后,那些规矩都得拾起来了。从明日起,你跟着张妈妈学绣花,好歹一幅枕套总要自己绣出来吧? 她瞧着李惜,眼睛里有着担忧。 李惜不擅针线。 现在看来,这针线远比这绘画上要来得实际得多。 是她想偏了。 像她自己,一手好画,也是在嫁人后,就全荒废了,也只是在教养李惜的时候画上几笔,正经坐下来画的时候压根就没有。 居家过日子,还是这些实在。 既然林家看重这些,就该早作打算。 现在李惜还小,来得及。 奈何李惜一听要她学绣花,就不干了。 她眼珠子一转,说:“娘,你不是说这林家最是爱这书画么?如今看来是假的,既然如此,女儿嫁过去,等着被人嫌弃,还不如换一家好了,不用我做这针凿之事,只让我专心画画的。” 万氏气恨,辩她不过,追着她说:“就你的嘴皮子利索。不管怎么样,这女子,总要给夫君做衣裳鞋袜,不然,一家人穿什么?” 李惜冲口而出:“如果夫君死了呢?” 万氏一愣,紧接着涨红了脸,随手抓了笸箩里一双鞋要打李惜:“你这话也敢说?啊!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作孽呀!唉呀呀,真是” “娘,开玩笑的。真打啊?” 李惜忙求饶,意识到说错了话。 “我的意思是说,这人总要死的” “你还说。” 万氏站定,指着李惜,气喘吁吁:“从今往后,把你房子里的画儿都收一收,什么时候,会完整地做一双鞋子了,什么时候算数!” 009上门 日子过得飞快。 李惜一人端坐在屋子里,飞针走线,绣着一双鞋垫子。 上头是如意纹。 她瞧了瞧外面,正值午后,几个丫头都在外头,就着春光翻晒被褥衣物。 她放下手中的鞋垫子,“啪”地一声扔到了一旁的榻上。 这是万氏叫她绣的,说是要送到县城林家去。 后日就是端午,这本该送来的衣裳鞋袜所用之物,林家到现在都未送来。 按照天池镇的风俗,端午这日,定亲的女方必得做了衣裳鞋袜送给男方,大到衣裳,小到鞋袜,都不拘束。只是,这所用之衣料应该是由男方前几日送出来的。 这林家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回事,现在都没有动静。 李惜听得李妈妈与万氏私下里嘀嘀咕咕,她却是暗暗高兴。 忘了才好呢,最好是再记不起来。 可万氏却还是叫李惜自己先做了鞋垫子,先准备着。 李惜违拗不过,只得敷衍着有一针,没一针地做着。 前世一人孀居,一应事物都是自己经手。 只是皆是素衣,也没有心思去做,能简单就尽量简单。 但绣个鞋垫子自然不在话下。 她现在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林家之前明明一幅上赶着的态度,怎么一转身就不闻不问了。 男家得送布料上门,并且越早送表示越喜欢女方。林家怎会不知道这个规矩,前世林家有女定亲,她见婆母操办过。 难道说,反悔了? 李惜拈了针,看着窗外:阳光真好啊!她有多久没出去耍了?为了这该死的鞋垫子。 眼见万氏的脸阴晴不定,却又在自己面前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李惜配合地不问一句,一边不动声色地愉懒,那鞋垫子就一直是半成品的样子。 到了端午前一日,万氏终于死心。 她过来一瞧,就吩咐叶子:帮你家小姐把这个赶一赶,明日托人送去林家。 李惜本想说二句什么,见万氏瞪了她一眼,什么也不说就转身走了。 她吐了吐舌头,万氏不开心,她这回开口,不是上赶着找骂么? 万氏一走,李惜就露了笑容,对叶子说:“唔,在那里,差不多就行了。” 叶子小心答应着。 李惜欢喜地掀了那桌上的墨盒,开始研起墨来。 得,今儿可以画一回画了。 万氏估计一时,不,今日是不会再过来了。 万氏心里正郁闷着呢! 屋里寂静,李惜和叶子各干各的 掌灯时分,天上飘起了雨,开始细细密密,后逐渐增大。 镇子上的人都早早关了门,窝在家里。 一时,整个镇子只闻淅淅沥沥的雨声,夜幕下的街道悄然无声。 天黑透了的时分,一辆乌篷马车悄然停在李家门前。 有人叩响了门环,李茂典忙叫人迎了进来。 万氏也惊起,一迭声地吩咐下人去烧水,在上房厅堂招待忽然到来的林家父子。 早有丫鬟报给了李惜。 听说林平安竟也来了,李惜忙忙地起身。 她已洗漱完,正窝在床上看叶子和花儿两人打香囊上的络子。 “去瞧瞧!悄悄儿地。” 李惜一边穿衣一边吩咐。 这林家大半夜的来这天池镇做什么?要知道,这雨可是天一擦黑就下了,算算脚程,这林家起身的时候,那边应该已经落了雨。 这么积极,漏夜前来不会是来退亲的吧? 她的脑子瞬间转过这个念头。 不行,她得去瞧瞧。 花儿提着灯笼在前引路,李惜自己撑着油纸伞,跟在后面,两人摸着上了长廊。 时已戍时,府里大多人都已安睡。 四下安静,只有雨声打在两旁的桂花树丛中,沙沙响。 上房屋檐下两盏灯笼高挑,雨夜中昏黄的灯光晃动着,在红色的隔扇窗下晕出圈圈光来。 中间两扇雕花木门紧紧闭着,隐隐可见里头的光亮。 花儿悄声:“小姐,咱回吧!” 她回头,看着李惜。 都关了门,可见是有事要相商。 “嘘!” 李惜轻摆手,她好奇心大盛。 见那边窗户开着,轻声走过去,踮了脚,扒了窗棂努力向里头张望。 烛火摇曳下,空旷的厅堂里站着五个人。 林家父子,还有一个灰色麻衫的人,正背对着站在那里。 林老爷转身,一改向来笑嘻嘻的样子,虎着脸。 看着神情颇有些激愤。 身后站着两个人。 林平安? 还有一个灰衣老者。 李惜注意力全在林平安身上,因远,看不清脸部。她极力眯了眼睛。 万氏与李茂典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茂典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好拿这假画唬弄人呢?亏得咱们还是” 林老爷屈了一根手指,轻点着李茂典面前的茶几。 一幅画卷滑落在桌上,一边散开。 是那幅美人图。 李茂典和万氏两人面面相觑。 这林瑞凊一进门,话没说两句,茶也不喝,就拿着画卷,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万氏看看林老爷,走上前,双手托了画,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心下有些诧异。 这幅画确实不是原先那幅。 那幅画,她记得清楚,不是绘在纸上。 只是,这画却又是画得一般无二。 她摩挲着画,一时发愣。 看看面带愠怒的林老爷,又摇头。 这画既然已经送给了林家,就是林家的了,就没有道理再去找人仿制一幅来。 没有这个必要。 她愣在那里,见大家都盯着她,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提高了那画:“这画有哪里不妥么?林老爷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她看着林老爷,一双眼睛细细地瞧着林老爷,有着探究。 这画一直压在她的箱底,因是自家祖传之物,这外人应是没有见过,这林老爷口口声声地说这画有问题,她不免多心。 是以,她下意识否认了。 林老爷心下一怔,见万氏一脸的笃定。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微微侧转身看向身后的那个人,回身:“假的就是假的,哪里不对,夫人还用在下指出来么?你这个,咳!” 他看着那画,再次强调,这回声音就提高了不少。 扒在窗棂上李惜注视着屋内的人,好笑之余不免震惊。 这幅画本就是李家给林家的定亲信物。 自古信物本就是一个凭证而已,无关贵贱。就算对方送的是一块破布,也是珍藏着。 可现在林家漏夜上门,口口声声地纠缠说这是给的赝品。 这又是哪家的道理? 看来,还真是被她给猜对事。 林家就是冲着这幅画来的。 她重新把视线投向父亲,看李茂典如何应对。 一声响起,不是李茂典,而是那个灰衣人。 他的声音嘶哑,就像拉锯子,极其难听。 李惜摇晃了一下脑袋。 “原画在哪里?” 他向前一步,抬手制止林老爷的话,直截了当。 李茂典吃惊地,与万氏对视了一眼,脸上明显有了怒气。 他强自压抑情绪,不理会那个莫名其妙的灰衣人:“林瑞清,你今日来就是为这事么?那我只一句话,没有。现在夜已深,早些歇息。” 他端起了茶杯,摆出送客的姿势。 这是谈崩了。 一向儒雅的李茂典生气了。 连万氏脸上也是一脸不爽。 真是岂有此理。 李惜却是盯着屋内的林老爷,见他并不动。 她心内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010后悔 这太不合常理了。 上门向人逼问东西,明知道会被拒,会惹怒主人家,还是来了。 李惜盯着林老爷,见他脸上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李茂典的话而受到影响。 他清了清喉咙,再次开口:“茂典兄,话不能这样说的,我这也是为你好……” 林瑞清的声音时大时小,李惜努力倾了耳朵,想听得再仔细些。 “呵呵呵!” 忽然有笑声响起。 声音低沉,犹如利器划过硬物,尖锐刺耳。 林老爷住了嘴,看向灰衣人。 灰衣人转过身来,抬高了脸。 枯白的脸,没有任何动作,连嘴角都不曾弯起,笑声却是绵延不断,回荡在屋内,李惜难受得掏了掏耳朵。 屋内的人都瞧着他,尤其是李茂典夫妻,脸上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万氏情不自禁捂住了耳朵,李茂典抓住妻子的手,握紧,沉声:“你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笑声戛然而止 四周陡然静了下来。 李惜使劲甩了甩头,重新抬头瞧去,以为花了眼。 四下原本开着的窗无风自动,正缓缓地合上 李惜手指抠在窗棂上,指甲滑过,红色的窗棂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指甲印。 她呆呆地瞧着面前的窗忽地一下合了上去。 把屋里面的景象隔绝了开来。 她惶然转头四顾。 雨依旧下,不断落下的雨滴落到屋檐下,溅起朵朵水花,雨很大 却没有一丝声响。 四周静得诡异,周遭仿佛一下远去,天际间仿佛只剩了她一人的喘气声。 李惜大惊,从窗台上溜了下来,就向门那里跑去。 却是怎么都推不开。 她急回头,想叫花儿帮忙,却是发现花儿靠在那边廊柱下,似乎睡着了,手里提着的灯笼依旧在燃烧。 她心脏咚咚跳着,惊慌之下,跪趴在地上,从门缝里瞧过去。 屋内,只剩灰衣人依旧站在那里。 林老爷他们或靠或坐,和花儿一样,似乎也睡过去了。 灰衣人张开双臂,麻布长衫展开,就像一只蝙蝠。 那幅画就颤巍巍地飘起来,越过头顶,凭空停在那里,晃悠悠。 李惜倒抽一口冷气,她下意识地就想往回跑。 她要去拿那幅画,现在就去。 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这灰衣人不是普通人。 先前的疑团这一刻都有了解:林家今日来是有备而来,为的就是这幅画。 他们带来了这个妖人。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李惜不知道,她不敢想,也不敢赌。 去把那幅画拿来。 把画给他们。 她只这一个念头。 然而,她惊恐地发现,她忽然也动不了了。 她张口,想叫,想让里头的人听见。 那幅画在她那里。 给他们就是,放过她的爹娘。 她只想说这句话。 可是,嘴巴就像被粘住了似地,再也睁不开。 她同林老爷他们一样,只是她没有昏过去。 她现在唯一能动就是眼睛。 她瞧见万氏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向灰衣人移过去,衣袖垂在两侧,一动不动。 灰衣人枯瘦的手,张开成爪状,他的衣袖全部都扬了起来,飘飘扬扬,飘到了万氏的头顶。 顿住不动。 伸开的五指陡然冒出了白光。 “不!” 李惜大喊,却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万氏的脸瞬间扭曲,鼻子五官都移了位,跳动不止,眼睛渐渐地鼓突了出来,又收了回去,又突起,回去,如此反复,几欲跳出眼眶。 李惜大口地喘着气,眼泪鼻涕横流。 她身子僵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整张脸贴在门框上。 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只是偏偏眼明耳清。 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万氏脸上的痛苦,她瞧得一清二楚。 这一刻,她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是自己,都怪自己。 好好地换什么画?他们要那幅画,就给他们好了。 寡妇就寡妇,大不了再来一次。 好歹,父母亲还活着。 如今这样,如今这样 她牙龇目裂。 现在整个李家,恐怕除了那个灰衣人,全都成了泥塑木雕。 她碰上了妖物!这灰衣人不是普通的人,是个妖物。是个专挖人心肝,取人性命的妖物…… 她早该收手的。 她要说话,她要说,那幅画在她那里,只求他们放了她的父母,他们是无辜的。 急怒之下,心脏一阵紧缩,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屋子里白光渐渐暗去,万氏的脸重又归于平静。 老者蓦地收回手,万氏整个人如泥般瘫软在地上。 林平安睁开眼睛,看看地上的万氏,忐忑出声:“师父?” 灰衣人却是定定地瞧着地上的万氏,一脸失望。 这万氏竟然真的不知道,被人掉了包?是有人先下手为强? 他重新把那幅画抓在手,翻转。 据记载,这画应该是画在一张兽皮上才对,而不是画在纸上。 看来,自己此番是白忙了一场。 他手一挥,地上的人醒了过来。 “你是谁?” 李茂典咳嗽了一声,撑起半边酸麻的身子,看到地上的万氏,惊骇不已。 老者突伸手,他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吸了过来,不由自主地就靠了过去。 灰衣人手一张,欲向李茂典头上罩去。 “爹!” 李惜醒了过来,情急之下,终于喊出了声。 灰衣老者转头,看了一眼,门开处,一个小姑娘一脸惊悚地跪在那里,浑身发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女孩的眼睛又圆又大,没有慌张,只有悔意,抑或是恨意? 他有些意外。 在他的重压之下,这个女孩竟然没有晕过去,还能出声。 他缓缓收了手。 李惜浑身一轻,抬脚就跑,脚下踉跄,几步冲到了面前。 “爹!” 她张开手,流下泪来。 李茂典整个人飞起,撞在硕大的柱子上,偏又是没有一丝声响,缓缓落下,软了下去。 “放过我爹!画给你们。” 李惜满脸泪,她对那个灰衣人吼道。 林平安蓦地抬头,看向李惜。 灰衣人盯着李惜,上前一步。 “惜儿!” 李茂典艰难抬头:“画不要了,给他们就是。” 他的目光发直,紧紧盯着李惜,亮得灼人。 李惜愣住。 李茂典气喘吁吁:“画就在这儿,是他们自己不要。真是岂有此理”他咳了一声,身子软了下去,却伸手扯住了李惜的衣袖,死死地拉着。 李惜扑地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李茂典眼睛里浓浓的担心。 她心一酸,脑袋抵在李茂典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灰衣人一挥袍袖,就往外走去。 脚步缓慢,似是苍老了不少。 林平安蹲下身子,抱起地上的林老爷,小小的身躯,竟然轻松地抓起了百来斤重的林老爷,临到了门口,又看了一眼趴在李茂典身上痛哭的李惜,略顿了一顿,转头跟了出去。 “师父!” 他追了上去。 师父此番竟不惜动用搜魂**,身子更加弱了。 他有些担心,看着他佝偻的厉害的背,心下打鼓。 屋子里,李惜颤抖着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她连滚带爬地。 “娘。” 她抱住了万氏。 万氏头歪在一侧,两眼呆愣愣地瞧着她,没有任何表情,摇晃得猛了,嘴角边缓缓流下涎水,身子不时抽搐一下,眼看要不行了。 “娘!” 她大恸。 “爹!” 李茂典粗喘着气,她忙跑过去。 被李茂典一把抓住。 李茂典的面孔雪白。 “惜儿!” 李惜惊恐地看着李茂典腋下的那个大洞,正在慢慢变大。 “爹!” 她痛极,嚎啕大哭,抱住李茂典。 耳朵轰隆隆地。 “都怪我,是我换了那幅画。我该死!” 李惜痛苦流涕,对父亲说。 李茂典的眼睛闪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他想笑一笑,伸出手,却是抓了个空。 “惜儿!” “惜儿,不要胡说,快走” 他手下一紧。 李惜忽然挣扎起身,向外跑去,她要去找那幅画,去求灰衣人,让他救活李茂典,他肯定能的。 爹不让她说,怕她像万氏一样,怕她会死 她不怕,她要救她们。 她快速跑到院子里,夜色下已没有人。 “林平乐!” 她大吼。 方才那个人是林平乐,她不用分辨了,直觉告诉她,那就是林平乐。 她嘶声叫着,声音响彻夜空,却是回想,嗡嗡地。 仿佛整个庄子只有她一人。 她猛地回头。 起了大火。 李惜眼看火光熊熊,越烧越旺,红了半边天,噼啪作响,外边却是没有人来救火。 她惶惶转头,火光中,她看到了灰衣人,正越走越远,后面跟着林平乐,恍惚间,似乎回头看了她一眼。 正房轰然倒塌。 她刚从那里出来 这漫天的火光,似乎对天池镇并没有影响。 人们依旧在沉睡中,连狗吠声都不曾有。 李家失火,直到凌晨才被人发觉,官府来查,发现李家已经烧成了白地。 查不出原因。 因为李家已经没人了。 所有的人都死了,连守门的狗也烧得只剩骨头碴子。 011去太原 一场暴雨正哗哗地下着,漫天的雨柱倾注而下,浇得人睁不开眼。 山脚下,溪水暴涨,平日清澈的溪流此时是黄流滚滚,一股又一股的泥石流正顺着山涧呼啸而下,不时夹杂着树根石块撞在两旁裸落的山石上,略停一停又往下去了。 一个人正猫在一块岩石下,蜷着身子,闭着眼。 雨水不断从岩缝里溅进来。 良久,李惜用手捋了一把脸,甩掉满手的泥浆水,睁眼望了一下,但见重重叠叠的山峦,在雨雾中更加昏暗一片,当下暗暗叫苦:这是哪里? 她挪了挪,缩到了更狭小的岩缝里,看着仍旧下个不停的大雨发愁。 忽然,胸前一拱,原本平展的胸前突然凸了起来。 她吓一大跳,紧张盯着,咽了一口唾沫,不敢动。 什么东西? 她这才打了一个盹儿 衣襟被顶开,一个灰溜溜的脑袋探了出来,尖尖的嘴,呲了一下牙。 “啊!老鼠!” 她飞快揪出了这只丑陋的老鼠,嫌弃地一把甩出老远。 双手快速地抽出了胸前的那个袋子,已经湿透。 她忙抽出里头的画,急急打开一个角,呼了一大口气。 那晚,她找出了它,看着烈焰滚滚的正房,使劲撕扯,却是用尽了力气,也撕不开。 一把丢到火中 大火包过来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烧吧!一了百了,死了就能看到爹娘了。” 直到灼热的火浪渐渐逼近,她的头发丝嗞嗞地卷着,脸灼得生疼,特别是眼睛,睫毛也烧了起来吧? 原来死竟是这么痛苦…… 勉力睁开眼,模糊不清中,前方有一块空地。 任四周烈焰吞吐,只是近身不得,那里躺着那卷画,她丢进去的。 她仰天长啸一声,冲进了火海,一把捡起了那幅画,披在头上冲了出去 太原万家。 包画的绢帛上有一处落款。 万氏的祖先原是太原。 她要去太原,查找这幅画的来历。 这画不怕火也不怕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呼了一口气,卷好,重新又塞了回去。 往后一仰,索性坐到了地上。 她一路走来,今日已是第几日了?她也记不清了。 太原真远,她不断问路,不断绕路。 她前世就没有出过远门,只知道天池镇以及林家那个小院子。 这不,竟走到了这深山老岭中,也不知什么鬼地方。 雨声渐小,她挽了湿透的裤脚管,往外摸去。 一阵“吱吱”声响起,叫得尖锐。 她转头。 两丈外,一块褐色的山岩上,正紧紧攀着一只灰鼠,弓着身子,浑身淌水,灰黑的毛紧紧贴着身子,翻滚的污水不断冲刷着它栖身的石壁,几番要冲了它下来。 它往上爬一爬,一阵浪花拍过来,它差点溜下去。 李惜看了一眼,转身:天快黑了,得赶紧离开这里,先找个山洞躲一躲。 不然,随便出只狼崽子来也能叼了她去。 她甩甩头,辨别了一下方向。 “吱吱!” 叫声更响了。 第二日。 艳阳高照。 山脚下,一条缓缓流淌的溪流像一条缎带飘向远方。 李惜吃力地掀了眼皮,入目是一片白色的沙石滩,她翻了一个身,重新又爬进水里,找了一个浅滩,开始清洗了起来。 总算是脚踏实地了。 她弯着腰,继续清洗。 “吱吱!” 一只老鼠从她腰间蹿出,落到一块石头上,也甩了甩尾巴洗了起来。 她看了看它,继续清洗着长发上的泥块,纠结在一起,都打成了结。她五指成梳,费劲地梳理着。 太阳**辣地照着,她洗了好半日,背上发烫,才整理得差不多了。站在一块大石上踮脚望去,一片白晃晃的沙石滩外,远处有隐隐的房屋。 这是到了山脚下! 她松一口气,抬脚向村庄处走去,走了两步,停住,一只老鼠正顺着乱石飞快地蹿了过来。 她伸出手,倒提了它的尾巴,一把塞进了提着的小包袱。 好吧! 要不是昨日她善心大发,见它差点被水淹死,她也不会去捞它,结果重新又跌进了水里,一路被冲到了这个地方。 这也算是一条下山的捷径么? 李惜默默地在心里自嘲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正从包袱里伸了脑袋,东张西望的那只丑陋的灰鼠。 是丑。 灰不溜秋地,除了毛还光滑,那两只眼睛黑豆子般,贼溜溜地乱转。 这就是一只普通的老鼠,这种老鼠,满山都是。 只是不知道,它为何要跟着她,赶都赶不走。 李惜一掌拍过去,小老鼠机灵地缩了回去。 “我们是要去村子里,收回你的尖嘴,否则他们把你踩死,我可救不了你。” 李惜还是吩咐道。 见它果然不再探出头来,李惜满意:听得懂! 一路行来,旅途寂寞,权当是解闷。 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带着一只老鼠做什么? “唉,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没有东西给你吃的,我自己都要饿死了。” 李惜跨上了河滩,看看远处的村子,无聊地和它说着话。 见小老鼠不动,她就伸了两指拎了耳朵揪了起来,晃啊晃的。 凌空撑着四肢,两只眼晴乌溜溜瞪着自己,竟有怒气闪过。 李惜一愣,仔细一看,还真有。 “啪!” 她一激灵,手一松,老鼠直直地跌在了地上,很快翻了一个身,不动,拿眼睛溜着她。 李惜拍拍手,转身走了,那只小老鼠呆了一会,也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爬去。 一人一鼠各自分开。 李惜抬头望望远处的村子,隐隐有狗吠声传来,她精神一振。 一条半大的土狗从沙石滩上奔过来。 “吱”地一声,小老鼠飞快地蹿了过来,顺着她的裤腿往上爬,就要蹿进她怀里。 却是被一只手给挡住:“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李惜不让它再进去。 它不怀善意,方才那眼神。虽然说是一只老鼠,可是,她就是看懂了。 再说,她本不想带一只老鼠到处走。 看着捂在包袱口的那只白生生的,被水泡得有些泛白的小手,小老鼠再不犹豫,张嘴一口咬了下去,小小的眼珠子是强烈的不甘,以及悲怆! “啊!” 死老鼠,你敢咬我! 李惜一痛,急甩,见虎口上两个深深的牙印,已经渗出血来。 012契约 她跳着脚,急急地寻水去洗。 “死老鼠,臭老鼠!” 她碎碎念。 脑子里忽感到一阵怒气,很大,不是她自己的。 她一愣。 “你这死丫头,便宜你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又是一声,在脑中响起,凉凉地,似是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李惜低头,诧异地看着已经落到地上的老鼠。 她举着手,看着它:“是你在说话?” “哼!” 小老鼠矜持地仰着头。 “你干嘛咬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意识到小老鼠能沟通,李惜吃惊之下,反而平静了下来。 “你是老鼠精?” “不是!” “你会说话!” “我们签了契约,自然能对话!” “契约?” “ 自李家父母身死后,李惜一直在疑惑一件事:这不是个普通的世界。 经过小老鼠这一番解释之后,她大概有点明白了。 这是一个有修真者的世界。 有修真者,自然就有灵兽。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凡人和修真者,一生只能签订一只灵兽,是以,都是千挑万选的,寻那资质好的,能帮助自己的。 可是,她现在被眼前这只小老鼠给认了主了! “你有什么能力?” 她抓住重点。 眼睛盯着面前灰色的脑袋,心中升起一片希望。 一片沉默 啊啊啊! 一只连狗都害怕的小老鼠,一只掉到水里要她捞的小老鼠! 她一把揪起了它,这回它没有躲。 她气呼呼,想甩出去,抡了半圈,又顿住:不会摔死吧? 据它说,灵兽与主人惜惜相关,一旦受损,主人也会损伤修为。 她没有修为可损,那么会直接受伤么? 她慢慢松开了手。 “怎么解除?” 她直接了当。 小老鼠落到了石堆里,翻了一个滚不见了。 她弯了身子,很快就揪着它的尾巴,一把提了出来,使劲抖了一抖。 就见小老鼠翻着白眼,似乎就要背过气去。 “你别装。” 太阳西斜。 李惜甩着膀子,走在田间。 “那个,我最后再问一遍,听着,不许点头摇头,回答我,咱们的契约真的不能解除么?” 李惜锲而不舍地绕回到这个话题。 背囊里,那只老鼠正有气无力地趴在那里,细细的尾巴软软地垂着。 李惜丝毫不心软。 她不能随随便便跟一只普通的老鼠签了契约,那样太亏了。 怎么说,目前这情况看来,她正急需一只强大的灵兽,能帮助她,再不济,也不至于拉后腿。 反正不应该是这只老鼠。 沉默,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不时响起。 李惜以为它依旧不会回答她。 意念对话太耗它的精神力,这是它说的。 乍听这话,李惜咬牙切齿:“你连对话都嫌弃吃力,那你告诉我,你能做什么?” “我受伤了,恢复了就好了。” “受伤?” 她顾不得追究它话的真假,一喜:“那你恢复了,有什么本事?” 沉默半晌:“不清楚!” “你” 李惜忍住骂人的冲动,不,骂鼠的冲动。 她就不该心存幻想。 想到这里,她用力呼了一口气,伸手去摸它的尾巴,准确地一把揪住:“必须回答我,否则我” 她作了个倒吊的手势。 “除非我们有一方死了,契约自动解除!” 脑中的声音虽微弱,但却清晰。 李惜噎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田埂上,哀嚎一声,捧住脑袋。 好一会,她缓缓抬起头,昏黄的阳光下,一只灰色的老鼠正蹲在脚下,静静地看着她,浑身的毛耸起,乱糟糟的。 “走吧!” 她恨恨地,一把拎了小老鼠的尾巴,倒提着使劲摁进了包袱。 没办法,在确认了最终结果,知道已无法更改的事实后,李惜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并且要好好保护它,不受损伤:因为这只老鼠已经不止一次暗示她,如果一方受伤,那她这个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皱了脸,望望天,决定,以后,就让它呆在包袱里,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她按了按胸前的画,呼了一口气,往前走。 包袱里的小老鼠缩着脑袋,好像是睡过去了 它一天到晚都睡不够似地。 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偶尔与她对上几句话,也是能省一句是一句。 阳光渐渐移过树梢,不断拉长的身影与那些树木叠在一起。 就像李惜此时的心情,拔凉拔凉的。 炊烟四起,蜿蜒的土路边,李惜拦下一个老妇人问路:“婆婆,到官城怎么走?” 老妇人眯眼打量着这个女孩:约莫十来岁,一身花布衣,头发简单扎了两束麻花辫。 她好心地:“闺女,你是谁家的女儿?官城,可远嘞。阿婆我都没有去过。你要坐牛车去。”她好心地指了路。 李惜谢过,她哪里有钱? 李家被烧成了一块白地。 浑身上下除了一身那日从人家竹竿上顺来的花布大衫外,哪里有一个铜板?对,还有一只老鼠,假如这只老鼠也勉强可以算是财产的话。 她继续赶路,这天渐渐地黑下来,她得尽快找一个土地庙过一夜,不然,这说不好又要在野外猫一晚上了。 等她到了村头一座破棚子里的时候,方才还经过的那个高高竖立的木头架子,已经是看不清了,与身后黑色天空溶为一体。 她站在门口,探了一探,确定无人。这才抬脚向里头走进去。 门倒是完好,除了门板上沾着一些青苔之外,推去也厚实。 她快速放下了胳肢窝夹着的一束稻草,就地铺开,这才一屁股坐在上面,伸直腿,背后靠着坚实的土墙,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闭上眼,慢慢地摸了摸那个包袱,就安心地眯上了眼睛。 一只老鼠慢慢溜了出来,跳到稻草上,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这是他们说好的,晚上,它得出来守夜。 “这也就是你唯一的用处了。老鼠不是都是晚上出来的么?” 李惜说。 她不敢去人家中投宿,就怕一个不小心被人拐了去。这具身体也有十岁了,正是好发卖的年纪。 虽说以她的智商,不至于被人骗了,但要是动起粗来,她可毫无招架之力。 不然,这一路上,她也不会尽往那偏远的大山中去钻了。 013两个偷儿 说到此,她不免又把这只老鼠在心里顺带怨上几句:人家能收只灵兽,自是天上掉馅饼,这是有了帮手。怎么说,一只灵兽,对上几个凡人自是绰绰有余。 可是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她合着眼睛,一动不动。眼眶下明显有着青黑。 这几日,她一直睡不安稳,常在梦中惊醒:万氏,还有爹爹李茂典,时不时会冒出来。她一脸是泪,依旧是独自一人。 可是,对方是谁,她一无所知。 她在林家守了几日几夜,没有一点收获。 林平乐和那个灰衣人都消失了。 据林家下人说,二少爷外出,落了山崖。 与前世一样,只是这回是林平乐。 李惜愤怒又无奈:明明知道林家在说谎,可现在的她无能为力。 小老鼠静静地趴在旁边,四下看了一会,慢慢地溜到了李惜的胸前,感觉到那隔着衣襟传出来的舒服的气息,团着不动了。 外边,月亮慢慢升起,四下的景物影影绰绰有了模糊的轮廓。这座破棚子就在路边,一条土路贯穿,一直延伸向远方那片野林子尽头,再过去,又是整片的田野,冷冷地泛着光。 远远地,有两个人影出现在路上,一路向破庙这里摸过来。 这里远离村子,除了枝头偶尔几声夜鸟叫外,再无旁的声音。 两个人走得有些急,凌乱的脚步声,显得尤其清晰。 李惜早在小老鼠爬上她的手背,就睁开了眼睛,她一把抓起它。 猫腰,悄悄起身,屋里空旷,实在是没有地方可藏 脚步声停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人先探头进来,见无人,才回身招呼同伴,两个人借着月光,摸索着进来。 “快,坐下歇歇!” 一人刚打了火折子,就被另外一个劈手夺过,低声:“你想把人都招来么?” 又回身瞧了瞧虚掩的板门,正对着那条土路,月亮升上来了,看得清楚。除了几棵柳树,就是白亮亮的路面。 两人在墙角的稻草堆上一屁股坐下。 “快瞧瞧,都有些什么?” 一个青黑色的布袋子被扒开,月光下,似乎是一些罐子之类的东西。 “果然是好东西。” 一个欣喜地说。 “我说,咱们这拿了这些个东西,会不会遭这可是人家刚摆上的,听说那地方的器物,容易招惹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一个哆嗦着声音问道。 静默了一会,另一个就不耐烦地:“行了,想那么多作什么?这唐家不是大家么?会在乎这点东西?再说,咱们只是个捡漏的,大头的人家都拿了,咱怕什么,没见都去追正主了?” 先前说话的那个也就不作声了,偷都偷了,他也只是那么一说而已。也确实,当时唐家人都一窝蜂去追赶那几个人去了,他们只是跟在人家后边顺便捡些现成的而已。 两人闷头继续翻着,不时惊叹一声,月色下,那些东西制作精美,不乏金银器。两人的身影被拉长拖在泥地上,一动一动的。 李惜看着面前粗黑的柱子上四只手,正张牙舞爪地,一张一张地,有种莫名的诡异。 她缩紧了肩膀,上方这张破席子上头堆了不少破木板,稻草之类的,要不是晚上,她还真躲不住。 中间地上摊开一小堆东西,两人正一一地往外掏东西,筛选着。 听着不时的嘀咕声,知道这是两个偷儿,好像是乘乱摸进去那什么唐家,顺手牵羊偷了这些东西,看样子,这家是大家,不然,这些东西岂能就那么随便摆在外面?看着是一些祭祀的器皿,其中一个上头还插着香。 这还真是不忌讳。 李惜看着他们把香炉里的灰倒出来,在地上使劲磕了磕。 她更加缩紧了肩膀,呼吸也轻缓了起来。 掌中忽一动,小山一按,一个灰扑扑的脑袋从指缝间就探出了头,急不可待地要钻出来。 李惜一把没有抓住,它已经跳了出去,很快蹿到了那两人身后。 听到声响,一人急回身,月光下,一张青白的脸,显见是吓得不清。 待看清是一只老鼠,就悻悻地转头。 一跺脚,见老鼠纹丝不动。 他“咦”了一声,弯腰,手里已经攥了一块石头。 李惜瞪圆了眼睛,心里咒骂:“真蠢,快点跑呀。” 眼见得另外一个也抬起脚来,她着急,万一被抓了一脚踩死,她可不得要跟着倒霉? 静立的老鼠忽然就动了,不偏不倚,直接就奔着两人脚下蹿了过去,两人吓了一跳,忙后退,匆忙间,撞翻了那袋子,堆在里头的东西就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 小老鼠从中间飞快地跳了过去。 两人骂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收拾起地上的东西来。 很快重新装好,扎紧了袋子,仍旧是先前那个人,探头看看外面的月色,招呼一声,两人扛着那个袋子,走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消失。 李惜才悄悄地爬了出来。探出头,四下寂静。 她一把抓起脚下的老鼠,拎到眼前:“你作死啊?跑出去干什么?啊?” 她低吼。 真是不省事。 小老鼠弓着身子,后腿蜷缩着 她眯眼,拎近了。 两根手指一抠。 “骨碌碌”一个东西掉了出来。 是一枚珠子,约莫指肚大,黑乎乎地,看着似铁,入手却是轻飘飘的。 “哪来的?” 李惜举着问。 小老鼠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爪子重新撑开,一脸无辜。 她翻转了一会,忽然想到方才那两人的话,心下不免嗝应,她扬手:“你什么东西都往我这里拖,你也不忌讳?” 珠子画了一道弧线,轻轻落到地上,蹦跳着滚远了。 “吱吱!”小老鼠开始扭动着,她松手,见它落到地上打了一个滚,飞快地追着去了。 李惜“噫”了一声,不再理会它,还有一会天亮,得眯一下眼,这一通闹腾,明日还要赶路。 她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摸索着靠在稻草上,喃喃地:“我要睡觉了,你守夜。” 她很快就眯着眼睛,睡过去了。 一旁,唏唏索索,那只老鼠正奋力地在那破木板下蹿进蹿出,到处翻找。 014万家 早起,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李惜已经走在了山道上。蜿蜒的山道,两旁是丛生的树枝,清晨的露水沾湿了她的衣裤,她浑然不觉,依旧大步迈着步子,往前走。 还有一日的路程,翻过这座山,就快要到了。 官城太原,是万家本族所在地。 她捋了捋额发,眯眼四望,见草叶繁茂,正值夏日,郁郁葱葱的树木纠缠在一起,很是厚实,原本的小路也被遮得愈发狭窄。 林子静谧,枝头有那长着红色羽毛的不知名的小鸟不时飞过,小山心情好转几分。 这古代的林子就是空气新鲜,就是好。 她这几月,着实领略到了这原汁原味的世界的不同,也彻底颠覆了她的人生观、世界观。 她摸了摸怀里的画,继续往上爬。 万家本家。 她只能先到那里去,看看能否找到线索,顺便,求得庇佑。 当务之急,她得先活下来。 对手太强。 她毫无还手之力。 她站在林家熟悉的院墙外,掌头攥出了青筋,也没有扣响那道门。 实力,任何时候,实力最为重要。 肩膀上的包袱里,探出一个尖尖的脑袋,眯着眼睛,脖子系着一截子蓝色的细绳。 李惜拆了自己的一条发带,捻了一条细细的绳子,把那颗珠子穿了起来,系在了它的脖子上。 她昨晚把它给扔了,这货又把它给找了回来,一直搂着不放。 看它那抱着珠子,别扭的样子,李惜也不由心下嘀咕。 她反反复复又瞧了一会,捏着珠子问:“你告诉我是什么好东西,我就还给你,不然” 她作势又要扔。 她眼角余光扫着它。 可是小老鼠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望着她,又瞧瞧她手中那颗珠子,一幅呆萌样。 她噎了一下,好吧! 谁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她懂,她不强迫。 她把珠子直接挂在了小老鼠脖子上,并紧紧打了个结。 天天戴着吧! 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她不厚道地想。 午后。 她站在门口,看着砌得高高的围墙,两扇大门上的铜环闪闪发亮。 这地方并不难找,半山腰上就这一处庄子。 看着头上斗大的万字,李惜不再犹豫,抬手敲门,很快有人开了门,一个穿着青色短衫的家丁探出了头,见了她一愣:“你是?” 李惜仰起了脸:“我找万家家主” 李惜被直接带到了一间屋子,屋子很宽敞,站着三个男子,齐齐看着她。 李惜瞧着三个男子,俱穿着长袍,一个青衣,两个白衣,都很年轻,其中一个大约只有十**岁的关紧,正笑嘻嘻地瞅着自己。 李惜揣摸着,不知哪个才是万家家主? “爹!” 那个白衣青年忽转身,对中间那个男子唤道。 李惜惊奇:这么年轻的爹?这个青年叫他爹? 当中的白衣男子,白面无须,看面貌也就三十岁不到。背着手站在那里。 俊秀的面上看不出表情。 “万老爷!” 李惜忙行礼。 “你是万家哪一支的?来此有何事?” 白衣男子看着李惜,声音浑厚。 李惜上前两步,走近。 她从怀里掏出了那幅画,简单说明来意。 男子摊开手掌,李惜双手举着,就要递过去,手中的画就自动飞了起来,横在男子前方,缓缓展开。 李惜听着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来不及惊讶,只是竖起了耳朵。 画卷自行在三人之间缓缓移动,他们轮流看着,没有说话。 李惜耐心等着,心下却是升起了希望。 “老二,你看?” 白衣男子转向那个一直未吭声的青衣男子。 李惜也看向他。 他摸着画卷,头上的青色布巾覆在乌黑的发上,闻听,转过脸来。 看着李惜:“这画,我一时也看不出来什么,是不是万家之物,也不能断定。只是,这画画的皮子倒是真难得,竟然可以在这皮子上作画,且画得如此精细,倒是第一次见到。” 男子说完,手一抬,画卷重又卷了起来,落到他手中。他把画递给了白衣男子,站到一边。 “唔!”白衣男子点头,转身。 “你从江夏来,那该是清远那一支了。” “过来!” 白衣男子招手,声音温和。 一只手缓缓地覆上发顶,李惜莫名一颤,她想起了万氏。 她僵着身子,盯着头顶上方的衣袖子,瞥见袖袋上头绣着的是云纹。 她闭上了眼睛 没有想像当中的难受,只是有些晕乎乎的。 头顶一松,她站在那里,后背却是出了一层子薄汗。 她低着头,态度更加恭谨,耳朵却是竖起,捕捉着四下动静。 白衣男子转身,对一旁的那个青年说:“送她下山吧!” “是!” 白衣青年瞧了一眼李惜,应声,过来拉她。 一边递了那画过来。 这是要被赶走了。 李惜瞬间明白过来,她瞧瞧几步外的那个男子,宽袍大袖,飘飘欲仙。 灰衣人,万氏,大火、眼前的这三个男子重叠起来。 心底有个声音叫嚣着:“修真者!” 她牙齿一合,舌尖一阵剧痛,眼里立时逼出了泪花。 她抬脸,眼泪汪汪:“家里没人了,我走了三个月” 李惜声泪俱下地补充了爹娘的死。 屋子里安静,李惜讲的时候,没人吭声,但也没人打断她。 李惜止住泪,大大伏下身去。 额下是冰冷的青砖地,她用力抵着,感受到隐隐传来的痛感,一边留神几人反应。 有衣物唏嗦声响起,有人过来扶起了她。 是那个青衣男子,细白的面上有温和的笑容:“你回去吧。” “我” 李惜动了动唇,有点不明白。 她想再求一求,却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把她托起,她拜不下去。 前面,白衣男子转身向屋里缓步走去,声音依旧温和,听在李惜耳朵里,却是冰寒一片:“你并无灵根,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李惜愣住。 她一肚子的话都憋在了喉咙口,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自己妄想了。 无灵根! 这里都是修真人士,自己没有灵根,不适合呆。 这点,她能听懂,那只老鼠似乎说过的。 “我知道了!如此,多有打扰!告辞!” 知道多说无益,她很快起身,强撑着说了这句场面话,就双手接过画卷,重新叠成四方块,塞回了怀里, 心里却是迷茫:遭了,这回真的是无处可去。没有线索不说,安身之处也没有。 方才还欢喜,竟然是个修真家族,自己或许报仇有望了。 谁知道,竟是这般情况。 李惜慢吞吞转身,往外走去,挨到了门口。 白衣男子看了方才那青年一眼,青年点头往前面去,招呼李惜跟上。 两人刚出了门,就见那边有几个人走来。 几个年青妇人,正脚步飞快,一齐跑过来,见了门口的李惜,停下,齐齐打量。 目光好奇,挑剔,丝毫不避讳。 李惜无所谓地挺了挺肩膀,就要走。 青年却是微笑:“嫂子们来了?消息很灵通啊!” 他语气随意,很是熟络。 就有女子率先发问:“重星,什么灵根?” 青年看一眼李惜,缓缓摇头。 几个女子相互看一眼,脸上有着失望,不再往里头去,齐齐让到一边。 “走吧!” 青年这才对李惜示意。 李惜牵了牵嘴角,跟了上去。 面前人影一闪,一个人,忽横在面前。 是一个身穿对襟绸衣的女子。 “三嫂!” 青年唤了一声。 女子口里应着,脚下却是不动,只是上下打量小山,一双眼睛秋水般,看得仔细。 她长得很美,瓜子脸,眉毛轻蹙。 那一刻,李惜竟想到了林黛玉。 她下意识地就露出一个微笑,点头示意,转头就要走。手臂一紧,女子一把拉住她,嘴唇哆嗦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只得开口:“夫人,你” 女子眨了眨眼睛:“你等一下。” “老四,我去找爹。” 她快步向里头跑去,过门槛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小山。 她跑进去。 外边,李惜停住,看着停下的青年,用眼晴询问。 白衣青年依旧笑嘻嘻的,只用手示意李惜稍候。 方才要走的那几个妇人立在一旁,不时轻声说上一句。 一刻钟功夫。 “走,咱回家。” 门里重新出现那个女子,看到李惜,她脸上有着笑意,上来拉了手就走。 李惜诧异,看着那个青年。 “三嫂?” 白衣青年万重星也看向那个女子。 “三弟妹!” 一直在旁不说话的一个紫衣妇人这时终于过来,看了一眼李惜,对那女子说:“你这是?” 她对李惜笑了笑,扯了女子往一边紧走了两步:“她是一个凡人,方才老四说了。” 她低声:“你可想好了,你若是收了她,以后” 她提醒道。 女子抬手,急急打断她的话,回头向静默在一旁的李惜瞧去,眼圈发红:“她很像小静,大嫂,你瞧,她不说话的样子,也是这样的,眼睛看着脚尖。” 妇人叹了一口气,看样子,三弟妹是铁了心了,这哪里像了?实在要说是像,可能就是这相仿的年纪? 她不再说话,拍拍莫云霄的肩膀,转身走了。 “走吧!” 女子重新过来,牵了她的手。 015家 三夫人莫云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紧紧拉了李惜往一旁的小道去。 “以后,你就留在这里,我就是你娘,你爹爹叫万重光,对了,你叫什么?” 莫云霄柔柔地说道。 “我叫李惜。夫人,我这是留下来了?” 她有些不放心。 “是,以后你就是咱三房的孩子,你几岁了?” 莫云霄絮絮叨叨,不停地和李惜说话,意在消除李惜的生疏感。 李惜自然知道,得到确认,她有问必答,和莫云霄两人一问一答,渐渐走远。 身后呆站在那里的白衣青年挠了挠头,一转身:“二哥,怎么回事?” 刚走出来的万家老二万重俊摇头,没有说话。 李惜两人出了院子,眼前是一片缓坡,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伙子人团团围住了。 莫云霄笑了笑,招过一个丫头悄声吩咐了一声,笑着看了李惜一眼,竟自己先走了。 李惜袖着手,拉了拉身上的衣襟,浑身上下,现在也就只有一张脸还干净,这还是,她刚进镇子时,在那河边拘了河水细细地洗干净了。 一圈围着的人看着她,不错眼的,此刻眼睛里都含着笑意。 方才那个同莫云霄说话的妇人,率先开口:“三弟妹跑得倒快?也不向大伙介绍一下,这来了新人。” “是呀,这不合规矩!” 又一个妇人笑着。 立时就有了笑声。 几个妇人边笑边问,你一言我一语,把方才莫云霄的问话差不多又问了一遍。 李惜一一回答,好在,并没有刻意刁难的。 人群中,一个孩子,看着六七岁,忽然就捏了鼻子脆声说:“姐姐身上好臭。” 李惜看着那个说话的男孩子,圆圆的脸,一头怒张的黑发,竖了两个总角,这是? “小九!” 身旁一个女子佯怒。 “小九?” 李惜朝他挤了挤眼,转了半个身子,也借机避开了那些一直盯着她的妇人们。 虽然也是脸皮厚得很,但是被一群女子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看,李惜还是觉得有点不再在。 正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走的时候。 “大夫人,三夫人说她有点事,吩咐柳枝来先带小姐回去洗一洗。” 方才那个丫鬟挤进来,说了一声。 她瞧着方才那个紫衣妇人。 紫衣妇人,大夫人,就挥手,豪爽地:“散了吧。” 众人呼啦一下就散了。 李惜被柳枝带到了三房的院子。 一个挺大的院落,入眼就见南边种着一棵很大的桂花树,满树金色的桂花,层层叠叠,多得连叶子都似乎找不着了,她看了一会,移开目光。 早有一个老妈子跑了出来,叫了一声:“柳枝!”,就要说话,却见正屋里门开了,走出一个人来。 柳枝忙叫了声“老爷!”就把李惜轻轻往前一推。 李惜看着这个男子,猜测他的身份。 万重光站在桂花树下,看着她:“你娘呢?算了,先去洗洗吧。” 他看着面前花猫一样的李惜,轻皱眉。 眼下这个女孩子就是他们三房的孩子了。 莫云霄收了这个孩子。 李惜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正思忖着该不该叫“爹!” “王妈,带小姐去洗一洗!” 万重光叫了一,仍旧转身往屋里去了。 王妈应声上前,手里抓着一个木瓢:“小姐,这边!” 她满脸笑容推开了东厢的门。 她领了李惜在窗前坐下,自己退了出去。 屋里一时没人。 李惜瞧了一遍屋子,很是洁净,一张床,一张长几,一个小柜子 她的目光下移,长几下两个蒲团。 她蹲下去,用手摸了摸,似乎有灰。 这屋子,看着似乎很久没人住过。 她走了一圈,仍旧坐了回去,王妈她们似乎在厨下烧水,跑进跑出。 她伸手轻轻推开了窗。 窗外就是院子,此时院内站了五六个人。 万重光也在其中。 当中一个老者,枣红的面庞,短短的髭须翘着。 “什么?” 他声音陡地响了起来,瞪着万重星,一脸的吃惊。 “百炼宗没了?你说真的?” 这声更响,李惜自然是听到了。 她竖了竖耳朵,靠近了些。 红脸老汉紧走了两步,转身。 “那个,老四,你说!” 他手指着万重星。 在万家众人焦灼的目光下,万重星,就站到了庭院的石凳上,大略说了白炼宗覆灭的事情。 末了,他补充:“我听那两个云门弟子说的,现在都传遍了,听说还有许多人上去想着捡漏,这白炼宗不是养着许多灵兽么?那两个人还特意上去瞧过,确实是,一片废墟,什么都没有了。别说灵兽,连只老鼠都没有。” 话音落,几人面面相觑。 没人再出声。 万重星也从石凳上下来。 院子里一时寂静得可怕。 有风吹过那树梢,是那棵桂花树,李惜瞥了一眼,转回目光,不再往外看。 眼角瞥过自己的脚尖,一双黄泥斑驳的青布鞋子,这也是路上顺来的,有点小,脚尖早顶出了多个洞,除了小指,其它几个脚趾头争先挤了出来,又勒得难受。 她摸了摸肿胀的脚指,拔了鞋子,光脚站在地板上,舒服了许多。 院子里,灶屋的门开了。 两个丫鬟,本拎着茶壶想上前泡茶,见了,一时不敢上前,柳枝拎着大铜壶,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候着。 半晌,红脸汉子先回过神来,斟酌着开口:“老四,你是说,全都死光了?那长老,掌门也全都陨落了?”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天空,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连一只飞鸟都没有,可是他还是不放心。 百炼宗啊,云洲大陆三大宗门之一,神一样的存在,说没了就没了? 这怎么说,都有点匪夷所思。 是哪家有这么大的实力,竟然灭了百炼宗。 万家大伯,万重年满满一脸的不相信。 随着万家大伯话落,其它几人也是如此神情,万重年这话道出了他们的心声。 这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呢。 这百年间,中洲大陆一直平和,鲜有听到此类事情,各大门派也都各自维护镇守一方,相安无事。 那么大的宗门,三千弟子,在这个大陆不说是最古老的,也是有好几千年的存在吧?一直是他们这些修仙小家族仰望的存在。 李惜竖着耳朵,断断续续大致也听了个大概。 这百炼宗,似乎是这里的一个大门派,却是一夕被人给灭门了。 这是比她还惨? “唉,他们在说百炼宗,你知道么?” 李惜小声问。 没有声音。 低头扒开包袱一瞧,灰黑的一团,团在那里,似乎睡着了。 她无趣,目光重又转回窗外。 看着老爷子他们终于转身离开的背影,李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窗外有人过来。 “小姐!” 王妈进来,看着她,声音里有着欣喜:“小姐,洗澡。” 她转头大声:“柳枝,把热水抬进来。” 外头应了声,柳枝和另一个丫鬟合力提了两大桶的热水进来。 李惜把她们都赶了出去,说是自己会洗。 门被从外面掩好,柳枝就坐在门口守着。 李惜几下脱了衣裳,半个身子都浸在热水里头,她舒服地叹一口气。 许久未洗过热水澡了。 温热的水漫过胳膊大腿,人也渐渐松散起来。 她脑子渐渐迷糊,闭上了眼 搓了许久,她舀了水,又添了一勺子热水。 看着水色混浊的木桶,她干脆起身,站在桶中,直接从一旁的大木桶里舀了一大勺子热水,从脖子上浇下去。 “呲”地一声,她轻哼了一声。 忘了桶里的热水尚没有凉,有点烫。 看着胸前那一片粉红,她忽记起什么来,迅速蹲下身子去。 良久,探出一个头,往一旁衣架子上瞧去,见那堆衣裳全堆在竹筐子里,那个小包袱也好好地放在衣服堆里,露出一个角。 她呼了一口气,赤脚走出,探手在架子上扯下衣物快速穿上。 016单灵根 这才去拿起那个包袱,手一顿,扎的那个结,不知何时已经松开,里头空空如也。 她忙四下寻找,柜子下,屏风后,全无踪迹。 她恨恨地,这只死老鼠,不知什么时候蹿了出来,不会是她脱衣的时候吧? 她感觉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虽然她现在的身体,脱光了,也没什么值得看的,可是她内里可不止十岁 她闭上眼睛,模模糊糊地感应到它就在附近。 她迈出门去,看着柳枝几个正拿着笤帚,扫把,在围截追打一只灰色的老鼠的时候,李惜忽然很是解气。 她抱着手,靠在门框上,看着它蹿上蹿下地奔逃,开始还游刃有余,后来连王妈也加入了,一手高高举着一个棒槌,一手拎了菜刀,咬牙切齿地追打,有几次险险切断那根长长的尾巴。 她这才开口:“不要追了,这是我带回来的。” 此话一出,张妈手中的菜刀一顿,差点斩到柳枝的笤帚。 她忙扔了手中东西,惊讶:“小姐?” 这只灰老鼠竟然是小姐带回来的?这要伤了,可怎么得了? 临走的时候,她再三瞅了一眼那只已跳到小姐手上的老鼠,见它脖子上套着一圈细细的绳子。 想到四老爷那只威风凛凛的金毛犬,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小姐已经回了房里,看不到了。 张妈和柳枝看了一眼,默默转身:小姐真可怜,没有灵根不说,还收了一只这么磕碜的灰老鼠! 万家是个修仙小家族,在这中洲大陆众多修仙世家当中,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位置,无他,全因家中子弟没有出色的。唯一厉害的只有一个老祖宗,就是李惜的外太爷爷,听说曾经是筑基后期的修士,有望冲击金丹,也是百炼宗二长老的亲传弟子,二十岁筑基,四十筑基后期,只是一次出任务中,伤了根本。这位太爷爷就下山了。回到万家,专心培养万家子孙,意图从中挑出合适的子孙,送回宗门再行修炼,再续万家辉煌。 可惜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出过如老祖这样出色的修士。 万家除了这位老祖宗,现在成就最高的是老爷子,万正亮,三十岁不到筑基,却是一直停留在筑基初期,就是那日李惜见到的的那个看着很年轻的白衣人。再就是万重星,万家四子,李惜的四叔,炼气9级,万家老大万重年炼气7级一句话,除了老爷子和老祖宗两人,其余的子孙,能修仙的,现在都停留在炼气期,无一突破。 对于一个修仙世家来说,修士数量不多,筑基期又没有几个,那就意味着只能是一个末流的修仙世家。 所以,三房的万小静就在这时候进入大家的视野。 她在5岁时,在万家太爷亲自测试中,竟然测出了单灵根。 万家子孙在五岁时,都要测灵根。 身为双灵根的万家太爷欣喜若狂,当即就决定,要送小静回百炼宗,回宗门修炼。 只有在宗门,才有足够的资源供万静修炼。 四年前,把她送到了百炼宗。 李惜一边伸着脚丫子,试穿一双新鞋子,一边听着张妈和柳枝的絮叨,那眼中闪现的骄傲。 她一愣:“单灵根?” 她现在自然知晓,单灵根是难得的好苗子,简直是天赋异禀,谁家有这样的弟子不得精心培养? 这个万小静这么好的苗子,自然是得到了百炼宗的悉心培养 可是万小静却夭折了准确地说是失踪了。 二年前,万小静回乡探亲,返回的途中,消失了。 百炼宗也曾派人搜寻,无果。 万小静消失得很诡异,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那样人间蒸发了。 张妈的眼睛里有着泪花花。 她吸了一下鼻子,脱下了鞋子,看着李惜,说:“夫人一直没有开心过。如今好了,小姐你来了。” 张妈看着李惜,先前看着李惜和静小姐两个人并不像,现在李惜身上穿上这件小姐之前的衣裳,不说话的时候,那样子还真是有点像,一样沉静,小小的孩子身上,偏生有股子大人的味道。 她不再说话,穿了针线,细细地改了起来:李惜来得匆忙,现做来不及,夫人拿了自己的一双新鞋子,叫改一改,先凑活两天,新的立马就裁。 原来的那双,被夫人扔了,实在是太破了,像个筛子般,也难为小姐这一路走来。 看着李惜白嫩的脚指头勒得发红肿胀,张妈唏嘘了一下:“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三夫人莫云霄正坐在灶间,怔怔地发呆。 瓦罐里的稀粥正汩汩冒着热气。 “小静,你和娘说说,你在那里都学了什么本事?现在没人,和娘说说呗。” 莫云霄揽着万小静的肩膀,看着她,眼睛里尽是倾慕。 宗门,在她们眼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她只是听说过,并没有接触过,听说那里有许多筑基修士,还有金丹、元婴级的人物。 女儿在那种地方待了二年,肯定学到不少东西。 万小静笑眯眯地:”娘,从哪里说起呢?其实也没有多少啦。” 莫云霄看着瓦罐,眼睛里有着泪水。 万小静一年回来一次,这是她第一次回家探亲时,母女两人在屋子里说的悄悄话。 第二次,就没有回来,路上就不见了 她抽了一下鼻子,褪了火,把瓦罐里的稀粥倒到白瓷碗里,仔细盖好。又掀了笼屉,点心也好了。 她端了盘子往屋子里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仰了脸,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李惜!” 万李惜, 本来是要叫万小惜,这辈全是小字辈的,可是李惜还是坚持了。两辈子了,这名字,她习惯了,真要改,她还适应不过来。 所以,只是加了一个姓, 好在,大家都不怎么在乎。 “来,把这粥喝了。” 莫云霄笑眯眯地,把手中托盘子轻轻放到桌子上,眼角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孩儿,更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就是和静儿很像。 “夫人,我,没有灵根。我比不了静姐姐。” 万李惜站在那里,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食物,实话实说。 这个可撒不了谎,以后就要在家里长久地住下去了,这话还是得先说清楚。 没有法子,这落差实在太大。 单灵根的和无灵根的,这换谁都不能不比呀。 别到时候,莫云霄一个后悔,把她再给赶了出去,那时候,可就不大好,倒不如现在就说开好。 莫云霄一个愣怔,她抬了眼睛,见李惜看着她。 她坐下,正色打量她。 已经洗干净的女孩子,皮肤透着黄色,明显是营养不良,这一路上,看来没有少吃苦头。 只一双眼睛圆圆的,依旧灵动。 就那么看着她,不闪不避。 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现着了然和一丝丝不安。 她看着,忽然就轻轻笑了起来,声音轻柔,好像生怕吓坏李惜似地:“我知道。” 她伸过手来,轻轻拉起李惜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她的手很是柔软,和万氏一样的温暖。 李惜原本想抽出的手,就没有抽出来,被她牵着在桌子前坐下。 莫云霄腾出一只手,在她头上摩挲了一会,轻声:“孩子,李惜,叫我一声娘。” 李惜眨了眨眼,见她看着自己,眼睛里有着微笑。 她动了动嘴唇,轻轻地:“娘!” 脑袋一紧,莫云霄用力抱住了她,埋在胸前,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惜默默地听着,鼻子有些发酸,这一刻,她想到了万氏。 第二日一早,李惜就被柳枝从被窝中叫起:“小姐,醒醒,该去练功了。” 李惜抱着她的花被子,身子蜷成一团,正睡得香甜,被硬生生从被窝中叫醒,勉强睁开眼,好不容易睡一会囫囵觉,这一路上一直是半睡半醒,身子就像一张弓,时刻紧绷着,如今终于可以安心的好好睡一会,怎么又要早起了? “柳枝,这么早,去哪里呀?” 柳枝一边飞快给她递衣裳,一边说:“二小姐他们已经去了。小姐可是快些。不然要受罚的。” 李惜确认:“我又没有灵根,也要去么?” “不知道,夫人说要的,说和其他少爷小姐他们一起。” 她被柳枝三两下穿好衣裳,两人走出屋门。 下了石阶,就看到一个人。 017 “七小姐!”柳枝轻声。 小女孩站在那里,穿着一身花衣裳,上面绣了硕大的牡丹,用了金线,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正无聊地掰手指玩。 见李惜出来,先弯了眼睛笑,甜甜叫了一声:“四姐姐。” 李惜见她稚气,头上梳着两个包包头,也就7、8岁的样子,心里不免喜欢:“你,等我啊?” 万小雅脸上笑容更欢:“是呀,她们都走了。我等四姐呢,快走吧,今日,是大伯父授课。” 于是,李惜牵着小雅软软的手,两人向南院走去。 万家屋子东一幢,西一处,并无固定的模式,很是随意。 七拐八绕间,李惜心下已经是对这个不请自来的堂妹有了些许好感。年纪小小,却是脾气很好,说话也软绵绵的。 就是衣裳也穿得喜气,不像是其它几个孩子那般素净,整个人就像个年画娃娃。 李惜想:这万家的生活习惯倒是和俗世没什么两样,衣食住行差不多、还带丫鬟仆妇。 两人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澄心堂。 看着黑红相间的门楣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澄心堂”,李惜正感叹这遒劲有力的草书出自何人之手,却见小雅已经率先跑进去,李惜来不及细看,也随着进去。 屋子很是宽大,青黑的地砖上没有桌椅等摆设,十来个孩子都盘坐在地上的三溜蒲团上。 她不由想到了屋子里的那个蒲团。 一个少年,正笔直站着,眼神逐一逡巡,清点人数。 这是长房的万瑞安,他眼睛刚刚溜到万小雅的位置,就见门口蹦蹦跳跳地进来了两个人。 小雅一见堂兄向自己望来,就加快了脚步,向着最右侧的一个蒲团虎虎地冲了过去。 剩下李惜一人站在那里。 她很快扫视了一遍,全屋当中只有一个蒲团还空着,她想了想,就走了过去,刚坐下,就感觉到几道异样的目光,她回头。 “你坐错位置了。” 身边一声响起,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穿一身粉色的衣裳,瓜子脸,鲜红的嘴巴抿起,正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这是在说自己? 李惜忙站起来。 万家大伯已经迈着方步走进来,一眼就瞥见他常坐的蒲团边正直挺挺站着一个人。 他一眼认出,这是老三家的那个李惜,昨日刚来的。 李惜看着站在自己身侧两步远的万家大伯万重年,那张枣红脸近了,愈见老态。 她正感叹他看起来比老爷子更像老子的时候,见他正一语不发地盯着她。 她忙大大往后退了一步,乖巧立在一侧,一边腹诽:这能怪她么?这师傅的位置不是都单独摆放的么?怎么会和众人的摆在一道?还在最左边的角落里。 万重年轻轻咳嗽了一声,见众人俱转过头,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没人眼睛乱瞟。 他满意,这才一指方才那个位置:“你坐。” 李惜愣了一下,重新坐下。 万大伯这才施施然转身,从角落里重新拖出一个蒲草团子,拍了拍,“啪”扔在前排中间,然后盘腿坐下。 李惜见状,也学着盘腿,抬头看向上方。 万重年微微阖眼,双手在胸前掐诀,嘴唇微动,缓缓出声:“静心沉气,运转气海,按照我的指令,运行气血,游走筋脉。” 李惜忙收敛心神,学着刚旁边的那个粉衣少女,掐着手印,闭目调息起来。 耳边不断传来万重年的声音:气沉丹田,集中心神 丹田在哪里? 她默默地寻找 四周一片寂静,初始还能闻到轻轻浅浅的呼吸,到了后来,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李惜眯着眼睛,脸上平静。 她的位置靠近窗户,有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在身上,投下一片暖色 她初始还认真听着,听着万重年的话,迷迷糊糊地寻找各处位置后来,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她实在是太累了,这么安静地坐着,可不就在催眠。 她是被小雅给吵醒的。 “四姐姐!” 小丫头大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李惜这才发现,人都走了,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她和小雅。 “她们人呢?哦,不,大伯父呢?” 她动了一下,双腿盘得发麻,她用手撑着慢慢起身,防止歪倒。 “大伯有事先走了。让我们自己练习,大姐她们就散了。” 小雅看着四姐姐,想笑不敢笑。 这个四姐姐看起来很有意思,明明没有灵根,还坐得这么好。 大伯一走,众人勉强打坐了一会,就陆陆续续走了,连一向最勤奋的大哥哥都走了。这是基础课,众人就偷懒了。自己原本要跟着大姐姐她们去玩。可是,三伯娘特意吩咐过,要自己带着四姐姐,说她不熟悉。 这个刚来的四姐,据说没有灵根。 小雅同情心忽起,她拉李惜:“我们去找大姐姐她们。走吧!” 两人一路出了院子,果然见前面院坝处几个人正聚集在一处,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走近一瞧,原来是万小朵新得了一只灵宠,几人正围了看稀奇。 小小的一个青色的竹篮子里,趴着一条绿色的小蛇,浑身上下碧油油的,见到人,昂了头,嘴里吐着红红的信子。 几个男孩看得目不转睛,眼睛里是明显的羡慕。 “这是什么蛇?” 小六万瑞海咽了一口唾沫,一只手紧紧巴着竹篮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扭动的小青蛇。 “这是五幻灵蛇。我舅舅特意给我寻来的。” 万小朵回答,微昂了头,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兴奋和飞扬的骄傲。 灵兽难得,万家上下只有二只灵兽,一只老祖的黑曜和四叔的那只“旋风”。 黑曜和老祖本人一般,自闭关后,就没出现过,基本可以忽略。 所以眼下万小朵的这条小青蛇,自然在这群孩子们眼中,就成了香饽饽了。 连万瑞安几个大男孩也是盯着那吐着信子的小青蛇,移不开脚。 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灵兽,是众多修士所想,也是这群刚踏入修仙界孩子的渴望。 李惜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 这是一条蛇。 她自来就对这种软体动物有天生的畏惧感,即使到了这个世界,也是如此。 “小四,你的灵兽呢?” 万小朵早瞥见李惜和万小雅两人过来,此时见她面无表情,并没有流露出稀奇的神情来,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其它几个孩子也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看李惜,然后又转回头去。 万小朵又开始欺负人了。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她欺负过。 无他,这里十几个孩子,只有万小朵是大房万重年所生,其余的都是万家各房从万氏子孙中选取出来的。 他们和自家父母并非亲生的。 修真者孕育孩子本就不易,即使有了孩子,也是有灵根的概率不大,这个和他们本身是不是修真者似乎没有必然的联系。 所以现在万家这四房,也非老爷子亲生,只有老四万重星是老爷子所生,其他几房,所生的孩子如果没有灵根,都照样送到山下族里去了。 无他,既没灵根,还不如离开这里,倒更好些。 现在这五六个孩子,都是族里甄选出来,又陆续分到各房。 所以,万小朵可以说是此地的土地爷。 每来一个新人,她都要刁难一番,竟然已经成了规矩。 孩子们逐渐也认同,这也算是一种欢迎新人的方式吧? 万瑞安也转头看着李惜。 李惜被众人盯着,下意识地垂下了手,看着腰间的布子袋,说:“没有什么。” 她微笑着。 语气平和,听不出情绪,似乎没有放在心上。 这个万小朵,方才在澄心堂里已经可以看出,有种天生的优越感,这样的小女孩 万小朵就露出笑容来,向李惜走来:“不老实,我可是听说,你带了一只老鼠来。” 几个人闻听,都盯着李惜。 万小朵盯着李惜腰间的布袋子,探出手,笑容满面。 白嫩修长的手指,指甲上涂了红红的丹蔻,缓缓伸了过来。 眼看指尖就要触及袋口,忽收了回来。 布袋子突然被顶开,露出一只尖尖的嘴,对着万小朵呲了一下牙。 众人默然。 真的是一只老鼠。 “是寻宝鼠么?” 小雅好奇仰了头,问。 李惜摇头:“不是,就是一只普通的老鼠。” 小雅闭嘴。 万小朵张大了嘴,呵呵笑了两声,看着众人,提高了声:“你们说” 她顿住。 见李惜面无表情,自顾低头整理腰间的袋子,又觉得没意思,就悻悻地转回了头:“你们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 她不再理会李惜,转而指着那篮子里的小蛇。 说话间,那小青蛇就慢腾腾地沿了她白皙的手,顺着往上爬,然后绕到她手臂上不动了。 李惜胳膊一紧,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018灵兽 李惜往后退了两步。 万小朵几人正挤在一起热衷地讨论那条小青蛇的名字,是叫“小青”还是“绿儿”,李惜悄悄甩开步子走了。 身后小雅早忘记了李惜,此时全幅心神都在那条蛇身上,正扎在几人中间大声地说话。 她摇摇头,自己独自往院子外面走去。 一路辨别着回去的路程。 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人。 李惜顿住脚步。 白衣飘飘,挽起的乌发上插着一根玉簪子。 就是一个侧脸,就让人觉得肯定好看。 男子抬头,招呼:“小四,过来。” “啊?” 李惜走过去,脆声:“四叔好!” 她偷眼打量了一下,心道:果然是修二代,他爹长得俊得很,他也不赖。因为年轻,身上充满了朝气。眉眼都在发光,想着他即将筑基,说不定以后就是这个样子,又多打量了几眼。 修士筑基后,容貌就鲜少变化,所以,从一个人的外貌上可以断定那人的筑基早晚。 万正亮筑基时尚年轻,所以容颜鲜少变化。 而万家老大万重年此时已年四十,尚未筑基,看起来就比万正亮还要显老。 李惜不否认自己是个颜控。 她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看着赏心悦目。 她怔怔地站在石桌前,看着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各拈起黑白两色棋子,玉色的手,莹润的棋子,轮流交互,阳光下亮了李惜的眼。 万重星看着发呆的李惜,继续左右下棋,一边问:“还习惯么?” 声音清润。 李惜回神。 “四叔!” “来,坐下。” 万重星推开棋盘,看着她。 “你父母的事情,那日仓促,未说清楚,如今可否再说与四叔听一听?” 李惜诧异地瞧着他,见他认真,就缓缓点了头。 在万重星的若有若无的落棋声中,李惜一五一十地说起了天池镇的事情。 李重星始终在下棋,没有打断。 末了。 他放下棋子,手心中两颗黑白棋子轻轻摩挲着,神色凝重:“一个修士,竟布下结界,对一个凡人动用搜魂**……你那画,那日我们也看了,只是并没有瞧出什么来。这样,你且仔细收好了,等老祖出关的时候,请他老人家再瞧上一瞧?” 李惜心内一动,忙点头。 她一时没说话。 “你想报仇么?” 李惜一愣,缓缓摇头。 “噢?” 万重星看着她:“说说。” 他的眸子晶亮。 李惜舔了舔嘴角,长呼一口气:“敌人太强。我,没有这个能力。” 声音清脆,却是深思熟虑地。 万重星抬起头来,意外地瞧了她一会,见她眸子清亮,不似作伪,嘴角一勾:“你倒是直白。能清楚看清形势。小小年纪,难得。” 他开始慢慢收拾桌上的棋子,一颗一颗,很慢,谢绝李惜的帮忙:“你是对的。总记着过去的事,除了徒增烦恼,毫无用处。人生不如意十之**你既然留在这里,就好好生活吧,你没有灵根,所以摆正心态尤为重要。” 他看了李惜一眼,见她面上平静,遂也不再吭声。 一时收拾完毕,端了棋罐就要走。 李惜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她看着万重星,小心翼翼地:“四叔,我那日听你说起百炼宗的事情,好像听说有灵兽?” 万重星一笑:“灵兽?唔” 他眸中光芒一闪,抱着棋罐,转过身子,认真地:“灵兽是可以和凡人签订契约,不过,一般强大的灵兽也不愿意找一个实力不强的主人,因为跟对了主人,灵兽也是可以进阶的。不过,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你可以试试,最好是幼兽论起来,百炼宗的灵兽是最齐全的。要是之前,咱们还可以去求一只来。现在么,百炼宗都没有了,那些灵兽也不知去向。” 李惜心中一动。 她问的正是这个。 “那些灵兽可是去了哪里?” “我也纳闷呢!那些灵兽都到哪里去了?嗯,我估计不是被一窝给端了,就是被人给偷走了。” 万重星看着李李惜,好看的浓眉拧了一个疙瘩,咕哝了了一句:“除非找到鸿光真人,不过,我估计也” 见李惜疑惑,就好脾气地解释:“鸿光真人,是百炼宗的大长老,修为最高,听说已快突破元婴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陨落了,怎么会被人端了宗门?你不知道,外界都说鸿光真人有号令天下灵兽的异能。他如果在,那些灵兽就不会走。不然,这云洲大陆为什么就百炼宗能大量蓄养灵兽,别的宗门只能去百炼宗买?这段时日,不知有几波人去搜过百炼宗,都没有找到。” 袋子中蠕动了一下,李惜悄悄摁住。 “那,灵兽契约签订以后,能解约么?” “可以呀,签的人解约就是,不过,会损伤一点修为,不打紧。” 他笑着说。 李惜一喜,忙问:“那,如果是灵兽主动签约的呢?” “主人会受反噬,且受损会加倍。不过,没有一只灵兽会主动和人签约,一来是没有灵兽喜欢被人束缚,管制。二来,对灵兽的要求很高,要非常聪慧的,有自主意识的灵兽才可以。可是,” 万重星一顿:“那样的灵兽必会更加珍惜自己的自由。逃都来不及,怎会甘心和修士签订契约呢?” 见李惜听得认真,万重星颠了一下手中棋盒,笑笑:“以后有机会,小叔给你寻一只灵兽来可好?” 李惜忙点头,道了声谢。 眼前一片袍角拂过,万重星站了起来,施施然走了。 李惜一把揪出了那只老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说!” 灰老鼠看着他,一双小眼珠子骨碌碌转动。 “刚才我小叔的话你也听到了,是你主动和我签约的,这么说来,你,不傻,很聪明。可是,我就纳闷了,我,身无所长,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我是凡人一个啊!” 她絮絮叨叨。 眼睛直直盯着灰老鼠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和它对视,似乎要瞧出什么来。 终于,在她亮晶晶的目光中,灰老鼠抖了一下胡须:“你以为我愿意和你签约?要不是当时我受伤,刚好碰到你,你以为我愿意?” 听着脑中这略带无奈的回答,李惜噎了一下,抚额:“敢情这还是我自己招来的?这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你停,这个话题咱先不讲,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你有什么本事,能帮助我这个主人的?” 沉默。 李惜哀嚎一声,她就知道,她就是一个倒霉蛋。 她恨恨地看着它又重新缩回了袋子,这个袋子,是她用那个包袱自己缝了一日,做起来的。 不然,真没地方安置它。 就这样跑出去,不被四叔的那条狗给逮住了,也得被外边的野猫给吃了,再不然,就是被收拾院子的下人给打杀了,实在是一只普通的灰老鼠,丢在鼠堆里,都拣不出来。 次日。 澄心堂里。 几个孩子团团坐着,一片安静。 坐在左上角的李惜看似认真,实则那不时翕动的鼻翼却是泄落了她心里的不安。 她心内暗暗叫苦:自己这样坐着,真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真不懂,这个便宜娘亲莫云霄为什么非要赶着自己来这里凑热闹? 这不是打击自己么? 幸亏自己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心理够强大。不然非被打击得得抑郁症不可。 又坐了一会,屁股发麻,她悄悄睁开眼睛,向右手边觑去。 是万瑞安。 他正面目微红,阖着双眼,看着正是在状态中。 她收回目光,又偷偷向第三个望去,那是万小朵,她也闭目掐诀,纹丝不动。 鲜红的唇微动,不知在念什么。 正想着再往后看一看,眼角瞥得有人来,忙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万家大伯万重年正围着他们转悠,不时点头。 又特意转到最左手的李惜面前,附身,枣红的脸发亮,很是和蔼:“小四。” 李惜左手掐着手印,微微睁眼:“大伯父。” “不得分心。” 她又闭上了眼睛。 二个时辰后,终于结束。 019好吃的点心 回到屋子里,柳枝正候在那里,见她进来,忙端上木盆,要给她洗脸。 她摆手:“不用。” 柳枝就退下了。 听着廊下的脚步声消失,李惜这才返身扑到床上。 她揉了揉发酸的腿,认真思考起眼下的事情。 现在看来,自己只能在这里混吃等死了。 虽侥幸留下,却是到了宝山,也是空手而归。 万家愿意接纳自己,可也扛不住自己不争气啊。 她翻了一个身,伸直了腿,叹了一口气。 改日,李惜说什么也不去了。 “我没有灵根,您是知道的。我每日里去,浪费时间不说,还有让人平白看笑话。” 她对莫云霄如此说道。 莫云霄柔柔地看着她,漂亮的脸上有些不安。 “娘都知道,这不是想着 让你去和姊妹们一处处着,一来有个伴,二来也是强健身体么?来,吃点东西吧。” 她拉着李惜的手,微笑着说。 静儿去了二年,她的心也揪了二年。她就得了万小静一个女儿,当初也是和其他父母一样,听说自己的女儿是单灵根,能得修大道,自然是欣喜。送去宗门,她虽然心有不舍,但是,心下也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 私下她其实还是很思念女儿的。 只是她不能说什么。 毕竟这是荣耀的事情,总不能为了能天天看到女儿,而不让她去吧?再说,那也由不得她,万小静是万家的孩子她唯有抓紧自己的修炼进度,希望能远远地跟上女儿的步伐,争取多看上一眼…… 可是终究是一场空。 如今,看着面前的李惜,她细细端详,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李惜沉默了一会,依旧看着她:“可是,我真的不想去。” “好!吃块糕。” 莫云宵回答。 手里拿了一根细细的竹签子,去叉碟子里的糕点。 “你别急,娘知道,你没有灵根,有些无趣。既烦了,回来就是。你呀,不知道,能修炼的地儿本就少得不行,我们这偌大的庄子,也就这澄心堂这里可以聚集多一点的灵气,多一个人,其它人就少一分机会算了。来,试试这块。” 莫云宵一边举着点心,一边细声说道。 她脸上恢复平静,只是催促李惜多吃些。 李惜在莫云宵的轻言细语中,一口一口嚼着点心。 糕点也不知什么做的,入口软滑,好像是枣子糕,又不像,总之很好吃。唇齿间留香,她很快就吞下去了,又忍不住伸手去拿第二块。 “好吃!” “嗯!再试试这个!” 莫云霄侧身挪过桌子上一直盖着的稀粥盖碗,掀开,糯糯的粥面上晶莹润泽,鼻间一股子香味隐隐飘来。 李惜禁不住抽了抽鼻子。 她端起了碗,吃了一会。 “那个,我想画画。” 李惜放下勺子,正色看着莫云霄。 “画画?” 莫云霄看着李惜,想说什么,随即又明白过来。 “眼下没有这些工具,等过两日我下一趟山,去给你寻摸一些材料。你且忍耐几日。” 莫云霄一口答应下来。 还有5日要发放灵石了,到时她再下一趟山。 李惜心一松,开心起来:“好!” 她笑得眉眼弯弯,是真开心,没想到,莫云霄这么爽快就应了。 莫云宵也微笑起来,她把桌上的糕点都推了过去。 李惜一勺稀粥,一口糕点地吃着。 很快,她就把一盘糕点全都吃下了肚子。 看着李惜香甜的吃相,莫云宵只笑眯眯地看着,自始至终,没有去动一下盘子里剩下的糕点。她就知道这孩子喜欢吃。可惜却是不多,只得了这一小盘。 她的灵石全都用光了,这些还是她动用了万重光的灵石,昨日里去换的灵谷。本想多换点的,可惜万重光的灵石也所剩不多,他正准备突破炼气六层,正是需要灵石的时候。 想到今日相公看她的眼神,她知道,他是不赞成的。 每人修炼的灵石本就少,而莫云宵每月修行的灵石更少,只有15块。她本就是五灵根,修行不易,自是比别人更加需要这些灵石的辅助。 可是 莫云宵当日怀胎的时候,听说在食物中加进灵物,能够增加后代灵根的几率。于是,就常偷偷用灵石去闭月庄换了灵谷和灵泉来吃,直到,她生下静儿。 万重光知道妻子的举动,曾经反对过。 说她这样做,毫无道理可循,灵根岂是可以培养出来的?那是天生天养,每个人的机缘,强求不来。像他们万家子孙,族人众多,有灵根的也不过是寥寥十几人,齐聚在这个万家庄。 但,莫云宵就是这么固执地相信,后来,她生了万小静后,果然发现了灵根,她更加坚信是自己做对了。 修士非到筑基不得辟谷。 修行之人都能控制口腹之欲。莫云宵还是继续这样做,这些加了灵气的食物自然是比普通的食物要来得香甜。因为万小静吃上了瘾,每次都会讨。后来,知道了母亲是用省下来修行的灵石换来的,也就不赖了,但是,每到一定时刻,莫云宵就会给她做上一回。 那日,认了李惜,知道她没有灵根。 莫云宵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换了这灵谷来。 现在,看着李惜吃得过瘾,她想着万重光的话:你这是浪费。 她一笑:浪费就浪费,关键是李惜爱吃。 她端了碗盘回到屋子里,万重光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她。 “你去送吃的了?” 莫云霄放下手中的盘子,点头:“嗯!” 见万重光还要说什么,她摇头。 “你呀。” 万重光伸手揽过妻子瘦削的肩膀,叹一口气。 “她没有灵根,她不是静儿。” 良久没有出声。 他低头。 莫云霄轻轻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没有灵根又如何?重光,你说,当初静儿要是没有灵根,或者再差一点,还会不会出事?现在,她应该陪在我们身边,就像七妹一样,等着嫁人吧?” 莫云霄喃喃地,目光失神。 “阿云!” 万重光大力搂紧了妻子,长叹一声。 万小静是他们夫妻的痛。 虽说修炼之人看得开,可真轮到自己身上却是另外一码子事情。 “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就把她当作咱们的静儿。她不是喜欢吃么?那你就给她做吧!” 莫云霄点头,眼泪滑落。 020玩闹 接下来,李惜的日子就空闲了下来。 首先,莫云霄已经答应她这两日不用早起去澄心堂练功。 所以她到点准时醒来后,看着帐子顶发一会儿呆后,就准备再睡过去。 她闭上了眼睛。 又睁开了眼睛,翻了个身。 又闭上了眼睛。 如此循环往复。 然后,听着外边柳枝几人的走动声及轻轻的说话声 她坐了起来,干脆穿了衣裳,照常出了门,望往园子里去了,走了一程,惊觉:偌大的园子,眼下只有她是空闲的。 她脚下一转,往后山去了。 她爬到了一块高高的山石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放眼四望,是茫茫青山。 微带凉意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让人精神一振,总觉得这样的好春光,该做点什么。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小雅她们此时在澄心堂练功,莫云霄她们也是。 现在这个时辰,是万家人雷打不动的练功时间。 下人们也忙着做自己的活,一天当中就数这时的活最多她出来的时候,柳枝被王妈叫去帮忙,两人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她咧一咧嘴,万家兄弟姊妹,皆是修士,出门无需丫头跟着,她既然入了万家庄,自也遵循这一规则。 万家庄仆人并不多,能留在这里的都是各司其职,并没有闲人 她忽然意兴阑珊起来。 她就不应该到这里来。 她在这个修真家庭里似乎成了闲人一个 一种从未有过的沮丧感渐渐蔓延上来。 她双手抱膝,蹲在了硕大的山石上面,愣愣地。 太阳渐渐升上来,一只灰老鼠从她腰间蹦出,轻巧落到一旁褐色的岩石上,舔爪,利索地爬上了一旁的大岩石,仰在灰色的山石上,翻着肚皮晒太阳。 好半晌,李惜回头,猛然瞧见它翘着二郎腿,灰白的肚皮鼓着,粉色的爪子搭在上面一晃一晃的,睡得正香。 她看了一会,忽然就“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这个姿势很不雅,知道么?” 她伸出一个手指,轻轻向它肚皮下面点去。。 灰老鼠“吱”地一个翻身,它飞快地爬出几步远,背对着李惜,连细长的尾巴都扭了起来。 “咦!害羞了?” 李惜终于笑了起来,她眉眼弯弯,伸手去抓:“你是一只老鼠,怕什么?啊?不然,改日我给你缝条小裤衩?” “吱吱!” 灰老鼠叫着,爬得更远了些。 李惜不依不饶地:“喂,你是公老鼠,还是母老鼠?听你声音好像是公的?我瞧瞧“ 她笑嘻嘻地,去追。 回到屋子里,吃过午饭,小雅就跑来了。 午后,是自由安排时间。大家基本再练习一个时辰差不多。 毕竟,除了每日三个时辰的练功,还是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的。 都是十几岁孩子,就是最大的瑞安,也只不过才十五岁。最小的小十三刚5岁,余下都是差不多大的孩子,到底还是贪玩。 万家大人们平时自己忙着修炼,其余时间也并不拘着他们。 几日过去,李惜已经和众人混得熟了,入乡随俗,总要和大家相处。 小雅是来唤她去后山玩的。 几人一路向西苑跑去,那里通向后山的山腹。 万家庄子建在山腰,这里是三座大山的腹地。 山下的人轻易不上山,上了山也找不到,入口设有简单的禁制。 李惜当日能上来还是得益她是万家人,路口的是家族禁制,只要是万家人,禁制自开。 她们一路向后山跑去,这里藏着许多小动物,蛤蟆、四脚蛇什么的,听到声就撒开脚丫子在草丛中蹿得飞快。 三哥万瑞阳眼疾手快,手指一张,已凭空拎起了一只张着爪子的四脚蛇。 四脚蛇露着白白的肚皮,一双小眼睛慌张地看着几人。 不知怎的,李惜忽然想起了袋子里的那一只,她拍了拍腰间,大声说:“放了吧!” 万瑞阳就手一松,“噗”地一声,四脚蛇掉入草丛中,翻了一个滚,飞快地爬走了。 李惜有些羡慕,万瑞阳运气成形,虽然抓住的是一条小小的四脚蛇,但是已经很不错了。 她可是什么都不会呢! 小雅不甘落后,拍着小胖手张望了一会,忽指着一处说:“那里有桃子。” 一棵桃树长在路边,一边是深崖,靠近路边低处的几个桃子尚青涩,毛茸茸的。只有枝头高处有三五个泛着红,看着似成熟,但是有丈高,又歪向崖边。 万瑞阳瞧了瞧,说:“小六,试试?” 小六万瑞海忙点头,运气,发出一记,却是不够,只拂动了近处几片叶子。 他涨红了脸:“太高,够不着。大哥哥你来。” 老大万瑞安却是一挥手:“小雅,昨儿不是有进步吗?试试!” 少年鼓励身边早跃跃欲试的小女娃。 小雅虽小,却是也练习三层了。 果然,小雅得了这话,早气沉丹田,掐诀,对着枝头最低的那个桃子击去。 “扑”地一声,桃子应声而落,原来是被一旁早不耐烦的万小朵扬手一块石头给打了下来。 “行了,这死物有什么好玩的,咱们去抓兔子,看谁先抓到。” 万小朵话音一落,大家一声叫,另外几个桃子也被大家七手八脚地乱打一气,扑簌扑簌地落下来。有些掉到崖下,众人也不管,随意捡了几个,有那调皮地,在衣兜上蹭了蹭,张嘴咬了一口,就“呸呸”吐掉了,原是酸得很,欢笑着,就继续向山中跑去。 “小雅,快点走了。” 小六招呼万小雅。 小雅寄名到二伯万重俊名下。 万重俊并未成婚,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小雅是真的好。 孩子们大多是从小就在一起,相处得倒是融洽,都把现在的父母当成了亲生的一般。 李惜很是有些感慨,送出去一个有前途的孩子,换来一家子的富足生活,对于他们的父母来说,可能荣誉感更大于亲情吧? 万家族人每送出一个孩子,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银钱,俗世中,万家族人分布众多,许多年月长久,久不联系,已经不知去向。 就像李惜外祖家,应该早就和本家失去了联系。 看着小雅脸上灿然的笑容,李惜叹一声: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养父母更重于生身父母,再大的生恩,也抵不过日日相处培养出来的情意吧? 瞧了瞧走远的几人,她摸了摸小雅软软的面颊:“走吧!” 两人跟着向草丛深处跑去,远处一阵大呼小叫,原是真的有一只兔子被发现了 几人一直疯玩到天黑,才一身是汗地回家。 各人归家,万重光正走出来,见到李惜,就吩咐她去找万重俊要一些符画来,说是原先说好的。 李惜答应着,跑去二房院子。 021画画 李惜熟门熟路跑到二房去,拉了小雅一起去找。 “二伯!” 李惜大声招呼。 屋内,万重俊正弯腰在一张长书案上画着什么,地上铺满了黄色的符纸,连一旁椅子上也搭了数张。 万重俊一手提笔,一手拈了桌边的符纸,递了过来。 李惜忙接过那叠子符纸,大约有五六张,忙收好。 见万重俊重新伏案画符,并没有赶她走,忍不住好奇心起,悄悄站在万重俊身后看他如何画符。 巴掌大的纸,一杆朱砂笔,四下静谧,只有笔在粗糙的纸面上的点转勾画,腾挪跳跃,如此快速的运笔,一气呵成,是她之前未见过的,感到新鲜的。 她看得眼花缭乱,也入了神。良久,她回过神来,见小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出了屋子,只有自己站在那里。 万重俊依旧在不停地画,地上摊满了,桌上又摊了不少,万重俊还在继续。 李惜双手接过万重俊递过来的一张符画,随手放到一旁的小几子上。 “二伯,要画这么多?” 万重俊抬头,见李惜还站在那里,有些诧异,他方才画得入了神,就没有注意到。 “你还没走啊?啊,这些不多,也就几十张是有用的。” 他温和地说。 李惜就向地上的符纸望去,一地的符纸,上面画满了一样的图符。 她蹲下细看,看久了,就伸手去拣了几张。 “快别动!” 万重俊回头瞧见,忙出声制止。 “二哥!” 窗外一个青衣男子探进头来,是万重光,见了李惜:“这孩子。符呢?” 他久等李惜不来,就过来瞧瞧。 万重俊转过头来,笑着说:“怎么,亲自过来了,正要和你说,你要的风行符不多,只有这几张,要是不急的话,再等等,我明日再给你添上。” 万重光笑眯眯地走过去,一边避开满地铺开的符纸,一边说:“晓得,别是又研究什么新的符画了,不然,我一早就和你说好的,几张风行符,你竟会拖欠?” 脚下的符纸有几张被万重光踩在脚下,窸窣作响。 李惜忙伸手扯开一张,随手放到一边。 “这些都是没有用的,不用拿” “哦!”李惜拎了手上的一张符纸,随手一扬,飞了起来。 “有用,有用,你别听你爹说眼力还不如你。” 万重俊两步迈过来,接过李惜手上的这张符,放到了桌子上。 万重光愉快地笑了起来:“你这符又没有点上,我自然是不知道,她这也是凑巧了,你埋汰我作什么?” 两人就都笑了起来。 一会,万重俊收拾地上的符纸,万重光也带着李惜回去了。 莫云霄正在等他们,见回来,忙叫两人吃饭。 饭后,李惜回屋,发现桌上一堆东西。 她眼睛一亮,几步上前。 桌面上一卷雪白的宣纸,细密厚实,闪着柔和的光。 她伸手展开,里头裹着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一个绸布包裹着的,是一方乌黑的砚台,上头搁着一条雕着嵌了金粉盘龙的墨条。 几个色盒一溜排开,码在最下面。 清一色的瓷罐子。 李惜轻轻掀开了盖盒,看着那久违的鲜亮的朱红、藤黄、石绿、胭脂 她咧开了嘴。 莫云霄笑吟吟地站在门里,看着她说:“铺子里的老板和我推荐了这些,也不知全不全。看看可是有疏漏,下回再给添上。” “够了,够了。” 李惜忙摆手。 “谢谢娘!” 她说道。 真好! 又能画画了。 她唏嘘了一会,迫不及待地拿了茶杯,注水,挽袖开始研墨。 莫云霄笑着带上了门,难得看到她如此开心,这孩子,有时稍嫌太老成了些。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月过去了。 风儿吹,四五月的风最是暖和,吹在人身上,懒洋洋的。李惜背着画板,拎着小木桶一颠一颠地走在山道上。 现在小雅她们都在修炼,这午后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她很快在一缓坡处停下,这地好,一块大岩石,约有丈宽,甚是平展。五步远有一条小溪流,不大,隐在草丛中,清亮亮的。 李惜在大石上盘腿坐下,支好画板,就拈了一根炭条,在纸上轻轻勾了起来。 这炭条不如铅笔好使,容易断,细节处也难以勾画。 上空有鸟的影子轻轻掠过,阳光暖暖的照着,她纹丝不动,专注地蘸了淡墨,细细地勾勒着 良久,她停笔,用嘴轻轻吹一吹浮在纸面的草叶子,鼻端处,有一股细细的墨香。 她微微笑了起来,目光有些恍惚。 莫云霄进来的时候,就见 桌案上,满纸摇曳生姿的花草,虽影影绰绰,却仿佛活了般。 李惜整个人默然不动,只有手下的笔不时轻扫。 听到响声,只是微侧头,又转回去,继续上色。 她最初爱上工笔的时候,就是被它那栩栩如生的形象打动,她是个感性的人,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 工笔画讲究的是精确度以及造型能力,她曾经试过把传统的工笔同西方的素描结合起来。 经她手出来的工笔画,尤其鲜活。 她一味地追求“像”,越是逼真,越是好。 莫云霄看着纸上那盛开的星星小花,几欲破纸而出,仿佛鼻间都能闻到那幽幽的花香。 她放下了手里的点心,悄悄地又退了出去。 屋内,李惜提笔在花蕊处点上粉黄,玉白色的花朵,立时间又亮了不少。 她洗净笔,又蘸了草绿色来画叶子 她的笔不多,总共只有三支,还是上回央了莫云霄到山下集市里买来的,因为不清楚,所以莫云宵带回来的笔只有一只中号的羊毫笔可用。其它两只一只太大,另外一只勾线太过柔软。 她提着一只中号的狼毫笔,凝神静气。 关门声传来,她没有回头,屋子里寂静,只有她浅浅的呼吸声。 腰间袋子忽一动,一只细细的爪子探出来,飞快地抽开袋口的绳子,继而钻出一个尖尖的脑袋来。 骨碌碌的眼珠子四下一望,目光落到桌上的点心盘子里。 灰老鼠从袋口钻了出来,轻轻一跳,就到了地上,又重新顺着桌子腿往上攀爬。 很快就爬到了桌子上,伏在那盘点心边上,一动不动。 022初见翠云 李惜手下略顿一顿,继续上色,这第一遍底色得上完,一鼓作气。 不然这调好的颜料又要干了。她好不容易调出来的,尽量别浪费。 灰老鼠一动不动。 它方才爬得小心翼翼。 作画的时候,李惜不容人打扰她。 有一回,它直接从她胳膊上往桌子上爬,她手一抖,画歪了。 然后,她揪着它的耳朵,直接给丢到了地上 李惜,一言不合,就动手,真是粗鲁。 小老鼠在心里腹诽着。 它静静地趴着。 只有这个时候,她是最开心的,也是最温柔的,眉目舒展,脸上发光。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凶巴巴。 它静静地趴在一边看她画,身旁是点心的幽幽香味。 它瞥了一眼李惜。 然后 桌下,角落里,灰老鼠双爪捧着一块嫩黄色的糕点,大快朵颐,不时愉快地转一下眼珠子。 好多年没有吃到这般美食了。 不错,味道确实好,灵谷不错,手艺也好。 这是莫云霄方才送进来的。 它小口地啃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一边留神就在面前的那两只脚,提防她一动,踢到自己。 门一响,有人跑进来。 “四姐,快走。” 万小雅看着李惜,眼睛里满是雀跃。 匆匆探了一眼桌上的画:“真好看!快和我走,快!” 她伸手去扯李惜,急不可耐地要往外走。 李惜被催着,还是先收了桌上的笔墨,又把画纸移好,用镇纸压着,这才跟着往外跑。 “什么事儿?” 到了地儿,却是发现几人都在。 几个兄弟姊妹,一个不落,除了万瑞安。 原来今日是万瑞安突破炼气四层,家里为了奖励他,允许他进后山修炼府地一次。 炼气四层,是一个坎,过了这个坎,每上一层都不容易。 几个小的,又是羡慕又是好奇,都想跟着去瞧瞧。 这后山的修炼府地,这群小的只是听大人说过,自然是充满了诱惑力。 见人都到齐了,万小朵伸手作了一个手势,崩着脸,压低声,威严地:“走!” 几人鱼贯而去,从小雅的口中,李惜知道了原来这万家有一处专门的修炼洞府,平时不开放,只有家中子弟修炼上突破一层,作为奖励,才允许进去修炼一天,用以巩固修为。 他们几个的父亲都进去过,这些后辈却是只有万瑞安今儿第一次进去。 此次,几人都想跟着万瑞安进去瞧一瞧。 万瑞安脸皮子嫩,禁不住大家轮番央求,就答应了。 到了地方,大家散开,纷纷找地藏好。 李惜和小雅一处,前面是万小朵,不时警惕地扫视一眼几人。 李惜抬眼一瞧,这里是万家的后园子,一边地儿开阔,灌木,野草茂盛。另一边假山起落,内有石亭一座。 他们几人就伏在那些起落的假山后边。 一会,万瑞安跟在万重年身后慢悠悠地过来。 大家忙屏住呼吸,兴奋地睁圆了眼睛。 万重年两人停下,他示意瑞安退后。 就见万家大伯双手开合, 面前空旷的草地忽然就水波般地晃动起来,万重年紧接着又打出一个手印,草地中渐渐幻化出一道石门。 李惜好奇又兴奋地盯着。 两扇褐白色的石门,紧紧合在一处,看着很是厚实 万重年这才转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万瑞安:“两个时辰后,出来,你进去后记得关上石门。” 万瑞安恭敬称是。 目送万重年的背影消失后,万瑞安才扬手祭出那个玉环,玉环离手,飞入门中,“咔嗒”,一声嵌入石壁,两扇门轰然洞开。 “好了,出来吧。” 他扬声。 一阵轻呼,几个小人儿一拥而而入,万瑞安最后一个进入,他谨慎收回玉环,石壁又一阵晃荡,消失了。 空地上依旧一片青草。 李惜跟在中间,被几人推挤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迈步。 洞内昏暗,狭窄,也没有个照明的物件,人又挤,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跟着众人往前迈步。 好在不远,走了大约几十步,就到了。 李惜看着洞府中央那株摇曳生姿的绿色植物时,嘴巴张成了o形。 会发光的树? 而且还会扭动? 来到这里已大半年,动物会说话,她接受了,可是这么漂亮的植物,这么人性化的植物,她还是第一次见。 它看着有点像玉米,宽宽的叶片,每一片叶面上都滚动着晶莹的露珠,亮晶晶的,不停滚下来,落入根部一个浅浅的岩石凹槽里,晶亮,浓稠。 比莫云宵买回来的灵泉水看起来晶莹多了。 几人也都看得目不转睛,纷纷围着。 万瑞安重新又祭出那块玉环,放大旋转,一阵波动,众人觉得身子一轻,鼻尖立刻充满了新鲜的,舒服的气息,这是灵气。 原来外面还罩了一层透明的罩子。现如今撤了罩子,那灵气就源源不断地四下开散来。 万瑞安已经盘腿坐下,开始调息。 其它几人一见,也盘腿坐下,学着万瑞安的样子,运起气来,却是一会就纷纷站了起来。 原来是级别太低,只要一运气,就经络扩张,跳动不止,疼痛非常。 众人看着已经凝神运气的万瑞安,这才知道为什么只有炼气四层才能进入。 于是依旧纷纷起身,绕着走动起来。 洞府不大,且有几处地方很是狭窄。 走了一会,众人就感觉呼吸畅快,浑身暖洋洋,立时知道这是灵气滋养的缘故。 几人都不傻,纷纷在各处寻了合适的位置,围着成半圆形,闭目静坐起来。 洞内一时无人说话,寂静,众人犹如在澄心堂里练功打坐一般。 李惜只坐了一会,发现自己通体舒泰,呼吸顺畅得不得了,她闭着眼睛,追寻着来源,又靠近了些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似乎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在舒展开来,叫嚣着向这绿色植株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她睁开了眼。 这才发现大家都在十步之外坐着,闭目养神。 她此刻就在那植株二步之外,看得再是仔细不过。 这是一株有一人多高的绿色植物,通体绿色,绿得发亮,叶片舒展,统共不超过十片叶子。越到底部,那墨绿的叶子就越肥厚,肉嘟嘟的,叶表近乎透明,似乎要溢出里面的汁水来,越到顶端,叶子颜色越浅,也越鲜嫩。 顶端两片小叶片,嫩黄色,就像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对着长开,李惜把头探过去,眼前一花,它似乎正往一旁偏了偏? 她好奇,睁大眼睛又看了一眼,似乎方才是错觉,叶片依旧在远处,她吁了一口气,坐正,也学着大伙盘腿打坐。 啊,真舒服。 这就是灵气么?浑身就像沐浴在温暖的水里面,懒洋洋的。但是头脑又异常的清明 她放松了整个身子,大量的新鲜气流从鼻间,不,每个毛孔丝丝缕缕涌入,她微张着嘴,舒服得都要睡过去了。 时间静静流淌。 “呀!” 耳边有人大叫了一声。 023白恩 李惜一个激灵。 她睁开眼,见万小朵站在一旁,尖声叫:“你们瞧?” 众人都睁开眼睛,围拢过来。 但见中间那株方才还鲜嫩欲滴的植株,此时就像是霜打了似地,叶片垂落,失去了璀璨的光泽,整个都蔫了。 李惜也傻了眼。 万瑞安也早睁开眼,他近前仔细瞧了一瞧,皱紧了眉头。 “是不是我们进来的人太多,灵气都被我们吸光了?” 万小朵瞧了瞧,说了一句。 几人面面相觑。 “可是,我们并没有运气,只是在呼吸,并没有夺走它多少灵气啊?我们不呼吸,它也是浪费掉啊?” “大哥哥,是你耗费了灵气么?” 小九万瑞阳仰头看着万瑞安,问。 毕竟,这里只有万瑞安一人能够运气。 大家就都看着他,都觉得小九说得有理。 万瑞安望望大家,有些不安,他也不知道:“走吧。还有一个时辰,不练了。不然等大伯父知道,我们都得受罚。” 几人忙点头称是。 众人都有些不安,就涌着向洞口而去。 万瑞安重新祭出玉环,封了那株绿色植株。 快出去时,李惜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罩在透明气罩中的绿色植株,似乎看到那叶片忽然瑟缩了一下。 她揉了揉眼睛,正待细看。 “小四。” 万瑞安叫她。 她忙跟在大家后面,钻出了洞府。 万瑞安收了玉环,正要说什么,万小朵一声娇喝:“青儿!” 平展的草地上,一只灰黑色的大老鼠正飞快地跳过去。草地宽阔,老鼠还在大家的视野当中。 随着万小朵的呼喝,一道绿影“嗖“”地一声,已蹿了出去。 紧紧追着那只老鼠而去。 几人兴奋了,万小朵的灵宠还是第一次使用,几个小的自动站成一排,全然忘记了方才洞里的的事情。 万瑞安见状,也驻足,看着。 这条小青蛇是家里为数不多的灵宠,小朵得来,宝贝得不得了,整天吹嘘它的好,此时此刻,几个人自然是想见一见这条青蛇到底有多本事? 小孩子,羡慕嫉妒自然是有的,概因灵宠难得,万小朵这条小青蛇是她舅舅从外边带回来的,所以,她平时是颇有些骄傲的。 蛇抓老鼠,天经地义。 那只老鼠体格肥大,却是灵活,两旁的杂草唏嗦作响,眼看就要蹿入墙边的乱石堆中,那里是一堆修建园子所遗留下的乱石,经年就长出了杂草,成了一道景致。 但见绿光一闪,那只老鼠已经被小青蛇一口咬住。 看着那陡然变大数倍的蛇头,以及被它含在口中只剩下一截尾巴的老鼠。 李惜下意识地一把捂住了腰间的袋子 四周响起了一阵拍手声,几个人稀奇地围观着已经回到万小朵手上的小青蛇,见它懒洋洋地盘在李小朵手腕子上,吐着红信子。 “姐姐的青儿正厉害,哎呀,我方才见它变大了。” 众人都眼明耳清的,方才可是看得清楚。 小雅羡慕地说着,一边想伸出手去抚一抚,又缩回了手。 方才这条蛇可是瞬间暴涨,那只老鼠也就比她的拳头大不了多少。 她瞧了瞧自己的小手,还是没有摸上去,别人的灵宠可是不能轻易靠近,又不是家里四叔的那只旋风,谁都可以上去揉一揉,说实话,那还真不像是四叔的灵宠,倒像是万家的看门狗。 “这有什么?” 万小朵昂着头,骄傲地:“我舅舅说了,等到青儿再大一点,别说是一只老鼠,就是一头羊,一只牛,它照样能吞下。等将来,它和我签订契约,她的能力还会提升” 众人一阵羡慕嫉妒,就有人问:“这蛇还有么?” 万小朵就骄傲又为难地:“难找,这还是我舅舅出去历练的时候,刚好捡到它,许是它的母亲被击杀了,不然,它怎么会被捡到?” “哦!” 失望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李惜默默听了一会,忽然轻声问道:“你们还没有签订契约么?” 万小朵噎了一下,就有些脸红:“我只有炼气三层,至少得等四层,才能签呢。不然会影响我的。我舅舅说,主人不能比灵宠低的,除非,是它主动和我签订。” 李惜默默地转身,她要哭了。 照万小朵说法,敢情她还不如一只老鼠了? 对,是这只老鼠主动和她签订了契约,她是弱小的,她是 她有些沮丧。 贼老天!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她恨恨地骂了一句。 沮丧极了。 “快回去吧!” 万瑞安忽然开口,他瞧着大家,想说什么,又闭了嘴,只挥手,自己先走了。 众人这才想起方才的事情,万小朵就吩咐谁都不能回去说。 众人自是点头,散了。 李惜慢慢走着,袋子里,那只老鼠安静得很。 回到屋子里面,李惜关上屋门。 她三两下解开袋子,轻拍了拍,见没有动静,就伸了手到里头去掏,一会,两根手指就夹了一只老鼠拖出来,拎高了,放到桌子上。 老鼠巴在桌子上,两只前爪捧着腹部,看着她,小小的眼睛滴溜溜地瞪着她。 李惜翘起两根手指把它推得离自己远了些,这才坐下,趴在桌子边沿,下巴搁在桌边,瞪着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它:“老实交代,方才你在干什么?叫你也不出来。” 她方才用意念呼唤它,奈何没有反应,犹如石沉大海,任你千呼万唤,它就是不回应。 这还得了? 这还是一只灵兽该有的态度么?虽然说,她着实不想承认有这样一只灵兽,但是那也是她单方面的想法好吧? 现在,她居然指挥不动它,真是让人生气。 “猫得这么牢。莫非,是被那条蛇给吓怕了?也是,方才是该让你瞧瞧那样子,那只老鼠可比你大,啊呜一口就吞了。筷子一般粗细的蛇,竟然可以有那么大的头,这要长大了,该怎么得了?别说是你,我也瘆得慌。” 她双手比划着说,站了起来。 老鼠动了一下,就要往她手上蹿过去。 李惜看着它爬到袋子边沿,才抓住袋口不松:“这里头有这么好呆的?先前,你不是不乐意呆么?嫌里头闷?怎么,这回愿意了?” “那条蛇不对劲!” 它昂了头。 “哪里不对劲了?是哦,它会抓老鼠。” 李惜笑眯眯地,睁着眼睛。 “它会变大。” “开玩笑,它是灵兽。” “像这种幻灵蛇,幼龄应该是不会脑袋单独变大的。总之,你离它远一些。” 李惜无语:真的假的?这还真是吓怕了。 她亲耳听到万小朵那妞吹嘘来着,恨不得那条小青蛇会飞。 见小老鼠又不吭声了。 李惜转了一下眼珠子。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看,万小朵的那条蛇,叫青儿。你也没有个名字,今儿,我高兴,就给你起个拉风的名字,叫杰克,对,杰克,小老鼠杰克。” 她唠叨着,喋喋不休地,今儿她话特别多,一遍又一遍地。 她心里郁闷。 为啥别人的灵兽都那么拉风? 叫了大概自己都烦了的时候,终于成功地听到了脑子里再度传来的声音:“白恩。” 她一愣,那只老鼠已经快速地溜了进去。 看着消失不见的细细的尾巴,她忽然扒开袋口,仔细一瞧,见它正抱着那颗珠子缩在一角。 “你叫白恩?这个名字不错。” 她心情好。 “白恩。” 李惜兴奋:“这个可以。比那青儿洋气多了!” “白恩!” 她又叫了一声。 小老鼠抖了一下,胡须似乎也轻颤了一下,却是不应,只是缩着身子,往角落里更藏进去了。 “唉!白恩?” 她继续逗着它,意犹未尽。 024调查 二日后,李惜正在画画,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哐当”一声,门开了。 李惜提着笔,叹气:“小雅,你能不能敲一下门” “小六!” 小六万瑞海喘着气: “四姐姐,糟了。” 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看着她嚷道。 “出什么事了?” 李惜放下了笔,有点惋惜地瞧了一眼方才滴上去的墨汁。 “哎呀,被发现了。大哥哥被大伯父叫去了,等着吧,没准就该轮到我们了。这下子也不知会怎么罚我们?” 小六噼里啪啦地说完,见李惜一脸慒懂地看着他。 他一跺脚。 原来万瑞安回去后,万重年问起修炼的事,万瑞安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那个,我先走了,大哥哥他们在爷爷那里,这会都没有放出来,恐怕一会就得来叫我们了。” 小六急火火地又跑走了。 屋内,李惜重新提笔,盯着那处叶子发呆,一时竟画不下去。 这里,万重星一进澄心堂,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老四!” “大哥。” 万重星诧异,笑了起来:“什么事啊?这急火火地叫了我来。” 他伸手掸一掸衣服上莫须有的灰尘,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大哥,你猜我此番在唐家看到了谁?” 他笑眯眯地:“唐云天,你的死对头。真没有想到,他看到我竟然装作不认识,你说好笑不?” 他双目发亮,一脸的神采,万重星就是这个性子,生性跳脱,好管闲事。 “老四,你跟我来。” 万重年没有接茬,他直接向门外走去,一边说:“翠云出事了。” 万重星一愣,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儿?” 两人快步向后园走去。 到了地儿,万重年祭起玉牌,两人进去。 一进洞内,就望见“翠云”正蔫头搭脑地垂在那里。 万重星几步上前,弯腰仔仔细细地查看。 往常鲜活异常的“翠云”此刻就像大病一场,耷拉着叶片,无精打采。 万重星用手指轻轻触了触顶端那两张嫩黄的小叶片,微微颤动了一下,挺立了一会,又茸拉了下来。 万重星皱眉:“好像是灵气缺失了,这不可能呀!” 他围着转了转,又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根部,手掌过处不时闪烁一下。 一旁的万重年见状,呼了一口气。 四弟是三灵根,有木灵根,能亲近“翠云”。此时,翠云的反应验证了万重星所说:是灵气缺失。 他重新又封上隔离罩子:“你怎么看?好好儿的,翠云怎么会缺失灵气?” 他的用意很明白。 翠云是天地灵株,蕴含强大的灵气,却是精纯得很,非一般修士能吸收。 万重星依旧皱着眉头:“奇怪,翠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样过,你也知道,它的灵气足够我们几个一起打坐修炼一天,也不能动它分毫。不然,这么多年来,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不让旁人知晓它的存在了。你说,能一下子吸取这么大量的灵气,致使翠云元气大伤,我真想不出谁有这个能耐?” 他没有说下去。 万重年也是点头:“所以,爹叫我等你回来,瞧一瞧是怎么回事。既然如此,咱们先去回了爹,他也正着急呢?这翠云从老祖那儿就一直传下来,都没出现问题,这事得查清。况且,还有半个月,老祖要出关,这翠云出事了,他老人家还不得心疼死?” “翠云”不知是万家哪一辈寻来,当成宝贝般地,供养在这个洞里,一直是万家子孙修炼的辅助之物。这种神奇的灵植可是珍贵。也因为它,万家逐渐能在修仙世家之中占了一席之地。有这样现成的灵气供养之物,家中子孙不必每年出去历练,从而大大减少了夭折的机会。 澄心堂里,老爷子正等着两人。 听罢两人所说,他俊秀的脸紧绷:“这么说,是突然丢失了大量的灵气?有人偷偷进了翠云洞?” 他看向万重年:“近来,有谁进去过?” 万重年的枣红脸更加红了:“此次只有瑞安进去,没有其它人” 万重星插口:“不可能!” 老爷子只管盯着万重年:“玉牌一直在你那儿!” 万重年在老爷子的逼视下,绞尽脑汁,最后枣红脸涨成黑红:“真的没有,瑞安说了,他们一群人进去再岀来,就这样了。我想着,莫非是他们动了绿云?” 万重年猜测。 小孩子总是多手多脚的,去动了也不无可能。 这翠云是灵植,最忌暴力拔动。 “去叫瑞安进来,还有当日那几个小的也都一齐叫来。” 老爷子挥着手说,他拧紧眉头。 很快,一群人就被集齐,个个神情严肃,如临大敌,看着屋子中的三个人,都有些忐忑不安。 万瑞安自然是知道轻重,当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末了俯身请罪:“都是孙儿的不是,不该坏了规矩,私自带了弟妹们进去。要罚就罚我好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面面相觑,心内不免愧疚,当日可是他们求了大哥哥带他们进去,如今出了事情,怎好叫大哥哥背锅。 就有万小朵豪气地率先走出:“此事我们也有份,因为好奇,央告了大哥哥,带我们进去,所以,我们都有份。” 说完眼睛不忘逡巡一遍众人,目中含义不言而喻。 于是几人也就纷纷上前认错。 说得也无非是大同小异。 万重星听了一会,看着众人说:“翠云好端端地,就这般蔫了,我只问你们,是否去摇动它,或者去拔过它?” 这灵植虽说不忌讳触动,可是,要是以暴力去拔起,还是会受伤的。 几人忙摇头,更有小九壮了胆子,抢着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四叔,你不知道,那翠云我们都不能靠近的,只有大哥哥可以近一些。” 他睁着一双大眼,转身望着一旁的哥哥姐姐们,求证:“是么?” 这倒是。 众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是呀,是呀,再近一步,会被弹回来的。” “我也是,我坐在角落里,三姐姐,你就在我边上,你给我作证。” 几人纷纷撇清着自己,互相求证。 李惜听了一会,她忽然有些心虚。 “不对,小四可以。唉,小雅,你说,小四是不是离得最近,比大哥哥还近些?” 025调查2 万小朵忽然伸手直直指了李惜说。 她记起来了,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李惜就坐在翠云下面,当时她还吃了一惊呢。 只不过当时翠云那样,倒是忽略了。 众人的目光立时全都集中在万李惜身上,一双双眼睛雪亮。 李惜情知逃不过去,只得抬了头,看着一直不语的老爷子:“爷爷,我” 她嗫嚅了一下,无法辩驳。 老爷子看着李惜,温和地:“小四,你过来。” 他伸手,李惜只得挪前一步,又挪前一步,直到看到老爷子的青色布鞋,才抬头。 老爷子看着她:“告诉爷爷,你是如何靠近翠云的?” 他语气依旧温和,目光却是凌厉。 李惜心头一颤,老爷子已经筑基,只是那么瞧着她,她莫名的感到一种压迫感。 “我。” 她不知怎么回答。 “我也不知道。” 干脆,李惜硬着头皮说了一声,她感到了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到了自己背上。 肩上一重,老爷子的手按在了李惜的肩膀上。 她登时动弹不得。 万正亮微微闭着眼睛,单手扣住李惜的手腕,默不作声运气探查。 周围一阵寂静。 几个小的大气不敢出。 李惜一动不敢动,手腕发烫,有什么在游走,很不舒服,她咬了唇,忍耐看。 稍候,万正亮松了手,怪异地看着李惜,一时没人说话。 良久。 “没有基础。” 他摇头。 李惜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没有灵根,所以,当然是连练气一级都没有。 她低着头,却是松了一口气。 老爷子扫视了一下众人,俊秀的脸上忽然露了笑容:“好了,既然都没有人去动翠云,看来问题不是出在这里,你们先回去吧。” 几个小的也松了一口气,纷纷告退。 李惜忙尾随在后。 “小四,你留下。” 李惜在万重星和万重年两人惊异的目光中,低头留了下来。 李惜跟在老爷子后面,后面跟着一溜人,是万重星几个。 看着老爷子关了门,拉了窗,慎重捧出一个圆盘子状的东西来。 看着这块通体乌黑的盘子,李惜忐忑。 她不知为什么,忽然就瑟缩了起来。 她不时偷看一眼一旁的万重星,见他面上平静,又稍微放下了心。 老爷子拉上了帷帐。 屋子里登时暗了下来。 “把手放在上面,不要动。静下心来。” 耳边传来老爷子的声音,鬼使神差地,李惜慢慢地把双手移到面前的盘子上面。 盘子触手温润,仿佛有魔力般,李惜燥动的心也安静了下来。 她大大睁着双目,极力想看清手下的盘子。 慢慢地,原本漆黑的盘子亮了起来,先是莹白色,就像晚上的月亮般,李惜还来不及惊讶,渐渐有了颜色变化,闪闪烁烁,很淡,仔细看才发现隐约是青色。 透明的烟雾般的青色,就像那天边的湖水 李惜下意识地辨别着。 有粗重的喘息声,是万重光和万重星。 两人抢前几步:“单灵根?木灵根!” 老爷子也凑上前,正要说什么。 一阵轻呼。 青色的光一闪,渐渐分出蓝色,然后又显出了淡淡的黄色来,交错在一起,不停变幻。 又等了一会,还是如此,青、蓝、黄三色缠杂在一起。 几人面面相觑,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下来。 李惜不敢动。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没有灵根,怎么会有颜色? 她的心跳动着,莫名地有些忐忑。 她转头望着老爷子。 老爷子也沉默,他紧紧地盯着测灵盘,眼中有些了然。 原来如此! 李惜一直等到老爷子说了声:“好了!”才抽开手。 双掌有些发烫。 “爷爷。” 她叫了一声,窗户重新被打开,老爷子向她挥手。 她就咽下了到口的话,转身往外走去,一直出了门槛。 屋子内,老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爹,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没有出声的万重光终于开口。 “她有木灵根。” 老爷子只说了一句。 几人恍然。 怪不得能靠近翠云。 只是,这么浅的灵根,几乎都看不出来。 不过,好歹也有灵根。 “当日是我大意,没有测出来。” 老爷子疲惫地开口。 “爹,那翠云?” 万重星问。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皱眉,这事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见几人都没走,瞧着他。 老爷子重整了脸色:“阿星,你这段时日多辛苦,常去瞧瞧。翠云洞半年之内不得开放,将养一段时日,翠云的事,等老祖出关再说。” 老爷子吩咐道。 万重星和万重年齐声应是。 万重光看了看转过身去不再说话的万正亮,也躬身退下,随万重星等人一起出去。 到了门外,几人瞧见外头正站着的李惜,齐齐顿住脚步。 “爹,小叔,我是有灵根的,是么?” 李惜看着两人出来,忙上前一步。 她方才一直候在这里,激动又忐忑,就是为了确认这个消息。 “什么?” 莫云宵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美丽的眼睛:“你说,李惜有灵根?” 见万重光点头,她欢喜地:“我就说么,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没有灵根?这样好,这样好。” “是呀。之前可能不显,所以先前爹才没有测出来。这回用的是测灵盘,自然要清楚得多,应该是水木土灵根……唉,聊胜于无吧。” 万重光摊摊手。 他看着眼睛里溢制不住欢喜的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浅的灵根,当真不如没有。 他现在正思考另一个问题:翠云,倒底是怎么回事? 莫云霄却是开心:总是有点希望。 她向外走去:“这事得庆祝一下,我去给李惜做点好吃的。” 她满脸欢喜地向厨房跑去。 李惜此时正坐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边上一丛杂树堪堪挡了她的半个身子。 她背靠山石,垂着头,看似打旽,脸上却是神情变化。 她正和“人”对话。 “你是杂灵根。” 小老鼠白恩说。 它坐在李惜面前一块凸出的湖石上,甩着细长的尾巴。 “我当然知道,爹说了,我是木水土杂灵根么,而且,不仔细瞧都瞧不见。” 李惜点头,眼睛里有着笑意。 “我很开心。再怎么说,那总比没有灵根强。” 李惜声音里有着欢喜:“至少我有机会,我以后也可以修炼了。” 李惜用手去拨白恩的尾巴,被它躲过。 她不依,继续伸手去抓忽停下,大力拍了一下大腿:“唉,你说,这回这个测灵仪会不会失灵,这怎么不靠谱呢?这别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你瞧,先前都说没有灵根,现在又说有。一下有一下无的,左右都是他们在测试。你说,这回这个测灵仪质量有保证么?” “质量问题?”白恩眨巴了一下眼睛。 “嗯,就是靠不靠谱,跟你说也不懂。” “不就是测灵仪准不准么!” 李惜“” 李惜回到屋子里,见莫云霄正等着她。 026符画 见她回来,又确认了一遍,很是开心,眉梢都上扬着。 李惜回屋去了,莫云霄和万重茂也回到屋子里,一边吃茶一边闲话。 莫云霄笑眯眯呷了一口茶,看着万重茂:“这孩子。之前,澄心堂里是死活不去了。好了,可不又得回去了。” 她轻叩着杯盖,兀自笑了一回,忽想到什么,正色:“你说,这如今,让她学点什么好?原本我就想着,这终日画画,到底不是个长久之计……既有了灵根,总是要找一样来修炼才是。毕竟是在咱们这样的家庭里,这寿数可是相差” 凡人的寿数大都七八十,可是修士再不济也有百多岁,李惜如果能修炼,就算不能得窥大道,但是总能延长寿数。 她轻皱着眉头。 按照规矩,万家的孩子一旦测出灵根来,就要修习相应的法术。 可李惜这样的灵根,似乎有些纠结。她是杂灵根,水木土都有,却是没有一样突显,看着似乎都可以修习,其实是样样都鸡肋。 万重茂看着妻子,见她发愁的样子,微笑起来,放下茶杯说:“你不是说她喜欢画画?我看,改日问问重俊,让李惜跟着他学符画吧?” 莫云霄一愣,抬头看着丈夫:“符画?” “是!”万重茂点头:“恐怕所有法术当中只有符画可以学一学了。它主要考得是耐力与悟性。当初我们兄弟几个也修习过的,只是着实没有悟性,而且,这符画需要多样灵根,才能修习广泛。像二哥那样的五灵根倒是合适。我看李惜如今的情况,倒是适合。她的灵根也杂,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莫云霄已经动心了:“是么?那你赶紧去问一下二哥,可否愿意?要不,你这会子就去。” “不急,这个我倒不担心,你知道的,二哥脾气最是好不过。倒是李惜这孩子,不知能否耐得住寂寞” 改日,莫云霄就找了李惜,和她说了这件事情。 李惜一愣:“符画?” 她点头:“行。我试试看。” 莫云霄先是一怔,继而笑了起来:这孩子,说话真是实在。 原她以为李惜会多少有畏难情绪或者总要探问一番。没想到会这么爽快。 她又哪里想到李惜现如今正沉浸在意外的欣喜当中,只要能修炼,莫云霄说什么都是好的,哪里有二话。 看着李惜亮晶晶的眸子,莫云霄也是双目放光。 “走,娘现在就带你去拜师。”莫云霄就扯了她,风风火火,直奔了二房的院子去了。 万重俊先前已经得了万重光的吩咐,见了她来,也不意外。 莫云霄喜滋滋地走了。 李惜站在那里,看着万重俊继续弯腰画着,一如那日。 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老老实实呆了一会,把满地摊着的符画再次数了一遍,还是对不上数的时候,转回了目光。 见万重俊实在忙,无瑕顾及她,就蹲下身子。 满地摊开的符纸中,均画着同一种图:三角状的墨色图中画了一些看不懂的点圈。 她默默瞧了一会,清了清嗓子:“二伯,这是什么符?” “你别动,我自己来收,你不晓得。” 万重俊一边说,一边侧过身子叮嘱。 他看到李惜,这才恍然,笔杆点了点了长几一角说:“那里有符书,你自己找着先看,可是认识字?不识字也不急,我这会子画着,待会我再教你。” 李惜手中扬着二张符,正要放回去。 “等等!” 他提笔,指着李惜手上的几张符画:“你,捡的?” 她手上两张符,黑亮亮的,墨色流转。 万重俊盯着那二张符看了一会:“你照这2张再捡,我要4张。” 他指点着地上的一圈符画,密密排着。 李惜答应一声,弯腰,麻利地在一堆符画当中挑拣了起来,一会,捏在手上,不多不少,刚好4张。 万重俊没有接:“小四,告诉二伯,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声音温和,盯着李惜。 要在一堆符画当中寻出方才那些符画,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刚画完的符画,初看两者之间并无区别,但是其实许多是废的,一般只有符画师自己能挑出来,然后再点了符眼,符画才算生效。 外人是瞧不出哪些是有用的,那些是废了的。 可李惜轻轻松松地就挑了出来。 前后只用了数十息的时间。 万重盯着手中的符画,心中喟叹。 前几日,李惜也是挑了一张符画出来,当时他和万重光都以为是运气。 现在看来 见万重俊一时没有说话。 李惜忽然有些忐忑,她斟酌着说:“我看着这些,是画得似乎更流畅些,所以?” 万重俊:“更流畅?” 他拎起桌上另外一张符画,伸到李惜面前 “不是,就是觉得这样看去好像要整体一些,好像一气呵成似的。” 李惜实话实说。 万重俊看着李惜:“小四,你老实说,之前可是学过?” 见李惜摇头,他确定:这个侄女对符画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领悟能力。 她不用辨识,也没有任何基础,只是凭借本能,就能看出来运气的连贯。 “李惜,来,这本书” 万重俊笑眯眯地,转身从桌案上拿了一本书:“这是符画入门,你先翻一翻,不懂得可来问我。这是口诀。” 李惜忙双手接过,是一本薄薄的册子,纸面微微有些泛黄。 她忙谢过。 走到一旁,坐下,翻开。 里头一些文字跳了出来,说实话李惜都不认识。那繁杂的文字,实在是太难认了。她连蒙带猜地翻了一页,抬头:“这个字怎么念?” 万重俊了然:“来,我教你念,这是口诀,你记住就是。” 万重俊指着第一页第一个图形下的一段文字,开始逐字逐句地念。 李惜收敛心神,跟着默念,丝毫不敢分心。 这口诀毫无联系可言,生涩难懂,得背下来,看来就是认识这些字也无用处。 一时,寂静的屋子里,李惜捧着一本书,站在窗下,口中念念有词。 万重俊教了几遍,就转身继续画符去了。 他让李惜自己读熟,并背诵下来。 李惜回到屋子里,依旧有点兴奋,她掏了怀里那本书,继续默背。 良久,甩一甩头,似乎又错了。 莫云霄进来,眼睛一转:“柳枝,小姐呢?” 她放下手中的盘子,里头是一碗香喷喷的粥,刚做好。 昨日刚发的灵石,她一气拿了一半,去换了一小袋灵谷还有一罐灵泉水,想着给李惜多做几顿。 柳枝向屋子里努努嘴。 莫云霄就轻手轻脚地进去,见一张方桌,被拖到窗下,万李惜正弯腰,聚精会神地在画着什么。 她把盘子放下,李惜抬起头来。 “娘!”她手里提着一只笔,上面还滴着墨汁。 “呀,小心鞋子!” 莫云霄一声,见李惜粉色的鞋面上已经一大团黑色的墨汁滴到上面,迅速洇开。 李惜见莫云霄盯着自己的鞋子,忙脱了下来,调皮地放到一旁铜盆里:“泡一泡,等会就好洗了。” 莫云霄看着浸泡在盆里的鞋子,果真鞋面上正逐渐晕出丝丝黑色的墨汁来。 她嗔怪地:“你呀。” 这才附身看过去,“画的什么?” 她凑近了,雪白的纸张上,用墨汁画了一个符图。 莫云霄惊喜:“今日学的?这么快?” “嗯,二伯教我的,叫我回来多练习。” 李惜随口应道,端过桌上的小碗,开始吃了起来。 “娘,你做的粥很好吃。” 李惜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她知道莫云霄又去换灵米了。 她用勺子舀了满满的一勺,小心递到莫云宵唇边:“娘吃一口。” 莫云宵忙别过头,推辞:“你吃,娘不爱吃。” 又盯着她:“都吃了,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李惜收了回来,没有再勉强。她知道莫云霄既然已经换了这灵米来,也就只有乖乖地吃了,不然岂不是更加浪费? 虽然,自己吃下去也是浪费。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眶还是有点发热 这一刻,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妈不爱吃鸡腿,惜儿吃!” 妈妈夹了盆中的鸡腿往她碗里塞。 一只鸡只有两只腿,她之前不懂事,每次都要找到两只腿才罢休。 她以为此生再无人会这样对她说话。 她埋了头,唏哩呼噜地吃完,借机抽了抽鼻子。 莫云宵看着她吃完,这才喜道:“我走了,可是要多练!” 她语气里满是喜悦。 李惜脸一红。 实在是她嫌弃那符文生涩,她方才背得枯燥,就干脆铺了纸笔,照着那图形先描画了起来。 万重俊可没有叫她直接画这个符图。 没想到,被莫云霄瞧见了。 027真是下品灵根啊 想到万重俊说的话:“必先背熟口诀,牢记心中,才能拿笔去绘符画,下笔才不差分毫,讲究的是神念俱到,不是简单的照着画图就好的” 她讪讪地,自己急进了。 忽想起来,探了头出去:“娘,下回你去集市上,能给我带点符纸来么?” 画符用的墨汁和符纸都挺贵,特别是符纸,更分一二三等级,李惜因为初学,浪费较多,她不好意思老蹭万重俊的。 莫云霄回头,她忙又加了一句:“那个,买那下等的符纸就行,我这刚学,不用那般好。” 李惜有些不安。 这得用灵石换吧? “好的,过两日,我下山一趟,你要什么一并列个单子,都给你捎来。” 莫云霄一口答应,眉眼弯弯:“既然你二伯肯教你,你且好好学。” 她顿了顿。 “你二伯是三级符画师。” 莫云霄没有说太多。 李惜一阵惊喜。 “娘,我知道,这符画画得好,也是堪当大用的。” 她保证般地解释。 莫云宵点头:“虽说咱们修士,凭得是修行,道行,本事。可是出门在外,这些身外之物也是不可少的,关键时刻能顶得大用。你如今这样,能跟着学一学,有个傍身之技,自然是极好的。这也是你的造化,你且认真点学。” 莫云宵许是怕李惜泄气,苦口婆心地鼓励李惜。 李惜自是点头如捣蒜。 哪里会不明白莫云霄的一番苦心。 莫云霄回到屋里,喜滋滋地同万重光说起这件事情。 万重光说:“二哥人温和。他愿意教,李惜跟着他,或许也不错。再说,这最枯燥不过,二哥坚持了下来……这孩子若是能坚持下来,也是好事。就怕小孩子一时头脑发热,新鲜一阵子。” 莫云宵就抬头起来:“不会的。她和静儿很像,我觉得她能坚持下来。” 她的眼睛里有着执拗。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们万家子孙不算少,认真算起来,不说五百也有三百。可是,最后能有灵根的却是只有我们这几个。我爹这一辈,只有我这一个,我大哥,三个弟妹不都留在了山下?二哥灵根虽杂,却胜在坚韧,这不,一手符画也是画出了水平。小雅倒是个好的,三灵根,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却是没有承了他的衣钵。只有老祖是双灵根。如今李惜既然选择这条路,咱们且放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路,这条路不易,就让她自己去走好了。就是换成是静儿,我也是如此说。再说,当初收下她,你不就是图让她开开心心地在咱们跟前长久地陪着么,怎么现在,倒是有了不一样的要求了?” 他侧头,看着妻子,眼睛里有着一丝难得的戏谑。 莫云宵看着丈夫,嘴张了张,摇头又点头:“你说得是,是我强求了,可是” 她笑容黯淡了下来。 万重光忙轻轻搂过妻子:“是,我知道,你既认了她,你这份当娘的心总是放不下的,谁不希望自家的孩子能强一些?” 莫云霄默默地低下了头,良久,细细的地叹了一口气。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万家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李惜是三系杂灵根。 这种事情传得很快,万家上下,包括丫鬟柳枝都知道了。 这种八卦的事情,好像无论现代还是古代或是修仙界都不能免俗。 “小姐,你得早点去,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李惜看着柳枝那明明高兴却又压抑着的样子,无语。 看来自己先前没有灵根这种事情,大家还是在乎的。 她接过柳枝递过来的一个馒头,大大咬了一口,露了一大大的笑脸,就往外走。 从今日起,她又得去澄心堂练功了。 到了门口,见人早已经到齐,万家大伯正背着手站在那里。 她贴着门柱准备溜进去,那里有个空蒲团。 万重年却是一抬头就看到了她,枣红脸一肃:“小四!” 众人齐刷刷回头,向她看来。 李惜忙牵起嘴角,正想笑一笑,却是见大家又齐刷刷地转回头去,看着万重年。 她瞧着众人的后背,忙快速溜到位上。 小雅悄悄侧头向她笑一笑。 李惜挤了挤眼,利索地坐下,盘腿。 一时众人都不作声,只有万重年轻轻走动的声音。 这一坐就到了正午。 李惜如坐针毡。 真是下品杂灵根啊! 半日下来,硬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什么丹田,她头脑憋得发疼,也只觉得黑沉沉一片,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根本没有,还是原本就是黑沉沉的。 李惜疲惫地伸了一下腰,这才发现全身都麻了。 一直虎虎盯着她的万重年立时出声:“小四!” 寂静的堂子里,这声尤其大,李惜的脸皮子禁不住发烧。 她忙重新坐好。 三日后。 李惜坐在蒲团上,眯着眼,脸上无表情,看着像是入定 万重年满意地瞧着众人,转倒李惜身边,顿住,蹲下,仔细瞧了瞧李惜的眼皮,忽然伸手一拍。 “唔!” 一个哆嗦! 李惜惊跳。 被万重年一记大掌拍醒后,李惜讪讪地睁了眼晴。 面前就见一张放大的枣红脸,因为生气,已经成了黑红色。 “你,留下来,今晚不得睡觉。” 万重年虎着脸,恨铁不成钢。 修炼的时候,李惜竟然睡了过去,真是。 李惜这样不上进,这叫一向以勤奋著称,却是因为灵根不佳而迟迟停留在在练气期的万家大伯如何不咬牙切齿。 灵根本就不佳,还不努力,简直不能原谅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就算得上天垂青,得了那上好的灵根,都要勤奋有加,你可知晓,当年,老祖每日里是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修炼,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何况你还是” 万重年滔滔不绝,李惜低着脑袋,恨不能地上裂条缝,钻进去。 “你这样子,更应该多加勤勉,呃” 万重年搔着脑袋,一时词穷。 “笨鸟先飞!” 李惜忙接上一句。 周围有轻笑声响起。 万重年瞪了她一眼,又威严地扫视一圈众人,见大家低了头,方才宣布今日的修炼结束。 李惜垂着头,看着众人的脚步一个挨一个地在自己面前消失,心内沮丧。 这是被留堂了。 哎。 入夜,澄心堂里。 李惜一个人盘坐在屋子中央,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呼了一口气。 第十一次:运气,气沉丹田 那所谓的丹田,还是一点动静都无。 她瞪着眼睛,暗夜中,什么都看不见。 她的心也如同这漆黑的夜,黑沉沉的。 天知道,她也想上进,她也想引气入体,她比谁都急。 可是,又什么办法呢?这资质,强求无用啊。 这时候,她是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奈和无力。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这没灵根发愁,这有了灵根更愁。 万小雅她们所说的“光点”在哪呢? 她晃晃脑袋,迷迷糊糊,到底是累了,一个晚上了,她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瞧瞧天快要亮了吧,不如先睡一会吧,这脑袋都胀得发疼。 明早还要去画符呢。 想到二伯万重俊那温和的脸,不笑也不生气,就那么看着你,李惜感觉比万重年吹胡子瞪眼更加让人怵得慌。 她慢慢搬动双腿,盘得发麻的两条腿就像两根木头桩子般。 好不容易扳直了,她伸了手噼噼啪啪地拍打着双腿,从大腿拍到小腿,从小腿拍到大腿,暗夜里,声太响她重新捏了拳头去敲,一连敲了三遍,才感觉有了知觉。 她向后一仰,直接就四仰八叉地瘫在了地板上,闭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天光渐渐露出鱼肚白。 澄心堂里静悄悄地,昏暗中,李惜不安地扭动着脖子。 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光,跳动着,欢笑着,好漂亮,她伸手去抓,又跑走了。 “光点?” 李惜霍地坐了起来。 眼前一片亮光。 她使劲眨了一下眼睛。 哎,梦里都在引气入体,以为终于见到光点了,原来是天亮了。 忽转头。 一个人蹲在一旁,一身白衣在晨曦中异常亮。 “小叔!” 她忙爬起来,擦了擦口边的涎水。 028奢侈品 万重星蹲在她面前,笑吟吟地,见她醒了,手一扬:“给!” 手上一重,一个小布袋落在她的腿上。 她撩开袋子,眼睛一亮。 “李子?” 一个红亮亮的果子,有点像李子,但是要大得多。 “昨日宴上得的,想着你们几个定是爱吃,可惜只得一个,这不,算你运气,给你了。” 万重星嘻嘻笑着。 “谢小叔。” 李惜开心,这是灵果,不容易得,想是那主人家也是不多,不然,万重星不会只带回一个。 她坐好,在衣裳上蹭了蹭,瞧瞧笑吟吟的四叔,张口就咬了起来。 “怎么样?” 万重星顺势也坐到地板上,他歪着身子,啧啧有声:“坐了一夜,可有收获?这老大就是死板,这事岂是急得来的?” 李惜一边咬着,咔嚓响,一边打量了一眼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叔:一身白衣,晨光下微带着青色,一双眼睛正含着笑意瞧着她。 见她看过来,忽然狡黠地眨了一眨。 李惜脸孔忽然一热,忙垂头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忽反映过来,自己如今才10岁。 唉,看见帅哥就晃神。 她笑了起来,然后,就瞧见万重星腰间系着一个褐色的皮袋子。 褐色皮子缝制的袋子,大约两个巴掌大,袋口上绣了古怪的纹路。 见她打量,万重星大方地摘下腰间的储物袋,递给她:“怎么样?我可是花了500个灵石换来的。” 500灵石,该是攒了好久吧? 李借想到莫云霄那每月捉襟见肘的15块灵石。 万重星解开了袋口:“里头约莫有一个桌面大,可以放下不少东西。” 李惜吞了一下口水,顾不得回味口里残存的果香,盯着递过来的袋子。 禁制已经解开,她在万重星的示意下,试着把手探进去,里头空间果然大,慢慢地就伸了半只手臂进去,胡乱划拉间,指尖就碰到几块硬邦邦的块状物。 感受着那指尖传来的丝丝缕缕的颤粟感,她忙缩回了手,舒服感仍沿着指尖丝丝缕缕一路攀爬到手臂,她用力,呼了一口气,勉力抽开了手。 “四叔的袋子好大。” 万重星收了袋子,笑嘻嘻地重新又系回了腰间。 腰带是绿色绣青竹的,看着那灵活的手指飞快地打开着结,李惜垂下了目光。 “回去吧。” 万重星拍拍手,他对李惜说:“你娘叫我来看看你,这不,我就说没事的。你这小妮子,人小鬼大的。” 万重星在晨光中渐渐走远,李惜一脸古怪地站在那里。 她手掌缓缓摊开,掌心里两块莹白的石头,闪着柔和的光,像是玉石,又比玉石要透亮。 这是灵石,而且是成色很好的灵石,应该是中品灵石? 下品灵石,她见过,在莫云霄那里。 就像寻常的鹅卵石般,莹润,但没有这般透,也没有这般好看。 她怔怔地发呆。 方才,她竟然从四叔袋子里吸收了灵气,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这掌中的灵石,她没有控制住,顺手抓了两块出来。 方才指尖那缕暖流,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李惜盘腿重新坐好。 她深呼吸一口气,双手各握一块灵石在掌心,气沉丹田,掌心隐隐发热,眼前一花,仿佛通电般,细细的暖流沿着两只手臂一直到达小腹,迅速的贯穿起来,急速涌往一处,那里是丹田。 然后就忽然没了动静。 李惜呆了一会,看看掌心,两块灵石已成了两块灰色的石头。 她忙聚敛心神,忐忑不安地往丹田那里望去,疑心看花。 一丝光线,约发丝粗细,正上下沉浮闪烁。 李惜咧开了嘴。 她这是引气入体了? 虽然与大伯说的不一样,但是亮了! 这是重点,她的丹田亮了。 她捏了拳头,用力挥了一下。 “吔!” 天光已大亮,外头清新的空气涌进来,门前那株芭蕉叶也是鲜绿。 她无声地笑了起来。 如今已经能够确定一件事情,她不是不能引气入体,是需要精纯的灵气,就像方才的灵石。 万重星的灵石。 天地灵气不行,太稀薄了。 那舒服的暖流,那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样看来,上回的翠云,应该也是出在自己这里了。 她又泄了气。 老天,她还能不能修炼了?不管是翠云,还是今日的灵石,都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可是修仙界的奢侈品呀。 到万家也有一段时日了,她只见过下品灵石,也是屈指可数的几块。 万家三房可没有这样的资源。 这万重星估计也就得了几块,回头肯定得发现 看着滚落在地的两块石头,她捂住了脸。 另外 大伯不是说修士需要达到一定的等级,才能直接吸收这般精纯的灵气么?不然静脉会受不住陡然暴涨的灵气,容易爆裂。 所以修士才要先从引气入体开始,一点一点地拓宽捶炼经脉,到了一定程度,才能吸收天地之精华,为自己所用 想到这里,她站了起来,伸伸胳膊,又踢踢脚,没有任何不适,相反,舒畅得很,就连方才那点子熬夜的疲劳感都一下子跑到爪哇国去了。 她重新拎出了小老鼠,见它这回没有挣扎,歪着头瞧着她。 这家伙,睡了一整夜了,一双眼珠子真是精神得很。 “要是被发现了,我,会被赶走的吧?” 她盯着白恩的眼睛,喃喃自语,不期望它能回答,这事实在是没人可商量,也不可说,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罢了。 白恩挣了挣,努力把脑袋从李惜两根指尖中挣出来,两颗眼珠子因为用力,异常黑亮。 “不知道。” 回答得爽快。 李惜嘟起嘴,不以为意,继续:“你说我这么次的灵根,还要吸收这么好的灵气,这不是浪费么?谁会愿意留着我这样的人啊?灵根渣不说,还和人抢灵气,这不是来了个打劫的么?” 她越说越觉得有些不安。 这都是“偷”来的灵气啊。 万家并不宽裕,这点她也看得出来,莫云霄每月的灵石都是数着用的。 她好不容易才留下来,又拜了师傅,刚开始要好好努力一把,这要真的被赶走,可怎么办? 白恩眨着眼珠子,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庞,泛着健康的光。 “你这灵根奇怪,像个漏斗,那么多的灵气被你吸收进去,都漏掉了?” 它指的是她堪堪才引气入体。 李惜睁着黑亮的眼睛,不自在地看着屋顶:“也不是,多了一条线,这么粗。” 她讪讪地伸手扯了脑后一根发丝,举到眼前。 “有人来了。” 白恩一甩尾巴,快速钻回袋子里去了。 李惜一骨碌坐好,双手掐诀,作闭目沉思状。 “怎样?可有进展?” 万重年一脚踏进来,见李惜还在打坐,声音不由柔和了几分。 李惜睁开眼睛,点头,说成了。 万重年有些意外,没想到李惜真就成了。 他伸手拉过李惜的手,仔细探了探,枣红脸上泛着光,有了笑意:“唔!” 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就叫她回去。 李惜走出了澄心堂。 因心中兴奋,索性也不回,直接往万重俊那里去了。 到了静心斋,万重俊正在裁纸,一叠子符纸已码好,正堆放在手边。 “二伯早!” 李惜快步上前,一边伸手去捧桌上的符纸。 “你把雾符画40张。” “是!” 李惜拿起小册子,端坐窗下,直接提笔画起了雾符 一时画毕,见万重俊还没有回来,她忽一笑,掩了门。 闭目,内视。 丹田中,那丝光线静静地悬浮在那里,闪闪烁烁。 029用完了? 她凝神,集中意念,气贯指尖,一丝气流在丹田之内开始运转 她试着把气流导向右手,感受到指尖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觉,她提笔,屏息静气,贯注一处,笔尖快速落下 一个漆黑的水球图终于完成。 果然万重俊说得对啊! 她的水球符,之前炼得不少,因为没有引气入体,不能动用灵气,只能是空画。 看着隐隐发光的墨色图符,她喜滋滋地拎起,放到一边。 又开始画起了雾符。 很快完成,只是图,依旧是那个图,暗沉沉的。 失败了? 她瞧瞧一旁的水球符。 重新提笔,又如法炮制制,画了一张水球符。 一阵暗光,水球符依旧成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皱了眉头,待要再试,发觉不对。 凝神内视,一片漆黑。 她一头毛汗。 忙盘腿坐下,重新运行丹田之气,几个循环下来,终于,那里重又闪烁了一下,只一下,又沉寂了。 她呼一口气,老天保佑,还在。 望着重新死寂的丹田,她这才想起需要引气入体。 所谓引气入体,可不是要时时运转,从外源源不断补充。 自己“引”的可不是天地灵气,那点子灵气都是从“小叔”那里偷来的。 这不用一点少一点,后继无力了嘛! 她把水球符放在一边,瞧瞧万重俊应该快回来了。 李惜飞快地坐下,老老实实拿起小册子,开始认真背起了符画口诀。 背了多遍,熟练了,然后开始提笔,重新练习“雾符”来。 万重俊踱进来,看着认真端坐的李惜,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 一眼看到桌上的一张“水球”符,拈起来。 暗沉沉的符图,黑得耀眼。 他盯着看了一会,走到门口,伸指一点,一阵轰响。 “哗”一声,一大波水迎面而来,把万重俊直接浇了个透湿,连门内的李惜也是溅了一脸一头的水。 她睁着眼睛,摸一把脸上的水,看着呆立在那里的万重俊:“二伯!” 万重俊眨了眨眼,但见地上一汪水,正向门内蔓延。 “你引气入体了?” 万重俊声音有点变调。 李惜昨晚上被罚,他自是知道,莫云霄方才特意来找过他,知道李惜在这里,才回去。 “嗯!” 李惜自然是不隐瞒,实话实说。 “好!好!你这一张水球符可是顶得上寻常的三张了。” 李惜一愣,这个她不知道。 “你再画一张。” 万重俊发上滴着水,催促。 这效果也太好了。 一张水球所存的水,一般只有一桶水的量,方才李惜这张水球符足足有三桶水的量。 意外之下,他就没有躲。 他眼睛发亮,盯着李惜。 李惜尴尬地笑,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丹田之中的灵气巳用竭了的问题。 她斟酌了一下,只得说了今日恐怕不能再画。 “这里还有一张。” 她拿出了另一张水球符,顺便解释:“统共就画了二张,下一张不知什么时候能成!” 万重俊恍然:“你刚引气入体,是有不稳,先练习,找到感觉。” 一边又安慰:“这符画的成功率本来就不定,我开始时是只有一成,我师尊当时说我非常不错了。” 他絮叨着,话出奇的多。 李惜认真听着,心下想着方才的水符,她是一画一个准,要不是后继无力…… 然后,想到如今腹内空空,那一丝喜悦瞬间就没了。 万重俊看着李惜沮丧的样子,安慰她:“应当的,你一张可是抵得上旁人的3张。调息一下,明日再试,不急。” 万重俊喜滋滋地说道,仔细瞧着手中的那张水球符,似乎要盯出一个洞来不可。 他就奇怪,明明是一阶的符画,怎么会有二阶的威力? 盯了一会,万重俊把目光从符画上移开:“好好练,你于符画上,很有潜力。只是,不可骄傲,越往后只会越难。” 他温和地叮嘱。 李惜点头。 万重俊出去了,身上的衣裳还滴着水,鞋底踏在青石板上,“啪唧啪唧”一路都是**的脚印。 李惜收回目光。 重要新端坐,一边生涩地认着那些字,寻找适合自己练的符画。方才那水球符是一级符画,她再找找。 快速地翻到新的一页。 冰球符、土墙符 她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心里鼓荡,斟酌着下一个先学什么? 这些都是一级的。 李惜默默地熟悉着那些符画的流程,一遍又一遍地纸上练习,直练到下晌,手腕发酸,看着面前堆起来的一大摞符画,才收笔。 正要回去。 “四姐姐!” 小雅急急跑过来。 万小朵的舅家来人了,还带了二个小女孩来。 因为年龄相仿,大伯万重年叫李惜和小雅两人去陪一陪。 李惜本不愿,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叫她去陪别人家的小屁孩,着实没有多大兴趣。正想找个借口推了,但是拗不过小雅,只能跟着她一同去。 到了那里,万小朵早到了。 见了两人过来,倒是高兴,一反常态,热情拉着两个女孩子到了跟前,巴巴地介绍。 屋子里,万重年兄弟几个正陪着张家三老爷夫妇说话。 二个女孩,俱穿着漂亮体面的衣裳,头上扎着漂亮的头花。那个小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铃铛花。 瞧着是真花,靠近能闻到香气。 大的那个和万小朵差不多大,唤作阿云。 万小朵领了几人到了外面亭子里说话。 小的那个没有同他们一起,找她娘去了。 几个女孩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李惜就闭上了嘴,不吭声了。 那个蓝衣女孩太不讨喜,小小年纪,始终高高抬着头颅,眼睛只看着人的头顶,一幅倨傲的样子。 她冷眼看着万小朵不甚热情地搭了几句,也没有话,只顾低头绕手指。 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的客人,要找她和小雅过来陪着了。 敢情这就是一个傲娇小公主啊,而且看起来,和万小朵并不合拍呀。 李惜微低了头,目光落在栏杆外的草丛中,那里一片青草正疯长,她看得专注,似乎要看出一朵花儿来。 耳边不时响起一个软软的声音。 小雅倒是兴致颇高,并不在乎对方的态度。 “阿云姐姐,你们今日过来,路上可曾见到好玩的?”小雅仰头看着蓝衣女孩,一脸求知欲。 李惜心内一笑。 小雅性子真是好,这点她是真喜欢。 大概也察觉到几人并不热切,阿云这回倒是回了一句:我们过来,经过临期镇,见到有做折子戏的” “是么?”小雅坐直了身子,兴奋地指着万小朵:“二姐姐去过,上回你不是回家来说起。” 阿云就转脸看着万小朵,见对方也看着她。 她仰了脖子,红红的嘴角上挑:“对了,万小朵,你怎么还是练气三级?” 万小朵一愣,不服气地昂起了头,看看一脸得意的阿云,这才发现对方修身为竟然已高过自己,她嘀咕了一声,也不知说了句什么,就抿紧了嘴巴。 脸上神情已是不爽,只是强忍着。 李惜默不作声地看着,瞥见万小朵的样子,心下有些好笑,难得万小朵会吃憋。 她更加闭紧了嘴。 果然多说多错。 小雅也不自在起来。 她也是练气三级。 她瞧着昂着头,脸上有着挑衅神色的阿云,又瞧瞧对面讪讪的万小朵,也闭上了嘴。 原本还算凑活的场面因为阿云这番话,顿时彻底冷场。 三人又坐了一会,然后,李惜想到还未完成的半幅画。 她起身,拍拍袖子,挤了笑容对万小朵说:“二姐姐,你们再坐一会,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万小朵看看李惜,“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小雅一瞧,李惜这是要走啊! 她也赶忙溜下凳子:“我也去!” 她跟着李惜往外走, “小雅!” 万小朵一跺脚,不干了:李惜要走,她没意见,她本就不多话。这小雅可不行,她走了,就剩她和阿云两人了。 她看着万小雅,睁圆了双眼,眼里有威胁的意味。 “四姐姐不走我就不走!” 小雅没办法,拉了李惜下水。 李惜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尴尬时,一阵笑声传来。 几人立时抬头望去。 一行人正往这里走来,当先一个女子,生得高大,走路虎虎生风,看着很是爽利的一个人。 这是万小朵的二舅母,阿云的婶婶。 身后跟着几个妇人,转眼巳到跟前。 见到几人, 二舅母就走了过来,笑着说:“小朵啊,阿蛮正找你呢!怎么把妹妹扔下了?我这还紧赶慢赶的,生怕你们两个打起来?” 030打一架 她双手叉腰,笑得欢实,身边几个妇人闻言也是笑了起来。 万小朵脸一红,分辩说:“那是以前小,现在不打了。我正同阿云姐姐说话呢” 她瞧了一眼同样已经站起来的阿云。 阿云微仰着头,嘴角噙着一抹笑,对万小朵的话不置可否。 “哦?我没听错吧!之前阿云可是一直念叨着,前年吧?自从输了你那一架,她可是下了苦功了。阿云,二婶说得没错吧?来之前,我可是听到了,不是说要好好比一比呢!” 二舅母却是不愿意放过两个人,只是一味用言语激将。 李惜在旁听了这半日,心内诧异又好笑,怎么这个舅母到人家里做客,却是一味挑唆着两个孩子打架? 万小朵如今也是十二岁了,她还拿着人家二年前的事情来说。 “我们都是大人了,自然不打了。”万小朵依旧坚持,她才不上当,这个二舅母就是喜欢挑唆小孩儿打架,她在一边乐呵。 万小朵一边就瞧着阿云,用目光示意。 阿云接收到她的目光,笑吟吟上前,开口:“小朵说得不错,咱们两个到底都不是小孩了。自是不能像小时那样子打了,实在不雅。切磋么,倒是可以,只是,如今我是炼气四级,和你这练习三级打,怕是胜之不武。” 她微微笑,瞧着大家。 万小朵脸一红,她又拿这个说事,不过,听她说不打,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我不和你打,我,叫阿蛮妹妹来。” 阿云却是语气一转,随手就指了二舅母身后的一个小女孩,就是方才那个蓝衣女孩。 小姑娘一愣,接着就咯咯笑了起来,在众人的注目下,很是爽快地走了出来,一边摞起了袖子,露出白白的一截藕样的手,上面同样还套了一个花铃铛。 众人“轰”得一声笑了起来。 事情急转直下。 万小朵马上反应过来,她咬了咬牙,四下睃巡,也伸手一指:“小七,你上!” “啊?” 被指中的小雅瞪圆了眼睛:“四姐姐,她比我大!” “你们两个都是炼气三级!” 万小朵咬牙强调,她自然不能上场,阿云能指派阿蛮,她也不能输了场子。 “可是我”见对方正两眼亮晶晶瞧过来,有些发怵。 “那你来!” 阿蛮高抬了手,伸手一指。 李惜发愣,怎么这事就扯到自己头上了? 她忙摆手:“我不行。” 笑话,又不是五六岁小儿,还打一架,耍猴戏哪? 她才不做这事。 “四姐姐才一级” 小雅也急了,嘟囔着。 蓝衣小姑娘一愣,瞧瞧身后一直笑眯眯的阿云,上前一步:“咱们就来实打实地!不用术法。” 她捏了捏小拳头。 圆圆的脸上是满满的自信。 李惜没有吭声,众人却是一起笑了起来。 瞧这小姑娘自信的样子,可是投错了胎,真该是一个好斗的小子。 “我不打架” 李惜郑重强调,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心下不虞,目光定定看向眼神闪烁的万小朵。 现在只要她再说一句话,这事也就到为止了。 然而,万小朵抿着嘴唇,似乎没有瞧见李惜的眼神。 李惜干脆转身。 她是和人打过架,因为对林平安极度的恨。 可现在她与面前这个女孩无冤无仇,只是为了满足这个二舅母奇怪的癖好 她觉得无聊至极。 人走了,看怎么打? 她拉了小雅:“走!” 可是,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那个蓝衣女孩,叫阿蛮的,忽然“嗨”了一声,不由分说地就扑了过来。 李惜一矮身,堪堪躲过,头上一松,原是一根绑发的红绸带被阿蛮给扯了下来,头发也立即就散了开来。 李惜回头,阿蛮得意地扬着手里的鲜红的绸带,笑得欢畅。 “神经病!” 李惜喃喃地骂了一句,一甩长发,快速地拢到脑后,捋了捋,伸手:“拿来!” “来啊!来拿啊!” 阿蛮后退两步,一扬手,红色绸带划了一道弧线,飘落到身后。 她嘴角上挑,挑衅地看着李惜。 周围一阵寂静,众人看看李惜又看看阿蛮,没人吭声。 李惜定定地瞧着得意的阿蛮。 压下心头的烦躁,声音极力平静:“这有什么好玩的,不如” 阿蛮一愣。 她没动。 李惜忽然出手,阿蛮“咦”了一声,手中的红绸带已被扯走。 阿蛮“嗷”了一声冲了上去 李惜脖子上一阵火辣。 凭经验,这是被挠破了皮了。 李惜的血腾地冲上了脑门,这会子,即使知道被人当猴耍,她也不管不顾了。 这都打上脸了,顾不得了。 不就打架么?又不是没打过,打吧! 两人立刻揪成一团,几息之间,红绸带被踩在脚下。 真打啊? 人群待了一会,也不知谁起的头,有人鼓起了掌,接着就是一片此起彼伏叫好声,大家迅速散开。 场地里立时兴奋了起来。 几人迅速分成两班,各自喊着加油。 小雅更是用手卷了个喇叭,拼命嚷着:“四旭姐加油!” 万小朵也加入了,她盯着场子中,很是紧张。 李惜很快开始了反扑,伸手扯了阿蛮的头发,抓住了,在手上胡乱绕了二绕,抓紧了,使劲往地上按。 阿蛮被扯了头发,痛得直掉眼泪,双手乱舞,慌乱间什么也没有抓住。 边上叫好声起。有人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只听到小雅的兴奋的叫声:四姐姐! 阿蛮吃痛,手下更加用力,李惜的双手也没有空着,在阿蛮白嫩的手腕上挠出来不少血口子。 一时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尘土四起,又滚到了地上,死死纠缠在一起。很快两人都挂了彩。 越打越是狠,随着衣裳的撕破还有飞扬的发丝飞到众人面前的时候。 几人这才惊觉不妙,这是真的打上了。 二舅母就直着嗓子叫了几声,阿蛮可是三弟媳的心头宝,待会瞧见,知道这事是自己挑头,可不得怨怼自己。 奈何阿蛮此时打得性起,只作不听。 她双目血红,正死死地拽着着李惜的衣襟不松手。 众人围拢,看着地上抱成一团披头散发的李惜还有哇哇乱叫的阿蛮,急叫“松手!松手!” 却是,哪里叫得停。 李惜越打越剩手。她压着阿蛮,很快把她翻到了身下。 死死地按着。 李惜呼哧呼哧喘着气,瞪着她:“够了没?” 阿蛮倔犟地,死死瞪着李惜,不说话。 “行了,行了,停手了。” 是二舅母。 她上前来拉李惜。 有人陆续跑过来。 “李惜!松手。” 李惜听见万重光叫她,手就一放。 “不打了!” 她说。 头皮一痛,原来阿蛮见李惜松手,立时本能还击,伸手扯住了李惜的长发,死死抓着,一边红着眼睛,使劲一拳?了上来。 李惜头发被阿蛮扯住了。 “奶奶的!” 李惜气急之下,猛低头就向阿蛮猛力撞去。 眼看阿蛮要被她撞倒。 “阿蛮!闪!” 忽一声拉长的声音传来。 031技不如人 阿蛮一个激灵,忽就放了手,整个人也攸地腾空跃起。 李惜收势不及,往前冲去。 “砰”地一声,身子一歪,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她趴在那里,摔得七晕八素地,一脸的土,那一瞬间,感觉鼻子脸都麻了。 她正要翻身爬起来,背上一重,被从半空直直降落的阿蛮一把蹾在腰上,闷哼一声,重新趴到了地上,随即头皮一痛,被阿蛮揪住头发,拎仰了头。 “服不服?” 一声清脆的女童声,娇憨。 阿蛮单手叉腰,膝盖用力顶着李惜的腰部,李惜挣了一挣,动弹不得。 她感觉到了腰部处那巨大的力道,似乎再动一下就要断了似地,她果断放弃了挣扎。 她的头古怪地仰着,被阿蛮死死地揪着发,就那样仰在众人面前,想侧头都不能。 她垂了眼,看到自己灰黑的鼻子,前方是灰黑的泥地,还有五颜六色围着的人。 丢死人了! 她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几辈子都没这么丢过人。 四周寂静。 “四姐姐!” 小雅惊呼一声。 阿蛮放了手,跳了下去。 李惜全身一松,她趴在地上喘了口气。 “你耍赖!怎么可以用轻身术?不公平!” 小雅尖声。 “哪里不公了?我们都是修行之人,用术法很正常的。又不是那世俗的蛮夫,光靠一把子蛮力。” 阿云笑吟吟地走上前,拉过阿蛮,亲手给她顺发。 “你,方才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早知道就” “早知道就自己上了?” 阿蛮一推阿云的手,示威般地挥了挥拳头,一幅意犹未尽的样子。 小雅仰了头,粗喘了一下,就要冲过去。 “小雅!” 一直沉默的李惜忽然口中呻吟了一声。 “唉!” 小雅连忙跑了过去。 她去拉李惜。 有人也跑过去拉李惜,李惜在众人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四姐姐!” 李惜缓缓扭了扭腰,还好,没有断。 “这个阿蛮,使坏,竟用法术欺负你。” 小雅叽叽咕咕,犹自一脸不忿。 那边有说笑声传来。 阿蛮,正娇憨地靠在一个粉衣妇人的手臂上,妇人正拿了手巾给她擦脸。 那是阿蛮的娘亲,她脸上洋溢着笑容。一边安慰阿蛮,一边和身旁的二舅母说话。 两人身旁站着万重光,正抬眼向自己瞧来,李惜忙低头。 有人过来说开饭了。 大家就笑着簇拥着一起往前头去了,万重光在前头引路。 喧闹间,有人叫李惜一起去。 李惜只说自己先要回房去换衣裳,一个人往屋子里慢慢去了。 她努力挺直了腰板,不让人瞧出来。 方才压下来的那一记,可是丝毫没有留情,实打实地坐在腰眼上。旁人不知道,她可是差点一口闷气憋过去,那个阿蛮定是使了什么术法,竟那般重,叫人仿佛动一下都不能。 这是要坐断她的腰吗? 方才她装着无事,实在是那该死的自尊心作祟。 其实她痛得很,全身骨头都痛。 可是,输了就是输了。 阿云有一句话说得对:修行之人! 她既踏入这条道,少不得要再挨打几次。 屋子里无人,莫云霄柳枝她们今日都被叫到前头帮忙去了。 她站在镜子前,先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上倒是无碍,脏乱了些,一只衣袖扯脱了线,半拉袖子吊在那里。 只是头皮火辣辣地痛,阿蛮这小妞,学得倒挺快,抓发是下了死力了。 李惜慢慢地用袖子擦着脸。 拨开额发,有一块青肿,这是方才摔下去时磕的。 她用手轻轻按了按,突突地疼。 “啧啧,你被人打了。” 一道灰影闪过,白恩从袋子里跳到桌子上。 “知道,技不如人呗。” 李惜挑一挑嘴角,用棉巾蘸了盆里的水,轻轻擦拭。 “她练气三级,会轻身术。” “嗯。” “她用了千金坠” “聒噪,别打搅我。让我静一静。” 这里,莫云宵急急地进了院子,一脸着急。 她一早去帮忙大夫人归置客房,回来就听说李惜被人给打了。 “李惜,惜儿,快让娘瞧一瞧!” 莫云霄“哐啷”一声,推开屋门,一把拉过坐在窗前的李惜,上下仔细打量。 见李惜发辫整齐,衣裳干净,显见是已整理过。 她轻吁了一口气:“可是哪里疼?” 她见李惜脸色发白,不知哪里伤了。 刚听小雅叽叽咕咕说,那个阿蛮用了千金坠。 怕是哪里坐坏了? 她忽略过李惜额头上那个包,虽然乌紫乌紫的,高高隆起。 但这是外伤,应该不碍。 李惜摇头。 看着莫云霄担心的眼神,心内一阵发暖。 阿蛮一家是客,瞧万家众人的反应,该是地位不差的姻亲。 想到万小朵的那条小青蛇就来自他们杨家,她披了眼。 “娘,无事的,这点伤,过几日就好了。” 她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又调皮地耸了耸肩。 她不愿莫云霄担心。 莫云霄见她不欲多说,就转了话题说:“饿了吧?想吃什么?娘去给你做。” 李惜就说了几样东西,都是她寻常爱吃的。 万重光回来,见莫云霄正一个人在厨房做点心,他悄声上前:“做什么呢?怎不去前头吃?” 莫云宵低头,用竹夹夹住一块糕,往盘子里放,码好,又去夹第二块。 并没有说话。 “怎么了?” 万重光侧了头,去瞧妻子,却见她别过脸,一惊,伸手直接扳过妻子的肩膀。 “阿云!” 他柔声呼唤。 莫云宵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含着莹莹泪光,她抽了一下鼻子。 “你这是?” “光哥!李惜被人打了” “我知道,只是几个小孩儿之间的切磋,有伤总是难免的。当时我也在场,没什么大碍” “可是李惜是被杨家三房的阿蛮给打了,她是练气三级,李惜才一级。这是明着欺负要是静儿还在那个周美丽还敢叫她家女儿来挑衅?这摆明了就是找碴,之前那个阿蛮可是在我们静儿面前吃了瓜落” 莫云宵语气落寞。 “周美丽自己灵根比我好,一直嫉妒我比她生了一个好女儿。只是,欺负李惜作什么?你没见那个孩子,被打成这样了,还强忍着,和我说没事,没事!真叫我这心里” 莫云霄絮絮叨叨地,似是藏了极大的怨气。 万重光默不作声地听着,轻轻搂住妻子,没有作声。 他知道,妻子心里又想起了静儿。 今日的事,本是小孩子之间的切磋,权当一乐,即使有受伤,只要不危及性命,他们都不好出面说什么。 修仙界共识:技不如人,只能认栽。 李惜站在门外,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原来,今日这一场,本是有缘故的。 门一声响,万重光出现在门内:“怎么了?” 他早就发现李惜过来,只是莫云霄正激动,就没有出声。 “惜儿!” 莫云霄忙擦了一把脸,嗔怪地看了万重光一眼,招呼李惜:“来,刚出锅的,还热着。” “娘,你的帕子!” 李惜弯唇一笑,把莫云霄的帕子递了过去。 李惜端着一碟子点心回到屋里。 她拿了一块在嘴里慢慢嚼着,半日不曾咽下去。 “别委屈,人家也不是冲着你。” 李惜没有吭声,她只是机械地摸了一块菱形的豆糕递过去,白恩双爪捧过,啃了起来,也不再说话。 李惜第二日在澄心堂里见到了阿蛮两姊妹。 杨家在万家要呆半个月,这期间,杨家姊妹和万家兄妹一同在澄心堂里修炼。 李惜大方地先打了招呼。 032没有术法,只有符画 一条小路延伸,一边是丈深的乱石坎,深处一条溪流,密密麻麻地生着杂树茅草, 两个女孩正边走边说话。 “姐姐,这里不好玩,咱们去那里?” 蓝衣女孩踮脚指着对面山坳。 “还是别去了,咱们这里不熟,别到处乱跑。”红衣女孩只望了一眼,就断然拒绝。 她眯了眼,驻足,见四下空旷。 “靠山面水,藏风聚气。” 应该就在这一带吧? 左手边是淙淙的溪流,右手是大片的斜坡,山石林立,四周群山环抱。 “藏风聚气而令纳集天地灵气。” 她喃喃自语,又往前迈了二步。 “阿云!”阿蛮嘟起了嘴,圆圆的脸上是满满的娇憨。 这有什么好看的? 每到了后山,阿云姐姐一直不与她多说话,只是东张西望,这块地儿好像是第二次来了,她只想快快离开这里,往对面去,那里似乎有红色,应该有花?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铃铛花,该换了。 阿云似乎没有听见,只是依旧拎了裙子往前走,慢慢地就走出了十来步! 阿蛮就站在那里不动。 她知道阿云跟着爷爷修习堪舆术,看这样子又入了神了。 她撇撇嘴。 前面一个拐角,阿云转过去,不见。 阿蛮蹲到了一块突出的山石后边,赌气不走。 等了几息,并没有意料之中的脚步声响起。 她嘀咕了一声,还是探出头去。 “轰”得一声,眼前一阵亮光闪起,一大团火焰正从头上砸下来。 瞬间就烧着了阿蛮的头发。 阿蛮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拍打。 “阿云!”她哭叫。 声音戛然而止,哗地一下,一篷水柱,从背后直冲过来,力道之大,直接把她冲翻在地,大火也瞬间熄灭。 她坐在水洼里,惊魂未定,摸了一把脸上的水,仓惶四顾。 “怎么回事?”阿云急急地跑过来,看着混身湿透的阿蛮,伸手去拉她。 “不知道” 阿蛮回过神来,忙伸手去捋自己的头发,一手的灰黄。登时又气又急,一腔子气全冲着面色不善的阿云去了。 她用力拍开阿云伸过来的手,爬了起来,伸手环指着四周,尖声大叫。 “谁?是谁?给我出来。” 她圆圆的脸扭曲着,脸上发白。 她不笨,她方才是被人给偷袭了。 那人应该就在附近。 阿云也绷紧了身子,顺着阿蛮的手,四下瞧了一瞧,见山石林立,杂草丛生。 有山风从石头上刮过,发出“呜呜”的声音。 阿蛮还在喝问。 阿云惊疑不定地逡巡了一会,忽然转头:“好了,咱们先回去。” 她用力拉了哭哭啼啼的阿蛮走了。 阿蛮一路上不停甩着手,被阿云拖拽着。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前头拐弯处。 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一旁的深沟里一动,一篷杂草隆起,慢慢探出一个脑袋,李惜一把摘下了头上的草叶,“呸”了一声,吐掉了嘴里的泥。 一只小老鼠飞速蹦到小路上,甩了甩长长的尾巴。 “你不怕她找你算账?” 它声音里有着笑意。 李惜弓着身子往上爬,哼了一声:“谁看见了?” 小道寂静,早无人。 她瞧了瞧地上的那一摊子积水,眼睛亮晶晶的。 她憋着一口气,终于在今日丹田之内的灵气圈再度亮起的时候,绘制了两张水球符,一张土墙符。 火球符是她顺的万重俊的。 她观察了好几日,阿蛮和阿云两人每日午后都会来这后山转悠。 土墙符原是准备对付那个阿云的,毕竟她已4级。 自己没有把握能同时对付两个人。 老天保佑,阿蛮竟然会落单。 她摸了摸袖子里还剩下的两张符,大步走了。 这倒省了事儿了。 这又是火又是水的,虽说杀伤力不大,可是也够恶心人了。 上回阿蛮不是用了术法么? 她没有术法,只有符画 阿蛮回去后,自是狠狠告了一状,却是说不清楚那火是从何而来。 修士到了五级以上都能修习御火术 至于那水 杨家没有往李惜身上去想,因为李惜这口气也憋得太长了些。 杨家三夫人看着阿云,问:“你可曾看到人?” 阿云摇头,杨三夫人脸色就凝重起来,她瞧瞧阿云,见她正抬眼瞧着自己。 两人就一时不说话。 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莫云霄却是嘀咕。 “这两日莫要单独出门!”莫云霄正了脸色,叮嘱李惜:“依周美丽的性子,怎肯吃这个亏?” 她撇了撇嘴:“等着瞧吧!” 李惜默不住声,埋头扒饭。 这事,莫云霄知道是她做的。 她惭愧地:莫云霄能猜着,那其它人 澄心堂里。 李惜慢吞吞地进去,发现众人早到了,整齐地坐着。 见她来,都笑嘻嘻地瞧着她。 她慢吞吞走到自己的位子上。 “四姐姐!” 小九忽然叫了一声。 然后就“啪啪”地鼓起掌来。 “嘘!” 万瑞安转过来,伸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眼睛却是含着笑意:“大伯要来了。小心挨罚!” 小九嚷着:“那个讨厌的阿云和阿蛮走了。你们不高兴么?” 之前,那两姊妹到澄心堂里来,却是说话很不中听。特别是那个阿蛮。 第一天来,就斜着眼睛说:“你们就在这个地方修炼啊?这么多人,这也太挤了。” 当时,这话听得所有的人都心里不舒服,就是连万小朵都有些脸上挂不住。 这平日里夸自己的舅家是一回事,可是现在自己的家被人当面嫌弃,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硬着头皮指了位置给她们两人,就躲开了。 所以,那几日,众人对杨家两姊妹避之不及的。 她们也都是早课一结束就顾自走的。 今日终于不再对着她们了,可以放松地说会儿话。 大家叽叽喳喳地说笑了起来,又有人探听那日的详情,李惜哪里肯说 杨家人第二日就走了。 阿蛮的头发剪掉了大半,长长短短,就像茅草。 那火专门往她头发去的,发丝容易着,要不是随后那一大波水,估计全得烧光。 她吵着要回去。 杨三夫人就带了她辞行,杨家原本是要住上一段时日的。 万重年再三致歉,亲自带了万小朵送到山下,才回。 “咱们午后去后山。”有人提议。 “好!” 众人一口答应。 “瞎聊什么?还不加紧练功”万重年进来,虎着脸,看着众人。 033这样也可以 待得到了傍晚,众人吃过了饭,就整齐地聚在一块空地上。 此时天色尚早,大人们各自都在忙碌,唯有这些孩子是最空闲的。 院子里热闹起来,众人开始千篇一律的“游戏”。 院子东南角,一颗高大的柏树,早被雷电劈死,却是枯而不倒。如今叶子是没有了,只剩下遒劲的枝干仰天怒伸。一根突出的横枝上,吊了一根红线,颤颤悠悠地,约丈高,下面系着一个青色的瓷杯盖子。 看谁先把这个杯盖子盖到树杈上的那个空杯子上,谁用时最短谁就算赢。 炼气二层以上,都能御气,此种方法,既是娱乐,也是锻炼孩子们控制御气的精确度。 几人早自动按序排好。 第一个自然是老大瑞安,他并指,运气发力。 他上回是第一个完成的,用时是三十息。今日,他想再快一点。 他很快就完成了,还是十点。 他遗憾地站到一边,看着边上的一个水漏,上面用红线刻了横线。 一条横线约是三息,刚好是在十点那个位置。 小六万瑞海笑嘻嘻地上前,他上回是第二,用时四十息不到一点。 李惜站在人群后,看着万小朵运气,茶杯盖子在晃悠了二次后,终于盖到了杯子上,众人给她鼓掌。 此游戏虽然小,但是确实有难度,孩子们每次都乐此不疲。 御气的精确度着实难以控制,修士在练习时,如能运用自如,就能大大增加攻击的准确性。 万小朵这方面似乎差了些…… 李惜如此想着,有些羡慕地瞧着众人,她的丹田又空了。 哎,5日一轮的恢复速度,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夕阳下,众人又开始了第二轮,逢到有进步的,就叫一声好。 李惜不时报告一下点数。 看着一张张或开心或沮丧的脸蛋,李惜眼睛里渐渐浮上了暖暖的神色,这样的热闹,真好就是万小朵,如今瞧着也没有那般讨厌了。 天色暗下来,众人才散了,回到屋子里,李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推开了桌上的符纸,想着画一幅连环画。 铺开雪白的纸张,略一凝神,脑中一一闪现出方才万小朵她们御气的情景,她凝神,一笔一画地画了起来。 她画得很慢,仿佛自己正御使丹田之中的那丝气流,同画中的万瑞安他们一样,全神贯注,力贯指尖,渐渐地手中的笔似乎沉重起来,她一笔一画,缓慢地移动,每下一笔都很凝重。 她集中全幅心神,力贯笔尖,到后来,似乎丹田之中真的有一股子真气在回旋,她循着这股感觉,画得入了神。 莫云霄悄悄从门缝里瞧去,见李惜端坐,身姿笔挺,只有手在缓缓移动,在烛火的映照下,投射在墙上,一笔一划 她转身,悄声吩咐柳枝往厨房里去了。 李惜画完了一张,收了,又开始画第二张。 4张图一气画完,她方停,搁了笔,正想习惯性地去揉一揉手腕,却发觉手腕依旧灵活,并不曾有往常出现的酸痛。 她诧异,看看滴漏,此次足足用了2个时辰多一点。 她意犹未尽,把目光投向了桌角的那叠子符纸,这是明日的作业。 她的兴致上来,依旧提笔,依旧照着先前那般画了起来。 一直到面前的符纸最后一笔画好,她长嘘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四下静悄悄地,大概都歇息了。 门外一声轻响,柳枝端着一个木托盘轻声进来:“小姐,可是饿了?” 李惜这才摸一摸肚子,惊觉自己竟然整整画了三个多时辰, 她摸摸手腕,还有后颈,依旧灵活。 她转动着眼珠子。 往常,她画一个时辰,手就酸,今日,她一连三个时辰,都无事。 她抓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你去睡吧!” 第二日,李惜依旧用了昨日的方法,果然,一直到了晌午,依旧神清气爽。 然后,第三日,她再画的时候,丹田之中,隐隐鼓涨,她凝神内视,那个沉寂几日的光圈竟隐隐闪现,虽不明显,但是确实是亮了起来。 她大喜。 原本是要5日才恢复的光圈,现在居然第三日就恢复了。 也就是说,在没有外部灵气补充的情况下,用这种方法画画,画符,能够促进灵气的恢复。 李惜弄明白了这点,心内陡然放松了下来。 她感觉一下子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她不知道她这是属于什么修炼法子,与万小朵她们的修练方式完全不一样,但是,“不管白猫黑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只要能补充灵气,就是好的修练方法。 况且,这个方法倒是蛮适合她的:在作画中修炼,既画了画,又补充了灵气。 接下来,李惜整日拿着画笔不离手,她白日里画符,画画,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不停地在画。 屋子里很快堆满了画稿。 符画纸贵了些,还是画画吧。 莫云霄看着她一会儿画符,一会儿画画,也不休息,仿佛着魔般地。 劝又劝不听,只能叹一声,抓紧给她做些吃的,防止她身子吃不消。 每3日,快的时候,是2日,就可以用灵气画一次符画。 李惜一轮下来,也是摸索了出来规律。 她现在已会画四种符画。 然后,她用自己的符画去同万小朵他们打斗。 每次都是轰轰烈烈,硝烟弥漫。 几个兄弟姊妹都领略到了李惜那霸气的符画效力。 她的符画明明是一级的符画偏偏是有三级的威力。 小朵他们可都是二三级的修为,往往就很狼狈,捉襟见肘。 偏一个个又都兴奋不已。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偌大的后山,往日是芳草萋萋的一片坡地上,如今是一片狼藉。 万小朵头上贴着发丝,身上衣裳也是**的,黏在身上,13岁的女孩,已开始长开,站在那里,亭亭玉立。 她伸手一撩眼前的一缕乱发,意犹未尽:“再来!” 李惜摇头。 她的水球符,就这样被糟蹋了。已经是第3张了,万小朵还是没有躲过。 “没有了。” 她说。 “我不信,让我瞧瞧!” 万小朵一跺脚。 “小四,你又骗人!” 上回李惜也是这样说没有了,结果小雅一来,就又摸出了一张。 “真没了!” 李惜深悔,“狼来了!”的后遗症,这回万小朵竟不信她了。 “哎,轮到我了。” 小六万瑞海早跃跃欲试。 他跑到场子中央,调皮地说:“四姐姐,你这回用什么符?可否先说一说。我上回,哎哟” 他忙往后急退,面前突然平地生出一堵土墙来,迅速地把他围了起来。 眼看他被包在里边,连万小朵一起,众人只听得两人在里头一阵轰打,却是,那土墙坚硬,一阵尘土飞扬,两人咳嗽了好一阵。 万瑞安在旁指点:“从上面飞出来。笨!” 然后,大家看着随着两人跃起而同时拔高的土墙,发愣。 几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不一样了?” 万瑞安搔头, “四姐姐,怎么破?” 小雅跳着脚。 李惜乐了:这是符画,时间一到自然就会失效,再等等? 小雅这才醒过来,转而看着万瑞安:“大哥哥,你能破么?” 万瑞安摇头。 “等着吧!” 李惜眯着眼睛,嘴角挑起。 果然,加了一道工序就是不一样 很快,土墙渐渐消散,露出里头的两人。 总共也就是十数息时间。 万小朵两人站在那里,脸上都是惊异。 034灵石来之不易 李惜正蹲在一旁,在一张纸上认认真真地记着什么。 这回的土墙符,厚度厚了一些,还有这拔高的高度应该可以再增加?嗯,回去,再琢磨琢磨。 她沾沾自喜。 二伯好厉害,经他指点,这改过的土墙符果然好用,能水涨船高,修士被困里头,一时出不来,只能等待符画自行消失。 对于使用的人来说,即使能困住对手几息时间,也足够了。 众人叽叽喳喳,讨论着破符的各种可行的方法。 李惜笑眯眯地听着。 原先,那5日一恢复的周期,实在是捉襟见肘。 她一直省着用,束手束脚,总觉得灵气要用在刀刃上。却了外部源源不断的灵气补充,光靠体内那点子恢复能力,够呛。 现在么,只要多画,多练,肯下功夫,2日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休息的时间就少了。 持续了几日,她的脸就明显尖了下来,原本红润的脸,也失去了光泽。 莫云霄吩咐王妈给她炖鸡汤喝,又去买了灵米熬粥。 李惜有些愧疚,她知道,自己是熬夜熬的,这具身子正值发育之时,这样连轴转,损耗太大。 看来修士并不是不眠不休的,只是比常人身体好一些罢了。 于是,她有意识地放慢了进程。 自然,就有了时间去琢磨,也存下了一些符画。 一片绿荫掩映当中,小道上走着几个人,陡峭的山路上,脚下带风,丝毫不见疲累。 李惜跟在万重俊身后,不时张望一下四周。 同初次来的时候,似乎差不多,竟没有什么变化。 路,依旧是那条路,树也依旧是那些树。 李惜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一片云雾缭绕之中,那条道已消失不见。 “这得改一改!” 万重星对万重俊说道。 “上回杨家进来,竟然连警示都没有。” 万重星眯眼,翘起手指,捡掉一根沾在前襟上的枯叶,用手一掸,那片枯叶就晃晃悠悠地飞在半空,慢慢地旋转着往下落。 李惜瞧着颇有兴味,小叔是炼气7级,这就是所谓的“枯叶飞花么”? 可别小看这张看似轻飘飘的枯叶,只要被它碰到,可是形如被利刃割过,深入寸许,一张枯叶也能当武器,并且锐利无比。 这是万重星的必杀技,能拿草叶当利刃,运用起来,数千的枯叶旋转,无孔不入,一般很难不被伤到。 她羡慕地瞧着,这就是修士的修炼功法,到了三级以后,都能选修一种自己的打斗技法,万瑞安他们都有,只有她没有。 万重俊看着那片叶子缓缓从眼前飘落,伸手一指,叶子转了个向,直接“嗖”地一下,插入下边的叶丛当中。 他说:“你提醒得是,祠堂那座灵钟的灵石不够用了。待会我们去找董老大,我上回问过他,他说有货就给我留着。” 万重星“嘿”了一声,停住。 他挑着眼睛:“这说到个董老大,我正有事找他呢,上回给我的是什么东西?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废石一块?“ “什么?“ 万重俊没有听清楚:“怎么回事?” 万重星就四下看看,压低声:“我上回从他手里换来了5块中品土灵石,也没细看,就急着回来了。谁知道,第二日,就老母鸡变鸭,都成了下品灵石了。你说这?定是他使了什么障眼法,这回我定问个清楚不可,都是老熟客了,还搞这套。” 他摊一摊手,一幅受伤的表情。 万重俊瞥了一眼:“怪道你上回同爹说,没有换到,敢情这是?只是,不能吧?这个董老大,一向口碑不错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从他手里换东西,应该不至于?” 走在后面的李惜,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她就说,当日万重星少掉那2块灵石,怎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是自己竟然已经顺带吸收了另外三块的灵气……现在看来,估计是袋子里有不少下品灵石和那几块中品灵石混在一起,就混淆了。 她心虚地瞧了一眼万重星,见他抿着嘴唇,脸上神情纠结。 “小叔!” 她叫了一声:“什么是土灵石?” 万重星看她一眼,露出了笑容,忽指着万重俊说道:“你这个师傅不称职,怎么竟没有同你说过么?” 万重俊也笑了,放慢脚步,示意李惜走前头。 山风习习地吹着,李惜听着万重俊温和的声音,这才了解到原来这灵石也分类别。 云洲大陆的灵石有多种,按照属性来分,大致可分土、木、金、火、水等。 修士们按照不同的属性来收集,自然,越是纯净的,越是难得。大部分都是下品灵石。 但是如今,连下品灵石也是难得。 概因下品灵石能直接助修士修炼,虽然灵气斑驳不齐,到却是最便捷且最有效的。 所以,一直以来,各处产灵石的山脉不是被挖掘一空,就是被几大宗门各自封了起来。 宗门,是灵石所需最大的人群。 像他们这样修仙的小家族,就要想方设法到处去换购。 万重俊说完,拍拍自己的袋子。 这是他此番拿下山换购的灵石的符画。 每月一次。 万家每月需要的灵石也是不少,所以,各房都要外出做任务,寻找灵石。万重俊是直接用符画去换购,然后统一上交老爷子统一分配到各房。 李惜这才想起万重光似乎每月都有半月不在家。想是也是出去赚灵石去了。 她忽然心虚起来:自己一次就吸收了小叔五块中品灵石不知小叔要赚多长时日才赚回来? 她偷眼瞧着万重星,万重星每月没有几日在家。她还以为他因为没有成家,没了拘束,成日在外头 她的脸红了起来,一股浓浓的的不安从心底涌了出来。 她摸了摸怀里,那里装了7张符画。 自她学习符画以来,符纸耗费大,莫云霄的灵石不到月底就空了。 所以,此次她听说万重俊要下山卖符画,她就主动要跟着来。 她装了符画,此番带下山,瞧瞧是否有人买?原本是准备换些买符纸的灵石。 现在听了这些,她忽然觉得自己画得不够多。 “小四!” 见李惜低头不作声,万重星就从袋子里掏出两块灵石放在掌心:“你瞧!” 李惜抬眼望过去。 两块不规则的微黄色的灵石躺在万重星的手心里,像两枚漂亮的鹅卵石。 “这是两块土灵石,下品灵石。也是我们这一带流通最多的灵石。” 见李惜发愣,万重俊补充了一句:“中品灵石必须要筑基期以上是修士才能直接吸收。所以,一般得到中品灵石的都收集起来,兑换成下品灵石,倒是更省事些。当然,也可以拿来布置灵石阵做阵眼,那是最好不过的。你还没有见过中品灵石吧?有机会,带你瞧瞧。” 李惜却是听得清楚:筑基期修士才能直接吸收? 她忙摇晃了一下头。 正想着怎么探问一下。 “走吧!” 万重俊一把拎起李惜:“闭上眼睛,咱们得快一些了。” 李惜忙抓紧万重俊的胳膊,身子一轻,已经是被万重俊拎着,飞快地掠了下去。 两大一小,很快就消失在浓荫掩映的绿林中。 035三十块灵石 李惜蹲在毡子旁边,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这里是水阴镇,镇子不大,但是来这里的都是修士。 万重星到了这里就人不见了。估计真的是去找那个什么董老大了。 李惜汗颜,心里想着万重星会不会被人给轰出来?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万重俊正从一旁的店铺里搬过来一张小桌子,放在毡子后面,又在上头摆了笔墨,还有几张空白的符纸。 鲜有哪个符画师会当场画符,因为那该死的成功率,谁都不敢保证一画一个准。 不过,万重俊敢这样摆,说明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李惜瞧着万重俊,眼里有着骄傲:二伯不愧是三级符画师。 听说,云洲大陆最高级的符画师是7级,不过,此人是碧羽门的长老,平日轻易不出门,7级符画的威力,似乎没人见过。 三级符画师在云洲大陆也算是不错了。 李惜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那几张符画,又瞧瞧面前摊开的几张符画,没有拿出来。 万重俊摆出来的都是三阶的符画,一阶的没有。 收拾停当,万重俊就端坐在桌子后面,微垂目,似是入了定。 李惜好奇地打量,见对面几家,也是如万重俊般静坐,并没有人开口呦喝。 大家卖的东西都不一样,瓶子、罐子、草药……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 行走的人也不紧不慢,一路逛着,陆续有修士停下,又走了。 李惜无聊地坐了站,站了蹲。 陆陆续续地,也有人驻足,挑了又挑,多是嫌贵。 一张符画,万重俊要价25块下品灵石。 眼看晌午了。 李惜看看万重星还没有回来,又瞧瞧面前的毛毡,一上午就卖了3张。 她摸了摸肚子,早起的时候,王妈给烙的两张葱饼早消了。 “咕噜”一下,她低头。 “咕噜,咕噜” 又是两声。 她瞧着睁开眼睛的万重俊,尴尬地:“二伯!” 万重俊就瞧了瞧,然后招呼李惜把毡子收起来。 “不卖了?” 李惜一边卷,一边问。 心道这还都没有动呢! 万重俊没有多说,他收好地上的毯子,裹了,收在储物袋里,一个灰黑色的袋子,看去远没有万重星那个拉风。 李惜跟在万重星身后,七拐八弯,走进了一家铺子。 里头不大,几个架子靠墙放着,上头摆了一些东西,杂七杂八。 “董掌柜!” 随着万重俊的叫声,一个圆胖的汉子从一角落里霍地起身,笑嘻嘻地:“二爷来了?” 一边就把万重俊往柜台上引:“今儿有什么货?” 他圆胖的脸上,一对小眼晴眯着,看着万重俊。 “您数数,一共40张,风行符12张,青藤符8张,旋风10张,还有10张火龙符。” 万重俊一口气报完,眨着眼睛:“都是三级的。” 然后,就看着对方,不吭声了。 李惜紧紧盯着董老头飞快地点数,他的动作很快,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符画分成四份, 然后,他飞快地把桌上的符画推到了一边,从桌下暗格里拎出一个小袋子,解开抽绳,“哗啦”一下,倒出了小半灵石,李惜还未看清楚,就见他胖胖的手一划拉,把多余的灵石飞快扫进了拉开的抽屉中。 “一共820块灵石,数数。” 他把布袋子推了过来。 李惜眨着眼睛,看着万重俊拢过布袋,直接在手上掂了掂,微笑着说:“不用数,董老板办事,哪有不放心的。” 董老板胖胖的脸上就露出了更深的笑容来:“还是二爷会说话,咱们开门做生意,凭得是口碑,这点承蒙大家照顾。” 他眯起了眼睛,这才看向李惜,这丫头的眼睛亮晶晶地,一直盯着万重俊手中的灵石袋子。 他和气地:“丫头,可是第一次来?瞧中什么,叫二爷给你买,我给你便宜点。” 他笑容温和,脸上浮现出真诚又亲切的笑容来。 李惜见万重俊向自己看过来,她忙从怀里抽出了符画:”掌柜,我这几张符画你可要?” 她双目盯着董掌柜,脸上是甜甜的笑容。 “哦?” 董掌柜好奇地看了一眼万重俊,见他也略显诧异地瞧着李惜。 李惜已在柜台上依次摆开,一共7张。 董掌柜扫了一眼,笑:“一级符画的,3块灵石一张。” 他笑眯眯:“7张,一共21块灵石,是给你还是给” 他拉开抽屉。 李惜吞了一口口水,伸手按住面前的符画,大声:“我这虽然是一级的符画,可是威力却是原来的3倍。不信,你问我二伯。”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万重俊。 万重俊脸上已经露出笑容来。 他倒是没有想到李惜竟然也带了符画出来卖。 看着她紧张的,亮晶晶的眸子。 他咳嗽一声,点头:“董掌柜,她说得没错。你看?” 他伸手拎起一张水符,径直走到门外。 伸手一点,“哗”地一声,一大波水迸溅开,水汪汪沿着青石板流向四周的地沟。 “谁?” 对面有人跑了出来张望,诧异哪来的这一大波水? 董掌柜脸上浮起笑容,在万重俊回头瞧过的时候,就说:“不错。只是,这到底是一级的符画,实在有些鸡肋。如今这生意越来越难做。一级符画还是不缺的。您也知道,这三级的和一级的,这用起来” 万重俊点头:“这个是,只是,这样的效果,相信还是有人愿意要的5块总值吧?” 他试图讲价。 董老板也是说得没错,符画每上一级别,这攻击力就大大提高。 能出灵石买符画的,都愿意购置那威力大的,倒时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级的,许多修士并不愿意花这个灵石,毕竟到了一定修为,像这个水球符、土墙符的功用,有些鸡肋。 李惜一直听着,她就强调了她的土墙符也比别人厚,而且能拔高 于是在董老板的勉为其难中,用30块灵石收下了李惜的6张符画。 看着掌柜拉开的抽屉,李惜说:“拳柜的,能给我一个袋子么?” 她手指着万重俊手中那个灵石袋。 “哎哟,小丫头,这可不行,这是灵石袋,上了500灵石才赠一个。” 董老板笑眯眯地拒绝。 “这样啊,那这灵石可是让我挑一挑?我要那颜色的!” 听说那灵石袋不能送,李惜也就作罢。 然后,她伸手指了那抽屉里的灵石。 董老板一愣,随即就哈哈笑了起来,大度地一挥手。 于是,李惜挑了30块灵石,除了最多的黄色的土灵石,还有几块微带蓝色的和绿色的,当中还有一块是红色的,很是漂亮。 一旁和万重俊聊天的董老板眼角瞥见李惜挑出来的灵石。 到底是小姑娘,灵石也喜欢漂亮的。 “那是火灵石,小姑娘喜欢啊?” 董老板呵呵笑着说了一句。 下品灵石中,火灵石最少见,土灵石最多。 李惜把灵石重新摊在桌子上,然后飞速地挑出了3块:粉色的,绿色的,蓝色的,收了起来。 “给!” 她把剩下的27块灵石要往万重俊袋子里装。 “哎,不用!” 万重俊一惊,忙跳开。 “这是你自己赚的,二伯怎可要你的?” 万重俊反应过来,自是不肯。 李惜捧着灵石就往万重俊的手里塞:“这是我给二伯的材料钱。” 她目光定定的:“我都是蹭的二伯的符纸,这些是应当的。” 她伸着手腕,不肯收回。 固执地看着万重俊。 见他发愣,就扁了嘴:“那以后我不用符纸画了,我就用那草纸,省点” 有人进来,见状好奇地瞧过来 万重俊只得接住。 他脸色微红,环视一眼店内,拉了李惜:“你瞧中什么?二伯给你买。” 李惜摇头。 却是拗不过万重俊,非要给她买下一只符笔。 李惜一瞧价格,20块灵石,忙摇手:“这个太重,我要那只。” 她手指着一只细杆毛笔,竹子制的,售价是4块灵石。 两人出了店门。 回到先前的地方。 “咦!重星到哪里都去了?” 万重俊环顾四周,纳闷。 036仇人相见 这东西都卖完了,这万重星还没回来。 万重俊就吩咐李惜留在原地等,说是万重星如回来,就在这里等他。 他还是去寻一寻。 这四弟,不催一催,说不得就到天傍黑才回。 李惜眼看着万重俊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着,对面那个卖草药的老头披着眼睛一下一下地打磕睡,李惜也伸手捂了一下嘴。 喉咙里泛上了肉包子的滋味,她打了一个嗝,她一共吃了几个包子?十个还是十一个?记不清了。 她靠在树桩上,万重星和万重俊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她不敢走远了。 时值初秋,路旁的树下盛开着金黄黄的小野菊,一片一片地,热闹得很。 李惜眯眼看着,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坐着,什么也不想,就那么看着人来人往,独自享受那一份悄悄流逝的安逸。 她低垂着眼,看着一双双脚从面前依次走过:青色的鞋面,白色的罗??;黑色的鞋子,白色的罗??……或匆匆,或闲适。 记得有人说过,从鞋上可以得窥一个人的穿衣趣味。 她开始绕有兴味地看一会脚,然后抬头瞧一下人,乐此不疲。 渐渐地,不再抬头。 似乎,男子都是穿青色的布鞋或黑色的布鞋。 统一标配,没有变化。 她依旧垂头,瞧着路面上一双双脚踩过去。 又一双青色鞋子落入眼中,李惜一愣,红色的裤管? 她抬头,但见一个妇人,长发披肩,大红的衣裳,缓缓走过去,个子很高。 她眯眼,妇人忽侧了半边脸 万重俊转了一圈,没有见到万重星。 董老板那里,他还是又回去问了,果然是没有去过。 这小子,跑哪里去了?他嘀咕了一声。 因为心下惦记着李惜,就没有再找,转了回来。 却是见那棵老柳树下,空无一人,连那个卖草药的老头也走了。 万重俊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只得站在原地张望。 正着急,就见万重星正晃悠着走过来。 ”你一个人?李惜呢?” 万重俊一把拉过万重星,问。 他以为万重星回来,又带了李惜去寻他。 这人生地不熟的,李惜既没有同万重星在一起,是跑到哪里去了? 万重星一听,也是着急:“我刚回来。” 两人对看了一眼。 万重俊自责:“是我大意,想着她一向乖巧懂事,就叫她在这候着你,我也好快些寻到你。” “分头找吧,应该走不远。一刻钟后,仍旧在这会合。” 万重俊点头,两人一人一边,跑了出去。 万重星的脚步飞快,目光如矩。想着方才在那边茶馆听得那几人闲谈,说是近来有不少修士无故失踪的事情,心内暗暗着急。 这李惜要是丢了,他可怎么同三嫂莫云霄交待? 他脚下飞快,一会功夫就穿过了一条街。 一座茶棚子里,二三个客人坐着喝茶。 李惜正盯着那个红衣妇人,一眨不眨。 她正横坐在一张长条凳上,架着一条腿,单手喝着一碗茶,不时撩一下背后披散下来的发丝。 “他怎么在这里,林平乐呢?” 李惜按捺住激跳的心,双手捧碗,慢慢喝着茶水。 一块下品灵石一碗的灵茶,她没有喝出味道来。 她没有想到,时隔数月,她竟会在此地碰见那个灰衣人。 望着那青白的脸,与记忆里刻划多遍的脸完会重合。 就是他,错不了。 如今挽了妇人的发髻,穿了妇人的衣裳。 那张脸却是愈发鲜明了。 茶铺里陆续有人进来,李惜静静地缩在一角,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和悲伤。 茶水早已喝干,她把茶叶末也嚼进了嘴里。 李惜胸脯上下起伏,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当日万重星问她,可想报仇? 她答得爽快:不想。因为实力不够。 可是现在看着仇人忽然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就五六步远,怎能不恨? 果然,这说得容易,做到还是很难啊? 她颤巍巍地伸手扭住了自己大腿上的肉皮,使劲扭转,一阵痛感传来,她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里终于血色褪去一些。 有人坐在一旁,她挪了一下屁股。 “李惜!” 万重星喘着气,看着李惜,脸上露出笑容:“谢天谢地,可算找到你了。快回去吧,二哥还在找你呢?我说,你不好好待在那里,瞎跑什么?可是吓死我和你二伯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去拉李惜,手却被李惜抓住,示意他坐下来。 “小叔,你看到那个人了么?” 李惜轻声,用嘴示意,声音颤抖。 万重星顺着李惜的目光瞧去,“咦”了一声,低声:“那是谁?你认识?” 李惜目光定定地:“就是我同你说的那个人,用搜魂” 万重星吃了一惊,制止李惜再说下去。 他慎重起来,重新打量,这一瞧,目光渐渐凝重。 他欠身,拉了李惜:“走了!” 李惜被他紧紧拽着,拉离了桌子,一直退到门外,才停了。 万重星仍没有松手,用身子挡了门口,低声:“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人修为很高。” 他看着李惜变白的脸,皱了眉:“我方才见他眉心透亮,老爷子是筑基中期,我估摸着,他应该是比我爹还高一些” 李惜的心陡地下沉,她咬了咬嘴唇,没想到,他竟然是筑基后期修为? 她沉默了下来,看着万重星横在门口的身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可否打听一下,他是谁?” 李惜乞求道,眼睛里有亮光闪过。 万重星摇头。 修士之间不同的境界有不可逾越的规矩,高阶位者没有主动同你说话,低价位者只能避开,贸然上前搭讪,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没见方才那一张方桌,就那红衣妇人一人一桌,并没有人凑上前。 幸好,李惜虽不懂,却没有坐到那一桌。 李惜弄明白这点,目光黯淡,“小叔!” 她伸手拨开万重星,伸了头,目光定定地,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万重星有点担忧地瞧着她。 “走吧!” 李惜缓缓转身。 两人默默往回走。 “李惜!” 万重俊迎面匆匆跑来。 “怎么了?” 他见两人都垂头丧气。 万重星就三言两语地说了,末了,一摊手:“就这样!” 万重俊却是皱着眉头:“筑基后期修士?这可不多!” 见两人瞧着他,他解释:“水阴镇来了这般修为的修士,按理说,定是有人会知晓的” “你是说董老大?” 万重星回过神来。 037探查 半个时辰后,万重俊跑了回来。 “那人是一个?修,应该是途经这里,董老大也没有探出什么。” 两人失望。 董老大是水阴镇的秩序管理者,每一个来水阴镇的修士他都会知晓,所以,茶馆的刘老七自是会第一时间向他禀报。万重俊见两人不说话,往前走去:“走吧!看来是路过!” 万重俊瞧了一眼李惜,安慰地一笑。 李惜牵了牵嘴角,就低下了头去。 她现在心情低落,整个人蔫蔫的。 心里只回旋着一个念头:筑基后期修士。 她整个人都不得劲。 万重星见状,眨眨眼,看着李惜:“这人,有穿红装的癖好么?” 他用手比划着,试图逗李惜说话。 李惜摇头。 “我不知道。” 万重星也就闭了嘴。 万重俊打头,三人踏上了归途。 几人回到家里。 李惜怏怏地回房了。 万重俊和万重星两人没有回去,一起去了老爷子那里。 看着微闭的房门,万重星示意万重俊先在外边候着,他轻抬脚,双足缓缓踏在地板上,悄然无声。 昏暗的屋子里,窗户都关着,寂静。 万正亮正端坐在堂前,双手掐诀,两旁的烛火突然亮起,跳跃着,忽成一直线,直直地向上延伸,一直到达丈高的屋顶,挺立不动,忽又暴涨,就像四道发光的火龙,亮得灼人。 万重星不吭声,站在一旁,默默地瞧着,心下羡慕。 这老爷子的功力更进一筹,这手“火龙困”已是到了炉火纯青,竟有丈高,已大成。 约摸一刻钟,老爷子睁眼。 外头万重俊也在这时进来,叫了一声:“爹!” 他躬身上前,说:“爹,这是此次的灵石。” 他掏出灵石,放到桌子上。 青黑色的袋子竖立在那里,万正亮瞟了一眼。 万重俊轻声:“这回价格又跌了,比上次少了许多。看来,这灵石是又紧张了。听董老大说,现在灵石的成色也越来越差了。” 一旁的万重星忽然开口:“明日我去云雾森林瞧瞧,听说那里的生意要好做些,一只四角兽,能换2块中品灵石。” 万重星话音一落。 “不行!” 万重俊和万正亮同时抬头。 万正亮板了脸。 “不行。如今不比以往,大家都往那里去挤,恐怕这外围早叫人搜刮一空。那云雾森林里头,练气期修士,并没有人进去过。翠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快年关了,老祖也要出关了,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好好冲击8级。” 万正亮瞧着站立在那里的万重星,眼中有着赞许和期望。 万重星天资聪颖,是金木土三灵根,今年20,已经是练气7级,近来又快突破8级。 看来,筑基指日可待。 越是到这个时候,越要慎重。 万家出一个筑基修士不容易,筑基之前,更得小心。 这个时候,哪里肯让他去那云雾森林?那地方可是被号称练气期修士的坟墓,他年轻时去探过,亲眼见到不少修士一去不返。 他这一辈,如今只剩他这一个 “爹!今日我们下山,见到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 万重星沉默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就说了。 “噢?” 万正亮目光一凌,起身。 这里可是北洲界,整个云洲大陆最薄弱的修仙界域,尽是些修仙小家族,除了曾经的百炼宗,并没有金丹修为的修士。 筑基末期,在这里已经是拔尖了。 “这人是什么来历,可知?” 万重星忙把李惜的事说了一遍。 万正亮眸子一闪,看着万重俊。 万重俊点头,又补了一句:“听董老大说,他在茶馆向刘老七探听此地最大的修仙世家。” 万重星诧异地:“最大的修仙世家,那不是唐家么?” 万重俊:“是呵!刘老七也是如此与他说的。” 万正亮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时没有作声。 沉默了一会,他沉声:“重俊,你去把李惜那丫头叫来,对了,叫她带上那幅画。” 万重俊应了一声是。 李惜听得万重俊过来如此说,忙翻出了那幅画,随万重星一起去。 见过万正亮,也不多说,双手奉上画卷。恭敬退于一旁。 万正亮摊开,重新细细打量,一连瞧了多遍,忽把画卷摊于地板上,自己盘坐,闭目,不再吭声。 李惜只见老爷子面目平静,呼吸轻缓,很快入了定。 她尽量放轻呼吸,目光盯着老爷子,专注,期望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然而,自始至终,老爷子睁开眼,也未见表情。 “爹!” 万重星迫不及待地开口。 李惜也很紧张,紧紧盯着老爷子。 这幅画,她私下里不知瞧过多少遍,却是没有瞧出什么来。每一寸,每一处,她现在闭上眼都能回想起来。 可实在是没有看出什么来。 万正亮伸手缓缓合上画卷,不语。 李惜和万重星两人面面相觑。 “李惜!” 老爷子叫她。 李惜忙上前一步,仰了脸“爷爷!” 万正亮手中托着画,目光瞥过那灰白的画卷,声音略显疲惫:“你说,那人就为了这画,杀了你爹娘?” 他再次确认。 李惜点头。 见万正亮慎重,她把当日的情景重新又复述了一遍,末了说:“因为是假画,很是生气。听他的话,似乎见过这幅画,不然怎能知道这是假的?可是我听娘说过,这画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并不曾拿出来示人过。” 她把自己的疑惑提了出来,这也是她一直不解的地方。 万正亮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画卷的边沿,凉滑,坚韧。 万重星忽插了一句:“爹,万家的祖先当中,可有擅画的?” 万正亮摇头:“我不曾听说,咱们万家走得是正统的修行之法,并不曾有这样的祖先也许,还是等老祖出关问一问。李惜。” 他抓了那幅画,手一顿,还是递了过去:“这是你的东西,还是你自己收好。记住,切莫拿出去示人,徒添烦忧。” 他目光凝重。 李惜忙答应。 看着两人走了出去,万正亮才长吁一口气,跌坐在地板上,开始运气调息。 他方才没有说。 这幅画恐怕真有古怪。 他方才见那皮子不似凡品,就试着用一缕神念探查,却是不得而入,似乎是被一层壁垒阻碍。 他好奇,重新凝聚,加大了探查力度,却是依旧不行。 这是什么东西? 画他是没有看出来什么,这用来画画的皮子,着实令人吃惊。 是谁,竟然用这般宝物来画画? 要知道,能够阻挡神念探查的东西 修士最主要的就是神念感应,修士筑基以后,能感应到危险的靠近,高阶修士,更是能在自己方圆数百米的地方,放出神念,筑起一道防范的屏障。 如果能避开神念的探查,那就是说在对方毫无查觉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靠近 看来,李惜说的,那个人,确实是为了这幅画而来,恐怕也是这皮子暴露了此画的真假。 那么,是为了这张皮子么? 万正亮纠结着。 038灵石阵 院子里,两个人正对坐在桂花树下飞针走线,一旁的笸箩里,一只老鼠正蹲在那里,小小声地啃着一个梨子,一边竖着耳朵,不时欢快地抖一下。 “柳枝,小姐真刻苦!这都半日了吧?” 王妈拿针在发上抿了一抿,铆足了力,用力穿过鞋帮子,“嘶啦”一下抽了出来。 阳光下,雪亮的丝线,这是昨日刚下发的云麻线,坚实耐用。 夫人说给老爷纳一双鞋子,他常出门,费鞋,这鞋子得结实耐穿。 王妈没听见柳枝应声,抬头,见柳枝依旧绣着手中的活,没有抬头。 她叹一口气。 柳枝都不急不躁了。 她朝笸箩那里望了一眼,那只鼠依旧在吃东西,她轻叹一声,继续纳鞋底。 快一个月了,李惜毎日窝在房里,除了吃饭,就是画画。 她一刻不停地画。 桌上,地上到处散落着画纸。 自那日从水阴镇回来,她就这般拼命。 有句话怎么说? “不怕对手有多强大,就怕对手比我强大之外比我更努力。” 想到万重星他们说到筑基后期时那满脸的惊愕表情,李惜的心里就像油煎般地,再也熬不住了。 灵气用完了,再重新聚集,然后又用空 周而复始。 桌面上已堆了一沓的符画。 1000块下品灵石换一块中品灵石。 5块下品灵石一张的符画,需要200张,每次至多能画5张,画上40次,至少需2个月 李惜小心地计算着,手下更是不停。 “重光!” 万重年匆匆进了院子。 柳枝忙上前:“大老爷,三老爷和夫人出去了。” 万重年“噢”了一声,:“李惜呢?” “小姐在屋里!” 柳枝忙跑去了。身后,一只老鼠也蹿了出去。 李惜跑了出来,她揉了一下眼睛:“大伯!” 万重年看着李惜,似乎清瘦了许多,想到近来小朵她们说的,目光温和。 他温声:“你爹不在,我同你说也一样。自明日起,你们姊妹要集中修炼,准备迎接碧羽门的挑选。这一个多月,家里会用灵石布阵,这是个提升灵力的好时机你明日早点去,不可懈怠。” 李惜瞧着面前的万重年,见他望着自己,一脸的笑意。 她手里提着一只笔,就顿在了那里。 “大伯,我” 她下意识地点头,又忙摇头:“那个” 她本能地想说拒绝,又不知从何说起。 灵石阵。 她有一刹那的失神。 “你的灵根不如其他人,这灵石阵可助你加快进程,是难得的机会,可要好好珍惜。” 万重年见李惜这神情,似乎并不明白这灵石阵的意义,不由多说了一句。 李惜只得点头,看着万重年转身向外走去,她也回了屋里,却是提了笔,一时画不下去。 灵石布阵,她没有听错吧? 她正愁这灵气,多日下来,一点进展都没有。一次一次的损耗,每次恢复,都是只能在原地踏步走。 她知道,这是没有外部的灵气补充的缘故,她的丹田就像一个深潭,只有潭底那点子死水,少了外部活水的注入,永远都是这么多。 灵气,她最需要的是灵气。 灵石阵,应该会有中品灵石。 可是 根据自己先前的经验,她要真坐到那什么聚灵阵里,恐怕布阵的灵石全被她一人吸光了 不行,她不能去。 她甩了一下头,静下心来。 灵石阵就不要去了。 只是,得找个理由。 一直到下午,莫云霄夫妇回来,李惜还未想到合适的借口不去。 “傻。” 白恩看着她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纠结,终于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身后是一个竹子编的小竹篓,柳枝和王妈在里头絮了一层子软软的棉絮,给白恩住。 万重星的金毛犬有一个漂亮的狗房,万小朵的青儿也有一个精致的藤编篮子,两人一合计,就做了这个。 李惜以为白恩会嫌弃,谁知,它倒是喜欢得很。很快就住了进去。 它跳到椅子上,脖子上的珠子晃荡了一下,它用一只爪子捂住。 “去,干什么不去?多好的机会。” 李惜伸了手中的笔,不理它。 “你可以不和他们抢灵气的。” “不可能!” “你知道的,一旦运转,我根本停不下来。” 李惜嘟囔着。 白恩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它忽然说了一句话。 李惜一把摁住白恩的尾巴:“真的?” 她抛过去一块点心。 白恩双爪捧住,咬了一口:“这个不好吃。” 李惜笑眯眯:“这个不好吃,你想吃什么?灵谷可贵了,我都舍不得多吃,你倒是挑。” 上回白恩偷吃莫云霄做的糕点,被李惜发现了。 说归说,以后吃的时候,还是会给它留一点点,真的是很小的一块。 “白恩,不是我小气,你看,我娘都舍不得吃,全都省给我了,这要是让她知道,会伤心的。” 李惜循循善诱,很是诚恳。 白恩自然只有点头的份。 它抱着点心,喀嚓喀嚓地啃着。 李惜摸摸它的尾巴,转动着眼珠子。 澄心堂里,四下门窗紧闭,沿着四周早摆放好一圈灵石。 这是聚灵阵。 一早老爷子带着万重年亲自摆放的。 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了。 李惜一眼瞧见那几块闪闪发亮,就像上好的玉石般的灵石,就知道定是中品灵石了。 望着摆了一圈,密密地围着的灵石,万瑞安等人都不自觉肃了脸色,又有些兴奋。 大家纷纷踏入,按照方位,背朝背,坐好。 阵眼开始启动。 这一坐就是二个时辰。 李惜坐在最外边,她努力控制着自己,身体也因为紧张而紧绷。 她一坐进来,就后悔了。 她原来想着,只要她不运气,就坐着。顺带瞧一瞧那些灵石,传说中的上品灵石,她还没有见过。 结果,灵气阵一启动,四处阵眼的灵气立时就开始向阵内输送。 渐渐地,浑身上下,鼻尖充斥着丝丝缕缕的灵气。 丹田早蠢蠢欲动,细细密密的灵气自毛孔鼻尖,指尖,五孔不入,争先恐后地要钻进来。要钻到她的丹田之中去,丹田就像一张饥渴之极的小嘴,也张开了口子。 不行。 039蚊子腿再细也是肉 不行,不行。 这是为了大家修炼而布置的灵石阵,她如果一运气,恐怕就没万小朵她们什么事了。 为了一个月后的宗门挑选,万家陆续集齐了这些灵石。 这个可是要供大家练习一个月的。 可是,怎么那么难受? 李惜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一个饿极了的人,扔在一堆美食面前,闻着那扑鼻的香味,却是只能干看着,不能吃 她睁着眼睛,坐立不安地,不时抬眼看一眼。 她坐的左前方刚好有一个阵眼,那里摆着两块中品灵石,土黄色的,闪着柔和的光。 这个阵眼一共用了12块中品灵石,100多块下品灵石还有一块上品灵石,压在阵中。 看着那像水晶般透亮的上品灵石,李惜努力移开了目光,都不敢多看。 她挺直了腰板,开始默默地数起了面前的灵石。 “1、2、3、4……”来回数了几遍,渐渐地,她沉心,不再想。 阵外的万重年瞧了一眼阵内认真修炼的孩子们,满意。 他手里提了一袋下品灵石,转着圈。 结束的时候,众人神清气爽,李惜焉头搭脑。 第二日。 澄心堂内,万重星巡逻。 他不像万重年那般转个不停,只是每隔半个时辰瞧上一眼,主要还是看看灵石是否需要更换,添补。 李惜背朝外,看似端坐,却是双腿虚浮,睫毛轻轻抖动。 她的两腿膝盖下是两根尖硬的荆棘刺。 她昨日回去,专门从园子里寻了来,捏在面团里,今日打坐的时候,分别粘在地板上。 只要自己一打磕睡,腿一放松,那两根尖锐的刺就会刺入大腿内侧,李惜立马能警醒。 李惜借此来提醒自己,绷紧神经,不放松,免得一不留神就运转丹田 阵里的人都各个专心修炼,一时寂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收工,李惜悄悄摸了摸麻痛的左膝盖,那里已经被扎了好几下。 她呼了一口气,揉了揉。 这才悄悄地向身后望过去。 那几块灵石看着还是那么亮。 十几个人修练了两日四个时辰,这些中品灵石看着损耗并不大。 而那些下品灵石却是没隔一个时辰就要换一回。 万重星正在收验那些灵石。 眼看着那几块中品灵石被万重星重新收进了储物袋,李惜把目光转向那块上品灵石。 亮晶晶的,不同于中品灵石,它近乎透明,通体发光。 李惜羡慕地瞧着:这就是上品灵石啊? 100块中品灵石一块的上品灵石,估计万家也就这一块吧? 李惜瞧不够似地,歪着头。 “怎么还不走?” 万重星忽然瞧过来,他手里正举了一块中品灵石。 李惜忙转了头。 她还欠万重星5块中品灵石呢! 等以后赚了灵石,再还给他。 她转身。 几个小孩都很兴奋,有了这聚灵阵,才两日,这修炼就小有所得,听着几人叽叽喳喳地讨论,李惜的手肘一沉:“四姐姐,你怎么样?” 小雅双手勾着她的臂弯:“我感觉比昨日又强劲了不少。真的!” 她笑眯眯地和李惜报告着。 红扑扑的脸蛋上,眉梢飞扬。 李惜刮一刮她的鼻子:“嗯!” 小雅“哦哦”地点头:”那就好。” 两人一起向外走去。 小雅离开后。 李惜加快了脚步。 她想好了,今晚上迟点睡觉,多画几张符。 昨日太困了,晚上就早早睡了。 第七日。 李惜依旧枯坐到结束时候。 大家陆续走了,都急着回去巩固一下方才的修为。 李惜磨磨蹭蹭没有走,目光瞟向地上的灵石。 “大伯!” 万重年弯腰,把灵石随手扔到了袋子里,这些灵石已经不能再用了。 “大伯,我来帮你!” 李惜热情地,顺手捡起一块灰白色的灵石。 万重年点头,把手中袋子递给了李惜,吩咐:“把那些灰白色的都挑出来。” 他自己就又掏出一个青黑色的小袋子,那是灵石袋,两个巴掌般大的灵石袋可以装1000块下品灵石。 李惜拎着手中这个布袋,快速地捡了起来。 她慢吞吞捡着,一边觑着万重年,见他走到正位,伸手先捧了那块上品灵石,小心地放进了袋子里。 又向东南角走去,那里摆了两3块中品灵石。 他伸手,抓起一块,拿在手里,瞧了瞧,犹豫。 “二伯,这个没用了吧?” 李惜快步上前,盯着万重年手中那枚中品灵石。 原本莹润发光的灵石,现在已经灰白,同那些下品灵石一般。 这枚鸭蛋般大的灵石上面隐约可见几道细微的裂痕。 李惜撑开了手里的口袋,里面都是一些废弃的下品灵石。 万重年瞧瞧李惜,大掌一翻:“不要了。” 手中灵石落下,掉入袋子中,砸在袋底的废灵石上,发出一声闷响。 李惜心内一颤,忙探头一瞧,悄悄吁了一口气,还好,没有开裂。 “大伯,我来!” 她拎了袋子向那剩下的10块灵石冲过去。 万重年摇头笑笑,也不管她。 这几块中品灵石,已经不能再用了。 虽没有散,里头或许还有那残存的一点点灵力,却只能撤了。 中品灵石是阵眼,一旦不够,中途是不能更换的,否则会影响整个聚灵阵的运行。 这孩子两只眼睛亮晶晶,还拿着当宝呢。 “那个你拿去没用。” 他提醒道。 “知道!我留着做个纪念。中品灵石哟!” 万重年就呵呵笑了起来:“这孩子!” 他往外走了。 明日的灵石还要去准备呢。 李惜飞快地收了那些中品灵石。 一共12块。 她一路带风,急急回了屋子。 “白恩,快出来!” 她关上屋门,小心翼翼地把那12块灵石摊到了桌子上。 “接下来怎么做?” 白恩跳上了桌子,看了一会,惊讶地:“怎么用得这么干净?” 它沿着爬了一圈,教李惜挑出了那外表完整些,少有裂纹的灵石,总共8块。 “你试试看?” 李惜依言坐下来,一边4块,双手摊开,按在灵石上,深吸一口气,开始运气。 慢慢地,掌心发热,十指间,微弱的灵气漫延汇入掌心 李惜一直等到丹田之中那丝悸动平缓下来,这才低头,发现原本白色的石头现在彻底变成了灰色,上面布满了斑斑裂痕,就像蛛网般。 手一抬,立刻就碎了一地。 “真的有用哎!” 李惜轻嚷着,止不住地窃喜。 她瞧了瞧那剩下的4块灵石,如法炮制,一块一快地试过去。 却是沮丧。 “这些灵石开裂太深,仅有的那点到已流失殆尽。” 白恩一脸了然。 李惜讪讪地:“好吧!” 她重新运气,感受着丹田之内那微微的悸动,嘴角上弯。 “我这几天的苦熬都值了。” “蚊子腿再细,也是肉!” 李惜看着白恩,感慨:“你以前的主人定是个勤俭持家的!” “我没有主人!” “瞎说,不老实!” 040万家的头等大事 屋子里静悄悄地。 偌大的屋子里,一张长桌案上,万重俊正低头疾笔如飞,面前一叠高高的符纸。 另外一边,小雅正弯腰趴在长几上,静静地看着李惜作画。 一张黄绢上,一只猫儿憨态可掬。 细看,一只白色的小猫,身上裹了一件花色的小衣裳,露出的尾巴和爪子毛茸茸的,李惜正提笔细细描画猫儿身上的花衣。 那件衣裳大红色,上面开满了大朵大朵的牡丹。 小雅看得两只眼睛一动也不动,她攥着手掌,候着李惜洗笔的空档,方细声开口:“我想要加个蝴蝶结,这儿。” 她伸了一个手指,小心点着猫儿毛茸茸的两耳间。 “你要什么色的?” 李惜洗净手中的笔,打开面前的颜料罐子问。 见小雅纠结,回答不出。 她笑一笑,提笔在碟子上调出来几种颜色,让小雅选。 小雅很快就挑了粉色。 万惜一笑,落笔:小女孩儿,果然喜欢这粉嫩的颜色。 正蘸饱颜色,准备落笔。 “这是什么画法?” 身后一声。 万重俊背着手站在身后,目光落在绢上的这只猫儿身上,但见毛发纤毫毕现,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两颗琉璃珠子般,就要活过来。 “这是中西结合。” 李惜脱口而出,见万重俊发愣,忙加了一句:混合画法。 小雅嘻嘻笑,侧了脸:“像吧?爹爹。就像要从画里跑出来一样呢。” 万重俊又近前些,很是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确实是头一次见到画得这么传神的。这个很花功夫吧?” 心道,难怪她画符上手得那么快。瞧着这一手画技纯熟的。不知道的,定是以为画了多年的画,可面前的人儿明明才十岁。 他移目向一旁看去,那里是李惜交的作业。 “你的符画抓紧练习,知道么?你们两个,好好巩固练习,这几日,可不得懈怠。” 他正色。 又加了一句:“灵笔不是这样用的。” 李惜“哦”了一声,看了看手中的那只兔毫灵笔,吐吐舌头,抓过一旁的符纸:“马上就好,我这就画。” 这次选拨,果然是万家的头等大事,就连万重俊也不忘时时督促。 早上两个时辰的灵石阵修炼,下午按例要巩固修为,万重俊见她在这画画,定是以为她偷懒了。 小雅也挤挤眼,悄声溜了出去。 万重俊依旧埋首画符,偶一回头,见李惜已端坐台前,执笔画符,很是专心。 架子上,那幅画竖在那里,一只穿花棉袄的猫儿 他嘴角弯一弯,手下丝毫不停。 一个月后。 最后一次聚灵阵终于撤掉了。 万家几个兄弟姊妹并没有如往日般一哄而散,而是排成一队,齐齐站在澄心堂里。 万重年几个兄弟都在,万重年倒背着手,很是严肃地说了一通话。 大意是经过这一个月的加强修炼,各人都要回去继续勤加练习,巩固修为,争取到时迎接碧羽门的挑选云云。 众人屏息静气,雅雀无声。 每三年一次的宗门选徒,之前万家都是参加百炼宗选送弟子的。百炼宗收徒甚严,除了万小静,送出去的几个都是外门弟子。 如今,随着百炼宗的湮灭,那几个外门弟子也折了。 至此,万家已经再无一个宗门弟子。 此次碧羽门的甄选,万家很是重视。因不清楚他们的收徒规矩与标准,所以,才倾尽全力,不惜启用这个灵石阵为这些后辈提升修为,以期有人能通过这次甄选。 万重年慷慨激昂地说完,就挥手让大家散了。 因方才万重年说了,碧羽门大约在十日后抵达此地。 所以,众人都没有多废话,都回去抓紧用功了。 拜入宗门,是万家,也是这些孩子的梦想啊! 李惜也是心潮澎湃。 听说,碧羽门的长老是7级符画大师。 她问过万重俊,7级符画师能达到什么水平? 万重俊也不知道。 只说他的师父是5级符画师,画的迷踪符能让筑基期修士在里面走上一个时辰。 李惜的心都快跳出胸腔,这是5级的威力那7级的岂不是要逆天? “那师公呢?” 李惜马上就想到这个问题。 她还是第一次听万重俊提到这个师公。 “我己经好多年未见她了。师父她闲云野鹤” 万重俊一改平日温和的面容,竟然是一脸的落寞,李惜吐吐舌头。 好吧,看来这个师公是个随性洒脱之人,来无影去无踪的,看把万重俊这个徒弟惆怅的。 她一路飞快地跑进房里,开始提笔画符 一会,桌上摊了一溜符画。 她现在能一口气画完七张符画,这就是她吸了那40块中品灵石里那残余灵气的效果。 她还是满意的。 “水球符、土墙符、冰刺符” 她一一瞧过去,最后目光定在一张符上,那是一张青藤符。 青藤符是一级符画,但是,它不同于其它符画,青藤符可以不断升级,随着主人修为提升,它的威力也会逐级攀升成二级符画、三级符画 万重俊的青藤符,能够同时缚住两三个修士,轰而不?;他师父的青藤符则如影随形,会随着被缚修士的灵气轰击,生长延伸 至于她这个,她还没有机会找人试过。 她想好了,甑选这日,她得好好露一手,现场作符,一气完成。以百分百的成功率来敲开碧羽门的这道门。 为了宗门弟子那丰厚的修练资源,为了那令人向往的7级符画大师。 李惜默默地给自己打气。 好一会,方打开抽屉,露出里面的一大叠符画。 明日万重俊要下山,得央他把自己的画带去董老板那里去换成灵石。 她悉数掏了出来,用个匣子装了,推开门,去找万重俊。 “小姐!” 王妈端着一个盆子迎面走来,里头是半盆子金灿灿的桂花。 “做桂花糕么?” 李惜吸了吸鼻子,真香啊。 “是,夫人说蒸桂花糕吃,小姐可是要加些蜜糖?” 一旁柳枝端着笼屉正走出来,闻言就笑着说了一句。 “要的。再加点枣子进去。” 李惜大声说,往外跑去,眼角掠过那株缀满了花朵的桂花树。 这颗桂花树,王妈可是物尽其用,她喜欢在点心里掺杂了桂花,也用来泡茶喝。 莫云霄每日里的茶水里都加了糖桂花。 万重光的茶叶里也掺了桂花。 那一树的桂花,经过王妈她们一遍又一遍的采摘,似乎不受影响,没过几日,又冒了出来,仍旧是喧闹,一簇簇地挤在一起。 王妈说,这棵桂花树只有严冬才会凋零。一到春日,又蓬勃生长,那花也是花期长得很。 万重俊放下茶杯,接过李惜的符画,厚厚的一沓,眯眼翻看了一会,没吭声。 李惜有些紧张。 “二伯,你看?” 她轻声,有些讨好的 041挑选 万重俊把那沓符纸分开排列在长几上,挽袖,提了一边的朱砂笔,在其中三张上点了一点,立时,原本黯淡的符亮了起来,一息时间,依旧闪烁,又过了一会,方渐渐淡下去,原本朱红的图符也淡了不少。 “你看?” 万重俊掷了手中的笔,指着其中一张,语气依旧温和。 李惜却是鼻子尖冒出了细汗。 二伯看出来了。 这几日她漏夜练习,比之前更加勤奋,只为了能多画一些符画,她每回都耗尽全力,不肯浪费一丝灵力,于是,就有些符画虽然成了,威力却是大打折扣。 比如方才的这张冰刺符,明显比起其它两张,却是灵力要黯淡得多了。 她低下了头。 万重俊手指压在那张符画上,轻点。 “我早跟你说过,你的当下任务是抓紧修炼,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赚灵石这事,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怎可为此耗费太多的精力?你整晚不休息,画符,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吃不消的。你真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体?再说,修炼者怎可过于依赖外在之物?灵石于我们来说,是辅助之物,少了不可,多了无益。我们修行主要靠得是吸取天地间的灵气为我们所用,而不是用这种急进的法子,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李惜,修行本无捷径,一步一步来,基础最是牢靠潜心修炼,早日晋级,方是你当前要做的” 万重俊义正辞严,难得一通长篇大论,苦口婆心,把李惜好一顿数落。 然后,就递给她几张符图:“拿回去,好好修习,莫要分心。” 那是几张二级的符图。 李惜一声不吭,她默默接过万重俊递过来的符图,鞠了一躬,走了。 万重俊的话,李惜无可辩驳。 她是需要灵石提升修为,而且是中品灵石,乃至更好的。 万重俊方才说她急进,也是没有说错。 可是她没有法子,她只有此一途,天地间的灵气她用不了,她的唯一途径就是从灵石中吸取能量。 不过,有一句话,李惜是听进去了。 “切莫急躁” 她心里默念,捏捏手中的符画,她抿紧了嘴。 身后。 万重俊看着着李惜的背影,探手端过桌上的杯子,凑近了,隐隐有桂花的香味飘来。 那是李惜前几日给他送来的糖桂花。 这孩子孝顺,每日里过来,都是先给他冲好了茶,再整理好桌案。 他慢慢抿了一口。 目光落在桌上那两张符画上。 上回,万重光就与他提起,问他给李惜布置的课业是否太多?说她几乎通宵都在画,两只眼睛通红,莫云霄看着很是担心。 他正纳闷,现在知道了。 敢情,这孩子,是想着拿那些符画去赚灵石,想要快速提升灵力么? 看来水阴镇的事情,还是影响到她了。 李惜这个孩子,这么拼命,定然是想着快速提升修为吧? 他转动着杯子,得找个时间再同她好好说一说。 心怀仇恨,容易激进,道心不稳,会影响她的修炼 只是怎么说呢? 他也不是很擅长这方面,尤其是一个小一辈。 找三嫂吗?他摇头,这事情牵涉到她的亲娘,恐怕也难说。 万重俊纠结了 李惜回去的时候,就见莫云霄正等着她。 桌子上摆了一碟子糕,黄澄澄的,是桂花糕。 “惜儿,今晚早点睡,后日碧羽门的人要来,精神着些。” “啊?” 李惜一个愣神,不是说十日后么? “小姐,快,刚出笼的糕,热乎着呢!”王妈递过一双筷子,笑眯眯地。 于是,这个晚上,李惜饱餐了一顿桂花糕,摸着肚子,真的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整个庄子都陷入黑暗,看来大家都在养精蓄锐。 接下来第二日晚上,李惜也早早地上床睡觉。 选拔的日子到了。 一大早,李惜就醒了过来。 她盘坐在床上,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丹田,心里充满了希望。 她这两日晚上没有加班,都是按时起床,按时休息。 为的就是今日的选拔。 小雅跑进来。 她一身新衣裳,两眼晶亮。 “四姐姐,我们快去前厅,碧羽门的人快来了,我爹爹叫我来叫你,他已经过去了。” 李惜就抓了两块糕和她一同往外跑:“怎么这么早。” “是呀,两个尊使已经在路上了。刚大伯通知的我们,务必要赶在尊使到来之前候着。大姐姐他们该是早到了,我们也快些吧。” 小雅扯着李惜,说话又急又快。为了这一天,她可是等了好久,也练得极是辛苦认真。 大家这一个多月的辛苦都是为了这一日。 两人不再说话,往前厅赶去,见那里果然站着许多人,正低声说话。 小雅松开手,小跑着向前去了,同万小朵他们站在一起。 万重光看见李惜,他笑一笑。 爹早来了啊! 李惜忙站好,抬头看见老爷子站在那里。 万正亮依旧一身白袍,抿着嘴,俊毅的脸上神情温和。 李惜不由多打量了几眼,每回瞧见老爷子,她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成熟,帅气关键是修为高。 万重星就继承了他的良好基因。 对了,小叔呢? 万重星不在,应该是到山门那里去迎接两位尊使了。 她收回目光,随大家往厅门外望去。 “来了!” 有人说了一声。 厅里立刻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地往大门望去。 一行人正从园外进来,万重星,万重年打头,引着两个修士走了过来。 李惜也探头望去。 近了,是两个穿着青色镶银边长袍的两个修士。 老爷子早已经快步下了台阶,抢前一步,春风满面地迎了上去。 白袍扬动,黑发飘扬。 四下寂静,只有万正亮喜悦的笑声。 李惜站在队伍里,不敢十分打量,面前万重年正紧紧盯着他们几个,生怕他们有逾矩的地方。 等到他们落座,李惜才得有机会看清这两个碧落门的修士。 右侧的那个修士年长,干瘦,脸上笑起来都是褶子,完全没有李惜想像当中宗门弟子的“仙气”。 李惜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待看到另一个正襟危坐的修士,她不由暗暗称奇。 漂亮的少年修士。 说他是少年,是因他唇红齿白,长眉斜飞入鬓,看年纪也就十六七岁。 一身碧青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尤显妩媚。 李惜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个词。但是,此时,她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 十六七的少年偏偏骨子里透出一股风流来。 万重星正指挥丫头上茶。 李惜收回了目光。 她还是喜欢万重星这样的:浓眉俊目,阳刚气十足。 上了茶水后,那个年长的修士与万正亮微微颌首。 一直候着的万重年一击掌,李惜几人就由万瑞安领头,按序鱼贯而出,面朝北站在他们面前,都微微低着头。 老爷子看着面前精神抖擞的几个孩子,眼睛里浮出一丝笑意。 “王执事,你看?” 04I灵根太差 万正亮转身对着那个老年修士拱手,态度恭敬,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王执事起身,微点头,跨前一步,站定。 他单手伸出,宽大的袍子滑下,枯瘦如柴枝的手中就出现一个巴掌大的铜镜一般的东西。 霎时就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李惜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心下猜测这是不是什么测灵镜一类的东西了。 这东西袖珍,有点像女子所用的靶镜,只是正反两面都光溜溜的,无一纹饰。 王执事笑眯眯地,指了指排在队首的万瑞安,示意他近前。 万瑞安有些激动,脸孔微红,看了老爷子一眼,见他微笑颌首。 王执事把那块镜子轻轻扣在万瑞安的额头,立时,光滑的镜面上反射出三道光,青红黄三色,渐渐转明,夹杂交错,很是清晰。 “果然是测灵镜。” 李惜好奇地看着这面镜子,想着这个更先进些。 就像是一个仪器,什么灵根,形象直观,一目了然。比之老爷子那个可省事多了。 到底是宗门,这一出手,就不一样,这个东西肯定不便宜,得不少灵石吧? 弄明白是测灵根,李惜倒是放松下来了,这没有什么好看的,大家的灵根彼此都已知晓,不希奇。 她把目光瞥向那个坐在椅子上始终不曾站起来的少年。 他似乎并不在意场中的情况,只端坐,转动着手中的杯子。 那杯子里是灵茶,一早万重年特意拿出来的,一个小小的茶叶罐子,统共没有多少,还是万重星上回从水阴镇带回来的。 少年修士并没有喝,只是披着目光,任那杯中雾气氤氲。 李惜移开了目光。 场子中不断有光华闪起。 这么直白地当众展现出灵根,倒是稀奇,众人都饶有兴趣地瞧着。 同样是三灵根,小雅的就和万瑞安的不一样,一个颜色有差别,另一个是粗细也有不同。 李惜看了一会,总结:灵根也是同这画画颜色一样,有深浅,有多少,还有成分的纯不纯。 很快就轮到她了。 她忙立正,微眯眼,感受着额头处冰凉的圆镜,凉滑,坚硬。 下品三系杂灵根。 李惜看着对方平静的目光,泰然地摊开手。 她笑一笑,退回原地。 心里琢磨:这是不是越高级的东西,测出来灵根也越漂亮?这次的颜色可是比上回老爷子测出来的又要清晰多了,颜色也愈加纯净。 一时灵根测完,王执事收回了测灵镜。 老爷子忙唤人重新奉上新茶水,一边示意万重年。 万重年点头,招呼李惜几个准备一下。 王执事捧着茶杯,回到了位子上,一口喝干了杯子中的茶水,放下,正要说话。 那个少年修士忽然招手,王执事欠过身子去,两人悄声说了几句话。 王执事点头,放下茶杯。 然后,两人就一同站了起来。 少年修士宽大的袍袖落下,他伸手掸了掸衣摆上莫须有的灰尘,眼波流转,先抬脚向前迈去。 王执事也随之而行。 一直候在一旁的万正亮忙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恭声:“尊使是要去哪里?叫他们领路就是。” 他看着两人,略有些着急。 少年修士就止了步子,微微侧过头,牵了嘴角,看着王执事,微笑不语。 那个王执事就开口,面带笑容。 “万老爷子,此地事已了,我们先行一步了。” 说罢示意万正亮让开。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这,这是结束了? 万瑞安几个孩子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从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失望。 万小朵睁大了眼睛,一把抓住李惜的手,生疼。 李惜也是吃惊:修为都不论只是测灵根,好像同万重年他们之前说的不一样。 这怎么看着像是走过场? 不是说要测修为的么?他们这一个月可不就是为的这个? 还没开始就结束啦? 李惜用力抽出了手,摸了摸怀里的一沓符纸。 那是她准备今日一展所学的。 “等等!” 万正亮抬头,俊逸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惊愕。 他目光清亮,望着两人。 “自接到碧落门收徒的消息,在下就督促家中子弟,勤加练习,不敢有丝毫懈怠惫懒之心,他们几个也是日夜” “灵根参差不齐,太差,不适合我们此次的甄选。”年轻修士忽然打断万正亮的话。 声音柔媚,却是凉丝丝,如寒冰一般罩在大家心头。 万小朵几人低了头。 被人这么当面**裸地嫌弃,都感到了难堪。 李惜微歪头,偷偷地盯着万正亮。 但见他嘴唇开合了一下,终是没有接话,这话也没法接。 什么时候,这三灵根竟也成了他人口中如此不屑的灵根了? 这些孩子虽灵根参差不齐,但万小雅和万瑞安的灵根却是三灵根。 万正亮自己就是三灵根,如今也已筑基。 敢这么说,他再次看向面前这个少年修士……他披了眼。 刚筑基。 十七八岁吧? 少年修士见他瞧来,目光淡漠,从他头顶扫过,鲜红的嘴唇紧紧抿着。 “王执事?” 他转向王执事:“不是,这三灵根的也不考虑吗?” 老爷子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 以往按照惯例,凡有灵根的在宗门,再不济,至少可以做个外门杂役。 不过,万家一向不勉强子弟,外门杂役是最低等的,若是不愿,也可留在家里修炼。 之前去往百炼宗的,最差都是外门弟子。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那是以往,现在么,想必你也知道,这外门弟子队伍庞大,灵脉日渐稀少,僧多粥少。你们这都想着往宗门挤,怎么容得下所以我们此次只招收三灵根以上的内门弟子。” “三灵根的,有哇。” “小七,瑞安你们两个出来。” 老爷子疾声,一旁的万重年推了两人出列。 “三灵根?” 柔媚的声音再度传来。 少年修士扫了一眼应声出队伍的万小雅和万瑞安两人。 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很是仔细。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凝固起来。 所有人都不说话,都瞧着这个少年修士,不知他又会流出什么。 然而,他忽然就轻笑起来:“灵根不均,长短不齐,你木灵根不纯,你土灵根杂不是说万家专出单灵根、双灵根的弟子?我们才巴巴地赶过来如果今,真是叫人失望呢?” 他笑得有几分妖娆,语气轻快,声音上扬。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所说何意。 这是要还是不要? 少年修士这话转得突兀。 “尊使!” 老爷子只是短暂的一愣神,很快就露出了笑容,依旧温和:“尊使说得哪里话?单灵根和双灵根,我们万家确实有,不过,那都已过去了。尊使你看,这些孩子,也还是不错的?” 他的语气温和,清润,态度恭敬,手指着万瑞安说:“炼气五级。” “炼气四级。” 一个月的聚灵阵,几乎每个人都有了突破,万瑞安和万小雅两人都顺利上升了一级。 王执事倒是一愣。 他“咳”了一声,见众人都瞧着他。 他就干笑一声,开口:“时候不早了。” 他转身:“老爷子,这样,这两个孩子我们带一个走。” 他指了出列的万小雅和万瑞安两个人。 “尊使!” 老爷子还待再说。 “快些吧,我们只能带一个。前头已经招了25个。满了。” 这回连万重俊几人脸上都是惊愕。 已招了25个? 这杨家,唐家、方家这一辈的有这么多三灵根以上的弟子? 老爷子脸上神色变幻,看了一眼李惜几个,微叹一口气。 把目光转向了万小雅和万瑞安。 二选一。 042送走 老爷子犹豫不决。 他没有想到,此次碧羽门来招新,并不如他所想,按灵根修为来挑人 他微叹了一口气。 “瑞安!” 他叫道。 万瑞安猛抬头。 老爷子目光温和,看着他。 “爷爷!” 万瑞安看着老爷子,额上冒出了汗,他没有回头,知道身后一众叔伯都瞧着他。 前方,王执事垂眉,身旁那个少年修士,正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爷爷,让小七去!” 万瑞安侧身,把万小雅推到了前头。 李惜吃惊地看看万瑞安,也看看老爷子,她以为老爷子方才是选了万瑞安。 照理说,万瑞安是老大,已经15,又突破了练气五级,应该让他去。而小雅还小,下次还有机会。 万小雅,仓惶间被推了出来,扭了头,一脸意外地瞧着已退回队伍中的万瑞安,不知所措。 没有人说话。 那个少年修士“噫”了一声,和王执事两人,坐回厅里喝茶去了,留给万家人一点时间,给小雅准备东西和话别。 万重俊已经小跑着回去准备东西了。 留下万小雅站在那里,同大家话别。 几个姊妹还没有从羡慕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就被离别的情绪所环绕。 看着万小雅,想到从此之后,或许就见不着了,都有些不舍起来。 几个小的纷纷拉着她的手,也不知谁起的头,开始从自己身上扯下各种东西往小雅的身上挂。 很快小雅的手上就堆满了各种零总的小玩意,脖子上也挂了不少。 她捧着手,笑着,眼圈却是红了。 说到底,她才七八岁。 姊妹中数她最小,真要离开,她还真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万重星挤进来,把几个小的赶开,大手一伸,一个东西就拍到小雅的手上:“拿着,出门在外,别太寒碜。” 一个崭新的储物袋。 小雅惊喜地抬头:“小叔!” 这个储物袋,小叔刚用了没有几天,就这样送给自己了? 她捏着袋子,看着万重星,扁了扁嘴:小叔最和气了,平日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们,现在把这个储物袋都给了她。 万小雅拉着万重星的手不放:“小叔!” 李惜站在外围,看到万重俊正疾步赶过来。 经过老爷子身边的时候,被拦住,塞给他一袋东西。 李惜眼尖,认得那是装灵石的袋子。 小雅在万重星的指导下,打开了储物袋,把东西一一都放了进去。 “小雅,到了宗门,要尊敬师傅,嘴巴甜一点,还有,如果别人欺负你,你,你就忍着” 万小朵一边帮小雅装东西,一边絮絮叨叨地,她回头往厅内那两个修士瞧一瞧,忽然说了这一句话来。 李惜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万小朵,此时这话,倒是说到大家的心坎里去了。 今日的情景,大家都看得明白,只是大家怕小雅心里有阴影,都忍着没说。 小雅只管点头:“嗯,晓得!” 李惜也叫了一句:“小雅!” “雅儿!” 万重俊叫了一声,走过来。 众人就自觉退后。 李惜匆忙间把一幅画塞给小雅:收好。 小雅展开一瞧,怔住。 “四姐姐!” “小雅,我没有什么东西,只有几张符画,不过,和二伯的没法比啦。所以只能送你这个只是,还有一点没有画好。” 看着小雅清亮的眼睛,李惜有些难为情地解释了一句。她没有东西可以拿,就连身上的饰物都没有。 她这幅图还是方才匆忙间,叫柳枝跑回去取的,一直放在架子上,还有一点没有来得及收尾。 “嗯。” 万小雅点头,眼睛亮晶晶地。 她今日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字。 李惜笑眯眯地,往后退。 万小雅低头,小心地把画卷起来,放到储物袋里。 万小雅走了,看着她随两个修士慢慢地消失在山门,众人才收回目光,一阵唏嘘,然后各归各家。 路上,都没有什么人说话。 毕竟,今日的选拔大家都没什么心情。 李惜在吃晚饭的时候,听到莫云霄同万重光再次提起了今早的事情。 莫云霄吃着吃着,就忽然出声:“看来,此番那两家是花了大价了?” 万重光没有吭声,看了一旁埋头扒饭的李惜一眼:“或许吧。” “什么或许”? 莫云霄扒了一口饭,忍了又忍,还是放下筷子说:“唐家和杨家这一辈统共有多少三灵根的孩子,咱们谁不知道。25个,怕是连那个杨九也算上了吧?这不是欺负人么?那个什么碧落门的尊使,我看就是‘拉屎的屁股,吃蒜的嘴。’什么灵根太差,纯属胡说八道” 李惜嘴咧了一下。 那个少年修士今日讲话是太损,连一向斯文典雅的莫云霄也爆了粗口。 “娘,我倒是觉得,这事压根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你想啊,这样的宗门,连收弟子这样的大事,手下门人都能收受贿赂,这样的门派,我看也好不到哪里去,咱们换一家不就得了” “你懂什么?如果不能入得碧落门,我们又要到哪里去?” 莫云霄打断了她的话,气??。 李惜愣住,这是什么道理?这难道还按地域划分领地不成? 万重光见她一脸迷糊,就放了筷子,给她好好分说了一下。 云洲大陆共有4大宗门。 平日这几个宗门各自统辖一方,因为他们都占据了当地最大的灵脉。 万家所在的这块北洲原属于百炼宗的范围。多年以来,也一直是向百炼宗输送弟子的。又因为老祖的缘故,百炼宗对万家也比其它几家多有优待。 然而,这百炼宗忽然就湮灭了,原来屈居之下的碧落门就接手了这一块。 自然,他们万家要重新在宗门培养自己的子弟。 可是,从今日情形看来,这碧落门着实令人失望 这唐家和杨家定然是向这两个碧落门的弟子送了好处,不然岂会这般欺负于人?只收一个弟子? 怎么也该是择优录取。 一艘飞舟能载28人,刨去两个带队修士,26人,他们早就打算此次在万家只收1个弟子,却偏作出这幅样子。 “咱们万家先前在百炼宗得到的优待,如今都成了咱们的不是了。明显,这是今日那个碧落门弟子在有意刁难。好好儿地,他提什么单灵根” 万重光瞧一眼莫云霄,没有往下说。 莫云霄却是没有注意,她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爹是准备把瑞安送到那里去么?” 李惜竖起了耳朵。 万重光哼了声,说:“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这样,也多一个机会不是?倒底瑞安是男儿。” 莫云霄就叹一口气,回头见李惜正睁着晶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就点了点筷子:“吃吧。” 李惜见莫云霄和万重光都不欲多说,只得咽下了心里的疑问。 043 回到屋子里,抬眼看到那空空的画板,李惜甩了一下头。 小雅已经走了,奔向更好的地方去了。 碧羽门,那里或许有瑕疵,不如意,但是,无疑是一个更高的平台。 修炼者在那里能得到更好的发展,或许若干年以后,万小雅也会成为宗门中那些筑基修士,或许金丹修士中的一个? 李惜掏出了怀里一直捂着的符纸,展平放回到了桌上。 方才回来的路上,不知谁说起此去小雅会不会受欺负的话。 “不用担心,只要进了宗门,就是他们的弟子,再怎么说,宗门这点规矩还是有的。” 万小朵耷着脑袋说了这句话。此番,除了万瑞安,就属她受的打击最大,她之前可是信心满满地要进碧羽门此时小雅既已走,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 “如果是我,欺负就欺负,怕什么?就怕没有机会。毕竟,是宗门哎。只要你有资质,肯努力,起码修炼资源是不愁的,而且,如果遇到一个好师父,就是大造化你们说,你们就不想么?” 万小朵轻嚷着,脸上是浓浓的惆帐,还有向往。 大家都默然,没有人再说话。 李惜抿着嘴,轻轻抬起了符笔,在砚上舔了一舔。 是呀,谁说不是呢? 大家挤破头要进宗门,还不是为了那令人眼红的修炼资源? 不然,老爷子也不会捏着鼻子,忍气吞声也要送万小雅进去了。 李惜满满地落下了第一笔:事既已成,自怨自哀没用,抓紧干起来才是正经,不然,这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日子又恢复到了之前。 大家依旧有条不紊地练功,空闲时间照样去后山疯玩。 碧羽门的风波很快过去,少了小雅,大家依旧玩得风生水起。 李惜没有再去澄心堂练功。 她每日里一早依旧往万重俊的静心斋去,跟着万重俊专心画符。 之后就背着小画板独自往后山去了。 那块大石块成了李惜常去的地方。 四下寂静,连鸟儿都不曾有。 她有条不紊地支好画板,提笔,蘸了颜料,在雪白的纸张上开始画下第一笔。 她不停地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放下手中的笔,呼了一大口气。 面前的画板上,一幅远山图隐现,虽凌乱,却是依稀可辨。 李惜咧了咧嘴。 她现在开始调动丹田之气绘画,不用灵力,只是用心体会那份感觉。 一开始,有点慢,特别是手速有点跟不上。 往往以往三五日可以完成的一幅画,现在需七八日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完成,且画得也有点凌乱,不尽人意。 她依旧坚持下来了。 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丹田的恢复速度又快了一点。 李惜现在是不想浪费任何能够修炼的机会。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这是一只小老鼠对她说的。 它翘着小胡子,刚睡醒的一双小眼睛异常黑亮:“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所谓的功法,心得,都是前人自己的经验。在这之前,可没有规律可循。你为何就不能自己摸索出一条自己的修行路呢?你也不是个拘泥的人,怎就畏首畏尾起来了呢?” 李惜看着一本正经的小老鼠,侃侃而谈,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一个经年老学究翘着一撇山羊胡子,正在高谈阔论 细看仍旧是那只老鼠,灰色的毛,有些杂乱。 她伸出手,白恩下意识地就要躲。 脑袋一重,李惜两个手指捺在它的背上,轻轻顺着,一下一下地捋毛:“谢谢你。” 白恩一愣,有点不适应。 这样子的李惜,太温柔了。 “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说话像千年老妖精似地?老实交代!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话锋一转,手下用力一按。 把白恩给摁在了桌上,扑腾着四只爪子。 她咯咯笑,一脸愉悦。 白恩挣扎了两下,无奈趴在那里:它就说么,她这性子怎么突然就转了。 它瞪着眼珠子,脖子下的那颗珠子硌得慌! 李惜放手,捏起珠子,说:“我给你换条绳子,这都褪色了。咦,怎么变成蓝色的了?之前明明是黑色的呀。唉,是不是?”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珠子。 珠子黑中泛蓝,幽幽发光。 白恩没有理她。 自从万小雅走后,这李惜没了人说闲话,就是在它耳边不停地唠叨。 它闭上眼,装死。 巍峨的高山,深入云霄。 没人知道这山有多高,因为上面全是一团一团的雾气,与天上的白云连在一处。叫人分不出哪些是云,哪些是雾。 这里是云洲大陆三大宗门之一的玉虚门。 偌大的广场上,三三两两的黑衣弟子正结伴进出,不时瞧一眼主殿。 高高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正挺直腰板,双手平伸,提着两只成人腰粗的水桶,稳稳地站在石板上。 天气晴好,头顶没有太阳,也没有风。 通红的面皮上油光发亮,汗水顺着两眉蜿蜒而下,糊了两眼,又沿着两颊往下滴落。 脚下的青石地面上的汗水干了湿,湿了干,隐隐有青黑的印迹。 他已站了多长时日了,他不知道。 两只手臂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只是凭本能,苦苦支撑着两手的木桶。 他只知道,不能松手,一定不能松手,就算这两只手断了,废了,也不能松手。 “玉虚真人!” 这四个字,此刻就是支持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也是他唯一的希望。 终于,在一个雷声炸响的时候,他眼前一花,软了下去。 林平乐在倒下去的那一刻,终于从眼角瞥见一角黑色的袍子。 漂泊大雨哗哗下,溅起片片白雾,浇在他滚烫的身躯上。“ 好舒服啊!” 他心里喟叹一声,雨声中,一双脚停在面前。。 “起来!” 他挣扎了一下,漫天的雨雾中,那黑色的身影愈飘愈远,雨水在距他三寸处纷纷避开 他爬了起来,踉跄着,跟了上去。 044大师兄 石阶很高,林平乐努力不让自己绊倒。 那腿还是麻,他高高地抬起,抬眼,就看见了前面翻飞的袍摆。 上面的银色镶边闪闪烁烁,那是千年银蚕的丝,量极少,能抵挡毒物的侵袭,多用来织成护身衣。 玉虚子竟裁了,用来镶嵌衣摆,整个玉虚门,恐怕也就玉虚子有这般待遇。 玉虚门的资源还真的丰富啊! 林平乐心下想着。 重来一世,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宗门得天独厚的资源。 银蚕所食的银麻叶,只有在终年积雪的岷山山腹才能觅到,而岷山,位于玉虚门的三大主峰之内。 他眸子加暗,目光落到自己膝上,已是磨损,正紧紧贴在膝上,浸了水的粗布,硬邦邦地擦着大腿。 这是玉虚门统一发放的外门弟子服,因人数多,用了最便宜的麻布。 玉虚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自始至终并不回头。 林平乐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前世这具身子活了500多岁,他哪里有不熟悉的? 玉虚子身为玉虚门的首席大长老,元婴大成,却是一生只收了一个弟子,就是他,林平乐。 现在他成了林平乐。 他弯一弯唇角,稚嫩的面庞竟有着一抹厉色。 玉虚子身影飘进大殿,隐入不见。 林平乐被拦下。 拦在高高的门槛外边。 守门的青衣童子,仰着一张娃娃脸,面无表情看着他。 他站住,看着那个小童子,不说话。 玉虚子座下的这只小蟾蜍,还是这般可爱。 青衣童子诧异地瞧着他,又瞧瞧刚进去的玉虚子。 “你?” 他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林平乐,黄绿色眼珠闪烁。 十岁的少年,蓝黑色的弟子服破旧,可能许久未换,好多地方露出了里头的棉絮。 一张脸孔黄中泛红。 只是目光黑亮,正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中竟难得的有着温暖。 青衣童子有一瞬间的错觉:此时自己竟像看到了主人玉虚子般。 他紧绷的脸色也不知觉地柔和起来。 “你不能进去!” 他说。 “阿碧一一” 里头传出玉虚子的声音,清远幽长。 “是!” 青衣童子让开了道。 大殿幽深,青石砖冰凉,林平乐有些恍惚。 玉宵宫大殿一如既往的高深,上头那个八角雕兽依旧在。 仿佛一直就在这里,他也一直未曾离开。 待得眼角瞥见座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黑影,他“扑通”一声,拜倒在地上,叩头不起。 “真人!” “你知道,我不曾收徒。” 上方传来声音,低沉。 林平乐不说话,依旧拜伏在地。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上首再度传来声音,这回柔和多了。 那两个桶,他可是一直拎着,里头蓄满了水,每隔半个时辰,里头就会重新被注进新的水。 两桶水并不重,重要的是那两个桶,一直拎在手上,站上七个昼夜,不吃不喝。 拎桶者,要求双手平举,不得晃动分毫。 许多人试过,都失败了。坚持一日容易,二日也可,可是七日 玉虚真人用这个方法,赶跑了无数欲拜他为师的弟子。 那是两个通心桶,能第一时间感知人的心意,只要执桶之人,一萌生退意,就会自行掉下。 许多人就是撑不住这煎熬,都会心生退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是败在了哪里,前面几日都撑了下来,就最后一哆嗦,都以为,是真人神通广大,洞悉他们的心意。 林平乐却知道。 前世,他就是用这对通心桶拒绝了无数想要入他门下的人。 很简单,他无暇分心,不想收徒,那样会浪费他的时间。 只是,现世,没有换芯的玉虚子还是选用这双通心桶,他是感到意外又释然。 无论如何,他必须要拜玉虚子为师,非他不可。 至于当日林平乐是如何通过这双通心桶的,他不知,也不想知道。 自拎上桶,他就放空了所有心神,心里只三个字:玉虚子 从大殿出来,雨水已停,天空放晴,金灿灿的阳光乍然迎面而来,他眯了眯眼睛。 一直候着的青衣童子送他下台阶:“林师兄,我送你回去。” 他摆手,自己下了台阶:“无妨。” 童子愣住,看着他一步一步下了台阶。 玉虚子竟然收下他了。 百年来,玉虚子第一次收徒,是正式的收徒。 他眨了眨眼睛。 以后,这个少年就要成为自己的师兄了么? 玉蟾蜍一根筋的脑袋有些晃不过神来。 林平乐快步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推开门,发现同屋的两人不在。 他开始收拾了起来,东西本就不多。 他拖出了自己的柜子,愣住。 有人动了他的东西。 他脸色一变,快速跑了出去。 门后转角一块空地上。 一群人正围在一处。。 不时发出叽叽咕咕地笑声。 中间一个弟子,正手执一幅画,几个脑袋围在一起评说。 “美人啊!想不到你小子还有这么一幅画。” “哎,怎么就不转过身子来?像不像外门的那个平姑娘?这腰身” 一个弟子嬉笑着,用手去指着画中的人。 “这是我娘,你们信么?”执画的那个瘦高个弟子捏着嗓子说。 引来周围一阵哈哈大笑。 “呯”的一声,他脸上挨了一记重拳,然后,手中的画就被人劈手抢了去。 一个少年,单手拿着画,快速卷起。 “你妈的。” 被打的那个弟子,反映过来,一拳就向着那个少年当胸擂了过去。 拳头带风,隐有破空之声。他已有炼气7级。 少年登时被砸了个瓷实,闷哼了一声,身子立时飞了出去,摔在一旁的竹篱笆上,稀里哗啦地撞到了一大片。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声。 他挣扎了一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画。 瘦高个弟子余怒未消,阴着脸,还待再上前。 却是被人一把拉住。 “杨师兄,算了。” 那人挪挪嘴,这才发现小道上正过来一个人。 黑色的弟子服,大红的镶边。 金师兄。 外门弟子的大师兄,掌管戒律堂。 他唬了一跳,忙转身,立正。 金无才到了面前,对这些弟子点头,然后,眼睛一转:“林平乐在哪?” 他看向众人。 顺着众人目光,他看到了那边地上的林平乐,正爬起来。 他扫一眼众人,很快走到林平安乐身边,双手抱拳:“林师兄。” 众人大惊。 师兄? 他们没有听错吧? 金无才叫这个林平乐为大师兄? 难道说?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被金无才扶起来的林平乐,面面相觑, 在一众人等复杂的目光中,林平乐和金无才一起走了。 留下身后一脸土色的那个瘦高个弟子。 045新衣裳 屋子里,宽敞明亮,窗户全开着,地上散着些许水渍。 玉虚子只有他一个徒弟,整间大殿空屋子随他挑。 林平乐挑了一间屋子,远离大殿。 印象中,林平乐这个弟子每日里都是早早地起来,雷打不动地站在门外给他请安,然后便自行离去。 他基本就没有怎么管过他,只是每月例行规矩,指点一次,基本上,任由他自己去修炼。 是个很是省事的徒弟。 他盘坐在榻上。 面前摊开那幅图,方才一通折腾,画卷边沿有些破损。 他紧紧盯着画中的美人:无影,你还好吗? 画中的人儿,侧着脸,沉默。 他眸子渐凝重。 这画画得丝毫不错,定是对着原画描摹下来的。 “是她么?” 已经错过一世了。 这次,一定要慎重。 他“啪”的一声掩上了手中的画卷。 仰头向后躺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稚嫩的面庞渐扭曲,似在极力按捺住胸中涌动的情绪。 千年了影儿,你在哪里? 明月山。 一片花海当中,红艳艳的凤尾花一片一片地盛开,铺满了整个天机崖。 崖上,紧紧相拥着一对人儿。 “影儿,别去,求你了!” 男子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儿,双目赤红,止不住哽咽。乌发垂落,与女子的黑发缠绕在一起,飞飞扬扬,分不出谁是谁的。 周围的花盛开,血红一片。 奈何怀里的人儿静默,只是一点点掰开他的手,一双妙目望着他:“金阳,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们的使命……有缘的话,千年之后,咱们还在这里相聚。” 语气柔和,却是透着决绝。 他泪珠终于滚下:“为什么?你不去自有人去。使命,什么使命,那块顽石,那才是她的使命,不是你的。” 她别过了头:“金阳!你别这样。” “一定有别的方法的,咱们再想一想,再商量一下,啊?” 他声泪俱下,挺拔的身子也因伤心而佝偻。 他疯狂地搂着怀中的人儿,紧紧地,似要搂嵌进骨肉里般。 千年轮回,此生不得相见。 他不甘,也不愿。 为什么是他的影儿? 他仰天嘶吼,俊秀的脸因此而扭曲。 良久,林平乐摸了一把脸上的泪。 眼前的明月山依旧挺拔,凤尾花也是那么红。 这幅画真的画得很像,就像是影儿亲自画得一样。 可是,画画的人却是个小姑娘。 他眸子深处有暗光闪过。 但愿我没有看错。 不枉我散尽功力,送你重入轮回。 “阿嚏!” 站在廊外晒太阳的李惜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李惜揉了揉鼻子,这入了冬,天气凉得快。 “小姐,快到廊下来。这里暖和些,没有风。” 王妈忙放下了手中的针,往里头挪了挪。 已经进入了腊月。 虽说修仙人家并不在意俗世那些年节的,可是,各院的主母们,还是按例给孩子们做了新衣。 大人是无所谓的,孩子总要有一些喜庆的样子,得记得自己都长了一岁了。 莫云宵给李惜挑了一块大红色的绸布。 眼下王妈妈正在锁扣眼,这活费眼睛,她坐在廊下,正眯了眼,细细地缝着。 李惜看着那红得耀眼的大绸布,说真的,这颜色忒喜庆。 或许所有的母亲都喜欢在过年的时候给自家的闺女扯一块最红的花布,做一件衣服穿。 看着王妈和柳枝在屋子里裁剪,她也有了一丝喜悦。 她到万家庄之后,基本都是穿之前万小静留下来的衣裳,倒不是莫云宵不肯给李惜做。 是李惜自己看着屋子里那两大箱子的衣裳,觉得不用有些可惜。 她并不忌讳,严格说起来,万小静也应该算是她的姐姐,那些衣裳又都是精工细作的。 她知道,自己如果要做新衣,莫云宵必然没有意见,可是,谁说心里会没有想法呢? 她知道自己就是顶替万小静的,她现在就是在享受原来属于万小静的一切如果她还嫌弃万小静的东西,那就是她李惜不懂事了。 所以,她很干脆地说,这些衣裳就放在她屋子里好了,她都要穿的。 事实证明,莫云霄因为她的懂事体贴,却是对她更好了。 李惜不是拎不清的人,这世上本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她初来乍到,可不是得培养感情? 如今,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莫云霄也是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说话做事也比之前随意多了。而李惜,在相处中,也慢慢地把莫云宵当成了自己的母亲,人心都是肉长的,莫云霄对她好,她能感受得到。 所以,这回,莫云宵说要给她裁新衣,很自然,她也没有推辞,并且表现出了极大的欣喜。 “娘,你给我袖子上绣上萱草。这样,我一抬手就能看到。” 李惜撒娇地,攀着莫云霄的手肘,两眼亮晶晶的。 莫云宵满口答应,眼睛里也有着笑容,她摸一摸李惜的脑袋。 万小静喜欢杜鹃花,李惜却是喜欢萱草,她之前的衣裳上都是杜鹃。 “好,我给你领口上也绣上。” 李惜看着领子袖口上那盛开的粉色萱草,简单大方,那是她自己画得花样。 衣裳坐好,交给王妈她们收工。 柳枝正在一旁盘扣子。 又看了一会,李惜就回屋里去了。 离开过年还有一个月。 这段时日,大家都抓紧练功,例行规矩,年末,万家要进行考核,再根据各人的进展,重新发放来年的灵石用度。 大家丝毫不敢懈怠,这日,闭关已久的老祖也要出关。 李惜也在日以继夜地画符,近日,她正在研习最新的“枯木逢春”,是青藤符的升级,眼下已经有了点眉目,估计在老祖出关那日,应该可以完成。 对于这位只闻名未见面的老祖,李惜一直是神秘而好奇的。 宗门长老的亲传弟子,即将结丹的老祖。听说已经有100多岁。该是个白胡子飘飘的老人吧?不对,不对,万正亮不是60多了么?这个老祖可是20几岁就筑基了。 李惜在心里勾勒着老祖的各种形象,无比期待。 她的画没还等着老祖给她亲自鉴别呢。 对于这件事情,李惜是期盼又忐忑的,说真的,万一连老祖也说不知道,那她真的是不知道,该去找谁了? 046不是符,是画 另外,听说年底考核,得了优等的,会有灵石奖励。 她想为三房赢得灵石。 万家规矩,每房都有任务,每年要完成一定的灵石定数,上交公中,多余的才能自己留下。 听起来,好像是可以多劳多得,但是,从现实情况看来,这灵石并不好赚,每人10000下品灵石的定数,并不是每一房都那么容易能完成的。 三房就是属于这个情况,要完成20000灵石的定数,大都是万重光出去赚来的。 李惜初知道这个规矩的时候,觉得这个规矩有些苛。 20000下品灵石,却只返还2成不到。莫云霄15块灵石和万重光25块灵石的用度,加起来时40块,还有算上她5块。 这不是大锅饭吗? 基本上,一年有半年时间会回到家里,并没有人会去多赚灵石。因为这修行也不能耽搁。 如今,她也知道灵石难赚。 自上次被万重俊拒绝后,李惜没有再要求拿符画去换,但是还是依旧在积攒符画,不止符画,还有不少画作。 她每日从后山带回来的画稿,有的已经完成,有的没有完成,她回到屋子里,有空再一张一张地整理出来,细心描稿,润色。 画得多了,屋子里就乱了起来。 王妈要给她收拾屋子,都被她给拒绝了。她不要王妈和柳枝帮忙,说是动了,她就找不到东西在哪里了。 于是,就有人跑来她这里,向她讨要。 她也大方,任凭她们带走。 万小朵在挑走一幅自己中意的画后,大方地递过手中的小青蛇:“谢谢你的画,诺,我把青儿借你玩两天?它很乖的。” 李惜看着不断地吐着信子的小青蛇,下意识地摆手:“谢谢,不用。” “那??” 万小朵看了看手中的画,脸上欢喜:几人闹着抱成一团,中间那个少女,神采飞扬,眼睛顾盼有神。 那是几人在玩闹,李惜在一旁画的。 没想到,一润色,竟然这般好看。 尤其是李惜把她画得真好看。 挺拔的身姿,飞扬的黑发,鲜红的嘴唇,她咋就不知道自己这么漂亮呢? 万小朵被画中的自己给陶醉了。 “这个给你。” 她忽然从袋子里掏出一块灵石,是块土黄色的下品灵石。 李惜要推辞,她一把拍在她的手上。 李惜看着手上这块灵石,有点发愣。 “你得抓紧了,怎么还是一级?” 万小朵扬声,抬着下巴。 李惜只得接了过来:“谢谢二姐姐!” 看着万小朵那傲骄的样子,她忽然想到了阿云,以及那句话:“万小朵,你怎么还是三级?” 她失笑:还真是表姊妹啊!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 万小朵,得意地挺了挺胸,走远了。 所有的姊妹当中,她的修为最低了。 炼气一级,和刚引气入体的十五十六一般。 上回的灵石阵,众人都有进步,只有她似乎还在原地踏步。 灵石可以辅助修炼。所以万小朵给了她灵石。 可惜 她握着手中的下品土灵石,盯着看了一会,放进了袋子中。 先存着。 万重光他们出去时,万家几个孩子的修练大部分都由万重年在管,万重年边在家教授、督促几个孩子,边自己修炼。 这样他出去赚灵石的时间就少了,却是每次都能提前完成任务,因为大夫人会出去,听说是回娘家,同万小朵的几个舅舅一起结伴 万小朵每月的灵石该是不止5块。 灵石是不能用了,抓紧时间画符吧。 她收拾了桌案上的画纸,开始练习画符。 手下执着一管毛笔,提,点、捺、横,画圈 下方的白色纸张上歪歪扭扭画着奇形怪状的图形。 她屏息静气,紧紧盯着桌面,继续凝神,看着纸上那暗红闪烁的图形,她欣喜,突感到气息一滞,手下一哆嗦。 一阵轻闪,即将收口的图形就暗淡无关了。 “你又突然收笔了,啧啧。” 白恩伸出一个脑袋,瞅了一眼:“啧啧!” 李惜嘟着嘴,伸手,准确地揪住它,不顾它的挣扎,拖拽出藏身的袋子,一把按在那摊墨汁上,说:“多嘴的老鼠。” 这张”枯木逢春“符练习了一个多月,每次都是那一瞬间,没崩住,泄了气。 小老鼠扑腾了一下,李惜放开手,它爬了出来,所过之处的纸面留下一摊摊黑色的墨迹。 李惜嫌弃地拎起,直接按到一旁的脸盆里去:“洗洗。” 然后拎起桌上的笔,快速地在纸上面点画,最后,点了眼睛扔了笔,叽叽咕咕地笑了起来。 白恩从水盆中爬出来,攀在盆子边沿。 恍惚间,瞥见一新的图。 “这是什么符?” “米老鼠。” “米老鼠?” 眼看李惜重新提了朱红的笔,在纸上飞快地重新画符,白恩垂着湿漉漉的尾巴,静静地蹲在一旁。 李惜画了那么多的符,没有一张火符不过,估计有,也舍不得,那些符,她可是一直数着数,抠得很。 李惜的符画在日落时分终于全部画好,她托了起来,往静心堂走去。 万重俊正弓身画符,见了李惜,没有回头:“李惜,帮我把地上的都挑出来,数一数,要三十张。” 李惜放下手中的符纸,弯腰仔细挑选。 这些符纷繁复杂,看着眼生。 看来万重俊又画新符了。 李惜好奇地看着,边看边挑。 “二伯,这是什么符?” 她拿了一张,转身问。 却是没有回应。 万重俊正拎着一张符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瞧。 李惜脸就红了。 巴掌大的符纸上,画了一只老鼠,圆圆的眼睛,大大的耳朵! “错了,拿错了!” 她嘀咕了一句,然后伸手去接。 万重俊并没有答腔,只是拎着那张符纸,转了一个向,看得专注。 李惜就愣在了那里。 万重俊忽然伸手点在了那上面。 他“咦”了一声,皱着眉头。 符画略闪了一下,就暗了下去。 “你这是什么符?” 万重俊问。 李惜忙摇头,说不是符,是画,不小心画到了符纸上。 万重俊疑惑地瞧瞧她,放下:“可是挑出来了?快些。” 李惜忙回头,重新去地上挑选。 万重俊依旧拎了那符画,兀自纳闷:不是符画,可是分明有符光啊?这是怎么回事? 047真画不出来 李惜偶一回头,见那幅“米老鼠”放在那叠子符画的最上面,就在万重俊的手边。 她吐吐舌头,赶忙低头继续干活。 谁知第二日,万重俊把李惜叫去。 “啊?” “你再画一幅,昨日的。” 他抓了笔,递给李惜。 李惜不明所以。 万二伯看着李惜,脸上是激动。 他昨日琢磨了半日,终于发现端倪。 他咬破食指,点在画上,就见那符画一闪,画中的那只东西就出现在面前,手舞足蹈,瞧着他。只几息,就慢慢淡了下去,很快消散于无形。 李惜睁圆了眼睛:这? 她张着嘴:真的假的?她画得米老鼠活了? 这怎么可能?万重俊出现幻觉了吧? 听万重俊说完,李惜愣住了。 “快,你再重新画一幅,我瞧一瞧。” 万重俊催促,一脸激动。 自习符画,他就知道,符画要产生效力,需要经过推算,及各种阵法组合,中间稍有差错,有一个环节没有演算到位,有一处地方画得偏了一点,就会失败,成为一张废纸。所以每一幅符画的产生都是异常艰难,经过验证的。 一个好的附画师之所以难寻,就是这中间不止要勤奋,更多的是要悟性和灵性。也就是说,真正的符画大师,要能自己创造出新的符图。 他画了这么多年,也是只到十之一二,这么多年,还只是停留在改动的水平,就是改动,也是谨慎得很 更别说提笔直接画出来,完全新的。 昨日,他也是见这张图竟然有暗光流转,似乎与符画无异,所以才想着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成了。 他的目光转向李惜,大脑飞速运转:虽然李惜那幅画没有威力,但是确实是一幅符画无异 “李惜,你来” 万重俊满脸堆笑,眼睛里直冒星。 那张符画已经用掉了。 李惜揉着酸疼的手腕,瞥一眼身后望着他的万重俊,叫苦不迭:这都画了几次了?还没有停止的意思。 她就说,那是意外。 她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玩闹之间胡乱完成的。 现在叫她再画,却是怎么也画不出来。 “别急,再试一次!” 万重俊笑眯眯地。 李惜心道,我能不急么?我也想再画出来,我也好奇可是,我真的画不出来了。 一直画到吃饭,李惜也没有画出来。 之后几日,李惜天天画,却是再也没有画出那日的符画来,重俊伯再试了无数次之后,终于确信:看来,是个意外。 他就又后悔,早知道就留着那张符画,好好研究了。 于是李惜终于又回到了日日练习画”枯木逢春“的日常中去了。 这时候,万新月回来了。 看着这个腿长腰细,前凸后翘的姑姑,李惜半天才收回目光。 “美女啊!” 炼气8层,应该不超过十七岁。李惜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个莫云霄她们口中的小妹。 万新月从她外祖家一一唐家,回来过年。 自她母亲没后,她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唐家呆着,唐家的姊妹众多,她又是唐家唯一的外甥女,呆在那里倒是比在家的时间要多些。 比万重星小。 看着她手里晃着一根柳树枝,阿娜多姿地向自己走来,就像此刻院子一角那蓬正怒放的月季,美丽,朝气蓬勃。 “你在做什么?呀,你会画画?” 万新月走过来,夸张地拎起李惜摊在桌上的画,仔细地瞧。 葱管似的手捏在微泛黄的纸上,显得异常白嫩。 李惜瞧着那泛红的指甲,猜测这是涂了何种花朵的汁液,可以红得这般鲜嫩,不知拿来做颜料如何? “这是你画的?好看!” 她快人快语,指着画中的月季。 见李惜看着她,就一笑,放了画纸,微璇身:“来,给小姑姑瞧瞧,这身衣裳怎么样?” 她伸手拉了李惜的手,去摸她身上那件光滑的水蓝色衣裳。 触手柔软,绵密。 “这是什么料子,很漂亮。” 李惜眨着眼睛问。 这个小姑热情,健谈,又长得漂亮,李惜莫名地就喜欢上了。 言语之间不免就随意了几分。 “这个啊,叫做如意绸,听说是加了银蚕丝,能护体。” 她扯了扯下摆,捞起给李惜看:“你瞧见这中间点点闪光的东西了吗?就是它。这东西稀罕,我也是只得了一件。” 她笑嘻嘻地:“李惜,我是小姑姑,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万新月话题转得快,叽里咕噜,转眼就说了一串话,说完,就拍拍她的肩膀说:“以后常来找我玩。嗯!” 她睁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眼尾上挑,很是妩媚,和万重星很像。 李惜移开了目光,看着她额上细密的留海说:“好。” “乖一一” 万新月一个长音结束了对话。 她转身向外行去,脚步轻快,走路一颠一颠地,整个人似乎要飘起来。 李惜看着她,目不转睛。 她暗暗比较了一下,万家所有的女子当中,除了自己的娘亲莫云霄,就属这个小姑姑最是抢眼了。 当然,莫云宵和万新月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类型,莫云霄是那种温婉如水的,而万新月是**的,充满活力的。 万新月走后,李惜被莫云霄叫了去。 “我要下山一趟,买些东西,你可要去?” 莫云霄说,万重光也走过来。 “爹爹出关了?” 李惜开心。 万重光前阵子冲击7级,李惜已经好几日未见到他了。 如今,看他同莫云霄一起出现,想是已经顺利晋级了。 此时,他一裘长衫,领口缀着褐色的毛领,手搭在莫云霄的手臂上,脸上有着隐隐的笑容,看样子,是准备陪莫云霄一起下山。 李惜自然是不会跟着去的。 “我就不去了,二伯布置的作业,我还有许多未完成。” 她笑容甜美:“这是我送给娘的。” 她伸手掏出两张符画。 万重光看了一眼一旁同样惊讶的莫云霄,笑容漾开,温和地:“惜儿画的符么?真是好生厉害。” 他是真的开心,又意外。 “我可是练习了整整半年,也就会这几种符。” 李惜有些不好意思,被爹娘夸,总是有些扭捏,又莫名有些小兴奋。 虽然内里是个大姑娘,可是得到肯定,总是不好意思又有点激动。 万重光哈哈大笑,收起了手中的两张风行符,转身携妻子往山下去。 看着走了几步,就忽然消失不见的两人,李惜微笑:这是御风术,练气7级可以使用。 莫云霄不能,所以,她送了这风行符。 她眯起了眼睛:虽然灵根差,不能修习法术,可是她能画符。连万重俊都说了,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她能制作四五种符画,已经非常不错了。” 这可是人家二到三年的时间。 如果再等她的“枯木逢春”成功后,不就也有四级的法术了? 她歪歪头,暗自鼓劲。 年关已近,这是她的年末作业。 048人比花娇 “李惜!” 万新月忽然冲进来。 “听说你会画小像?” 李惜点头:“会!” 万新月就四下瞧,然后走到窗前坐下说:“开始吧。” 李惜看着她,楞了一会,说:“小姑,你随意就好,不用坐在那里,这样,” 她指着窗外的院子:“咱们到那里去。你找个自己最喜欢,最舒服的姿势,不用管我。” 她拎了画架,对万星月说。 画人像,时间长,且枯燥,李惜怕她坐不住,特意指了户外。 万新月一愣,狐疑地看了一眼李惜,很快走到院子里,环视一圈,时已隆冬,庭院萧瑟,转了一圈,看看那棵光秃秃的桃树,忽然轻身而上,飘坐在一根横生的树杈上,四下瞧瞧,调皮一笑,伸手,快速掐了个诀,对着树枝一弹,瞬间,原已枯干的枝条上就绽出点点粉色,慢慢向外漫延。 “小姑!” 李惜叫了一声。 素闻万新月是四灵根,她舍弃其它灵根的修习,专攻木灵根,一手百花术练得纯熟,能枯木生花。 今日是头一次见。 这就是百花术么? 她眼看万新月十指不断地抡弹,朵朵粉花,或绽放,或含苞,颤颤巍巍,有几朵还调皮地停留在她的头顶上方。 万新月嫣然一笑:“可以开始了。” 原本枯干的桃树上霎时盛开粉色的桃花,一朵又一朵,一团团,一簇簇,挨挨挤挤于一树。 李惜的心头就突地一跳,那一刻,似乎什么撞开了心门,她拎着笔,手下挥舞,“刷刷刷”很快,在洁白的纸面上落笔,四下静谧,只有那一树不断飞舞的粉色花朵不断地绽放,开在李惜的心里多年以后,李惜回想起今日这一幕,仍心动不已…… 人比花娇。 这一刻,李惜除了这一句,再也想不出别的词来表达她的感受。 初稿,定稿、修整、润色,李惜花了足足五日时间,完成了这幅画。 她给万新月送去。 万新月睁大了眼睛:“呀?” 她摸着薄薄的画面,一脸红润。 画中蓝衣女子,隐于花丛中,周遭开满了大朵大朵的粉色桃花。 “我明明穿得是红色的衣裳,怎么是?” 她笑指着画中那身蓝衣裳,眼睛里却是满意。 一树繁花,一抹蓝色的身影,欲发映照得那脸上都似乎有了粉色的光芒。 “我这画面背景偏粉红,这蓝色更能衬出小姑的美丽要不,我改回来?” 她瞧着万新月说。 “不用,这样挺好,挺好。” 万新月捧着那幅画,小心卷起来:“小四,这画我收下了。” “本来就是送给小姑的。” 李惜笑眯眯地点头。 “来!”万新月拍了拍一旁的椅子,示意李惜坐。 她快手快脚把画收好,从一旁的抽屉里就拿出一个匣子来。 “你瞧瞧,可是有什么喜欢的?就当是小姑给你的润笔费,不许推。” 李惜瞧了瞧筐子里的东西,里头是一些女子用的钗环之类的东西。 万新月含着笑瞧着她,眼睛里都是鼓励。 李惜就伸手,拈起一根手环,一根黑色的绳子上穿了两颗红色的豆子样的东西。 “这个不错!” 她举着,笑眯眯。 “你喜欢手环,我帮你挑!” 万新月瞟了一眼,快速挑出了一串手链,亮晶晶的,也不知什么材质,微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彩。 万新月把这条手串塞到了李惜的手里:“这是息珠,能够避烟雾。虽然很少用到,但是戴着,挺好看。” 李惜细白的手腕上套了这串珠子,套的时候略有些大,然后,就瞬间贴服了。 “谢小姑!可是好东西。” 她笑。 一边把手中那条手环重新放了回去, 万新月瞟了一眼那条黑色的手环,似乎是轻轻吁了一口气。 李惜瞧着她紧张的样子,心内暗笑:看来这条手环意义非凡哦。 不然,腕上这息珠明显是要贵重多了,她方才就是想着挑条最是便宜的,意思一下,没想到,却是不小心挑了人家最爱的。 她辞了万新月,一路向外走去。 正遇到万瑞海几个人正嘻嘻哈哈地从那边走过来,见了李惜就来拉她。 万小朵嚷着:“正找你呢,原来跑这来了。走吧,去松快,松快。晚上,咱们燉肉吃!” 李惜见大伙差不多都齐了,就没有再推。 众人一声喊:“走喽!” 于是,几人就一窝蜂地往后山去了。 寒冬腊月,以往满山跑的小动物这会都藏了起来。 众人追了半日,使尽了浑身解术,方抓住了几只兔子,几个男孩手上拎了犹自乱扭乱蹦的兔子,笑闹着。 李惜用了1张土墙符,圈住了好几只兔子。 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冒光了:还是这个好,太有用啦! 又嚷着让她把冰刺符也拿出来,溪里还有许多难抓的鱼呢! 进冬了,这涧里有许多鲜美的皮鱼,浑身都是肉,没有多少刺,不论放汤还是清蒸都很好吃。 李惜摊一摊手,她身上只带了几张土墙符。 于是,土墙符一下水,就一片土,鱼是没有见到 一直玩到天黑,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往回赶,到了门口,就发现了不对劲。 门口围了七八个人,都是陌生面孔,不认识,或坐或站。见他们几个孩子来,只看了一眼,又转过去,那里是大厅。 平时空旷的大厅,此刻地站着几个人。 李惜和小六他们就靠过去,望见几个叔伯都站在那里,万重光、万重俊也在,李惜就站住,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却是发觉万重光几人压根就没有向这边看,只是齐刷刷地面朝内,那里站着三个人。 三个男子,俱是一身蓝色锦衣,正说着什么。 李惜侧了侧耳,听不真切。 她悄悄地往里挪了几步,很快就挨到了亭柱子那里。 身后一动,小九也跟着钻了进来,睁着眼睛,靠着柱子。 “万正亮!” 一个锦衣男子正面无表情,看着对面的万老爷子:“你看,这事怎么是个好?” 话是商量,语气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事情,怕是有些误会,等星月回来,再问一问?” 老爷子,此刻虽是脸上微笑,脸色却是不太好。 任谁,被人上门指责,说是自己家里的人偷了别人家的东西,都不会痛快。 049兴师问罪 何况,对方还是唐云和,万新月的亲舅舅。 从小,万新月就在唐家二房厮混,可谓是把那里当成了第二个家,不,比万家还要亲近几分。 可是,现在,唐家二老爷,她的亲舅舅却集合了唐家其它几房来,口口声声地指责万新月偷盗,丝毫不顾及万新月的颜面及两家的情分。 万正亮此刻心里是窝着一团火,上不来下不去,烧得难受,一向俊秀的脸上差点维持不住笑意。 唐家这次来了三个人,还有一向不出现的长房唐云景,自进来就一直木着脸。 他也懒得同他周璇,论辈份,唐家老大和他同一辈。 此刻,他是巴不得立刻马上把万新月给拎过来,当面问个一二三四来。 他们万家一向同唐家和平相处,虽亡妻去世后,两家的往来有所减少,可万新月,因二房老夫人思急亡女,万新月就常往唐家,陪伴她。 这是怎么就招惹上了这宗事情? 可是,偏偏万新月此时下山去了,前脚刚走,后脚他们就来了。 现如下只能任人家在这里红口白牙地乱说一通。 没错,就是乱说。 万新月怎么会去偷东西,且是她外祖家的东西。 对于这个女儿,万正亮不说十分的了解,也有七八分,从小就直肠子,一根筋通到底的。 连说话都不会拐弯的人,怎么会去偷东西? 这个老四,叫他去找个人,怎么就这点子事都做不好呢? 老爷子心内焦躁,在心里把去找万新月的万重星也怨怼上了。 他微皱眉,再次瞥了唐老大一眼。 唐家三房的人此次都到了,从来没这么齐。 他很快转过了眼,瞥了门口的万重年一眼,万重年会意,轻声吩咐一个小厮再去门口瞧一瞧,万重星可是回来了。 然后,他翁声:“那个,唐唐宗主,先坐下吧?” 万重年跨前一步,客气地对唐家大老爷说。 “万新月呢?两家虽然是亲家,可是一码归一码。这水月珠乃是我唐门的宝物,丢失,非同小可,我们追查了许久,才知竟一直在你们这里。此番二叔听说,很是伤心为免伤和气,重年,还是速速归还为好。” 唐老大抬了头,慢条斯理说出这番话来。 这话一出,万重年也熬不住了,涨红着脸,直接看着唐二老爷:“唐云和,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们盗的,可有证据?慢说我们新月不会拿,既使是,也是捉贼拿赃,单凭你红口白牙地那么一说,就你别忘了,新月可是叫你一声舅舅的。” 他恼了,瞪着唐云和。 恼他出口无状,万新月母亲是二房唐云和同母之妹,万新月是他亲外甥女,这是怎么说的? 方才一进来,就是他在那里胡咧咧,满嘴喷粪,哪里像是万新月的亲舅舅,摆明了就是来找碴的。 “果然,偷了东西,还要证据?” 唐云和沉默。 一旁的唐老三唐云天却是冷笑:“我就知道,你们要耍赖。也是,这好东西,谁不眼馋?你万家恐怕几辈子也没有见过如此宝物吧?这新月倒是胆子大得很。说起来,也是二叔二婶他们心善。想着大妹妹就留下这一个孩子,顾念几分说来说去,也是我那侄儿不争气,年轻人嘛!心肠一软,这不就被算计了唉,这也是我们自己人不争气,暂且不说。如今,你只管把东西还我们。” 话中极尽讥讽。 众人面色一变。 李惜和小九离得近,这话就听了个清楚。 李惜心下思忖:听这话里面的意思,两家似乎要扯破脸皮子了。 她抬眼望去,天色渐暗,阶下站着几人,是大夫人她们,堪堪挡在她们面前,看不仔细里头的人。 后面的万瑞安几人也面面相觑,唐老三这话可没有藏着掖着,是放大了嗓门,中气十足地说的。 听这口气就差直接说万新月是贼,快快交出来? “唐宗保呢?叫他出来,把话说清楚!” 万重年一声怒吼! 瞪着唐家老三唐云天,一双眸子要喷出火来,他性子耿直,偏偏嘴巴不如对方利索,已是气极。 “唐云天!” 一直在旁瞧着几人,未吭声的大夫人忽然越阶而上,拦在万重年身前,一字一句地:“两个当事人都不在,你就是说破大天也没有用。新月,我们已经叫着人去寻了,立马就回。倒是唐宗保,你们唐家是不是也该找来?咱们三头六面,当面对对清楚。怎么,不敢么?” 大夫人口齿伶俐,面带微笑,她们一干妯娌方才在阶下站着,早就不忿,一直忍着。 先还顾念着是亲家,又见唐云天也在,她少不得要避一避。 如今见对方撕破脸皮,万重年又连番吃瘪,再忍不住,少不得要分说两句。 唐云天目光炽热,见大夫人杨春儿粉面含怒,眸子晶亮,帮着万重年指责自己,脑子一热:“宗保,你们还好意思提宗保?他犯下如此大错,被我爹打得险些去了半条命,怎么,还不够么?你们万家这个美人计用得好哇!行!” 唐云天一脸痛色,竟转身瞪着万重年,不甘示弱,还翘了大拇指。 李惜眼瞧着众人脸色一变。 “唐云天,你把话说清楚” 大夫人也叫道。 两人吵了起来。 乱糟糟,又有别人加入。 吵闹中,李惜回头,有人拉她衣襟。 小九仰了头:“姑姑用美人计?” 立时,“唉哟”一声轻呼,他头上吃了一个大大的爆栗。 他委屈抬头,就见万小朵瞪着一双大眼珠子瞪着她,原来她刚挤到前面来了,正听到小九这句话,当即不客气地给了小九一个爆粟。 “作什么打我?” “你是哪一边的,叫你乱讲话!” 小九扁扁嘴,见李惜也瞪着他,就不再说话。 “行了!” 一声炸雷,老爷子终于发火。 众人闭嘴。 筑基修士的一声吼,众人都觉得耳边嗡嗡响。 万正亮板着脸,盯着众人瞧了一会,袍袖鼓荡,对唐老大:“你们也消停些,等新月回来吧!” 说完就一甩袖子,往里去了。 大夫人就闭上了嘴,唐云天瞧瞧一旁的唐老大,也不吭声了。 万重年一撩袍子,在大交椅上坐了下来,微阖目,抿嘴,任由唐家兄弟站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唐云天几番还要开口,见唐老大披目,不吭声,只得悻悻地闭嘴,寻了椅子坐下。 这一等就等了足一个多时辰,唐家几人稳稳地坐在那里,茶水换了好几遭。 万家一遍又一遍地使人去庄子门口探望,看人是否回来。 天渐渐昏黄下来,有下人开始在廊下挂起灯来, 几个小的,陆续被大人赶了回去吃饭。 050还不了 吃了晚饭,李惜偷偷地又摸了回去,发现万小朵也在。 厅内已点了灯,唐家几人依旧坐在那里,万重年几人亦在,只是站在外面廊下,也没人说话。 看来,万新月还没有回来。 黑暗中,陆续又有人跑来,是小九他们。 大家聚集在亭子处嘀咕了一阵。 因万瑞安和小五是后到的,这会子就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几人。 万小朵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怎么可能?” 小五惊呼一声,随即又掩住了嘴。 众人叽叽喳喳地煞有介事地讨论了一通,都觉得不可能。 万新月怎会做这事? “定是唐家栽赃,只是,为什么呢?这唐家失窃可是半年前就开始了,这会子来说什么珠子在小姑这里,你信吗?” 万小朵转动着眼珠子,她压低了声。 “啊?秋后算账?” “乱用成语,什么叫秋后算帐?我说,重要的是,唐云天不是小姑的舅家吗?我们也该叫声舅公的。为什么这样?” 几人叽叽咕咕说着。 李惜站在一边,却是想到了一件事。 半年前,不正是她从清河来太原的时候吗? 那座破庙里,那两个毛贼…… 唐家失窃,对,那两人就是这么说的。 李惜看着万小朵,正想着再问一句。 “来了,来了。”小六一指门口,就见大门那里,万新月和万重星正疾步赶来。 “大舅,什么水月珠?” 万新月一马当先,直接冲到了大厅,对着唐云和嚷着。 她脸孔绯红,站在那里,喘着气,因为激动,她胸脯上下起伏。 一路上,万重星已经把这事同她说了一遍,她此刻显然是气得不轻,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前额汗津津的,她来不及擦,只是紧紧盯着唐云和。 见她现身,厅内的人都站起来,齐齐看着万新月。 唐三,唐云天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万新月果然长得不错,与二姐姐一般,不,比二姐姐当年还要美上几分,此刻因为急,一双眼睛是水灵灵的,叫人瞧一眼都心内发软。 也难怪宗保那小子那般放不下了。 唐家大老爷眼中也闪过一丝惋惜,不易察觉地迅速淹没于眼中。 万新月虽常在唐家,但唐家子孙众多,三房分三处住着,所以,与他们几个隔房的倒基本见不上面。 此番还是第一次如此面对面地看个仔细。 他一使眼色,唐老二与唐老三一人一边,迅速地钳制住万新月。 万家几人大惊,忙欺身上前,万重星速度最快,一拳击开唐云天伸向万新月的手,沉声喝道:“作什么?” 唐云天顺势收手,退后一步,却是指着万新月说:“捉贼捉赃,万正亮,你还有何话说?” 他单手指着万新月,神情笃定。 老爷子皱眉:星儿,住手。 万重星收手。 双方同时炼气九级,实力相当,一击不中,自然退后。唐云和却依旧站在万新月对面。 “月儿,你身上有什么?” 老爷子看了一眼唐云和,问万新月。 万新月懵里懵懂,下意识地:“没有,有什么?” “别装了,水月珠就在你身上,你还耍赖。二哥。” 唐云天看着叫道。 唐云和伸了手,对着万新月四指相骈,一指,立时,万新月胸前陡然光亮大作,隔着中衣,一亮一亮的,似乎是一块坠子。 屋中昏暗,犹其醒目。 众人脸色大变,特别是万家众人,齐刷刷地看着万新月,目光里有着询问。 万新月早脸孔大变。 她捂着胸口发亮的珠子,喘了一口气,在众人的盯视下,颤颤地从脖颈里掏了出来,青色的绳子顶端系着一颗水滴形的珠子,大约有小半个手掌大,成色极好,外圈通透,里圈却是如同凝聚着一层乳色的浓雾似的。 是个好东西。 万新月托在掌心,看着老爷子和舅舅:“爹!舅舅,这是唐宗保送给我的。不是他们说的什么水月珠。他说是他从小佩戴的。怎么会是唐家的什么传家之宝。” 她一脸的笃定,声音尖锐:“唐宗保呢?他在哪里?叫他来说话。” 她此言一出,两方人都变了色。 万家老爷子几人的脸上都是震惊:还真是唐家的东西。如今被人拿住了,可怎么是好? 唐家几人却是相互瞧了一眼,似乎并不意外万新月会如此说。 唐云和就看着万新月说:“新月,说谎可不好。宗保从小带的东西,我怎么不知道?事已如此,多说无益,拿来吧!” 说着,伸了手。 “珠子,还给你们就是。” 万新月涨红了脸,伸手就去摘脖子上的坠子,却是一阵光华大盛,那珠子突然爆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她的手刚靠近,就被弹开,竟不能触碰。 她急得跺脚。 万重星一见,早欺身上前,伸手去帮忙,也是一靠近,就被弹回来。 几番都是如此。 一旁的万重年见状,也要上前帮忙。 “别忙了,没用。” 唐家老大这才一声长笑,朗声:“说得轻巧,怎么还?水月珠乃是我唐门独门秘宝,带上者会自动吸取其精华,如今这珠子在你身上配着,看样子已是多日了。东西,我们自然是要讨回来的。今日来就是带你回唐家,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唐云景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示意唐云天上前。 万家众人怔住。 李惜几人,也是吃惊:敢情这珠子竟还不了了? 万新月早暴跳如雷,她嘶声喊道:“叫唐宗保来,我要他当面说清楚,是他送我的。我没有偷,我也不和你们去唐家,叫他自己来拿,珠子,珠子,我还给你们就是。爹!” 她连声叫老爷子帮忙,手中的绳子已是被她大力扯断,雪白的脖子上红色的勒痕隐现,那是方才扯得急了。可珠子却依旧紧紧贴在胸口,竟似嵌进了肉里一般。 唐云和上前,平声说:“新月,与我回去罢。” 他看着万新月,目光平静,哪里再有半丝亲情。 李惜瞧得仔细,她扯了扯扭脖子,这大冷的天竟感觉憋得慌。 唐老三已不耐烦:“啰嗦什么,把万新月交给我们。” “不行,人不能带走。” 万重星双手一展,横在万新月面前:“你说,要怎么才能还给你们?” 万重星大声说,他脸上有着焦急。 “怎么还?把万新月练化了,就是水月珠了。” 唐云天冷笑着说。 “什么?” 051。 法子,倒是有,只不知你可肯....... 万家众人齐齐面色大变,万重星更是红了眼睛,直接就把万新月拉到了身后,脊背绷紧,双手张开,警惕地盯着对方。 话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 双方再度打了起来,这会,万重年几人相继都加入了战团。 乒乒乓乓,打成一团。 几个小的都被各自赶来的母亲给赶到了外围,远远地睁着眼睛惊惧地看着。 大夫人与莫云霄几人自动地围成一圈,警惕地盯着院门外的那些人。 院门外是唐家带来的人,一直候着,似乎是家丁。此刻陆续站直了,正伸了脖子张望,并没有过来。 许是唐老大没有动。 他正背着手站在厅门那里,对面是同样未动的万老爷子。 李惜被挤在万瑞安身旁,见唐云景和万正亮两人都没有动手,又见爹爹和二伯也站在一旁观战,心下稍定。 有人呜咽了一声。 是万新月。 混战中,万新月被万重光给拉到了后边,与万重俊一左一右地护着。 她低头,一次又一次地伸手去抠那个坠子,状似癫狂,全不管场子中打斗的人。 全没了平日里的洒脱与风采,发丝散乱,衣领大开,通红的肌肤,乌黑的发,让人不忍直视。 噼哩啪啦,两方人被分开。 老爷子首先喝止住了万重星,一边伸手隔开扑上来的唐老三,对方欲再扑,被震退之后,不再上前。 唐老大也上前,隔开了唐老二,还有万重年。 打斗的双方停了下来,各站一边,喘气。 双方怒目相向。 四周重又安静了下来。 李惜抚一抚胸,身边是此起彼伏的呼气声,几个小的都放松了下来。 “不打了!” 低低的一声,是最小的十六,才五岁,双手紧紧拉着姐姐万小云的手,眼晴里是未褪去的惊怕。 却没有人应她。 大家全幅精神都在大厅里。 万正亮动了。 他往前一步,面向唐家老大,沉声:“此事,可否商榷?” “怎么商量?这可是我们的镇家之宝。” 唐老三叫道,被唐云和拦住。 万重星也怒目相向,并捏了捏拳头:这个唐云天,真是欠揍,还没打够么? 唐云景翘起嘴角,看着万正亮,眸子发亮。 “法子,倒是有,只不知你可肯” 他看着老爷子,嘴唇微动。 李惜努力竖了耳朵,却是再听不到一点声音,又见众人也是一样神情。 “不行!” 老爷子面色一变,冲口而出。 “那就拿人来!” 唐老大似乎意料之中,喝了一声,身体暴起,扑了过去 人群迅速散开,万重年、万重俊几人迅速退到阶下。 万重星和万重光却是盯着对面的唐家两兄弟。 没有人作声,大家齐刷刷仰头望着上方的屋顶。 唐老大和万正亮人已跃到了上方屋顶。 此时,天已黑透,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屋檐廊下挑着几盏风灯,昏黄,在风中不时摇晃。 起风了。 李惜眯眼,她脊背僵直,努力辨别屋檐上那两个人,右手边是老爷子万正亮,他一身白色衣袍,暗夜下微微发光。 对面是唐云景,黑乎乎一团,只是衣裳上不知绣了什么,似乎有暗光不时闪过。 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停下来了,正对峙。 有人轻轻拉她,原来是莫云霄。 “往后边去!” 她细声,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只是一声不吭地攥紧了她的手,一直往后边退。 到了人群之外,一根柱子后面,才停下。 “就在这里,不许到前边去,跟着瑞安。” 她急急嘱咐了一句,自己又摸了回去。 台阶下蹲着一排人,万瑞安,万小朵几人都在。 李惜也默不作声地蹲了下来。 大家紧紧盯着上方的两个人。 老爷子一身白衣鼓涨,似乎充了气般。 李惜奇怪自己视力竟然这么好,看得如此清楚。 一声炸响,两人中间迅速绽开一个巨大的光球,两人同时向上飞起,急速分开,又很快欺身上前,近身搏斗间,人影闪烁,两人合成一个,极速旋转,下方的人看得眼花缭乱 头顶屋瓦一阵响,有断瓦飞石纷纷落下,砸在面前石阶上,又四散溅开。 几人顾不得,依旧直直盯着。 有一块碎砖飞过来,真接拍在一旁万小朵脸上,小十五低呼一声,万小朵伸手一摸,一手的黏糊,许是破了。她正想再摸一摸,声边一阵轻呼,她的手停在那里,睁了眼睛盯着前方。 小十五也住了嘴。 暗夜中,一个人正从屋檐直直降落,“咚”地一声,落到地面,青石板都裂了,人陷了进去。 “爹!” 有人抢上前,是万重年和万重星。 两人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老爷子,急速后退! “哪里走!” 唐老大随后扑至,双手轮流大力拍出。 凌厉的破空声,分别拍向万重年和万重星背心,也看要拍个正着。 众人一阵惊呼 万重俊与万重光双双扑出,迎了上去。 李惜的心脏一阵紧缩。 眼看4人都要被拍个正着。 一道影子闪过,然后,唐云景整个人就翻了出去。 “老祖宗!”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声音喜悅。 庭院当中,一个男子站在那里,烛火,脸孔白净,一头白发结成一条杂乱的辫子翘在脑后。 黄灰色的麻衣,斑驳,已看不出本色。 闭关的老祖宗万丹阳出来了。 万重星和万重年扶着老爷子万正亮就地坐在了阶上,有人递过一个垫子。 下边一阵骚乱,万家众人毫不掩饰面上的惊喜。 连万新月似乎也静了下来,松开了撕扯的手,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看向场中。 这下好了。 方才万正亮支撑了这么久,着实是拼了全力。 如今,面如金纸,气息不稳,显见是受伤不轻。 另一边。 唐云景捂了胸口,默不作声地看着万丹阳片刻,忽然就笑了起来。 “万丹阳,你老了不少啊。” 他忽侧头。 “林长老!” “呵呵呵!” 一阵笑声忽然响了起来。 笑声尖利,似钢针,耳旁一阵回响,李惜忙捂住耳朵,她情不自禁叫了一声。 她晃了晃脑袋,听不到了。 她大睁着眼睛,耳朵轰隆隆作响,目光发直死死盯着场上突然出现的青衣男子。 是他! 052血咒 李惜心中一股巨大的不安终于弥漫开来 场子中的人纷纷运气调息,笑声一**地荡漾开来,几个小的已被各自的母亲护住。 李惜的头脑一清,莫云霄正双手合住她的两耳,掌中温热,没有方才那么难受了。 她喘了一口气,坐正,眯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人。 一身青色的下人服饰,瘦长的脸,在李惜眼中清晰无比。 水阴镇一别,没想到,他竟到了唐家。 此番,他又来作什么? 万丹阳袍袖一振,众人只觉一轻笑声陡然而止。 万丹阳望着这个不速之客,眼中闪过诧异:“你是谁?” 对方不语,双手合起,身后无风自动,忽然急速旋转了起来,一团灰白色的气流乍现,瞬间把两人都裹在了里边。 外边人只见一个球形气流,朦朦胧胧,中间两个人影,就像皮影戏,但见四肢舞的,不闻声响,因速度快,又分不清谁是谁。 转眼已过数十招。 李惜的心如擂鼓,她张着嘴,眼睛死死盯着场子中的那个巨大的气团,恨不能掰开那层迷雾,瞧个清楚。 场外,双方虎视眈眈。 默立的唐云景忽然就动了,他直直扑向正调息的万正亮。 身手依旧矫健,看来方才那一击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万重星和万重年迎上,却是双双被拍飞。 炼气修士对上筑基中期,根本是没法比。 万小朵惊叫:“爹!” “四叔,老四!” 惊叫声此起彼伏。 昏黑中万重年和万重星两人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似乎摔入乱石堆中,一时没有动静,黑乎乎地也瞧不清楚。 众人提了心,有人忙忙跑了过去。 唐云景轻笑一声,再度扬起了手。 万重光和万重俊对视一眼,双双也迎了上去。 “让开!” 一直闭目的万正亮陡地睁开眼,暴喝一声,强撑着,就要迎上唐云景。 一阵轰鸣。 面前一道青藤拔地而起,阻在万正亮面前,密密地织向唐云景。 随着唐老大的出击,碧绿的青藤轰散又重生,绵绵不绝,竟似轰不完。 唐老二和唐老三也迎了上去。 万重俊早在李惜青藤符出手之时,就一把拖了万正亮,往后面退去。 随着阵阵轰鸣,青藤不但不消,反而随着唐老大等人的出击,长得更旺,并飞快地向上延伸,很快就往上延伸。 那里,是对峙的老祖和那个青衣人。 绿色的藤蔓缠绕上了那个光圈,贴着往上长,很快就围了小半个圈 众人看得张了嘴:这东西会吸取灵气? 唐云景也发现了,收手,并制止了唐云和两人。三人落到了地面,那漫天的青藤也渐渐消散无形。 唐云景看着对面的万重俊,目光复杂。 那符,方才是那边掷过来的。 万重俊,真是不容小觑,真不愧是三级符画师。 他目光深沉,捏了掌,关节嘎嘎作响。 万重俊捏着手中的符画,吁了一口气。 这孩子,竟画出了4级青藤术。 “枯木逢春!” 李惜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手指哆嗦。 方才她扔出了一张青藤符,现手里还剩一张。 这是她前几日刚成的“枯木逢春”符,还未来得及给万重俊看。 今日是第一次使用。 可是现在看来,没什么用。 阻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世。 这青藤符有个最大优势,会吸取灵气,不断生长,但是,只要对方不用灵力,就如现在,很快消散。 上方的气团也消散了。 两团人影在半空中不断闪现,不对,三团影子。 多了一个人,不,是一条狗。 随着那闷声的嘶吼,众人仰头。 天空中似乎亮了不少。 李惜看见了一条狗,一条巨大的黑狗。 从空中飞下来。 藏獒? 体形如此庞大,只是昏黑,看不仔细。 她反映过来。 这就是老祖的灵宠,黑曜? 它正嘶吼着扑向了地上的唐云景。 一人一狗纠缠在一起,惊心动魄 唐云景有些慌乱,动作明显不如方才那般利索。 唐老二和唐老三就要上前。 万重光见了,一使眼色,万重俊手中的符瞬间出手,专向唐云天两兄弟招呼,“噼哩啪啦”一通砸,两人手忙脚乱。 上头的万丹阳似乎也渐占上风,愈战愈勇 看了一会,李惜放松。 她的耳朵似乎闭住了,听不见声想,只是没有那般痛了。 这才发现,万瑞安他们正闭目调息,只有她站在那里。 她忙学着坐下,很快调动丹田之气,运转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痛楚减轻,才睁开眼睛。 场地上已经无人。 唐家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空地上站着一个人,是万丹阳。 “老祖!” 众人一拥上前。 万丹阳看着欢呼的众人,面上没有欢喜,他移目瞧去,见万正亮正扶着万重星的肩站起来。 他转身往屋里走去,身后跟着那条硕大的黑狗,咻咻地喘着气,舌头鲜红,伸出老长。 “呜”了一声,李惜忙别开眼。 万正亮白着脸,几人跟了进去。 “怎么回事?” 老祖谢绝万重年移过来的椅子,望着众人,沉声说道。 万重年就大致说了事情经过,又把万新月推上前去。 万新月白着一张脸,“扑通”跪下,胸前那个坠子依旧贴在胸前,只是没有了光亮。 万丹阳伸手,坠子不动。 他皱眉,伸指按在坠子上,一阵红光亮起,闪闪烁烁,异常艳丽。 他放开手,凑近万新月:“唐宋保和你?” 万新月突抬头,见万丹阳眸子盯着自己,一脸了然。 她的脸渐转红,咬咬唇,还是点头。 万丹阳一声叹,放手,缓缓起身:“唯一的方法,是把唐宗保找来,不过” “老祖!” 万正亮上前一步,凑近老祖,说了一句话。 他退开,看着老祖。 万丹阳微愣,看看万正亮,又瞧瞧万新月,脸上不作表情。 众人低头,不敢吭声。 良久:“你们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众人依言退下。 屋内,万丹阳眯着双目,看着门外,心中一丝不祥浮上心。 万新月的事情,明显是早有预谋。 血咒! 053平静 筑基大圆满。 什么时候,这大圆满的修士也到处可见了,还是一介散修。 如果二十年前,他并不惧,完全可以放手一搏。 想他万丹阳,擅长的就是打斗,在不断的战斗中升级。 可是如今,他的丹田一直没有温养过来。 方才那场打斗,对方凶猛异常,招招欲置人于死地,他亦使了全力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刚出密室,都没来得及梳洗。 他方才拼尽最后一击,本着“伤敌一千,自创八百”,才击退了那人。 可是,唐家,必不会善罢甘休,一击不中,必会再来。 想到万正亮的话,他皱了眉。 是谁泄露了消息? 偌大的厅堂里,万丹阳静静地盘坐在那里,四周烛火渐灭。 门口威风凌凌站立的大黑狗踱过来,静静地伏在他的脚下,一动不动。 他感受着毛茸茸的狗身蹭了蹭。 多年未战斗,这家伙还是不输当年,灵敏异常…… 幕色浓重,一人一狗很快陷入黑暗当中,只有暗夜中脚下不时响起的鼻息声。 “小姑怎么样了?” 几个小的往回走,凑在一起,前头大夫人她们几个也不管他们,正低头轻声说话。 小六幽幽地问,李惜也竖起了耳朵,这也正是她要问的。 方才老祖同万新月说话,她看着似乎很不好。 “不知道!”有人轻声,是万小朵。 “唉,方才老祖同小姑说什么,你听到了么?” 小六又接着问了一句。 暗夜里,一双眸子闪闪发光。 没人应声。 前头有人叫小六,小六答应一声,就往另一边去了。 大家也就不再说话,都赶上了各自母亲,一时散去。 李惜望望夜幕,黑沉沉的,远处隐有点星灯火。 她抱了抱臂,有些冷。 隆冬之夜,凉得特别快,之前因为一直紧张,竟未觉得,此时方惊觉寒意袭人。 她下午去了后山,跑得一身汗,换下了那件厚袄。 此刻身上是件薄薄的春袄。 “等你练气四层了,就不那么怕冷了。” 莫云霄对她说。 前头莫云霄等着她,她快走两步。 大家都累了,简单洗漱了一下,很快都歇了。 一夜无话。 李惜睡得颇不安稳。 她脑子纷乱,一会儿想着那个人,为何会在唐家?今日来此,又有什么目的……一会儿又想着万新月的事情,那颗水月珠能不能拿下来。 珠子拿不下来,这事就没完 翻来覆去,一直到后半夜才迷糊睡去。 天明,李惜照常起来。 王妈端过早饭,她正吃着。 万重光从门外回来,脸上有些疲惫。 “明日开始,不准再下山。” 他对莫云霄说,很是严肃。 莫云霄温顺点头,看了看李惜,没有说话。 李惜乖觉地扒着饭,看两人进了里面屋子里说话。 她放下碗筷,往外走。 “李惜,这两日就别去你二伯那里了,自己在家练习吧。” 身后,莫云霄从窗户探出头来,吩咐道。 李惜“哦”了一声,又回到自己屋子。 她在窗前,提了笔,落不下去,坐下,发了一阵呆,不得果,叹一口气,重新提笔,方画了起来。 接下来二日,日子很平静。 只万重光几人每日早起都去老爷子那里报道。 女人小孩照样该干嘛干嘛。 李惜被万重俊叫了去。 “你那日的符不错!” 万重俊笑眯眯地说,带着她一路往北房而去,那里是老爷子的住处。 进去,李惜忙恭身。 “老祖!” 万丹阳看着她,目光平和。 李惜有些紧张,今日万丹阳穿了一身白色的布衣,宽大飘逸,赤脚踩在地板上。 “李惜,你修习符画半年了?” 万丹阳问。 声音温润,舒缓。 李惜抬起头来,就见一张俊秀白净的脸,微眯着眼,眼角有着些许皱纹。 她一楞,赶忙低了头。 乖乖,这就是老祖啊。 那晚,混乱当中,一直不曾看清楚,现在洗干净,妥妥的大帅哥一枚。 恍惚当中,李惜递上了所带来的符画。 万丹阳接过,往回走,不时听万重俊在一旁低声说上几句。 “你的符画那日,我瞧见了,能够吞噬灵气,很好不知制作起来繁琐么?” 李惜抬头,见万丹阳瞧着她,眼睛里含着笑意。 她定一定神,回答。 “重俊,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尽量多制几张。” 万丹阳看着万重俊。解释道:“对敌的时候,能够阻拦对方几息都是生机。所以” 万重俊点头,肃了脸,保证:“知道了。老祖放心。” 万丹阳就点头,挥手。 李惜跟在万重俊身后往外走,正碰见万重星正匆匆从外进来,见了两人点头一笑,就进去了。 李惜走了几步,忽想起一件事来,回头见里头正说话,只得吞下了到口的话:改日吧,现在老祖忙得很,既然出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李惜一人留在屋子里画符,有点烦燥。 接连画了几张,就弃了笔。 看看天色尚早,就背了画板,一人往后山去。 莫云霄原想阻拦,又想着小孩子,说多了,反倒是徒添烦恼,大人也心焦。 就嘱咐了声:莫走太远。早点回来。 李惜应了,慢慢走着。 草木枯黄,午后阳光尚好,风吹过树梢,沙沙地响,漫山遍野的青黄色,远处山崖上有那点点梅红点缀其中,该是腊梅吧?这时节,能开得这般肆意的,也就只有它了。 李惜想着,心情渐渐好起来。 很快到了地儿。 一块平展的大山石,干干净净,四围尽是些茂密的杂草,虽枯黄,却是茂密。 此处她常来,主要胜在四下开阔。 在此地画着甚好。 她吹了吹上面的浮尘,坐了下来。 耳听山风呼啸,静心沉气。 她盘腿坐在大石板上,支起了画板,慢慢地下笔。 太阳西斜,李惜晃了晃脑袋,看着面前闪亮的符画,嘴角上弯。 “枯木逢春”,一共完成4张。 这几张新的符画,与先前相比,作了改动。 只要使用者注入灵力发动,能识别,不会无区别攻击。万重俊作了修改,她试了多次,终于成了。 只是,耗掉了7成的灵力。 天空晴朗,有风吹过来,稍嫌冷。 这山里昼夜温差还是挺大的。 刚还暖洋洋的天气,现在就下降了不少。 她该回去了。 想着王妈定是做好了饭菜,今日应该是吃韭菜合子,出门的时候见她在揉面。 她的脚步加快。 山路两旁的杂草扫在裤管上,沙沙响。 她信手采了那黄黄的茅草,边走边编了一个草环,套在手上转着圈子,一边加快脚步。 远远地望见庄子后门了。 她伸长脖子望了望,想要看到一缕炊烟 到了门口,却发觉后门关上了。 敲敲门,没人。 看来守门的下人到别处去了。 她咕哝了一句,看看高高的围墙,双手攀住瓦楞,纵身而上。 她不会轻身术,但爬墙却是没有问题。 自引气入体后,身手也敏捷了不少。 她从墙头落下,“咚”地好大一声,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拍拍裤腿,往前走去, 这是后园。 她走了一程,脚步就慢了下来。 一个人都没有。 她这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一个人。 055人呢? 李惜一路往三房的院子去,先是走着,然后,她跑了起来,脚步咚咚咚地,敲在青砖通道上,异常的响。 站在三房那熟悉的院子里,她喘着气,满头热汗,一把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大叫一声:“娘,爹!” 里头空荡荡,青色的床帐向两边挽起,被子整齐叠放在一头,洁净的房间,一目了然。 她又冲出屋门,径直跑到灶间:“王妈!柳枝!我回来了!” 没人,静悄悄地。 笼屉还搁在锅灶上,灶里头的柴火烧断了,掉了出来,灰白色的半截翘在灶口。 她惶惶回头。 一切都安静得很,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整个庄子静悄悄地,她向大厅跑去,老祖,老祖在哪儿。 对,这几天,万重光,万重俊他们都要到那里去集中 他们定然都在那里。 她冲到了大厅,大门如素日,洞开。 她一路跑了进去:“爹!” 忽脚下一个踉跄。 一个坑,很大的一个坑。 昔日宽敞明亮的大厅,此刻中间凹了进去,很大,约摸有半个大厅。 似乎是被一只巨人的脚,一脚踩出来的,青砖地面碎裂,深深的陷了进去。 她的心跳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如擂鼓般。 四下静悄悄,“吱嘎”一声,她惊悚回头,是窗户,有风吹来。 鼻尖似乎闻到一股子烟气。 她僵着腿,一步一步地挪出了大厅,循着走过去,原来是一堆火堆,还未燃尽的地方正冒着青烟,风一吹,似乎又燃了起来。 “瑞海!小九!” “二伯!” 她开始一个一个屋子地跑,一个一个地叫。 万家的人,都凭空消失了,连下人仆妇,一个都无。 她浑身冒汗,手足无措,又回到了大厅。 一屁股坐在那残破的大厅里,垂了头,静静地坐着。 “吱吱!” 白恩顺着她的裤腿,飞快地溜到地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瞧着李惜 一直呆坐到天黑,她一步一步地挪回三房屋子,坐在莫云霄的房间里,发呆。 天亮了。 她起身,一夜未睡的眼睛又酸又涩。 她揉了揉,向外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有脚步声。 有人来了。 她一喜。 刚跑出去几步,就顿住。 一群人,大概有十来个人,正从那边园子里走过来。 一行人穿过园子径直向大厅走去。 她咬了唇。 悄悄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进了大厅,很快就出来,一行人聚集在门前石阶上,说话。 听不清说什么,李惜悄悄地放开了白恩。 白恩很快顺着草丛爬了过去。 李惜静静地伏在草丛后,看他们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人,陆续有人跑出去,又回来,闹哄哄地,似乎在争论什么,然后,一起往后园子方向去了。 “杨家的人?” 李惜有些发愣,看着白恩:杨家人来干什么? 李惜望着那条蜿蜒而行的青蛇,凌空飞行,后面紧跟着那群人。 她盯着。 总觉得这条青蛇很是熟悉,那额头一颗红色的肉瘤。 “子母蛇!” 白恩说。 李惜脑子一慒,一时反映不过来:“什么?” 白恩的声音有着懊恼:“万小朵那条五幻灵蛇与这条蛇是母子。我说一条幼蛇怎么会脑袋单独变大,原来是这个缘故瞧这样子,这才是它的主人。” 李惜急了。 “你说清楚,万小朵的小青蛇同这条蛇有什么关系?还有,万小朵呢?” “很简单,杨家送给万小朵的小青蛇与这条蛇是母子关系,小青蛇能与母蛇相通,是因为他们共同签了一个契约,它真正的主人是这个人,你瞧” 李惜张了嘴,有些不敢置信: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杨家半年前就送了这条蛇给万小朵。 她仰头。 看着那条蛇忽然盘成一个圈,悬在半空,然后,一幅影像就在那个圆圈中显现出来。 就像是一面镜子般。 那日万瑞安开启洞口的景像完完整整地显现出来:瑞安打手诀,她们的几个小的紧张地挤在一团…… 她鼻子忽有些发酸。 影像消失,一个中年男人,与另一个老者一齐发力,向一处地方连番轰击,如此几番,一阵闪烁,地上一座石壁就显现了出来。 人群骚动起来,看着很是兴奋。 李惜捂住了嘴。 很快,洞口禁止被强行破除,石壁洞开。 眼看着一行人很快进入洞内。 李惜方悄声地挪到洞口最近的一块山石后,吸了吸鼻子,抖着手,在身上连拍了三张闭气符。 只要不移动位置,不留心,一时难以察觉。 她缩在山石后,四周是枯黄的野草,耐着性子,一动不动。 终于,一行人出来,脸上似乎都带着喜色。 为首的那个,转过脸来,忽然向李惜这边望来。 李惜僵着身子,屏息。 男子满是青色胡碴的脸又转了回去。 “怎么了?” 一个男子问道,也向这边望来。 “没什么,走!” 男子很快回答,一行人匆匆走了。 那扇石门就依旧在那里敞开着,没人管它。 等到人都走尽了,李惜才敢进去。 她一路小心摸到了里头,到了印象中的大厅,黑漆漆的。 她适应了好一会,才摸出一张照明符来,拍在了岩壁上,洞内登时就亮了起来。 翠云不见了,原本栽种翠云的地方赫然被刨开一个大洞,深深地张着嘴巴。 半个大厅都被刨了。 她蹲下身子去,往里望了一会,洞有数丈深,空空的。里头黑乎乎,一眼望不到底。 “灵石矿洞。” 白恩跳到了地上,四下爬了一圈说。 “什么?” 李惜声音干涩。 “原先那株翠草就种在这个灵矿上面,才能长成。只是,现在里面的灵石都被挖走了。” 白恩举着前爪说。 李惜趴在洞口朝下望了望,黑乎乎地,什么也没有。 早挖光了。 原来如此。 她看着黑漆漆的洞底,恍惚:这里有个灵石矿。 万家的修炼福地,看来杨家早就知道,且觑觎已久。 再次瞧了瞧黑洞洞的坑底。 她准备走。 方才那帮子人在里头这么久,应该就是做这件事情的,她自然不能再找到什么。 她现在只关心,万家人在哪里? 此事和杨家有关么? 一阵碎石响,白恩从洞内蹿出来,爬到了她的手臂上。 嘴里衔着一根豆芽菜。 细细的,黄黄的,若不仔细,还真发现不了。 李惜端详了一会,伸手拿过来。 纤细的豆芽菜竟然颤抖了一下。 似曾相似的感觉。 “这是翠云!” 白恩说。 李惜吃了一惊,小心拈起,放在掌心:“怎么成这样了?” “走吧,出去再说,此地不宜久留。” 李惜翠云塞到袋子里,快步向洞外冲去。 056柳镇 午后,柳镇的东头,太阳暖暖地照着,一个铺子外面,三五个人正围在一起闲聊,一边又心照不宣地拿眼睛瞄着那条土路。 土路蜿蜒着,一直延伸向远方,那里通往密林。 远远地,有一个黑点出现,就有人站起来,手搭凉棚望去。 渐渐近了,看清是一个小丫头。 大约十来岁,头发全拢在脑后扎了,简单编成一条辫子,束在身后。一身花布衣衫,衣摆上沾着不少泥污。 她后背是一个半人高的大竹篓,上面盖着一块草垫子,正缓步走来。 原在一边闲聊的几人见了,立时就有人探出去头,想瞧一瞧竹筐里有什么新鲜物事,刚一靠近,就忙退后。 一条浑身漆黑的大黑狗忽地从身后扑了出来,嗞了一下牙,白森森的牙齿雪亮。 那人忙不迭地后退,慌乱间却是撞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尴尬地笑一笑。 周围的人笑了一阵,却是早已自动让开一条道,好让那条庞大的黑狗走过去。 眼瞅着这一人一狗穿过他们面前,往街尽头一间铺子而去。 几人悻悻地退回,依旧坐回去,再次往那条路上望去。 这条硕大的黑狗,体型这么大的,极其难得,看着它凶恶的样子,许多人都打消了念头。 尤其是它腹部有一条很长的疤痕,一直从脖颈蜿蜒到腹部一侧,看着很是狰狞。 这条街上共有十数家铺子,从街头一直绵延到街尾。 都做着同一种生意。 此处地临云雾山脚下,绵延近千里,云深林密。 谁也不知道那林子里头具体有什么,反正是稀奇古怪的都有。有那进山的人进里头猎得那山鸡野兔、各种野物之类的来这里交换。也有猎得其它东西的,例如李惜此次筐里就背了两只狐狸。 红褐色的狐狸毛,毛色漂亮,这刚出了冬的狐狸毛尤其厚密。 年老的掌柜眯眼,仔细翻看,见颈下两个小洞,其余完好无损,手一拨,两只狐狸就落入身下一个竹筐内。 他弯腰,从柜台下一个抽屉里掏出一个灰布包来,摸了一会,数了六块灵石往柜面上推去。 “刘掌柜,怎的少了二块?” 李惜伸手捂住那6块灵石一把扫进袋子,一边问。 “近来生意不好做。” 刘掌柜慢条斯理地,眼皮不抬。 李惜不再争辩。 这刘老实名字叫老实,却并不老实。上回说好一张皮子4块灵石,今儿又变了。 无法,这条街铺子是不少,可是只有这刘老实这儿有足够的木灵石。 这是独一家生意。 她默默转身,颠一颠已空的竹筐,往外走去。 依旧从老路走回,慢慢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她一路向上爬,一直到了镇子东头,大黑狗??地在前引路,很快到了一处院子,李惜开了门,它抢着蹿了进去。 李惜先卸下筐子。 这才几步进屋,伸手在墙角一个缸里舀了一勺水,猛喝了一气。 喝得领子都湿了,这才抹了一下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侧耳听了听,隔壁没动静,估摸着张婆子还未回来。这才关了门,进了里屋。 她一进去,一只老鼠哧溜一声,也蹿了出来,飞快跳到地上。 李惜猫腰,从木板床下拖出一个土罐子来,端到桌子上,把方才的6块灵石放了进去,摇了摇,这才又重新放回去。 上面重新加盖好木板,又加了一道幻符。 无法,她没有储物袋,灵石什么的,只能暂且先存放在这里。 一个储物袋至少要500多灵石,她消费不起。 这才转身出去,从竹筐里掏出一只野兔子,三两下剥了皮,一旁的大黑狗一直盯着她看,见她把内脏一掏,就“嗖”地一下蹿高,准确地叼了去,跑到一边就大口嚼了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李惜看了它一眼。 她在万家庄守了十几日,没有见到万家人,却等来了唐家人。 他们气势汹汹,结队而来,把万家翻了个底朝天。 里里外外,都没放过。 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末了,又派了人守在那里。 李惜早在唐家人进来的时候,就抱了黑曜躲到了后山。 黑曜是李惜当日从翠云?出来时,发现的。 就在老爷子的院子里,奄奄一息。半个肚皮翻开,肠子都流了出来。也不知怎的,钻到了那假山下。 是白恩发现了它。 李惜跑过去,以为死了。 她蹲在那里,刺鼻的腥味扑过来。 白恩“吱吱“叫了两声,忽然就跳到血糊糊的狗头上,对着耷拉的狗耳朵就是一口。 原本紧闭的狗眼忽然就睁开了,黑幽幽地,闪着凶光 它确实伤得很重,李惜把它抱到了住处。 它肚子上的伤口一直从脖子下贯穿到后腿根,整幅肠子都溜出来半挂。 李惜就把它塞回去,用针线给它粗粗缝合了,眼看着它很快愈合,不得不惊叹这灵兽的愈合能力。 万丹阳他们是死还是活?李惜无从知道, 整个庄子成了空庄子。 万家庄是待不下去了,唐家似乎不死心,一直派了人来察看。 李惜只能离开。 当日的事,恐怕只有黑曜知晓。 可惜,它不能说话。 并且,它和万丹阳解除了契约,这是白恩说的。 “是被强行解除的,所以,灵兽感应不到主人的去处。” “咯吱咯吱!” 瘆人的咀嚼声还在响,李惜抽抽嘴角,还是有些不习惯。 一旁的白恩看着黑曜那血腥的吃相,转过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惜。 见她飞快地把肉切成一块一块,扔在锅里煮了起来。 白恩静静地趴在一旁,等着。 李惜洗干净手,就不管他们两个,自己仍旧进了屋子,摊开桌子上的符纸,开始调墨。 这些材料是从万重俊的房间里搜罗出来的,还有她自己先前用的,全部都带了出来。 她背了一箩筐的东西,下了山。 经过一个多月的跋涉,到了这个柳镇,这里隶属平溪界,同属北洲,离开万家庄子已有好几百里。 李惜住了下来,因为它靠近碧羽门。 057灵兽袋 时间仿佛静止,李惜只是沉浸在画符当中,已经一连画了十余张。 她满意,扔下笔,仔细收好。 外边传来香味。 她拿了碗筷走出去,就看见小老鼠正巴巴地坐在火堆旁瞧着她。 李惜捞起兔肉,先挑了那小块,柔嫩的,装在一个盘子里,推给了白恩。 眼见它用爪子捧起来,迫不及待地吃着,不时被烫得甩嘴巴。 这才把剩下的用一个大盆都捞了,和着汤水,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一会就吃了一多半。 偶一回头,瞧见白恩,见它已经吃完,正用爪子剔牙。 一时吃完收拾了。 看看天色,回屋休息。 明日得早起。 第二日,天未放亮,李惜背着竹篓往方庄去。 到了方庄,天已大亮。 她把竹篓靠在门边,自己进了铺子,她掏出一大把符画,悉数捧到了高高的柜台上:100张。 一个细眼的年轻的伙计,眯着眼,瞧了一眼:“300。” “好!” 李惜干脆地。 伙计就去拿灵石, “给我200,剩下的给我换一个灵石袋!” 伙计答应了一声,一个崭新的灵石袋放在柜台上,李惜一把抓了起来,正待走。 一眼瞥见那架子上的东西。 伙计见了,微微一笑。 “我说,你不如买那个储物袋,再加200,抵过十个灵石袋,还可以放其它东西,怎么样?” 他利落地指着一个褐色的袋子说。 李惜不理他,刘老实那里的储物袋只卖450,虽然没有这个漂亮,但是实用,空间还大。 见李惜不吭声,目光瞄向上方几个大小不一的皮袋子,来回睃巡,那是前日刚到的货。 “这是灵兽袋,价格吗,要高一点,1000。” 伙计话音一落,就见门外竹篓忽然翻倒,钻出一条硕大的大黑狗,抖了抖毛,蹿了进来,冲他嗞了一下牙。 他忙转头,瞧着李惜:“你看?” 一边用眼角瞥着那条咻咻喘气的灵兽,一阵发毛。 这个丫头也来过二次了,手里的灵石攥得很是牢,轻易不出手,所以今儿,她竟然花100买了一个灵石袋,伙计觉得这事有门,再接再厉,可以再推销一个储物袋出去。 谁想到她的竹篓里竟背着一条凶猛的灵兽。 他看向她,猜测她的身份。 “我要这个灵兽袋!” 李惜低头从袖袋里摸出二张符画:“这是4级符画,一张400。” 她拍在柜台上。 伙计瞪圆了眼:“4级符画?” 他瞧了瞧方才那一沓一级、二级的符画,整整一叠。 “是4级吗?” 他咕哝了一声,一边伸手去接。 回头。 “掌柜!” 他直着嗓子叫了一声。 门帘一掀,肥胖的掌柜走出来,也是诧异,拿了手上瞧一瞧,深深地瞧了李惜一眼:“这是?” “我师父画的!” 李惜很快回答。 这里符画行情不好,全因碧羽门的碧青长老是7级符画师。不少人从小就修习符画,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拜入他的门下。 所以,像这种一阶二阶的符画自然卖不出价格。 李惜当日苦苦积攒下来的那些符画,只卖了个白菜价。 当然,三阶以上的符画还是畅销的,毕竟,三级符画师着实不多,越往上越少。 李惜却舍不得。 目前为止,她只会一种3阶以上的,就是青藤术的“枯木逢春”,这是她的必杀技,也是护身符。她不能轻易出卖。 况且,一个符画师,在研制出能克制自己符画的另一种符画之前,她只能把肉烂在自己这口锅里。 但,今日,她还是拿出来了。 李惜从店里出来,此时人已经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地,李惜边走边小心地避开那些人。 这里不比柳镇,修真者一下多了起来。 她带着黑曜,大模大样地走,早已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一个炼气一级的小修士,身边带了一条五阶的灵兽,这不是遭人嫉恨吗? 这是她一早纠结的,所以为免麻烦,她每次进镇子都把黑曜藏在背篓里尽量不露于人前。 然两黑曜却不乐意,它体格庞大,筐子里不舒服。 今日,看到了灵兽袋,李惜自然得买下。 这里人生地不熟,她每次都是换完灵石就快速离开。 一直到了山道上,李惜放出了黑曜,黑曜一出灵兽袋子,马上摇头摆尾,箭一般地蹿了出去。 一会就没了影子,过一会又跑转了回来,快活地很。 李惜瞧着它,想着白恩说的:黑曜50岁,正值壮年时期。可是她有些怀疑,怎么像是小狗崽子似的。 李惜的眼睛里露出温暖的神色。 一路走来,多亏了它。 不愧是老祖的灵兽,战斗力是一等一的。 它养好伤后,倒是异常听话,尤其和白恩关系不错。 自然成了她得力的帮手。 但旁人轻易靠近不得,立时就耸了毛,露出寒森森的大白牙。 小老鼠白恩也探出了半个脑袋,一晃一晃的,眯着眼睛看似在打盹。 她看了一眼白恩:这家伙,上回在万家庄,瞧它忙前忙后,又出主意又出力的。 想着终于开窍了,有点像灵宠的样子了。 谁知,黑曜一恢复,它又恢复了先前胆小的样子,整日缩在袋子里。 一路平安,回到屋子里,无话。 李惜拖了床下的罐子出来,数了数。 两个多月,差不多就攒下这点家当。 要进山一趟,这样进度太慢,得猎些真家伙出来。 灵石啊! 李惜拉开抽屉,瞧瞧已空,先是画了几张符画,以备明日用。 然后,开始提笔思索起“龟盾符”。 这款以防御著称的符画原是一层防御罩,万重俊之前把它加固了一层。 现在李惜想着给它再加上一层。 三重保险! “记住,凡符画,可以改,更可以大改。一种符画一旦面世,使用多了,就容易被破解。你要让它不断变化,就是升阶符腹危力最大,也最可做文章。大胆点,没关系的,多试几次,总会成功。” 万重俊的话言犹言在耳,李惜吸了吸鼻子,凝神,认真地画了起来。 她一直画到月上中天,丹田内光圈暗淡下去,才罢手。 外面静悄悄地,黑曜不时甩一下尾巴,发出一声轻响。 她睁着眼睛,慢慢地就睡了过去。 离开万家庄已经三个月,一路跋涉,才到了这里。 这是碧羽门脚下。 李惜一路打听,知道碧羽门就在云山。望着那连绵不断的大山,李惜先住了下来。 知道小雅在这里,就好了。 她知道,小雅应该会在一年后回家探望,到时,她再一起回去瞧瞧。现在么,她就先不去打扰她了。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又能做什么呢? 058五叶果 她安心地在柳镇住了下来,租的刘婆子的房子。 刘婆子一人住,丈夫和儿子早年就在云山没了。她现在一人过着,性子有些孤僻,不与人交往。 李惜觉得挺好。 她带着一只老鼠,一条黑狗,也不想与人有过多交往。 早上天蒙蒙亮,李惜就起来了。 她背着一个大竹筐,出了院子,向外行去。 身后一扇门开了一条缝,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贴在门缝里,看着一人一狗渐消失,不作声。 太阳升起的时候,李惜正攀爬在一面岩石上,岩石整面光滑,稀稀拉拉长着几丛茅草。 李惜双手用力抓紧一条小儿臂粗的藤蔓,呼哧呼哧地往上爬。 侧边,一条黑影早顺着山涧利索地攀了上去,很快就到了岩顶。 黑曜抖了抖毛,站在岩石上,望望四周,不时朝下探一下头,百米外,李惜还在努力攀登。 此处已经没有路,这里是一道分界线。 大凡进山的人都到此处打住,不再往前走。 这是外围。 再往里头,就是未知的区域了。 常听有人进去,就没有再出来。 李惜此番是狠下了心。 听说那里头有不少灵草,还有百年以上的灵参果。 一枚灵参果能卖到几十到上百灵石不等。 一般修士寻了舍不得卖,大都自己用了。 李惜却是无碍。 灵谷灵果,于她无用,至多是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灵石,她只要灵石。 她如今正急需灵气,卖符画、打猎物都满足不了她贫瘠的口袋。 她急需大量灵气,还有翠云也需要。 白恩说了,翠云本是天地灵株,依附灵石伸长。此番它被连根拔起,大伤元气,奄奄一息,需要大量的灵石供养它恢复灵气。 灵石,灵石,总之,当下他们最缺少的就是灵石。 总要去探一探。 也不知走了多久,日出日落,第三日就到了一处。 李惜听着那流水声,停下了脚步。 一条溪水清亮亮地,正从石壁间流出来。 黑曜和白恩早跳下来。 黑曜先蹿了出去,几步跨进溪水,大嘴伸进水洼里“咕嘟咕嘟”就畅饮了起来。 李惜慢吞吞地,和白恩两人四下先望了一望。 这种有水源的地方,往往也隐藏着未知的危险,一些猛兽会聚集过来。 确定没有危险后,李惜才蹲下来,开始清洗脸上和手上泥污。 方才在一个烂泥潭里摔了一跤,半日才爬出来,现在浑身上下被太阳一烤,臭烘烘的难受,腐烂的味道似乎都洗不掉。 她正用力搓洗着。 忽肩膀上一动,李惜:“黑曜!” 正在水中的大黑狗一个跃起,从李惜头顶飞过,已经是按住了一个东西。 一只灰白色的兔子正在黑曜的爪子下簌簌发抖。 一只一阶的长耳兔,李惜瞟了一眼,任黑曜按着。 这种兔子,这里有不少,筐里有好几只。 她继续转身,准备穿鞋子。 忽觉得不对。 这只兔子明明知道这里有一只五阶雷犬,还是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 头顶一阵阴风起,她下意识地一矮,整个人扑进了溪水里,呛了一大口水,顾不得胸腔火辣辣地痛,站起来。 岸边草丛中,一阵嘶吼声,黑曜已经和一条巨大的灰色影子纠缠在一起。 两旁的树枝劈啪折断,草屑飞舞。 李惜看着翻滚着似乎是像鳄鱼一般的生物,不觉握紧了手。 白恩早跳到李惜的肩头,歪头看着。 战斗很快结束。 黑曜一身腥臭地回到小溪里打滚。 李惜这才定定神,过去,搬开那只“大鳄”,吃力翻转,落出花色斑澜的肚子。 她也不知这是什么品种,只是那腹部的皮坚硬得很,插弯了刀,也没有破开一个口子,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妖物。 她放了手,盯着头颈下,那里断开半拉,露出白色喉管,黑曜下口够狠的。 她拖了脖子往溪水里拽,叫黑曜过来帮忙。 黑曜跑过来,一口叼了脑袋,撅了屁股利索地往溪水里拖。 忙乎间,白恩跳到了一旁的杂草丛中,唏唏嗦嗦,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李惜把“大鳄”拖到了溪水里,掏出了一把小刀,划了一划,看着那坚硬的腹皮,有些不知从哪下手。 这是新买的,花了她20块灵石。 “噗嗤”,刀尖终于从脖颈断口处切入。 她双手发力,用力往下划拉。 刀至胸腹,有粉色的内脏露出。 黑曜兴奋得围着转圈。 “吱吱”,白恩蹿了回来,朝她叫。 李惜看了它一眼,丢下“大鳄”,走过去。 ?过齐腰深的杂草,李惜看到了一窝蛋。 杂草丛生中,个个洁白。 她蹲下,细细数了一数,约有四五十枚。 李惜惊喜,她捡了一个,却是一愣,入手轻飘,空的? 翻转,却是通体完好,没有破裂。 她又掂了几个,全是如此。 白恩跳到一个空蛋壳上,立时“咔嚓”一声,蛋壳裂开了。 露出里头干枯的东西,粘在蛋壁上,白恩嫌弃地直甩腿。 它一顿踢腾,露出了下面的草地。 李惜拨开这堆蛋壳,见白白嫩嫩的草茎,爬满了蛋下的这块地面,一直伸向土里。 李惜眼睛一亮。 她小心地挖了起来,又换刀又换手地,刨了许久。 终于提溜出了一串东西,有点像土豆,一嘟噜一嘟噜地挂在细长的根茎上,数了数,足足有二三十颗。 “这是五叶果,专以灵兽的尸体作养料,所以很难找……可以生吃。看样子,方才这些灵兽蛋已经被它吸取了灵气,所以它们是不会再孵化了。” 白恩说道。 李惜手中一抖,张口问:“这个能卖多少灵石?” “具体不知道,一般人拿到舍不得卖,都藏着。” 李惜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筐子里。 回头看看溪水里那只“大鳄”。 这家伙也可怜,守着一窝蛋,却是不知永远孵化不了。 她叫了一声,白恩跳了上来,黑曜却是低头开始啃咬了起来,几下就撕碎了肚皮,埋了进去,大口大口地吞了起来,不时伸了血糊糊的大嘴,甩一下。 李惜别开眼,不再看。 雷犬本是妖兽,天性凶残好斗,之前因为跟着万丹阳,缔结契约,压制了不少妖性。 现在脱离,有了自由,自然就恢复了本性。 好在,胜在忠心,雷犬是所有灵兽当中最护主的。 李惜背转身子,运目向树梢望去,枝头稀疏,一只鸟雀都无。 不能再往里走了。 今日这只“大鳄”明显就不寻常,再往里去,不知会出现什么? 万一黑曜应付不了,可就死定了。 这几日也算是小有收获。 李惜果断抬脚往回走。 出林子倒是快,这点多亏白恩。 李惜就是一个路痴,一进林子早不辨方向,只知道一昧往前走。 白恩的方向感很强,就像是一个活导航,告诉她往哪走,她就往哪走。 现在李惜巳经不再抱怨它“一无是处”了。 终于出了林子。 李惜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很是休息了一会,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背篓。 还有一株小小的兰草,是株百年份的灵草。长在她们上下的石壁一侧,去的时候没发现,回来就瞧见了。 还有一只兔子,一只山鸡。这是回来的路上得来的,也是准备给刘婆子的。 她摸了摸怀里的一个布包,心内雀跃:此番收获不小,也不知能卖多少灵石? 059打劫 她心情愉快,往前行去。 黑曜嫌灵兽袋挤,就一路跟着跑。 远远地就瞧见几人从那边过来。 三个人,一高二矮,正迎面走来。 李惜低了头,自觉往一旁山路上避去。 为了免节外生枝,她都是能避则避,尽量不与人多打交道。 几人靠近,擦肩而过,其中一个汉子扫了一眼李惜,见是一个丫头和一条大黑狗跟在身后,就依旧横着身子挤了过去。 手肘撞倒了李惜硕大的竹篓,力道过猛,李惜一个趔趄,忙站稳。 耳听得脚步声渐远去,她整了整背篓,低头继续往前走,黑曜也往前蹿去。 刚走了五六步。 听得身后有声。 她急回头。 那个高个子伸出的手险险抓了个空。 “筐子里装的什么?” 他咧开嘴,落出一个笑,巳伸手去掀她背后的竹筐盖。 李惜急旋身,黑曜“嗖”地一下蹿了过来。 那人并不退,“咦”了一声,就迎了上去。 黑曜咆哮着。 另外两人见状就奔了过来。 一人边跑边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网来,向空中抛去,“唰”地一下,那网迎风见长,瞬间成了丈宽,向黑曜兜头罩去。 李惜吃了一惊,黑曜腾身闪躲,险险避了开去。 岂料那网竟紧紧跟随,咬着黑曜几番追捕,方才那高个子呆了一瞬,就重新向李惜抓去。 李惜眼看手那人脸上的笑意,知道今日即使弃了这筐子,恐怕也不得善了。 黑曜犹在场中奔逃,快如闪电,可是头顶那张大网却如影随形,眼看几番要罩个正着。 黑曜已是气喘??。 她不再犹豫,手一扬,数张冰球符随风拍出。 “轰”得一声。 夹带着巨大的风声,一大蓬滴溜溜转的掌头大小的冰球呼啸着向几人攻去。 三人惊叫一声,纷纷闪避。 好不容易闪开,均有点狼狈。 冰球太过密集,几人还是被砸到几处地方。 三人眼眸加暗:小丫头身上竟有符画,且不止一张,这冰球来势凶猛 看来这个小丫头身上还真有好东西? 望着十几丈外那飞速奔跑的一网一狗,三人抬脚逼过来。 如果说起初只是一时性起,这会子就是有意了。 这三人都是散修,平时修炼物质匮乏,自然是过得抠抠索索,不爽快。此番也是结伴进林子寻些东西,因为怕落单,就结成了一伙。 这个林子,他们也是时常进出,自然是清楚要弄到好东西,是难之又难。 这外围几十里内,早被人搜刮了无数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剩下。 里头又有未知的危险,才结了伴一起。 此时见到李惜一个半大女娃子落单,从林子里刚出来,这才想着拦下瞧一瞧。 却是没想到,还真的有点子货色,单凭这甩手一扔就是一把的符画,就让他们一阵眼红。 像这般符画之类的东西,他们平时哪里有这闲置的灵石置办?都是靠身体双拳硬拼,勉强修行。 就比如这捕兽网,也是其中一人唯一的最值钱的家当。 这东西不错。 因为这,才合力进山一探。 看着李惜紧紧捂住的箩筐,三人陡地加快的身形毫不掩饰各自心中的惊喜。 抓住这个小丫头,她身上必有不少东西。 另一人则是紧盯那道黑影,竟能在一向无往不胜的捕兽网下逃脱,每回都是在即将抓到的时候,陡然加快那么一点点,令捕兽网的主人杨老三心中惊喜不已:这是一条不可多得的灵兽,绝对在4阶以上。 他这张捕兽网可是在因缘巧合下获得,一直视如至宝,之前出手,就没落空过。 现在却 李惜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了这三人眼中的“小富婆”。 “你还有什么东西,都扔出去。” 白恩早探出脑袋,身上的灰毛被风吹得立起,鼓突着两只眼珠子。 李惜闻言,向后一望,见三人转眼已追到身后二丈外。 心内咒骂一声,扬手,又是两张符同时拍了出去,然后发觉竟是两张水符。 这是她出门前画的,原是找不到水源时备用的。 三人一见忙刹住身形,但觉眼前一花,登时被两堵水墙拍了个正着。 一把抹了脸上的水,继续追,很快追上。 三人纵身,分别从三面站定。 “三个练气后期修士。” 白恩说完这句话,就缩回了脑袋,再不出来。 李惜一凌。 那边黑曜咆哮着冲过来,原来那张网挂到了树丛间,正挣扎。 它嗞着牙,就要冲过去,被李惜喝住,全身汗津津的。 李惜再不犹豫,她掏出了最后一张符,青藤符。 这张,她封了半成灵力进去,用来以防万一,一直不舍得用。 她的手缓缓扬起,那三人巳包围过来。 她抿着嘴,呼吸粗重。 得再靠近些 一阵轻响,平地忽蹿出根根粗大的藤条,飞速往上蹿,绿叶横生,枝条飞舞。眨眼间就形成一道长约十几丈的树墙,隔开了几人。 三人下意识运足灵力劈去,“噼哩啪啦”,却是发现这些藤蔓不但不少,反而迅速向他们围过来,越来越密。 很快就把三人围在了里边。 成了一个巨大的绿茧。 李惜见状,大大松了一口气,看看还在继续生长的藤蔓,转身继续跑。 一边有些遗憾,怪自己太小气。 早知如此,早在三人围过来的时候,就该扔出这青藤符,还能省下另外两道符 正跑着,忽听一阵异响,往后瞧了一眼,咒骂了一声。 原是那藤蔓之间火光蹿起,青藤畏火,正节节退却。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节! 看来这三人中竟有人是火灵根,难得! 这青藤寻常的火不惧,却畏体内灵火。 眨眼间三人身形露了出来。 高个子掌中火球一收,就重新又追了上来。 “疯子!” 李惜咒骂了一声,手中一张空白符箓高高捏在手,举着,脚下丝毫不停。 这林子外着实宽阔,方圆百丈俱是空旷一片。 李惜跑得绝望无比。 几人一时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紧跟,眼晴觑着李惜手里的符纸,一人已再度抓起了那张网,只是不知李惜手中是什么符,不敢妄动。 天气闷得很,李惜全身早衣衫尽湿。 怎么办? 060打劫2 只要对方再次祭出那张网,黑曜就能被隔开,他再抽出时间对付自己,可不手到擒来? 可恨自己还是准备不足。防身的装备还是不够多。 来不及多想,见对方已经扑了过来,那张网也凌空抛了出来。 “黑曜!” 李惜疾声,扭身向旁边的土沟跳下去,下面是一片灌木,只要钻进去,就好了。 “哪里走!” 对方意识到李惜意图,再不犹豫,身子一晃,欺身上前,双手成爪,抓了过来,一把扣住李惜背上的箩筐,一用力,李惜整个人硬生生被扯回了好几步。 她慌忙低头,扔出了手中的空白符箓。 “轰”地一声,一个炸雷响起,尘土飞扬,地上突现一个大洞。 那人忙松手,纵身后退十几步,方站住。 他盯着几步之外的一个人,脸上阴晴不定。 一个褐衣直衿的老者,满面沟壑,须发半白,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四射。 一个黑网被老者收在手里,正抡转着。 李惜看着地上这个丈宽泥洞,下意识地冒出一句:“筑基修士。” 徒手轰出这般大洞的,只有筑基修士能做到。 万重俊说过:“筑基修士,出手就是一张雷符的郊力,能平地炸出丈宽大洞。” 远远地,另两人也气喘吁吁赶到,方才情景他们看在眼里,对视一眼,自觉站在杨老三身后。 李惜抹了一把汗,眼角瞥见那几人只是瞪眼,却不敢上前,特别是那个丢了黑网的家伙,一幅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她迅速向老者身边靠拢。觑着那三人。 “滚!” 老者只是从嘴唇间蹦出一个字。 三人楞了一瞬,见老者缓缓扬手,杨老三只得一跺脚,率先转身,三人飞快走了,很快就消失了。 实力啊! 李惜崇拜地看着这个老者。 “那个,前辈” 李惜揉了揉脸,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走!” 老者一个转身,手虚空一抓,方才那个洞中忽地就飞出一个球样东西,被老者抓在手里,他瞧了瞧,快步走了,走得很快,好像身后有什么赶着似地。 李惜目瞪口呆。 “炼气后期修士。” 白恩忽探出头,说了一句。 方才那三人也是炼气后期。 却是都被这个炼气后期的老者给蒙了。 李惜不远不近地跟着,黑曜这回也没有撒欢乱跑。 她盯着他的手,想着他手中的那东西是什么宝贝? 不是符画,像是一个球,看样子能反复使用。 “小丫头,跟着我作甚?” 老者三两下收了那个黑网,瞧瞧后面,见那三人早无踪影,才停住脚步,摇头。 李惜也不搭腔,只露出笑容,也不说话。 闷声不响地跟在后面,随着老者一路出了林子。 老者见她老实,也不管她,只不紧不慢地走着。 风儿吹起他的袍子,一身半旧的衣裳,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一直跟到镇子外边一条土路旁,隐约能瞧见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李惜放慢脚步,看着那陡然加快的老者,她摸了摸脚踝,方才跑得急,也没注意,现在才发觉一条裤腿已经裂开两半。 她蹲下身子,重新整理好箩筐内的东西,又对着溪水洗干净了手。 这才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她看着前方已经消失成一个黑点的老者,心下想着,自己本应该答谢这个老者的救命之恩。 可是,她摸了摸手里的布包。 她方才去摸筐里的东西,摸到了那个布包,终是没有拿出来。 不是她小气。 防人之心不可无。经了之前的事,李惜不得不留一个心眼。 这老者虽救了自己,但难保不“见财起意”。 她筐里的这包东西,说不得就让自己再次陷入险境。 她沉默了。 依旧到了刘老头铺子里,她掏出了一颗东西,放在黑漆漆的柜台上。 刘老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见是一颗乳白色的东西。 李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刘老头凑到鼻尖处闻一闻,然后瞧着她。 “五十块灵石。” 他说。 眼睛并不看李惜,掂了掂手里的东西。 “一百!” 刘老头摊手,东西滚落到柜面上,他探过半个身子来看着李惜:这么可能?这东西。 然后指着她的筐子:“还有什么东西?” 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看着刘老头两根手指有意无意地离那东西不远,李惜垂下眼眸,伸手去拿:“我去别处瞧瞧。” 说着,抓过那个东西,塞进怀里,转身。 眼瞅着李惜已经跨出门槛。 “那个,等一下,我再瞧瞧?” 李惜抿了抿嘴,站定。 却是并没有再掏出来。 “您刚才已经瞧过了。” 她说。 “我说,你这丫头,忒急,这做生意总要多做几回。你这个东西,我再问一句。” 刘老头眨着眼睛,眸子闪亮:“是在哪里发现的?” 李惜不语。 “你等一下。这样,八十。我告诉你,也就是我这里,咱们是老熟客了,才出这个价。真不能再多了。你下回有好东西可是要想着我。” “不,一百!” 李惜见刘老头发愣,忙说:“我有四十来颗,你都要么?” 刘老实不再吭声,他转身往回走。 很快从柜子下扒拉出一堆灵石,就开始数了起来。 一会4000块下品灵石被点了出来,沉甸甸的一大堆,堆在柜台上。 李惜看着,忽然又后悔:早知道再多加点儿。 她向刘老实要了一个灵石袋。 这回刘老实倒真的给了她。 她把灵石收进了筐子里。 刘老头眨着眼睛:“你该买个储物袋。” 李惜低头:“下回吧!” 刘老头几回向她推销储物袋,不是她不心动,只是刘老头这里的储物袋最便宜半个桌面大的,也要450块灵石。 她估算了一下,她的箩筐多挤挤的话,也放下了。 她背着箩筐出了门。 看来这东西卖出去还是便宜了,没见刘老实一幅心情舒爽的样子,还送她一个灵石袋。 白恩说了,这五叶果那些女修吃了能滋养面门,甚至好的能腐肉重生。 不过,她留着这东西无用。 五叶果根据所吸收的东西不同,价值也不一。所以,那刘老头才问是哪里发现的。 李惜自然不会实话实说。 不过,它定不止这4000块下品灵石罢了。 她移动了一下肩带,往家里走去。 061精打细算 院子里没人,黑曜率先冲了进去,一会就咆哮着撵了一个人出来。 一个老妇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长脸煞白,显见是吓得不清。 “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老妇人看见李惜,尖着嗓子叫了一声。 黑曜重又转回到李惜身边,晃着脑袋。 李惜走过去,直接进了屋子,一回,就拎出两只兔子,递给老妇:“这个月的。” 老妇人看着李惜手里肥硕的兔子,没有说什么,一手拎了一只,就扭着身子走了。 “你把黑曜的粮食给了她。” 白恩跳出来。 李惜没有抬眼,爬到床底下去,说:“黑曜吃得,给它留了!回头你叫它把皮子给我留下,我有用” 她抱着一个陶罐子出来。 先把这些灵石一块一块地放进去。 三个罐子都堆满了。 一早,李惜背了灵石,拍了一张风行符,就往白起镇去,这路有点远。 到了地儿,李惜先去把4000块下品灵石换成了4块中品灵石。 然后,就走进了最大那间铺子。 看着比方村那家还要大,墙上挂了一些兽骨和兽牙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儿的东西。 她一一看着,然后,站在柜台前,半日未语。 店家是个热情的少年,见李惜一直盯着装符画的盒子看。 就跑过来,说:“这是符画,你需要什么样的?” “多少一张?” 伙计满脸堆笑:“这要看什么样的符画,一阶的水球符,火符一般15灵石一张。” 他住了嘴。 李惜看着他:“那二阶的,三阶的呢?” 伙计看看李惜,还是热情地:“那就贵了,一般50起。” “你要哪种?” 他问着,手却是并没有伸出去拿。 李惜看着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我不买,我卖符画。” 她心里已经是小人不断:坑爹的店家,3块灵石一张的符画,她足足卖了几百张,这得要损失多少灵石呀? 这白起镇离方村不到百里,这东西的价码相差可就太大。 这符画明显就是那个方庄的掌柜匀过来的。 这有许多是她的符画。 伙计看着,笑了起来:“这里不收符画,只卖符画。” 他指着门口的布幡。 李惜探头,瞧了一眼,不死心:“我这符画都是好的。同你这一样。” “知道,你留着自己用吧。” 伙计开始推着李惜往外走。 “这些都是我的符画,是我画的。” 伙计一愣:“那也不行。” 他依旧扯着李惜往外走,丝毫不为所动。 李惜见他油盐不进:“我的符画是三阶的。” 伙计的手一顿,继续::“不成就不成,你莫耍我。”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你们掌柜的呢?唉!” 李惜扭头。 两人推搡着到了门口。 就见一人低头进来。见状,奇怪地瞧了李惜一眼,往里头走。 李惜住了脚,见他一路向屋内走。 “掌柜!” 她叫。 男子停住脚步,看着李惜。 李惜挣脱伙计,跑上前去。 “我有三阶的符画,您瞧瞧?” 她三两下扒开外边的包布,伸手递了一张过去。 男子一愣,看看李惜,又看看伙计。 伙计早凑上前,轻声说了几句。 他讶异地向李惜瞧过来,大约明白了什么事情。 他向后院走去,李惜迟疑了一下,就跟了过去。 这里是一大块空地。 男子看着李惜,示意。 李惜咬了咬牙,忍着心疼撕碎了两张冰球符。 立时半空一阵密集的冰球砸了下来,男子忙运气,护住身子。 好一会,噼里啪啦终于砸完。 男子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轰塌了半边墙的一堵墙,还有站在那里一个硕大的球形的人,里头的李惜,脸上正露出微笑。 他运足力,瞧了一下,伸手击去 “你要卖多少?” 他抚了抚耳朵。 方才猝不及防,脑袋上被砸了两下,隐隐发疼。 就是方才有气罩,依旧感觉疼得发慌。 李惜呵呵笑着。 这几张冰球符每张都加封了灵力进去,所以效果自然是加倍。 看着男子的神情,应该是识货的。 三张符画,一张冰球符,一张龟盾符,总共卖了800块灵石。 那100块,是补给方才那二张冰球符的。 李惜欣喜,就要走出去的时候,伙计热情地凑上来:“你可是要买些东西?” 李惜看着他的笑脸。 她说要笔。 看着架子上那大小不一,标价也不一的笔,李惜伸手指着一只褐色竹管的黑毛笔问道:“这个要多少?” 伙计忙拿下来,递给她:“你先瞧瞧?” 李惜看着这只笔,这是一只普通之极的笔。 一支竹杆,甚至还有竹节,上头褐色斑驳。 下端的笔毛,倒是颜色齐整,洁白柔软。 看着它周围那些雕花玉制,明显价格不菲的符笔,李惜目光转了一圈,还是把目光定在了它的面前。 似乎看出李惜的踌躇,掌柜过来,直接从笔架子上摘下笔,摊在手上。 “这是二阶雪兔的毛所制,笔杆是雾山灵竹湘妃竹。你别瞧它不起眼,用它画符,可以增加成功率。” 掌柜说,一边看着李惜。 李惜盯着那杆笔,用手摸了摸笔尖,弹性很好,笔毛根根松散。 她弯了起来,又放掉,满意。 “我要这个。” “灵石100,不二价!” 掌柜转身,伸出一个手指:“在这里扣么?” “不!” 她站在柜台前,从灵兽袋里掏出几样东西,堆在地上。 唏哩哗啦散了一地。 掌柜瞧着那厚实的甲皮,伸手拎了一拎:“怎就剥成这样?” 李惜抽抽嘴角:黑曜这一路上没闲着,又啃了一遍。昨晚上不是这样的,上头还有一层子肉皮的。 掌柜的又捞起那几根骨头,敲了敲,满意:“三阶妖兽,皮子500,骨头这样,统共1200,怎样?” 李惜忙点头:“成!不过,那只笔得送我!” 掌柜:“不能再少了,这还是看在咱们以后要常交易的份上,已经少要了。” 他一脸的为难,以及恳切。 “成!” 李惜终于点头,包好,又讨了一个笔袋子来,这回是说什么都不肯再付灵石。 掌柜的也就作罢。 收好剩下的灵石,李惜再度转身,朝下排的架子瞧去,那里摆放着一瓶瓶朱砂和制好的符纸。 又花去了50灵石。 出了镇子,已是黄昏。 062精打细算2 天边一轮红日坠在那里,敛去了白日的光芒,红得异常鲜艳。 唯一的一条土路上,一人一狗,踏上了归途。 现在没人,李惜把它放出了灵兽袋。 黑曜很是高兴,撒着欢地在前边跑。 它已经在灵兽袋里憋了一天。 白恩坐在李惜的肩头,“喀嚓喀嚓”啃着一个灵果。 这是李惜方才花了20块灵石给它买的。 它盘腿坐着,小口地吃着,很是斯文,不时地骨碌一下眼睛。 每回卖了东西,它都要求吃一个灵果。李惜都满足它,毕竟,它那食量,能大到哪里去? 李惜不发火的时候,挺好的。 白恩这样想着。 它小心地兜起了不小心掉落的一小块,放进了嘴里。 初夏的晚风,吹走了田野里的燥热,李惜望望前面,估摸着还有两刻钟就能到家,也放慢了脚步。 她在心里一路计算着,眼下手中的灵石能用多少?方才又换了一块中品灵石,现剩下600多下品灵石。 平日积攒下来的灵石不多,这日常支出一点不能少。 不止是她自己,还有黑曜,它要吃生肉,灵气越足的肉,它的实力就越强。 最重要的还是翠云,如今还在半死不活地躺着。 李惜把它栽种到了灵石罐里。 看着依旧半死不活地,不过倒是没有再枯萎下去。 她一路想着,眉毛微扬,今日这一趟也算是跑得值。 到了家里,倒出灵石又数了一遍,数着数着,发觉不对,怎么少了? 她搔搔头,应该还有605快下品灵石。现在怎只剩下603块?还有两块呢? 她重新在心里默算了一遍:一只灵笔、一个灵果… 她摇头,还是不对。 她把袋子翻了过来,确定没有。 想不明白,是掉了? 也就作罢。 入夜,李惜静坐蒲团中。看似入定,脸上的神色却是愉快。 她刚刚一气吸收了四块中品灵石的灵气,丹田之内那种久违的鼓胀饱满的感觉,真舒服。 她低头内视,见原来那丝光圈看着似乎又亮了些。 她嘘了一口气。 提笔,运气,飞快地画了起来。 良久,提了笔,眉眼俱开。 线条婉转浑厚,愈见流畅,摊开的几张符都是光华流转,星点密布。 这就是中品灵石的效力么? 她瞧一眼手中的笔。 掌柜的没有骗她,这灵符笔用起来,果然省力不少,起码能省下一成灵力。 她收拾了纸笔,上床睡觉,今日累了一天了。 暗夜里,黑曜伏在门外呼噜呼噜地打鼾,声音时大时小,她翻了一个身。 隐约中,踢到床尾一团温软,她缩了缩脚,继续睡觉。 白恩睡眼惺忪,又往里蜷了蜷。 …… 李惜冷眼看着掌柜笑眯眯地把一张符画递给那个年轻男子。 这个青年公子穿着富贵,一身上好的衣裳,绣着精致的纹样,李惜猜测他条件不错。 制作一件法衣不易,材料俱是天灵地宝。 修士都很珍惜这样的衣裳,哪里舍得在上面绣上图样,破坏它? 可这个青年明显是把这件法衣当成普通衣裳来穿! 真是奢侈! 李惜心内默默嘀咕了一声。 “给!” 对方扔过一块灵石,莹光一闪,中品灵石? 1000块下品灵石买一张龟盾符 想着掌柜每张300收的。 李惜的心一抽。 果然只有买错,没有卖错的。 她继续翻拣架子上的东西。 那人一气点了众多的东西,各种符画,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临走时又问:“怎么就没有土遁符?” 掌柜满脸堆笑:“真没有,这东西一般人也不卖。这可是5级符画,难求!您要不瞧瞧别的?这顺风符也不错,还有这” 他极力推荐其他东西,奈何青年只是掀掀嘴角。 旁边的一个随从模样的不耐烦:“我们只瞧我们要的。把最好的都拿出来,没有,我们就走了。” 那青年一脸的不耐。 可眼睛却是不断逡巡店内,这实在是这里最大的一家店铺了。 “公子,你瞧,那有一根箭齿,去瞧瞧?” 两人声音挺大,并不避讳人,就那么边转边说。 李惜就在他们身边,听了个满耳朵。 原来是碧羽门贴出通告,似乎为了哪个长老的金丹仪式,要寻那依兰草。 奖品丰厚,最重要的是有一颗筑基丹。 这个司徒公子其它不缺,就缺一颗筑基丹。 那个随从小心翼翼地,一直强调这一点。 无他,修士筑基,没有丹药辅助,十成九败。 即使成了,也多有缺陷。 但筑基丹的炼制,所需材料珍稀,又难成丹,一般人家消耗不起。 如今只有宗门才有这个实力提供筑基丹。 碧羽门的丹药自然是好的。 李惜对这些却是没有兴趣,那云雾森林,她上回吃了一会子亏,这近段时间都不会去了。 只是,她听到了“碧羽门”三个字。 她咬了咬唇。 腰间动了一下,布袋子被顶开,白恩探出头来。 “碧羽门有灵土。” 它说。 “听闻碧青长老擅长种植灵植,一手培植术,能令枯木发芽,石头开花。你可以向她求取一盆灵土。或许翠云有救。” 李惜一喜:“真的?” … 眼见那两人正要出门。 李惜忙绕到前面。 “这位公子!” 她堆了笑脸。 却被身边那个下人横手拦住:“作什么?” 李惜见他一脸嫌弃,瞧瞧自己一身粗衣,忙作势拍了拍。 “您瞧瞧这个可好?” 李惜摊开的掌中,一枚冰椎符。 见青年并不吭声。 随从喝了一声:“什么东西,也敢放到我们公子面前来!” 边说边伸手来拍。 力道夹风。 李惜手一缩:这随从修为比自己高。 “公子!您要土遁符?” 下人一脸吃惊,那青年也瞧着她,不说话。 又见李惜一个小丫头,也就炼气初期,就满有兴味地瞧着。 李惜笑容欲见灿烂:“土遁符,我师父有,只是,需要预订,师父他老人家出门了。” 随从还待再说,被那公子制止:“什么时候?我急用。” “那不一定,一二个月吧?总得他老人家回来。” “二个月?” 青年公子问。 那随从伸出一个手指。 “公子,通告上说,一个月。” 李惜:“请问,哪里有通告?” 063队友 她站在通告下面,很高,贴在高高的城墙之上。 她看着潇洒的墨字,连猜带蒙地弄清楚了个大概:知道只要领一块木牌,登记一下,就算是接了任务。 门槛并不高,基本上只要想去的都可以。 她赶到那里,见有不少的人,三个一堆五个一簇的,正在说话。 听了一会,原是众人正在互相打探。 因去的是云雾森林,在里头要呆多长日子,谁也说不准。那内林可是凶险莫测,弄不好就丢了小命。 这筑基丹重要,可也得有命在呀。 所以,结伴进去是最合适的。 只是,那其它东西好说,这筑基丹可是只有一颗,到时怎么分? 一时叽叽喳喳,竟没有几人上前去接了那任务牌。 眼见得众人迟迟不上前,就有那负责登记的碧羽门弟子推了一人出来,声音清晰:只要能寻到依兰花,每人一颗筑基丹,但每队至多不能超过三人。 此话一出,立时引起一阵骚动。 原本杂乱的的人群立时散开 众人很快分好,李惜瞧了一下,好像没有几个落单的。 她犹豫了。 原本她并不想组队,她还是适合一个人单独作战,可以省却不少麻烦。 可是这回找的这个依兰花,她并没有见过,也一点头绪都没有,要怎么去找?而且,大家都组队,就她落单,这不是擎等着挨打么? 得找一个伙伴。 李惜下定决心,默默观察了一会,就打消了念头。 她一个毛丫头,平时入山打只山鸡野兔的,还行。现在要完成这般大的任务,可没有人愿意和她结伴。 毕竟,这筑基丹只有三颗,没见人都是三个一群两个一队的。 她踌躇了半日,看着三三两两的人儿。 李惜眼见一队一队都组合好。 她叹一口气,知道自己是找不到人了。 她转身,差点被人撞到。 鼻间闻得一股酸臭,李惜抬头。 那人却径直往前去了。 灰褐色的短衫,打结的发髻。 径直往那台子里去了,几人正收摊,报得差不多了。 “什么?” 他直着嗓子,大声嚷道! 她眼睛一亮。 “你回去吧!” 老者看着李惜手上的木牌,见她小心翼翼地放回袋中。 老者转身就走。 “什么时候出发?” 李惜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入手滑溜,袖口乌黑发腻。 “明日太阳升起,在林子东南入口。过时不候!” 说着就一提袖子,走了。 李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呆立了半晌,也转身走了。 “太阳升起,这是什么时辰?” 白恩甩了甩尾巴。 “走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李惜心情愉悦。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一个老者迎着朝阳,慢腾腾地到了东南入口,见四下空旷,只有他一人,就四下望了一望,嘀咕了一声,正要钻进林子。 “哗”地一声,一大蓬灌木草叶忽然凸了起来。 他站住,打量。 落叶纷纷落下,露出一个脑袋。 李惜抹了一把脸:“前辈!” 老者正要说话,一阵唏唏嗦嗦声,那堆落叶中又钻出一只硕大的大狗,它浑身毛发飞扬,使劲甩了甩,树叶纷落之中,又有一只老鼠飞快爬上它的头顶。 一人一狗一鼠均歪着头看他。 他咽下了到口的话,直接转身往里头走去。 李惜跟了上去。 她昨晚上好不容易找到东南入口,却是已晚,干脆不回去了,就在这里窝一夜。 自己终于找到一个队友,又是先前见过一次,也算是有缘。 这个老者就是上回在云雾森林外围帮过自己的那个修士。 昨日,他迟到了,木牌没有了,李惜就邀了他一起组队。 看得出他对这个送上门来的队友无所谓。 陆续有人也进了林子,大家都赶早。 要不是需要各自准备装备,估计昨晚上就有人进了林子。 必竟,依兰花只有一株。 先到先得。 没有人说话,间或有人咳嗽一声,就是行走的沙沙声。 由于是经年老林,本没有路,都是齐腰深的杂草和灌木。 杨老头双手左右开弓,脚步所迈之处,开出一条小道。 李惜走在另一侧。黑曜在她前头趟路,两旁草木哗哗地,又瞬间闭合,李惜在后紧跟,不时用手拨一下弹出的荆棘与刺条。 这一走,就从太阳升起走到日落。 天黑了。 一起行走的几拨人都停了下来,各自找地方歇了。 再走就接近林子中部了。 这里已经有妖兽出没,众人俱是炼气期修士,都没有把握,不愿晚间入林涉险。 望着林中三三两两支起的窝棚架子。 李惜看着杨老头:“前辈!” 杨老头四下睃巡了一番,走到一处地方,就开始左右开弓,以掌为刀,很快就开出了一块空地。 “歇了吧!” 他背靠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李惜招呼黑曜,靠着它坐下,从背后的一个大布袋里掏出两块饼子,凑到嘴边嚼了起来,有点干,又掏出水囊来喝水。 杨老头冷眼瞧着。见她掰了一块放在地上,一只老鼠爬下来,用两只前爪捧起,细细地嚼了起来。 没有声音,都吃得很斯文。 他看了一会,重新打量这一人一狗。 小丫头才十一、二岁吧? 圆圆的脸,黄黑。 没有梳留海,所有头发全往后拢,在脑后编了两条辫子,折了上去,垂在耳后。 干净利落。 正披着眼,专注地啃饼,飞快地吞咽着,对他的打量似乎并不在意。 他转了一个身,眯上了眼睛。 暗夜里,林子里一片寂静,一丝声响都没有。 这里连夜鸟都不曾有。 李惜眯着眼睛,睡得熟了。 无法,她不比那些修士,她不能熬夜,不然明天定会精神不济。 她睡得无比放心,因为她知道,此刻林子里的那些修士定然是没有入睡,修士四级以上,许多都是靠打坐来补充体力。 包括边上的这个老者。 走了一日,她只知道他姓杨,就用“前辈”来唤一声。 所以,她很快就安然入睡,头枕着黑曜温暖的腰腹,进入了梦乡。 林子密,月光照不进来。 老者眯着眼睛,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耳朵动了一动,依旧闭目。 这丫头,倒是心大。 他脸上漠然。 064搜寻 李惜实在是累了。 昨晚就没有睡好,生怕错过时辰。白日里又赶了这么多的路,实在是精疲力尽。 只是她睡得有些不安,皱着眉头。 恍惚间,她回到了万家庄。 莫云霄和万重光都在,问她吃了没有?莫云霄笑眯眯地揭开盖碗,里头是冒着热气的灵谷粥。 一会又是万重俊看着她,眼睛闪亮:小四,年终考核,你可是准备好了? “枯木逢春。” 她忙往怀里掏去,掏呀掏,咦,到哪去了?急出一头汗,终于掏了出来,吁一口气,双手递上去:喏,在这里。 万重俊双手来接:“让我瞧瞧,这枯木逢春的效果如何?” “不行,不行,”她着急:“我就这一张,试了就没了。” 万重俊却是没有听见般,依旧伸出手指。 她着急,叫了声:二伯。 却是眼前一花,朵朵桃花开,原来是院子里那株桃树忽然就开了花。 她惊异瞧过去,满树的粉红中,坐着一个美人,朝她笑着。 “小姑!” 她惊喜。 “你回来了?没事吧?” 又觉得不对,为什么问这句话呢? 她歪着头,想了半日,却是想不起来。 有人叫她:小四。 她回头,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 她一惊,“人呢?” “白恩!” 李惜满头大汗,身子不安地扭来扭去,伸着双手,怪异地僵着。 黑曜“呜”地低叫了一声。 老者睁开眼,见李惜睁开眼,一脸茫然。 两人眼光对上。 四下寂静。 有一刹那,李惜以为自己是在屋子里,睡在床上。 可是当见到一双发亮的眼睛时,才打了一个机灵。 她坐了起来,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晃过神,自己是在林子中。 她苦笑,原来方才是在做梦。 可是,那个梦也太真实,太详细了。 她心中涩涩的,用力甩一甩头,离家近半年,她一直都没有做梦。 她重新躺了下去,伸手摸着黑曜起伏的肚子,暖暖的,手下摸到一条疤痕。 她的手一顿,一个激灵,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头一次恨自己能力太低,不然,早就和黑曜结了契约,就可以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她感觉到了黑曜的温顺。 黑曜看着老实,可是涉及到签约。 万重星说过:凡是主动和修士签约的,都是开了灵智的妖兽 黑曜不知道! 李惜瞧一眼白恩,见它依旧酣睡,不得不感叹:这家伙除了没功击力,灵智……是真不差。 嗯,一只怕死的老鼠精! 她咕噜了一声,换了一个姿势。 天亮了,众人陆续起来,有那早的,已经出发。 李惜站在那里,看着杨老头,见他端坐不动。 他们已接近林子的中心,接下来,就各走各路,再过去,就没有路了,也没有方向,个人各自凭本能与经验往深处去。 据说依兰花就在林子深处,长在极其阴寒的地方。 具体在那里,没有人知道。 云雾森林纵横几千里。这些人散进去,就如大海捞针。 这个时候,大家都凭自己的本能判断,又哪里会和人家同路? 很快,就走了个精光。 偌大的林子里,还有三组人马。 都是三个人。 其中一队,就在他们不远。 一个女修,和两个男修。三人都是上了年纪。特别是这个女修,看着已经有四十,一头发髻却梳理成小姑娘样式,坠在耳旁,晃啊晃的,让李惜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还有一队,是清一色的男子,隔得远些。 李惜低头收拾好自己的背包,背在后背。 所有人当中,只有她是背着背包。 老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那个,你们是准备往哪里去?” 见他们要走,那个女修就过来搭讪。 一开口,李惜不禁莞尔:声音粗哑,偏又捏着嗓子。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点点头,说了声“走了!” 就率先往前走去,李惜忙跟上去,一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修,却见她不以为意,已经转了回去。 两人闷声不想走了一程,老者停下来。 这里是密林深处,四面都是一样的草木。 已经是深秋,这里却是越走越有生机,李惜看着那绿莹莹的树干,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 老者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来,双手一搓,振臂往上一送,一阵轻微的嗡嗡声起,一只蜻蜓般的东西摇摇晃晃升起,飞向林子深处。眼看那东西就像是活的一般,灵活地避开各种树叶、枝蔓,往那密林深处去。 李惜瞪大了眼睛。 “走!” 他轻声。 李惜忙跟上。 她也算看出来了,这个老头有些冷情。 她自不再多话,只是加快脚步。 前面一丈外,那蜻蜓歪歪扭扭飞着 等到晚间休息的时候,李惜仔细地看了看,是一个竹片削成的竹蜻蜓似的东西,只是,它的一片好像断了一截子。 难怪飞得歪歪扭扭。 想到它那超强的飞行力,李惜不由称奇。 见她打量,老者好心情地介绍:“这个叫做醉蜻蜓。” 李惜忽然想笑。 “它能带我们找到依兰花么?” 李惜问。 “这个,不好说,只能是大概方向。” 老者闷声说了一句,见李惜不再追问,目光闪了一闪。 这个小女娃性格沉静,没有一般女娃子的那个好奇心,话也不多。 初组队时,他可有可无。反正他也不报希望。不过是瞧在她有牌子又年龄小,倒是不用防太多,还有她身边那条雷犬,攻击力不弱。 这林子里,妖兽定有出没,有这么一条雷犬,可以省不少事。 想到之后,需要她的配合合,他还是又多说了两句。 “依兰花生长在阴寒之地,是灵花就有灵气,我这个东西是千年寒竹所制,对于阴寒之物有感应。” 他解释。 “哦!”李惜点头。 这也倒不失为一种方法,总比他们这样没头没脑地找强多了。 看来,她找人组队是对的。 她看了看老者那个斑斓的袋子,想着那里头到底还有多少东西?这个袋子一瞧就是个储物袋,只是不知有多大? 李惜盯着这个方形的皮袋子,一块一块拼接而成,五颜六色,只有半个巴掌大。 她盯得专注。 此次,那些修士,好像人人都有这样一个袋子,虽大小样式不一,但都有,瞧瞧他们一身轻松就有数。 哪像自己,背了一个包裹,所有家当都在这里。 灵兽袋早被白恩画了界限,它进去,就不让黑曜进去,黑曜也不为意。 一进林子,这家伙就从它平时栖身的布袋子出来,进了灵兽袋。 李惜抽嘴角:这家伙,一人霸着一间屋子,倒是宽敞。 储物袋,她想着,此番若是能成,她就买上一个,小就小点,这样还真的不方便。 只是,老者的这个瞧着似乎要难看些。 一连走了数天,也不见什么依兰花。 065想像 林子依旧深,看着前面闷声赶路的老者,李惜急步跟上。 前方已换了一样东西,看着那不时扭一扭,再飞两步的球状东西。 李惜已经习惯。 这老者稀奇古怪的东西着实不少。 上回那个竹蜻蜓被收了起来,换了这个圆球状的东西。 叫做什么? 杨老头没说,李惜也没问。 感受到越来越阴寒的林子,李惜知道多半错不了。 白恩也说了,依兰花喜阴喜湿。越是阴寒的地方越有可能。 这碧羽门此番寻找依兰花,听说是为入药。 碧羽门有一个长老,擅制丸,是炼丹师。 他们此次悬赏的筑基丹就是她所制。 李惜需要拿到这颗筑基丹。 她要向碧青真人求一盒花泥,先把翠云栽活。 白恩说了,翠云伤了根本,她现在用灵石滋养着她,防她坏死。 她巳进入休眠状态,只是,也不能维持多久,时日久了,可能就真的枯死了。 她当然舍不得。 翠云的好处,她可是尝过甜头,到哪里去找比翠云更好的灵气来源呢? 所以,说什么也要进一趟林子。 她捏了捏拳头。 她包里是一沓空白的符纸和笔。还有两张“枯木逢春”,她此番也带了出来。 之前的都卖了换灵石了。 这些,她预备着,准备临时画。 歇息时,杨老头看着李惜低头在符纸上飞快地点画 诧异。 这个丫头竟然是一个符画师? 10来岁的符画师? 见她画了3、4张就不再画,又摇头。 昨日,他们行经一条深渊时,他纵身飘过。 眼看李惜顿在那里,然后从怀中抛出一张符,瞬间化为一条条长藤,不断延伸攀援。 然后一条长长的藤桥,连结两边树上。 她带着那条黑犬走了上去。 他不由多看一眼,青藤符这样拿来用? 其实李惜自己的心也在滴血,这青藤符一张可卖几百灵石,被她这样当作梯子用了。 可是,她不能让老杨头在对岸等她几个时辰,看着她从崖上爬下,再从崖底爬上来吧? 她只有炼气一级水平,不会轻身术,更不会御物。 总之,她不但不能拖人后腿,还要让人觉得她有价值。 不然,她凭什么和人谈条件分那筑基丹,又如何拿筑基丹去换那花泥? 这个老杨头,明显是一幅:别给我找麻烦,咱们就是搭伙做事,别拖我后腿。 这是个分得特清的人。 李惜不难过,也不抱怨,她理解。 如此一比,青藤符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画完后。 她在一块圆石上,铺上白纸,又开始画。 老杨头见她闭眼,拿一管毛笔在纸上轻移。 纸上却是什么都没有。 李惜集注全部心神。 脑子里是一幅图。 没办法,没有颜料,没有水。 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画面愈见清晰。 这是之前画过的“秋山图” 许久,她睁眼,见老杨头静静地坐着,似已入定。 她这才提笔,又画了一张土墙符。 现在丹田之内的灵力并不充裕,大约能连画6张符,她小心计算着。 她是个忧患意识很强的人,她做事喜欢做有把握的事,打有准备的仗。 一晚很快过去,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依旧在行走。 林深树密。 完全遮住了上方的太阳。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在这林子里,修士也只能一步一步地走,一点点地探,睁圆了眼睛搜寻那“依兰花。” 李惜是没有瞧过真物,只是听过“文字描述。” “形如喇叭,弯曲,花分三瓣,色蓝或白。” 简单几句话,就叫人去寻找出活物来,李惜表示一片糊涂。 它是高是低,叶子是怎样的?与什么花相似?花开多大? 她无语:这样也行?就不配一幅图? 可是,现在这个老头表示也没见过。 “那你当初说你知道。” 李惜崩溃了。 她找人组队不就是为了能找到依兰花么?现在,这老头竟然这么说? “我见过干枯的。” 老杨头说。 李惜瞬间活了起来:“干枯的?” “干枯的也行。说说。” 老杨头用手比划着:“应该就是这样的。差不离的。我敢打赌,大家都是差不多,因为依兰花的鲜花极难保存,都是干了的。” 李惜佩服:这么说,这些人都是凭想象在林子当中搜寻这花? 她抬头瞧瞧茫茫林海,一层又一层,望不到边。 她一屁股坐了下来:“歇一会儿!” “你说一说。” 她嘴里咬着一只笔,在袋子里翻找着纸,半日翻出一沓空白的符纸来。 “你说,我画。” 老杨头仔细述说,李惜不断修改。 最后,老杨头终于不再吭声。 李惜盯着手中那张画,怎么看都像百合花?颜色是蓝的,对,描述上是这么说的。 她呼了一口气,这就好多了,差不离,可以找了。 实在没办法,老杨头说,干瘪的依兰花花瓣几乎全都萎缩了,都耷拉在一起,她这是根据想像画得鲜活的花瓣。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她满脸忧愁地看向前方,绿荫掩映之下,老杨头正低头翻查一株开花的植物,正用小锄挖起一株花:他的袋子里已有几株。 都是白色的或蓝色的花,形如剌叭。 大小都有。 “这样能行吗?” 李惜哀叹,仰了脸。 这些是依兰花么?万一不是呢? “谁见过真正的鲜活的依兰花?” 李惜哀嚎! 这碧羽门找人寻东西,就没有实物吗? “没有!依兰花难寻,野生的,养不了,不然也不会叫我们这么多人来寻!” “那怎么知道我们带回去的就是?” 杨老头滞了一滞,脸上神情龟裂:“他们定有办法!” 好吧,这也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 “再往里找找,这片阴凉潮湿,大方向该是没错的,仔细点,别漏了。那边也有,我们分头去瞧瞧” 眼看老杨头边说边往一边摸去,没入草丛中,李惜带了黑曜也往另一边去了。 如此,就抓紧些吧。 “这些都不是。” “瞎说,你见过?” 李惜摁一摁白恩的头:“睡醒了?” “没见过,只是凭感觉。” “睡你的吧!” 李惜咕哝了一声,心道:“我也觉得不像,估计那杨老头也这般认为。可是,为了保险起见,这是本着不放过一个的想法……” 她伸手拨开叶子,就看到了人。 看着那几个人,她猫腰。 066林深 “你做什么?” 小个子男修强自镇定。 这里四下无人,看着对面的三人,他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三人不吭声,只是慢慢围拢了过来。 小个子男修四下瞧了一瞧,忽然转身就跑,边跑边甩出了一张符,“轰”得一声炸开。 三人停了一瞬,依旧往前追去。 这两日,因为久找不到依兰花,众人已经有些焦躁。 进了林子,地广人稀,有时走半日都看不到一个人。 这个小个子男修,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单,他的同伴看来已经消失了。 望着跑远的几人,李惜手心里都是汗。 她摸了摸黑曜浓密的黑毛,擦了擦手。 接下来几日。 依兰花有没有找到,不知道。 可是死人却是确实实的。都是那日进林子搜寻的修士。 很明显,都是被人杀死的。 这不是找依兰花么?怎么杀起人来了? 李惜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瞧着老杨头,问了出来,悄悄掩去了目光里的戒备。 老杨头却是坦然。 他大咧咧地翻找着尸体,一边收拾着东西。 李惜看着他手上拎着的一件衣裳,蓝白格子,老杨头的手正在里头掏啊掏的。 那衣裳上的格子也一晃一晃的。 眼见老杨头扔了衣裳又去掏裤子,使劲扯了裤子就往下拉。 她别开眼,眼睛往边上瞟。 这个老杨头,还真是。 咦? 她听到一声。 老杨头双手拎着一个袋子,一脸古怪。 李惜的眼皮一跳,那是一个储物袋,样子不错,黄白色。 老杨头只是楞了一会,就从里边往外掏东西。 哗啦啦,全倒了出来,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堆了一大堆。 老杨头仔细翻找了一会,边找边扔。双手左右开弓,利索得很。 李惜惊讶地看着,这速度。 很快,他悻悻地直起腰来,一脸沮丧:没有。 他目光又转向下一具。 也是一无所获。 最后,捡了一件东西,顺手塞了进去,把那个袋子也顺手塞了进去。 “这个给你?” 杨老头顿了一顿,又重新掏了出来,扬手扔了过来。 袋子呼啸着飞过来。 李惜伸手接过,心里有点复杂。 她虽然很想要个储物袋,可是,这个储物袋到底是死人用过的。这是贴身的东西,怎么说,有点那个。 她看着手中这个黄白色的,摸着有点软滑。 “拿着吧,这个还不错,应该就一个主人。总好过从铺子里买来,都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手。” 老杨头说,就转头继续。 李惜一窒,默默地收了起来。 想到铺子里那些储物袋,难怪大小不一,材料多样,原是也有这样的来路? “他们这是?”她心里有些难受,不是滋味,就没话找话。 老杨头弯腰又捡了一件兵器,顺手塞进袋子里,一边说:“杀人夺宝,这有什么稀奇的。依兰花找得到找不到,并不是很重要。能借此顺便拿些东西,对许多人来说,也是不虚此行。” 他语气淡然,不起波澜。 李惜默然。 她也蹲下身子翻了起来。 她没有去看那个修士的脸,她下意识地避开。 是一张挺年轻的脸。 又是一日。 一颗大树下,李惜蹲在那里。 是一个胖子。 那手肿得,上面划开了数道口子,有些地方已经爬上了不少虫蚁。 她忍着胃里的不适,仔细地翻找每一片衣襟,直到连脚底的祙子也翻转,这才算完成。 良久,她直起腰来。 见老杨头,还有黑曜都盯着她。 “又没有发现?” 老杨头瞧了瞧地上扒拉得干净的人,看着她。 这一路行来,尸体愈来愈多,都是那日入了林子的修士。 两人数过,这已经是第十一具了。 老杨头也已经由最初的淡然改为沉默了。 他翻找起来,也没有那么镇定了。 因为,他无一例外地都找到了一样东西。 储物袋。 储物袋,是修士的随身袋子,里头有些时候是装着修士的全部家当。所以,杀人夺宝,就是指修士的这个随身百宝箱。 这些袋里的东西明显没有动过可是,杀人的修士,怎么会留下储物袋? 没有谁会把东西挑一遍,再重新装回去的道理。 老杨头提出这一点后,李惜的头皮立刻发麻。 她僵住了,望着自己手上的一个袋子,手一抖,忽然就觉得粘手起来。 林子里静悄悄的。 一丝声响都没有。 大片大片的阔叶绿植一直延伸开去,布满了周遭的林子。 这种草是近日常见的,已经有5、6日了。 这些死去的修士,大多是炼气末期,就要冲击筑基的,一般的都不能轻易近身。 他们死后大多隐在这种阔叶草下,不仔细瞧,是看不见的。 是谁杀了他们? 她瞧着那绿幽幽的草面,忽然觉得没有那么养眼了。 他们一起进来的好像有十五组,她是最后一个拿到木牌子的。 这是碰到的,还有没有碰到的呢? 她下意识地四下瞧了一瞧。 接下来,两人都特别谨慎,老杨头已经和李惜一前一后地走着,相互有个照应。 那些死去的修士,修为可不比他低,而且人家一般都有三个人。 两人都有些慎重。 只有黑曜仍旧没心没肺地在前头撒腿跑着。 白恩又猫进了袋子里,它蜷成一团在睡觉,一动不动,两只爪子还紧紧地抱着那块牌子。 李惜也懒得理它,就凭由它窝着。只要它不乱跑,就是给她省事了。 不然,这么大的林子,真不够找的。 黑曜睁着一双眼晴,炯炯有神,黑红的舌头伸出老长,挂着涎水,晶亮。 这越往里走,那些小动物就越多,这几日实在是让它饱餐了一顿。 它天天吃得肚皮溜圆,连带着李和老杨头两人也吃了不少。 它忽然跑了回来。 “呜”地轻哼了声。 李惜和老杨头交换了一下眼色,又有发现。 见到躺在阔草叶下面的二个人,李惜心内还是咯噔一声,正待进前查看,老杨头就一把拉住了她。 这才发现,那原本躺在地上的几人不对劲,胸口有起伏,大活人。 两人瞧了一眼。 听到有声音,地上的二人,都坐了起来,戒备地看着他们。 “哗啦”一声,一旁林子里钻出来一个女修,捧着一个水罐子。 “你们怎么在这里?” 声音嗲声。 是那个女修,那日与他们搭话的那一队。 几人重新坐了下来,聊了起来。 原来他们一路走来,走得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谁知就睡去了。 听说他们也没有找到依兰花,那三人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们也是转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找到。 “也不知有没有人找到这依兰花。” 另两个修士咕哝着。 那个女修却是盯着小山腰间的储物袋,瞪大了眼睛。 她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水洒了一些。 胖子朝她看了一眼。 067队友1 “什么人?” 女修忽喝问。 李惜早按住了黑曜,几人起身。 林子里陆续钻出人来,是三个男修士。 见了他们几个,就眼睛一亮,径直过来。 一番寒暄,三人也就坐下,分吃起架子上的烤肉,一边大致说了说这两日的情况,都是小心翼翼,言语之间多有试探。 李惜垂眉,慢慢地喝着水,认真地听他们讲话。 黑曜早就发现了他们,原就潜在几丈之外,她安抚住了。 如果女修没有出声的话,估计不会现身 入夜,众人闭目。 一棵枯干的大树,李惜背靠着,树上是杨老头。 李惜的手插在黑曜浓密的颈毛里,闭着眼,悄无声息。 漆黑的夜,黑曜的眸子发亮。 不远处,模糊的几个身影或靠或坐。 天快亮了。 正是好睡的时候,一片寂静,连原本打坐的几个人也渐渐放松了身子。 一片白雾,渐渐弥漫开来,充斥着林间,悄无声息。 李惜被黑曜的尾巴扫醒。 她看着对面那片白雾,睁大了眼睛。 眼见那白雾渐浓,树下,那三人依旧熟睡。 黑曜伸了脑袋,它的耳朵警惕地竖着。 它有些不安。 李惜摸了摸它的头,轻柔地,它转头,看看小山,喉咙里“呜”了一下,站了起来。 “走!” 头顶,老杨头嘶哑的声音响起,原来他也醒了。 眼见那三人正面目扭曲地伸手嘶叫,脸上表情奇形怪状,好像是被什么给缠上来一样,偏偏是没有声音发出。 空气当中似乎有轻微的“嘶嘶”声,细听又没有了。 李惜摸着胸口,慢慢地往后退。 周围的阔叶草都动了起来,一波又一波。好像被风吹过一般,抖动不止。 身后有粗重的呼吸声,是那个女修,他们与另外几人也已经惊醒,看着对面三人,同样一脸的震惊,各人都亮出了兵刃,面面相觑,却是没有一人过去。 眼见那三人正被拖着往草丛中去。 李惜手中一张冰刺符,终于出手。 一阵闷响,犹如击在破棉絮上,冰刺纷纷落地,挣扎的人似乎停滞了一瞬 众人来不及欣喜, 就见草叶翻滚,更加迅猛,三人瞬间都拖了进去。 周围的阔叶草,连绵,此时正灼灼发亮,绿得逼人。 几人喘着粗气,眼里都有着惊惧。 “救我!” 挣扎间,一个男修忽然又冒出了头,喊了一声,随即又淹没,再无声息。 李惜又掏出了一张符,正欲再扔。 手被人抓住。 是老杨头。 老杨头没有表情的脸上是凝重的神情,他微摇头。 李惜还是扔出了那张冰球符,硕大的冰球砸出,落在地上,阔叶草上,“乒乒乓乓”,一地狼藉,草叶翻动,却是入不得里头半分。 一直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复归平静,那三人都不见了。 阔叶草仍旧在那里,密密地。 “走!” 老杨头哑声,直接转头奔了出去。 “黑曜!” 李惜叫了一声,黑曜一个腾身跃起,蹿了出去,叶子哗哗哗地,向两旁分开,又合拢。 李惜跟了上去,脚下发虚,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碰到那些草叶子,她腿发颤。 那是什么东西? 能杀修士于无形?被困的人竟然没有丝毫反抗力。 几人一阵急走。 一直到了空旷处,才停下来。 几人靠着树干喘气。 一时没有人说话。 良久,一个才开口:“你们说,那是什么东西?” 他一脸心有余悸,那三个人,虽才碰面,但他们的能力必不会差,每一个都是炼气后期的修士,此番能进林子都是冲着这筑基丹而来。 方才他们毫无反抗之力,就那样没了。 “我想,是不是什么妖物?这里可是云雾森林。”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是那个胖子,他摸了一脸的油汗,方才一阵跑,他是走得最快的。 老杨头看着盯着他的几人,摇头。 入夜,几人商量了一下,派出两人警戒。 其余几人也是各朝一个方向,坐下,闭目调息。 好在这里灵气倒是充足。 李惜坐在一边,因为她修为最低,就坐在场子中间。 她正凝神。 默默地在心中画画,身边站着黑曜,竖着耳朵,眼睛黑亮,警惕地盯着四周。 画了一会,她摇头,集中不了心神。 白日那一幕太惊悚。 一夜无话。 第三日,李惜瞧了瞧不远的那三人,看着老杨头。 他们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已经两天了。 甩都甩不掉。 身后,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加快脚步,心有余悸。 那个女修目光闪烁。 想到那铺天盖地绿叶,密密匝匝,她从打坐中醒来,渐渐迷糊,动弹不得,满心绝望,以为她也要和那三人一样,被吞没了。 却是忽然一松。 原是李惜他们醒来了。 眼见那雾气到了李惜他们那里就渐渐地避开,往另外一边去了。 她忙往李惜那里跑去 跟紧她们。 女修平三姑打定主意。 老杨头也看看身后紧跟的三人,想了想,继续往前走。 五个人继续在林子里走着。 第8日。 “依兰花在哪里?” 终于耐不住,瘦子开口,他看看前面的两人,一老一少,慢吞吞走着。 “我说,这样跟着,还找不找依兰花了?” 他有些不耐烦。 “跟着他们。” 平三姑说。 她停住,眯眼看着前面的李惜,见她正低头拨开面前的树枝,歪着身子走过去。 “她们有古怪!” “你老是这样说,我就是没有瞧出来,我说平三姑,你莫不是看走了眼?” 另一个胖子低声,一边靠近。 那日,平三姑说她瞧见了那个姓吴的储物袋,所以,他们才一路跟着。 这一老一少,老的还罢了,这个小丫头才十来岁,一个刚入炼气期的丫头,她要什么筑基丹? “她们身上定有什么东西,你不是也说,那日那个雾气到了她们身边就不动了?这可不是我一人瞧见的。” 对方登时没了言语。 那日,他们确实看到那雾气也向他们飘来,却是到了他们这边就渐渐地避开,飘散了。 几人自然知道,这两人身上定是有什么东西。 只是,那只大黑狗,可是一只四阶的妖兽,就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远远地跟着这两人,不时地又瞧见几具死尸。 他们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只是这样走了多日,已是不耐烦,这依兰花一点踪迹都无,到哪里去找? 也不知是否有人先寻到了? 这林子里诡异得很 耐心渐失,但是这里只有这个林三姑见过真正的依兰花,自然,他们都得跟着她走。 前面有水流声传来,他们停了下来。 “扑通”一声,黑曜早扑进水里,一个猛子潜到底,又呼一下钻出来,使劲甩着身上的毛。 老杨头和李惜寻了地方坐了下来。 走了这么多日,终于见到一条溪水,几人都趟进了水里,捧了水洗了一通。 那个女修尤其,她脱了鞋子,赤脚踩进去,好好地洗了一通。 李惜也是,她痛苦地洗了脸和脖子,浑身清爽。 然后,手一拍,一只老鼠爬了出来,也跳进了水里,惬意地游了一个圈。 平三姑一直冷眼瞧着,见是一只老鼠,就转过了脸。 “应该快了。” 她轻声对一旁的瘦子说。 这里有水,而且已经发现了七星草,该是这附近了。 看着几人不再紧紧跟着,老杨头看了李惜一眼,李惜会意。 几人各自散开,在附近搜索了起来。 这里长着许多兰草,有些开着花。 见那三人都低头仔细翻寻,不再关注他们。 一路往沟那边去了。 李惜在老杨头的示意下,远远地跟了过去。 三人似乎无心理会他们,只一路跟着那个女修,寻到了一处山崖,住了脚。 平三姑不动了。 山坳下,一片浓绿。 一株浅绿色的兰花迎风摇曳,花朵硕大,四片花瓣半开,蜷着,像小儿的拳头。 “依兰花!” 女修一声叫。 “什么?” 几人都盯着女修。 “平三姑,你没有弄错?这怎么是绿色的?” 李惜也是疑惑,她看着老杨头。 不是说依兰花是蓝色或者白色的么? 068队友2 平三姑神情激动:“谁说依兰花是蓝色的?它就是绿色的。噢,你们不知道,依兰花从开花到完全开花,有好几种颜色,等到它全开了,就是蓝色的了。” “那绿色?” “那是刚绽放,最鼎盛的时期。” 女修不再多说,转身掏出一根绳子来,绳子通体发乌,虽然细,却是看着很有韧性:“瘦子,你去,你是木灵根。记住,要用这个木盒子装,摘下来,千万不可再碰到土,不然就遁走了。” 她吩咐,自顾对同伴吩咐道。 她纤手一抖,绳子就飘向了瘦子,自动缠绕到他的腰间。 瘦子应了一声,脸上有着喜色。 他瞥了一眼胖子,胖子早抢先一步,牵了绳子另一头往一旁的岩石上拴。 李惜看看老杨头。 依兰花只有一朵,要木灵根的去才能摘 她也有木灵根。 老杨头的目光闪烁,他动了。 “慢着,先说清楚,这,怎么分?” 他上前一步,拦下了那个正欲下行的瘦子。 “你!” 瘦子瞪大了眼睛,一脸凶相。 “这可是我们先找到的,怎么,想捡现成的?” 平三姑也上前一步,手中的利刃随即出鞘,语气生硬起来。 看着对面明显强横的三人,明显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李惜皱起了眉。 “那就大家都别想拿啰。” 杨老头伸手一指,一个陀螺状的东西忽地从他袖子飞了下去,嗡嗡地,像只鸟儿般,很快就停在了那株兰花约三寸远,颤巍巍地。 随着杨老头的手势,晃了一下,边上一株草立刻就被切掉了叶子,飘飘落了下去。 “别!” 平三姑一声叫。 另外两人,见了也脸色大变。 还有一直在旁不作声的黑脸汉子也靠过来,他站在杨老头这边,很明显,他也想分一杯羹。 一时僵住,几人面面相觑。 一共三颗筑基丹,这里却有五人。 他们自动把李惜给忽略掉了。 李惜听着他们的争论,始终微笑,圆圆的脸上是一派纯真。 五个都是筑基末期修士,怎肯相让? 商量来商量去。 最后就是每两人合一颗。 平三姑和瘦子合一颗,黑脸汉子和那个胖子一颗,老杨头和李惜合一颗。 这会,李惜又被提了出来,是那个黑脸汉子提出来的。 李惜看了他一眼。 然后,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那个胖子和瘦子忽然就齐齐扑向了那个平三姑。 “你们” 平三姑大惊之下,一边奋力抵挡,看着屹立在那里的瘦子,眼睛通红,对着那逼过来的胖子大叫:“我们才是一伙的。” 对方并不吭声,只是更快地抓紧进攻,力求速战速决。 李惜静静地看着那胖子和瘦子配合严密,很快,就把平三姑逼离了崖边,向林子里退去 平三姑头发披散,狼狈地苦苦支撑,嘴里兀自不甘心:“你们如此对我,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她对着那个瘦子叫道,语声凄厉。 瘦子不语,只是加快了进攻。 李惜垂下了头。 六人中,务必得剔除三个,这样一分类,显而易见,游戏已经开始了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会是这个平三姑。 她看着老杨头,见他面无表情,只是警惕地盯着场子中的人,身后崖下那陀罗正旋转着,停在那里。 恍惚间,她见老杨头似乎看了她一眼。 她也要筑基丹。 这点,老杨头是知道的。 她摸了摸黑曜的脑袋,心稍安。 眼看那两人和那女修还在纠缠,女修自然是不肯走,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依兰花。 她厉声叫骂,断断续续。 二人合围一个,很快,女修就倒在了地上。 她喘着气,眼睛里终于有了害怕,她开始哀求,说她愿意放弃,只要放她走。 胖子手起刀落,直接砍下了她的一只脚。 她惨叫一声,奋力转身往草丛中滚去。 二人同时扑了上去 很快就没了声响。 现在场地上剩下五人。 平三姑已死,瘦子独得一份。 胖子脸上浮起笑容,向李惜和老杨头瞧了一眼,对着黑脸汉子走去,身后跟着瘦子。 黑脸汉子后退一步,双手摆开阵势。 “等一下!” 老杨头:“不急,先让他去摘,如何?” 他站在黑脸汉子身边,明显不信任:“你们两个不能去摘,让他去。不然我不放心。对了,你有木灵根吧?” 两人一怔,见老杨头正和黑脸汉子并排,身后站着李惜还有一条大黑狗。 双方都是聪明人。 瘦子答应一声,就退到了一边。 他拿出方才那根黑色的绳子,一抛,绳子一端忽伸长,像条蛇般,灵活地缠绕在一根粗大的树上。 胖子执刀,站在崖边,与杨老头面对面。 黑脸汉子这才一抖腰间的绳子,张开双臂,飞快地向下跃去,像只大鸟,几个起落,已经是接近了那株花。 上头,几人紧张地瞧着他站定,悬在崖壁上,正伸了手去够那朵花。 依兰花很快就被折了下来,小心地收在了木盒子里。 “好了!” 他喊了一声。 绳子自动往回收,黑脸汉子很好快跃上了崖顶。 胖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迅速靠近:“快,让俺瞧瞧。” 伸了手,急不可耐地。 黑脸汉子却是慢条斯理地解了绳子,一边说:“这依兰花摘下来,不能再打开,露在外面,容易失了药效。” 他捂住胸前的盒子。 现在这依兰花到手,他可不能轻易拿出来。 这里在场的二人,老杨头也是两人。虽然那个小丫头不足为惧,可是她身边有一条近4阶的灵兽。 相信这也是方才那两人选择了那个平三姑动手的原因。 算起来,都是2对1。 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平三姑。 那两人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见老杨头只是微笑,就悻悻地让开了道。 太阳已经西斜,今日是不能走了。 在这林子里,晚上赶路,简直是找死。 很快几人就在离山崖附近的一块空地坐了下来。 李惜背靠在一棵树上。 她看着远离他们,一直紧紧捂着储物袋的黑脸汉子,微微眯了眼睛。 069激战 对面那两人,一个靠在树下打盹,另外一个攀在树上,看不清神情。 但是李惜知道此刻他的眼睛定是紧紧盯着对面那个黑脸修士的。 自这依兰花到手,那两人就紧紧盯着他,把全幅心神都放到了他身上。 倒是把老杨头与她给忽略了。 崖底一片红泛上来。 李惜默默看着。 那里,一轮红日正坠落,映照得周遭都红彤彤的。 她把下巴缓缓地抵到了黑曜那浓密的背毛上,黑曜轻轻地晃了一下耳朵,又不动了。 李惜缓缓阖上眼 树上,老杨头依旧靠坐。 四周一片寂静。 后半夜,李惜被尿憋醒。 她睁开眼,瞧瞧四处静寂的夜,林子里黑乎乎地,只见树影模糊,她向对面瞧了瞧,那几个身影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她想了想,悄悄起身,往一旁的灌木丛里摸去。 虽说修真者都是耳聪目明,方圆几百米动静不在话下,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觉得要避开一些,她还没有练到那般厚的脸皮。 凭着感觉摸了几丈远,就不敢再往前去了。 她摸黑方便了起来…… 提了裤子,往回走。 眼前树叶一晃,挡住了。 她揉眼,往一侧迈出一步。 眼前又是黑影略过,这回是晃了起来,一波接着一波。 这才发现前方窸窣作响。 似乎整片林子都在晃动。 她周身一阵发冷,瞬间清醒:是绿叶,几日前的那些绿叶。 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她呆在那里,不再往前走。 忽然一阵波动,有叶子顺着她的脚开始攀爬上来。 很快,就爬到了她的腰部。 “黑曜!” 她大叫一声。 黑暗中,一个黑影奔过来。 转眼到了跟前。 黑曜??地喘着气。 “吱”地一声,一个黑影从黑曜脑袋上蹿到了李惜的手臂。 李惜的规矩,她方便的时候,这俩都不得跟着。 李惜一把把白恩塞到了腰间袋子里:“呆着,别乱跑。” 脚下的叶子静了下来,不再往前,她带着黑曜,试探着朝前迈一步一陈轻响,纷纷向两边褪去。 “前辈!” 李惜朝着前方叫了一声。 那边没有声音,但是有撕扯声传过来。 李惜向袋子里摸去,正要拍出照明符。 忽前方一亮,有什么东西升上了夜空,爆裂开,四下骤然雪亮。 正是照明符。 亮光下,地上汹涌着大片大片的绿叶,中间立着四个人形。 四周的叶子疯狂地向他们涌去,攀去。 正手舞足蹈,不停撕扯。满头绿叶还在爬,分不出谁是谁。 她大骇:“前辈。” 没有回应。 她判断了一下,那张照明符是在左手边那个叶人上头升起的。 她拍拍黑曜:“走!” 一人一狗齐向那边跑过去。 有藤蔓碰到黑曜的脚,很快就避开。 李惜舒了一口气,这些叶子似乎不愿惹它。 方才就是黑曜过来,缠着她的那些叶子才退开了。 到了一丈处,她一连拍出数张照明符,四下亮了许多。 黑曜腾空而起,嘶吼着向左手那个叶人扑去。 张嘴去撕扯那个人形叶人,左右开弓,绿叶飞舞,很快就露出头来,果然是杨老头。 他喘了气,与黑曜两个,扯开手上缠绕的叶子,又去扯腿上的。 李惜紧张地瞧着。 一边注意着脚下,微光下,那些叶子离它们几步远,蠕动着。 她忙又往脚下拍了一张照明符,照得脚下雪亮,伸缩的叶子挥舞着。 “丫头!” 杨老头和黑曜奔到面前。气喘如牛。 李惜见他脸上有道道白色的细纹,似是被勒得,还有半张叶子挂在他耳朵上。 她忙伸手。 “别动!” 老杨头运足灵力,手中红光一闪,扯了下来。 李惜吸一口冷气。 半张叶片上,丝丝缕缕的根须般的东西正翻卷着,飞快萎缩。 她忙打量一下黑曜,见它毛已扯脱了好几缕,张着嘴喘气,舌面上也有不少白色的细痕。 她一惊:“黑曜也伤了?” 场中传来更大的响声。 她扭头。 那里还有三个人。 已被拖倒。 绿叶更加汹涌,四面八方涌来,向那三人疯狂卷去,瞬间就淹平了。 她动了一动,被老杨头拉住。 他喘着气,摇头。 源源不断的叶子还在向对面涌过去,一波又一波, 李惜紧紧抓住黑曜的脖子,不吭声。 两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着绿叶爬上枝干,漫过树梢,除了他们周遭一小块区域,入目之处全是绿 照明符渐暗,枝条攀爬的声音异常清晰。 天光放亮。 李惜看着躺在地上的三个人,看看老杨头,两人一时没有作声。 两人四下扫视了一通,那些叶子都消失了。 老杨头走到那个黑脸汉子面前。 手上、脸上全是青白色,分明被吸干了精血的样子。 李惜垂下了目光。 这三个人,那个胖子和那个瘦子她是不想管的。 这两人,翻脸无情,杀起同伴来狠辣之极。 他们的心思昭然若揭,三颗筑基丹,他们两人必要一人一颗。 所以,一开始,分派就很明确。 平三姑已死,瘦子独得一颗。 老杨头和李惜是一伙的,那颗筑基丹不用分,李惜还小。 只有胖子那颗还得和黑脸汉子分享一颗。 本来算好的事,谁能想到杨老头竟然叫黑脸汉子去摘依兰花。 这是明显是要和他联手。 接下来,必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所以,方才杨老头拉住她的时候,她才犹豫了。 只是这个黑脸汉子,她有些不忍 方才那样的情形,她并无把握,能救下他,她并不知道哪个是他,弄不好,救错了人不说,黑曜也得搭进去。 老杨头掀开了他的衣襟,依兰花就在他的怀里。 忽然黑曜冲到了崖边,大叫了起来,声音尖锐。 李惜与老杨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抓紧了手中的东西,李惜的手已迅速抓住了几张符画。 黑曜自入林子以来,一直不曾这样害怕过。 对,是害怕。 一团扭动的东西,金黄色的,已爬到了崖顶。 看着那条蠕动的蛇,李惜头皮一阵发麻。 它慢慢地爬了上来,并不理会一旁的黑曜,张开了大口,一口含上了胖子的脚,缩了身子开始吞咽。 李惜的喉咙一阵作呕。 蛇加快了吞咽的速度,蛇身迅速鼓起。 李惜动了一下。 方圆两丈之内,都弥漫着腥臭的味道。 很快吃完了两人,又向黑脸汉子爬去。 “糟糕,依兰花!” 老杨头已经跳了出去,扬手扔出一件东西,打在蛇身上。 “扑”地一声轻响。 两人面面相觑。 锋利的长刀弹向了半空,落入林子中不见。 那是杨老头的武器,一把弯月刀,很是锋利。 李惜曾见他用它一刀砍下一只金甲鳄的头,金甲鳄的皮常用以作披甲,最是坚硬不过。 可这一刀却是没在这东西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李惜手中一张青藤符出手,藤蔓缠绕,一阵嘶吼,迅速隔了开来…… 老杨头已拉了黑脸汉子过来,探手一摸。 依兰花没有了。 070激战2 杨老头扬手扔出一件东西,打在蛇身上。 “扑”地一声轻响。 两人面面相觑。 锋利的弯刀弹向了半空,落入林中不见。 那是杨老头的武器,一把弓月刀,很是锋利。 李惜曾见杨老头用它一刀切下半只金甲鳄,金甲鳄的背甲常被修士用以作胸腹处披甲,最是坚韧不过。 可这一刀却没在这东西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李惜手中一张青藤符出手,黑曜早跳开,藤蔓缠绕间,一阵嘶吼声,被裹住的大蛇一阵扭动,愈见紧了,拧成麻花状,没了方向,翻滚起来…… 眼见大蛇翻落崖下,李惜抹了一把汗,呼了一大口气。 “黑曜!” 李惜招手,叫回了正欲扑向崖边的黑曜。 “糟糕,依兰花!” 老杨头叫了一声。 依兰花没有了。 李惜转脸。 黑脸汉子还躺在那儿,衣衫整齐。 方才老杨头已经细细地摸过了。他胸前衣衫破损,估计那个盒子挣扎间散落。 杨老头和李惜四下搜寻,只找到一个空盒子,盒子摔开半拉,里头的东西已无。 “不能碰到土,否则就遁走了。” 平三姑的声音犹在耳边。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天算不如人算,这或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吧? 两人准备返回。 依兰花已经没了,再无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再往下!” 李惜爬下了山崖。 用得也是那根绳子。 平三姑留下来的。 方才老杨头轰了个大坑,把瘦子和黑脸汉子都埋了,发现了这根绳子。 这绳子着实是好,很有韧性,弹性又好。 李惜一手腾出,抓住崖上的一根藤蔓,尽力稳住身子,一边用手中的一把匕首去挖。 依兰花被黑脸汉子齐根裁断,现只剩下白生生的断头,渗着汁液。泥土并不多,都嵌在岩石缝里。 李惜小心翼翼地撬着,泥土唏唏嗦嗦地落下,她用手一块块接了,塞入胸前的布袋子里。 眼看依兰花没有了。 这趟算是白跑了。 失望之余,李惜把目光投向了依兰花生长的崖壁。 能孕育出依兰花的泥土,应该也是不凡的吧? 她心下想着,就这样做了。 眼看她一点一点地把泥土尽数抠下来装进袋子。 杨老头盘坐在崖上,往嘴里灌了一口水,咕哝了一声:“她要种什么?” 一旁的黑曜抖了抖,身上波浪般的黑毛起伏。 自从入了这林子,如鱼得水,黑曜可是过足了嘴巴瘾,这毛色愈发亮了。 它趴在崖边,探了脖子往崖下张望,不时地走两圈,发出“呜呜”的叫声。 老杨头仰头又灌了一口水,说:“不用担心,你主子没事!” 他眼里有着笑意,伸手想要摸一摸,摸了个空。 黑曜忽扑向一旁的树丛,又跑了回来。 它向崖下张望,“呜呜”叫着。 李惜被老杨头给拉了上来。 黑曜扑了上去,李惜安抚地摸摸它的头。 李惜:“我还没挖干净呢,这么急拉我上来。” 老杨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这家伙担心你,一直在叫只是,我多嘴问一句,依兰花乃灵植,方圆的这些土定然是被它吸完了灵气,你这拿去有什么用?” 李惜的手一哆嗦,看着手中沉甸甸的布包:“我拿回去种花算了,又白忙乎了。” “别扔。” 老杨头制止了她。 “土还是好土,这不是普通的土,只不过,里头的灵气丧失了,只要补充进去,还是可以的。” 李惜忙收了起来:“前辈,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她讨好地:“怎么补?用灵石么?” 杨老头点头:“是。” 李惜大大叹了一口气:又是灵石。 忽黑曜厉声叫了起来,双爪刨地,却是不进反退。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翻滚。 一阵阴风起,眼前一暗,崖下忽升起一个硕大的脑袋。 “蛇!” 不是那条金黄色的蛇。 一条浑身碧油油的蛇,比之方才那条有数倍粗。 悬在崖边。 蛇眼半眯,就那么看着几人,无表情。 大片的绿色阔叶草,正从崖下爬上来,四面八方延伸过去,绿油油的,与它身上的鳞片交相辉映。 黑曜趴在地上,“呜呜”地叫。 两人面面相觑。 黑曜的能力他们是知道的,在这森林里,一般的小妖物见它都要跑的。 这一路来,就连那些修士,也是因为它,而不敢对李惜他们怎么样。 原来,它一直害怕的是这个东西。 看着那漫天铺地的绿色叶子层层涌过来,黑曜勇敢地挡在她前头,拼命撕咬。黑色的身躯在绿浪里头时隐时现,毛发飞舞。 不时响起各种爆炸声,老杨头情急之中甩出的各种法宝。 李惜也是伸手在怀里乱摸一气,摸到什么扔什么。 她大喘着气。 她的修为最低,已经被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看着冷冷盯着他们的那双眼睛,她的头皮一阵发麻。 她哆哆嗦嗦在身上摸:一定还有,风行符,还有的。 耳边渐没了声音,漫天的绿叶叫嚣着包了过来。 青妖蛇终于动了,往崖上漫上来,一片绿油油。 李惜身上一松。 所有的绿叶潮水般退去。 空地上,杨老头躺在一边,不知死活。 黑曜就在身边,浑身的毛掉了不少。 它“呜呜”叫着,朝着一个方向。 前方空地上,一只小老鼠正蹲在那里。 尾巴竖起,嗞着牙。 “白恩!” 她喃喃地。 青蛇妖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堆满了半边崖,一双幽幽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小老鼠。 “白恩,快回来。” 李惜叫了一声。 这是一条妖蛇,修为比黑曜高了许多。 老杨头也醒了过来,捂着胸口,一口痰堵在喉咙口,愣是没有咳出来。 他是震惊了。 筑基妖蛇? 天哪,他没有看错吧? 他瞧瞧崖边那随着蛇头不停晃动的绿叶植物,心下终于明白,能御物的妖蛇 他的目光掠过一旁,那两个新土包,缓缓闭眼:还是他们好,好歹能留个全尸。 “白恩!” 他睁眼。 场子中一团金色的光球。是那只小老鼠。 浑身的毛竖立,金光灿灿,恍惚间,它竖起了爪子 那蛇缩回了脖子,慢慢地后退,再后退 杨老头目瞪口呆地瞧着那蛇溜下了山崖,周围的绿叶也随之消散。 李惜看着再度寂静下来的崖顶,忙一把捞起了白恩。 却见它已经是四脚抽搐,翻了白眼。 “白恩!” 她一声叫。 杨老头脱了衣衫往上一扔,衣衫陡然涨大,有桌面大,开始摇晃着飞了起来。 “快走!” 他拉着李惜就爬了上去, 身后,黑曜一跃而上。 071七阶青叶蛇 衣衫缓缓飞起,晃晃悠悠地离开了悬崖边,李惜趴在一边,忙又缩回了手,竟然是软的。 她不敢向下瞧,她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会尸骨无存的。 黑曜倒是兴奋地站着,一身的黑毛临风飞扬,大有威风凛凛的感觉。 它先前的主人可是老祖,即将结丹的修士,能御物飞行,自然是见惯不怪地。 李惜看着边缘破了一个洞的“飞毯”,捂紧了怀里的那个小布袋。 提防一不小心,白恩会掉了下去。 它现在软塌塌的,就像没有骨头般,她怎么呼唤它都没有回应。 她紧紧捂着它,就在胸口,感觉到它尚温热的身体,心内稍定。 方才要不是白恩,她们全都得成了那条妖蛇的食物……她摸了一下胳膊,还是感觉到身子发麻。 没有办法,对于这种软体生物,她一向是敬而远之的,想到白恩那勇敢的样子,她手下又搂紧了些。 嗯,老鼠比蛇可爱多了。 也不知飞了多久,黑曜大概也累了,就趴了下来,伸了半个脑袋挂在破洞里。 杨老头盘腿端坐中间,脸色灰白,他受伤不轻。一手掐诀,驾驭着飞毯灵活地转身,换向,一路往林子上空飞去。 几番险险擦着山壁,树梢。 这林子可真大。 也不知飞了多久,“毯子”才渐渐下降,在一块空地上落了下来。 李惜爬起来。 “那东西什么来路?” 李惜心有余悸。 看着远处茫茫的林海,想着终于远离了那物,定是追不上了,这才开口。 她还有些后遗症。 想到今日差点被包了圆,真是没来由地恶心。 杨老头落地就找了块岩石靠着,闭目,胸口上下起伏,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从牙缝里挤了句:“今日的事情,咱们就当从来没有见过。” 就疲惫地重又闭目,他现在急需要恢复元气。 见杨老头凝神打坐,李惜站了起来,警惕地扫视四围。 耳边有山风呼啸,他们降落的地方是半山的一块平坡,四面空旷,下面是层层林海。 这里林子似乎没有那么高,空气却是依旧清醒。 耳边不时有悦耳的鸟鸣声传来。 头上是蓝天白云。 不错的天气,不错的午后。 李惜方坐了下来,半倚在黑曜身上。 她把怀中的布袋子掏了出来,两个手指撑开袋口一瞧,里头黑乎乎地蜷成一团,一点声息都无。她又塞了回去。 她也闭目,真累了。 良久,老杨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起身走了一圈,见李惜抬眼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 “那是青叶蛇。已经有7阶。” 李惜蓦地睁大了眼睛。 老杨头脸上的皱纹似乎更加深了。 他目光游移,脸上的神情萧瑟。 “碧羽门的黄金蛇,是云洲大陆排名前十的灵兽。早就听说已有4阶了。今日我们也见过了,可它身边这条青叶蛇,竟然有7阶,真是看样子,黄金蛇应该是正在进阶。妖兽进阶,需要大量的食物,之后就要进入休眠期。” 他看着李惜:“六阶的妖兽,相当于修士的筑基修为,我们今日是死里逃生” 他目光下移,瞧着李惜,声音飘忽:“你身边那只灵宠不错!” 李惜吃了一惊,她知道那条蛇的厉害,却没想到竟然是7阶的妖兽,六阶就是筑基,那七阶岂不是? 她咧了咧嘴,她能说她的命真大么? 她摸了摸布袋子,她不知道怎么老杨头么解释,事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老杨头也没有追问,这是修仙界的共识,谁没有个秘密呢? 眼见老杨头的目光也隐晦起来,看着她不似先前那般随意,有了些许畏惧。 沉默了一会,李惜重新开口:“就是说,那些修士,都是那条蛇为了进阶,吃掉的?” 她声音发虚。 老杨头转头,望着远处的林海,声音悠悠,带着沧桑:“妖兽进阶,所需灵气比之修士更甚。估计是现在没有这么多的灵物供应它,这云雾森林里的灵物,也是差不多被它吃光了,所以” 他没有说下去,深深地勾了背,灰色的背影看着愈发消瘦。 李惜嘴张了张,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们这一路走来,确实是没有碰到什么大型的妖兽,估计都被这条青蛇给吞掉了。 难怪,方才那条黄金蛇要吃尸体。 捡剩下的。 照理,蛇是不吃死物的。 碧羽门的灵宠黄金蛇,和这7阶的青蛇妖一起出现在那处断崖依兰花。 李惜舔了一下嘴唇,发干。 那可是些即将筑基的修士,修行本不易。 她抱紧了双臂,禁不住一阵后怕。 一时没有声音。 良久,老杨头起身,重新又恢复了平静的神气。 “走吧。” 见李惜不动。 他笑一笑,声音已恢复了轻松:“没有什么。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更何况,如今这样的境况,哪里还有多余的物资?好的,现有的资源,几乎都被那些宗门给圈住了,散修更加艰难这就是散修的命运。瞧着吧,此番死了的这些人,没有人会去追究。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修士拼命挤破了脑袋钻进名门大派,好歹有个师门可以庇护。我这么多年,已经看得多了。如今,没事每日都有人死去,太阳照样升起。修行本就不易,真正修得大道的又有几个?” 李惜没有抬头,鼻音浓重,忽然问了一句:“那依兰花?” “依兰花你也看到了,那条蛇定然是守候了许久,我早就该想到的,如此灵草,怎么会没有东西守候?没想到竟然是咱们就别想了。你应该庆幸,咱们此番能够逃过此劫,已经该庆幸了。说起来,此番,还要多谢你了。” 他忽然转身,对着李惜深深一个鞠躬。 “前辈!” 李惜忙伸手去扶,却是见他那消瘦的头颅,深深地低着。 他沉声:“前辈万不敢当,只痴长了几岁。我姓杨,认识的人都叫我老杨头。你,身边这两个都不错,是个有福缘的。” 他伸手指指一旁的黑曜,见它嗞了一下牙。 他咧一咧嘴,脸上露出几丝笑意来。 李惜这才想起袋子里的白恩,它一直昏睡着。 她轻轻倒了出来,见它闭着眼睛,仍然一动不动。 翻转过来,肚皮起伏。 她嘘了一口气。 老杨头也担心地瞧着。 浓密的林子里,几人正飞快走着。 前方林子越来越亮,他们在这林子里大约走了一个月的时间。 先前浩浩荡荡五六十人进去,现在出来,一路都没有再碰到人。 李惜顿住,看着老杨头。 大约还有半日的路程,他们就要到出口。 那块牌子,老杨头说扔了。 李惜就听话地扔掉了。 用老杨头的话说,此番进去,就只有他们几个出来,要是有人借此生事,查到他们头上,可不麻烦? 072鸿观真人 两人出了林子,直接各自归家。 老杨头损耗严重,回去需要闭关一段时日。 李惜和他分别后,也加快脚步,离家已经一个多月 院子里门户大开,刘婆子正站在那里,一双眼睛鹰般地盯着她。 李惜也看着她,和她身后洞开的门。 走之前,她特意上了锁,如今开了。 刘婆子忽咧嘴一笑,声音嘶哑:“回来了?你这屋子里没人,我过来瞧瞧。” 说完就转身慢腾腾地走了。 李惜盯着她出了门,这才三步并作两步。 屋子里干净,倒是不曾翻过。 她探向床底,手一挥,空空如也的床下显了一个瓦罐出来。 她伸手一摸,吁了一口气。 她的灵石。 虽然不多,但是,这可是她的全部积蓄。 她知道修士出门喜欢把东西都放在储物袋里。 可是她觉得这样不好,钱财随身带,万一被攻击,往往都是这个储物袋子成为首选目标。一旦被打劫了袋子,一下就回到了赤贫时代。 鸡蛋不能同时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还是喜欢多处放着。 如今,这样似乎也不行。 这人不在,就有人进来。 她看了一下隔壁,寂静无声。 先前她想着门上加一道锁,这样就不会遭人觊觎,至少修仙人士是不屑地 可是,那个刘婆子还是进去了。 她快速收拾了一番,才一屁股坐到床上,感觉到胸前动了一下。 “醒了。” 她叫道:“白恩。” 小小的老鼠被捧着放在床上,仍眯着眼睛。 李惜用两个手指轻推:“起来了,还没有睡够呢?” 不动。 “咦?”李惜有些狐疑。 她用心感应了一下,气息均匀,有力,应该是醒来了 “难道是伤了脑子?傻了?” 她一惊,试探地伸出手去,轻轻扯住两根胡须,用力一扯。 白恩颤抖了一下,蓦地睁开了眼睛,见李惜似笑非笑地瞧着它。 “无聊!” 它翻了个身,就要溜下床。 被李惜一把按住:“有话问你。” 她看着白恩,声音欢喜:“说吧,你到底是谁?” “吱吱!” 白恩用爪子抱着脑袋,一脸糊涂。 “不懂你说什么!” 却是被李惜一把提起来,举到墨盒边,摇晃:“快说!” 白恩被晃得头晕眼花,只得举起了爪子。 “我好歹也救了你,你就不能客气点?” 他有气无力地。 它确实头晕得很,这是之前从来不曾有过的。 一条狗,还有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看着它,四只乌溜溜的眼睛瞪着它。 白恩无语,黑曜这家伙越来越喜欢凑热闹了。 它又听不见它和李惜的对话,凑什么热闹? 屋外一片寂静,连风都没有。 但是屋子里李惜一张脸上神色不停变换,一脸愤懑。 原来白恩比她还惨。 她是技不如人,也就算了。 可是他 在白恩的叙述中,她眼前似乎过电影般地,展开了一幅幅画面: 所有的人,被撵着,一窝蜂地往后山跑。 这里有一个极大的缓坡,碧草青青,是平时百炼宗放养灵兽的地方,此刻,一大群身着白衣的人正从各处蜂涌过来,不断地往这里聚集,身后是不断追赶的修士。 数丈深的地下洞穴。 原本漆黑一片的洞中,此刻有光透出。 不大的洞穴中央,有四个人。 一个道姑一个僧人还有一个中年书生模样的人,正分立三处成“品”字形。 被这三人团团围在当中的是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浑身罩着一层朦胧金光的男子。 正是这层光,照亮了洞穴。 男子正盘腿而坐,身上金光闪烁,似是一层坚实的壁垒,也照得四壁清晰,那三人的神情忽隐忽现。 三人已是浑身冒汗,咬牙,全神贯注地结手印,虚空中,一张细细的网正逐渐结成。 慢慢地,笼罩在男子周身的最后一层金色开始渐渐褪去,露出一张玉色的脸来。 对面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一愣,目光中闪过诧异,继而哈哈大笑:“原来你真这么年轻?都说你鸿光真人才百岁,看来所言非虚。” 他因为太过兴奋,手下更加用力,一阵光华大盛,罩着的那张网上隐隐有血光流动,头顶有嗡嗡声传来,虽然轻微,但是鸿光还是听到了。 洞顶“嘭”一声,破开一个大洞,尘土飞扬中,一个圆盘状的东西,轰鸣着破壁而出,悬在洞顶上方,殷红如血,绕着鸿光飞舞。 鸿光的脸上终于变色:谷天,你竟用我百炼宗弟子来血祭?你 他的眼睛血红,眸子深处急速旋转:是红雾中呐喊挣扎的百炼宗弟子冤魂的最后记忆,此时一齐朝他涌来 山坡上,那些百炼宗的弟子们,惊骇地瞧着缓缓升起的八面幡旗,无风自动,慢慢地旋转,把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有人冲向这几面幡旗。 却是没等靠近,就被弹了回来。 接二连三地失败,又有人冲上前去,同样。 场中一阵骚乱。 重新换了人,再试。 场子中央的修士忽抬头, “快看!那是什么?” 其它修士也瞧见了。 一个圆盘,不知何时出现,悬在空中,静静地。 几个年长的修士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他们望望天上的圆盘,又望望那几面幡旗,移步,正要说什么,忽然发觉那些幡忽然全都不见,凭空消失了。 再回头。 这一望之下,大骇。 场中师兄弟个个神情恍惚,盯着上方那个盘子。有那修行低的,已是丢了手中兵刃,脸上茫然,慢慢向中间圆盘所在地聚拢 一阵光华暴涨,八面明幡重新出现,与那盘子连成一体,形成了一个透明的罩子,牢牢地罩住了场子中的那些人。 半空中,那个圆轮正渐渐变大。 一刻钟后,已然暴涨到桌面大的盘子,旋转着压低,“嗡嗡”声起,带起一阵阵风,人群中,风刃所及之处,尤如切瓜切菜般,弥漫起淡淡的红雾,渐渐转浓 转眼间,整片坡地成了大红的海洋,却是笼罩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外面依旧青翠,里头却是一片红色的世界,翻滚,搅拌,颜色由深红到浅红,又至透明。 一群修士,竟如猪羊般,任由宰割,全无反抗之力。 一刻钟后,里头复归平静,一个殷红的圆盘飞出,摇晃着,似是不堪重负。 罩子消失,坡地上除了一地兵刃外,再无其它东西。 鸿光眼中血色渐退,他缓缓转身,看向另外两人,目光所到之处,道姑首先不自在地偏了头,避开他的目光。 头顶一声响,却是那个圆盘飞向那道网,锵一声,肚腹一开,一股红流洒下,那张网立时红得鲜艳,红光闪烁,汩汩声响,逐渐缩小,蓦地向他裹来。 鸿光的身子一僵,动弹不得。 073受伤严重 见他终于被困住,中年书生再不犹豫,直接欺身上前,伸手,五爪成勾,飞快向他下腹抓去,一把攥住丹田中正游走的元婴。 五指收紧,运气,直接捏了下去,却是手中软滑,一时捏不碎。 谷天惊异,手一收,举到眼前,手中这个刚成形的元婴被他抓在手中,依然扭动不止,细瞧,竟依稀生出了五官。 他抬眼看了一眼兀自立在那里的鸿光,不由后怕:幸好下手得及时,不然,等他元婴回到上丹田,就一切都晚了。那时,莫说他们几个,就是再多来几个,也拦不住他。 谷天举起右手,正要把手中的元婴放进血网中圆盘腹下那洞开的口中。 对面静止不动的人,忽然浑身暴起一阵金光,亮得灼眼,他手中一滑,那个元婴竟然从他指缝间逃脱了出去。 他大骇,另外两人一见也奋起围堵,却见那小小的元婴蹿逃得极快,灵活得很,在狭小的洞府中几番从他们手中逃脱。 一会功夫就绕了几圈,一晃向洞外急蹿而去,三人穷追不舍,尾随而去。 站立在那里的鸿光,看着空无一人的洞穴,金光一淡,身子忽然散了架,扑簌掉落,瞬间没入脚下土中不见,再无踪影。 远处,正逃蹿的元婴也渐渐淡,几与碧色的天空沦为一体 “所以,你,就是那鸿光真人?” 李惜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她有些不敢相信:元婴级别的大佬。 堂堂的元婴大能,在进阶的时候被人暗算,这也太那个什么了。 她抚摸着黑曜细细软毛的手顿在了那里。 接下来的情节,她可以自动脑补出来:鸿光的元婴逃出来后,到处寻找容身之处,然而,偌大的百炼宗已被屠杀殆尽,哪里还有人?于是,在消散之前,无奈遁到了一只老鼠身上。 那种情况下,也就只有这种满地乱蹿的老鼠可以碰见了。 然后,又碰到了自己。 因为太过虚弱,他担心被打杀,就找上了自己。 再然后,是莫名其妙地和自己又签订了契约。 只是,一个元婴真人和自己签订了“灵兽契约?” 她背后一阵发凉。 努力又吞了一口口水。 这是什么跟什么? 难怪,在林子里,那些东西不敢靠近。元婴级别的神识,即使即将消散,也是强大的存在。 李惜眸子闪烁,只唏嘘了一会,就转身,看着白恩,眼睛闪闪发亮:“那个,你现在” 她眼中的意味是那么明显,**裸,毫不掩饰。 “我的神识受损严重,一时半会将养不过来。前几日,我又动用精神力,雪上加霜,旧伤加新伤” 白恩摇头,果断、清楚。 李惜抬头望天。 她就说,她有这么好命。 白恩当日困在这只老鼠身上,他的能力就只能这么一点。 除非他去夺舍。 但是,在夺舍的时候,又要有强大的能力才能完成。而这具身躯只是一只普通的老鼠,承载不了他那么强大的神识。 终归,结果,李惜失望地看着他:你就只能是一只老鼠了?怨只怨当初碰到的第一个活物没有强大的身体? 又一哆嗦:幸亏先遇到了这只老鼠,不然就是自己了? 她可记得白恩说第二个碰到的“人”就是自己了。 她被夺了舍她忙甩头,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儿后怕。 “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李惜在抓了一通头发后,不死心地问。 “有。” 白恩点头。 “快说!” 李惜大喜。 看着李惜那圆滚滚的眼珠子,白恩弱弱吐出了一句话:“除非找到我的真身。” “啊?” 李惜一下子没有明白。 “我遁逃的时候,把真身沉到了洞穴下面,遁入地下百米,如果能找到,我就能回去了。” “在百炼宗?” 李惜马上反映过来。 接着,她就撇了嘴:“那里,凭我,能上去么?” 百炼宗早被封锁了。 千年大宗,一夕之间灭门,有多少人觑睮。 他们这等小修士怎进得去? 况且鸿光的修炼之地必定是在整个宗门的中心地带。 李惜泄气地:“还是算了吧,等我修炼到你这个级别时候,我再杀上去,看谁敢阻拦我。” 笑话,凭她现在的修为,勉强自保都有困难,何谈去那宗门去寻找一个真人的尸身? 恐怕还没有到半山,就在山脚下被人给灭了。 白恩一时也未语。 李惜说得是实情。 李惜这个人吧,最大的优点就是很能看清形势,她不轻易冒险。 讲话直接了当,从不遮着掩着,想什么就说什么。 这也许是契约之间的联系:什么都瞒不过。 当然,她也从来不想瞒。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李惜目光下移,瞧见屋角有一个包袱。 “对了,翠云” 李惜忽然想了起来。 次番,徒劳无功,带回的这包泥土也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按照留下的地址,李惜一路寻过去。 进得屋子,李惜看着一地乱糟糟的东西,各种奇怪的东西,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她抬了脚,刚发现一个空隙可以睬下去,就听“咯吱”一声,吓了她一大跳,一块圆形的东西歪歪扭扭地从她脚下移了出来,叫了两声,就不动了。 眼看着它爬到前面,她犹豫着不知是否要继续睬下去。 ”前辈!” 她直着嗓子叫了一声。 没人应。 “老杨头!” 这回,里头有人哼了一声。 “进来!” 她咬呀,抬脚就踩,不管满地乱爬乱叫的东西,一路走进里头。 屋子里没有窗户,一片漆黑,她眯眼,站住。 好半日才看到一个人正端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前辈!” 她又叫了一声。 “唔!” 一声懒洋洋的声音,然后蒲团上的人站了起来,来到李惜面前。 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 李惜屏气,往后面退:“在干嘛呢?” 亮光下,老杨头消瘦的脸黑乎乎地,只有一双眼睛依旧笑眯眯:“也不歇会,什么事情?” 李惜向后退一步,让他出来。 “我要把它种活,应该怎么种?” 她伸开手掌。 一个指头长的小豆芽,黄黄的,躺在李惜的掌心,两片叶子都蔫了。 老杨头探头看了一看,问:“这是什么?都快死了。” 074不许浪费 他指点着。 根部都灰了一半。 他看着李惜的神情,了然,没有再问。 老杨头走到屋子中间,弯腰在那堆”垃圾“里面快速翻了起来。 一阵乒乒乓乓乱响。 “你把这土放进去。” 在那堆东西里掏了半日,他转身,手里拎了一个瓦盆,吹了吹,递给李惜。 这是个灰色的瓦盆,这样的盆子,似乎在那些农户的窗台底下常看见,有人拿它种蒜,也有人拿它种花。 李惜接过来,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这个盆子” “这是聚灵盆。” 老杨头拍拍手:“你那土只有在这个盆里才能养得住东西,便宜你了。” 说着伸手按住盆,运气,一阵灰色的光闪了一下,然后那个盆子就缩成了半个手掌大。 ”它能随着栽种之物的成长,随时调整自己的大小” 老杨头说,脸上有着明显的肉痛。 李惜大喜,忙一把捧过,道了谢,一溜烟地跑了。 老杨头此番也是大出血,竟然舍得送这么一个东西给她。 先前在林子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见他不断地从那袋子里望外掏东西,就像掏最普通不过的东西,何时这样子过? 她得赶紧跑,不然他后悔就晚了。 出了老杨头那乱糟糟的铺子,她很快跑回了屋子。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土,填了进去,按照老杨头的吩咐,把五快下品灵石码在了盆底然后,把“翠云”栽种了进去。 她看看四周,把那盆子放在了窗户底下。 这个盆子现在看来极好不过,着实不起眼,就算放在外面相信也没有人能看上它。 阳光洒在院子里,她看着那个灰色的瓦罐,心内欢喜。虽然翠云不需要外面的阳光雨露,但是她总觉得这样看着很安心。 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起身,往屋子里走。 过了五日,她依照老杨头的吩咐,挖出了那原来的五快灵石,看着已经成了灰白的石头,她抽了抽嘴角,重新又把五块新的灵石埋了进去。 这叫养盆石,只要灵石消耗尽了,就要换了新的进去,也算是施肥。 她感觉压力山大。照着这样的速度,她得加快赚灵石的速度了。 画画要用灵石,自己修炼要用灵石、翠云要用灵石、还有白恩。 它说了,它元气大伤,得赶快补一补。 用什么补?当然是灵谷、灵果 灵石,这些都需要灵石。 这一段时日,她的存货都快用得差不多了。 李惜叹一声,重新开始画符。 除了这个,连狩猎都不去了。因为白恩不能跟着去,单凭她和黑曜两人去闯,显然有点 说实话,离开了白恩,似乎她不大了解黑曜的想法。 它勇猛得很,战斗力是勿庸置疑地,但有时候幼稚得不行。 “它几岁了?” 她在黑曜又一次把一只雪兔的背抓了一层毛下来的时候,她问白恩。 白恩正凑在一碗灵粥里慢条斯理地吃着。 它用前爪捏了一个小勺子,慢慢地往嘴里划拉。 自他公布身份后,就要求做了这些小一号的食具。 闻言,它擦了擦嘴巴:“300岁!” 李惜一个踉跄,300吗? 果然这灵兽的年龄不能同人类的相比。 好吧。 “那你?几岁?”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白恩,它正埋头吃着,很是斯文,不时伸出爪子抹一抹嘴。 “4岁。” “不是,我是问你原先做人的时候” “不记得了!” “啊?” 每日里,她去老杨头的铺子里转一转,见他都在叮叮当当地捣腾那些东西。 她有时会坐个半日,看他三两下就弄出一个会走路的东西来。 看着那些凌乱堆在一起的“垃圾”。李惜看了看,都是些残破的东西,缺胳膊少腿的。真不知道,都是哪里寻来的这些东西,弄得整个屋子都是乱糟糟的。 她小心翼翼地从中间蹚过去。 看着老杨头熟练地在一堆东西很快翻找出那些零件,她打消了帮忙清理的念头。 估计,她要是真的帮忙了,老杨头该找不着东西了。 这个,她理解! “老杨头,你的灵泉给我点。” 她说。 翠云种下去几日,依旧半死不活地,她就想这是不是要浇水? 立时被老杨头一阵鄙视:“你以为种花啊?浇什么水。” “可是,它好像要死了。” “它本来就是要死了,你再浇,死得更快。” 李惜闭上了嘴。 看在老杨头能做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份上,她姑且相信他。 碧羽门一直没有动静,也没有人再提起月前那件事情。 因为知道并且进去的那些修士,都死了。 李惜听着老杨头带回来的消息,闭上了嘴巴。 清晨,第一道曙光打在小院里,洁净的土院里一尘不染,门“吱呀”一声,走出一个端着瓦盆的小姑娘。 李惜麻利地在墙角的小缸里舀了水,开始洗米,然后端了洗米水往墙角一个瓦盆里缓缓倒入,看着那水嗞嗞地浸入土中,心中欢喜。 这是灵米水,用普通的山泉水淘出的水。 老杨头说了,灵泉不可直接浇灌,会烂掉。 不如用这灵米水淋一淋。 屋里小灶,水开了,倒入米粒,开始熬粥。 她很仔细,一粒米都不浪费。 这是灵米粥。 原本她自己吃饭就简单得很,熬一锅粥,能吃上一天。 做饭也是一件麻烦事,洗锅、做饭、择菜再洗锅。 她都是能简单就简单,一口锅,全煮了。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可是,现在这白恩受了伤,她得每日里熬这灵米粥。 没办法,它喜欢吃。 李惜往往对着那粥发呆:她想到了莫云霄。 10块下品灵石一小袋的灵米,她毎回都是买一袋,她一个月的用度才15块灵石。 “娘,我饿了。” 只要李惜回来,莫云宵就端来一碟子点心,还有一碗稀粥。 “先垫垫,饭马上就得。” 李惜端起来:“娘,你别再弄了,留着自己修炼。” 她看着氤氲着灵气的粥说。 自己这杂灵根不值得耗费这么多。 莫云宵柔声:“怎么样?我特意起早熬的。” 看着李惜埋头吃着, 莫云宵又推过桌子上的一碟子糕点:“多吃点。” “娘,别浪费了,我这灵根” 李惜感动,她劝莫云霄。 “别说,我这方法还真管用。你瞧,你不就有了灵根?” 李惜啼笑皆非:“娘!没用的。” “你别不信,你静姐姐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是天天地吃” 她嘴角绽开一个笑容:“后来,就测出了单灵根,真的。我敢说,肯定有关系。” 她话锋一转:“谁说灵根不能培养出来?” 李惜哑然,看着莫云霄那一脸笃定的样子,忽然就不确定起来。 有用吗?不管怎么说,吃下去强身健体必是没有错的。 “好!我多吃点,只是娘,你也吃,说不准你也就成了四灵根了!” 她舀了一勺子稀粥,送过去。 莫云霄一窒,拒绝的话说不出,吞下了递到嘴边的软粥,眼睛里有着笑意。 她吸了吸鼻子,粥好了。 她用碗盛了,对白恩说:“不许浪费,多吃点。” 075生意 白恩的胃口好得出奇,很快一碗稀粥,底朝天。 李惜盯着它小小的肚子,奇怪地咕哝着:“你怎么装下去的?” 白恩吃了倒头就睡,也不理会她。 几回她想用手去按一按他圆圆的肚腹,又顿住:鸿光真人! 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应该对他客气点。 水开了,她重新放了米和肉下去,用大火煮开。 这才站在窗前,开始裁纸。 她摊开一张纸,对折,对折,再对折,很快就叠成一张巴掌大的纸。 她裁得仔细,连边角料也不浪费。 仔细数了一遍,共二十四张。 她盘算了一下,4张土墙符,6张冰刺符 嗯,不行,龟盾符就不够了…… 她又重新算了一遍,才提起了笔。 丹田的光圈闪闪烁烁,她一鼓作气,符笔飞舞长长地呼一口气,一共画了10张。 剩下的三日后再画。 她一一收拾起来,小心拿个袋子装了。 肉的香味已经弥漫开来,她开了锅盖,吹一口气,拿个碗盛了。 这才打开门。 “呼呼呼!” 门外,一只黑狗正咬着自己的尾巴,团团转着圈,转成一道黑影。 她抿着嘴唇:如此无聊的游戏,黑曜是乐此不疲,每日一遍。 她走过去,旁边一张高凳上,白恩正蜷成一团,呼呼地睡着,脖子上的珠子被爪子捧得紧紧的。 见她出来,黑曜停了下来,亲昵地冲她晃了晃脑袋。 “呜!” 它竖起了前腿。 李惜横它一眼:“不是刚吃过吗?” 一只兔子连皮带骨全进了黑曜的肚子。 白恩忽然坐起来,探出了爪子 李惜:“你也刚吃过” 看着白恩斯文地坐着,飞快地舔着嘴角,她弯起了嘴角:绷不住了吧?这么香的肉粥。 还是那只贪吃美食的小老鼠啊! 白恩吃,爬到她手上,并没有钻进灵兽袋。 李惜就想着什么时候再买一个小一点的灵兽袋。 这两只挤在一处,不方便,经常是黑矅“呼”地一下蹿出来,然后就把白恩给顺带了出来。 再说,现在嘛,人好歹也是一个真人,和“别人”挤一处,好像是憋屈了点。 一时吃完,这才招呼黑曜,一人一狗出门。 时近中午,不大的路面两侧零零散散摆了一些摊子,人倒是多,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李惜四下看了看,径直在 一个卖草药的老头身边停下,利索摊开包袱布,就盘腿坐了下来。 她从怀里掏出一卷符画来,摊平,一一摆放在那里。 黑曜也伏下身子,乖顺地趴了下来,耷拉着眼睛,看着来往的人。 太阳升高,人流渐渐多了起来,也有人在摊子前驻足,见是符画,又看看李惜,就继续往前走。 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还能有什么高级的符画? 看着人家摊子面前人来人往,李惜并不着急。 她并不是常客,人家对她的东西不感兴趣,也是情有可缘。 她耐心等着。 终于面前有人停下,是两个青年。 伸出的手干净,指甲整洁,衣裳是统一的银蓝色。 她瞟了一眼袖口那精细的包边以及挑花。 李惜坐直了身子,清清嗓子:“公子,可是要买符画?” 她声音发甜,笑容灿然。 那两人一扫,与周围那些邋遢的摊主不同:她发髻整齐,衣裳干净整洁,两只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白色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珠子。 息珠。 其中一个目光一闪,这串息珠紫红,成色不错。 他停了下来。 看着面前驻足的两人,李惜笑得更欢。 这是两个有钱的主,不容易呀! 她得抓住了,今日这单生意成与不成,就看这会儿了。 对方指着面前的符画说:“都有什么?说说。” 笑容干净,温和,眉梢上挑。 李惜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水符、冰刺符、土墙符公子是要哪一种?” 对方倒是犹豫了一下:”你竟然有这么多的符画?” 一边就伸了手过来。 一般卖符画的,大多是单一的几种符。像李惜这样几乎一张符画就是一种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饶有兴趣,挑了两张,手指轻动,似拈非拈,又犹豫:“几阶的?” “三阶!” 李惜答得快。 见对方不相信,李惜捻起一张水符,说:“试试,算你的?” 对方爽快:“好。不过,不好可不付灵石。” 话音刚落,一大波水从天而降,众人措不及防,纷纷躲避。 几个离得近的,也被溅湿了一身,很是狼狈。 黑曜抖了一身的毛,水花乱溅。 李惜瞧着一旁落汤鸡似的卖草药的老头,尴尬地:“不好意思,您瞧,我给您晾干。” 她也没想到,这水柱似乎又粗壮了些,快赶上4阶了。画的时候,就觉得似乎又顺畅了一点 老头擦擦脸,待得弄清楚是水符之后,摇头:”浪费这么多的灵力去画三阶的水符,太浪费了。” “是!” 李惜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她复转脸看着那几个公子,伸手:“如何?” 青年起身,他撸了一把木盒里的符画,凑近了,脸上的几颗痘痘闪闪反光:“都是三阶的么?” “是,可否要再试?” 李惜笑眯眯,一边就伸手去拿。 “不用,都给我,你都包起来!” “好!”李惜立刻缩回了手。 她双手飞快,一拢,全都扫进了一个袋子里。 “大鹏!” 青年一挪嘴,一旁的那个就掏了袋子。 李惜看着他拿出的一块灵石,成色通透,竟然是中品灵石。 “这样,我这个土墙符还要3张,冰刺符要5张,还有” 他一口气报了一个数。 李惜快速地计算着:“行,麻烦灵石先付。7日后来取。” “不行,至多5日。” 青年打断她的话,语气坚决。 李惜一楞。 她本想拒绝,可是看着手中那两块荧荧发光的灵石,她又舍不得。 “好。” 一口成交。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身边一直不吭声的老头子羡慕地:“唉,这碧羽门就是好,中品灵石随手就拿出来了。” 碧羽门? “您说他们是碧羽门的弟子?” 076碧羽门 李惜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脚一抬,又顿住。 “您认识他们?” 她快速地收拾了包袱,同身边的老头打招呼:“我先回了。” 一边就递过去一张冰符:“您留着用!” 老头眼睛一亮,忙接过:“如此多谢了!明儿还来么,我给你占地。” “谢了!” 李惜摆手。 黑曜懒洋洋地走在前面,李惜脚步发急,差点绊上,她拍了一拍:“去!” 黑曜就蹿了出去。 李惜 李惜回去后,一气又画了10张符画,丹田内已经彻底黯沉。 她知道用过度了。 她现在急需补充灵力。 “老杨头,我拿这个同你换!” 她托了一块中品灵石。 “你要什么?” “攻击性武器!” 李惜说。 碧羽门有一场小比,就在半个月后。 符画如期交出去了,李惜也从那个蒋大鹏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小雅。 买符画的那两个人是碧羽门的弟子。 蒋大鹏,当地一个姓蒋的修仙家族送出去的子弟。 看他不惜花灵石买各种装备,想来这次小比意义非凡。毕竟,灵石再多,也是不会大把地花。 万家没了。 小雅现在也和她一样,应该没有多余的灵石吧? 李惜想到小雅那软软萌萌的笑脸,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她去找老杨头。 她要给小雅准备一样东西。 老杨头拿过她的那块中品灵石,捏起来瞧了瞧,手一颠,就落进了袖袋里,不见。 李子惜目光一闪,控制自己不去看。 老杨头撅着屁股,爽快地在那堆中开始扒拉:“需要什么?” 李惜就问:“有什么适合小女孩用的?” 老杨头乒乒乓乓地翻找一会,高举着一个圆环:“这个?” 李惜看着一个镯子模样的,已经破损了半边,上边还留着一些坑洞。 明显是镶嵌着的东西被挖走了。现在灰扑扑地,就是一个铁手环。 见李惜不吭声。 老杨头在手中一抛:“飞星镯,可以五丈内自动攻击对方,并且” 李惜眼睛一亮:“这个好,我就要这个。能不能来两个?” “再来一块灵石。” “打劫啊!” 李惜一声惊叫。 老杨头慢吞吞地转身。 “这个镯子的原材料不好找,虽然残破,但是这镯身倒是没有损坏。本就可遇不可求,再要锻造一个,你以为我又到哪里去找这沙金石?” 他翻了个白眼。 李惜这才想起一个问题。 她环顾一下屋内那些堆成一堆的东西,眼睛发光,走过去:“老杨头,你这些垃圾,不,宝贝都是哪里寻来的?你都能修么?” 老杨头没有理他,只是向外走去,一边高声:“告诉我,你那个妹妹的属性,我好煅造。” “水木土三灵根。” “再加100块下品灵石。” “老杨头,你坐地起价。” 3日后,李惜看着躺在石臼里的那个镯子,瞪圆了眼睛。 灰溜溜的镯身雕刻了一些简单的花纹,躺在那里,周围的水波荡漾出来。 “真丑!” 老杨头翻了一个白眼:“实用就好。” 他拿在手上,递过来:“试试?” 李惜接过来,注入灵力, 但见光芒一闪,镯子忽然脱手飞出,在两人头顶上空急速旋转,然后停留在那里不动,轻轻晃动。 “怎么不动?” 老杨头一把捞下来,重新注入灵力,一阵呼啸过去,镯子骤然变得盘子大,呼啸旋转,乒乒乓乓,横冲直撞……看着一地狼藉,李惜笑眯了眼:“甚好!” 老杨头白了她一眼,伸手拿在手里,给了她。 李惜忙抓了就走。 方才看老杨头张嘴,似乎又要灵石。 她原本攒着的灵石快没了。 李惜收拾了东西,符画,还有一个镯子,她套在手上。 她抬头望望天色,揣了另外的符画,出门去找蒋鹏飞。 她掏出了一个袋子。 黑曜越来越显眼了,她一个小丫头带着一条4阶的雷犬到处走,不招人才怪。 知道她穷,买不起灵兽袋,老杨头就送了她这个。 “我自己炼的。” 灰扑扑的一个袋子,很大,像个水囊,但是好歹能装下东西。 李惜还是感谢的。 白恩占了原先那个灵兽袋。 李惜好不容易把黑曜骗了进去,它在里头就使劲闹腾,一放出来,马上就撒开腿跑了老远。 再回来时,黑曜却死活不肯进去,原是这个袋子要小得多了,不舒服。它自由惯了,哪里肯拘束在这里面? 它冲老杨头嗞了牙。 白森森的牙齿露着。 李惜又努力了几次,这回发现黑曜,是说什么都不行。 李惜就板了脸,开始威胁:“那你一人留在家里,我带着白恩去了。我可告诉你,那里什么好东西都有,本来还想给你带点回来,这样就算了。” 黑曜一听,傻眼了。 于是,它呜咽着被塞进了那个袋子,李惜把它拴在腰间。这下好了,腰带拴了一溜东西,好在并不沉。 她身背一个小包袱,跟在蒋大鹏后头上了山。 山很高,李惜不能御物,只能站在蒋大鹏后头,紧紧攥着他的衣裳,闭着眼睛,上了山。 蒋大鹏好笑地看着她,见她只是脸色略微白了些,倒是安静,并不吵闹。 心下倒也喜欢了几分。 到了一处平坡,他降落:“好了。” 李惜睁开眼,见是一处山顶,四下空旷,不时有人上来,俱是清一色的蓝衣,心下明白是快到了。 见蒋大鹏抬脚往前走去,她忙跟上。 此处风景甚好,草木茂盛,空气好,李惜不敢多耽搁,紧紧跟着。 这可是宗门,不敢稍微行将踏错。 踩着干净的岩石地面,远远地就望见了一道山门。 没有想象当中的高大,只有一块巨石上刻着碧羽门几个字,似乎是刀斧一类刻出来的,苍劲有力。 已经有几人站在那里,蒋大鹏走过去,云雾散开,就见面前一块硕大的平坡,许多人走动。大都是穿着如蒋大鹏他们这样的青衣。 “好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蒋大鹏回身对李惜说。 自己就向前走去,对着一个青衣弟子说话。 李惜顿住脚,见四周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动,不同的服色,手里都不闲着。见了李惜也不奇怪。 她心下明白,这些都是来观摩此次小比的修仙人士。 碧羽门的每季小比都会对外开放,允许附近的修士来参观。 小比是明日,今儿已晚,许多人都已在四下搭建起帐篷,也有打坐的。 这碧羽门小来峰的山顶,空气新鲜,明显比别处要空灵些。 就有许多人抓紧机会,开始吐纳修炼。 李惜转了一圈,瞥见远远的小道上有两个碧羽门的弟子。 她忙跟上去,想探听一下小雅的消息。 她之前问过那个蒋大鹏,说不知道。 077如此放养? 看着挺近,李惜绕了二个圈,才挨到近前。 前面一阵声响传来。 李惜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忙三步并作两步。 扒开面前的灌木丛,李惜眯眼。 前方豁然开朗。 一块空地上正滚着两个人。 一圈人围在一边,有人跟着小跑,不断地挥拳叫好。 李惜看着中间不断翻滚着的两个人,了然:有人在打架。 不对,是一边倒地打。 地上那个正被两个人骑着,被左右扇耳光。 巴掌声清脆,地上的那个也不示弱,挣扎着要还手,却是被另外一个人牢牢地坐着膝盖,身子连转都不能,只能任凭上面那个“噼噼啪啪”地扇着。 扇在肉上的声音,李惜听得一阵牙疼。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琢磨着这是公然欺负人。 真是哪里都有这种事,宗门里也不例外,且只有更狠的。 明显这周围一圈和那两人是一伙的。 终于,地上的人不再动弹,放弃了反抗。 几人才放开了手,众人一哄而?。 见人走尽了,李惜方悄悄探出头,见那个青色身影仰面躺在地上,似乎没有了声响。 她咬了咬唇,想着,还是快些走的好,万一被别人碰上,人生地不熟的,可就说不清了。 她抬了脚,走了两步,想想又顿住。 她四下瞧一瞧,静寂,只有那边坡顶依稀有人走动。 她往回走。 地上静静躺着的人突然就坐了起来,一阵猛烈的咳嗽。 她顿住脚步:还有气。 “那个,你还好吧?我,路过,这就走。” 李惜讪讪地,弓着身子准备走。 身后没有声音。 李惜呼了一口气,正要迈步。 “四姐姐?” 李惜猛地回头。 她盯着地上的人,一张灰黑的脸,此刻已经肿胀得不像话,但是,那声音,是那么熟悉。 “小雅!” 李惜叫了一声,声音嘶哑。 “真是四姐姐。” 一笑,弯弯的眼睛,可不是小雅? 李惜扑上前,一把拉住她,有些不敢相信,一件青色的小厮衣裳,头发也包了一个小道童模样,分明就是一个男孩打扮。 “四姐姐?真是你么?” 万小雅眨着眼睛,叫了一声,就扑了过来:“是你吗?四姐姐,是你吗?” 她一把环住李惜,用力抱着,仰了头:“你怎么来了,是爹爹和你一起来的么?” 她扭头四下张望,又回头。 这里空旷,就两个人,没有第三个人。 “小雅,你还好吗?” 李惜也是欢喜,抱着小雅软软的身子,鼻子发酸。 这几个月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万家的人,且又是小雅。 两人欢喜地抱了一会,就手拉手地坐到了一旁的大岩石上。 “四姐姐坐。” 小雅用衣袖子掸了掸石头上莫须有的灰,亲热地拉着李惜坐下,她自己则挨着李惜也做下,仰了头嘻嘻笑,又“嘶“了一声。 李惜心疼地用手去擦她脸,:“方才那些人是谁?他们为什么” “快些和我说说家里的事情罢。” 小雅打断她的话,迫不及待:“爹还好吧,有没有叫你给我带什么东西来?” 她连珠炮似地,巴拉巴拉问个不停。 李惜看着她脸上的脏污,高高肿起的两腮,她用手扒拉开她的鬓发,耳朵边隐隐数条的血痕,那是被撕扯的。 “他们,打的?” “没事,回去抹点药膏子就好了。是小雅自己技不如人。” 李惜瞧着小雅那忙不在乎的神情,看她好像不是在强装。 “这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李惜一把攥住小雅的手,追问。 小雅咬了咬唇,简略说了起来。 末了说:“门派里一向知道我们这些外门弟子的争斗,但是都不管,只要不打出格,就没有人出来。四姐姐,你不用担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是我自己没用。” 小雅眯了眼睛,露出一个笑脸来。 李惜却是盯着她。 “小雅。”李惜叫她:“像今日这样,几个欺负一个,压着打,也叫正常?” 方才如果不是小雅一声不吭,大概他们打得无趣,才放过了她。不然,小雅都要被打个半死,且,打人不打脸,那几个明显是故意的。 难道这样培养弟子? 李惜表示不相信。 就算放养也要有个限度吧? 万家也鼓励子弟争斗,但不是这种恶性,无序的竞争。 况且小雅才8岁。 有什么本事扛过那些人,方才她可看得清楚,都比小雅要大些,尽是半大的小子。 “你师父也不管么?” “我没有师傅。” 小雅捂住了嘴。 李惜这才知道,只有经过此次小比,才能有自己的师父,之前都是在师兄师姐的带领下练习基础功夫。 李惜不再说话了。 似乎说什么都是废话。 她低头,一股脑儿地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小雅,这些给你,我教你用,记着这个最后用,打她丫的。” 她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那些都是一起进来的新弟子,他们都是同一个家族出来的,就拉帮结派,专欺负小雅这种落单的。 她眯起了眼睛:不是不管么?那就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她就不信,小雅会打不过那些人?别告诉她,小比也能一起上。有了这几样东西,小雅明日应该能胜利入围。 至于万家庄的事情,李惜决定先不说,等小雅这件事情结束了,再说不迟。 “爹他们在山下呢,我此次来就是想来看看你,不是要探亲了么?” 小雅看着手中的东西,露出了笑脸。 “加油!” 李惜伸出一个拳头,给她鼓劲。 小雅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夕阳下,脏乱的脸上跳动着碎光。 小雅这张脸都成了什么样了。 那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硬是成了假小子。 看来,这宗门里也不好呆呀。 李惜看着,恶狠狠地:打回来,一定得打回来,可不能让人给欺负惯了。 “小雅,你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她从手腕子上飞快褪下那个镯子,塞到了小雅手里。 “这个七星镯,特意给你的,用灵气就可以驱动。你不是要小比了么?” 078小比 李惜垂着眉,耐心地教小雅。 小雅接过去,她没有用,只是看着李惜:“四姐姐,爹爹他们真的来了么?” 她上下打量李惜,见她也是一身青布衣裳,扎着两条辫子,脚上是青布鞋。 莫云霄的针线是最好的,李惜穿得衣裳都很精致。 李惜看着小雅那充满疑惑的目光,呼了一口气。 “小雅,想什么呢?这么远,我当然是和我爹一起来的,他们大人有事,是我急着见你所以,我和蒋大鹏一起来的,你认识吗?” 她用手理着小雅的头发,指了指上头:“瞧,有好多人。” 晚上,两人挤在小雅的小床上,絮絮叨叨地说话,因为担心多说多错,李惜就借口让小雅好好休息,明日还要比赛,就闭上了嘴。 小雅很快就睡去,呼吸均匀。 李惜久久地看着屋顶,一时睡不着,想着明日的小比。 一早,李惜醒来,发现小雅早起身了。 “走吧!” 她拉了李惜。 两人一起往外边跑去。 站了半日,也看了小半日,终于轮到了小雅。 对方是一个小姑娘。 她同样是一身青色的衣裳,却是领子,袖口都绣着花边。 眉目精致,红红的嘴唇嘟着,一个让人不由喜欢的瓷娃娃。 李惜默不作声地看着。 这样的小姑娘,往往是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 万小雅一声不吭,直接跃了上去。 然后就打了起来。 李惜抱着手,在台下认真看着。 周围不断有叫好声响起,只要那女孩得手一次,就有叫好声响起。 小姑娘越打越勇。 台子下,李惜看着小雅,微微叹着气。 然后,小雅手中的镯子就脱手飞了出去,轮转着,呼啸着,很快就把那女孩的飞剑撞飞了出去。 许是她料不到小雅会用这般凶猛的兵器,她那精巧的小飞剑就有些不够看了。 李惜在台下拍一拍手:那块中品灵石花得值,老杨头还真的没有说错:要那花俏的干嘛,关键是实用。 她使劲鼓掌。 惹来旁人侧目。 这一场,小雅胜出。 李惜远远地挥了一下拳头,殷勤地拧开了水囊,招呼她下来歇一歇。 小雅转身看了她一眼,就直接站到了台子中央。 这孩子,还真是。 李惜只得自己仰头灌了一大口水,继续盯着台上。 然后,她捂住了脸。 台子上,尘土弥漫,早已经是面目全非。 小雅那些符画全都扔了出去,一张又一张,轰得个稀巴烂,台上台下一片狼藉。 一会水,一会土的,台下的观众什么都看不清,光是看到眼前尘土弥漫,然后,散尽了,就是小雅一个人站在那里。 对手早被冲到台子下去了。整个人沤在那泥潭里,勉强挣扎了两下出来,终究是狼狈得很。 李惜的这些符画确实强悍,对上这些练气4级、5级的小修士,当然绰绰有余。 那土墙符一落就是一堵半丈宽的泥墙,砸在地上一大堆,再被那水柱一冲,就成了一个烂泥潭。 李惜听得四周一片吸气声,往后缩了缩。 说实在的,她都有些肉疼。那可是灵石,早知道,就少给几张了。 小雅这孩子,是不是穷怕了?怎么就全都砸了出来?好歹,她爹也是一个符画师啊?怎么就一幅暴发户的样子呢? 只是,她还来不及感叹,就被小雅一把抓住。 “我要去见爹爹。” 万小雅也是一脸一身的泥污,脸上都是泥浆,一双眸子黑亮,透着倔强,直楞楞地瞧着她。 “我赢了。可以走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哭腔。 李惜愕然地,她吞了一口唾沫:“去哪里?” 一边拿眼觑着小雅,有些心虚。 “还有一场比赛呢。” “连赢两场了,不用了,走吧。” 她拉着李惜,望外拽。 “我去收拾一下,咱们这就走。” “不急,先歇歇。” 李惜顾左右而言它。 她低头给小雅整理衣服,头发上湿哒哒的。 一摸一手水。 “四姐姐!” 固执地,拖长的声音。 她叹气。 看着万小雅那亮晶晶的眸子,她别开了眼睛:“你?”她眼神飘忽。 身子却没动:“还没见过师父呢,不是说胜出了就可以选师父了么?咱们” 小雅的脸色终于灰白起来,眼圈也逐渐转红。 她张了张嘴,眼泪就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李惜忙一把揽过她的肩,往树下带。 “嘘!” 她安慰小雅:“哭什么?别哭,你听我说” 那边一群人走过来。 一个青色衣衫的少年:“这位师妹,师叔叫你过去。” 小雅泪眼朦胧中,认出是明堂的师兄,忙吸了吸鼻子:“是!” 李惜不放心,拉着小雅一起走过去。 那边树下站着二个中年修士,正说话。 周围恭敬地站着几个年轻弟子。 “傅师叔!” 小雅已经上前一步,她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来,眼泪已擦干。 傳师叔转过身子来,长长的发丝垂在胸前,宽大的衣袍下是微微隆起的胸部。 李惜低头:是个女修士。 “你的符画是哪里来的?” 傅师叔声音温和,唇边荡漾着笑意。 小雅看着她,呆了一下,忽指着李惜,说:“回师叔,是我四姐姐画的。” “哦?” 傅师叔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你师傅是谁?” “我爹爹!” 小雅说。 “是,小雅的爹爹!” 李惜瞧了一眼小雅,用目光安抚她。 傳师叔就看着李惜,又看看小雅,上下打量,一时不吭声。 李惜微微笑,脸上淡然,伸手捏住小雅的手。 小雅得等到一个月后才能下山。 李惜也留了下来,等她。 她无处安置,就住到了秀林峰。 那里无人愿意去。 小雅求了半日,掌事师兄才点头。 李惜就这样住了下来。 她暂时成了碧落门的杂役。 小雅拉着李惜的手,依依不舍。 她已经大致知道了万家庄的事情,哭了半日,李惜也被她勾得不停落泪。 两人商量了半日,决定等一个月后,再回去,届时会有碧羽门的飞舟送他们这些新晋的弟子回去探家。 又爬过一道山坡。 她看着那片云雾缭绕的园子,眸子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她低了头,乖觉地跟着那领路师兄沿着篱笆走着。 篱笆那边是浓郁的雾气,遮住了里头的植物。 她仰了头,看不清,只有白雾缭绕中,隐隐有绿色的枝条摇晃。 她使劲瞅了一眼。 “这是千年油果树,开山的时候就有了。” 领路师兄见她发愣,就好心情地解释了一句。 李惜仰头,云雾缭绕中,就见丈高的树枝正伸下来。 又走了一程,就到了一个山坳处。 那里一个窝棚,支得倒是高高的,只是看着长久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棚顶的茅草都掉了半边,露出里头七歪八斜的架子来。 “这个,你先收拾一下,待会子我给你送些用品过来,你且等一等。” 领路师兄四下一打量,咕哝了一句,就跑走了。 079灵植园 这个地方,已经有许久未有人来了,管事师兄正头疼,李惜愿意来,自是最好不过。 实在是这里离开大殿那边太远,无人愿意来。 上一会还是什么时候?他也不记得了。 他得跑快一点,不然这个小丫头反悔了 李惜看着他很快消失的背影,确定他真的已经走了,一时半会估摸着不会再来。 她这才四下一打量,凭着记忆,重新又摸了回去。 来去一条路。 站在那园子外头,恍然:怪不得不担心,明显是有禁制。 看着篱笆,却是瞧不清里头的东西。 她摸了摸面前的枝叶。 袋子一动,一条黑影“嗖”地一下就蹿了出来,落地先撒欢跑了一圈。 李惜也懒得理它,她扒开了袋子。 “你瞧瞧?” 白恩跳下地:“先把那货给叫回来,这里四处都有禁止,别乱闯。” 李惜一滞:白恩跟着她,似乎把她的那些口头禅给学了个全。 李惜招手,一会气喘吁吁的黑曜就抖着浑身的毛,蹦跳着过来。 白恩也跳到了李惜的肩膀上。 “这里不行。” 它蹦跳着,转了一圈,抬眼瞧见云雾中伸出来的那根树枝。 “就它了。” 李惜攀着那根树枝,爬了上去,整个人吊在树枝上。 那树瑟缩着,蓦地收了回去。 李惜顺着树干轻轻落地。 嘴角弯起。 这棵油果树从上端伸出,能穿透禁制,竟没人发觉。 好大一块地,因为有雾气飘浮,看不真切。 李惜不敢多走。 白恩警告她,不想被发现,那不明之处,别乱碰。 不时有那浓绿的枝条伸了出来,她伸出手指,枝条人性化地移开。 看着郁郁葱葱的草地,李惜两眼放光。 这灵植园明显是块宝地,只是这么站一会子,就全身舒畅。 她抬头看看身后那棵大树,靠过去。 背后一阵颤抖,她诧异。 伸出手去摸了一摸,光滑的树身忽然隆起:鸡皮疙瘩? 白恩催促:“快点。” 李惜忙从袋子里把盆子掏了出来,翠云正蔫头耷脑地。 她蹲下,伸手在大数底下掏了起来,很快就掏出了一个洞,把那个盆子一起埋了进去。上面用泥土重新掩了回去。 粗粗一望,掩映在一片草丛当中,并不起眼。 老杨头说的,只要先把根养住,接下来,就好办了。 她抬头瞧了瞧头顶这棵树,伸手摸了一会,感受到那不断的隆起,直觉有意思。 她顺着粗大的树身又爬了回去。 外面黑曜正傻傻地蹲在那里,见它们出来,蹦跳着过来。 “走吧!” 李惜心内欢喜。 她回看一眼那依旧翠绿的树枝,摆摆手,走了。 身后,有清风刮过,树枝微微摇晃了一下,就缩了回去,再瞧不见。 空地上,黑曜跑前跑后,拖着长长的树枝,扫得满地灰尘飞舞。 李惜正费力地撅着屁股,她拖了一块油毡布盖到顶上去,少不得,要在这里住一阵子了。 这窝棚委实破旧,要是下雨,可能会漏水。 她拍拍黑曜的头,把树枝架上去,压实。 一人一狗忙乎了好一阵,终于收拾好,她钻了进去,刚好能够容身,黑曜也钻了进来,蜷缩在一角。 白恩窝在李惜的腿弯处,开始打起了瞌睡。 李惜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也靠着坐下,闭目养神。 这地空旷,不用守夜。 第二日,小雅一早过来,手里抱着一堆东西。 看着李惜已经盖好的窝棚,她说:“四姐姐,会不会太小了。” 这里偏僻,方圆都无人,全因没有灵气。这座山峰方圆百米的灵气都被集中到灵植园里去了,那里布有吸灵阵,又设有禁制。除了几个长老,师兄,门内其它弟子进不了。 这一片山头就这样给荒了下来,平日无人愿意过来,大家都往那灵气浓郁的山峰去,并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小雅可是知道那些外门师兄弟有多欺生。 四姐姐修为本不高,自己都被压着打,何况她。 李惜看着小雅,微微一笑:“黑曜!” “呼”地一声,一道黑影蹿了过来,摇头摆尾。 小雅接连后退了两步,然后就睁大了眼睛:“这是?” 她看着高大威猛的黑曜,有些熟悉。 “是,是老祖的黑曜。” 李惜含笑点头。 小雅一声欢呼,一把抱住李惜,眼泪就出来了:“老祖” 小雅又开始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哗哗地。 李惜任由她哭,只是看着她。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 李惜站起身来,远处黛青色的山格外清晰。 “小雅,你看,这里和咱们原先的后山一样,有树,有水” 小雅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她。 “小雅,咱们回去一趟,去瞧瞧。” 李惜的脸上平静,声音飘忽:“说不定,爹爹他们就回来了。“ 她安慰小雅,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总有给自己留有一丝希望才好。 小雅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蹲在一旁异常温驯的黑曜,下意识地伸出手就去抚它的颈毛。 “小雅!” 小雅细白的手僵在那里,黑曜正嗞着白牙,毛发竖着,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 李惜忙喝斥了一声,一脚撩开黑曜,一边解释:“它脾气不好,不让人靠近。一点都不像大黄!” 小雅抚着手,楞楞地:“四叔,大黄。” 那条温驯的金毛犬,胖胖的,就像一条看门狗,谁都可以摸一摸。 见李惜摇头,又红了眼眶。 李惜忙一把拥在怀里,这丫头。 先前那么被人打,也不见她哭一声。 天气正好,李惜收罗了一些地上的枯草,正在翻晒,准备给黑曜和白恩两人搭建一个窝。 这种长长的草,又细又软,晒干了正好。 黑曜很是欢喜,在上头打滚,扑得到处都是。 李惜也不管它。 “黑曜,你越来越像一条狗了,知道么?” 黑曜顿一顿,不理她,照样打滚。 她一脚踢过去:滚,把我的草都弄乱了。 她懒得再去弄,双手托着下巴发愣:也不知道翠云如今怎样了? 今日已经是第5日了。 老杨头说,7日,能不能活,就看这7日。 080再见 她在篱笆外边转悠,不时张望。 上头云雾缭绕处那树枝不见了,只有缕缕白雾漂浮。 她又转了一圈,只得怏怏地往回走。 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她一喜,跑到崖边,往下望。 几日未见到人了,她竟有些寂寞。 蜿蜒的山路上,有两个小点正往上移动。 慢慢近了,是两个外门弟子。 一身蓝色衣袍,正低着头往这边爬来,气喘吁吁地。 一个用手抓住路旁的一丛茅草,说:”也不知道,要咱们到这里来做什么?有什么好瞧的?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林师兄不是说,有人替咱们看了么,怎么还要再跑一趟?” 另一个四下瞧了瞧说:“快些儿吧,待会回去晚了,又抢不到了。” 又是一阵嘀咕,然后,就没了声了。 李惜缩回了头。 两人低头一阵爬,很快就爬了上来。 就见李惜正叉开腿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一喜,说:“你就是李惜?诺,这是林师兄叫我们带给你的东西,收好了。我们走了。“ 他丢过一个包袱,包袱落在李惜的脚下,也不管,就招呀另外一个忙忙地走了。 跑了几步,又回头,见李惜只是站在那里,瞧着他们。 他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待得走远了,李惜方打开包袱,伸手一探,里头是一些米。 她仔细一瞧,开心,居然是灵米。 到底是大门派,这一出手,就是好东西啊。 一袋灵米很快吃了一大半。 又过了几日,李惜并没有看见那两个人再来。 她心下无奈。 黑曜去附近抓一些小动物来吃,什么老鼠、野兔子。 倒是能补充一些。 终于又有人来了,是个熟人。 蒋大鹏! 那两个人失踪了。 他和林师兄一起来找李惜。 李惜愕然。 原本想要告状的话就憋在了嘴里。 她打量着蒋大鹏,试探地:“那日,他们倒是来过,给了我这个,不过,很快就走了,说是急着赶回去抢什么东西。走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呢!” 蒋大鹏瞧一眼李惜手中的布袋子,点头:“是这个袋子。看来他们是回去了。只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他皱了眉头,转身:“你如果看到他们,就与我说一声。都这么多日了,大家都在找。不知躲哪儿去了。” 李惜点头。 蒋大鹏说完,瞧瞧李惜那个窝棚,忽然说:“你去师叔那里去支些木头来,再重新搭建一个,这个太小了些。也不结实。” 李惜忙笑着谢过,想了想,见林师兄正四下巡视,就压低声说:“木头倒是不用了。这个,不知在哪里有的买?” 她晃一晃手中的一张符画,用手比划了一下。 蒋大鹏高兴地接过李惜递过来的符画:“成,师妹何须客气?说一声就是。咱们这般熟。” 他指的是前次李惜的符画帮他添了不少助力,让他得以成功晋升内门弟子的事情。 李惜就微笑了起来,:“如此,多谢蒋师兄了。” 李惜目送两人下山。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下感慨。 蒋大鹏为人热情,或许是家中先前也算有交集,不似别人那般对她有敌意,所以,她也乐意同他说话。 方才那张符画,也是她愿意送他的。 蒋大鹏的资质也不好,但是架不住家里有钱,为人大方那袋子里的灵石一直都是满的。 她也是迄今为止,见到的第一个“富二代”。 所以,托他带东西,她是最放心不过的。最起码,不用担心他会从中盘剥。 然而,等到第三日,她和蒋大鹏约定的时间。 她一早就不时探望。 日落西山,方见小道上一个人影爬了上来。 她转身去拿东西。 就听见黑曜一阵躁动。 他夹了尾巴,团团转。 李惜手一颤,随手抓起一张符画,攥在手里。 静悄悄地,方才那轮红日已经落了下去。 四下阴了下来。 窝棚里的油布被风掀起,又盖了回去。 李惜的眸子缩紧。 黑曜呜呜叫着。 李惜大着胆子,看着那条小道。 蒋大鹏不见了。 她僵住。 山壁上,盘着一团硕大的东西,金黄色的身子绕过树枝,攀在岩石上,长长的。 李惜一阵眼花。 黄金蛇。 是那条黄金蛇。 与云雾森林比,它似乎是又大了不少? 想到老杨头的话,李惜本能地喉咙一阵发粘。 眼看着那蛇腹鼓胀,旁若无人地就要往岩下溜去。 下面是一条深沟,深不见底。 李惜一急,扬手就扔出了一张符。 “轰”地一声爆开,那蛇吃了一吓,顿住。 硕大的蛇头转过来,盯着李惜。 两只大大的眼睛狭长,绿幽幽地。 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李惜的脊背不免发紧。 她勉强镇定了一下,哆嗦着又扔过去一张,这回是冰球符,磨盘大的冰球砸在它的头上、身上。 它摇晃着脑袋,嘴一张,就吐出了一团东西来,落在山路上。 李惜又是一张冰刺符,专往它头上招呼。蛇头偏了偏,长长的蛇身灵活起来,缓缓地溜走了,随着急风骤雨般地冰刺落下,硕大蛇身也滑下了山崖,很快不见。 李惜这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跑过去。 地上的人躺在那里,头上身上都是粘液,绿糊糊的。 李惜站在边上,等着他醒过来。 瞧了一会,忽然开口:“走了,起来吧。“ 蒋大鹏就睁开了眼,四下一望,然后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哆嗦着:“走了?” “那是什么?” 李惜看着他。 蒋大鹏惊魂未定,晃晃脑袋,说:“谢谢你救了我!” 他用手捋了一把脸上的粘液,嫌弃地擦了又擦。 又伸出了手:“哪里有水?” “这里是碧羽门的地盘,怎么会有蛇妖出现?还敢吞吃内门弟子?” 李惜跟着他,有些焦急。 “我也不知道,我定要回去禀报师叔,看来,之前失踪的那些弟子定然是被这厮给吃了。唉呀,不行,我得赶紧回去。那个,此番,多谢你了。” 他忙忙地转身,甩着手,就向山下跑。 刚跑了两步,“啊”地一声。 081化身 一道黄影从头顶掠过,蒋大鹏连连后退,差点坐到地上。 原是那条蛇并没有走,一直伏在下面。 此时见了蒋大鹏,蛇头往后弓起,就要蹿上来。 李惜再不犹豫,手一拍, “呼”地一声,黑曜蹿了出来,龇牙。 “吼!” 黑曜弓起身子,浑身的毛竖起。 一狗一蛇对峙。 李惜也是全身戒备,呼吸急促。 这功夫,蒋大鹏巳回过神来,他惊魂未定,瞧瞧突然出现的黑曜,忙祭起手中的飞剑,向那蛇攻去,银光掠过,飞剑却是只在它身上划过,未伤分毫。 “没用的,它的皮厚得很!” 李惜提醒道。 “那怎么办?” 蒋大鹏忙收回了飞剑,一边退到了李惜身边,眼睛紧紧盯着黑曜。 这条黑狗似乎能对付这条蛇。 想到自己才从它口里逃生,他神经紧绷。 就像一场噩梦般,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被它吞进去的。 “呜!” 黑曜以嘴擦地,颈毛耸起 终于,那蛇慢慢地软了身子,转了头,往下爬。 李惜看着消失在崖底的蛇,头皮发麻。 黑曜冲着底下叫了几声,空旷,再无动静。 这回是真的走了。 李惜一时也瘫软在地上。 听到一旁传来的粗喘声。 “蒋师兄,你没事吧?” “没” 蒋大鹏镇定下来,脸孔有些发红。 方才他不如李惜镇定。 他清了清嗓子,低头看向黑曜:“这是你的灵宠?” 李惜盯着他,见他脸上有着笑意,点头:“是!” “你们碧羽门不也有灵兽吗?好像也是条蛇。”她转换话题。 “啊?” 蒋大鹏抬头,看着李惜,目光惊疑不定。 “4阶的黄金蛇!” 李惜大声提醒道。 “我走了!你小心点!” 静默了一刻,蒋大鹏看看崖下,叮嘱了李惜一句,就匆忙走了,脚不沾地,很快就没影了。 “白恩!” 她一把按住肩膀上的白恩,见它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她惊讶。 “快些走。” 白恩说。 李惜就跑了起来。 “那是蛇妖!” “我知道。” “它已经化身。” “啊?” 李惜这回是瞪大了眼珠子。 “你说什么?”她结巴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 “咱们得赶快找到它” 到哪里去找? 灵植园。 妖兽化身需要浓郁的灵气,离此地最近,自是灵植园最合适。 周围的禁止消失不见,露出四周的绿树,上面结着红果子。 李惜来不及欣赏。 她的全幅心神都在那条蛇身上。 一层枯叶上,正翻滚着一条肉乎乎的东西。 一层透明的皮子正逐渐褪出,里头是娇嫩的蛇身,正挣扎。 “蛇蜕皮是最虚弱的时候,此时攻击,最容易成功。” 白恩声音平静:“与修士结丹,结婴时是一样的,全身的灵力只剩一成。” 李惜心下激跳,按捺住莫名的害怕,确认:“攻七寸么?” 白恩点头。 李惜就飞出一张符,很快,硕大的绿藤层层缠绕,瞬间就把那蛇包了个结实。 上回在云雾森林,其它都不管用,只有这“枯木逢春”最奏效,能随着对方的挣扎,越来越紧。 眼看那蛇被裹了个严实,扭动挣扎,嘶嘶有声,一时挣不出。 李惜大喜,胆子又壮一分。 她嗖地从腰间解下一把三角刀,就要冲上去,这还是老杨头那里得来的,听说坚固无比。 这蛇皮糙肉厚,寻常兵刃弄不得。 她握着刀子,找到一处,卯足了劲,却是扎不进。 犹如扎在败絮上,刀子很快滑溜开。 “黑曜!” 黑曜嗞着牙,毫不犹豫,一口就咬了下去“噗嗤”一声,没入半分。 “好!” 李惜一声喊,她怎么忘了,黑曜的牙齿可是比什么都要锋利。 那蛇吃痛,却是无力挣扎,任黑曜一口又一口地撕扯,很快就撕下了一大片肉,被黑曜直接吞入腹中。 它扭动着,疼得直抽搐,蛇身爆发出一阵血光,加快了收缩速度。 黑曙口下更快,一口咬住了脑袋,一阵撕扯,半拉脑袋被咬下。 那蛇一时停止了挣扎,渐不动。 黑曜方退到一边,看看李惜。 “不好!” 李惜盯着蛇身下褪了半拉的蛇皮,似乎动了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白恩!” 白恩一瞧,那蛇皮已经快褪到尾巴处了。 上半身竟已变成了一个人的身子,胳膊、腿一会又变回蛇身,反反复复。 “不好,快!” 白恩“嗖”地跳到蛇身上,在那肉乎乎的蛇身上快速寻找,然后,就叫黑曜。 黑曜很快撕开一道口子,白恩就不让它再撕。 白恩自己伸了爪子进去。 那已不动的蛇身忽然疯狂扭动,蹦跳白恩死死扒着不放。 一声长鸣,头顶一声炸雷,李惜惊惧抬头,万里晴空。 白恩被甩了出来,摔在地上。 李惜惊呼一声,跑了过去。 白恩一骨碌爬起来,向着树下飞快蹿去。 碧绿的草叶子上,一颗珠子,约核桃大小,肉红色,微微颤动。 “这是蛇丹!” 白恩说。 李惜双手捧了起来。 看着有点像蛋黄,上头隐隐布有鲜红的血丝,正一张一缩。 身后一阵响。 她回头。 青藤消失,露出硕大的蛇身。 绿色的。 李惜揉眼,果然褪去们皮子变成了绿色。 这是? 她脑中蓦地记起了什么 忽手心一热, 那颗蛇丹忽然发热,她手一动,眼看那颗珠子就跳了起来,一跳一跳地,似乎要逃离开。 李惜忙双手合拢,抓紧,手感软滑,通体转丹红,正轻微颤动。 手心一烫,如火燎般地。 她手一抖,红影一晃,对着她面门而来,她来不及躲闪,蛇丹蓦地缩小,竟直接从她的顶心没入。 李惜的心狂跳,感觉到头部阵阵热流,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只一个念头:这是蛇丹,我要变成蛇了。 她不要变成蛇,她是人,正儿八经的人。 她心中抓狂。 一颗即将化身蛇妖的内丹,在她的身体里,想想都恐怖。 她的眼前一阵发黑,想晕过去,却是清醒得很。 她盯着自己的手臂,死死盯着,万分颤栗:鳞片要长出来了,蛇的鳞片。 “白恩!” 她叫道。 082逃 “放松心神,不要对抗!” 白恩的声音清凉无比。 就在耳边,然后,她的指尖一痛,恍惚间,白恩咬了她一口。 一股子清流从指尖荡开,真接冲向面门,那股子热流还在那里翻搅 她身子一震,肚内一阵作呕,“哇”地一声,吐出一团东西。 在地上弹跳不止,是那颗蛇丹。 黑曜一爪子按住。 李惜忙掏出一个盒子,抓住,塞了进去。 里面几声闷响,她抓了几张镇妖符。 “啪啪啪”贴满了。 渐渐地,完全静止下来,她这才一骨碌地爬了起来。 手、脚、还有腿,她几下撸起了裙子,卷高了裤腿,又不放心地伸手到肚子上摸了好几把,入手光滑。 “脸!” 她忙双手摸了上去,粗糙。 李惜挥手祭出一个冰符,快速撕开,巨大的冰面上,隐隐约约出现一个身影,她使劲凑近了,模糊,隐约一个影子。 “别瞧了,好好儿的。” 白恩跳到冰块上。 它瞅着李惜。 她少有的失措,竟然对这个这么敏感。 她平日里也没见对自己的外表有多介意? “那我脸上?” “你几日没有洗脸了?啧啧,都厚了一层了。” 李惜忙挥手祭出一个水符,一通抓摸,终于,摸到脸上光滑的肌肤。 “谢天谢地!” 她一下子仰在草地上,摊开手脚,呼呼地喘着气。 蓝天白云! “我还是人!” 白恩翻了一个白眼。 “兽有什么不好?” “那你还要找真身?做老鼠不是挺好的么?” 一阵声响! 那球又跳了一下。 她后怕地转头,向地上那条蛇看去。 方才还疯狂嘶吼扭动的蛇,彻底不动了。 只有那一地白花花的肉身和已褪到尾尖的那张皮,依旧绿得耀眼。 “吼”的一生,黑曜忽然蹿了过来,对着那蛇体就下了爪子。 李惜制止了它。 她想了想,移目四顾。 很快在地上刨开了一个大坑,把那条蛇给推了进去。 黑曜在一边呜呜地叫着。 李惜摸着它脑袋:“走吧,黑曜,它就要变成人,这可不能吃你吃了,就等于吃了人。” 她用手比划着。 黑曜看着她,眨巴着眼睛,不舍地把嘴插地,忽然就一扬脖子,洒了李惜一身的土。 李惜苦笑着摸摸脑袋,这是生气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这是云雾森林那条青妖蛇,她大概已经认出来了。 自己已经掏了人家的内丹,这肉身就算了。 李惜又瞧了瞧树下的翠云,已经仰了叶片,这是活了,同周围的草一样。只是,可惜,这里是留不得了。 她弯腰挖了起来,连盆子都包在怀里。 她直接从门里走了出去。门口的禁制都被这条蛇妖给破坏了。 方才一通打斗,方圆几个禁制都没有了。 李惜就看到了摇曳的灵果树,还有散发着灵气的花草。 走的时候白恩摘了两个红彤彤的果子,与黑曜两人分着吃了。 李惜没有阻拦,只是赶路。 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虽然说果子有数,但是,少一两个不打紧吧? 很快出了门。 身后,原来已经破坏的禁止竟重新又合了上去。 李惜回头:“这么快?好险。” 她加大了步伐。 刚转过山坳。 草地上,忽然凭空显现出一个人来。 一身青衣,脸上妖媚。 她看着地上,喃喃地:“师妹!” 她振臂,地上的泥土纷纷飞起,几息,就露出了一条庞大的蛇身。 她定定地瞧了一会,脸上神情哀戚,双手颤抖。 默哀了一会,附身,探入,脸上变色。 师妹的内丹不见了。 四下张望一会,她双手掐诀,张嘴,缓缓从口里吐出一颗青色的珠子。 闪闪烁烁,与那颗红色的蛇丹差不多大,只是外面隐有青色光环围绕,珠子绕着园子,上下飞舞了一圈。 一会,重新回来。 青衣人嘴一张,没入。 她神情凝重,竟然没有,感应不到任何踪迹。 白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没有?不可能。” 两人之间的内丹有感应,方才就是感应到师妹的内丹出事,她才急着出关,现在怎么就不见了? 她嗖地一下升到上空,方圆百米,尽收眼底,四下空旷,并无人 良久,杂草丛中,一人一狗探出了头。 看着远去的青衣人,李惜回头盯着白恩:“她,是谁?” 发现他们了吗? 方才白恩忽然说有妖修。 李惜吓得忙藏了起来。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方才是纯属运气好,要不是那条蛇正在蜕皮,正是处于最低谷的时期,恐怕,她们三个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她可还记得当日那一场,要不是白恩,早玩完了。 她慌忙之中就钻进了草中,兜头盖上了那件破斗篷。 手里揪着那件灰色斗篷的一角,大气不敢出。 这是临上山时,老杨头借的,说是逃跑必用。 “只要不出声,基本不会被发现。” 李惜不知道这个基本是多少概率? 她只能紧紧按着黑曜的头,把它整个给压进了坑底,生怕它忽然就跳了出来。 然而,事实证明。黑曜在趋利避害方面远比她要明智,趴在坑底一动不动,真个就像死了一样。 她愈加小心:对方真的是个妖修,不然黑曜不会这么老实,这货一向很敏感,也许是妖兽的本能。 李惜默默地想着,一直到那股庞大的威压消失,才敢探出头。 四下空旷,只有风吹过草坡的轻微声响,头上是碧蓝的天,有一只飞鸟从头上飞过。再无声响。 她爬出坑洞。 顾不得头上的乱草,抬了头四下张望一番,才拍着胸口,长长呼了一口气。 眼瞅着灵植园,静悄悄地,有那雾气又重新弥漫了上来。 身后一声轻响,黑曜抖着满身的毛,也蹿了上来。 轻轻地蹭着李惜的腿,对着远处,呜呜“叫了一声。 “你说,方才那个很厉害么?” 李惜轻轻地呢喃。 良久没有声音。 李惜低头。 白恩转身轻巧地跃到黑曜宽阔的背上,抓住了它颈上的一撮毛。 黑曜龇牙,蹿了出去,身后跟着奔跑着的李惜。 窝棚前,李惜老远看到一个人坐在那里,正东张西望。 “小雅!” 李惜叫了一声,一边放慢了脚步。 083这是我捡的 万小雅正无聊地坐在那块大青石上,见了李惜就绽开一个笑容:“四姐姐!” 她跳下青石,看着走进的李惜,一脸担心。 李惜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还好,挺干净,没有出现什么新的伤痕。 她也笑开了,语气轻快几分:“小雅怎么来了?” “四姐姐,你?” 看着一身狼狈的李惜,小雅很是吃惊,丢了手中的包袱,上下打量。 “谁欺负你了?都到了这里,还要” 她有些难过,红了眼圈。 这个偏僻的地方,他们也来,真是太欺负人了。 “四姐姐,你下山吧?在山下等我。还有几日我就可以下山了。” 小雅急急地说道。 “小雅,方才我去那边玩,触到了禁制,所以才这样,别担心。” 李惜心里一股暖流涌过,忙解释。 看到小雅,她的心里总是软软的。 “你带来了什么?” 她拉着小雅的手,看着那个包袱,微笑着说。 “是固气丹,昨日刚发的,一共2颗,我们一人一颗。” 小雅提过身后那个花布包袱,里头两件叠好的衣裳,上头一个小瓶子,她快速地拿了出来,示意李惜伸手。 一颗蚕豆大小的绿色丹药在李惜灰黑的掌心里滴溜溜转动。 小雅又转身拿出两件衣裳,抖开,在李惜的身上试了试:“有点大了。” 小雅有些沮丧。 她比照着自己的身材,特意订大了许多,没想,大了些。 李惜的身材偏瘦,手脚却是长,袖子那里倒是刚刚好,衣裳就有点大了。 李惜看着小雅絮絮叨叨地,心下软乎乎地。 小雅也就8岁,却是这么贴心,真是贴心的小棉袄呢。 这固灵气估计也是刚刚成为内门弟子,新下发的。 李惜笑着又倒了回去,把它重新塞到小雅的手里。 “这个你自己留着,我用不着,这衣裳我收下了。” 李惜快手快脚地收了衣裳,瞧着小雅:“以后这些不用给我留,我自己会置办,到是你自己,这衣裳都旧成这样子了,快脱下来,我给你缝一缝。” 李希看着小雅,三下五除二地剥了她的衣裳,回窝棚拿了针线就开始缝补。 她仔细地给小雅补了起来。 小雅笑眯眯地靠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李惜飞针走线。 “四姐姐!” “嗯!你说” 小雅走后,李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唏嘘了一会,转身,就唤住正和黑曜嬉戏的白恩说:“说说,怎么回事?” 白恩睁着黑亮的眸子:“方才那条黄金蟒即将化身,奇怪的是,化身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护法?” 它神情有些凝重。 “妖修化身,何等重要的事情,一般都选择在偏僻的,安全的地方进行,可是今日,那个灵植园子” 白恩停顿了一下。 李惜默然。 是有些不正常。 李惜感到心里发慌。 “蛇妖7阶可化身。” 白恩说的。 这黄金蛇,不,这青蛇竟然会在此地出现。 碧青长老的灵宠是黄金蛇,方才那条是青色的。 这就是同一条蛇。 云雾森林那条青蛇? 她不敢断定。蛇与蛇她是分辨不出的,都长得一个样。 她眨了眨眼睛。 又一次糊涂了。 她盯着对面,那里是灵植园。 太阳下山,一轮红日像个圆盘子似地挂在那山顶,红彤彤的,红得异常耀眼。 整个灵园却好似不受影响,一如之前云雾缭绕。 想到之前那股子威压,她感觉气都喘不过来了,那个人,她没敢看,是谁呢? 会是碧青么? 黄金蛇可是她的灵宠。 李惜半夜醒过来。 她睁开了眼睛,外边一片漆黑。 有风声,棚顶上方的草叶扑簌簌地轻响。 她睡不着,梦里都是蛇的影子,一圈又一圈环绕着她,一层又一层的蛇皮铺天盖地地披了过来。 她被惊醒了。 她探手摸了摸那个盒子,这个盒子还是上回装兰依草的盒子。 里头安静。 她抚了一把脸上的汗:得赶快走。 她去辞行。 外门师兄一脸惊异:“一个月都没到,要走?” 他一脸笑容:“是不是没伴?还是修炼丹药不够?我马上叫人补你!” 那地好不容易有人去守了,又要走,他一时可到哪里去再寻人来? 他瞧着李惜,意图劝说:“你再待几日,凑满这一个月,就有灵石发不然,这要怎么算?” 他一幅为难的样子。 “算了,我不要了!” 李惜急于下山,而且她还要去找小雅。 她昨晚上想了许多。 这里是待不得了。 堂堂宗门里竟潜伏着妖兽,吞食门内弟子。 想想都头皮发麻。 毋庸置疑,那两个失踪的弟子,定然是那条蛇吞食掉的。 虽然,如今,它被可是,谁能保证,下一次又会出现什么状况? 方正,她越想越不放心,她管不了那么多,她要带小雅走。 李惜带着黑曜缓步行走在山坡上,草地上,一人一狗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山里的天凉得快,只这一会,就阴了不少。 李惜跟着前边那个带路的弟子,心下不时猜测。 大殿上,瞧着远远地站立在那里的人。 青色的袍子曳地,乌发缠绕在肩上,只见一个背影。 “拜见碧云长老!” 李惜忙弯腰施礼,一边暗自诧异:这是碧云长老么? 金丹修士!擅长炼丹。 她有些激动。 一个青衣少年向她走来。 脸上带笑,步伐轻缓。 娇媚的脸上雌雄莫辨。 他狭长的眼睛眯起,眸子深处寒光一闪。 师叔的气息,虽不稳,却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没错。 他抬手,掌中带风,就要拍出。 “吱!” 李惜腰间蓦地探出一个尖尖的脑袋,瞧着他,一双眼睛乌溜溜。 “花青!”一声唤。 他伸出的手就顺势摸向了鬓边:“这是?” 李惜忙答:“我的灵宠!” 一边拿眼警惕地盯着他。 是他,去万家庄招收弟子的那个少年。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他。 眼前袍袖一挥,一片绿影闪过。 少年退后一步。 “听说你要下山,不知为何?” 李惜抬头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远处那个青衣人依旧不动,似乎在竖着耳朵听。 大殿空旷,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我在后山发现了妖蛇,它吞吃了蒋师兄我害怕,不敢再待下去了。” 一时静默。 “有这事?我们先前竟然没有发觉。如今它在哪里?跑了么?” 碧衣少年回过神来,盯着李惜。 李惜垂了头:“它似乎往灵植园方向去了。” “你袋子里的妖丹是怎么回事?” 少年忽然问。 李惜大吃一惊。蓦地抬头。 见对方眼神笃定,知道隐瞒不过。 只得掏了出来。 “师兄这是厉害,这是我捡来的。不知道是妖丹。” “这是蛇丹!” 084我只有小命一条 “如你所说,我们先前收到消息,在灵植园那边找到了妖蛇的尸身,但是内丹却不翼而飞。正找呢,没想到在你这儿。这东西可是危险,知道么?你压不住它的。小丫头,如果你不想变成蛇,就把它交给我们吧!” 碧衣少年一口气说完,目光犀利,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地盯着李惜。 “这是我捡来的。” 李惜脑子瞬间转过,她紧紧捂住袋子:“虽说这是在自碧羽门发现的妖蛇,可是,这也不能说,这妖丹就该是你们的呀?你们不能不讲道理。” 知道蛇丹保不住,李惜干脆大着胆子说了。 事到如今,她也明白了,人家根本就是冲着她袋中的这颗蛇丹来的,现在已经开门见山,挑明了。 躲也躲不过。 既然如此,何不赌一赌呢?也许这样,她还能顺利离开这里。 “你,想要拿蛇丹换东西?” 少年咬牙切齿,声音陡然转寒。 “灵石!我就要灵石!”李惜一幅贪婪的样子,看着少年。声音也是激动。 “我好不容易捡的,不能白给了。” 少年盯着她,脸色渐冰。 他再度伸出了手。 李惜警惕地往后退一步,脸上惊慌。 “给她!” 身后一声,声音清越,响彻整个大殿,正是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碧云长老。 李惜大大松了一口气,眸子里闪过一丝喜色。 碧衣少年哼一声,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飞快从袖袋里掏出一袋子灵石,扔给李惜:“拿去!” 灵石袋子直直飞过来,带着风声,李惜忙一侧身,“啪”地一下,袋子摔落到一旁。 李惜弯腰捡了起来。 她伸手进去,探了一探,嘴角弯起:中品灵石! “多谢长老!” 李惜乖觉地拜谢。 她利索地掏出了那个盒子,露出一个微笑:“给!” 又叮嘱:“小心,它会跑!” 少年一把抓住,恨恨地瞧了一眼:“知道!” “还不走?” 李惜忙转身。 “等一等!” 一个瓶子就从前方飞了出来,飘在李惜面前,晃晃悠悠,李惜不敢接,抬眼看着帷帐处,青衣人依旧背着身子。 “30块中品灵石,够你用一阵子了。再送你筑基丹一颗。出了这个门,今日之事,休要再提。此次事件,影响颇大,碧羽门上下正详查,因不知这妖物从何而来,潜入我碧羽门有何企图,可还有其它同类,这些都不得而知” 李惜的心一阵跳,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长老放心,我只有小命一条,不敢冒险。” “去吧!” 青衣人轻挥袖子。 李惜快速转身,几步就出了大殿。 一到外面,她就跑了起来。 “师伯!” 李惜一转身,碧衣少年急奔进去,双手平托,语声哽咽。 青衣人缓缓转过身子,乌发如墨,肌肤赛雪,眉目妖媚。 此时,她脸上的神情是极力控制。 盒子飞了起来,她轻弹手,盒子打开。 “嗖”地一声,一颗红色的珠子飞了出来,悬浮在青衣人前方,停住。 整颗珠子色泽暗淡,正轻微颤动。 青衣人探出手指,蛇丹就缓缓飞入她的掌中,落在雪白的掌心,渐静止不动。 “阿云” 她一声长叹,眸子红了起来。 “师伯,会是那小丫头下的手么?” 一旁的碧衣少年吸了一下鼻子,抹去滑落的泪水,问。 没有回应。 碧青师伯宽大的广袖,垂在两侧,她慢慢地向屋内走去,似乎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远远地,幽幽地传来一句:“此事到此为止。” 他呆立,瞧着晃动的帷帐,不甘心地捏紧了拳头,眼中有泪浮现:“碧云师父” 李惜一人往山下走。 她一路细细想来,总觉得有些惆怅,与当日上山时的情景相比,没有了那份愉快与期待。 小雅不愿意走。 她听完李惜的所说的话后,很平静地:“我就留在这里。那么多师兄弟,她们都留在这里,我不怕的。” 看着小雅坚定的黑眸子,李惜知道她主意已定。 小雅留在山上,虽然不赞同,但是又无奈。 小雅是三灵根,她跟着如今的师父学习,是正道。 李惜没有功法,没有典籍,灵石一切修炼所需的东西,她似乎都不能提供给小雅。 她自己尚且飘零,过了今日,不知明日在哪里。 白恩和黑曜两人跟着她也就算了,可是小雅,是妹妹,当日万家满怀希望地送她入得宗门。如今细数起来,逃出生天的也就她们两个,是唯一的亲人了。 或许,小雅留在山上会更好? 也许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糟呢? 再等等吧。 等她赚了灵石,安稳一些,再来接小雅,她暗暗发誓。 “放心吧,应该没事的。相信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她会阻止的。” 白恩眯着眼睛,定定地瞧着那群山,轻轻地。 “她?” 李惜吃惊地。 白恩的黑眼珠子发亮。 “嗯,碧羽门的长老,那个碧云长老。她既已知道了,就不会再袖手旁观。你方才也听到了。不然,你以为我们能全身而退?你方才还去和她要什么灵石,真是不要命了。”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不这样说,难不成你还想告诉人家,那条蛇是我们杀的?我要灵石就对了,那是捡的,就是我的,当然要换些东西了。这才正常,显得不心虚哎,这不是没事了么?” 李惜嘴巴硬得很。 其时,她心里也发虚:对方可是金丹修士,随便一个手指头都能捏死她。 不过,好在,现在没事。 高人就是高人,都不和她这种小蝼蚁计较的。 一出手就是30块中品灵石,真大方。 还有一颗筑基丹。 说起这个,她倒是意外。 老杨头想一颗筑基丹,想得眼睛发黄,她是知道的。 没想到,她现在得到了一颗。 看来这个碧云长老也不是个坏人,这不也没有难为她。 唉,小雅,就先这样吧。 人生总有不如意!今日先管今日事! 她拍了拍身上的灵石,大步往下走。 白恩探出一个头,望了望身后的山门,眸子微缩:希望他没有看错。 085生意难做 天刚放亮,李惜就迫不及待地捏着土遁符,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一用力。 身子一晃,她从原地消失了。 黑曜吓了一大跳,对着李惜站立地方就转起了圈来,又对白恩呜呜叫着。 白恩比较镇定,它盯着方圆百米处,不住地逡巡着。 四下空旷,没有人。 大约十几息的时间,“扑”地一声,原地一阵晃动,李惜从地下突然冒了出来。 她呸呸地吐着口中的土,诧异地:“你们?” 她一把拨开凑上来亲热的黑曜,四下一打量,就看见了旁边那个窝棚,门口杆子上海飘着那件一早刚晾洗的衣裳。 她傻眼:“我,这是又回来了?” 土遁符不是应该在旁的地方出现么?怎么会在原地?这不是擎等着送死么? 她沮丧地低了一会头。 然后又撕开一张,“扑地一下又从原地消失。 十几息后,她再次从原地钻了出来。 她趴在地上,抱着黑曜:“奶奶的。又回来了。” 李惜终于相信,她画的土遁符只能是哪里进去,哪里出来。 合着这就是个隐身符的功效? 她看着发黄的书页当中的符图,坚信:定然是哪里出错了,这不是真正的土遁符,绝对不是。 她发热的大脑终于冷静了下来,所谓的土遁符,是失败了。 土遁符,可是能卖不少灵石,不,是有灵石都不一定能买到的。 因为,它关键时刻能救命。 你想啊,正打斗的时候,忽然“嗖”地一下原地消失,绝对是件让对手捶胸顿足,咬牙切齿的事情。 看来,这灵石还真是好东西呢。 李惜一口气吸收了那30块中品灵石的灵力,就发现能画出这个“土遁符”了。 现在么, 得改名叫“土隐符。” 她接下来努力的方向,是要继续研究改进这款“土隐符。”努力向真正的“土遁符”迈进。 白恩安慰她说:“你这款符画肯定受欢迎,要知道,修士过招之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李惜就又高兴起来,这也是。 修士争斗之间,哪怕是一息时间,也是极其宝贵的。 她去找老杨头。 “老杨头!” 她叫着,手里拎着一挂熏得红油油的猪头肉,踏进了铺子里。 依旧满地铺陈的垃圾,里头昏黑,她四下一瞧,没有发现人。 她往里头走去,一边叫着。 迎面撞上一个人,正往外走,一边回头望,李惜就撞到了胳膊上。 她只感觉到鼻子额头一阵发麻,她伸手捂住了鼻子,对方也后退了一步。 见是个小丫头,就“咦”了一声。 李惜见他全身衣衫绷紧,两块胸脯成肉块状,想到方才的那一撞。显见是个体修。 她低头退到一边。 老杨头赶出来,嘴里嚷着:“张三爷,您不能这样,这可是您自己定做的,你这说不要就不要了,可是叫我们卖给谁去?” 他急火忙赤地,一头一脸的油汗。 他一手去拉那个汉子,另一只手高举着一对银色的环。 奈何那汉子胳膊一抡,老杨头忙往旁边一闪,那汉子就一拳砸到了一旁的木架子上。 哗啦一下,木架子就散了架。 “老杨头,你还真敢说,我没有叫你赔我材料钱,已经是不错了。怎没,你还赖上我了不成?你瞧瞧,我要的追月环,你给我做成了什么样子?就这速度,还不如我这双拳头。” 他瞪着眼睛,一脸不满地对着老杨头嚷道。 “不是,咱不能这样” 老杨头还待再说,他却掀了门帘直接走了,一会就不见人影。 老杨头叹了一声,悻悻地垂头,这才瞧见一旁的李惜。 “什么事?” “哐啷”一声,他把手中的双环掷到了地上,激起一阵鸣声。 脸上也恢复了如常情绪。 “老杨头,你瞧,我带来了什么?” 李惜拎高了手中的荷叶包,举到他的面前去。 老杨头就露出笑来,让了李惜进去。 拉开桌子,摸了一个酒瓶子出来:“来点?” 李惜笑了。 她不喝酒,老杨头知道的。 “这肉不错。” 老杨头用两个手指撮着肉块说。 酱红色的肉,难得的是选的里脊上的肉,嫩得很。 这种狍子肉难得,腌制得好,既保持原有肉的灵气,又特别鲜。 修士一般得到这种肉,都是煮了吃了,以最大程度保持原有肉的灵气不会流失,哪里会花这功夫来炮制。 之前李惜也是猎得的妖兽肉都销往他那里,偶然吃过一次,就觉得不错,又推荐给了老杨头,他只吃一次,就爱上了。 老杨头吃一回,啜一口小酒,脸上渐渐也缓和下来。 “喏!” 他手一扬,扔了一块骨头给一旁的黑曜。 黑曜却是瞧了瞧,没有动。 它已经吃了一大块肉,这会子,老杨头这块骨头又吃得干净,一点肉星子都没有。 老杨头就斜了眼,指着:“连你也嫌弃起咱老杨来了?哈!” 一边就仰头灌了一口酒,嗞溜一声。 “方才那人” 李惜欠过身子去,一脸八卦。 老杨头就指着外边:“你也看到了。说好的,说不要就不要了。我那些功夫,不,还有材料都贴进去了,东西不怨我,真的。这追月刀本就是这样,再快也就是这样了。是他自己的东西不纯,他还倒打一耙,岂有此理我敢说,这方圆呃,就没有比我能做得好的,真的” 他嘟嘟囔囔,喝一口酒,说一会。 李惜听了许久才弄明白,原来是那个汉子定做一把追月刀,就是方才那个银环。 需要用到乌金石,原来他拿来的那块乌金石不纯,老杨头就说他这里有,那汉子就用他的了。可是,最后制作出来,发现老杨头这块乌金石也是不行,可已经融进去了,又不想浪费,就硬着头皮做了出来。 只是,离那人的要求就有些差了。 于是,他就不认账了,两人不欢而散。可是老杨头却是惨了,他投放进去的是他的原材料,都泡汤了。 这又是量身定做的,只能是沦为废品了。 他叹一口气,又喝了一口酒。 李惜默默地听着,随着老杨头的目光,瞧过去,那对追月刀正躺在那里冷冷地泛着光。 速度不够? 她安慰:“算了,何必同他计较?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要就算。融了,重新做其它的,好歹材料还在。” 老杨头叹一口气:“如果有加护阵法就好了。可惜,这个我不会。如今,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他看着面前的银环。 “阵法?这个可以放到里面去?” 李惜好奇地。 见老杨头没有心思答话。 她想了想,拿起酒壶,给老杨头斟酒,笑眯眯地:“说来听听,长长见识?” 灵狐呢? 086阿墨 一席话听完,李惜动起了脑子。 “你说,我这符画?” 她紧紧盯着老杨头,目光发亮。 “可能么?” 老杨头也来了兴致。 “怎么加?画上去?” 老杨头笑眯眯地,显见是不相信。 是呀,先不论有没有用,就说画,又不是符纸,怎么画上去? 李惜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银环,皱了鼻子。 这个怎么画? 她喃喃地说:“如果有支这样的笔就好了,能画上去。” “用刀?” “不行,必须笔,要有笔触!” 老杨头一拍手:“能刻,又要软,有笔触,那就只有灵狐毛了!” “灵狐毛?” 李惜站了起来。 灵狐,通灵,百年狐的毛尤其难得,如能得到,用来制笔,善幻化,用来制符笔再好不过。 只是,到哪里去寻这百年云雾森林。 寂静的林间,李惜闷头走着,不时辨别一下方向。 这里是外围,根据各种迹象,只有一处可能有灵狐栖身。 李惜拍拍黑曜的脑袋,手中一只竹蜻蜓屋巴转了一个向,颤了颤,不动,李惜顺着指了指,黑曜就当先蹿了过去。 这是老杨头给的,它的功用,李惜早已见识过,单直就是一个现代版的“指南针”。 一人一狗踏着齐膝深的灌木,一路往里走,走了许久,果然见两旁水草渐稀,黄土裸露。 望了望层层迭起的土堆,李惜放慢了脚步。 她制止了一直望往前窜的黑曜,它很机灵,立马转到身后,跟着李惜,不再一味地往前冲。 看着前面掩映在杂草下的几个洞口,她仔细观察。 这个洞口有白色的结晶,细看,是霜。 黑曜围着洞口兴奋地转了几圈,呜呜地叫着。 狐喜欢晚上出来活动,现在说不得栖息在巢穴当中,灵狐更加,生性多疑,要找它们的洞穴,基本是找不到。 李惜瞧了瞧天色,头顶红日西坠,林子中已经昏黑下来。 她四下寻找,看准一颗老树,飞快攀了上去。 这棵树上早长满了滑腻的青苔以及缠绕丛生的杂藤,她没有清理,直接攀了上去。 坐在上面望往下望望,就折了一根树枝,重新又爬下去。 地上积满落叶,松软的泥地上,有好几个凹陷的坑洞,那是她方才和黑曜留下的脚印。 她拿树枝扫了一旁的落叶过来,抹平了脚印。 然后,重新猫身而上,在一颗粗大的树杈上平躺了下来。双手枕到脑后,眯起了眼睛。 抓狐是个体力活,更是个智力活。 狐生性多疑,嗅觉灵敏,一旦被它察觉周围有异,必远远遁走,再找不到。 所以,现在开始,她不能再落地,以免那只狐发现端倪。 她在林子里转悠了这么多日,今日才发现踪迹,可不得小心行事。 她微微眯着眼睛,林子里四下寂静,一丝声响都没有。 李惜又增加了一点信心。 看来,还真是没有错。 狐独居,待了这么久,不见有小动物出没,看来十有**,这个洞就是了。 她瞄了一眼另一棵树杈上的一团黑色,它整个蜷成一团,缩在那里,只见肚子起伏,不闻一丝声音。 她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你说,这是只什么颜色的呢?公狐还是母狐?老狐还是青年狐?” 李惜在心里问。 没有声音。 白恩正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没有听见李惜的心声。 按照计划,等到天黑透,它要负责去引诱那只狐。 狐喜欢老鼠。 待会由它负责出去引诱那只狐。 李惜也就不做声,只是眯着眼睛看着黑糊糊的树顶。 一直到月上中天。 月光下,一只老鼠顺着粗大的树干慢慢地爬向地面,跳到了落叶上,发出轻微的一声沙响。 半明半暗中,老鼠沿着树叶慢慢地爬着,不时停一停,警惕地向四下望一望。 树上,李惜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移动的白恩。 “沙沙沙!” 灰黑的老鼠一直在那里转动,一圈又一圈,暗夜里很是清晰。 李惜盯得眼睛发酸,禁不住嘀咕了一声。 看看毫无动静的土洞,李惜想了想:“白恩,回来。” 白恩犹豫了一下,忽然就向那土堆上爬了过去。 “回来,危险!“ 李惜大急。 灵狐喜吃老鼠,白恩这么近,靠近它的洞口,离开了黑曜的攻击范围,万一被 李惜还没有发出第二声。 就见一团红云飘了出来。 “吱”地一声,白恩刚转身,就被按住。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一跃而下,拦住了正要钻回洞内的狐。 一狐一够对峙。 李惜这才看清,一只硕大的红狐,背上的毛红得发暗。 嘴里叼着白恩,白恩软了身子,一动不动。 它看着从树上爬下来的李惜,狭长的眼睛眯起。 李惜心中一凌:这狐很镇定。 它忽然就向一旁蹿去,黑曜追了上去。 李惜跑了几步,忽然顿住。 她瞧了瞧正顺着灌木纵跳的红狐,尾巴的毛散开,月色下,像一朵飘动的云。 她忽然跑到了土堆上面,双足立定:“黑曜!” 她唤了一声。 疾奔的黑曜回头望望李惜,停下,跑了回来。 一人一狗守在了洞口。 奔跑的红狐也停下了脚步,一个刹转,立在那里。 李惜看着它嘴里的黑影动了一下。 她慢慢地顿下身去,捡了一根树枝,开始往洞里去拨。 红狐不安地动了一下,又顿住。 李惜一边盯着红狐,一边慢慢探进去,洞并不深,很快,树枝就触到了一团温热。 她一喜,扔进了一枚照明符。 ”轰“得一声,照明符裂开。 红狐”呜“得一声,蹿了过来,嘴里的老鼠掉了下来,白恩翻了一个身,就要跑。却是又被红狐一爪子给按住。 借着亮光,李惜小心翼翼地拨出了一团白乎乎的东西。 是只小狐,肉乎乎的,粉色的肉皮上只有稀稀落落的绒毛,眼睛闭着,粉色的鼻子在李惜的指尖轻轻嗅着。 也许离开了温暖的巢穴,不舒服,它发出“吱吱”的叫声,就像老鼠一样。 对面的红狐龇牙,全身的毛耸起。 它蓄力,前爪绷紧,似乎要扑过来。 黑曜也耸起了背部的毛,发出了警告的叫声。 眼看一狗一狐就要打起来。 “等等!” 李惜举起了手中的小狐,三指张开,颤颤巍巍地托着小狐:“你把它放了,我就放了你的孩子!” 她说。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狐。 红狐浑身的毛蓦然炸开,犹如圈圈红云。 它望了望李惜,又瞧了瞧地上的白恩,已经被它一爪子给按到了泥泞里,正闭着眼睛。 它歪头,试探着轻抬了抬爪子。 李惜吁了一口气:它听得懂。 她蹲下身子,把小狐轻轻放到了面前空地上:“还给你,放了它。” 看着跑过来的白恩,李惜呼了一口气:还好! 李惜摸了摸它的头,见它还好,只是背部有些牙印,很深。 “呜”地一声,黑曜直了脖子。 李惜抬头,倒吸了一口冷气。 087阿墨2 一只黑狐! 那黑褐色的背,脊背紧绷,硕长的身子展开。 它轻盈地落到土丘上,尾巴张开,就像一把伞,很快一转身,就面对着李惜。 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眼神冷峻。 这是只经年老狐。 红狐早三蹦两跳地到了它身边,两只狐一齐望着自己。 李惜缓缓伸手入唇,唿哨一身,黑曜跑回来。 双方对峙。 对面明显是只经验老到的老狐。 看着它全身油光水滑的长毛,李惜抑制住自己的狂喜:这只明显比红狐要好,毛色发亮,根根竖起,犹如松针,用来做符笔,只会更好吧? 这一瞬间,她迅速放弃了先前这只红狐,选择了这只黑色的老狐。 她定一定神,伸手摸向怀中,指尖触到了一直舍不得用的“枯木逢春”符。 不能伤了它的皮毛,且要活的。 既然是百年老狐,定然是通了灵性,看这样子,对敌经验也是不少。 速战速决,一招制胜。 她手一扬,黑狐一跃而起,快如闪电,李惜后退的时候,忍不住心里赞一声。 一片绿光闪过,粗大的青藤很快就拦在了前面,遮住了扑过来的黑影。 看着半空中那瞬间被包围的一团,李惜吁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她就发觉不妙,黑曜那家伙呢? 她转了一圈,目光定格在对面那不断扭动的一团绿色,里头发出阵阵嘶吼,李惜叹了一口气。 方才,定是黑曜见那黑狐跃起,它也扑了上去。 她怎么忘了,黑曜可是好斗得很。 方才见她扬手,定以为是发动攻击的信号。 看着扭动嘶吼的绿色一团,李惜的心提着,也不知里头怎么样了。 李惜一边担心黑曜这家伙会不会吃亏,一边又不厚道地想着,就黑曜那锋利的爪子,可不得抓烂那身完美的狐皮? 可是,只有等着,等它们两个都没有力气,青藤缠紧,精疲力尽,才会停止。 许久,那青藤不再伸长,也停止了挣扎,终于消散,一团从空中落到地上,打了一个滚,迅疾分开。 “黑曜!” 李惜摸了扑回来的大狗,仔细检查了一下,发觉它除了浑身的毛凌乱点以外,嘴巴那里冒着一串子血珠。 “受伤了。” 她吃惊,黑曜是4级妖兽,它的皮堪称厚实,要把它挠破,对方起码要 她向对面看过去,见那张黑狐落地的一刹那,已经带着红狐飞快地跑走了,很快就不见了。 只见两条尾巴,一红一黑交叠在一起,消失在林子里。 李惜正犹豫要不要追。 脚下叫了一声,凄厉。 低头,那只小狐正在地上蠕动着,低低叫着。 黑曜正伸了爪子拨了过去,它翻了一个个儿,尖声地叫了起来。 黑曜抬起肉爪,正要狠狠地按上去,被李惜制止。 她瞧了瞧两只狐离去的方向,伸手捞起小狐,揣在怀里“走。” 狐护崽,有这只小狐在,她不信那两只狐不回来。 月光下,一条小溪边,李惜洗干净了手,选了一块干净的石头,掏出干粮嚼了起来。 忙乎了半日,肚子饿了,方正睡不着,吃点东西。 袋子已经快空了。 原本准备的东西足够李惜吃一个月的。 但是因为之前一直没有找到狐的踪迹,又怕黑曜到处乱跑,惊动了狐,所以,这家伙就一直吃李惜袋子里的干粮。它的胃口可是好得很,很快,袋子里老杨准备的干肉就吃了七七八八。 她慢慢地嚼着,看着面前闪亮的溪水,想着方才那两只狐。 黑曜在一旁舔着自己的爪子,那里被那只老狐给抓破了一个大口子。 黑曜捕猎,还是第一次受伤,它“啪唧啪唧”地舔着。 身旁,白恩趴在那里,也不吭声。 它被那只红狐几番扑咬,有些蔫蔫的。 看来,真是一物降一物。 一个元婴大能,沦落成一只小老鼠不说,还被一只狐给抓来咬去,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你为什么怕那只狐?” 李惜逗它。 白恩抬眼看了她一眼,别开了脑袋。 没办法,这或许是天性,老鼠怕狐。 这只老鼠就是一只普通的老鼠,承载不了它的强大神识。 “没事,你这不是虎落平阳么?话说,你什么时候能恢复啊?” 李惜伸手拈起它颈下的珠子,看不真切,但是似乎亮了不少。 “这绳子,要换么?” 自从知道白恩就是鸿光真人后,李惜曾试探着问过白恩,这颗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可记得当初白恩把这颗珠子当成宝贝般地搂着。 堂堂一个真人,看上的东西,肯定不会差,说不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奈何白恩只回说是一颗定魂珠,能让他的神识和这具躯体更加契合。 再多的,就没有了。 李惜撇嘴。 不过,她也没有再追问。 她摸了摸那颗珠子,索性从一旁的包里抽出一根绳子:我给你换一根,你瞧,都磨细了,小心掉了。” 她声音轻柔,一边用牙齿咬了绳子一端,开始摸索着编起来。 四下沉静,月光下,李惜的牙齿洁白,歪着头,双手翻飞。 白恩趴着,不时抬爪,摸一下脸。 李惜嘴里叼着绳子,含糊不清:不准捋。 李惜不准它捋胡子,说是像个小老头,难看死了。 白恩就仍旧趴着。 很快,她编好一根,比划了一下,又拆掉,重新编织:“短了点。” 反正现在时间有的是,左右不能做什么。 他们只需要等着那两只狐回转。 树杈上高挂着一只笼子,里头伏着那只小狐,正不安地扒着笼子,发出细细的叫声,在寂静的林子里尤显清晰。 这个笼子,是老杨头特制的,本来就是准备用来装狐的。 笼子上方,放了一张青藤符。只要那只黑狐接近这个笼子,立时就能缚住,连狐带笼。 她眯眼,这回,可不能再失手了。 夜深了,李惜蜷缩在树上,身旁卧着黑曜。肚子一起一伏。 月光转过树梢,照在地上的枯叶上,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不是很亮,却清晰。 一条黑色的影子轻轻飘落。 088重逢 落地时,一丝声响未发出。 正是那只黑狐。 它静静地蹲在原地,尾巴依旧竖在那里,蓬松着,像是一把毛毛的绒球,月光下闪看微光。 李惜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盯着那漂亮的尾毛。 一边悄悄地用力按牢了身旁蠢蠢欲动的黑曜。 坚决不让它动一下。 这家伙,可别再坏事。 头顶树扠上挂着的笼子闪着银光。 笼子底团着一团毛球,小狐正把头搁在腿弯睡得香。 圆圆的肚子一鼓一鼓地。 它之前一直在叫,在笼子里很是不安。这会许是累了,就睡了。 黑狐怔怔地瞧了一会。 它转动脖子,再次四下瞧了瞧,似乎在犹豫。 然后,就飘了起来。 李惜眼看着黑狐飘过笼子,飘过树梢。 蓬松的尾巴就像是一支降落伞,只不过是向上的。 “不好!” 她反应过来。 却是一阵轰响,两道密密麻麻的青藤已缠绕着向一物绕过去。 很快就绕了个结实,捆得密密匝匝。 接着,笼子忽然就脱离了树梢,笼把手被一物向上卷起,瞬间就离了树杈。 李惜咒骂了一声,一拍,黑曜流星般地蹿了上去。 李惜仰头站在下面,看着在树梢林间纠缠的一狗一狐。 两团黑影搅缠在一起,毛发飞扬,不时有长毛从上空飞下。 李惜惊叹,目不转睛。 半空中的青藤很快消散。 一截子毛茸茸的尾巴在地上犹自蹦跶。 狐狸断尾,且很快又长出新的来。 李惜表示很惊讶。 这难道是九尾狐么? 传说中的九尾狐,断了一条还有一条。 黑狐嘴里牢牢地叼着那个笼子,左冲右突。 一双利爪挥舞,挥过一道道银光 尾巴忽而横扫,忽而席卷,灵活异常,专向黑曜的眼睛扫去,黑曜古挡右遮,嘴里咆哮。 它死死拦着,存心要报先前之仇,此刻这黑狐明显叼着小狐,而诸多制肘,动作受限制,一时竟脱身不得。 倒打了个平手。 李惜伸手去捡起地上的断尾。 毛色不错,早知如此,不就简单了! 她喜滋滋地捡了手里,入手尚温,犹自弹跳。 她又用手顺了一遍,大毛领的感觉。 忽手下一顿。 她拨开浓密的毛,赫然一枚银色的圆环,牢牢地套在尾中部,深深地陷了进去,拔了拔,却纹丝不动,似是从肉里长出来的般。 “吱!” 手中一重,一团黑色,跳到狐尾上,盯着这枚圆圈。 “怎么样?这是什么?” 李惜转头,欣喜地。 “把它留下来!” 白恩说,语气急促! “啊?” “快点!它要走了!” 李惜手中一张土墙符瞬间出手,不管怎样,先圈起来再说。 白恩说得对,看这样子,再耗一段时间,黑狐的气力耗尽,也就束手就擒了。 黑狐尾巴忽竖起,像上飘去,越飘越高。 黑曜吼着,向上跃去,却是够不着。 “轰!” 数道土墙耸起,随着黑狐的升高,一层接一层,连绵不断,里头一阵嘶吼,黑狐终被困里头。 李惜嘴唇微扬,这升级的土墙符就是不一样,威力比想像当中的好太多了。 然而,一声轻响。 但见一条巨大的狐尾缓缓升起,迅速攀上了土墙边沿,然后又是一条 “阿墨!” 白恩的声音响起。 “啊?” 李惜回头。 “快,阿墨,叫阿墨!” 李惜反应过来! “阿墨!” “再叫响一点!” “阿墨!” 李惜扯开了嗓子,厉声叫道。 正伸长的狐尾一滞。 墙内的黑狐陡然一震。 它扬了头,月光下,黑亮的眸子闪着光,眼睛血红,正侧耳倾听。 “阿墨!” 一只小老鼠终于跳到墙头,冲着下面吱吱叫着,也不知说了什么,然后,那只黑狐就伏在了地上,半空中乱舞的两条尾攸地收了。 没了先前的气势,耸在身后,浑身的挺立的毛也渐渐软伏了下来。 “呜呜!” 它呜咽着,仰头,对着面前的小老鼠竖起了两支前爪,眼里有着柔和的光。 李惜冷眼瞧着,见两只似乎在交流。 好吧!她对兽语不懂。 她坐在地上,靠着树桩,嘴里叼了一根草筋在嘴里嚼着,略带点甜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折腾了半夜,浑身都不得劲,哪哪都酸。 黑曜也蹭过来,趴在李惜脚边,毛茸茸的狗头抵在前爪上,“呼噜呼噜”地。 它的狗头上东一道西一道的伤,有两道就在鼻子上,渗着一串血珠子。 方才那只狐发疯了! 身边,那两只依旧在交流。 土墙也渐渐消失。 只余一大一小两只,面对面。 李惜轻瞥一眼,就看着暗夜发呆。 故人相见,想是有许多要聊的。 看着跟过来的黑狐,李惜瞧着它,它停下,蹲在两步外,嘴里叼着那只笼子,眼睛盯着李惜。 “阿墨是守园灵狐。” 白恩说。 百炼宗的灵兽园共300多幼兽,平日除了弟子,全由三只成年灵兽看管。当日那场灾祸,一夕之间,所有灵兽全不见。 白恩细声。 “阿墨是负责照顾刚孵化的幼兽的。那日它刚好去取灵兽蛋。存放灵兽蛋的洞里不知怎的钻进了一只黄毛鼠,这厮专门偷吃灵兽蛋,阿墨就去赶它,两人一前一后直追出了后山等它赶走了那只黄毛鼠,夺回了那枚灵兽蛋,就发现百炼宗出事了……它回不去了。” “这只小狐” 李惜好奇。 “是!小娜是只七尾狐,她的母亲是掌门的灵宠,早陨了,肚里留下一胎。掌门给它取了出来,封在一颗蛋里,没想到,竟然出世了。” “难怪会是白色的毛。” 李惜恍然:她就说,一只黑狐和一只红狐怎么会生出一只白色的小狐来。 那红狐? 那是一只母野狐,阿墨带着未出生的小娜,躲到了云雾森林,认识的。 李惜不言语了。 她看着靠在笼子边,不断用舌头去轻舔小狐的黑狐,忽然感到了羞耻。 她一度用这只小狐去要挟这两只狐。 谁知道。它们本无血缘,可是,它们一次又一次地回头来救它。 那只红狐是。 这只黑狐亦是。 这一刻,她想到了万家。 她伸出手去,亮光一闪,银色笼子笼门大开,小白狐缩在里头,李惜伸手掏了出来,双手捧给黑狐阿墨:“给!” 小白狐蠕动了一下,忽然睁开眼睛。 李惜心一跳:湖蓝色的眼睛。 好漂亮! 白恩神情有些凝重。 “那些灵兽都被人带走了,他们似乎在寻什么东西。” 阿墨说的话,在它心里回荡。 白恩心下嘀咕,灵兽园那么多灵兽,没有听说什么特别的灵兽,他们要找哪一只? 可惜,阿墨也是不知,当时情况危急,它不敢多留。 它说,它只看到那些灵兽都被带走,听到的也就零星一句:“带回去,一只别漏,要查对的” 李惜没有拔阿墨的毛。 狐尾是储存灵气的位置,尾尖末梢上的那十几根毛自出生以来就在,是灵狐的命毛,蕴藏着灵力,一旦拔除,狐的灵力将消失殆尽,灵狐也将大受重创。 089灵盆 “你要制作符笔,用小娜的胎毛,它是七尾灵狐。” 红狐出主意。 它钻进洞里衔来了一团绒毛,弯弯曲曲,细密。 七尾灵狐的胎毛具有灵狐与生俱来的灵力。 一般都寻不到,好在小娜自出生就在这里,所以,倒能找到。李惜边走边回头,身后静悄悄地。 黑狐一家还在那里,一座圆丘上,静静地瞧着他们。 李惜摸了摸怀里那一小撮绒毛,快步出了林子。 她留下了息珠给它们。 这里是外围,难保没修士像她一样入林猎奇。 到时小狐一家会遭捕杀。 息珠能避烟雾。 狐洞最怕用烟熏,小狐还小,在它长成之前,最容易被抓。 李惜也算是感谢它的赠毛之情。 她觉得黑狐一家三口挺好。 但愿旁人不去打搅。 白恩依旧眯眼,阳光晒在它的脑袋上,一亮一亮。 在制作符笔时,李惜死乞白赖,拔了白恩背上好几撮毛。 胎毛太软,不好使,缺乏弹性。 看着白恩那闪亮的毛,李惜动心了。 一支黑杆,尾端是黑白相间的毛。 笔杆子是黑褐色的斑竹管。 这是老杨头给的,说是之前一个修士定制的判官笔的材料,有多余,他给找出来了。 李惜本待不要,那笔杆稍嫌短了些。但是老杨头说,这是千年紫斑竹,不易得,用来做笔杆子最好不过。对方也只得了一截,还向他索要过剩余材料。他推脱说裁废掉了,才作罢。 李惜用听了,就在手上细瞧:果见坚硬异常,入手沉重。 轻叩有金石之声。 好吧。 于是一截子短笔杆的符笔就完成了。 老杨头拿过一把短匕,刀身乌黑,是把利刃。 李惜拎了符笔,灌注灵力,在刀柄上慢慢地刻画了起来。 一炷香功夫,才画完。 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着乌黑的刀把,上面依旧暗沉,刚画好的符画隐隐约约。 “你试试?” 她把刀递给了老杨头。 老杨头惊奇:好了? 这也太快了。 他见过有人在兵刃上刻符阵,但是往往是要耗费几日的。 他瞧了瞧李惜,还是拿着刀子,走到门外,贯注灵力。 刀子脱手而出然后半空中就见一把刀子飞快地挥舞,腾挪跳跃,不见刀身,只见光影闪烁。 黑曜兴奋得扑了出去,然后,就跑了回去,身后紧跟着那把闪闪发光的刀子,一路追杀。 黑曜“嗷”地一声,蹿到了李惜身后,眼看那道子也飞过来,气势汹汹地砍杀过来,李惜忙抱头:“怎么回事?” 她叫道。 刀子乱砍了一气,直到老杨头终于醒悟过来,忙掐诀,刀子终于静止了下来,“哐啷”一声,掉落,犹自颤动不已。 老杨头看着一室狼藉,抽了抽嘴巴:“这也太凶猛了。” 刀身犹自在晃动,在老杨头的手下嗡嗡地振动不停。 李惜惊魂未定。 这刀子不受控制,完全被这符画的力量给控制住了。 方才那一同暴风骤雨的砍杀,无区别对待,见人就砍。 “想想办法?这样可不行。” 老杨头眼睛晶亮,他的头发也被销掉了一大截,散在肩膀上,方才他去抢那刀柄的时候,削了头发。 李惜皱了眉头,苦了脸。 “我再想想。” 明显这符画同这刀子不能融合。 且施行者所用的灵力不同,所持续的时间也不同。 怎么把这两者糅合在一起,相辅相成呢? 李惜回到屋子里,一路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目前看来,这符画已经可以镌刻在兵刃上,并且能够发挥作用。 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但是如何让两者相辅相成,服贴,让刀子听话,顺手,这是最重要的。 李惜一路皱着眉,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刘婆子正从院子里出来,手中端着一个盆子。 李惜加快了脚步。 刘婆子的背影消失后,李惜进了屋子。 屋子里依旧整洁,空荡,没有翻动的痕迹。 李惜蹲下身子。 矮桌下空荡荡,没有东西。 她灌注灵力,并指点去,一阵水波荡漾,现出一个坛子来。 她这才轻嘘了一口气。 小心捧出里头的一个花盆,里头一株小小的草。 黄绿色的叶子正摇晃。 翠云现在已经有了不少生气,黄白色的枝干,5张叶片正舒展。 李惜瞧了瞧,掏出里头的灵石,又重新填了进去,用土压实。 正待放回去,忽然目光一顿。 坛子另一边一个浅浅的手印,明显不是自己的。 她车转身,仔细查看,地上一个浅浅的脚印,方才进来没瞧见,这会逆光倒看到了。 咬了咬嘴唇:刘婆子么?既然已经发现了翠云,为何又放弃? 她捧着翠云,目光凝重。 她“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外头黑曜和白恩正蜷缩在那石凳子边,在栖息。 一旁不高的土墙,那边有咯咯的声音传来,是李惜上回抓的那只山鸡。 此刻在一群母鸡的簇拥下正骄傲地迈步,刘婆子说是只公鸡,留着配种,就养了起来。然后,这只鸡每日里准时上房报晓,叫得一个响。 李惜幽黑的目光越过墙头,盯着那只花色斑斓的公鸡,看了一会,转头。 “黑曜!” 她比了一个手势。 黑曜起身,看着李惜。 李惜指了指白恩:“你和它说!” 于是黑曜就从院墙一跃而过,直直扑向那群正热闹的鸡。 一阵咯咯的惊叫声中,黑曜已经叼着两只肥大的母鸡从院子直接向外边蹿了出去。 刘婆子提着火钳追出来的时候,它正矮着身子哧溜哧溜地往一旁矮坡上爬。 眼看刘婆子身影消失,李惜才凑够院墙一纵而入,很快就钻进了虚掩的门中。 站在屋子当中,李惜有些惊讶。 刘婆子的屋子,她从未进来过。 有事说事都是在院子当中,或者是在灶房当中。 刘婆子也从未邀请过她进到屋子当中。 屋子里入想像当中的沉闷,寂静。 只是,那当中一幅大红色的布包着的一个坛子,是什么东西? 李惜小心地靠近,果然,是个灵盆。 她拿过一旁的一根筷子,轻轻地挑开,一股子味道冲鼻而来。 李惜皱紧了眉头。 她用筷子挑了出来,喉咙内一阵干呕。 一块肉,青绿色,已经腐烂,筷子一挑,滴溜打了个转,颤巍巍地没有掉下去。 李惜屏息,凑近了。 那肉块竟然有着血丝,密密麻麻,隐隐有流动的迹象。 这是活的? 她手一抖。 院门一声响,刘婆子回来了。 080先得拿出东西来 李惜几步出了门,纵身上了墙头。 刘婆子从门外进来,一手提着一只鸡,气咻咻地。 那两只鸡禁不起黑曜的扑咬,已经是半死。 刘婆子直接把手中的鸡给扔到了墙角下,扑得地上一层子灰。 她转身进去,重又出来,手中拎了一把菜刀,咔嚓一下就剁下了一只鸡头,殷红的鸡血冒了出来,尽数喷洒在一个粗瓷碗里,很快就满了半碗。 刘婆子又如法炮制,接了另外半碗血,一起端了往屋子里去了。 李惜从墙洞里看着地上犹自在踢腾着腿的两只无头鸡,皱了眉头,往屋子里望去。 屋子里昏暗,看不清刘婆子在干什么。 她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黑曜已经回来,正咬着尾巴在转圈。 李惜回到屋子里,看着长几发呆,长几和刘婆子屋隔了一面墙。 她把上面的东西都搬下来,往对面的柜子里放。 山路上,李惜背着一个竹篓走着。 白恩趴在竹篓上,伸着脑袋。 “我觉着,那刘婆子有古怪。” 李惜说。 “嗯!” “你也这么认为?” 身后没声音。 李惜往后递过一把瓜子,白恩探手抓了几颗,飞快地在嘴里磕着。 “别把皮吐我身上” “知道!” 李惜颠了颠背上的竹篓:“坐稳了!” 她在腿上拍了一张风行符,飞快地跑了起来。 老杨头弯腰在垃圾堆里扒拉了半日,说:“给我10日,我给你打造一个小盆子,只是,这工钱” “晓得,我给你灵石。不会占你便宜!” 李惜爽快地。 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把翠云带在身边稳妥,虽说没有出什么差错,李惜总觉得心里不稳妥。 这白日里,她一出去,往往一天,有时甚至是好几天,说不定哪日回来,这翠云就丢了。 可是,老杨头说,打造一个能供翠云生长的小盆子,颠来倒去也不会倒出来的小盆子,且又能透气,除了紫玉盒子,别无他选。 紫玉难得,他也得了一小块,所以,这工钱还是要 李惜自然是懂得。 老杨头是做这门手艺的,靠这个赚取灵石,况且,这段时日,也没见他开张过。 唯一的一次,那对弯月刀,又给砸手里了。 她理解,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这一码归一码。 老杨头脸上的皱纹就舒展了开来。 “你要急的话,8日就得!” 于是,接下来几日,李惜就天天在家里换着位置地藏翠云。 有时,都弄得要先好好想一阵子,今儿把翠云藏哪儿了? 很快,盆子就打造好了。 李惜马上把翠云放了进去,然后,看着它陡然就缩小成了一个拇指大小,李惜把它小心地收了起来。 老杨头说的“小盆子”还真是小。 “这样好!老杨头,你真厉害!” 李惜由衷地翘起了大拇指。 “只是,人挪活,树挪死,这灵植也是一般,这离开了土,终归少了些灵气。还是要多拿出来摆一摆,阳光雨露,日月精华,都不可少。” 老杨头咕哝了一声,一边又瞧了一眼李惜,见她只是笑着,并不答话。 也就作罢。 两人正说着话,见一个人走进院子。 瘦高个子,一身蓝衣裳。 进来就喊:“杨老西!” 老杨头就答应一声,一边吩咐李惜:“等我一会。” 李惜点头。 她重新从袋子里又掏出了那个小盆子,摊在掌心,就像一个微型小玩具。 她手指捏在盆子两端,放在桌案上,运足灵力。 盆子蓦地变大。 她如此反复了几次,方收起来。 院子里传来一阵叫嚷声。 李惜掀了门帘,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你说!” 李惜望过去,见那人挥舞着手里的一对笔,杆子很熟悉,是那种斑竹。 他正一脸的气愤,声音高亢。 老杨头满脸堆笑:“哪里不对?就是这般长。尺寸没错。” “你当我傻么?我说的是这紫斑竹,这是我的东西,多长,我不知道?” 那人余怒未消,瞪着老杨头:“裁下来的材料呢?” “丢了!” 老杨头一摊手。 他重新拿过那对判官笔,指了指笔端的两截乌黑的杆子。 “你说的是这个?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先前我裁的时候,发现中间有一段竹子被金甲虫蛀过。所以,就截掉了这两截乌金,是我加上去的,你知道的,这东西可不便宜,嗯,材料费加上做工,你还得再付我” 他张开手。 瘦高个子一愣,随即半信半疑:“这样么?我先前怎么没有发现?” 他瞧了又瞧,翻转手中的笔。 “是,外面是瞧不出,但是里头却是已经蛀掉了,很深,好几个孔,就差穿透竹皮了,你知道的,这要是使用的时候,万一有个闪失,可就” 老杨头一通说辞下来,态度诚恳,瘦高个的态度才软和下来:“下回这样的事可得提前告知我,我也好换一换。这短了一截子” 他拿笔在手里掂着。 “是,原是想说的,可是你这催得急,再说,说实话,再没有比这斑竹再合适不过的材料了,也是不想浪费” “行了,知道了。” 那人打断了老杨头的絮叨,转身就走。 “唉,我这加的灵石” 那人却自顾往外走,脚下不停:“就这样!” 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老杨头哼了一声,掂了掂手中的灵石袋子,转身,就瞧见李惜靠在门框上瞧着他。 “老杨头!” 她拉长了声音。 “晓得了,你不都看到了?” 他转身坐下,打开了灵石袋子。 “你,不怕人家找你算账?那人看着可是比你” 李惜眨着眼睛。 “怕什么?我又没有说错,那笔杆子长一点短一点,还真的无碍。关键是,你那符笔,正好差这么一只笔杆,这可是千年老斑竹,我告诉你,也算你运气,碰上了。” 老杨头仰着头说, 李惜看到他眼里一闪而逝的亮光。 “换成别人,我自然不会,这不砸我自己的生意吗?可这个蒋五,我还嫌少了呢?他从我这里,里里外外赖了多少?就他这样的。” 老杨头扔了灵石袋子在桌上:“你数数?” “500?” 李惜吃惊,这工钱,少了近一半。 “他是这儿有名的老赖,仗着蒋家,专门欺负我们这些散修再说,我送了他两段乌金,虽然比不上这斑竹,也是差不多了。” 老杨头咕哝道。 李惜也就不说话。 老杨头的手艺,李惜见识过,是没得说的。但是,他混了这么一把年纪,还是没有攒够筑基的灵石。 李惜觉得自己大概有点明白了。 沉默了一会。 老杨头忽然说道:“对了,你琢磨出方法来没有?” 他的眼睛里有着企盼。 “这事如果能成,咱去明方城,那里有的是有灵石的主。” “明方城?什么地方?” “那可是个好地方,只要你有好东西,就不愁没有灵石一时说不清。想要进去,咱们先得拿出东西来呀!” 看着老杨头的眸子,李惜也兴奋了起来。 “嗯,正琢磨呢!” 081已经很好了 “你锻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融和两种材料的东西?”李惜问。 “软金泥!” 老杨头抬了脸,黑黄的脸上皱纹舒展开来。 “炼器的材料,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修士都喜欢自己拿材料来量身定做,打制独一无二的兵刃。所以,许多时候,材料间的属性要靠炼器师去想法子揉和,炼化。” 老杨头语气有些许骄傲:“蒋五的那对判官笔我就用了软金泥。它可以说是万能剂,你是想,用它试一试?” 李惜点头。 “嗯,我想着,或许这两种相互之间不能很好地契合,才导致失控,姑且一试。” 炉火熊熊,不是蹿高的赤红的火焰中,一柄粗大的厚背刀正火花飞溅,火红的表层上“嗞”地一声,一层子金色的薄片被一把火钳子夹在刀刃上然后,另一段青色的长条按在上面:“火焰”乍亮,锤子砸落,“叮当叮当”,老杨头双手挥舞,但见锤影重重,渐渐地就粘在了一起。 李惜看得眼花缭乱。 金色的薄片不见,了无痕迹。 他举起刀子,就要扔到一旁的水桶里去。 “等等!” 李惜盯着那迅速渗入到刀身里的金色液体。 “我试试?” 软金泥流淌,随着李惜的动作在蔓延飞舞。 老杨头双掌发力,软金泥软化,开始沿着宽阔的刀身颤动,随着李惜的引导缓慢游走。 李惜凝神,控制着手中的笔,在犹自发光的刀身上面刻画着。 足足花了两柱香时间完成。 这个不比朱砂流畅,有些滞笔。 她后退两步,看着老杨头,心内有些忐忑。 老杨头也是。 他双手握刀,快步走到门外,那里是一堆山石以及杂树。 他祭起了大刀,沉重的刀子呼啸着飞了出去,直直向着那堆山石劈去。 “轰”得一声,石头迸溅,叠得丈高的山石裂成两半,黑色的刀直直地插倒了底部,嗡嗡地颤动不止。 “成了!” 老杨头一阵叫,手舞足蹈地跑上前去,用力拔起刀子。 “小心!” 李惜目不转睛地盯着刀子,见它纹丝不动,在老杨头的手上。 “快些给我瞧瞧!” 她欣喜地接过刀柄,见那刀柄处闪烁了一阵,渐归黯沉。 “这是,成了?” “再来一次!用全力!” 她说。 “轰”得一声,两块叠在一起的山石再次裂成了两半。 “只是发挥了五成!” 这张大力符的效力应该不止,现在虽然是成功了,但是威力却是大打折扣。 “已经很好了。” 老杨头喜滋滋地,瞧着那把刀子,眼睛里只冒光。 李惜却在一旁想:“如果能完全发挥出符画的效力,就好了。” 她直到回到屋子里,还皱着眉头,左思右想。 边上是是那把大刀,她翻看着。 难道是缺少朱砂的缘故? 她需要一种比软金泥更合适的材料,加到她的朱砂当中去。 或许,这样可以试试。 可是,用什么呢? 她双手托腮,发愣。 如果二伯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 李惜心头一阵惆怅。 “软金泥!” 接下来,老杨头准备去找软金泥了,这东西不多,听说在千米以下的河床里才有。 老杨头准备多囤积些,他的想法很直接:多备点,把刀身全部都画满,威力不就有了? 这是很直接却又有效的方法。 李惜无法反驳。 只是,她想像了一下一把刀上满是符画,然后一路气势磅礡地砍过去,威力无穷 她摇头。 “你得陪我走一趟!” 老杨头说。 “真的,你得帮我,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开市了,时间不够!” 他说的是明方城。 林子里静悄悄地,只有两人的喘气声。 看着依旧往前钻,不时停下找一找方向的老头,李惜终于耐不住。 “到了嘛?” 她提高了声音,一早就进了山,七拐八弯地爬了半日,累得不行。 “快了!” 老杨头回头,露出一张笑脸。 又是这句话! 李惜扯了扯嘴角。 一直到了太阳落下,整个林子红彤彤的,才停了下来。 “好漂亮!” 一个硕大的湖,绿幽幽的水面,倒映着两旁的山峦树木。 湖面平静,偶有几片落叶漂浮。 看老杨头停下,开始抽出布条扎裤腿,这是要下水了。 “这天都要黑了,咱歇一晚吧?明儿再” 李惜瞧瞧四周,太阳挂在树梢,眼看就要落下去。林子里已经暗了下来。 老杨头不答,很快两只裤腿都扎好。 他又脱了外边的衣裳。只穿着露出两只胳膊的汗背心。 露出两条胳膊上壮硕的一坨一坨的疙瘩肉。 他伸展了一下,试试腿脚,这才对李惜说:“你在这看着。喏,那里有一个浮标,等到它沉下去的时候,你就往上拉,可懂?” 李惜看了一眼,点头。 见老杨头蹚着水下去。 忙问:“大约要多长时间?” 老杨头说:“最迟天亮前。记住了!” 然后就沉入水中,瞬间不见。 李惜看着恢复平静的水面,瞪大了眼睛。 最后一缕阳光终于消失在山的尽头,四下很快昏黑下来。 李惜静静地盘坐在那里,前方几步远就是那个浮标,李惜用纱布在上面扎了一个硕大的蝴蝶结,看得清楚些。 这里地处深山,李惜记得一路走来,没有看到过人家,连小动物都少见。 再瞧瞧光秃秃的岩壁。 她挪了一下,把黑曜放了出来。 靠在黑曜温暖的背上,她舒服了许多。 白恩也跑了出来,望着黑乎乎的四下,忽出声:“他不会淹死在里头了吧?” 李惜看了一眼平静的湖面:“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这白恩自从揭露身份后,嘴巴是越来越毒了。 心内却是嘀咕了一下:“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是没有动静?” 迷迷糊糊,就到了天亮。 李惜早醒过来,慌忙去瞧,浮标还在。 她伸了懒腰。 黑曜早“嗖”地一下蹿了出去。李惜只来得及一把抓住白恩:“哪里去?” 没了白恩一起,黑曜跑不远,一会就能回来。 然而,很快,黑曜就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一大团东西。 看着那团漆黑的东西,李惜瞬间就弹跳了起来。 岩壁上,看着紧紧随着黑曜而去,很快攀爬上对面山岩的那群东西,她吸了一大口气。 不用看,只听声就知道,这家伙惹了什么回来了。 一个个拇指肚的黄褐色的蜂子,不停地变着形状,紧紧追着那快速奔逃的黑影。 就像是一只很色的网。 很快,黑曜围着湖跑了一大圈,却是如影随形,始终摆脱不了。 “钻水里去,快!” 李惜叫着。 黑曜慌不择路地,扑通一声就跳到了水中,水花飞溅中,那群蜂子停了一会,散开,依旧停在水面上方。 李惜焦急地盯着,黑曜在水下,不敢露头。 黑曜水性并不好。 李惜忽僵着脖子,头顶三寸处,有翅膀振动的声音。 082不宜久留 她一拍,瞬间一张符爆开,一个透明的气罩把她裹在里头,立刻密密麻麻爬满了蜂子。 李惜紧张地盯着外面不断往里钻的那些蜂。 很快第一层护罩被戳得千疮百孔,逐渐稀薄,慢慢消散,许多就钻进了第二层,开始了第二轮的攻击。 她虽听不到,眼见得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整个护罩的黑点,眼前一片混乱,身上早起了一层子疙瘩。 照这样的攻击方法,再熬一刻钟,这个气罩就会消散。 一声轻响,就像刺破了气泡般,李惜看着近在咫尺的一支放大的尖尖的针管样口器,李惜瞪大了眼睛。 这只蜂一开始应该就在第二层,此刻似乎知道即将得手,正鼓足了力气,使劲地往里钻。 那密密匝匝的腿毛,似乎被放大了数倍,就在眼前,拇指大的身子正快速地撞击着气罩。所触之处,小半截口器已经伸了进来。 它扭着脑袋,撅着屁股拼命地往里钻。 “噗”,半个脑袋伸了进来 当机立断,李惜一个咕噜,就倒地滚去。 “咕咚”一声,落入湖中。 飞速下沉中,眼前也亮了起来,水面上浮起一大片黑点,挣扎着,许多飞了起来。 气罩已经消散无形。 李惜飞快地游了起来。 她一口气蹿出老远,才敢伸出头来。 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蓦地缩了回去。 却是已经晚了一步,额头上一阵刺痛,她被蛰了。 她沉到水下,瞥见不远依旧在水下四处巡游的黑曜,李惜叹一口气。 这货到底偷了人家什么东西了?这么不依不饶地? 瞧瞧水面上那群黑压压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人一狗湿漉漉地爬上岸。 那群“锲而不舍”的家伙终于走了。 李惜松了一大口气,回头。 这才发现那个浮标早沉入湖底。 断了。 银色的丝线上面千疮百孔,都是被咬穿的大小孔洞。 “怎么办?” 李惜看着白茫茫的湖面,纠结了一会。 终归是不放心,拍了一张水符,重新入水。 这大半日地,老头也不知怎么样了。 也不知潜了多久,才碰到软软的湖底。 她张着眼睛,到处寻找。 两张避水符至多能坚持半个时辰。 她得抓紧时间。 她一边寻找,一边奇怪,这么大的湖底怎么如此干净?竟没有鱼,也没有水草,什么都没有。 干净得离谱。 她一边警惕地观察,一边缓缓地转动身子。 水下寂静,什么都听不到。 万籁俱寂中,李惜默默地寻找着。 这老杨头到哪里去了? 看着河底突然浮上来的人,李惜快速游过去。 果然是老杨头。 两人先后上了岸,看着老杨头陆续掏出来的几大块湿漉漉的石块。 “这就是软金泥?” 李惜看着面前一堆灰白夹杂的岩石,仔细翻看着。 “嗯,这个至少有5成!” “软金泥大块的很少,要一块一块地敲,你瞧!” 老杨头脸色苍白,水底冰冼净刺骨,他待了一个晚上。 他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指着:“是。软金泥其实就是金属性的灵石。只不过,是变异的一种。” 老杨头解释道。 他也是无意之中发现的这处地方。 你瞧,这湖里寸草不长,都是淤泥,定是有人定时来这里采伐。 现在,我们得快走,碰上人就不好了。 老杨头快速拢了地上的那一堆石头,装了起来。 “走吧!被发现就了不得了。” 弄不好,又是一场纷争。 他指着岩石上方:“那里有一窝灵峰,我上几次来的时侯,差点被蜇。好在,只在日中时才出来,咱们快走吧!这蜂可厉害,被蜇伤,可不是好玩的。上回我亲眼见一只野兔被蜇得没跑一步就倒下了。你瞧?不然这里这般安静?” 李惜缩了缩脑袋:“是它们么?” 她捏了一只蜜蜂的尸体。 “怎么回事?” 老杨头脸色一变,就拉了李惜打量,见她只是额头红肿,并无大碍。 “还好!走吧!” 他说。 “呜”得一声,是黑曜。 两人面面相觑。 黑曜整张脸都肿了起来。 特别是鼻子那里,亮晶晶的,鼻孔都挤没了,它张开了嘴,哈哈喘气。 正难受得用爪子去挠,几下就破了皮,流出黄黄的脓水。 两人往那林子里去寻。 两块岩石间,小半个蜂窝粘在石缝里,十几只蜂正绕着飞行。 李惜看到了黑曜扒出的落在草地上的半个蜂巢。 她捡了起来。 半个窝,碎了小半块,里头是流动的晶莹的蜜汁和白色的蛹。 难怪,这么紧追不放,原是把人家的窝都掀了下来。 老杨头用手撮了一点蜂蜜,涂在她的额头。 粘粘的,一股子甜香立时弥漫开来。 李惜掰了一块,看看黑曜满头满脸的伤,不知如何下手。 “让它吃了!” 老杨头说。 他掰了一块,扔给它。 看着黑曜吧唧吧唧地嚼着那蜂巢,吃饭得满嘴流汁,白色的蚕蛹从齿缝里掉出来,李惜把它赶到了一边。 这蜂蜜果然好,李惜额头上的肿很快消了,黑曜的鼻子也回复了。 它仰了头,望着李惜。 李惜摊一摊手:“没了,咱得走了。” 那剩下的蜂巢,老杨头要李惜给收了。这东西能疗伤,得收集起来,以后或许用得到。 黑曜那胃口,再来十个也不够它塞的。 “快走吧!” 眼瞧那岩石上聚集的蜂越来越多。 此地不宜久留。 一路上,老杨头心情甚好。他来过多次,这回拿了不少,整整十多块。 据他说,那水下呆不久,他一个碧水环,灵石耗尽。那岩石又坚硬得很,一晚上才挖了这么十来块,已经很不错了。 那水是辣的。 他说。 李惜默默地听着,却是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有灵矿的地方就有灵气,怎会没有灵物?” 她指得是空旷的湖底。 是么? 老杨头摇头表示不清楚,他每次都是匆匆下水,挖了就走,并未注意。 “走吧!” 老杨头拉着她走了,他急着赶回去。 “唉,用这个!” 李惜拍了一张风行符:“这个快些,升级版的!” 两人很快消失在林间。 身后,一只灵蜂正歪歪扭扭地振翅,飞向高空。 083离开 那只胖头蜂一直歪歪扭扭地飞着,穿过林梢,消失在天际。 巍峨的高山,耸入云霄。 一个少年正盘坐在一棵树下,**着上身,头顶白汽蒸腾,上方回旋着一个圈,细看是一圈子树叶,正缓缓飞舞,仿佛是遵循一个特定的轨道,张张竖起,叶尖一致朝外,蓄势待发。 这里是玉虚殿的后山,除了他,再无旁人。 所以,没有人瞧见这一幕: 七层的落叶飞花术,竟然由一个才十一岁的少年使出。 “嗖”得一声轻响,树叶急速射出,消失在四周,一阵扑簌簌的响声,四围的树叶,枯枝落了一地。 头顶落下一样东西。 他蓦地睁开眼,眼里的血光散去。 探出手,指肚上一只黄褐色的大头蜂,已然是断成两截。。 他的指尖微动,一捏,那只大头蜂的脑袋就摘了下来。 蜂头在它掌心旋转,然后,他看到了一幅影像: 一个老人和一个女孩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瞧了半日,眯眼:是她!多久没见了? 只是,她不是在万家庄么?怎么会在这里? 他手一扬,那个蜂头掉落。 看来,自己得抓紧进度了。不然,恐怕那片湖要保不住了。 林平乐转动着眼珠子。 远远地,有声音传来,他抬眼望去。 “师兄!” 玉蟾蜍童稚的声音由远渐进,很快到了跟前:“师父叫你过去一趟!” 他起身,拉好衣襟,微笑:“我这就去。” 李惜看着老杨头把那些石块扔进炉子里煅烧,好奇:“你不怕烧化了?” 老杨头笑眯眯,一边忙着加火,一边:“无妨,只有内丹之火才能消融它。” 看着他熟练地鼓风加火,脸孔上红红的,似乎每条皱纹都舒展开来。 “我明日再来。” 李惜拎拎身上酸臭的衣裳,那湖里不知什么东西,总觉得身上有一股子难闻的气味。 她转身走了。 老杨头抬头看她一眼,手下一用力,红红的火焰蹿起,他嘴里哼着小调,断断续续地飘扬。 李惜笑一笑,脚下也轻快。 很快回到自己屋子里,李惜向那边望了一眼,刘婆子早关了门,屋子里亮着灯。 李惜在屋子里换衣裳,外面院子里黑曜在扑腾。 她刚扣上最后一个钮扣, 就听得“轰”地一声,一声巨响,然后是一片亮光。 她冲了出来。 墙塌了。 漫天灰尘中,李惜瞥见一个黑影正站在那里,咳嗽不断。 “咳咳咳!” 刘婆子张着手,正大声咳嗽。 黑曜早从断墙上蹿了过去。 李惜后退一步。 灰尘渐散,她眼尖地发现,一堆黏糊糊地东西正缠绕着刘婆子的脚,往四周蔓延。 暗夜里,看不仔细。 汩汩的声音响起,一**。 她拍出了一张照明符,亮光下,李惜头皮发麻。 她自认胆子不小,这大半年,早已历练得杀鸡宰兔,干净利落,已经见惯不怪。 可是,这么多的内脏,沿着地面在爬,在蠕动,很快就铺满了整间屋子,还在源源不断地蔓延。 她向后退一步。 全是动物的内脏,汩汩有声,相互之间摩擦着,攀爬着,爬过断墙,向她涌过来。 尽头是那个黑色陶瓷罐子,翻在那里,正不断地往外吐出新的。 黑曜已经蹿了回来,歪头瞧着这满地的内脏,正犹豫。 “别吃!” 李惜厉声。 一道黑影,白恩也跳到了黑曜的脑袋上,黑曜忽地就对着那个刘婆子扑了过去。 “等一等!” 李惜叫。 她伸手掏出一张爆符,对着那罐子就扔了过去。 “哐啷”一声罐子裂开,露出里头的一团血红来,正不断地伸缩。 “上!” 黑曜一个虎扑,上去就咬,嘎嘣嘎嘣,使劲甩着嘴巴,血水四溅。 满地的内脏都跟着抽搐了起来。 黑曜嚼得更欢了。 刘婆子似乎醒了过来。 一见就惊叫了一声,向黑曜扑过去,去抢那团东西。 被黑曜一甩嘴,溅了一脸的血水。 她嗞着牙,不管不顾地抢。 黑曜已经嚼碎了最后一口。 地上的涌动就一窒,不再往前。 李惜跨过去,破碎的罐子里头一汪子暗红的血水,一跳一跳地,犹自蠕动。 那是黑曜吐岀来的。 一阵恶臭扑鼻而来,她忙后退几步。 黑曜也嫌弃地瞧了一眼,走开了。 “刘阿婆!” 李惜叫了一声。 刘婆子抱着那个罐子,滚倒在地,嚎着,哭得涕泪横流。 声音干哑,凄厉。 她喃喃地,不断诉说。 李惜越听越心惊。 她供着这幅心脏,用鲜血滋养着,终于养出了这幅血脏。 可是,却是成了这幅样子,差点连她自己也搭进去。 他丈夫没了,找到的时候,只剩一幅破败的身体。 也不知听谁说的,用这种方法供养,可以重生。 用新鲜的血液滋养。 只是,刘婆子又哪来的这些鲜血?没有的时候,定是用自己的血吧? 不过,幸好,再让她继续供养下去,这血脏就会变成血灵,到时,就麻烦了,这周围的人都会被它吸干。 然后,会化形,再也找不到了。 也不知谁告诉刘婆子这个阴损的计划。 谁会需要血灵呢? 李惜转身。 不再看她。 可怜,但更可恨。 刘婆子忽然起身,疯狂地向坡下奔去。 月色下,她跌跌撞撞,几番踉跄,却是依旧笔直地向前奔去。 看着她拉长的背影,李惜果断转头了。 对方不知是谁,她也很好奇。 可是,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能够养血灵的修士定不是泛泛之辈。 她,没有这个能力。 她一直站在窗前 刘婆子再也没有回来。 天明,她从墙头望过去,但见一地干净,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摔破的瓦罐。 黑曜没有吃那东西,只是撕碎了。 好像昨晚没有人来过,一切都是梦。 她庆幸:自己幸好没有跟去。 天亮了,东边断墙之下,露出了白骨,是人的骸骨。 这些人是谁?她不知道。 她只是庆幸:她是否要感谢刘婆子的不杀之恩? 至于刘婆子是不想杀她,还是她每月供养的猎物足够,或者是因为黑曜日夜守候,不得下手此时已经是不得而知。 她背着一个竹篓,走了。 084明方城 老杨头斜眼看着李惜卸下竹篓,站在门口,还有一条大黑狗。 “老杨头,我无家可归了,以后,就住你这里了。” “你放心,我不白住,我付给你灵石。” 老杨头到口的话噎了回去。 他没有说话,起身,拍拍腿上的灰,往里头走去。 走到东屋,推开一扇门:“你住这里吧。” 李惜瞧了一眼,挺大,似乎比老杨头住的地方还要宽敞。 她瞥了一眼正收拾东西的老杨头。 这是一间很是干净整洁的屋子,墙壁上甚至还刷了一层白灰。地上也是夯得非常平整,踩上去,坚实得很。 她转过去,后面似乎还有一间小门,只是现在被封死了。 这原先住着谁? 李惜转身打开了窗户,屋子里立时透风起来,她没有多问。 自己不请自来已经是很失礼了,得自觉做好一个房客的本分。 虽然是很干净,李惜还是花了小半日的时间整理屋子,因为不知是谁住过的屋子,她格外上心,每处都检视、擦洗了一遍,保证不留死角。 老杨头见她勤快地擦洗,也没有说什么,就知道,他是默认的。她更加用心了。看着屋子里的几个箱子,老杨头给搬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跟过去,发现很挤。 老杨头的屋子本就乱,各种东西塞满了角落,又不整理。 那几个箱子就被塞到了床底下。 李惜要帮他整理,被他谢绝了。 “不用,你别动,我该找不到东西了。”老杨头急了,忙阻止。 吹胡子瞪眼睛的。 李惜就算了。 她本人也不是特别勤劳的那种,对于这种居家生活,她是能过则过,只是没有老杨头那么乱罢了。 晚间坐下来的时候,李惜就说了刘婆子的事情。 老杨头听得很是仔细,末了看了李惜一眼,咕哝了一句:“你倒是命大。” 他拎了火钳,把炉中的东西翻了一个个,说:“你那日如果跟去了,可就麻烦了。” 他说:“那个刘婆子,估计已经被那个东西附上了,所以,你去的话,会被当成第一个祭品。这东西邪恶,我也只是听过,并没有见过。” 李惜也默然。 炉子中的火焰腾起,老杨头掐诀,对着炉火,打出几道手诀,立时红红的火苗成了蓝紫色。 老杨头的丹火颜色很正。 她看着他褐色的手臂,油光发亮:“老杨头,咱们什么时候开始炼制?” 这次,他们炼制的是一把双钩刀,犹如满月,合并攻击,诡异莫测。 重点是要提升它的攻击速度,就如老杨头说的,因为怕效果打折,李惜不止在刀柄上,还在刀身上又加上了变幻符。 7日后,刀成了。 李惜看着那诡异莫名的刀影,张大了嘴。 老杨头收刀后,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满意与欢喜。 刀身闪亮,“哐”一声,合二为一。 老杨头难掩激动,飞快地拿一个布袋子装了。 “你得用一个好点的盒子,这样才能卖出高价!” 李惜说。 “用这个!” 老杨头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扁平的木盒子来,打开,隐有金石之声。 “好东西!” 李惜伸手摸去。 她虽不懂这些材料,但是好赖还是能分辨的。 这盒子黑中泛红,入手沉重。 “这是水沉木!” 老杨头目光留恋:“放着也是放着,就当是为我们的这件宝贝庆贺吧!” “到时,这盒子可不能卖,咱们还拿回来。” 李惜强调说。 “随你!” 老杨头转身去拿了一对钗子:“这个玲珑钗,看看加持什么符好?” “我想想!” 她接过来,一眼就喜欢上了:“老杨头,你的手真巧,这支给我吧!” “可以,拿灵石来!” “小气!” 十日后,两人收拾好,出门。 到了地儿。 看着面前这座全部用石头砌成的大门,李惜诧异:这就是明方城啊? 她紧紧跟在老杨头身后,门口两个守门的大汉,见了两人,依旧抱臂。 老杨头拿出4块灵石来,按到那座石门上的凹槽里,嗡地一声,一个旋转,两人被送了进去。 李惜摸了摸头,回头想再看一看,却是发觉又有人进来,忙不迭地走了几步。 进门就要4块灵石。 沿着长长的通道,两人往前走去,不时地有人走过,均是低着头,不出声。 尽头,是一个大厅,豁然开朗,很是大,有两层,中间搭着一个戏台子一样的圆台。 四下已坐了不少人,有人说话,但声音不大。 老杨头示意李惜往楼上去。 那里一圈雅间,有窗户。 两人沿着木制楼梯往上走,门口有人拦着,老杨头说明来意,就让他们上去了。 原是卖家才可以上楼。 李惜经过的时候,觉得两人态度好了许多。 楼梯尽头有一个大房间,老杨头进去了,李惜被拦下了。 她站在那里,门帘很厚,听不见里头的动静。 一会,老杨头出来。 见李惜正静静地看着墙壁发呆。 “走吧!” 老杨头扬一扬手中的一张牌子,两人随着门童,进了5号房。 屋子很小,只能放得下一张小茶几,两人在窗前坐下。 有人送进来一壶茶。 沁人心脾。 是灵茶。 李惜忙伸手给老杨头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里,这才推了窗台,向下望去。 下面人头攒动,外面陆续又有人进来,方才还空着的那几排,现在都坐满了人。 中间台子上已经有人上去,在那里摆放桌椅。 这是个圆形的大厅,每个房间都能望到中间那个台子。 李惜看了一会,就收回了目光,她向对面几个房间望去,发现都是闭着的。 她就坐了回来,专心喝起茶来。 一杯茶下去。 一阵清脆的铃声,连绵不绝,场子中静了下来。 老杨头推开了窗。 台子中走出一个人来。 是个中年人,面带微笑,生意清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中,大意是:欢迎大家来这里淘宝,但是,务必要遵守这里的规章,不能叨扰买卖的进行,违者,将要清退出去云云。 李惜听了一会,见大家都很安静。 这个说话的修士,说完,才一摆手,换了一个同样满脸笑容的女子上来。 女子一身紫色的衣袍,袖子是箭袖,很是英姿飒爽。 她手里托着一个乳白色的盒子。 大家就盯着她手中瞧。 李惜也欠身,盯着她手中的东西。 盒子弹开,是一枚短短的匕首,通身乌黑。 女子手中掐诀,大厅上方就浮现出一柄巨大的剑。 缓缓旋转,李惜看得清楚,剑身上的两道凹槽清晰可见,还有剑柄上的那镶嵌的灵石。 这简直就是全息投影啊。 这是李惜第二次看见这样的影像,第一次是在万家,见杨家用过。 这回,这个是立体的,每个人都能看得无比仔细。 “这是幻影术,没什么大用,不过用在这里倒是不错。” 老杨头呷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 085再见阿墨 “这是什么东西?” 等了一会,见下面并没有介绍,李惜就忍不住问。 老杨头撇嘴:“一把乌金剑,以坚韧著称,以往这种剑不少见,我就曾经铸造过,现在嘛,也是稀罕之物了。你看,上面那些花花绿绿的饰物,倒是累赘,华而不实的东西。” 说起这个,老杨头滔滔不绝。 李惜正想再问一句。 就听一声:“现在开始报价,100灵石起。” “报价不高啊。” 李惜想。原本以为这里的东西起点都是很高的,没想到100灵石的起步。 “哎,你报了多少?” 李惜忙问。 老杨头就说了一个数字,李惜吃惊:“你没有报错?” 下面此起彼伏的报价声,刚刚起步100的乌金剑,转眼就到了1000。 李惜注目,没有规矩,没有限制,凭自己报价。 这才知道,这起价的意义了。 这全凭的是运气啊。 很快,这把乌金剑就以2500灵石成交,买主是一个红衣女子,带着斗篷。 有侍童到她面前对了牌子,她没有起身,仍旧坐在那里,注目台上。 人群安静了下来。 第二件东西上来了,巨大的一个箱子,被推了上来。 推箱的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女,走路妖娆,身上缀满了铜铃,清脆的铃声响彻全场。 十来步的圆台,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极尽妖娆。 众人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箱子被直接推到了台子中央。 白衣少女一个旋身,一阵光华,箱子突然四下弹开,落 露出里头一个银色的笼子,众人纷纷起立。 用两层笼子困住的东西,众人有些期待。 笼子里卧着一团漆黑的东西。 李惜看清楚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墨! 它蔫蔫地,尾巴团在身侧,正眯缝着眼睛,蜷缩着。 白恩“咚”地一声跳到了桌子上。 它也发现了。 白恩的声音清晰:“买下他!” 李惜吞了一口口水:“不知道要卖多少?” 她手里没有灵石,不知能不能赎出阿墨。 下面已经嘈杂了起来,那个白衣少女伸手握了一根钗子,戳向了阿墨的尾部,红光闪过,阿墨的尾巴掉了下来,一声嘶叫,它蓦地蹿起,白光一闪,它被笼子给压了回去,身子如电击,趴了回去。 尾部却是长出了三条尾巴。 “三尾狐!” 人群一阵骚动,立刻有人兴奋地报出了价格。 李惜冷眼瞧着,见阿墨蜷着身子,眼皮低垂,似乎不闻人们的喧闹声。 “吱吱!” 白恩在李惜的腿上爬上爬下。 “3000” “5000” “6000” 李惜的心别别跳。 不会吧? 她买不起啊。 她向对面瞧过去,老杨头只是慢慢地磕着瓜子,对李惜与白恩的互动充耳不闻。 李惜咽了一口唾沫,她起身。 终于,12000。 有人出到了最高价。 一个中年男子站起来,满面笑容地向众人拱手示意。 ‘吱!” 李惜手指一痛,白恩一着急,咬了她一口。 “急什么!” 李惜使劲捏了一下白恩的头,然后站起身子来。 12500。 她报了出去,紧张,盯住对方。 13000。 对方很快报了出来。 果然。 李惜叹了一口气,一横心:15000。 对方一沉默,不再出声,看看这个窗子,遥遥抱拳,坐下。 是个中年男修,看样是个散修。 李惜一屁股坐下,擦了一把冷汗。 这紧张的。 老杨头看了她一眼。 15块中品灵石。 李惜这才有些后怕。 待会怎么拿出这笔灵石? 她摸了摸袋子,空瘪,里头是两张空白的符纸。 装着阿墨的大笼子被抬了回去,台子上又重新上了新的东西。 有侍童过来敲门,李惜忙迎出去,身后跟着白恩。 阿墨不知怎么样? 李惜远远瞧着笼子里的阿墨,见它依旧昏睡。 “是要带走吗?” 那个中年修士笑眯眯地问她。 按规矩,拍下的物品付了灵石就可以带走,也有的会等到拍卖结束。 “好好照顾它!” 李惜往回走。 她们的拍品应该快开卖了。 “5 级符画,遁地符。” 全场一阵欢呼。 李惜加快了脚步,她伸了脑袋出去。 一张符画,被密封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缓缓旋转。 隔着罩子,李惜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流动的灵气与力量。 她紧紧盯着,5级符画,土遁符。 这就是土遁符,关键时刻能逃命,一旦启动,基本追不上的土遁符。 听说十级的土遁符,能瞬移千里,又叫神行符。 她瞪大了眼睛,瞧着那纷繁复杂的花纹,定住。 老杨头看了她一眼。 不出意料,这幅符图立刻被人以10块中品灵石买下。 还有人在扼腕。 李惜也抬头,说了句:“不知它的主人是谁?” 她脸上有着向往:能画出五级符画的,是五级符画师么? 她四下张望。 老杨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捧了茶杯,挪嘴示意。 李惜恍然,掀了门帘,走道上,两个修士正托了那盒子往一个房间去,途经一扇门前,略停,向门内低声报了一句,又继续往前。 李惜走过去。 这是依例向卖家通报物品价格。 看着晃动的门帘,老杨头往嘴里丢了一颗瓜子皮:“我忘了同她说了,这里可不能随意走动。” 白恩歪着头,瞧着他,目光晶亮。 老杨头就转过脸,“哈”了一声。 楼下热闹了起来,这是中场休息了,有人开始走动,与先前相比,明显有了话题。前面几轮没有买到的,都开始巴望下一场。 李惜呼了一口气,看着紧闭的房门,伸手敲了一下。 没动静。 她咬了咬唇,再度伸手。 连着敲了几下,门开了。 一张稚气的脸,唇上有着细细的绒毛,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也不说话。 “那个,我能进去么?” 李惜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不能!” 对方干脆地,并拍上了门。 李惜一愣,呆呆地看了一会,继续敲。 门内再无动静。 “咚咚咚!” 声音持续,回荡在空旷的走廊。 终于,门霍地拉开 李惜讪讪地笑着,眼角余光:这间屋子明显空旷许多,靠窗坐了一个人。 静静向下望着,并不回头。 “你到底找谁?” 那个小修士拦在她面前,面色不善,不让她再进一步! 086不卖 李惜眯了眼,忙拱手行礼,说明来意。 “你,要买符图?” 小修士“哧哧”地笑了起来,犹如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捂了嘴直乐。 李惜没吭声,眼睛偷瞄着窗户边那个影子。 对方笑了一会,方开口,声音清脆:“这个可不卖。你买不起况且,你买去也没有用。” 他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骄傲。 5阶符画,必须要五级符画师,至少筑基修士以上方能制成。 李惜一个练气期的小修士,开口要五级的符图,怎么看都像是在说笑。 李惜依旧态度恭敬,清了清嗓子:“这位小哥说得是。符图难得,所以在下见了就十分钦慕。想着买了日日观摹,期望有朝一日能参悟一二,也是一桩幸事……” 她语气恳切,一脸真诚与向往,全然不理那个小修士一脸的讥讽。 这倒是真的,发自肺腑。 这土遁符的图样,她是极好奇,极想得到的,万重俊留下的图已确定有出入。正不知所踪,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真正的土遁符。 既然碰到了,自然是不想放过的。 “不成就是不成,符图一向是只传本门弟子的,哪里哪个想要就” 一声轻笑响起,笑得温和又妩媚。 他住口,看着转过来的那个人:“师父!” 青衣修士脸上乌纱覆面,一双眼晴清澈透明,看着李惜,目光明明温和,李惜只注视了一会,就微偏了头。 此人的目光似乎有股魔力,摄人心神。 她推开桌上东西,柔声 说:“符图不卖。我可以画一遍,能否记住,看你造化。” 声音柔媚,似曾相似的感觉。 李惜顾不得多想,已是大喜,激动地上前一步:“谢前辈!” 她站在桌旁,见对方用手指醮了茶水,在桌上就开始划了起来。 指甲殷红,手指柔嫩,行云流水,极是轻灵。 她有一瞬间失神。 原来手指也可以如符笔般肆意挥洒:点、按、转、挑。 她看得入了神。 “好了!” 青衣修士长袖一提,写毕,施施然推开窗户,不再吭声。 下面正拍卖下一件物品:双钩环。 “金钩双环,加持了幻符。快、准,幻影见刀” 解说者声音清晰,很是详细。 李惜无瑕分神,她全部的心神都在桌上。 她认真瞧着,飞快伸手在桌上比划,全神贯注。 水印渐干,李惜再次道了谢,转身出了门。 “师父,你说她能记住么?” 小修士嘀咕了一声,却见师父专注窗外,不语。 他也靠过去,台子中,是一幅双钩,放大的刀身上赫然印着图纹,那是符画。 以符画入兵刃? 他也从师父的眼里看到了诧异。 “你到哪里去了?快,轮到我们了。” 她一进屋子,老杨头看了她一眼,就转回头去,声音里有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正在竞价。 李惜走到窗前,也紧张地盯着。 不知道能卖出什么价? 一声重锤落下,李惜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笑容。 镜音双色钩拍出了17块中品灵石的高价。 买家是一位青年公子,出手很豪爽,等竞价到12块灵石的时候,没有多废话,直接就开价了,另外两个正竞价的只能悻悻作罢。 “老杨头!” 李惜看着他:“灵石先借我用。” 老杨头苦着脸:“可以,你什么时候还?不过,我10 ,你7。” “成交!” 李惜痛快地。 好家伙,趁火打劫呀。 两人一齐去领了灵石,带回了阿墨。 李惜把它收进了灵兽袋,赶了黑曜出来,拍拍它的头,黑曜温顺地钻进了白恩那个灵兽袋。 见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人这才顺着楼梯往外走。 被人拦住。 是那个少年修士。 “等等!” 走道上已经没有人。 “你是谁?” 老杨头戒备地瞧着她,一边横在李惜身前。 对方只是轻笑一声,瞟了李惜一眼,扬头:“我师伯要见你!” 说着自顾往走道上走回去,走一步,又看看李惜。 李惜看了一眼老杨头,用目光示意。 老杨头后退一步。 李惜依旧进了先前那间屋子。 那个青衣人站在窗前,看着她。 “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惜看着她,眨着眼睛:“前辈是问?” “符画入器!” 对方简单直接。 李惜看着她洞察一切的眼神,情知瞒不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把器物本身当作符纸就是了。” 她轻轻地,注意着对方的反映。 “不可能,器物本身承载不了符阵。只有少数几种特殊的材料可以。你那材料不行。” 她语气淡淡地,却是明显不信。 “是的,我就是这样画的,只是,符笔可能要换一下而已,得换成符刀。方便在上面镌刻。” 李惜下意识地就隐瞒了狐毛符笔的事情,因为她用得是小娜的胎毛,她可不想给阿墨它们再招灾。况且,她方才刚刚买下一只灵狐,对方应该是知道的。 对方要是起心,真要动起手来强抢,她和老杨头两个可不是对手。 5级符画师,至少是筑基修士。 “符笔!” 对方忽伸出了手,十指纤长,白细,直直地伸向李惜, 李惜一惊,后退一步。 然而,腰下一轻,袋子自动张开,从里头飞出了一只笔,还有符纸。 一双手轻而易举地抓住了笔杆。 李惜僵着身子,怔怔地。 青衣修士一只手轻托着那杆笔,仔细翻看,又用手拨了一会笔毛,忽一笑。 “原是如此。小丫头,为什么不用灵骨?” 她目光落在李惜身上,尽是了然。 她知道了。 李惜咬着嘴唇,正想着说点什么。 面前的人却是已经转身,轻盈的袍摆拂过李惜的脚,飘然而去。 她笑了起来,向门外走去,然后,快到门口的时候,手一扬:“小丫头,还你!” 符笔飞了过来,随同一起的还有一张符纸。 李惜忙接住,一手握笔,一手拿纸。 摊开一瞧,微笑起来。 见那人已经走到走到拐弯处,忙追出去,却是转眼不见。 哪里有人。 “多谢前辈!” 她张口,对着空旷处,大声。 声音在上空回荡,没有声音。 手中,一张空白符纸上画了一幅符图 087不见 两人再不耽搁,一路回到家里。 老杨头喜滋滋地,怀揣着那2块灵石进了屋子。 李惜把阿墨放了出来。 她检查了一下,发现它全身多处受伤,尾巴受损,还断了一只前爪,堪堪连着筋皮。 她忙找了东西给它固定,心下宽慰,过不了多久,以黑狐这强悍的愈合能力,自会恢复。 只是,因为受到那捕兽笼的强力压制,元气似乎大伤。这个需要一段时间的将养。 白恩和黑曜在旁,默不作声地瞧着。 “小娜呢?”李惜看着趴在地上,脑袋埋进另一只爪子里,明显没有什么精神的黑狐,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黑狐一颤,抬头,尖尖的嘴,肩胛骨耸起,两只眼睛里闪过忧伤。 李惜他们走后。阿墨和阿红商量了一下,觉得李惜说得对,这里不太安全,准备搬家,往林子深处去,那里有一处沼泽,很是安全,可以暂时栖身。 但是小娜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行动不便,就准备在等一等。 谁知,就等到了一群人。 他们带着雷犬团团围住了它们,堵住了所有的洞。 原来是一只野兔子把他们给引了来。 那兔子慌不择路,被那三只雷犬一路追赶,竟然蹿到了狐洞里来。 刚好那个洞里头是小娜在里头。 为了不被它们发现小娜它们。阿墨现身,跑了出去,引开了他们,一路跑,一边放慢速度,期望把他们引开,因为怕他们怀疑,所以它故意让那几只雷犬咬了几口,引得他们一直追着它。 远离了巢穴。 然而,最后被抓住了。 他们把它关在了捕兽网里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这么说,小娜它们还在那里?” 李惜抓住重点。 “我被抓应该也有几日了,也不知他们是否还在?” 阿墨垂下眼眸,舔了舔爪子,它的双爪指甲也全被剪掉,此时露出红色的肉。 李惜转眼。 狐的指甲是武器,没了爪子,再也伤不了人,如果不是怕卖不出去,恐怕它的尾也给全剪掉了。 “你,还能动么?” 事不宜迟,要先把小娜它们给找到才是。 这么多日了,也不知 想到那只小白狐眼睛都没睁开,李惜也着急了。 说实话,要不是没有法子,她早就和小娜签契约了,这么萌萌的小狐,还是七尾狐,谁不想?可是,她现在,是什么灵兽都签不了。 她轻瞟了一眼白恩,它正沉思,不知想着什么。 按照黑狐的指引,借了老杨头的飞毯,李惜很快就找到了那里。 但见狼藉一片,周围有火熏烟燎的痕迹。 连黄土都是焦黑的。 阿墨早加快了脚步,顾不得脚掌受伤,“噌”地就蹿了过去。 李惜忙跟在后面跑着。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已经被刨开大半个,阿墨哀嚎了一声,矮了身子钻了进去,一会就钻了出来,从另外一个洞又钻了进去 李惜默默地等着。 看着黑狐不停进出的身子,李惜叹了一口气。 只是,她没有出声。 阿墨很聪明,恐怕也早就知道了。 阿墨还在钻 终于,它忽然从眼前跑过去,歪着身子沿着山岗疯狂跑了起来。 “阿墨!”李惜叫道。 阿墨停了下来。 它歪着身子,伫立在山坡上,回首,不动。 “阿墨!” 李惜正要过去。 忽一阵嘶吼,李惜眼前一花,但见狂风大作,眼前狐影重重,漫天的黑色狐尾迎风摇摆,层层叠叠。 阿墨身子漂浮,身后尾巴忽然暴涨,正一节一节地延伸。 黑曜“呜”地一声,不安地踏动着前爪。 凄厉至极的叫声。 李惜一动不动地看着,原来狐伤心,亦是如此惊心动魄。 许久,漫天狐影散去,阿墨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 它本就疲惫不堪,那日为了引开那些修士,它已经耗尽心力,又断尾,精血耗费,只是强自撑着,如今小娜既不在,它爆发后,精力终于耗尽,嘴角一丝涎水留下,眼神也黯淡下去,瞧着,竟是气息微弱的样子。 “阿墨!” 李惜一把捞住它,说:“不是没有见到尸体么?或许只是,如你一样,被人掠去了呢?” 像小娜这种幼兽卖相好,又是罕见的七尾狐,说不定就被哪家修士给收了去也不一定。 阿墨抬起眼睛,看着李惜,狭长温顺,似乎一亮,又暗了下去。 “你还记得那来猎捕的修士么,有雷犬,又有捕兽网,应该是哪个宗门或者家族的。咱们去搜寻,放心,现在小娜还小,不会和人签契约。” 狐妖和人签订契约,必须要在月圆之夜,山野之中。 小娜还有半年才满2岁,到时,黑狐应该会有感应。 李惜快速说着,力图唤起黑狐的斗志。 它这样子,只能靠它自己撑过来。 白恩也跳过来,不知说了什么,黑狐闭上了眼睛。 李惜伸手一探,轻缓的呼吸声。 她松了一大口气。 李惜带着黑狐转回去了。 现在这种情况,黑狐不适宜一人居住。 先养好伤再说。 老杨头看着硕大的黑狐,默默地把它安置到了后院。 这只黑狐,比那只大狗还要厉害,他还是不碰为妙。 他现在正专心打造一件东西。 有一个客人,与他定做了一把铲子。 李惜眨着眼睛:“还有用这个做武器的?” 他们的双月钩上回卖出了高价,然后,就真的有人上门了。 只是,没想到是一把铲子。 老杨头摊摊手,表示不知。 “我先去做了,你想一想,画什么符好?” 他笑眯眯地,甩着手往前头去了。 有活干,这老头就会喜上眉梢,走路都带风。 李惜也微笑起来,她拍拍手,见黑曜它们正在院子里撒欢,黑狐趴着,依旧瘦削,但精神尚好。 到底是狐,心思细腻许多,哪像黑曜,没心没肺的,还是这样好,感情太丰富,容易受伤。 她轻叹了口气。 隔壁有哐啷声传来,是老杨头又在翻腾他那堆垃圾了。 李惜转身回屋,掏出那张符图。 这个图形已经练习多遍,牢记于心。 088快去快回 摊开符画纸,又研了朱砂和墨,提笔开始画了起来。 只有两张上等符纸。5级的符画,必须要上好的符纸,否则不能承载。 “别慌!” 她安慰自己,先是心中默了几遍图形,熟悉了,才移过第一张符纸。 赤红的朱砂渗进微黄的符纸,很快契合进去。 手一抬,“嘶拉”一阵响,黯淡下去。 李惜叹一口气,终究差了一点,到底是5级符画,要难得多,不比3级的。 她看了一眼最后剩下的一张,忽然咬破了中指。 万重俊说过,修士的血,可以提高符画的成功率,许是她现在的灵力不够。 她得试一试,成败在此一举。 殷红的血滴进去,很快融合,看不出朱砂与血。 她重新提笔,再画笔落在纸上,鲜红。 杨老头进来,见状,一言不发,立在一边瞧着。 李惜全神贯注地,恍然不觉。 一阵光华轻闪,成了。 李惜嘴角绽开微笑,搁了笔。 一声响,老杨头扑过来,一把拎起:“这是,土遁符?” 李惜点头:“嗯!” “给我吧,你再画一张。” “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老杨头眨巴着眼睛。 李惜一本正经:“房租抵过了。” “可以!”老杨头干脆。 “不过,我还没有试过。” 李惜捏着符画就出了门。 她叫:“白恩!” 正在门口嬉戏的白恩与黑曜一同跑了过来。 “你来!” 她笑眯眯地,脸上和善、亲切。 白恩下意识地想说不。 但是,李惜已经把那张符挂在它的脖子上,退后几步:“记着,告诉我你在哪里?” 白恩看着李惜,可怜巴巴地:“我会找不回来的。” “呸,咱们所有人都有可能失踪,就你不可能。”李惜笑容可掬:“试试,放心,不会远,我只用了3成灵力。估计,应该,不远。” 话音未落就见一阵闪,李惜已撕开符角,人瞬间弹出丈远,地面一阵晃动,白恩平地不见。 李惜瞪着那处,等了一会,没有动静。 “白恩你在哪里?” 她在心内呼唤。 百米之内,灵兽与主人会有感应,可是,没有动静。 难道有那么远? 她一阵风地跑了出去。 一直跑了四个方向,每个方向都跑出去百来米,才感应到微弱的气息。 她一喜。跑过去。 “白恩!” 她一直跑到山凹处,看着方圆十几丈阔的土地,抓头:“这要怎么找?” 忽然后悔,应该用黑曜,最起码它那一身黑毛,大个头,目标也大一点。 找了半日,才发现,白恩正趴在两块山石之间,睁着一双眼珠子看着她,原来是被卡住了。 她掏了出来:“你傻啊?偏从石头缝里钻出来。” 白恩苦着脸:“不是我钻出来的,是出来就在这个地方。不是土遁吗?” “这样啊!” 李惜讪讪挠着头。 她爬上山岗,目测了一下,从老杨头的院子到这里大约半里。 “还是不错的哦?” 她自我陶醉。 三成的灵力有半里路,嗯,如果十成 她现在还是练气级小修士 她带着白恩一蹦一跳地回去。 老杨头和黑曜站在原地傻傻地等着她。 见她回来,一伸手:“我的土遁符。” 李惜摊手。 看着桌上摊开的一溜十张符纸,细腻、闪着微光。 她咋舌,老杨头可真舍得,十张上等符纸,起码一块上品灵石。 好吧! 她瞧了瞧,依旧挤了一滴血进去,就画一张,足够。 剩下的,她得琢磨琢磨,可不能形成习惯,不然,她迟早得血竭而死。 李惜想了几日,最后,她把翠云又搬了出来。 一株小小的小苗,两张顶芽正张开,黄中带绿。 “怎么还是这么孱弱?” 李惜瞧瞧一旁瓦盆里的一盆野草,那是一个空瓦盆,里面原没有种什么,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落下了草籽,几场雨水下来,就长得茂盛得很,茎肥叶壮的。 李惜咕哝着。 “还不如野草呢,你瞧,什么也不用,不照样长得风生水起?多好养。” 她咕哝着,托了脸。 “你这话不对!” 老杨头接过话头:“人挪活,树挪死。你这个道理都不懂?” “何况你还是灵植。” 他指着瓦盆里的野草说:“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地方能长出灵植,有些地方不能了。这当中的奥秘全在那土里面了。最初孕育的土壤,必然是有什么东西,比如灵石,比如其它什么适合的。一旦动了,都要连根带土的,才好养活。” 他抱着一捆东西又出去了。 剩下李惜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翠云在这里长了几百年了,也不知万家那一辈先祖发现,种在这里” 她霍地起身。 “你要回去?你瞧,这?” 老杨头有些意外。 他刚刚接手了一宗活儿,正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没事,你现做着,留着我回来,到时一起画,二个月,至多二个月,我快去快回,绝不耽搁工期。” 李惜竖起二个手指,当机立断,向他保证。 老杨头就没再说什么,他知道李惜是打定了主意。 当老杨头对她说有一宗大活儿可干时,李惜吃了一惊,又好笑。 铲子。 还真有人做,并且大批量地订做。 她自动脑补了一下,就放弃了。算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家愿意用什么就用什么。 不是还有人使钉钯的吗? 所以使个铲子也不奇怪。 只是,200把,按照老杨头的速度,得近一年吧?对方不急么? “我也不知道,客人说了,说是每月交一次货,15把。这是我最快的速度了。知道吗,一把给了这个数!” 老杨头神秘兮兮地张开了手。 李惜倒吸一口冷气:“15块中品灵石?” 老杨头点头,眸子闪亮:“怎么样?” 200把,那就是3000块中品灵石。 天哪,她眼睛瞬间瞪大。 “这样,一个半月,我尽快!” 李惜缩短了日程。 “不能不去么?” 李惜摇头。 她想回万家庄,其实,不光是为了翠云,她也想回去瞧一瞧。 近来,做梦频繁,几次梦见了万家庄。 089回家 老杨头见她心急火燎地,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送了她一样东西。 这是一双靴子。 李惜看着这双乌黑的靴子,比普通的靴子要大,她套进去,立时就晃晃悠悠地飞起来。 她忙按下。 “你穿着它要快一些,可以节省不少时间。我这是借给你的,早点回来,别影响我赚灵石。” 老杨头一本正经。 李惜声音里带着笑:“知道啦!” 她拎着靴子,大小合适,明显是给她做的,靴子一侧还有花样呢,两朵萱草花。 没想到,老杨头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与这个老头相处久了,李惜发现他其实也是个挺别扭的人。 他平日里专心赚灵石,小心地积攒着每一块到手的灵石。 他几乎都在忙。 空闲的时候,也会说一些他当年的游历,连白恩也听得津津有味。 他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和事,所谓人老成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你就是个修仙小白,不然,你也不能被人给算计了。” 李惜这样对白恩说。 白恩默认。 这是它的耻辱,他自小天资过人,跟着师傅一心修道,潜心向学。除了百炼宗,他几乎不曾接触过其他的人和事。只有一肚子的修真常识,那是师父自小耳提面命的。 师父说他不必为那些琐事烦心,修行须静心,排除一切外在烦扰,集中心力,只须尽快进阶,争取早成大道,守护一方。 他亦如师傅所愿,筑基、金丹,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进得元婴。 他成了百炼宗的一个神话。 却在进阶之时,百炼宗被灭了。 他连百炼宗都没有守住。 阿墨说,破宗之时,用了三日,可他从未收到消息。 他的清修之地,从无人打扰,他在百炼宗也从没有朋友。 甚至连“白恩”这个名,也大概只有师父叫过他? 如果,他能早点收到讯息,平日多关注一些,至少他不像现在这般一头云雾:远在平洲大陆的那个什么门的谷天,为什么要跑到云洲大陆对百炼宗下手? 还有那另外两人,至今他都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只是隐约猜测,因为各个大陆的元婴大能,师父是必提的。 只那个谷天因为师父提得多了,才对上号。 白恩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李惜意外,它竟没有回嘴。 “好吧,我承认。我也好不道哪里去。其实,我还不如你,怎么说也活了算了,往事不堪回首。以后,我会好好儿地。” 李惜罕见地痛快认错,她也陷入了沉思。 既已作了决定,她转身去了碧羽门,见万小雅。 小雅一听,当即就表示要和她一起去。 两人约好,三日后出发。 天气不是很好,一早就下了雨,整座山都笼罩在细雨之中。 一艘飞舟缓缓飞出。 上头坐了十来个人。 一个师兄驾驶着飞舟, 今日她们归家。 小雅告假的时候,碧羽门的两个掌事师兄就当机立断,探亲的时日也到了,干脆由一位师兄护送他们回去。 毕竟,如今小雅是门内正式弟子,两人都是练气初期,这样的,出去有点玄乎。 李惜也是赞成的,毕竟带着小雅,不比自己单独一人。 自己也就罢了,带了个小雅,却是要小心些。 一艘小飞舟上,坐的几个弟子,都是当初从那边带回去的几个小孩,这回就一路顺带归家探亲。 坐在飞船上,李惜感叹,只需大半日的路程,自己却是走了足足三个月。 果然是有交通工具好啊。 按照规矩,此次每人有一日的时间。 两人下了飞舟,与师兄告别。 站在那熟悉的小道上,两人互相望了一眼。 往昔热闹的墙院,如今长出了许多杂草,缠绕在墙头。 那扇大门,两人都没有伸出手去敲。 虽然明知万家庄如今已不同往日毕竟两人都已离家近一年了,两人竟都有点怯意。 终于,两只手同时敲上了那扇门。 “咚咚”的响声响彻开来,一声又一声,似乎每一下都被放大了开来。 两人固执地敲着,直到敲得手发疼。 李惜一把拉下了小雅的手,摇摇头。 两人终于提气上了墙头,站在高高的墙头上,心里最后那点子希翼终于消失了。 园子里到处都是杂草,一丛丛,一簇簇,在风中摇曳着,茂盛得很。 李惜记得自己走的时候,歪在那里的几棵老树,仍旧在那里,上面抽出了嫩绿的枝条。 小雅已经飞快地往园子里跑去,“咚咚咚”地,没有提气,杂草中,瘦小的身影一会就不见, 李惜忙跟了上去。 寂静的园子中,响起一阵脚步声。 黑曜也“呜呜”地叫了两声,飞快地蹿入草丛中去了。 李惜双手拨开腿肚子深的杂草,一边留神四下的动静。 她疑惑,当日,记得有人入住了万家庄,怎么这会都没有人了? 看这样子,应该荒废也有一段时日了。 “小雅!” 她叫。 没有声音。 她跑了进去,脚步放缓。 洁净的庭院,一尘不染,干净得很,就像是有人居住一般。 “小雅!” 她提高了声,声音里有了一丝颤抖。 哐啷一声,小雅站在门口,看着李惜,抖着嘴唇:“四姐姐!” 她侧身。 李惜跑进去。 屋子里空荡荡,小雅颤抖着手,指着床铺子。 青色的帐子撩起,铺着竹篾席子。 李惜目光定在床头:那里有一件衣裳,一件褐色的中衣,整齐叠好放在那里。 李惜看着微微泛光的席子,干干净净。 这是? 她看向小雅。 然后,两人一同跑了出去。 院子里空旷。 “四叔!” 小雅先叫。 声音飘散开来。 李惜紧紧盯着院门外。 院子里有人。 两人面面相觑。 偌大的园子里,杂草丛生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瘦削的身子套着白色的袍子,腰间用一根带子系了,显得更加松垮。 两人对视了一眼,悄悄往后退。 李惜已经手里捏住了一张冰球符。 这不是万家人。 男子正低头专心瞧着什么,似乎并不知道身后有人。 李惜悄悄地做了一个手势,轻抬脚,又轻放下,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衣人。 小雅紧跟着李惜,两人一直退到了墙后头,才呼了一口气。 090冤家路窄 这人是谁?怎么会穿着四叔的衣裳? 小雅望着李惜,李惜同样眼里有着疑惑。 这是万重星的衣裳 这么说万重星屋子里住的就是这个人? 两人再度望了望那白衣人,极力都想看得再清楚些。 却见那人是依旧未动。 “白恩!” 李惜轻唤,白恩溜了出来。 它飞快地顺着草丛爬了过去。 眼看它隐没不见。 “不!” 李惜忽然后悔。 平静的草丛,深深浅浅的杂草有腿肚子那般高,她们方才藏了这么久,竟然没有动静。 连一只虫子,一只蝈蝈都没有。 太安静了。 想着已经不见综影的白恩,她着急:“快回来,危险。” 脑中没有回应。 她又在心中唤了一遍, 然后,又攥出了一张符,一边拉了小雅的手。 小雅抬眼向她看来,李惜的手心微湿。 李惜握了握她的手,低头一笑。 小雅的心稍定。 她再度抬头,前头那白色的背影消失了。 四下空旷,入目皆是杂草,几块石头后面也是静悄悄地。 林间树梢轻轻摇晃,有风吹过。 小雅身子紧绷,她动了动,回握了一下李惜的手,却是一紧,李惜一个旋身,与她背靠背。 李惜努力稳了稳呼吸。 她感到背后小雅小小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 “四” 小雅耐不住,轻唤。 李惜蓦地撕碎了手中的符纸。 小雅眼前一花,两人瞬间不见。 方才李惜站立的地方,一只手突兀地伸着,正是方才那个黑衣人。 他“咦”了一声,跳开,目光凌厉。 四下空旷,安静,哪里还有方才那两个人。 他忽然回身,对着李惜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快速击出一掌,一阵轰响,对面的一棵树应声折断,而原本枝繁叶茂的树竟飞快萎缩了下去,落了一地枯叶。 而面前空地依旧沉寂,不起波澜。 他这才确信是真的走了。 他惊疑不定。 方才那两个明显是练气期的小修士,竟然躲开了他的伏击。 初始他还以为是用了隐身符,现在看来不是。 应该是土遁符一类的,人该是早走了。 不然,他这雷霆一击,他们定是扛不住的。 他咳嗽了一下,伸手按住下腹,勉强压下丹田之处的跳动,方才他可是运用了十二分的力,势必要逼得他们现身。 却是牵动了旧伤。 看来这里是不能留了。 他转身回到方才的地方,捡起地上的一只兔子,兔子还未死绝,剥了半张皮子,尚还悸动。 他单手拎了,很快消失在园子一角。 白衣人走后,一阵波动,方才那处地方,竟出现了两个人。 李惜姿势古怪,一手紧紧抓着小雅,一手去袋子里摸了符画。 一双眼睛警惕地,滴溜溜地扫视了一圈,方才慢慢直了腰,长呼一口气。 她松开了小雅的手。 方才好险。 那只手差点就抓到她的肩膀。 小雅也是面如土色。 她方才也是看得清楚,那只手突然就从面前伸了出来。 这是会隐身法么? “走吧!” 李惜吁了一口气。 一个起码筑基期的修士,驻扎在这里,他们是不能停留下去了。 看来,这里真当是成了一片无主之地了。 小雅低头,默默地跟在李惜身后,李惜唤了黑曜,在前头开路。 两人一狗往东边园子里去,那里有一个后门,可以直接下山。 黑曜在前头”“沙沙”地蹚着杂草,开出了一条路。 两人默默地走着,心下都有些落寞。 黑曜站住。 前头站着一个人, 正是方才那个白衣人,低垂着头,就站在那里。 李惜顿住,下意识地又摸出了一张土遁符。 此次回来,她可是备足了符画。 像土遁符这种符画,她一共备了4张。 方才,她情急之下,摸出了一张土隐符。 幸好,躲过了一击。 这土隐符此时竟比隐身符好用,那一掌是对着地面虚空轰击的。 白衣人缓缓地抬起了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 忽然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李惜的呼吸在这一瞬间骤停。 这张脸,太熟悉了。 没想到又一次见到了。 这张枯白色的脸,牢牢镌刻在她的脑海里,就像烙印般,再也磨灭不掉。 李家庄、水阴镇,万家出事前跟随唐家人又一起出现 这次,她竟然又见到了他。 她紧紧地盯着对方,心下丝毫不敢放松。 对方可是筑基期后期高手,万家庄那一仗,敢与老祖万丹阳一战,至少是筑基大圆满。 而她依旧弱小,她和小雅两个都是练气期的小修士,加在一起,都不够人家的零头,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李惜紧张又快速地思索着对策。 很明显,再用土隐符显然是不行。 对方此次已经看破自己行藏,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再用就是找死了。 脚下的地面陡然坚硬,这是布下了结界,再往土里走是不能了。 她眼角余光掠过四周,现下这里空旷,她们想要逃走亦不可能,对方只要放出威压,她们就寸步难行,这就是实力的差别。 冰球符,不行,黑曜,也不行。 李惜额上滴下汗来,难不成,今日是要折在这里了。 她抬了目光,瞧去,眼睛里带了不甘。 发现白衣人身子不动,看着他们,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情急之下,李惜只能一口气扔出数张冰球符,符画撕开,硕大的冰球带着巨大的呼啸向对方砸去。 “乒乒乓乓”中, 李惜她一拉小雅,嘶声:“跑!” 李惜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想着:“跑,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死也要死得体面些。” “蹬蹬磴”两人一气跑出了好几步。 身后嘶吼声响起。 “黑曜!” 李惜咬牙,这货,知不知道危险? 李惜匆忙间回头。 黑曜正虎虎生风地对着白衣人猛扑。 地上碎裂着硕大的几个冰球。 “四姐姐!” 小雅也张大了嘴,去拉李惜。 白衣人正用手左右抵挡着黑曜的进攻,身形狼狈,好几次差点被黑曜咬到衣裳。 黑曜吼声不断,愈见凶猛。 李惜眯起了眸子。 她一把拉住小雅:等一等! 091冤家路窄2 她盯了半晌,忽然撮唇一声呼哨。 声音尖利。 黑曜一个虎跳闪开,眸间蹿出老远。 一阵银光闪烁 李惜扬手,一波密集的冰球符再次飞出,大大小小直直奔白衣人而去,白衣人左右闪躲,很快避开。 李惜再不犹豫。 她双手如飞,一张一张符画,撕开,一股脑儿都扔了出去。 霎时,滚石,冰球还有水柱交错、呼啸着向对面的白衣人砸去。 混乱中,一阵噼哩啪啦响,尘雾飞扬中,李惜目光锐利,紧紧盯着中间那道游走的白影。 闪躲间,白衣人被一个冰球给撞上了背部,踉跄了一下。 这回,连小雅也看出来了。 她发一声喊,鼓足勇气,上前一步,手中一动,一条白色的带子就飞出,像蛇般灵活,穿过纷飞的各种石块,准确绕上了白衣人的双脚。 他一边抵挡依旧飞过来的冰刺,脚下腾挪,眼看就要脱开,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的黑曜这回不待李惜吩咐,一个饿虎扑食,扑倒了白衣人,嘴一张,就咬了下去。 白衣人就地一滚,胳膊上立时被撕下了一块肉,然后就被黑曜死死地压住。 脚下的白绫霎时缠了上来,瞬间就牢牢地扎住了双脚。 他喘息着,看着头顶闪着幽光的两只眼睛,不再动。他很清楚,他再反抗一下,这只雷犬不定就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 眼角瞟见小心翼翼靠过来的两人,他心内发沉:是自己失算了。没想到,他们身边竟然有一只4阶的雷犬,换做之前,他自是可以对付,可是现在,他已经耗尽元气,再无还手之力。 感受着丹田之处撕裂般的疼痛,一抽一抽的,他垂下了眸子。 李惜眸子喷火,盯着在地上喘息的白衣人,胸内激荡。 母亲万氏那痛苦万分,生死不能的表情,爹爹那声声泣血嘱咐,万家人的生死不明此时全都涌现了出来,就像一把火,燃烧在李惜的眼中,跳动着,燃烧着,似是要灼出一个洞来。 天佑她。 原以为,这辈子不定什么时候能报上仇或者也许根本就报不上仇了。 当日小叔万重星一句,他是筑基期高手的话,李惜的心内是拔凉一片的她老老实实地收了念头,自以为报仇遥不可及。 筑基修士,能熬到筑基的修士又有几个呢? 老爷子万正亮、老祖万丹阳。 这还是有宗族的。 至于那些想要靠自己单枪匹马奋斗的散修,就如老杨头所说的:难哪! 可是现在,天可怜见,竟把他这样送到了自己面前。 他受伤了,明显受了很重的伤,不然,不会连黑曜都抵挡不住。 李惜因为激动而双肩颤动,脚步却愈发稳重起来。 双手已攥紧了一把三角匕首,双目双亮。 “不要靠近!” 脑中一声炸响。 白恩跳了出来。 它飞快地顺着李惜的手臂爬了出来,横在她的小臂上,抬高了爪子。 “危险!” 白恩的声音凉凉的,就像一注清凉剂猛地灌入李惜发热的脑中。 她顿住脚,疑惑地瞧着手臂上的白恩。 “他受伤了!” 又加了一句“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她打量着五步外的白衣人,见他正盯着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 她继续向前迈步。 她有把握,只要二刀,扎了他的丹田,扎进他的心窝,就结束了。 “不行!你瞧他的右手!” 白恩见李惜依旧往前,似乎没有听进去的意思。 李惜这才发现,一直蜷在那里的白衣人正微微侧目,看似不能动弹,右手一直缩在身侧。 她停住了脚步。 四周安静,左手边是黑曜。 还有5步远。 上空一只鸟掠过,翅膀轻轻掠过,李惜似乎都听到了它振翅的声音。 李惜不动了。 “他要干什么?” 她咬牙切齿。 眼睛里是强烈的不甘。 “他准备自爆!” 李惜愣住。 修士自爆的能量,是她所不能预见的。她不止一次地听老杨头说过。 筑基修士自爆,威力更加,恐怕她们几人都不能幸免。 这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怎么阻止?” 她冷声。 白恩一愣:“你放他走就没事” “不可能!” 李惜一口回绝。 她除非是脑子锈掉了,才会放了这个白衣人走。 多好的机会,今日如放了他,恐怕此生再无机会。 “自爆杀伤性多大?” 沉默了一瞬,她再度问道,眼睛依旧打量地上的白衣人,见他也盯着自己,目光阴狠。 “几无生还。除了金丹期高手。” 李惜一拳砸在左手上,迸了一句:“奶奶的。” 白衣人喘着粗气,看看五步外的三个人,确切地说是二个人一条狗。 二天了,一直这样守着他。 这是要耗死他。 想到那时不时的地来一场雨,再来一阵风,他的伤势更加严重了。 人本惜命,更何况逆天而行的修士。 筑基大圆满的修士,只会想尽办法求生,但凡有一线生机,就会努力抓住。 李惜想明白这一点后,就开始这样耗着他。 她搭了窝棚守着。 他走不了,有那只黑狗守着,他已被撕咬得全身无一片完整的布。 然后,每隔一段时日就扔一张水球符,淋他一身水,山里风大,一到夜晚,冰冷,很快凝成了霜花。 他本受伤,身子与常人无异,竟经不起这样的连番轰炸,只要见他有调息的迹象,那两人就开始骚扰他。 他心内暗恨,怨毒的目光直直盯着那两人。 “谁家的丫头,如此歹毒难缠?” 这两个丫头,就这样捆着他,每每他要调息,就不停地骚扰他,不是让那只黑狗来扑咬,就是扔一些符画,够呛。 他真是不明白,他们两个看着小小年纪,哪来的那些个符画,用不完似的。 接二连三地扔,他这身上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照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月,他到时必定是丹田废掉,然后连自爆都做不到了。 他明显感觉到丹田此时就像一个筛子,到处漏风。 他眯着眼睛瞧着对面那两个人,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 这丫头同那个小子有得一拼,出手狠辣,做事老道利索。 092希望 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他们这样困着他又是为哪般? 他不记得自己同她们有什么过节? 白衣人精疲力尽,他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 他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暮光中,那条黑狗两只眼睛闪着兴奋的光,正跃跃欲试。 他忙打起精神,勉强提气,稳神 “吼”的一声,一道黑影闪过,黑曜开始了今晚第一轮进攻。 李惜坐在窝棚外,看着正和黑曜厮打在一起的人,昏暗中,模糊的身影纠缠在一起。 “怎么还是这般能打?” 她自言自语,往嘴里塞了一块肉条,有些硬,她使劲嚼了一下。 白恩跳在她的腿上,望了一会说:“快了,还有几天。” 它看看李惜。 李惜听说白衣人要自爆,就想了这个法子。 不靠近他,却是不让他走。 “耗死他!” 她睁着一双眼睛,眼里都是恨意:他不是要自爆么?倒是爆一个我瞧瞧?舍不得吧?” 李惜一语中地:“他躲到这里疗伤,一个筑基修士怎么舍得就这么死了,不太憋屈?”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会坚持下去的。 她打赌他不敢离开这里,像他这样的受伤修士,离开这里,只要被人碰上,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之前那个传闻,李惜有些了然。 这是个散修。 混到如今这样,多有不易。 她的想法很简单,耗到他气力不济,她再下手,即使杀不了他,看着他这样,也是爽快。 “爹,娘!” 李惜眨了眨眼睛。 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黑曜也并不恋战,和他撕咬了一会,就回来了。 第十五日,看着喘气就像拉风箱般的白衣人,李惜靠近,警惕地看着他,脚下却是一步一步地向前。 “为什么杀我爹娘?” 李惜一字一句地,声声泣血,手下一送,匕首已经是脱手而出,迅疾没入他干瘦的胸膛。 十几日耗下来,他已瘦成了一具骷髅般。 她紧紧握着刀柄。 一手抵在他丹田处,蓄力。 白衣人看着她,一双眼睛依旧鹰般地看着她,干哑的声音:“你是谁?” “我爹娘是凡人,你不放过。” 李惜没接他的话,自言自语。 他就喋喋地笑了起来,笑声刺耳,难听。 李惜皱紧了眉头。 这人笑声还是如此地讨厌。 “凡人?” 白衣人脑子有一瞬间迷糊。 “李家,怎么,坏事做多了,都想不起来了?” 李惜冷哼一声,手下一送。 他闷哼了一声。 终于想起:“李家你是?” “是!” 李惜。 “不可能!画,那幅画呢?” 他恍然,原本死灰的眼晴陡然发亮。 能在他的五焰阵中逃生不可能。 除非是那幅画。 传说中的上古圣物 丹田! 一阵剧痛,丹田那终于裂成两半。 他的心也空了。 “就为了一幅画,你就杀我全家十几条生命?” 他怪笑起来,无所谓地: “一幅画?你可知道,那可是” 一阵亮光闪过,李惜眼前一花。 她手一扬,一直捏在指中的一张雷符随即抛出,“轰”得一声,一阵巨大的气浪掀起 看着空空如也的园子,李惜狠狠又扔了一张冰刺符,闪着银光的冰锥飞向虚空,消逝无形。 她抿着嘴,懊恼得不行。 她以为对方已经没有反抗之力,而且她也是做好了充分防备,防他突然奋起一击,手下一直扣着他的丹田。 却没想到,会凭空有人杀出来。 人被救走了。 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影,飞快带着人在高空中掠过,如一只大鸟,很快消失。 她呆愣了半晌,看着回复空旷的园子,不得不承认:真的走了。 她坚持了十数日之久,守了十数日的仇人在最后一刻走了。 那一刻,她心中突然空了。 一直以来,她都在心底埋着对灰衣人的恨,如今,他这样走了。 她有些茫然。 他的丹田已尽碎,就算活下来,也只是个活死人。 修仙一途算是走到尽头了。 对于曾经是一个修士的他,将是比死更深的惩罚。 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方才那番话,她只是觉得好笑:“人死了,就一了百了,永远不可能回来。” 他说得是李家父母。 说得轻描淡写,全然的不在意与不理解。 他的语气中,凡人是如此的平凡,和不起眼。 知道李惜是为了李家父母之事兴师问罪。 他竟感到意外。 李惜当即就扎了他一刀,用力。 凡人不比修士命贱,是平等的。 爹爹李茂典临死前的那一眼,是对她的百般不放心,花儿、叶子她们葬身于大火中李家上下那些人,哪条又不是生命? 她手下发狠,眼前这人一条命,才是烂命一条,值不了这么多。 就算让他死上千次百次,也不能消她心头之恨。 她心绪起伏,久久贮立不语。 “四姐姐!” 小雅靠近,轻拉她。 “那人,是谁?” 是呵! 救走他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能够这么准确地带走人,决不是偶然。 事先她们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白衣人缩着身子,被拎着,几个纵跳,飞快地落到一处山坡上。 “咳咳!”他落入草丛中,翻了一个滚,瘫在那里不动。 他喘着气,头上的白云在翻卷。 他的心沉沉的。 “你怎么来了?” 他两眼瞪着。 没有回声。 他歪头。 一个少年,身材瘦削,一声青衣,立在坡上。 他嘴里发狠:“我都成了这个样子,你救我作甚?难不成还念着师徒之情不成?” 语气极尽讥讽。 林平乐缓缓转过脸来,他脸上无表情,看着委顿在地的人,开口:“你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不就是下山么?啧啧!” 地上人的脸色一变,正要说什么,却是呻吟一声。 他大口喘气。 林平乐这才注目:“你的丹田?” 他近前,不顾对方阴狠的眼神,伸手一按,脸上微变:“不会是?” 他的丹田竟然一片死寂,空旷,与常人无异。 这是碎了? 看着对方死灰般的脸,他直起腰,探手拉起他:“走吧!” 双手却被一把拉住:“你入了内门?” 他语气急迫,紧盯着林平乐:“去,那丫头有画,拿过来,我就有救了!” 林平乐不动:“你怎么知道?” “是她,当日她没有死,逃出来了,竟然躲过了我的五焰阵画,定然是那幅画。你快去,快呀!” 他的语气凌厉,说到后来,几近咆哮! 他本已死寂的心中重新又腾起了希望。 093王妈 “你省省吧!都这样了,还念着哪?人早走了。” 林平乐望望他,见他脸上潮红,双眸晶亮,拼命挣扎想要起来。 “神女画” 他重复。 “好!我去瞧瞧!” 一晃,林平乐已不见。 园子里。 李惜拉了小雅:“走!” 一个储物袋落在草丛那里。 李惜提了起来,一探,竟禁止已开。 里头一堆东西掉出来。 东西当真不少,噼里啪啦,竟堆了一地。 李惜看着小雅翻拣,她对这个人的东西不感兴趣,因为心里厌恶,连他的东西也一并讨厌。 她眯着眼睛,望着墙外。 只等小雅翻完,就去后山。 “小雅你好了没有?咱们该走了。” 小雅哦了一声,挑了一大堆东西出来:“四姐姐,你当真不要?” 她一边往袋子里装,一边说。 “不要,都给你。” 李惜转头。 她看到小雅手里举着一面黑色的小旗。 “鬼面幡?” 白恩跳了出来。 灵力注入,源源不断,小雅也按住,继续输入。 黑旗升上半空。 旗面上有袅袅青烟升起,渐渐向四周弥漫开来,很快方圆二丈都是灰白缥缈的雾气。 “四姐姐!”小雅抱着胳膊,轻声。 李惜四望,另一手已按住一张土遁符。 烟雾凝聚,隐隐凝实,渐有人影显现。 人影清晰,五官也凸显出来,全是人脸,一阵晃动,乱糟糟一阵挤,然后,就排好,齐齐看着她们。 “这些是谁?” 小雅看着这些人,个个脸色灰败,面无表情,盯着她们。 周遭一股冷气,仿佛四面八方包抄过来,似乎每个毛孔都感觉到了寒意,明明晴朗的天。 李惜也注目,眼中有着戎备。 她分明感觉到了一股怨气,正渐渐加重,让人心底也莫名地烦躁起来。 她挥手,定睛,舌尖抵住,灵台清明了不少。 逼进的人影也登时消散不少。 她吁一口气,努力向上张望,寻找那面黑旗。 却是看到了一张脸。 “王妈!” 李惜一声大叫。 她看着王妈那熟悉的脸孔,声音颤抖:“王妈,是你么?” 妇人的面孔逼进,看着她,歪头。 “王妈!” 小雅也叫了一声。 王妈终于有了反应。 她瞧着李惜,似乎有话要说。 却是一阵晃,被一旁的的几张面孔给挤了出去,时隐时现。 李惜忙运气指尖,逼散了那几个正张牙舞爪欲挤向前的几张脸,他们摇头,嘶嘶退后。 王妈的脸重又显了出来,她向两旁瞧一瞧:“小姐,七小姐!” 李惜两人惊喜。 “王妈,我娘呢?” 李惜目光四下搜寻,心内忐忑。 王妈苦了脸:“快救我出去,我不想死。” 李惜一凌,就要毁了这幡。 “不可!” 白恩的声音响起,:“这鬼面幡已然炼成,你如毁了它,这些魂魄也将消失无踪。” “那怎么办?” “收了它,去找佛修,他们会有办法!” 李惜只得停下,仰了脸:“王妈,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只是你得等一等。” “小姐是个好人,定会救了老奴出去,夫人没有看错,小姐果然是一身本事” 扭曲的人脸一阵晃荡,隐约见王妈合什,拜道。 李惜别开了眼,眼中有些酸涩。 她努力吸一口气:“王妈,你怎么会被困在这里,我娘呢?还有万家,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奴也不知道,让老奴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王妈呢喃,说话有些错乱。 她揪着头发,又是一阵晃动。 “王妈,你别急,慢慢说。” 看她那样子,李惜只得安抚她。 对于冤死的人来说,死前的事就像是不可靠触碰的禁区一样,轻易触碰不得,否则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情绪失控。 李惜盘腿坐了下来,打开包袱,掏出一块饼子,对着王妈举了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王妈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她盯着李惜的手,喃喃地:“饼子,贴饼子。” 李惜慢慢咬了一口,眼睛里有泪水。 王妈会做的东西很多,包子、饺子、蒸饼,每样都拿手。 手上这块饼子,是李惜自己做的,厚薄不均,还夹生。 “小姐,老奴给你作饼子,不,做点心。夫人说,等小姐回来再掀笼屉,不然不好吃” 王妈声音飘忽,慢慢地说了起来。 李惜竖起耳朵,和小雅两人气守灵台,静静地听着,周围不时飘舞着那些怨灵,靠近了又退下,反反复复。 两人的情绪也随着王妈的叙说而起伏。 那日,王妈在灶屋里蒸着点心,看着火候,又抽出了几根烧得正旺的柴火,想着等李惜回来,刚好。 却是听得外面有人跑进来。 她跑出去一瞧,见柳枝正慌慌张张地从院外回来。 “夫人!” 她跑进了莫云霄的屋子,然后就见莫云霄也往外边跑。 她也跟着跑了出去。 王妈停下,声音惊恐,她不安地扭了一下头,断断续续。 大家被赶到厅堂里,站着几个人,她不认识,老爷子与老祖他们也在。 她站在莫云霄身后,惊恐地瞧着,她看见万重星的金毛犬、老祖的黑曜站在中间。 那些人不知使了什么法术,金毛犬就匍匐在地,口鼻流血,不会动惮。 黑曜咆哮着冲了上去,很快也浮在半空,动弹不得。 老祖就发一声喊,和他们打了起来,可是,老祖他们都不是对手。 一片乱糟糟地,只是几个回合,就结束了。 王妈声音飘忽,又顿住了。 “王妈,后来怎么样了?我娘她们?” 李惜着急,眼看四周的脸都模糊起来。 这是鬼面幡的灵力即将耗尽。 “王妈,我爹呢?” 小雅也着急,她咬牙,加大了灵力的注入,小脸青白。 这鬼面幡的灵力所耗太大,筑基修士的鬼面幡,她们两个练习修士能打开已是十分耗力,如今已是维持不住。 “老奴不知道,噢,四老爷逃走了。” “什么?” 李惜和小雅两人唰地起身,瞪着王妈,两人眼睛里一阵惊喜。 李惜和小雅两人面面相觑,眼里都有着吃惊和欢喜。 四叔,万重星,他在哪里? “王妈,你怎么会被困在这里的?” 李惜看着王妈,忽然问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王妈的脸上显出害怕来,脸上扭曲:“老奴也不知道。就在这里,老奴又没有别处可去。然后,就被弄到了这里面,就再也出不去了小姐!” 她看着李惜:“救救老奴,老奴不想呆在这里面,好可怕。” 王妈一阵扭曲,青烟消失,鬼面幡从半空掉落。 “四姐,咱们怎么办?去找四叔么?” 半晌,小雅轻身问道。 094杨家 昔日的洞府,如今已经荒芜一片,深深的洞口敞开着,里头安静,不时有阴风灌入。 连拍了几张照明符,李惜和小雅沿着石壁进去。 站在空旷的石厅内,那个大洞依旧在那,一片漆黑。 李惜跳了下去。 小雅张着嘴巴,站在坑沿,警惕地四下瞧了一瞧。 李惜在坑洞底弯腰仔细地搜寻了一番,里头空荡,有积水,一阵泥土的腥味飘来。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小铲子,用力挖了起来,往地下去挖。 又有凉水不断渗出来,冰凉刺骨。 李惜手下不停,一直挖,四下都挖了一个遍,最后铲子触到了一大块软物。 她丢了铲子,又拍了一张照明符,坑底陡然亮了起来。 用手拨开卵石,底下现出了白白的泥土,她小心挖了一块,在指尖捻开,滑腻。 她尽数铲了,用布包了,收入储物袋里,这才纵身上去。 “走吧!” 她迈步往洞外而去。 身后小雅跟着她,默不作声地走着。 李惜拉了她的手。 走了两步,李惜突然向后瞧去,空旷,无人。 “四姐姐!” 小雅也向后瞧一眼,一目了然,这里只有齐腿深的野草,稀稀落落。 两人一起走下了山坡。 林平乐身子一晃,进了洞内。 看着洞内贴着的那几张照明符,他靠近细瞧,眸子闪烁:又是符画。 这些照明符,明显要比普通的照符要亮,也通透。 他伸手揭了一张,一阵闪,符画熄了。 他捏在手里,仔细翻看,眼底渐浮起疑惑。 他身子一晃,平地消失。 李惜和小雅两人站在大门前。 大院高墙。 两人对视一眼,这杨家的庭院防护可是严实,比万家看去气派多,不像修真人家,倒像个富家翁。 里头得了通报,小雅和李惜两人进去。 小雅打头,李惜跟在身后,低着头。 “小雅!” 一阵环佩叮当响,一个妇人带着一些女眷进来。 月白的宽袍大袖,上头绣着大朵的金荷花,行走袅袅婷婷,气派非凡。 “三舅母!” 小雅弯腰。 李惜恍然:三舅母,那个阿蛮的母亲。 与上回在万家庄比,她更加靓丽了,嘴唇鲜红饱满,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唉呀,这是谁呀?让我瞧瞧!” 三舅母周美丽快走两步,伸手虚扶。 一阵幽香袭来,满室生香。 这是清灵香,淡雅怡人,不易得。李惜曾经在万家大夫人身上闻过,杨春儿是杨家六小姐,万小朵的母亲。 李惜吸了吸鼻子,更深地低了头。 有丫鬟快速拉了椅子,三舅母娇笑着落座。 小雅也要坐,被李惜悄悄一拉,就站直了。 三舅母脸上笑容依旧:“小雅,可是回去过了?” 她一双妙目盯着小雅,手指轻叩。 小雅低头:“是!” 鼻子里带了浓浓的鼻音。 三舅母就“唉哟”了一声,从座位上略欠身,又坐了回去,拿了丝巾去擦眼 小雅静静地站着,似乎也是难过不已。 周美丽很是唏嘘了一会。方起身,去拉小雅的手:“你此番就在这里多住几日,找你表姐她们去耍。好孩子,以后就多来,这里和你家里是一样的。”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同李惜说话。 她叫了丫鬟送了小雅两人进去歇息。 李惜偶一回头,见周美丽她们已向一旁去了,刹时走了个干净。 带路侍女把她们带到了客房,也转身回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敞了门。 “四姐姐,你说得没错,她们果然知道!” 万小雅急声,眼晴发红。 李惜与她说,杨家盗了翠云洞的事情,小雅乍听之下,一时愣住,有点不大敢相信。 如今,这杨家三舅母方才的表现,显见是知道这件事。 从头至尾都不曾提起杨春儿,万家大夫人半句。 杨三舅可是同杨春儿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这周美丽素日也是和杨春儿是好姊妹。 万小雅不比李惜,她可是见过这周美丽同杨春儿把手言欢,月下下棋的。 李惜拍拍她的肩,轻声:“莫露了马脚,嗯!” 她的面容恬静,眸子深沉。 小雅点了点头。 “小姐,万家小姐来了,夫人说去陪一陪!” 侍女低声。 她站在门口,瞧着里头的人儿,小心翼翼。 窗前一个少女转过身子来,皎好的面庞高扬:“万家小姐?” 侍女就低声解释了一句。 她依旧转身,说了句:“知道了!” “你怎么不去?” 另一个粉衣女孩昂了头问,她手中抓着一把瓜子。 不时丢一颗,并不吃。 那个侍女悄悄瞧了一眼,那是青瓜子,10块灵石一小包的青瓜子,阿蛮小姐就这样丢着玩。 “去呀。怎么不去?万小雅如今可是碧羽门的弟子,娘说了,要好好招待,你忘了?” 阿云慢条斯理地,依旧摆弄着手中的一根花钗:“只是,不急。” 阿蛮几番看向她,也就不语。 阿云一向有主见,娘叮嘱自己要多跟着她学点。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阿云方施施然起身,昂了头:“走吧!” 李惜和小雅两人站在窗前,院子里寂静,再没人影。 小雅想着李惜先前所说的话,杨家乘火打劫,心内不是滋味,她挺了挺背,看着窗外发呆。 李惜也看着窗外,粉墙高楼。 这一路行来,杨家着实是不差,至少这条件比万家要好上太多。 只是,想到翠云洞那深深的一个大洞,她心内还是止不住汹涌了一下,又平静。 杨家拿了万家这么大一注财,原本以为没有人知道吧? 这个周美丽可是先前见过自己的,自己同阿蛮那一场打斗,她可是在场,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竟然一番寒暄下来,完全当不认识自己一般。 是真的不认识了么? 李惜嗤笑了一声。 由此更加可以断定,这件事,杨家上下都是知情的,起码这个三舅母是知道的。 如此,这样一来,自己想要探得木灵原石就有些难了。 李惜皱了眉头。 院子外,有人过来。 有笑声传来。 两个小姑娘从门内进来,打头的是那个阿蛮,李惜一眼就认出来了。 脖子上的铃铛花晃动着,蹦跳着走来。 095待客 “姐姐快些!” 她径直跑上了台阶:“万小雅!” 小雅“嗖”地站了起来,回望李惜一眼,脸上已是露了微笑:“阿蛮!” 接着:“阿云姐姐!” 眼前一亮,阿云缓步进来,身量高挑,与去年相比,愈见窈窕。她踏进门来,笑靥如花:“真是稀客,听娘说来了客人,没想到是你们两个呀?” 说话间,妙目很快落到一旁的桌椅上,娇声:“去,要一碟子云糕过来,还有蜜茶。” 身后的侍女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 阿云这才重新打量和阿蛮说话的小雅:“这是打哪里来?瞧我,定是从碧羽门来的。怎样,和姐姐说说,宗门里生活如何?” 她笑声清脆,与当日在万家庄做客比,此时的阿云是热情许多。 很有几分大姑娘的样子。 她瞥着小雅。 小雅一身青色弟子衣裳,脸孔已洗干净,扎着两个丸子头,上面干净,一无装饰。 与花枝招展的阿蛮站在一起,只是憨笑,倒是让人疼惜几分。 当初碧羽门来收徒的时候,祖父拦下了她,让那个杨九去了。原还不以为然,杨九那样的,去了也是白搭,那蠢货,至多混个外门弟子。 可是后来,听说万小雅也去了,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万小雅这个女孩,性格温和,清灵得很又是三灵根,到了宗门,如得到悉心指点,说不得就混出了样,脱胎换骨也不一定。 如今见了小雅,她心里莫名就平衡了几分。 果然,祖父说得还是对的,碧羽门是新晋的宗门,与那一流的大宗门还是没法比的。 像小雅她们这些新进的弟子,是没法顾及的。 她一进门就发现了,小雅如今还是四阶。 她上个月可是刚进了六阶,连阿蛮也晋了五阶。 至于旁边一直低垂着头的李惜,一个练习二级的小修士,她直接忽略过去。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她素手轻抬,拎一拎裙摆,触手软滑,上月刚做的碧罗衣,几个夫人各一件,她也得了一件。 这衣裳穿在身上,轻若无物,寒暑不侵。 她满意,正是爱美的年纪,薄薄的一件,把她曼妙的身姿勾勒了出来。 “呀!” 她指着李惜,脸上是满满的惊愕。 李惜笑眯眯地:“阿蛮妹妹!” 她绷紧身子,生怕她扑过来,这丫头,一惊一乍,没个准。 敢情这是才认出她呀? “真是你啊?你不是死了吗?” 阿蛮大叫了一声,睁大了眼睛。 李惜翻了个白眼。 阿蛮见几人都看着她,马上就闭上了嘴,讪讪地:“呃,你别生气!我以为” 她一时找不到话题,只是上下打量李惜。 又不时看向阿云,目光中满是疑惑,奈何阿云只一脸平静,似乎并未瞧见。 李惜却是心中一动。 她轻抬手,吸了吸鼻子:“阿蛮妹妹,我好好儿地,怎可,如此咒我?” 她一脸受伤难过。 “那个,不是我说的,是我听” 阿蛮一愣,下意识地解释。 “阿蛮!” 阿云长声,截断了她的话:“好妹妹,你别听她的。当日听说姑姑家出事了,大家都很着急,后来家里专程去看过,并没有见到人,所以,以为” 阿云看着李惜与小雅,细细解释了一句。 “我当日在后山睡着了,回来才知道家里” 李惜一句话,算是解释了。 这话她迟早得说。 心下却是发沉。 阿云的话中,下意识地回避了一个关键点。 万家出事第二日,杨家就上了山,并不是阿云口中的事后听说。 他们甚至比唐家还要及时。 看来,杨家对这件事多少有些牵扯,不然,怎能在第一时间赶到? 她垂下了眼眸,不再说话。 阿云咳了一声,接过侍女手中的碟子,招呼两人:“来,不说了,老天保佑,你们俩不是没事么?” 她递过一块糕点,示意小雅快吃。 小雅眨了眨眼睛:“小雅此番是回来探亲的,顺道来瞧一瞧你们,心里,好歹有个念想” 她垂下了眼睛,娃娃脸上黯淡下去。 阿蛮看看小雅,又瞧瞧阿云。 动动嘴唇,没有说话,伸手拈了一块糕点,大力填进嘴里嚼着。 屋子里一时静默。 寒暄了一会,就有侍女在门外,说是三夫人有事寻小姐。 阿蛮就跟着去了。 阿云继续坐着,聊天,无非是些杂事,小雅事先得了李惜的吩咐,答得谨慎。 后来,见阿蛮不再回来,就提出了告辞。 出得院门,就见阿蛮正候在转角。 见了阿云,哆哆嗦嗦地拉了她的袖子,急走两步:“真的要?娘说叫我听你的。” 她的脸上有些惊怕。一边下意识地回头,身后是宽敞明亮的院子,阳光正浓浓地照着,亮得很。 屋子门敞开着,黑乎乎地看不清里头的人。 阿云抬头,缓步走着,没有作声。 两人闷头走了两步。 “阿云……” 阿蛮再度出声。 阿云霍地转身,阿蛮肩上一紧,她痛叫了一声。 阿云的大拇指掐在她的肩上,双眼睁圆,咬了嘴唇,低声说:“三婶同你说了?” 语气凌厉。 阿蛮愣愣的点头。 阿云就松开手,不再看阿蛮。 这个阿蛮!三婶子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养出阿蛮这样没心眼子的人? 身后阿蛮再不吭声。 她的脑子有点乱。 想到之前的话。 她心里满是诧异以及惊奇。 阿蛮不傻,万家的事,她是知道一些的。 娘说那些话,她是震惊的 两人一直到了院子,分手。 阿蛮伸手又扯住了阿云。 阿云转头看着她,不作声,眸子黑亮。 “那,小雅他们此次是来,她们莫非知道了?” 她喉咙干涩。 “回去吧。” 阿云没有说什么,径直甩开她的手,走了。 阿蛮愣愣地站在那里,瞧着阿云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难得的没有发脾气。 良久,她慢慢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里,李惜终于送走了阿云。 她关门,快速摊开符纸,事不宜迟,得抓紧。 探话是不可能了,接下来,就得靠自己想办法了。 096木灵石 她关了院门。 小雅蹲在院门口,看着李惜在院子里各个角落出现,忽远忽近,忽左忽右,逐步一点一点计算,小心控制灵力,不断调整、修改。 直至日落时分,从院子东南角出现,一连二次,方满意。 第二日,客院陆续来了几个小的,依旧阿云带过来,大家围着说话。 阿蛮却没有过来。 至下晌,李惜她们又坐了一会,再无人登门。 到了日落时分,就早早关了门歇息。 李惜站在屋子中央,捏了一张符。 神情严肃。 小雅站在一边,神情紧张:“四姐姐,要不带上我?” “不用,你在这里守着,我带着黑曜。”她拍一拍灵兽袋。 白日里,白恩探得清楚,方位确定,应该没错。 杨家院落格局分明,除去女眷的屋子,最有可能的就是老太爷居住的院子。 白恩探了两日,锁定了一处地方。 夜长梦多,李惜决定今晚去探一探。 李惜摸了把脸,她看看四周,好险,堪堪是在墙角处钻进来。 前方就一把椅子。 她移开了沉重的大交椅,探出头来。 屋子空旷,没有窗户。 她一眼就看到了屋子中间两个大箱子,合得严实,箱盖处贴了两张锁符。 她侧耳听了听,靠近,鞋子踩下去,没有声响。 低头,这才发现脚下的地面一层薄灰,显见是不常有人来往。 她提气,轻掠过去。 落在箱子两步远。 却是听得一阵嘶嘶响声,一股大力把她弹了回来。 李惜后退两步,顿住,仔细看了一会,才发现竟设有禁止,靠近不得。 她试探着伸出手,重新显现。 一个圆形的罩子,把箱子牢牢地罩在那里,只要她近前些,就会凸显出来,开始闪烁,再靠近些,也不知会做出何种反应。 她相信,只要她敢再靠近,那么,杨家人立刻会第一时间赶到。 她又退后一些,罩子渐消失。 她盯着那两口箱子,皱了眉头,怎么都不甘心。 “阴离兽!” 白恩的声音响起。 “什么?” “这两口箱子外面包着是阴离兽的皮子,阴离兽皮能隔离灵气,里头应该是灵石一类的东西。” 白恩慢悠悠地。 这些东西,没有人比白恩要懂。 李惜一喜,应该就是了。 她歪着头,盯着面前的两个箱子,沉默不语…… 终于,她捋了袖子,攥紧拳头,大力问前击去 整个罩子瞬间光华大盛,沿着屋子向四周荡漾开去。 “不好!” 正在屋中静坐的杨老太爷蓦地睁开眼睛。 人己快速向外掠去。 杨老太爷站在屋子中央,空旷,寂静。 并没有人。 那两个箱子依旧在,严丝合缝,锁符依旧在。 他皱眉,走近,手一挥, 罩子显了出来,一阵轻闪,攸地消失。 杨老太爷伸手,锁符飞起,他大力掀开了其中一个盖子。 绿光大盛,一堆灵石,闪着幽幽的绿光,块块拳头般大,就像是一汪汪子绿水般地。 上品灵石。 这竟是一箱子上品木灵石。 成色极为纯正。 李惜屏住呼吸,腰间一动,是翠云。 小小的叶片正欢快地摇着,朝向箱子的方向。 李惜一把捂住,她感受到了手心痒酥酥的感觉,翠云挣扎着。 大半年来,从没见它这样有活力过。 她一直是蔫蔫的。 她心下有数。 这就是翠云洞的木原石了,翠云的“根”。 她安抚地摸了摸,塞了回去。 李惜盯着那两个箱子。 她该要庆幸:上品灵石寻常修士不能吸收,杨家有三个筑基修士。 不然,这箱子灵石恐怕早就 杨老太爷吁了一口气,又掀了另外一口箱盖查看,里头同样堆满了灵石,不过,成色稍逊,不如方才那一箱。 他伸手各抓了一块,攥在手中,微闭目 四下寂静,只有他静静的端坐。 身后,那箱虚掩的箱盖处,一圈绿色光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了出来,迅速向一处飘去,越来越浓…… 杨老太爷闭目,头顶有白色雾气丝丝飘出,脸色渐红润。 身后,绿雾正源源不断地飘出,有一棵绿色的豆芽隐约闪现,正要顺着飘过来,被什么一把捞了回去 一刻钟后,杨老太爷睁开眼睛,手一张,两块石头落地,灰白,纷纷散落。 他心情愉悦:又巩固了一层,这中品灵石就是好,估计再过个一段时日,他就能筑基大圆满,可以闭关准备结丹了。 他满意地抬脚,临走又望了一眼另外一个箱子:到时,有这箱子上品灵石囊助,他不愁结不了丹。 万丹阳竟守着如此宝不用,要是他,早结丹了。 他抬脚走去。 身后罩子重又出现。 屋子里重又恢复了寂静。 一个人影闪现,李惜愣愣地瞧着那两口箱子,都已重新盖上。 就是这种灵石。 与当日老爷子万正亮拿出来布阵的灵石一般。 上品灵石。 翠云洞下埋的竟然是上品灵石? 方才那一刻,李惜的头脑是空白的。 如此看来,这两箱子就是当日杨大舅他们从翠云洞带出的灵石了。 腹内一阵涌动, 方才乘着杨老太爷打开禁制,她用隐身符接近那箱上品灵石,伸出了手 杨老太爷再不走,她要崩不住了,丹田内正涌动不止。 瞧瞧密闭的屋门,干脆坐了下来。 一波又一波。 她全身放松,任由那股暖流在丹田中冲撞,渐趋平静 李惜睁开眼睛,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她内视。 丹田之内,那个光圈多了一层内圈,绿莹莹的光圈,闪闪发亮,已有筷子尖粗细。 再次瞧了一眼那两口箱子,她身子一晃,原地消失。 小雅正等得着急,坐立不安地,见她回来,忙扑上前。 “怎么样?” 李惜就三言两语地说了。 小雅就瞪了眼睛,一脸气愤:“果真?咱们得拿回来!” 李惜摇头,说了禁制的事。 小雅就一脸的沮丧:“都怪咱们太没用。” 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双目灰暗:“就这样便宜了他们?” “那个,小雅!” 她顿了一顿,终于下定决心,拉过小雅的手,双目诚恳:“有件事,我要同你说” “本来我想搬回来的,可是那杨老头就坐在那里,怕被发现,所以只能” 097好人 本来,这个秘密她不打算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尤其是修士,更是相互间都留有一手。 因为许多时候,这个秘密或许是致命的。 李惜为人本谨慎,尤其经了万家的事,她更是谨慎几分。 可是,面对小雅,那双纯净的眼睛,或许是万家唯一的幸存者,她觉得有必要交待一下。 “四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雅睁圆了眸子,果然是满满的惊奇。 “呃,那个小雅,我知道不好,毕竟这是万家的东西,可是我当时就想着不能便宜了这个杨家,所以就” “啊,难道还便宜了他们家不成?姐姐,你都吸完了才好?可不能拉下。” 小雅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连珠炮似地,一阵轻嚷。 她似乎对李惜能吸收上品灵石的事,一点都不奇怪。 她嘟了嘴:“便宜了这些贼。” “小雅!” 李惜正想再说一句什么,外面有响动。 一个侍女站在院子里,却不进来。 小雅出去。 一会进来,手里是一叠子衣裳。 她啪地一下扔到了桌子上,衣裳滑落,两套刺绣精致的衣衫。 “给我们换洗的,说是晚上去见一见杨二老太太!” 小雅咕哝了一句。 “我不想去!有什么好见的,大姐姐” 小雅红了眼眶说。 “去!为什么不去?” 李惜眸子一闪。 她们到这已三日,除了那日的三舅母周美丽,所见的都是杨家小一辈。 这个杨二老太此时要见她们,她倒好奇这个失了女儿的老太太见她们又是想做什么? 杨春儿是杨二老太的亲女,万小朵的亲外祖。 两人穿戴整齐,跟着侍女一路往北。 一连穿过两条巷子,停在了一座乌门小院门口。 门口一个丫头见了她们,进去通报, 很快一个婆子出来,引了她们进去。 婆子掀了门帘:“小姐,她们来了。” 看着那个靠在大交椅上,一身青色衣裳的老妇人,李惜不免多看一眼。 身形微胖,脸孔黄白,两颊带着鲜艳的潮红。 她摆手制止婆子,抬眼打量两人,半日不吭声。 两人上前行礼。 “小姐,就是这两个孩子,她们前日就来了。听说是二房和三房的,和小朵儿是姊妹” 婆子顿住,惊呼:“小姐!” 老太太一阵猛咳,咳得喘不过气来,拉风箱似地。 婆子一阵揉捏,方顺过来,只张着眼,不说话。 李惜和小雅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有着惊诧。 看来,这个二老太太是病得不轻。 两人没有吭声,就站在那里。 良久,一声长声:“作孽!” 老太太两行热泪流下,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一时擦不净,索性丢了帕子,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哭声压抑,悲恸。 李惜还是第一次见一个老人哭成这样,这是发自肺腑,来自心底的悲鸣。 此时的杨二老太,全身青黑,塌了肩,完全是一个丧女的老妇人。 李惜听着小雅悄悄吸鼻子的声音,眨了眨眼。 这是唯一一个为万家真心哀悼的人,杨二老太太含混不清地唤着杨春儿与万小朵的名字。 恍惚间: “我外祖最疼我了!” 万小朵抚着手上的花镯,扬着脖子,声音娇俏。 李惜一阵恍然。 是,她说得没错。 二老太太不是修士,她是一个普通的后宅妇人,生养了二个儿子一个女儿。与所有的外祖母一样,她对万小朵这个外孙女是疼爱备至,有什么好的,杨家姊妹有的,都会给万小朵留一份。 女儿和外孙女没了,她痛苦心,悲愤,却是无能为力。 她只能在躲在这里独自悼念她的爱女、外孙。 她呜呜咽咽哭了半日,终于抬头。 问了几句话,都是关于万小朵的。 然后,就挥手。 李惜和小雅两人低头退出了屋子。 “小姐!” 婆子追上来,摊开手,手心里两朵花儿。 紫白色的花瓣,粉黄的花蕊。 是万小朵脖子上的那种铃铛花。 “小姐身子不好,两位小小姐莫见笑。这是两朵花儿,小小姐拿着顽罢!以前朵儿小姐常放在袖子里,说是满袖都香。” 婆子说完,看着李惜,点头,见她伸手拿了,这才转身,回去了。 “四姐姐?” 小雅轻声。 李惜说:“走吧!” 她拉过小雅的手,把其中一朵花给了她。 “这花?” 小雅两手拈起,见花萼处平整,齐根折断,不能插戴。 “放在袖子里!” 李惜指点着。 “噢!”小雅依言放了进去,又抬袖闻了闻:“我好像不记得大姐姐身上有这香味?她也不喜欢熏香啊……” “走了!” 李惜拉了她的手,往前走,转弯时,悄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屋子里寂静,只有蓝黑色的门帘微晃。 两人回到屋子里,关门。 两人相对无言,李惜从袖子里掏出那朵花儿,端详了一会,没看出什么来,凑到鼻子前闻一闻,一股极淡的幽香。 小雅看着她,忽然说。 “她是个好人!” 李惜点头:“嗯!” “可是,四姐姐,接下来怎么办?” 小雅看着李惜:“咱们也不好再住下去,该见的都见了,” 她指的是那两箱灵石。 李惜摸着下巴,不语。 那处地方有禁止,似乎除了杨老太爷,别人破不了。 东西是定要带走的,就像小雅说的,不能便宜了他们。 李惜坐了下来。 她凝神,提笔,开始画符。 小雅自觉坐到外面台阶下。 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一个洒扫的仆人在那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落叶。 她盯着高高的院墙,发呆。 修仙人家的院子形同虚设,她不知道杨家筑这么高的院墙为何? 是防贼吗? 以前常听万小朵说杨家如何如何富裕,如今看来,就是一窝子贼,强盗。 唯一的一个好人,大概就是今日那个老太太吧? 哭成那样,她听了都伤心,要不是四姐姐嘱咐过她,她真想告诉她,杨大舅送给万小朵的青儿是罪魁祸首,就是它带杨家人找到了翠云洞,杨大舅肯定知道万小朵的下落 她又从袖子里摸出那朵花:杨家的东西。 她捏了花儿在手,一使劲,一片花瓣扯了下来。 如果万小朵知道,她的舅家是这样的人家,以她的脾气,不知要怎样的伤心。 小雅抱紧了臂膀,稚嫩的脸上是浓浓的恨意,转瞬即逝。 屋内,李惜正奋笔,桌子上已经摊了5张符画。 一张青藤符,一张龟遁符,两张土遁符。 她眸子里闪过暗光。 成败在此一举。 098好孩子 她打开屋门。 台阶上的小雅不见了。 她大惊,四下一望。 “小雅!” 她叫! 空旷,院子里无人。 门关着。 她快步向院子外边跑去。 风声呼啸,只有三两个仆人。 转身回到屋子。 “小雅!” 万小雅正坐在地上,看着她! “你到哪里去了?” 小雅脸色怪异,李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小青!” 碧绿的身子,额上一颗红色的肉瘤,正是万小朵那条小青蛇。 原来方才小雅在外边坐着,听到屋后有声响,靠近了,就看见一条青蛇正从墙外爬进来。 她觉得熟悉,近前一瞧,果然是万小朵的那条小青蛇,只是似乎大了不少。 她吃惊,想到李惜先前说的话,下意识地就想跑,却发现它很温和,跟着她,并不攻击。 一直跟到了屋子里,也不走。 小雅说罢,一指:“你瞧!” 果见小青蛇懒洋洋地盘在那里,不时伸一下鲜红的舌头。 两人盯着不断扭动的小青蛇,面面相觑。 这条青蛇现在应该是跟着杨大舅,不懂它怎么会独自来到这里? 李惜试着探出手,刚一接近,那蛇就爬了过来,李惜手一颤,忍住浑身不适,让它绕上来,很快巴在她腕上就不动了。 李惜心中一动。 她伸手从袖子里慢慢抽出了一朵花,放到了桌上。 看着巴在花瓣旁不动,异常温顺的青蛇,李惜转动着眼珠子。 两人恍然。 外面有声响。 李惜推开窗户,一个人正站在院子里,大步走过来,直接伸手推门。 杨大舅! 李惜一眼认出来,一直未露面的杨大舅此时出现在这里,又直接冲向她们的住处。 两人忙蹲下,李惜果断捏碎了手中的土隐符。 杨大舅进得屋子,目光四下一扫,见空旷,咦了一声。 他明明未见有人出去,人呢? 李惜在屋子里重新出现。 她看了一眼那两个箱子,扬手,巨大的冰球击了出去,罩子闪烁不止。 她屏息,手里捏了一张网符,五阶的网符,上回那个青衣修士给的,刚刚绘制成功。 托那些木灵石的福,她现在已能够绘制五阶以上符画。 只不知道效果如何?她又备了二张青藤符。 杨老太爷来得很快。 他衣袖带风,落地。 李惜劈手一张网符就扔了出去。 杨老太爷下意识地就出手一掌拍去,却是被满头满脑兜了个结实。 挣扎间,他身子一轻,已被李惜甩起,准确地砸向了那个依旧闪烁的护罩,同时,硕大的冰球呼啸着向杨老太爷砸过去。 “噼啪!”一声巨响。 杨老太爷击出的那一拳有一半砸在了护罩上,护罩轰然消散。 成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惜手中青藤飞出,飞快卷了箱子,原地一晃,连箱带人就消失了。 杨太爷气急败坏地扯开身上的网,才发现箱子不见了。 他脸色发青,一拳头砸落,地上尘土飞扬,一个大坑凹现。 外面人跑进来:“爹!” 杨大舅看着杨老太爷,吃惊。 “你来作为什么?怎么办事的?” 杨老太爷仪态全无,眼睛赤红,须发贲张。 灵石,眼睁睁地从他眼皮子底下丢了,他心如刀绞,一腔子怒火全冲着杨大舅去了。 那个丫头! 狠! 护罩是他的独门灵气罩,唯有他自己能解开。 她竟然引自己去砸开了护罩。 他目光凌厉。 只是四下空旷,那里有人影? “追!” 杨老太爷疾射出门,升至半空,目光如电,神识全开却四下空旷,不见有人。 杨大舅放出了一条青蛇,与小青一般无二。 他托在掌心,向上抛起,青蛇升空,在空中一阵盘璇,就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快!” 两人急追。 一处山坳里,小雅跟着李惜一起钻了出来。 她抖落满头的泥土,四下张望:“这是哪儿?” 方才李惜二话不说,就拉了她走了。 “这里,我也不知道,应该已经离开杨家了。” 李惜眺望了一下。 茫茫青山。 这新画的的土遁符着实好用不少,竟然能遁这么远,看样子应该远离杨家了。 她呼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同时,放出了黑曜。 黑曜撒开蹄子四下跑了一圈,警惕地瞧一瞧周围。 “小雅,你看。” 李惜开了箱子。 “木灵石?” 小雅叫一声。 上品灵石,她自是认得。 “这是咱们家的?” 得到确认,她的嘴唇抖了抖:“杨家” 李惜重新盖好盖子:“小雅,你收好!” 她示意小雅掏出储物袋子,准备收了。 “四姐姐。”小雅忙推辞:“你收着。” “这是万家的东西,咱们拿回来了,你要好好保存。” 李惜看着小雅说。 两箱子灵石,都是成色极好的灵石。 李惜粗略估算了一下,大约有300多块中品灵石,上品灵石,之前被她吸掉了部分,现在大约还有100来块。 小雅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四姐姐,你收着吧!你不是说翠云需要它么?就这样,咱们把它种活。翠云是咱们万家的宝贝,爹爹他们宁愿每年出去做任务赚灵石,都没有动它,咱们也不能动它。” 小雅说。 她的眸子晶亮。 “再说,如今我又用不了,这么多灵石,你也知道我可能护不住。咱们把翠云给种活了,我己经四级了,可以吸取它的灵气了。如今我在宗门,修炼资源不愁,我倒担心你呢。四姐姐,你一人在外,无依无靠的。” 看着小雅那清澈的目光,李惜觉得自己的心被猛地撞击了一下。 她两世为人,自以为看透人心,凡是都先入为主,见人都防三分,自然也难免多为自己打算一点。 现在,在小雅面前,她真切地感到无地自容这几个字。 自到了这里,见了太多为了财而不顾亲情,友情,各种算计,阴谋、阳谋齐上。 杨家为了灵石而算计,连至亲都不顾;平三姑被队友釜底抽薪,死无其所 可是,这一切,在小雅面前,李惜忽然发觉,原来人心并不是都是恶的,这世间真的不乏有小雅这样单纯,美好的好孩子。 “雅儿,走吧。” 李惜垂下眸子,掩饰住了满腔情绪,揽过小雅的肩膀:“咱们回去。姐姐答应你,回去好好赚灵石。上品灵石你不能用,下品灵石定是可以的,可不许再推。” “嗯!” 小雅点头,也伸手环住李惜。 忽然咦了一声:“它怎么在这儿?” 小雅袖内掉出一条小青蛇,正扭头摆尾,重新要攀上来。 额上那颗红色的肉瘤一阵闪烁。 不好! 李惜拎出一双靴子:“抱紧我。” 她贯注灵力,靴子一阵闪,一条青色的影子飞快巴了上去。 一道光影,两人再次消失在原地。 几息后,天际两道黑影,落到了她们方才所站的地方。 杨老太爷和杨大舅四顾,树影摇曳,没有人。 子蛇不见了。 杨大舅摸了摸蠢蠢的欲动的母蛇。 目光晦暗:她们定然是回了碧羽门。 099担子 山门下,李惜看了一眼身后,碧空如冼,一目了然。 “小雅不要回去了,和四姐姐一起住吧?” 李惜试探着问。 她们此番来杨家,已经是错过了碧羽门的飞舟,李惜直接送了小雅到山脚。 杨家想来不会善罢甘休,李惜有些担心小雅。 “姐姐,我还是留在山上好了,我现在跟常娟师父学习,她对我很好。你知道的,我正在跟她学习御植术。放心吧!这可是碧羽门,谅他们不敢造次的。” 小雅却是一脸的淡定。 李惜无言。 好吧,是她忧虑过头了,总觉得小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却忘了,小雅怎么说也是宗门弟子,杨家再猖狂,总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况且,人家有典籍,有功法,哪里像自己,全是野路子。确实,小雅跟着自己,不能学到什么。 她就摸了摸小雅的肩头:“你自己要小心些,别一个人独自下山,凡事都留个心眼,平日里也多和其它师兄妹一起,尽量不要下落单” 她一一嘱咐着。 “嗯,知道啦!姐姐,你也加油,碧青长老听说就要回来了。” 小雅乖乖点头,接着又给她打气。 李惜一愣。 7级符画师,常碧青? 这个符画界如雷贯耳的名字,她自是知道的。 万重俊说起这个常碧青是一脸钦慕与向往。 常碧青在云洲大陆是符画界当之无愧的泰斗。 碧羽门也因为她而成功跻身于四大宗门之一。 她的符画已是一符难求。 迄今为止,云洲大陆除了常碧青,连五级的符画师都鲜有听说。 不过,她知道两人。 上次那个赠图的青衣修士,能画出五级的土遁符。 还有一个是万重俊的师父,她的师公。但杳无音讯,连万重俊都不知道他的行踪,更别说提李惜了。 这样的人,不是她李惜想见就见的。 虽然,她现在已经能够画出五阶的符画。 但她连一级符画师都未曾认定过。 符画师排名榜上没有她的名字。 早听万重星提过,云洲大陆有个排名榜,凡金丹修为以上,就能入上清门紫光阁的排行石。 凭此判定各宗的排序与地位。 千年以来,四大宗门的排序一直未曾打破过。 上清门、百炼宗、玉虚宫、无为派。 百炼宗覆灭后,碧羽门脱颖而出,成为四大宗门中的第四。 而碧羽门之所以在十数个二流宗门之中胜出,全因常碧青成为7级符画师,补上了碧羽门元婴级的空白。 白恩说这些的时候,声音里有着一丝落寞:他专心苦修,一心要为百炼宗多争取一个元婴真人,赶上上清门,并进而晋级元婴中期、后期在排行榜上成为第一大门,为百炼宗获得无境那座山脉的使用权。 符画与丹药都是众修士不可或缺的辅助之物。 而这两者出众的实属凤毛麟角。 所以6级以上符画师和丹师就可以进入紫光阁排行榜,为门派占据一席之地。 而这个符画师和丹师的认定要参加每五年一次的紫光阁举行的定级会 李惜掐指算算,还有一年的时间。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 自跟万重俊学习符画以来,李惜渐知这行的高深、博大。 一句话,没有领路人,不知要走多少弯路。 如她,先前把土遁符画成土隐符一般。 她曾仔细对照过两张图,发现其实两张符图是一样的。只是细微之处的笔触改变,最后就完全不同。 所谓“谬以毫厘,差之千里”说得不外乎就是如此了。 其中的奥妙,只有亲历了才知。 所以,符画,于李惜来说,不是那该死的成功率,而是符图的制作,即符图的演算方法。 她目前手上只二十来种符图,是万重俊留下的。 从万家庄离开的时候,她在万重俊的书房找到了这本符图。里面有许多是先前他已经教过她的。 原来并不多啊。 万重俊那些三级的符画,不少是从一级、二级演变过来的。 万重俊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赋的。 可惜,还没有来得及教会李惜,就 这大半年来,李惜自己磕磕碰碰,摸索了许多,其中的艰难,种种绞尽脑汁,只有她自己知晓。 还是需要名师指点啊。 常碧青,无疑是最合适的人。 能够修炼到7级的符画师,定然在这方面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以及心得的。 李惜也知道,在这个世界,是讲究师带徒,徒带孙的,一代一代传下去,轻易不传外人。 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修仙界面,能够脱颖而出,哪一个不是人精? 自然,除去像白恩小朋友这般“小白”的。 李惜摸摸自己身边的那只,都到元婴了,让人偷袭,真是亏大了啊。 李惜甩一甩头,暂时不想。 她把一个灵石袋给了小雅。 小雅打开,又塞回:“用不了那么多,真的,姐姐你自己留着。” 袋子里是500块下品灵石。 “小雅,你看,这些灵石你用得着,门派里份例不多,我怕你不够。多留点防身是必须的。我这里不是有吗?这么大一笔。你放心啦。” 李惜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操心的家长,送孩子去学习,生怕她的生活费不够,又怕她浪费了,真是左右为难。 原本她是想给1000的,想想,还是少一点,不如每月给她送一次好了。 毕竟,小雅还小,怕她一个把持不住,不好好修炼,自己岂不是耽误了她? 她第一次感觉到肩上担子的沉重。 李惜原本就不是一个喜欢揽事的人,她不喜有负担,今朝有酒今朝醉,哪里管这许多? 可是一朝到了这里,李家出事,万家又 眼下,万家可能就剩下她和小雅两个。她为长,自然得负起责任。看着小雅那依赖的眼神,她挺了挺胸脯,给自己打气。 她觉得自己此时成了一个守财奴,守着一大笔银子,不能用? 万家宁愿举家外出赚取灵石,也不动用这批灵石,定是为了万家的未来。人家几辈子积存下来的东西,是属于整个万家的,她先前已经取用了一部分,剩下的说什么都不能再挪用。 与小雅依依分别后。 李惜往回赶。 100不然,还有什么乐趣 远远地望到了院门,黑曜早撒开腿一路奔了过去。 李惜进了院子:“老杨头!” 她叫。 屋子里没人。 只有炉灶里暗红的炭火在明明灭灭闪烁。 李惜就往后院去。 一眼发现屋檐下一圈堆着大块的乌黑的铁块,整齐码成一堆。 她侧耳听了听,没有动静,老杨头确实不在,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她径直回到自己屋子里,推开门,只见窗户紧闭,屋里也是一股子怪味。 这个老杨头,她明明走的时候,说过叫他不时通通风的。 她挽了袖子,开了窗户, 瞧了一会,转到屋后。 后面是整块的岩石,褐白色,裸落在那里。她目测了一下,约有三四丈宽。 李惜唤过黑曜,叫它到前院去守着。 这才掏出了一张爆裂符,一阵乱石飞溅,坚硬的岩石被轰出了一个丈深的长洞。 一阵闷响发出。 李惜看看飞落的两张隔音符,抽抽嘴角:这隔音符的效果被这乱石一通轰,效果大打折扣,瞬间破成筛子。 不过,还好,爆炸声也小了近一半。 好在,老杨头性格孤僻,这里离庄子远,附近本没有邻居。 李惜飞快清理了一下,顾不得里头还有崩落的碎石,她搬出了那两箱子的灵石,码好。 手中一动,飞快在四个角落都布下幻符,又在箱子上面罩了一张龟遁符,咬破手指,滴落指尖血,一阵红光闪过,一个网状的罩子罩住了两口箱子。 这还是同杨老太爷学的,灵气罩她是做不了,但在符画中加入符画师的血,能大大加固龟遁符的效力,一旦受激,且在百米内能感应到。 这才封好洞口,连贴了两张锁符。 “黑曜!” 她叫。 “以后你就睡在这里。” 她指点着。 洞口略凹进去,她思量着做个狗窝,这样倒更好些。 这可是一笔巨款,要是让人知道,包括老杨头,都会眼红的吧? 唯有让黑曜日夜守护着它,她才能放心些。 等她找到更好的地方,再挪一挪。 她细心清理干净地上的碎石,回到屋子里。 这才搬出了翠云,小心地埋入三块木灵石。 “忽忽忽!” 看着欢快地颤抖着的叶片,李惜伸出手拨了一下。 柔嫩的叶片这会没有躲开,而是顿在那里。 “咦!” 李惜又拨了一下。 这小东西看着青翠了不少。 院子门开了。 老杨头抱着一大捆木头进来。 她迎了出去。 “你去哪儿了?” “你升级了?” 老杨头看着她,眼里有着赞赏。 “是!” 她吸收了那些上品灵石,已晋升到了3级。 老杨头没有多问。 看着老杨头抽出来的一柄铲子,李惜眨了眨眼。 “谁家这么奢侈,一把挖土的铲子也要这般折腾?难不成去挖宝啊?” 她调侃道。 “不知道。反正人家出灵石,咱们出货,不问用处,这是规矩。” 老杨头闷声。 “快些,要500把呢!” “哦!” 李惜看着这把铲子,通体乌黑,铲头处隐隐发亮。 她拎起,发力,“扑”地一声,铲子轻易就嵌进了一旁的大石,犹如切瓜菜般。 “好锋利啊!” 李惜咋舌。 她看着老杨头:“还不够么?” “嗯。” 老杨头脸上洋溢着笑容:“喏,你试试这个?” 他弯腰搬出一块灰褐色的大石头,放在脚下,单手拎起铲子,发力,“嘿”地一声,却是迸溅起一串火花。 褐色的石面只是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铲子滑向一边,发出当啷一声响。 李惜蹲下。 这是一块不知什么材质的矿石。 表面灰褐色,有着斜斜的纹理,一缕一缕地集结在一起。 她试着用手去抱,却异常沉重。 “这是?” “客人拿来的试石!” 老杨头一摊手。 “我试过许多材质,就这沙金石不会崩口。但是,加上灵力,也只是入得寸许。所以还需要在上面特别加持。你看?” 李惜摸着那冷硬光滑的石面,转动着眼珠。 这石头明显坚硬,要想顺利切进去,光靠加持符画是不够的,最好这刀刃处要特别坚硬,加一层子材料。 “我这符画加进去,也只是加大它的力度和速度,用久了,照样磨损严重,只会一次比一次钝。” “还有没有比沙金石更硬的东西?比如” “没有。” 老杨头摇头。 他找遍了能想到的材料。 “那,这块石头又是如何劈下来的?” 李惜指着脚下这块,断口整齐,切面光滑,分明是用利刃切下来的。 老杨头也发现了。 “你看,咱们还得问一问,只要找到这种材料,不用多,就用在铲子的刀刃处,再加符画加持,如此才能事半功倍。” 李惜与老杨头商量。 “这样啊?” 老杨头沉吟着。 李惜见他似乎犹豫,就提了一旁的铲子,进屋开始刻画了起来。 她一口气刻完,暗光一闪,成了。 她如今的丹田粗壮了不少,速度也快了些。 然后,她提了铲子,重新递给老杨头。 老杨头提起来,用力顿下去。 “扑”地一声,铲子没入一小块,他大喜,再发一次力,又没入寸许。 一连四次,才切割完边缘一块。 提了铲子,见刀刃上已有磨痕。 “您瞧,这样的铲子,只能用几次。” 李惜摊一摊手。 “好吧,可是我不知道对方是谁,都是到时只管来收货的。”老杨头为难。 李惜拍手:“你要么再等一等,让他来决定,要么就把这些都打造成铲子,只是,这样一来,你只能做一次生意了,接下来,就是不断地修复,你不保证后期的修复么?” 老杨头皱起了脸,这许多铲子,他得一把一把地修复,要到什么时候? “哐啷!” 他扔下了铲子:“我再去找一找,还有什么合适的?等,也是白搭。” 他弯腰捡起地上削下来的那块灰褐色的石头,揣在怀里,向外走了两步,又回头。 “丫头,走,咱们先去吃顿好的。” 一会,两人坐在屋内,炉旁支了一张小桌子,各坐一边。 李惜看着老杨头从荷叶包里撕了大块的肉,又用嘴舔手指,笑着说:“老杨头,你都要筑基了,到时再不用吃这些东西了。你这么喜欢吃肉,可如何是好?” 老杨头最爱吃熏肉,还有酒,不用多,两小杯,每日里必喝的。 对于喜欢美食的人,辟谷,应该是一件十分不爽的事情。 老杨头斜了眼睛,哈哈一笑。 他托着手中的肉块,说:“筑基了照样可以吃。谁说不能吃了?我告诉你,那都是那些人自己折腾出来的。我嘛,照样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哈哈!不然,这人还有什么乐趣?” 他摇头晃脑。 此番生意做成,他就可以闭关,好好冲击,准备筑基。 李惜已经把那颗筑基丹给了他,他欢喜得什么似地。 差点拉着李惜的手叫姑奶奶了。 101合作愉快 李惜瞪着面前的一堆密密麻麻的蜂窝状的东西。 老杨头捡了起来,抖了一抖,下面一片黑黑的东西瞬间闪开。 李惜头皮禁不住一阵发麻。 “这是噬金虫的老巢,你瞧,这都是好东西。” 两只眼睛发光的老杨头随手把那块东西给扔进储物袋里,低头继续向前。 李惜看着被老杨头一脚踩到泥土里去,挣扎了一下,又重新钻上来的数条长条状的虫子。有些像蜈蚣,又比它短。 她小心地避开。 实在想不出这种虫子专啃食石头为生,分泌出来的唾液能迅速消融最坚硬的石头。 它们每日回到巢穴里,睡觉的时候,仍旧会分泌这种口水,滴在他们的巢穴里,很快凝结,久而久之,巢穴里边就形成一片片坚硬无比的硬壳状的东西。留在泥土里,四周的岩石泥土东西早就被消融,只是剩下这一层壳子,坚硬无比,扔在地上,铿锵有声。 老杨头动了一夜的脑子,天明的时候,终于拉着李惜说,找到了。 就是大巴山腹地这种虫子。 因为所需要的量多,李惜被拉着一起寻找。 不,还有黑曜。 白恩趴在黑曜的背上,在看过老杨头给出的样品后,也开始在林子中找了起来。 然而,并不好找,李惜寻了半日,也只是找到一个。 倒是黑曜,速度很快,眼看它不时蹿回来,叼着一块,“哐”扔在地上,然后又跑了出去。 李惜也就放弃了,干脆坐在一块斜坡上,看着黑曜来回奔跑。 此处干燥,都是岩石。这种噬金虫喜欢生活在这里。 巢穴不是在树上,也不是在地上,而是埋在黄沙下的岩石里。 李惜不会像老杨头那样,能通过地上的痕迹辨识出它们的巢穴所在。 黑曜的鼻子此时倒是帮了大忙,它一路嗅过去,以嘴刨地,很快就掀出一个来。 尘土飞扬中,黑曜许是掀得过猛,迷了眼睛,正用爪子连连抓着眼睛。 白恩翘着尾巴左躲右闪。 李惜看着,嘴角展开一抹微笑。 难得这惬意的功夫。 这一年多来,东奔西走,绷着一条神经,连睡觉都不敢十分睡熟了。现在,心心念念的仇人得以重创,万家的那些灵石也拿回来了。原以为,就剩下自己一人独自前行,现在么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 像老杨头,一人苦修多年,年已花甲,依旧执著自己的信念。 筑基,这是他毕生的信念, 眼看他迅速地游走,埋没在漫天沙土里。 想来是开心的吧? 还有白恩,身负门派大仇,即使委身一只普通的老鼠身上,照样绝地求生,不屈不挠。 是呵,每一个人都在努力。 她跳下去,也向着那边奔跑 老杨头看着面前十来个巢穴,脸上的皱纹全都舒展开来:“太好了!” 他说。 每一个巢穴能提炼出不少的材料。 看着老杨头终于在一把铲子上抹上了一层子亮闪闪的“保护层”后,李惜也露出了笑容。 “扑”地一声轻响,铲子轻易地插进去半寸。 “成了!” 老杨头提着铲子,吩咐:“抓紧时间,你帮我拉风箱,咱们得赶快了。” 交货时间是10日后,而他们之前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几乎花了一半时间在寻找材料上。 铲子改装完成了,整齐划一地排在院子里。 李惜正努力在一把铲子上刻着符画。 外面老杨头检查修整铲柄。 许是这桩生意大,老杨头一改一向不修边幅,秉承“好用就行!”的原则,也开始认真地修整那铲子柄,力争把它做得更圆润些。 李惜现在丹田可以隔天自然恢复。 她正努力完成最后20把。 500把,紧赶慢赶,完成了300把,老杨头说先交300。 到了日子,老杨头一早起来候着,那人却是没有来,老杨头就有些失落,在院子里走进走出。 李惜在窗前画了几张符后,也放下了笔,不时朝外边看一眼。 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 一个汉子,一身簇新的衣裳,像个富家翁。 进来院子,一眼看到墙下堆放着的一排铲子。 他过去,拎起,单手一戳,叉子整个没入泥地里。 “用这个!” 老杨头奔出来,指着一旁的一块石头,正是那块试刀石。 汉子手中一抡,铲尖没入。 老杨头盯着他。 良久。 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不错。” 李惜撇嘴。 这人也是个人精,都这样了,那铲子整个刃口都没入了,才不错?她可是加持了大力符。 他他很快点了一下,看着老杨头:“还差200?” “您请!” 老杨头召唤一声,喊李惜捧了茶杯子来。 “你不知道,先前我们为了是这个铲子更加缝里,好用,就去了遥远的大巴山” 老杨头唾沫横飞。 李惜诧异:这个老杨头,原来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竟这般能说,整个说成虽不是九死一生,却也是历尽艰险才找到这些材料。 “所以,这个一把铲子我们就花费了这个数!” 老杨头张开五指,鼓着眼睛,眼里都是诚恳。 “你想加价?” 对方很快就明白了意思。 “您看,这有一把,也是符合您的要求的。”老杨头回身,又拎出一把铲子,只是铲头上没有那层保护层。 他依法炮制,“嘿”一声,铲子照样能切进去,只是只有先前的三分之一。 汉子一时没有作声,看看两人,又瞧瞧先前那几把。 在两人企盼的目光中,终于一拍腿:“成,一把800,可不能再高了。” 两人忙点头。 “您喝茶!”李惜这回是自觉上前添水。 她笑眯眯地站立一旁,充当茶童的角色。 听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都是围绕着铲子说的。 她瞧着汉子,原想问一句:“这么多的铲子,拿来作什么?” 又咽了回去。 行规。 老杨头说的。 送走了汉子,李惜回到屋子里,见老杨头正在数灵石。 240块中品灵石。摊在桌子上,照亮了老杨头的眼睛,也亮了李惜的眼。 刨去成本80块中品灵石,净赚160块,还有剩下的200未付。 老杨头推过60块,眼睛里发光:“喏,给你!” 全是土属性的中品灵石。 李惜不客气地收了,心内有些雀跃。 这笔灵石,对于她来说,比窗户下埋着的那两箱子还要让人激动。 这是她自己赚来的,她用自己的所学钻了一笔不少的灵石。 “合作愉快!” 她笑吟吟地说了一句,就捧着灵石出门。 听得身后的关门声,她知道,老杨头定是也在数灵石了。 这老头,积攒了一辈子,定是攒下不少吧? 102合作愉快2 李惜瞪着面前的一堆密密麻麻的蜂窝状的东西。 老杨头捡了起来,抖了一抖,下面一片黑黑的东西瞬间闪开。 李惜头皮禁不住一阵发麻。 “这是噬金虫的老巢,你瞧,这都是好东西。” 两只眼睛发光的老杨头随手把那块东西给扔进储物袋里,低头继续向前。 李惜看着被老杨头一脚踩到泥土里去,挣扎了一下,又重新钻上来的数条长条状的虫子。有些像蜈蚣,又比它短。 她小心地避开。 实在想不出这种虫子专啃食石头为生,分泌出来的唾液能迅速消融最坚硬的石头。 它们每日回到巢穴里,睡觉的时候,仍旧会分泌这种口水,滴在他们的巢穴里,很快凝结,久而久之,巢穴里边就形成一片片坚硬无比的硬壳状的东西。留在泥土里,四周的岩石泥土东西早就被消融,只是剩下这一层壳子,坚硬无比,扔在地上,铿锵有声。 老杨头动了一夜的脑子,天明的时候,终于拉着李惜说,找到了。 就是大巴山腹地这种虫子。 因为所需要的量多,李惜被拉着一起寻找。 不,还有黑曜。 白恩趴在黑曜的背上,在看过老杨头给出的样品后,也开始在林子中找了起来。 然而,并不好找,李惜寻了半日,也只是找到一个。 倒是黑曜,速度很快,眼看它不时蹿回来,叼着一块,“哐”扔在地上,然后又跑了出去。 李惜也就放弃了,干脆坐在一块斜坡上,看着黑曜来回奔跑。 此处干燥,都是岩石。这种噬金虫喜欢生活在这里。 巢穴不是在树上,也不是在地上,而是埋在黄沙下的岩石里。 李惜不会像老杨头那样,能通过地上的痕迹辨识出它们的巢穴所在。 黑曜的鼻子此时倒是帮了大忙,它一路嗅过去,以嘴刨地,很快就掀出一个来。 尘土飞扬中,黑曜许是掀得过猛,迷了眼睛,正用爪子连连抓着眼睛。 白恩翘着尾巴左躲右闪。 李惜看着,嘴角展开一抹微笑。 难得这惬意的功夫。 这一年多来,东奔西走,绷着一条神经,连睡觉都不敢十分睡熟了。现在,心心念念的仇人得以重创,万家的那些灵石也拿回来了。原以为,就剩下自己一人独自前行,现在么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 像老杨头,一人苦修多年,年已花甲,依旧执著自己的信念。 筑基,这是他毕生的信念, 眼看他迅速地游走,埋没在漫天沙土里。 想来是开心的吧? 还有白恩,身负门派大仇,即使委身一只普通的老鼠身上,照样绝地求生,不屈不挠。 是呵,每一个人都在努力。 她跳下去,也向着那边奔跑 老杨头看着面前十来个巢穴,脸上的皱纹全都舒展开来:“太好了!” 他说。 每一个巢穴能提炼出不少的材料。 看着老杨头终于在一把铲子上抹上了一层子亮闪闪的“保护层”后,李惜也露出了笑容。 “扑”地一声轻响,铲子轻易地插进去半寸。 “成了!” 老杨头提着铲子,吩咐:“抓紧时间,你帮我拉风箱,咱们得赶快了。” 交货时间是10日后,而他们之前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几乎花了一半时间在寻找材料上。 铲子改装完成了,整齐划一地排在院子里。 李惜正努力在一把铲子上刻着符画。 外面老杨头检查修整铲柄。 许是这桩生意大,老杨头一改一向不修边幅,秉承“好用就行!”的原则,也开始认真地修整那铲子柄,力争把它做得更圆润些。 李惜现在丹田可以隔天自然恢复。 她正努力完成最后20把。 500把,紧赶慢赶,完成了300把,老杨头说先交300。 到了日子,老杨头一早起来候着,那人却是没有来,老杨头就有些失落,在院子里走进走出。 李惜在窗前画了几张符后,也放下了笔,不时朝外边看一眼。 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 一个汉子,一身簇新的衣裳,像个富家翁。 进来院子,一眼看到墙下堆放着的一排铲子。 他过去,拎起,单手一戳,叉子整个没入泥地里。 “用这个!” 老杨头奔出来,指着一旁的一块石头,正是那块试刀石。 汉子手中一抡,铲尖没入。 老杨头盯着他。 良久。 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不错。” 李惜撇嘴。 这人也是个人精,都这样了,那铲子整个刃口都没入了,才不错?她可是加持了大力符。 他他很快点了一下,看着老杨头:“还差200?” “您请!” 老杨头召唤一声,喊李惜捧了茶杯子来。 “你不知道,先前我们为了是这个铲子更加缝里,好用,就去了遥远的大巴山” 老杨头唾沫横飞。 李惜诧异:这个老杨头,原来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竟这般能说,整个说成虽不是九死一生,却也是历尽艰险才找到这些材料。 “所以,这个一把铲子我们就花费了这个数!” 老杨头张开五指,鼓着眼睛,眼里都是诚恳。 “你想加价?” 对方很快就明白了意思。 “您看,这有一把,也是符合您的要求的。”老杨头回身,又拎出一把铲子,只是铲头上没有那层保护层。 他依法炮制,“嘿”一声,铲子照样能切进去,只是只有先前的三分之一。 汉子一时没有作声,看看两人,又瞧瞧先前那几把。 在两人企盼的目光中,终于一拍腿:“成,一把800,可不能再高了。” 两人忙点头。 “您喝茶!”李惜这回是自觉上前添水。 她笑眯眯地站立一旁,充当茶童的角色。 听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都是围绕着铲子说的。 她瞧着汉子,原想问一句:“这么多的铲子,拿来作什么?” 又咽了回去。 行规。 老杨头说的。 送走了汉子,李惜回到屋子里,见老杨头正在数灵石。 240块中品灵石。摊在桌子上,照亮了老杨头的眼睛,也亮了李惜的眼。 刨去成本80块中品灵石,净赚160块,还有剩下的200未付。 老杨头推过60块,眼睛里发光:“喏,给你!” 全是土属性的中品灵石。 李惜不客气地收了,心内有些雀跃。 这笔灵石,对于她来说,比窗户下埋着的那两箱子还要让人激动。 这是她自己赚来的,她用自己的所学钻了一笔不少的灵石。 “合作愉快!” 她笑吟吟地说了一句,就捧着灵石出门。 听得身后的关门声,她知道,老杨头定是也在数灵石了。 这老头,积攒了一辈子,定是攒下不少吧? 103你买的符纸在那边 李惜揣着60块灵石,欢喜地回到屋子里。 她转了两个圈,眉眼飞扬。 然后坐下来,细细地翻看掌中莹莹发光的灵石,爱不释手,一遍又一遍。 黑曜伸着舌头,看着她,黑红的舌头哈哈地抖动着,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开心。 李惜可不管,很是乐呵了一会。 李惜从当中取出了10块,掂了掂,又放了回去,重新挑出2块,把剩余的58块灵石全收了起来。 她得弥补上回那些上品灵石。 她吸了一多半的灵石,全是上品灵石。 她得把这个窟窿给填回去。 她再喜欢灵石,也不能再动万家这两箱子灵石。 借的,前面的就算是她借的。 她现在要抓紧赚灵石,存灵石,争取早日补上这个窟窿。 这段时日,发生了许多事情。 先是重创灰衣人,告慰李家爹娘的在天之灵;再是万家的灵石失而复得。 翠云现在叶片挺立,逐渐鲜嫩起来。相信假以时日,会很快恢复生机的。 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呢 她精神抖擞,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东西,拉开抽屉,看到几罐颜料,码在角落。 好久没画过画了。 找了半日,却没有找到相应的画纸,她摊开了一张没有裁开的符纸。 提了笔,踌躇半晌,却不知道,该画什么? 自离开万家后,李惜就没认真地画过画。 她全幅的心神都投在符画上。 灵石,灵石,赚灵石。 她像上足了发条的钟一样,每天睁眼就是今日一天的安排,怎么把符画变成灵石? 已经很久没有安安静静地坐着画一幅画了。 今日,也算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她看着黄色的符纸,吸了一口气,提笔 上色 一株碧绿的植物,翠**滴,通身煜煜发光。 每一张叶子都绿得发亮,鲜活。 李惜用笔一点一点地晕染这层层外放的光圈,然后在光圈外围,开始勾勒。 她一个一个地画着,缓慢而细腻,老成持重的万瑞安;娇憨可爱的万小雅;团团脸的万瑞海;臭屁傲骄的万小朵一个个都显现了出来。 团团围坐,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一连画了五六日,李惜才把这幅画画好,她向老扬头要来木条,叮叮当当地开始动手做框。 又刷了米浆,裱好,她把这幅画挂在了墙上。 板壁因为年月久,已呈灰黑色。 黄色的方框挂在墙上,李惜仰头看了一会,又摘下来,在木框上面刷了一层白色的颜料。 画就挂在床对面的墙壁上,她只要一仰头就能看到。 一棵绿色的植物,四周团团围坐着一圈小豆丁,各个脸上笑容满满。 李惜把他们都画成了千篇一律的笑容。 看着看着,眼里有了点湿意,她吸了吸鼻子,又笑一笑。 抬头看看外面,眼光灿烂,阿墨攀在墙头柴垛上晒太阳,它好得很快,毛色在阳光下发亮。 有叮叮声传出来。 “老杨头!” 她叫,走了出去。 敞开的窗户里,老杨头正用力敲打,火花四溅,炉火熊熊。 李惜看着那不时蹿起的红中带蓝的火苗,心下羡慕:这是丹火。 老杨头有火灵根,炼器的时候,常常会加入自己的丹火加以焠炼。 眼看着各种坚硬冷厉的材料在他手下被打磨成各式各样的器具,或圆或方,或大或小。 她打心底里钦叹。 老杨头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炼器大师,至少在李惜看来是这样的。 他能用各种垃圾的原材料,打制出精巧有用的东西。 找他做东西的大都是散修,本没有多少积蓄,拿来的材料也是五花八门,有时甚至许多是“回炉再造”的东西。 老杨头更多时候是赚点辛苦费,就是加工费。 这个赚不了多少灵石。 所以,这次,能得到这么大一笔生意,他是相当重视的。 为了赶工期,这段时日,酒也不怎么喝了,日夜叮叮当当地在炉房打造。 只想着早一点完成。 李惜抿嘴,她也该干活了。 蒋大鹏曾经找过她。 他说,有人要招募一名符画师。 “你的符画这么好,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 蒋大鹏抬高了眉,一脸灿烂。 那家给出的条件优厚,每年三十块中品灵石,但招募条件也苛刻,要3级符画师。 蒋大鹏现在对李惜是别提有多亲近了。 “我觉得,你肯定行。凭你的实力,凭我的关系,我能说服他。” 他这么对李惜说。 每次下山,他都要来寻李惜,说一会话。 刚找到这里的时候,他一脸嫌弃地对李惜说:“你就住这里啊?太脏了!太乱了!” 李惜微笑:“小雅,还好吧?” “好!有我罩着,放心!” 他一拍胸脯,豪气干云。 李惜就真诚地谢过他,虽然知道两人并不在一个峰。 “你去么?” 蒋大鹏再次确认。 “去!” 李惜自然要去。 每年30灵石的诱惑,也是一笔收入。 现在只要有灵石赚,她都去。 而且就这家符画的需求,她还想扩大生意,倒时,有没有其它的家族需要的? “老杨头,我出去一下。阿墨我也带去了。” 李惜喊了一声。 老杨头应了一声,依旧卖力捶打。 这些生胚得捶熟了。这么多,他得日夜加紧干。 李惜就回屋,阿墨跳了下来,很快钻进了袋子里。 黑曜咆哮了一会,也就相安无事。 黑曜这家伙,每次都那么别扭。 李惜就在腿上拍了一张飞行符,很快就走了。 到了铺子里,却是发觉那些符纸都卖得差不多了,高级的符纸就没见着。 一问,才知道,近来符纸卖得快,这都快接不上了。 “紫光阁的符画大比不是还有一年吗?这次怎么提早了?” 李惜正犹豫,是否也多买一点。就听到一个刚迈进来的中年修士问。 李惜就竖了耳朵。 奈何老板也不知道,只是挥一挥手:“原来是这样啊?这个我也不晓得,好像听他们这么说过。我说,你还要吧?过两日,就这些也不定有的,抢手呢。” 那人一听,忙说:“要,这些我都要了。” 他一指架子上的半刀符纸,伸手。 却见那半刀符纸已被人抢先抱起,他转头。 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笑眯眯地:“掌柜的,这些我要了。” 掌柜的:“好!300块灵石。” 那人发急:“小丫头,你知道这些纸是作什么的?快些给我。你去那边买纸。” 他指着对面的纸铺子说。 一边说,一边就伸了手过来拿。 李惜看着掌柜:“喏,300灵石。” 她身子一转,避开那人的手,把300下品灵石放在了柜台上,抬脚就向外走。 一边用眼角余光觑着那人。 果然,那人怎肯罢休? 身子一晃,就欺身上前,抓了过来。 104散修难为 李惜早有准备,身子灵巧一闪,回头怒视,真是岂有此理。说动手就动手,真看自己是小孩好欺负。 那人抓了个空,“咦”了一声,伸开了双手,拦下李惜,不语,仔细打量着,发现李惜腰间挂着一个储物袋,黄白色,散拼的,是散修常用的那种。旁边还吊着一个花布袋子。 目光一凝,再瞧李惜一身普通的碎花棉衣,阔腿裤子。头上没有任何发饰,连耳饰都无。 脸上倒是白净,乌黑的眉毛,正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瞪着自己。 这功夫,掌柜的已经跑出来:“这是怎么说的?二位让一让,这样,一人一半,可好?” 掌柜和两人也是老相识了,想着和稀泥,把这事平了。 李惜正要说话。 “不行,全给我。” 那人一昂头,伸手:“好个没有规矩的野丫头,今日我就替你家大人好好管教一下。有娘生,没娘教的野丫头。” 再次确定了李惜没有什么背景后,他再无犹豫,开口就骂。 李惜冷声:“掌柜,告辞!” 手中符纸一拍,已是入了腰间储物袋。 抬脚往外走。 那人恼羞成怒,双手一抡,带着凌厉的风声,抓向李惜的腰间。 “别!” 掌柜的忙出声。 “呼”地一声,那人怪叫了一声,一条黑影从李惜腰上突现,一口咬住对方收势不及的手,霎时就把他扑倒在地,吼声震天。 他呻吟着,不敢看头顶那大张着的嘴,另一只手就去腰间掏符画。 “你敢?” 一声喝斥,李惜双手叉腰:“看看是你的符画快,还是它的牙快?” 黑曜方才要不是李惜及时喝住,恐怕早一口咬断他的胳膊。 她立眉竖眼,一幅凶恶样。 这人忒可恶,不吓他一下不行。 那人果然僵住。 感觉到黑曜那粗糙的舌头在自己手背上摩擦了一下,一哆嗦。 整只手臂都是热烘烘的涎水。 他睁着眼睛,明白她说的不是玩笑话。 “哎呀!” 一旁的掌柜适时上前,不停拱手作揖:“两位,两位手下留情,别动手。小老儿可是当不起。千万,千万和气。这样,先起来?” 他看着李惜:“我这就去里头屋里再找一找,应该还有存货。” 那人就瞪着掌柜:“你不早说?” 他身子一动,黑曜喉咙里低吼了一声,他手中一痛,忙扭过头,看向李惜,眼里有着乞求。 李惜撇开眼,抬脚向外走去,出了门槛,一声呼哨,黑曜松了口,向后一跳,消失在门外。 那人在掌柜的搀扶下,惊魂未定地爬起来,先拍了好一会儿莫须有的土,方才瞧着外面:“这人是谁?怎么我先前竟没瞧过?” 掌柜的瞧瞧他,见他目光转动,就斟酌着说:“我也不清楚,她也是个符画师,今日应该是给她师傅买的,不然,能用这么多?你可别她手里可是有4 级符画的,你可别惹她。不然,她一个小丫头,哪里有这般凶狠的妖兽?” 那人听掌柜的这般说,也就打消了念头,不耐烦地:“说什么呢?行了,你快去把符纸找来,等着用呢!” “哎,这就去!” 掌柜的忙答应,一边就往里头去了。 临进门时,摇头:这三猴子,生性狡诈,仗着林家,欺负外来散修,自是家常便饭。这个小丫头,也算是自己的老顾客了。每次来这里都是彬彬有礼,很是懂事的一个孩子。自己说不得要护她一护,打消这个三猴子的念头才好。 李惜这里一路出了镇,往家里赶。 黑曜跟在后面,跟着她跑。 她想通了,还是把黑曜放出来吧,这一路偏僻,免得再碰上不长眼的东西,真是烦。 黑曜跑得像条普通的大黑狗,忽左忽右地。 一人一狗,进了院子,“忽”地一下,阿墨也蹦了出来。 跳到前头断墙上,举着前爪。 李惜安慰它:“不好意思,下回再打听。” 它歪了头,不吭声了。” “回来了!今儿这么早?” 老杨头单手擎着一把铲子:“还有20把,你这几日能弄好么?” 李惜边往屋子里走:“怎么?来催了?” “是,说是提前10天,又给加了灵石!” 老杨头声音扬起,有着喜悦。 “好!” 李惜答应下来。 “那个老杨头,问你个事儿。” 李惜三言两语把方才与那人的冲突说了一遍,末了,看着老杨头:“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她人地生疏,如今与老杨头一处住着,今日那人那么横,怕不小心给老杨头惹了不该惹的麻烦,牵累了他。 老杨头很是仔细地问了一番,就翻了眼睛:“没事。不被人欺负就好,怕他球。这年头,人善被人欺,娘的。” 他安慰李惜:“那就不是个啥好东西,穷修一个,不然,还和你争这3半刀符纸?” 见他如此说,李惜就放了心。 “干活!” 她拿过一把铲子。横在架子上。提了符笔,灵力贯指,开始专心刻画了起来。 老杨头看了一会,出去,继续叮叮当当地敲打去了。 黑色的铲身上不是有微光闪现。 李惜画得缓慢又认真。 偶一回头,身侧一只黑狐蹲在那里。 李惜手下一顿,收笔,提过另外一把铲子。 阿墨歪头看着,狭长的眼上挑。 符笔灵活运转,点按腾挪,不时发出微光。 阿墨看定了眼。 小娜。 七尾狐的胎毛,孕含了天生的灵力,一般都会被母狐吃掉,用以补充体力。 因为他和红狐不是小娜的亲生父母,所以就留着了。 如今,胎毛犹在,可小娜却不知所踪,还有红狐。 黑狐阿墨有些忧伤地看着,楞楞地。 李惜在停顿的瞬间,就瞟到了一旁的阿墨。 她大概猜到了一些。 手下不停,又换了一把铲子,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得寻到小娜。 这段时日,她和老杨头一直明察暗访,外出,都带着阿墨,就是想着打探一下小娜的消息,可是,确是毫无消息。李惜初来乍到,老杨头也是没有多少朋友,消息来源不足。所以,有些困难。 今日,也是想着去问一问那个掌柜,却被那个中年散修给扰了兴致,算是白跑了。 连着5把画完,她收了笔,剩下的要明日一早再画了。 丹田之内的灵力不能用枯竭了,不然,一时恢复不过来。 每2日10把,算起来刚好补上先前拉下的进度。 她摊开符纸,想着今日那人所言。 紫光阁,提早了么?不知这消息可否准确? 她裁开了纸,想着得省着点用,好好开练。 哎,散修难为! 老杨头说今日那人是穷修一个,她又何尝不是? 105再现 清晨的山林,空气清醒,林间青草地上似乎还残留着露水的痕迹。天刚放亮,除了鸟兽,这里平时鲜有人来。 这里是灵植园,上回出了事情后,越发少有人来,方圆百米重新布置了禁止,除了初一十五有弟子过来采集药草,那条小路已经关闭了,杂草蹿出,足足有半人高。 现在,杂草丛生中,正有一个人爬上来,一边爬一边不时停下张望一会。 “青儿啊,你在哪里呢?乱跑什么?叫老鹰给你叼去了。” 小雅一边抹着脖子上的汗水,一边四下张望,一脸的焦急。 就一眨眼的功夫,这小青蛇就不见了。 这两日,它也不知怎么回事,逮着机会就想溜出去。 哪里这般容易?这里到处都是禁止,它一条小青蛇乱闯,可不是好玩的,说不得就被哪个师兄给逮了去,剥了皮子煮汤喝了。 他们对一条才幼龄期的小青蛇可没有什么惜才之心。 方才,好好走着,它忽然就发疯般地,一下子溜走了,蹿得飞快,害她一路好追,紧赶慢赶,就到了这里。 小雅仰头望望天,这回天色还早,待会太阳出来,更加难找了。 这家伙,喜欢在白天活动。 她打起精神,继续沿着草丛翻找,一边轻身呼唤。 明明是很乖巧了,以为驯化了,谁知道,这几日又不安分起来。 她目光犀利,仔细地翻找。 这颜色太相近,得留点神。 百米处,灌木丛中,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她,带着一丝兴奋。 一个蓝衣女子,容貌俏丽,矮身隐在绿叶中。 身后,一条青蛇正懒洋洋地盘在丛生的树杈上,硕大的身子挂了好几道弯。 一人一蛇都注目前方。 茂密的草丛中,有一条弧线正远远地游荡过来,“唰唰唰”。 草木向两边迅速分开,很快到了跟前,一条绿影“嗖”地一下射出,挂到了树上。 一大一小两条碧色的影子紧紧缠绕在一起,亲热极了。 小青蛇在母亲的脖子上飞快地绕上绕下,扭个不停。 “扑通!” 硕大的蛇身从树上坠到了地上,在草丛里翻滚了起来。 看着欢乐的大青蛇和小蛇,蓝衣少女唇边浮起一抹微笑:爹爹没有说错,果然这母蛇一出现,这子蛇就能很快找到。 只是,这也太快了呢。 这刚摸上山,就感应到了。 看来,碧羽门也不是那么牢不可破,这后山可真是一块空闲之地啊。 这里灵气稀薄,看来是荒废了的。 她目光向远处望去,那边云雾缭绕,应该是灵植园了,只要远离那里,就没有什么问题。 她盯着前方,人已渐渐靠近,已隐隐地见到头上蓝白的发带,正往这里过来。 她举起一只手,更加矮下身子,两条蛇停了下来,乖乖地伏在一边。 大青蛇竖起了脑袋,头顶上的肉瘤红艳艳,它轻”嘶”了一下。 这是发动攻击的前奏。 小雅伸手扒拉开面前的草丛,发出“沙沙”的声音,周围风儿吹过,四下寂静。 她耐心地用一根棍子翻找,一边不时伸手入唇,发出一声口哨声。 声音回荡,应和着草浪翻滚的声音。 她停下步子,前方是一片稀稀落落的矮树林,要是到了那里头,可就更难找了。 “青儿,你出来!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小雅鼓起嘴,大声叫道,生气了。 前方绿影一晃,她一喜,哗哗地蹚着树木,跑了起来。 眼前一花,一条青蛇蓦然出现。 她陡地停住:“青儿?” 看着眼前突然横在面前的青蛇, 她站住,伸出手去。 青蛇却没有想往常那般沿着她的手臂游上来,而是一个盘绕,就缠了上来,瞬间就把她给围在了中间。 “你?” 头顶一个红色的肉瘤,就像鸡冠。 是青儿! 小雅的眼睛里是犹疑,她声音有着颤抖。 那黄褐色的眼睛,是陌生的,分明不是青儿。 她瞪着一侧草丛里缓缓站起来的人:“是你?” 阿云笑眯眯地,拍了拍身上的草木屑,用嘴吹一吹,姿态优雅。腕间的一串蛇灵花一晃一晃,紫白色的花朵,晃花了小雅的眼。 “小雅妹妹,别来无恙啊?” 她捏了胸前的一个银哨轻吹了一下,缠着的蛇身猛地收紧,小雅胸口一窒,全自骨胳一阵响,她伸长了脖子,脸色赤红:“你,可别乱来,这里是碧羽门。我喊人了” 小雅看着不时翻找的阿云,抿紧了嘴。 路上张嘴想喊,手腕被阿云牢牢扣住。 “你尽管叫?到时我只消说一句,你万小雅手上有2大箱子的上品灵石,信不信,不用我动手,以后你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上品灵石啊?谁不喜欢?恐怕你的师父师伯们也会是很感兴趣的吧?你说呢?” 阿云附耳的一席话,让小雅瞬间闭了嘴。 她不敢。 诚如她所说的,只要传出她万小雅这里竟然有上品灵石,还是两箱子,不管真假,那些师兄弟必会来一探究竟,这些人,她太清楚了。 以后她将再也无安生之日。 她不想,反正,阿云也不敢在这里动手杀她的,她现在可是常娟师父的弟子,好歹也是记了名的,不是无名无姓的杂役弟子,少一个似乎也不打紧。 于是,她乖乖地带着阿云回了屋子里,一路上,也没有看到其它师兄弟。 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抱怨? 进了屋子,阿云只让青蛇守住她。 似乎知道她不会说,阿云自己动手搜寻起来。 储物袋早叫她倒个底朝天,东西抖落了一地。 小雅的目光越过头顶嘶声的大青蛇,落在懒洋洋盘在凳子上的小青蛇身上,心里咬牙:果然是条瘟蛇。是自己贪心了。 万小朵得了它,没了。 自己得了它,招来了这条母蛇,还有阿云这个母夜叉。 李惜说得没错,果然杨家不甘心,找上门来。只是,没想到真敢来,而且竟然是这个阿云。 做起事来,果然是滴水不漏,看来真是小瞧了她。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叫她如愿。 小雅心下暗暗打定主意。 翻找了一会,阿云起身,确定屋子里没有。 “说吧,藏在哪了?” 她语气温和,看着小雅,目光闪烁。 天黑之前,她必得下山。 爹在山下等她。 这丫头到底把灵石藏到哪里去了? 爹说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在她这里。 她看着一脸倔强的万小雅,忽然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她左手微转,洁白的手腕上,蛇灵花闪烁,形成一道光圈,大青蛇嘶一声,头顶肉瘤发亮,小青蛇就从凳子上腾空而起,悬在半丈处,身子弯成一个圈,头尾相接。 中间一阵光波荡漾,一幅景象就现了出来。 山脚下,李惜和小雅站在那里说话。 万小雅眼睛蓦地睁大。 原来四姐姐说得都是真的,这小青蛇,真的能再现当日的情景。 “不!” 她心底呐喊。 大殿里,轻烟袅袅,青衣少年正轻拈棋子,手中一顿,棋子骨碌碌落地。 “师伯!” “去吧!” 妖魅的脸一肃,“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花青急速地循着熟悉的声波掠去。 106花眉 万小雅看着李惜牵着自己的手,把一个储物袋塞给自己,自己推拒,着急地说着什么 她心中叫苦:完了,四姐姐,杨家定会找过去的 万小雅心念电转,脸上已是崩不住,她四顾。 紧闭的窗户忽地一下打开,眼前一阵风拂过,已是站了一个人。 一个面目俊俏的少年,一撩披肩长发,目光如电,直直盯着她头顶。 “嘶”的一声,大青蛇弓起了身子,上方的幻影随即消失,小青蛇也“啪”地一下,掉到了下方的桌上。 阿云娇声“上!” 大青蛇已经腾空射出,扑了上去。 很快就绕上了少年的身子。 青衣少年一动不动,笑靥如花,任那大青蛇整个绕在了他的身子上,很快就盘紧,昂着舌头,吐着信子,“嘶嘶”地吞吐。 蛇信挨近少年颈旁,苍白纤细的脖子似乎轻轻一勒就断。 阿云抬高的手陡地顿住,脸上僵住。 少年歪了脸,用腮帮轻轻摩擦着大青蛇的脑袋,眼尾上挑,分明是欢愉的笑意。 大青蛇油绿的脑袋上那颗红色的肉瘤黯了下去,垂了脑袋,顺着少年的耳旁,温和地挨了过去…… 阿云眸子惊疑不定。 大青蛇桀骜不驯,除了父亲,蛇灵花都不能指使它。她低头瞧了瞧胸前晃荡的银哨子,含住,吹了一声。 少年忽瞧过来,目光凌厉。 阿云就身子一软,萎顿在地,心内别别跳。 眼前这个青衣少年目光凉滑、阴冷,就像一条毒蛇,叫她不寒而栗。 她喘了口气。 眼前,一条小青蛇正沿着桌角下滑,一扭一扭地爬上了对面小雅的脚背。 阿云果断地捏碎了手中的东西,“篷”地一阵红雾,小雅鼻端一阵香气袭来,见人已从洞开的窗中疾射而出。 “哎呀!” 万小雅一声惊叫,一把踢开了正爬上脚踝的小青蛇。 花青身子并不动,只是望了望窗外,前方树梢晃动,只余一缕异香。 他回身,看着万小雅。 小雅定定地站在那里:“师叔!” 她一脸的汗。 花青性子阴沉,喜怒无常,大家都怕他。 此时见他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发毛。 花青伸出胳膊,任那青蛇缠绕上来,一边似不经意问小雅:“她是什么人?” 声音温柔,不见有生气的样子。 小雅暗暗吁了一口气,见花青似乎并不打算细究的样子子。 定定神,忙说:“回师叔,她叫杨云,是我的仇人,我们万家出事,她们家有份的。此番下山,竟追了过来幸好师叔赶到。这两条蛇她,跑了?” 她舌头一打滑,就转了向,问起阿云的下落来。 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瞧着那条青蛇。 乌发低垂中,青蛇兀自环绕,她心下暗自惊讶。 师叔还有这等御蛇本领。 “嗯!” 花青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对杨云的逃离并不在意。 “你没事吧?” 小雅摇头。 花青盯着她,见她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眼里已褪去惊慌。 他转身,直接往外走去。 落地无声。 小雅这才发现他赤足,白皙的脚踝,踩在地上,这是直接从寝室里过来的? 眼见花青缓步出去,消失在转角。 她一把关了门,急急地奔了出去。 她一路狂奔到值事处,低喊:“蒋师兄,蒋师兄!” 蒋大鹏闻声从屋子里走出来:“小雅,什么事?” “蒋师兄,你要下山么?载我一程,我找四姐姐有事,急事!” 万小雅一把拖了他,就往外拽。 殿门紧闭,连屋门一直守着的两个值守弟子也不见,早被花青远远地驱到百米之外,不许闭人靠近。 屋子里。 内殿寝室。 四下门窗关闭,帷幔低垂,屋内昏暗,隐约可见二个人盘坐在那里。 “师伯!” 花青不安地挪一下身子,低低叫道。 对面的人没有吭声,头上白汽蒸腾,额上全是汗水,闪着微光。 宽阔的地板上横卧着一条硕大的青蛇,长长的身子占据了半个寝室,微光下,正昂了脑袋,“嘶嘶”,蛇信子缓慢吞吐,身子扭曲,痉挛,一截截地,似是痛苦难忍,一旁的桌椅早被横扫到一边,歪在那里。 蛇身几番闪烁,忽大忽小。 花青紧紧盯着,目光里是浓浓的担心。 昔日威风八面,婀娜俊俏的花眉,此时正万般痛苦,生死一线。 她与人签了契约,师伯正全力给她解约。 这种单方强行解约的法子,是极其痛苦的,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况且,它被签的竟然是同心约。 现在已经是二个时辰过去了,一旦成功,对方也必然会遭遇反噬。 花眉这么痛苦,正是在最艰难的时候。 眼看一旁的师伯浑身湿透,身上干了湿,湿了干,地板上早就滑溜溜一片。 花青只能干瞪眼,却是无法帮忙。 他再次瞧了瞧,身子一晃,到了外边,还是在外面守着好了,这样看着焦心。 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出什么篓子。 外边安静,他背着手站在台阶上,耳朵竖着,警惕地听着四下的动静。 良久,听到里头突传来一声嘶吼,声音压抑,痛苦之极,似是要冲破屋顶,冲破禁止,破顶而出。 他忙飞身而下,人已飘到百米外:“仔细守着,不得让人靠近。” 几个弟子忙答应一声:“是,师叔!”一边警惕睁大了眼睛,师叔吩咐的,能不照办! 花青身子一晃,已经出现在屋子里。 就见帷幔拉开,一条缩小许多的青蛇瘫在地上,软软的,一动不动。 “眉姨!” 他轻唤,抬头询问地看向师伯。 师伯脸上苍白,轻声:“让她休息一会!” 她向里屋走去。 白雾腾起,一身衣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洇干。 花青静静地守着,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斜斜地映在青蛇的身上,闪着温暖的白光。 “我长大了要娶眉姨!” 小小的他,牵着花眉软软的手,仰头瞧着她,被她头上的花钗闪花了眼。 听得他如此说,她就捂嘴吃吃笑,笑得弯下腰:“好!少主说话算话!” “自然!你等着,不许嫁人!” 他大声,一脸认真。 一晃百年已过,他已长成翩翩少年,而花眉自那日,再未见过 他目光飘忽,眼光掠过罩子上的那条小青蛇。 一模一样,与花眉。 107阿珠 有衣物唏嗦声。 常碧青出来,脸色已是恢复红润。 她轻轻蹲下身子,双手托起地上的大青蛇,小心搁在腿上,摩挲着,轻柔地:“花眉!” 声声呼唤。 青蛇吃力昂起头,身子一阵颤抖,一个**人影突现,又恢复了蛇身。虽惊鸿一现,却是美艳之极。 “还是不行么?” 花青急声。 常碧青手一抬,一颗珠子出现在手心,一颗红色的丹珠,滴溜溜旋转,悬在她的手心。 花青眼睛一直,咽下了到口的话。 那是碧云师父的蛇丹,师伯一直温养着。 青蛇迷迷瞪瞪,被碧青一捏,嘴一张,“咕嘟”一声,就吞了下去。 花青叹一口气,也许这是这颗蛇珠最好的归宿了。 青蛇被放到了床上,帐子落下。 很快,账内一阵红光闪现,照亮了整床帐子,床帐晃动,被浪翻滚。 良久停息。 两人盯着静止下来的床帐。 “嘤咛”一声。 常碧青一个箭步上前。 账子被撩起,探出一张欺霜晒雪的脸,双目流转,眉间一点朱砂红。 花青低下了头。 原先眉姨额间的印迹是碧色的。 花眉怔怔地看着两人,一脸迷茫。 碧青伸手,一件袍子覆了上去。 “大护法!” 她发一声喊,就扑在了常碧青的腿上,紧紧抱着她的腰,欢喜地扭着身子,身上衣裳滑落不自知,就像扭股糖一般,眼睛里滑下泪来,呜呜咽咽。 常碧青轻拍她的背,也低了头。 “眉姨!” 花青唤了一声,低低地。 花眉一震,抬了脸,看着凑近的少年,哆哆嗦嗦地:“少主?真的是你么?我这不是做梦吧?” 她脸上泪珠滑落,溅在花青的手背。 即便被封,她还是凭本能闻到了花青身上熟悉的气息。 500年了。 三人齐落泪。 桌子上重新摆了杯盏。 花眉也已经重新梳洗,换上了干净的袍子。 一裘宽大的青衣广袖袍子,露出一截雪白修长的脖子,乌发高高挽起,脸上水光潋滟。 常碧青叹一声:不愧为第一美人,连素雅的袍子也掩盖不了她的容光。 面前酒已喝了半坛。 “百蝶姐姐的蛇丹,她” 花眉看着身上的衣裳,眼神悲戚,轻声问。 “嗯,” 常碧青一仰脖子,喝了杯中酒。 杯子一顿,看着她:“说来话长,先说说你吧。这么多年,还好吧?怎就失了5成法力,连变身都不能维持?” 花眉就披了眼,转头。 “阿珠!” 花眉唤道。 角落里一条小青蛇扭在灯罩子上,扭成麻花状。 花眉眉尖微挑,伸出手去,缩了回来。 她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眼神迷茫,似是又回到了那纷乱的战场,那个燥热、绝望的午后…… 花眉的声音飘忽,轻声呢喃,一下穿过了那500年的喧嚣,四下静悄悄地 只有那不时传出来的“噼啪”声,那是小青蛇在灯罩子上爬上爬下。 花眉又仰头灌了一口酒,把杯子顿在几子上,再不说话。 对面两人看着那条小青蛇,轻吸一口气。 五幻灵蛇,花眉,生得美貌如花,却是非到五幻不得动情。 她当时走投无路,情急之中逃到一个帐篷里,疲累之下,昏了过去,被人捉住。 对方要置于她于死地,她化成了人形,一个妖娆至极的女子,千钧一发时,她五幻圆满了,艳光四射,激情外露。 她被那个修士藏了起来,带回了家,后来产下了小青蛇。 “你,阿珠是你和人族所生?” 常碧青伸手,小青蛇爬到他的指尖上,她一勾,就顺着爬了上来。 她举到眼前,仔细查看,通身碧绿,身上有着五幻灵蛇的妖气,并无半点不妥。 花眉勾了头,脸上平静。 “阿珠自生下来,就是一条蛇,完完全全的蛇,不曾有半点人气,所以,他和我签了契约。” 两人沉默。 花青探过身子,看了小青蛇半晌,忽然问了一句:“你是在五幻化身的时候,有了它?” 常碧青蓦抬头,看看华青,又看看花眉,眼睛里渐渐有了明了。 “是!当时我昏昏沉沉,别无他法。” 花眉呢喃。 常碧青手臂“咚”地一声落到几上,小青蛇落到了他的腿上。 怪不得。 五幻灵蛇进阶前,不许动情,花眉是在进阶途中,与那人自然所有的功力,好处都落到了它的身上。 阿珠,一出生就拥有了五幻灵蛇的能力,花眉的五幻灵力全都到了它的身上。 “自此,你不能化身?” 花眉没有否认。 两人面面相觑,一条不能化身的妖蛇,一条拥有五幻灵蛇能力的幼蛇,只待成年。 五幻灵蛇是最难成长的蛇类,百年才一岁。 细算起来,花青如今已经成为少年,可这条小青蛇才三岁。 “卑鄙无耻的人族” 花青齿缝间挤出一句话,身旁两人都不语。 他瞧瞧常碧青,脸上神色变化,终咽下了后半句话。 也不全是如此。 花青是被碧羽门的长老常碧青给带回来的,他也知道他们的身份,并且,在陨落前,常碧青拉着花青的手,叮嘱他要守好碧羽门。 然后又叫了花白冰。 具体说了什么,花青不知道,但是,自此,他们就在这碧羽门扎下了根,留了下来,花白冰和花白蝶相继化成了常碧青、常碧云两姊妹,守护着碧羽门,这一守,就是400年。 要不是今日,小青蛇幻化,他们感受到了五幻灵力的波动,还真的不知花眉如今还在世。 三人唏嘘不已。 那场大难,整座苍茫山鸟尽兽绝,妖王伏诛,妖兽的尸体堆满了红岗山,神秘青翠的红岗山一片废墟,支离破碎,到处都是修士自此再没有妖族一说,蛇族也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若不是花青天生就能化形,被人误以为是个人族小男孩,怀里揣着护法花白冰,花百蝶,被碧羽门的长老常碧云带走,恐怕他们也同其它族人一样,被分门别类,堆在那里,进行战利品分配,它们的五长老,就当即被剥了皮子,剜了蛇丹喂了灵宠。 一条大黑蛇,资质最平庸的那种黑蟒,一般修士眷养看家护院,这种蛇胃口大,一口吞下二个修士不成问题。 “对了,今日那个丫头逃走了,你说,会不会” 花青突然变色。 108躲不过 既然杨家人知道花青的身份,那么,花眉如今留下来 常碧青也瞧了花青一眼。 此事可大可小。 花青眸子缩紧。 毕竟,今日的情景那个丫头可是看了个清楚。也是自己大意,乍见了青蛇花眉,太过激动,没有控制住心中的欢喜。又见对方一个小姑娘,练气5级,就没有多放在心上。 倒是没有想到,竟然让她从眼皮子底下给跑了。 “杨云!” 花眉坐直身子,皱着眉毛,极力从脑海中搜寻杨云的所有信息。 “我的事情,她应该不知道,当日带我回家的是她的太太爷爷,百年前已陨落。毕竟,阿珠的身份,在他们家是个忌讳。杨乘风这人” 她垂下眼睛,眼光一掠,有着不易察觉的恨意:“他自诩是个正道君子。” 自知道她不能再变成人身,他竟然迫它签下了灵兽约,说是为她好,为阿珠好。 是呀,有谁会去怀疑一个修士会与自家的灵宠有染呢?也确实躲过了之后的那场大搜捕。 只是,他,竟然又迫她和他的儿子 花眉眸子重又复归平静。 “此事,杨家恐怕没有人知道。杨老太爷当日也才稚龄?那些后辈,就更加不清楚了。这个杨云,平日很是受杨家的重视。” 花青点头。 “自然,她用了迷踪香。” 她懊恼道。 迷踪香,乃蛇灵花提炼出来,用者能借香遁走于无形。这东西不易得,大约白十朵才能提炼香头大那么一点点,杨家,竟然舍得给她一个小丫头用。 “我当日身上带了少主的蛇灵花,杨家竟然给培植了出来。” 花眉低头,愧疚地。 蛇灵花是蛇族的圣花,花开之时,能控制族内蛇众。 花青嗖地起身:“不行,我得去一趟。” 花青看着碧青。 常碧青没有阻拦他,只是点头:“小心些。” 花青身子一晃,不见了。 花眉伸手:“少主。” “莫担心,你知道的,除非他自愿,否则就是大罗金仙也是不能瞧出他的真身的。” 常碧青说,眉眼上扬。 花眉点头。 她这才觉得有些疲累,那处酸涨,身子发软,很想好好睡一觉。 方才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如今,阵阵困倦袭来,她往后躺下,蛇身显出,闪烁,又成另一条蛇。 常碧青看着黄绿交接变幻不停的蛇身,眼睛里黯然:白蝶,如今你也算得偿所归,安心吧! 她知道,再过一段子,花眉完全吸收契合了蛇丹,花白蝶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 花百蝶,不听劝。 她对修士的怨恨是满心满眼的,压都压不住。 她没法劝住白蝶。 她的话,她无言以对。 花百蝶说过:“那些人修,最是卑鄙无耻,他们把我们生吞活剥,我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也难消我心头恨为什么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我要杀了他们。” 花百蝶年轻,眼见父母兄妹相继惨死在面前,眼珠子都红了。当时她刚进阶,导致气血翻涌,气息不稳,留下创伤。 她偷偷地去袭击修士 温养了这么多年,终于再次进阶,却不幸 她叮嘱过她,要她等她的,她不听,生生被人给挖了蛇丹。 凶手是谁?常碧青不知,但那个女孩子,常碧青觉得,她定然知道什么。 因为她手里竟有蛇丹。 可惜,她不肯说,当时,蛇丹离体不稳,她没功夫同她磨牙,亦不想节外生枝。 后来 她就一个练气小修士,身边的老头也是练气修士。 “我拣来的!” 她说。 日头渐西斜,屋子里也暗了下来,常碧青看着那条小青蛇,轻轻地捞起,托在手上:新一代,新的五幻灵蛇。 她脸上温柔,似乎看到了希望 李惜看着气喘吁吁的小雅,安慰她:“无事,不怕。” 小雅一头一脸的汗水,张了嘴巴,只是摇头:“不是的,四姐姐,真的,杨云她会隐身。就在花青师叔面前,就,跑走了。我怕。” 她抓着李惜的手,扯她:“你跟我走,回碧羽门,好不好?” 小雅一路上担惊受怕,不与蒋大鹏说一句话,见了李惜,才一颗心落了地。 她眼睛里满是惊慌。 李惜摇头,瞧瞧外面正和老杨头说话的蒋大鹏:“小雅!” 她攥紧小雅的手,附耳低声嘀咕了几句。 小雅半信半疑:“真的?” “嗯,你放心吧。真有事,我会跑的。” 李惜点头,下了保证。 见李惜如此说,小雅也无法,只能告辞:“那,我先回去了,四姐姐,你保重。” “去吧!” 李惜挥手。 她回到了屋子里。 点了烛火,铺开一整张符纸,拿出了那张符图,画了起来。 这一画,就足足画了二多个时辰。 所谓金锁,就是用修士的血作引,画出五道符,一道一道相连,藏匿于虚空,只要修士有一息尚存,就不可能会发现其中的奥秘。 这是符画师不轻易作的符,因为风险太大,没有人回去做。 这是上回那个青衣人留给她的符图之中的一张,她不知道对方为何要给她这张符图,这也算是最鸡肋的一张,而且,得到筑基期可以绘制。 李惜今晚就想到了它。 符画师可以用血引,作朱砂,画出这种符。 但是,接下来,符画师不能成符。因为,所有的灵力都被带走了。这符图上面没有说,可李惜却知道。 万重俊在那本手记里提道:此种符,一般是在生死关头,做搏命一用,如果不能成功逃脱,那么接下来符画师就任人宰割了。 符画师不能作符了。 符画师本身没有攻击力,所有的灵力都来自符画。 “来吧,杨云,或者是杨老太爷!” 李惜盘腿坐下。 面前摊着一整张符画。 待得天亮,院子里只有她一人。 一个时辰前,她推开门。 屋子里,老杨头望着她。 “老杨头,你不是要去东关吗?我给你守门。” 老杨头从桌子上抬起眼睛,瞧了她一眼,微醺:“唔!” 他又伏下身子去。 他要去准备一批材料,打造一把偃月刀。 上回那批铲子已经完工,对方却是没有按期来取,这回老杨头不急。他又接了新活,正踌躇着交了东西出门呢。 他已经守了几日,对方还没来。 现在李惜答应他在家守着,自然是好。 李惜合衣而睡,静静地,很是安详。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109不相干 一直以来,李惜都在想一件事:万家的事,杨家定然是知情的。 此番,就做个了断,不然,她和杨家都不得安宁。 吃过午饭,看着老杨头渐行渐远的背影,李惜回到院子里。 她关好院子门,四处张望了一会,看到了墙角那排铲子,乌沉沉的。 她抽出了一把,试了试,沉甸甸的,不太好使。 她又放了回去,果然不能用做武器。 转了一圈,发现再无事可做,她干脆坐下,托腮,望天,太阳白晃晃地挂在天上,隔了云,还是晃眼,还早呢,离日落还有几个时辰。 一团蹭了过来。 她摸摸黑曜毛茸茸的脑袋,轻哼着:“你得听话,不能出来,守住那些东西,知道么?你就躺在窝里,不许动。” 黑曜哼了一声,伏在地上,尾巴甩得噼啪响。 李惜拍拍它的脑袋,它起身,往屋后去了。 “阿墨!” 她叫,一团黑云轻轻飘下:“靠你了!” 黑狐善幻,到时可全靠它了 李惜一点一点地检视,很是仔细。 入夜,月色很好,清冷的月光从天空倾泻而下,照得院子里如同白昼。 李惜端坐在帐子当中。 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 可是偏偏这么清朗的晚上呢? 李惜自嘲,心逐渐平静下来,忐忑了一下晌,到了这个时候,她反倒镇静下来了。 想到即将到来的杨家人,她竟然没有害怕,只有期待与仇恨。 当两人轻落在院子当中的时候,她蓦地睁开了眼睛。 “来了?” 她拉开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人同时转头。 一个人站在黑洞洞的门里,盯着两人。 月光下,一男一女。 是杨大舅和杨云。 李惜心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不是杨老太爷。 他竟然没有来。 这个倒是没有想到。 事情似乎比想象当中的要好上几分。 “来拿东西么?” 她开门见山,声音里有着一丝颤抖。 杨大舅一使眼色,杨云快速退后,警惕地环视四下,目光落到北屋,屋门紧闭,静悄悄地。 杨老大嘶哑开口:“拿出来吧?” 他双手扬起,李惜脚下一阵轻响。 她低头。 脚下的土地咯咯响,上面蜿蜒着一层亮光,飞快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李惜抬眼望了望,大约方圆百米,已经是铁板一块。 这是被冻结了。 她不动,门洞里昏暗,声音依旧清晰:“当日,你们也是如此对万家人说话的么?” 对方一愣。 继而仔细打量她,眸子闪烁。 李惜继续:“你们杨家,觊觎别人家的东西,苦于实力不如人,就勾结旁人一起来抢,抢了东西不说,还灭了人家一家子,真真是好亲家呀。” 她语气极度讥讽,充满了嘲弄。 杨大舅脸色阴晴不定。 一时没有作声。 一旁的杨云抬头看过来,她依旧盯着那道门。 这院子里还住着一个人。 杨云紧紧捏着手里的东西,手心攥出了汗。 李惜目光就像蜘蛛网般地黏在杨大舅的脸上,月色下,他的脸被月光照得格外清晰。 浓眉大眼,这样的人,应该火气很大吧! 李惜哼了一声,落在杨大舅耳朵里,却如一根尖刺。 他皱眉。 “少废话。东西呢?”杨云忽然开口。 李惜立马反唇相讥:“贼,凶手,一窝子的强盗,老贼!杀人越货……” 声音里是浓浓的不屑,她骂声不断,偏又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 李惜知道唯有这样,才能知道一些当日的情景,除此之外,没有其它法子。 杨大舅终于再度开口:“谁告诉你,万家的人,是我们杨家杀的?你看见了?” 他眯着双眼,戾气骤现。 李惜微怔,但继续:“你们杨家在第一时间赶到万家,挖了翠云洞,偷了我们的东西?你说不相干?” 她的声音里是满满的不相信。 杨大舅忽然欺身逼近:“少废话,东西拿出来。” 他伸手就要抓来。 面前一阵波动,他的手抓了个空。 一道水纹荡漾开,隔在那道门上。 “你告诉我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些人是谁?我,就把东西给你们。” “不然,你们休想拿到分毫。” 门内,李惜高高举起手中的东西,隐约可见,是一叠子符画。 “这是5级的爆裂符,整整5张,全都贴在那两箱子东西上了,我知道的,我护不住它们。但我不能白白给你们,必须给我一个答案,不然,就等着一场空吧。” 李惜声音如水,句句透着寒意。 杨大舅眯了眼睛。 李惜的符画,他们是知道的。 万重俊究竟教了她多少,又给她留下多少,他们也不知道,只是上回竟然能够逃脱,他们也是不得不信。 所以,为了防止李惜此次再逃脱,杨大舅方才已经是封住了方圆百米的土地。 却是没有料到她会来这一手。 那些灵石一旦碎裂,就是下品灵石,对于他们来说等同于废石一堆。 他眯了眼睛,就要向前迈步,手下已经是暗自蓄力。 “爹!” 手腕被人攥住,杨云看着他,轻语:“爷爷!” 眼睛里有着焦急。 杨大舅顿住脚步,不行,父亲等着这批灵石救命。 “如果我说,当日万家的事情与我们杨家无关,你信吗?” 李惜不语,亮晶晶的眸子瞧着他。 “万家人不是我们杀的,事实是,我们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不过,与死差不多。” 杨大舅看着门内的李惜。 “对方是谁?” “这个,你要去问唐家了。” 杨老大狡黠地笑了,声音冰冷:“或许唐家知道,我们先前也是一直跟着唐家,知道他们与万家有一场冲突就跟着上了山,上了山才发现没有一个人。” 杨大舅声音清晰,李惜听得认真,连杨云也眨着眼睛。 “好了,说完了,说到底,我们两家也是亲家,这东西我们替你们保管,也是合理的,不然还便宜给旁人不成?” “那万小朵呢?那条蛇” 杨大舅忽然声音暴躁:“我怎么知道?她应该死了,拿来吧。” 他上前,直接伸手。 “那就更不应该给你们了。” 李惜笑一声,然后手一张。 “轰隆”一声,碎石飞溅,石头飞溅,漫天的灵石,亮晶晶,飞舞着,是灵石的碎块。 杨大舅咬牙,跺脚。 他吼一声,扑了上去。 110突变 杨云紧跟而上。 李惜站在那里不动。 那扇门忽然不见了。 看着四下纹丝不动的老树,寂静,杨大舅凝神。 他确定,他没有动。 是院子动了。 他缓缓蹲下身子,掌中蓄力,感觉到弹回来的那股力,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地面依旧硬实,他没有离开那个地方。 “别乱动!” 他轻掀唇,低声嘱咐杨云。 杨云“嗯”了一声,眼珠子四下乱转,她有些慌乱。 杨老大小心辨听着四下的动静,他心内是惊骇的。 一个才练气3级的修士,竟然能施行幻术? 这不可能。 除非她身上有什么宝贝,能够让她施行“幻术” 杨老大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个念头,他改变了原先的想法。 这个万家难不成还有什么好东西留下了? 对,就是这样的。 上回李惜和万小雅不就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脱了?爹说了,那应该是遁地符。 定是万家老二万重俊留下的。五级的遁地符,李惜是绝对画不出来的。 想到临行前老太爷给他的这张“金刚罩”,他肉疼地抽抽嘴角:三十块中品灵石。 老太爷花了三十块中品灵石,从林家求来的,效力却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可李惜手中的遁地符却能日遁百里 他心尖禁不住一阵颤栗,是那种禁不住的喜悦:擒住李惜。 他身上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刚筑基半年,此次必施展浑身解数,不能让她再跑了。 方圆百米动静,他细心辨别:风声,树叶摩擦声…… 他眸子眯起,轻闭眼。 四面雾渐起,一声轻响,似是风声,他警觉转头。 一个人,正徐徐降落墙头,盯着他。 李惜看着院子里闭目凝神的杨大舅,心内暗自警惕:果然是筑基高手,这么快就识破了,以不变应万变。 她轻摆手,准备撕开第三道符。 一阵晃荡,眼前突亮,一只手挟裹着巨大的风声,拍向自己的头顶。 是杨大舅。 李惜一惊,向后直直仰去,堪堪躲过了这一记。 “把东西交出来。” 杨大舅说,双手再度扬起,狞笑,脸上是舒心。 方才,那个人扬头,他以为要攻击他。 他脊背发凉,看着不知何时站立墙头的青衣少年。这人身法诡异,他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他如临大敌。 却一声轻笑,眼前一亮,开了一道口子。 里头李惜正端坐,双目微颔。 他踌躇,惊疑不定。 “怎么,给你破了这屏障,还犹豫什么?” 他愕然。 他没有说话。 话是听明白了,可这人来得诡异,他不敢断定是敌是友。 “你再不动手,待会,就找不到了。” 少年声音飘忽,却是清晰,然后身子一晃,消失了。 杨大舅再不犹豫,他力贯双掌,冲了过去。 “没了,你看到的。” 李惜一摊手,仍旧歪在地上,没有起来。 杨大舅嘴角上扬:“把储物袋扔过来。” 李惜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给你!” 她手往腰间一摸,扔出了袋子。 杨大舅伸手去接。 她双掌一错,人又消失。 她撕了第三张幻符。 杨大舅吼了声,一阵闷响,他用蛮力开始砸 李惜晃了一下,方才那一拳头,伤了她,她本就气血亏损,摇晃一下,差点站立不住。 她站定,手伸向腰间,忽一怔: 空的。 杨大舅大喜,手一伸,看着飞来的储物袋,他一把抓住,随即丢开。 一道灰影飞快地蹿到地上,对他龇着牙齿。 他低头,虎口上两个牙印,深深地,正渗出血洞来。 他目光盯着这只老鼠,似乎要啐出毒来。 这里头竟然藏着一只老鼠? 他重新张开了手,气流旋转,却突然泄气,他抬手,两道白气正从那两个血洞里喷涌而出。 他练的是“铁牛拳”,浑身皮硬如铁,两个拳头更是堪比铁锤,被砸中 可却怕破皮。 他的虎口如今破了两个洞。 他愤恨,收了拳,力贯脚尖,一脚踏出,踩住了尾巴。 眼前一亮,李惜蓦地出现,一把捞起地上的灰鼠, 却是被一脚踢中。 她想躲,奈何浑身不得力,她此时连一成的灵力都无。她是符眼。只要她不动,这个幻符就能维持,没想到,方才却是被破了。 李惜没法子,她不能不顾白恩。 她的第四道符在袖子里。 明显已经来不及。 “吼!” 一道黑影跃起,扑向了杨大舅。 是黑曜。 他本奉命看守自己的窝。看守灵石。 现在它也出手了。 一团暗影闪过。 杨大舅滚了好几个滚,待得看清是什么东西后,倒吸一口冷气。 “黑曜!” 万丹阳的灵宠? 他自是认得。 他忽然不确定起来。 他就说,这李惜怎么就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万丹阳瞧这雷犬生龙活虎的。 他手下迟缓,有些犹豫,连连被黑曜咬了几口。 隐隐约约,他似乎看见一个人影,长袍飞扬,他心下更乱。 方才黑曜就是那里冲出来的。 然后,他眸子一缩。 一口箱子翻倒在地,散着一地碎光,是灵石,可惜碎了。 一个人影,正浮在那灵石上方,侧身。 灵石正渐黯淡。 杨老大一个打滚,急纵身,拉了懵懵懂懂一直发呆的杨云。 “走!” 东西既然已毁,他不再恋战。 两人很快就消失了。 李惜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猛喘气。 方才好险,差点露馅。 她一个巴掌拍在黑曜头上:“谁叫你出来的?” 黑曜摇头摆尾,浑身汗湿。 她一把搂在怀抱里:“阿墨,你是老狐狸了,怎么也跟着他们胡闹?知不知道,方才要是被识破,我们都得玩完,他可是筑基修士,懂么?咱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够的。” 她又对墙头的阿墨吼道。 阿墨眨着眼睛,歪头,狐狸眼睛闪闪发亮。 李惜向后一仰:“天,我服了你们。” 原本说好的,李惜启动幻符,困住杨大舅。阿墨施展幻术,捣毁灵石,让杨大舅死心,让杨家对这批灵石彻底死心。 只是,没想到,杨大舅竟然对她动了心思,妄想她的储物袋。 “出来!” 李惜手一松,一只老鼠爬了出来。 白恩被李惜抓在手里,恶狠狠地张了手,要捏它,又送开。 就是它。 这两只都听它的。 “你疯了?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冒险的,弄不好,你们都得玩完,还有,我的灵石。” 她眼睛里亮光闪烁。 看着那一地碎灵石,她的心在滴血。 它们竟然来真的。 这些碎掉的都是真正的灵石。 111杨云的过错 “东西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这不是你说的么?” 白恩语气淡然,抖着小胡子。 李惜一窒:“可是,这不是普通的灵石。这是万家的” “难道你以为,不让他亲眼看到一些真灵石,他会善罢甘休?你当他是傻子啊?真真假假,搞不清楚才好。” “你倒是有理了,一句一句的。” 李惜咕哝了一句。 她不得不承认白恩说得有道理。 幻阵被破了,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杨家确实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还会追着她跑的。 “碎了多少?” 李惜艰难地,眼睛盯着白恩那乌溜溜的眼睛。 “大约五六十块吧,没有细数。”白恩转头看着阿墨。 阿墨别开了眼,有些心虚:它是一把抓,还真没有细数。 李惜呻吟一声,心在滴血。 五六十块中品灵石 要不要这么多啊? 她忽然操起了鞋底:“你个败家的,看我不抽你。” 手一顿,胸口疼得发紧。 方才那一记,杨老大可是没有留情。 她悻悻地:“行了,赶快收拾一下,老杨头要回来了。” 她爬起来:“把箱子搬回去,阿墨,你搬一下,我这啥劲都没有” 看着阿墨卷起尾巴,把地上的箱子卷了回去,李惜忽然一拍大腿:“哎,话说,我这幻符到底是谁给破了的?你们可是看清楚了?” 当时她迷迷糊糊地,没看清楚。 几只均摇头,他们当时也都在幻阵中。 屋子里,昏暗。 杨大舅推开门,迟疑地,还是迈步。 脚步声轻微,到了帐子前,正要开口,一阵咳嗽声传来。 急剧,一串接着一串,犹如破棉絮般地撕扯。 “爹!” 杨大舅忙上前一步,对着帐子里。 帐子被一只手撩起,指头苍白,杨大舅忙上前,撩起了半幅帐子,关切地:“爹!” 杨老太爷端坐,往日丰满红润的脸膛此刻消瘦得厉害,嘴唇发白。。 “如何了?” 声音虚弱,一个筑基中期修士,竟然说话颇为费力。 杨大舅忙掏出袋子,捧到杨老太爷面前:“就剩下这些了。” 他把灵石倒在床铺上,散落,约莫有十几块,是中品灵石。 “没有拿到?” 呼呼的喘气声,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失望。 杨大舅深深低了头,感觉到头顶那灼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辩解:“不怪我,实在是那丫头身上有太多好东西” 他抬头,眼睛发亮:“爹,我看见了万丹阳的灵宠,那条雷犬真的。” “出去!” 他一愣,耳边再度传来厉声,带着破声:“出去!” 杨老太爷双颊赤红,双手一指:“外边,守着!” 杨大舅忙退出去。 一直退到了门外,方关了门,看不见里头,才停下步子。 里头杨老太爷放下帐子,一把撩过灵石,深深吸一口气,闭目。 外面,杨大舅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长长吁一口气。 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只是看来爹爹真是伤得不轻,方才看了,竟然是比前日还要厉害些。 灵兽契约被解除了。 只是,到底是签了什么约?竟然这般厉害,让老太爷一点招架之功都没有。 看这样子,一时半会是恢复不过来了,没有那些上品灵石,杨老太爷想恢复,似乎是有些难。 他站了起来,里头依旧安静。 想着还是要问一问杨云,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连祖宗留下的护家灵宠也丢了?这件事情,可是没完。相信等老爷子恢复,定会追究的,这可是大事。 他得先弄清楚,不然,老三又要抖起来了。 他招手,过来一个丫鬟。 “小姐呢?” 他问。 “在屋子里。” “叫她一会过来找我,有事情。” 丫头忙应声而去。 他重又坐回到台阶下,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杨云呆呆地坐着,看着镜子,她在想方才的事情。 那个李惜还真是难缠 “谁?” 她揉眼,定睛,镜子里一个影闪现。 杨云转过身子。 一身青衣,脸若敷粉,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一步一步走来,抬手间,杨云已经是不能动。 她惊骇地睁眼:认出正是碧羽门的那个人。 “你” 她喉咙一紧,咯咯作响,已经是说不出话。 花青眯眼瞧着她,不作声。 他到了杨家,杨云已出门。 探得他们的去向,一路追随,到了地,竟然发现了幻符阵,认得是师伯的幻符,很是好奇,就破了它,想瞧瞧里头是谁在施法。 没想到,竟然是李惜。 他认得,就是那个拿了师父蛇丹的丫头。 他哼了一声,给破了,想着惩戒她一下,这个丫头,当日拿着师父的蛇丹,竟然敢敲诈他们。 只是,另外一方,是杨云。 都是他讨厌的,不想见的。 然后,他发现了那几只妖兽,他没有妄动,他不想暴露身份。 妖兽之间是相通的,那只黑狐或许能嗅出他身上的味道。 看着杨云的眸子,他邪魅一笑,犹如春花绽放,杨云眼前发花。 “小姐!” 外面有人敲门,连着敲了好几下。 是丫鬟。 杨云说不出话来,脑子里轰轰地,就像一团乱蜂在飞舞。 “快去找灵石。” 杨老太爷吼着,眼睛里渗出血来,红红的。 几个叔叔都在,瞪着她。 杨大舅拉着杨云,对叔叔们点头,:“我这就去,等着。”杨云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杨大舅拉了出来。 路上,他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先去找回灵石,知道么?你弄丢了青蛇,老太爷不会饶过你的。” 杨云虽然很聪明,一直受老太爷的青睐,也受父亲的喜欢。 可是这次,父亲脸色很难看,比爷爷还难看,都不愿听她多说话。 父亲打断了杨云的话:“碧羽门是宗门,我们没有法子,唯有等你爷爷好起来,才能从长计议,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们只管把那批灵石追回来,你不是说,在那个野丫头那里,不在碧羽门吗?这就够了。” 她弄丢了青蛇,这么重大的事情,她知道。 她晃了晃脑袋,越来越沉 青蛇跑了,她拦不住。 杨云迷迷糊糊,脑子里越来越乱,然后一阵疼痛袭来,她痛叫一声,醒了过来,发觉自己坐在凳子上。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迷惘,问面前的丫头。 丫头摇头。 112天地任我行 杨云的脑袋一片空白。 她总觉得她遗忘了什么,却是想不起来。 她看着镜子,镜子里是她的影子,粉色的衣裳,头上的珠花在闪光,她一阵眼晕,头似乎更加胀了。 “小姐!” 丫鬟依旧在叫。 “什么事?” 她打开门,门外站着她的丫鬟,看着她:“大老爷叫你过去一趟。” 她跟着丫鬟往外走。 一路上,阳光斜斜地照过来,她抬手遮了遮,很好的天气,只不知父亲这会叫自己做什么? 屋门大开,杨老大站在那里,扭头看着自己。 见了她:“云儿,青罗,是怎么丢的?” 杨云轻皱了眉头:“爹,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让青罗跑了。” 杨大舅一怔,注目杨云。 见她望着自己,一脸的歉疚。 “阿云,你怎么了?” 他问。 一边仔细看着女儿,见她衣裳整洁,脸色红润,并无不妥。 “青罗跑了?阿云,我记得你和我说过,青罗是在碧羽门丢的” 他慎重,一字一句地,盯着杨云的眼睛。 杨云这话似乎有出入。 “爹,青罗就是在路上跑的,我拦不住。” 杨云着急地,抓住他的手。 “怎么办?祖父是不是?” 杨大舅狐疑地看着她,他明明记得,她之前不是这样说的,这才二天的功夫,他怎么会忘? 他摸着下巴,看着杨云,久久不语。 如果真如杨云所说的,青罗是在半路丢的,是它自己跑走的,那就与杨云无关。 眼前的眸子清澈,望着自己,不闪不躲,都是恳求。 也是啊? 青罗丢了,杨云害怕了。 她再沉稳,也绷不住,怕是父亲会怪罪,才说谎的吧?当日青罗丢失,父亲莫名受创,上下一片乱。杨云是慌了。 原来事实是这样。 青罗本就成了精,这么多年在杨家,除了父亲,其它人都不认,他们要想指挥它,得用驯妖哨。 看来,青罗是有预谋的跑的,不然,怎么就解了契约呢? 他打了一个突: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瞧瞧父亲都伤成了什么样子? 他转头吗,见杨云静静端坐,心里呼了一口气:“也好!” 这样一来,父亲那里倒是好说了。 得赶紧和父亲说一声 “知道了。你先回房,说不得,你爷爷就要唤你的?你得想好了说话。青罗是怎么逃脱的?一点一点都想清楚了。要回话的,你知道,你几个叔叔也会在的。想好了说话!” 他叮嘱杨云。 杨云乖巧点头,眼里有着害怕。 他拍拍她的肩膀:“无事!” “我去看看你爷爷,你先回吧。” 杨大舅起身,匆匆而去,一路上已经是想好了说辞。 杨云依旧坐在那里,想着方才父亲的话:“青罗是怎么逃脱的?” 她捧住头,有些晕晕的。 不能多想,一想就难受,胀胀的。 一个人影风驰电掣,降落在大殿东侧,远远地有人声传来。 他理了理衣袍,伸手轻轻捻起落在胸前的一缕黑发,在手上绕了一个圈,这才抬步往里走。 “师叔早!” 两个守门弟子见了花青,忙行礼。 花青点头,面无表情,缓步走了过去。 两人低头,直到花青的身影不见,才四下望一望,轻身嘀咕了一句:“师叔什么时候出去的?” 被另一个手肘拐了一下:“你偷懒了吧?我就知道,说,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我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呢。” 方才那个叫屈。 “真的,我一直守着,没有走开” “行了,别说了。还不老实。” 听着身后的嘀咕声,花青展唇一笑,继续向前走。 他抬手正要扣门,“吱呀”一声,门徐徐开了。 他闪身进入。 里头寂静。 “回来了?” 常碧青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慵懒,像是刚睡醒。 “师伯!” 他快步向里,一边飞快踢了鞋子。 赤脚踏在地板上,真舒服。 正要习惯性地脱了外袍。 眼角忽瞥见一道影子,肩膀一耸,又套了回去。 案子上站着两个人,正相对而立。 “眉姨!” 他唤了一声。 两人回过头来。 “这么说,你已经处理好了?” 常碧青问,一边轻抬袖子,添了一笔,一旁花眉轻轻研墨。 温和地朝他笑一笑。 “嗯!” 花青点头。 他直接扰乱了那个杨云的记忆。 也算杨家运气,那个杨云之前并没说什么,不然,说不得就要杀人灭口了。 他不介意把杨家知情的都清理干净。 对于这些修士,他花青并没有多少同情心,他不是师伯。 当年,苍茫山那一仗,那些修士可是丝毫没有留情,这个杨家的先祖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花眉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人知悉。 “师伯,签约的是那个杨老头子我去的时候,他快去掉了半条命。还有,我发现了这个。” 花青忽然想起,他手里举着一只哨子,银质的哨子,上面雕刻着花纹。 常碧青拿过,端详一会,忽然运力,一阵闪烁,哨子里滚落出一颗东西,滴溜溜在她手心里。暗红色的,似乎是血珠。 花眉大惊失色:“这是?” 常碧青就看向花眉。 花眉过来看了,脸色发白。 “是,杨乘风陨落的时候,要我答应他,给杨家保家护院,说是三代后,天地任我行。” 她声音嘶哑。 “那是同心契,你知道吗?” 常碧青忍不住:“什么三代,恐怕再来个三代你都脱离不了。” 同心契是各取对方一滴心头血,交换立契,一旦签下,生死相附,一方身死,另一方也跟着倒霉。而且,因为是对方先签的,所以,灵宠是会被修士借寿的。 “你呀你,你还说你是当日生了阿珠元气大伤,现在看来,不是呀。是你的灵力一直被两个人借。这滴心头血,竟然隐在这个哨子里。先前我还想不通,同心契,虽然难了些,解开就能恢复,为何你的会如此艰难。原来,你是被取了两滴!” 花眉的脸色变青:“不是,是阿珠的,我记得当时确实是一滴。能让我损耗功力,只能是阿珠的。” 113有钱不赚是傻子 两人面面相觑。 阿珠和花眉血脉相连,这是在借助阿珠的功力,同时也在借助花眉的灵力。 所以,花眉所有的灵力一直都在不知不觉被他们消耗。 要不是那颗蛇丹,花眉恐怕此生都不能再恢复了,她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虚弱,最后灵力耗尽而死。 花青听明白后,阴恻恻地说了一句:“狡诈的人修!” “我应该杀了他们的,看来,我还是仁慈了。” 他俊俏的脸,沉得能滴下水来。 看来自己还是太留情了,这么多年待在碧羽门,似乎都忘了一些东西了。 “花青!” 常碧青轻轻唤了一声,她伸手抚上了花青的肩膀,轻声:“至少,咱们碧羽门的修士是不错的。” 她话里意有所指。 花青扭了脸不说话。 “花眉,你呢,也该死心了吧?” 花青一惊,抬头看向花眉。 这才发现,他们说了这么多,花眉一直没有说话,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常碧青问她,她抬起了脸,颓丧得很,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 一时沉默。 “眉姨!”花青要说什么。 常碧青摇头,走过去,轻轻揽过花眉的头,花眉靠在她的肩膀上。 花青走了出去,在外头坐下,眼角瞥见架子上兀自扭动的小青蛇。 良久。 “杨家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你眉姨呢,杨家也算是救了她一命,伤了他们,如今这样,也两清了。” 常碧青出来,见花青还坐在外面。 花青起身,看着常碧青:“如果,他们胡言乱语,对门派不利” 他目光犀利,看着里头的花眉。 “他们能说什么?你师父也该回来了。” 常碧青一笑,重新执笔,伸手落下一笔,然后一掷。 桌子一张符闪闪发光,这是一张七级的跟踪符。 常碧青就有这样的本事,她的符中途断掉,能随时再续上。 花青楞了楞。 他看着低头走出来的花眉,乌发披散,额间隐隐发青。 一时的失神。 宽袍大袖,青丝覆在身后,抬头,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弯腰:“少主!” “眉姨!” 他吁一口气,为今之计,只有这个法子最好。 常碧云没了,常碧青一人分饰两角,总是不便。 现在,花眉化身常碧云。 这算是天意么? 花白蝶没了,碧云也没了。 这段时日,花白冰一会常碧青,一会常碧云,分身乏术。 时日久了,总是难圆。 这样也好,花眉也可以借机好好休养,恢复灵力。 “那阿珠?” 看着扭动的小青蛇,花青笑了。 目光中难得闪过一丝调皮。 很久没有再见过如此可爱的后辈了呢。 他伸手,手指轻抬,小青蛇顺着攀爬上来,很快就藏到了他的袖子里,轻轻绕在他的手腕上,他感觉到那舒适的凉意,微微笑了。 再伸手,他手腕上一个绿色镯子,晃荡着,通体碧绿。 常碧青和花眉两人都吁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这是最好不过的。 阿珠不能化身,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被捉了去。 五幻灵蛇,应该是世间仅存的一条了。 花青是他们的少主,只有他能带着它,而不被人察觉。 这样,即使杨家的人站在他们身旁,也是查无对证,自此就算是安全了。 院子里,一老一少坐在板凳上 李惜看着老杨头,只是点头。 “嗯,嗯。” 老杨头奇怪地:“你光嗯嗯作什么?你倒是说句话呀?行,还是不行?” 他单手指点着,唾沫横飞。 他很开心。 此番不但找到了偃月刀所要的材料,还意外兜了一单新活。 落霞山的掌门千金要订一把细眉针。 老杨头很是高兴,高兴得都盖过了那把偃月刀的劲头了。 “丫头,那可是落霞山的掌门,知道么?她竟然向我老杨头定制武器,真是,哎呀” 他脸上舒展,:“只要把这个做好了,今后,咱们还愁没有活儿干么?那落霞山可是有上千人,要是,以后,都在在咱这里订制兵刃的话,可是,哎呀” 老杨头眉飞色舞,眼睛都发亮了。 看着他高兴,李惜忍了忍,还是给他泼下来冷水:“可是,你也没做过银针啊?那东西,费时费功夫,你要做多久?况且,这么细的针上,我怎么画符?我不行!” 她偷眼瞧着老杨头。 果然老杨头的脸一耷拉,看着她。 “画不了?” 李惜点头。 “还有你,材料定是没有的吧?” 李惜语不惊人死不休,继续:“不然,人家早抢着做了,还轮到你来做?” 老杨头斜了她一眼,要反驳,又吞了回去。 “死丫头!” 他从凳子上站起来:“你怎么知道?” 没错,不知他一家,同时有好几家都接下了这单生意。 李惜沉默。 这是明摆着的,人家那么大门派的掌门,凭什么把这东西交给他们来做?这云洲大陆不乏技术精良的炼器师,老杨头也就是一个小打小闹的,说是在那些散修当中有点小名气,还可以理解,然而和其他人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至少云洲大陆兵器榜上排得上号的前五十没有一样是他做出来的。 这就是差距,没有办法,没有很好的原材料练手,就没有办法提进自己的技艺。 炼器这行,最是讲究阅历以及经验的,好兵器材料难寻,有些甚至是绝无仅有的,人家怎么会贸然交给一个炼器师练手呢? 所以,她敢肯定,对方定是在试探。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找那些炼器大师打制,个中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看看老杨头。 老杨头想借这件事,扩大知名度,她懂。 可是,这事,难办, “我回屋了。” 她转身要回。 得好好休整,接下来两日,不得使用灵力,就好好歇歇吧。 “200块中品灵石!” 老杨头一张手,在她身后喊道。 李惜回头:“你再说一遍?” 一根针,一块中品灵石? 李惜瞪大了眼睛。 “是,多人都试过,都没有过关。已经小半年了。我们也是试一试,并不是只有我们在做。” 老杨头咕哝了一句,说了实话。 “那就试试?” 李惜说。 有钱不赚,是傻子。 114硬着头皮上 “哐啷!” 老杨头一锤砸下去,一地亮晶晶。 他伸手从满地渣中,拈起几根细针,摊在手心里。 银针亮闪闪,老杨头举在手中,对光仔细看着。 良久,一甩手。 “叮叮当当” 几枚银针纷纷落地,落在桩子下。 老杨头叹一声。 李惜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只笔。 这角牛的皮子都不能戳穿,更何况是有灵气护体的修士的身子? 老杨头仰着脸,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前前后后陆续已经做了五六回了。 没有满意的。 所有能试的料都试了。 今日这款已经是最好的了。 可是成针的时候,又不行了。 银针细小,许多硬实的材料是不能融化的。 好材料不是没有,但是如果要靠打磨,200多根银针,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除非,这一年都不用做别的了。 老杨头皱着眉头,一时没有说话。 他拍拍粘在腿上的碎渣,见李惜依旧站在那里。 “你,怎么样?” 李惜一摊手,耸了耸肩膀。 在细如牛毛的银针上画符,难! 这个难度不亚于老杨头徒手做细针。 一时,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没了主意。 然后。 “我看还是算了吧。这钱,咱们赚不了。” 李惜不得不率先说了一句实话,200块中品灵石,怪不得,能开出这么高的价格。 老杨头起身,叹了一口气:“银针太细,又要坚硬,也是。又不是蝎子,天生天养的,再细都行。” 李惜撇嘴:“那更难。要能刺穿修士的身子千年蝎子精吧?” 老杨头也撇撇嘴,他就那么顺嘴一说。 莫说找不到,就是找得到,千年蝎子精,百年蝎子精都弄不过,都是成了精的。 “老杨头,蜜蜂的尾针行不行?” 李惜忽然嚷道。 她双眼亮晶晶。 “不行,那个太细,承受不了。” 老杨头解释:蜜蜂尾针太细,几乎都瞧不见,很难驾驭。 不是! 李惜两眼亮晶晶:“软金泥” 她加大了声音。 果然,老杨头听懂了。 “你说,用那些蜂的尾针?” 拇指大的黄蜂,能破灵气罩的尾针 他想起来了。 “咱们得做些准备!” 他一拍手掌。 湖边,湖水依旧闪亮,太阳老高。 两个人远远地停下,蹲在草丛中,开始解往身上套“盔甲”。 盔甲是坚硬,一片一片串连在一起,很是笨重。 李惜勉强把脑袋伸出来。 “你这个能行吗?” 她一边呼了一口气,眼睛上的两片晶体立时蒙上了一片蒙蒙水雾。 忙松了一松下巴上的领子,这才好了些。 没办法,为了抵挡那些黄蜂的攻击,只能是全密封,不敢留一点缝隙。 看着老杨头那个鼻子处留了两个小孔,她可不敢。 老杨头已经穿戴好,伸手过来帮李惜把脖子上的袋子系好,一边闷声:“放心,绝对管用就是。当年,我用它躲过荒漠里的食人蚁,当时就跑出来我一个”。 李惜也就不再质疑。 两人伏在地上,运足目力向对面山崖瞧去。 硕大的蜂窝有大半个黏在半山的岩石缝里,看不真切,只有一两只蜂在周围盘旋。 他们两个准备了好几日。 200只尾针,需要200只蜂,要拿到屁股上的尾针,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引诱这些蜂攻击他们,然后拍死,留下尾针。 但是风险很大,要是被它们给蛰了,还不去了半条命? 上回,黑曜那张脸可是好几天才消肿,李惜两人可不敢拿自己的**凡胎去与强悍的妖兽相比。 他们都没有筑基,没有灵气护体,再说,这些黄蜂似乎是食灵气的。 这样的尾针,是完全适合要求。 两人都觉得此险值得一冒。 李惜试了试手中的两块“大巴掌”。 乌黑发亮,很是坚硬。 又等了一会。 眼看天色渐渐昏。 已经陆续有黄峰回巢,蜂巢里的蜂已经多了起来。 不能再耽搁下去,等到大部队回来,他们恐怕不能全身而退。 这一窝蜂少说也有近千只。 “上!” 一咬牙,李惜和老杨头两人先后跑了出去,很快就爬上了半山。 “嗡嗡嗡!” 头顶几米处就是那个巨大的蜂窝,李惜头皮还是有些发麻。 上回被蛰的情景似乎还在眼前,她一犹豫。 “啪!” 一声闷响,隔着罩子,李惜还是听到了。 老杨头已经扬起了大巴掌,击在了蜂巢上。 这一掌太过用力,蜂巢当即就凹下去一个坑。 “嗡”地一声,有几只黄峰从上面飞了出来,在上面盘旋了一会,就发现了下面的两个人。 “啪!” 老杨头连着两拳打去,这回,破了一个洞,有几块蜂巢碎片就掉了下来。 眼前一黑,一群峰子从破洞里飞出。 很快就锁定了两人,开始俯冲下来。 李惜从透明的两块晶片里看见峰子撅着尾巴,向着她戳下来,忙抬手。 她头一歪。 老杨头举着个大巴掌,拍过来,打在她的肩膀上。 “咱们互相拍!” 他移开手掌,叫道。 “噼噼啪啪”,两人一阵拍打,却是拍得身子发麻,没有拍到。 这掌上套着手套,太过笨重,每一次举起,都带起一阵风,还没到,那些黄蜂早跑了。 两人喘着粗气,看着头顶乱飞的峰子。 ‘怎么办?你这个法子不行!” 李惜说道。 她用手习惯性地挠了挠头,然后,头皮一炸。 她滚下了山坡。 一直滚到了草丛深处。 老杨头随后赶来。 黄蜂转了一圈,飞了回去。 老杨头帮她解开头罩。 “别动!” 他轻轻拔出那根蜂刺,举到眼前。 李惜顾不得那里麻痛,忙凑上前:“怎么样?” “快涂上。” 老杨头从脱了手套,用手指沾了蜂蜜,涂上去:“好点没?” 李惜龇牙,老实:“麻了!” 她检查了一下,这才发现连接脖子和头盔的软甲,竟然被戳穿了,那是角牛皮。 两人瞧着老杨头手中这根细长的尾针,银白色,发亮,阳光下,针头闪亮。 “对了,就是它。” 老杨头看着李惜那迅速肿大的颈部,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这样好像不行。 李惜看着这个网。 这个黑色的网,还是上回老杨头从那几个人手上弄过来的,一直没有用。 115我以为你不认得我了 “嗯,待会我去,你看准了,不要贪多,能网多少算多少。”老杨头叮嘱道。 李惜点头,一边掂了掂手中的网。 “你耳朵后还有蜂蜜!” 白恩忽然探出脑袋,又飞快地缩了去。 李惜就探手一摸,黏糊糊地,忙用手使劲蹭了蹭。 这个可要紧。 “给我!” 老杨头却是受了启发,倒了蜂蜜,在头上背后涂了不少。 一小瓶蜂蜜没了。 李惜闻到他身上香甜的味道,抽了抽鼻子。 “进去!” 她吩咐。 被蜂蜜引出来的黑曜探了一下头,很快也缩了回去。 它上回被蛰过,这回是老实得很。 李惜屏息,看着老杨头重新攀上了岩石。 穿着厚厚的甲衣,老杨头爬得很是缓慢,就像是一只笨拙的黑熊。正逐渐接近那个大蜂巢。 很快就有黄蜂跟在他身后飞舞。 很快他接近了蜂巢,还有大约一人距离,他停下了,向后望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李惜挥手,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他的头转不过来。 大队的黄蜂已经返回,正在蜂巢的上方飞舞,还有许多聚集在那破口上,乌压压的,似乎正在修补。 老杨头这回没有再往上爬,他已经被围住了。 李惜看着黑压压的峰子扑了上去,围住了老杨头。尤其是背脊上和头盖上,乌泱泱的。 “唰”地一声,李惜一个箭步,手中一扬,黑网兜出,就网了上去,见风就长,瞬间就网住了老杨头,连同那些来不及飞走的峰子。 老杨头弓着身子,从岩石上直接滚了下来。落到地上,又连着打了几个滚。 他专往那岩石上滚。 隔着老远,李惜看见那网里一簇簇地,似乎正要往外冒。但这网却是已经收得细密,那些拇指大黄蜂愣是一个都没有突围出来。 “嗡嗡嗡”,一群黄蜂随后赶到,在上方飞舞,越来越多,这是倾巢而出了。 老杨头趴在地上,整个脑袋已经爬满了蜂群,叠在一起,密密的,蠕动着,霎时就隆起一个个黑包。 李惜跳着上前,扬起了手中的巴掌,“啪啪”两巴掌,就拍了下去。 手下一阵麻酥酥。 有拍死的黄蜂滚落。 她硬着头皮,正要继续拍打。 忽眼前一花,一片黑影,黑网忽然就腾空飞了起来,那些黄蜂全都飞出。 她急回头。 眼眸猛地缩紧。 一个少年,一身布衣,站在一丈外,面无表情瞧着她,手上托着那张黑网。 身遭飞舞着一大群黄蜂,密密挤挤,却是离他约有寸许。 林平乐? 时隔三年,有了很大变化。 与三年前相比,眼前这个人,褪去了婴儿肥。 眉毛浓黑,脸颊清瘦,有了很大改变。 但是李惜还是认出来了。 当年的林平安也是这般模样,虽然白净了些。 十五岁的林平乐和十三岁的林平安没有什么区别,就是高挑些。 这个样子,她可是记得很清楚,并且偷偷地画过他的画像。 这幅少年的小像一直搁在屋子里,直到发黄。 不得不说,双胞兄弟真的很像,像到极致。 “丫头!” 一旁的老杨头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现在黄蜂全都跑走了。 他站在李惜身后,盯着对面少年,眼里都是满满的警惕。 三人对峙着。 李惜目光阴沉。 面对林平乐,她呼呼地喘着气,却是又不得不抑制着心里的焦躁。 她在掂量对方的实力。 然而,看着对方轻飘飘地立在那里,一脸从容,她知道,她又输了。 林平乐的修为绝对在她之上。 静静地,只有“嗡嗡嗡”的蜂鸣声,那些黄蜂扇动着翅膀,在林平乐的身后形成一张“黑网”,漂浮着。 两人看着围在林平乐头顶飞舞的蜂群,心内一凉:这是他豢养的。 看来今日是落空了。 她攥紧的符画的手悄悄松了开来。 要是没有这群蜂,她还想着搏一搏,现在么,还是撤吧 形势逼人强,这个林平乐先这样吧。 一瞬间,她也似乎想通了一些事,看来前世这个林平乐是去修真了。 那个灰衣人也是他招来的,和他是一伙的。 之前,她还可怜他? 可笑。 她使劲拉了老杨头:“走。” 老杨头也很精乖,看着林平乐,抱拳,和李惜一起往一边走去。 林平乐没动,看着两人转身,然后。 “慢着!” 他抬头,声音轻飘:“伤了我的蜂子,就想走?总要留下东西来。” 他手一动。黑网脱手而出,迅速向两人网来。 两人一惊。 来不及脱去碍眼的面罩,李惜手一扬,一张符画出手,一阵烟雾腾起。 她就地打滚,已经是迅速拖了面罩,身上的衣甲,连扯带拉,也脱了个精光,一旁老杨头的速度也是快,已经快速抓了一把长刺在手,闪着寒光。 李惜这点佩服,老杨头什么兵刃都能使。他似乎没有自己专门的兵刃,都是用的是客人定制的兵刃,有什么用什么。 两人背靠背,紧紧盯着场子中的那个人。 黑网没有了目标,掉落在地。 老杨头一把收了在手。 待要走,四周飞舞的树叶,一圈,对着两人,张张蠢蠢欲动。 烟雾散尽,林平乐站在那里,轻扬手。 李惜那张爆裂符炸破了他的衣裳,衣片飞舞,但是,人却未伤分毫。 他盯着李惜,眼中意味不明。 林平乐是吃惊的。 他认出了李惜。 三年不见,这个丫头长高了不少,也清瘦不少。 原本圆润的下巴尖了,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犀利,虽然极力掩饰,但是他还是看到了她眸子里的愤怒。 她的符画竟然又进步了。 这还真是。 连五级的爆裂符都能绘出来,可是她的修为顶多是3级。 “你叫李惜?” 他忽然扬声。 松手,那些树叶纷纷跌落,一地落叶。有几片飘在李惜脚上,松软无比。 李惜一愣,看看老杨头,见他不解。 她动了动手指,,一张土遁符悄悄出手,就要逃。 好汉不吃眼前亏,走吧。 “你的画可还带在身边?” 他近前一步。 李惜一愣,硬生生地顿住身子。 她抬头,见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一脸认真。 “林平乐,你什么意思?” 她也不再装了,直接问道。声音寒冽。 “我还以为你不认得我了。” 林平乐笑眯眯地,继续向前一步。 116等你到了金丹期,再来找我 李惜不吭声,她的身子僵直,因为林平乐的这句话。 画! 他竟然敢提起那幅画。 李惜眼睛发红,她用力吐了一口气。 “什么画?” 她昂起了头,直视着林平乐,一字一句:“还不死心?人都死光了,怎么,你还惦记着?” 她声音有些哆嗦,控制不住地。 眼前这个人,是她的仇人,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她已经努力忍耐了。要不是她实力不如对方,早把他大撕八块了,那里会容他在这里大放厥词。 李惜手里的符画攥了松,松了攥。 “你失态了。有敌当前,切忌心浮气躁。” 一声传来,淡淡的,是白恩。 李惜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灵兽袋,袋口寂静。 她重新抬头,眸子里的血光褪去不少。 然后,她发现,对面的林平乐静静地瞧着她,那群黄蜂不知何时已飞回了巢,他就站在那里,背着手。 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平静得很,见她瞧过去,也望过来,目光飘忽,望着两人。 她也就静了下来。 自己急进了。 没办法,瞧见他们林家的人,她心里就会控制不住勾起火气。 她又深深地呼一口气,开始思索对方的意图。 “你这么生气,是要找我报仇么?可惜,你现在没有这个能力。” 李惜一窒,咬了牙。 林平乐一笑,瞧着李惜极力抑制的样子,加了一句:“认真说起来,你的家人,并不是我杀的,你无须这样大的火气。” 李惜止不住冷笑。 她觉得林平乐的脑回路有些不一样,杀人的是他的师父,带人来李家的是他和他的父亲。他全程在场。 现在他说这话,就像是一个杀人凶手对她说:“杀人的,不是我,是那把刀。” 李惜觉得已经没有必要讨论这个话题。 她说:“林平乐,你既然说到这里,我只问你一件事。” 她声音平缓。 林平乐点头:“你说。” 李惜就盯着他,目光锃亮:“那幅画” 她斟酌着,警惕地瞧着对方。 要不是林平乐这回提起,她都差点忘了这件事情。 灰衣人的事情,既然已了,她也就把这件事情暂搁一旁。 林家对这幅画的执著,她是知道的。照理说,她本不该问他,但是,如今灰衣人不知死活,她总要找个人,问个明白才好。 眼前这个林平乐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林平乐瞧着李惜,眸子一闪,似乎不意外。 他忽挥手,身后“扑通”,有人倒在了地上。 “老杨头!” 李惜一惊。 他还是动手了。 “别动!” 耳边传来林平乐的声音,清晰无比。 “如果你不想给他带来麻烦的话,就不要动,老实听我说话。” 李惜愕然,看着林平乐,见他嘴唇开合。 一线传音。 这是筑基修士才会的功法,把声音集成一线,只有对方一人能听到他说的话。 这是不想让老杨头听到。 可是对方明明没有筑基,才13岁。 李惜看看身后的老杨头,见他呼吸尚匀,面色如常,躺在地上,正睁着眼睛发急。 她不由暗自心惊:老杨头即将筑基,林平乐却是抬手间,就将他制服,毫无反抗之力。 她不再动作。 “那幅画,不要轻易示人,不要让人知道在你那里。如果你想好好活着,想给你爹娘报仇,想给万家报仇,就护好它。等你有这个能力,再说报仇吧!我随时恭候” 李惜认真听着,心内波澜:他说万家,他刚才竟提到了万家。 林平乐看着对面的女孩,声音清冷:“等你到了金丹期,我会告诉你那幅画的秘密,我在玉虚门随时恭候。只是不知你能不能熬到那一日?” 他的话丝毫不留情。 李惜窒住。 一时没有说话。 耳边有嗡嗡身,蜂群又飞了回来。从蜂巢飞出,成一条黑带子。绕在林平乐身后。 林平乐瞧着她。 “你们抓黄蜂做什么?” 他伸手,一只黄蜂,在他指肚上颤巍巍地停着,忽扇着翅膀,流连不去。 李惜转过了头。 地上一声呻吟,老杨头爬了起来。 “丫头!你没事吧!” 老杨头晃晃脑袋,有些晕,他看看林平乐,敢怒不敢言。 他方才躺在地上,硬是起不来,不知李惜怎么样。 “走吧!” 她一拉老杨头,准备离开。 “等一下!” 老杨头捡了地上几只黄蜂尸体,大约有十来只。 林平乐转身,很快消失。 两人面面相觑。 “去瞧瞧?” 老杨头看一眼李惜,见她不作声,就拉了她向前跑去。 对面的山岩。 两人爬上去,果然有条深深的石沟,落满了树叶。 老杨头爬下去,扒开上层的枯叶,很快就发现了黄蜂,稀稀落落,发皱,似乎是风干了。 老杨头伸手捻起一只,黄蜂的身子已经萎缩,翅膀也不见,只是那根尾针依旧程亮,闪着微光。 “那边岩石上有条石沟,死去的蜂都在那里。” 林平乐方才说的。 这是蜂冢。 老杨头仔细地一一拔下那些尾针,李惜用手帕兜了,大约有300多根。 两人重新又爬下了山岩。 重新打量了一下,对面鼓就是那群黄蜂,他们爬上爬下,竟没有一只蜂过来这边。 看来,这些死去的黄蜂,被同伴给搬到这条岩石缝里,埋了,久而久之,就积累了下来。 “也不知用起来怎么样?” 老杨头有些欣喜,又瞧瞧李惜,见她似乎不开心。 他就眼珠子一转:“没事,不能画也没关系,这针太细。” 他绝口不问方才的林平乐。 李惜有些感激:老杨头就这点好,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相处这么久了,他从没对李惜表现出任何的好奇心。 包括白恩、阿墨、翠云甚至小雅。 李惜顺势接过话头:“是,太细了!咱回吧!” 两人很快地离开了,太阳西坠,把岩石照得红彤彤。 一个人影重新出现在岩石顶上,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 “等你到了金丹期,就可以在针尖上作符画了。” 林平乐目光幽深。 远方,那里一片红光,耀眼的红色,有些熟悉。 他轻声:“别说是在细针上作画,只要愿意,任何地方皆可作符。影儿,你在么?” 117和我说说呗 李惜在符画上有天赋,方才那张爆裂符,不错! 他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什么,皱起了眉头:照她这种进度,似乎遥遥无期。 “影儿,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再见到你?” 他盘腿坐了下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酒壶,仰头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汁从唇边流了下来,他随意用手指揩了。 一只黄蜂飞过来,停在他手上,欢快地啜着他指中的酒液,然后飞走了,又来了一只 他看着在指尖闪着翅膀的黄蜂,自嘲:“这具身子还是差了些,到底是双灵根。并且,这点云花酒都承受不住,连他的灵蜂都不如。” 云花酒,他化神之前最喜欢的东西,被他埋在了这片湖底,因为他再也不需要它们来助他提升灵力了,为了留个念想,就把剩下的几坛都埋了起来。他心下有个小小的念想:世人都说女儿红,要埋十几年,等到女儿出嫁时,再启封。而他和花无影,身为已瑧化境的大乘修士,孕育子女或许是奢望。但是他一直心里有个小小的愿望:生个像影儿那样的小女儿,宠着她,看着她长大,给她埋一坛子酒 千年了,湖底这些酒自然没有,他还没有埋下去依旧是这群蜂,固执地守着这处地方,只不过,此处没有云花。这群蜂,还是那么新,一茬愣头青。 也算是老朋友了! 他仰头又喝了一口,倒在手上,又有几只飞了过来,聚集在他掌心舔着。 他脸上逐渐展开笑容来,稚嫩的脸上,有些怪异。 墙角一截断木头上,李惜蹲在那里。 地上干净得很,什么也没有,她已经这样盯了许久了。 屋内,老杨头正埋头仔细地往盆子里倒水,这些蜂针由于时日长久,需要清洗,浸泡,然后再加工。 老杨头一回来,就在做这些事情,他很是耐心地在搅拌,不时拿起来瞧一瞧,开心得很。 而李惜心情很是沮丧。 林平乐的话犹言在耳:“不知你能不能熬到那一日?” 她烦躁地甩了一下头。 看得出,林平乐很努力,最起码,现在他的修为已经把她甩出了几条街,接下去,大概她是拍马都追不上了吧? 所以,他才会那样对她说话。 说不上趾高气扬,但却是轻描淡写,丝毫不在乎。 只有心里有绝对优势压倒对方,才会那么地不放在眼里,轻描淡写。因为根本就不是对手啊,谈何对立? 这样的敌人,李惜发现她很有压力。 林平乐,是李家灭门难辞其咎的一个人,他和他的爹,带着他的师父,杀了李家所有的人,把李家烧为白地。 罪魁祸首,那个灰衣人,虽然重创。 他的徒弟还在 等等! 玉虚门。 林平乐说的,到玉虚门找他。 他在玉虚门。 “老杨头,你知道玉虚门吗?” 她扬声问。 “知道,四大宗门呀,怎么会不知道?” 老杨头擦着手,探出半个头。 “你这都不知道?我告诉你,可得记住了,不然,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晓得。这些宗门很记仇,也很护短的。咱们都得小心些。” 老杨头飞快说了一串话。 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走出来。 “怎么,今日那小子,不会是玉虚门的人?不会吧?” 他打量着李惜的脸色。 李惜点头。 他一拍大腿:“哎呀,我就说嘛,这么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原是四大宗门的弟子,这就难怪了。看样子,是哪个长老的亲传弟子,前途不可限量啊。啊,啊。” 老杨头语气里的羡慕丝毫不掩饰。 他一边说,一边瞟着李惜,见她看着自己,就笑了笑,说:“那小子,我看着也不是什么坏人,咱也不算得罪啊?你瞧,还送了这些蜂针。哎,你们认识,是朋友吗?” 他竟然有些小兴奋,似乎全然忘了,人家把他甩在地上,半日起不来的窘境。 见他还要再说。 李惜直接打断:“你想多了,仇人。” “不是,不像啊” “他杀了我爹娘!” 老杨头就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他咳了一声,说:“我进去了。” 很快溜到里头,伸手去捞盆子里的针。 亮晶晶,发着寒光,不细看,以为是银针。 李惜回到了屋子里。 “和我说说四大宗门的事,别说你不知道。” 李惜压低声音。 她解开了灵兽袋。 白恩滚到了桌子上,一幅刚睡醒的样子。 这段时间,它越发懒了,几乎不叫,就不出来,整日猫在灵兽袋里,不知在干什么。 它趴在那里,懒洋洋地:“你可以问老杨头,他应该清楚。”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说重点。” 李惜两眼亮晶晶,语气不容置疑。 她怎么忘了,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四大宗门的人,还是真人。 白恩也就没有扭捏,大致说了起来。 “云洲大陆共有四大宗门,分别是无为宫、上清门、百炼宗、玉虚门。这四大宗门各有所长无为宫有金丹修士13人,元婴修士3人,最高是大长老天机老人,元婴大圆满,不过已经很少面世,见过他的人没有几个;上清宫,金丹修士10人,元婴修士2人,掌门谷一,刚刚晋升元婴中期,;玉虚门,元婴修士1人,大长老玉虚子,元婴中期” “百炼宗呢?怎么跳过去了?”李惜听得认真。 “不说。” 白恩闷闷地。 “说吧。我听一听。” 李惜催促。 “百炼宗,元婴修士2人,最高明道人,元婴初期。” “噢,那,包括你么?” 李惜眨着眼睛。 白恩垂下眼睛,换了一下爪子:“没有。师父和二师伯。” “这样啊。也就是说,加上你,百炼宗就有三个元婴修士了。这样算起来的话,就能跻身前二了,是不是?”李惜大胆猜测,见他没有作声。 李惜看着白恩,眼睛里就有着浓浓的惋惜:“好可惜啊。怪不得你们会被人灭门,敢情是威胁到了人家?” 李惜脑洞大开,正准备说下去。 “没有这么简单。四大宗门的人,凭他们,还不足以那么快就灭了我们。” 白恩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是说是金丹修士吗?那个四个围一个?”李惜好奇心大盛。 “我只认得一个人,谷天!红洲大陆的谷天。” “金丹修士?” “元婴初期。” “哦,难怪。”李惜不吭声了。 白恩也不吭声。 他是在晋级的关键时刻被困住,并非是谷天的修为,而是那个噬灵盘里面的血。只是奇怪,他们怎么知道,他的护体灵气会被那些血所破?那里面有灵兽的血。 。 118逼出来的 “我要拜常碧青为师!” 李惜说。 她昂着头,脸上倔强,眉毛浓黑。 她的眉和头发一样,褪去了细黄,根根浓黑发亮。 脸色也白净了不少。 这半年多来,她每顿吃得饱,作息有重新有规律,人就明显好看了不少。 老杨头会做饭,因为两个人吃,就不再饥一顿,饱一顿,倒是顿顿吃得规律。 “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得按顿吃。” 老杨头看着她,筷子点着酒杯,啧啧有声:“太瘦了!多吃点!” 李惜就伸一伸拳头:“哪里,脻子肉都有!” 她嘻嘻哈哈。 一边移过去盘子里的肉:“你才要多吃点,每天抡大锤,耗力气!” 老杨头就眯眯笑:“我老头子,有酒喝就成,这个喝一口比什么都管用” 每当有肉的时候,这样的桥段都会上演一遍,白恩就乖乖地蹲在一旁,和地上的黑曜一齐看着两人, 然后,听着黑曜咕咚咕咚的咽口水的声音。 已经好久没有开过荤了,因为李惜已经很久没有去打猎物了。 他还好。 黑曜却是馋得不行,它需要肉,大块的肉,不像阿墨,可以自行吸取日月精华修行,黑曜需要捕猎,奔跑,肉类来补充。 “你准备怎么做?” 白恩看着她,提醒。 李惜的这个决定,考虑了几日了,终于下定决心。 形势逼人强,这也是没有法子,被逼出来的。 先是林平乐。 再是唐家。 既然知道唐家参与了万家的事,要想弄清楚,势必要去唐家。 可是,就凭李惜目前的修为,要想完成这件事,很难。 唐家不比杨家,贸然登门,估计连门都进不去。之前两家可是撕破了脸的。 所以,只要她去,必是连戏都懒得做的,说不得直接把人给赶了出来,这还是轻的。 就是直接打杀了她,都有可能的,毕竟,人家之前可是连万新月这个亲外甥都是不认的,何况她这个隔房的亲戚? 可是,就这样慢慢熬着,要到什么时候?大家都在进步,而且,说不得,人家比你更快成长李惜熬要猴年马月,才能弄清万家的事情? 所以,她得尽快成长,没有捷径可走,唯一的方法就是拜师学艺,得拜名师。 林平乐就拜在玉虚门,他的能力她刚亲眼见证。 “我这也算是被逼出来的,之前,我还想着宗门不好混,太过复杂。哪里抵得过自己修行散漫,自由,以为可以靠着自己努力,不照样奔得大道?现在看来,是我想左了。”李惜这样对白恩说。 白恩点头认同:“宗门的资源以及心法都是最全,最系统的,好过你这样自己摸索。旁的不说,至少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他自己就是宗门里培养出来的,资源,从来就不愁,需要担心的是悟性与资质的好坏。 他现在才发觉自己是何等幸福? 从小,他白恩何曾为这些发愁过?只要他能用到的,宗门立即捧到他面前。有不懂的,师父立即亲自给他解惑。百炼宗库房里的东西他随到随取 劫难以来,眼见李惜和老杨头常常为了多赚一块灵石在那里殚精竭虑地,方知自己当初是何等的幸运。 常碧青是当今云州大陆最高级别的符画大师,能入她门下,自是最好的。 只是,常碧青会收李惜吗? 宗门收徒,是很严苛的,李惜这样的资质,恐怕难入她的眼睛。 “我也在想呢?除了符画,还要准备什么?你不是宗门里的吗?你说,你当初是准备了什么?” 李惜问他。 白恩摇头:“每个师父不一样,但是资质应该是首要的,当初二师父就是非三灵根以上不收的” 她有些沮丧。 说到这个,她没有底气。她是三灵根,还是杂灵根。 白恩也沉默。 这个是事实。 “说不定,那个常碧青布就不拘一格了呢?” 白恩转了转眼珠子:“每个师父的标准不一样,你的符画造诣确实是不错,虽然是练气三级,却能画出五阶的符画,或许她就” “那你是什么灵根?” 李惜忽然打断他的话。 “风灵根!” “哇!” 李惜睁大了眼睛,看看白恩,又住嘴。 她摊一摊手:“你瞧,单灵根,这是我到这里,听到的第二个单灵根,天之骄子呢。你别打击我了。一个是我未见过面的姐姐,一个是我的灵宠,这没办法,是你自己选择的。哎呀,就在我身边,还让不让人活了。” 白恩看着她,正想要安慰一句。 却是被李惜一句话给噎住了。 “天妒英才,知道么?” “我不是羡慕嫉妒恨,你看,你落得如此我觉得,会不会是你太优秀了,有句话,枪打出头鸟。你要不是你太厉害,元婴了,也不会被人围着非弄死才行,你普通一点,兴许就装个死,或许也就逃出来了,像阿墨那样呃!” 她忽然闭嘴,见白恩瞪着她。 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好吧,说着玩的,我就是狐狸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话说,我这资质,人家真的不要我么?” 她讨好地,看着白恩。 白恩早见惯了她这瞬间变脸的样子,见怪不怪。 “如果碧羽门不行,还有一个人,不过,算了。” 白恩斟酌着。 “说说说,别说话半截子,半截子地,爽快点。” 李惜挑起了眉毛。 “我也是听师傅提过,说是,在中州大陆有一个画门,最早的符画一宗,就是从那边流传过来的,也算是符画一门的鼻祖了。不过,只是听说啊,有没有也不一定的。你知道的,这些传说,许多是没有根据的。听闻常碧青就曾经去过那里游历” “传说啊?那不靠谱。我还是去找常碧青吧。这个看得见。” 李惜打断它的话。 什么画门,中州,都太遥远,也太虚妄。就算是真的,她也耗不起。 李惜起身:“这几日,我争取把那幅符图给画出来,多画点,这样,才能让人家愿意收我为徒呀。如今,也就只有靠这个来敲门了。且试一试吧。” 李惜说干就干,伸手去整理桌案上的东西。 白恩却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我们杀了那条蛇。” 李惜回头:“提这个干嘛?” 她有些心虚。 白恩提醒她:“你别忘了” 李惜摆手:“晓得,不说。怎么说,那也是人家的灵宠么。” 常碧青的黄金蛇,之后就没有出现过,她曾经偷偷私下向小雅打探过。 小雅说,黄金蛇正在闭关晋级。 谁信呢? 所以,她和白恩断定,当日那条蛇就是常碧青的灵宠,那条黄金蛇。 119见花青师叔 只不过,当日人家愿意装傻,她自然也就乐得装糊涂。 一个大宗门,有金丹修士坐镇,竟然能让一条即将化身的妖蛇在后山化身,要么就是这妖蛇缺心眼,要么就是这宗门里的金丹修士是摆设,全体睡去了。 既然不愿意承认,可见也是不想。堂堂宗门,竟然豢养了一条会食人的妖蛇,可是不能原谅,会被其它宗门讨伐的吧? “没事,你看,碧羽门自己都不敢承认,掩饰还来不及呢。” 李惜嘴里虽然是这样说,心下还是有些忐忑。 不管怎样,先见到常碧青才是正理。 李惜准备了一番,就上山了。 一路上,她想了许多的说辞,各种各样的。 她先去找小雅。 屋内安静,四下门窗紧闭,昏黑, 桌上正支着一个脸盆大的圆白色的绣花绷子,上头影影绰绰绣着图案。 一根针,正悬空,颤颤巍巍地,靠近白色的细布,钻进去,再从另一头穿回来,银针尾部穿着一条绿色的墨线。 万小雅,凝神运气,全身管制控制着那根针,把针成功移了出来。 这才呼了一口长气,针落,她抬手,接了在手。 “四姐姐!” 她转头一笑。 李惜这才快步走过去,目光瞧向那个绷子:“在做什么呢?” “这是常娟师父叫我做的功课,每日里是要练习一个时辰的,说是锻炼我的御物精准性,唉呀,你瞧。” 小雅晃了晃脖子说:“眼花了。” 她有些撒娇地说。 “不错啊!进步很大!” 李惜衷心地称赞道。 小雅推开了窗户,屋里亮堂起来。 绷子上画的大约是一幅牡丹图。小雅绣得有些歪歪扭扭,许多都绣到了墨线外面。 她心下咋舌,这种方法,还是第一次见。 她拉住小雅的手,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这个练习初看有难度,但是一旦练熟了,万小雅的御气精准度就会大大地提升。 小雅性本细致,脾气好,定力强。小雅师父用这样的方法来训练小雅,可见,是要沓实她的精准度与细致度。 这就是有师父好啊,有针对性,有选择地训练,充分发挥徒弟的长处。 李惜喟叹道。 她掏出身上的灵石递给她:“这个月的,都还够用么?” 小雅拉着她的手,摇晃了一下:“够了。师父说了,叫我少依赖这些身外之物,多勤勉,吸天地之灵气,加强自身的修炼提升,才是正理……” 李惜打开抽屉,看着里头还有半包的灵石袋,还是放了进去。 “你师父说得是对的,不过,身边有钱傍身,还是需要的。”李惜没有多说,人家师父教育徒弟,她不能唱反调。 吸天地之灵气 看来,小雅的这个师父是个清修。 “小雅,你想我么?”李惜转身,甜甜地,声音极软。 袋子里的白恩禁不住一阵恶寒:来了,来了。她这样子说话。 “想啊!天天想!”小雅软糯糯地说着,一边伸手环住了李惜的腰,很是受用。 李惜就抱着小雅,摇啊摇的,两人腻歪了一阵,开始切入正题。 “小雅,你能见到,常碧青么?” 小雅从李惜的怀里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黑白分明,瞧着李惜:“四姐姐,你要见常长老?” 见李惜表情。 “哦!”她恍然大悟。 小雅也是聪明人。 李惜干脆开门见山:“我是想拜常碧青为师,所以,得要有人引见,你能不能让你的师父常娟” “碧青长老住在东大殿那边,她不大出现,要见她,不用寻我师父,我带你去找花青师叔。” 万小雅说完,看着李惜解释:“平日里,东大殿那边都是花青师叔在管着的。” “好!” 李惜跟着她往外走,一边问:“花青师叔和气么?会不会难说话?” 小雅目光一闪,笑着说:“师叔人很好的,就是严肃了些。待会,你要多笑。” “哦!”李惜也就没有多问,想着待会见到这个叫花青的师叔,该如何陈情,可别给被人给直接撅了回来。 ?下。 花青正板着脸,站在那里。阶下垂手站着两个小弟子,大气不敢出。 “连这点子事都做不好。瞧瞧,好好儿的花儿,叫你们给旱成这样,这可是好不容易寻来,去岁才堪堪种活了,这眼看就要开花。一天早晚两次灌灵泉水,怎么就做不好了?” 地上的紫砂盆子里,一株半人高的红色植株,蔫蔫地,宽厚的叶片无精打采地垂着。 被训斥的两个弟子,不敢吭声。 “还不去?等它死了呀?” 花青立起了眉,长眉入鬓,眼睛娇媚,看在两个弟子眼里,两人却是一哆嗦,忙不低地低头跑了出去。 一路到了大门口,方才喘一口气,轻身埋怨了一句:“今早确实浇过了,怎这才晌午,就旱成这个样子?” 另一个推了他一把:“你是浇了陈水吧?要新鲜的,刚提的,且必要淋透了才行,你还不信,图省事,现在给发现了吧?幸好,这会碧云长老不在,否则,有你受的,快点吧。” 两人一溜烟地跑去了,到后山去接灵泉水,路远,来回要大半个时辰,晚了,恐真被责罚。 身后,花青眼眸暗了一暗。 碧云师父不在,这几个弟子就偷懒。 师父早说过:“人,惯会偷奸耍滑,得时时盯着,抓到一个,严惩不贷。” 所以,碧云殿里的弟子都是恪尽职守的,丝毫不敢偷懒,弟子们的修为,也是高过其它殿的。 这两个,明显是新进来的,图省事,用了陈水,把这红云给差点旱死了。 他攥紧了拳头,没想到,碧云师父竟然死在后山,被人给生生地挖去了内丹。 爱恨分明的碧云师父。 她即使妖性大发的时候,对自己也是疼爱有加的。 他向外走去。 出了门,就看见甬道边,远远地,有两人站在那里,见他出来。 “师叔好!” 万小雅恭敬上前,弯腰。 没想到他们运气好,刚到,就看见了师叔出来。 李惜也忙上前行礼。 120真是白日做梦 花青正不耐烦。 “嗯!” 他点头,向阶下走去。 “师叔!” 小雅见他要走,忙壮起胆子,向前迈了一步。 花青缓缓转过头来,就看到了正抬起头,笑得一脸灿烂的李惜。 他眯了眼,已是认出了眼前这个盯着自己,双眼亮晶晶的野丫头。 他不急于走了。 “嗯,什么事?不在屋子里呆着,乱蹿什么?” 他眼睛锐利地盯着万小雅,板着脸,严肃地。 万小雅就有些发憷,其实花青她还是怕的,如果没有事情,她根本就不会想着来接近他。此番,也是为了四姐姐,她才硬着头皮来的。 四姐姐能拜个师父,着实不容易。 她不能推辞。 “师叔,是这样的,这个是我四姐姐,此次是慕名而来” 万小雅尽力讲述清楚,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花青的眼睛,眼里只见他青色的衣裳上绣着的螺旋状的花纹。 碧羽门一众弟子皆知,花青爱美,同样青色的衣裳,只有他所穿的衣裳上绣有各式花样。 小雅讲了什么,李惜听一半漏一半,她微垂了头,感觉到头顶那道视线灼灼逼人。 她也认出来了。 竟然是他。 这个人,已经是第二次见了,也算是除了小雅,蒋大鹏以外,这个碧云门第三个熟脸孔了吧?虽然,对方不一定记得她。 她略微偏了头,让自己尽量在低调一点。 小雅一口气讲完,然后抬头,勇敢看着花青:“师叔,你看?” 她转身拉了一下李惜:“四姐姐!” 李惜忙低头,躬身,大声:“师叔好!” “师叔也是你叫的?” 花青阴恻恻地,犹如一阵冷风,吹过李惜的头顶。 李惜一激灵,忙改口:“前辈!” 小雅嘴张了张,花青师叔好像生气了,为什么? 李惜抬头,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俊秀,妖媚,只是那双眼睛里有着厌恶,是的,厌恶,她没有看错。 她心下打鼓。 “你要拜师?” 花青斜睨着她,然后不等李惜开口,忽然声音一肃。 “你有什么本事?” 他看着李惜,袍袖一挥,伸直了腰,似笑非笑。 李惜一愣,然后忙从腰间掏出两张符画,递了过去:“这是我画的符画,恳请前辈一览!” 她双手高举,直直伸着。 对方并没有伸手接。 她等了一会,忐忑抬头,花青不动。 李惜咬了咬牙,依旧举着手中的符画,恭敬地:“前辈!” “就这个?” 花青瞟一眼,忽然笑了一声,转身,迈步。 他施施然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忽然转头:“万小雅,下次再轻易把人带到这里来,你连规矩都忘了?” 小雅咬唇,看看李惜,眼里有着歉疚。 这是不通了。 “四姐姐,咱回吧。” 眼看花青走远,小雅小声地。 “等一下!” 李惜忽然蹬蹬磴地跑上前。 “四姐姐,别!”小雅着急,花青师叔的脾气不大好,别惹恼了他。 李惜对着那个背影,叫道:“前辈!” 花青并不理她,继续向前走,走得不急不缓。 李惜赶上了他,二步远的时候,站住:“这是什么意思?” 花青顿住,看着她,眸子阴沉不定。 李惜挺了挺背:“前辈,这是我的符画!烦请前辈交给常长老。” 她再次托着那符画,倔强地。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下来。李惜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花青的脸。 她没有办法,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她知道要见常碧青或许有困难,也想过各种可能,却是没有想到,在这儿被一口拒绝。 看样子,小雅说得没错,这个花青,是关键人物,要见常碧青,只能先过了他这一关。 她脑子飞速转动,想着说点什么话,只要让她见一见常碧青。 “前辈是嫉妒我的才能么?” 李惜硬着头皮,开口说了这一句话。 花青讶异地盯着她,忽然笑了,笑容慢慢扩大,直至轻笑出声。 “哎呀!” 他拍着手。 “你可真会说话。见过自大,就没见过你这般自大的。” 然后,笑声一收,伸手拈了李惜手上的符画,一个手指轻屈,弹飞:“4级符画师,再来找我。” 符画轻飘飘地落到草丛中,李惜抬眼。 “4级,你能拿到4级符画师的认定,师伯就能收你。” “真的?” 李惜盯着花青的眼睛,确定。 花青撇嘴:“自然!” 花青说,眨着眼睛,眼尾上挑,目光像两汪秋水。 李惜暗自骂了一声。 不想收,就直说,这是刁难,**裸的刁难。 4级符画师,开玩笑呢? 她看着笑得得意的少年,乌黑的墨发披散,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似乎像是镀了一层子金似的。 “妖孽!” 李惜在心里骂道。 “好!” 李惜大声答应。 然后,大声重复:“只要我能达到4级符画师,碧青长老就能收我为徒么?” 花青挖了挖耳朵,不耐烦地:“叫那么大声作什么?答应你的事,自是不会反悔。” “前辈!” “那个,符画认定,要去哪里?” 花青失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一口应下来,我该是表扬你,还是笑话你呢?紫光阁!你是学符画的么?可笑!” 李惜退后,看着花青再次走远。 她俯身起了地上的符画。 身后,小雅这才敢跑上前来:“四姐姐!” “你,胡闹!” 常碧青听花青说完,不赞同:“4级符画师,你也敢说?她一个练气3级的小修士,怎么可能过得了4级符画的认定?你不想收人家就直接说,戏耍她作什么?再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收徒弟了?” “我就是戏耍她呀,这已经是很客气了。” 花青无所谓地耸肩:“当日,在大殿,师伯你已经是放她一条生路了,她竟然不知死活,还妄想拜师伯为师,真是白日做梦,笑话。” “怎么回事?” 花眉欠过身子,好奇。 常碧青看了花青一眼,垂目。 花青深呼了一口气,把当日的事,简略说了一遍:“眉姨,你说,师父是在后山发现,当时师伯瞧过,并没有其它人,偏偏蛇丹在她的手上,说是捡的,你信吗?” 他目光发红,语气冷冽。 “可是,凭她,能伤得了白蝶吗?”花眉看着盛怒的花青,有些狐疑。 121留得青山在 一个练气小修士,能杀得了即将化身的蛇妖,这怎么说都是有点牵强。 “是,不然,当初就杀了她。我怀疑她不是人。师伯,真的。” 花青接过话头,一脸郑重:“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很弱但是,今日却是又没有了。” “真的?” 常碧青和花眉两人对视了一眼。 花青是蛇族少主,他自出生就能辨别感知各类妖兽的气息。 他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没错的。 “是什么?” 花青摇头。 “说不好。我看不清她的本体是什么?这就奇怪了,难道说是人妖?” “你呀!” 常碧青和花眉两人无奈,看了他一眼。 “也许是她身边有妖兽,所以才有妖气,你知道的,灵宠和人在一起待久了,也会沾染上的。” “或许是吧!”花眉也点头。 花青不再说话。 常碧青就看了花青一眼,缓缓开口:“我知道,你对于白蝶的死,心里有怨恨。可是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你师父,也是她的劫数。当日我曾劝告过她,我们如今是在人修的世界,能潜伏下来已经是不易。万事都要小心些,切不可漏出破绽,可她,还是偷偷去吞食修士,这回,竟然是门里的弟子她也下口是,毒性是解了,可是提早化身了我看过她的身子,是被利爪撕开的。所以,杀死你师父的,应该也是妖兽。只是不知道,又是什么东西?我竟然感觉不到” 常碧青幽幽地。 花青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花白蝶自被那条巨蜥咬伤后,妖毒就一直未清除。百年来,导致功力大跌,每天维持人形只能半个时辰。每每妖毒发作时,只能靠生啖其他妖兽或修士的血肉来控制这次终于能化形了,褪去最后一层皮,就再也不受此毒的折磨了,谁知,就在这节骨眼上,给 花眉没有说话,花白蝶与她都不容易。 花青眼中含泪:“都是我,师父才要我说,师父说得也没有错,吃几个修士怎么了?他们何曾对我们留过情?苍茫山,那些死去的同类,连地上的泥土都染红了,我们又有什么过错在他们眼里,要么就为他们所用,不能的,就全部杀掉。是他们先挑起这场战争的。师父为什么会受伤?” 他情绪有些激动,眼睛里光彩流动,隐隐闪烁出红光。 “青儿!” 常碧青一惊,快速伸手,点在花青的脑门上。 花眉也上前帮忙,两人一前一后,同时出手 花青一抖,眼中红光渐渐退去。 常碧青双手抚上花青的肩膀,轻柔地:“自古以来,人妖就是对立的,一直是屠杀不断,不然,咱们为何要努力修炼,化成人修的样子?人修也不全是坏人,碧羽门收留了咱们,咱们才逃过一劫。两个长老,把碧羽门交给咱们。这么多年,这些弟子,叫你师叔” 她顿一顿:“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了咱们的族人,咱们去找谁那些人,我都记着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常碧青的话,渐渐地让花青静了下来。 自己方才急躁了。 他眸子暗沉。 李惜一早下了山。 下山就慢得多,这里是碧羽门,除了飞舟,不允许飞行,她的飞行符用不了。 李惜走走停停,也到了半山腰。 肚子就叽里咕噜地唱了起来,水囊里也没有水了。 她四下一瞧,就往一边摸去。 她顺着草丛摸了十来步,就见有条小溪,掩映在草丛中。 她蹲下,拿了水囊,去灌水。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她后背绷紧,摸出符画,慢慢直起腰来。 透过树丛,两丈远的地方猜草木在晃动。 看着草丛里翻滚的两个人,李惜僵在那里,进退为难。 听着那男子犹自“吧唧”“吧唧”毫不顾忌,急不可耐的亲嘴的声音,李惜眼睛不知往哪里瞧。 这么火爆的场面,又是真人版,真是辣眼睛啊。 敢情,这是碰到了一对野鸳鸯啊? 她思索着,准备向后退去。 “谁?” 下面那个忽抬了头,露出一张脸来。 满脸潮红,发髻散乱,因为看见自己而有些尴尬。 上面的那个早翻身而起,迅速去抓地上的衣裳。 李惜不容细想,身子一晃,从原地消失。 地上的两人手忙脚乱地穿戴好,那个男子抓了长剑在手,四下打量。 林子摇曳,哪里有人影? “快走吧!” 女子拉了一把那个男子,催促。 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东西,顺着草丛一溜地跑远了。 身后,李惜重新又出现。 方才她用了土隐符。 这主峰有禁止,不能用遁地符。 她可不敢在碧青面前“班门弄符”。 方才那个其中一个是碧羽门的弟子,从他的衣裳上可以看出。 另外一个,却穿着常服。 两人应该是在这里幽会,这里靠近山脚,许是山下的姑娘吧?看样子长得不赖,李惜眼前晃过方才那白嫩的肌肤,明晃晃一片。 看来,是她搅了人家的好事,这小弟子,艳福不浅啊。 她摇摇头,失笑,继续往下走,已经依稀可以瞧见山下的灯火。 到了家里已是昏黑。 远远地瞧见昏黄的灯光透出,李惜加快了脚步。 影子投在窗纸上,摇晃不停,老杨头正一人端坐火炉前自斟自饮。 她轻轻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回来了?怎么这么晚?” 老杨头忽然出声,仰头又向嘴里灌了一口酒。 “嗯!今日下山晚了点。” 李惜忙回了一声。 “有吃的吗?” 她走进去。 桌子上是一碟子豆子。 “锅里有馒头,我去给你拿!” 老杨头从厨下拿了两个馒头过来,拨亮了火炉,放在上面烤着。 李惜抓了一把豆子,塞进嘴巴里嚼着。 “我要参加符画鉴定。” 李惜说。 老杨头一愣,随即展开一抹笑容:“好,老头支持你。” 之前小雅已经打听清楚:4个月后在紫光阁举行两年一次的符画认定。 紫光阁在上清门。 “你要提早几日到,这种大宗门,迟了,说不让进就不让进的。咱们宁愿早也不要迟到。这里离那里远,就更加要提早几日上路了。” 老杨头说完,看着她:“我看你就提早半个月吧?” 李惜晃晃头:“我可以穿神行靴。” 老杨头摇头:“不,路上会碰到许多未知的危险,你一人这样,干脆我也一起去,我正好把这批针送过去,你知道的,顺路,我送你到那里,再转回。” 这当然好! 李惜一口答应下来。 她咬着烤好的码头,松脆。 老杨头能陪她去,她正求之不得呢? 122八卦 在那种地方,定是修士云集,像她这样单枪匹马地去,不说漏洞百出,也有可能会分心的吧? 老杨头能去,当然好了。 接下来,李惜闭门在家练习符画,哪里都没有去。 老杨头的针也已经淬炼好,寒光闪闪,破空无声,无坚不摧。 李惜看着摊在黑色皮子上的“银针”:“老杨头,这针,应该符合要求了吧?” “嗯!” 老杨头点头,他也是满意。 这尾针无论从材质上,还是速度上,都达到了要求,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省却了多少麻烦。 “这就是资源,炼器师的惊喜!” 他摇头晃脑:“保管满意!” “给!” 他递过一个小包。 李惜打开,仍旧是一把“银针。” 她绽开笑容。 “别摸!” 老杨头制止:“这个我加了料,给你留着防身。” 这是多下来的那些尾针。 “你都没有防身的武器,我想着,你把这个带在身边,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一用。” 老杨头笑得和蔼。 李惜点头:“好!” 这些针确实是好东西,老杨头和她说,那些死去的黄蜂蜂龄起码有百年,那些尾针也是难得。 “只可惜,当时,我们没有再往下扒扒,说不得,能找到更多的。” 老杨头话里不免有些遗憾。 李惜攥着银针回到了屋子里,想想,找了一个荷包,把银针一根一根地插在上面,收了起来。 这些针根根有半寸长,中空。插满了,就像是一只刺猬,耸着毛。 “林平乐!” 想着那日那些黄蜂围着他转的样子,她眯了眼睛 二个月后,李惜和老杨头出发了,因为担心那些灵石,她悄悄留下了白恩和阿墨。 她不能带着这笔“巨款”去上清门,那里高手云集,她随身携带这些,弄不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嘱咐他们在家好好待着,又留足了食物,看老杨头锁了门,方依依不舍地走了。 屋子里也没有什么,能带的,老杨头都带在了身边,这里又荒凉,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老杨头走得极其潇洒,他一年有半年在外漂泊,经常门一关,就不在,早习惯了。 来寻他做东西的修士,都会在门上留言,或者挂一块牌子,言明自己要的东西,老杨头回来,自会和他们联系。 所以,阿墨和白恩两人留下,李惜认真考虑过:阿墨性狡猾,且恢复得差不多,白恩也不赖,这两人在一起是最稳妥不过了。 两人足足在路上行了10来日,方才到了地方。 她们先在山脚下就近找地住了,开始打听上山的事。 店主和老杨头很快就聊上了。从他们的闲谈当中,李惜知道此次紫光比往年要热闹些。全因这次莲华真人要招收一位弟子,就从这次比赛中筛选而出。 所以,这几日,各地蜂涌而来的丹药修士比往年多了许多起来。其中,竟有不少年逾40的修士,也来凑热闹。 “这个莲华真人,是哪位丹药师?” 回到屋子里,李惜禁不住问。 老杨头就给他普及。 莲花真人是上清门的客座长老,一手丹药制作已经是渐入佳境,整个上清门的修炼丹药都出自他手,但是,一直以来,他都只收药童,没有收过弟子。没想到,这次竟然公然要招收弟子,可不是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你不是瞧见外头那些修士了吗?来得大多是是冲着这个莲华真人来的。说实话,如果现在川路大师要招收弟子的话,老朽也是会去试一试的。” 老杨头一脸神往。 李惜没有笑。 紫光阁认定共有五大门。丹药、符画、炼器、阵法、傀儡术。 老杨头此次来,大部分也是冲着这炼器来的。 博采众长,对自己的提升大有裨益。 这点,李惜还是很赞同的。 不过,她倒是对丹药更好奇些,毕竟,丹药师与修士是息息相关的。 筑基、金丹、元婴,似乎都离不开它的辅助。 但是,丹药不是一般的修士可以玩得起的。 丹药一途,首先要有大把的材料练手,一介散修那里消耗得起?所以是求学无门。此次如能入得他的法眼,这不是一步蹬上了青云台? 所以,这次,大多数的人应该都是冲着这莲华真人来的? 吃过晚饭后,她也下去听了一耳朵,果见陆续有人进来,谈话间都是莲华真人。 当然,也有人谈论碧青。 “哎,你们见过常碧青吗?” 见围着的几人摇头,那人就压低声:“听说常碧青是个大美人!美极。” “真的假的?你乱编的吧?” 有人不相信,却起哄。 那人就不服气,滴溜溜瞧一眼四周的人,一拍胸口:“莲华真人知道吧?此番也要来的,他一直在追求常碧青,你们不知道吗?听说,上清门的三长老本来一心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结果人家不答应,知道为什么吗?” 他停顿一下,见众人都眼睁睁看着他,满意,这才一摸嘴唇:“就是因为这个常碧青掀了面巾,听说,当时许多人都看傻了” 然后,那人的话就断了,店老板走过来,驱散众人:“各位,莫在小店非议各位真人,不然怪罪下来,算谁的?” 众人就一哄而散。 那人也跑了回去。 李惜看着,心下失笑:原来,这爱八卦,在哪都一样。这人方才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像亲眼所见一样,居然还有人信。 叫她看,就凭这两位真人的身份,又怎会让人轻易传播现场的境况? 她转身,准备回屋。 关上屋子,杜绝了楼下的喧哗,这才掏出储物袋里的东西,开始一一整理,空白的符纸,足足有一沓;朱砂,还有 符笔。 她拿出那只灵狐笔,用手抚了抚,这个暂时用不着。她换了另外一只,那只竹杆符笔。 她一一检视。 规则上说得明白,工具自带。 她摸了摸灵兽袋,此番只有黑曜。 天一亮,众人陆续起床。 是掌柜来叫的。 上清门有专门的飞舟搭乘各位参赛修士上山,已经停在山脚下。 123符画天才——林薇 看着那几艘庞大的飞舟,李惜想着到底是大宗门,财大气粗,竟不用修士自己徒步跋涉上山。 看着那一身白衣的上清门弟子,众人自觉地收声,有序上船,很快3艘飞船就坐满了人。 李惜他们要等下一趟。 看着缓缓升起的飞舟,李惜感叹:这真是神奇的运输工具,一艘大概可以做三十几个人。 “这种飞舟耗灵石太多,不划算!” 耳边传来老杨头声音。 他仰头看着远去的飞舟,比划着:“船身太过繁琐,这些都可去掉,减轻船体重量,还可以多运载几个人。” 李惜见他嘟嘟囔囔,眼里不禁露出笑意。 那些明明是法阵,用来防御的,他偏要这般说,挑毛病,这老头 第二趟飞船来了。 李惜两个上了船。 坐在里面,飞快地从青山上掠过,回旋着,往上升去。 李惜睁着眼睛,这飞船,比起碧羽门的又要高大上一点,不仅大,还稳,其它不说,这外面罩着的防护罩,就像一个玻璃罩般,透明清晰。李惜默默地看着,脑子抑制不住地想着紫光阁会是一个怎样的去处?与碧羽门相比是否要大些? “到了!”有修士耐不住出声。 远远地就望见一座巍峨的大殿,气势磅礴,耸立在半山。 众人都欠了脖子,张望。 飞舟转弯,停下,绕过了它,停在左侧一个山峰,一座阁楼前。 看着平地上熙熙攘攘的人,李惜知道就是这里了。 宽阔的广场上已经有不少人,先前到的人都在,正聚集在那里。 等到他们这拨人下船,上清门的弟子就走出来,开始给各人分发号牌。 领到号牌的修士另外站队,竟然排成了长长的几列队伍。 李惜错言一瞧,有一列特别的长,还加了队。 然后有人喊话,众人一阵忙乱,场地上成了两拨人。 原是炼丹和符画的修士留在这座山峰上,其余的,安排在了右侧的一座峰上。 看着那些修士重行搭乘飞舟,准备向右侧山峰去,李惜就和老杨头说,她自己在这里可以的,没问题。 老杨头却是不肯。 说是等她这里比过了,他再去那边观看。 就有一边的修士说,两峰比赛这几日,飞舟不再来往运输。 “你去吧!我这边没事,你又帮不了我。” 李惜往外推他。 老杨头拗不过她,也就去了。 李惜目送飞舟升空,这才回身。 今日修整,明日再正式开始。 现在根据号牌顺序,两人一间屋子,自由组合。 李惜拿到的号牌是17,她按照顺序先进了一件空屋子。反正大家都不认识,谁和她同屋无所谓。 后头紧跟着的是18号,是一个男修。 李惜就看他进了另外一间空屋子。 她打量了一下,屋子不大,应该就是平时的弟子屋,临时收拾出来的,收拾得倒是干净,墙上挂着一把小木剑,想来是没有来得及收走。 她把东西放在靠窗的一张床上,这里光线亮些,方便练习。 她掏出装朱砂的罐子,摆在窗下的长桌上,然后,打开包袱,不外乎是一些换洗的衣物。 老杨头常说她:“女孩子要像个女孩子,穿件花衣裳,挺好的。怎么就弄得像个小子一般?” 她今日一身白底碎花的外衫,下面是青色的裤子,因为是自己缝的,裤裆有点过于肥大。 裙子太碍事,须里面穿上裤子,外面再罩上裙子。 穿了几次后,她就想法子把那裤子给改成了裙子样,大大的裤脚,看着既像裙子,又像裤子,这样就方便得多。 一头长发,她更是懒得去梳理,只是简单地编成了两条粗大的麻花鞭,盘上去,利索。 她用手摸了摸发髻,放了下来,两条长辫子就垂了下来,她顺势甩到身后,准备铺床休息一下。 这时,门就被人推开,一个脑袋探进来:“小姐,快进来!” 紧接着,她回头“没人!” 李惜愕然抬头。 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小丫头迈进来,敞开门。 门开处,一个标志的姑娘走了进来。 大约十五六岁。 一眼看到站在床边的李惜,一愣,微微颔首。 “呀,有人呀?怎么不吱声?” 小丫头指着李惜,大声说。 继而又四下瞧了一瞧,直接往对面的空床铺去:“小姐,这里这么简陋,可是怎么住?我就说嘛,咱们直接去” “哪里就住不得了?就你多事。” 那个小姑娘斥责小丫头,转脸笑着:“我叫林薇!你也是来参加此次的比赛的么?” 她脸上含笑,眉目精致。 李惜也点头,接下来,两人要一起住几天呢,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姐姐好!我叫李惜!” 她礼貌点头。 对方一笑,就没有再说话。 李惜见她坐到床边,自己动手收拾床铺,小丫头在一边拿着盆子擦洗,两人开始忙碌。 她就仍旧退回到自己床铺。 不大的屋子,那两个人一直在转,特别是那个小丫头,端着盆子,乒乒乓乓,着实有点挤。 她就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觉得舒服多了。 众人的门都是开着,不断进出,似乎都在忙碌。 一会大家都回屋子了。只剩下李惜还站在那里。 她又站了一会,瞥见屋子里的那两个人,正一前一后地出门,直接向外边去了。 就转身回屋了。 然后,她一愣。 屋子里已经收拾好了。 她的床已经被重新换上了床单,紫色的流苏垂挂下来,隐约可见里面放着精致的被褥,明显不是自己的东西。 而李惜的东西全都被搬到了对面的床铺。被子褥子倒是铺好了。只是,包袱散开,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看得出来,这是被扔过去的。 小丫头气咻咻地盯着李惜。 脸孔涨得通红。 奈何,小姐此时并未回来。 她指着端坐在床头的李惜,气急:“谁允许你动我们小姐的东西的。” 她瞅着被换了回来的床铺,气急败坏。 李惜并没有抬头:“那本就是我的床铺。” 就再也不理会。 心下烦躁:真是出门不利,碰到这样的人。 然后,就一阵响动,那个丫头直接冲了过来,就去扯床上的褥子。 李惜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哎呀!” 小丫头的胳膊痛极了,李惜两个手指头,就像钳子一般,掐着她。 “放手,放手,你干嘛呢?” “你要干嘛?” 李惜目光深寒。 小丫头不服气:“把床换回来!这是我们小姐的床。” 李惜盯着她,忽然手一送,那丫头往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定。 她使劲甩了甩胳膊,气哼哼地,看着李惜,不敢近前:“我们小姐可是符画天才,三长老的女儿,要不是能够和你一起住,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你竟敢不识抬举。” 124打赌 李惜倒是一愣,然后就微微地笑了:“是吗?” 符画天才啊! “那,你家小姐现在是几级符画师?” 她一本正经,认真地看着那个小丫头。 小丫头得意了,抬一抬下巴:“3级!我家小姐老早就3级了。此次来,是为了” “你问这个作什么?” 小丫头警惕地盯着她:这人一看就是个穷修,瞧那一身打扮,连她一个丫头都比不上。只不过换张床,就急赤白脸地。 她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跑到门槛上坐着,向外张望。 李惜低头画符,这几样基础的符还得再画一遍,也不知要考哪些符图? 这一、二级的符画种类不下二三十种,她平日里所用的都是那几种常用的,还有一些许久没有画过了。这段时日里,她是挨个都练了一遍。 只是,3级? 这个林薇已经3级了,那她此次是准备从此4级,还是,5级呢? 李惜甩甩头: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个林薇,年纪不大,竟然已经是3级符画师?也不知,她的师父是谁? 不管怎样,都敌不过碧青师父就是了。 李惜安慰了自己一句,捏一捏拳头,静心,继续练习:手要稳,心要静,意念统一 屋子里一时寂静,那个小丫头气哼哼地坐在门边,倒是没有再出声, “小姐!” 林薇出现在门口。 李惜手中的笔略停一停,继续。 两人站在门外,只听到那个丫头嘀嘀咕咕地说了好长一串话,自始至终,林薇都没有怎么说话。 然后,那个丫头跑走了。 李惜竖起耳朵,听着脚步声进来,停在她身后。 她回头。 看着林薇。 林薇点头,直接上了床,盘腿坐下,闭目不语。 李惜转身,继续。 一会,门口有响声。 两个弟子抬着一张长几,进来。 小丫头指挥他们摆在门内,就让他们走了。 林薇下床。 两人在床前开始摆小几子,就在李惜的身后。 “林薇!” 李惜起身:“我也把桌子挪到床前,你把几子移过来一些,这样敞亮些。” 她看着林薇。 她大概知道林薇换床的原因了。 “好!” 林薇一笑,和小丫头合力把几子移了过来,李惜也罢桌子移到了自己的床前,这样两人两两相对。 看着对面的林薇把东西摆在长几上,李惜吁一口气,继续专注画符。 林薇也低头,认真地。 两人一直画到天色发暗,小丫头过来掌灯,才各自收工。 草草吃过饭,都各自安歇了。 明日一早有比试,连小丫头都静静地闭上了嘴巴。 一大早,众人聚集在场上。早排好了位子,大约有五六十个位子。 周围早坐了一圈观众,他们叽叽喳喳,比李惜他们到得早得多。 这些看客,集中在另外的两间大屋子里,自带被褥,上清门不提供。 听说,这些许多都是各个修真家族的人,目的就是在这些得到资历认定的修士中,挑选出自己合意的修士,邀到家中做客,供给修炼资源;也有是给自己家中子孙启蒙的。他们用这种方法搜罗一些散修,为己用。 李惜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等候。 有白衣弟子走过来,每人桌子发放二张空白符纸,是那种普通的符纸。 参赛修士自带的符纸一律不得带入场中。 然后是朱砂。 符笔倒是自己准备。 这是2级的认定。 没有指定符图,只是选手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4张不同的符画就可。 李惜一阵开心,她不会火符,除了火符,其它没问题。 她很快画完。 见场子上的众人大半都是,陆陆续续地完成,交了上去。 轮到她的时候,她看见旁边一个修士,提笔在符画一角画了一个圈。 端着木盘子的弟子示意她也画一个。 李惜有些发愣,她不知道,符画还要画印迹。 见收取符画的弟子看着她,她很快就在角落里画了一个笑脸。 转到下一个。 李惜这才抬头看着上面不知何时坐着的三位修士。 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场中的人。 李惜仔细瞧了一会,一个都不认识。 她心下猜测他们的修为,都是几级的符画师? 很快宣布结果,除了5人没有通过,其余都过了。 大家都长吁了一口气。 然后,开始第二轮。 3级符画的认定。 仍旧是两张符纸。 李惜看了看,这回,一个弟子走到场子中央,大声宣布,还是4张符画,2张自选。另外2张,分别是“土墙符”和“冰球符。” 场地上点起了香,众人低头,台子上已经罩起了一个巨大的气罩,把外边的声音嘈杂都隔绝开来。为的是让他们静心画符。 这场结束,场子上要被淘汰一大半的人。 3级符画,成功率不像2级,虽然这些符画大家都熟识,但是,平日里都是一张一张画出,再挑出有用的。 每个人的概率不同,但是,大多是要浪费大量的符纸的。 所以,李惜他们每个人桌子上都有一叠子空白的符纸。以备用。 一炷香的时间里,要完成4张3级的符画,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容易出错。 许多围观的修士已经站了起来,纷纷看向自己属意的选手。 他们围在罩子边上,好奇又兴奋地看着里面的人在奋笔疾书。 又有人在外面悄悄地下起了堵注:看哪几个会胜出。 修士俱是耳聪目明的。 三个评判席上的符画师只是拢着袖子,看着场子外闹哄哄的修士,抿嘴笑着。 “光明兄,你说,哪几个会留下来?” 左侧那个白面留须的修士微微歪头,眼中看着场子中的李惜他们,问。 “这个,我可不好说。不然,咱们也来赌一堵?” 中间的修士抬头,眼睛黑亮,盯着那个修士。 “行,咱们个指一个,堵注么我用这瓶一品砂。” 他干脆地,手中一晃,一瓶子朱砂,出现在掌心。 透明的瓶子,里头的朱砂红得耀眼,似乎要穿透瓶子溢出。 “好!为了你的这瓶一品砂,我就也赌上一把。” 光明真人眼睛一亮,拍出一杆墨黑的笔:“我压这只笔,可以吧?” 见两人兴致勃勃。 一直不出声的右侧那个修士忽然一指:“香已经过半了。” 两人抬头,忙忙地开始寻找自己中意的选手。 一会,就都选定了人。 右边那个修士微笑不语:这两人,看来是眼馋对方的东西了,竟然也玩起了这手。 他们三个人,平时难得聚在一起,尤其是这两人,只要碰到一起,就要争论一番。 这回,竟然拿场中选手作了话题。 三人不再出声,都抬目向场子中看去。 125彩头哪有收回的道理? 场内,一众人正凝神作符,虽隔着罩子,但也似乎能听到哪“唰唰”的笔落符纸声。 两人目光如炬,很快扫视过去,分别就圈定了人选。 两人招手,早有一旁伺立的弟子分别向前,乖觉地拿笔记录了下来。 然后两人就去查找核对他们的号码,以备到时核对。很快回来,伺立两旁,一边又拿眼睛去瞧场子中的那几位选手,目光也不禁温柔起来, 这几个都是被两位真人点中的,看样子,待会他们胜出的就是他们无疑了。 两人相互笑看一眼,就开始闭目养神。 香还没有燃完。 一直没有说话的右侧的修士忽然抬手招了招。 两个弟子上前,他伸手。 “给我瞧瞧!” 两个弟子恭敬递上手中的纸。 他摊开,目光扫过,就微笑了起来,一手握了一张。 “我说,你们怎就漏掉了一个人?” 闭目的两人睁开眼,顺着她的方向望去,见是一个丫头,半侧着身子,花布衣裳,正提了笔,凝神。 白面修士迅速收回了目光:“来不及了,才画了一张。” 光明真人没有说话,他注目,见桌子的左上角,只有一张符画摊在那里。而那个丫头,正提了一张空白符纸,堪堪落笔 “你怎么?” 他看着云河真人,正想出声发问。 有人举起了手。 第一个,是他看中的那个弟子。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见白面修士板着脸,紧紧盯着场中。 时间越快,说明这个弟子天赋越高。 他没有看错。 弟子端着盘子走过去,从他案子上拿回了4张符画,端到了台下。 三人瞟了一眼,露出微笑。 符画完整,隐有暗光,这是成了。 然后,第二个举起了手。 三人望过去 光明真人一声不吭,只是等着那个弟子把符画快些拿过来。 很快,符画端过来,三人一起望向盘子中的符画。 整整4张,一字排开,雪白的符纸,红色的朱砂暗红闪光。 这明显是老早画好。 这? “云河老弟。” 光明真人侧目,望向一旁依旧微笑的李云河,还是好奇地发问。 陆续有人举起了手,弟子开始挨个端着盘子去收取。 李云河细声:“香点燃的时候,那个丫头早就提笔了。一连4张。我以为她要举手交了。结果,她全塞回到空白符纸下面。我以为那些全废了。可是奇怪,她重新拿了一张空白符画,愣是没有再下笔所以,我就留心了。” 他笑一笑,见两人瞧着他,继续:“照理说,画废掉的,应该着急,赶紧画下一张才好。可是她迟迟不动。” 光明真人:“所以,你怀疑她早就画好了。只是在等?” 见云河点头,他叹一口气。 香燃完。 众人放下笔,站在那里,翻出自己桌子上扣着的号牌。 李惜把17号的牌子竖在桌案中间,抬眼打量。 她看看面前的一叠空白符画,很是显眼。 前后左右,人家都或多或少地用了不少,更有桌面上都是废符,散落着。只有她,还有6张。 一用10张,她用了4张。 她一早就画好,只是见旁人都没有上交的意思,就先看看再说。 直到有人举手。 一个穿蓝色衣裳的男修,见他交了上去,她才交了自己的。 现在,罩子已经撤去,耳边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众人都盯着高台上的三个修士。他们正在逐一检查。 一个弟子过来,大声核对了一遍方才上交符画者的号牌,确认无误,才一挥手。 台子上,方才还没有完成的,开始陆续离席,他们已经被淘汰,坐到台下去。 有几个边收拾东西,边唉声叹气,说是太紧张。 李惜听着,有2个似乎是多次参加的,所以很有经验:“我压对了,上次也是考得这几张符画。” 很快,结果出来了,一共交上去8个人,除了一人有一张废符外,其余7人成功过了这一关。 三个修士看着台子上剩下的7个人,都露出了笑容。 不过,看到李惜的时候,都停留了一瞬。 毕竟,13岁的3级符画师,还是罕见的。 “又是一个小丫头。”云河真人笑眯眯地,看着李惜,眼睛里闪过光芒。 “是,她只比林薇大了一岁。” 光明道长也点头说。 “她只有练气3级!” 白面修士忽然说了一句。 另外两人相互瞧了一眼,不再吭声。 毕竟,符画师的修为难以上去,成就也是有数。 李惜练气3级的修为,能画出3级的符画,虽然意外,但是也不奇怪。 毕竟,3级符画,只要勤奋修练,或许就是碰巧了。 可是,接下来,4级、5级的,这没上一层,就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大关 三人没有多纠缠,光明道长说了几句话后,宣布今日到此为止,并当场颁发了认证玉牌。 然后转身离去。 先前的那瓶朱砂和那只符笔,都留在了那里。 两人都没有赢,此次两人的名单里,都漏掉了一个人。 可是,李云河说,既然两人都没有赢,那彩头 “彩头哪有收回的道理?” 他笑眯眯地。 两人摊一摊手。 云河真人笑眯眯地收了,面不改色。 李惜看着手中这块墨色的玉牌,上面刻着三道白色的玉痕,翻转间,反面是三个字”紫光阁”。 她攥在手心,没有按照要求,滴血。 她悄悄地拢在了袖子里。 慢吞吞地往回走。 她要参加明日午后的4级认定。 屋子里,小丫头正守在门口,见李惜回来,背转身去,往里走了。 李惜过了3级符画的事情,她方才听说了,这回子见李惜回来,倒是没有说什么。 林薇正盘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听见脚步声,睁开眼,一笑:“恭喜妹妹了!” 李惜也咧嘴,笑一笑,回到自己床边,仰躺了下去。 她望着帐子顶 4级? 她的心脏微跳。 之前两场,她都没有紧张,确实,好像胸有成竹似地。这么一段时日下来,她也约略知道自己的的水平,毕竟,她早已经能够画出3级的符画了。并且,4级、5级的也尝试过。 只是,为什么却是对4级的认定开始忐忑了起来呢? “只要过了4级符画认定,就让师伯收你。” 是呵,只要过了4级,她就能拜常碧青为师了。 门外,有声音传出,院子里有人进出。 已经有许多人收拾了包袱,不过,都没有打算走。 许多人还是想留下来,看接下来的比试产,毕竟,这也是一种经验的积累。 不过,现在没有了压力,也就轻松多了,所以就都在院子里说笑起来。 林薇出去了。 她带着小丫头,很快消失在门外。 李惜翻身坐起来。 她从储物袋里翻出了两块中品灵石,看了看,握在手心里。 126我选他 此次,以防万一,一共带来了10块中品灵石,是老杨头那里借来的。 她现在手头没有富余的灵石,不过,老杨头那单子生意,还没送出去呢。 等回去,就有了。 怕老杨头疑心,不敢多要。 掌心里温润的细流蔓延而上,她微阖目 林薇回来时,天已傍黑,院子里三五人坐在外止,说笑,唯自己屋子里寂静,推开门,见帷幔低垂,李惜竟已经躺下了。 她笑一笑,阻止了小丫头掌灯,也上了床。 小丫头给她铺上了被子,林微在柔软的被褥里缓缓躺下去,睁着黑亮的眼睛,默默念起了符诀。 第二日午后,众人先后出门。 看着李惜的背影,小丫头撇一撇嘴,小声:“小姐,难不成,她也要参加今日的符画认定?” 她跟随小姐来过这儿,也知晓这符画认定按例都是一级一级地往上考,就像林薇,前年认证3级符画师,回去认真准备2年,今次来认证4级。 二年的时间,小姐有多努力,她是知道的,力了此次能顺利,更是私下做了许多功课。 好好准备的大院子不住,硬是搬到这个弟子院 小姐说过,3级到4级就是一个大台阶。 只有3级符画师才开始有了身份玉牌。 可是,这个丫头,刚刚才认证3级,就急着冲刺今日的4级,这是不是有点太狂妄了? 要不是李惜已经是3级符画师,小丫头早说了。也不会憋着,这会才嘀咕了起来。 林薇其实也是意外的。 据她先前所知。此次4级符画认定的,一共有5个人。 她耸耸肩,无所谓。 这个全凭实力,没有名额限制,可能全这,也有可能一个都不过。 多个人,就多个人吧! 她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匆匆行走的背影:一个才练气3级的小修士,能走多远? 大家似乎都到得有点早。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修士,正督促几个弟子摆放桌案。 原先的早已撤去,现在正重新摆放桌子,均是长条桌案,张张宽大,上面蒙着一块暗红色的金丝毯, 并且,每张桌子一侧都有一个束手侍立的上清门弟子。 今日人少,一溜排开7张。 台下的人却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地挤着。 “前年是7个人,2个人过了,张无扬和冯玉。今年不知有几个?” 有人兴奋地议论。 “冯玉?我知道,现在被景明城主邀请的那个么?唉,现在已经不在出来,你说,此次的5级符画他会不会也来?”另一个似乎知情的,忙加了一句。 “但愿他能来,已经连续好几年,这5级符画认定都空缺” “是呀,是呀,我还不曾见过5级认定呢?” 台下传来议论声。 李惜静静地立在最末那张桌子后,身后的议论声听了个满耳。 明光真人他们还未到。 7个位子已站满了人。 李惜抬眼瞧去。 7个人,5个男修,有一个竟然看着年龄挺大,面部苍老,头发也有些花白,他脸上挂着笑容,身姿笔挺。 她很快移开了目光。 排头第一个就是林薇。 她站在那里,一身粉色的衣裳,满头青丝高高挽起,微微笑着。 无疑,不少人认得她,一旁侍立的那个弟子,脸上的笑容隔那么远,都灿烂得很。周围站了一大拨上清门的弟子,正兴奋地叽叽喳喳。 “林师妹加油!” 一群人喊着,七嘴八舌。 引得旁人纷纷侧目,不由私下打听了起来。 李惜挺了挺胸,每个人身后似乎都有人在呐喊助威,只有她没有。 她抿抿嘴。 就连那个老头,都有人在喊:“师父加油!” 是一个圆脸小弟子,用手在嘴边圈成一个喇叭形,喊道。 忽然,喧闹的人群静下来,明光真人三人落在高台上。 看着场子中的7个人,三人目光闪了一闪。 明光真人执笔书写,唰地一下,符纸飞起,飘在半空,幻成一道丈宽的光幕:4级符画两张。 李惜吁了一口气。 她毫不犹豫画了“青藤术”和“金甲符”。 这两个是她最为拿手的。 几人都陆续画了出来,都在规定的时间内。 不同之前的认定,这次几人的符画都高高地悬在那上方光影内,一目了然。 李惜看到了林薇的符画。 不得不说,确实不错,很是扎实。看得出,是下了苦功的。 明光真人三人也是高兴,这几个都不错。 特别是李惜,他们不由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她竟然真能画出4级的符画,并且速度很快,仍旧是第二个。 云河真人上前,开出了第二题。 “符画对决!” 李惜认真听着,就是两个一组,各自选取光幕中的一种符画,相互对击。 李惜有些发愣。 符画种类繁多,怎么用,端看使用者的意思。 这拿符画直接相搏,就有点意思了。符画本没有强弱之说,只有作符者的本身能力高低。 同时4级的符画,不同的符画师所出的效果肯定有差异。 此举意在测试符画威力。 听着身后的兴奋的议论声。 李惜才知道,4级以上的符画认定,是要分等级的。 李惜抬起头,正准备挑选合适的对手。 然后,就傻眼了。 场子上6个人,齐齐都把手指向了自己:“7号!” 她摸了摸脸。 2个一组,测试符画威力,胜出的,名牌上加记一条红线。 然后直接进入下一轮的测试。 这完全靠对手的实力来测试自己。 凭得是运气和概率。 李惜霎时就爆出这个想法。 看着都指着自己的手,她知道他们也如同她的想法一样。 自己在他们眼里是最弱的 “重来!” 这回连白面修士也看不下去了,喝令他们。 “你先挑!” 他面目和蔼地看着李惜。 于是得到特殊照顾的李惜高高抬起了手,指向了那个老年修士。 “我选他!” 7个人,很快就组合好, 有一个男修士被剩下了。 没人向她挑战,所以,她直接获得了一条红线。 李惜来不及嫉妒,因为防护罩已经落下,选手进场,她们这一组是第一对。 李惜看着那个老头,五大系的符画两人选一。 现在由老年修士,他选的是木系。 也选了木系。 “她怎么也选木系?按理,不是应该选火系的吗?” 云河真人摸着手中的笔,轻声说了一句。 火克木,胜算要大得多。 他们方才已经帮了这个小丫头了,让她自己选对手,谁知道她竟然选了修为最高的这个老年修士,一个练气大圆满的对上一个3级的修士,可想而知 现在又选了木系对木系。 “小丫头看来没有火灵根。” 三人目光流转,眼中意味明了。 拇指长的细香燃起,老年修士已经开始画了。 李惜也拎起了笔,手下不停。 一只香即将燃完,老年修士收了笔。 对面李惜还在画,唰唰唰,香燃尽,她也完成。 “开始!” 随着弟子的中气十足的呐喊声,两人各自在身上拍上了一张防护符,这是明光真人统一发放的五级防护符,一拍上去,浑身都裹在一个茧状的护罩里,却不妨碍手脚的活动。 粗大的圆木在上空呼啸着,旋转着,密密麻麻地撞向李惜,遮住了老年修士的身影。 李惜手中的符拍开,一排同样粗大的横木迎面撞向那些圆木,噼里啪啦,圆木纷纷坠地,大部分依旧呼啸着穿透横木,撞向李惜 众人睁大了眼。 “这是?” 明光真人眼睛一亮,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不停攀爬的绿藤,摇曳伸姿,似乎要透过罩子爬出来。 “双符么?” 他喃喃地。 。 127合作 云河真人也站起了身子。 三人面面相觑,眼睛里都有着隐藏不住的吃惊 这局,李惜胜出,看着沮丧的那个老年修士,李惜暗暗地吁了一口气。 她之所以选他,是因为符画、丹药类,悟性第一、修为第二。 这个老年修士,这个年纪了才3级,说明他于这方面平平无奇,按部就班修习的符画,创新和天赋的几率几乎没有。 她这双符,旁人能不能画,她不知道,但估计这个老年修士是不能的。 所以,对上他,她的胜算会大一些。 看着自己名字上新划上去的那道红线,李惜微微笑了。 她已顺利过了第二关,为下一关增加了胜算。 她退到一旁。 第二组开始。 兴奋的众人把目光重新移向了场子中。 这回是两个男修对上 高台下,林薇目光复杂地看着李惜,没想到,她竟然也能画双符。 所谓双符,就是在一张符纸上同时画出两个符图,这样一张符画就有了两种符画的威力。 双符的好处是能在瞬间,综合两种符画,相辅相成, 但,能画的,是少之又少。 首先,得符画师的成符率极高,不然,保证两张符都能成功;其次是要有很好的灵力控度,每张符画的灵力分布都要算得非常巧妙,不能有一点错漏。两张符的灵力同封在一张符纸内,一个不好,会灵力串联,往往还没画成,中途就激发,最终成为一张废符。 所以,林薇目前为止,只会画一种双符,这还是无数次的经验与练习才终于得出来的。 方才,李惜的这张圆木符和青藤符一起,一前一后,配合巧妙。 林薇目光幽深,看着兀自立在那里观战的李惜,脸上那恬淡的神情,心内想着:这个丫头果然有点本事,难怪要连冲4级了。 一阵叫嚷声响起,光罩里硝烟四起…… 台下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大呼过瘾。 这就是4级符画的威力。 第二场比试结束。 该林薇上场了。 李惜看着那漫天的火花,从上方落下,瞬间就把那个中年修士给笼罩在里边,衷心赞叹:林薇的火灵根很纯,“火树银花”符画原来是这样的,简直是全方位,无死角攻击啊。 这个中年修士对上她,输得也是不冤。 一轮下来,李惜、林薇等4个人胜出。 第三关开始。 天边一轮红日已经西坠,映照得漫天的云彩都红彤彤的,有飞舟从红云找那个冉冉而来,原是炼器与符阵那边的比试已经结束,正过来。 见了这边情景,下了飞舟都跑了过来,围在外边叽叽喳喳。 场子上的众人都有些紧张。 过了第三关,就算正式闯过了4级。 7个人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面光幕。 光幕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有所黯淡,依旧亮白,停留在那里。 到底是5级符画师的手笔,李惜想着。 “丫头!” 有人叫她。 人群里,老杨头正用力往台子下挤,见李惜看到了他,高兴得挥手。 “让让,我说,让让!” 老杨头双手用力扒着两边的人群,一边紧紧盯着李惜,笑容满面。 看样子,李惜已经顺利过了3级。 “唰” 明光真人抬手扔出一样东西,晃晃悠悠落在场地中央。 一个巨大的球。 浑身疙疙瘩瘩,闪着金色的光。 “谁能攻破它,就算过了最后一关。” 明光真人的话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圆球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 在场的人议论纷纷。 似乎都没有人见过。 明光真人这才微微一笑,说:“这是金甲兽,相信大家都听说过。此物能抗5级的符画攻击。” 用4级的符画去攻击能抗5级攻击的什么金甲兽? 李惜转向另外6个人,见他们也皱着眉头,紧紧盯着明光真人。 “谁先来?” 明光真人笑吟吟地,发话。 “只要能够让它转头或者转身,就算过。” 此言一出,几人依旧没有动。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谁也不敢冒险,总要有人先尝试,才知道底细。 “可以两个人联手!” 白面修士笑吟吟地,几人面上一阵激动。 两个人,无疑多了一重保障,这是最保险的。 转身么? 似乎也不是太难。 只是,两人组队,成功了,两人都过;没成,两人都得淘汰。 这风险也不低。 “我和她一组!” 一道柔美的声音响起,李惜抬头,见林薇正直直地指着自己,脸上都是笑容。 李惜错愕,继而点头。 另外几个见状忙开始找人,生怕完了,就落单了。 于是,老年修士成了场子上被落下的那个人。 然后,临时组合的几个人开始了短暂而紧张的商议。 李惜被林薇拉到一边。 “你有什么好办法?” 林薇看着李惜,问。 见李惜摇头,她了然:“咱们得想想用什么方法,能让它转身?方才说了,这东西什么都不怕。” 她目光盯着李惜,斟酌着:“我想,你先用青藤缚住它,然后我再用火攻,不信它不转头” “金甲兽很懒。” 一个声音想起。 两人回头。 身后,老杨头正手脚并用地吊在台子的边沿,一只脚翘在那里。 他咧开嘴,看着李惜,快速地说了句:“浑身上下,只有脚心没有金甲。” 然后,就跳了下去,两个上清门弟子正走过来,驱赶围在台子边上的众人:“退后一尺,待会伤着了,可别怨我们。” 众人潮水般地后退,场子上瞬间空了出来。 林薇的眼睛一亮。 她看了一眼李惜,目光复杂。 这个人是谁?竟然对金甲兽如此熟悉。 金甲兽,她听叔父说过。 金甲兽,一身盔甲,刀枪不入,不怕水,也不怕火,不怕 总之没有什么怕的。 所以这种兽,最是难捕捉,即使有一身好皮子,也是极其难得。 所以很少有人见过。 没有想到,明光真人竟然有一只,并且拿它作了对象。 看看纹丝不动的那个“圆球”,四掌稳稳地踩在地上。似乎是扎根在了身下的岩石上。 她迅速地收回思绪,开始和李惜商起来。 李惜认真听着她的叙述,不由佩服:心思缜密,考虑周全。 “你有什么补充的?” 林薇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李惜摇头:“就按你说得办。” “好!” 两人转身。 已经有人发起了挑战。 128我师父云游去了 看着在一片猛烈轰击声中,那团安然无恙的的圆球,始终都不曾挪动一半分。 李惜和林薇面面相觑:“果然是水火不侵啊!” 轮到李惜和林薇了。 看着趴在地上的金甲兽,光明真人问:“你们方才用得是什么符?” 他问得是李惜。 李惜看了林薇一眼。 方才,李惜先用青藤符缚住了金甲兽,裹了个严实,连眼睛带鼻子带嘴。就像一个绿球。 然后林薇出手,用了火符去烤,不是烤金甲兽,而是它腹下的地面。 地面很快发热,金甲兽被烤得脚掌发烫,抬起了脚,待再落下时,李惜的冰刺符出手。 地上突然涌起数根尖刺。金甲兽下意识地抬起了脚,因浑身被藤蔓所缠,不辨方向,抬起的脚掌轮换间,就错了方向。 其实,李惜方才的冰刺符,夹带了数根蜂刺。 金甲兽脚底再软,那些冰刺恐怕不能使其动身,所以,李惜就夹了蜂针进去。 现在明光真人发问,李惜自然不能承认。 她镇定回答:“冰刺符!” 明光真人看了一眼依旧伏回去的金甲兽,不再说话。 李惜暗暗吁了一口气。 她指尖几根蜂针迅速拢了回去。 这些蜂针老杨头之前淬了药,只有10根她特意挑了出来,夹在符画中用来试手,所以事先用解药泡洗过。 不然,金甲兽就不是这般安然了。 老杨头可是说过:“我那些东西,可别小瞧,只要不是筑基修士,都能让对方至少十息动不得真气,真的!我用了压箱底的东西了。” 李惜退到了后面,传来老杨头大呼小叫的声音:“丫头!” 她微笑,挥手。 最后一组,是哪个老年修士。 方才的情景,他都看在眼睛里,他很快就明白其中的奥秘,依样画葫芦。 奈何金甲兽这回只在原地扑腾,并没有转身。 他一人,攻击的符画力量欠缺,折腾了一会,香燃尽,他垂头丧气。 这最后一局,胜出了两人,林薇和李惜。 4级符画师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场地上一片欢呼声。 林薇早被兴奋的上清门弟子给团团围住,簇拥着走了。 一个中年人,广袖飘飘,正微笑伫立在那里,众弟子齐齐作揖。 李惜知道,那大约就是上清门的三长老,李惜的父亲了。 林薇一反矜持,欢快地像只蝴蝶,飘了过去,扭着对方的衣襟,亲昵地说着什么 周围一圈人远远地站着,兼是面带笑容。 场地上的人陆续散去,几个弟子正在搬桌案。 老杨头呢? 李惜四顾。 方才他还在那里叽叽咕咕,这回又到哪里去了? “丫头!” 李惜站在那里,看着老杨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手里挥舞着。 “快些拿好!” 他咧着嘴,把一块木牌塞给了李惜。 “4级符画师身份玉牌,紫光阁要明日才能拿,这是领牌凭证,拿好!” 老杨头笑得合不拢嘴:“丫头,你真厉害!” 他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看着李惜,与有荣焉。 4级符画师,她做到了。13岁的4级符画师,老杨头方才可是听台下的人议论了 李惜歪歪头,也是开心,她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两人边说边走:“老杨头,你炼器那边,怎样?” “咱们明日回吧?” 老杨头喜滋滋地。 “嗯!” 李惜点头,也该回去了。 出来这么多日,也不知那两只怎么样了? 到了院子门口。 却是发现不少人聚在院子里,议论纷纷,见到她来,笑着和她打招呼。 李惜新晋4级符画师,现在没人不认得她。 “你也不走吧?” 李惜看着说话的人:“我明日再走!” “是呀,是呀,自然要看了5级的符画认定再走啊。多难得呀!” “想想都兴奋,常碧青,常大长老要来呢!” 几人七嘴八舌。 李惜一把拉住先前同她说话的那个人:“真的假的?常碧青要来?” “明日有5级符画认定,常碧青自然要来啊。” “明光真人他们都是5 级符画师,自然得要一个高级符画师来坐镇了。” “是,这5级认定,可是要有资历。” “老杨头。” 李惜两眼亮晶晶:“咱们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两日吧?” “咱们出来得够久了。” “常碧青要来呢?你也听到了。” 她看着对面林薇的屋子,想着,林薇估计不会回来了。 却是院门一阵响,林薇带着小丫头回来了。 见到李惜,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明日要回去了么?” 小丫头开始收拾床铺。 李惜点头,礼貌地:“你要搬回去了?” “嗯!” 很快收好。 林薇却是坐了下来。 “明日有5级符画,你要留下来看么?” 李惜点头。 “玉牌要明日才能拿,干脆等一等。来都来了。只是之前没听说有5阶的认定啊?” 李惜好奇,这事,林薇铁定知道。 小丫头在一旁插嘴:“听说是临时决定的,今日下午才报到紫光阁的。” 她脸上有了笑容,看着李惜耐心地解释。 今日,李惜和林薇一起过了第4关,她得了吩咐,这回子是客气得很,有问必答。 “李惜妹妹!”林薇叫她。 “你今日的双符,与我说一说,我有点好奇呢?” 林薇拉了李惜的手,轻声细语。 她的手细白,拉着李惜柔软,李惜任由她拉着。 “林姐姐也会画双符?” 李惜看着林薇的神色,了然。 “我可没有妹妹画得好。不知妹妹师承何处?竟然能教出妹妹这般灵秀的弟子,真是好奇呢” 林薇走了,带着小丫头出了院子,隐入夜色中。 李惜看了看外面,没有出去。 院子里依旧热闹,个人都开着房门,说着话,很是热闹。 李惜双手交错,慢慢地趴在了桌子上,看着窗外的夜空,沉默。 “我师父云游去了!” 她方才对林薇说的。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说。 李薇问她师父在那里,她就这样说了。 这才知道,潜意识里,她一直觉得万重俊还在,忽然某一日,就回来了,然后盯着她:“你今日的符,都画完了?” 她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 129就一张 这是5级的符画认定。 已经百年没有人了。 最后一次,应该是坐在上面的云河真人? 明光真人瞧瞧云河真人,两人眼里都有着感慨。 5级啊! 就这一个台阶,就迈得如此艰难。 大家都盯着场地中的那个人,激动又兴奋。 一个女子,一身蓝色衣裳,腰间一根腰带,绣花腰带,蓝底红花的那种。束在腰上,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李惜定睛:这打扮,有点 待得转过脸来,她不由愣住。 李惜那一刻不由想到了花青。 “妖孽!” 她私下里叫花青妖孽,多少是带了揶揄的成份的。 李惜一直觉得:男子长得阴柔,并非不行,但是,至少,你脸长得温柔点,可是,终究男女有别,男就是男,女就是女。何况,眼前这个人,明明长着一幅标准的男子汉的国字脸,那两道卧蚕眉浓得不能再浓,那喉结凸得不能再凸,这一身比女儿家还女儿家的打扮 李惜咽了一口口水 还是花青这个“妖孽”好! 至少从头“妖”到底。 “冯玉!” 有人轻呼出声。 原来他就是上届过了4级符画认定的冯玉。 李惜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忽然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有些羞愧。 人不可貌相啊! 前年才过的4阶,如今才2年,就敢于申请5级的符画认定,只能说明这个人很有实力! 李惜在这里琢磨,周围的人也是兴致高涨。 此番真是惊喜一波接一波,先是4级认定,虽然过了两个最小的选手,一个13,一个15。 本以为,这已经是最大的谈资了。 谁想到,后面竟然有5级的认定。 众人压低声,小声讨论。 冯玉泰然自若,只是微笑,不时对人点头,看着他那不自觉翘起的兰花指,李惜别开了眼。 忽一阵骚动,人群很快闪开一条道。 “常碧青!” 看着飘然而近的青色背影,众人一脸羡慕,叫出了声。 李惜也踮起脚,一脸钦慕地瞧着那个由远及近的身影,手掌竟有些发热。 临近台子,常碧青却顿步,轻声对一旁的明光真人说了一句,然后明光真人连连点头。 “各位!” 明光真人伸出双手,击掌,人群安静下来,包括冯玉,都看着他。 明光真人声音不大,但是却每个人听得清楚。 大家面面相觑。 除了冯玉,随同进入紫光阁大厅,其它人等一概退场。 因为此番选手只有冯玉一个,常碧青今日又是临时过来,完了,要赶回去,所以,此次5级符画认定就不对外开放了。 众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但是,明光真人已经发话,只能慢吞吞地往外走。 李惜看着冯玉走过去的那道门,门口站着云河真人,他是最后一个,常碧青他们已经进去。 忽然开口:“我要报名。” 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很。 云河真人的身子顿住,很快就锁定了李惜。 他看着李惜,眼睛亮晶晶地。 “你,再说一遍!” 看着云河那亮得发光的眼睛,还是硬着头皮:“我报名参加5级的认定!” 这回声音响亮。 所有人都听见了。 全涌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她。 李惜心虚。 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她不过是想着报了名,就可以进去了。 里面的人也听到了,明光真人重新走了出来,指了指李惜。云河真人很快反应过来点头。 “进去吧!” 让李惜进去。 林薇怔怔地站在那里,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眼看明光真人和云河真人先后进了门,并没有关。 “走,进去看看!” 一群人随后都涌进了阁楼里。 林薇咬了咬嘴唇,忙跟了进去。 里面并不大,进去的人正自觉地靠墙站,自动把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 临时围起来的一个场子中,站着李惜和冯玉。 正有一个弟子正抬了一张长几案过来,摆在李惜面前。 不知是有了先前的波折,还是因为这是极其难得的5级符画师的认定,抑或是有常碧青这7级的符画师在场。 屋内安静,外面高窗上的阳光漏进来,照在笔直站在场子上两人身上,拉出一长一短的两条人影。 冯玉太过高痩,李惜则太娇小。 这样两个人。 两个都是认定的4级符画师。上一届的和这一届的。 这是要逆天了么? 众人心里激动,眼里发亮。 云河真人侧身,转向一旁的常碧青。 常碧青点头,起身。 “今日,只画一张五级符画。” 常碧青声音幽幽响起。 众人一阵唏嘘。 没想到5级符画认定,竟如此简单。 却又竖了耳朵,听着下文。 “小姐,就画一张呢?” 小丫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林薇眸子闪烁。 她是练过一张5级的符画,但是,不稳。 现在敢站在场子上的冯玉,肯定准备充足,有备而来。 她还是不献丑了。 只是,李惜,又哪里来的胆量呢? 她紧紧盯着李惜,目光似乎是粘着她的身上一般。 李惜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上座的常碧青,一身宽袍青衣,蒙着青色的面罩,只是露出一双眼睛,却是微垂着眼睑,就是连说话的时候,也是未曾抬起眼来。 她的心微微跳着,这就是常碧青啊? 总要让她看自己一眼,至少有个印象。 她李惜刚刚过了4级符画师,她有资格拜她为师了。 五级符画师,她并不奢望,她闹这一出,只求能让常碧青记得自己。 那个妖孽花青,她总觉得不能信他。 她有种预感,花青并不想让自己拜常碧青为师。 如今,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如果还不知道争取,那就是自己的过错了。 5级符画,她也会几张。 也不是全无依仗。至少输得不会那么惨。 她细细地琢磨着,安慰自己。 常碧青双手交错,缓缓拉开,半空出现了一张莹亮的巨大光幕,众人一声不吭:这张光幕明显比明光真人他们的光幕要亮得多,柔和异常。 众人屏息。 光幕忽然一暗,陡然出现一张符图,清晰仔细。 “这是一张5 级符图,是本人新进绘成的,你们两个,只要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就算过了。” 众人一阵哗然,林薇也庆幸。 新的符图,竟然要求选手在一柱香内完成,这,开玩笑吧? 哪张符画,不是千锤百炼出来的? 符图,即使有的人得到了,也不一定绘出来。 有的人,数月完成一张成功的符画,有的人一年完成,更有的人乃至一生都绘制不成 时间引人而异,但是,再快的,也不能在短短的一柱香内绘出来啊? 一番骚动后 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聚集在了冯玉身上。 他能吗? 李惜却是怔怔地看着常碧青,目光闪烁。 是她,竟然是她? 原来她们早就见过面了。 高台上的香已经点起,尺长的一根香,有拇指粗,这是“龟息”香,一只点完,大概要二个时辰。 常碧青几人端坐不动。 台下的人也不动。 130漫天星 冯玉盯着那光屏上的符图,直接提笔在纸上快速摹画,一气画了多张,才放下笔。 然后盯着光幕上出现的口诀。 一旁的李惜也是如此,她画得慢些,堪堪才画了3张。 这是一张新符图,先募画熟了再说。 众人目光集中在冯玉身上,偶尔也兼顾一下李惜。 林薇也在心里默默地开始描画起了那幅符画,这是常碧青的符图,难得这么好的机会。 场子上静得似乎一锅粘稠的汤水,胶着在一起。大家连呼吸都是轻轻地。生怕惊扰了场地上的人。 香在慢慢地燃烧着,萦绕在屋顶,这“龟息”香气很淡,但是,此时,众人似乎都闻到了那丝丝缕缕的香气。 李惜放下了笔。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冯玉,见他面前同样是一堆画稿,依旧不停地画。 一叠子符画纸已经下了大半。 自始至终不曾抬眼。 认真的样子,倒是与先前大不同。 她这才抬眼,很快瞥一眼高台。 见三人正紧紧盯着自己,她忙低头。 目光落到雪白的符纸上,脑里快速过了一遍,还是不行。 有一处地方,终究不如意,就像澎湃的河流到了此处,硬是被迫转弯改道,生硬地分流再重聚,原来的力量似乎就没了,只剩那绵软无力的涓涓细流,虽是重新汇聚,却是少了力量,原有的气势全无。 可是,万重俊曾经说过,符画者,符头初起,力量始发,渐到符腹,达到饱和,再急转直下,到达符眼,力量集一而爆发。 符画大都是如此。 怎么这符图会反其道而行呢? 但是,这是一幅符图,是常碧青的符图,7阶的符画师,肯定不会绘错。 但是,符画不是最讲究实力的么? 她皱眉。 香已经燃了过半。 一旁的冯玉忽然掷了笔,直起身子。 他转头,看来一眼李惜,鼻尖上微微渗汗,脸上是控住不住的欢喜。 看这样子,他是成了。 底下一片吸气声,冯玉双手托着那张符画,恭敬地弯腰,递给了明光真人。 看着摊在桌上的那张符画,明光真人和云河真人三人迅速地看向一直不吭声的常碧青,恭敬地:“您看?” 符图是常碧青提供的,自然是由她来评判。 另外,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这符图是新的,他们之前也未曾见过,方才这段等待的时间,各自都在干什么,想必心中都有数。 所以,此刻他们所言都是谨慎得很。 “唔,时间还未到!” 常碧青只是瞟了一眼那支香,依旧端坐不动。 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还立在那里的李惜就成了焦点。 冯玉已经完成,她还在那里继续。 且提着一只笔,迟迟不下手。 桌子上的纸上滴了一大摊红色的朱砂。 “行不行啊?” 有人小声嘀咕,众人耐着性子,等了这许久,就是想瞧一瞧这五级符画的威力。 现在冯玉已经完成了,李惜还在。 大家就陆陆续续地盘腿坐下了。 林薇看着场子上已经坐下来休息的冯玉,心下发酸:“果然是冯玉,竟然画出来了。” 又瞧瞧李惜,也坐了下来。 李惜却是举起了手。 “敢问真人,这幅符图叫做什么?” 李惜大声问。 众人精神一震,看向李惜,颇有兴趣:是要放弃了么? 明光真人开口:“你问这个作什么?” 李惜盯着常碧青:“晚辈就是好奇,问一问。” 常碧青端坐不动。面上轻纱拂动,声音柔和:“此符乃我新近所制,唤作“漫天星”。 “何为漫天星?恳请前辈指点一二。” 李惜随即接了上去,她眼睛明亮,看着常碧青,似乎要认真探讨。 “你逾矩了!”明光真人再度出声,制止李惜。 按照规矩,不得向符画鉴定师询问符画的问题。 常碧青默了一瞬,轻轻地说了一句:“漫天星斗罗列,无处不在。” 然后再不言语。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小丫头耐不住轻声问一旁的林薇。 她坐得实在无聊,真是枯燥。 林薇不语,她只是看着李惜,眸子闪烁不定。 四周重新又静了下来。 李惜不再说话,提笔开始画了起来。 符纸是高级的符纸,绵密坚韧,朱砂鲜红。 李惜再不管周遭的目光,她全身心投入到新一轮的符画练习当中去,一张又一张,慢慢地画着,桌子上渐渐铺满了符画。 李惜放下笔。 双手提起手中符画,一脸笑容,正要说话。 然后,就乖乖地闭紧了嘴巴。 众人都打着哈欠,看着她。 连冯玉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 她看看那柱香,已经快烧到了。 原来,她这一画,就画了将近又一个时辰。 她讪讪地用脚踢了踢脚下的符画。 抬脚走出。 倒是台子上的四个人始终端坐,见她走来,淡淡地:“拿上来吧!” 冯玉和李惜的符画都完成了。 众人都站了起来,看着常碧青四人。 果然见常碧青点头。 一阵哗然! 众人的欢呼声似乎能把屋顶掀翻。 5级符画师,就这样诞生了。 没有悬念,没有惊险,却是无比服气。 在2个时辰内,就完成了一张5阶符画。 这些修士,大多修习符画,方才那幅符画他们也看得清楚,其中的难度,他们自是清楚,许多人都悄悄地试过,兼放弃。 所以,对于冯玉和李惜两人,他们除了惊叹,再没有别的了。 接下来,就是判定符画的等级了。 两张符画分别又回到了李惜和冯玉手里。 大家蜂拥而出,到了外面的大广场。 走在前端的冯玉和李惜两人一前一后,众人用激动又钦慕的目光送两人。空,自觉地空出一条道来。 “天才啊!” “英雄出少年,才13岁!” 人们一边追赶,一边不停发表感叹,穷尽自己所有赞美的词汇来描述这两人。 林薇脸色苍白,跟在众人后面。 “天才!” 场地上已经空出了一大块空地,由常碧青挥手,一个巨大的透明防护罩扣在那里。 冯玉扭着腰,先迈入。 他又恢复了先前那样。 符纸被引爆。 似乎隔着罩子,众人都能听到那噼啪不绝的爆炸声,犹如星星点点的火花,从高空降落,落到地上。 然后,坚实的岩石地面,瞬间露出大大小小的坑洞。黑黝黝地。 众人捂嘴:这即使漫天星啊?果然如其名,要是落在人身上可不得 冯玉一脸笑容地走了出来,他拍拍袖子,站在一旁,身边已经有人凑了上去。 接下来是李惜。 防护罩再度升起,扬手。 漫天火花升起在半空,虽然不如冯玉的大朵,众人赞叹,也不弱啊。 毕竟李惜才3级,已经很是了不起了。 然而,下一秒。 那些火花落到一半,忽然就连在了一起,一朵又一朵,瞬间连成,然后,骤然一亮。 “轰”的一声,巨大的声音响彻在耳膜,众人下意识地运起护体真气。 “丫头!” 一个人冲了出来。 正是老杨头。 他看着场子当中空无一人,摇摇欲坠的光罩,吓了一大跳。 他方跑上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地上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原先的光罩有半个都陷了进去,李惜也不见了。 常碧青一掀袖子,光罩飞起。 地上乌黑的一个大洞。 众人缓缓靠近。 “咳,咳!” 有人爬出来:“拉我一把!”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李惜给拉了出来。 还好,有防护罩,只是狼狈了点,想是方才地面陡然陷落,才掉下去的。 131五阶符画师 林薇看着站在场子当中的李惜。 一身白底碎花的衣裳,耳旁散落两股乌油油的辫子,正双手高举头顶,接过常碧青手中的玉牌。 明明瘦小的身躯,却是看着如此显眼,此刻,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她的身上 她一连接了3块玉牌,短短的几日。 四下如雷的掌声响起,林薇耳朵轰隆隆地,有一刹那的失神。 “漫天星,满天星辰化成一片,节节攀升,集于一点而骤发谓之漫天星!” 常碧青方才说,声声犹言在耳。 她说,这张符图冯玉算是完成了,李惜也算是完成了。 众人都听得有些糊涂:成了就是成了,何为算完成了? 常碧青似乎知道众人疑虑,竟亲手作此符一张。 众人只见漫天火花,飞舞旋转,落到一半,相连成圈,继成一片花海,落地重向上爆起,重飞上天,绽放如烟花。 火花散尽,地下一个大洞,比之李惜先前更甚。 而八个防护罩,早已飞到十数丈外 众人即明白。 原来常碧青的这张符图竟然可以升级。 冯玉画出了第一级,李惜画出了第二级,常碧青这张便是三级了吧? 所以,冯玉为5阶初级符画师,李惜为5阶中级符画师。 众人恍然大悟,再没异议。 “丫头!我,不是在做梦吧!哈哈哈!”老杨头声音宏亮,手舞足蹈,拉着李惜的手左右摇晃,整张脸都焕发着光彩。 不是说4阶吗? 怎么一转身就成了5阶了。 他不过是去帮李惜领了个4阶玉牌嘛,这还没捂热呢,就换了? 老杨头双眼发亮。 明光真人他们一走,冯玉和李惜就被一早候着的修士给团团围住了。 这些修士,个个面带笑容,他们都是一早候着的,纷纷自报家门,准备交好这两位新鲜出炉的5级符画师。 这可得先下手。 更有那边丹师、炼器师没有抢到手的几家,此时是卖力地往前面挤,生怕自己再落后了。 冯玉还好说,他先前已经被景明城主邀请,此时恐怕不太好说。 而李惜,众人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看见一个发光的宝贝。 13岁,爷孙俩的穿着上看,就是一介散修。 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李惜一指老杨头:“有什么话,和他说吧!” 就挤出了人群,老杨头立刻被人给围住了。 “那个,一个一个来!”老杨头笑眯眯地,不急不忙地。 “前辈!” 李惜追了上去。 青色的身影顿住,常碧青转身,长发飞扬,看着李惜。 轻纱拂面,眼睛深亮。 “前辈!请收下我!” 李惜“扑通”一声,跪地。 “你这是?” 头顶声音温柔,并无不悦。 李惜心中大定。 她清声:“唤辈素来仰慕前辈,三个月前,曾去碧羽门拜师,见到了花青前辈,他许诺晚辈:只要我能过了4级,就能拜前辈为师求前辈成全!” 李惜一口气说完,抬头,眼巴巴地瞧着常碧青。 心口微跳。 常碧青却是轻轻开口:“花青顽劣,竟许下此话,我竟不知?” “前辈!” 李惜发慌,叫了一声。 常碧青不为所动,继续:“你如今既已过了5级,又何须再拜师?你可知道,如今云洲大陆,5级符画师统共才不过这个数。”她伸出手掌晃一晃,示意李惜看明白。 “自此紫光阁的排行榜上有你一席之地,你大可凭此获得你所需要的修炼物资,凭你的努力,相信你日后定能在符画一途上独挡一面,又何须非要拜我为师?” 眼前袍袖飞舞,常碧青竟是转身,要走。 李惜这下真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敢情这进了5级,反倒成了累赘了么? 她一把抓住常碧青的袍摆,再也顾不得,使劲扯住:“前辈,我就想拜您为师,咱们见过的,您忘了?在明方城,您还赠我符画,您忘记了?土遁符我炼成了,我,我早就把您当成是我的师父了,只是苦于找不到您,真的。” 李惜言辞恳切,说话又快又急,末了,眼巴巴地瞧着常碧青,脸上是满满的恳求。 常碧青看着她,沉默。 “花青前辈答应我的,我有4阶符画玉牌,您瞧!” 她忙掏出了4阶的玉牌。 高高举起,生怕常碧青瞧不见。 远远地,有人见到了这边的情景。 大家都认出了这两人是谁,自是了然,轻身议论开来。 常碧青是云洲大陆唯二的7级符画师。 还有一个问开真人,无人知道他在哪里,只在百年前常碧青晋升6级符画师的时候,出现过,之后再不见踪影。 李惜确实找不到更好的师父了。 何况,人家才13岁,正是大好拜师的年纪,相信常碧青如能收到这样的弟子,自然也是欣慰的。 众人心里已经是打算开来。 “瞧瞧,我们家丫头要拜师,你们还是去别家吧?” 老杨头笑眯眯地,对围在自己身边依旧不走的众人挪嘴。 “老爷子,瞧您说的,拜师是必须的,咱们的合作还是得继续” 有一个就笑眯眯地,圆胖的脸上更加笑得和善了。 老杨头瞥他一眼,没有反驳。 这话说得不错。 李惜如果能拜入常碧青门下,对于她来说,只会更好。 相比5级的符画师,7级符画师的符是一符难求。如果李惜在他们家族供职,那么,上头有个师父指点着,想不说别的,就说这偶尔求个一、二张七级符画还是比别家多了一份希望的。 这个算盘,谁都会计较。 “前辈!” 李惜依旧拉着不松手。她知道,今日常碧青走了,再想见到,就更难了。 常碧青看着李惜,面纱下看不出神情。 这个女孩,她一早认出来了。 此时,见她眼神急切,定定地看着自己,一脸倔强。 身后有山风吹来,提醒了她。 她还有事要赶回去。 “起来吧。” 她说。 “回去后,来碧羽门找我!” 李惜大喜,纳头便要拜。 却是被一股大力托起。 “我不收弟子,这礼还是免了。” 李惜一愣。 常碧青转身,转眼已出数丈,竟然是走了。 “李符师!” 见常碧青走了,身后候着的人,一拥而上,把李惜围住 132嫉妒 老杨头手上抓了一大把的名帖,俱是昨晚收集来的。 人多了,老杨头做不了主,就说是明儿再给答复,那些人才散了。 这么多? 看着桌上少说也有二三十张的各式名帖,制作精良,李惜好奇拿起了一张。 “仔细挑上一挑,不急!” 老杨头嘱咐,一脸笑容。 第二日一早,众人陆续下山。 下山也有飞舟派送,但有些人选择徒步下山,想领略一下上清山的风光。 李惜和老杨头眼看冯玉上了一艘飞舟,立时被挤得水泄不通。外面堵着一大拨人。 两人挑了一夜也没有搞清楚,应该选哪一家,这事得慎重,还是回去再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也选了自行下山。 因为不想再碰到人,两人慢吞吞地落在了后面,所以一路走来,竟没有碰到几个人。 李惜因为常碧青的话,一路上,脚步轻快,瞧着青山绿水,怪石嶙峋,就连天上不时掠过的不知名的鸟儿都格外亲切。 这儿的山很高,比碧羽门的还要高,并且陡。 不过风光是真的好。 李惜饶有兴趣地一路摘了不少野花,青藤,边走边随手编着。 老杨头走在前面,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这上清门到底是宗门,连这空气都带着灵气!” 老杨头甩开胳膊走在前面,语气里是掩饰不的欢欣。 “叫我说,这宗门就是好。哎呀,这样的好地方,都叫他们给圈了。这偌大的云洲,也没有剩下什么啦。你说,我们散修自己苦哈哈地修行,那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前儿我瞧了那几场炼器,啧啧,手法倒是一般,可是胜在材料足。不过,真正好的,都藏着掖着呢!不管怎么说,这资源是顶顶重要的,不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呀,此番,也算是苦尽甘来,翻身喽!丫头,我告诉你,就凭今儿这块玉牌,五级符画师,今后你起码不用担心你的符纸、朱砂了!” 李惜听着他絮絮叨叨,心下也是琢磨开来:这一年能得多少? 很快一个花环就成了,往头上一套,小了。 她随手往前方扔去。 “嗖”地一下,花环凌空划过树梢 一阵风,身子向后一仰,老杨头一把拉住她。 二个人从树后现出来。 李惜被老杨头拉到了身后。 “林薇?” 一身弟子服的林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上套着一个花环。 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两人长得有有五分像。 清竹道长,上清门的三长老,林薇父亲。 李惜也瞧着他,前后山道已是没有人,她轻轻把手放在袋口上。 因为紧张,鼻尖控制不住出了细密的汗。 “你们想干什么?” 老杨头终于出声。一边把后背往后靠了靠。 金丹修士!清竹道长是金丹修士。 “走!” 李惜瞬间明白了老杨头的想法。 然而,她的手一僵,瞬间不能动。 一张土遁符捏在手里。 清风道长手轻抬,土遁符和腰间的袋子瞬间飞离,被对方一把抓在手里。 林薇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土遁符,面色一变,连同储物袋,随手扔在一边。 “杀了她!” 她手一指,漂亮的脸蛋上瞬间狰狞。 “你” 李惜一个字才出口,就见清竹道长老扬起了手。 李惜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平平地伸出,一个闪着红光的巨大手印,瞬间就到了眼前,向着两人拍过来。 两人大惊,身子丝毫动弹不得。 金丹修士的威压,两个练气期的修士怎么抗衡得了? “啊!”地一声尖叫响起 李惜两人翻了出去,摔到数丈外的深沟下,一时爬不起来。 坡上传来了嘶吼声,以及林薇的尖叫声。 “黑曜!” 李惜脑子瞬间清醒,拼了命挣扎起来。“老杨头!” 一丈外,老杨头仰面躺在那里,面如金纸。 方才那一记,虽然三长老被林薇那一声尖叫所扰,卸去了大半力道,但是,大半全由挡在前面的老杨头给承受了去。 眼下,也不知怎么样了? 李惜哆嗦着,爬了过去,所幸,手脚没有断,她探手。 她仰在老杨头身上,吐了一口血沫,抖着手,从怀里掏摸了半日,什么都没有。 东西都在储物袋里。 坡上的嘶吼声依旧。 是黑曜的声音,想来是方才林薇打开了灵兽袋。 自从上了上清门,李惜就一直拘着黑曜,一次都没有让它出来,就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李惜心内焦灼,偏偏又没有法子。储物袋被林薇给摘了去手头什么都没有。 都怪自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应该和飞舟一起走的。 不,没用。看着样子,下了山,也是会被追杀的。 上清门的清竹道长,林薇的父亲,毫不掩饰,两人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丝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想来是早把自己当成死人来看了。 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李惜心里发恨:这也太**裸了啊? 这个林薇,她知道她也许会嫉妒,却是没有想到会为了嫉妒直接杀人。 她仰了头。 黑曜撑不住的。 怎么办? 她以手入唇,一声唿哨。 一道黑影从坡上跃下,重重砸落在老杨头的身上。 李惜一把抱住。 黑曜浑身是汗,混着血水滴滴答答。 它昂着头,挣扎了一下,却是起不来。 清竹道长看着坡下躺着的两人一狗,再度举起了手。 “爹!” 林薇握着手腕,出现在坡上。 腕上缠着衣带,正渗出鲜红的血。 她眯着眼睛,接过父亲手中的剑,恨声:“你别管了,我自己来!我先剁了那畜生的嘴” 飞剑呼啸着直向黑曜袭来,只取头颈。 李惜大骇,抱着黑曜来不及避开,“扑”地一声,飞剑从黑曜脖子上切过,带起一阵血花。 黑曜“呜”地一声,抬起的半截脖子,又软了下去。 “黑曜!” 李惜手上一片血糊糊地。血正不断地涌出来,瞬间就染红了老杨头的衣襟。李惜扑在黑曜身上,喘息着。 林薇唇边露出笑容。 她手一招,宝剑重新飞回,嗡嗡地停在半空,对着李惜的后背。 “嗖”地一下,比之方才更猛的力量,飞了出去。 “薇儿!” 133百年之约 清竹忽然出手,一记掌印迅猛拍出,枝叶乱飞,散尽,除了掉落的泥土砂石,哪里有人? 两人面面相觑。 “那是什么?” 林薇从坡上一跃而下,清竹随之跃落,一把拉住她:“小心!” 林薇眼睛四下搜寻。 四下安静,沟底一片茂密的野草,不高,并藏不住人。 “跑了?怎么可能?” 她嘶吼道,漂亮的脸孔扭曲。 “走吧!” 清竹道长极目四望,去拉林薇。 林薇被清竹道长拉走了,两人消失在林间。 碧绿的草叶一阵波动,渐渐显出人来,正是李惜他们。她一边喘气,一边警惕地逡巡着四周。 “怎么办?” 她抱着黑曜,手臂用力箍紧,黑曜的血一直在流,李惜两条胳膊都湿透了。 黑曜身上大大小小都是伤,也不知它是凭了怎样的毅力,才在清竹这个金丹修士手下撑了这么久的?难道自己不叫,它就准备战到死么? 李惜滴下泪来,混着血水,滴落黑曜嘴边,它下意识地抽了一下嘴角。 林薇最后那一剑,差不多切了它半个脖子 老杨头依旧昏迷。 这么久都没有反应,看来是伤得不轻。 李惜抬起泪眼。 仰望空无一人的坡顶,她心有余悸。 方才,她情急之下,以手蘸血,在衣襟上飞快地画了一道符。 “符画师用自己的精血充入朱砂中,可以提高成符概率”万重俊曾经和她说过。 情急之下,她逼出了自己的一滴精血和着黑曜的血,画了一道土隐符 这一劫算是侥幸躲过了,可是,现在她形同废人。 那一滴精血,符画师3日内不得动用灵力画符。 山风呼啸,她抱紧了黑曜,有些冷,好久没有这样怕冷过了。 “老杨头!” 无奈之下,她把目光投向地上的老杨头,轻轻呼唤。 没有动静。 她顿了顿,看着老杨头,把黑曜轻轻地放在腿上,探了手去摸老杨头胸前的衣襟。 她身上已经没有一样东西了。 老杨头的东西应该还在。 “嗯!” 李惜手一抖。 一声呻吟。 “老杨头!” “干什么?” 老杨头气息微弱,撩了眼皮,盯着李惜探向自己胸前的手,问道。 “你醒了?” 李惜见老杨头睁开了眼睛,大喜。 一边继续:“醒了就好,你说,咱们可怎么办?你有什么法子?” 她摊一摊手。 “老杨头,你还好吧?能听到我说话么?” 她见老杨头不说话。 眼珠子定定地看着自己。 她身子一僵,慢慢回头。 坡上,一个人站在那里,迎风而立。 一身白衣随风飘舞,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 李惜身子不动,轻身:“咱们怎么办?” 真是祸不单行。 血符只能用一次,此番,她已经是没有了任何法子。 她急切地看向老杨头,催促。 “我怀里有针!” 老杨头轻轻地,咳了一声。 眼珠子依旧一错不错地盯着坡上,轻挪嘴。 李惜没有动:“你没有淬毒!”她嘀咕了一声。 “那是金丹修士!” 两人的眼睛都灰暗了下去,看着飘落下来的白衣人,默然。 又来了一个金丹修士。 莫说两人受了伤,即使没有受伤,两个炼气修士,也没有那个能力驭使银针穿透高阶修士的护体真气。 今日是出门没有看黄历么?一天之内,连着碰到两个金丹修士? 两人干脆都不再动作,只是看着对方缓缓落到面前。 白衣人看了两人好一会,缓缓蹲下身子。 “你方才是怎么逃脱的?” 声音好奇,却是温和。 李惜抬了眼睛,看着他。 脸上细白,唇上两撇浓密的短须,眼神却是清澈。 只有好奇,没有恶意。 “前辈,问这个做什么?” 李惜就大着胆子。 “是用了符画么?了不起,竟然能从清竹那家伙眼皮子底下躲过。” 他指了指李惜怀里的黑曜,话锋一转:“咦,它要死了,不赶快止血的话,怕是要血尽而亡了,可惜了。” 李惜瞪着他,一边抱紧了黑曜,眼里的难过一闪而逝。 不再说话。 “你们两个也是元气大伤,走不了了” 白衣人喋喋不休,继续评论老杨头和李惜的伤。 两人默然,只不吭声。 又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敢打断。 “你们就这样等死么?” 白衣人看着两人,有些好奇。 李惜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耐着性子回了一句:“莫非前辈有什么法子?” 对方这才拍一拍手,笑了一声。 他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瓷瓶子来,倒出两粒丸药来。 伸到李惜面前,白皙的掌中,绿光闪烁,两粒丸药滴溜溜地转,似乎是要跳出他手心。 “给它服下!” 李惜咬着嘴唇,接过来,看看眼睛已经阖上的黑曜,一狠心,把一颗药丸从它嘴里塞了进去。 黑曜迷迷糊糊地,咕咚一口就咽了下去。 李惜紧张地瞧着它,不放过它的任何表情。 “哎呀,你看!” 老杨头轻叫了一声。 黑曜不停冒的脖子处,已经止住,其它地方也是。 李惜眼睛一亮,忙把另外一颗也塞了进去。 “等等!” 白衣人阻止不及,一拍大腿:“这是小还丹,你竟然给它吃两颗,暴殄天物呀,哎呀呀!” 小还丹! 老杨头瞪圆眼睛,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敢问您是?” 轻轻松松地就把5阶的小还丹给拿了出来,又在此处。 “莲华真人!” 李惜也猜测了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 只是,两人警惕地。 这是上清门,莲华真人可是上清门的长老。 “您要神行符?” 李惜吃惊地。 莲华真人依旧半蹲,看着李惜,一脸诚恳:“是!可是能画?” “不能!” 李惜断然拒绝。 “我只听说过,根本见都没见过。” 神行符是10级以上的符画,莲华真人开玩笑吧?管她一个5级符画师要10 级的符画? 李惜自然实话实说。 “现在能,不代表以后不能!” 莲华真人目光闪烁:“我又没有现在问你要?” 李惜还是摇头:“以后我也不能保证!” 空头支票李惜不愿意许:“要不,您换个别的?” “你可以的。我可以等!” 莲华真人瞧着她。 收了脸上的嬉笑,定定地瞧着她。 李惜张了张嘴,见他目光里的坚持,没有说话。 “我可以治好你们两个的伤,还有,你们日后的筑基丹,金丹期的培元我也包了。” “等等!” 李惜看着莲华,使劲咽下一口唾沫,试探:“你是要遁多远?” “千里!” 莲华干脆地,盯着她:“百年!我可以等!” 李惜快速地在心中核算着 134你的修为太低 “我试试!不成,可怨不得我!” 李惜看着莲华真人:“我只能答应前辈,试试看,不敢保证,或许,我永远都到不了那一天。” 李惜说得是真话,也是大实话。 10级,整个云洲大陆都没有一个10级符画师 这也太看得起她了。 莲华真人却是不以为意。 “好!” 他认真点头:“我就当你应下了。” 不待李惜点头,他转身,重新倒出两粒丸药,递给李惜:“一人一颗”。 李惜忙递给老杨头一颗,看他吞下,自己也一仰头就吞了下去。 药刚入肚,一股温和的气流就自肚腹升起,迅速流向四肢百骸,舒服得很 她阖上了眼睛。 一刻钟后。李惜睁开眼睛。 看着莲华真人正盘坐在一旁,拿着一个瓷瓶子,正在往里头装丸药。 很快装好,两个瓷瓶子一起递过来:“喏,拿好。” “这瓶子里头是一颗筑基丹,现在用不着。” 莲华真人笑眯眯,把两个瓶子都抛了过来。 李惜忙接过来,打开一瞧,心内一动,另外一个小瓶子里,是绿色的丹药,约有十来颗 “这是?” “这是给你提升灵力的,你的修为太低,提升太慢了。” “前辈!我” 李惜扬起了脸,想说什么,莲华真人直起身子:“既好了,就快些走,这里莫久待,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说着向后一跃,上了坡顶,人已飘远。 李惜只来得及合什向天,虔诚地:“多谢前辈!” “咱们快走吧!” 老杨头说。 他身后站着黑曜,正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黑曜,你好了?” 李惜吃惊地,一边伸出手去抚摸黑曜的脑袋。 黑曜哈着舌头,呼呼喘气。脖子那一圈那黏糊糊的毛,已经结块。 “这也太神奇了。” “可不,它可是吃了两颗小还丹!” 老杨头夸张地竖起了两跟手指头。 “小还丹,虽不如大还丹那般神奇,可以起死回生,腐骨生肉,但是却是修士梦寐以求的良药,能够瞬间修补筋脉。当然,也可以提升灵力,不过,太浪费。” 老杨头笑呵呵地说,一边伸一伸胳膊,现在他胸口舒畅,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两人紧赶慢赶,顺着小路飞快地下山去了。 一路上再没有停留。 所幸,并没有遇到人。想来林薇已经回去了。 路上,李惜看着老杨头:“不去落霞山了?” 老杨头那包蜂针说不交了,直接回去。 “200块中品灵石呢?你不要了?” 李惜看着他,不解。 “算了,人家也不缺咱这几根针,你的那些针丢了,这些留着防身吧。” 李惜的储物袋没了。 老杨头要她吸取教训:身上得时刻带一些其他防身的东西。 除了符画,应该还要有其它的准备。 “这针好,方便,女娃娃用,正合适!等着,我给你再淬炼淬炼!” 老杨头一本正经地。 李惜不好意思:“害你损失了这么多灵石,那个,先前,还欠你10块呢。老杨头,我一时可是没有灵石还你的。” 老杨头摆手:“不用。先前,你不送了我一颗筑基丹么?真要算,还是我欠你呢!” 李惜却是想了起来。 她拿出了瓶子,倒出了丸药:“筑基丹,你已经有了,这个小还丹,你定是需要的。” 莲华真人给的小还丹,大约有十一二颗。 这可是有灵石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老杨头笑眯眯地,并不推辞:“这东西好,要不,再多给几颗?” 李惜就手一收:“你要这么多干嘛?我还得,给旁人留点!” 老杨头点头,一脸了然:“知道了!不是说给你提升灵力的么” 李惜张了张口,又咽了回去。 算了。 “走吧!” 10日后,回到了柳镇。 两人看着熟悉的院子,都加快了脚步。 “等等!” 老杨头拉住李惜,他慢慢靠近两扇木门,开了锁,推门进去。 李惜跟在后头。 院子里寂静,老杨头盯着墙角瞧了一会,忽然一掌劈去,泥土飞扬,墙角处,柴草翻倒,一个人靠在那里,歪着头。 李惜吃了一惊,看着老杨头。 老杨头一脚踢去,那人翻到在地,原是死了。 “白恩!阿墨!” 李惜忙慌慌地推开了门,直奔后院。 脚下跑得飞快。 一道黑影从屋顶降落,落在面前,歪着头看着她。 是阿墨,头顶趴着白恩。 “谢天谢地!” 李惜双手合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老杨头也从外面进来,看着阿墨两人:“没事吧?” 当日黑曜受伤,老杨头就已经知道李惜把白恩和阿墨给留下了。 李惜看着和黑曜纠缠成一团的阿墨,唏嘘。 怎么都瘦了? 李惜左看右瞧。 “哪有?我怎么看着倒是胖了?你瞧那毛?” 老杨头指着阿墨那蓬松乌黑的毛说。 老杨头去处理那具尸体。 李惜关了门,先问了白恩,知道一切都好。 “那,外面的那个人?” “那是阿墨干的。” 原来李惜他们走后没几日,就有人陆续来这里找老杨头,见到人不在,就都走了。 白恩和阿墨两人谨遵李惜的吩咐,白日里不出门,一直待在后院,倒也相安无事。 只在入夜时分,阿墨会汲取日月精华,吸取天地灵力。 那日,正是十五月圆时分。 白恩发现有人偷偷翻墙进了院子。 这个人,白日里并不曾见过。 想着是个毛贼,乘着屋里没人,进来盗些东西。 因不想节外生枝,反正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好偷盗的,翻不到,自然就走了。 却不料那人进了后院,摸进了李惜的屋子。 然后就发现了阿墨。 “阿墨月圆时,会现出原身,两条尾巴” 那人想要抓住阿墨 阿墨结果了他。 “是个修士,如果让他走了,阿墨就危险了。” 李惜看着白恩,一时没有说话。 外面有人叫她。 她开门,出去。 老杨头背着一个麻袋,见了李惜。 “这人陌生得很,我从来不曾见过,要是被人发现他死在咱们这里,咱们别想安生。你把这药粉在那里撒一遍,仔细着些。我去去就来。” 看着老杨头把麻袋收到了储物袋里,急速奔向河边去了。 李惜摊开手中的药包,是粉色的粉末。 她走到角落里,细细地撒了起来。 一边心下不免猜测:这人是谁? 135师父还是要叫的 待得老杨头回来,李惜不由问他,只说都搞清爽了。 李惜吁了一口气,又重新把四处检查了一下,确认无漏,这才坐下休息。 老杨头从屋子里出来,对李惜说:“我去镇子上打些酒菜回来,你把米饭先焖下去,” 说着,就走了。 李惜应了一声看看天色,不早了。 她摇头,这老杨头,肯定是馋酒了,这一刻都等不得的。 她忙去烧水,一路上风餐露宿地,也是该好好洗一下。 这脖子里都能抠出泥来了。 她进了灶屋,把两口锅都点了起来。 老杨头出了门,四下里望了一望,加快了脚程。 他手里攥着一块东西,没有同李惜说。 一块牌子,圆圆的,上面刻了一些图样。 方才焚烧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尸体以及其它的东西都烧了个精光,唯独储物袋里这块牌子留了下来。 这是一块玄阴铁制的牌子,不怕火烧。 老杨头脸色有些难看。 玄阴铁并不少见,常被用来制作门派弟子的本命牌,虽然人死了,但是上面残留的修士气息,三五月却是散不了。 如今这人死在了他们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他看了看远处,身子一提,脚步再快一些 李惜烧好了饭,褪了火,见老杨头还没有回来,就盖严了锅盖。 这才拎了水桶,好好地进泡了一个澡。 待得洗好出来,见老杨头还没有回来,就坐在外面等他。 身边蹲着黑曜和白恩。 阿墨照样是跳到墙头上去。 掌灯时分,老杨头回来了。 见李惜还在等他,就说了声:“等急了吧?” 一边就把手里提着的熟肉放在砧板上:“开饭了!” 李惜欢喜地把肉切开,一边扔了黑曜一块。 “这个给你。” 老杨头掏出另外一包东西放在矮桌上。 李惜打开一瞧:“谢谢你了,我正想着明日去添置呢。” “那个符笔,我没有买,这个得你自己挑。” 老杨头闷声。 李惜的储物袋和灵兽袋都丢了,现在除了屋子里还有几张符纸外,其它工具都没有了。 李惜脸上黯然。 此番丢了两只符笔,重要的那只紫竹制作的那只,上面有小娜的胎毛。当日放在储物袋里。 李惜很是心疼。 此番损失了不少。 不过,还好,她摸摸腰间。 翠云单独吊在了腰带上,倒是没有丢,因为老杨头说,翠云得在外面多多吸取天地灵气,就拿了出来,倒是逃过一劫。 她捧起东西往屋子里走去。 “符笔我还有一只,以前用过的。” 老杨头拎起筷子,摸了摸自己腰间,眼睛一闪。 方才,他找了好几家店,终于寻到了这个盒子,把那块东西给放了进去。 这是专门用来盛放灵植的玉盒,能隔绝里面的灵力。 这块牌子在里面放上半年,想来应该差不多了。 他也不用手,直接用手撮了一大块肉,嚼了起来,又喝了一口酒:“明日再摆弄,快些出来吃,不然,可是吃光了。” 他喊道,脸上有了些许喜色。 第二日。 李惜一早起来,就往碧羽门去了。 “等你好消息!” 老杨头在身后喊了一声。 “自然!” 碧羽门大殿。 李惜站在高高的阶下,看着虚掩的大门,巍峨庄严。 她挺了腰。 半个时辰前,就有弟子进去通报了,但是迟迟未有人下来。 李惜看看一旁担心的万小雅和蒋大鹏,点头,示意他们先回去。 大殿里,雕花长廊内。 花青站在廊下,眯眼看着台阶下的李惜,一脸不爽。 没想到,这野丫头居然真的拿到了4级符画师的玉牌,不,5级,然后,真的上门了。 弟子早报上来了,他挥退弟子,却是没有立刻进去禀报师伯。 他站在窗下,心情烦躁,看着下面那道人影,鲜红的嘴唇抿着,脑子急速转着。 说真的,他真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好好地说什么4级符画师?这下好了,她要是真进了门,不就成了自己的师妹了。 “青儿?” 身后脚步声响,他回头,花眉正缓步走来。 “眉姨!” 他施礼:“师伯!” “怎的,还让人站在外面?” 常碧青披散着发,跟在花眉身后,看了他一眼,嗔怪。 “师伯,她” 花青一指外面的李惜,悻悻地:“她,还真来了!” 他有气无力地。 “不是你许出去的事吗?”常碧青淡淡地。 “那个您,就当不知道,就说是我说的,不算!” 花青脸一红,赌气。 常碧青横了他一眼:“可是,她早已和我当面挑明。” 花青一惊,:“什么,您竟然见了她了?这么说,您答应她了?” 他焦急。 常碧青看了他一眼,颔首:“其实,她的资质真的是不错。青儿,你还记得我先前和你说过的,我在明方城曾碰到过一个小丫头,悟性很好,盏茶功夫,就默画出了我所画的符图” “记得,师伯说得就是那个把符画刻制到兵刃上的人吗?难不成,就是她?” 花青吃惊地,丹凤眼上挑。 见常碧青点头,他嘴张了张,忽然一挪嘴:“那更不行了。这样的人,万一学了,以后不是个大祸害吗?” “你呀!” 常碧青摇摇头,不再理会。 对花眉说:“叫她进来吧。既答应了,就要守信才是!” 花眉笑吟吟地,探出头,对一个弟子吩咐了一声。 那个弟子飞快地跑去了。 李惜跟着那个弟子拾级而上,心里是满满地雀跃。 上了台阶,迈步进去,就看见常碧青站在那里,看着她。 “师父!” 她忙要趴在地上行礼。 “无须多礼!” 边上有人扶起她。 李惜站好。 “我说过,我不收弟子,不过,你可以跟着我学习。” 常碧青说。 李惜抬头,见常碧青正认真盯着自己,脸上神情温和。 “是,师父!” 见常碧青要说话。 李惜忙说:“不管您怎么说,我认定您就是我师父。您可以不应,但是,这声师父,我还是要叫的。我总不能我叫您前辈师父?” 李惜眨着眼,心情一好,胆子也大了许多。 身边一声轻笑。 李惜转头,见是方才那个搀扶自己的长老,忙弯腰:“这位是碧云长老吧?” 花眉一愣,点头,看向李惜,见她年龄虽小,却是行事稳重,比之杨家那几个小姐又有不同。 “行了,你且先去吧,明日再来,青儿!” 常碧青叫了一声。 “青儿怕是有事呢,我带她去好了。” 常碧云转身,对李惜说:“你跟我来!” 李惜点头,跟着去了。 136我会盯着你的 李惜在碧羽门住了下来。 因为常碧青并未正式收李惜为弟子,所以,李惜并没有住在内门弟子的住处。 住处有些偏远。 李惜却是欢喜得很。 这样更好。 她身边还带着白恩它们,与其它人住在一起,难免不方便。 再者,经了林薇的事,她也不敢再与旁人同住一室,还是这样一个人住着比较好。 常碧青那里,李惜是每10日去一次。 每次,常碧青都有课业给她,让她自己回去练习,不懂了,也不许问,只在下次再去的时候,一并解决了。 李惜除了去常碧青那里交一次课业,其余都在自己屋子里练习画符。 她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除了认真完成常碧青的作业外,努力开始探索符图的制作。 符画者,符图的制作最是难,非大成者,达不到。大多符画师都是遵循前人的旧例,把那些符画画成了。 李惜却是想着万重俊当初的话:“符画传承千年,那些固有的,使用多了,已经不少被人破除,应对之法也是层出。最好的就是能够自己制作,或者能够改良,自是最好不过的。” 当然,能够达到这一步的符画师,是少之又少 而常碧青,就是李惜见到的第一个能够自创符图的人。 李惜还不得牢牢地抱住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呀! 唯一遗憾的事,就是她的修为太低,导致许多高级的符图不能完成。 她现在急需要灵石。 万家的那批,李惜是万万不能去动的。 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翻出了那些名帖,经过再三筛选,选了青城蒋家。 就是蒋大鹏的本家。 蒋家上回也派人去了紫光阁,听说李惜如今在碧羽门,就托了蒋大鹏来说情,又许了丰厚的报酬,李惜自然是应了。 她乐得做个人情,且蒋家的供给也颇丰厚。 这件事,蒋大鹏出了不少力。 花青知道这件事,很是嗤之以鼻。 “钱财太重!” 他说。 自李惜拜了常碧青为师,偶尔能见到他,每次,她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尊称为“师叔!”他都不予理会,板着脸。 李惜也不招他,礼数不缺,只求安然,他别从中间作弄就行。 这个花青,可是常碧青跟前第一疼的人,李惜不想因为他,而惹得常碧青对自己有不满。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去,眨眼就过了三月。 李惜是每日里忙个不停,蒋家每月的符画,自己的课业忙忙碌碌,却是精神好得很。碧羽门的弟子只知道常碧青收了一个5级符画师,却很少有人见到李惜。 这日。 常碧青给她讲解完,颔首,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李惜收拾好符画,看抬了笔,正准备画符图。 她突然问了一句:“师父,可知神行符?” 常碧青看了她一眼,蘸墨:“神行符乃10级符画,土木水火,无所不遁,堪称符画界的逃命符,是吾辈符画师终生所求。怎么了?” 李惜暗暗吸了一口气。 “师父可是会画?” 常碧青的笔一顿,奇怪地看了李惜一眼,说:“那是10级的符画,我怎么会画?” 见李惜一脸好奇,干脆搁了笔。 “云州大陆,会画神行符的人,我还没有听说过,除非画门的人。” “画门?” 李惜好奇心大盛。 常碧青目光深远,缓缓地:“我也只是听说,当年我师父听说画门大长老的符画造诣无人知其等级,或许,已经不需要用等级来划定了吧?不过,画门在千年前就销声匿迹了所以,这个事情的真实性就无人得知了对了。好端端地,你又是从哪里听闻这神行符的?” 常碧青看着李惜,问了一句。 李惜就笑笑,莲华真人的事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同常碧青说。 总不能说莲华真人问她一个5级符画师巴巴地讨要10级神行符,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嗯,我也是上回在紫光阁听人说起,所以几日想起来,就问一问师父。” 李惜说。 然后,她举了手上的符画:“师父,今儿回去,可还是练习之前的?” 李惜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有师父就是好。 常碧青话虽不多,也没有万重俊那般盯得紧,但是,她将得很清楚,每每讲到关键处,李惜都茅塞顿开。 李惜现在正跟着常碧青学习制作符图,正在兴头上。 “你的修为低了点,还得多花点时间在这上面,否则” 常碧青提醒她。 李惜点头,心中却是无奈。 她的修为可不是勤学苦练,每日打坐就能提升的。 似乎除了灵石,其它都不顶用。 莲华真人给的小还丹她也试过了,除了让她精气神好一点外,并没有其它用处。 真正只有疗伤一途。 她无奈。 灵石。 她也就放慢了进度,干脆潜心学习符图的制作。 李惜倒也一头扎了进去。 “继续练你性子太急!” 常碧青不再看她,继续作符。 李惜轻手轻脚地退出,转身飞快走了。 外面清净,清洗过的台阶干干净净。 李惜踩着石阶一蹦一跳地往下走。 就望见一个人正迎面走来。 李惜忙像以往那样退到一边,躬身施一礼,等待花青从面前过去。 花青昂首挺胸,面无表情地沿着石阶往上走,李惜低头间她长长的袍摆在眼前飘过,上面绣着精致的花草。 绣工很好,栩栩如生,可是衣料更好。 李惜琢磨着这些花样是谁的绣工?舍得在这么一件高级的法衣裳绣了这些东西,当真是浪费。 她一时看走了神。 “还不走” 头顶一声。 她愕然抬头,忙低头说:“这就走!” “等等!” 一只手拦在她面前,指节分明,指着她:“你最近常往灵植园跑,是想做什么?” 声音里带了怒气。 李惜稳了稳心神,一笑,抬头:“师叔说笑了,只是师父布置的课业,寻找灵感,去那边走一走罢了。” 心内却是嘀咕。 看来得小心了。 翠云这段时日长势良好,有了那些精纯的木灵石作底,是一日赛过一日。 李惜想着在灵植园那边再吸取些灵气,会恢复得更快。 事实证明,翠云一到灵植园,明显是又鲜活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灵植园那里最适合灵植生长,光看看那些四季常青,郁郁葱葱的树木就知道了。 李惜就常在那边画符,尽量多呆,让翠云多沾沾灵气。 翠云的事,李惜自然是瞒着。 就连黑曜他们,李惜也是嘱咐他们平日里多呆在屋子里,不要到处乱窜。 好在李惜的弟子房,比较偏僻, 因为李惜花青有意刁难,说她不是正式弟子,不能住在弟子房里,给她指了这偏僻的所在。 刚好,她本就怕惹麻烦。 这样,倒是更便宜些。 如今,花青忽然这样问,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心虚地,不敢动作。 花青盯着她,有好一会没有作声。 然后。 “我会盯着你的!别想出什么幺蛾子! 他阴恻恻地,一甩袖子,走了。 李惜愕然。 137林师叔 看着花青走上台阶,不知怎的,李惜忽然就想到“婀娜多姿”这个词,她不由轻笑一声,忽转声。 花青回过头来,见李惜已匆匆跑走了,转眼不见。 山风呼啸,李惜一路小跑,远远地就望见了那座木屋,掩映在数棵红黄的树下,很是亲切。 她顺着茅草丛生的小道,还没到,就见两扇竹门颤巍巍地从里面打开,一条大黑狗叼着门绳,看着她,扭着身子。 竹门开,黑曜蹿了出来,围着李惜转了两个圈。 “我回来了!” 她摸摸黑曜的脑袋,手一拍,它就屁股一转,把门又给顶了回去。 一只黑狐蹲在屋檐下,眨巴着眼看着她。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符画,拍出,院门里的那张禁制符重新又布置上。 这是新学的房屋禁止,正好用上。 宗门之中,有许多弟子、长老的屋子不欲旁人多窥探,常作简单的禁制,类似于俗世的锁。 李惜修为低,不能布置整间屋子的禁制,之前都是用幻符伪装门锁,骗骗俗人罢了。 如今,她和常碧青新学了“禁制符”,效果不错 她进去,把手中的东西都堆放在桌子上,屋里一片混乱,桌翻椅倒! “白恩!” 她叫了一声。 一只老鼠从桌上跳到地上。 “你瞧瞧?怎么搞的?” 她叉腰,指着东倒西歪的椅子,气哼哼。 黑曜性子越发跳脱了,把它拘在这屋子里,李惜不在,它就上蹿下跳,搞得一团糟,大有把这屋子拆掉的趋势! “不是叫你看着它吗?” 李惜一脚勾起一条长凳,一边咕哝。 白恩摊一摊爪子,表示无奈。 李惜拘着它们仨在这间小屋里,它和黑狐阿墨无所谓,正好潜心修炼。 可这黑曜却是受不了拘束,一逮着空子就“发癫”,大有拆了屋子的架势! 偏李惜又见不得脏乱。 李惜很快重新规整好。 她望一眼门外和阿墨缠成一团的黑曜,悻悻地收回目光。 “白恩!” “嗯!” 白恩张嘴,胡子一抖一抖。 李惜给它吃了一颗小还丹。 既然她自己不能用,她就把这丹药当糖豆,喂了白恩一颗,不是说能提升灵力吗? 她自己是不能了,那给白恩提一提。 结果,吃了,一觉醒,其它没什么,能直接说话了! 李惜很是奇怪。 黑曜连着吃了两颗,也不过毛色黑亮了些,还有,精力似乎也旺盛了些,其它的,倒是未见什么变化。 可这白恩怎么就会说话了呢? 白恩却是慢条斯理地:他没毛病,是这只小老鼠之前因为他的侵入,而不能很好契合,所以才需要他用神识对话。 如今这小还丹倒是填补了这个缺陷,所以 李惜欣喜:得,和你说话不用再这么费劲! 白恩老是三声不应,四声不响的,说是太耗神识,要好好养神。 李惜常一人,没人说话,不免无聊! “今日不去灵植园了!花青好像发现了!” 她弯腰捧起翠云,放在桌子上,眯起了眼睛。 现在翠云已经有一寸高,就像一株鲜嫩的小青菜,看着养眼。 李惜伸出手,叶子瑟缩了一下,就轻轻地颤抖着,在她手指尖流连! “哎!” 李惜收回了手,双手托腮,看着摇曳不止的翠云,自言自语:“你就委屈一下了,这两日就在这里呆着,不然被发现,把你连根拔了。” 她用手轻触了一下那黄绿色的叶片,一抖,又伸展开。 李惜笑了起来:“白恩,你怎么不应我?” 玉虚宫。 山道旁一处小平台,一群弟子围在一起,嘀嘀咕咕。 “真的,这次出了两个5级的符画师,1个4级的丹师。” 一个弟子正唾沫横飞地,被人围在中间。 “哎,听说,那5级的符画师才10岁?”一个弟子插了一句。 “不对,我听说是13岁!”另一个弟子更正。 一阵吸气声。 “要我说,这也不算什么,咱们这里不也有个13岁的么?林师叔可是筑基了。那个什么5级符画师,听说才练气3级。” “真的?3级?咦,还不如我们呢……”有人就笑一声。 “唉,这符画也不像传说中的那般难嘛!3级的能修到5阶,那张师兄,你都炼气6级了……” “算了,那是要天分的,炼丹、练器、符画,你会哪一样?” 张师兄立刻回道。 周围一阵哄笑声,那人就涨红了脸,嚷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你也别说我,都一样。你瞧,那林师叔,进门才二年,不就跑到你我前头去了?有本事,你同他去比啊?” 此言一出,众人都噤了声,面色奇怪。 那人正说在兴头上,就得意:“没话说了罢?心里嫉妒,嘴上偏不肯承认。要我说,这林师叔,也是运气好罢了。讨了巧,跟了玉虚长老,不定吃了什么,或是才有这成就,咱们就没这个造化。不然,说不得也” 他住了口。 山路上,一个少年板着脸,看着跪在脚下的弟子,目光深寒,一言不发。 “林,师叔!” 弟子颤抖,趴伏在地。 一边心下暗悔:自己怎就没管好这张嘴,得罪了这个冷面神。 这个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之前外门有个师兄,因为曾欺负过林平乐,被金师兄给直接调到外门杂役处,整个人都变了样子,再也不复当日的威风。曾经有人故意在他面前提起林平乐,他立即吓得面如土色,跑得比兔子还快。 之后众人都晓得,这个林平乐是个眦睚必报的主。 现如今,他这样在背后说他,又被听到了,可不知会如何? 他只不过是个刚入门不久的小弟子,连之前那个师兄都比不上。 他伏在地上,额头滴下汗水来。 大长老的亲传弟子要为难他,可真是算不的大事,像他这样的弟子,玉虚宫多了去。 而这个林平乐可是连掌门都看重的“天才”弟子。 听说上个月,又刚刚突破了筑基中期。 “5级符画师?” 林平乐伸出手,看着指尖。 这是一双稚嫩的手,虽然因为常年练功而双掌骨节分明,但是却是少年的手,没错。 众人看着小师叔,不敢出声。 这会没人敢搭腔。 个个把头低着,生怕林平乐看到,从而记住了自己。 林师叔才进门二年,就突飞猛进,竟然已经筑基。 他们这些弟子不得不服气,但是,还是有些羡慕嫉妒恨的,平日里不敢说,都藏着,此刻,有人说了,却都没有拦着。 而且,这个双灵根的亲传弟子,冷情了些,独来独往,并不与他们说话。 所以,有人诋毁他,自是乐得旁观。 沉默。 林平乐轻笑一声,没有理会那跪在地上的弟子,径直往前去了。 众人直待他走远了,方吁了一口气。 有人把地上那个弟子给拉起来,见他一脸煞白,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远处,林平乐的身影飘远。 “5级符画师么?” 林平乐眼睛平视,脚下飞快。 只是,她的修为太低。 不知,进了宗门,能否提升得快一些? 138请回吧 远远地,一个童子在翘首,见了他,就紧跑两步:“师兄,师父寻你呢。” 童子碧眼白肤,正是碧眼蟾蜍。 林平乐脸上就露出笑意:“嗯!” 两人一前一后,往大殿行去。 就见一个道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长袍飘扬,正走出来。 “师父!” 林平乐忙跑上前几步,脸上也肃了神色,行礼。 “我要闭关。” 林平乐一惊,抬头,见玉虚子脸上神情平静,正看着自己。 “恭喜师父!” 林平乐的声音里充满了欣喜。 玉虚子抬手。 “我闭关的日子,你不可懈怠。可是记得?如有要紧事,可来灵峰找阿碧!” 玉虚子声音清冽,话不多,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一直垂手恭立的林平乐,心下颇为赞许。 这个徒弟当真不错。 先前还是觉得麻烦,可有可无。他本无心带徒,自认没有那等闲心和精力。 可是,这两年来,这个徒弟根本不需要他操心,很是省事,且一点就通,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修炼人才。 所以,此番闭关之前,他才免特意叮嘱一番。 林平乐自是点头应下,眼看玉虚子施施然转身,下了台阶。 “阿碧!” 青衣童子停下,看向他。 “照顾好师父!” 林平乐指指前头已经走远的玉虚子,轻声说了一句。 阿碧一笑,碧眼流淌,就追着去了。 林平乐一直看着两人的身影飘远,这才转身继续向大殿内行去。 门徐徐合上。 看着空下来的大殿,林平乐席地而坐,看着那两扇木门:目光迷离,就像蒙上了一层子薄雾,看不真切。 玉虚子此次闭关,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这偌大的后殿就剩下他了。 他抖了抖衣袖子,向殿内走去。 此时,已是近黄昏,大片橘黄色的光反上来,清灰色的殿宇仿佛也镀上了一层金子般的光彩。 三千云海,波澜起伏,蜂涌不止。 一道人影,隐在其中,急速穿行。 筑基修士能力有限,尚不能横穿云海,高空飞行。 林平乐原以为是要等一等 如今,他披了这件穿云衣,终于可以一用,不必顾忌玉虚子。 半年是时间,也够了。 这件法宝,他前世可是用得惯。 他等不及,他要去一个地方 云雾翻涌间,青色身影被淹没。 李惜一早起来,就看见小雅飞跑过来。 “四姐姐!” 万小雅额上汗津津的,声音里有着欣喜:“咱们走吧?” 李惜瞟了一眼,见她装备停当,笑了一声:“不急,还早呢。” 万小雅说:“不早了。我睡不着!。” 今日她们要随常碧青去无极门赴宴,小雅是第一次出远门,所以很是激动。 李惜也高兴,此番,应该能见到不少高阶修士吧?啊?白恩说了,这种聚会,那些平日里不易见到的长老都会出现。 这也算是宗门内的一次小交流。 李惜以为自己不能参加,毕竟,带的都是内门弟子。 自己可是没有被承认。 花青说的。 “叫我师叔!” 他不承认李惜是他的师妹。 “你也随着一起去见见!” 所以,常碧青这话一落,李惜很是意外,更多的是高兴。 常碧青那里做事一向仔细,这个时辰,一般都得料理一些琐事。 “咱们先去大殿候着!” 在小雅的再三催促下,两人一起往大殿走去。 此时虽已经隆冬,一路上却是树木青翠,溪水淙淙。 这灵犀峰上灵气最为充足,花木尤其好。 两人一路指点着路旁的那些花儿、草儿,轻声说笑着。 很快就到了大殿。 然后,就看到一个人。 一身月白的衣裳,虽束了腰带,却依旧难掩清丽。乌云般的秀发,墨玉般的青丝,绾了双环髻,珍珠若干,随意点缀发间,静静地立在石阶下。 “这是谁?” 万小雅出声。 碧羽门的弟子统一是青色的弟子服装,连长老他们都是青色底色,只不过加了不同的纹饰而已。 这个明显是外来的客人。 李惜眯着眼睛。 林薇! 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拉了小雅往旁边一闪。 “嘘!” “怎么了?”小雅一把拉住她,好奇心大盛。 眼睛觑着那道身影:“你认识?” 李惜挪嘴:“说来话长!总之,不是个好东西!” 小雅一愣。 林薇俏生生地立在阶下。 有弟子从旁经过,好奇看一眼。 林薇不动声色。 李惜抿着嘴,紧紧盯着林薇,眼神晦暗。 林薇站在这里,可想而知,是想见常碧青么? 来不及琢磨她的来意,她的目光落在她的腰间,细细地搜寻。 纤纤细腰,挂着几个袋子。 一个杏黄色的储物袋跃入李惜的眼帘。 她手捏了捏,又松开。 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 万小雅一脸疑惑地瞧着她,眸子里满满的疑惑。 李惜就附耳,三言两语。大致说了先前的事。 小雅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她?” 见李惜点头,她一脸同仇敌忾:“四姐姐,准备怎么办?” “嘘!” 李惜示意。 大殿门开了,有人从中出来。 一身青衣,袍袖飞舞,飘飘然地往下走。 林薇抬头,见了下来的人,脸上露出微笑。 看着这个缓步走下来的少年,她正了正衣襟,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大致知道这是谁了。 她上前一步,行礼:“花师兄好!” 却是没有声音。 她疑惑,抬头。 却是撞见一张俊美的脸,挑着眉,看着她,似笑非笑。 她忙低头。 “上清门林薇,拜见花师兄!” 她声音娇软,。 这回花青点头。 却是不动。 林薇只得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名帖。 再度出声:“常长老可在?今日特来拜访!” 一张雪白的信筏托在手上。 花青伸手,两个手指夹了那信在手,瞟了一眼,微笑:“林师妹远道而来,本应见上一见,但是不巧,师伯刚出门,所以,师妹还是先回吧。” 说完,就要转身。 林薇急了。 “晚辈是特意来拜常长老为师的,望望请见上一面。年前,家父已经同常长老提过此事,上次紫光阁本应与常长老再见上一见,无奈当时长老有事,走得急,就没有叨扰。此次,小女奉家父之命,专程上门来拜见长老,万望师兄行个方便,给通传一二,只求能见长老一面。” 林薇一双妙目看着花青,波光流转,脸色因为激动而微红。 她心里焦急,听花青这话的意思,常碧青似乎并不打算见她。 她紧赶慢赶,一早上了山,就是要在常碧青去无极门之前见到人。 139东西还我 一时的静谧,风轻轻地吹过,李惜竖起了耳朵,紧紧地盯着花青。 林薇要拜师? 她没有听错吧? 花青轻笑了一声,定定地看着林薇:“可是,据我所知,师伯并无收徒的打算所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林薇一窒,低头,又抬头。 脸上是满满的不相信。 “我要见碧青长老。” 她声音陡然大了起来,这话近乎是喊出来的,音量之大。连身后的李惜和小雅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句,林薇是存了心,要让常碧青听见。 “今日若是见不到长老,晚辈是不会走的,晚辈就等在这外面。晚辈和师兄们早说了,晚辈不下山,他们亦会等下去。” 林薇不管不顾,倔强地对着大殿喊了起来。 下面有人靠近,是几个上清门弟子。 花青皱眉,这几个上清门的内门弟子,应该是随同林薇一起来的。 花青的面色不大好看。 他看向林薇,见她兀自涨红着脸,直直地对着大殿站着。 不远处又有碧羽门的弟子探出头来,一见花青,忙缩了头。 “你?” 花青皱眉,伸手欲拉,见林薇转身看着自己,一脸戒备的神色。 他伸出的手,就收了回去,有些尴尬。 “那个,谁,出来!” 花青一甩袖子,伸手直直指了这边,喊道。 李惜只得一拉小雅:“走!” 两人从山石后转出。 “师叔!” 两人行礼。 花青看她们一眼,然后就指了林薇:“你们俩,带这个林师姐去休息。” 花青也不管辈分了,只是想着把林薇给弄得远远的,好让他清净一点。 被她这样堵着门,真是笑话,偏偏后面还站着两个上清门的弟子,又不能动手,也不能上去生拉硬拽,否则,上清门岂肯干休? 李惜和小雅两人在山石后,花青是早瞧见了。 几人说话间,林薇身子不动,只是面向那两扇虚掩的大门,期盼着里头能走出人来。 竟然是一幅全然不闻的意思。 “林师姐!” 见她连头都懒得回,李惜笑微微地,直接站在林薇面前,连礼都懒得行了。 “你?” 林薇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李惜和小雅,脸上有了变化。 李惜伸手示意:“回吧?” 林薇看看一左一右的两人,不动:“我不走,我等碧青长老。” 她收回目光。 “师父出门了!” 李惜看了一眼花青,重复一遍他的话。 花青眼睛一闪。 林薇看看李惜,又瞧瞧花青, 她抬眼,见那两扇门始终不曾打开。 她一摇唇,转身就走。 “咦!” 花青意外,没想到,林薇竟这么爽快?方才还是一幅不见人不走,死磕到底的意思。 李惜一个箭步拦住她。 “你让开!” 林薇脸上变色。 她万没有想到,会碰到李惜。 其实,是她自己一直不肯相信。 常碧青真的会收了李惜。 那日,在紫光阁坡顶上,李惜和常碧青,许多人都瞧见了 今日来,父亲提醒过她的,是她不听,心里总有着执念,一份希望。 她咬了咬嘴唇,看看远处的师兄,正看着自己,欲要上前。 如今,这一声师父,林薇算是明白了。 林薇绕开李惜,一幅不欲多说的样子。 “等等,东西先还我!” 李惜双手张开,拦在她的面前。 之前还想着林薇人在上清门,她的东西可能再也要不回来了。 没想到,今儿,林薇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林薇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很是疑惑。 一旁的花青也饶有兴趣地双手环抱,看着李惜:还有这一出? “林薇!我说你就别装了,我可没有这个心思同你斗嘴。只一句,把我的储物袋还我。” 李惜手一挥,并没有兴趣同她扯皮,这里又没有观众,她也不想同她耗费心力。 “还来!” 她直接伸出手到向她腰间:“是你自己拿,还是我来拿?” 李惜向小雅一挪嘴,小雅自觉地站到了林薇的后方。 两个上清门的弟子见状,已经奔上前来,却是被花青拦下。 他挪嘴:“莫急,莫急,先听听!” 两人见李惜不过一个练气初期的修士,就听了华青的话,同他站在一旁。 “师妹,莫怕!”一个就出了声:“咱们上清门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话声音不可谓不大,众人都听见了。 花青皱眉。 刚想说话。 “师叔,她抢了我的储物袋,你说,我该不该讨回来?” 李惜大声,单手指着林薇,转身对方才那个上清门弟子:“你们上清门不是名门大派么?那你来说,劫人东西,是否要还?” 那人一愣,相互看了一眼,又转向林薇:“林师妹怎会要你的储物袋?” 他眼里的神色分明。 养尊处优的林师妹怎么会要这个小弟子的东西? 她要什么东西没有? “这还有假?我的东西就在她身上。” 李惜直指着林薇的腰,那里挂着一个储物袋。 花青也盯着林薇。 即使花青再不喜欢李惜,现在可是在碧羽门的地盘上,门下弟子储物袋被旁人拿去,定是要拿回来的 “我早扔了,又没有什么东西!拿什么还你?” 她硬着头皮,嘴硬。 心下笃定:碧羽门不敢把她怎样的。 她今日来碧羽门,大家都知道的。 “你敢把你储物袋给我看一下吗?” 李惜说。 “不行!”林薇下意识地亮开架势:“你想仗着人多,欺负人么?” 她冷笑,紧紧盯着李惜。 难怪,常碧青不肯见她,这是有了李惜,所以才不要她的吧? 心里一股子强大的酸水冒上来,弥漫了全身,酸溜溜地。 “给不给?” 李惜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君子? 人家当初连金丹修士都搬出来对付她这个小修士,她还不能找个帮手? “师叔!” 她看着花青叫道。 花青眼睛闪烁,看着林薇,以及两个弟子。 李惜一扬手,一张符画指尖飞出,一条藤蔓迅速蔓延捆绑,立时就把林薇捆了个结实。 一边的两个上清门弟子已经被花青给拦下了。 林薇被困住,扭动了一下,却是动弹不得。 她气恨:“你放开我!” 这是5级的缠绕符,林薇挣不脱。 李惜嗤笑一声,并不理会她的喊叫。 她只管伸手去扯下林薇腰间的储物袋、灵兽袋,全都扯了下来。 林薇大叫:“你们还不来救我?” 两个上清门弟子被花青给拦着,只能干瞪眼。 一边心下吃惊:花青深藏不露! 同为筑基修士,他们两个竟然奈何不了他一人,并且,看他的样子,绰绰有余 李惜和小雅合力破开了林薇的储物袋。 她也不管,只是往地上一倒,稀里哗啦,抖落一地。 里面东西并不多,一目了然。 却是没有没有。 “告诉你没有!”林薇叫道。 李惜看了看林薇,蹲下身子,拿起了一个紫红的袋子,是个灵兽袋。 140妖狐 林薇的眼睛里有着惊慌:“你的东西,在那个白色的盒子里。” 她用眼晴示意,奈何手脚被缚,不得自由。 李惜转眼,找到那个长条形的盒子,打开,果然是那只笔。 她欣喜,手腕一翻,快速收了起来。 “那个袋子!” 脑海中,白恩忽出声。 李惜目光一转,落在方才那个灵兽袋上,捡了起来,轻轻地按在袋口,感到里面一阵灵力波动。 “那是我的东西!”林薇盯着她,眼里有着明显的着急。 李惜并不理会她,运气,灵力灌入,袋子散开。 一道白光一闪,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嗖”地跳了出来,转了一圈,伏在地上,看着众人。 “呀!” 小雅一声惊呼:“好漂亮!” 正在打斗的几人也停了下来。 青石板上一只小白狐,雪白的毛,蓝色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众人。 那两只眼睛,就像两汪蓝茵茵的湖水。 “咦?” 花青眸子闪烁。 他看看地上的小白狐,又瞧瞧林薇,若有所思。 “小娜!” 李惜的脑中一阵响。 竟是小娜。 她蹲下身子,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半年未见,它身上已经长出了细白的毛,茸茸的,摸着软乎得很。 李惜想要去捧起它。 小白狐歪着头,瞧着她,忽然龇牙。 “小心!” 符画消散,林薇得空,直直扑了过来。 李惜双手一捞,拢了小娜,身子迅即一闪,林薇扑了个空。 “还给我!” 林薇厉声。 “不给,你这是哪里偷来的?” 李惜抱紧了小娜,嘴里毫不示弱。 说话间,竟接连被她躲了两次。 花青几人看着两人绕圈子,面面相觑。 到底是女修,一只小白狐也抢成这样。 “你们还不来帮忙?眼睁睁地看着么?” 林薇几番失手,着急跺脚。 这个李惜仗着人多,地方小,自己一时施展不开,竟一时抓不住她。 上清门的一个弟子就看了眼花青,拱手说:“不管怎么说,这只小白狐可是我们上清门的东西,是林师妹的灵宠,你们碧羽门这般,可不像吧?” 他们两个方才在花青手下走了一遭,没有讨到丝毫便宜,已知对方实力,自然不想再试。 于是,就说了这番话出来。 方才的切磋,双方都没有下狠手,李惜只是困住林薇;花青也是手下留情,拦下他们而已。这点,双方心里都有数。 所以,此时倒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毕竟,上清门和碧羽门同为四大宗门,彼此间并没有交恶的意思。 方才李惜已经拿回了自己的东西,林薇也承认了。 只是没想到,李惜竟然看上了林薇的宠物。 这只小白狐分明是从林薇的灵兽袋里倒出来的。 现在是李惜在强抢人家的东西了。 花青看着李惜,见她紧紧抱着那只小白狐,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 而那只白狐,团着身子,竟不挣扎。 花青正要说话,忽一阵风起,众人抬头。 眼前一道黑影飘过,李惜手上一轻,一只硕大的黑狐叼着小娜,瞬间蹿上了一旁的大石,蹲在那里,看着众人。 李惜看着阿墨,有些担心。 今日,她把阿墨留在屋子里,反正明日就回,没有打算带它一同去。 谁知,阿墨竟然自己寻了过来,且妖性大发。 看着它紧绷的背脊,李惜咬了嘴唇,向花青看过去。 众人已围了过去。 阿墨尾巴一卷,小白狐爬上了它的脖子,伸出爪子勾住阿墨的脖子,埋在它的黑毛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两只狐明显认识。 小狐不知,这只黑狐可是经年老狐。 “妖狐!” 众人纷纷祭出了法器。 李惜着急,她看着山石上的阿墨,浑身的毛发贲张,根根竖起,眼睛也渐变了色。 有人已经发出了攻击,是上清门的弟子,飞剑呼啸着刺向阿墨。 李惜惊呼一声。 阿墨看了李惜一眼,忽然就扭身,向着天空一跃,一片黑毛飞扬,那柄飞剑刺了个空,半空扭转,再次对准阿墨。 然,眼前一亮,阿墨带着小娜如流星般都消失在天际。 众人紧追而去,一时走了个精光。 大家都很兴奋:一只老狐外加一只小狐。 林薇早已不见,她急急地跟着那两个师兄身后,一会就不见了人影 李惜看着阿墨消失的方向,心内焦急。 抬脚也欲追。 “等一等!” 声后一声。 李惜勉力按捺住心头的焦急,扭头:“师叔,有什么事?” 花青抿了抿嘴,眼睛看着众人消失的地方:“带它到黑羽崖去,那里有禁制!” 李惜一愣。 望着飘过来的环形玉玦,伸手接住:“师叔!” “还不快去?” 花青瞥了她一眼。 “是!” 李惜忙转身。 跑得飞快。 “等等我!” 万小雅急急跟了过去。 花青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方一甩袖子,往台阶上去了,很快进了大殿。 “你把玉玦给了她了?” 常碧青站在窗前,看着花青。 “我是可怜那两只狐狸” 花青说。 阿墨伏在地上,小娜跳了下来,落在地上,打了个滚,很快就匍匐到了阿墨跟前,亲热地用嘴去舔阿墨的耳朵。 阿墨伸长了嘴,轻嗅着,一边警惕地竖了耳朵,两条尾巴笔直竖着。 身后是一片浓雾,看不见四周。 林薇怔怔地,眼睛里是强烈的不甘。 这里是断崖,那只狐狸到这里就失了踪迹。 “师妹!” 两个上清门弟子,四下转了一圈,回来安慰林薇:“林师妹,一只小白狐,跑了也就跑了。下回师兄给你再寻一只来就是。” “倒是那只老狐不错,可惜太过刁滑,竟然让它跑了!”另一个嗞着牙,有些不甘。 林薇不语,心内却绞痛:小白狐?可是难得的七尾狐,再过二个月,就能签约了。 “去找,翻遍整座山,也要把那两只狐给我找出来。” 林薇声嘶力竭,脸孔扭曲。 她抓狂。 李惜,都怪这个李惜。 抢了她的师父不说,如今竟然还放跑了她的灵狐。 要不是她,那小白狐怎会出来,又怎会招来那只黑狐? 真是岂有此理。 林薇眼睛充血,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心内焦灼无比。 李惜方才用了一张缠绕符困住了她,5级符画。 林薇此时已经浑然忘了李惜本就是5级符画师,也许她潜意识里本就不承认。 现下被她用一道符画给困住,心中呕得要死。 只是,如今李惜有人撑腰,再不是当日那个任由她欺凌的散修了。 她回头望着身后的大山,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141灵狐 林薇一行人待到天黑,终于下了山,没有辞行。 常碧青无极门也不去了。 花眉却是看着常碧青,有些踌躇。 “怎么了?” 常碧青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 “咱们不去,是否会加深上清门的误会,以为咱们” 花眉抬了眼,还是问了出来。 常碧青提一提袖子,淡淡地:“误会?” “眉姨,你有所不知。师父是断断不能收这上清门的人作弟子的。” 花青见花眉疑惑,就耐心地解释起来。 “上清门如今身为四大宗门中的老大,平日里就占尽了风头。其它且不论,就这丹药、符阵五大类,有二类它都占了。你看,符阵,上清门的掌门就是天阶级别符阵大师,这云洲大陆,有谁的护宗大阵能赶得上上清门的?丹药有莲华真人坐镇;炼器且不提,剩下御兽和符画分别落在我们碧羽门和百炼宗。原先百炼宗的御兽可以掣肘,一直压着它。现如今,百炼宗没落了,上清门真正是一家独大了。剩下我们这碧羽门的符画咱们碧羽门,也是凭借符画才跻身四大宗门中的。这上清门,巴巴地叫他们的弟子拜师伯为师,这是要凑齐全了?” 花青顿了一顿,见常碧青没作声,继续:“其实,这个林薇的事情,3年前就提过一回,师伯一直没有正面答应,因不想平白得罪他们,只是拖着,话没有说死,只说并不准备收徒,以作托辞。没想到,此次,她竟然直接找上门来。” 花青一口气说完,看着常碧青:“师伯,我瞧那个丫头,可不是个善类。她,藏了一只七尾灵狐。” 常碧青面上一动,沉声:“七尾灵狐?你确定没有瞧错?” “嗯,所以,我才出手给了那块玉珏。” 花青肯定点头。 常碧青的眼眸闪烁,一时没有作声。 七尾灵狐啊! 如今的云洲大陆,恐怕只有百炼宗才有七尾灵狐。 当年白炼宗掌门的灵宠就是一只七尾灵狐,毛色雪白,狐媚高贵。 “一只幼年白狐?蓝色的眼睛?” 花青点头:“百炼宗的灵兽一夕之间全都不见,有多少人搜寻过,都没下落。灵兽园的每一块石头都翻了个遍,硬是一根毛都未曾找到,您说,林薇又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只狐狸幼崽?” “而且,我看到了那只守园黑狐!” 花青提醒常碧青:“您还记得,您和师父曾经带我去百炼宗做客。我一人偷偷溜到百炼宗后山去看红环蛇,被两只守门兽给拦下了,其中就有一只黑狐,我不会记错的。” 常碧青手中提了一支笔,左右移了几次,终于还是放手。 “你去李惜那儿瞧一瞧,问问她,这黑狐的来历还有,算了你知道怎么问?” 花青答应一声。 提脚就走。 “我就说,那丫头看着就让人疑心。您瞧,她身边藏了这一狗一狐,还有一只老鼠。她可曾和您报备过?没准,安得什么坏心。” 花青眨着眼睛,嘟囔着。 看着他飘然而去的身影,常碧青看了花眉一眼,她会意,也出去了。 窗外,阳光明媚,冬日的阳光柔和,照得树叶子碧油油的。 常碧青怔怔地盯着出了神。 空旷的屋子里,门窗俱关,一只小白狐蹲在角落里,团着打着瞌睡,身子一起一伏的。 “四姐姐!” 小雅双手托腮,眨巴着眼睛,犹自新鲜:“它真漂亮!她也是2尾狐么?” 她已经盯着这样看了半日了,不肯离开。 要不是身旁阿墨虎视眈眈,寸步不离,护着小娜,不让人靠近,恐怕小雅早就抱着小娜跑回自己的屋子了。 李惜好笑:大抵女孩子,见到这种毛茸茸的生物,都是移不开步子的罢? 眼见小雅悄悄地又向前挪了挪,却是一声轻呜声响起。 原本伏在那里的阿墨,蓦地抬了头,横在小娜身前。 李惜摊手:“你瞧?” 只要靠近,阿墨浑身的毛就像球似地,全炸开来,背也拱了起来。 “阿墨,阿墨!” 李惜用手抚摸着它,安抚:“你莫怕,小娜安全了,不要担心。” 李惜弄不明白,原本温顺的阿墨怎么就变得难以接近了呢? 在禁制当中,李惜竟都安抚不下来,无奈,只有放出了白恩,阿墨浑身的戾气才收了,软了下来,“呜呜”地低叫不止。 小雅只得起身,恋恋不舍地往外走。 门一开,阿墨忽然炸了毛,飞快叼起了地上的小娜,迅速地跳到台子上去了。 “师叔!” 门开处,一个人站在那里,阳光下,衣衫翻飞,上面的花草似乎也生动了起来。 花青站在那里,似笑非笑。 他眸子一挑,径直走了进来,盯住了暗处的阿墨。 他跨进来,阿墨瑟缩了一下,喉咙里低低出声。 “它,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花青伸手,指着阿墨,淡声。 “明方城买来的。” 李惜端过去一杯茶:“这可花了我一笔灵石。师父也知道的。” 这件事情,常碧青当日也在。 花青瞧一眼桌上的茶,摸一摸杯盖,缩回手,轻轻扯一扯衣袖,细细地捻好,慢条斯理地:“你可知这只黑狐的来历?” 李惜心头一顿,又摇头:“不知。听说是被捕来的吧?” “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只小狐?” 花青不再多说,又伸手指了指小娜:“你不怕那个林薇回来找你?” 李惜心中一跳,就看着花青,试探:“依师叔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以你如今的能力,想要保住这只七尾狐,可不好办。” 李惜看着花青,知道他还有话说。 “在它缔结契约之前,不要让它再出现在人前,否则,不但不能自保,还会连累你。” “怎会?” “实话和你说吧!和七尾灵狐缔结契约,会反噬主人的修为,所以,没那个把握,最好是在其幼年时期,最是稳妥。不但不反噬,还可以运用天地灵气,反哺主人。谁若是和它结下契约,等于是多了一个强大的帮手,懂么?” 李惜吃惊。 她的目光在花青和小娜之间睃巡,一时没作声。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花青不会动心了吧? 142我是一只威猛的雷犬 她偷瞟了一眼。 见花青正撩起眼皮向自己瞧过来,对个正着。 李惜:“师叔!” 花青两个手指轮番轻捻,耐心,一遍又一遍地,李惜别开了眼。 “那个,阿墨和小娜同是狐族,我想着,它们俩在一起,有个照应。我会叮嘱阿墨,看好小娜,不会到处乱蹿!给宗里惹麻烦。” 李惜保证般地说完,抬头就见一张放大的俊脸。 她的肩膀被花青按住,生疼。 花青欠身,两只眼睛瞪着李惜:“就你这个屋子,你以为,凭你那几张符画,就能阻挡住有心人?” 他语气中有着赤祼祼的鄙夷。 李惜披了眼帘,心中腹诽: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般变态?解符画犹如探囊取物般地容易? 嘴里却是不敢多说一句。 花青目光锐利,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见她老实,花青方手一抬,撩了一下肩上的发丝,曼声:“你这个屋子该布置还是得布置,这不够。你不是会画符么?怎么不学了那幻符来用?直接贴了,岂不比藏着掖着强?” “再说,你身边跟着一嘟噜灵兽,不怕遭人恨么?” 李惜一惊,抬头,却见花青已昂首挺胸地往外走。 走了? 李惜站在那里,看着远去的花青,沉默。 常碧青不动声色:“你要学幻符?” “是!” 李惜认真地。 花青前脚走,李惜后脚就跑来了。 “幻符玄妙,不同于寻常的幻形符,两者效用相差巨大。制得好的幻符不仅能把所幻之物气息也一并掩掉,甚至还能呈现出所幻之物的特征” 李惜心中一动。 她双眼晶亮:“这幻符是几阶” “没有级别,只靠悟性!” 常碧青看着李惜:“幻符,你心中要有幻像,要有目标,所谓幻由心生,就是要你朝着这个方向靠拢,努力,这是你首先要做到的第一件事,也是幻符的基础” 李惜仔细听了,怔怔地,发了一会呆,然后抬头:“我要最好的!” 常碧青瞟了她一眼,并不意外,脸上也似乎有了笑意:“好!” 接下来几日,李惜每日午后,都挤出了一个时辰,专心研究起这幻符来。 她坐在桌前,堆着一叠子纸。 屋外,黑曜正追着一只兔子跑。那只兔子灵活得很,浑身的毛漆黑,跑起来轻飘得很,黑曜不依不饶地紧咬不放,很是执着。 矮墙上蹲着一大一小两团东西。一只灰老鼠和一只小白兔。 两只歪着脑袋看着地上嬉戏的两只。 那是常碧清给李惜的幻符。 “这是幻形符,每张只能维持一日。所以,你得学会自己做,常备用。不想让别人觊觎你的东西的话,灵兽袋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你本身不够强大的话,灵兽袋只能给你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常碧青的话,直白得很。 李惜自然懂得其中的含义。 她认真研究起了幻符。 这一弄,就是数月。 冬去春来,李惜在山上也是待了近半年。 这日,她往大殿而去。 崎岖的山道上,草木青翠,一只兔子一蹦一蹦地跑在前面,跑得不大稳当,不时趔趄一下。 李惜也不管它,只不紧不慢地走着。 有弟子经过,见了这只兔子,好奇顿足,又见后面的李惜,就点头,继续往前走。 李惜,如今大殿的弟子基本都认识她,来往得久了,大家见面也常打声招呼。 都叫一声李惜:“师姐!” 李惜也笑眯眯地,全然不顾许多弟子都比自己大,坦然接受。 李惜身边常跟着小动物,都是常见的。 只是,这只兔子当真有些让人瞩目:浑身的毛雪白,两只耳朵却是粉色的。 眼看到了大殿。 兔子不再往前蹿。 李惜停下,俯身抱起它,往大殿台阶上去。 “师父!” 李惜迈进了高高的门槛,把兔子放了下来,轻拍了一下。 兔子沿着门柱溜了进去。 帘子一掀,常碧青看着李惜:“进来吧!” 一边瞧了一眼那只兔子,正静静地俯在李惜脚下。 她眼角跳了一跳:怎么两只耳朵是粉色的? 不过,看着倒是很有意思。 这个月来,李惜身边已经换了第四回了。 前面几次,是什么来着? 也难为她身边这只雷犬了。 “师父,今日这只怎么样?” 李惜笑着指着那只兔子说。 “那条雷犬没意见么?”常碧清随口回答,抬脚向桌案走去。 没有回应。 常碧清运足目力,看过去,有些不确定:阿墨? 李惜唇边的笑意慢慢扩大:“是黑曜呢!” 是么? 常碧青重新打量,疑惑。 李惜就笑眯眯地抱过,双掌运力,白光一闪,依旧是兔子。 常碧清看着她。 李惜抿嘴一笑,伸手在腹下一合,再度运力,再拍,一阵晃动,方露出了一只大黑狗,欢快地摇着尾巴。 “双重符么?” 常碧青目光一闪。 “不是,是我特意加持了一层子遮盖符,就是想着,遇见师傅这样的,免得被一眼识破。” 李惜的话颇有点小得意。 常碧青点头,赞许:“不错,这个法子可行。只是,你这所谓的遮盖符,又是怎么弄的?” “师傅,我昨日才琢磨出来的,我画给你看… 李惜随着常碧青往里边走。 地板上,已经恢复成本身的黑曜抖了抖浑身密集的毛,就要跟进去。 却是一阵白光闪过,它就地一滚,眨眼就成了一只鸡,在地上扑腾了好一会翅膀,方才稳住身子。 黑曜看着已经进到里头的李惜,伏在了地上。 它后悔了可不可以? 这三天两头大变身,今天是狗,明天是兔子,现在又成了鸡。 话说,它好不容易学会兔子蹦着走路,现在又要学会用两只脚走路了吗? 李惜自从学了这幻符以来,三天两天地在它身上用…… 美曰其名:从此可以自由随她出入,再不用在拘束在院子里,更不用呆在灵兽袋里。 真是够了! 它是一只雷犬,纯种的雷犬,以速度和威猛著称的雷犬啊! …… 李惜提笔,看着常碧清:”师父,你瞧,我想着能不能在这里在改一改。” 她眼眸晶亮: “我想在修士身上试一试。” 143跑哪去了? 常碧青眼睛眯起:让我想想。 这一想,就是大半日。 李惜起先在里面候着,后来就去外面蹲守着,怕打扰常碧青,李惜拿了个草棍在地上划拉着。 红日西坠,李惜抱着一只斑斓的鸡,慢慢走了回去。 常碧青无动静,李惜也不敢叨扰,只得回转。 远远地,就望到门囗,两个人正翘首。 正是蒋大鹏和万小雅。 看样子,两人已经是等了一会了。 李惜心中一暖,加快了脚步,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来。 这段时日,每日里除了废寝忘食地修习符画,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小雅了。 “四姐姐!” 小雅挥手,雀跃。 然后,眼睛一亮。 “晚上吃鸡吗?” 小雅一眼看到了李惜臂弯里的彩鸡。 那只鸡扑腾着飞快挣下了地,缩着头,很快钻入门里不见。 小雅有些奇怪地:“这鸡不会飞吗?” 一边欲追。 李惜一把拉了她,一边开门,让他们进去,问:“巴巴地候在这里,是有什么事么?怎不去大殿寻我?” 小雅就攀了李惜的胳膊,亲热地:“姐姐去大殿,定是去学习去了。我们可不敢去打搅。你知道的。” 小雅陡然压低了声:“我可不敢对上花青师叔,怕都怕死了。” 她的眼睛骨碌着,甚是调皮。 小雅素来就怕花青,非到万不得已,不敢往他面前去凑的。 李惜笑了一笑,一边招呼蒋大鹏:“蒋师兄,快些坐吧。” 三人到了院子里,就站着说话。 “四姐姐,先别忙。蒋师兄,你说!” 小雅扭身,推了蒋大鹏上前。 蒋大鹏就上前一步,说:“是这样的。过几日我想下一趟山,回蒋家一趟。我是想着到时,邀你一起去。” 他抬眼,看着李惜,眼神热切。 李惜摆手:“我就不去了吧?我手头还有许多课业没有完成,可是不敢贪玩。你去吧,顺便把下个月的符画也一并带了去,我明日一早给你。” 她拒绝了。 又特意说明,现如今,正在紧要关头,她能到处去跑。 蒋大鹏就讪讪地摸了头,嘿嘿笑了几声。 “那个,就算了。咱们回见。” 说着,飞快地跑了。 蒋大鹏走后。 小雅左右瞧一瞧,她看了一眼李惜,小心翼翼:“姐姐,真的不去么?这大鹏师兄等了好一会子了。这样回绝,好么?” 小雅一脸的不忍心。 李惜看了她一眼,心内不免有些动容。 小雅一向乖巧,自万家出事后,入了碧羽门,没少被人欺负。 这蒋大鹏没少照拂她。 小丫头这是在纠结了。 李惜拉过她。 “你呀,我真是忙呢!要去,也不是现在啊!这两日,当真是忙” 李惜眨着眼睛。 对于李惜供职蒋家的事,常碧青虽没有什么明确态度,但是却说了一句话:“勿以此为业。” 李惜自然懂得,常碧青是在提醒她莫要忘了修行的本意,切莫迷失了最初的方向。 历来,有多少修士因为手头修炼资源,受制于人,花了大心思在这上头,以致于滞了自己的修行进度 所以,蒋家的符画都是交由蒋大鹏负责带回。 李惜与蒋家的人也只是在最初的时候见过一面,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了。 蒋大鹏应该是受了家里的嘱托,不然,不会贸然提了这要求。 此番如果去了,必定是有所要求,不好拒绝;二来要是被常碧青知道,相必也是不赞同的。 所以,蒋大鹏今日说的话,李惜自然是不敢应承的。 她与蒋家就是各取所需,各自守好本份就好。 此事与蒋大鹏无关,他就是传话的人。 见小雅似乎还在纠结。 李惜就转身拉了小雅:“到屋里坐吧,咱们蒸米糕吃。” 小雅点头。 李惜打开了小雅带来的包袱,把米糕蒸了上去。 她本不善于做吃食,平日里,也只是最简单的焖饭和炒青菜什么的。再繁琐一点的,她就不会了,也懒得做。 她总觉得为了一顿饭,花去大半日的时间伺弄,着实是不划算。 “吃饭就是最简单的事,东西下肚子可不就饱了。费那许多功夫干什么?” 她这样和旁人说。 李惜盖上笼屉,架上了火。 小雅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光,托着腮帮,和李惜闲话。 “今晚,我和姐姐睡。” 小雅眯着眼睛。 “你不怕常娟师父找过来?” 李惜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眨眨眼。 小雅就皱着鼻子,举起手:“姐姐!” 李惜单手搂过小雅,伸手替她轻轻捡掉发上的一根草屑:“你师父也是为你好。你也该学着与人相处。” 万小雅入门时,都是与师姐们住在一起。因为常被人欺负,就搬出来,住到一旁的杂物房去,常常是自己蜷在一角,不与人交流,渐渐地就不怎么和人说话。 后来,拜了常娟为师后,按例,二人一间屋子,她还是如此,并且常常半夜惊醒,抱着被子出神。 弄得同屋的弟子搬了出来,不愿再和她一起住一个屋,说是晚上常被万小雅给吵醒。 常娟又换了其它弟子,发现依旧如此。 小雅就一人住着了。 等李惜来了后,小雅就一反常态,自己主动跑到常娟那里,说要和李惜住一屋。 常娟就驳回:原还以为是天生不合群,性子孤僻,却原来是对师门姐妹和家中姐妹区别对待,这可不行。 于是,小雅就还一个人住着! 常娟的意思明白不过:师门和家里姊妹应该一视同仁。 李惜也知道,修行本寂寞。小雅这样的性子,原是好的,只是,现在,因为她的到来,小雅的行为,似乎不妥了。 宗门之内,最重师徒情,同门谊。 小雅前后悬殊,差异太大,这让常娟如何不急? 只是,小雅她到底是小了些。 望着面前团团的圆脸,李惜眼里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宠溺。 “待会,就回去,知道么?” 小雅把头抵在李惜肩上,含糊应了一声。 然后抬头:“四姐姐,你的灵宠呢?” 李惜抬头四顾:“方才还在这里的,跑哪去了?” 144你走吧 李惜不动:“在院子里呢?” “怎么了?” 小雅转了一个身子,没有作声。 一会,糕蒸好了,两人吃了。 小雅用嘴吹散了热气,一边顺嘴说道:“这个米糕,我还是觉得江妈妈做得好些,这个还是太硬” 忽掩了嘴,看着李惜。 李惜嘴角牵起一抹微笑:“已经不错了。快吃吧!” 小雅忙咬了一口,“哧溜哧溜”地吸气:“烫!” 李惜递过一杯水:“喝点水压一压!” 小雅接过,大口喝了起来,咕嘟咕嘟地。 李惜低头咬着糕,细细嚼着,半日未咽下去。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李惜站在院子里,目送小雅走远。 她回屋,看着盘子里剩下的那块黄色的米糕,怔怔地发呆。 若论米糕,自然是王妈的米糕做得好。 与旁人不同的是,上头定要撒了东西:糖粉、豆粉、桂花,换着花样。 她慢慢伸了手,拈起,掰了一块,塞进了嘴里,冷掉的糕,有些硬。 她伸了脖子,咽了下去。 一个月后。 大殿台阶上洒扫干净,连片叶子都没有。 花青缓步下来,步伐悠闲,长袖飞舞,他伸手掩了一下嘴,目光一顿,招手:“你过来!” 正站在花荫下的一个弟子忙低头跑过来,垂手。 轻声:“师叔!” 花青瞧了他一眼,不悦:“说话怎么像蚊子哼哼?喏,把那两盆花搬到那边石阶上去,老不挪窝,都蔫了。不是嘱咐过,这花喜阳,搁在这墙根下,一到午后,就阴了下来,要到明早才能再见到光,难怪呢,这早到了花期,这花还都没动静。” 他单手指了墙下两盆碧绿的植物,絮絮地说着,一边轻皱眉。 真是不够操心的,一大早的,这些琐碎的事一件接一件,真是没个完。 偏他提了多次,师伯就是不许,只说这些事要学着操持,磨磨性子。 花青觉得自己再这样操心下去,他的头上都要长出白发了。 他抬手甩了胸前的发丝往后,瞥得那小弟子低了头,弯腰去搬那花盆,这才一步一步向下走去,到了门口,又回头,见已经搬到了台阶上,方径直去了。 身后,小弟子铆足了劲,连着搬了两盆花上了台阶,摆好,这才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擦汗。 这两盆花着实不轻,比她人还高,费了她老大的力。 仰着头,望望空无一人的院子,这才慢慢咧开了嘴。 真好啊! 竟然连花青都瞒了过去。 耗时2个月,李惜在常碧青的指点下,不断修改,完善,终于完成了这张幻术符。 为了测试效果,李惜就直接用在自己身上了。 今日,她一早起来,一路走来,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妥。 转了一圈,她就直接往大殿这边来了。 碧羽门的小弟子,有数百之众,来来往往,除了那些有地位的内门弟子,其余的,只要不刻意,许多都是面生的。 能瞒过,李惜并不是很意外。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往大殿来了。 先前,她还有些忐忑,低着脑袋挨到了做杂役的弟子中间。 如今,她只剩下了欣喜。 能瞒得过花青,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她一蹦一跳地跑了回去。 虽然有个缺点,不能开口多说话,在熟人面前,容易露馅。 这个确是难以改变的。 不过,只要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也是无妨。 常碧青说了,李惜的修为不够,所以,只能这样。 想起常碧青制作的那张幻符,可是男女声任选,简直是现代版的变声器,李惜只能是羡慕的份。 幻术符,每日里一换,她只能自己亲自作符。 她心情不错,再不停留,往山道上跑去。 山路两旁,是深沟,望下去是嶙峋的石块和丝丝缠绕的雾气。 这里通往灵植园。 雾气越发地重了,李惜觉得自己是在云中穿行。 她小心地看着脚下,以免踩空。 今日天还早,想着带翠云过来滋养滋养。每回来,都是做贼似地,不是大清早,就是黄昏,今日,因为顶着这幅皮囊,竟然是觉得空前的安心。 她突然停下,右侧似乎有动静。 她蹲下,运足目力,看着下面翻涌的云雾,揉眼,定睛。 看着翻滚的青雾,瞠目结舌。 眼花了吗? 李惜屏住呼吸。 雾气稀薄处,露出了碧油油的一截子蛇身。 她心里发慌。 “怎么回事?不是早死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眼前这条蛇,不正是那条死去的大青蛇吗?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那条若隐若现的大青蛇,李惜腿肚子不免有些发软。 这是来找她复仇来了? 这里是灵植园附近 她轻声:“你瞧瞧,是不是?” 白恩跳到她的肩上,飞快瞧了一眼。 “这是五幻灵蛇。” 李惜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那条大青蛇额头上有一颗红色的瘤,若隐若现。 她吁了一口气。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师父那条蛇,阴魂不散,寻我报仇来了。” 李惜抚着胸,轻声嘀咕:“你说,它在干什么?不会也化身吧?” 看着那条蛇隐入到浓雾当中去,她直起身子来:“走吧。还是远离为妙。” 或许身边有了黑曜、阿墨他们,李惜现在对这些妖兽也没有其它修士那般反应大,只要不妨碍她,就秉着相安无事的原则。 她转身,这才发现白恩早不见。 然后,她僵住。 “师叔!” 她喃喃地。 身后,薄雾处,赫然站着花青。 正一脸铁青地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是要喷出火来。 李惜跪在地上,面前站着常碧青。 身后,花青提着她的脖子,始终不曾松手。 路上,花青几番想掐死她,她感觉得到。、 只是极力克制,直到把她扔到了常碧青面前。 常碧青听完花青所说的话,半晌没有作声,就这样一直站着。 李惜懊恼之极。 花青问什么,她说什么。 果然,那条蛇,是常碧青身边灵宠。 看着常碧青面上的哀伤,李惜只能挤出一句:’“它吃了人。” 方才,她把云雾森林的事,也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似乎是为自己减轻罪孽般:“它真的吃了人,我才” 述说的时候,花青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李惜听得背后一阵阵发紧。 她生怕花青忽然就一掌结果了她。 常碧青面色阴晴不定。 良久,他转身,看了一眼李惜,目光晦暗,定定地。 “你走吧!” 常碧青说。 花青霍地抬头,看着常碧青,焦急:“师伯!她” 他一脸的恨意,手指痉挛,捏了又松开。 李惜手足无措,真正是慌了。 她重重地叩了一个头,想辩解什么,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 不管怎么说,那条青蛇确实是死在自己手里。 这是事实。 无论有多少理由,都不够常碧青原谅她。 要是换了人,李惜可能就不会这么紧张,她会理直气壮地说一句:我是自保,为名除害。 可是,此刻面对常碧青,不知为什么,李惜总觉得心里发慌,不敢抬头去看她。 “师父!” 她叫道,不管不顾地叫着。 145唐家 自从上了碧羽门,李惜已经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家。 特别是常碧青,近一年来的悉心教导,李惜是打心眼里尊敬他。 他虽不承认自己收徒,但是,一个师父该做的事,他全都做到了。 特别是符画一途上,着实给了李惜不少提点,尽心尽力,常使她茅塞顿开,获益匪浅。 李惜还想着,自己以后跟着常碧青,一直这样学下去,必定会定会学到更多的东西,如他一样,成为7级符画师,成为这个云洲大陆最高级的符画师这是一条漫长且很有奔头的路。 她甚至还想着,要如何讨花青的欢心,想法子和花青好好相处,这总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她有许多的想法。 也曾经担心过,那件事情可能会暴露,但是,她想着,只要她不说,迟一日也好,她会尽力去弥补的。 唯独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杀了师父的灵宠,师父伤心了。 真的,她从常碧青的身上感觉到了浓浓的哀伤。 李惜回到了屋子里,脚步沉重。 花青把她赶了出来,盯着她,抖着嘴唇:“要不是师伯滚,有多远滚多远。” 他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戾气,李惜不敢停留,要不是常碧青,她毫不怀疑,花青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她很快收拾了东西,去向小雅告别。 小雅听她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的大致原委,唏嘘不已。 “四姐姐!” 她扯着李惜的袖子,不知说什么好。 眼睛里已经是沁出泪花来。 好不容易盼得李惜入了碧羽门,与她有个照应,万小雅是整日里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谁知,却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看着李惜的表情,她也知道,此次事情重大。 “要不,姐姐你先下山吧?以后,等常长老的气平了些,或许就会原谅姐姐了。” 小雅安慰李惜。 李惜点头:“无事。我明日一早就下山,回老杨头那儿去。横竖也是习惯了。倒是你,自己要保重。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常娟师父,她对你还是不错的。想我了,用这个。” 她递给小雅一个布包,里面是10张传声符,新近制的。 “省着点用!” 李惜叮嘱了一番,拢过小雅,叹了一口气。 事情已经这样了。 一大早,李惜就起身了。 她没有搭飞舟,而是直接用了飞行符,很快就下了山。 到了山脚,回头瞧瞧,满目青翠,主峰已经掩映在云雾之中,瞧不真切。 她发了一会呆,终于转头,正要走。 眼前一闪。 一个人出现。 她警惕后退一步,抿嘴看着突至的花青。 双手紧紧扣在腰带处 花青脸色铁青,似乎没瞧见她的小动作,冷冷地挤出一句:“在外面别胡说,不然” 他脸上戾气突现,紧紧盯着李惜。 李惜脸皮一抽:“师叔放心。” “别叫我师叔!” 花青厉声。 李惜也不反驳,行了一礼,转身,大步往前走去。 走了十数步,方回头,见身后草木摇摆,早没了花青踪影。 她的心一松,又空落落的。 这样,算是彻底结束了么? 日落前,回到了老杨头那里。 老杨头看到她回来,很是高兴。 热情地去镇子里打了酒菜来招呼她。 “来,陪我老头喝一杯?” 他举高了杯子,脸上笑着,并不问李惜怎么突然回来了。只是一个劲地给她夹菜。 李惜吃了几口,也真的喝了一笑口酒,肚子里**辣地,暖和了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话也就多了起来。 看着整齐的堆在院子里的东西,李惜知道他又接了不少活。 “你回来的正好。帮我一把。” 老杨头指着一排铲子。 “上回的那批铲子,不够用,人家回头又订了一些。我原想着,等你什么回来,帮我画上,现在好,你真不经念叨,还真的回来了。” 老杨头笑哈哈地,指着那些铲子。 李惜也笑眯眯地“行!不过,我要出趟远门。” 她说。 “去哪?” 李惜往嘴巴里丢了一块肉:“这肉好吃!” 李惜喘着气,颠颠背上的小包袱,望着前面的高墙大院。 这就是唐家了。 青石铺就的宽阔门前,热闹得很。 门户大开,里里外外可见洒扫的人穿梭。 “都给我仔细着点,小心办事!” 一个干净利落的管事妈妈,鬓边簪着一朵红绒花,正绷紧了脸,没间却是含了喜色。 几个小丫头,正被她指使得团团转,她却还是嫌慢。 “妈妈,可是缺人手?” 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管事妈妈转头,看着面前的突然出现的小丫头,挑高了眉毛:“去,别来捣乱,不年不节的,招什么人?” 她不耐烦,用手一推,拨开了凑上来的小丫头,就往前冲去。 却是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妈妈小心些!” 小丫头把抓住她的手臂,刘妈妈稳稳地站住。 刘妈妈低头,见地上干干净净地,疑惑:怎么会滑了脚? 她转头,看着小丫头,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眼。 一身花布衣裳,梳着两条鞭子,看着也就十三四岁光紧。 细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正滴溜溜地瞧着自己。 心下倒是一怔。 好个伶俐的丫头。 她抚了抚鬓边的绒花,咳了一声:“你姓甚名谁?哪里人?” “你跟我来吧。” 刘妈妈带着李惜,两人一路往里。 李惜跟着走,不时有丫头进出,忙而不乱。 “看你长得干净,这才叫你到前院伺候,仔细着点,别坏了我老婆子的名声。” 李惜口里嗯嗯,表示知道了。 “喏,这就是三老爷的屋子,你进去吧。” 一边就叫了一声,一个小丫头跑了出来。 刘妈妈吩咐了几句,那小丫头就点了头,对李惜说:“你随我进来吧。” 一个男子正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身玉色长袍,可不就是唐老三? 她垂了头,跟着小丫头往里走,唐老三正捧了一个盒子,急急出门去了。 “快些!” 小丫头叫她。 “今儿府里大老爷大喜,你可警醒着点,弄坏了这些,小心三老爷发落你。” 小丫头指了桌上的东西,一脸正色地提醒她。 “唐家可不是普通人家,你知道的吧?三老爷可是筑基修士,知道么?随便动动一个小指头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李惜一脸害怕地,点头。 小丫头满意地走了。 李惜端着一个簸箕,慢慢地挪到墙根处,开始挑拣了起来。 今日是唐家大爷唐云景的好日子。 新娶了一房妻子,更重要的是,刚刚晋级筑基后期,双喜临门,唐家上下一片喜庆。 李惜拨拉着笸箩里的药草,一边听着丫鬟仆妇们的八卦。 146你可对得起我 晚间,白日的热闹过后,偌大的院落沉寂了下来。 下人房的最后一排烛火熄灭后,临墙一扇窗悄然打开,一道黑影闪了出来。 李惜跃上了墙头。 暗夜里,四下冷清,只见黑黝黝的一排排房子,大致确定了一下方向,她顺着墙头,猫着腰,不敢动作太大。 她凭着白日里的讯息,仔细辨认,一路往二房的方向去。 摸了许久,终于见到丫头们口中所说的那片美人蕉,密密匝匝地长在东南角。 李惜悄悄儿地,从墙头下了地。 东厢那里似乎有灯光。 她从后窗靠上去,眯眼瞧去,微光下,有人。 有说话声。 一个男子穿着寝衣,端坐床前,垂着脸。 身后帐内,一个女子依着床头坐着。 她尖声:“说话呀?怎么,说不出来了?唐宗保,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打量我不知道?” 男子身子一动,似乎要起身离开。 女子见他那样子,更加生气。 她一把撩开帐子,一身细白衣裳的,发丝披散,仰了脸,对着唐宗保大声:“你那亲亲的表妹早死了,你还惦记个啥?整日里作出这样一幅恶心的样子,又是给谁看?不是你送了她上路的么?你在这里假惺惺地惦记她,是想她回来找你,和你说声谢谢吗?唐宗保,我最看不上你这个样子” 唐宗保猛抬头,又重新坐了下来。 一番话下来,他竟没有反驳。 只是沉默。 女子见他这样,也就住了嘴,哼一声,侧身睡了。 烛火噼啪一声响,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唐宗保依旧坐在那里,呆呆地,不知想些什么。 李惜缓缓地沿墙溜下,双眼直直瞪着天空。 夜色微凉,她靠着墙柱子没有动。 今夜无月光,只有零星几颗星子,一闪一闪。 李惜使劲呼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呼出心中所有的郁闷之气,虽然早知万新月已死,但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不免心中发堵。 那么神采飞扬的一个女子。 美丽,自信,**,明媚。 17岁的万新月,犹如开在枝头的一朵花,正绚烂时,却被一场突如其至的暴雨骡然打落 打下这朵花的,正是这个唐宗保。 屋子里的这个男子。 虽然这件事,现在她也想明白了,万新月偷盗水月珠的事情,只是个借口,由头,恐怕唐家一早就盯上了万家。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别的事情出来。 但是,唐宗保 当日万新月拿着那颗水月珠,那状若疯狂般的绝望,李惜记得清晰无比。 屋子里的烛火终于熄灭,四周重新安静下来,再无声息。 李惜慢慢起身,看了一眼屋子,重新隐入夜幕之中。 第二日,一早,李惜握着扫把,被一个仆妇指派去帮忙清扫外面的院子,昨日里一场热闹,今日留下许多活。 竹枝扫把沙沙地扫着地上的落叶,李惜不紧不慢地扫着通道,正扫了一半,就见前面急急走来几个人。 一个女子,正疾步走着,晨风中,身上的红衣飘扬,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小步追赶着。 “少夫人!” 丫鬟叫道。 眼看到了跟前,李惜忙退后一步。 女子瞪了一眼李惜,李惜忙收了手中的扫把,垂手。 女子气哼哼地,说:“走,走,快些!”一直往前跑去。 几人一阵风地往门外去了。 李惜错眼一瞧,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女子上去,很快,车子走了。 身后有脚步声,有人正追出来,见了远去的马车,又往回跑。 李惜收回目光,方才那个女子,正是昨晚那个女子, 看这动作,这是出门了? 她看看身后,天还早,三三两两的仆妇丫鬟正走动。 想是主子们都已经起来了。 李惜扛着大扫把,一路往园子那边去了。 屋子里。 唐宗保阴着脸,正提着笔在纸上飞快舞着。 地上已经是落了许多的纸。 院子里并没有人,他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下人都躲得远远地,今日少夫人一早又和少爷拌嘴了,现在赌气出去了。少爷如今正闹心呢,那里敢往面前去凑? 只有一个小厮守在门口。 李惜往屋子里走。 “出去!”他喝道,身子未动,语气凌厉,一股子大力袭来,一旁桌子上的茶壶晃动了一下。 李惜这才明白,方才那个小厮为什么会那么容易放她进来。 “你?” 唐宗保侧过身子。 微光下,一个人站在那里。 “唐宗保!” 唐宗保身子一凌,手中的笔掉落。 “月儿!” 唐宗保失神,双眼发怔。 一个女子,俏生生地立在花架后,她的脸上,明媚得很。 唐宗保脸上似喜似悲,目光发直,盯着面前的女子。 他向前迈出了一步, 女子身后无风自动,虚掩的门悄然合上。 唐宗保双肩抖动了一下,终于控制不住:“月儿!是你吗?” 他的手伸在那里,想抓又不敢抓。 “你别过来!” 万新月幽幽地。 他听话地,没有再向前,只是上下打量,痴痴地。 没错,这是万新月,还是这般漂亮。 万新月,不,李惜看着唐宗保的脸,没有吭声。 一张微白的脸,五官倒是端正。 很是普通的一个男子,着实没有瞧出哪里好来? 万新月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李惜心中疑惑。 “唐宗保,你可对得起我?” 李惜肃了脸上神色,直接了当。 现在是白日,顶着一张万新月的脸,要是被旁人看见了,必定是要惹来麻烦的。 幻符的维持只是表面的,一旦动手,分分钟暴露。 万新月可是从小就在唐家生活,她的身手,唐家人是最熟悉的。 唐宗保脸上的神色一变,看着万新月,有点手足无措:“月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怪我。都是我爹他们,他们不让我去见你” 他控制不住,突然就扑上来抓李惜的手,被她一躲。 “月儿!” 唐宗保扑了个空,站在那里,眼睛追着李惜,脸上却是现出欢喜的神情来:“如今你没事,很好!真的。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 147唐宗保 唐宗保看着近在咫尺,一脸戒备的万新月,欲待再上前一步,一边温声:“你是回来找我的么?自从听到你出事后,我就心里难过得很。好月儿!” 他的脸上露出极其温柔的神色来,眉眼柔和。 李惜看着这个男子,此刻很是让人动容。 那眉眼间的深情是发自肺腑的,没有丝毫作假, 可惜,她不是万新月。 她也回望他,声音放缓,字字清晰:“那你为什么要害我?害了我们万家,你们唐家到底能得了什么好?” 她紧紧抓住问题不放,眼睛盯着唐宗保,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这原本以为很快就能问出来的事情,偏这唐宗保拖拖沓沓,不清爽,在这里一个劲地深情表白,就是不切入正题,真是叫人焦急。 这眼看进来有一阵子了,待会要是有人进来撞见,可不就麻烦了。 她飞快地向身后的门瞥了一眼。 唐宗保看见了,脸上神色更是欢喜几分。 “不怕,月儿!我没有害你,真的。你看这个!” 他手里一松,一串东西从手中露了出来,是一串珠子,一根红绳系着两颗红豆。 李惜心中一窒,直直地瞪着那串手链。 这串手链,她见过,当日万新月让她挑手饰,她先看中了这条红绳手链,万新月却舍不得,最后拿一串息珠换了这条手链。 同心链啊! 看着这条晃动的朱红手链,明显是同一个人打的。 李惜一时竟有些恍惚起来。 难怪万新月那般珍惜,原是一人一根。 唐宗保也有些感慨,他缩回了手。 “这是你亲手做的,我一直带在身边。想你了,就拿出来瞧瞧,就像见到了你一般。” 李惜蓦地抬头,疾声:“你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 唐宗保急了:“你听我说” 外头有人声传来。 有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大白日的,关着门作甚?” 唐宗保伸手,推了李惜往屋子里去:“你先躲一躲!” 李惜被他推到隔间,顺手放下了帘子。 门被推开。 一个女子大步进来。 红色的华裳,见了唐宗保,一昂头。 正是少夫人,张氏。 唐宗保见了,也不说话,转身去书案上,重新提了笔,继续写字。 张氏就抿着嘴,四下一瞧,“咚”地一声,径直坐到一侧椅子上,使劲用手扇了几下风,见唐宗保拎了笔,自顾写字,并不理她。 她又揪了帕子,在手里绞来绞去,坐了一会,见唐宗保始终不理,就哼了一声,抬脚要往里边隔间里去。 “站住!” 唐宗保终于出声,看着她,冷冷地:“不是说要回娘家吗?怎的,又不回了?” 一边挑了眉毛看她。 张氏不妨他这般说,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地红了眼,盯了他一会。 然后,就一把掀开了帘子,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她一走,唐宗保飞快掩了门,探身轻唤:“月儿!” 愣住:隔间里空无一人,窗户紧闭。 他转了一圈,喃喃地:“你不肯原谅我么?” 园子外,李惜正沿着墙角飞快地走着,一边不时四下瞧一瞧。 这一下子,遁得有点远,一时找不到方向,怕是迷了路。 她懊恼无比。 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少夫人会突然折回来。 如今,只有先回去了。 走了一程,远远地见到有人,她加快脚步。 回到屋子里,没人,估计这会都忙着。她往床上一躺,仰面。 回想了一遍方才的情形,理了一下思路。 看样子,唐宗保是知道万新月是冤枉的,这是无疑的。唐家的事,他应该也知道些。 只是,她方才提了几次,唐宗保似乎都没有接话,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李惜皱了眉头。 当日唐家几个男子都去了万家,唐家老大唐云景带的队。 除了唐老二,就属唐老三叫得最欢,一直急吼吼冲在前面。 要说最知情的,当属这三人。 可他们都难以靠近,要想从他们嘴里套出话来,一个字,难。 唯一可下手的就是二房的这个唐宗保了。 借着万新月这层关系,从他口里套出内情来,李惜觉得这法子可行。 自在碧羽门研制出幻符后,李惜就起了这个心思。 万家的事,落到唐家这里就算卡住了。 为了方便行事,她没有告诉小雅,只身一人来到唐家。 唐家人并没有人见过她,即使见过也不会留意她一个半道进了万家的小一辈。 她翻了一个身。 有人进来,一个丫头,见了她坐在床上,立时指了她:“一大早,找你不见,原是到这儿躲懒来了。还不快跟我走?” 李惜下了床,跟着往外走:“这是要到哪去?我这也才刚回来呢!” 小丫头回看了她一眼,脚下不停,嘴也利索:“哪来的那么多话?新来的就是不懂规矩,叫你走,跟着走就是了。快些,别怪我没提醒你,三老爷可没那么多的耐心。” 李惜沉默。 唐老三啊!昨日匆匆见过一面,自己差点忘了,刘妈可不就是把自己分到了唐老三的院子里吗? 跟着到了那里,见院里正有人跑出来,见了两人,一把拉住了:“跟着!” 屋子里热气蒸腾,一溜十来个人跪在那里,汗流浃背地端着一个木盘子,上头是一碗碗汤水。 一个标志的丫头正手执一长勺竹筒,从旁边一口大锅里依次舀了热水注入木盘中的碗。 见李惜进来,旁边一个丫头就上前把她往地上一按:“跪下!” 然后,就塞给她一个木盘,又拿了碗来 李惜看着手中的碗,诧异。 青瓷碗底,一撮灰色的线状虫子,似乎干瘪,欲要再仔细瞧一瞧,却是一勺热水浇下,眼见那细小的虫子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起来。 “端好!” 耳边一声。 第二勺汤水注入,倒掉! 一直到第五遍,李惜见那虫子已是小蚕般大小,两头黑褐,中间肥白,动了起来,一扭一扭地,蠕动了起来。 一个丫头率先伸出手去,摊开,任那虫子顺着爬了上来。 148狐狸精 眼看着那虫子慢慢地身子转白,渐至透明。 被一个丫头用筷子夹了,都放到一个盆子里去,盆底都是这样的虫子。 李惜冷眼看着,心下诧异。 这虫子方才竟然吸取了那个丫头身上的生气,越是透明,养得越是好。 这是什么东西? 她暗暗蓄力,虫子在她的掌心滴溜溜转了一个圈,静伏不动,眼见旁人相继都好了,起身走人,唯独她掌中的还没有动静。 那个丫头就过来一瞧,摇头:“怎的这么慢?算了,你走吧。” 李惜就起身,和其它人一起退了出去。 倒得门口无人处,李惜伸掌,指缝里一条虫子,一翻,虫子落到掌心。 她摊开,很快,灰色的线虫动了起来,迅速鼓涨了起来,已经是白得透明,几乎能看见对面薄薄的皮。 这是噬灵虫。 白恩的声音响起。 这种虫子生长在极其阴寒的地方,以生物为食,不能进食的时候,就自然蛰伏,逐渐干瘪,就如方才那样,犹如风干的虫尸。 但是一旦碰到活的生物,就能活过来。 是谁在用这些噬灵虫? 李惜抬头,那个端盆的丫头一时没有出来。 正张望,有管事妈妈过来,招手叫她,李惜只得走了。 第三日。 李惜终于等到机会,再次进入唐宗保的屋子。 唐宗保正在桌前写字,见了李惜,很是高兴。 “月儿,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一直在等着你。你到哪里去了?” 唐宗保身这回没有扑上来,只是站在面前,脸上带笑。 李惜看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唐宗保点头:“我晓得,你这性子。先坐吧。” 他满脸带笑地指了一旁的椅子,上头垫了一层子软垫子。 李惜目光一闪,走过去。 唐宗保退后一步。 一声轻响,张氏出现站在门口。 “好啊!” 她抬手一指,顺手关了门。 看着两人冷笑:“我就说,你怎么这两日都呆在书房里,不分日夜的,是有什么勾着你的魂了。原是真有只狐狸精。” 张氏气场全开,灵力外泄。 李惜没有作声,只是转头看着唐宗保。 这件事,相信唐宗保会处理。 果然,唐宗保横身,拦在她面前:“出去!” 一边掌中蓄力。 “月儿,莫怕!” 张氏眸子发寒,看着李惜,然后就咧开嘴。 笑了起来,呵呵有声。 “唐宗保,你好啊!难怪,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是找到了老相好。” 然后,就指了李惜,仔细端详:“你就是万新月?真是命大啊!” “我说,你真是活该被人作弄。怎么,一次没有死成,好不容易逃过,这就想着来第二次?我该说你是没脑子呢。还是痴情啊?” 语气里极尽讥讽。 李惜听得心中一动,转头看向唐宗保,见他是涨红了脸,喝止:“满嘴胡咧咧,给我出去。” 一边上前去拉她。 张氏哪里肯让他得手,挥手隔开:“行了,做都做了,还怕我说么?” 又转向李惜:“好妹妹,听我一句劝。你和他的事呢,我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看在你也是真可怜的份上,姐姐就多嘴说一句。这事,要怨,就怨自己命不好,有这么一个外家,还有,错信了这么一个负心人。” 说到最后三个字,她一字一顿,故意拉长了声调,字字清晰。 李惜听得这话,登时眼睛一亮,看着对方,疾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同我说了,我转身就走,从此不来纠缠。” “张丽华!” 唐宗保飞快出手,向她的脖子掐去。 两人立时缠斗了起来。 一时你来我往,已经是数个回合。 这两人旗鼓相当,又都是蓄了全力,一时都讨不得便宜。 “乒乒乓乓” 外面有人听见,就在外面推门。 “少爷,夫人!”乱哄哄地叫。 “去找老爷!”又有人催促。 李惜见此情景,只得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李惜一走,两人也就停手。 “你什么意思?” 唐宗保气咻咻地,指着张氏,瞪着眼睛。 张氏也不示弱,回嘴:“你心疼了?去追呀?怎么,怕了,不敢了?” “你呀,也就这点出息。别说我看不上你,还真的是。你也是没脑子,你害了人家一大家子,人家恨不得把你拜挫骨扬灰,才解恨。你是真傻,还是装不知道?人家这是变成狐狸精来索命了,知道吗?” 她一甩袖子,坐下,扯了扯衣裳,喘了一口气,又对外面吼了一声:“都散了,围在这里做什么?” 外面立时一阵响声,退了个干净。 少夫人发话了,应该是没事了。 唐宗保脸上神色变幻,看着她:“她家里的事和我何干?” 张氏不由冷笑连连:“你还真是天真,有区别吗?不是你们把刀子递到人家手里的?打量我不知道呢?我就纳闷了,还真是痴情呢?都这样了还上赶着,也不怕死得太快。告诉你,我可是知道得不少!” 唐宗保气结,瞪了她半日,无力:“你!” 张氏这样说话,他自然是猜到了,此事必定是大伯娘同她说的。 大夫人对这个内侄女还真是好啊,这样的事情也敢向她透露。 唐宗保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见她扬着脸,看着他,一幅得意的样子,忽然就不想说什么了。 他转头瞧瞧洞开的窗户,忽然低声:“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你不就是为了能够拜入天元宗门下” 张氏顺嘴顶回了一句,忽闭嘴。 唐宗保眼神凌厉,定定地盯着自己,冷飕飕地。 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脖子,自己怎就沉不住气?张嘴就说了出来?当日姑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是知道自己这里说漏了,可不得受牵连? 不过,她还是硬了头皮,兀自嘴硬:“我还能知道什么?就这些。怎么,难道还有其它的么?” 唐宗保手一抬,哼了一声:“你可别忘了,你如今嫁入我们唐家,就是唐家的人,别学你那姑母到处去饶舌。不然,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此话一落,张氏立时就绷不住了,红了眼睛:“翻脸无情,你还要怎么样?够了吧?唐宗保,你还当真觉得我好欺负” 话音未落,哐啷一声,唐宗保已经甩门出去,张氏立即追了出去:“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屋子里静了下来。 窗下,李惜慢慢直起身子。 149竟是如此 李惜万没有想到,原来这事,唐宗保还真是知道。 而且听这两夫妻的对话,这件事在唐家似乎也不是秘密。至少唐家几个核心人物都是知道的。 她眸子眯起来,既然如此,就无需多浪费力气了。 午后的天气很是好。 艳阳高照,两旁道上浓密的树叶已有许多是红黄斑驳。 一男子正急走,一边四下搜寻。 有小厮见了,忙叫一声:“少爷!” 唐宗保摆手,只是往前面赶。 终于到了地儿,四下空旷,并不能藏人。 他疑惑,站在那里,四下张望了一会,忽往回走。 人影一闪,万新月立在那里,俏生生地冲他笑。 唐宗保花了眼,抬脚追过去:“月儿!” 跑下土坡,万新月停下。 他上前,伸手,万新月没有躲,任他拉住。 他大喜,伸手一拢,抱住了。 唐宗保感觉到怀里的身子有些僵硬,更加用力了些。 “月儿!你肯理我了!” 他喃喃地,把脸凑过去。 身子一颤。 他艰难转头。 万新月快速弹跳开,离开五六步,站定。 手指连弹,又是两张符画脱手而出,一左一右,把唐宗保缚了个结实。 眼见他连脖子也不能扭动,这才拍一拍身上,“啪啪啪”,大力拍了好几下,一脸嫌弃。 真是没有办法,要不是没有把握,怕一时困不住唐宗保,她不得不牺牲一下自己,乘着唐宗保放松的时候,给他拍上了定身符。 毕竟这可是一个练气末期的修士。 可不是她一个三级的小修士可以轻易搞定的。 看着瞪着眼睛挣扎的唐宗保。 李惜已懒得同他周旋,不想再看见他那恶心痴情的样子。 她直接了当:“唐宗保,我也懒得同你废话,你只要告诉我,当日万家的事可是你唐家做的?” 唐宗保怔怔看着李惜,眼里闪烁:“月儿,你听谁说的?万家的事情,我也是很痛心。我也不想。” ‘“停!” 李惜拧眉:“别假惺惺了,你早知道我不是万新月,却偏不拆装我,陪我演下去,我不明白。” 唐宗保皱眉:“你?” 李惜:“我的声音虽与万新月有几分像,却是瞒不过你吧?可你自始至终都未问一句,依旧对我热情得很。” 李惜紧紧盯着唐宗保:“现在你在我手里,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管。你只要知道,我这不是在同你商量,你现在落在我手里,只要我扬手,你的小命就玩完了。你别告诉我你不怕死,我听到你们说话了,你要留着命去那什么天元宗拜师,你不想就这样陨了吧?不用我提醒你,你们唐家可不止你这一个子弟。” 唐宗保看着她,目光复杂,终于垂下目来。 “我说了,你当真会放了我?” 他问。 李惜立即抬手:“你放心,只要你够诚实,我不杀你。如有违反,就灰飞烟灭。” 唐宗保定定地看着她,几番衡量,终于点头。 “好!你要听什么?” 李惜一屁股坐下来。 伸手连点,四周一阵晃荡,又恢复原样,树还是那树,只是四周静谧,一丝声响都没有。 唐宗保脸色终变,不由诧异。 这人会符阵? 他心情复杂地抬头:“你问吧。” 李惜深深呼了一口气:“你们唐家为何要灭了万家?不是亲戚吗?到底为什么?” 话出口,她的心也微跳,盯着唐宗保。 似乎意料之中,唐宗保看着眼前与万新月一模一样的脸,声音幽幽:“月儿,你一直待在唐家,总说,唐家是你的外家,是个让人羡慕的修真家族。可是,你可知,唐家现在,早已不同往日。唐家传到如今,已经有百年,从一个修仙小家族,熬到如今这个地步,着实不易。族里的修仙子弟也是越来越多,消耗也是越来越大。唐家赖以修炼的灵脉早已枯竭,之前留下来的老本都已经用得差不多。本来,还可以再维持个几年。但是,三年前,水月珠突然失窃,爹和伯父他们寻了大半年,未果。” “你胡说,哪里有水月珠?” 李惜打断他的话,她还记得当日万新月说的话:这不是水月珠。 “真的,我给你的那就是水月珠,只不过是失了核珠的水月珠。” 唐宗保叹一口气:“唐家水月珠一向核、珠分离。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可是好好儿地,这核就忽然丢了。水月珠自此就成了废珠一颗,再不能聚灵了。偌大的唐家已经成了无灵之地。” “说重点,这些同万家有什么关系?” 李惜打断他的话。 “你不知道么?你们万家有株灵植,能源源不断自产精纯的灵力。” 唐宗保眼睛觑着万新月。 “翠云!”李惜的脑袋轰然一声。 她霍地起身,盯着唐宗保:“你别告诉我,你们唐家看上了万家的宝贝,就” 她哆嗦着手,指了唐宗保的鼻子:“就杀光了万家?” 她因为气愤,眼眶发红 就为了一株灵植,就下此毒手。 “那可不是普通的灵植,能转化天地灵气,变废石为宝。” 唐宗保喃喃地,眼睛里闪光。 “你!” 李惜好不容易喘匀了气。 “好,那我再问你,你们又是找了谁做帮凶?凭你们唐家,还不足以杀得了万家。” 李惜瞬间想到了万丹阳,那个筑基后期老祖。 “是!” 唐宗保也爽快。 “万丹阳,我们唐家目前是无人能敌,也曾找了帮手……但是,还是不行。所以,就听了七叔祖的话。” 唐宗保的话,字字句句,响在耳边 李惜静静地听着,因为愤怒,身子微微颤抖。 事情竟然是这样。 她无数次猜测,各种可能。 却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唐家为了占有翠云,借助外力,灭了万家。 “金丹修士。” 她心中鼓荡,胀得难受。 难怪,万家众人没有还手之力。 可以想见,当时的状况,是如何的惨烈,这简直就是一面倒的大屠杀。 两个金丹修士对上一群练气修士,还不是如切瓜切菜般地 李惜喉咙干涩,眨了一下眼,努力逼回了眼中的泪意。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长气,又徐徐吐出,如此几番,终于平复。 她转身,重新看着唐宗保:“天元宗的修士凭什么给你们打下手?此事于他们有什么好处?” 150偿还 唐家目的在于翠云,周折一番,自然不会为他人做嫁衣。 “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是凑巧被我们碰上了。” 唐宗保舔了一下嘴唇。 原来天元宗这两个修士一直在寻访百炼宗的什么神兽,已经寻访多时。 七叔祖此次也是为这个来。 听说是百炼宗的灵兽,唐老大就动起了脑筋。 “伯父说万家就有一只百炼宗的灵兽。万家老祖万丹阳曾经是百炼宗的亲传弟子,他的灵宠就出自百炼宗,或许有可能就是他们要寻的,也未可知所以,他们才肯出手。” 李惜怔怔地。 如此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天元宗的那两个人为了什么狗屁神兽,自觉充当了帮凶。 唐家为了翠云,成了主谋,谋算了整件事。 想到当日黑曜腹部那道长长的口子,李惜有点明白了:敢情是发觉黑曜不是他们所要寻的,便恼羞成怒杀了黑曜。 李惜闭了一下眼,又张开。 “那,我爹爹他们” 知道不可能,李惜还是鼓足勇气,问了一句。 唐宗保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个我真不知道,当日是七叔祖他们打头阵,我们是第二日才上去的。没有与万家人照面你,是如何逃脱的?当日我们去,并没有看见人。” 他自然记得,父亲伯父他们当时看到已经被破开禁止,空洞洞的翠云洞时的愤怒与不甘。 闹了半日,这是百忙了一场。 伯父还一度怀疑是天元宗的人发现了什么,见宝心喜,抢先了一步。 后来被七叔祖亲口否认后,又疑心是万家提早挖了那东西出来。 唐宗保看了看“万新月”,想说什么,又低下头去。 面前的这个人,又哪里会和他说? 万家的小一辈,他并没有认全。且这个人幻化成万新月的样子,单凭声音,又哪里认得出? 原本想顺藤摸瓜,希望能找到万家的宝贝,没想到,却是反被擒了。 他很是懊恼,是自己大意了。 原以为万家的小一辈应该没有什么有实力的人。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李惜,见她正瞧过来。 他忙低了头,那眼里是明晃晃的嫌恶。 一时无声。 他晃了一下身子,开口:“那个,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也知道了。万家其实并不是我们唐家动的手。我也并没有杀你们万家的人。你看,咱们先前说好的,你留着我也没有用,是不是把我放了?我出来这么久了,家里该着急了。待会定是要寻来的。” 他仰着脸,一脸的老实样子。 李惜眯眼看着他。 眼前这个男子,此刻看来是那般真诚,都这样了,还摆处一幅推心置腹,十足为对方着想的样子。 见她看来,眼睛不闪不避,更加抬高了头颅。 李惜眼前就浮现出万新月来,美丽热情的万新月,大概就是被他这老实敦厚的样子给骗了吧?舅家的表兄,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哪里还有不放心的? 可就是这个人,亲手算计了万新月,算计了万家,让她成为这场阴谋当中的牺牲品。 一起长大的亲表妹,都能下得了手,真是够了。 李惜心里没来由地就一阵恶心。 唐宗保一直注目李惜的表情,见她脸上变幻不定,心下忽然就觉得不安起来。 “那个,你先前可是发过誓的,你答应我的。” 他提醒着,一边就发现李惜走了过来。 他看着走到面前一步之遥的李惜,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身子却是依旧动弹不得,心里不免大急。 口里却是试图提醒李惜。 “你若是违反,会在进阶的时候,种下心魔,遭反噬“ 李惜缓缓蹲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 “我真是替小姑姑不值。你这个人渣!去死吧!” 她手下一翻,一把蜂针已在手上。 运力一拍,蜂针全部没入唐宗保的丹田之处,用手抵住,催动灵力,蜂针立刻在唐宗保的丹田之内肆意游蹿起来 “你!” 唐宗保神情痛苦万分,脸上扭曲,额上青筋暴露,豆大汗珠汩汩冒出,瞬间就蜿蜒成一片。 他张着嘴,连说话都不能,只是含糊不清地痛叫。 李惜一眨不眨地盯着,眼睛由犀利渐渐发红。 “爹爹,小姑、大伯” 她喃喃地:“你们可安好?” 她双手合十,向天叩拜,一边就号啕出声。 声音凄厉,盖过了唐宗保的痛叫。 唐宗保已经气息微弱,他最后游移的目光越过那依旧碧蓝蓝的天,碧绿的树,就像一幅画,连树叶都不曾动一下,似乎静止了一般,他闭上了嘴。 知道无论他怎么叫,外面都是听不到了。 耳旁李惜的哭声渐渐止,唐宗保的身子僵直,脸上布满黑气,“噗呲”一下歪在了地上。 李惜收了眼泪,蜂针尽数穿出。 李惜细细数过,收入囊中。 回头看了看横在地上的人,收了四处的符画,转身大踏步走了。 唐宗保的尸体,估计很快就会被发现。 李惜故意让他横尸在此。 唐家人也该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万家庄子那么多条人命,唐宗保就是千刀万剐也不够。 照李惜的想法,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万家庄子数十条人命,唐家就应该悉数还了。 可是,她的实力不够,只能在眼前的唐宗保身上出口怨气罢了。 一轮红日落下山谷。 李惜甩开手,大步往前走。 仿佛要走入那巨大的红圆盘当中去,义无反顾,带着凌然之气。 誓言?反噬? 李惜嗤笑一声。 何为心魔?她李惜没有无端害人性命,没有做下人神共愤之事。 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眼见仇人就在眼前,叫她放过他,她觉得天理不容。假如因为这个反噬,反噬就反噬,她愿意承受。 如果誓言有用,那么那万家庄,还有李家的那么多条性命,又算是怎么回事? 那些害人的人却依旧安然,死去的永远逝去了,化为尘埃消失在这天地间,再也不会出现。 李惜昂头,长长的影子拉长了。 一只老鼠跳到她的肩头,甩着尾巴。 151白水滩 这日正午时分。 李惜回到了柳镇。 老杨头不在家。 推了门进去, 看着炉子里还没有熄灭的火光,李惜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整理了一番,这才把翠云捧了出来,给它重新换上了新的灵石。 这才坐下来,怔怔地,看了半晌。 叶子碧油油地,似乎长得更好了。 “能化废石为灵石。” 这几日,脑中不时闪现这句话。 唐宗保说的。 李惜楞楞地瞧了一会,用手去拨了拨。碧绿的叶子颤一颤。 就是为了这盆灵植,万家招来了灭门之祸。 万家如此,李家亦是如此。 李惜就这样呆呆坐着,不动 一直到了晚上,老杨头才回来。 李惜煮好了饭。 两人边吃边聊,原是老杨头去拿订做的一批铲柄,那批铲子差不多快好了。 “就等你的活儿了!” 老杨头呵呵笑着。 这日。 老杨头和李惜一早就把那些铲子在院子里整齐码好,一字排开。 刚弄好,就见一人进了院子 老杨头一喜,忙起身:“来了?刚弄好,正想要通知您呢?” 对方点头。 “这是剩下的酬金。” 他扔过来一袋子灵石。 老杨头忙接住,打开一数,没错。 他笑着转身,愣住,方才那靠在那里的200把铲子已不见。 他目光闪了一闪,瞥向那人腰间,空荡荡,并无东西。 然后,目光定在他中指上的一枚戎指上。 他马上判断出来:储物戎指。 一定是了。 一般的储物袋放不下这么多的铲子。 能快速容纳,又不累赘的就是这储物空间了。 这个可是稀罕物。 这种东西,已经失传许多年了。 因为极其耗费精力与灵力,以及各种原因,能拥有储物空间的修士,极少。 所以,他也只是听说,并未见过实物。 可是,作为一个炼器师,眼见传说中的储物空间就在眼前,怎么忍得住? 总想好好琢磨一番的。 老杨头心头发热。 眼看那个汉子转身,飞快走了。 老杨头回到屋子里,想了半日,脑子里总浮现出那枚戒指。 戒指普通。 只是那材质却是他没有见过的。 他想了半日,终熬不住心中的渴望。 第二日。 老杨头终于在茶楼看到了那人,正坐着喝茶,一边椅子上堆放着一个笼子,里头是一只精巧百灵雀。 他暗喜,果真被他猜着,这人上回也是在这镇上逗留了二日,买上一堆东西,再来这茶楼上坐个半日。 他也上了楼,在一侧找了空位坐下,慢慢喝茶,一边盯着他中指上套着的那个银色的指环。 阳光下,似乎有细小的光圈在闪烁。 这是法文? 他眯眼,端起茶杯。 “老杨头?” 李惜推门,见屋里没人。 咦,这个时辰,老杨头都待在这里的,怎会不见? 她想了想,就回到自己屋子里。 拿了刚完成的两张符画。 这传声符,今日又绘制了两张。 想着找老杨头锻造两块牌子,绘了,可以挂在腰间。 这样,有什么事,她和小雅联系就方便多了。 李惜一直想着这个世界传个话太不方便。她琢磨了好几个月,终于给她琢磨出来这种传声符。 巴掌大的东西,滴入精血,能够在一定范围之内听到对方说的话,虽不能多说,远了也不行。 李惜想着这个可能同她的灵力有关,她才练气3级。 她知道有一种传声鸟一类的东西,但是那种东西,李惜觉得不靠谱,容易路上被人给截胡。 李惜这个没有那么高级,不过胜在可以直接对话。 她想找老杨头锻造一下,能不能提高耐受力,争取能多说几句话。 可是老杨头不在。 她又走出去。 院子里还是无人。 她走到里屋,发现那些靠墙摆满的铲子都不见了。 她恍然:她怎么忘了,老杨头这是手里添了灵石了。 看来,这是去镇子上去了? 她就靠在门边,等着老杨头带回来好吃的。 一直等到天傍黑。 老杨头也没有回来。 李惜瓜子不磕了。 她站在院子外面,伸长了脖子张望,小路尽头依旧一片寂静。 老杨头住得偏僻,四周都没有邻居的。 平日里也不见他有什么好朋友。 李惜嘀咕:现在好,都没有个地儿打听去。 她靠在门边。 终于,小道尽头出现了一团黑影。 快如闪电。 “阿墨! 李惜蹲下身子,看着它:“老杨头呢?” 阿墨这段时间跟着老杨头,有时也出去。 “白恩!” 李惜唤白恩。 白恩可以和阿墨交流。 你是说,他跟人走了?谁? 阿墨眨巴着眼睛。 李惜看着白恩。 “他是跟着那昨日那个客人走的?” 阿墨点头。 “这?” 所有接洽的事情都是老杨头在做,这个客人,李惜是毫无头绪了。 东西都已经交了,还有什么事么? 李惜皱紧了眉头。 3日后。 老杨头还是没有消息,李惜一筹莫展。 她坐在炉子旁边,看着已经冷冰冰的炉子发呆。 她的心不安。 老杨头莫名地就失踪了。 他不会遭遇不测了吧? 不会。 她摇头。想到他一人生活了这么久,都没有出什么事情。 他做事一向谨慎。 “我老头子能活到今日,全靠谨慎,小心,凡是多留个心眼。” 这是他说的话。 老杨头一向仔细,是什么使得他不管不顾跟了去,连声招呼也不打。 李惜宽慰自己。 没事的。 只是,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吩咐阿墨在家,自己带着黑曜往外走去。 总要找一找。 她决定,等他回来,她一定要给他一张传声符。 对了,传声符。 她忙往回跑。 冲进老杨头的屋子,看着紧闭的屋门,她犹豫了一会,没有进去。 又向炉房跑去。 她瞧了瞧,案子上空空如也, 她记得,他要锻造的东西都放在这里。这么说,前头给的那张传声符他是带走了? 她注入灵力,传声符亮了起来。 她屏息。 有反应。 “老杨头,你在哪里?” 她简短地说了一句,呼了一口气。 符亮了,好歹人还在。 她盯着。符画不断闪烁,明明灭灭,终于有了回应。 “白水滩?” 李惜抓起桌上的符,就往外跑。 老杨头只是说了三个字,就没了回应。 152白水滩(二) 白水滩! 她大约听说过这个地方。 她很快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妥当,出发了。 却碰到了蒋大鹏。 他正晃荡着走来,抱着一个坛子。 “哪里去?” 他叫。 李惜三言两语地说了老杨头的事情:“你先回吧!” 她往外跑去。 “我也去!” 蒋大鹏跟了来:“多个人,有个照应!” “好!” 李惜向前跑去。 她没有拒绝。 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 说实在的,她也没有把握能找到老杨头。 两人一起出发,很快到了地儿。 他们看着那白茫茫的一片,水天交结的地方,面面相觑。 这里这么大,要怎么寻找? “还能联系上么?” 蒋大鹏问。 李惜摇头,她已经给老杨头留了言,没有反应。 正是老杨头说得含糊,才让她心里不安。 “下去瞧瞧?” 蒋大鹏谢绝了李惜递过来的避水符,自己掏出了一颗珠子,那是避水珠,含在嘴里,就准备下水。 “你在岸上呆着,我下去瞧瞧。” “我也去!” 蒋大鹏挥手:“不用。我去就行,放心。水里我在行!” 他俏皮地挤眼。 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蒋大鹏练气6级,又有水灵根,李惜也就不再争辩。 她运目四望,水面远远地有白色的水鸟飞起,在水面点一点,就冲向天空。 一切看着正常。 她有些担心,盯着水面,平静。 一刻终后。 李惜转头。 她听到了水声。 李惜后退一步,盯着水面。 平静的水面忽然拱起,哗然一声,水里钻出了一个人来。 李惜忙上前,打量一头一脸水珠的老杨头:“老杨头?” 但见他喘着气,放眼四望。 老杨头伸手扯下一把水草,喘了一口气:“快走!” 李惜被他拉着,一阵风地跑。 “等等,大鹏呢?” 李惜顿住脚步。 “谁?” 老杨头惊魂未定的摸了一把水,往后面瞥去。 “就是蒋大鹏呀,和我一起来的,方才他下水去找你了。你没有看到么?” 李惜焦急。 老杨头顿住,一拍大腿:“去找我了?那个小子?” 见李惜表情,他团团转了两圈, 又摇头:“不行,咱们现在不能下去,不能。这样,等着我,我回去拿齐了东西了再来。” 李惜不动:“你回吧,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她盯着水面,不动。 想着蒋大鹏或许就钻出来了。 “嗨!” 老杨头一拍大腿,身子一纵就远了。 “先不要下水,等着我!” 随风远远传来他的声音。 李惜看着老杨头走远,转头望了望蒋大鹏下水的地方,她实在放心不下。 蒋大鹏还在水里,这干等着不是个事儿。 “黑曜,你在这儿呆着。” 李惜放出了黑曜,摸摸它的头,叮嘱:“你在这守着,一会老杨头回来,别走岔了。” 她潜下了水。 湖水冰凉,她咬牙沉了下去。 “你胆子真大!” 白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只老鼠从她腰间蹿出,浮在身侧,快速地向前划去,四肢飞快。 李惜也划开手脚,两人向着下方沉下去。 “我忘了给你贴避水符了!” “我不用!” “噢?你不是不会水吗?” “谁说的?” 白恩四肢一蹬,很快就蹿出老远。 “人呢?” 老杨头喘着气,回来见一只大黑狗坐在岸上,正朝它看着。 “下水了?” 他气急败坏地:“不是说等我来吗?哎呀,真是操心。” 老杨头快速在手腕上套了一件东西,转头:“我下去了。你守着。” 黑曜“呜”了一声,仰天叫了一下。 看着沉寂下来的湖边。 为什么又是它? 游了一会,李惜在腿上又拍了一张避水符,继续向下沉去。 水越来越凉,她犹豫,避水符不够用,这太深了。 眼见前方一片水草,随着水流飘舞,李惜小心地避开,想着这要是被缠上,可就麻烦了。 “白恩,绕过去。” 却见前方一阵蠕动,地上搅起一阵阵浑水雾。 有东西。 慢慢靠近一看,似乎是一个人,被水草缠得密实。 “蒋大鹏!” 李惜一蹬腿,就游了过去。 水草滑溜,扯了半日,也没扯出来。 她摸出匕首,割了一会,水草四散开。 原来是一具骷髅。 李惜吃了一吓,忙不迭地放开。 身侧有人过来。 她急转头。 老杨头满是皱褶的脸放大,他挥手示意,往水面蹿去。 李惜跟在后面。 “哗啦”一声,两人蹿出了水面。 “走,走走!” 老杨头一叠声地催促。 耳边风声呼呼,李惜匆忙之中,回头瞥了一眼,湖面依旧平静。 “蒋大鹏?” 身子呼地一下,腾空,老杨头直接使用了轻身术,拉了她走。 一直跑到院子里,老杨头才松开李惜的手,“咳咳!” 他拍着胸口,大声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喘不过起来。 李惜忙扶了他进去,让他坐在火炉旁。 炉火尚有余温,李惜捅了捅炉底,暗红的火重新蹿起。 老杨低着头,靠着炉子,喘着气。 “老杨头!” “大鹏?” “放心,他死不了。” 老杨头喘着气,见李惜看着他。 “容我想一想,咱们明日再说,可好?” 老杨头摆了摆手,似乎不想说话。 李惜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站在门外,她停了一停,见里头依旧没有动静,只得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去。 “吱呀”一声,她轻轻地关上了门。 屋子内, 老杨头低着脑袋,慢慢地抬起头来,这才依着炉子,慢慢地伸直了腿。 他眼睛里这才露出凝重的神色。 他看到了什么? 他跟着那个人到了白水滩。 他在水底下找了许久。 水下有一个石门, 他的心怦怦地跳着。 凭经验,他知道也许是一个机遇,也许是莫大的危险。 当时他犹豫了。 他在水下潜了两日,也没有个主意,直到耗尽了那件避水镯里的水灵石,才上岸来。没想到,却是碰到了李惜来寻他。 他起身,镇定一下心神,推开窗户, 对面屋子里淡淡的光透过窗棂,一个人影似乎在伏案画着什么。 这丫头,又在画符画了。 今日她的避水符用完了。 她定是想再去找那个蒋大鹏。 也罢,这是本就是因他而起,得再走一遭。 那个水下这么大,那个蒋大鹏十有**是迷失了,或是进入那扇门里了? 对面门开了,李惜过来。 “我们明日去白水滩。” 她急急地说。 见老杨头没作答。 “老杨头,你没事吧?” 她仔细地瞧着他。 老杨头那幅神情,明显是有问题。 “你瞧这是什么?” 老杨头回过神来,答非所问。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 一块暗红色的石头躺在他的手掌心。 “你知道,咱们的铲子都去了哪里?” 李惜摇头。 “你瞧!” 这是火灵石,石头暗红,隐有黑色环流动。 “对!火灵石。这是我从水下捡来的,水底怎么会有火灵石?我估计蒋大鹏可能掉到那里头去了。” 老杨头肯定的。 153白水滩(三) 两人商定,去探一探那白水湖。 李惜开始收拾起东西,旁的不说,这避水符,必要带足了。 她一扬手中的一沓符画,多数是避水符。 她方才回来画的,少说也有数十张。 “这事我还得和小雅说一声!” 李惜掏出了传声符。 一条油绿的青蛇挂在灯罩子上,“咝咝”地伸着舌头,灯罩也是绿色的。 一双手,突然从中间挑起它,青蛇巴在灯罩上面,似乎不愿离开,上面尚有余温。 “难不成这灯罩子会比我这身上还暖不成?” 幽幽的声音,手指一翻转,青蛇就“啪”地一下,顺着花青细白的手腕绕了上去。 五六步外,万小雅偷偷觑一眼华青,继续咬牙托着。手掌三寸处一杯清茶颤巍巍地抖动着,悬浮在那里。 她已经托了小半个时辰。 奈何,花青师叔半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一大早,花青就过来和常娟师父说话。 小雅正在练御气。 悬空托起一个杯子,里头是半杯水。 花青进来,瞧见了,一句话:“常娟你是越来越不会教徒弟了,难怪这没久了,还是这般水平,这要练到猴年马月去?” 他看着小雅,似笑非笑地,伸手一弹,小雅面前的杯子陡然注满了水。重了不少,摇摇晃晃。 小雅使出全力,勉力支撑。 头上汗珠低落。 腰上突然一亮。 “小雅!我要去白水滩一趟。” 李惜的声音传出来。 小雅忙放下杯子,正要出去。 “站住!” 在花青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小雅只得出声:“姐姐去白水滩作什么?” “一言难尽,回来再和你细说,这几日莫要寻我,我回来自会来寻你的,知道么?” 李惜声音又急又快。 “这个月的灵石,我回来给你,屋里设了禁止,不要去碰。” 小雅点头。 “知道了!早去早回!” 传声符一暗。 “这是什么符?” 花青轻抬手指,指着小雅。 “这是传声符,四姐姐给我的。” 小雅只得掏出另外一张符画,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清晨的白水滩,水面上雾气蒙蒙,有水鸟远远飞起,很是美。 两人看着水面,相视一眼:“下!” 一老一少扎进了水里,溅起好大一片浪花。 岸边惊奇一群水鸟,向远方飞去。 水下,两人很快巡游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东西。 两人停在一处地方,那块水域安静,水流平稳,却没有鱼儿游动,不,连水草也没有。 老杨头捞起一块石头,使劲丢了过去,石头在水中转了两圈,忽然就不见了,依旧是那片水底。 两人对望一眼。 一起向着那里游过去。 眼前一晃,李惜只是感觉头脑一晕,就站到了实处。 她诧异地瞧着脚下坚硬的岩石地面,土质黑红,确实是土地。 这是哪里? 她四下一望,似乎是在一个山洞里,空旷无人。 外面有亮光透进来。 她回头望望,不远处有一个水潭,水很深,看不清底下。 这里似乎没有其它人。 老杨头呢? 等了一会,也不见,心下琢磨,该是走散了? 正犹豫,忙一张土隐符拍出。 身后三步远,出现两个人。 两个男子,凭空出现,一站稳,两人就大步往前去了。 李惜瞧着他们往右边转过去,那里应该是出口。 她退回来。 洞口有人守着。 两个修士,正一左一右地守在出口,见了那两个修士,侧身让了过去。 李惜嘀咕,就在原地等着老杨头,这有门禁,看来只有此一处入口,老杨头应该还在后面。 等了好一会,才等来了老杨头。 他看着突然出现的李惜,吓一跳。 一处山坡上,李惜两个人钻了出来。 一站定,两人同时出手,卡住了一个目瞪口呆的修士。 老杨头利索地敲晕了他:“走吧!” 两人一阵急走,顺着山石往下跑,站住,前面有人,三三两两,正走过来。 两人躲避不及,站定,暗暗戒备。 一个蓝衣修士,看着是个领头的,竖了眉毛:“快些,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就跟着人后往前走,一路上,人流不断汇聚进来,很快就有四五十人,一起浩浩荡荡地往一处去,到了一处山谷,就有人停下,每人领一把铲子。 老杨头随手就摸了两把,递给李惜一把,挤眼。 李惜握着,低头一瞧,差点失声:可不就是他们做的那批铁锹? 杨头已经抄起家伙开始干活,她忙随后跟上。 进了一个山洞。 山洞很大,稀稀拉拉地散着一些人,都在干活。 李惜也学着他们一铁锹一铁锹地挖着。 很快就挖下一片来。 有人走过来,是个汉子,面目严肃,转到李惜这边,就停下了脚步。 上下打量了一下,就伸手来扯李惜腰间的储物袋。 李惜忙一闪,双手握着铁锹,一脸戒备。 老杨头也停下了手中的铁锹,看着对方。 那汉子见两人这样子,又缩回了手。 悻悻地:“等着瞧!” 就往回走。 李惜吁了一口气。 “快!”老杨头说。 李惜摘下储物袋,里边有符画的材料,还有一些其它东西,怎么能让他拿去? 再看其他人,似乎都没有储物袋。 这里的修士浑身上下除了衣裳,就再也没有多余装饰。 李惜忙把储物袋,灵兽袋一股脑儿地塞到了胸前。 好在她身材瘦小,衣裳又宽大,塞了东西倒是看不出来。 一会,有人进来,方才那人又回转,带了三四个人一起过来,似乎在寻人。 老杨头一拉李惜,低头,一路向里走去,里边人要少一些,洞里又暗。 他们转了二日,也不见蒋大鹏。 两人有些着急,莫非那厮没有来这里? 李惜抬头望去。 这里的山连绵不绝,石质坚硬。 李惜看着他们从里头运出来一筐一筐的石头,倒到门外,堆成好大一堆。 也不知他们在挖什么? “灵石!” 有个老年修士说。 “你们是新来的吧?” 他看着李惜两人,眼里是了然。 一年了,都没有出灵石。 他说。 “我们也算是白干了。” 原来这里全是矿山,他们这些人都是来这里挖灵石的。 154灵脉(一) 这些人全是散修,一年前来到这里。 老年修士四下瞧一瞧,把手里的铁锹靠在一旁,整个人依在背后的岩石上。 懒洋洋地:“你们也是被骗进来的吧?这娃娃还这么小” 老年修士的眸子在暗处发光,脸上也模糊不清。 老年修士离开后,李惜和老杨头两人默默地发起了呆。 事情似乎很糟糕。 几年前,有人发现了这里的灵脉,于是就封了入口,开始开垦。 这些修士几年前,陆续地被送到这里。 原先挖出过灵石,都被运走。 他们进来时看到的那些平地,都是被开过的山。 只是越来越少,已经一年没有再出过灵石了。 他就这样在这里耗着,再也出不去。 老年修士指着西面的地方,眼神黯淡。 那里都是陨了的修士,早几年进来的。 李惜原想问一句,为什么不跑? 被老杨头暗暗地抓了胳膊,就不吭声了。 “这事有些奇怪!” 老杨头低声,一边觑着四周,声音压得极低。 有脚步声过来,两人忙抓起了家伙。 一时石屑纷飞,撞击之声回想在洞内。 洞内的五六个人都很是卖力。 洞口走过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个玄衣汉子,手里抡着一只鞭子,站在那里,盯着看了一会,方走了过去。 眼看他们走远,洞内的人都就松懈了下来,三三两两地。 李惜手下的铲子也有一搭没一搭地,一边就看向老杨头。 准备往下一处地方去寻寻。 这蒋大鹏,他们转了这许多洞,怎么就不见他呢? 忽然,哐啷一声。 有人轻呼了一声。 洞内的几个人提着铁锹就往里头跑。 “出灵石了。”有人说道。 李惜也跟着人群往那里跑。 狭长昏黑的内洞。 地上,隐隐透出红光,看样子,面积不小。 两个人正站在那里。 盯着地上那片若隐若现的红色。 昏暗的地面,被削去了一片表皮,斑驳地透出赤红的光来,闪闪烁烁。 这是火灵石。 “嚓嚓嚓” 石屑飞舞,大片岩石被铲飞,跑进来的另外几个自动挥着铲子。 红光渐亮,越来越大。 “哐啷”,一个修士率先扔掉了手中的铲子。 “不要挖了!” 另外几个一愣,接着,就纷纷扔掉了手中的铲子。 立刻,就有两个堵住了洞口。 李惜和老杨头也被推到了最里面。 一个汉子双手叉腰,凶狠地看着洞内的人:“各位,咱们废话不多说,你们说,怎么办吧?” 几人默不作声,眼睛发亮,齐齐看着那个汉子。 汉子满意。 他一挥手,指着底下那块红色:“大家都看到,出灵石了。这是我们挖了几年,第一次挖到这么纯的灵石。大家说,怎么办吧?” “这灵石不能上交!” 立时有人说,话音一落,其余几人立刻附和,都是赞同。 毕竟,这么大一块灵石就在眼前,谁不眼红? 他们会在这里受人挟制,还不是因为没有修炼资源,才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眼看这样一块“机缘”在面前,能不起心思? 几人低声讨论了起来。 李惜默不作声地听着,然后胳膊一紧,她和老杨头就被人拉了出来。 那个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见一老一少。 他一挪嘴,立时就有人围上来,看着两人,目露凶光。 老杨头忽然笑一声,说:“各位,也太急了些,我兄弟可在外面,他要是找不到我,就去告诉“老八”!到时,也讨不了好” 几人一起看向那个汉子。 就有人犹豫了一会,说:“他说得是真的,我是看到还有一个老头,方才他们三个嘀嘀咕咕地挤在一起。” 昏黑中,李惜看得清楚,那人悄悄向后挪嘴。 “我二爷爷知道我们进了这个洞!” 李惜叫了一声。 这些修士,修为个个都比她要高,要是动气手来,恐怕她们是逃不过的。 她忐忑。 胳膊一松。 对方放下了她。 “只要你们分我一点,我就不说,我爷爷就快筑基了,就差火灵石。” 李惜讨价还价。 汉子挥手,几人相视,然后退后一步。 “闭紧你的嘴。” 其中一个对她说。李惜忙点头,和老杨头靠在一起。 洞内的几人就商量了起来。 很快决定,这里8个人,有四个立刻被派了出去,回到外洞,守住这个洞口,不让其它修士再进来。 其余四人先把它开采出来。 李惜和老杨头被分开,一个洞内,一个洞外。 随着挖掘的深入,大家由兴奋转为不安了。 原来,那块红色看着不大,随着深入,竟然是还有,渐渐剥离开来。竟然露出了桌面那般大。 且向内洞旁的山壁里延伸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这可怎么藏? 这个岛上有测灵仪,每日他们出去都要接受检查。 原本想着,挖出这块,找个地方先埋了。 可是,这般大的,可是要怎么藏好? 再说,在挖下去,还不知道后面的 一时,就有人提议:敲碎了! “不行!” 说话的那个人立时被人瞪了一眼。 灵石最难得的是完整性,越大,里面蕴含的灵气就越精纯,自称小体系循环。 一旦敲碎,就破坏了封闭的运行灵气,灵力会大量流失。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那你们说,有什么办法?” 有人着急。 “我们敲掉,一人一块,反正迟早要分掉的。” 汉子没有吭声。 “让我想想?” 走出洞口的时候。 李惜回头望望。幽深的洞内已经是一片灰黑,地面上已经重新又盖了回去。 洞已经向另外一处挖去,转了一个弯。 回到住处,见他们往屋后去。 那里有一处水塘,每日里众人都在这里清洗一番。 李惜没有去,她靠着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 这里有两排石头垒的屋子,都是临时垒。 李惜和老杨头两人找了一处空的,住了进去。 老杨头低声问:“怎么样?” 他方才在外面守着。 李惜摇头。 老杨头“啊”了一声,接着摇头:“我觉着,那个张宏根本就不想分。” “怎么可能?那么多人知道,再说,他一人要怎么运出去?他们的储物袋都被搜走了。” “嗯,也许是我多疑。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哎,这个倒霉的地方,竟然连灵气都无。” 老杨头咕哝了一声。 他每晚都要打坐的,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里的灵气几乎没有。 想打白日里那个老头的话:“这里不能自己修炼,只有表现好了,才会有一点灵石分下来” 他摇头,只能早早地睡觉了。 白日里高强度的工作,只能现在补回来。 李惜看着他很快在帐篷外躺倒,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老杨头原本是要准备闭关的,却耽搁在了这里。 不过,李惜瞧了一眼。 老杨头的储物袋还是被没收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 155火灵石(二) 李惜躺在那里,望着屋顶,发呆。 她脑子里想着那片红色。 刨去了表面一层子岩石,看着挺大,只是不知道下面是否如上面一般? 这个还真不好说。 得彻底挖下去才知道。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渐渐睡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李惜被一阵喧哗声吵醒。 老杨头从外面跑进来。 “出事了!” 他说,脸色有些难看。 李惜一愣,大约明白了什么,也跑出去。 一群人正往一处地方跑去。 都说有人挖到了灵石。 李惜喘着气跑到了。 一群人围在一处,昨日他们发现灵石的那座山。 只不过,在另一个洞口。 就在张宏他们发现的那个洞的另外一端,这回是嵌在石壁上。因为是白日,有许多人看见了,就传了开来,现在许多人都跑过来看。 张宏也在,他站在最前头,仰着脸。 一群人围着,个个眼里难掩兴奋,小声地议论着。 石头底下站着两个人,面无表情,那是两个身着蓝衣的守卫。 隔开了试图往前靠的众人。 挤在人群里,李惜清楚地看到了那块红色的晶石,亮晶晶,红得透亮。 也许是白日,比他们发现的那块似乎还要透亮一些。 周围的灰色岩石已经剥落,祼露出成人脑袋那么大的一大块。 耳边嘈杂的声音似乎远去。 李惜眸子微缩。 她目光越过那块硕大的火晶石,看向它身后的岩壁,灰白色的岩石整块,上面条纹密布,干燥。 她舔了一下嘴唇。 真漂亮! 李惜的心轻跳了起来,一下一下。 她轻轻咳了一声。 “火灵石!”有人叫了一声,一个站在最前面的修士,忽然伸出了手,那块火红的晶石探去,被他抓下一块碎灵石下来。 “干什么?” 蓝衣修士反应过来,扑了上去。 那人却退到了人群中,手一举,颤抖着声:“真的是火灵石!真的!” 他手中那块火红的灵石已变成了粉红。 众人呆了一瞬,然后齐齐盯着那块硕大的火灵石。 另一个蓝衣修士紧紧盯着众人:“想造反么?” 一边就挥了手中的鞭子。 十几双手同时伸了出去。 蓝衣修士被按到了人堆里。 又有人已经操起铲子来,冲了上去。 晶石前的人纷纷闪避,顾不得咒骂,都提了铲子,乱七八糟地切了下去。 两个蓝衣守卫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发疯的人们,一个躲到了一旁,另一个飞快地向后退去。 红屑飞舞。 那块凸出的火灵石立时平了,有人扔了铲子,捧着手中的碎晶石,狂喜,身后又有人涌上来,操起了铲子。 旁边的岩石也很快剥落。 露出里头的大块红色,人群一阵亢奋。 有更多的人去拿铲子。 “住手!停下!” 有蓝底白纹的几个修士正飞跑过来,瞬间就到了面前,领头的是“老八”。 人未到,粗大的鞭子呼啸着就向人群击去。 众人纷纷退后,那些挖着的人也停下了铲子,纷纷地捧着手中的晶石,向人群里藏去。 “都拿出来!”管事“老八”一脸凶相,手中的鞭子停在半空,闪着寒光,逼视着几人。 这是噬灵鞭,被它咬上一口,两日下不来床不说,伤处会立时溃烂,奇痒无比。 在场的修士手都知道它的厉害,几人只得掏出了手中的晶石,还是被“老八”抽了一鞭子,摸着胳膊,难受得要死。 “老八”举着鞭子,盯着。 剩下的灵石都缴了上来。 一时人散去。 所有人被赶着去了另外一座山,这里“老八”重新派了几个修士守着。 整个下午,李惜见张宏几人都心神不宁的。 那座山被封了。 他们发现的那个洞迟早得被发现。 他们几个凑在一处,不知道说些什么。 收工后,李惜回到石头屋子,老杨头也钻进来。 “那么大的晶石?” 他眼里发光,羡慕地。 李惜不语,这般大的,大家都是头一次见。 老杨头说了这一句,也不吭声了。 他是受了打击了。 昨日里那个洞里,黑暗,又着急忙慌地,张宏他们又防着,不让靠近,所以即使知道有火晶石,也没有那么震撼。 今日,这个可是明明白白。 想到他辛辛苦苦攒的那些灵石,全不如今日这一铁锹下去。 想必今日大家都该睡不着了吧? 夜色渐浓,各处都安静下来。 众人都休息了,白日的繁重的体力,都累了。 睡到半夜,李惜发现老杨头不见了。 她摸了出去,发现前方一人正猫腰贴着石堆走,不是老杨头么? 李惜忙跟上去。 “嘘!” 老杨头拉了李惜继续往前。 两人蹲下。 石壁前。 一群人正挥舞着铲子,白日里那块山壁更加大块,整片的红色露了出来。 领头的是“老八”,在他的带领下,白日里挨了鞭子的修士正把整片山壁给剥了出来。 两人一齐扑在地上。 半空,一道黑影从头上飞过。 所有的铲子“嗖”飞向了天空,又呼啸着飞回来,射向人群。 闪避不及,一片哀嚎。 两个白衣修士飘落在灵石壁下。 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十几人。 振臂,一阵“啪啪”声响起。 两根黑色的鞭子犹如灵蛇,在人群中飞舞。 李惜惊讶地看着那鞭子抽在人身上,“嘶嘶”有声,就像条毒蛇般,鞭身发亮,一旦抽中,立时自动盘吸在人身上,一扯,被抽中的那一处立时凹了下去。 竟是连皮带肉地被咬了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会吃” “这是噬灵虫!是活的,不是鞭子!” “白恩!” 李惜一把按住。 这家伙,这两日都没露面。这回子人这么多,出来干什么? 她低声:“快躲起来。” 这里靠近山洞入口,有测灵盘。 那东西诡异得很,能测出各种东西。只要是有灵气的,都能。 他们这些修士,进洞前,每人都会领一块特制的牌子,能顺利通过。 然而,其它的,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就曾见过一只绿甲虫,被测了出来,然后,就直接被碾碎了。 她把白恩放了出去,远远地避开。 只要不靠近采石洞,偌大的地,藏只老鼠还是可以的。 156火灵石(三) 一阵风声,那个白衣人振臂。 地上那些还在翻滚的修士立时向上抛起,然后从高空摔下 李惜闷哼一声,胸口如同被巨石捶过,眼前一黑,被卷上了半空。 落地时,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石洞口静悄悄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修士,俱已气绝。 远远地有观望的修士早做鸟兽散。 看着远远奔逃的黑影。 两人冷哼一声,这才转身。 “老八”从石缝中探出头来,一脸惊惧。 “师叔!”他叫道。 垂手恭立。 “师兄,你瞧?火灵石原石。” 其中一个白衣修士回头看着石壁,不禁露出欣喜的神色。 “长正,我们可以回去了。” 两人脸上露出笑容来。 一边瞧着四下哀嚎的修士,唇边露出了笑容。 他们到这里已经近百年了,今日终于有了成果,他们也可以回去了,怎能不高兴? “走吧,你也别在这里守着了,回去准备一下师父会过来。” “老八”一阵激动,师祖要来么? 他忙应声。 两人扬手,一阵晃动,那块石壁一阵荡漾,火灵石不见,与周围的山壁一模一样。 几人离开了。 地上一阵挪动,原来的地面一晃,那些修士犹在翻滚的修士全都不见,地面又恢复原状。 远处趴在草丛里的老杨头捂住嘴。 他方才也被抛上了半空,摔到了这块大石后面,给卡住了。 “丫头?” 他张大眼睛,四下寻找。 一边忐忑,李惜到哪里去了? 李惜好半日才醒过来。 她头痛欲裂,不,全身都痛。 好不容易起身,却是身子一震,狠狠弹了回来,她哇地吐出一口淤血。 原来是加了一道禁制。 她挪了一下身子,四下打量,这才发现她在一座石壁前。 前方雾蒙蒙,却是走不出去。 她呆了一会。 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扶着石壁起身,向上望去。 果然,上方是那块红色的石壁,正发光,只是上头隔了一层透明的罩子。 “竟然加了两道禁止。” 李惜慢慢站起身子来。 她后退几步,往左边望去,那边没有封。 她一步一步地挪过去,进了山洞,很快找到了那个内洞。 洞里黑暗。 她动了动胳膊,捡起地上的铲子,挥动双臂,扒开了上面的那些石块。 浑身痛得很,胸口发闷。 她喘着气,咬牙扒着。 红色露出来,洞内渐亮。 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片红色,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般,吸引着她。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按了上去。 一声炸响。 惊醒了正沉睡的众人。 有人跑了出来。 整座山都在发亮,发光。 然后,所有的人都冲了出来。 两个白衣修士早升上半空,看着前方那一片红光。 整座山似乎在扭曲颤抖,尘土飞舞,上面的石层剥落,里头红光闪烁。 这是地动了? 两人双双扑上前,却是被强大的气流给卷了回来。 “回来!” 其中一个忙拉还要往前冲的师弟。 许多人往后退。 惊惧不定地盯着那座“火山”。 红光一直持续一天一夜,才停息。 粉色尘土渐消,所有人都跑了过去。 他们一日一夜一直盯着。 有异像必有重宝,所有人都这样想。 包括那两个修士,冲得最快。 然而,看着盘坐在那里的人,众人面面相觑。 满头满脸的灰,依稀看出模糊一个人形。 “死的,活的?” “吱”的一声,一只老鼠从那土堆里蹿了出来,也是一身的土。 “灵鼠!” 有人叫了一声。 这只老鼠全身发着红光,灵气逼人。 这不会就是这山下的宝鼠吧? 立时一声喊,许多人追着去了。 被追赶的白恩一边飞快地窜逃,一边暗自叫苦:“没想到,刚刚晋级,就成了靶子。李惜啊。你快醒过来吧。我抗不住了。” 众人围追堵截,各种东西相继出手,乱七八糟地,全往白恩周围招呼。 它上窜下跳,气喘吁吁。 众人更稀奇,包围圈逐渐缩小。 “李惜!” “李惜,我要死了。” 它哀嚎。 没办法,半空还有两个筑基修士没有出手 李惜蓦地睁开了眼。 “白恩!” 她张嘴。 “咳咳咳!” 她一阵咳嗽,满嘴的灰。 她起身,抖落一身的土。 就见远处一群人正追着什么,飞快地。 她眯眼。 一只闪光的东西正飞快地蹿过来。 她下意识的就要跑,然而只两步,就顿住。 “白恩?” 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她来不及多想。 伸手一捞,白恩已经跳上了她手臂,巴在她的肩膀呼呼喘气。 所有的人都停下,然后看着她。 “怎么回事?” 她低声。 “你被盯上了,这里交给你了。” 白恩说。 ‘啊?我不行” “打呀,你怕什么?”白恩语气充满了诱惑力。 容不得她思考,两个白衣修士终于扑了上来,直直地扑向她肩头的老鼠,拳头呼啸着向她面门砸来。 李惜不假思索,用手一挡。 对方往后就大力跌了出去。 “咦?” 李惜不敢置信,她看着自己的手。 对方可是筑基修士,她什么时候能抵挡住筑基修士一击了? “你吸了整座矿山,块,打他丫的!” 白恩跳着脚,胡子闪亮。学着李惜的语气说。 李惜精神一振。 她挥舞着拳头,红光一闪,“呀”地一下就砸了过去。 人群中,众人看着迅速跑走的李惜,一阵发愣。 地上,两个修士互相搀扶,脸色铁青。 他们两个,自从来到这里,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对手。 可是,面前这个从他们手中逃脱的修士,明明是练气,并未筑基,却能挡住他们两个筑基修士的联合进攻。 李惜一阵急奔,确定身后没有人再追赶,方才停了下来。 她靠在一块山石上,四顾。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才看着跳到手臂上的”“小老鼠”。 全身已恢复了原来的灰色,只是毛色似乎愈发好了。 “你吸收了整座矿山。” 她想起方才的话。 她抬起手,掌中已没了红光,恢复了青白色,似乎方才那一霎那,只是错觉。 但,她知道不是。 她的手臂被红色晶石吸住,牢牢地吸住,然后,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巨大的暖流全部顺着她的手涌进了她的全身,齐齐往丹田而去。 她以为丹田会撑爆,她会爆体而亡。 然而,犹如泥牛入海,只是初始膨胀了一会,就复归平静 她一直吸,昏昏沉沉,感觉整个身子成了一个无底洞,源源不断地。 她曾经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要溺在这股暖流里头,永远出不来。 李惜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低头。 这才发现,她的丹田里多了一样东西。一颗红色的珠子,约蚕豆大小,鲜红色的。那个一直以来的光圈还在,悬浮在周围,似乎颜色更绚丽了。 结丹么? 这是结丹了吗? 李惜脑子i瞬间浮现出这个念头。 157四叔 “嗯,练气大圆满。” 脑子里清凉凉的一句话,李惜瞬间清醒。 “好吧!” 她讪讪地。 “总之,是好事不是?” 李惜想着那鲜艳的红色,眼睛里有如跳动着两簇小火苗:“我应该能画火符了吧?” 李惜下意识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又收了回来。 她的储物袋一早就偷偷地埋到了东山那边,那里都是死去的修士,平日里,无人过去,白恩也一直藏在那边。 “有人来了。” 李惜急忙趴下,屏息,透过大大石向外瞧去。 此时,天已微白,远远地两个人正急速掠过来,近了,正是那两个白衣修士。 两人一路张望,从前方一掠而过,继续向前行去。 身后,李惜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嘀咕:“竟然没有发现么?” 她猫着身子,快速往回摸去。 远远望见了那排石头屋子。 屋前一片通明,许多人围聚在一起。 空地上捆着一个人。 她眯起眼睛,因为离得远,看不真切。不过,依稀认得是老杨头。 她又摸近了几步。 老杨头苦了脸,跪在地上,似乎动弹不得。 身后围着一群修士,都是白日里做工的那些。 大家都不吭声,瞧着老杨头,间或有人轻声嘀咕几句。 一个人走到老杨头面前,正是“老八”。 “老八”站定,说了句什么,然后手里的皮鞭就呼啸着向老杨头卷去,老杨头身子一颤,挨了一鞭。 接连几鞭下去,老杨头已经伏在了地上,头低着,似乎没了力气。 眼看那条鞭子从银色开始泛红,愈加灵活,似乎是要脱手而出,这是吸足了灵气。 李惜捏紧了拳头。 很明显,他们这是找到了自己,现在正在逼问老杨头自己的下落。 照这样下去,老杨头一身的修为非废了不可。 “怎么办?” 她着急。 就这样冲出去么? 恐怕一起被绑了吧? 手下一动,她低头。 一个黄白色的储物袋。 李惜看着白恩叼过来的储物袋,来不及细问。 “你在这里等我。” 李惜一捏土隐符,原地消失。 “哗啦”一声,漫天的冰球凶猛地砸向场子中的众人,力道凶猛,众人纷纷抱头。 老杨头被砸中,他软在了地上。 “老八”运气护体真气,一脚踏在老杨头肩上,拎着鞭子,四下张望。 “出来!不然杀了他!” 鞭梢瞬间缠上老杨头的脖子,勒紧,老杨头的脑袋竖起,翻了白眼。 又一波来势更凶猛的冰刺,这回是直接向着“老八”去的。 他一退,鞭子指着前方:“抓住她,我赏他一百块灵石!” 众人纷纷爬起,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 正是李惜。 人群里有人“嗷”地叫了一声,就有人对着李惜扑上来。 李惜不动。 “起!” 她呼喝一声,扬手。 道道青藤从地上飞速钻出,蹿得老高,迅速包裹了在场的所有修士。 很快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绿色笼子。 李惜吁了一口气,忙向裹成一团的青藤走去,扒开粗大的枝条,努力辨认着, “老杨头!” 她叫。 都裹成一团,她一时扒不出来。 有微弱的声音。 老杨头正吊着手,被几个人压在一侧,有气无力。 李惜伸出双手,抓在青藤上,手掌所到之处,青藤节节消退。 滚出来三个人。 剩下的青藤自动合拢。 李惜眼疾手快,她一把扯出了老杨头。 地上两个人面面相觑,没有轻举妄动。 李惜指中夹着一张符画,警惕地。 “你没事吧?” 老杨头脸色灰白,李惜不免担心。 老杨头踉跄地爬起来, 摇头:“走吧。” 李惜答应一声,是得赶快离开, 等那两个白衣修士回转就麻烦了。 她掌中的红光早已消失,想必再来一遭,就没有之前那般幸运了。 李惜拉着老杨头,手中土符画就要拍出。 “小四!” 微弱的一声。 李惜一个激灵。 她猛回头。 青藤依旧紧紧包裹,不停滚动。 经过改进的青藤符,须得过段时间,才能自动消散。更何况,这一团人困在一起,只要有人挣扎,动了灵力,只会越发缩紧。她在常碧青的指点下,修修改改几次,终于得了这青藤符。 李惜目光锐利,细听了一会,叹一口气。 方才她是出现了幻听么? 她转身。 “小四!” 又一声。 这回听得真切。 “四叔?是你么?” 李惜的声音颤抖。 她向着发声的地方奔过去。 枝叶缠绕间,终于看到了一张脸。 李惜的眼泪涌了出来。 李惜被万重星拉着往前跑,耳边风声呼呼,李惜全然不觉,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万重星。 她有太多的疑问要问。 她眼睛里只是看到万重星胡子拉渣的侧脸,紧紧抿着嘴唇,耳边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半边掩在胡须下。 最多还有几十息的效力,他们就会追上来。 老杨头明显已经力不从心,他脚步虚浮,要不是万重星紧紧拽着他,恐怕早软倒了。 看来那鞭子,着实厉害。 老杨头怎么说也是练气末期,都成了这样子。 三人一阵急奔,前面是一片荒坡,四下空旷,愈发没地躲了。 万重星急刹住脚步。 往回走已经是来不及。 身后一阵强大的威压,三人立时脚步千钧重。 李惜仓惶回头。 身后一个黑点正逼近。 万重星陡然放开了李惜的手,吼了声“走!” 李惜一个踉跄,看着那渐大的黑点,快速放大。 眼看万重星就要迎上去。 她胸中一窒。 “四叔!” 她急叫。 万重星回头,见李惜双手轮转。 符画随手撒出。 “噼里啪啦” 漫天火花,瞬间遮住了那飞来的影子。 地上也轰隆隆地塌下数个大洞。 这是撒出了至少五六张“漫天星!” 烟雾中黑影落下,双掌连续拍出。 李惜他们站立的地方,立时凹陷了一个大坑,碎石飞溅,威力堪比方才的“漫天星”,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空空如也的坑底,一个青衣书生飘落边缘,久久不语。 “师父!” 硝烟散尽,白衣修士,宁家兄弟急急赶来,垂手。 “怎么回事?” 青衣书生扭身,问。 语气淡然。 宁家兄弟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那个大坑,双双低下了头。 158四叔(二) 一块空地上,万重星背着李惜,和老杨头两人警惕地打量四周。 两人先四下瞧了一瞧,见这里荒芜,没有人,方就地坐了下来。 “小四!” 万重星唤着李惜。老杨头站起来,四下查看。 李惜闭着眼,似乎是昏过去了。 “她没事!” 一只小老鼠跳了出来。 万重星这才发现李惜面色虽黑,却是红润。 “你能说话?” 万重星看着白恩,认得是小四身边的那只小老鼠。 “她是体内真气不稳,加上心绪激动,才会如此。”白恩再度开口。 万重星就放下心来。 老杨头坐了下来,面色凝重:“不好,我们还是在岛上!” 万重星起身,运目远望。 老杨头抬手指天:“你瞧,那云,与先前一模一样。” 万重星随着看去,怀疑:“不会吧?” “他说得没错。这里设下了禁止,所以我们出不去。遁地符也是如此。” 白恩说。 两人面面相觑,眼里有着凝重。 能在这么大一块区域设下禁止,对方肯定是金丹后期,乃至元婴大能。 当初万家因为没有能力设下禁止,所以才会让人进出自如二不自知。 历来,这种护山大阵,也只有宗门才有。 想到方才那个人,五级的符画都没能挡住他,两人默不作声,又一起看向李惜。 这孩子,可是吸取了一座山的灵力? 可是,却只是练气大圆满? 李惜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就瞧见了万重星。 “四叔!” 她看着笑眯眯瞧着她的万重星,忙坐了起来。 “别动,你这孩子,怎么样?” 万重星伸手按住她,不让她起来:“再休息一会。” 他方才已经探过李惜的脉了,之前还是气息杂乱,真气蹿动不停。现下却已是平静,探不出什么。 他暗暗称奇。 “四叔,你怎么在这里?我爹我娘呢?瑞安他们” 她紧紧拉着万重星,见他脸孔黝黑,脸颊瘦削。 一双眼睛温和地望着她。 依稀可以瞧见往日里丰神俊朗的四叔。 万重星叹一口气,摸了摸李惜的脑袋,看一眼不远处正默坐调气的老杨头。 “小四,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他万重星下打量李惜。 灵石山下的原石一夕之间被人给吸完,他是知道的。 他也在跑去看了。 只是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是李惜。 方才他差点没认出来。 这丫头,猛一看,眉眼都有了变化,个子也蹿高了不少。 要不是她的青藤符,还有身边那只小老鼠,他还一时不敢认。 李惜只得耐着性子,回答万重星的问题,她大致说了一遍,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万重星:“四叔,我后来回去过,我看见了王妈,她说” 李惜絮絮叨叨,万重星默默听着。 然后,他目光转黯,他看着李惜,只是说道:“这事说来话长,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日,万家忽然来了两个陌生修士,说是找万丹阳。 三人在大厅,他们都候在外面。 然后,不知怎的,里面就动起手来。 黑曜和老祖一起,两人都受了重伤。 这才知道,那两人竟然是金丹修士。老祖和黑曜联手在他手下走不过三招。 老爷子,万正亮冲上前去,被当场震飞,躺在地上起不来。 万重年兄弟待要再往前冲,被老祖拦下。 他死死给抱住一个修士,大声叫着他们快走。 他惊骇地发现老祖身上精光闪耀,那是要自曝丹田。 另外一个修士就放下他们,转身向老祖扑去。 眼看老祖被两人给联手生生地压制了下来。 情急之中,老爷子也扑了上去。 万重年含泪带着他们跑了出来,身后爆炸声响起,是老爷子自爆了丹田,却是没有伤到对方,气势汹汹地向他们逼过来。 千钧一发之时,万重俊用一张土遁符送走了他。 走之前,他看到了万重年他们抱在一起 万重星的声音沙哑。 他抿紧了嘴唇。 李惜在泣不成声:“我爹娘,二伯他们都” 她的目光中有着希翼。 万重星没有说话,眼神空洞,望着虚空。 李惜的心沉了下去。 她用拳头抵住了嘴巴,呜咽一声。 长久以来,她一直存着一份希望:希望万家众人没事。只要没有见到尸体,就是一份希望。 她这样告诉小雅,也是一直这样对自己说的。 甚至唐宗保也没有说明白万家众人的死活,所以她心底是留有一份小小的希望的。 可是现在,她泪眼婆娑,看着万重星。 万重星的脸沧桑,才二十岁的人,竟然看去像四十的人,两鬓竟然有了斑斑白发。 李惜轻轻抱紧了胳膊,仰望着天空,眨干了眼中的泪。 一直调息的老杨头,缓缓睁开眼睛。 “接下来怎么办?”他看着两人。 “总要先把蒋大鹏找到。” 李惜回过神来。 “你们找人?” 万重星皱着眉头。 李惜看了看万重星,就解释了蒋大鹏的事情:“我们就是为了找他,才进到这里的。” “新来的人,或许在红仓?” 万重星说。 原来,这里有一个地方,每个新进来的修士都会被送到那里去,接受“炼体”,然后,从那里出来的人,任你修为再高,再也没有反抗之力。 李惜和老杨头两人当初竟然是直接绕过了,加上两人之前又老实,竟没有被发现。 “小叔!” 李惜这才仔细打量万重星,发现万重星的眼睛瞳孔处有红色的血丝。 密密地,布满了眼珠。 她先前也在旁人身上发现,一直以为是劳累所致。 现在想来,修士的恢复能力极强,即使白天再劳累,经过一夜的修整,也不会在身体上留下痕迹。 “这是噬灵线虫。” 万重星说。 这里的修士都被强行注入这种虫子。 平时无碍,与常人无异。这些虫子也都是蛰伏的,但是,只要五丈内催动噬灵鞭,身体里噬灵虫就会被诱发,啃食丹田,吸取灵气,修士丹田剧痛难以发挥灵力。 修士所用灵气越多,效果越好。 他们平时用这样的方法控制修士为他们卖命。 李惜心内焦灼。 丹田之内注入这种虫子,怎么听着都悬,那可是修士的命脉。 “有什么方法可以弄出来?” “暂时没有!除非毁了那两根噬灵鞭。噬灵虫就不会被激发。” 噬灵鞭,在宁家兄弟手里。 “走吧,先去找蒋大鹏?” 判断一下方向,李惜准备走,又有些担心:“四叔,你不打紧?” “走吧!” 万重星已经起身。 “别急!” 李惜重新跪坐在地上。 160重逢 “四姐姐!” 老远,一个人影就站在那里,翘首张望。 李惜一喜。 万小雅。 她怎么在这里? 万小雅已经蹦跳着跑了过来。一边嚷着:“担心死我了,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了。四姐姐,你怎么这样,下回定要带着我去,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的御物术已经修到了三重,常娟师父都说了” 李惜嘻嘻笑着,往旁边一让。 一个人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小雅。 “小雅!” “四叔!” 小雅叫了一声,脸上是不敢置信,她回头看着李惜,见她点头,眼眶就红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万重星。 “四叔,四叔!” 她连声叫着。 万重星笑着伸开手,小雅就扑了过来,两人抱在一起。 “四叔,真的是你吗?四叔,想死小雅了。四叔” 小雅对着万重星,一会哭一会笑的。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几人进了屋子,坐下说话。 小雅不免问起万重俊。 “小雅!” 李惜看了一眼万重星,见他黯然。 就把万重星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雅就哭了起来,张着嘴,哇哇直哭:“爹,娘!”她叫着,抓着李惜的肩膀。 李惜的泪水瞬间就飚了出来。 她再也忍不住,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万重星也低了头,肩膀隐隐在颤抖。 哭声传到屋外。 灶屋里,老杨头在忙碌,间或抬头望这边望一眼,重新低头切肉,这是方才经过镇子里带过来的,味道不错 吃过晚饭后,几人都平静了不少。 李惜就把杨家和唐宗保的事情说了一遍。 万重星看着李惜和小雅半晌,忽然就挤出了一句:“四叔无用!你们” 万重星要回万家庄去。 “万家只要有人在,就不能弃了。” 当日,老祖和老爷子拼着自爆,阻了一时半刻,想送走他们兄弟几个,最终却是走了万重星一个。 万重星只逗留了两日,就提出要走。 李惜看着他,眼里有着担心:“四叔,你体内的东西” 万重星体内还残留着噬灵虫,是个大隐患。 她想到了在唐家见到的那些虫子,应该是同一种。 万重星却是淡然:“无妨,只要不引动它,相安无事,我会慢慢寻访着,不急。” 李惜也就作罢。 万重星看着两人,微笑:“我先回去整理一番,等什么时候好了,你们两人就回来看一看。” 李惜看了看小雅,两人一起:“四叔,我也跟你回去。” 万重星忙摆手:“小雅还要学艺,,你也留下。回去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不如留在这里,好好拜常碧青为师,得到她的指点,也算有个庇护,再说你们两人在一起也有个照应,我也放心。” 李惜低了头,低声“我眼下也没有事情,和你回去吧,也能搭把手。” 万重星听出这话有几分蹊跷,就问:“怎么了?” “没事,四叔。是我惹师父生气了,所以” 她故作轻松,一边朝小雅使了个眼色。 万重星盯着她,见李惜脸上是灿烂的笑容,默了一默,也就安慰她:“不管发生了什么,记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回头,去乞求师父原谅,应该没问题的。” 李惜一震,抬头,看着万重星闪亮的眸子。 她楞楞地点了头:“四叔说得是!” 然后,她说:“我这里有一些东西,四叔带回去。用得着呢!” 李惜打开了那个洞,拖出了那只箱子。 万重星看着灵气流转的木灵石,久久没有说话。 翠云洞里的灵石,没想到,还在。且在李惜这里。 他一手一个拢了李惜和小雅两个,仰了头,长叹了一声。 他没有完全带走那些灵石。 如今的他,势单力薄,恐怕不能护住这些东西。 他果断把它分成了三份。 “小雅,李惜,咱们三人一人拿一份,三人放,总比集中在一起,让人一锅端了好。” 万重星看着两人说。 李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那个,我这里就不要了,小雅你和四叔分了吧?我先前已经” 李惜看了一眼万重星,说了先前她吸掉的那些木灵石。 万重星已经没有讶异了,见过李惜吸食了整座山的灵气,他了然:“给你的,你就接着。万家已经这样了。咱们当下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才是最重要的。灵石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万重星说完,又温和地:“你们不必挂念,好好修炼,等我安顿好后,会来看你们的。” 他迈出门去。 李惜和小雅两人要送。 被万重星阻止。 小雅就听话地站住:“四叔走好!” 李惜却是紧赶几步,扬声:“四叔,翠云需要定时更换木灵石,别忘了。” 万重星朝后挥挥手,大步往前走,他带走了翠云,万重星的木灵根纯粹,翠云很亲近他。 李惜怔怔地,看着万重星消失的方向。 她准备了一个袋子,里面放了一枚筑基丹、数颗小还丹,还有一叠子符画。 她怕万重星不肯要,就悄悄地塞到了翠云的盆子里。 李惜摸了一把脸蛋,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怎么,心疼你的灵石了么?” 耳边一个凉凉的声音响起。 “你才舍不得呢?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惜一点子伤感,全都然让白恩这一句话给弄没了。 “你再说一遍?这是侮辱本姑奶奶的人格!” 李惜提了它出来。 银灰色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家伙,自从回来,这浑身的毛色竟然变了许多,灰黑色的毛也成了银灰色,亮闪闪的,看着像是上好的缎子般。 “姑奶奶?你才13岁。” “我103岁,好吧?别以为你是鸿观真人,然后,就可以倚老卖老,我也不是小屁孩。” 李惜巴拉巴拉,极力强调。 白恩无语,她现在又成为了之前的李惜,对他不再有着敬畏,仍旧张口就来,一旦高兴,就会不忘埋汰他几句。 许是见到了万家四叔,她看着明显开心了不少,连带着之前被常碧青赶下山的郁闷似乎也一扫而光。 开始有心情同它斗嘴了。 “你说,黑曜咋就这么死心眼?我叫他跟了四叔去,他都不肯。” 李惜嘟囔着。 黑曜本是老祖的灵宠,如今万重星回来了,自然是跟着他回去比较好。 奈何这家伙好像听不懂她的话般,一早就溜出去了。 李惜只能作罢。 毕竟阿墨不听她的,她不好做主。 159噬灵虫 她慢慢调动丹田,见那颗红色珠子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她微动,珠子就旋转了起来。 “拿来!” 她低声。 白恩乌溜溜地眼珠子看了她一会,转身,然后变戏法般地就掏出了几张符纸,还有一只笔。 “再多拿点?” “真的没了,总共十张,你先前用掉了4张” 他小声辩白:“这还是我给你藏起来的。不然,你早用完了。” 李惜抽抽嘴角。 她的储物袋在白恩那里,里面有多少东西,它是全知道。 她提了笔,开始画符。 另外两人望着她,不作声。 万重星眼睛里已经没有惊异了。 李惜现在已经是练气大圆满,同他一样,并且是个五级符画师。 片刻功夫,3张土遁符,两张避水符画好。 “走吧!” 她把土遁符分给老杨头和万重星两人一张,自己留了一张。 “这是土遁符?”万重星拿着看手中的符画,吃惊。 当日,万重俊就是用一张土遁符送走了他。没想到,却直接给他送到了这个小岛上。 李惜吃惊:“二伯那张符画直接把四叔送到了这里?” 她环顾:这里不是有禁制吗?万重俊的土遁怎么能直接穿透? 万重星点头。 李惜小心翼翼地:“万家到这里,大概有多远?” 万重星:少说也有千里吧? 瞬间遁地千里,能破禁制 李惜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又按捺了下去。 想也没用,那张符已经用掉。 “走吧!” 李惜带头往前。 万重星看着李惜,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二哥,当宽慰。 这个小四,明显是于符画一道上,天赋异禀。 小小年纪,就成了五级符画师。 只是,她吸了整座山的灵力,那可都是原晶,她却安然无恙。 万重星唏嘘 几人很快就摸到了红仓。 基本没有费什么功夫,就进去了。 两个守卫正靠着打盹。 这里,基本不用守,进来的人可以随时出去。 他们一路进去,还真找到了蒋大鹏。正与另外几个蜷缩在一石壁下,脸色青黄,闭着眼睛。怕冷似地轻抖着。 听到有人进来,眼皮都不抬一下。 “糟糕!” 万重星一声叹。 这是噬灵虫已经种下去的征兆。 刚开始,都要先试验,即催活僵尸虫子,让噬灵虫先活动一番,看看效果。 这几个人这幅鬼样子,显见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痛苦的挣扎。 丹田是修士的命脉,也是最为脆弱的地方。 如今被这外物侵入,其痛苦可想而知。 李惜四下打量,见洞内潮湿,空旷,没有其它物什,只有零星几个人靠在石壁上。 老杨头挪步上前,轻推蒋大鹏:“醒醒!” 蒋大鹏吃力地抬眼,见是李惜两人,眼中一亮,又垂了眼:“救我!” 万重星和老杨头两人一左一右架起蒋大鹏,往外走。 经过洞口的时候,守卫抬眼看了几人一眼,张嘴:“你们” 身子一软,万重星和老杨头同时出手 四人摸到了入口附近。 发现那里正站着宁家兄弟。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那里,正神情严肃地盯着洞口。 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师父看他们的眼神冷冰冰的。 师父生气了,他们不敢辩解。 他们也想不通,那个人是如何混进来的?竟然逃过了噬灵虫的种植。 好在,师父说,他们还未出了这里,正撒了人手去搜寻。 他们两个想来想去,唯有在这里守着。 这里是唯一的出入口。 四面都有师父的禁制,要想出去,只有这里。 两人一直瞪着眼珠子,全身戒备,丝毫不敢放松。 别让他们找到。 “你说,那么大一座矿山,都废了?” 宁二看看四周,见平静,无人。 就小声凑近了,嘀咕了一句。 一座矿山,那么大的一座火灵石原旷,愣是成了渣渣,成了废石。 说实话,他是震惊的。 这,还是人吗? 就不怕撑死吗? 师父一次也只不过吸收几块上品灵石,更别提这精纯的原石了。 那么大一块,自成循环体系,内里能量谁也不知道。直接吸收的话,从来都是敲碎了用,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能承受这么庞大的能量。 宁大眼睛看着前方,那里是一片岩石。 “我们到这里几年了?” 他的语气落寞。 宁二看了他一眼,:“怎么?” 宁大没有回答,只是起身,双手交叠小腹:“仔细着点,再跑了,咱们就不用回去了。” 宁二一凌,也起身。 李惜悄悄做了一个手势,低声:“怎么办?” 这里是被守住了。 再拖得一时半刻,等那个人再赶来,他们恐怕就难以脱身了。 李惜盯着地面,咬着嘴唇 “轰隆!” 一声炸响,就在洞外左侧,火花飞溅,正是漫天星。 宁家兄弟对视一眼,双双扑出。 身后几条人影快速溜进了洞口。 宁家兄弟警觉,忙回头,大叫一声,就追了过去。 “扑通、扑通”几人跳入潭中,溅起浪花,瞬间消失不见。 身后紧跟着跃入宁家兄弟。 白茫茫的水面,只有几只水鸟不是掠过。 一直大黑狗伏在岸边杂草丛中,嘴边叼着一只水鸟,忽然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毛,狐疑地向水面瞧去。 水面复平静。 它向后退了两步。 “哗啦”一声,水面掀起巨大的水浪。 一堆人飞上高空,落在岸边。 黑曜呆了一瞬,就跑了过去。 李惜只来得及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就地一滚。 身后紧跟而出两个人,生在半空。俯瞰着他们几人。 正是宁家兄弟。 他们看清地上的几人,立时扑了下来。 “黑曜,上!” 一条黑影呼啸着扑向了其中一个,李惜也甩出了数张符画。 一时,热闹得很。 李惜并不恋战,这两人是筑基修士,她们打不过,只能早走为上。 一连串不要钱般的符画轰炸下,宁家兄弟手忙脚乱 不免滞了一滞。 李惜这才撕开了最后一张遁地符,忽地一声,再次消失。 剩下两兄弟看着空空如也的水面,面色发青。 这人竟是个符画师,不然哪里来得这许多的符画?随手一抓就是一把。 且都是五级以上的符画。 161实力最重要 晚上,小雅住下,准备明日一早再上山。 李惜和小雅两人脚对脚睡在床上,却是睡不着。 小雅似乎是累了,没有像以往那样叽叽喳喳地缠着李惜说个不停。 李惜也是不想讲话,她瞪着屋顶,在想心事。 四叔回去了。小雅明日也将回碧羽门。 她翻了个身。 想到花青的话,她叹一口气。 只能自己努力了。 嗯,争取把火符先练起来。 她现在可以画火符了,这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火符,无疑是符画当中最具有攻击力的一种,先前,她没有火灵根,所以符画的威力还是打了不少折扣。 “双虹符!” 她在常碧青那儿看过, “双虹符”,听名字,端的是绚丽非常,常碧青最擅长的一道符画,听说,出手无往不胜。“双虹符”的符图就在常碧青的案头上放着,李惜看过,符图也是熟悉的,可惜当时她画不了。 所以,它的威力,李惜也只能凭借其名揣度而已。 毕竟7级的符画,不是随意乱用的。 脑子越发清醒,她躺平,扯了扯衣裳。 习惯性地伸手到了后背,摸一摸,触手柔软。 那幅画,李惜把它缝在了贴身的中衣里面,好在那幅画是兽皮,很是柔软。开始还觉得有些不适应,慢慢地,到了现在,却是状若无物,竟已经习惯了。 只有这样,她才安心。 就为了这幅不知所云的画,好好的李家惨遭灭门,她李惜也因此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是万家收留了她现在万家也只剩下她们三个了。 四叔说得对,她也要好好努力,不断提高自己符画水平,也好回去帮四叔。 那日,听闻李惜说起唐宗保的话,四叔竟然没有说什么,只是久久地沉默。 四叔在忍。 无他。 天元宗。 中州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宗门,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现在她们上门去找人家,只是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四叔自始至终没有表露他的愤怒与情绪。 李惜知道,四叔这是怕她和小雅莽撞。 就像他说的:“万家只剩下我们三了。你们现在好歹有个依靠。两人互相有个照样。” 话里话外是对她们的担忧,以及不经意流出的自责。 说来说去,都是实力。 落后就要挨打! 一路走来,李惜一次又一次地验证了这句话的残酷性。 她默默地瞪着黑黑的屋顶,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吃过早饭。 小雅站在院子里,等着蒋大鹏。 黑曜从屋子里蹿出来,她伸手,去摸黑曜。 黑曜还是不让她摸,摸一下,躲一下。 小雅也不生气,继续逗着。 老杨头扶着蒋大鹏走了出来,他看起来还好,只是脸色有些难看。 老杨头就指着小雅手上的镯子。 说给她再改一改,可以再增加几种功能。 只是灵石要添些。 李惜好笑,就开口:“老杨头,说得这么神,你这镯子再改,还能住人不成?” 她语气中带着笑意,这老头,到哪里都不忘了兜活儿。 “不就是储物空间嘛?”老杨头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吐出了第二句:“想想而已,那东西贵得离谱,不,根本有价无市,我上回就是追着这个东西,才” 李惜一窒,还真有? 她来了兴趣。 “哎,我说。” 她看着老杨头那无比惋惜的神情,试探着:“你,会做么?” “不会!” 老杨头干脆摇头:“别说我,据我所知,我们云洲大陆就没有会制的,即使有的,也都是人家传下来的老东西。” 这种稀缺的东西,一般都在那些高阶修士手中,轻易不示外人,老杨头也只是听说过。 “上次那人手中的那个,我估摸不是他自己的,许是他的师父给他的也不一定,专门用来运送那些灵石的。” 老杨头想起后来在白水摊下面,他就再没有见过那个人。 想来倒是遗憾。 作为一个炼器的修士,老杨头对于这种高级的器物有着一种深入到骨髓里的执着,即使不能拥有,让他瞧一瞧也好啊。 “哦!” 李惜点头,彻底打消了念头。 李惜和老杨头一起送小雅盒蒋大鹏两人到了碧羽门山脚下,看着两个弟子接了蒋大鹏去,才放心。 蒋大鹏中了噬灵虫,小雅带他回碧羽门寻求治疗方法。 李惜叮嘱小雅:万一常碧青有法子解救蒋大鹏,记得求一求。 小雅应下。 万重星体内的噬灵虫,是李惜的心病。 回到院子里。 老杨头去铺子里生火去了。 李惜被他喊去帮忙剑身上刻符。 “老杨头,你什么时候能练出这样的空间来呀?”李惜嘻嘻笑着,问了一句。 老杨头用力一锤子砸下去,红亮的剑身一阵颤抖,嗡嗡声不绝:“有生之年,我能造出一个一间房子这般大的储物间,我就知足了。那里还敢肖想那什么储物空间?那可是要有能容纳活物的,试问有几个能做出来?真到了那一步,我老杨头就不是老杨头了。” “是什么?” “杨大仙!” 李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边上的白恩抖了抖胡子,利索地吐出了嘴里的果子皮。 心下却是想着:“这储物空间有这么难得嘛?他之前就有一个,是一个扳指,只不知道是否还在?” 那里头,放了他从小到大所有的东西。 他乌溜溜的眸子转了一圈,继续啃果子,只是慢了许多。 当日他的元神仓惶出逃,弃了肉身,也不知,怎样了? 现在,他倒是有些佩服李惜的话。 “鸡蛋不能同时放在一个篮子里,懂么?” 李惜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 她疑神疑鬼,东西从来都是分开放的。就像上次储物袋被杨云给劫了,损失也不是很大。 而他,所有的身家都在那个储物戒指里。 李惜重又回到了以往的日子,每日里在房里画符。 她现在接了蒋家的符画任务,剩下的时间就是专心琢磨符画,经常一日不出房门。 老杨头之前受了伤,吃了小还丹之后,恢复得不错。 他接了最后一单活,说,做了这回,他要准备闭关了。 162新人 秋去冬来,转眼已到寒冬。 今年的冬日似乎来得特别早。 阿墨蹲在墙头,乌黑的毛,身边蹲着另外白白的一小团,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小娜大了不少,白绒绒的毛,两汪蓝蓝的眼睛灵活异常。 门开了,黑曜夹带着一身冷气闯了进来,抖落颈间雪花。 “噗嗤,噗嗤!”它凑到她裤管下。 李惜抬了抬脚,这厮一大早不知又钻到哪里去了,蹭了这一身的雪来、 她一身白底粉花的夹衣,脸孔红润。 手提着一只笔,紫红的笔杆衬着指节润白。 她身量明显拔高了不少。 虽然仍旧是瘦了些,但是看着挺拔,精神。 桌上是一张符画,灵光流转。 这是一张刚完成的符画,7级的“双虹符”。 炼气大圆满后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许多符画都能画了。 闲来,她也自行琢磨创制了一些新的符画,都挺实用。 她现在供应的符画已经增至2家,除了蒋家,还有一家,也是修仙家族。 不过,她只卖5级以下的符画。 她会画7级符画的事情,她只想让一个人知道。 自下山后,就再未见过常碧青。 老杨头已经在前几日上山闭关,准备筑基。 她目光转向窗外。 也不知四叔那里怎么样了? 蒋大鹏的噬灵虫,常碧青竟真的给逼了出来。 万小雅昨日带话说,常碧青已经答应给万重俊医治。只是,常碧青出去了,大约要半年后才回来。 李惜很是高兴,想着跑一趟万家,去告诉万重星一声,顺便也回去瞧一瞧。 小雅却是走不开,正准备门内大比。 李惜独自一人上路了。 她带了黑曜、阿墨一起去。 用了飞行符,几日的功夫就到了。 老远,李惜就瞧见了万家的大门。 她心中一喜,紧跑几步。 却见原本藤蔓缠绕的大门干净整洁,闪着暗红色的光。 李惜跑了起来,却是见门紧闭,她四下一瞧,往一旁的小门跑去。 果然,虚掩着。 她推了进去。反手重新关好。 一路向园子里走去。 入目之处,干净整洁。 转过弯,有几个杂役提着扫把在清扫竹叶,见了她,很是惊奇,驻足查看。 李惜笑着点头,往里面跑去。 “四叔!“ 她大声叫道。 澄心堂里,正有人走出,是一群孩童。 约莫5、6岁光景。 他们见了李惜,停下来,有人就叫:“爹!” 一边就看着李惜,闹哄哄的。 万重星闻声出来。 李惜笑了起来。 她跑了过去。 眼前男子一身白衣,飘然出尘,脸孔清俊,可不是万重星? “小四!” 万重星缓步上前,有些吃惊:“你怎的回来了?” 他上下打量李惜,眼里有着担忧。 看李惜风尘仆仆地,又是一人前来,难不是有什么事? “小雅呢?” 他向后张望。 “无事,我来看看四叔!” 李惜露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有些俏皮。 万重星这才安心。 他侧身,几个孩子没有走,正好奇地站在一旁,看着李惜。 “过来!” 万重俊招手,几人上前,互相推搡着。 万重星温和地:“这是你们姐姐,排行老四,叫四姐姐!” 李惜也看着这些孩子,年龄尚小,有几个有些羞涩。 她笑着点头。 孩子们散去,两人向屋子里走去。 “这些都是我从万家族里挑出来的孩子,根基还是不错的。” 万重星回身指着一个男孩,正领着几个孩子往外走,俨然是老大的样子。 “三灵根!很是纯净。” 他的眸子里有着笑意。 李惜瞧过去,那是一个有点腼腆的男孩,看着个头比同龄人要高些。 那一刻,她竟然想到了万瑞安。 两人顺着通道往里头走去。 “你这孩子,当日塞了东西,也不说,那些丹药,有多珍贵,你可是知道?特别是那筑基丹,怎不自己留着用。” 万重星忽然说,眼里有着感激。 李惜笑哈哈:“无妨,四叔留着就是,我自己有。再说,我怕是用不到呢?” “你不是已经大圆满了?” 万重星吃惊,见李惜表情,恍然:你这? 也是,吸收了那么多的灵力也只是大圆满,不知这筑基可是又改要耗费多少? “你这体质?” 万重星仔细打量李惜,踌躇。 李惜摇头:“一直就是如此,四叔,你还记得当日你储物袋里的那些中品灵石么?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原来我只能吸收灵石来提升修为。” 她有些无奈。 万重星在她的提醒下,一拍额头:“哦,我说,当日我的灵石原是你呀?对了,那次,我记得你是引气入体了。” “是呀,多亏了四叔的那几块中品灵石呢。” 李惜笑着回答。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万重年。 说话间,一直往后走,到了一间屋子前。 屋子里昏暗,窗户紧闭。 阳光从很高的漏窗照进来些许,斑驳地投射在屋内。 看着那些很沉沉的木牌,李惜扑通一声跪下。 一排排木牌,竖立在那里,打头的是万丹阳,再是万正亮 李惜匍匐在地,身子颤抖。 她虽然极力掩饰,可是再此见了这些熟悉的名字,依旧控制不住。 万重星站在李惜身旁,看她叩头。 “我立了这些牌位,想着总也能和他们说说话。” 李惜默然。 修士本无坟冢之说。 陨了就陨了,重归于天地间。 那些在家中有地位,修炼有成的,才会由后人,在族里立了牌位,供后代瞻仰,用以鞭策后辈。 李惜目光一一越过那些牌位。 万小朵,万瑞海 这些小的,全都立了牌,立在那里,依次排好。 李惜目光在空出来的地方徘徊。 然后,一愣:万瑞安的名字竟然没有。 她以疑惑的目光看向万重星。 “瑞安,当日我没有瞧见。” 万重星解释:现在回想起来,当日众人都聚集在院子里,我并没有看到瑞安。 他舔了一下嘴唇:自从见到你,我就想着,是否瑞安也同你一样? 有个念想总是好的! 李惜眸子一亮,也似乎有了希望。 默立了半晌。 “四叔,蒋大鹏的噬灵虫已经驱除,你同我下山,去碧羽门,求碧青师父帮忙。” “好!” 万重星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 两人出来。 万重星仔细关好屋门。 “我再到那边去瞧瞧。” 李惜招呼了一声,就往右侧走去。 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青石板路干净整齐,地上残留着融化的雪水。 依旧是那条路,花木也已经修剪整齐,几个孩童在其间追逐。花衣裳在树荫间一闪而逝。 李惜轻轻推开了三房的院子。 163打架 院子里一切如故,那棵桂花树竟然没有落雪,郁郁葱葱,蓬勃得很。 李惜凑近,鼻尖竟发现隐有香气,疑惑,扒开细瞧,还真有零星桂花,金色的星星点点躲在那枝桠间,正悠悠地散出香气来。 她伸手轻轻拈了,指尖的桂花已然干枯,香气倒是浓郁悠长。 想来是秋日里开了,未曾落下,留在了枝桠间。 恍惚间,李惜似乎看见一树摇曳的桂花,金黄色的,一树芳香,飘散在院子里无人采摘,风一吹,终是满地吹落,一地金色。 屋子,四叔是特意留了。 “都给你们留着,以后回来可以歇息。” 万重星的原话。 万家四房,二房三房有她和小雅;四房万重星,现在还有个大房 李惜默默地望着那边,树荫掩映下的屋舍,心里浮起希翼:瑞安大哥 李惜在万家庄里小住了下来,孩子们的修炼,她也帮不上忙,只是每日里在自己院子里静静地画符。 这些小的,万重星重新给他们排了序:小十四、小十五、小十六 李惜有时在园子里看着她们一齐望后山跑,嘻嘻哈哈地追逐着出去。 “四姐姐,一齐去!” 小十四会叫她,李惜只是笑眯眯地瞧着,却是没了兴致。 自己本就不是孩童的心性,经了之前的事,愈发的没了顽心。 万重星很忙。 李惜向万重星辞行。 “四叔,你和我一起去碧羽门,碧青师父该回来了。咱们快去快回。” 李惜看着万重星,眼睛里是满满的希翼。 万重星摇头:“你先回去吧。你看,我这里一时离不开,十四他们还小,等开春了,我再走也不迟。” 万重星犹豫。 万家庄这样子,他确实走不开。 孩子们还小,那些仆役也是生疏,连个主事的都没有。 李惜自告奋勇:“四叔去吧。我留下。” 她拍着胸脯保证。 万重星终于点了头。 李惜留下,倒也是个办法。这孩子,如今看着可是稳重。 既已商定,万重星叫了十四他们过来,言明自己要出远门的事情,交代他们听李惜的。 众人齐声应了。 一早,李惜去送万重星。 她拿出了几张符画:“这是传声符,四叔留着,咱们有事可以通话。千里之内没有问题。” 万重星捏着手中的传声符,眼里是惊喜以及欣慰:“我晓得了。你在家带着他们小心些,有事与我联系。” 顿了顿,又哑然失笑:李惜如今与他一样是练气大圆满,就算不提这个,她符画上的成就已经是不可小觑。 再没有比她更让人放心的了。 他这是多虑了,他拍拍李惜的肩膀,转身正要走。 “黑曜!” 李惜唤了一声。 黑曜蹿过来,摇头摆尾,这家伙,回到万家庄后,越来越像一只狗了。 李惜摸了摸它的头道:“让它和你一起去吧,路上有个照应。” 黑曜这一个月来,和万重星相处得甚好,万重星的修炼术法主攻,源于万丹阳,与黑曜的进攻刚好相辅相成。 万重星见李惜坚决,就没有推辞,他转身,身后黑曜呆了一瞬,跟了上去。 李惜操持了两日,就发觉不对。 事情太多。 庄子里那些小人儿需要督促他们每日里练功,家里下人需要每日里分派任务 总之,李惜发觉自己是之前想得太简单了,这琐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她还怎么静心修炼 于是 “十四!” 李惜先叫来了十四,她看着一团孩子气的万瑞云,也就9岁差不多:“明日起,由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准时到澄心堂里去练习。记着,不许偷懒,一切和先前一样。我会定时来抽查的,你就和他们所,要是逮到了谁偷懒,四姐姐可是会去找她的。” 李惜笑眯眯地,语气里是满满的危险。 十四抖了一下,微黑的脸满是认真,满口答应。 这个四姐姐,可是厉害。 他们亲眼见过她的符画威力啧啧! 私下里几个孩子都佩服得不得了。 接下来,李惜过起了“老大”的生活。 她每日里只要定时去转一转,抽查十四他们的进度,督促各处的活都干利索了没有。倒也井井有条。 这日,李惜真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看着蓝天白云想心事:也不知四叔现在怎么样了?之前传声符说是已经上了山。 “四姐姐,四姐姐。他们打起来了。” 一个梳着双丫辫的小丫头直通通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和她告状。 这是小十八,一个6岁的女孩,圆圆的脸,很萌的一个小丫头。 “在哪?” 李惜懒懒地跟着她往外走:小孩子打架,很正常嘛!瞧把小十八给紧张的。 青砖地上,两个人,一个站,一个立。 正对峙。 周围围了几个人。 地上的小女孩仰着脸,惨白的脸,明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不肯留下来。 一身绿底百花的衣裳上都是草木。 双手却是死死抵在身后。” “拿出来。” 站着的那个女孩竖着浓黑的眉毛,气咻咻地,一边伸了手去掰她的胳膊。 她看着明显要大些。 “这是我的,就是我的。” 地上的女孩的手捏成一个拳头,铁紧,死活不肯松开。 “十六,你就拿出来,给十五瞧一瞧,到底是什么东西?” 站着的另外几个孩子,就有人劝道。 她们方才已经打了一架,明显是一面倒地打,都是十五打得十六。 十五却是骂了一声,整个人扑了上去,压倒了十六,一边伸了手去抢她手里的东西,一边叫道:“你们快按住她的手,我今儿要看看她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十七,十九?你们还不快点?” 见几人一时未动,她直接点名了。 被点中的两个人,哆嗦了一下,向前,双双按住了地上十六的胳膊。 一直挥舞着的手被几人死死压住,十五轻而易举地掰开了她的手。 一块肉色的东西露了出来。 “啊!” 十六叫了一声,拼命挣扎。 几人就放了手。 十六一把从地上爬起来,就向十五扑了过去。 奈何白十七和十九给拦住了。 “我就说么?她一早就不对劲,鬼鬼祟祟的。果真偷了东西。” 十五叉腰,得意洋洋地举着手中的东西,大声,一脸鄙夷地。 164打架(二) “十四哥,你现在相信我了吧?她就是个贼,天生的贼坯子,和她娘一样。她这东西哪来的?你说。” 十五声音响亮,清晰无比。 “十五!” 小十四无奈,想制止十五的话。 “爹爹说了,不许这样说十六,既然上了山,大家就都是一家人,当摒弃过去,和和气气地” “她不配!” 十五嚷着,漂亮的丹凤眼圆睁。 “谁不配?” 一声冷然的声音。 李惜冷着脸走了过来,一旁跟着气喘吁吁的小十八。 “四姐姐!” 几人齐齐叫了一声。 地上的十六也爬了起来,眼睛却是盯着十五手上的东西不放。 十五一边眼睛偷偷觑着板着脸的李惜,手下紧紧攥着东西不放。 “十四,你说,是怎么回事?” 李惜丝毫不理会尴尬的十五,直接点了十四的名:“你是老大,就是这样带弟弟妹妹的?” 十四涨红了脸蛋,讷讷地:“十五说十六偷了东西,要瞧个究竟” 这十五和十六来自同一家,两人好像并不和睦。特别是十五,有事没事总针对十六。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这回不知又抓住了十六什么错处,竟不管不顾地闹了起来。 “噢?” 李惜看着十五:“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十五看了看李惜,这个四姐姐,正板了脸,眸子漆黑,看着她。 她一凌,连爹爹都要听她几分 她缓缓摊开一直紧攥着的手。 一枚肉红色的石头。 通体乳红色,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有鸡卵那么大。 “这是我捡来的石头,不是偷来的。姐姐非说是我偷来的。” 十六举着手,说得清晰,眼睛巴巴地看着李惜。 李惜心中一动,伸了手去,手刚触到,指间冰凉,她缩回手。 她忽板了脸,对十五说:“就是为了这一块石头,你就如此对待自己的妹妹。什么话难听说什么。贼坯子?这还像个做姐姐的说的话么?还有你们,我方才可是看得真真的,你,还有你,不说劝着点,还都上了手了?罢了,我也不同你们说这些。十五、十七、十九,你们两个到澄心堂跪着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想不明白,就一直跪着罢。” 这话一落几人都噤了声。 众人不知道李惜为何要发如此大的火。 平日里李惜虽然不怎么同她们顽闹,但也算是一个可亲的大姐姐,说话也是和颜悦色的。 次番为了十五一句话,竟然要如此罚十七和十九,就连万重星都不曾这样严厉过。 十七和十九早啜泣了起来,哭得可怜。 众人很快散去。 到了澄心堂,十五三人老实去澄心堂外面跪下,十六换了衣裳,和其他人一起站在一边看着。 李惜气咻咻地坐在屋子里的蒲团上。 “你失态了!” 白恩从她腰间探出头:“一群孩子!” “你不懂!” 李惜抚了头。 日头升高,十五三个依旧跪在那里。 十四几个早散到树荫下,大家都没有说话。 李惜吩咐他们陪着,不许走开。 李惜看看日头,走出去:“可有想明白的?” 十七和十九忙抬头:“想明白了。” “哦?先起吧。” “你呢?” 李惜摆手制止十七和十九说话,紧紧盯着十五。 十五咬着嘴唇,想说什么。脸上分明有着不服气。 李惜叹一口气,环视四周靠过来的十四他们。 “都进来吧。” 李惜带他们进了里头,大家平时打坐的地方,指着:“都坐下吧。” 众人依次坐下,睁着眼睛看着李惜。 十七偷偷地用手去揉膝盖,见李惜瞟过来,忙坐好。 李惜端坐上头。 “你们可知,为什么从十四开始排行?” ”前头的哥哥姐姐都去了哪里?你们可知?” 李惜问道。 众人看着她,神情一肃。 “十四你说!” 十四有些受惊,忙答:“爹爹说,都被人杀死了。” 他说完看着其余人,仿佛在求证。 几人点头。 李惜环视,声音飘忽。 “你们爹爹说得没错,我们一共有十三个人” 她吸了一下鼻子,伸了双手强调:“十三个人,没了……” “大哥瑞安十五,大姐小朵十三最小的瑞海才六岁。他们也同你们一样,来自万家各族中。十三个人,一起练功,一起玩耍,也有,争吵但是,我们不会出格,这种伤人的话,我们不会说。因为,我们是兄弟姊妹,是求都求不来的缘分可是,这个缘分竟是这样浅!” 李惜声音飘忽,停顿:“十几个人,没了!说没就没了!就剩下我和小雅就是想吵架,都找不到人了!” 李惜喉咙哽住。 几人呆呆地。 万重星并没有说得如此详细,他们只知道前头的兄姐都不在了,他们是自然续了后面的排行,从未见过,并没印象。 “可是,今日,十五你竟然对着自己的姐妹,说了这样的话。” 李惜忽伸手,指着十五。 “四姐姐!我” 十五低头。 十六也埋着头,不吭声。 十四带了十七他们离去。 十五两人低了头,依旧坐在那里。 “说说吧!你们两个的恩怨!” 进了屋子,李惜注目两人。 十六咬了唇一脸的欲言又止。 “十五,你说!” 十五抬头,见李惜目光平静。 她呼了一口气,侧身对着十六,方低声说了起来。 李惜伸手摸了手上的符笔,笔毛柔软,虽长久未用,但是依旧弹性十足。 这只笔,还是当日莫云霄给她买的,用来画画的。 她方才随手带了出来。 十五的声音忽高忽低,在耳边回响。 李惜目光落在十五的脑袋上,她的头发乌油油,皮肤也白。 她的理由很直白。 她是家里的独女,长房的嫡出之女。 父母宠着爱着她。 可是,在她五岁时,多了一个庶妹和一个庶弟。 十六的生母是她母亲的陪嫁丫头,不知怎么爬了男主子的床,生下了十六和她弟弟,这个家里盼了许久的男丁。 自此,父亲他们的眼里就只有那个庶弟…… 十五与母亲同仇敌忾,自小就对这个庶妹没有好脸色。 这次,万重星回族里挑选人才,竟然把她和十大都挑上了。 十六始终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李惜就伸了一下手,拍拍衣袖,把笔塞了回去。 “就为这个,你就对她百般刁难?” 李惜轻轻拉过十五的手。 十五抬眼,看着李惜,目光闪烁。 “咱们万家的兄弟姊妹彼此都没有血缘关系,都是各房里精心挑选出来的。聚在一起,才有了如今的万家。我,更加是远得不能再远的万家人,我的外祖,是万家的一只分支。但是,当日我千里迢迢上山寻亲,万家的门禁却自动为我开启。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血液里有万家的血脉,哪怕是微乎其微的一丝。万家也对他的子孙敞开大门。” 165碧羽门 李惜指着十六,缓声:“此事,本是你娘与她娘之间的恩怨,那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情。这种家务事,本就纠缠不清,哪里是你们两个小丫头能掰扯清的?罢了,你们也不懂。我只想提醒你们,如今你们既已上山,重新排了序,之前的种种,皆是往事,你们管不了,也不必管家里的那些俗事,都抛开罢,这个世界本就无十全十美的事情。从今以后,你们六个人,就是最亲的兄弟姐妹,必要相互扶助,延续振兴万家一脉” 李惜呼了一口气,见十五脸上变幻不定。 她叹一声,知她心结一时难解,也就不再多说,转身拉了一直认真听着不吭声的十六。 “十六,你也说说。” 十五张了张嘴,向十六望去。 十六忽然抬头,双颊粉红。 “四姐姐!” 她在李惜的鼓励下,勇敢地看着十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其实,我也不喜欢你。” “你!” 十五瞪着她。 十六:“你只顾着自己委屈,你又何曾问过我,你以为我喜欢我娘做人小妾么?可是长辈的事,我也不好说。没有办法,我娘已经把我生下来了,我再不喜欢,你再不喜欢我,咱们都是姊妹,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我是一心认你作姐姐的。若是姐姐实在嫌弃,那我也不勉强。今日,我们既然到了这里,只求能平安相处便好。只是想着,或许今后的日子,倒是你我相伴的日子或许会更长久一些。说不得,咱们家,最后就只剩下咱们两人呢?” 李惜有些意外,看了十六一眼,见她一口气说完,眼眸亮晶晶,毫不避讳十五的目光,脸上红彤彤地,血色尚未褪去。 十五嘴张了张,竟说不出话来,只能又瞪了她一眼,却是没甚气势。 “好了!” 李惜起身,神态倦怠:“话都挑明了,你们两个自己去琢磨吧。四叔从万家族人中挑了你们两个来,不是让你们在这里互相猜掐斗,白白浪费时间的。有那个时间精力,不如想想如何修炼,用自己的实力来说话,比比看谁能活得更长久吧。你们也知道了,如今我们万家元气大伤,强敌当前,我们更需要百倍努力时刻记住你们是万家人,即使做不到相互扶持,也别互相拆台就是。” 两人喏喏出了门。 李惜立在窗户下,见两人一先一后下了台阶,十五在前,十六在后。 “你为何不点破她?” 白恩跳了出来,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毛色愈发光滑,声音尖细。 李惜揉了揉耳朵,还是习惯他用意念和她对话,至少那声音正常,这开口的声音还真的是老鼠的声音。 李惜看着窗外。 十六那块石头肯定不是捡到的。 那块石头有灵力,很精纯,但又似乎不是灵石。 李惜方才一碰,就知道。 “或许是她自己带来的,每个人都有秘密,何必追根问底。” 李惜目光闪烁:“只是这个小十六看着柔顺,没想到很有主见,你听她那番话说的。” “这点她倒是同你有点像。” 李惜微微笑,没有应声。 他们都是万家子孙,都是她的弟妹。 “四叔应该快回来了吧?” 李惜说。 万重星走了一个多月了。 算算时间,也是快了。 她掏出了传声符,运力,传声符一阵闪烁,渐渐亮了起来。 李惜一喜。 ‘“四叔!四叔,你怎么样?你快回来了吗?” 李惜噼里啪啦地,对着传声符叫道,生怕万重星听不清。 说实在的,她一向清闲自在惯了,这段日子事情着实不少,真是压力山大。 她是真心盼着万重星快快回来,她就不适合做这些琐事。 “嗯,回了!” 那边万重星的声音清晰。 “好勒!” 5日后,万重星回来了。 看着他眼里已经没了红丝,李惜大喜。 “常长老说我体内的噬灵虫时日太长,一次驱除不干净,剩下的得一年后,再驱一次。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万重星说道。 李惜听了,一愣。 不过也放了心,常碧青既如此说,定是没问题的。 李惜也就告辞回去。 十四带着一干小的,送到门口。 七嘴八舌地和李惜再见。 “十四,你们要多加努力,四姐姐会回来看你们的!” 李惜捏了拳头,鼓励几个小的,然后吸了一下鼻子,转身大步走了,身后远远地有黑色的身影奔跑过来 黑曜留了下来,他跟着万重星,万家庄如今这样,需要黑曜留下来帮衬。 李惜看着此次明显和万重星相处甚是不错的黑曜,和黑曜商量,答应一年后回来接它。 一年以后,或许黑曜就不那么黏糊着她了。 她听着身后黑曜咆哮的声音,落荒而逃 李惜风尘仆仆地行走在山道上。 “快到了吧?你说,我是先回去,还是去看看小雅?” 李惜自言自语地。 白恩坐在她的肩头上,不吭声,追来叫着一枚松果,咔嚓咔嚓。 “你又不是松鼠,怎么连这个也吃?我同你说话呢?” 李惜嘟嘴。 白恩放下口中的松果,细声:“我的牙长得太快,得磨一磨。你不懂。你不就是想去见常碧青吗?想去就去是了。犹豫什么?” 李惜一窒,犹豫地:“师父会见我吗?当初” “我又不是常碧青。你去见了不就知道了?怎的也婆婆妈妈起来了?这不像你呀。” 白恩调侃。 “好吧!” 李惜望了望远处的山峰,隐在白云间。 那是碧羽门的主峰。 她从山脚往上爬,却是被拦了下来。 拦下她的两个青年修士看着她:“你是哪个门派的师妹?” 李惜一愣,下意识地瞟了一眼他们身上玄色的衣裳:“我是上清门” 两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她一身尘土正要说话,下来一个玄衣修士,大声叫那两个人,似乎是有事要吩咐。 两人就挥了手,李惜忙往里走。 山道上,倒是安静。 她走了一段,见无人,忙隐入林间。 她的心别别跳着,事情似乎不妙。 方才拦下她的那些人明显不是碧云门的弟子。 虽然不认识,却似乎在那里见过,这么整齐统一的衣裳,绝不是小门小派的。 她下意识地就说了“上清门!” 166降妖(一) 李惜沿着林子一直往上攀。 一直到了主峰,人才多了起来,众多修士在林间穿梭。 李惜隐在林间,看到了半空那朦胧的白光。 一个白色的大罩子罩住了主峰。 “护宗大阵!” 白恩跳到她肩上,吃惊。 碧羽门的护宗大阵。 她先前看到的不是白云,而是这护宗大阵笼罩之下的主峰。 李惜咬了嘴唇,四下望去。 主峰的坡地上密密麻麻地围了许多人,俱是修士。许多是统一的门派衣裳,这里一簇那里一堆的,正聚集在一块。 李惜摸了隐身符,悄悄地往最近的人群处靠过去。 几个身着白色衣裳的年轻修士正散在树下,一边往土里插小旗,一边嘴里交谈,兴奋异常。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化身的妖物。哎,你说,真的同我们人一模一样吗?” 一个背着身子的修士正用力在往地上插一面黑色的小旗,一边语气止不住地兴奋。 “这还有假?你瞧我们无为派的大长老,还有金丹期的长老师叔门也来了。你们上清门的上官掌门不是也来了?你几时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宗门的长老几乎都到齐了。听说那个妖物很是凶悍,一般人都降不住他,所以,你们上清门的掌门才联合了我们无为派,这回有好戏看了,二大元婴长老同时出手。告诉你们,我可听说,500年前,苍茫山那一仗可知道?当年的妖王夜苍,就是四大宗门联手拿下的,不然,如今的世界那里有这般清净?” 一个身着玄色衣裳的修士,接了话头,一时止不住,说了一通话。 此话一落,引起了几声吸气声。 “哎,这玉虚宫怎么没人来?不是说三大宗门共进退么?” 有个修士左右一瞧,提出了新的疑问。 “来了,前日不是金无才带了十几个弟子过来。只是不知怎的,昨日竟然回去了。” “就金师兄来么?那玉虚子” “嘘!” 有人竖起了手指,几人立即噤声。 过来一个中年修士,板了脸:“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利索点?午时正,大阵启动,耽搁了时辰,放跑了妖物,你们负责?” 几人忙诺诺,再不言语。手下加快,立时从插了一圈旗帜下去。 李惜冷眼瞧着,是五色彩旗,五种颜色,没隔开两丈远,就是一枚。 这时五色阵旗。 又有人巡视,场地上一阵纷乱,散乱的人群开始向四下跑去,很快各归各位。 李惜瞧瞧地往后退。 “什么情况?” 李惜在心里问。 “他们是要破阵!” “我知道!就是说师父他们困在里面了?” 李惜有些发慌:“怎么办?” 她咽了一口唾沫,常碧青修为最高,也不过金丹,能抵挡得住么? 方才他们话里说得清楚,金丹修士齐出动,还有那什么大长老 “没有办法,咱们也要远离些,这阵一旦运转,威力极大,除了阵眼里的人,其它的都得受到它的冲击。” 李惜沉默。 有欢呼声响起。 李惜看着二个修士横空踏来,宽大的袍袖飞舞,仙风道骨,知道就是那二个元婴修士了。 两人各自落地。 立时有两排弟子齐齐上前,恭身行礼:“掌门!”“长老!”呼声雷动。 呼声中。 上官掌门缓缓拔地而起,悬在半空,附视。 陆续有6、7个上清门弟子列队而出,陆续升空,分方位站好。 一声吆喝! 五为门那边亦越出7、8个弟子,站在下方。 以上官掌门为中心,团团围绕在大阵上方,闭目合眼,缓缓旋转 地面上的修士纷纷退到阵旗外面。 “快些退下!” 白恩着急的声音。 地上各处的彩旗次第亮起,织成道道白光汇聚于顶端。 轰隆隆,轰隆隆,犹如炸雷,不断地响起,闷声滚过,山冈震动,树木摇晃,天地变色。 李惜趴在地上,捂住嘴巴,连拍了两张护身符,感受到身旁的震波,一波接着一波。 大阵启动,她不敢妄动。 上清门和无为门的弟子早退到了阵旗下方的护罩里面。个个仰着头,兴奋地看着。 如此规模的破阵,还是第一次见,今日能到这里来的,都是门派中的精英弟子。自然聚精会神,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整个天空似乎都在旋转,就像一个巨人拿着一把巨锤不断地锤击,一声又一声,就像敲打在李惜的心里。 “妖物。” 方才他们说碧云门有妖物,说得是谁? 李惜脑子里乱糟糟地,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不明白。 她趴在地上,眸子死死地盯着那不断晃动的白色大阵。 轰隆隆,轰隆隆,白色的罩子上不断闪烁 “轰隆隆!”声音传到里面,就像天际的滚雷。 弟子们陆续跑出了大殿,齐齐仰头望着头顶那不断晃动的白色天幕,心也随着起伏。 又有弟子很快手执长剑,跑了出来,紧紧地把大殿护在中间。 三天了,师父他们启动了护山大阵,把外面那些人隔在了主峰之外,护住了他们,免遭那些修士的杀戮。 他们都疯了,一上来提剑就杀。 硬说他们都是妖物。 一通激战,损了不少人。 常秀、常林师父他们几个都陨了。 花青师叔、碧云长被打成重伤 在碧青长老的符画轰炸下,师叔们拼力启动了护山大阵。 他们都很惶恐:碧云师父怎么会变成黄金蟒? 黄金蟒不是碧青的灵宠吗? 可是,碧青师父也受了伤,这两日都在疗伤。 弟子们在各自师父的带领下,日夜巡视在护山大阵的各处,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在有着护山大阵,让他们喘一口气。 没想到,此时,坚固异常的护山大阵竟然发出了嗡嗡声。 这是有人开始攻阵了。 眼见那厚重的乳白色罩子开始颤抖,众人的心也是颤抖。 这是要破了么? 护卫弟子们相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摆阵!” 一声清喝,花青站在高高的石阶上,目光凌冽。 青衣依旧整洁,只是发丝凌乱,眼睛通红。 “是,师叔!” 领队的弟子指挥众弟子依次散开,找好位置,怀中抱剑,静静地端坐。 心神合一,以静制动。 花青这才转身,重新进了屋内。 大殿内,常碧青盘坐在地上,头发尽数束起。 一张脸从额头到脖子都是雪白,一丝血色都无。 一边站着常娟,正焦急向外张望。 “师弟,外面怎样?”常娟焦急。 花青脸色铁青,前日那场大战,他也受伤不清。 是花眉护了他。 为了救下他,花眉被上官那老匹夫当场打成重伤,现了蛇身,如今还没有苏醒过来。 “妖物!” “人人得而诛之!” 当时场地上那声声欢呼,声声刺耳。 花青的眸子阴寒。 167降妖(二) 师伯为了抢下花眉,也被对方联手给击成重伤。 师伯和他们拼尽全力,开启了护山大阵,如今是元气大伤。 如今这阵破,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就说早走,偏您不肯,如今,这样子,也走不了。” 花青无奈又心疼。 开战之初,他们本可以遁走,可常碧青却是坚持要留下来。 “咱们走了,他们就安生了。” 花青劝说。 “咱们走了,受苦遭罪的就是他们。碧羽门的千年灵脉资源,你以为他们就不想?百炼宗的下场,你知道的” “500多弟子,你叫我弃了他们?你就真的忍心?” 常碧青缓声。 “看来,咱们今日都得折在这里了。天意呀。500年了,终究还是逃不过。我这么多年,努力修炼,怪只怪学艺不够精。” 常碧青长叹,语气中不免萧瑟:“当年的夜苍妖王都不能躲过,我等又岂敢奢望?只是,苦了少主了。倒时,破阵之时,剩乱,青儿,你别管我们,自己逃生去吧。” 他闭了眼。 花青是人身,只要她把那几个老怪物吸引过来,在混乱中,以他的能力还是能够逃生的。 她呼了一口气。 得多储备些东西。 她哆嗦着手,重新聚集了灵力,开始提笔画起了符。 花青眼中含泪,看着常碧青挪到案前端坐,口角鲜红。 师伯本已受伤,之前拼尽全力,全力开启了这护山大阵,已经是精疲力尽。 现在又要撑着画这符画 傍晚时分,外面的轰隆声渐小。 那护罩阵已经成了半透明了。 已经隐隐能看到外头的景物,以及跑动的人影。 他们只停了一会。 新的一轮上去。 重新开始。 李惜心惊胆战紧紧地看着无为门的大长老代替了上官云。 天蒙蒙亮。 终于,响彻一夜的轰隆声停了下来。 在众人的屏息等待下,上官云再度上前,全力一击。 一阵闪烁,如碎冰般,半透明的气罩终于尽数消散。 一阵欢呼。 阵破了。 露出了里面的大殿,以及严阵以待的碧羽门弟子。 外面等候的上清门弟子立时列队,冲上去。 李惜也跟着人群一起跑了过去。 人群在前面顿住。 前面一波符画此第炸开,接二连三,火花灿烂,是“漫天星”。 前面的修士停了下来。 常碧青站在那里,双手轮转,指尖符画接连弹出,在两拨队伍之间形成了一道火线。 “妖孽,还不受死么?” 云头一阵清叱。 声贯双耳。 上官云踏步而出,双足凌空,瞬间到了常碧青面前站定。 袍袖飞舞,上面的银色光芒闪现,闪花了众人的眼。 一阵强大的威压袭过来,碧羽门众人纷纷倒地,有耐不住的就跌坐在地,捂了胸口喘气。 上官云刚晋升元婴初期。 结婴后,他没有弃了门派诸事,依旧处理门派杂事。不像其它元婴修士,整日里见不到人,所以,许多人都认识他。此时,众人皆以兴奋,瞻仰的目光看着他。 他正以悲悯的目光,看着对面的常碧青。 现场一片静谧。 常碧青身姿笔直,站在队首,一身青衣猎猎作响,脸孔雪白,乌发披散。 她双手缓缓扬起,十数张符画在指尖、背后升起,悬浮,慢慢向上空升去 “符画阵!” 有人惊叫了一声。 上官云面色微凝,他向后看去。 无为派的大长老,正踏步而来,他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常碧青,脸上是讶异。 破阵之后,他未出手,只是在旁观望。 他径直越过上官云联,看向对面的常碧青,微微点头,声音宏亮:上官兄,此趟果然没有白来。 两人的目光中有着凝重。 符画阵。 已经是百多年不曾现世的符画阵,竟然会在此地出现。 7级符画师,竟然能驱动10级的符画阵。 这常碧青,果然深藏不露。 果然是妖孽。 二人对视一眼,再不犹豫。 一声清喝,人群迅速散开。 两人各自掐诀,背对而立,开始缓缓旋转。 身旁另有十数个金丹修士陆续跃出,有序地分列各个方位。 “五环锁妖阵!” 白恩声音飘忽。 它从李惜的腰间探出头来:“这常碧青此番要栽,咱们快走。” “什么锁妖阵?” 李惜喉咙干涩:“你是说师父是?” “嗯,快些走吧!” 李惜呆立不动。 她的目光落在常碧青身上。 符画同时升空,呼啸旋转,常碧青的长发无风自动,根根扬起,牵引着符画飞舞,发丝所指,六个方位,首尾呼应,很快连成一个光圈,把常碧青身后碧羽门的弟子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 恍惚间,李惜看到了小雅和蒋大鹏他们,挤在人堆里,张着嘴。 李惜下意识地向前挤去。 身边都是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紧紧盯着,没人顾及到李惜。 “起!” 上官云他们已经升至半空,一个接一个地旋转着,渐渐连成一片,众人抬头。 红光凝成五个环,次第出现,亮得灼眼,李惜还没有看清楚,就见一阵响。 红环“唰”地射向常碧青。 被白光所阻,停住。 上官云断喝一声,红环一个连一个,悬在常碧青头顶,缓缓旋转,道道红光激射向下方的常碧青。 光圈内,常碧青依旧站立在那里,纹丝不动,闭目。 符画也依旧在旋转,李惜看到常碧青的身子在闪烁,在颤抖,他正在努力控制什么。 慢慢地,乌发成了赤红色 李惜揉眼。 符画依旧旋转,白光大盛。 众人一阵惊呼。 李惜看着那条硕大的白蛇,几番闪烁,又成了衣裳尽湿,发丝披散的女子。 “蛇妖!” 一阵欢呼声。 众人看着地上的白蛇,吃惊不已。 常碧青明显是被压制了,她匍匐在地,符画从半空飘落。 碧羽门众人吃惊,茫然,呆看着地上的大蛇,不知说什么。 “妖孽!” 一声断喝,一束红光向地上的常碧青击去,带着雷霆之声。 ” “师伯!” 一个人影,从天而出,如一只青鸟,扑了上去,接下了那重重的一击,扑倒在地。 抱着地上的白蛇,连着打了几个滚。 花青艰难探身,紧紧护住地上的常碧青,双手环抱,牙呲目裂,一头乌发散开。 “咦?” 上官云和无为大长老双双落地,看着花青怀里的白蛇,两人目光一喜。 喝道:“此妖奸邪,竟藏于此,尔等还不速速退开?” 无为大长老单手指着花青,厉声。 边说,边向前踏出了一步。 衣袖鼓风,带着凌然的威压 碧羽门众人下意识地相互瞧一眼,犹豫。 168降妖(三) “不走?冥顽不灵!” 上官谷一袖子连挥,众人纷纷跌倒,有人爬起来,往后退去,有人匍匐,惶惶然观望。 常碧青和花青齐齐被抛起,又骤然跌下,花青抱着常碧青,连翻了两个跟头,像只破娃娃,跌落尘埃,轰响,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常娟带着几个弟子,七手八脚扑了上去。 但见花青扑在常碧青身上,一脸惶恐。 “师父!” 人群里冲出一个瘦小的身影,一下冲到了常碧青跟前。 “四姐姐!” 万小雅瞪圆了眼睛。 山风呼啸,李惜呆呆地。 常碧青仰头,脖子下是蛇身,玉色透白,微微发红,竟是隐隐要透出薄薄的皮肤,渐转为淡粉色。 美得惊心动魄。 李惜第一次发现,蛇原来也可以这样美。 常碧青挣扎了一下,雪白的蛇身扭转,一阵轻闪,蛇头凸现,一颗赤红的丹珠缓缓从口中浮出。 光华璀璨,丝丝血丝环绕。 这是蛇丹。 “不要!” 花青嘶声,手足无措,想要按回去,又不敢,脸上是一片灰败。 人群寂静,众人屏气,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枚耀眼鲜红的蛇丹。 上清门的几只灵兽躁动不安,化身妖修的内丹,对于它们是莫大的威胁,更是致命的诱惑。 上官谷一的灵宠,黑色的金龟兽,鲜红的舌头伸了寸许,发出“咻咻”的声音。 上官谷一断喝:“孽障,胆敢?” 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竟然逼出了内丹。 “师父!” 李惜脑子一热,眼见那颗内丹颤抖,似是要脱离常碧青的控制,要飞出。 电光火石间,想到了当日那颗内丹。 她突然伸了手,一把握住了那颗蛇丹。 手心疾转,就要把这颗蛇丹给拍回去。 手掌一阵灼热。 掌心通红,那颗蛇丹竟然已经被她牢牢吸在掌心。 她大喜,手腕下压, 用力捂住常碧青的嘴,不敢放手。 “唔!” 李惜闷哼。 背心一热,上光谷一双掌连拍,她后背一麻,然后身子一震,一股热流下意识从后背涌出,热得灼人。 身边的花青等人全都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李惜匍匐在常碧青身上,手掌仍死死地捂在常碧青的嘴上。 她挣扎了一下,想要抽回手。 掌心一阵热流,迅速通往胸腹,同后背的热流迅速贯穿,直同下腹。一时,灵力翻涌,丹田中,那颗红色的丹珠骤转,愈来愈快。 这是自上次吸取灵矿之后,丹珠第一次自动运转。 李惜周身一阵红光涌现,“扑”地一下,弹开了上官谷一再度拍来的重掌,把李惜和常碧青两人笼罩在里面。 与此同时,李惜手下一轻,常碧青蛇丹入腹。 她抬了手,看着掌心闪现的红光,再不犹豫。 她迅速地向自己的手腕咬了下去,狠狠地,连皮带肉撕扯开。 殷红的血迅速地涌了出来,一股腥甜涌入唇齿间。 “修士精血,能虚空成符,无须载体” 往昔,常碧青的话在脑中闪现。 她眼神狂乱,腕间血珠挥洒,运灵力于虚空,身形急转,以身为笔,在虚空划下了第一笔 血光频现,须臾之间,一个通红的血符在虚空形成。 四下死寂。 花青仓惶抬头,就见李惜奋力跃起 他回身:“李惜!” 李惜一掌拍下,整个人从半空跌落。 漫天红光。 “龙!” 众人惊呼。 两条赤红的火龙显形,盘旋往复,往对面席卷而去,所过之处,热浪滚滚,灼烧着一切。 有弟子躲避不及,被罩了个正着,瞬间成了火人,竟是扑灭不了。 众人鸟兽散,逃得慢的,躺在地上哀嚎,这红光,竟然是接近于业火,能够灼透护体真气,伤及肺腑。 红浪卷着众人而去 常碧青瞥见那咆哮的火龙,终于支持不住,摊在地上。 李惜一把捞起她。 紧紧地包在怀抱里,急唤:师父! 自己却是身子一软,抱着常碧青摊在了地上,张了嘴,只是喘气。 好累呀,身子似乎都空了。 “师伯。” 花青跌跌撞撞地过来,用力去拉扯李惜。 “快走!” 李惜挣扎着起身,扯了花青的袖子,一个踉跄,两人都栽倒 常娟带着弟子忙把李惜和花青三人抬回大殿。 众人齐齐聚到大殿,外面派了弟子在外值守。 片刻,有弟子回报,说是上清门和无为派的那些弟子都退到山腰下去了。 估计一时不会再上来。 常娟略微松了一口气,吩咐弟子严加巡视,有情况立刻回报。 蒋大鹏等人忙领命而去。 万小雅坐在石阶下,焦急万分,不知李惜怎么样了。 大殿内门窗紧闭,屋里弥漫着腥味。 常碧青已经恢复了人身,衣裳尽湿,大口地呕血,仰在床上,面色灰白。 花青双手抵在常碧青背后,脸色亦是金紫。 常碧青生生被逼出了内丹,受创严重。 李惜仰躺在一旁木榻上,慢慢睁开眼睛。 她颤抖着,手忙脚乱地摸出了怀里的瓶子,一股脑地倒出了丹药:“快,小还丹!” 常娟接过,忙递给了花青。 花青接过一闻,知道无误,就把丹药塞到了常碧青的口中。 “再来一颗。” 李惜提醒。 花青看了她一眼,依言往常碧青的嘴里又塞了一颗。 自己也一仰脖子,吞了一颗。 花青盘坐,却是没有心思疗伤,只是看着常碧青,见他脸色渐趋平缓,知道是起了作用了。 这才起身,要去往外面巡视。 常娟拦不下他,只得跟了出去。 屋内寂静。 李惜这才扑倒在常碧青身边,轻唤:“师父!” 常碧青的手冰凉,眉眼精致,皮肤白皙。 李惜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常碧青。 常碧青很美,尤其是那白腻的皮肤,隐隐透着粉光。 看着,看着,李惜忽然又忐忑。 如今,她已经隐约猜到当日常碧青为何要赶自己下山了。 当日死的那是条青蛇,常碧青是白蛇,只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 看来自己是真的闯了大祸了。 李惜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脑袋轻点,有些晕乎。 正迷糊,手下一动,李惜忙抬头。 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看着自己,眼里神色复杂。 正是常碧青。 “师父,你醒了?” 李惜一喜,忙唤道。 一边又回头:“师叔,师叔,师父醒了,师叔” “李惜!” 常碧青轻声:“现在外面怎么样了?花青。常娟他们呢?” “师伯!” 花青和常娟闻声从外大步走进,花青一下跪倒在常碧青身旁:“您终于醒了,吓死青儿了” 他把脸整个埋进常碧青的手掌,哽咽:“要是连您也我可怎么是好?” 常碧青微微一笑:“哭什么?叫你师妹笑话!” 花青一窒,继续埋首:“你总是这样?要是您不在,青儿又岂会独活?” 破阵只前,常碧青叫花青隐在弟子中,瞅准机会先行逃生 花青仿若没有听到常碧青说的话,只是呢喃,有几分撒娇。 169打算 常碧青无奈,抬眼看向李惜:“你怎样?” 精血画符,一个不慎,修士会自毁根基,乃至威胁生命。 李惜双目晶亮:“师父,我无碍,休息一下就好了。您怎么样?要不,再吃一颗小还丹?” 李惜开心,常碧青原谅她了,方才那声“师妹”,她听得真切。 她举了手中的小瓷瓶,献宝般地。 “傻子,小还丹岂是能当饭吃的?一颗就够了。多了浪费!” 常碧青细声:“你很不错,竟然会画双虹符了!” 她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赞赏。 李惜低了头,脸上羞红:“也是刚会的!没有师父画得好!” 常碧青微笑,想说什么,轻咳了起来。 李惜画的双虹符,虹已化形,她看到了。 就是她自己,即使没有被压制,鼎盛期,也不一定画得出来的。 要让双虹化为实形,那需要足够庞大的灵力。 李惜是怎么做到的? 常碧青微微垂下了眼帘,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应对眼前的困境。 几人坐在那里,一时沉默。 常碧青虽然气力不济,但是精神确是好了不少。 “此地不宜久留,看来咱们得早走为妙!” 常碧青轻声却坚定。 今日她真身已露,想来碧羽门今后会成为众矢之的,是再也留不得了。 李惜大致知道事情原委,叹息不已。 此次祸事竟缘起灵植园的一个弟子偷了灵植私自去换灵石,被花青发现,责罚,竟然怀恨,竟然去挖千年灵参,发现了那条大青蛇的尸身,偷下山去了然后,不知怎的,上清门就找上门来了。 花青自责不已。 “都怪我不仔细,竟让他偷了师父的真身” 花青脸上是浓浓的后悔,一边不忘拿眼睛剜一眼李惜,李惜忙低了头。 “不怪你!” 常碧青打断他的话,声音嘶哑:“恐怕是林清竹一早就心存嫉恨,只是苦于没有法子。掌门上官谷一也不是什么君子,这样的机会,那里肯放过?百炼宗的事情,他不就是插了一手?别当我不知道。怪只怪我们自己治下不严,白白让人钻了空子哪有千日防贼的?” “咱们一定要走,回到苍莽山去。现如今,只有那里还算安全。” “那,碧羽门一众弟子怎么办?”花青看了看常娟及门外的弟子。 常娟本是碧羽门的弟子。 常娟堪堪才结丹,常欢几个也才筑基。 常碧青说:“他们自然是留在这里。不能和咱们漂泊。交由常娟带着吧。他们是正经的修士,想来,也会没事。” 李惜却是皱眉。 碧羽门没了常碧青,花青等人,还怎么撑得住? 这些弟子不被人生吃了才怪。 她看着常碧青,踌躇了一下,忽然说。 “要不,投奔玉虚宫吧?” 李惜提议。 常碧青和花青就看着她。 李惜就把听来上清门弟子之间的对话学了一遍。 “这么说,玉虚门宫是知道此次事件的,却有意避开?” 常碧青恍然。 她看着花青:“当年,碧羽门也参与了苍茫山是清剿,但是,长老还是救出了我们。可见,这宗门之中,总有心存良善之人,如此看来,这个玉虚宫应该可以托付。玉虚子此人,我虽不曾来往,却听闻是一个清净之士。一心修炼,不理尘事纷争。现今玉虚宫掌门是他师侄,也受他影响,一直保持中立。玉虚宫多年一直屹立不倒,实力却是有的。玉虚子百年前就已晋级元婴中期,如今门中金丹修士并不多。常娟已经结丹,常欢你已经筑基大圆满,过去,相必也能给他们添一份助力。真成了,有玉虚宫作后盾,倒是能保平安。” 常碧青一番话说下来,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常娟咬了咬嘴唇,到底是没有意见。唯有如此,才能保下这外面400弟子。 经过前面一场厮杀,已经折损了近100弟子。 只是,如今,玉虚宫并没有人来,又派谁去联系呢? 且时间紧迫,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再卷土重来。 李惜也只是暂时逼退了他们。 时间越久,就越危险。 李惜一咬牙。 “师父休书一封,我想法子送去。” 常碧青看着李惜,犹豫:“你怎么送?外面” 上官谷一他们在半山腰。李惜要如何越过他们? “师父只管写来!” 李惜催促。 常碧青提笔。 一时写好。 常碧青没有给她:“你要怎么出去?用土行符么?” 如今,上官谷一他们肯定密切监视,这里一有动静,定是躲不过。 土形符显然也是行不通,这方圆百里的灵力波动,那里逃得过两个元婴修士的感应? “白恩!” 李惜轻声。 白恩跳了出来,蹲在李惜的肩膀上。 “这是白恩,你别看它个子小,却是灵活得很。它的灵力几乎没有,所以,由它去灵石再合适不过的。” 李惜介绍。 白恩乖觉地看着众人。 常碧青和花青盯着白恩看了一会,终于点头。 李惜带了白恩出去,到了门外,她捧起白恩。 轻声:“对不住了,我们目标太大,也出不去。再说,你之前见过玉虚宫掌门所以,要辛苦你一趟了。你把信送到就成。那个,如果不好说,就把传声符给他,让师父与他对话。你机灵着点,如果发现不对,就赶快跑,知道么?别管我们了。” 李惜絮絮叨叨。 “土遁符知道用么?出去后,就用这个,我给你多备几张,不行,咱随时跑。” 白恩瞪着圆溜溜的眼珠,看着李惜。 李惜有些心虚,就瞪了眼:“你倒是说句话呀?“ “知道了!” 白恩一甩尾巴,跳下地,很快钻入草丛中不见。 李惜楞楞地,看着荒草出神。 白恩是要仗着身形小巧灵活,和寻常野生动物般,躲过修士的灵力探查,溜下山去。 身后,常碧青走了出来。 ”别担心!“ 她说。 李惜牵了嘴角一笑:”恩!“ 外面天光已亮,常碧青正重新打起精神,开始画符画,只是终究是受伤太过,几番失败。 “我来吧!” 常碧青不肯:“你方才精血大损,合该养着,怎可再动气?” “无妨,可有灵石?” 李惜直截了当。 常碧青一愣,随即点头:”你要多少?“ “多多益善!” “好!” 常碧青立即吩咐下去。 常娟带着几个弟子搬来了一个大箱子。 打开。 光华璀璨,黄色光芒频闪。 碧羽门的灵矿多产土灵石。 “这些可够?” 常碧青问。 李惜咧开嘴,确定一句:“师父不心疼?” 得到肯定答复。 李惜就不客气,伸了双手,按了上去。 众人一阵吸气声。 眼见那一箱子灵石瞬间黯淡,成为灰白色的石头。 盏茶功夫,李惜睁开眼,眸子发亮。 “师父!”她拱手。 丹田之处暖暖的,很是舒服。 “再来?” 常碧青惊讶之余,大声。 常娟又搬上了一箱子 170联手 李惜面色红润,缓缓睁开眼睛。 常碧青方点头:“你来吧。” 几人表情各异。 竟然能直接吸收如此多的上品灵石,且面不改色,这是什么体质? 想到她那骇人的火龙符,又了然。 李惜在常碧青的教导下,很快画起了符画,这是9级的符画,李惜一张一张地临摹,紧张而又有序 到天亮,李惜的符画已经完成。 常碧青强打起精神,开始布阵。 很快,碧羽门大殿半空重又升起了蒙蒙白雾,山石轮换,草木飘渺。 李惜看着那抹青衣,心下唏嘘:“该能撑得住几时?” 山腰一时没有动静。 安静。 李惜不停地看传声符。 白恩已经走了4个时辰了,算算也该到了。 它的遁地符可是加强版的,现在还没有回音,莫不是有什么意外? 李惜不免焦躁。 白恩空有真人的名号,其实是自保的能力还不如黑曜。 李惜第一次单独放了它出去好在心中那丝若有若无的联系还在,稍稍心安。 常碧青闭眼调息。 花眉服下小还丹,未醒,小青蛇恹恹地趴在她胸口。 花青在外边指挥弟子们加强巡逻。 李惜走出去,坐在石阶上。 此时真是春日,草木茂盛,暖风煦阳。 台阶下的两盆花开了,绿色的,像喇叭那样,硕大。 真漂亮。 “这花怪道不开,原是你们偷懒!” 耳边恍惚是花青的声音,慵懒。 现在,这花真的开了, 竟然在这个时候开了。 是依兰花! 李惜走了过去。 确实是依兰花。 比当日在崖下看到的那株还要大,随风摇曳,丝绒般的花瓣烁烁发光。 她看得入神。 “这花,开了!” 花青走过来,声音嘶哑。 “这依兰花,可是云雾森林里得的?” 李惜问。 花青一愣,看了她一眼:“不知道。” 李惜指着那花,垂了眼:“三年前,碧羽门发了通告:寻找依兰花。我随他们去了云雾森林找了二个月。最后只有我和老杨头出来。进去的五六十个人,都没吃掉了。是条蛇,吃了他们。依兰花,也没了。” 她没有抬头,身后寂静。 花青脸色变幻不定。 李惜细细一笑:“我本不该说这些,可是,今日,却是看到了这花,才想起了这事。它,我猜也是你们蛇族的吧?当日我在后山遇见,正碰上它袭击” 她没有再说下去。 有树叶簌簌响,被风卷起,飘飘扬扬。 那是激战中掉于地上的断枝草叶,众人无心打理。 花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两盆花,良久,弯腰捧起:“起风了,进去吧。” 花青高大的身子抱着花盆向上走,竟然有些佝偻。 李惜跟上。 花青走了一半,顿住,身后的发丝飞扬,他没有回头。 “我师父,已经走了。此事以后咱们都莫提。” 然后,不待李惜说什么,就径直往里头去了,走得很快,一下子就隐入门后。 李惜抬眼,愣愣地看了一会,重新在石阶上蹲下。 山腰下。 一个上清门弟子从半空落到帐前,急急向帐内走去。 帐子中央,上官谷一端坐,正在调息。 那烈火灼伤了他的前胸。 他心内着实惊骇。 自结婴以来,他的身子早已是坚固异常,一般的法器都伤不了他,有多少年,没有受伤了。 如今却是被一个后辈给伤了,说起来真是匪夷所思。 明明瞧着就是一个练气期的小丫头,怎就会画出这么骇人的符画? 这是几级的符画? 他都没有听说过。 那火就如真火,要不是他逃得快,或许这件衣裳就当众烧着了,可不是狼狈。 “难道,是妖么?有比常碧青更厉害的妖物?” 他蓦地睁眼。 盯着站在门口的恭敬的弟子。 “禀掌门,碧羽门重新设了防护,弟子不能靠近。” “唔!” 上官谷一颌首。 弟子忙退出去。 他呼一口气,起身,抬步向外行去。 “上官掌门!” 迎面正碰上匆匆而来的二长老。 两人同时向峰顶望去:朦朦胧胧,云雾缭绕,看不真切。 “何方妖孽?” 上官谷一语气试探:“常碧青已受伤。一个练气小修士能达到这种境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不是人” 二长老眼神闪烁,没有说话。 到了午后,白恩还是没有消息。 山下却有了动静。 李惜和花青几人一起奔了出去。 山腰,聚了密密的人。 有人远远驾着飞舟过来,落在了半山坡。 上官谷一看到玉虚子,很是高兴。 “玉虚兄,你可是来了。此妖凶悍,非得玉虚兄出手相助不可!咱们三方联手,拿下此物。” 上官谷一满面笑容,瞧着飞舟上的玉虚子。 先下来的是一个碧衣少年。 玉蟾蜍,已经8阶,化身。 上官谷一目光一闪。 眼角瞥得自己身旁的金龟兽,此刻正蔫头耷脑,“噼啪”,甩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身后弟子小心避开。 它没有吃到内丹,正丧气。 他的笑容就僵了几分。 这玉虚子真是好运,不止身边灵宠进阶快,听说新近又收了一个好弟子。 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这等好苗子? 14岁筑基。 明显是资质超群,不可能是用丹药喂出来的。 此次没有带来,想来是藏起来了。 真是羡煞旁人。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同样是修行,他上清门并不比他们玉虚宫差。 金丹修士不是最多的,但是也有10个,远胜于玉虚宫。 元婴修士如今也有两个。 玉虚子一身青色衣袍,上面千年银蚕织的银色镶边闪闪烁烁,他脚步从容,眼眸含笑,颔首:“上官老弟!方老弟!” 他向上官谷一和赶来的二长老抬手。 上官谷一含笑。 修真界一向以资质排辈。他和玉虚子虽同为元婴中期,但是,玉虚子比他早了百年晋级元婴中期,所以,他不得不称呼一声老兄。 所以,玉虚宫的元婴修士虽然只有一个,但是,玉虚子最早晋级元婴中期,这点就远远领先,叫人不得不服气。 次番围剿,玉虚宫只是派了几个弟子前来走过场,却又提早离开,他也不敢当面说什么,况且,他私下倒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这妖物不多,不够分的。 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棘手。 末了,又出现了一个小的,这才不得不叫了玉虚子前来。 这回,来得倒快,想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目光落在随后下来的玉虚宫掌事身上,目光一闪:玉虚子不理尘事,带了这人来做什么? 看着一旁同样面露微笑的无为派二长老,什么话都没说,上官谷一收敛心神,带了人先往帐内去, 主峰。 李惜几人面面相觑,也往回走。 花青推了大殿的门,丧气:“如今只能” 他扭头:“李惜!” 椅子上,正蹲着一团灰色 171联手(二) 次日一早。 玉虚子三人振臂直接上了主峰。 其他弟子紧随而上。 一行人落在土坡,但是见一片云雾缭绕。 “符画阵!” 玉虚子眯眼看着面前的雾障,微微有些失神:真的是符画阵。 “妖孽!” 上官谷一喃喃。 常碧青受创严重,已不可能再布下此阵,唯有一个可能 “掌门说得对!那就是个妖物。先前在紫光阁的符画认定中,她才三级的修为,就能画5级符画。昨日再见,却是已经能够画这” 上清门三长老,青竹道人偷眼瞥了一眼上官谷一,顿了一顿,继续:“昨日没有看错,她竟已经是练气大圆满。短短的半年时间不到,竟然提升如此快速。掌门知道的,小女林薇,勤奋,又有门派的丹药灵石辅助着,也不过突破了6级。她又是如何做到的?实在不合常理。这常碧青,亦是金丹期就能布10级符画阵。她不是妖,又是什么?只怕是比常碧青还要厉害些的东西。” 妖孽?炼气期小弟子? 玉虚子耳朵一动:此趟,他本不欲来,都是掌门师侄,硬推了他来如此看来,倒也不算白来一趟。 “你说,先前的符火灼伤了你们?” 他确认。 眼睛看着略有些尴尬上官谷一和二长老方明。 上官谷一觑了一眼玉虚子腰间的寒冰印,眸子微缩。 玉虚子是难得的冰灵根,一手寒冰术更是已臻化境,据说能抵挡各类真火,想来这双虹符再厉害,也是奈他不得? 更何况,他身边这只玉蟾蜍,乃是北海千年冰层下所得。此物甚寒,与玉虚子修炼的寒冰术是相辅相成。 上官谷一再不犹豫,挪嘴,与方明同时飞身,齐齐对着符阵击去 两人击出的掌迅速融入雾气,犹如击在棉花上,白雾散开又聚拢。 晃晃悠悠。 两人对望一眼,正待再击。 一道亮光,耀眼。 随即有人喊道:“手下留情!” 两人落地。 白雾忽尽数散去。 很快露出大殿以及聚集在大殿广场上的众人。 数百碧羽门弟子齐刷刷地站在那里,一色的青衣。 常娟越众而出。 看着落在坡上的一行人,恭敬地弯了身子。 “弟子常娟拜见众位长老!” 常娟率领众弟子齐齐稽首,向着三人。 “那孽障呢?你们把她们藏到哪里去了?” 上官谷一目光一转,厉声。 “他们,早跑了。留下了我等。” 常娟大声,一脸哀切:“恳请各位手下留情。” 上官谷一和二长老相视一眼,立时有弟子冲进大殿。 上官谷一自己也纵身上了屋顶,放开神识细细搜寻:前殿,后山。 里边一通乱搜,又把一些杂役弟子给赶了出来。 乌鸦鸦地聚在一处,乱糟糟,闹哄哄的。 “怎么办?” 上清门三长老青竹道长气急败坏地从后殿出来,附耳对上官谷一轻声说了一通,看着他。 上光谷一的脸几番变色,他点头。 三长老立刻挥手,上清门的众多弟子立刻团团围住了碧羽门的弟子。 “妖物在哪?不说,抓一个杀一个。” 三长老板了脸。 立时就有人先压了为首的常娟。 “说,到哪里去了?” “骗鬼呢?常碧青与你师徒相称,她要去哪里会不和你说?也不带走你?就不怕” 青竹道人阴恻恻地,语气里是满满的不相信。 常娟扭着头,辩解:“弟子真的不知道,师父她们一早就走了。只是走的时候,布了这个阵,说是他们对不起我们,还说,他们是妖,可我们不是。众位自然是不会残害自己的同类的。所以,他们就走了。” 三长老气恨,抬了手,就要落下。 常娟昂着头。 “常娟师叔!” 众弟子一阵惊呼。 “慢着!” 早有人拦下了三长老。 是玉虚宫的王执事。 “你说得对,我们要诛的是妖物,我们大家都是同门,自然不会牵连无辜。” 王执事盯着常娟娟。 “玉虚宫么?” 常娟喊道,目光炯炯。 他望向含笑而立的王执事。 见他点头,忽然就单膝跪下。 “如今我碧羽门已无人主持,常娟愿意带弟子400投效玉虚宫!望请长老接纳!” 常娟带头,向着王执事,以及玉虚子跪下。 身后弟子随之跪下乌泱泱一片。 上官谷一愣住,他看向同样震惊的无为派方明,见他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说话。 他只得开口:“玉虚兄,咱们先前可是说好的,联手? 上官谷一可是真着急了。 弄了半日,竟然是这个结果。 这碧羽门数百弟子,竟然这样就归了玉虚宫? 再说,这里头有几个可是筑基后期的,将来成了气候,可不平白助长了玉虚宫的实力? 上官谷一眯眼打量玉虚子,见他只眯着眼,不知想什么。 心下暗骂:怪不得先前不肯来,原来一早就打得是这个主意? 他到底心中不甘,正要再说上几句。 “呵呵!王执事。快着人告知掌门,火速分派飞船前来,咱们玉虚宫要添新人了。” 一直未说话的玉虚子忽然就放声大笑。 又向上官谷一和方明连连抱拳。 王执事闻言,早跨上一步:“既如此,上官掌门、方长老给外面见证,这些弟子今后就是我们玉虚宫的弟子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碧羽门众人。 上官谷一正待要说什么,瞥见方明已经率先冲了出去,往大殿去了。 他一跺脚,忙也追着去了。 身后玉虚子招手示意,常娟过来,恭敬地:“长老!” 玉虚子目光越过她头顶,轻声问:“你们那个会画符画的弟子呢?” 大殿内,上官谷一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殿,生气。 另外一边同样一无所获的方明,也悻悻地转头。 外面,常娟和众人看着两派弟子相继离去。 她回身看着身后巍峨的大殿,心下戚戚。 在这里生活了近百年,这是要散了么? 碧羽门算是没了。 这些弟子将会被打散,重新编入上清门各处。 常娟带着碧羽门的所有资源,投入了上清门,以期获得庇护,不至于沦落,被人蚕食殆尽。 “你要好修炼,带领弟子们,活下去。有朝一日,再重振碧羽门。” 常碧青临行前的叮嘱,犹响在耳旁。 “只要保住碧羽门这快地方,我们就有希望!” 碧羽门所有弟子和修炼资源归玉虚宫,常碧青提的条件只有一条:那就是留下碧羽门的山门。人可以换,但是山门不能丢。 碧羽门仍由常娟负责。将会成为玉虚宫的一处主峰。 172百炼宗 春来秋往,寒暑交替,又是一年冬至。 茫茫大山,高耸入云的山峰处,却是云雾缭绕,草木青翠。 一个少女正静静端坐窗前执笔。 乌黑的发全拢在脑后,梳了一条乌油油的发辫。 只在发顶盘了碍事的刘海,用一把小梳子固定住了。 “师父,你看,这个可行?” 她抬起头,白腻的肌肤,一双细长的眼睛跳跃着细碎的光。 李惜拿着刚画得的符画,墨迹新干。 身后竹板地面上,一裘白衣,长发盘起,以一根玉簪子轻轻挽了,赤足盘坐于蒲团上的人轻轻睁开了眼。 眼眸波光流转,正是常碧青。 “你又来叨唠师伯,真是聒噪!” 门口细竹帘子一晃,一个青衣男子,手里端了一盆药草,迈步进来,看着李惜不满。 “师兄怎的不知道我不心疼师父?我刚给师傅抓了冰鲤呢。” 李惜笑吟吟地回嘴,丝毫不惧。 自到了这里,已经过了二年多。 李惜也十六了。 个子蹿得很快,如今已经到了花青的肩膀,人高了,自然也不再怕这个师兄了。 她嘟了嘴,示意。 那边桌案上,是一个白玉碗,里头还有剩下的白色浓汤。 冰鲤是阿墨一早送来的。 这家伙,可是有一手。 自回了百炼宗,它与白恩两个,整日里往外面跑。 前段时日,竟然被它们找到一处温泉。 回来后,就哄了那小娜天天入夜去那温泉边守着,守得月上中天时,小娜用幻术吸引了底下肥硕的大鱼往水面上飘,阿墨再骤然封了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层,那些鱼儿就被冻在了那里,成为冰鱼。它们两个只管去搬就是。 小娜的幻术刚到第二重,能够迷惑一些低级的冰鲤、水蛙自投罗网。 只是七尾灵狐,天性懒惰,一只能自己修炼大成的灵狐,都是千年老狐,各种生死历练出来的。 阿墨就想了这个法子去训练它。 抓的鱼儿多了,李惜他们发现这些深藏于水下的冰鲤,疗伤竟然是极好不过的。 因为不知道名字,每次都是在被封在冰块中,就叫它“冰鲤!” 李惜他们曾经探过,发现这个湖极其深,下面七拐八弯,也不知到了哪里。估计是和底下河连在了一起。 白炼宗有一个湖,常年水量不减,估计这些冰鲤就是那边过来的。 只是,那里如今是无为派的地盘,有弟子常年驻守。 这些鱼儿许是常年无人捕捉,竟然都长到了巴掌长。 用来煲汤是极鲜美的。 花眉和常碧青她们经常喝这鱼汤,竟然是日益见好。 花青哼了一声,别了头,不理她。 论起牙尖嘴利,李惜是一套一套的,脸皮又厚,花青是自叹不如的。 他亲眼见李惜把身边的那只老鼠欺负得一愣一愣的。 “连自己的灵宠也欺负,真是没品。” 花青撇嘴。 他还是看不惯李惜,逮着机会就要怼她一句。 花青与阿墨他们相处得倒甚是愉快。 自从知道他们原是白炼宗的灵兽,花青更是唏嘘。 花青指点阿墨怎么训练小娜:“幼兽可不能心软,小娜现在正是学艺的黄金时机,他们人类就是太心软。在我们妖兽的世界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只七尾狐狸早已经断奶了。前面的时日都白白浪费了。早就应该学习法术了。” 阿墨自然懂。 它本就是百炼宗灵兽园的育兽保姆,自然懂得驯化幼兽的规矩,之前因为逃难,诸多原因耽搁了。如今既然回到了这里,自然是一点就通。 于是,李惜就看着一团白糯糯的小娜每日里是雪白一团跟着出去,回来就成了斑驳杂色。乱糟糟,也不知都干什么去了。 她也懒得管。 生物生存,各有法则,她也是赞同的。 只是,有时,她会看看花青,好奇地问:“你的本身是什么?” 花青天生就是人形,所以,她好奇,它的本体呢? 花青只是白了他一眼。 “拿过来吧!” 常碧青接过花青手上的木盆,用手探了进去,搅了一搅。一股辛辣的味道冲鼻而来、 李惜还是打了个喷嚏。 这是蛇离草,味道特别难闻。 很难生长,不好找。 花眉受伤,至今都未恢复。 当日那一掌,本就不稳的蛇丹震裂,又牵动了旧疾。 竟然是一直缠绵,化不了形。 花青寻遍各处,采集这蛇离草,给它疗伤,收效甚微。 常碧青端着盆子进去了。 花青盘坐在地板上。 “嘶嘶” 一条小青蛇从花青的手腕上滑落,爬到地板上,就顺着李惜的腿往上攀。 李惜抬一抬腿,它就溜了下去,滑落到地板上,扭着身子,又向里屋爬去。 李惜忙一把捞回来,任由它在手上盘了一个圈。 李惜现在是一点也不怕蛇了。 自见了常碧青的真身后,李惜已经泰然自若了。 她经常去给蛇形的花眉擦身,然后常常会看着青儿,琢磨:青儿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据说,五幻灵蛇,成年后可以变化不同的蛇身。 李惜一直好奇:它能幻化成常碧青那样的颜色么? 雪里红,蛇类中最难见的一种色。 其实在李惜看来就是变异。 事实证明,白色的蛇是最没有隐藏力的。 但雪里红,确是蛇族中的圣物。 蛇族中,只有一条雪里红死了,新的一条才会诞生,一直以来,是蛇族里的守护蛇,天生能通灵。是蛇族的大长老。 每代雪里红的异能都不同,花白冰就是天生能习人类的符画。 屋里,常碧青出声,叫了华青进去。 李惜知道,他们要合力给花眉疗伤。 她小心地合上了门。 静静地盘坐于门口。 四下寂静,只有外面的山风呼啸旋转。 慢慢地,她的心沉静下来。 双手掐诀,凝神运气。 她细细体会后背那丝丝温热,透过后背肌肤,很快钻入丹田,丝丝缠绕。 丹田中,那颗静静悬置的丹珠一动,慢慢旋转了起来。 一圈又一圈,渐渐发亮。 一炷香后,她的额头亮晶晶,已经是沁出了汗珠子,脸色红润。 173真身 那日得到白恩的报信后,当夜,常碧青带着李惜几个,从碧羽门的灵脉底下穿行。 有着上面灵脉的掩护,几人徒步行走,不敢动用灵力,一夜行走,远离了主峰周围。 等上清门和无为派的修士相继撤离后,方重新上路。 原本是要回苍茫山,却是临时改了主意。 一是常碧青和花眉恐怕支持不住,苍茫山路途太过遥远,一路上凶险不定。 二是也怕上官谷一他们沿途派人在路上拦截。 所以听了白恩的建议,一行人转道百炼宗。 昔日的百炼宗已经废弃,几座主峰早已被其它宗门瓜分殆尽,剩下的,几经洗劫,一片荒凉。 最初两年还有修士不断光顾,希望能捡个漏,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百炼宗到底曾经有3000弟子,如今一夕之间,全都陨落,山高林密,无人光顾,终究就成了忌讳之地,慢慢地,除了鸟兽,也就无人光顾了。 所以,真正成了一片荒芜之地。 李惜他们往灵秀峰去。 那里有百丈高,崖下常年云雾缭绕。 这里原来是灵兽园,地势险峻,四面都是深沟,崖下是障气,原本是防着灵兽蹿逃。 白恩和阿墨带着他们下到了那里。 这才发现,障气之下,虽然荒芜,却是极好的所在。 一条山谷,林木幽深,有溪水。 他们就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李惜也是那时才发觉自己的异样。 当日上官谷一那一掌可是实实在在地拍在了她的后背上,威力之大,连一旁的花青都掀了出去,受了不轻的伤。 她却无碍,除了灵力有些耗损外,竟然丝毫没有伤及肺腑。 她脱下了衣裳,扯开了那幅画。 摊开后,原本无色的花瓣,竟然透着红,那些花儿都像是着了色般地,鲜活了起来。 她用手细细抚了抚,不掉色,竟然像是原本就画上去的一般。 擦也擦不掉。 她琢磨了一会,也就放弃。 只是确定,上官谷一先前那一击,该是悉数拍到了这幅画上。 她想了想,把画全部展开,重新缝制,前襟后背,绕着缝制了一圈,就像一件小褂,穿在了身上。 这画能当护甲用。 防火,防水,还能防攻击,挺好。 她收回思绪,挺了挺后背,感觉到那里隐隐发热。 她不敢马虎,稳了心神,继续。 她每次运功到入神的时候,后背花卉处似乎会发热。 常碧青说过,什么时候,她能自如调动丹田运转,就可以习符画阵了。 她是激动的。 符画阵的威力,她见过。 要不是常碧青当日被那什么伏妖阵所制,生生压制了她的能力,相信那符画阵应该是可以抵挡一阵的。 能抵挡元婴修士的符画阵,李惜心里很是向往。 只是可惜,她的修为到底太低 她沮丧。 常碧青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你的体质异于常人,能自动吸纳灵石,且似乎无止境。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李惜自然明白。 如果是有足够的灵石供养她,那自然是一日千里,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若是没有,那她就只能止步不前 众所周知,灵石难求,好的上品灵石更是珍贵异常。 以碧羽门这千年基业,也只不过攒下了半个石室的灵石。 那日,她吸取了两箱子,也才不过恢复了八成的灵力而已。 “只听说嗑药的,倒是没有听说磕灵石的。” 花青这样调侃她。 “还是我们妖兽好,集天地灵气,山川草木精华为我们所用,哪里需要依靠这些外物” 李惜不能辩驳:花青说得没错,别说妖兽,就是修士修行也是如此。 李惜默默地看着丹田中那沉寂的丹珠,依旧鲜红,却是悬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深深呼一口气,闭眼,感受背后那若有若无的热感,继续在心中默默画符。 各种各样的符画,她一遍又一遍的画。 以期维持现有的灵力。 一片乱石堆中,杂草丛生,枯树横陈。 茂密的草丛中有什么钻出来。 一只银灰色的老鼠正探了头,骨碌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四下睃巡。 身上沾了不少的草叶,泥土。 它抖抖耳朵,重新钻进土堆中,不停进出,忙碌着。 这一片山域,它每日里都要转一遍,它不气馁,坚持着 直到天明,李惜才看到白恩回来。 正沿着墙根蹿过来。 李惜霍地起身:“你去哪了?一个晚上也不回来?要不是在百炼宗,我都要满山去寻你了!” 自回到了这里,白恩整个就脱缰了的野马,整日整日地往外跑,和阿墨两个,每一座山都跑了个遍。 李惜知道它在找什么。 只是,白恩注定要失望。 他们来的第5日,白恩就带李惜去过那座山。 早就塌了半边,半座山都塌了。 又到哪里去找他的真身? “即使能找到,也压烂了,还能用么?” 李惜狐疑地。 虽然修士的身子或许一时不坏,可是那么大一座山,又要怎么去找? 不知被埋到哪里了? 况且,白恩说的,当时他情急之下,是慌不择路,身子急忙之下,自行遁地,到底到哪里去了,又在不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 看着白恩呆呆地样子,李惜安慰他:“不急,咱们慢慢找。那个,你能感应到么?大致的方向?” 李惜竭力想着,自己的身子,住了这么久,应该是有感应的吧? 其实她的意思很明白,:恐怕是没有了。 当日白恩的元婴急着出逃,丢下真身,那些人捉不到他的元婴,那里会对他的身子留情?这不是留着祸患么? 白恩没有反驳,只是不停地往外跑。 李惜想想也是,自己的身子,谁又舍得啊? 再说,能修炼到元婴,定然是很好的资质吧? 见白恩那样子,她也不好再问,这不是戳人伤疤么? “白恩,我和你说话呢?” 李惜一把勾住白恩脖颈间的丝线绳,拉了出来。 先前穿珠子的绳子,常断。李惜给它重新用七叶麻的丝编了,这七叶丝麻虽不易得,百年以上的一株丝麻才得发丝粗细的的几根。 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断断续续编好了,再也不怕珠子掉了。 “老实交代,去干什么了?连招呼都不打,学会夜不归宿了。还?” 白恩没有挣扎,任由李惜把它拖到自己面前:“帮我个忙!” 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 “哦!” 李惜手一松,白恩飞快跳到地上。 “你等等我!” 李惜叫道,跟着白恩往外跑去 174真身(二) 白恩飞快地在山坡上跳跃,李惜跟得气喘吁吁,脚下却是丝毫不曾落下。 一连跨过数道山岗,白恩停下。 李惜撩一撩凌乱的发丝,四下张望。 这里坡度平缓,因为是冬日,四下白雪覆盖,零星露出些许黝黑的大石。 李惜遥望一眼前方巍峨的主峰,有些不确定:“不会在这里吧?” 这里四面开阔,地势低矮,被环绕在众山之中,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 白恩却是三蹦两跳地跳到一块大石上,支了身子,指着:就在这一带发现的。 它在石头底下掏出了一片布条。 李惜看过了,就是一片灰黑的衣料,被泥土腌渍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不过,料子倒是好料子,虽然脏污,却是丝毫未烂,也结实。 “这是我当日穿的衣衫!” 白恩说。 李惜狐疑,还是掏出了一张遁地符。 这是新近刚研制出来的。这个能竖着往下钻,不亚于一个裹着灵气罩的钻地炮。 白恩跳到了李惜手上,李惜站好,一拍,两人瞬间消失,往底下旋转而去。 黑暗中,李惜睁了眼。 底下潮湿,石块参差,不时会耽搁一下,再继续。 很快,不再动,一闪,灵气罩消失,李惜站在那里,四下漆黑。 这就是钻地符的缺点,只能在土中穿行,如果没有碰到阻碍,可穿百米,但是一旦碰到岩石类的坚硬之物,就自行停止。 李惜火符出手,四下亮堂了起来。 大约两个人宽的竖动,两面是黄褐色的岩石,触之冰凉。 鼻尖泥土的腥气弥漫。 “这边!” 李惜重新又拍了一张。 身子一晃往另一边去了。 两人在底下穿梭,中途不断遇见岩石,不得不改道。 “噗呲!” 两人又回到了地面。 “这样不行,咱们这样漫无目标地找,恐怕是偏难!。” 李惜跺了跺脚,一双鞋子上都是泥泞。 这是座石头山,遁地符已经用了数张。 这样找不是办法。 在这里发现鸿光的衣裳布料,也不能确定就在这里?谁知道是不是老鼠什么的,扯了往这边来呢?鸿光的肉身在地底,难保没有那蛇鼠虫蚁的啃咬了,然后叼了到处跑。 “你不是说,你是在主峰下面的灵云坡闭关的么?” 这里可是离开有好几座山了,这相差得委实远了些。 “再找找吧。” 白恩坚持。 “好吧!” 李惜挠头。 她也知道,没有其它办法。 快三年了,白恩一直都没有收获,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片布料,也是一线希望。 李惜夹出了一张霹雳符。 白恩惊跳:“不能用霹雳符。” 李惜挠头。 是呵,要是一不小心,把鸿观的肉身给炸烂了,怎么是好? 虽说元婴修士的身子要比常人坚实,可是也架不住这个霹雳符吧? “不好意思!” 李惜低头,从储物里翻了一会,找到了一把铁锹,当日老杨头做好的时候,她顺手拎了一把扔在里边。 李惜开始挖起了泥土。 一边叮嘱白恩:“你别往我肩膀上爬,站在一边就好。仔细万一掉下来,我一铲子把你给铲飞了” 她絮絮叨叨,一边甩开膀子,左右开弓。 铲子锋利,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大洞。 她甩了辫子,盘在头顶,脱了外面的背心,更加卖力。 一时,阿墨也赶了来,一见这阵仗,双爪飞舞,在另一端也刨起了泥土,李惜却是叫苦不迭:“阿墨你换个方向,弄得我一脸的土。树木都看不见了。” 她呸呸地吐着嘴里的泥,这阿墨。 狐狸果真是挖洞的高手啊?这土刨得 一直刨到晌午,已经小半座山峰去了。 李惜和阿墨正挖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花青来了。 “干什么呢?” 他问。 李惜眼珠子一张,就扯了慌,说是晚上鸿光真人托梦,说到这里找肉身。 白恩的事情,李惜选择了隐瞒。 这事,谁都不能说。 这是白恩的秘密,致命的。 她必须死守。 花青却是一脸鄙视:“这样要挖到什么时候去?把这座山崩掉就是” 李惜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不能指望他。 她依旧埋头挖掘,不时停一下。 花青跳了下来。 “阿珠,你去!” 李惜看着小青蛇身子一扭,钻入底下,很快不见。 花青站在坑洞里,双手环抱成球形。 朦朦胧胧,一幅影像渐渐出现,黑乎乎地,似乎有声音,在晃动。 这是底下的影像 李惜“哐啷丢了铲子,专心盯着花青手中不断变换的影像,一边感激,阿珠能成幻像,李惜在万家已经见过。只是像花青这般,能即时重现阿珠动态的,还真是花青能做到。 她瞥了一眼花青,见他抿着嘴唇,墨发飞扬,长眉入鬓,若是不知他是蛇类,任谁,见了如此翩翩公子,都会赞上一声:“公子如玉!” 掌中影像时快时慢。 李惜随着移动,不敢大意。 白恩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李惜的肩膀上,在李惜的耳边静静地蹲着。 终于。 一团微白色闪过。 “停!” 李惜叫道。 花青也看到了。 很快确定了方位,李惜忙捡起了铲子。 李惜丢开了铲子,跳了下去,望着埋在泥土里那一截子衣料,心跳了几跳。 “白恩!” 她轻轻唤道。 白恩早下到坑洞里,“吱吱”叫了几声。 李惜看了它一眼:怎么又学起了老鼠叫? 花青也跳下来。 他撩了衣袖,伸手拽了衣裳一角,运劲,往上一扯,哗啦一下,整个被扯了上来。 李惜退了一步。 随着衣裳的扯出,散落一地黑色。 竟然是一堆黑色的虫子,立时爬走,个个有拇指大小。 李惜的脸色一变。 黑噬蚁,这里竟然有着这东西。 难怪白恩怎么找都找不到。 修士的元婴与自己的肉身本来有着感应,白恩却是一直感应不到,原来是这个缘故。 李惜看着那具高大的骨架,早已经被啃得不剩,只是剩下累累白骨在阳光下闪光。 花青嘿了一声。 “这就是鸿光真人?成了这个样子,也看不出来。” 他蹲下,伸手轻抚了抚:“果然是年轻,真是不错,拾掇拾掇,可以制作一把乘手的” 他轻轻抬手叩击,骨架隐有金石之声。 “师兄!” 李惜忙拉住他,脸上紧张又认真:“师兄不可。咱们初到这里,也该对人家敬崇些,好歹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呢?少不得给他收拾收拾,妥善安葬了。” 花青一窒,就瞥了她一眼,拍手:“好吧!” 他几步上了坑顶,四下一瞧,扬声:“你把他埋到主峰那边去吧,也算是全了他的心愿了。” 说着,飘然而去。 李惜待他走远,这才缓缓松开手。 “白恩!” 175真身(三) “这个应该不是!” 李惜喃喃地,一边按住了白恩。 手心里没有动静,白恩竟异常温顺。 “白恩!”李惜放开了手,低唤了一声。 午后的阳光斜照在白恩小小的身躯上,银灰色的皮毛煜煜发亮。 它扭头,看着自己,小小的眼睛亮晶晶的。 李惜忽然有点难过。 “那个,你喜欢哪里?” 她转头,指了指远处的山坡,云雾缭绕,仙气飘渺:那边主峰不错,阳光好,聚风敛气,灵气充足,然后,呃李惜说着,然后,说不下去了。于风水灵脉这一块,她本就不懂,勉强说了几句,已经是词穷。 然后她就静默。 一人一鼠相对发愣。 须臾,“扑”地一声,白恩动了,落到了胸骨上面。 它顺着胸骨缓缓爬着,一路嗅了上去。 最后,它爬到骨架头部处,伏在那里不动了。 静静地,再无动静,似乎是睡着了。 李惜慢慢抱膝,蹲坐下来。 眼角瞥见面前的一截子腿骨。 腿骨修长,掩在半截衣袍下。 发黄的衣面上有几处隐隐有光,上面绣有法纹。 可以想见,这是个比较讲究的男子,应该和花青差不多吧? 李惜偷眼瞧了一眼白恩,见它依旧趴在那里 李惜索性把头抵在了腿窝,发起了呆。 良久。 李惜就要睡去的时候,“唏唏嗦嗦”,白恩蹿到她的脚旁,顺着她的腿往上爬。 李惜捧了它,脑中嘶哑声响起:“埋了吧!” 夕阳下,李惜挥铲,在山坡上填土,一旁蹲着一只小小的身影 回去,发现常碧青和花青候着。 常碧青已听花青提起,她看着李惜,叹息一声,说了句:“回来了!” 虽然修士不讲究入土为安,但是鸿光真人是在此地陨的,且托了梦,自然是要好生埋了。 “可惜了!” 常碧青也不免叹息,脸上有着淡淡的惆怅:”鸿光其人,天资卓绝,英年早逝,着实可惜,想当年,四峰会上试练” 一向少言的常碧青竟多说了几句,言语之间多是惋惜之意。 花青也一脸严肃,收了先前的嬉笑之色,关切地问了一句:“可是妥当了?” 他回来听常碧青提起这位鸿光真人,知道很是年青,就已经是金丹大圆满,要不是百炼宗突遭横祸,将会是云洲大陆最年青的元婴修士,咋舌。 花青自是年轻气盛,对人一向是不服的,对有着同病相怜的鸿光真人却不免多了几分惋惜。 如果不是 他瞧了一眼李惜,要不是她那道血符,说不得他如今亦是落得和这个鸿光一般吧? 他看着李惜散乱的发辫,见衣领处沾有草屑,哼一声:“洗手吃饭了!” 李惜回到屋子里。 白恩很快就溜到了桌下,自己的小窝,伏在里头,再不吭声。 四下安静,夜色渐浓。 外面阿墨不知什么时候蹲在树杈上,静静地,和一侧的树干融在了一起。 李惜躺在床上,侧耳听着桌下的动静。起先还感叹几分,后来就睡着了。 白恩一个晚上都没有动静。 李惜一觉醒来,下意识地往桌下一瞧:白恩不见了。 李惜一个激灵,跑到院子外,阿墨也不在。 她想了想,直接往外面跑去。 清晨的风凉浸浸的,李惜跑得浑身发热。 晨光下,小小的一团,端坐在那里。旁边蹲着阿墨,长长的黑尾竖着,沾着雾气。 李惜轻轻走过去。 两只同时扭头。 白恩跳到阿墨背上,跑过来。 “等等。” 李惜低头看着那新鲜的泥土,似乎平了不少。 她蹲下,伸手 “不要!” 白恩说。 李惜顿一顿,继续。 土堆被扒开,下面空空如也。 鸿光真人的骨架不见了。 李惜吃惊地,四下一瞧,下意识就要往回跑。 走了两步,顿住,看着白恩。 “你不急啊?那可是你的身子。” 白恩眼睛亮晶晶,眨了一眨:“算了!” “嗯?” 李惜转着眼珠子。 鸿光的骨架埋在这里,有谁会去挖?此地就他们几人,有阿墨它们在,连只大点的猛兽也没有的。 李惜看着白恩:“我去找师父来帮忙一起找” “等等!不要找了,是我!” “啊?” 李惜吃一惊,四下空旷,并无新土。 眼前微光一闪。 白恩伸了爪子,一枚圆环出现在它的爪上。 “这是什么?” 李惜伸出手去,轻轻拈了起来。 白恩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李惜拈在指尖,举高了细观。 一枚细细的银色圆环,类似于尾戒。 上面隐隐有花纹,只是太过细小。 她凝神,疑心看错。重又看了一遍。 这是? 白恩细声:“如意戒!” 李惜手一抖,忙稳住。 “储物戎指?” 她吞了一口口水,语气欢喜:“有多大?” “横十丈!竖五丈。” 李惜大喜,飞快默算了一下,近乎一间大殿的空间 “你的?” 继而恍然:“你把他把自己,给放进去了?” 她眨巴着眼睛:随身带着自己的尸骨? 白恩点头。 李惜 山路上,李惜甩开胳膊往下走。 不时抬眼瞧一眼中指上的戎指:银色微闪,不注意一时瞧不见。 “你别弄丢了,还是放在我这里合适。” 李惜振振有词,不放心。 “这可是储物戒指,谁不眼馋?你们百炼宗真是财大气粗,这样的东西也有。我给你保管。” 白恩也就随她。 她说得没错,他如今被困在这只灰鼠内,丝毫没有办法。 要不是这颗养魂珠,恐怕它只能更加憋屈,连精进都不能。 这枚如意储物戒,一直戴在他手上,由于材质特殊,不曾损伤,嵌在小指骨上,不细看,发现不了。 里头有着他历来收藏的东西,杂七杂八地,也不少。 只是它现在没有心情去管这些。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的肉身已毁,回归真身这条路已是不可能。 “你说,要找一具新的身子?” 李惜点头,一脸同意:“是得换一换,这回,怎么也得找一具英俊潇洒,高大帅气的,看着养眼。” 她兴致勃勃,继而又发愁:“很难吧?” 这不就是夺舍吗? 被夺的那个人,会死的吧?谁会愿意平白无故舍了身子 注定是一场生死战啊! 李惜又忧心忡忡起来。 176画像 春日的阳光格外和煦,照得这崖底也是绿光灿烂。 石桌上,蹲着一只雪白的小狐,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却是精光闪烁,蓝得发亮。 对面,花青依在一根木柱子上,手里轻甩着一根柳枝,笑吟吟地轻点。 枝条干枯,却偏偏抽出了黄绿色的芽儿,逐渐张开,转为浓绿,继而抽出穗子 这是小娜的回春术,花青正欣赏。 屋子里,常碧青满面笑容,看着李惜画符。 李惜乌发明眸,正拧着眉,聚精会神,倾力于笔尖。 这已经是第三幅了。 这张火凤符,乃10级火符。 常碧青眼底的笑意挡不住。 她是激动的。 只要是火符,李惜似乎都能画。竟然没有阻碍,不受等级限制。 从5级开始,一直到10级。 每每刷新常碧青的认知。 李惜描摹符画特别快,也画得快。 眼看她练一张,画一张,成一张。 才三年多功夫,她就差不多习完了所有的火符,其它符画也是到了6级。 这张火凤,眼看就要完成。 然而笔下一晃。 “行了!” 看李惜揉揉眼睛,重新又提笔。 这张火凤失败了。 “不急!先这样吧!” 常碧青欣慰。 “你自己慢慢琢磨,勤加练习,这火凤原是有五的,等习透了,就能够操控火符阵了。记住,必得把这些符图练熟了,练透了,牢记于心,才能一气呵成,融汇贯通,衍生出新的符画来。” 常碧青舒一口气,脸上有些疲惫。 李惜忙扶了她坐下,一边体贴地给她端了茶水过来:“师父,润润喉。” 自先前,常碧青受创后,其实一直未痊愈。 她伤的是内丹,需休眠一段时日,彻底修复。 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关,不放心李惜和花青,才撑了,边修练边指导。 现在,花青一惊恢复,李惜的符画也是习得差不多了。 花眉也是一直时睡时醒,所以,常碧青准备闭关,和花眉两人一起进入休眠期。 常碧青抬头看着李惜,指了案上的册子,温声:“符图都在这里了。眼下,火符,你已尽会,只须加强练习即可。剩下的那些,你也莫急,以你目前的修为暂时习不了。依我看,你现在火灵根很是突出,先练好这一样也够用了。有时间,可以琢磨些新的符图,这个是要紧的,须知一个真正的符画师,要有自己的拿手绝技,才能出其不意,一举致敌符画中,相生相克者甚多。十级的符画,据我所知,云洲大陆目前没有这级别的符画师,所以应该没有能够克制你的其它符画。但是,也不是就没有克制术,除了符画,比如玉虚子的寒冰术,或许就能克制,所以,只有再提高” 常碧青絮絮叨叨,知道李惜吸了整一座山的火灵力,特意提出了这一句,生怕李惜就自大了,倒时吃了亏。 “师父!” 李惜双手拉着常碧青,连连点头,眼中流露着不舍。 自常碧青放下芥蒂后,对李惜是真的好。 她是严师,又如慈母,这三年,李惜很是开心。 真想这样一直跟着师父,开开心心地在这山上生活,学艺,闲时和阿墨它们去山上闲逛一回,捉几条鱼,打几只山鸡野兔,倒也惬意。 修真生活不就应该是这样的么? 神仙般的生活,清风明月,不染尘世烟火。 可惜,那只不过是世人眼中最美好的希翼罢了。 现实中,这修真比之尘世还要惊险。 李惜没有忘掉,她是怎样被逼上这条路的。 “弱肉强食”,这个丛林法则,似乎到哪里都躲不掉。 她唯有一直向前走,不断壮大自己,才能走得远,走得稳 常碧青带着花眉后山山崖下,开始闭关修炼。 蛇类休眠,完全没有自保能力,所以花青在旁结了一座草庐住了下来,日夜守着。 现在剩下李惜带着阿墨他们修炼。 她依照常碧青的吩咐,潜心研究符图,虽是枯燥,也是颇有进益,每每也小有成就,就拿来在阿墨他们身上试验。 闲时,也画画。 四尺三开的素绫,李惜绷在框子上,细细地描画。 她画得是一幅肖像。 画中男子,衣裳鞋袜,细致非常,只是脸部却是模糊。 李惜掷了笔:“这脸是画不出来了。” 鸿光的真身没有了。 李惜就想着给鸿光真人画一幅肖像,给白恩留个念想。 骨架好说,大致差不离。 该了几遍也就好了。 只是这五官,已经是改了多遍了。 白恩一直摇头。 李惜只得投降:“哎呀,口头描述,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总要让我见到真人或者画像,,我才能画得肖似吗?白恩!你说不清楚,还是去找个见过你的人来才是。” 白恩眨着眼珠子。 “去,把阿墨叫来。” 李惜说。 很快阿墨过来。 李惜执笔,满怀希望:“说吧!” “脸孔就先留着吧?” 李惜气馁。 “这嘴到底是怎样的?白恩,你说上下一般厚,阿墨你说是红色的。这不是白说嘛?” 看着越改越乱的画像,李惜终于承认,自己是想当然了。 白恩说自己,又如何能够精确描述? 阿墨是狐,在它眼中的鸿光似乎和其他修士没什么区别。 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那你平日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李惜好奇。 “凭感觉!” 李惜抚额:阿墨! “嗯,还有,嗅觉。” 阿墨忙补充:“还有,感觉!” 于是,李惜:“等到以后碰到像鸿光的人,你们再告诉我,或许能描摹一二。” 李惜果断下了结论。 画者没有亲眼见到所画的人,凭借语言来描画,本就高难度。何况,何况还是两只表述不清的? 她看着两只,忽然一笑:“坐好!” 她重新提笔,开始在画像身后空白处落笔。 “唰唰唰!” 一左一右,分别画了,一边忍住笑。 两只坐不住,要探头了,李惜忙保证:“就一会,快了。” 一时画毕,两只忙凑上前来。 李惜得意:“怎样?” 她指着画中的狐问。 隐约数笔,男子脚旁一只狐跃然纸上,另一边是一只灰鼠。 “可是,我是黑狐。” 阿墨纠正说。 李惜气结:这和颜色有关系吗?还没上色呢。 “我不和你们说这个,真是鸡同鸭讲,我去找花师兄。他定然是懂的。” 李惜卷了纸张,真的去找花青。 她有事找他。 177天才师兄 万小雅满脸欢喜,看着被众人围着的那个少年。 天气尚冷,众人都着夹衣。 这峰上四季如冬,别的峰早就春暖花开,这玉虚殿的山壁上却是冰雪薄结。 玉虚子修的是寒冰术,这玉虚峰上常年冰雪。 众人都习惯加了衣裳上这玉虚峰。 林平乐一身薄薄的夏衣,脸色红润,正听几个弟子说话。 他已筑基中期。 16岁。 当之无愧的林师兄。 早已经超过了金无才这个大师兄的地位。 无他,虽入门才五年,却年年都在进阶,速度着实骇人。 玉虚宫作为一个资深大门派,众多弟子中,也不是没有资质好的,别说双灵根,单灵根的也出过,比如说上三代的凌霄老祖;现在的玉虚子,就是冰灵根,罕见的变异灵根。 至于双灵根,几个峰主都是双灵根。 但是,林平乐这双灵根的速度实在是已经可以媲美单灵根了。 这小子,绝对是奇葩。 玉虚宫的待遇,也是独一份。 掌门金阳子现在动不动就把“林师弟”三个字挂在嘴里,日常用来训诫其他弟子,督促他们勤加练习。 以至于玉虚宫的弟子提到林平乐三个字就牙痒痒,可又无可奈何。 碧羽门的弟子悉数被分散到各个峰去。 小雅被分到了玉虚殿。 开始分派的时候,玉虚殿并不在此列。 玉虚殿并不需要弟子。 但是掌门说,玉虚宫的弟子委实少了些,玉虚子一心修炼,本不敢叨扰。但是,既然能带出林平乐这样的弟子,可见是玉虚殿是个风水宝地,大长老教徒有方,轻轻松松就带出了林平乐这样的弟子掌门在玉虚殿鼓动三存不烂之舌,将得口干舌燥烦了,玉虚子就大手一挥,把此事全权交予林平乐,让他代为挑选弟子。 掌门就吩咐下去,立时就有百来个弟子排在殿门,让林平乐挑。 个个摩掌擦拳,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准备迎接“木桶选拔赛!” 都做好了打算,这回就是断了手,也不能丢了那两个桶。 谁知,林平乐却是没有用木桶,只是让他们拍成一排,然后就选好了。 挑了三个女弟子。 万小雅也在其中。 众人一片哗然。 林平乐却是轻飘飘地:“不服,去问大长老!” 众人闭嘴。金阳子掌门也无奈,只得让众人离去。 其实万小雅三人也是奇怪,其余各峰挑徒弟都是选那资质好的,修为高的。 他们这三人都是练气6级以下,资质马马虎虎。 不过,能被选上,心里到底是开心。 万小雅知道,多少人扎破了脑袋想要进这玉虚殿,连这玉虚宫原本的弟子都想黄了眼珠子,不得。 偌大的玉虚殿只得林平乐一个徒弟,玉虚子又是个不管事的,为人和气,想来这日子是极其好过的。 这一入门,不就和亲传弟子一般的吗? 元婴大长老的亲传弟子。 现在哪个峰里不是都有十几二十个弟子的? 万小雅三人就这样懵里懵懂地进了玉虚殿,在一干人等的羡慕嫉妒恨中。 另外两个女弟子,本就是玉虚宫的。 三人按序排好。 小雅最小,排了老五。 玉蟾蜍排了老二。 三人忐忑。 玉虚子只是第一日见了一面,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撂下一句:有事找大师兄。 然后就进了后殿,再也不曾露面。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看着同样面瘫脸的林平乐,不知所措。 最终是跟了玉蟾蜍,到了后殿,自己收拾了。 接下来,两日,并没有人管他们。 到了第三日,三人耐不住,结伴一起去寻林平乐。 他听清三人来意,恍然,问了每人修炼之法,然后,一人一本册子丢给她们,说了句:自己研习,先前修炼什么,还是照样修炼,有问题再来找他。 又加了一句:我并不是什么都会的。 三人石化:这是放任自由?这同没有师父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不敢多说。 壮了胆子去问二师兄。 玉蟾蜍一句话,让几人再次无言:大师兄都是自己修炼,无人指点。 于是三人自觉回屋,每日里晨起去给师父请安,并没有进去,只是学着大师兄在大殿前行礼,然后就找地方,静心修炼。 好在三人先前都有底子,也就依言修炼起来。 时日久了,那两个之前本事同门,修习的术法大同小异,常聚在一起讨论。 小雅一人修炼。 她待在路口,早早地候着。 林平乐每日里要往后山的猴子坡去练功。 晨雾中,小雅见一个影子破雾而来,忙站直了身子,揉揉脸。 站久了,脸有点僵。 师兄早!“ 薄雾中,脆脆的女孩声音。 林平乐脚步丝毫未停,继续往前。 小雅就跟在后面走。 山路崎岖,两个身影很快就没在浓雾中。 猴子坡上的雾气最是浓,一日当中有半日都是罩在雾气当中的。万小雅小心地辨识着脚下的路,小心结冰的路面,一边追着着前方缓步行走的青色身影,不明白,为何要选了此处? 玉虚峰上人少,随便哪里都是清净修炼之地,怎就选了这最是寒冷的猴子坡。 一连数月,万小雅每日都准时候在那里,然后默默地跟在林平乐身后。 林平乐自行在坡上练功,坡下,万小雅端坐,远远地,并不敢打搅了他,僵着手,笨拙地练习“御物”术。 有时偷眼瞧去,坡上的林平乐正入神,周遭一片肃杀之气。 她不敢靠近,她亲眼见到靠近林平乐周遭的所有事物都被绞杀,那些叶子,不那些雾气似乎都是利刃。 万小雅目不转睛:与常娟师父比起来,他似乎自带杀气。小雅本能觉得寒冰术真是厉害,她没有看过玉虚子的寒冰术。 小雅是木水土灵根。 林平乐是水金双灵根,很不可思议,却共存的灵根。 林平乐似乎是摒弃了金灵根,只是专心练习水灵根。 林平乐练习好了,万小雅还盘坐在那里,他也并不理会,自起身走人。 万小雅又是会跟上,有时会自行再练习。 她觉得,林平乐能在这里练习,她也能。她不怕苦,也不怕累。 慢慢地。 慢慢地,有时林平乐好了,下来的时候,会驻足,指点一二。 小雅很是认真。 虽然是师兄,可是筑基中期的师兄,足够指导她了。 门派规定,筑基弟子可以收徒了。 林平乐惜字如金,可是他说得却是恰到点子,万小雅如醍醐灌顶,只有更加苦练。 心下觉得,这个师兄就懂得这么多? “五师妹!” 林平乐叫她。 她忙应了一声,跑上前去。 有人羡慕地看着她。 万小雅已经是成功晋级练气8级。 她们三个进去的时候都是四级、五级。 三年的时间,三人都升了三至四级。 三人每日一心修炼,玉虚峰上清净,无烦忧 平日无人过来。 今日,集中于此,他们正在商量“云花谷”之事。 178异像 这事,小雅也知道。 一个月前,“云花谷”的树木突然短短几日开花,满山坡都是绚丽之极的花儿和碧油油的草儿,似乎所有的草木都打了鸡血似地,都在疯长。 “云花谷”听着似乎是一个好地方,其实就是一片荒地,石头山,寸草不长,只是不知为何却叫了这个名儿。 一传十,十传百,引得不少散修纷纷前往。 进去了,才发现,原本黄沙遍地的谷底,草木均有半人高,一片连着一片,就像小树般,似乎还有向上再长的趋势。 这些草木生气如此之足,众人啧啧称奇,纷纷踏足,摘花拔草,翻土三尺。 有人竟发现了几株灵草,虽还稚嫩,但却足以振奋人心。 一时,整片山谷都是人,俱是“寻宝”的修士。 很快,无为派率先赶到,赶出了那里滞留的其它修士,封了谷地。 云花谷原为无主之地,无为派强势入驻,自然激起了人们的猜测。 各路散修想尽办法,要去里面一探究竟。 有消息不断传出来。 据说,无为派弟子发现了百年灵草;又有说在那里看到了大片灵光,下面必然是灵脉。 上清门和玉虚宫也知道了,上清门先出面。 言说云花谷隶属北地和西南地交界,处于南地的上清门亦有份。 两派争论,玉虚宫适时介入 最后协商的结果:三方合力进去查探 此事重大,因不清楚里面具体情况,三大宗门都是慎之又慎,精心挑选人选,不愿错过这机会。 毕竟,如今这云洲大陆已是不如之前,所知的灵脉早已瓜分殆尽,弟子却有增无减。 原本的六大宗门,如今已锐减至三大宗门,一些中小宗门更是没落。 对于这次云花谷突现的“异像”,长老们是心怀希翼的,毕竟从各方迹象来瞧,还是往好的方向走的。 所以,权衡之下,就有了这次“云花谷之行!” 三方约定,各出15人,进去一探究竟。 十日后启程,现在正在商定人选。 玉虚宫众人都是跃跃欲试,极力争取那名额。 此番是大长老玉虚子亲自带队。 掌门说了,人员由玉虚子定夺。 现下各峰弟子正围了林平乐的身边,踊跃报名。 “师兄们,一个一个来!” 万小雅提了笔,开始在册子上一一记下名字,用以回殿备选。 眼见那队伍有增无减,半个时辰后才散了。 万小雅不解:这地凶险未知,无人知道里面有什么,怎的就这般踊跃? 林平乐早就回大殿,留了小雅在此守候。 一直候着的蒋大鹏一翻眼睛,捅了一下万小雅:“你傻啊?没见大长老都出动了么?怕什么!富贵险中求。咱们修真,讲究的是机遇。这个不用我说了吧?如果有危险,长老们怎么会舍得让精英弟子冒险?此次,你瞧,各峰的师兄们都来了,你们玉虚殿的林师兄不是也要去么?掌门这么精明的人肯定是没有大事情。” 蒋大鹏跺着脚,这脚都冻麻了,一早上来,这回才得空和小雅说上话。 这里真冷。 小雅不由瞧了他一眼:蒋大鹏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胆子大。上回和四姐姐他们回来,差点去了半条命这回,又急吼吼地来了。 蒋大鹏留在了碧羽峰,和常娟在一起。这回,是代表碧羽峰过来的。 “常娟师父也支持你啊?” 小雅还是不放心。 “哎呀,我告诉你吧,进去的师兄们都有牌子,一旦有危险,长老们会第一时间赶到,担心什么?” “这样啊?” 万小雅也不由心动,她正要说什么。 “小雅,咱一起吧?也有个照应。只是可惜,李惜不能参加,不然,凭她的符画,咱们又能多一层胜算。” 蒋大鹏忽然压低声,不无遗憾。 现在李惜销声匿迹,也不知和花青他们去了哪里。 小雅眼珠子一转,起身:“大鹏,你今日在这里住下来得了,等明日师父的名单出来,你再回去,也好安心。” 蒋大鹏四下一扫:“这里太冷了。我还是去下面的灵虚峰去吧,王师弟他们都在呢。” 他挤挤眼,匆匆地走了。 小雅拿着名单,扫视了一下,见碧羽峰报名的有十来个,蒋大鹏算起来,还是有胜算的。 这里,李惜收到小雅传来的这个消息,第一反应:“不去!” 如今正是非常时期,常碧青正闭关呢,她的火符也没练成。 这个时候出去,万一碰到那些人怎么办? 这几年,她虽窝在百炼宗,却是也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找她。 “妖女!” 现在已成了她李惜的代号。 拜上清门所赐,她李惜俨然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越级成为5级符画师,她那逼退元婴修士的血符,都成了她是“妖女”的“罪证!” 事出反常,必为妖! 这就是对她下的结论。 所以,她蜇伏在这百炼宗,从众人眼中消失了三年。 静心修炼,不出山门。 自己的下落,她连老杨头都没有告诉。 已经三年没联络了。 李惜怕连累到他,自觉切断了和他的联系。 只剩下小雅,也是只用传声符传递消息。 “什么宝贝?” 李惜丝毫不动心。 小雅说得明白,一再强调此次众人的热情,又说了蒋大鹏也是要去。 李惜知道,小雅是好心,想着叫李惜能够一起。 因为,此次散修也有10个名额。 听说,是散修联合起来,极力要求。 三大宗门或许觉得此事他们做得不好太过明显。 为了堵住众人的嘴,就允许了他们的要求,但是,只是15个,和他们一样,再多是不能了。 至于,这人选,就不管了,他们只管数数。 小雅的意思是:这事是刚定下来的。三大宗门是先进去,散修是最后进去,因名额有限,到时李惜早点去,想法子跟在玉虚宫的弟子后面走,只要进去,就算是一个名额了。 “四姐姐,这可是一个机会,到时,你跟着我们走,守门的师兄不会拦你的。” 小雅巴拉巴拉地。 她说,她已经和林师兄打好招呼,到时李惜跟着他们玉虚殿走就成。 李惜微笑,小雅现在看来生活得不错,看她说起来一套一套的,都知道为她这个姐姐筹谋了。 “除了灵石,旁的都撼动不了我。” 李惜说。 179走一趟 如今李惜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宝贝对于她来说都是空。 灵石,她只认灵石。 这三年,她勤学苦练,修为却是依旧停止在练气大圆满。常碧青也说了,她这进阶方法委实特殊,虽然有些让人吃不消,但是,好歹也是有一份期望不是? “这世间的事情,说不清楚,或许是你的机缘还未到。” 常碧青如此安慰她。 常碧青和花青是蛇族,妖兽进阶,自有一套自己的修炼之法,无须这些外物。碧羽门那些存储的灵石更多的也是为那些弟子准备的,据花青说,那些灵石都是碧羽门先辈一直存留下来的。 灵石、灵脉之争,早已经是云洲大陆公开的秘密了。 各宗门为此不惜割地为据。 常碧青这也是深深为李惜忧虑。 她可是亲眼见李惜吸光了两大箱子的灵石,不过才恢复了练气大圆满而已。 所以,后来听说李惜是吸光了一整座灵矿,才进阶到如今的修为,她已经是无语了。 这是真心供养不起! 所以,认清现实以后,李惜一颗心也就安静下来,只是专心画符。 起码这火符的成就还是让人欣喜的。 “你如今出去,也是能独挡一面了。至少,这云洲大陆没有比你强的符画师。” 常碧青难得的下了这一句结论。 却实,她如今已经能够画一些10级的符画了,之前,云洲大陆常碧青是最高的符画师,七级。 只是,常碧青会画所有的符画,李惜只能是画火符。 李惜多少也有了信心。 “师父闭关前,可是叮嘱我要好好练习,我这火符阵,还没研究出来。师父说了,这个或许有其它的解决办法,我正琢磨呢,不一定要用火凤,也一样能成呢?” 李惜皱了眉头。 火凤是11级符画,如今这修为似乎跟不上,一直未成功。 “你这火符,先放一放,这修为和术法是一体的,时机到了,自然就成了,你这么苦熬,也不一定有效果。不如,去历练历练,换一下心情。” 白恩劝说。 “可是,我并没有心情,去了也是瞎耽误工夫。要说换心情,我还不如去崖下陪师父去。” 李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是真的不感兴趣。 “除非,那里是一片灵矿?可能吗?” 李惜笑嘻嘻,搁了笔,去拿新的符纸。 “或许,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 白恩扑地一声,跳到了桌子上,认真地看着李惜。 李惜诧异地看着白恩:“你是说?” 白恩快速说了一句话,在李惜脑中回响。 李惜一时不作声,看着白恩,踌躇。 白恩半个身子隐在窗台下,半明半暗,却是依旧闪闪发光。 昔日的灰毛鼠,现在一身银灰色的皮毛,根根发亮,早已不是当初那寒碜样,看着似乎华丽了不少。但是,终究是一只老鼠,一只毫无自保能力的灰老鼠。 她自然明白它的意思。 只有在那里,能找到他所要的肉身。 能够进云花谷的,该都是宗门精选出来的弟子,最起码资质都是有保证的。 白恩终于正视这个问题了。 他的元婴早就已经消散,元神也虚弱不堪,被困在这小小的老鼠身躯里 要不是那颗及时出现的养魂珠,恐怕它真的就成了一只老鼠,随着时日的推移,元神渐渐消散于无形。 自从发现肉身已坏,白恩更加努力地修炼元神,因为要寻找新的肉身,必须要有强大的元神才能完成。 李惜默了一默,白恩要夺舍,她不能阻拦。 “咱先说好了,看好了还有,玉虚宫的弟子咱可不能动。” 李惜和它约法三章。 毕竟,这夺舍与杀人没有什么区别,怎么说,都有点于心不忍。 可得看准了,至少,得找那坏人吧?也算是替天行道? 李惜在心里做自我宽慰。 白恩点头:“一般的我也看不上。” 李惜扶额:真人,您老连老鼠都上了,还嫌弃什么? 不过,李惜承认:这次实在是一个可以混水摸鱼的好机会。 于是,李惜拍板:去! 为了白恩,也得走这一趟。 定下来后,李惜去了后崖。 四周草木茂盛,半人高,草庐前却是干净整齐。 花青正歪坐在一根腐朽的横木上,赤了脚,逗弄一条小青蛇。 手腕翻飞,绿光一闪,小青蛇成了一个红色的手镯,吊在花青白皙的手腕上,晃荡。 粉红粉红的,李惜眼皮一跳。 五幻灵蛇的颜色随着幻化之人心意变化。 “噫!阿珠能幻色了!” 李惜跳了下去。 此地阴寒干燥,适合蛇类修练,一年功夫,阿珠也是进益不少。 绿光一闪,阿珠重又滑落在地,昂了头,“咝咝”有声。 李惜伸了手去,摸一摸,任它缠绕挂在手上,回旋往复。 她的目光落在石壁上,那里青翠,藤蔓缠绕,粗大的枝桠上老叶叠新叶,厚厚的一层。 “师父,还是没动静么?” 李惜目光中有丝眷恋,落在那寂静无声的厚厚的石壁。 “嗯!” 花青一撩长发,红唇掀起,脸上有隐隐的酒窝,愈发皮肤白嫩。 李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倒是细白,但是与花青比起来,却是略显暗淡。 “我要去云花谷一趟!” 李惜看着他。 花青眼眸微眯,微微欠过身子,示意她往下说。 李惜三言五语说完,然后:“我是想着,师父如今闭关,我一时也是难以进阶,就想着,也是该历练历练。说不得,就有机遇了呢?师兄,你看?” 她的眼眸闪躲,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 没有同花青说实话,又怕花青阻拦。 花青从横木上下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握在手里,伸过来。 示意李惜伸手。 李惜迟疑摊开手。 “啪”地一声。 掌中被狠狠拍了一巴掌。 “花师兄!” 李惜瞪眼,挥手反拍回去。 被一把握住。 手掌温热,花青的手不像是常碧青那般常年冰凉。 “打你,是要你此去小心一些,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对于你们人修,特别是那些所谓的宗门,我,还是不信的。” 花青眼眸眯起,放开李惜的手,背了手,目光越过她的头顶,那里耸立着百炼宗的主峰,云雾缭绕,迷迷蒙蒙。 180云花谷(一) 天光未亮,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俱是散修。 他们一早候在这里,一脸风尘仆仆。 有的几日前就赶到了这谷口等待,以期占个有利地形;也有的今早刚到,这样的,自然是实力相对突出,不惧争抢的。 他们早得了消息,知道今日散修可以进去15个人,这消息是昨晚才放出来的。 但是让谁进去,这个不好决定,几个领头的意思说得明白,到时各凭本事。 这就是用实力说话了。 虽心有不甘,但却无人有异议。 本来这事就是他们几个挑的头,好处自然是该他们的,不过,胜在好歹也能漏下几个名额来。 几个修仙小家族,只要有一人能挤进去,就是大造化了。 剩下那些没根没底的真正散修,只能望谷兴叹 不过,即使如此,不妨碍他们在外候着,不能进去,看个热闹也是好的。他们聚在一起,有熟识的,相互寒暄,互相探听,心照不宣,心里都是焦急,面上却是一派淡定。 眼见人是越聚越多 直到太阳升起,这宗门的人才姗姗来到。 看着那些衣裳整齐划一的门派弟子,众人的眼里是羡慕的。 这些人,比起他们来要好运得多。 他们挤破了头,想而不得的东西,他们却是比他们要近得多。 他们由长老带队,款款而行,目不斜视。 李惜一人远远地落在外围,远远地看着谷口。 她挤不过他们,原本是想早早地候在谷口的,到时候,玉虚宫的人一到,就借机夹进去。 可是,她自觉放弃了。 看着那几个筑基修士,她自觉远离。 她隐身在灌木丛中,身上的隐身符是拍了好几张,蹲得腿都麻了,无聊至极。 玉虚宫的人还没有到。 上清门和无为派是同一时间到达,聚在一起,井然有序,占据了谷口东边的位置,同那些散修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此次三宗来得大都是一些修为较高的弟子。 同散修比起来,这些弟子显然是要年轻许多。 特别是上清门,几个女弟子被几个师兄围在里边,很是显眼。 李惜远远看着被几个年轻弟子团团围在中间的林薇,弯起嘴角。 林薇已经出落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用“清水芙蓉”去形容她,合适不过。 此时的她,已经褪去了青涩,身姿窈窕,亭亭玉立。 一身青衣,浅浅的,穿在她身上,硬是穿出了飘逸的仙气来。 只是一张脸冷冷的,不苟言笑。 却是更加引得众人侧目。 看看那些殷勤围着她的弟子们就知道,林薇是有多受欢迎了。 就连那些散修,闲聊之余,也不时侧目,多看几眼。 等待无聊,难得有美人在旁,不看白不看。 李惜很快移开了目光。 美人看着享受,可是却是吃不消。 林薇的狠辣,她是领教过的。 且不说自己吃过她的苦头,就是当日碧羽门被人威逼的时候,李惜瞧见过她的父亲三长老的,虽然没有看见她,但是李惜私下认为这林家父女都不是好东西。 远远地,天边一抹黑影。 那是一艘飞舟。 此时来得,定是玉虚宫了。 很快,到了上空,早有人让开地方。 飞舟落地,瞬间缩小,飘飘荡荡地飞到玉虚子手中。 玉虚子一行人抬步。 万小雅睁大了眼,东张西望。 三派弟子合在一起,互相打招呼,一时场地上又热闹了起来。 李惜早悄悄地跟到小雅身边,小雅察觉,放慢脚步,落在后面,和她一起,向谷口走去。 众人聚集在谷口。 让开一块地方。 玉虚子带头,站定,和另外几个长老结了手印,四个方位,合力发功,向一处击去。 虚空闷响,电闪雷鸣,众人仰头,一个洞口隐隐出现。 这是入口。 这是三大宗门研究了几日发现的,须元婴修士和金丹修士合力,方可打开一条仅容一人出入的通道。 事不宜迟。 玉虚宫和无为派的几个弟子早得了吩咐,立即一左一右分立,开始放人。 上清门大长老抱拳,率先进入,很快隐入不见,身后众人尾随。 无为派也在二长老的带领下,鱼贯进入。 轮到玉虚宫,玉虚子先进,随后是凌竹峰的峰主 玉虚宫弟子跟在后面,一一进入。 李惜夹在队伍之中,看着守门弟子正一一点数。 接近谷口的时候,李惜现身,这洞口就像一面照妖镜,她藏不住。 她一身青衣,不仔细看,倒是不显。 小雅拉了她,两人一起走去,慢慢靠近。 “慢!” 无为派的弟子忽然伸手拦住了李惜。 “十五个人,你们俩,谁进去?” “这位师兄,不是该轮到散修了吗?你瞧?” 小雅和李惜对看一眼,李惜俏皮一笑,伸手向后一指,果然,排队等候的散修,正蜂涌过来。 “你是散修?” 那弟子立即明白过来。 “让她进去吧,咱们只管数人。快些!” 玉虚宫的弟子接到小雅递过来的眼色,适时地出声。 那弟子迟疑,李惜立时就跳了进去。 身后的散修已经骚乱了起来,纷纷离开原本的队伍,向前挤。 两个弟子忙收了心神,牢牢地把在洞口,开始数数。 一旁又有几个长老级的宗门长辈见状靠过来。 “一个一个来,别乱,要是崩了洞口,一个都别想进去。” 几个长老虎了脸,喝斥道。 眼见得要骚乱,出面干涉。 相互一使眼色,一边一个镇在洞口。 强行一个一个地进。 骚乱的人群立时安稳了些。 “二,三,四” 进一个,数一个,相继进去。 后面的默默数着自己前面的人,心儿别别跳。 等到最后一个进去,洞口渐渐隐去。 长老们方离开,去一旁驻扎的营地休息去了。 留下剩下的人,叹息不已。 却不肯离去,只四下散开,找了地歇了,只等着进去的人出来,都得了什么?里面是个什么境况,方能不枉此行。 一个人,落在最后,一步一回头,眼晴似是要粘在那一处。 那处洞口已消失,只剩一片虚空。 他默默地退回,掩去了眼里愤恨的目光。 他方才看得明白,明明进去14个,还有一个,怎就数到15? 就是方才那个青衣修士,怀了他的好事。 明明是他排到15个,却是因为她插了队,平白就挤掉了他。 他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 冯玉的心中是愤恨至极。 他凭着5级符画师的资格,一路挤到了前头,却是还是被人给挤了下来。 他没有马上走,他要瞧瞧,到底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李惜被小雅拉着,往前走。 她偷眼瞄着前头行走的队伍。 181云花谷(二) 玉虚子在队伍前面,衣裳飘扬,信步往前。 队尾的李惜感到莫名的压力。 已经走了二日了。 不行,她得赶紧离开这只队伍,有玉虚子这尊大神压着,她总感倒莫名的压力与恐惧。 对于她这个跟在他们队伍后面的外人,玉虚子似乎并不在意。 倒是领队的师叔,问了几句,知是碧羽门先前的弟子,瞧瞧小雅,只吩咐了一句:那就跟着吧! 照这样走下去,恐怕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拖着脚步,磨蹭着,慢慢走,一边四下观望。 这里同外面传说的差不多,繁华盛开,碧草茵茵。 一眼望去,一片连着一斤,竟与天际接上了。 这是到了大草原了,只是除了没有牛羊。 李惜小心地踏着步子,一同进来的其它弟子,竟不见一个,只有他们这一只队伍在行走。 她明明记得身后是有散修紧跟着的。 这里四下开阔,怎么就瞧不见了呢? 脚下不时发软,厚厚的草筋连成一片,踩上去,厚实,总感觉踩不到底,有点发虚。 李惜被小雅紧紧拽着:“姐姐快些!跟紧了。” 小雅一脸兴奋与紧张,一直跟在李惜的身旁,望望前头的师兄们,眼晴不敢离开。 这里陌生的地方,看着平静美好,但是小雅和师兄们都不敢掉以轻心。 有时,越是美好的地方,越是要谨慎。 想起临出发前,领队师叔的嘱咐,小雅一边跟着队伍,一边不忘提点李惜。 见李惜走得慢,不免焦急:“咱们不能掉队,师兄他们都走到前头去了。” 小雅嘀咕,一边放眼张望,寻找林平乐,刚刚还在前头的,这么一会就不见了? 李惜也抬眼望去,见离得最近的两个弟子似乎并不注意自己和小雅,只是闷头赶路,与前头保持距离。 这里风和日丽,一马平川,这些弟子依旧井然有序,队伍不散,想来是先前有吩咐,不得擅自行动,得结伴而行。 翻过一道缓坡,李惜望望蜿蜒的队伍,领队师叔早带头散开,十几个人开始彼此保持几丈远距离,拉出老长,地毯式搜索前进。 “小雅,你看到大鹏了吧?方才好像在前头看到他了,叫他过来吧,咱们一起。” 李惜一拉小雅,示意她。 “不行!师兄说过,至少要三个人一组,大鹏和灵虚峰王师兄他们一起,我是和林师兄一组的,你和我们一起吧?” 万小雅说。 “那你的师兄呢?” 李惜一边问,一边四下睃巡。 小雅自进来,就一直在提一个人,师兄。 各种的好,简直是满眼冒星,各种崇拜。 李惜不置可否,玉虚宫这么大,出个把出众的弟子,不足为奇。 不过,看小雅这个样子,这位师兄该是对她很照顾的。 她弯起嘴角,也是高兴。 “小雅!” 李惜看着前面,满地的青绿,她揉眼,有些恍惚,脚下一软,她忙跃起,眼前一花,景物变幻,竟已是置身于一片丛林之中。 四下安静。 李惜循着高大碧绿的树杆往上瞧,头顶丈高处是丈宽的黄红色花,一轮又一轮,像巨型的伞,密密地铺开去,遮天蔽日。 这是什么花?这般庞大? 她运足目力,四下望一望,脚下是大片干硬的黑褐土地,混杂着大小连绵不断的巨石。 望了一圈,似乎除了自己,再无旁的活物。 “白恩!” 她这才伸手按在中指上,灵光一闪, “扑”地一声,一只灰鼠跳到她的肩膀上,飞快落地攀了一圈,“嗖”又回到她的肩上:“这里不对!” “知道,我变成了拇指姑娘!” 李惜接口。 “不是,你听!” 白恩表情严肃。 一阵轰隆声,大地一阵颤抖,淹没了白恩的声音。 李惜就地一滚,一片花木被压倒,粗大的枝干碾过她方才所站的地方,一地惨绿的汁液。 “什么东西?妖兽么?白恩!” 李惜起身,心有余悸。 然后,她整个僵住了。 巨大的“黑柱子”还在移动,周围的草木在发抖,一片一片的巨型花木被压扁。 那是一双脚,巨型的。 黑色的靴子,再往上,上面是青色的衣摆。 李惜仰酸了脖子。 “咔嚓,咔嚓”大片花木相继翻倒 一双又一双黑色靴子,遮天蔽日,是修士,进来的上清门的弟子。 青色衣袍,蓝色包边。 李惜一边躲避着身旁不时踩过的庞然大脚,一边使劲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咬了牙用力,直到痛感清晰无比,连绵不绝地传过来,方确定:“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李惜整个石化了。 一起来的人,怎么就单单自己变成这个模样,缩成了蝼蚁大小,随便来一个人就可以像蚂蚁一样碾死她吧? 眼看又一片阴影盖过来,李惜决定还是先避避风头吧。 她瞅准了,往旁边挪去,滚到了一个“大坑”里,避开上面不时踩过的大脚。 她伏在一块“大石”下,心惊胆战地等着“大部队”过去。 她坐在那里。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回想先前发生的事。 却是一团浆糊,不得要领。 她不得不正视眼前这个事实,她很悲催的,成为了一个“小人”,就如一只蚂蚁,谁都可以碾死她,随时的。 这下好了。 之前她还一直想着如何脱离小雅她们,现在是离开了,可是却是以这种让人崩溃的方式。 李惜使劲挠了一下头,听得声音远去,方探出身子。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大地重新安静下来,李惜默默地,叹一口气躺下了,鼻间充斥着浓郁的花香味,有些呛人。 第一次觉得原来花香,也能浓郁得这么让人难以忍受,她捏了鼻子重新溜下来。 她沮丧地团坐在地上,背后靠了一大片草叶,被踩烂一些,厚厚的叶片正渗着浓厚的汁水。 她眼看远处的黑影隐去,皱了眉,无计可施。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咱们怎么办?” 李惜只能问白恩,眼下这个和她一样变“小”的同病相怜的伙伴。 白恩伏在一根硕大的“草筋”上,骨碌着眼珠:“这里有妖!” 182云花谷(三) 李惜认真地:“什么妖?” 看来白恩该是发现了什么。 “你看!” 白恩示意李惜瞧:“这里的花都是一种,你有没有发现其它的花?” 李惜跃上一朵花的花瓣上,放眼望去。这才发现,还真是,目力所及,都是一类花,就有点像太阳花一样的花朵,颜色有两种:黄色和红色。密密地,铺陈开去,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花木。 “怎么说?” 李惜目光瞟过那迎风摇曳的“花毯”,转身看着白恩。 “我们被困住了?” 李惜狐疑。 白恩摇头:“这个我也不知,我没有感到恶意!” 李惜正要说话。 一阵熟悉的颤抖。 有人过来了。 李惜四下一瞧,很快跳到一株正摇曳的花儿上,站定,声音已到近前,她猫腰,身子一晃,就见一双手伸了过来,一把摘了这朵花儿,举高了。 李惜忙爬到巨大的花瓣下,小心地隐在绿色的花蕊下。 她眯起眼睛,透过缝隙,使劲仰头往上看,就看到一张脸。 高耸的鼻子,长长的眼睫毛,就在头顶,正眯着眼,轻嗅着。 李惜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林薇? 上清门的人走了有一会了,她怎么会落在这后面? 李惜不敢妄动。 要是林薇把她当一只虫子,捏死她就悲催了。 “这花真好看!” 男子的声音。 放大的脸,出现在林薇头顶。 又一朵红色的小花被摘了,拈在两指间,往林薇脸旁送,娇嫩的花儿旋转着,若有若无地擦拭着林薇的面颊,就像男子那昭然若揭的心思,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美人,恨不能化为这朵不知名的野花,一亲芳泽。 在这里走了快三日了,并没有发现期望中的“机遇”,倒是意外邂逅了这个美人。 无为派的这个弟子是欣喜的。 林薇,他自然是知晓,上清门公认的美人。出身好,资质也突出,算是他们这一辈中出众的了。 如今竟然落了单,还被他遇到了 两人结伴而行,走在这片花海之中,竟一点不觉得枯燥。 林薇面色微红,没有吭声。 男子更大胆了些,手一伸,颤巍巍地,花儿连同一只手被握了过去,有粗重的呼吸声。 “一朵野花罢了,再好看,又哪里有林师妹好看呢?” 花儿落地,李惜滚了出来,站定,探头看去,又掩了眼睛。 男子手伸了过去,去抚林薇的肩膀,林薇慢慢地,靠了过去。 有风儿吹过,扬起两人的袍袖,飘飘扬扬,遮住了半边脸,林薇已被男子半个揽入怀中,埋了头,男子低头,半边脸有红光,映着阳光发亮。 耳旁听得林薇轻声咕哝了一句,对方轻笑一声,伸出了手,整个拥入怀中,一声嘤咛,男子的脸俯了下去…… 李惜落到草叶上,接连跳了开去,方站定。 很温馨,画风不错。 李惜转了脸。 “他们在干什么?” 白恩轻轻地探出头来。 “咦,男女**,你一个真人,别告诉我,你竟不知?” 李惜轻按白恩的头,眨眼。 白恩两眼亮晶晶。 “别看了?非礼勿视,你不知道么?” “哗哗哗”! 地上草叶纷飞。 你侬我侬的两人,搂在一起,翻滚在地,压倒一片草木,李惜像只受惊的蚱蜢般,弹跳着,以免被压到。 地上的两人四下翻滚,方圆十几丈,花草整片翻倒 李惜好不容易跳到一个安全地带,喘口气,向那边望去。 这也太猛了 地上渐趋平静。 那个男子仰了头,张着嘴巴,喘气。 林薇伏身,发丝凌乱,遮住了半边脸。 整个人覆在上面,双手紧抱。 “呀!” 李惜忙扭身。 “快看!” 白恩细声。 “看什么?” 李惜去捂白恩的脑袋,然后,目光凝住:林薇身上藤蔓缠绕,片片绿叶招展,开出了朵朵花儿。 她疑心眼花,松了手,白恩跳到她手上。 那些花叶叫嚣着,伸展着,齐齐往那男子身上缠去,一波又一波。 白光一闪,林薇一震,回头。 脸上已不见五官,丝丝藤条从中伸出,伸缩缠绕,她长发一甩,仰天长啸,浑身藤条蓦地暴长,缚了地上男子,正要卷起,“轰”一声,白光再次闪亮 绿光隐去,林薇身子消失。 李惜跳了出来,手中捏着一张符画,警惕,四下一望。 四下静寂,风吹草叶,要不是一地狼藉,仿佛方才的一切不曾发生。 李惜这才靠近,落到男子胸口。 地上的人,口鼻间的枝叶褪去,已是脸色青白,正抽搐,口鼻间仅余一口气。 “白恩?” 李惜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 地上的这个男子,看年纪也就二十多,身形高大,宽肩长腿,脸,也不错,至少五官端正。 白恩跳到他的额上,转了两个圈,很快伏在那里不动。 一点白色的光从白恩身上很快逸出,旋转了一个圈,迅速钻入那人脑门。 男子已闭的眼突然暴睁,惊恐。 李惜别过脸。 很快,一缕白光重又出来,飘回到老鼠身上。 男子双目圆睁,已是断气了。 原本僵直的老鼠蹬了蹬腿,爬了起来。 “怎么了?” 李惜关切地。 “他不是要死了吗?” 李惜疑惑。 将死之人,元神最是虚弱,应该要容易些。 怎么就不行了? “他是土木水三灵根,不合适。” 李惜发愣。 “那你需要什么灵根?单灵根!” 李惜瞬间压力山大。 单灵根。 都是天才弟子,这样的,哪个门派不当成宝贝般地供着,众星拱月的捧着。 这样的,即使找到,又怎么下手啊? 掰掰手指算起来,三大宗门,恐怕也就一个?两个? “也不是,那个,双灵根、三灵根也可以,只是,要有金灵根。” “噢,这样啊!吓死我了!” 李惜松一口气! “成,慢慢找吧!” 这个还有点希望,李惜表示认同。 她看了看地上已僵死的男修士。 摸了张爆烈符在手上。 直接炸开了一个大坑,然后埋了。 “走吧!” 人既死了,只能就地掩埋。 两人向前跑去。 身后,平静的大地一阵颤抖,一阵波动,收缩,愿本凸起的土丘迅速展平,再没什么痕迹。 那些原本歪倒踩烂的花草也迅速挺立,精神抖擞,碧油油一片,仿佛这里不曾发生过什么。 李惜在花叶中穿梭。 前方隐有人声。 183云花谷(四) 环形山坳处,坐着一群人。 夕阳下,看得清楚,青色的衣袍,腰间束了腰带。 是玉虚宫的人。 正三三两两分散在草坡上。 李惜一阵激动。 禁不住向前跑了几步,又顿住。 她瞧瞧自己小小是身躯,放慢了脚步,慢慢靠过去。 有说话声传来,众人围坐一起,低声交谈,不时发出喜悦的笑声。 李惜很快找到了万小雅。 她正单手抱膝,独坐在一旁,手里攀折着一根草筋,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显得心不在焉。 四姐姐不见了。 小雅是沮丧的,所有的喜悦没有了。 这两日,玉虚宫还是小有收获的。 前日,探得一处地方,竟是一方天地,众人都获得不少灵草药,心里是开心的,个个脸上露了笑容。 弟子们都很庆幸跟着大长老。 跟着长老走,果然有肉吃。 要不是玉虚子找到那处地方,破了眼前的幻境,怕是他们如今还在那茫无边际的青草地上行走,日复一日地转圈吧? 那快地方就像个灵植园,灵花灵草在随处可见,他们每人的储物袋里如今都有不少,简直是拔草拔到手软,个个满载而归。 大家都说,此番收获不匪,果然不虚此行。 只是小雅却是发现李惜就在这个时候不见了,他们踏进那处地方,李惜就找不着了。 她寻了许久,却是没有。 李惜没有随同她们一起进入这处地方,那么就是和他们迷失了。 小雅着急,耐着性子,拔了一些灵草灵花,好不容易熬到出了来,却是还是没有发现。 这才确定,李惜是和她们失散了。 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 是蒋大鹏。 他怀里抱着青钢剑,在小雅身旁坐了下来。 打量小雅,开口:“你都没吃东西。” 一边递过来一包干肉条。 万小雅伸手接过,干肉条含在嘴里,慢慢扯着,不说话 蒋大鹏知道她的心思,眼睛望着远方,那里是一望无际的青草地,一如先前。 “你别太担心,应该没事。像她那样的,你还怕她吃亏了不成?我看,不见得,你可别忘了,她如今也是有一些自保的手段的。” 蒋大鹏挤挤眼睛,故作轻松安慰小雅。 “不是的,我们现在联系不上了。和先前不一样的。” 小雅扁着嘴巴。 二日没有消息了,偏传声符亦用完了。 李惜之前虽然一直在外,总是有消息的,再说,进来才三天,就听领队师叔每日都吩咐,说是不得擅自行动,务必要跟紧队伍。 可见这里是凶险的。 由不得她不担心。 她都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怂恿了李惜来。 她毕竟不是玉虚宫的弟子,即使失踪了,也没人会去寻她。 蒋大鹏又说了句什么,小雅笑一笑。 蒋大鹏也就不再说话了,只是拿过小雅手中的肉干,也慢慢嚼了起来。 进来几日,这肉干就是充饥的东西,也不知要吃几日? 一从花叶下,李惜亮晶晶地注视着小雅,犹豫要不要过去寻她?又怕小雅知道了,不让她离开。可是她小雅的话,她又听到了,怕她担心。 正踌躇。 眼角就望到了一旁的一人。 林平乐。 正襟端坐,闭眼,仿佛入定,不曾听见一旁喧闹的人声。 李惜一愣,随即失笑。 林平乐是玉虚宫的弟子,出现在此地自然是正常。 看他气定神闲,丝毫不受外界影响,李惜转过了头。 有人过来了。 弟子们陆续站起来。 一个人,慢慢地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渐渐近了,一件青色的衣裳,随风飘扬。 有弟子认出来。 叫了一声。 林薇! 李惜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她扒开面前的草叶子,注目。 青色衣袍,乌黑的长发,正款款走来,确实是李薇。 她越走越近,已经到了众人面前。 玉虚宫的领队师叔走了过去。 也不知问了几句什么,领队师叔就让她坐下休息。 自己一旁的玉虚子走过去。 林薇四下一扫,就走到一个女弟子身旁坐下来,点头,双手报膝,静静地不说话。 玉霄殿的两个女弟子就继续聊天。 一旁有弟子想上前搭讪,却见她脸上冰冷,就讪讪地缩回了头。 一时,又热闹起来。 这里李惜仔仔细细地打量林薇,努力辩别。 一模一样! 和先前的那个林薇一样。 “白恩,你说,这是真的林薇吗?” 白恩没有吭声,伏在李惜肩膀上,目光却是转向一边。 那里端坐着玉虚子。 他闭目,仿佛丝毫没有受影响,领队师叔已经走了回来,正吩咐两个弟子在周边警戒。 太阳要落山了,今日不再走,就在此地休息。 李惜放下心来。 看来是没事了。 玉虚子一个元婴修士,相信妖精鬼怪什么的,在他面前该是无所遁形。 他不作表示,看来这个林薇应该没有问题。 “咱们走吧!” 李惜再度看了一眼小雅,决定还是远离开些。 原本,她还想着,想法子留一些传声符给万小雅,争取能够联系上。 如今,这林薇进了这队伍,可就不敢了。 林薇可也是符画师,要是叫她发现小雅的传声符,可就麻烦。 这上清门不正在寻找她么? 还是谨慎些好。 李惜悄无声地往回摸,三丈外有一片草坡,那边看着高,视野开阔些,比较安全。 她猫腰走了几步,发现白恩没有跟上来,正怔怔地盯着那边发呆。 “走啦,快些!” 李惜低声催促,招呼白恩跟上,不敢跑,尽量少发出声音。 她不是没见过修士抓了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带在身边,充当玩物的。 像她如今这样的,说不得就被那些修士给抓了,然后像只蝈蝈般给装进笼子里去,当成稀罕物来观赏。 她自嘲,一边矮身,四周枝繁叶茂的,只要不刻意注意,该是发现不了的。 到了山坡处,隐好。 喧闹声音渐远离,李惜仰躺在花叶下,不再动弹,只是瞪着头上硕大的花朵,苦恼。 就这幅样子,可怎么是好?总要找个方法解决。 她有心想找玉虚子,又不敢。 只是干着急。 184这个不错 夜色渐浓,一片安静,只有头顶黑黑的天幕。 李惜嘀咕一声,这么这草丛里连虫子的叫声都不曾有。 她睁着眼,今晚只有点点星星,闪着微光,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有模糊的人影伫立不动,那是巡夜的两个玉虚宫的弟子。 李惜眯了一下眼,准备睡觉。 然后耳旁就听到了脚步声。 她翻身坐了起来。 没办法,如今这样子,一点轻微的走路的声音对于她来说,都是“巨响”,想装没有听见都不行。 黑夜中,但见一个模糊的黑影直直走过来,站住不动,然后就听到了解衣裳的窸窣声 她一个激灵,很快跳开。 这是要方便? 她快速地一连跃了好远,方停下,定睛瞧去。 见一个人正面对自己,撩了衣衫。 还真是。 李惜撇嘴。 耳旁听得哗哗的水声,李惜屏住呼吸,默默数数。 一时,那个修士方便完,放下衣袍就要走。 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他回头,戒备地,手中青钢剑已经是出手,闪着微光。 暗夜中,一个人亭亭立在那里,默不作声。 借着微光,值夜弟子还是认出了此人。 “林师妹?” 一边朝那边张望了一眼,见对边伫立着的另一个弟子,背对,正双手抱剑,屹立不动。 他放心,手中宝剑回鞘,迎上前去。 夜很静,威风下,弥漫着青草的气息。 弟子已经走到林薇对面,站住。 林薇不动,身上有股子香味瞟过来,与青草味不同,像是花香。 弟子下意识地嗅了嗅,一边脸就悄悄地红了。 心下却是想着:这就是师兄弟们常说的女儿香么? “这位师兄,我睡不着,想去那边走一走。” 林薇轻悄悄的开口,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指着对面的山坡。 林薇的脸似乎就要到面前,弟子忙回头,见是十丈开外的地方,黑乎乎地,似乎是一处缓坡。 他扭头:“林师妹,那里远了些,我和郑师弟可能照顾不到。夜已深,师妹还是不要到处走得好,离了我们的视线,可是不好。” 值守弟子压低了声,细心劝说。 师叔吩咐过,入夜,切莫远离,时刻注意周边的动静。 这林薇虽不是他们玉虚宫的人,但如今既已进了他们队伍,自然是有必要提醒她,这也是他作为值夜弟子的职责。 弟子心下想着,一边就示意林薇往回走。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细细地,一瞬就没。 “我也怕呢!怎么办?” 李惜掏了掏耳朵。 这话说得。 原来林薇就是这样子的么? 看来,先前那花妖还真没有冤枉她? 她静静地坐在花枝叶上,忽然没有兴趣再看林薇勾搭男子。 玉虚子可就在附近,还有这玉虚宫的其它弟子都在,她能作出什么妖来? 李惜下意识地向那边瞧了一眼,这才发现一向端坐的玉虚子竟然不见了。 那里空旷。 “咦?” 她忙四下寻找,只是一片模糊,看不清楚。 三三两两的人或坐或站,分不清楚。 元婴修士也要睡觉么?李惜心里嘀咕一声。 算了,这种夜半幽会的事情,人家师父都不管,她在这里瞎操什么心? 李惜收回目光,准备继续睡觉。 面前一阵细细索索,林薇打头,后面跟着那个弟子,两人蹚过草地,竟一起往那边去了。 李惜躺下去的时候,眼角瞥见对面那个值守的修士,犹如雕塑般地,依旧不动。 这边动静,他似乎不曾察觉。 两人一前一后走去,渐渐走远。 两人一直向前走。 “林师妹,这里可以了。” 那个弟子回头瞧瞧后面,发现立在那边的师兄弟都已经模糊起来。 他站住不动。 林薇也就停下。 微光下,她转身,向这个弟子走来。 草地绵软,她每走一步,脚步妖娆。 这个弟子呼吸渐急促起来,看着对面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喉咙滚动。 “林师妹!” 他迟疑着伸出了手。 “师兄” 林薇笑吟吟地,忽然叫了一声。 他仓惶回头。 身后,一个人站在五步开外,悄无声息的,背着手,看着两人。 “郑师弟!” 声音冷冽。 弟子忙稽首,唤了声:“林师兄!” 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林薇,下意识地辩解了一句:“林师妹说想一个人到这边走一走,怕有危险,才跟了来。” 他呐呐地,本能地解释。 也不知为什么要向林平乐解释得如此清楚,可是他下意识地就这样说了。 见林平乐不吭声,只是望着对面的林薇。 他就往回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见林平乐依旧伫立在那里,对面站着林薇,两人都没有说话。 他快步向前走去。 今夜他值守,方才擅自离岗,要是被师叔知道,可是得受罚。 方才这个林薇可是有意示好,他感觉到了。 虽然不相信林薇会看上他,但是,能和美人多亲近些,也是好的。 弟子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下有些不甘。 可是对方是林平乐,如今的玉虚首席第一大弟子。 他不敢吭声。 这里李惜重新抖擞了精神,努力睁大了眼睛。 这林平乐也掺和进来了?悄没声息地就跟了过来。 这两个人凑到一块。 李惜忽然心里有着看好戏的念头。 林薇却是直接坐下,头也不回:“师兄也是睡不着么?” 身后没有回声。 她诧异,扭头。 林平乐动了,走过来。 她就轻笑一声,依旧转身,双手托腮,瞅着他。 林平走过来,衣袍拖过草业,簌簌作响。 他走到林薇身边,伸出手去,向林薇的肩膀探去。 林平乐的手落在林薇的肩膀上,轻轻按住。 林薇一个转身,扭头看着林平乐,双肩被他按住,有些别扭。 微光中,李惜努力睁大眼睛。 有光移过来,不知什么时候,一轮明月出现在天空。 林薇的面色惨白,眼睛黑得发亮。 她盯着林平乐,声音依旧轻柔:“师兄这是做什么?快放手。” 她嘴里说着,肩膀挣扎了一下,却是没用。 林平乐的一双手就像是粘在她的肩膀上似地,林薇竟然甩不掉。 李惜颇有兴趣地瞧着。 忽觉肩膀上一沉。 紧接着,脑中响起一句话:“这个人不错!” 李惜看向林平乐:“你说的,是他?” 185夺舍 李惜看着林平乐,有一刹那的愣神。 白恩说,林平乐是个很好的对象。 说实话,白恩选林平乐,她是没有任何压力和负罪感的。 “好!” 她很快点头。 林平乐是李家灭门的仇人之一,她自然是想找他报仇,以泄心头之恨的,但是苦于实力不够,只能憋屈地看着他。 现在,白恩居然看中了他,这真是再好不过。 “你没有搞错吧?别又像先前那样,白忙一场。” 李惜小心确认。 这个林平乐可不是善茬,万一,白恩夺舍失败,反受所制,可不亏死了? 白恩却是声音里有着欢喜。 “我有直觉,他适合我。” 李惜不吭声了。 这个,她不便发话。 “知道了!” 她说。 对面两个人闷声不响,似乎都站了起来。 李惜这才看清,林薇的脸变了颜色,成了绿色。 她揉揉眼睛,定睛。 果真。 “林薇”的脸孔闪闪发亮,看得再清楚不过。 “花妖!” 这一刻,李惜忽然明白了白恩说的“妖怪”是什么。 在快速往后退的同时,她不解。 这玉虚子,都没有看出来,这林平乐怎么就发现了?且容忍她到现在? 她向对面瞧过去。 这才吃惊地发现,对面那些人都不见了。 只剩下一片青青草地,以及眼前的这对人,以这块山坡为中心,之外的人都不见了。 四周雪亮一片,一切景物清晰无比。 李惜诧异地看着瞬间转为白日的天空,呆住:这是日夜颠倒? 她有些呆滞地转回目光。 “林薇”被林平乐牢牢搭住肩膀,身子动弹不得。 她脚下渐渐就延伸出东西来。 长长的触须,挥舞着,不断地向四周伸展,有些已经伸到李惜的脚下,颤动着。 李惜再度后退。 “铃铃铃!” 犹如风吹过铃铛,四下飘散,极其清脆好听的声音。 “你怎么看出来的?你是谁?” 已经浑身变得惨绿的“林薇”,看着林平乐,喉咙里挤出一串话来。 一头黑发漫天飞舞,似乎每一根发丝都是活的,极力向四周伸展开去。 那一刻,李惜竟然想到了阿墨的毛发? 她悄悄地抓住白恩,不顾它的挣扎,一把塞了回去。 手里已经是捏了一张遁地符,随时准备撤退。 林平乐不吭声,额头冒出颗颗汗珠来,他双手死死扣住对面“林薇”的肩膀,披着眼,仿佛入定。 “林薇”甩着脑袋,绿色的枝叶顺着林平乐的青袍往上攀爬。一路向上,到了肩头,却是顿住,只摇曳不止。 “林薇”眼中红光一闪,两眼蓦地开出斗大的花朵来,一红一黄,交接,迅速地绽开,然后,突然就向林平乐的面门罩了过去。 李惜看得紧张,见到此险境,竟然手一抖,手中一张火符竟脱手而出。 “噼啪”声响起,火符落在花妖的头顶,它似乎是吓了一大跳。 两朵花瞬间消失。 李惜这才反应过来,一咬牙,手中第二张、第三张火符相继抛出。 花妖颤抖着,浑身的花叶收缩了不少。 她扭头,似乎看到了李惜。 忽然就笑了一下,扭身,似乎要冲过来。 李惜吓了一跳。 “咔嚓”一声响,漫天枝叶飞舞。 林平乐睁开了眼睛,出手如电,双手往下一压,花妖整个矮了身子。 眼见得对方嘶叫挣扎,渐渐萎缩,散落一地花叶。 林平乐也似乎耗尽了气力,摊平在地,一时无声息。 “扑”地一下,李惜跳下。 她瞧了瞧地上的林平乐,问:“他死了么?” “你方才帮了他。” 白恩说。 李惜抽抽嘴角。 她就是本能,这只花妖祸害不少人,多亏林平乐认出她来,也算是“为民除害”。 她自然是得帮一把了。 不过,现在嘛。 她看着白恩飞快地跳到林平乐的胸口上,说了句:“还有气。” “那你小心些!” 李惜看着白恩爬到林平乐的头顶,伏下身来。 她嘱咐,一边四下查看。 还是艳阳天,四周的景物并无变化,还是他们几个。 “你抓紧啊!” 李惜胆战心惊。 这花妖既已消失,不知玉虚子他们什么时候就出现了。 这要是被发现,那白恩可不得危险? 奈何脑子中已经没有回声。 看着那只近乎僵死的老鼠,李惜无奈,只得蹲下来,一边注目。 手中捏了数张符画,准备万一有情况,就只好带着林平乐一起跑路。 白恩可是好不容易找到这具身子,可是难得。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林平乐脸上始终平静,只是额上沁出些许汗珠来。 李惜看着,揪心,步子怎么样了? 她只是更加谨慎,竖起耳朵,密切注视周边, 然后,她飞快地跳上一株迎风摇曳的花朵,眯眼。 远远地,有黑点移动过来。 是一群人,正往这边过来。 她跳下,见林平乐脸上神色依旧平静,却是红润了不少。 她一喜。 却是见他依旧闭着眼睛。 她狐疑,轻唤道:“白恩!” 林平乐睫毛微扇。 似乎是要睁开眼睛,却是睁不开。 一旁有动静。 她看着那只睁开眼睛的老鼠。 “你?” 李惜目光在两者之间逡巡。 “快走啦!” 熟悉的声音。 “哦!” 李惜一把抓了老鼠,身子一晃,快速奔向草丛中。 地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抬头望望周围,微皱眉。 正要起身。 “师兄!” 一群人已经跑了过来。 几个弟子发现了地上的林平乐,忙上前。 李惜认得,是玉虚宫的弟子。 队伍最后,玉虚子四下望了望,一脸严肃地看着已经起身的林平乐。 “怎么回事?” 他看着爱徒,眼里有着关心。 方才,他们一行人就发现进了幻境,走了一夜,才走了出来。且这林平乐也不见了。 领队师叔也上前,关切地询问。 林平乐三言两语地说了,然后向前一指,众人继续向前走去。 队伍后面,林平乐缓缓转身,望了望身后,一片碧草随风摇曳。 他摸了摸脑袋,又摸了摸脸,一脸怪异的表情。 眼看他们走远,李惜方才吁一口气。 “怎么回事?” 她悄声问白恩。 不是,方才那一刹那,她还以为成功了呢? 见白恩不吭声。 “是不合适吗?” 李惜低声。 她就说,怎么一眼就看出适合来?不靠谱了吧? “夺舍!” “什么?” 李惜没听清楚。 白恩沮丧:“你别问了。” 他是震惊的。 林平乐这具身子确实是合适,水金双灵根,再好不过。 可是,要不是他亲自经历,还真不敢相信。 怎么会? 竟然是高不可测的元神。 他有没有搞错? 这个林平乐身子里竟然住着一个至少化神级别的元神,这还叫它怎么活? 显而易见,这具身体已经被人夺舍了,且是一个老怪物夺的。 他一闯进去,就发现不对,要不是他的元神在魂珠里修炼过了,方才,他就被对方给吞掉了。 186争执 不过,对方看似并不再意,只是把它赶出来而已,并不想穷追猛打。 那一刻,他是惊惧的。 有多少年,这云洲大陆已经没有出现过化神以上的修士了,似这般强大的的元神又来自哪里? 白恩纠结了。 李惜也是愣住:“夺舍?” 敢情闹了半日,这个林平乐早就被人换了芯子?不是原来那个林平乐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李家的事,又是在夺舍前,还是夺舍后? 李惜也纠结了。 半晌,李惜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小心翼翼:“那个,那个元神比你,还强大?” 应该是了,看白恩这灰溜溜的样子,应该是。 她沮丧。 正赶路的玉虚宫弟子齐刷刷地顿住。 前方一片茂盛的草木,迎风摇曳。 领队王师叔望着突然出现的大片灵植,欣喜非常。 众人齐齐看向队尾的玉虚子,眼睛亮晶晶。 玉虚子越过众人,上前。 就听到一声喊,斜刺里就突然一拨人冲了过来。 到了近前,顿住。 “玉虚兄!” 一个人到了面前,原是上清门的大长老。 他挥手,身后上清门的弟子继续向前,直接冲了进去。 “无须多虑,这片灵植没有问题。” 大长老笑眯眯地,眼中的闪烁。 今日一早,忽然就发现这一带草地上出现了不少灵植,他们也采摘了不少。确实是灵植,没错,不少是百年份的。 他们一路循着过来。 “只是,今日这片来得似乎太过容易些?” 玉虚子一边注目场中弟子,见他们已经猫腰翻寻。 他目光中有着一闪而逝的忧虑。 与之前发现的不同,需要找到入口,才能进入。 可这个,就这样出现了。 昨晚的事,林平乐方才已经大致与他说了。 花妖幻化成人作祟,挟持了林平乐。 等他发现,竟然已到了另一空间。 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搞了这一出,着实另人不得不慎重。 幸好林平乐无事。 他眯眼,看了看同他一般,站在一旁,并未进去寻找的弟子,眼里有满意。 很好!心性不错。 再看夹在上清门弟子中的林薇,正弯腰,聚精会神地和众弟子一起采摘灵草。 他收回目光。 这个林薇,既然上清门的人都在此,已经无须他费心。 两拨弟子 正欣喜穿梭其中。 茂盛的花草丛中,已经是一片狼藉,花草被粗暴地踩踏,东歪西倒。 一溜一溜地向两边分开。 人们不停地收寻。 几个弟子正双手左右开弓。 玉虚宫的人自然不甘落后,双方都加快了搜寻速度。 “哗啦”一声,草丛本人轻轻扒开。 一个中年修士蹲下身子,看着面前摇曳的灵参红果,一阵欣喜。 他三下五除二,拔干净周遭的杂草,低头,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铲子。 扭头。 一个人站在身后。 认得是上清门的三长老,眼睛正直直瞪着那株灵参。 中年修士一把用手护住,然后:“我先看到的。” 一边提了铲子。 “这参很像我们园子里的那株参,刚好凑成一对。” 三长老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向前一步,一边也开始掏工具。 “你?” 中年修士一愣,对方这是要强抢? 他抬头望去。 那边玉虚子正站在那里和上清门的大长老说话。 这些东西,他老人家似乎不感兴趣。 可是,中年修士,玉虚宫的领队师叔却是着急。 他在乎。 灵草难种,玉虚宫的灵草园子本就形同虚设。云洲大陆里灵草园种得最好的就数上清门,其次就是先前的碧羽门。 这点无为派和玉虚宫都得甘拜下风。 实在是如今这灵草越挖越少,野生的几乎不见。 如今碧羽门的灵草园归了玉虚宫,掌门欣喜万分,发话,不经同意,不得轻易去采摘。 这次,云花谷之行,说了,里面的东西,一应由玉虚子做主。 可是,前日里,他们那一遭灵草,玉虚子都没有发话,就是说这些东西都可以归各自所有。 身子玉秀峰一峰之主的中年修士,之前也是得了些。但是年份都不是很高。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棵500年份的东西,他又怎能轻易放过? 脑中电转,中年修士不管不顾,忽然就直接出手去拔。 “嚓”一声轻响,灵参上头一截子花枝,断了。 “你?” 三长老脸色一变,脸上有了戾气。 这灵参最忌蛮力拔动,被中年修士这样一拔,可谓是伤了根本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管,当即出手如电,伸了铲子就向底下的灵参挖去,准备连根撬起。 中年修士自然是紧跟而上,扔了枝叶,手中铲子也是迅疾插向了地上的泥土。 “乓”一声,两把铲子碰到一起,发出轻响,又迅速分开。 土屑飞舞,很快就露出了灵参。 两人同时扔了手中铲子,齐齐伸手去抓。 然后,一人一截子握在手上,谁也不让。 “放手!” “你放手!” 两人低声,虎视眈眈,谁也不愿放手。 却都不敢用力。 这灵参一旦被掰断了,可就大失灵气了,成了一根废参了。 两人都紧盯着对方。 有边上弟子停下,围了过来。 看清后,各站一方。 两人互相瞪着眼睛,对峙。 “住手!” 两人转头。 玉虚子和大长老两人缓步走来。 两人不服气地望着对方。 玉虚子和大长老相对望一眼。 “清竹!” 上清门的大长老率先开口。 毕竟,三长老这身份,同一个峰主争抢,着实有些不妥。 三长老嘴张了张,悻悻地松了手。 王师叔手一收,把参拢在手里,然后,高高举了,直接递到玉虚子手上:“长老,您瞧,500年份的白参。” 他斜眼,见一旁三长老觑着他,颇为不服气。 玉虚子笑看了一旁的上清门大长老一眼,微笑,注目掌中这根参。 黄白色的参体上犹自带着黑色的泥土,顶端又隐约泛着紫色。 “你瞧?” 玉虚子示意。 大长老瞥了一眼,也点头称是。 然后,他伸手示意,自己带着三长老往一旁走开。 三长老很是不服,不时回头看看,脸上是压抑的不甘心。 “不就一根参么?咱们园子里又不是没有?犯不着同人家争抢。再说,这都断了枝叶的。” 大长老慢条斯理地。 三长老提起这个就有气。 “师伯说得是,王远那厮,着实粗鲁,为了争抢,竟然不惜损坏了它的枝叶,真真是看着心疼。您瞧。11叶的,多难得。” 他一脸肉疼地举了半截枝叶,给大长老看,他方才捡的。 大长老接了过去。 “我就说了,和咱们园子里那株刚好配成一对,多好,拿回去种了” 三长老絮絮叨叨。 大长老的脸色却是渐凝重起来。 187灵参(二) “你说咱们园子里的“望天”?” 他的声音飘忽起来。 三长老点头:“自然,那还是师父和师伯当年亲自种下去的,我也算是看着它成活了,自然得多关注几分。再说,咱们园子里有年份的灵植也就这么几棵。” 他偷眼觑着大长老:“其实,就是断了,咱们拿回去,让莲华真人拿它炼丹,也是极好的。给了他们,算是白糟践了。师伯可别忘了,他们玉虚宫几年前,可是平白得了碧羽门的灵草园子这回,合该他们让咱们一回?” 大长老却是没有吭声,只是盯着手中的半截枝叶,皱了眉 一朵金黄色的花朵上,颤巍巍地坐着一个人。正晃荡着两只脚。 正是李惜。 玉霄宫的人走远了,四周重新又静了下来。 听得耳旁呼呼的风声,李惜随风摇晃着,眯眼望着远方。 日光正出,金灿灿地照在身旁的草木上,远方的青草地也是星星点点,花毯子一般,扑向远处。 头顶有声音。 她仰头,一只斑斓的蝴蝶正扇动着翅膀,悠悠地滑行。 李惜好奇,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蝴蝶,有些新鲜。 她伸出手去,蝴蝶受惊了般地,扑扇着双翅滑远。 看着这只庞大的,艳丽的飞行精灵,逐渐远去,李惜转了目光,向地下望去。 似乎一夜之间,突然多出了不少的花儿。 粉的,蓝的,紫色的,各种色彩的花,摇曳起来。 青草地还是那片青草地,可是,花草却是不一样了。 李惜跳了下来。 她记得自进来,这里一直是只有两种颜色的花,红色和黄色的。 她寻了一会,然后发现有一处,依旧是一种色。 那里是林平乐和花妖纠缠的地方。 与别处不同,正开满了黄黄的花儿,太阳花般地,有几个桌面那般大。 李惜凝神,一路寻找,然后停在一朵花面前。 这朵是红色的,与周围艳黄的花朵不一样。 它很红,像一团火,红得耀眼。藏在花丛中,不仔细寻,还找不到。 李惜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缓缓伸出手去,去触碰它那张开的花瓣,花瓣薄透,丝丝缕缕地泛着丝绒般的光。 李惜的手渐渐就握住了一片花瓣。 感受到手心传来的那丝微妙的颤动感,她弯起嘴角笑了。 手指收紧,手心一阵悸动,花儿忽然摇晃起来,花瓣忽然间就缩小不见了,李惜手摊开,,手心红色一闪,不见了。 李惜急转身,眼前的花儿消失,她再搜寻,也找不到那朵花儿。 放眼,满地依旧是黄色的花儿。 她又向后望去,身后,依旧是姹紫嫣红一片。 “咦?会走路的花儿?” 李惜眼看花丛中一缕红光闪烁,飞快地往前面蹿去,她奋起直追。 “呼呼呼” 耳边似乎听得风声音,又有银铃似地声音传来,轻轻地,在风中摇曳。 李惜追了一段路,停住,喘气。 花海茫茫,已然不见。 然后,她惊诧地发现,她正站在花丛中,脚下是密密的花草。 她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她抬脚,看着脚踝处的花草,一脸古怪。 正抬脚,想再细瞧一瞧,就听得一声巨响,天际涌现大片红光,天幕也扭动起来。 李惜忙向那边奔去。 通道再度打开。 一群人已经集结在那里。 是两大宗门的人。 两个长老合力提前打开了通道。 此番,也算是小有收获,至少这进来的人,灵草都是盆满钵满。 只是却是没有人有笑容。 尤其是上清门的大长老,板了脸,注视着不断集结过来的弟子。 这里,玉虚子也是脸色不好看。 所有的弟子已经围在一起,正在清点人数。 两宗,各自面前排着一堆灵草,一束一束,全是弟子们采集而来,如今都被堆在一起。 “确定么?” 这些灵草经过比对,竟然与他们宗门内灵草园种的一些灵植惊人相似。 不敢说一模一样,但是确实是让人看着心惊。 500年的灵参,300年的碧果 都在这里找到了。 “回去吧?” 上清门的大长老心急如焚,他急于出去求证。 玉虚子当即制止了弟子们的进一步采摘。 碧羽峰也有灵植园。 只是,因为是先前本是碧云门的东西,所以玉虚子对园子里面的东西并不熟悉,这样,反而更加糟糕。 这里似乎太过诡异。 两人当即合力,提前打开了通道,准备出去。 还有无为派和散修还未到。 剩下的修士陆续赶来。 很快出了谷地,却是被拦下,所有人都不得走。 看着团团围成一圈的宗门弟子,几个散修面面相觑。 奈何对方并不说话,只是认真点着数。 点好人数,也不说什么,只是说再等等。 众人席地而坐,就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尤其是李惜他们这些散修,更是被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 他们在等。 很快,有弟子陆续回报过来。 两个长老的脸色终于拉了下来。 再不犹豫,上清门的大长老大手一挥,上清门的弟子立即团团把住了谷口。 玉虚宫也是,两宗的弟子拍成一条人形通道。 中间只容许一个人过。 然后,上清门的大长老走到中间,郑重说了一句话后,众人神色各异。 他说:此番云花谷获得的东西悉数留下,人可以走。 一片哗然,自是无为派和散修。 玉虚宫和上清门的弟子严阵以待。 有人不服气,尤其是那些散修,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 提出异议。 “这云花谷的东西本就无主,里面的东西凭个人机缘,怎就要交出来?这没有道理。” 无为派的弟子都瞧着带队的长老和师叔,见他们没有说话,也就静观其变。 “各位,此番里面的东西都是外门上清门和玉虚宫的东西,所以” 上清门大长老再度补了一句。 此言一出,无为派的两个长老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 这话说得好听。 这云花谷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成了这两派的后花园了? 玉虚子和大长老却是不管,生逼着那些散修过来排队,一个一个地交了东西出来。 这边,玉虚子方拉了无为派的两个长老,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可是当真?” 无为派的两个长老吓了一跳,见玉虚子都点头,一时神情凝重。 “那?” “光蓝兄,此事太过蹊跷,恐怕不止于此。细想想,那里面的灵气是何等充足?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如此充沛的灵力了,只有” 玉虚子的声音低沉。 “灵脉?” 无为派长老的声音都发抖了。 如果是这样,那将是致命的打击。 这无异于釜底抽薪。 “知道是什么东西么?我竟一点没有察觉?” 他回头看那已经消失的通道,眼见谷内那些繁茂的花草似乎正衰败下去。 这是? 三人都心惊胆战,急于结束这边的事,赶回宗门。 远远地,一直在外等待的一些散修,都远远地翘颈张望。很是纳闷,这都出来了,怎么还是不散? 奈何慑于宗门弟子的威仪,只能耐了性子等候。 李惜挤在队伍中间,慢慢移动,看着一个散修弟子不肯掏,被一把抢了袋子。 188你是谁? 那个上清门的弟子直接破了储物袋的禁制,哗啦一声,把里面的东西尽数倾倒在面前空地上,一时,锅碗瓢盆,衣物什么的散落一地 弟子很快在其中一个盒子里找到了几株药草,拿了出来。 那个散修只是默默地看着,不敢吭声。 之后,再无异议,每个人都老实交出了不少的灵草。 修士一个一个离开,虽满怀不甘,但是,最终还是很快离开这里,消失在谷口小道的尽头。 没有法子,面对三大宗门的强势威压,没有人再敢有异议。 李惜看着排在前面的一个修士掏出了袋子里的灵草,又把袋子敞开,让那弟子扫视一边,得了允许,方离去。 她忽然发起愁来。 此番,自己确实是没有拔到一根灵草,本来应该心无烦忧的。 如今看来,却是累赘了。 前面有那个修士不肯拿出来,结果被给直接夺了储物袋去,就那样大喇喇地翻找起来,虽然是只是拿了里面的灵草,其它东西依旧还给了他,但是,里头的东西可是尽数倒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可是什么都看见了。 这储物袋本就是私密的东西,里头的东西自然不是都能示众的。 先前修士都还老实,都交出了东西,碍于颜面,上清门的人还不至于如此。 现在,既已开了头,就干脆这样做了。 之后的,一律都打开储物袋,让人检查了。 逢到有怀疑的,被请到一边,那里用布帐临时围了一个圈,由一个长老在旁监督。 倾倒了储物袋里的东西,让人细细检视。 检查的弟子,都摆出一幅公事公办的样子,因为散修的东西,他们基本看不上眼。 李惜轻轻按住自己的储物袋。 袋子里倒是没有东西。 因为有了储物指环,她的储物袋已是摆设,基本就空着。 可是,现在一个空空如也的储物袋,谁会相信? 说不得这个储物戒指就会被发现。 轮到她了。 她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我没有灵草!” 她摊开手。 直白。 一边又自觉解下储物袋,递过去:“我真的没有。不信,你们瞧?” 两个弟子抖了抖空的储物袋,一边打量她,见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一身棉布衣裳,黑发编成一根大辫子,乌溜溜的头上,除了一条头绳,没有任何首饰。 看样子是一个穷苦的散修。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就伸手指着她腰间,问:“那个袋子里是什么?” 李惜低头一瞧,迟疑着解下来:“这是灵兽袋!” 见对方依旧望着她,示意。 她只得伸手往里面一掏,手中蹲了一团灰色。 摊开手,两人见一只老鼠正窝在李惜的手里,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人。 “走吧!” 两人挥手,扔过储物袋,放了李惜过去。 李惜大喜,一阵轻松,没想到这样就过了。 她转身,望一眼身后依旧排队的人,抬脚向外走去。 小雅和蒋大鹏在队伍尽头,满脸欢喜,看着她过来,点头直笑。 李惜快走几步,出了通道,向小雅眨眨眼,向前头一块空地去了。 “等一等!” 听到身后脚步声,继而一个人叫住了她。 她回头。 “你先别走。” 林薇双手环胸,站定,看着对面的少女。 “你是谁?” 她上下打量,有些狐疑。 眼前这个人莫名有些熟悉,却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过了三年,李惜不论个头,还是相貌都是变化很大,身高蹿高了一大截不说,原本的圆圆脸都成了长圆脸。 再者,出来之前,她又在脸上刻意做了些改变,所以,看去,不是熟识的,自然认不出来。 林薇自然是一时认不出来,她只是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少女有些熟悉。 见李惜一脸疑惑地望着她,不说话。 “不会说话么?” 林薇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奇怪。 她今日心气不顺。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出谷以来,玉虚宫的那些弟子看她的眼色很奇怪。 之前还是那种钦慕的眼神,现在却全成了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她林薇早习惯了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的眼神,哪里受得了这种落差。虽然,她从不轻易搭理他们,但是,她还是很享受这种感觉的。 林薇郁闷,众人都忙,就她空了下来。 此时,见李惜竟然没有任何东西,被那两个玉虚宫的弟子和颜悦色地放了过去,不由心气不顺,就拦下来。 “咱们不认识。” 李惜警惕地,木着脸,一幅不欲多说的样子。 对于林薇,她是不想多说话的,免得多说多错。 “还是我来好好瞧一瞧?他们都是男儿,难免不方便些。咱们都是女人家,不怕的。” 林薇笑吟吟地,靠过来。 李惜一震,这个林薇就是来膈应她的。 她四下一瞧,见一直注视着的弟子听了这番话,已经过来,示意她到那围着的布帐子里去。 这是默认了林薇的做法。 一旁的小雅就着急,要向前,被李惜用眼神示意。 “好!” 李惜利索转身,抬高了下巴:“那里已经有人,不如咱们这边?” 林薇望望三丈远的一丛丛杂树,另外一个上清门的弟子过来:“师妹!” 三人向那边走去。 李惜率先进去,林薇跟了上来,那个自觉弟子留在外边。 他只听得里头传出声音:“你要如何搜查?难不成还要脱衣裳么?” 弟子忙咳嗽了一声,脸朝外站好。 里边,林薇瞪大了眼睛。 李惜利索地伸手去解衣裳,很快就脱了外裳。 然后手一张:“你来搜呀?” 林薇看着她,目光扫过,见只有腰间挂着两个袋子,方才那些弟子已经搜过了。 其它地方,再无东西。 李惜转了一圈,把衣裳又套了回去。 “你东西都放在哪里?” 林薇不动,冷声。 “他们糊涂,可是蒙不过我。再怎么说,女儿家那些贴身的东西你总要带吧?你这也太干净了些。你自己拿出来,省得我动手。” 林薇手中捏了一张符画,目光炯炯,威胁地。 李惜暗赞一声。 她脸上迅速绽开笑脸,缓缓地:“真是好眼力,一眼看出来了,都在这里藏着呢。” 李惜弯腰,作势去脱靴子。 林薇目不转睛盯着。 “给你!” 李惜伸手一弹。 红光一闪。 林薇眼前一花,她急急后退。 火符在林薇面前悄无声息地炸开,映照出林薇惊慌失措的脸,她一笑,手中土隐符一闪,登时不见。 外边有人闻声赶来。 是三长老和那个弟子。 他一直注意着林薇,见林薇退出了树林,第一个过来。 林薇站在那里,呆呆地,神情古怪。 “怎么了?” 两人左右张望。却见树林摇曳,再没有人。 “没什么。” 林薇抚了抚头发,看着关切望过来的三长老,展出一个笑容:“她跑了。” 三长老见林薇只是头发有些散乱,其它并无大碍。 “回去吧。” 他说。 路上,林薇一言不发,有些心不在焉。 是她,没错。 她终于认出来了。 那张火符,终于与她记忆深处的那个人重叠。 时隔三年,她竟没认出来。 189到底怪谁? 她心里堵得慌。 她又精进了,竟然画出了这样的符画。 方才那张火符,凝而不散,红而不热要不是对方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完全激发恐怕她已经被灼伤。 看来对方并不想惊动其它人。 到底是几阶? 一张能控制火候的火符。 林薇努力回想,用尽自己脑中所知,小心翼翼地判断着,一颗心就像浸在酸辣水中,抑制不住地冒泡,似乎连心脏都灼烧了起来。 7级?8级?疑惑9级? 她不敢往下想,可又控制不住。 林薇一颗心就这样沉沉浮浮,飘忽不定。 她不得不承认,李惜如今的符画,确实是她所不能比拟的? 时隔三年,她们之间的差距又拉开了一大截不,是,一开始,她就被拉开了距离。只是她自欺欺人不承认而已。 当日,父亲回来说,她竟然能画出双虹符,生生逼退了掌门和无为派的二长老,两个元婴修士。 这样的人,铁定是妖。 要不是妖,怎么会这般厉害呢? 她一直是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方才再次亲眼见了她,她又忽然发现,她或许真的世这么“天才?” 她无比艰难地承认这两个字。 在嘴巴了艰涩的嚼着。 这样的李惜,她怎能说出口? 林薇木着脸,向队伍走去 谷口空地上,那些散修已经悉数离开,场地上,玉虚宫和上清门的弟子正在认真辨别地上的药草,这工作量有点大 李惜一路向东行,飞快。 她不敢多作停留,能跑多快就跑多,不然,回头,等那些老怪物追来,就不大好办了。 她双腿贴了飞行符,明知道多贴没多大作用,只是心里安慰,可是她还是一边拍了两张。 耳边风声呼呼直响,李惜一口气跑到腿上的飞行符黯淡,接连落下,这才停下了。 她四下一望,她估摸着也跑出不远了,这才长吁一口气。 这里地势平坦,远处隐隐见有黛色的大山。 她分辨了一下方向,向山凹处折过去。 日暮时分,就望到了那熟悉的小院子。 暮霭沉沉,一片寂静。 李惜加快了脚步。 屋门紧闭,没人。 李惜扬起手,顿住,门锁夹口处,一页黄纸飘落在地,已是积满尘土,上面的墨字早退成灰色。 她直接纵身上了墙头,但见院子里空旷,树下落叶凌乱成泥。 她落地。 先到灶屋,迎面一阵扑鼻尘土味而来,灶台清锅冷灶,厚厚的一层子灰。 她退了出来。 这是有多久没有住人了? “老杨头?” 她扬声,声音清冽,惊起屋檐上几只花雀,扑棱棱地飞起。 白恩也跳了出来。 很快转了一圈。 李惜站在院子里,看着对面的屋子,合着,上了锁。 “门就不锁了,那个老杨头,我会经常回来小住,所以这屋子还是要你帮我通通风才行。” 之前她去碧羽门,离开之时,对老杨头所说的话,之后,回来几次,都不曾锁。 “屋子不能老锁着,多开开,有人气!” 老杨头的话。 一人一鼠,蹲在树下的石凳上,静静地。 “这老头,到哪里去了?” 良久,李惜自言自语。 看这样子,他已经离开许久了。这里明显是无人居住了。 三年了,李惜没有和他联系过。 因为怕给他带来麻烦,所以李惜一直忍着。 可是李惜心里还是惦记的。这个老人,和自己相处了几年,早已是当成了家人般的存在。 现在,这人突然就不见了,心里难免有些空空的,又有些沮丧。 自己应该和他联系的?或者走之前,给他留下传音符?哪怕就一张? 李惜走了。 临走前,在老杨头的墙壁上贴了一张画,本来想下张传声符,但是想了想,还是没用。如今这屋子里没人,说不得就有人光顾,这传声符就白瞎了。 墙上这幅画,很简单,用累笔画的是一只狐狸,一条狗,还有一只老鼠。 希望老杨头万一回来,可以看见。 李惜还是回百炼宗了,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一向清静的玉虚大殿,此时站了不少人。 林平乐低头,看着掌门忧心忡忡的脸,披了眼睛。 “那这么说,那云花谷就是那妖在作祟,借了三宗的灵力?把我们骗了那里去?这到底什么东西?” 掌门睁大眼睛,看着玉虚子,急于想获得他要的答案。 真是要死了,竟然出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想想都后怕。 玉虚子没有接话。 此次云花谷之行,算来宗门中损失最多的当属玉虚宫和上清门。 他们的灵植园几乎都遭到了一次大洗劫。 听闻上清门尤其受损严重。 他们的园子最大,里面众多的灵植培植亦有千年历史,长此积攒下来自然有不少好东西。 此次浩劫,除了几株800年份以上的灵植尚存,不曾丢失,其它的,无一幸免,除了那些尚存的,估计是被修士们漏掉的,得以幸存的。 这是移花接木啊?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听说,上清门的掌门气爆了粗口,大发雷霆。 上清门素来以炼制丹药为主,现在这些赖以提炼的主材料都不见了,可叫他们拿什么来炼制? 看着拿回来躺在那些被连根拔起的药草,上清门掌门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玉虚宫那些药草也已连夜种下去,一片混乱。因双方药童也搞不清楚,加上时间紧迫,许多药草就稀里糊涂地分了。 只求能种活,磨蹭不起。 “师伯,你倒是说句话呀?” 玉虚掌门催促。 玉虚掌门没有得到他所要的答案。 玉虚子说了一句话:“如果我们不去动那些灵植” 他的话,让几人一愣。 云花谷已经被封。 事实证明,里面那些没有采摘的,重新回到了园子。 而那些已采下来的,就成了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当中有许多,被粗暴拔起,伤了根筋,估计种活的希望着实不大。 “这还怪我们自己了?” 领队王师叔嘟囔了一句,被掌门瞪了一眼,低了头。 众人散去。 林平乐回到自己屋子里,推开窗户。 窗外是一丛墨绿的凤尾,中有新叶正从焦黄的残叶中探出。 看着,他眼前浮现出一丛火红的凤尾花,天机崖下的花儿,开得尤其热烈,妖娆。 花无影每日去浇水。 他说:“凤尾花天性喜干,你这天天浇,不怕浇坏了她?” 花无影却笑道:“凤尾喜干么?可我看她却很喜欢啊!” 她伸手抚去,红影一晃,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个红衣小姑娘,跳到她面前, “小凤尾化身了?” 他吃惊地,眼里有着笑意。 这丛凤尾,他特意搜罗了来,虽不如那株,却是也聊以慰藉。 花无影最喜凤尾。 云花谷那只花妖,他一早就发现了。 他放过了它,并没有赶尽杀绝。 鬼使神差,他竟想起了那只“小凤尾”。 “花不有情,你不能滥杀!” 她反对。 他性本冷厉,杀伐果决,却是一念之仁下,差点着了那花妖的道。 想到那闯进来的陌生神识,虽年轻,却是有莫名的震撼感。 看到他,竟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马上落荒而逃,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190远离他 春日的山坡已绽绿意,一片连着一片。 有几座山头,灰黑的岩石裸露,这里终年不长寸草。经过那一场浩劫,百炼宗昔日的几座山峰已然死气沉沉。 主峰下面的灵脉早已被大肆挖掘,灵气尽失,灵矿破坏殆尽,竟是连普通山峰上的生机都没有了。 远远地,一黑一白两抹身影正在岩石上奔跑追逐,忽然就停了下来。 小娜歪起脑袋,四下瞧了一瞧,奔到崖边,向下瞧去。 蜿蜒的山道上,一个小黑点正在移动。 小娜一声欢喜的呜咽,伸长脖子,叫了一声。 阿墨伏身,小娜轻盈地跳到它的背上,稳稳地趴在它背上,阿墨四脚一张,尾巴撑开,像把伞般,轻盈地落了下去。 李惜抬头看着从天而降飘落的阿墨,唇边露出一抹微笑,伸了双手,迎了上去。 “小娜!” 小娜不待阿墨停稳,就一骨碌滚了下来。 很快起身,跳到李惜怀里。 摸着小娜软绒绒的毛,李惜使劲揉了几下,又很快顺平。 这么漂亮的毛,实在是舍不得。 一旁的白恩眨了一下眼睛,腹诽:李惜只有对着小娜,才会温情流露,像个温柔的女孩子。 李惜抱了小娜在怀里,一边往上走,灵活绕过阿墨:“最近怎么样?” 阿墨挺了身子,往前蹿去。 阿墨飞行起来,四平八稳,速度又快。 可是,李惜拒绝乘坐阿墨。 理由是:“阿墨,你是狐,又不是马?” 阿墨沮丧,花青一句话:“她是嫌你身上的狐骚味太重。” 李惜翻眼。 花青这人忒讨厌。 阿墨是狐,平日里不觉得,飞行的时候,它会控制不住接连放屁,一股浓浓的怪味,很冲 所以,目前为止,只有小娜会乘坐阿墨这把免费的飞行坐骑。 山路上花草繁荣,阿墨一路跑,一路驻足。 李惜心情甚好。 她们沿着山石小路一路往下攀爬。 见崖顶那两根巨大的青藤已经枝叶繁茂。 李惜下了崖底。 就见花青正站在那里,看着她们。 “师兄!” 李惜叫了一声,就要奔上前。 “等等!” 花青忽然伸手扭住鼻子,很是摆了几下手:“臭死了!” 李惜下意识弯了胳膊,伸到鼻子前,作势一闻:“不臭,香!” 她笑嘻嘻。 花青白了她一眼,上下打量她一番,开口:“出去回来,第一件事,是先去洗漱一番,再来见师兄我。你这一身臭气地,就过来了。” 李惜笑嘻嘻地,“知道了。” 花青性子很是爱干净,又爱美。李惜常被他嫌弃。 “师兄,我这不是急着来见你么?回去我就洗。你先听我说。” 她找了一块岩石坐下,把云花谷里的事很快说了一遍。 “师兄,你说奇怪不?那个花妖,竟然连玉虚子他们那些元婴修士都没有看出来。你说,师父这般功力,还是被人被逼了出来,这未开灵智的花妖竟然也能有这番本事,你说,这到底是什么来路?” 花青一直认真听着,听完李惜所说的话后,斟酌了一下,说:“你说她幻化成女弟子,去媚惑年轻男子?” “嗯哪!我瞧得清楚,白恩也看见了!” 李惜一把扯过一旁的白恩,作证。 “这个倒有意思,敢情这花儿是株母花?” 花青嘻嘻一笑,目光闪烁:“必定是株开了灵智的好东西!” 他舔了一下嘴角。 李惜瞪着他,嘟囔一句:“可别被它给吃了去。长得这个样子!”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云花谷那个弟子和玉虚宫的值守弟子可都是年轻俊俏的。 花青斜挑了眉毛,微笑起来,忽然跳过这个话题:“你说,你缩成这般大了?” 他用手比划着。 李惜很快点头,顾左右而言他:“师父怎么样?” 花青哈哈大笑…… 李惜落荒而逃,觉得自己真是一时嘴欠,连这个也说了出来。 花青是逮着机会就要损她的。 不过,这事花青也说不清楚,李惜也就先丢下了,反正她也没什么损失。 回到屋子里,赶了那三只出去,开始洗澡。 她泡在大大的木桶里,舒服地叹了口气,慢慢眯了眼。 雾气萦绕中,她又缓缓睁开了眼。 屋内安静,只门外传来风吹断木的声音。 细听,又有“唏嗦”声传来,是小娜她们玩闹的声音。 她一松,脖子往后靠去,肩膀渐渐没入水中,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是自己多疑了。 水汽渐弥漫至木桶上方,很快散开,向屋梁上飘去。 一抹红影,快速闪过。 一个月后。 李惜正看着手中的传声符。 “四姐姐,我来看你?” 小雅的声音欢快。 “别!” 李惜下意识地拒绝。 万小雅说,她过两日要出去做一趟任务,顺道来瞧瞧她。 “我和师兄一组,放心,他才不会理这些闲事,到时,我和他说一声,给我一日空闲。” 万小雅语气里满是自信。 李惜却是眼角一跳。 师兄? 万小雅口里的师兄,除了那位林师兄,林平乐,还有谁? 这尊神,可不敢。 自云花谷事件后,李惜对这个“林平乐”可是很是慎重。 一个神秘莫测的“假林平乐!” 她不敢轻易去招惹。 白恩都说了,那人,很强大。 这样的,却甘心拜在玉虚子门下,叫他师父,是何居心? “那个,小雅,你别来,忘了告诉你,我正准备回万家庄一趟,到时,咱们在那里见吧!” “噢!” 小雅答应了。 李惜这才松一口气。 “你说,林平乐是怎么回事?他身子里住着的那个人,你没有一点头绪吗?” 李惜决心认真审视这件事。 毕竟,这云洲大陆的高阶修士都有迹可寻,就那么几个,掰着手指头也能数过来。 白恩说过,比他强,那就更屈指可数了。 可是,他们都还健在呀? 那又是谁? “是隐藏避世的高人?老怪物?” 白恩否认。 “不,据我所知,不止云洲,就是中洲,都没有如此强大的存在。” “那,难道是来自异界?” 李惜再度猜测。 “或者是,像你这般,以为死了的,却偏没死呢?” 李惜穷追不舍,各种可能。 白恩不吭声了。 这个他也解释不清楚。 “总之,远离他。”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惜点头。 “那你怎么办?” 李惜忽然想起来。 191我喜欢这里(一) 李惜担忧地。 白恩的替身又没了。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各方面都符合,却又出了这个岔子。 “再看吧!” 白恩说。 李惜原本一句:“你就不能降低点标准么?”还是吞了回去,瞅着白恩爬回了窝里明显是想自己静一静呢。 “好吧!” 她也坐到桌前,发起了呆。这次,她也有些事情需要理一理,云花谷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日子似乎又平静了下来。 屋子里,李惜正在窗下画画。 纸上是一片花草。 绿色的草地上面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姹紫嫣红的颜色,很是热闹。 李惜歪头看了一会,这是第二张了,仍旧不满意。 她伸手拎了起来,揉了,扔到一旁,重新又铺了新纸。 她提笔,盯着雪白的画纸,一时就发起呆来,今日忽然就想画画,可是,都不如意。 良久,她才又重新动笔勾了起来:茎秆粗壮,叶子宽阔。硕大的花朵。 她一笔一笔地画着。 兼工带写。 叶子用写意的画法,大片片的墨绿铺陈。 花朵却是一朵一朵精心勾画了轮廓。 画完一朵,又画另外一朵,每一朵都是高高地,仿佛都要长到天上去似的。 这种感觉很新奇。 当日身子缩成那般小的时候,现在想来,所见到的竟是很是新鲜。 看着所有的花,如同高大的大树般,铺满了整张画纸,她才住手。 重新洗了笔,蘸了藤黄,又加了少许橘色,点上去,娇艳金黄,就像太阳的颜色。 她屏息静气,全神贯注,直到整张纸上都铺满了那暖暖的颜色、 还有一朵。 她洗净了笔,却是踌躇了。 目光在色碟上来回逡巡,重新挑了颜色,大红、胭脂 各种红色都试了个遍,竟都是不如意。 一时犹豫。 看着那花朵,她注目,想像那种红,热烈、妖娆,像把火,充满了生命力的颜色。 她扔了笔,看着笔尖一缕缕红色在盆子了晕开,渐渐淡了。 她把这幅画拎到了一边,没有收起来。 中间那朵红花空着。 看看外面的天阳,她去做饭。 没办法,现在唯一能动手的就是她了。 早先,常碧青倒是好说,基本不吃什么东西,只是汤药经常要喝着。 现在常碧青闭关了,剩下她们几个。 阿墨和小娜是无所谓的,生食熟食都吃。 白恩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还有个花青。 他不动手,却是挑剔得很,这个不吃,那个不吃。 李惜禁不住问他:“你早筑基了,不是不吃东西了么?还这么讲究?” 花青笑吟吟地看她一眼,一脸鄙视:“难道你不知道,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口吃的吗?不然,有什么乐趣?” 李惜看着他那妖孽的脸,直接冲口而出:你不是人,你是蛇,是蛇。 一条蛇吃人类的吃食已经很奇怪,偏还挑剔? 花青板起脸来,生气地:我是人,你没瞧出来吗?你看? 他张着手,示意李惜瞧。 李惜没有脾气,她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就连常碧青似乎都没有见过花青的真身,听说他落地就化形了。 所以,它是条蛇还是人,真不好说。 李惜只能默默地担当起煮饭的任务,好在食材是不缺的,阿墨、花青他们都会弄来。 这百炼宗山高林密,虽然遭破坏,面目全非,但是一些走兽飞鸟还是有的。 每日里,她把这些东西处理了,一锅煮了。 关于这点,花青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只要他嫌弃,李惜就会低头咕哝:“嫌不好吃,自己动手。” 花青只能悻悻地,终究都吃了干净。 李惜坐在灶前,火光熊熊,她发起了呆。 锅里水开了,她放了肉块。 回到灶下,见有一根燃着的柴掉了出来,转身去捡。 背上一烫。 她忙扭身,见灶内火光忽然蹿了出来,她忙伸手在后摸了摸。 触手柔软,没有点着。 她重新坐好。 锅里的渐渐溢出肉香来,李惜掀开锅盖,开始要搅动。 雾气萦绕中,一点红一闪,迅疾飘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往外边去了。 外边,蹲在墙头的小娜忽然抬头,红影一晃,一闪而逝。 小娜疑惑地歪着头。 李惜从崖底回来,开始练习符画来。 一口气画了数张。 最后,目光停留在朱砂上。 开始画火符。 火凤符。 还是不行,依旧完成不了。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看着碟子里那鲜红的朱砂。 搁了笔,取过那幅画。 一愣。 她揉眼,有些不敢相信。 一抹艳红,摇曳在一片黄色当中,鲜活之极。 她拎了起来,是那种颜色,火红,似乎是要从纸面上喷薄而出。 她四下一望。 咬着笔杆想了一会。 提笔,开始在空白处又添了一朵,依旧没有上色。 然后,摊开,仍旧放在那处。 自己回到桌前,依旧拿了符纸画符。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认真画符,“唰唰”声不停。 她的耳朵捕捉着细微的动静,手下依旧不停,却是杂乱无章的乱符。 画到第五张的时候,感受到那细微的声音,李惜抿嘴。 细细地,似是银铃拂动。 从耳畔飘过。 李惜没有回头。 一缕红影旋转一圈,犹豫,最后落到了那幅画上,不见。 眼看那处亮了起来,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啪”地一声,李惜扔了笔,扑了过去。 红光一闪,绕着屋梁急速飞舞。 “白恩!” 李惜大叫一声。 一闪,白恩跳到桌子上,瞪着在屋子里转圈的李惜。 “抓住它!” 李惜指着屋顶一团漂浮的红影,嚷道。 一边急急用符封了窗户。 “你该叫小娜进来的。” 白恩提醒她。 “来不及了,它要跑出去的。” 李惜盯着屋梁上那团红影,它静静地飘在那里,一闪一闪的。 “这是什么东西?” “小心!” 白恩叫了一声。 红影忽然就向着李惜冲过去,李惜忙一闪,红影再度扑去,李惜再度闪开。 “它要往你身上去。” 李惜也发现了这点。 李惜动,它也动,始终围绕这她转。 李惜哪里肯让它靠近? 她跑得飞快,十指连弹,数张火符脱手而出,悬浮在自己身周,团团围住了。 果然,这东西迟疑着,似乎是怕。 一时就被逼退了,远远地悬浮着。 李惜吁了一口气。 她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就跑出了屋子。 红影很快跟了出来,绕着李惜飞舞,开始快了起来,左冲右突,似乎很是焦躁。 小娜早发现了,在空中龇了牙猛扑,很是高兴。 又有阿墨也赶了来,一时,一黑一白两条影子追着一抹红影,在半空乱舞,越来越快,李惜看得眼花缭乱 她坐在大石上,身上一黯,原是那符画灵力已尽,落了下来。 她扭了一下身子,抬头向上头看去。 “嗖”地一下,一抹红光向她附冲下来,后背一热,不见了。 阿墨和小娜也相继落地,喘着气,意犹未尽,围着李惜转圈。 192我喜欢这里(二) 白恩跳了出来,指着她的后背。 方才它瞧得清楚,那抹红光是冲着李惜的后背去的。 李惜忙跑回屋,脱了衣裳,也顾不得,直叫白恩给她看看后背有何不妥。 “没有!” 白恩摇头。 “你确定?有没有红色,比如胎记、痣一类的东西,你可看仔细了?”李惜着急确认,一边提醒白恩,并伸开了手。 这东西凭空在她背上消失了,却是遍寻不得,她心里直打鼓。 可不要被“伏身”了。 因近来白恩夺舍的事情,她不得不小心些。 就怕被什么东西上了身,可是麻烦。 “真没。” 白恩又仔细看了一回,光洁白皙的后背,干干净净,一点瑕疵都没,哪里去寻什么胎记、痣之类的? “可是真看仔细了?没有其它色” 李惜不死心,再次确认。 “嗯,除了一根红绳,其它就是一片白色。” 白恩认真地。 李惜一愣,反应过来,忙一把披上衣裳:“知道了,你出去吧。” 白恩很快就溜了出去。 屋子里,李惜自己把手探到后面,摸到肚兜绳子处,光滑,没有不妥。 她这才拎起衣裳,抖开,准备穿上。 却是手一顿。 她摊开手中这件衣裳,翻转了一会,还是找了剪刀,利索地拆了开来, 那幅图露了出来。 她小心展开,细心寻找,一寸一寸地,目光顿在一处:画中崖下的一片花草似乎更红了些,隐有微光闪过。 李惜飞速套上外套,屏气,掌中蓄力,牢牢按住那处。 手下平滑,毫无动静。 她咬唇,又开始输入灵力。 还是没动静。 她楞楞地呆了一会,还是收手。 只是这幅画是不能再穿在身上了。 藏着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东西,李惜可是不敢。 她把画单独地收了起来,连那个空间戒指里面也没有敢放。 她这才开了门,出去,见门外三只正巴巴地蹲在地上看着她。 她摊一摊手,故作轻松:“没事,跑了吧。” 接下来,一连几日,李惜照常埋头画画、画符,一切如常,那抹红影也再没有出现。 这日,李惜埋头画符,已经画了一会了。 这是火凤符,还是没有成功。 她全神贯注,凝神于笔尖。 慢慢地,身后溢出一缕红色,渐渐升高,飘在李惜脑后高处,静静地悬浮着。 桌下的白恩发现了,瞧瞧李惜,又瞧瞧那抹红影,没动,只是歪头盯着。 红影呆了一会,又慢慢地飘到李惜的头顶上方,左右轻晃。 李惜耳朵一动,察觉到了。 她顿一顿,没有抬头,伸手拎开已经废掉的符画,重新去拉了一张空白符纸,重新开始画。 她集中心神,很快画好。 叹一口气,又废了。 桌案上一叠废符,李惜又拖过下一张。 抬头间,就见那抹红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到自己前方,轻闪着。 见李惜抬头看来,一抖,飘远了些,似是要逃,却又顿住。 李惜也不管它,只是顾自提了笔,蘸了朱砂,再次重画火凤符。 鲜红的朱砂落在纸上,凝而不溢。 李惜小心地控制着那丝丝灵力,稳着手中似乎重若千金的笔,划过符纸,努力引导那缕灵力,艰难地转弯 这里最是关键,每每到了此处,就感觉气力不继,明显是灵力不够的缘故。 她放空心神,屏气,慢慢转过来,下一个弯 忽手中笔一轻,丹田之中那颗丹珠忽疯狂运转起来,一股灵力从丹田涌出,快速奔向手中之笔,“唰唰”,李惜手中一轻,笔走如飞,李惜本能循着这股灵力,很快画完了“火凤”符。 灵光一闪,符画重归黯淡。 李惜提着笔,张大了嘴。 “火凤”符成了。 她拎着这张数月以来第一次成功的“火凤”符,笑得牙不见眼。 “白恩!” 她欢喜地叫道。 “吱吱!” 白恩用爪子指着她身后。 李惜回头。 一抹红影快速蹿向上方,悬在那里。 “方才是你帮了我么?” 李惜笑嘻嘻,声音温柔许多,似是怕吓着了它。 方才,她瞧得清楚,恍惚之中,一抹红影落在了她笔尖。 无疑,“火凤”能成,该是它的缘故。 红影动了一下,轻轻地飘动起来,就要往李惜的后背上去。 “等一等。” 红影快速闪到李惜的后背,不见。 李惜悻悻地摊手,看一眼白恩,见它摇头。也就不再说什么。 她看了看桌上的符画,开始提笔画起了其它的火符。 “火凤”既成,那么“火符”阵就可以启用了。 李惜下笔如飞,开始画起剩下的火符来,一共四十八张,师父说的,最少也要二十八张,至多四十八张,她还是画最多的好了,这样更保险些。 午后,李惜给花青送饭的时候,禁不住把这个消息对着石壁说了。 “师父,你什么时候出来?” 李惜立在布满藤蔓的岩石面前,上面层层又长出了新的叶子。 几步外,花青吃饱,正坐在石凳上剔牙。 他抬眼,见一抹青色的影子,正立在石壁面前,一动不动,自言自语。 他的目光一顿,有着些许暖色。 这丫头,每次来,总要把他赶开些,自己对着石壁自说自话。 说是她要和师父说话,不让他听。 他好笑,她不知道么?自己的修为,这方圆百米之内的动静,只要自己想听,哪里能逃得过自己的耳朵?偏她每次都这样,乐此不彼,很是认真。 他笑笑。 “竟然是画出了火凤么?” 他看着那石壁,嘴角上弯。 师伯该是高兴的吧。 之后几日,李惜每次画符或者画画,那抹红影都会出来逛一圈。 李惜也不管它。 初始还老实,只是在屋子里逛一逛。外面它是不敢去的,小娜和阿墨会扑咬。 后来,就不老实了。 李惜眼看它一跳一跳地在画纸上面轻啄,那些花儿就迅速染上了红色,无一例外地,是那种鲜红,鲜亮得很。 李惜放下笔,那红色飘开一些,一会又回来,继续“涂鸦”。 李惜无奈。 眼看把满纸的蓝色、紫色、黄色统统都变成了一般的红色。 她双手抱胸,往后退一步。 “真难看!” 她噘嘴。 红色一哆嗦,然后继续。 眼见那些叶子也要都染上了红色。 李惜大声,双手环抱:“你就会画红色么?老是一种颜色,又有什么趣?” 一阵摇曳,红色漂浮在画纸上空,有银铃似的声音传出,细细地。 “红色最漂亮,凤尾就喜欢红色。” 一连说了三遍。 李惜哈了一声,看着上下蹿动的红影,明显是生气了。 “你叫凤尾啊?很好听的名字。” 193我喜欢这里(三) “当然。那是主人给我取的名字。” 银铃似的声音带着骄傲。 一抹红色一闪,落到了纸上,渐渐幻化出一个小小的人儿,寸高,站在那里。 全身红色,赤身,只一件红色的肚兜。 “红孩儿?” 李惜冲口而出,又捂住嘴。 是个小姑娘,正瞪着红色的眼睛看着她。 “我喜欢你。” 她仰着头说。 李惜愕然。 看看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白恩,她挪开纸笔,把下巴搁在桌沿上,眨着眼睛:“我们说说话。” 小人儿看了看她,退后一步,盘腿坐下。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李惜好奇地问。 如今满世界正在寻找这只花妖吧? 谁知,它竟躲在自己这里。 “我喜欢这里啊!” 她干脆地。 李惜一愣。 “那,你是谁?” “我是凤尾。” “你主人是谁?” “不知道。” “那你是什么妖? 我是凤尾。” 两人一问一答。 李惜发现,问这半日,这凤尾自己也糊涂,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翻来覆去只是强调:“我是凤尾,我喜欢这里。” 其它的就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那个,我再问你一件事情。这个你定记得。” 李惜盯着她。 “云花谷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惜一字一顿地。 “这个事情啊?” 银铃似的声音,很是爽快。 “这个我当然知道啦,我跟着你离开的。” 李惜一窒,直接切入正题:“你想吃了那些修士?” 李惜盯着她。 小人儿一颤,抱着胳膊瑟缩了一下,警惕地看着李惜。 这是承认了。 她闭了嘴,偷偷拿眼觑着李惜,一幅小可怜样子。 李惜不为所动。 这小东西狡猾,她可是亲眼见她轻易地骗了那两个弟子来,一骗一个准。 “我知道了,你是食人花?” 李惜猜测。 小人儿摇头,又点头。 “不是,不是食人花,是凤尾。” 她昂起了头,争辩,声音也大了起来。 “可是,我见你吃过人,亲眼见的,这还有错?你还不承认么?” 李惜欠了身子一把抓过那幅画:“我会在外面封上符,你再也进不去,或者是出不来。” 她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威胁。 “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这么凶干什么?你和主人一点都不像。” 小人儿急急地,声音里带着委屈,见李惜不为所动。 她就转动着眼珠子,将了起来。 她说得有些凌乱,李惜大致听明白了。 这凤尾,原本应该不是在这里,似乎是在一处很远地地方住着,跟着主人,潜心修炼,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化形。每日里人满山跑跳。 可是有一天,主人忽然就不见了,扔下了她,她慌了,就自己到处去找,她从未走出过那座山,迷路了然后,就不知怎的,到了这里。 这里灵气太过稀薄,她待得难受,就到处寻找灵气,然后就发现了灵植园 “小凤不是食人花,小风喜欢灵气,他们身上有灵气” 凤尾摇头。 她模糊记着:主人不喜欢它杀人。 她晃着脑袋,有些痛:凤尾,你知错吗? 她面前扔着一只鹰,有人厉声斥责她 她喃喃地,渐渐化为一朵花,花瓣乱颤,萎缩在哪里。 李惜和白恩面面相觑。 看着蜷缩着花瓣的凤尾,李惜心中是震惊的。 凤尾不简单。 云花谷,竟然是她调用所有的灵植,把它们凭空移植到云花谷那片寸草不长的荒地上去,又借用附近宗门的灵脉滋养,才会有云花谷突然几日开花,灵植遍地的繁茂景象。 而他们先前进入,竟是在真正的灵植园中。怪不得,连玉虚子他们都没能察觉。整个云花谷根本就是真的。 而她,凤尾,始作俑者,自己本是灵植一棵,且是已经化形的灵植,恐怕是玉虚子他们都没有想到,因为,灵植妖,实属是罕见。 须知,这灵植化身比之妖兽化身更难,没有千万年,又加上各种机缘,实是难。 灵植不比妖兽,化形前,他们完全没有自保能力,一旦被发现,不管是人,还是妖兽,都是逃不过被采摘的命运。 所以,千百年来,众多灵植,都是没有长成,就夭折了。 眼前这株花,可是一株万年老妖? 她的能力 想到先前她还威胁她,李惜一阵后怕。 “好吧,你先进去吧。” 李惜尽量放缓了声调,指着符画说。 “唰”地一下,一抹红影迅速闪入,再无声息。 李惜盯着静谧的画卷,托了下巴。 也只能这样了。 且让她先住着吧。 之后几日,凤尾都在外面游荡。 “你用红珠画画看!” 凤尾管李惜丹田之内那颗珠子叫红珠。 凤尾能让李惜丹田之内那颗珠子运转起来。 她俯在李惜下腹,李惜依言,运行丹田灵力,丹珠就缓缓运转起来。 她运力于手腕,画下了一朵花儿。 然后,她惊奇地发现,眼前的花儿动了,摇曳着,竟然是活了。 李惜伸出手去,抓了个空。 “那是幻象。如今还没有实体。” “扑”地一声,一朵红色花儿正坐在那桌案之上,摇着上边两片花瓣,左右摇晃。 凤尾化成了花朵,五片花瓣。 她说:“这里灵气太少,我维持人身都不够,哎呀,我老人家只剩下五片花瓣了。” 熟悉了,她说话也越来越老气横秋了。 开口闭口的:“我老人家。” 李惜眼皮跳了跳。 听着一个光屁股小孩,在自己面前自称“老人家”,那种感觉真是。 李惜一口气画了好几朵,都是活生生地,着实好看。 “这也没有什么用,只是好看罢了,华而不实。” 画了几日,李惜扔了笔。 “那是你自己没用,算了,换一个,换一个。” 凤尾叫道。 李惜眉开眼笑:“咱们画火符吧。这个有用。” 她还记得先前的火凤符。 奈何,这事情,凤尾后来一直不肯。 只要说画火符,她就直接拒绝。 现在,她抓起了笔:“来!” 见凤尾不动,又激将:“你不会是凑巧吧?” 她满眼不相信。 凤尾迟疑着,还是飘到了李惜的笔尖。 火符一闪,成了。 凤尾飞快跳开。 红花摇晃了一下,娇声“哎呀,热死了,热死了!” 李惜惊异:“你怕火?” “废话,我是花儿,自然怕火,你同主人一般,老是用火符来吓我啦。” 小姑娘轻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哇哇乱叫:“要死了,要死了。” 桌上的火符轻闪,这离火符,能够控制大小火候,李惜方才只是轻试了试,想试试威力,却是没有想到把凤尾吓成这个样子。 李惜偷眼瞧去,见她飘得老远,蔫蔫的,所有的花瓣都卷了起来。 李惜忙收回:“没想到,你也有怕的?” 一边就撤了火符。 心下却是暗自窃喜。 这凤尾着实太厉害,她一直担心降不住它,没想到,它竟然怕火符。 这个奇怪,之前,可是她帮忙才画了“火凤”的。 194别离(一) “还不是见你半日画不出来,人家才帮忙的,知道人家怕火,还要人家帮你画火符,你同主人一样坏。” 凤尾巴拉巴拉地控诉着。 却是自然从“老人家”,成为“人家”了。 李惜失笑。 这才想起,先前在云花谷内,她似乎就是用火符逼退了她。 “好了,这个是符画,并没有激发,所以是没有伤害的。你主人应该告诉过你呀。你主人她也是一个符画师么?” 李惜探询地。 这凤尾口口声声提起她的主人,听起来似乎也是个符画师? 想来凤尾口中的主人应该很厉害吧? 能护住凤尾,养至几千年化形,定然是“大佬”级的人物。 凤尾却是不说话了。 只是转着红色的花瓣,扇啊扇的。 “好吧。” 李惜作罢。 她看着那幅画,见凤尾很快又钻了回去。 这画还是贴身带着比较好。 她原本是要把它放到“如意戒”里面去,奈何凤尾叫着:“不行啊,不行啊,憋死人的。凤尾不要。” 李惜这才知道,凤尾虽然住在画中,却是需要时时刻刻与外界相通,“如意戒”再大,终归不能储存活物。 只是,想到背后将会有一个小花妖与她同寝同睡,形影不离,又有些不适应。 她纠结了一会,终究是对着画说了一声:“咱可说好了,我没叫你出来,你别自己蹦出来,如今外边正到处找你,我自己都一身的麻烦,可别再给我拉仇恨了。” 没有回声。 李惜也就当它听到了。 但是,没有过一日,她耐不住就跑出来,被发现了,又急急地跑回去。如此几番。 这凤尾的性子实在是太好动。 这样可不行。 后来,在李惜的坚持之下,它干脆出来了,幻化成一朵小红花,停留在李惜的耳边。 李惜端详了一会,扯了下来,重新簪在了发根:“这里合适些!” 凤尾就这样停在了李惜的发根,一朵鲜艳的小红花,在发根处,红得耀眼。 有时,碰见阿墨和小娜,两只就盯着它瞧。 凤尾会自己下来,忽然就飞到它们身上了。 小娜还好,歪着头,任由凤尾在头上跳来跳去。 阿墨却是不肯簪着一朵红花,就会用爪子挠了下来,使劲扑咬,却是咬不到。 李惜不管它们,凤尾的精力着实比小娜还好,不让她撒了力气,大晚上的都出来闹腾。 凤尾很快就把百炼宗上下都逛了个遍,然而,唯独一个地方,它不敢去。 崖底。 花青身边,她从不靠近,只说花青要吃了她。 李惜就觉得好笑,就吓她: 你是一株万年老灵植,可是大补。 李惜这么一说,凤尾更加害怕。 自此不敢轻易到处乱跑。 李惜见她消停了些,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像凤尾这种稀罕的东西,却是麻烦。 她消停些,自己也能少操些心。 日子照旧过着,李惜在凤尾的帮助下,火符竟然已经到了十二级,已瑧顶峰。 这日,李惜照旧去送饭,发根后的凤尾乖乖地,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 花青正站在岩石上,踮脚看着远处。 李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青色的天空,再远就是茫茫大山,铺陈出去,每日里都是这景象。 “师兄瞧什么呢?” 李惜问。 一边放下手中的藤篮。 花青转身,竹篮子里的饭菜正被端出来。 两个菜,一碗饭。 “师兄,今日没有汤了,明日补上。” 李惜见花青看过来,一边摆饭,一边解释。 花青特别申明:这菜可以少一个,但是这汤是万万不能少的。 她今日高兴,竟然忘了。 花青走过来,没有说话,目光略过菜饭,直接端了就吃。 李惜这回没有走到石壁下说话。 “师兄,师父是明日么?我可是连屋子都打扫好了。” 已经一年了。 常碧青终于要出来了。 接到这个消息,李惜是开心的。 她的脸上带着笑。 就是因为这,她来不及做汤了,就端了来。 第二日一早,李惜正要出门,就听得一声轰响,她一惊,见崖下石屑翻飞。 她忙飞跑出去。 跑到半路,就见二人正走来。 前头那个一身青衣,长发飘扬的可不是常碧青? 李惜顿住,叫道:“师父!” 她看着常碧青和花青两人,疑惑,又向后望去,却是见身后已无人。 “回去吧。” 常碧青示意,越过她,往前头走去。 李惜按下心中疑惑,跟着往回跑。 回到屋里,常碧青进去洗漱,李惜看着花青,想问一问,刚张口,却见花青看着她:“把你的功课都拿过来,待会师伯要检查。” 李惜就跑去了。 常碧青一身白衣,赤足站在地上,正看桌上的符画,都是李惜近来的符画。 李惜端端正正站在一边,不吭声。 静静地看常碧青检查,心里是充满着喜悦的。 她偷偷打量常碧青。 见她脸色尚好,没有先前那般白了,虽然清瘦,却是有了血色。 又见一双眸子隐有光华闪过,深邃得很。 这是恢复了。 李惜心中一喜。 “李惜!” 常碧青叫她。 ”你能画十二级的符画了。” 常碧青说。 她摇着手中一张十二级的火符。脸孔透出血色,显见是激动。 李惜自是不敢隐瞒凤尾的事情。 “都是它她的功劳!“ 常碧青惊讶地看了看她鬓发上的凤尾,终是没有伸出手去,只是轻轻地一句:“你是个有造化的。” 李惜得到称赞,自是高兴。 她拉着常碧青的手说:“师父,符画阵。” 符画阵奥妙无穷,非十一级以上不可用。 李惜现在火凤既成,又有了十二级火符的能力,自然就可以修习威力符画中最大的符画阵了。 常碧青微笑,点头。 她放下手中的符画,拍拍李惜的手,温声:“这个自然。今晚就开始,你记好了,我先教会你第一层,剩下的你自己琢磨。” 她看着李惜:“我明日就离开!” 此语一出,李惜大惊。 她扭头看着一旁的花青。 “师父要到哪里去?” “师伯此次是提前出关。” “这里不能久留了。” 花青上前,解释。 “你没发现么,这里的灵力已经消散殆尽,即将沦为真正的废地。再在此地呆下去,已经毫无意义。” 花青指着窗外。 李惜抬头看出去,外面夕阳西下,院子里金灿灿的,连远处的山也是笼罩在红光中。 常碧青坐下:“我们初来时,原本下面尚有一线灵力聚集,勉强还可以修炼,但是,经过四年,已经个入不敷出,不止不能相助,还会倒抽身上的灵力。” 常碧青面色平静。 “我和花眉进去后半年,我才发现,百炼宗下面的灵脉竟然被破坏得这般彻底,那些残余的灵气,只是表象而已。所以,我直接封了花眉,只待我恢复些,就离开。只是没想到,事实比我预想得还要糟糕,竟然散得这般快。连那些小灵脉分支也迅速枯竭。” 195别离(二) “这样啊?” 李惜不由想到,阿墨和小娜似乎许久不往那边去了,她还以为,开春后,冰鲤不见,他们转换地盘了。 看来,它们应该早就察觉了。 倒是自己,因为感应不到这些稀薄的灵力,所以就忽略了。 那,白恩呢? 他也不知道吗? 李惜来不及寻找白恩,就看到常碧青从怀里掏出了一团东西。 那是一条金黄色的小蛇,尾巴尖头处又是青色的。 这是花眉。 李惜认得。 它正团在一起,软沓沓地团在常碧青的手掌心。 李惜的面色也凝重起来。 花眉似乎看着没有任何起色,且连原本的青色都已经维持不住了。 怪道,她没有看到花眉,原来是被常碧青带在身边,用自身灵力温养着。 之前在崖下,花眉一直昏睡,靠那残存的灵力维持,现在出来,常碧青的灵力有限,时间长了,怕是常碧青也会被拖垮。 “咱们尽快离开。” 李惜四下瞧瞧,下定了决心。 常碧青点头。 花青却走过来,指着窗外。 他轻声:“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他指着玩成一团的阿墨和小娜。 李惜莫名,转身看着花青:“自然都跟着我啊?” “你确定跟着你?” 花青的眼睛闪烁,李惜看着他,张了张嘴。 花青的意思很明确。 妖兽和修士大修炼方法不一样,如今的百炼宗已非昔日,灵脉尽毁,已经不适合灵兽修炼。小娜这么久,都没有再进阶,这对于一只七尾灵狐来说,着实太慢。 之前花青就这个问题与她专门探讨过。 现在又再提起。 “不是要回苍茫山吗?” 花青他们准备回苍茫山。 带了小娜,阿墨他们一起去。 苍茫山到底是妖兽栖居之地,适宜他们的修炼和恢复。 李惜皱了眉:“师兄什么意思?不带他们一起走吗?” 她看着花青,有些意外。 花青他们是在第三日午后走的。 晴空万里,百炼宗的山峰上也稀罕地蹿出了绿色。 几人凌空行去。 一同走的,还有阿墨、小娜。 眼看常碧青拿出了一张小舟,蛇形的,几人坐了,常碧青祭起数张符画,很快,小舟凭空消失,只见白云幽幽,了无痕迹,无人知道一艘飞舟正在穿行。 这是常碧青的隐形符,11级的,能隐大型飞舟于无形。 “这些,玉简里都有记载,你仔细参悟。” 常碧青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望着空空如也的长空,李惜长叹一声,坐在岩石上,有些落寞。 又剩她一人了。 她原本想要跟着常碧青她们一起去,于她来说,在哪里修炼不是修炼呢? “李惜,大胆去吧!” 常碧青鼓励她。 “你的机缘不在这里,在远方,去找,走出云洲,去更远的地方,那里或许有你需要的的东西。” 常碧青那日下午同她说的那番话。 她看着她,拉着她的手,手心燥热,眼眸闪亮,声音却平静。 常碧青断然拒绝了李惜和她们一起走。 她说,李惜应该自己去寻求机缘。 “师父这里,该教的都教你了。剩下的还是自己去领悟!” 常碧青塞给她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本符画册子,以及一块玉简。 李惜意外:“师父保重!” 她虽然不舍,可是她知道常碧青所说的没错。 她已经不能再进步了。 没有灵石,她只能止步不前。 百炼宗再呆下去,似乎也是浪费时间。 她知道,虽然现在她的火符已经达到了12阶的水平,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在这个诡异莫测的世界里,谁也不能说自己达到了目标,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出现什么情况。 李惜自然明白。她只是一个练气修士,在这个金丹修士,元婴修士出没的云洲大陆,她还不是要躲着走? 常碧青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再往前走。 她的心动了。 “白恩,咱们也要离开了。” 她看着白恩。 之前她还以为白恩不想离开,谁知道,它倒是干脆:“你想去哪里?” 李惜反问:“这个要问你啊?我不熟的。” 她无所谓。 “自然是哪里灵石多,就往哪里走。只是,走之前要同四叔,小雅他们说一声,这可是大事。说不得,一时就见不着了。” 李惜起身,拍了拍腿上的草屑。 然而不等李惜去说,就收到了万重星的传音符。 “怎么了?四叔?” 李惜慎重。 万重星轻易不传音。 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你回来一趟,咱们当面说。” 万重星说。 传音符一黯,就没了声息。 李惜忙忙地准备了一下,就赶往了万家庄。 李惜也是很久没有回去了。 她知道,万家庄之前被上清门和无为派的人盯上,那件事后,李惜的身份很快就被翻了出来。 万重星告诉了她,她就没有再回去。 万重星也谨慎,轻易不联系李惜。 如今,突然就这样,叫她回去,她怎能不着急。 李惜没有犹豫,一路急赶,很快就到了万家庄。 “四叔!” 她脚一落地,就急急向他住处奔过去。 眼角瞥见四处安静,连洒扫的仆人也不见。 屋子里没人。 她脚尖一踮,又向澄心堂飞跑而去。 屋门虚掩,她冲进去,喘着气,就见地板上坐着一圈人。 是十七他们。 听见响声,都睁开眼睛,向李惜看过来,很快就认出了李惜。 “四姐姐!” 十七他们乱七八糟地叫着,就起身。 “都坐回去!” 一声传来。 一个人从外走进,威严地。 正是万重星。 十九他们就吐了舌头,又乖乖地坐了回去。却是悄悄睁开了眼,向李惜这边偷瞧。 李惜看着缓步而来的万重星,一颗心“啪”地就落到了实处。 “四叔!” 她上前,去挽他的手臂。 语气抑制不住欣喜:“你筑基了?” 万重星一身白袍,双眼精光,显见是已筑基。 “回来了?” 万重星温和地,一边带着李惜往外边走,扬声叫人。 一会脚步声响,几个仆人跑了过来。 万重星吩咐他们去准备汤水。 看着喏喏而去的下人,李惜撅起嘴:“方才我进来,一个人都不见。” 李惜仰脸看着万重星,欢喜地:“四叔,急着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 她见了万重星,先前的担忧尽去,脸上也有了笑容。 猜想或许就是万重星筑基的事情。 万家规矩,子弟筑基,必要祷告先祖,祭拜宗祠。 “你随我来。” 万重星忽然就凝了脸,示意李惜跟他走。 两人一路向后堂走去。 一路上,万重星没有再说话。 到了宗祠,万重星和李惜跪下,叩了头。 最后,拉着李惜站到了那排木牌前,轻身:“他们或许还在。” 196惊闻 万重星一句话说完。 李惜“唰”地站了起来。 “四叔!” 她叫道。 眼睛紧紧盯着万重星,生怕听错。 “前段日子,我筑基了。所以,我去了宗祠,告慰先祖,启动了留灵盘。” 李惜这才知道,万家的留灵盘,是万家先祖留下来的,后辈的子孙一旦筑基可以启动,可以和里头残留的先祖神念沟通。 万重星因为筑基,就去宗祠转动留灵盘,以期高慰先祖,并留下一缕神念。 这是万家历来的规矩,修真小家族出个筑基修士太难,所以,每出一个,都要留下印记,以备留念。 万重星就是在留下神念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 万丹阳的神念竟然有波动。 这就是说,万丹阳的元神还在,才能持续支持这缕神念 当日,他只知道万正亮自曝,其它人他并不知,现老祖万丹阳尚在,那他们 万重星这一惊非同小可,又吃不准,这才请了李惜回来商议。 “小四!” 万重星看着李惜,踌躇再三。 “小四,我实在放心不下,原是想着,等一等……可是,又怕他们熬不住。” 万重星探查出来的神念极其微弱,若有若无,他功力不够,只能探到此处。 他也是没有了法子。 李惜早红了眼睛。 这个消息来得是那么措不及防,她一直以为万家众人是早已没有了的。先前她也一直坚信都在,一直坚持但是,后来,万重星所说的话,彻底把她的希望给浇灭了。 可是,现在,万重星却又来告诉她,或许他们都在。 虽然是一个渺茫的希望,但是,李惜立时就信了。 他们必定在。 这一刻,李惜心中鼓荡,一定要把他们给寻回来。 就算上天入地,只要有一份希望,就不轻言放弃。 “有知道在哪里么?” 李惜两眼晶亮,压下了泪意。 “四叔,能再联系一次么?” 李惜忽然说,双眸炯炯。 万重星迟疑,点头:“我再试试。” 他的功力不够,但他还是点头。 万重星闭目。 “呆会,看你的了。” 李惜悄声对白恩说。 论起神识来,现在无人比白恩要合适了。 以他元婴修士的神识,与筑基修士的沟通,要有把握得多。 屋内昏暗,一缕冥香袅袅上升,渐渐弥漫在整间屋子内。 李惜瞪着眼睛,一刻不敢眨地看着万重星逼出额头一滴精血,抹在一块圆形乌木上,这是万家的留灵盘。 暗沉的乌木底盘闪了起来。 一闪一闪,脸盆大的乌木内,点点荧光,逐一而亮,那是万家筑基修士残留的神念,虽微弱,却如同暗夜里的流星,划过李惜心尖:原来万家的筑基修士竟也不少。 来不及感叹,李惜屏息:有两处闪了起来,虽然微弱,却是一直闪烁,并不像先前那些神念,一闪而逝。 李惜攥紧拳头:果然,神念不灭,元神尚在。 二缕光在轻闪,那是万重星正和万丹阳的神念,正黯淡下去 “白恩!” 一缕银光闪过,跳跃着凑了过去,很快就停留在那两点光芒中间,万重星的那缕神念骤然亮了起来,光华大盛持续一瞬,很快,又暗淡下去,最后,彻底没了亮光。 万重星一抖,蓦然睁开了眼睛,看着李惜,眸子里是惊异。 “如何?” 李惜顾不得多解释,只是紧张盯着万重星。 方才白恩出手相助,万重星通过那缕残存的神念与万丹阳的神识试着沟通。 “应该在中部一带。” 万重星脸色一凌,吐出一句。 中部? 李惜皱眉。 中部,方圆千里,有灵力之地,只有 万重星的脸色亦是如此。 万丹阳的神识所传来的信息,虽模糊,却是灵气蕴集之地,方位指示不会错的。 “玉虚宫?” 李惜喃喃地。 那里是玉虚宫所处之地。 可是,先前唐宗保不是说,天元宗的人参与怎么同玉虚宫又牵扯上了? 李惜看看万重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万重星皱眉,眼睛里是凝重。 “不管哪里,咱们都得去探一探。” 万重星说。 “老祖元神很弱!我怕” 万重星看着李惜,脑中闪过方才那抹强大的神识,按下心中的疑惑。 小四不说,他自然不问。 他忧心忡忡,脸上写满了担心。 方才探及万丹阳的神识,若有若无,几番断掉。 这是表示神识生机不强或者被禁锢在某处 “不管了,先去玉虚宫。” 李惜当即拍板。 万重星没有反对,他亦有此意。 “我去一趟!” 万重星说,脸上坚定,语气铿锵。 “不行!” 李惜否认。 在筑基修士不缺的玉虚宫里,万重星要查找万丹阳的元神,且不说别的,怎么混进去,都是问题。 “我去!我有办法!” 李惜同万重星争执,不肯让步。 “四叔,你先让我试一试,不行,再你去,可好?” 李惜坚持,语带哀求。 “好吧!” 万重心拗不过李惜,最终还是答应了。 两人就细细地分析了,又商定半年为期。 “不行的话,别勉强,回来!” 万重星想摸她的头,顿了一顿,落到李惜的肩膀上,使劲按了一按。 当年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都到他肩头了。 眸子黑亮,正沉静地看着他。 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沉稳得像个大人般,看来竟然让人觉得有几分莫名的安心。所以,当发现留灵盘的异样,他竟第一时间,想到找李惜回来商议。 万重星伸手入唇,一声呼哨。 李惜侧耳,院外隐有吼声。 门口一闪,一道黑影扑了进来,兜头扑向了李惜,两人一起滚在地上。 “黑曜!” 李惜抱着扑腾的大黑狗,吐了满嘴的毛:“呸呸,黑曜!” 她抱着黑曜,在地上又滚了两个圈。 方才推开它。 好久不见黑曜了。 毛发浓密,黑亮,就像缎子般,可见万重星把它养得真不错。 李惜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它的脑袋。 黑曜一闪,很快躲过。 李惜一愣,不依,再次出手,这次,如愿按在了黑曜的脑袋上,感受着手下那毛茸茸的触感,她用力捋了一把,才放手。 黑曜抖了抖浓密的毛,跑到万重星身旁。 “我明日就走!” 李惜说,一边指了黑曜:“黑曜跟了我去,四叔可方便?” 197李长老 此去寻找万丹阳的元神,需要黑曜帮忙。 黑曜曾是万丹阳的灵宠,对万丹阳的元神气息最是熟悉不过。此行带着他去,期望它能帮上李惜。 万重星拍拍黑曜的头,叮嘱:“别担心我,自己小心些。” “嗯!” 李惜没有多停留,第二日就带着黑曜启程。 路上,李惜不顾凤尾的强烈反对,把那幅画用符封了,扔进了如意戒里。 “你好好呆着吧。灵石管够。” 白恩的如意戒里有灵石,不过都是下品灵石,李惜用不了,凤尾倒是可以用,不至于在里头被憋死。 李惜不敢带着凤尾直接去玉虚宫。 她不敢冒险。 且不说玉虚子是何等人物,就说林平乐,李惜也不敢冒险。他可是和凤尾打过交通这凤尾太过招摇,一旦被发现,大家都要跟着倒霉。 所以,她铁了心,无论凤尾怎么保证,也不心软。 为此,还不惜挪用了白恩戒指里的灵石。 那可是他们两人接下来的所有用度。 如意戒里面的东西并不多,杂七杂八,大多是一些灵石,且都是下品的。 李惜失望地:“你一个真人,也这么穷?” 这与想像中不大一样啊? 白恩语塞:他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因为他从不需攒什么家当,需要什么,门派都会无条件提供。除了修炼,他从未为修炼之外的东西操过心。 于是,如意戒里面的东西,被李惜**裸地嫌弃了。 现在,李惜把这幅画给扔了进去。 李惜上了玉虚宫,直接求见掌门。 金阳子看着站在面前的李惜,吃了一惊。 “七级符画师?” 他有些不相信。 有弟子来报,说是有7级符画师求见,他忙把人请了上来。 原还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 却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他抬起的屁股,又坐回了椅子。 脸上神情也松懈下来。 李惜上前几步,蹬蹬蹬地,直到金阳子三步远,方低声:“我有玉牌,5阶的。可事实上,我已经有7级了。您瞧。” 李惜不卑不亢,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一边双手递上一张火符,7级的。 金阳子眯缝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女。 单薄的身姿微弯,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甩在脑后。 应该是这个女孩,年龄也合得上。 他看着掌中这张暗红的7级火符。 当日,碧羽门那场大战,他听了一耳朵,传得沸反盈天,虽然说得有些玄乎,但是,有一件事却是共同认定:就是,有人竟用符画逼退了两个元婴修士。 当日,碧羽门的那封书信,是送到他的手中。他说动了玉虚子带了王执事赶往碧羽门。 此次玉虚宫收获颇丰:接收了400多弟子,白得一条灵脉,一座灵植园 玉虚宫这个便宜捡得不可谓不大。 连金阳子这个一向秉着“有便宜便沾,不捡白不捡”的人也不好意思起来。 因为高兴,所以,对那让上清门和无为派恨得牙痒痒的常碧青和那个“妖女”,倒是没什么感觉。 如今,这人就站在面前,倒是不得不赞叹一声。 才十五六的年纪,就已经是7级的符画师了。 这是比林平乐,还要逆天啊? 常碧青已经不在了,那么,她就是云洲大陆最高级别的符画师了。 李惜只见金阳子只木着脸,半天不吭声。 她挺直了背。 她相信,金阳子会收下她的。 一个7级符画师,自动上门投靠,这不收,说不过去啊? “你知道,如今,外面都在寻你,说你是妖女,我若是收下你,不是直接同上清门和无为派为敌么?这不划算。” 金阳子斟酌了一会,摇头晃脑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李惜一愣,抬头。 微尘下,金阳子的脸忽明忽暗。看不清神色。 沉默 李惜抬头。 声音清脆:“妖女?掌门也信吗?晚辈就站在掌门面前,可是看出晚辈是什么妖?又害过谁?真是妖,不是自投罗网。之所以来此,是觉得,玉虚宫深明大义,广纳贤才,所以,才想着来投奔。晚辈供养的灵石可以不计较,只求能找个清静之地,潜心修炼,免受那些无谓的烦扰。既然掌门嫌弃,瞧不上,那晩辈也无可奈何” 李惜声音响亮,振振有词。 然后,一咬牙,转身,就要走。 “等等!” 金阳子出声。 李惜一喜。 “你方才说,不要供养的灵石,可当真?” 金阳子声音里有着隐隐的惊喜。 炼器师、丹药师、符画师,这些修士哪个不是耗费大量的资源,不计血本,砸下去,才有可能从千百个里面砸出一个成器的。 而一旦成了,这些“成功者”都是清高,孤傲。门派要请他们,都是“待价而沽。” 一个7级符画师,一年的给养,是多少,金阳子不知道。 但是,听说如今的5级符画师,就那个冯玉,有人出十万下品灵石,都只能订到五成的符画。 而李惜,她方才说,不论供养! 他没听错吧? “留下来。做个客座长老,可行?” 金阳子的声音无比温和,字字清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惜。 见李惜看着他,他尴尬笑了笑。 “那个,供养,自不能赖了你的,这样,玉虚宫看着家大业大,可是,这开销也大所以,给这个数,可成?” 他张开了一只手,双眼亮晶晶。 “老滑头!” 这金阳子明明就是心动了的,偏还要推三阻四,作出一幅为难的样子,不就是想谈条件,减少供给吗? 李惜披下眸子,他又怎知,即使是一块灵石也不出,她也会留下来的。 这个金阳子,果然会当家。 真正是节俭得很。 难怪花青说:“你以为人人都是金阳子啊?一块灵石能掰成五块花用?” “成!” 她点头。 金阳子大喜,一振袍袖,满面红光,声音洪亮:“如此甚好!李长老,请!” 这声“李长老,”金阳子叫得无比顺溜,心情大好。 李惜成为客座长老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 金阳子又下了命令,平日里不让人去打扰李惜。 他这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李惜随他,照她的意思,不说才是最好。 一时,玉虚宫是上下都传遍了。 万小雅后知后觉。 李惜自己来找她。 “四姐姐,真是意外啊。” 万小雅开心地笑着。 李惜看着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小雅,叹息,小雅长得可真快,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两岁,却是蹿得比自己快。 看着一脸明媚的万小雅,李惜还是把万重星发现的事情告诉了她。 万小雅激动得嘴巴都哆嗦了起来,一把揪住李惜的胳膊:“你说,爹爹他们,可能在?” 脸色又青白交错起来。 万丹阳在玉虚宫,是什么意思? “嗯,留灵盘上显示是这样的。所以,我来探一探,小雅,你在这里时日比较长,多留意些,记得,别轻举妄动。” 李惜叮嘱。 198护花使者 “嗯!” 万小雅点头。 她告辞了李惜,往玉虚殿走回去。 一路上,她脑子有些纷乱,这万丹阳的元神在玉虚宫?这着实让人措不及防。 万小雅一路走一路想,到了大殿。 黑金色的大殿门前,三师姐正伸了脖子,见了万小雅,招手。 “五师妹!” 她叫。 雾气萦绕中,一块大石上,林平乐盘腿稳坐,犹如一个冰人,须发上兼是冰晶,连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已经凝固,雾蒙蒙的,闪着微蓝色的光,以他为中心,一直铺陈开去,方圆十丈内,都成了冰晶的世界。 寒冰术第5重:雾化成冰。 四周寂静,天地间仿佛了无声音,只剩他一人。 林平乐,不,金阳,似乎又回到了那无数个寂静的日子。 他生性不喜热闹,自修炼伊始,就是一人独自练功。 连师父都说他是个锯嘴的葫芦,沉默到连修炼问题都是自己去参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 金阳是修炼界的特例,他仿佛生来就是为修炼而生,自会吃饭,就开始修炼,一路飙升,以进阶为乐。 很快,就成了中州大陆的传奇,跨入了那个让无数修仙人士一生仰望的境界,大乘。 自此,他愈发孤独,行踪缥缈,无人知道他在哪里。 后来,他遇到了花无影。 就那么措不及防,他金阳,那么一个沉静的人,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话痨。 他在她面前说话,绞尽脑汁,竭尽所能地寻找话题,似乎要把先前几千年的话都说了。 也是那时,他才发现,他原来很会说话。 “你说,我听着!” 花无影这样说,然后笑嘻嘻地眨着眼睛,看着他,手中的笔也会停下来。 花无影的话不多,文文静静,如果他不说话,基本她也不说话。 她只是画符画,专心地,整日整日地画。 所以,他为了让她多看他一眼,他会在她画符的时候,去“叨扰”她。 她并不嫌烦,只是会停下来,看着他,眼神温柔,于是,他的话也温柔了起来。 然后,自然,那符画也是画了一半。 他弯起嘴角 “嘭”地一声碎响,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林平乐睁开了眼睛。 所有的冰雾闪亮,迅速消融。 山道上,一个人碎步往这里来。 “林师兄!” 万小雅停在五步处,叫道。 他望去。 万小雅笑嘻嘻地,又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一身青色的衣裳,鼓鼓的,显得有些肥大,领子口里就露出了一截子红色的夹衣。 门派的弟子服是青色的。 万小雅里面的夹衣是红色的, 玉虚宫的弟子服皆是单衣,没有棉袍。 但是这玉虚殿委实冷了些,就是修士,常年在这冰地里,也是受不住的。 她们三个女弟子,都在里面加了夹袄或者是夹衣,外面再套了衣裳。 她们都是用了白的、或者其他素色的布料。 唯独这个万小雅,里面总是穿着红色的。 他眼睛眨一眨,一抹温和闪过。 “师兄,师父找你。” 见林平乐不吭声,万小雅习惯性地再次开口。 林平乐脸上都是冰渣子,唇色也是白,整个人犹如冰雕似的。 她悄悄地把目光又移到他的肩上,见薄薄的青裳,贴在身上。 她哈了一口气,退后一步,跟在林平乐身后走。 一路上,只闻两人走路的声音,以及小雅不时响起的一句:“师兄,我御叶术为什么总是不能成形?” “师兄” 林平乐自顾往前走。 不时“嗯”一声。 到了门口,万小雅住了口。 玉蟾蜍正靠在台阶上打盹。 伸着碧色的脖子,一动不动。 “二师兄。” 经过面前时,小雅还是叫了一声。 玉蟾蜍迷糊抬头,又重行伏下了脑袋。 这入夏以来,玉蟾蜍就爱犯困,一天都有半天在打盹的。 方才三师姐说了,二师兄叫她去寻林平乐。 小雅不以为意,知道定然是三师姐偷懒,把这个任务丢给了自己。 不过,玉蟾蜍看样子确实是懒得动弹。 林平乐进去了。 万小雅就坐在石阶上和玉蟾蜍聊天。 她瞧瞧四周,寂静,就她们两人。 “二师兄!” “唔!” 玉蟾蜍没有动。 “这天越来越热了。” 万小雅说。 玉蟾蜍抬头,扭了一下脖子:“是呀”。 又瞧万小雅:“你也热吗?” 万小雅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好奇:“我不热,冷。二师兄,你怎么不去地宫里呆着?” 她的眼眸闪烁。 这玉虚殿一年四季都似乎只有一个季节,都是冬季。 其它峰的弟子都嫌弃这里冷,无事,轻易不逗留。 可是,玉蟾蜍还是嫌热。 玉蟾蜍碧色的眼睛闪烁:“是啊,越来越热了。我倒是想呢。再等等吧。你瞧?” 它伸了爪子,指着脚下的山峰。 “原本那里都是蓝蓝的冰晶,现在看不见了。” 万小雅极力张了眼睛,见是灰蒙蒙的一圈山石,杂树,掩映在雾气之中。 “是吗?那一定很漂亮。地宫那里,都是蓝色的吗?” 她歪头,满脸的好奇。 “那当然。漫天满地的蓝色,可漂亮了。哎呀,我最喜欢那里。快了,快了。” 玉蟾蜍眯起眼皮,盖住了碧黄色的眼睛,享受似的。 万小雅看看玉蟾蜍。 它是千年冰蟾,自然是越冷越好了。 过段时日,这玉虚殿的气温也会回升许多但是即使如此,也是如春秋般的舒服。 在小雅看来,这是玉虚殿最舒服的一段日子。 万小雅看看玉蟾蜍油亮的皮子,似乎都要溢出油来。 玉蟾蜍怕热,怕到极点。 因为现在玉虚殿有了女弟子出入,所以,它就只能化了原身,说是这样也好散热。 万小雅抱紧了胳膊,一边看着不再说话的玉蟾蜍,一边小心避开那宽大玉色的脚蹼,往里边挪了挪。 “养魂之地,必定是那清净,灵力充足的地儿,偌大玉虚宫,灵气最足,莫属你们玉虚殿。小雅,你仔细留意着点,打探一下。咱们商量着办。” 万小雅想着李惜所说的话。 李惜说从玉虚殿先着手,她想了半日,玉虚殿上下,只有那个地宫她没有去过。 听说那里极其寒冷,极为僻静。 万小雅紧了紧衣裳,似乎更冷了。 她瞧着门内。 林平乐还没有出来。 殿内。 玉虚子端坐在蒲团上,看着林平乐。 玉虚子身边站着金阳子。 “林师侄,如何?” 金阳子笑微微地瞧着林平乐,眼睛里是满意。 199护花使者(二) 金阳子调查得知李惜的身份后,就来玉虚殿找玉虚子。 “林师侄,这个万小雅是你们玉虚殿的弟子,她的族姐又是咱们的客座长老,这件事,玉虚殿义不容辞。” 金阳子眨巴着眼睛。 看着林平乐。 林平乐木着脸,心里却是诧异。 李惜来玉虚宫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他只是有些诧异,这个时候,她来玉虚宫做什么?不好好藏着,这样跑出来找打么? 上回碧羽门的事情,他正在外面等回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听说,李惜用了符画,生生逼退了两个元婴真人。 被上清门与无为派认定是妖女,到处追查她和常碧青那妖孽。 李惜仿佛人间蒸发,再没有人见到她。 上回,在云花谷,他再次看到了她。 只是,又跑掉了。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万小雅竟然是李惜的堂妹。 此番,她竟然堂而皇之地上了玉虚宫。 只是,金阳子提出的这个要求? “她需要保护!” 金阳子说。 “李长老如今是咱们玉虚宫正儿八经的长老。是我们花了大价钱请来的,7级符画师,意味着什么,咱们都知道的。可得要好好儿地待人家,让她在这里扎下根,为我们所用。但是,现在外面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我估计,这事儿,上清门和无为派那两家一旦知晓,定会来找她的麻烦。虽说,咱们玉虚宫也不是菜园子,任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可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灵秀峰那边清净,需要有人守护。我想来想去吧,也就只有林师侄,你最合适。你是咱们这一辈里最年轻有为的,又不是个多事的。刚好,那李惜,李长老也说了,她喜清净,不喜人家烦扰她,所以,你们两个,最好不过的。一个不多话,一个喜清净,不是很好么?” 林平乐明白了。 金阳子这是要他住到灵秀峰去,保护李惜? 他瞧了瞧金阳子的脸色,见他笑嘻嘻,却是一脸的笃定。 看来,这个李惜还真是有两下子,竟然让金阳子派出了他这个玉虚殿大弟子去做护卫。 “其实,我先前派了杂役弟子过去,她不让,说是不喜人多。所以,有些事情,林师侄,咱们能做的就帮一把,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个女孩子。我打听过了,家门,师门连遭不幸,平日里有什么需要的咱们多上些心。你瞧,人家的妹子不是你的师妹么?你就把她大当做自己的师妹来照顾。” 金阳子循循善诱,眼睛里也温情脉脉,说得动情。 林平乐只能点头:“是!弟子遵命。” 掌门金阳子心眼多,转头一个主意,低头又是一个主意。 对于这个只是与自己前世相差一个字的金阳子,林平乐并不愿多生是非。 不就是换一个地方修炼吗?无妨。 再说,他也想瞧瞧,这个李惜,她到底是卖得什么药?不好好修炼,跑到这里来当什么长老,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 见林平乐答应得爽快,金阳子脸上更见满意了。 看着转身出去的林平乐,玉虚子起身。 “你想干什么?” 玉虚子看着心满意足的金阳子,耐不住发问。 金阳子就笑了起来,唤了声“师伯!” 近前,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通。 “你这?” 玉虚子看一眼金阳子,无奈摇头。 得亏他想得出这个主意。 不过,他却是说不出“不”来。 金阳子殚精竭虑地,全是为了门派着想。 “你先别高兴,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他提醒。 “知道!” 金阳子摇头晃脑。 林平乐出去,发现万小雅还没有走。 她低着头,坐在那里,旁边坐着玉蟾蜍,正打盹。 他抬脚往下,想起方才的事情,看了一眼万小雅:“你来,我有事问你。” “哎!” 万小雅忙跟了上去。 林师兄难得主动和她说话,再说,她也有事情要问他。 李惜站在山坡上,感受着四处徐徐而来的清风,这里草木茂盛,生意盎然。 一座木头屋子,坐落在空地上。 这里原先应该无人居住,这屋子也是临时搭建起来的,还散发着原木特有的清香 李惜站在门口,放眼四下打量。 灵秀峰是玉虚山五大峰之一。 环绕着主峰。 玉虚殿就坐落在主峰,与掌门的玉灵峰相对。 原先,玉虚殿是掌门的大殿,灵气最为充沛。 玉虚子不愿做掌门,由师侄金阳子做了掌门,在玉灵峰上另辟山峰。 金阳子把玉虚殿给了玉虚子,让他全力修炼寒冰术。 这里灵气充沛,且自带冰属性,适合玉虚子修炼。 金阳子,这个掌门,可谓是做得相当有担当。 他一心扶持、培养门派中的弟子,兢兢业业。 如今,玉虚宫为三大宗门之一,共有弟子3000,已经成为目前人数最多的宗门。 只是,金丹修士,却略逊色了些。 和上清门和无为派相比起来,还是不及。 上清门门下百花齐放,有丹药、符阵、符画都有涉及。 无为派,炼器,云洲大陆顶级的炼器师,都在他那里。 唯独上清门,是清一色的剑修。 李惜也是瞅准了这点,才以符画师的身份直接加盟。 玉虚宫当然拒绝不了,即使知道有麻烦,也是要先请进来再说。 李惜收回目光,必须尽快熟悉环境。 白恩已经去探路了。 金阳子把她单独放到这里,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先熟悉地形。 能够滋养元神的地方,无外乎几种。 先让白恩去探一探。 站了一会,她回屋,开始裁纸画符。 上好的符纸,整刀叠在桌案上,金阳子着人送来的,泛着光洁的光。 李惜扫了一眼。 这刀符纸,是上好的。 金阳子在这点上倒不含糊,竟然买了最好的符纸来。 李惜提笔,“唰唰”一气画了五十张。 然后,开始画起了其它符画。 每月100张的定数,李惜和金阳子说好的。 金阳子是高兴坏了。 他不知道李惜的成符率,抱来了这些符纸,李惜正用得找。 她耐心地画着,一张,一张。 一直到傍晚时分。 一直伏在身边的黑曜动了起来,竖着耳朵,蹿了出去。 李惜也站了起来。 一个人慢慢地在山道上出现了。 不是万小雅。 人,很快到了面前。 李惜抿着嘴。 “他怎么来了?” 她疑惑,又有些紧张。 200我不需要保护 林平乐看着木着脸,一脸戒备的李惜。 他冷声:“我奉掌门之命,搬来灵秀峰保护你。你这哪里方便?” 他挪嘴示意。 李惜诧异,见他不像是说笑,身子一转:“喏,那里!” 林平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临近最西侧,与玉虚殿遥遥相对。 他点头:“有事叫我,无事互不烦扰。我只是有一事不明,多嘴问一句,你来玉虚宫……做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她,等着他回答。 李惜看着他幽黑的眸子,忙提了神回答:“我是符画师,自然是来这里寻求庇护,然后,画符画了。” “唔,7级符画师,不错。只是”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声音轻飘:“没有筑基么?” 李惜一窒。 她转头:“我不需要保护。” 见林平乐点头。 她又说:“你是主人,你们要做什么,我不便过问。那边地大,你要住哪里,随意。只要离我这屋子越远越好,因为,我也不喜人打扰,咱们两个相安无事便好。” 她说完,急退后一步,让开。 她眼睛尽量放空,不看林平乐,以免泄落了情绪。 没办法,每次看见林平乐,这心中就郁气难平,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林平乐并不意外:“如此甚好!” 眼看着他大步往草丛里踏去,消失在树丛中。 李惜忙退回到了屋子里。 她不放心,又扑倒窗户那里,又看了一遍。 “怎么回事?” 她瞪着白恩。 林平乐突然就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李惜现在是得避这个瘟神远远的。 自出了云花谷后,李惜现在觉得林平乐这个人可恨且又可怕。 此次来玉虚宫,有两个人,她是要避开的,玉虚子,自然排第一,剩下这个林平乐就是排第二了。 比掌门金阳子还要让人担心。 这人虚虚实实,搞不清楚,她可不能让他坏了她的事,谁知,现在却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金阳子掌门搞得什么名堂?单单派了他来? 保护她? 李惜咬了嘴唇,思虑着对策:这人待在灵秀峰,她是做什么都不方便,不行,得想个法子 白恩也老实得没有去探路。 上回,他也是吓了一跳。 一人一鼠站在那里,望着远处。 夕阳西下,一个人正盘坐在那岩石上。 端坐那里,一动不动,身后一轮艳艳的红日,映照着,很是诡异。 这人是准备露宿的。 李惜一连观察了几日。 林平乐每日凌晨离开这里,去对面的玉虚殿。太阳升起回来,就再不挪窝,屁股就像是生了根般地长在那块大石上,对着玉虚殿的方向,一直坐着到天亮。 一连十几日都是如此。 李惜更加警醒:这人在修炼,不分白天黑夜地修烯,连睡觉都在修炼,不眠不休。 难怪,进阶这么快。 李惜安静呆灵秀峰,没有出去。 这日,她带着黑曜又开始逛,慢慢地就走到了灵秀峰的出口。 下面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各峰之间本没有路,进出御剑飞行。 玉虚宫的弟子人手一把飞剑。 李惜是直接用飞行符过来的。 她亲眼见林平乐每次御剑飞行,如履平地。 那是一把冰剑,不同于其它弟子的青钢剑,据说是林平乐化冰晶自行凝结而成。 她回头,见林平乐没有动,依旧打坐。 她收回了掌中的飞行符。 远远地有人过来。 是万小雅。 “四姐姐!” 她飞剑落地,飞跑过来。 “嘘!” 李惜一把拉了她,示意。 小雅噤声。 两人进去屋子里,李惜吩咐白恩外边盯着,又郑重布了隔音符,这才开口:“怎么了?” 万小雅许久没有来找她了。 小雅拎了拎衣领,呼了一口气,说:“玉虚殿上下我都找遍了,没有什么发现。我打听过,据说,师父已经十多年没有出过门了。” 她解释:“听二师兄说,玉虚子正准备进阶元婴末期,正是紧要关头,轻易不出玉虚。六年前万家的事,应该同他无关。只有上回碧羽门的事情,才出去了一趟。当然,这也是听说。我也查了玉虚殿上下。除了师父修炼的石室,还有一处地方,我准备进去一探。” 万小雅急急地说。 “玉虚殿的地宫,一直封闭,只对玉虚子开放,就是林师兄也没有进去过,因为那里实在太冷了,一般人受不了。再过段时日,等天气再转热些,二师兄玉蟾蜍也会进去,等开了地宫门,我再去瞧瞧。” 李惜忙拉住小雅:“不可。地宫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我有火符护身。” 玉虚殿的地宫,听小雅说起来,必是个隐秘的去处,自然守卫森严,小雅要是贸然进入,恐不好。 “放心,我跟着二师兄先去探一探路,冷了,我自然回来。” 万小雅忙申明。 “不行,不能打草惊蛇,一件事情不能分两次做。你也说了,那地极冷,我担心,你还没走几步就被冻僵了。” “好吧。那到时我通知你。” 万小雅点头。 冰室寒冷……上回探得万丹阳的元神虚弱,不知是否在那里? 可是,照小雅说的,只有玉虚子能进去只能等到玉蟾蜍了。 两人一时静默无言。 “好了。你的传声符可还有?以后,咱就用这个,现在,我这里不方便。” 李惜指了指外面。 万小雅就伸了身子往外探去。 “师兄真的搬到你这里来了?” 她看着窗外那一抹身影,抬脚就要走。 “你干什么?” 李惜拉住她。 “林师兄啊?我去同他打声招呼。” 万小雅扭头。 “林师兄他人不错的,姐姐你不用担心,他就是不大爱说话。” 万小雅解释了一句,眸子闪亮。 “四姐姐,你让我去嘛?好几日没有见到师兄了,我正有事问他呢。” 李惜放开了手,让她去了。 看着万小雅远去的身影,李惜眯了眼睛。 远远地,万小雅站在那里,林平乐端坐 一会,万小雅回来。 “说完了?” 李惜微笑。 小雅摇头:“师兄正炼功呢,他不喜欢人打扰。” 万小雅走了。 李惜一时发愣。 “你不提醒她?” 白恩望着她,捋了捋胡须。 它近来多了个习惯,无事就捋胡子。 李惜看着对面,小雅渐远的身影:“我怎么说?小雅一口一个师兄的,可见平日处得还可以。小雅这个人,藏不住心事,要是我说了,再被这个林平乐看出什么来,回头对着小雅下手,可就糟糕了。” 李惜为难地叹一口气。 先这样吧。 至少,现在,林平乐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同门下手。 万小雅沿着山道走着,太阳出来了,她放慢脚步,这比玉虚殿要暖些。 她想到四姐姐和林师兄两个一西一东住着。 虽然在一个峰,似乎不说话。 她慢慢往上走,进了玉虚殿,就看见两个师姐坐在那里,瞧着她。 “五师妹回来了?” 她点头,进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身后两人重又坐了下来,聊天。 这玉虚殿本就清净,这个时候,偌大的宫殿只有她们两人。 “你说,她这是去灵秀峰了?” 201上门 “自然,我见她从那边回来的。这是去见她姐姐了?咱们这次来的客座长老,不是五师妹的族姐吗!” “我看未必。” 另一个挤着眼睛,见同伴不解,就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 万小雅侧了耳朵,听得几声叽叽咕咕的笑声,就没有了。 那两人起身走了,往台阶上下去了。 “林师兄一向清高,却是同五师妹有说有笑的。你没看出来啊?” 远远地,一句随风飘了过来,万小雅竖起了耳朵,待得要捕捉,却是没了。 她摇头。 这两个师姐,平日里就爱嘀嘀咕咕,背后说些小话。 她们喜欢林师兄,她知道。 不止她们两个,整个玉虚宫的女弟子都喜欢林平乐。 修仙人士洒脱,并不藏着掖着,喜欢了,就直白地表示出来。 没有谁不好意思。 听说,许多女弟子都和林平乐表白过。 可是,林平乐谁也不搭理,都是冰着一张脸,眼里永远是冰寒一片,倒惹得那些女弟子更加神往:这才该是天才弟子的样子,多酷啊! 玉虚殿三个女弟子都成了香饽饽,尤其是万小雅,每日里出去,都会被人拦下。 那些女弟子旁敲侧击地找她探听林平乐的事,对她可是亲热,一口一个“五师妹,五师妹”地叫着。 万小雅俨然成了所有人口中的“五师妹!” 平日里,两个师姐总爱聚在一处,拉着万小雅,叽叽咕咕地说起那些师姐的笑话来,不厌其烦,说一阵笑一阵。有时,万小雅也会跟着笑,实在是三师姐太有才,学得有声有色,就像是现场看见一样一样的。 可是,今天听这两个师姐的话,却是听出了别样的味道。 这段时日,林平乐搬到灵秀峰去,玉虚殿更加空了。师父忙着修炼,二师兄又不管事,这两人越发放肆了,越发胡说,竟然背后嚼起自己的舌头来了? 什么叫“师兄平日里就和自己说话?” 万小雅有些莫名的生气,又有些莫名的喜悦? 她甩甩头,自己也有些糊涂,抬脚跨过大殿的门槛,脚步轻快。 万小雅不知道,林平乐搬到林秀峰去的消息,可是长了翅膀,迅速刮遍了玉虚宫上下。 大长老的亲传弟子搬去新来的长老处居住。 这个消息,引起一众少女弟子们的胡思乱想。 有人早探得这个李长老才二八年华。 这个年纪,又是7级符画师,怎不叫人浮想联翩? 与林平乐一样的年纪。 都是这般年轻,都是这般了不得。 此时的李惜不知道,自己已经是让一众少女心碎了一地。 她正双乎叉腰,咬牙切齿。 “你给我下来!” 李惜指着头顶颤巍巍抖动的一朵小红花。 “说,怎么出来的?” 她压低声,吼道。 一边着急,向外边望去。 那边林平乐依旧端坐,一动不动。 方才,她一转身,就看见黑曜正凌空扑腾一朵花,唿哧唿哧,黑曜跑得毛发湿透,李惜却是愣住了。 凤尾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她揉眼。 她盯着那朵小红花,疑心看错。 红花正悬停在半空,晃晃悠悠,没错。 五片花瓣。 两片正欢快地忽扇着,对着李惜,一幅随时准备开跑的样子。 “你下来!” 李惜粗声。 心内光火。 这个时候,跑出来做什么?要是被林平乐发现,可就糟了。 小红花晃悠了一下,犹豫着。 然后,就往上又飘了上去。 “不嘛,就让人家再玩一会,都憋死了。哎呀呀,这里好,舒服下面是谁?来抓我啊。啊,啊,啊!” 她欢叫着,声音在屋内回荡,银铃似的。 李惜却是如雷贯耳。 这个不省事的。 李惜咬牙。 她手心一翻,摸出了一张火符,高高扬起:“你再不下来,我把你烤焦了,就老实了。” 她瞪着眼睛:“我数三下,一,二” “嗖”地一下,一道红影略过,凤尾落到了李惜身前。 左突右冲,兜了两个圈,却是不进去。 “怎么回事?” 李惜盯着团团转圈的红花。 “哎呀,人家进不去了嘛。” 银铃似的声音,凤尾抖动着两片花瓣,落到了李惜的手臂上。 李惜手一翻,手中出现了画卷。 “进去!” 如意戒出来可以,再要进去,就要李惜的灵力打开,凤尾自然是进不去。 凤尾停在画卷上,摇摆了两下,在李惜的注视下,只得化成一道红影,消失。 然后,一道声音传出:“人家是真的憋死了,什么破地方。” 李惜抓着那幅画。 如意戒,是个破地方? 她盯着那幅画,盯了一会,忽然开口。 “你不喜欢待在里面是吗?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不然,直接把你烤成干花,你就消停了。” 凤尾这样不打招呼就出来,实在太过危险。 李惜忽然决定,不如放了她在外面,最起码,能控制,总好过,她冷不丁地就蹿出来,让人措不及防好。 “好啊,好啊。” 里头很快传出欢快的声音,红影一闪,又迅速隐住,只在画面上闪闪烁烁。 “我不出来,听你的。” 声音可怜兮兮地,又有些巴结。 李惜这才吁了一口气,缓了声音,轻轻把手抚在画上:“乖!这样才对嘛。我信你,咱们凤尾说话算话,最是诚实的好孩子,是吗?” 一旁的白恩停下了正在捋胡须的爪子,听着李惜这简直能滴出水来的声音,抖了一下。 “当然!——” 银铃似的声音,红影彻底隐去。 李惜这才三两下展开画卷,进了屋子,开始缝制起衣裳来。 这样也好,把画卷放在身上,谁是能看见。 “呜!” 一声低叫。 李惜三两下咬断了线头,胡乱套上了衣裳。 崖口处,正有人正落下来,一落地就跑了起来。 “大鹏!” 李惜叫道,一边摸了摸黑曜,黑曜静了下来,对着蒋大鹏龇了龇牙。 蒋大鹏看了一眼黑曜,就急声。 “李惜。不好了,他,他们找上门来了。” 蒋大鹏着急,舌头都打了卷了。 “你快跑吧。我看他们来势汹汹,不是善茬。待会,我就说,我没有找到你,对,我就这样说。” 蒋大鹏四下一望,指了东方,一叠声的催促李惜。 “大鹏,怎么回事?” 李惜吓一跳。 原来,今儿一早,一行人上山找金阳子。 上清门和无为派的几个长老都来了,一共有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把金阳子堵在了大殿,口口声声要求即刻交出碧羽门的余孽妖女。 金阳子饶是口舌再厉害,与他们理论了半日,在他们的威逼之下,也只能叫人来灵秀峰唤李惜前去。 “他们来了好多人,掌门怕是顶不住。李惜,你还是走吧。” 蒋大鹏哀求道。 202妖孽 金阳子扶着额头,觑着对面的人,心中哀叹;这个阵仗也太大了点。 他知道李惜的事瞒不住,但是没想到,对方反应这般大。 竟然集结了十几个金丹修士,其中还有三个元婴修士。 至于吗? 他头痛地瞧了一眼那扇侧门,怎么还没有来? 有弟子上了茶水来。 上好的清泉水,泡了后山的冰雾灵茶,老远就溢出了满满的香气。 端茶的弟子逐一泡了,一一递到众人面前的几上。 没有人去端,个个都肃着脸。 上官谷一施施然地端起了茶杯,揭了盖子,轻轻地啜了一口,入口绵长,唇齿生津。 不愧是玉虚宫的灵茶。 玉虚殿常年冰寒,听说这后山的冰雾茶,要近百年才得抽一次新叶,这茶果然是不同。 这回,一向吝啬的玉虚子竟然舍得泡了这茶来,看来,也是下了血本了。 “喝,真是好茶!” 上官谷一抬手示意,咪一口茶,脸上神情惬意。 众人接二连三端起了茶,一时只闻“嗞嗞“的啜茶声。 金阳子烦躁地换了一只手,一口茶抿在嘴里,半日未咽下去,心下不免烦躁。 这些人,明显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今儿,摆着就是来领人的。 这李惜,可绝对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给带走了。 那个碧羽峰的弟子,也不知把话传到没有? 他应该明白他的意思吧? 这小子,和李惜先前是同门,应该能懂得他的意思。 先避一避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能拖得一时是一时,等师伯到了,再理论。 这节骨眼上,玉虚子去了地宫。 这一进去,没有个十天半月的,不会出来。 算算时日,今日也该是出来了。 他着人去叫了,务必要敲开地宫的门 他可是眨了好几次眼睛,见那小子点头,才放了他去灵秀峰寻人的。 门口一闪,有人来了。 金阳子唰地坐正,抬眼望去。 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僵硬,眼皮都跳了起来。 看着进来的蒋大鹏,金阳子真想一脚把他给直接踹出去。 见过笨的,没见过这么笨的啊。 当时殿内这么多的玉虚弟子,他都不用,单单就点了碧羽峰这个来送灵植的蒋大鹏,不就是指着他给李惜送信么? 可是 真是所托非人哪! 金阳子心中悔恨。 正在喝茶的众人,早放下了杯子,扭头盯着走进来的少女。 背光走进来一个清瘦的身影,“蹬蹬蹬”直接走到大殿中央,弯腰:“掌门!” 金阳子缓缓起身,微笑:“你,来了?” 一边用眼神示意她快到自己面前来。 李惜直起腰,转身。 见一圈子人盯着自己,心里有数。 在座的这些人,许多是不认识的,但是,有几个,是见过的。 她记得清楚。 左手那个坐着不动的,似笑非笑的是上官谷一,上清门的掌门。当日,就是他逼得常碧青现了真身,跌落尘埃。 身后那个,更加熟悉,林清竹,上清门的三长老。 还有对面那两个,无为派的两个长老。 李惜眼角一跳,垂下了眼。 蒋大鹏说的意思,她自是明白:金阳子是叫她暂时先避一避。 “不,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事,总该有个了解。” 那一刹那,李惜忽然就想通了。 她决绝了蒋大鹏的提议。 她不能躲,也不能走,因为她不能离开玉虚宫。 不然,自己先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跟着蒋大鹏来了大殿。 看着面前的金阳子,李惜抬脚,向前一步,向金阳子走去。 “站住!” 一声断喝。 李惜回头。 一个人站了起来。 是林清竹。 他大步向前,因激动,衣袖带翻了几上的茶盏,茶水泼落在地,杯盖在地上滚动,“骨碌碌”地转着圈。 旁边侍立的玉虚宫的弟子,就要向前去捡,被金阳子用眼神制止。 “清竹老弟,你这是?” 金阳子最角牵起一抹笑,跨下两步,声音里有着明显的不悦。 同时金丹末期,林清竹和自己一般修为,这可是在玉虚宫,他金阳子是掌门,林清竹再怎么说,也该客气些,这么多人,哪里就轮到他先出声了? “妖孽,你还敢出来?” 林清竹不答反问,跨前一步,两根手指直直指着李惜喝道。 “你?” 金阳子唰地沉下脸来,连声神色极其难看。 这个林清竹,真是放肆。 他抬眼,眼见另外几人也先后起身,缓缓围拢过来,在李惜面前形成一个扇形,堵住了去路。 “上官掌门?你这是要在我们玉虚宫直接拿人了?” 金阳子脸色几经变幻,看着依旧坐在那里品茶的三个元婴修士,对着中间的上官谷一喝道。 上官谷一放下茶盏,轻轻地合上盖子,盯着杯中的茶,说了一句:“好茶!” “上官谷一!” 金阳子叫道,直呼其名。 他眼神示意。 一旁侍立的两个峰主,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拦在他和李惜身侧。 “李长老,你退后!” 灵玉峰峰主扭头对李惜说道,一边往前又跨了一步。 “金阳子,你这是要一力维护妖孽,同妖孽合流了?” 无为派的大长老,也起身,开口,脸上神情肃穆。 金阳子冷笑:“妖孽,好好的一个人,哪里瞧出来是妖孽了?” 他一把拉过李惜,示意面前几人退后。 “你们看看,好好的一个姑娘,偏偏被你们说成是妖?林清竹,你倒是告诉我,她,是什么妖?” “这?” 林清竹被点名,一窒,见众人看着他。 李惜挺直了身子,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脸上神情平静。 他梗了脖子,扬声:“什么妖,我怎么知道?今日来,不就是来捉拿此妖的?此妖奸邪,隐藏得好。众位,莫不是忘了,常碧青,不是都瞒过了咱们?要不是诛妖阵,叫她现了形” 此话一落,立时一片静默。 常碧青,确实,之前从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妥,在座的,都同她打过交道,愣是没人瞧出来。 化形的妖,道行高深,却是不是一样就能瞧出来的。 “杀了她!” 寂静之中,忽有人叫道,声音尖利。 李惜一凌,扭头。 目光直直地盯着出声的那个人。 “林薇!” 203你真没用 一个年轻修士,身穿上清门的服饰,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跨前一步,仰着脸:“妖女,你叫谁?” 她的声音尖细。 金阳子目光一轮,疑惑地盯着他。 此人面生,上清门的金丹修士,他基本都认识,这人面生,难道是新晋的? “林薇,你那易形符,可是差点火候,太僵了些你的声音可是你自己的,这个你没有办法掩饰,捏着嗓子说话,累不累?” “你?” 年轻修士下意识地抿了嘴,又松开。 她恨恨地盯着李惜。 金阳子定睛一瞧,还真是瞧出了破绽来。 只剩一双眼睛时灵活的,面部全无表情。 这人是易容的。 “你是谁?” 他不客气地指着对方:“竟然在这里大放厥词,藏头露尾地不敢露脸,什么东西?” 他语气极其不客气。 藏在这些长老里面,堂而皇之坐在大堂上,还喝了他的冰雾茶? 金阳子一腔子不满,全冲着这人去了。 藏头露尾,定然是个小辈。 不对他发难,对谁? 三长老的脸色极其难看。 他一把拉过林薇,就要说话。 “她是咱们这位三长老的掌上明珠,林薇,他们上清门的符画天才。” 李惜一字一顿,语句轻巧。 金阳子脸色一变,指着:“既是小辈,一边去。” 林薇不肯,却是被上光谷眼神示意,只得退到一边,却是不肯走远,只是赖在上官谷一他们身后,咬牙看着。 三长老林清竹随即出声:“小女顽劣,让金掌门见笑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妖女就是妖女,人人得而诛之。” 他指着李惜,声色俱厉。 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在李惜身上。 李惜看着目光闪烁的林清竹,不再犹豫,她忽厉声:“林清竹!” 林清竹一抖。 随即气急败坏,正要叱骂。 不料李惜已经开骂,哪里容他插口。 “林清竹,你女儿嫉妒我的符画超过她,百般刁难,也就罢了,我当她小孩子不懂事,可是你?你身为上清门的三长老,也是如此心胸狭窄,见不得人好,真是丢脸,丢你们上清门的脸,原来上清门的长老,就这点出息?就这点心胸?怎么,先前没有在上清门杀掉我,竟然一路追到这里来了?有人比你女儿好,你就要除之而后快?竟然污蔑我是妖孽?真是好笑。” 李惜声音清脆,语速又快,她噼里啪啦一口气讲完,林清竹竟然是一句都插不进去,只是干瞪眼。 偏李惜这番话,骂得是极其明白,无为派的人不知作何表情,上清门的人倒是个个脸上精彩。 场内一时寂静,林清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着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到底也是要几分脸面的,被李惜这样当中揭开了疮疤,也自知不能辩解。 看着缩在身后,已经恢复了原貌的林薇,众人心中都雪亮,哪里有不清楚的。 林薇异容,他们都没有瞧出来,李惜一眼看出,直接点出了其弊端,可见,是个中好手。 这样的符画师 确实是太年轻了些,难怪林清竹要穷追不放 李惜单手叉腰,脸上因为激动,红晕乍现,一双眸子却是亮晶晶。 她既然已经话出口,自然是倒了个干净。 她倒是要赌一赌,这个上官谷一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是堂而皇之,扛着正义的大旗灭了她么? 她就给它戳穿了,看他们怎么圆? 金阳子看着昂着头,犹如一只战斗的小公鸡一般的李惜,不由暗暗称奇。 心道当日的传闻并非夸大,面对这么多长老的威压,李惜丝毫没有怯场,就这一点,不得不让人敬佩。 修仙界,低阶修士对上强者无惧,无非两种。 一种是自己实力够强,不惧对方。 另一种是,背后有靠山 显然,李惜不是前者。 她这是把玉虚当成了她的靠山。 金阳子暗自点头。 “众位都听到了,林清竹,为了一己之私,无端污人为妖,挑拨事端,实属可恨。” 金阳子一声断喝,指着林清竹,袍袖飞扬,也是一股同仇敌忾的气势。 “这里可不是碧羽门,任你红口白牙,颠倒黑白。” 金阳子眸子凌厉,盯着上官谷一和三长老,声音清晰,语气不容置疑。 “她,李惜,来自万家,想必这点,你们早就打听清楚,我没记错的话,上清门不是还派人去万家蹲守么?既然如此,还口口声声地说她是什么妖孽?这不是自己打脸么?人家明明有父母,你们倒是给我说,这个李惜,她到底是个什么妖?也让我见识一下。” 金阳子话落,回荡在大殿之内。 李惜喘着气,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金阳子。 见他板着脸,一脸肃然。 李惜扭头。 殿内寂静,林清竹喘着气,尴尬地立在那里,一时答不上话来。 “好一张厉口,就是说到天边去,也没有人相信你。大家别信她,她才练气期,就能画双虹符,同妖孽常碧青一模一样,若不是妖,怎么可能?我也是学习符画的,我最清楚,根本就不可能。符画的等级和修士的进阶是同步的,两者相辅相成,根本不可能越级画符。只有那个常碧,她隐瞒了符画等级,她早就会画11级符画了。这个妖女也是一样,她也会画11级符画,她就是妖。相信我,没错的。” 林薇再顾不得,伸长脖子,叫道。 这回声音清晰,没有捏着嗓子。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双虹符?11级符画。 这才想起来,李惜当日在画的血符。 一时骚动起来。 李惜看着众人的反应,忽然就笑了起来,她被气笑了。 她低估了林薇的下限。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般无耻的。 竟然也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林薇,不就是嫉妒吗?实话实说就是,你找什么借口?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说人家是妖?谁告诉你,不可以越阶?你自己不知道的事,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我真是瞧不起你,你丢了符画师的脸,你真——没用” 最后几个字,她一字一顿,直击林薇。 林薇的脸色紫涨,当即吼道:“谁越级?不可能,就是妖,妖,妖” 她声嘶力竭,恨不得撕了李惜。 “你住口吧。” 上官谷一忽然青着脸,喝止林薇。 一个中年修士,正信步走来。 金阳子松了一口气,忙跑下去。 “师伯!” 玉虚子脚步虚飘,每踏一步,地上都是一道霜花。 204诛妖阵 玉虚子二十就习得寒冰术第7重,以筑基初期的修为越级挑战当年的诸多对手。 林薇自然是不知道这一茬,可是在场修士有不少都是亲眼目睹了当年那场挑战,玉虚子就是因此一战成名。 方才林薇的话无疑直接影射了玉虚子。 林清竹急急拉住林薇,眼睛紧紧盯着玉虚子。 玉虚子停在元婴中期已经百年,他的修为实力无人真正得知。 正因如此,这次上清门和无为派集结这么多长老,在大殿里待了这么久,也只是打打嘴仗,并不敢真的直接出手拿人,就是因为忌惮玉虚子。 李惜遥遥看着门外候着的万小雅,吁一口气。 来之前,她已经用传声符通知万小雅 她想好了,这件事情,总要过了明路,给自己正名。 方才,白恩告诉她,那人早就到了。 所以,李惜才会不顾一切,引得林薇说出那句诛心的话。 越级挑战,是玉虚子的平生得意事,可是林薇却否定了它,并给它冠上了妖名。 “玉虚兄!真人!” 上官谷一率先,众人纷纷行礼,让开一条道。 玉虚子须发皆是冰晶,眉毛胡子亮晶晶,他的声音亦是寒气逼人:“她是我们玉虚的人。”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玉虚子一向清心寡欲,为人温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百多年来,从不曾与人口角。 现在竟然说了这话,明显是动了气了。 上官谷一横了一眼瑟缩的林薇,暗自骂道:蠢货。 他抱拳,硬着头皮上前:“这个妖女,当日就与常碧青那妖孽一起逃脱,没想到,现在到了你们玉虚。所以,我们是来找她要常碧青的下落,还有,当日碧羽门那一仗,想必玉虚老兄也是知道的,我们一直在找她谁知她竟巧言令色,百般抵赖,不肯伏诛。” 万小雅扒着玉蟾蜍的肩,手一抖,冲口而出:“我姐姐不是妖女,你胡说。” 上官谷一脸色一沉,喝道:“哪里来的小辈?” 他袍袖一抖,一股大力就向万小雅席卷而去。 一股劲风,带着破空之声。 众人惊异。 这上官谷一竟一言不合,不管不顾地对着一个小辈动手。 玉虚子嘴巴轻启:“阿碧!” 声音清长,众人只觉得耳膜一震。 玉蟾蜍陡然变身,横在万小雅前面,碧色的脖子一伸,长长的猩红色舌头一卷,“噼啪”一声轻响,上官谷一的那一记攻击全部被玉蟾蜍给吞吐入腹,在它白色的肚皮里鼓动,回旋往复,然后,渐平复。 玉蟾蜍“吧唧”一下,往前蹦了一大步,看着玉虚子,舔了舔嘴角。 大殿里静寂。 上官谷一目光黯淡下去。 真没想到,这玉虚子果然厉害。 他这一记试探,虽然只有四成,竟然被玉蟾蜍给化为乌有。 玉蟾蜍是玉虚子的本命灵宠,修为和玉虚子相辅相成,紧跟玉虚子,这一露手,他已经明白。 虽然同为元婴中期,但是,这差得可就远了,估计,他是要进阶了吧? 上官谷一垂下了眼皮,掩去眼中的情绪。 一声轻响,玉蟾蜍恢复了人身,重新回到门口,同万小雅站在一起。 再外面,是玉虚宫的弟子,正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这些都是跟着几个峰主过来的内门弟子,此时,正踮起了脚,注意着大殿内的动静。 玉虚子站在大殿上,默不作声地看着众人,面无表情。 金阳子目光示意李惜退后。 “玉虚兄!” 无为派大长老,四下一瞧,率先出声,身后无为派的人,相继靠拢过来。 大长老向玉虚子抱拳,正要说话。 “等一下!” 上官谷一跨前一步,站在大长老一侧。 “不管怎么说,”上官谷一仰着脸,掩去眼中的淡,若无其事地:“她的身份,总要有个说法。既然今日大家都来了,总要有个明白的结果。” “你还待要怎样?” 金阳子喝道,瞪着上官谷一。 这个上官谷一,简直欺人太甚至,方才竟然直接对着玉虚宫的弟子出手 “诛妖阵,如果她能过诛妖阵,就信她。” 上官谷一咬牙看着玉虚子,一字一句地,眼睛里是不可退让的执著。 金阳子一抖。 他蓦地看向李惜。 诛妖阵,这就是他们此来的目的啊。 诛妖阵,原是百年来,宗门专门针对妖修所设之阵,联合金丹以上修士,结成阵法,借天地之灵气,强行引来雷电,重现妖修化身情境。任是再强大的妖修,也禁不住化身雷阵巨大的冲击,不得不显露真身,以抵抗雷电的轰击,否则,九死一生,重者灰飞烟灭。修士也历劫的时候也会过雷阵,但是,比起妖兽的雷阵可是轻巧得多了,且只有结丹修士,才过雷阵,也是危险重重。李惜才炼气期,那里能禁得住这样的阵仗?不死,也得脱层皮。况且,一个不小心,元神一旦受伤,这人,基本就废了。 金阳子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下流至此。 他们这是存了心,要毁了李惜啊。 他再没了耐性同他们周旋。 “不可能!” “金阳子,你莫不是心虚了?” 三长老急忙出声。 他顾不得金阳子喷火的双眼,一挺胸,直接拉了无为派的两个长老,说:“诛妖阵,如果她能过了诛妖阵,就证明她不是妖。两位长老,你们不也想知道吗?当日,咱们可是亲眼见过的,你们忘了?” 他言辞恳切,压低声音,看着两个人。 无为派的二长老被林清竹拉着手,看了一眼大长老,斟酌了一下,开口:“我们启动三级雷,不伤她神识。” “是!放心,我们只为辨识,并不是要她的命。” 无为派大长老点头。 “那也不行。” 金阳子一口否认,他急了,转身看着玉虚子。 玉虚子目光闪烁,看看焦急的金阳子,又瞧瞧盯着他的上官谷一等人,没有出声。 看他们的样子,今日是咬死了。 方才这个上官谷一敢出手试探自己,摆明了就是来者不善。要不是玉蟾蜍拦下了他的攻击,怕是,这会已经直接动手了吧? 无为派一向与上清门相交甚密,上清门既开了口,自然跟从,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奸滑得很。 看来此次,不给个交代,是不会罢休了。 玉虚子抬头,看向李惜。 见她正睁着一双眼睛,向自己看来,眸子黑亮。 他一愣, “真人!” 李惜看着玉虚子,忽然出声。 “我可以答应,进诛妖阵。” 李惜声音响亮。 “李惜!你知道诛妖阵” 金阳子惊叫,想拦截,又有些无奈。 “我知道。” 李惜打断金阳子的话。 她转身面对上官谷一,朗声:“我有个条件,她,和我一起进诛妖阵。” “不!” 林薇大惊,忙后退,撞到一个人身上, “爹!” 205诛妖阵(二) “慌什么?” 上官谷一看着惊慌失措的林薇,喝斥。 “我!” 她看着上官谷一身后的林清竹,眸子里慌张。 “别怕!” 林清竹上前,一把抓住女儿,安慰她。 上官谷一看着李惜:“笑话,你是妖,林薇又不是,别抵赖了,你这样,于事无补。” “原来你们都知道危险啊?却偏要我去?没有她陪着,我不答应,因为,我不放心。” 李惜坚持,丝毫不退让。 “不行!” 三长老冲上前来, “你故意的。” 他叫道,单手指着李惜,眸子里是抑制不住的怒火。 李惜冷笑:“不是说不会伤着我么?怎么,难道是诓我的不成?” 她环顾,一个一个看过去,众人无言。 这话不好应。 诛妖阵,谁也没有亲身领教过它的真正威力理论上可以控制力道,可实际的情况,谁也不好打包票。 “对,对对,就让他们两个一起。否则,免谈。” 金阳子反映过来,着实松了一口气。 这无疑是眼下最好的应对法子了。 有林薇在,至少上清门投鼠忌器,想必会减少伤害。 这个林薇现在就是一道护身符,非她不可。 金阳子向李惜投去赞赏的目光,一边紧紧咬住林薇不松口。 “金阳子!” 三长老牙呲目裂,挥舞着双手,要撕了金阳子。 却是被上光谷一拦下。 最后的结果,是李惜和林薇两个人一齐坐到了阵中。 两人一东一西,背对而坐。 十几个金丹修士早就地散开,摆好阵势。 上官谷一和无为派大长老正跃上半空,准备结印。 “薇儿!” 三长老林清竹目不转睛盯着场子中的那一抹颤抖的身影,他的心也在颤。 他的薇儿呀,竟然被逼进了这个诛妖阵。 他的心在揪。 都是这个妖女。 林清竹的目光中似粹了毒般,这一刻:“妖女!” 就是妖女,不然怎会想出如此歹毒的法子来? 她知不知道,他林清竹就这一个女儿?且是资质如此好的女儿,她,竟然要毁了她? 她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想同她的薇儿相提并论?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不情愿,林薇还是入了这个诛妖阵。 林清竹恨不得自己进去代替,可是,掌门说的那番话,他 上官谷一说他们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既然说了,就只能答应对方的要求。 林清竹憋着一肚子委屈。 他抓紧了手里的东西。 方才,上官谷一塞给他的。 他迅疾奔入了阵中,跑到林薇面前。 “爹” 林薇一喜:“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吗?” 她攀着林清竹的衣袖,就要起来。 林清竹顾不得多说,匆忙把养魂木递给了林薇:“咬在嘴里。” “爹!” 林薇一脸土色。 “轰”得一声,大阵缓缓启动。 三长老急忙抽身退出。 刚到外面,就被一旁的弟子拉住:“长老!” 林清竹最后看了一眼,就随着弟子撤下去了。 大阵启动,会引来乱雷,除了阵眼里的人,其余人等都得撤退。 众人纷纷找地方躲避,一时退了个干净。 大殿屋檐下,万小雅紧紧揪着玉蟾蜍碧绿的背皮:“我姐姐她?”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然没有注意到玉蟾蜍已然恢复了真身。 “来了!” 林平乐抬头望天,喃喃地。 原本晴朗的天瞬间暗了下来,狂风吹过,飘起一地落叶。 远处,隐隐有雷声滚过,一闪而逝。 大阵白亮亮一片,远远望去,就如一个白色的蜘蛛网倒扣在地上,每一根蛛丝都闪着瘆人的亮光,齐齐射向昏暗的天空,不断延伸出去,似乎要与那天际的滚雷连上 那十几个修士已经不见,他们已与大阵浑然隐与一体,只有等诛妖阵结束,才会再次出现。 灼亮的阵中,端坐着两人, 李惜双手掐诀,盘腿坐在阵中,不理一旁瑟瑟发抖的林薇,只是微合眼。 “她就不怕么?” 一旁观看的弟子,忐忑不安,窃窃私语。 这诛妖阵,好像与他们先前见过的不一样,在碧羽山上,他们好像也是用诛妖阵,逼得常碧青现了行。 蒋大鹏被双手合什,一连声地:“没事,应该没事。” 他心慌慌的。 “哎呀!” 天际一声响雷,陡地亮光大现。 “嗡”得一声,大阵一闪,霎时白光密步,铿锵有声,所有的蛛丝齐齐向着天空冲去,迅速汇聚。 “哗啦啦” 无数道闪电破空,齐齐向阵中汇集而来 阵外的人纷纷闪避。 有一道雷电击中了一棵树,咔嚓一下,粗大的树身齐腰折断,冒起了一阵火光。 万小雅惊呼一声,被玉蟾蜍给拉到了身后。 她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周边的人纷纷向后,一时退了个干净。 大家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乱雷么? 这也太厉害了。 万小雅抖着身子,惊魂未定地向大阵看去。 白芒阵阵,李惜身子颤抖,头发全都炸起,衣裳劈啪作响,不断闪现火花。 脑袋也一阵阵地昏厥,有一时的空白。 这该死的雷,怎么全往脑袋上劈? 电光火石间,她使劲稳住身子,不跌倒。 “姐姐怎么护罩也不用一个?” 万小雅喘息着叫道。 “诛妖阵,只要是妖,没有任何东西能护住。” 电光中,林平乐说了一句话。 “啊?” 万小雅的手一抖。 雷声轰隆,李惜再次爬起来。 这是第几道雷了? 李惜机械地盘腿坐在中间,电闪雷鸣,她的身子再一次被掀翻。 真痛啊! 这身上已经麻木了,只是,这头怎么这么痛? 李惜残存的意识。 “还要多久?” 没人回答。 四周已经看不见,只见黑暗一片,一级铺天盖地,接踵而至的炸雷,一个接一个滚来。 又是一道雷劈下,李惜头发焦黄,整个脑袋乱糟糟的。 匍匐在地,趴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滚烫。 是林薇。 早在第一个雷下来的的时候,她就扑倒在地,在地上哀嚎翻滚,衣裳破裂,头发焦糊。 李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第二个炸雷下来的时候,李薇就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李惜自顾不暇,已经懒得看她了。 李惜咒骂着,呸了一口,勉强滚开。 林薇身上臭死了。 雷还在继续,没完没了的。 众人目不转睛盯着阵中的人。 引雷过去,四周已经安全,众人纷纷跑出来。 个个心里打鼓。 林清竹已经面如土色。 这雷似乎不对,他看看越发闪亮的大阵,眼里有着惊慌。 白茫茫亮闪闪的大阵,里头什么也看不清楚。 大阵一旦启动,须得5层雷,全部过完,才能停止。 可是,现在,已经过了5道了,怎么还不停? 林清竹的脚有些哆嗦。 这是诛妖阵,真正的诛妖阵,哪里留手了? 十成十的。 李惜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又是一道雷电袭来,她一滚,又到了林薇身边。 “哗”的一声。 一道粗大的雷紧跟而至。 不偏不倚击打在她身上。 避开了一旁已昏死的林薇。 “怎么回事?白恩?”李惜嘶哑着声音叫道。 这雷怎么跟着她跑? 她刚刚发现了不对劲。 这最后几道雷,似乎都对着她来。 206最后两道雷 没人应她。 又是一道,她被炸得翻了个身,摔在地上。 那道雷击到了她背上。 没有想象当中的痛击,了无动静。 她扭头。 “烤死了,烤死了。” 一个声音叫道,咋咋呼呼,鼓震着耳膜。 “闭嘴!” 李惜嘴唇翕动,低声。 凤尾立时噤声。 李惜艰难翻过身子。 李惜感受着识海中的阵阵颤栗,她咬牙。 坚持,一定要坚持,不能昏过去,不能昏过去。 她在心中默念。 她头痛欲裂,只剩下了这句话。 李惜鼻子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不行,支持不住了,她真的要被轰散架了。 轰隆隆! 还有啊? 恍惚间,瞥见另外一端的林薇,早经一动不动,显然是晕死过去了。 李惜一咬牙,用尽全力,一个翻滚,到了林薇面前,最后一道雷电,呼啸着追着李惜落了下去,闪亮间,竟然有水桶般粗细,这回,大家全都看到了,仿佛天空裂开了一道大口,整个大阵都晃动了起来。 这是什么雷? 电闪雷鸣之间,众人脚下颤栗,惊呼,纷纷躲避。 万小雅睁着眼,眼见那道雷向着大阵狠狠地落了下去。 眼前火花闪现,她身上一阵麻酥,旁边师姐的头发忽然竖了起来。 碧影一闪,一只蟾蜍横在众人面前,接住了奔过来的雷电,电光扭曲着从碧色从背上划过。 阵中,昏死的林薇闷哼一声,身上腾起火花,烧了起来。 李惜也是一阵颤抖,道道闪电,悉数被吸入李惜腰部的储兽袋。 她眼睛一黑,终于晕了过去。 白光迅速熄灭,阵形消散,上官谷一等十几个修士相继显形。一脸惊诧,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火花,齐齐向大阵内看去。 这最后一道雷,竟然把他们在阵眼里的人也轰了出来。 阵中,两具“焦尸”横在那里,一动不动。 “薇儿!” 三长老睚眦目裂,大喊一声,扑了上去。 万小雅等人也蜂拥上前。 “痛死了。” 迷糊之中被摇醒的李惜,最后一个念头:这诛妖阵威力真是大。 然后脖子一挺,真的晕过去了。 金阳子看着奄奄一息的李惜,心痛极了。 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林清竹要求留在这里给林薇疗伤的要求,很粗鲁地把他们统统给赶了回去。 李惜成了一个焦黑的煤人,浑身上下漆黑一片。 万小雅脱下自己的外裳盖在她的身上。 “四姐姐!” 她的眼泪哗哗地流,落在李惜脸上,“嗞嗞”地冒烟。 万小雅吓傻了,忙捂住了眼泪。 “师父!” 她颤抖着叫。 玉虚子伸过手,搭在李惜顶门 “怎么样?” 金阳子小心翼翼地看着玉虚子,眼睛里都是担忧。 这么好的一颗苗子,可别坏掉了。 “抬她下去,好好休养。” 玉虚子收回手,眼睛里有着惊诧。 李惜的神魂饱满,虽有些波动,但无碍。 只是 他瞥了眼昏迷的李惜,眉毛头发全糊了,看不清神情。 在金阳子的吩咐下,李惜被几个弟子小心地抬了回去。 三日后。 “死了,死了!” 李惜被一阵叫声吵醒。 就在耳边,不停地叫。 她睁开眼,一抹红影在眼前飘来飘去。 骤然蹿出老远。 “吓死我老人家了,哎呀呀。” 红影夸张地叫道,飘到了李惜的手臂上。 李惜呻吟一声。 这才看清凤尾,见她扇着两片花瓣,欢快地。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 那日,最后一道雷,恍惚间,雷击似乎都给背上的画给吸了进去。 她心虚地:“你没有事吧?” 看样子,凤尾还好。 雷击的时候,竟然忘掉了凤尾,一度以为,凤尾会耐不住跑出来,没想到,一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动静。 只是第六道雷的时候,她忽然出声,吓了她一大跳。 这节骨眼上,凤尾跑出来,可不是捣乱? 李惜按了按脑袋,虽然有点胀疼,但是没有什么大碍。 最后一道雷。 李惜眸子一暗。 果然。 即使林薇在里头,诛妖阵依旧威力不减。 所以,那句话,根本就是哄小孩的。 诛妖阵,怎么可能因人而异? 况且,她是入了阵,才想起来,凤尾。 凤尾可不是妖? 她明白了,就是凤尾,才最后多落了两道雷。 她伸手扯了扯,衣裳已经换掉,身上是一件月白色的寝衣。 她一惊,四下寻找,在一旁的木架子上,发现了那件褂子,搭在那里。 还好,灰黑了些,没有破损。 她掀了毯子,就要下床。 又顿住。 床位,缩着一团小小的,正打呼噜。 “白恩!” 李惜恍然,扑过去。 多亏了他。 那日,要不是白恩和她说,可以替她挡下雷击,她也不会应下这件事。 “我是元婴修士,历经过雷劫,放心,你应下来,我来帮你渡雷”。 白恩对她说:“诛妖阵危险,但也是一个机会,只要过了这关,你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行走在这片大陆了,再也没有人说你是妖了。咱们是缔结了契约,你的神识雷击,我可以替你挡,只是**上的,就要你自己来了。放心,不会致命。” 白恩如是说。 李惜应下来了,并且,为了稳妥,她临时拉上了林薇。 谁知道,林薇并不可靠。 事实证明,这雷原本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而且,还,加了两道? 不是5道雷吗? 都怪凤尾。 李惜咬牙,跺脚,一定是的,她竟然忘了一件事,凤尾可不是化身的妖修? 对,她之前亲眼看见凤尾化身一个红衣女孩,那两道雷,就是她招来的吧? 可怜白恩白白多接了两道雷。 她伸手摸摸软乎乎的白恩,见它依旧沉睡,没有反应。 她不由想到上回在云雾森林那回,也是这般沉睡了好几日。 只是这回,不知要几日? 李惜忐忑。 外边有人说话。 李惜探出头去。 万小雅和林平乐两人站在那里,万小雅仰着头,看着林平乐:“师兄,我姐姐真的没事吗?都三天了。” 万小雅满脸的担心。 她是吓死了。 那一刻,她以为李惜真的要被雷劈死了。 是林平乐安慰她。 “你姐姐必定要经过这一遭,不然,她以后只能藏头露尾。” “她会挺过去的。” 林平乐说着这话,似乎很有信心。 万小雅就相信了。 可是,那雷真的很厉害,二师兄都现出了真身,挡在他们前面,接下了劈过来的好几个乱雷。 “我看看。” 凤尾晃悠着,飘到窗前,就要探出头去。 “回去!” 李惜低声。 凤尾“唰”地一下消失。 “哎,还是昏过去好” 李惜一窒,摇头,看了看搭在架子上的褂子,收回目光,往外边走去。 她站在门口。 林平乐往这边看来,万小雅也回头。 “四姐姐!” 她跑了过来。 林平乐转身走了。 207分身 “太好了,姐姐你终于醒了。怎么样?” 万小雅欢喜地抓着李惜,一边就红了眼睛。 他们下手也太狠了些。 这不是要人命吗? 瞧瞧四姐姐,都成什么样了? 头发烧掉了大半,脸上也是 不过,掌门拿来的药膏,挺管用,姐姐身上的皮肉长好了不少。 想到,当时李惜那面目全非的样子,万小雅还是心有余悸,那一刻,她以为姐姐真的死了呢。 李惜晃了晃脑袋,还是有点晕,。她靠在门框上,听小雅噼里啪啦地说话。 说实话,她也是害怕的。 没人知道,从小她就怕打雷,怕得要死。 只要有雷声,她就会钻到屋子里,闭上耳朵,不敢听,也不敢看。 这会子,她竟然在雷阵里扛了过来。 抬起手,粉色的皮,一片,一片,新生的。 修士的身子就是这点好,即使被劈得面目全非,但只要不伤到要害,这不,完全可以恢复。 次番也算是值了,想来,再也没人说她是妖了。 李惜咧了咧嘴。 “小雅,是你给我换得衣裳么?” 李惜目光瞥向架子上。 “是,姐姐身上都是伤,衣裳也都破了,都扔了,只剩下那件褂子遮挡着,倒是还好。哦,我没有洗,里头是絮了棉么?” “嗯,不用。” 李惜顺嘴说道,松一口气。 两人坐到床上去。 “四姐姐,这个给你。” 万小雅递过来一样东西。 一块黑沉沉符木头样的东西,入手沉甸甸的。 李惜轻轻抚摸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养魂木啊?你不知道?” 万小雅睁大了眼睛。 “啊?” “小雅,这真的是养魂木?” 李惜伸手接过,黑黑的养魂木,在手里沉甸甸的,触手冰凉。 李惜的嘴角缓缓上翘。 小雅说,这是那日,她紧紧攥在手里的。 李惜想了一会,方才记起,最后拿那道雷霹来的时候,她从地上抓的,似乎就在手边,触手冰凉,她下意识地抓在手里,紧紧攥着不放,觉得舒服了许多。 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块养魂木。 “我问过师兄了,他说这可是好东西,已经有千年了,不容易得,可以滋养神魂呢。这不正好,咱们不是要找老祖他们的元神么?” 万小雅眨着眼睛,语气里也有着欢喜。 她见李惜抓着不放,就好好地收了起来。 没想到,林平乐告诉她,这是一块千年养魂木。 李惜也很开心。 有了这块养魂木,她就可以引出万丹阳的元神了。 这块养魂木纯正天然,对元神有着天然的亲和力。 这应该是林薇的吧?她记得她当时就是在她身边才捡的,那阵内也就是她们两人在。 李惜养伤期间,灵秀峰热闹了起来。 金阳子明令禁止弟子们去打扰李惜,但是耐不住大家的好奇心。 李惜的事情,迅速传遍了玉虚上下。 这个17岁的少女抗住了诛妖阵。 这是荣耀,整个玉虚的荣耀。 继常碧青之后,又一个7级符画师,还是一个天才,才17岁,现在就在他们玉虚。 当日玉虚殿的情景,早有弟子一传十,十穿百。 李惜说的那些话,也都被无数次地传播。 实在是,上清门和无为派的人欺人太甚,玉虚弟子心中都鼓荡着一股豪气。 当日碧羽的情景,玉虚的弟子都听说说了,这两派,当时也是打着诛妖的阵势去的。 结果,常碧青成了妖,碧羽门一夕之间支离破碎。 短短的几年时间,先是百炼宗,再是碧羽门。 弟子们其实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现在,他们又上了玉虚。 虽然,玉虚地的弟子对自己门派的实力是深信不疑的,可是,这心里总是有些忐忑。 特别是当日那些碧羽弟子,对于这件事更是感同身受,愤愤不平的。 之前的旧恨都未曾散去,此次又添了新仇。 他们比谁都要关注这大殿上的动静。 次番,李惜安然躲过,他们是与有荣焉的。 一时,无不奔走相告,扬眉吐气。 常碧青是妖,他们这些碧羽弟子也是私下觉得抬不起头。 现在李惜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让他们这些昔日的师兄弟们吐了一口气。 符画师,她李惜是真正的修士,他们碧羽门出来的,他们不是妖孽。 这些弟子自发组合起来,他们隔着石崖,往这边张望。 只为一睹李长老的风姿,这可是碧羽来的长老。 李惜不知道,无意之中,她已收获了一大批的忠实追随者。 她正发愁。 金阳子送来了不少好东西,李惜都给白恩灌了下去。 可是,白恩还是没有醒来。 太阳暖暖地照着,李惜坐在门前石凳上,眯着眼睛调颜料。 一旁草地上点着一张空白的符纸,上面趴着一只白色的老鼠,肚子一起一伏地,正打着呼噜。 李惜看一眼,继续画。 白恩渐渐恢复,毛色成了白色的了。 “你怎么还不醒?” 李惜耐不住,用手中的笔轻轻地戳一戳。 “真粗鲁!” 李惜吓一跳。 “白恩,你醒了?” 李惜一把扔了笔,去捧白恩。 掌中的白鼠依旧不动,闭着眼睛。 “咦?是你说话么?” 李惜狐疑地打量。 四下寂静。 一棵老树横在身后,在地上投出一片阴影。 “我在这里。” 李惜目光后移,看着地上晃动的影子,和老树合在一起。 “你,和我说话?” 她揉眼,一个影子,虚幻,影影绰绰,立在面前。 正在移动。 李惜仔细查看,确实是一个人,看不清楚脸部,但是大概的模糊形象还是能看清楚的。 “鸿光真人?” “是我!” “真的吗?” 李惜张大了嘴。 虚影,很淡,但是,确实是一个人。 李惜看着高大的影子,张大了嘴。 这是雷击后遗症么? “怎么回事?你神魂出窍了?” 她惊跳。 “这是我的分身。我原先是雷灵根,所以这回雷击对我的元神反而有益,只是最后那记雷着实有点猛。要不是没有肉身,再大的雷我也不怕的。” 白恩细细地解释。 李惜就笑了起来:“别动!” 她叫道,仔细端详:“这是你生前的模样么?” “是!” “这么高啊?” 李惜跳起来,够不着。 影子不动,任由她前后左右转悠。 “那你的能力,恢复了多少?” 李惜小心翼翼地问。 “一点。” 啊? 李惜不明白。 “我可以使用一些术法,但不多,毕竟我这是虚体。与实体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对哦!你是元婴修士嘛,虽然是半拉子。” 李惜立即笑了起来。 真心的。 这样真的不错,白恩可以脱离这鼠身,最起码,有自保的能力了。 “那个,你维持人形,是需要灵力的吧?咱们省着点用。不来那虚的,快些,快些。” 李惜催促,看着阳光下的影子,似乎淡了些,着急。 208人妖之界 “哇!你是老鼠精么?” 一声惊叹。 李惜扭头。 没有回音。 “出来!” 李惜叫道。 眼前一晃,一朵小红花攸地停在白恩的头上,白恩转了一下眼珠子,没有理它。 “我都听到了,是雷把你劈成了人?你要谢谢我啦,要不是人家帮你挡了那道雷,没准你就劈成了鬼。” 凤尾哇啦哇啦地叫道。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哪里多出来那两道雷?我差点变成了焦炭。” 李惜伸着胳膊,捋了袖子。 “噢!” 凤尾晃动着两片花瓣。 “我招来的?” 她心虚地看了一眼李惜,不吭声了。 “可是,人家的房子也塌了。” 凤尾咕哝着。 “什么房子?” 李惜四下一打量,回过味来:“你的房子?在哪里?” “那么大一道雷,劈到了我家里,吓死人家了。” “小凤尾!” 李惜拉长了声音,叫道。 “干什么?” 凤尾眯起了眼睛。 “你说说,你家里是什么样子的?都有什么?” 李惜声音温柔,眼睛亮晶晶。 “嗯,就凤尾一个人住,主人不见了,凤尾怕” 凤尾已经回去了。 李惜拎着那件衣裳,到窗前展开。 “是空间么?” 李惜问。 凤尾说里面有房子,还有植物。 白恩摇头。 不知道。 “怎么进去?” 李惜扒拉开来,在窗户前仔细查看,细腻的纹理,鲜艳的颜色,又软又厚,明明是一幅画。 这凤尾是怎么进去的? 凤尾呼哧呼哧来回进出。 “好了。” 李惜看着她气喘吁吁的。 凤尾进出自如,李惜叫它试了半日,也没有看出来名堂。 “算了。” 李惜放弃,赶了凤尾回去。 “你到了金丹,再来寻我。” 耳边忽然想起这句话。 李惜推开窗户,看着远处,那里空无一人。 自从上次诛妖阵后,林平乐几乎白日都不在,倒是放松了警戒。 他又去了玉虚后山,日以继夜地练功。 这幅画,林平乐应该知道些什么…… 李惜默默地,收了起来。 林平乐,她并不想和他打交道。 为了这幅画,自己的父母丢了性命。 如果让他知道,这幅画就在自己身上,可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之前,她就对着林平乐咬牙切齿,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却无从下手。 现在,她则是没有把握了。 这个林平乐,才是妖吧? 她默默地想着,收紧了手中的画。 “常碧青的术法,你学了几成?她是妖,这修行法术是否有些不妥?” 金阳子翻看着李惜送来的符画,赞叹之余,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 李惜披了眼睛。 她眼角觑着金阳子,见他一脸恳切,正望着自己。她忍下了口中的话。 “妖,和人有那么重要么?” 她轻声。 金阳子一愣。 见手下符画暗光隐现,是7级的符画,共有十数张。 漂亮! 他忍不住心中赞叹。 “李惜,你是棵好苗子。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 金阳子肃了脸色。 “自古人妖殊途。妖是妖,人是人,不可逾越,更不能混为一谈。你可不能迷了心。你的术法,是常碧青所教,没错,但不能就此认定,她就可以和我们人修混为一体。妖” “敢问掌门,是,我师父是妖,可是,在碧羽门这么多年,凭良心说,我师父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个大陆,在不知道她是妖之前,谁又没有用过她老人家的符画?我记得,谁不是争相为得到她的一幅符画而想尽办法么?如今,只一句妖,就要把她的一切抹杀,并置于死地而后快。围攻碧羽门,杀了碧羽门100多弟子。掌门,你告诉我,那些弟子可又是妖?他们又有何罪?常碧青这个妖,都没有杀他们,反倒是这些修士杀了他们。这又是哪一门的道理?是人道,还是妖道?” 李惜有些激动,她红着脸,对着金阳子叫道。 金阳子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一句妖,竟会引发李惜这般大的怒气。 他看着李惜喘气,想到她这一手符画确实是跟着常碧青学来的。 一时,两人都不说话。 他沉默了半晌,挥手:“行了,咱不说这个了。” “你的身子怎样?” 他缓和了语气。 李惜也沉静了下来。 她看着金阳子,想到那日,金阳子一心维护自己的样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请掌门放心,已无碍。” 金阳子点头。 “那个,你可以叫平乐陪你到处走一走,散散心。除了这灵秀峰,其它地方也是不错的。” 金阳子眨了眨眼。 李惜正要拒绝。 忽心内一动。 “我可以吗?” 当然! 金阳子满脸笑容,“你是咱们玉虚的长老,当然可以到处走动,让那些弟子认一认才好,他们可是都惦着你呢!多走走,咱们玉虚的风景当真不错地,钟灵毓秀,是个清修的好地方。咱们这云洲大陆,也就这几处好地脉,咱这玉虚也算是头一份” 金阳子滔滔不绝,热情介绍。 李惜由衷地露出笑容。 她手心里悄然攥紧了养魂木。 院子里一片狼藉。 林薇躺在床上,脸色雪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已经三个月了。 林薇一直是这个样子。 两个丫鬟正拿帕子给她擦脸,很是仔细小心。 她们不敢不小心。 上回那个金儿,就是疏忽了一次,给小姐擦洗的时候,手指缝里被发现了污垢,被来看小姐的老爷发现,当场就一出手,扭断了金儿的两条胳膊。 她们现在还记得,老爷那铁青的脸,骇人之极的眼神,比掌门那金龟兽还要让人害怕几分。 自小姐昏迷后,老爷就没有过好脸色, 她们都不敢直视他,仿佛瞧一眼都怕。 看着小姐如花般的容颜,两人手下更加轻缓小心。 门口一声轻响,丫头一哆嗦,忙回头:“老爷!” 林清竹板着脸,目光犀利,定定地盯着林薇,来回逡巡。 两人不敢吭声,拿着帕子不知该如何下手。 “下去!” 两丫头如蒙大赦,忙捧了一旁的盆,退了出去,两人一直退到门外边,方喘了口气。 “老爷对小姐真好!” 一个摇头感慨。 “嘘,轻些,别听见了。” “知道了。” 另一个马上噤声,两人蹑手蹑脚地回了屋子。 心里却是想着,小姐这么美丽的一个人,却成了活死人,真是可惜。 “。 209元神 “薇儿!” 林清竹坐在矮凳上,注视着林薇,见她脸色红润,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披着。 他攥了一下手指,心内焦急。 林薇的元神被伤了。 伤得很重。 那两道雷,最后那两道雷,连养魂木也没有能护住她,直接劈伤害了她的元神。 掌门他们来看过几次,只是摇头。 他恨哪! 他就不该让薇儿进那什么诛妖阵,妖没有抓到,却折了自己。 原本以为,诛妖阵的雷,或许会劈伤李惜但是,林薇,有掌门的千年养魂木护着,不至于会伤到根本。 可是,那雷,竟然那么猛? 掌门也说了,从未见过这般猛的雷。7道雷。 这明显就是有妖的兆头。 最后那两道雷,就是明证。 那般猛,竟然把他们阵眼里的人都劈了出来。 可是 可是,结果呢? 是个人啊! 大家都看得清楚,确实是一个人。 勿庸置疑的,虽然焦黑一片,但是,确实是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 金阳子暴跳如雷,当即翻脸,直着嗓门,把他们轰下了山林清竹欲哭无泪。 林清竹知道,此番自己是栽了。 “妖,绝对是妖。” 上官谷一神情肃穆,慎重地:“一定有妖。” 林清竹张着嘴,欲哭无泪。 上官谷一是魔怔了么? 他已不在乎这点了,管她是人是妖,现在,他只在乎林薇。 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李惜是人是妖,他不管了。 “你不知道吗?” 上光谷一目光发怔,看着他,喃喃地:“那个李惜,听说醒过来了,没事了。不是妖,又是什么?” 林清竹一声哀嚎,他捧住了脑袋。 “不可能!” “养魂木呢?” 上官谷一却是盯着他。 林清竹摇头。 李惜正窝在草丛中,注目。 她在这里呆了已经两日了。 仍旧不时有人进出,一刻也未停歇过。 几个小弟子正捧着盒子从门里出来。 看着半掩的大门,在阳光下发着暗色的光,李惜眯着眼睛,眼里神色复杂。 她在玉虚各峰,转了一个月,也没有寻到万丹阳的踪迹。 无奈,她只能叫来了万重星。 她现在是客座长老,先前又受了伤,万重星来探望她,合情合理。 万重星带来了转灵盘。 他再次启动转灵盘,果然探到了万丹阳的元神所在位置。 “那里么?” 李惜看着那处,眼神飘忽。 竟然是灵虚峰,主殿所处之地。 李惜送万重星下山。 “一切小心。” 万重星不能久留,临走时殷殷嘱咐,眼里尽是不放心。 可是没有办法,玉虚宫是大宗门,他不可能在这里久留,不然,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所以,在李惜的坚持下,他下了山,在玉虚脚下寻了一处地方先落脚,一边等着李惜的消息。 李惜只身去了灵虚峰。 万小雅也叫她支了开去,她叫小雅去看着林平乐。 现在玉虚殿里的玉虚子和玉蟾蜍都入了地宫,要说最大的危险就是这个林平乐。 至于其它的长老,她现在顾不得那许多。 这事得速战速决。 她昨晚就去了玉虚峰。 她借着送符画,出来后,没有回灵秀峰,而是绕了一圈,隐了下来。 她观察了一日,发现这玉虚峰里人来人往,竟是一刻不得空。 看来这白日是不成了。 李惜耐着性子,一直等到人散尽。 眼看最后一拨的人也走了。 现在是傍晚。 一轮红日落下去,山间的雾霭上来,弥漫了半座山崖,从这里望出去,除了主峰,其它地方尽是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纱,看不真切。 这会子,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 就是这个时候。 李惜伸手揉了揉僵直的腿。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贴了隐身符,一直未曾动过。 这里行走的都是几个峰主,执事,随便哪个都是筑基以上,修为远远高于自己,稍有不甚,就会被发现。 她没有理由逗留在主峰,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微风拂过,值守的两个弟子,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溜翠草随风摇曳,并没有什么。两人收回了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分立两旁。 李惜屏气,一路小心缓慢移动。 顺着长廊下的一盆盆花木往里挪动。 这隐身符一旦动了,灵气掩饰不住,只能慢慢地来。 她走一段,停一段。 在花木的掩映下,逐渐靠近了大殿里面。 这个大殿,她先前来过。 那时人多,来来往往,没有觉得有多大。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空旷的大殿内寂静无声,李惜小心地移动着。 她往几丈高的枯木大屏风后那道内门摸去。 那里通往后殿。 万重星所测出来的元神就在殿后的位置,进入内殿只有一道门,最直接也是最安全的一条通道。 这个时候,金阳子应该在。 可是,她不能等。 金阳子的起居室在这里,要等他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 轻抬脚步,轻轻落下。 细竹帘的影子在光可鉴人的青砖地上摇晃。 斗室中,金阳子双手掐诀,盘腿端坐。 李惜要绕过他。 金阳子微眯眼睛,斑驳的光圈在面前跳动。 他的耳朵动了动。 李惜暗自提神。 果然是金丹修士。 她这加强版的隐身符加上8级的敛息符,希望能混过去。 “滴答!” 一滴水滴落下来,是昨夜一场风雨,屋檐下一滴水珠堪堪滴落。 金阳子睁眼,定定地盯了一会,然后,身子一晃,出现在门外。 眼见金阳子的身影几个纵落,消失在转角。 斗室中,一阵波浪般的晃动,一道身影闪现,迅疾进了左侧内屋。 李惜抬眼四望。 帷幔飘扬,这儿竟比外室宽阔,约有三个大,鼻尖隐隐有熟悉的香味飘来,这是安息香。 金阳子先前给她送了三支。 “这是滋养神魂的,对你有好处。” 金阳子如是说。 李惜目光炯炯,盯着那支安神香。 小指粗的香,已经烧了一半多,正丝丝散发着悠悠的香气,丝丝缕缕萦绕在四周。 看来没错。 只是,到底在哪里呢? “黑曜!” 黑影一闪,黑曜蹲伏在地上,它咻咻地转动着。 李惜抓耳。 它低低低咆哮着,趴在墙壁上伸长了舌头。 那里是一堵墙,墙上一片雪白,什么都没有。 金阳子追了一程,紧紧跟着那道影子,在林中穿梭。 然后,他停了下来。 四下望去,只有松涛声,那道影子仿佛是幻觉。 “何方人士?怎不现身一见?” 金阳子提了声音,停脚,不再往前走。 身后一声轻响,他回头,一根树枝断裂,一道影子一闪而逝,继续往前蹿去。 金阳子却不在追,他忽然转身,往回掠去。 屋子里香烟袅袅,安息香倒在地上。 金阳子沿着屋子,转了一圈,瞧瞧安息香,放了回去。 他关了门,伸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拍,立时,雪白的墙壁上就显出一排格子来。 他伸手,用手拂过。 轻风拂过。 金阳子一个转身,李惜扑了个空。 210元神(二) “吼”的一声,一道黑影扑了上来,直直扑向了那道格子。 李惜暗自跺脚。 想要从金阳子手中拿东西,本来就是攻其不备。 现在失败,就该撒手。 谁想,黑曜竟然不管不顾地扑了出去。 “谁?” 金阳子一振袍袖,整间屋子登时气浪翻滚,李惜躲避不及,只得现身。 “你?” 金阳子站在那里,看着李惜,脸上略惊诧。 少女的脸在昏暗的光下发亮,圆圆的眼,挺翘的鼻子,嘴角紧紧抿着。 金阳子眯了眼睛。 李惜已经制止了嗞牙,目露凶光的黑曜。 金阳子手一收,室内复归平静。 他把目光转向那格子中。 黑红色的格子中,摆着一个小木盒,黑黝黝的。 李惜的目光随着望过去,掌中黑曜急不可耐,蠢蠢欲动,低低吼着。 那里面是元神。 黑曜这么及不可耐,显见是万丹阳的。 李惜目光收缩,那个盒子就在三步之外,触手可及的地方。 对面,金阳子正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她舔了一下嘴唇。 “金掌门!” 金阳子手一招,盒子晃晃悠悠地飘过去,不快。 李惜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盒子在金阳子手里轻握着。 李惜动了一下手指,又松开。 金丹后期! 她很清醒。 “那里面的元神,是我的祖爷爷,万家老祖。” 她声音竟有些嘶哑,顿了一下,又抬眼,勇敢的直视。 金阳子抬眼看过来,目光平静。 李惜吸了吸鼻子,使劲揉了一下鼻头,继续:“万家被灭门,所有的人都不见了。我以为都没了,却没想到” “三个月前,忽然感应到了老祖的元神还在。老祖的元神怎么会在这里,掌门能否告知?” 李惜说完,定定地瞧着金阳子手中的木盒,语气中有着戒备。 金阳子也看着李惜,怔怔地半晌。 然后。 他手一伸,盒子“啪”地一下打开。 “喏!” 黑黝黝的盒子里面是一块白色的玉佩,静静地伏在那里。 “拿去吧。” 盒子飘了过来。 李惜一怔,忙伸手去接。 盒子入手,她一把抓住,转身就要走。 “等一等,就这么走了?” 身后传来一声。 李惜缓缓回头,迅速把盒子放入怀里。 她看着金阳子。 金阳子目光平缓,示意李惜坐下。 “这个元神,是我当日无意之中捡回来的。当时,听得打斗声,好奇,拐弯去瞧了一瞧。就看见了这缕元神,正迎面而来恰好我身边带着养魂玉,见他可怜,就收了起来。却是没想到,是你家的老祖” 金阳子慢慢地讲着,李惜也坐了下来,认真地听着。 然后,她抬起袖子,吸吸鼻子,迟疑着问:“掌门,可是见到其它的” 她语气急切,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期待。 “不曾看见,当日我就见到他一个,已经是奄奄一息,我怕他消散,就急忙带了回来,收在这个养魂阵中,滋养了这些年,方好了些。” 金阳子目光掠过那些安息香,轻哼了一声。 李惜明白过来,她抬眼扫视,这才发现那排格子正晃晃悠悠地闪烁。 她喃喃地:“这些?” 金阳子点头:“是。都一样。” “不过,他的元神受创严重了些,养魂玉只能勉力保他不消散。这些安息香里有滋养神魂的养魂草,龙脑片,涪陵花能凝魂,起辅助的作用。” 金阳子解释道。 李惜重新掏出了那个盒子,弹开,青白色的玉荧光微闪。 “那我?” 她有些手足无措。 原以为找到万丹阳的元神,一切都好了,谁想到,竟是这般情景。 “这块养魂玉你收好了,还有这安息香,我这里只有这些了。你也带去,记着日日点一支不过,我这块养魂玉也快耗尽了,你得记得换。” 金阳子随手一抓,递过一束安息香来。 “这个可以么?”李惜手忙脚乱,忽然摸出了身上的一块东西。 金阳子眼睛一亮。 “这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金阳子啧啧有声,看着李惜。 见他认识,李惜也就不隐瞒,就说了是在阵中所得。 “真是天意,也算是他的造化。” 金阳子感叹。 当年他们几个一起去北漠历险,碰到了一棵万年老树,他们从里头找到了巴掌大一块养魂木。 几人争抢,最后被上官谷一所得。 那是一颗红霄树,极其难以成活,生长在这荒漠之地就更稀奇。 谁想,树心里竟会隐着一块乌黑的树芯。 那是养魂木。 乌黑发亮,看样子,至少有千年。 金阳子当年只能望木兴叹。 没想到,这块乌木现在竟然意外被李惜所捡。 “定然是上官谷一那老匹夫,给了林薇,却是被你捡到了。” 金阳子说道。 “如今可是好了。快,这下不用担心了。” 金阳子对李惜说:“把你家这个老祖的元神移到这里面去,这可是千年养魂木,能保它元神不散。” 李惜大喜。 她把养魂木靠近了那块圆玉,圆玉忽然发亮,一缕约有小指肚般大的雾气很块隐进了那块乌木,又钻了出来,在上头徘徊往复,留连不进。 “噫!” 金阳子惊奇。 他双指并拢,轻点,雾团闪烁了一下,仍旧停留在那里。 “老鬼,你的后人来看你了。” 金阳子说。 “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谁,他从不说话。我带他回来的时候,才这般大。如今竟然壮大了不少。” 金阳子伸出手指比划着。 雾团抖动了一下。 “老祖!” 李惜试着唤道。 那团雾气又抖动了一下。 “他能听到我说话?” 李惜一喜。 “自然,你没瞧见,他都出来了。到底是后人,真是给面子。” 金阳子咕哝了一句,见李惜看着他,眼睛一转:“我先出去了,你们聊,记住,不能呆久了,也不要离开这间屋子。” 李惜点头,目送金阳子出门。 她这才盘腿坐下来,双手捧着盒子。 “老祖,我是李惜,您还记得我么?” 雾团依旧动了一下。 “哦,黑曜,这个,您的灵宠,这个您肯定记得。” 李惜小心的捧着盒子靠近黑曜,黑曜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盒子,”呜”了一下,伸出舌头就要去舔。 “使不得!” 李惜忙一把按住。 雾团动了,渐渐隐入乌木里面。 李惜愕然。 “老祖?” 她叫道。 盯着那块乌木。 这么回事? 她把盒子捧到眼前,仔细地查看。 通体乌黑。 她迟疑着,探出一个手指去翻动。 指尖一亮,她忙缩回手。 “李惜?” 耳边传来声音,清晰,却是熟悉。 “是,是!” 李惜急急点头:“老祖,您还好吗?爷爷,我爹爹他们怎么样?还有,是谁?” 211熟人 “老祖,我在,您说。” 李惜忙应了一声。 黑曜张开爪子,再度又扑了上去,却是扑了个空。 它甩着尾巴又转回来,嘴里哼着,正待再扑。 被李惜一把圈住脖子。 “老祖!” 她低声叫道。 一边按住了黑曜,用力,不许它打岔。 黑曜哈哈地吐着舌头,挣扎。 “老伙计,安静。” 温和的声音传来,虽轻,激动的黑曜却是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温顺地趴在地上,摇着尾巴,不动了。 “老祖宗!” 李惜激动地叫了一声。 没错,就是万丹阳。 一声长长的叹息,万丹阳的脸孔浮现了出来,晃动着,扭曲变幻,李惜担心地瞧着。 外面金阳子的头悄悄探了进来,看了一眼,叹一声:“还是这般大的气性?” 他并指一点,安息香燃了起来。 他递给李惜:“拿着。” 说着退了出去。 安息香的香味袅袅散开,万丹阳也渐渐沉静下来。 他开口,声音重又温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筑基了?” 李惜摇头,说:“是四叔,四叔筑基了。他启动了转灵盘,才找到了老祖。” 万丹阳声音里有着欣喜:“重星筑基了?好,好!” 李惜坐在地板上,半日不曾出声。 她久久看着手中的盒子,目光却是落到一旁的地面上。 那里跳动着点点昏黄的光,是嵌在格子上的灵石发出的光。 柔和,温暖。 给这暗黑的室内带来了光亮。 这是金阳子专门镶嵌在这里的。 元神不能现于天日,所以,他专门镶嵌了这些灵石,好歹有一丝光聊以慰藉。 金阳子这样说。 那一排格子里都是神识。 千百年来,玉虚弟子的神识。 每年的外出任务,历险,都有弟子陨落。大都是灰飞烟灭,形神俱散。湮灭于这天地之间。 “能留下一点元神的,哪怕是一缕神识,我们都好好地保存。”金阳子说。 他的语气中有着寂寥。 他们是门派中的老人,弟子,长老都有。 多年在这里,孤寂得很。 只待有机会,就可以获得新生。 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金阳子脸色平静,目光淡然。 他守护这些盒子,已经百年,也换了不少盒子。 李惜看了看手心里的小盒子。 忽然就跪在地上,深深地鞠躬。 金阳子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夜色隆罩。 李惜出得门,回头,见金阳子依旧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这家伙,鬼得很。” 白恩说。 “咱们下山,去找四叔。” 李惜急急地说了一声,连夜下了山。 一间客栈内,万重星正等得焦急,见李惜回来,忙上前,一脸激动:“可是,找着了?” 他的目光有几分忐忑。 李惜点头。 “你真的见到老祖了?那?”万重星上下打量李惜,见她坐了下来。 “四叔!” 李惜的眼神黯然。 她拉住万重星,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听我说。“ ”你说,我,听着。“ 万重星深深吸一口气,按捺下眼里的焦急。 李惜的声音清晰,响亮。 当日的情景承如万重星先前所说,万丹阳自爆,被阻止,万正亮又自爆,给万重星赢得一线生机对方无暇顾及,混乱中,万丹阳的元神仓惶出逃,漫无目的,被路过的金阳子给收了去,带回了玉虚宫 “是天元宗。” 李惜两眼晶亮。 万丹阳说得清楚。 天元宗的人,他认出来了。 “真的是天元宗么?同我们有什么过节?我们并不认识啊?” 万重星一脸痛心。 难怪,当日那几个人,修为高深,原来是中州大陆的天元宗。 “他们寻找神兽。百炼宗的神兽。” 李惜想着万丹阳的话。 “黑曜是我从百炼宗里带出来的,他们找上了门。” 万丹阳说他强行与黑曜解了契约,让黑曜出逃。护主的黑曜却是不肯,凶猛扑咬,黑曜当场气绝,他们就弃了黑曜。 没想到,黑曜竟然还活着。 ”神兽?“ 万重星有些疑惑,李惜也是不知道。 万丹阳似乎也不是很清楚。 ”黑曜不是他们要找的神兽。可是,我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就下了死手” 万丹阳说。 “百炼宗,出了叛徒。” “我不确定是谁,但是,百炼宗,有人还活着。” “嗖”地一下,一道白光闪过,一只老鼠蹲在李惜面前。 万重星身形一动,重又静下来。 他认出了白恩。 李惜看看白恩,安慰地拍一拍它。 她继续。 万丹阳说,那几个人来,口口声声要他交出黑曜。 他这才注意。 “那人肯定是百炼宗里的人,黑曜熟悉的人。百炼宗里,黑曜有两个人不会攻击,先前的主人,云君子以及灵兽园的弟子小扣。” 万丹阳说。 黑曜念主,所以,那个人要么是云君子,要么是小扣。 万丹阳太过吃惊,叫出了两个名字,结果,对方杀机立起。一个都不放过。 万重星一脸惊诧。 他怔怔地捧着脸,闭着眼睛。 半晌,他抬头:“那,老祖他?” 李惜把他留在了金阳子那里。 她不能带走万丹阳。 他留在金阳子那里,或许更好。 李惜对万重星说:“四叔,你放心,老祖只是暂时在那里,以后,我们一定会把他接出来的。” 万重星抹了一把脸,只能点头。 万重星回去了。 他知道了万丹阳的境况,心下稍安, 万丹阳另外带给他一句话:“重振万家!勿以我为念。” 李惜拿出的传声符里,万重星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涕泪横流。 他连夜赶了回去。 李惜送走他。 “白恩!” 李惜回头。 白恩抬头。 “你方才也听到了。” 她细声。 “不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白恩声音里是满满的不信以及痛苦。 李惜看着他,了然。 自小白恩就是师傅带上山,云君子他自然熟悉。 白恩一直思念这些长辈,也疑惑他们去了哪里? 可是,现在,万丹阳却是说,他见过云君子,并且认出了他,并且,云君子要杀了他。 那般的功力,明显是云君子,不可能是那个小扣。 212开玩笑的吧? 李惜默默地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白恩需要好好理一理,怎么说,这个消息都有点劲爆。 百炼宗的事情,白恩一直耿耿于怀。 白恩是亲眼见宗内弟子被血祭的所以,他一直认为百炼宗就剩他一个的。 百炼宗的长老们定是第一个被突破的,不然,不会留下三千弟子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 因为,血祭,元婴修为的师父他们完全能够拦下来。 所以,他早就熄了找人的念头。 可是,现在,却得知,有人活着 那一刹间,似乎有些之前不敢想,也想不通的事,隐隐有了答案。 李惜以为白恩会坐很久。 她也准备好陪它坐到天黑,她也要好好理一理。 然而,白恩说:“咱们回去吧。”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回到灵秀峰,李惜看着倒在地上的一堆东西。 李惜不作声。 这个箱子,一直搁在如意戒的角落里, 是一个蛮大的藤箱子,虽然没有上锁,但是李惜自觉地没开过它。 藤箱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李惜拨了拨。 半箱子,一些各种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好像是小孩儿玩的东西:小木剑、弯弓什么的。 李惜看了一眼白恩,见他趴在里面扒拉着。 噼里啪啦,一阵倒腾,弄出一个铃铛来。 “哐啷”一声,拖到了地上。 李惜捡了起来,是两个紫铜色的铃铛,小小的,铃铛中间缀了轻巧的铜叶子。 她提了起来,铃铛之间用一根五颜六色的细绳拴着。 “这是?” 她敲一敲,铃铛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以及细碎的轻响。 李惜眼一花。 “别摇,这是摄魂铃。” 李惜吃一惊,忙停手。 她欢喜地上下瞧了一遍:“竟有这种好东西?怎不早拿出来?” 白恩蹲在那里,恹恹地。 “这是云君子给我的。” 李惜”哦”了一声,看着这个铃铛,这才发现应该是孩童用的。 “那个,你” 李惜搜肠刮肚地,想安慰一下。 “你收好了。” “噢!” 李惜仔细地收了起来,用一个盒子装了起来。 白恩跳到桌上,伏在一角不动了。 李惜也趴在桌上,双肘垫着下巴,愣愣地发呆。 “百炼宗,万家” 她脑子里来回晃荡,似乎事情复杂了起来。 “你们莫要想着报仇,此事暂时搁下。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保存万家的根基才是要紧。我们已经这样了,务必想法子寻到瑞安他们,这个才最要紧。无论如何,人,才是最要紧的。万家交给你们了,千万沉住气,保存实力,不然,我不安心……” 万丹阳听李惜说了之后的事情后,这样叮嘱她。 他的语气悲怆,却是不准李惜她们去冒险。” 李惜答应了,也这样告诉万重星。 万重星也答应了。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东西。 隐忍! 万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万丹阳能够找到,已经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夜色渐浓,小木屋凐灭在暗夜中。 “哇!” 一缕红影飘了出来,在屋内飞一圈,欢喜地。 没人理它。 第二日一早。 “回来了?” 金阳子坐在那里,看着她。 “今后,你有何打算?” “啊?” “你不是来寻你家老祖的吗?” 金阳子一脸了然,伸手掸了掸指甲。 李惜脸一红。 “那个,符画,我还是会按时交的。” 李惜忙解释。 “嗬,不急。以后有的是时间。” 金阳子哈哈一笑,起身,对着李惜,他眨眨眼睛,李惜微笑,略有些尴尬。 “我老祖!” 当下,最要紧的是万丹阳。 “找到海之魄,就能重塑他的元神。” 金阳子的话,不可谓没有诱惑力。 他目光炯炯:据说,海之魄,集天地之灵韵,能重塑元神。即使是剩下一缕残余神识,也能修补齐全。只是,它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我们找了这么多年,都未找到。 金阳子所守护的那些神识里面,有一个是他自己师父的,也是玉虚子的师弟,在一次历练之中,丢了性命。玉虚子他们用尽全力,方觅得一缕残魂,这么多年,一直是不死不活,没有进展。 金阳子临危受命,接手了原属于他师父的掌门之位。 他一直有个执念:誓要寻到这海之魄。 “这东西哪里有?” 李惜认真地。 “阴寒之地,阴煞汇聚之处。” 金阳子说。 李惜点头。 “我去寻,过几日我就动身!” 李惜说了一句,转身要走。 “你先别忙着走,我和你说件事情。” 金阳子忽然咧开嘴。 他笑得诡异。 李惜禁不住头皮一阵发麻。 “您说。” “李惜呀,你看咱们玉虚,怎么样?” 金阳子问得突兀。 李惜狐疑地:“很好呀。” 确实是实话。 虽短短的几个月,但是之前发生的事情,李惜感受到了久违的真诚,至少是金阳子的那护犊之情,让她颇有感触。 “这样啊?那就留在玉虚如何?” 金阳子的话紧随而上。 李惜好奇:“我不是已经留在这里了么?” “李惜呀,你瞧,你初来乍到,是咱们玉虚的客座长老,没有正式拜过师父。不,好像也没有师父可拜。你这符画,谁能做你的师父呢?这样啊,你看咱们玉虚的弟子不多,但是也有不少是好的。你那么优秀,总要找个好儿郎匹配。” 金阳子话语慢了下来,他觑着李惜的神色,见她睁着一双眸子看着自己。 “咳,我是说,你瞧,那个林师侄如何?” “他可是我们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不,我估计最近几代都没有的。年纪轻轻,就已经筑基中期了,照这样子,结丹是迟早的事情。” 金阳子滔滔不绝地说着。 李惜微微垂着头,心内万分讶异。 真是没想到,金阳子会提出这件事情来。 她和林平乐? 开玩笑的吧? 怎么可能? 如果金阳子知道林平乐是自己的杀母仇人,不知会不会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大大的嘴巴子? “到时,你们两个,强强联手,啧啧,我玉虚何愁不兴?这云洲大陆,第一大宗,我玉虚指日可待。你说呢?李长老” 金阳子脸孔发光,越说越是那么回事。 213寒冰术 玉虚子滔滔不绝,见李惜没有吭声,微低着头,更加起劲:“将来,你们的孩子” “金掌门!” 李惜忍无可忍,打断了他的话。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极力掩饰里面的怒气。 “我并没有这个打算呢。这个林平乐,我并不熟悉,所以,劳掌门费心了。” 李惜简短地说完,就看着金阳子,一幅不想多说的样子。 金阳子一愣,仔细地看了一眼李惜,张了张嘴,想再说句什么,见对方就那么瞧着他,脸上平静,没有少女该有的娇羞,忽然不知说什么了。 他有些尴尬,略笑了笑,一抚掌:“没事。我也就问问,问问。这个事呢,自然是要你自己拿主意的。我不过就是看着你俩金童玉女,实在是挺好的一对,就想着这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哎,当我没说,没说。” 金阳子脸上很快重新浮起了温和的笑容,语气也温和。 李惜眼皮子跳了一跳。 金童玉女? 我呸! 很快,她从大殿出来。 一路上,都有人进出,见了她,就点头微笑,退到一边,恭敬地叫一声:李长老!等她过了,方才继续走。 听着一路的叫声,李惜脸上也露出了得体的笑容,一直到了灵秀峰,那脸就耷拉下来,她用力拍上门。 “哐”得一声,轻飘的木门发出很大的响声。 “你不该拒绝的。” 白恩跳到李惜地上,举着爪子,胡子一翘一翘的。 “你说什么?” 李惜愕然,见它骨碌着眼睛,似乎在笑。 她一脚就踢过去。 踢了个空。 “哎哟。” 白恩跳到凳上,直了身子,捧着肚腹:“这么狠。我又没有说错。” “白恩!” 李惜皱眉。 他与林平乐的恩怨,白恩是知道的,他这般说,李惜真的是有些生气了。 “林平乐是谁?我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和他结亲?就算是天下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找他的。再说,” 李惜双手环抱:“好好儿的,我为什么要找男人?我并没有这个打算。我受的教训还不够?我有手有脚的,自己养活自己,挺好。” 李惜坐了下来,脸上犹自带气。 “你别急呀。你不是要找林平乐报仇吗?这不是机会吗?” 白恩说。 “什么机会?以色诱人?” 李惜嗤笑一声。 “我可没这本事。我这条命好不容易捡了回来,我且得珍惜着,这林平乐我是恨,没错。可我也不傻,原本我就打不过他,何况现在,连你都怕这鸡蛋碰石头的事情,我不去做。哦,我知道了,你还没有死心哪?” 李惜恍然,霍地站了起来,她盯着对面的白恩:“你还惦记着他的身子,是吗?好啊,你,想用我的身子你,无耻!” 李惜双手叉腰,看着白恩,叫了起来。 她气哼哼地。 这回,对着白恩,别过了身子,不去理会。 “冤枉啊!” 白恩叫道。 “牺牲你?你想多了。估计林平乐正眼都不会看你的。” “白恩!” 李惜牙齿咬得咯咯响,她指着白恩,叫道:“我还收拾不了你了。有你这么埋汰人的吗?” 她张牙舞爪就要扑上去,气急败坏。 这白恩什么时候也学得花青那般,嘴皮子这么利索,说出的话能毒死人呢? 虽然李惜从来不承认自己多有魅力,可毕竟也是十几岁的姑娘,被白恩说成这样,多少也是伤自尊的啊。 她李惜虽无倾国倾城之貌,但,好歹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姑娘啊。啊,啊,啊! 白恩见她真急了,忙跳到横梁上:“稍安勿躁。听我说,话还没说完呢。你听我给你说。这事有蹊跷。” “你说,我听着。” 李惜双手环抱,仰了下巴。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林平乐,你大可放心,真的。这事呀,就是金阳子的一厢情愿。因为,这个林平乐修习得可是寒冰术,据我所知,修习寒冰术的人,大都绝情寡欲,没有多少男女之情。” 李惜哼了一声。 盯着横梁上的白恩:“你倒是知道,然后呢?” 李惜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听说这林平乐已经是筑基中期了,很快就要筑基末期。我纳闷呢,这紧要关头,怎么会急着找双休的人?这事,这金阳子肯定不知道,才来找你你无须担心。” 李惜放下心来。 “下来!” 白恩跳下来,被李惜一把摁住,使劲捏了捏。 李惜:“早说啊!白白得罪了金阳子。你没见他方才的脸色。哎,老祖还在他那里呢,且得仰赖他,我应该好好儿地,哄他开心的。” 李惜下意识地说道,脸上有一丝懊恼。 “没有那么复杂,我猜,这事林平乐应该不知情,全是金阳子的一厢情愿。估计,他也不会说。林平乐也不会答应,毕竟,他身子里那位可是清楚,寒冰术7重,可是容不得疏忽,马上要闭关了。” 李惜吃惊地。 寒冰术7重?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玉虚子才9重。 这个林平乐 李惜没想到,林平乐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站在木屋外面,看着李惜,脸上依旧刻板,语气却是温和。 “我找你有事。” 李惜本要拒绝,忽想到白恩的话,就停住脚步。 看着他。 “我借你的火符一用,12级的。” 李惜一愣,下意识地想说:“没有。” 却是看着林平乐了然的眸子,她张了张嘴,问出了另外一句:“你要这个做什么?” “你把符画给我。灵石我照付。“ 他拎出了一个灵石袋子,晃悠着。 李惜看着他。 林平乐固执地伸着手,脸上是笃定的神情。 “接着!” 袋子落在掌心,沉甸甸的。 是火灵石,中品的,闪着暗红色的光,就像是跳动的一簇簇火苗。 “我试试。” 李惜答应下来。 “你明日来拿,我” “你现在就画,我急用。” 林平乐说,一边在门外坐下来,仰头看着她。 李惜紧了紧手中的袋子,进去。 “你在外边等。” 她指了指。 然后,铺纸。 一时安静,她瞧了一眼门外,林平乐端坐,静静的。 她只得提笔。 丹田缓缓运转,她感觉到背后那丝丝暖流透过,是凤尾。 待得丹田内那颗红色珠子亮起,她方蘸满了殷红的朱砂,落笔。 “唰唰唰” 屋内寂静,似乎连外面的风声都停了。 12级的符画,繁琐复杂,工序繁多,需得倾心全力,稍有差池,就前功尽弃。 李惜鼻尖一撮汗,亮晶晶的。 她全力引导着体内那丝丝灵力,贯注笔尖。 林平乐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 他眼前有一阵恍惚。 仿佛看到了一个红衣女子,正单手执笔,聚精会神画符,丝毫不理他已经坐了许久。 他走过去。 “好了!” 李惜提笔,扭头。 214火符 林平乐眼睛发直。 她退后一步,离开了桌子。 “好了。” 林平乐抓起桌子上的符画,慢慢地向门边走去。 他走得很慢 李惜盯着他,忽然回头。 李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出去了。 李惜低声。 “你跑出来了?” “没有啊!” 凤尾嘟囔着:“我想出来。” “别。” 李惜叮嘱,一边探出身子,见林平乐渐渐走远,身影渐隐。 李惜这才摸着胸口,暗道自己大意了。 12级符画,需要凤尾的协助。 方才林平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李惜心虚。 她想想不放心,又着实叮嘱了凤尾一番,方罢休。 这里林平乐拎着那张符画,直接回到玉虚殿。 屋内寒气逼人,他关了窗户,直接在地板上盘坐。 他开始脱衣裳,一时衣裳除尽,盘腿坐在那里,浑身皮肤白色。 尤其肚腹那里,青色隐现。 他运力拍开了那张符画。 符画一闪,红亮的火光瞬间包裹住他。越来越旺,红中带紫。 他闭着眼,任凭那火在皮肤上下移动,火焰灼烧在皮肤上,滋滋作响,一层白色的雾气刚衍伸出来,就被火跳动的苗烤干,皮下又重新冒出来新的白色雾气。 这寒冰毒,是越来越厉害了。 先前收集的那些火灵石已经无用。 只能用符火。 业火难寻不说,太过霸道,可焚一切众生及冷物。 他想到了火符。 火符是介于丹火与业火之间的火。 接近业火,但是比业火要温和。 之前花无影就是用火符给他去寒毒。 “我这火符可是贵,尽给你拔火罐使了,怎么感谢我?“ 他笑嘻嘻地:“我无以为报,把我这个人抵给你。” 他的眼里尽是深情,说得也是真心真意。 “我要你有何用?” 花无影笑道,提了笔点着他。 “自然是任你驱使,为你上天入地,出生入死,赴汤蹈火” 他笑了起来,花无影也笑了起来。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说生死,似乎已是很遥远的事情。 大乘修士,这个界面,已经可以傲视这个大陆,再也没有敌手的了。他们已超越生死,立于这个界面的顶峰,除了他们自己,几乎没有人能主导他们的生死? 那时候,他觉得这就是修真的最终目的:和心爱的人长长久久地相伴,永远在一起。就这样,画画,栽花,挺好,就这样过下去,翱翔与天地间,做一对神仙眷侣,好不自在。 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辛苦修炼就是为了这一刻,一切都值了。 所以,他骚扰花无影,不让她再专注画符:歇一歇吧,难不成,你还要升入天界不成,去做那神仙不成? 花无影总是温柔笑一笑,随他,只是手下画笔依旧不停。 他无奈,就陪着她,专心专意,守着她,看着她。 她的符画种类多,各式各样,但他最爱火符。 一张又一张,他用得得心应手。 后来,他已经不需要她的火符了,他的冰魄术已经大成,再也不惧寒冷。 但是,她还是画火符,不停地画。 “我就喜欢画符,这是我的乐趣。你瞧” 她拎起符画,一张符画呼啸着飞过来,他抬手夹住,手一松,掉落在地:来真的? 青色的火苗围着他打转,他大声叫着,跳着。 花无影笑弯了腰。 “这又是什么火?哎呀,冷死了。” 他夸张地叫道,手指一夹,夹住了那缕青色的火焰,尽数消融。 冰魄术,可以徒手抓取业火,这缕阴火,他更不惧,随手抓来。 花无影竟连幽冥阴火也能画了 静悄悄的,红色的火焰渐渐转白,他的皮肤也渐渐红润起来,感受到腹部那冰寒坚硬的腹部渐渐柔软,林平乐睁开了眼睛。 李惜竟然真的画出了12级的火符。 他顺口说的。 花无影能画12级符画的时候,是金丹末期。 她才练气,就能画了。 他皱眉,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想到那日那隐隐涌动的气息。 他起身。 今后他的寒毒,得靠她的符画。 想到她看到那些火灵石的表情。 他灵石不少。 玉虚地宫里都是灵石,不过都是水属性的灵石,金阳子很会持家,生财有道,每年派出的大量弟子,历练 长此以往,积累下来不少,玉虚地室里堆满了各种灵石。 玉虚殿每年是最大份的。 玉虚子并不限制他的灵石用度,予用予取,他只挑了那火灵石,他需要的是火灵石。 他打开了储物袋,看着那些闪着寒光的水灵石,眯起了眼睛。 李惜看着送过来的一袋子灵石,还是抑制不住地眯起了眼睛。 大半袋子的水灵石,就像钻石,闪着冰冷的光。 就像星星,真是养眼啊! “成交!” 李惜一口答应。 不就每月一张火符么? 可以,没有问题。 反正她是玉虚的符画师,无偿提供符画是她的职责,现在平白多得了这么一袋子灵石,自然是好的。 金阳子每月给她的灵石是10块中品灵石。 还算厚道,但是,李惜远远不够。 那点,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现在,她的丹田消耗量大了不少,每次画符结束后,要几日方能缓过来,那些灵石也就够她缓一缓。 她只能悠着点用。 没办法,这光出不进,自然是不够消耗的。 她每日里要花半日时间来画画,就是徒手画的那种,借此来加快恢复进度,画了一张又一张。 金阳子拿来的那些空白符纸,许多都让她拿来画画用了。 各种各样的,画完了,金阳子准时会送来。 现在,林平乐拿来的这袋子灵石,里面少说有二三十块。 每月一袋中品灵石来换,这个买卖自然是好。 她看着林平乐,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拿火符做什么?” 林平乐看她一眼:“你话多了。” 转身离去。 李惜悻悻地。 李惜是好奇的,这12级火符稀少,一般人得了,都当成宝贝般珍藏着,轻易不肯用的。 李惜自然是知道这几张符画的行情。她如今完全可以凭着这几张符画横着走。 林平乐这每月一张,着实让人费解。 所以在林平乐再一次拿了火符后,李惜就悄悄地跟在后面,见他出了屋子,望玉虚后山去。 她跟得很小心,一直保持着距离。 山路缥缈,越往里走,雾气越重, 李惜看看四周,停下脚步。 林平乐不见了。 她站住,忽然记起了6年前那次,她在李家庄跟丢了林平乐的事情。 她果断地往回走。 四下静悄悄,愈发寒冷。 背后风声起。 一股大力,她跌了下去,一路往下掉,耳边风声呼呼,李惜努力控制身体平衡。 情急之下,她连拍符画都来不及。 一路下坠,她得以抓到一根藤条,才摸出了一张飞行符,这才松了藤条,慢慢往下落。 终于脚触到实地了。 这是崖下,触脚绵软,厚厚的落叶,脚地下冒出褐绿色的冰碴子来。 她抬脚。 四下安静。 215冰洞试探 前方一个石洞,洞口一层厚厚的冰,明晃晃的。 李惜抱了抱胳膊,往上望去,云气萦绕,已经看不清。 她咬牙。 这是被发现了。 真狠,把她推下来,是要摔死她么? 这也太幼稚了吧。 望望前面那个冰洞,闪着幽蓝的光,深寒的洞口,一股子熟悉的气息隐隐传来。 她抬脚,迟疑着迈步 李惜的脚下咯吱作响,在寂静的洞内,陡然放大了数倍。 真冷。 她往前挪,衣裳上很快结了冰霜,前方一片雪亮,眼睛有点晃。 她一步一步往里去。 四下静得诡异。 她没有回头。 仿佛有魔力般,她机械地往前迈去。 她的脚很快走得没了知觉,眉毛上结了一层冰渣子,肩膀上也是厚厚的一层冰。 李惜冻得脸孔发通,她伸出手想搓一搓脸,眼睛定住。 前方,一直往前延伸,一个雪洞,硕大的。 有光透出。 她加快了脚步。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小室,四周镶嵌着细碎的灵石,闪着幽光,照得雪亮。 她手脚并用,笨拙地爬了上去,仰了头,发现这些灵石应该是连在一起的。只是上面布满了寒冰,所以,看着零落在四处。 她扭头四望,这个石洞不大,也就寻常房间大小。 她伸出手,上面布满了冰霜,她试着抠掉上面的冰层,窸窸窣窣地落下,露出底下白褐色的岩石。 她的手抚了上去,手下冰凉入水,那点残余的热气很快散尽。 水灵石? 下品的水灵石,全是,有的在底下,有的在上面露出一部分。 望望四周厚厚的冰层,她把脸靠在石壁上,隐隐约约的熟悉感透出来,内里有灵石,并且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原石,且品质不差,至少是中品的。单凭自己这古怪的灵石感应能力,应该**不离十。 她后退几步,四下走了一圈。 目光落到一处。 一大块白色的岩石。 耸立在那里,与周围的岩石脱离,似乎是突然从地面上长出来似的。 她伸手,看着竟然像只青蛙。 触手冰凉,坚硬。 想着自己多疑,这里这么冷,怎么会有活物? 真有,也该是冻成僵尸肉了吧? 她收回手,手指僵硬,使劲握了一下,伸手拍开一张火符,上下烘烤着,火苗滋滋响,很快衣裳就冒出了水汽。 她扔掉。 重新又拍了一张。 李惜缓缓靠在身后的石块上,任凭数张火符上下飘舞,一边打量。 这里到处都是灵石,很明显,自己是进入了矿洞。 这些水灵石应该是变异的灵石,不,确切地说,是冰灵石。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此地应该是玉虚殿的地下。 看来,玉虚常年冰雪,该是这些冰灵石的缘故了。 只是,这么重要的矿洞,怎么会轻易地裸露在崖底?没有丝毫防护措施呢? 李惜想到这里,重新又打量了一遍。 四下静悄悄地,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就没有声音了。 她抽抽鼻子,最后看一眼,准备走。 这里的灵石再好,再多,她只能过过眼瘾。 这是玉虚的灵矿。 她不能动。 该出去了。 再待在里头,也得冻死。 她抬脚,脚下一颗灵石,蓝莹莹的,闪着光。 她弯腰,去捡。 忽顿住。 “呼哧,呼哧!” 细微的呼吸声,就在耳边。 她蓦地转身。 雪块飞扬,李惜向后一仰,滚在地上,连滚了两圈,僵在那里。 一只东西盯着自己。 就在方才站立的地方,一双碧色的眼睛看着自己,动了一下。 是活的。 她一个激灵,忙往后退。 白恩也跳了出来,现出了虚影,挡在李惜身前。 一阵咯咯响,一只碧色的青蛙,不,蟾蜍,正抖搂了身上的白色的“岩石”块,露出了身上的皮子,油绿发亮,晃花了李惜的眼。 李惜和白恩一起往洞口冲。 绿影一闪。 一只绿色的蟾蜍,翻着黄碧色的眼睛,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洞口 李惜后退一步,紧紧盯着它。 这么冷的地方,它身上的皮子水光溜滑,似乎是从水里刚爬上来似的。 “玉蟾蜍!” 白恩出声。 “玉虚子的灵宠,怎么在这里?” 李惜吃惊。 碧眼蟾蜍,万小雅口中的二师兄,这云洲大陆唯一化身灵宠,她自然知道。 怎么办? 两人瞧着那堵在洞口不动的玉蟾蜍,相互看了一眼。 李惜试着同它沟通,被白恩打断。 “它在休眠期,咱们惊扰了它,现在,它把我们当成食物了。” 白恩急急地说道。 “说不通的。尽量少惊动它。小心。” 李惜哀嚎。 这就是认不得人了。 难不成,这个是蟾蜍洞么? 李惜身子一晃,躲避不及,玉蟾蜍长舌一卷,李惜身子被卷住,抛了起来,摔在洞壁上。 她手脚僵硬,一时爬不起来。 她摸出了符画,就要甩出去。 “不可,洞会崩掉的。” 白恩急阻止。 “啊?” 李惜低头,躲过玉蟾蜍又一波攻击。赤红的舌头捞了个空,在洞里劈啪作响,石壁上石屑纷飞,两人李惜静静地伏在角落里不动。 “怎么办?” 李惜叫道,洞口叫那只蟾蜍给堵住了,过不去。 这个洞一片溜滑,只此一个出口。 “顾不得了。” 李惜摸出了土遁符,撕开。 “怎么会这样?” 李惜站在原地,看着对面依旧逼视着自己的蟾蜍,目瞪口呆。 这里竟然出不去。 她的土遁符没用,走不了。 她咬牙,掌心一翻,一张爆裂符出手。 一阵轻响。 眼前冰尘飞扬,爆裂符也没有用,只是轰下了一些碎冰块,整个洞,安然无恙。 “这是什么洞?我这可是9级的爆裂符。” 李惜咕哝了一声,心里终于开始打鼓。 难道,今日是要困在这里,被冻成冰人么? 她无奈瞧着对面那身碧绿的皮子:化身妖兽的这张皮,堪比法宝,能抗雷击,能抵刀剑她缓缓地蹲了下来。 时间慢慢过去,李惜已冻得没了知觉。 对面的玉蟾蜍的眼睛也慢慢地耷拉了上去,似乎要睡过去。 却每每在李惜一动,就陡地睁开。 李惜无计可施,浑身发僵。 火符却是不敢再用了。 方才就是用了火符,才激醒了它,这么小的洞,转个身都困难,李惜还是觉得节省些体力好。 白恩说了,唯今之计,只有等它再度睡过去,才可以脱身。进入休眠的玉蟾蜍,随你怎么捣弄,都不会再醒,只是不能受热 她双手抱腿,眨了眨睫毛上的冰霜,向玉蟾瞧过去:快了,快睡过去了。 一声闷响。 迷迷糊糊的李惜睁开眼,洞口豁然大开。 看着洞口那个的人,她一时愣住。 “还不走?” 林平乐呵斥道。 他长臂一伸,抱着玉蟾蜍腾空跃起,重重压向洞底。 一条长舌激射而出,扫向洞口。 林平乐双指并点,直接探入玉蟾蜍喉内,玉蟾蜍坚硬如铁的长舌瞬间软了下来 他转身,见李惜没动。 216你怎么知道的? 李惜叫苦。 她动不了了。 双腿僵硬,麻木,竟是冻得失去了知觉。 林平乐见状,起身拉了李惜就往外跑。 李惜踉跄着跑了两步,脚动了起来,待得缓过来,已是到了洞口。 她一把甩开林平乐的手。 回身。 身后寂静,玉蟾蜍并没有追出来。 她这才看向林平乐,抿着嘴。 “你死人啊?都不知道跑的? 林平乐斜了她一眼,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 继续:“你不是不怕冰寒么?白送你一个机缘都不要。” 他语气冷然。 “你推我下来的?” 她看着林平乐,这一刻,她忘了他身上那莫名的危险,怒火冲天。 她回身望那个冰洞,正要说话。 然后怔住。 一抹红影从雪白的冰洞里飘出,尤其显眼。 凌空旋转了一个圈,就要往李惜身上来:“哎呀,冻死了!” 清脆的声音,银铃似地,响彻在四周。 李惜大惊,凤尾什么时候出来的? 她退后一步,一张火符迅疾出手。 凤尾尖叫一声,“唰”地一下跑得老远。 李惜接连又抛出两张火符,一边呵斥:“哪来的小妖?烧死你。” 火符追着凤尾去了,很快不见了踪影。 有一张竟奔着林平乐去了。 林平乐下意识地闪身躲避。 又是两张。 纷乱间,李惜感觉到后背一颤,方吁了口气。 定是方才那洞里太过寒冷,都麻木了,凤尾跑出来,她都不知道。 对面,火符落地,林平乐盯着李惜,目光中有着疑惑。 他没有想到,玉蟾蜍竟然会在里面,它不是在地宫里么?怎么会在这冰窟里? 是他大意了。 玉蟾蜍喜欢寒冷的地方,它没有去地洞,窝在这冰窖里。 休眠的玉蟾蜍性子极其暴躁,敌我不分。 方才他听到了闷响声,要不是他不放心,进来看看,恐怕这会李惜早被吞吃入肚了。 休眠的时候被惊醒,会第一时间寻找食物。 只要有个活物在它身边,它都会吃掉的。 看着一脸怒气瞪着他的李惜。 林平乐皱着眉头。 她进去才一炷香的时间,竟然冻成这个样子? 影儿天生有火灵根,最不怕冷。 可方才,她竟然冻得连路都不会走。 真是 李惜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瞧,禁不住心里发毛。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机缘?” 她没话找话,一边暗自警醒。 “灵石,你没有看见么?那里面” 林平乐声音戛然止住。 一柄透明的冰剑在他脚下突然出现,晃悠着,“嗖”地一下,他驾着飞剑走了。 李惜一见,忙抛出了飞行符,紧跟着也走了。 两人刚消失,一个人影蓦地出现在崖顶。 长袖飘舞,气势凌然,是玉虚子。 他直接向崖下落去。 李惜吁了一口气。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林平乐,回身就走。 “等一等。” 李惜抿着嘴,看着他,强自镇定:“怎么,你还想再推我一次?” 李惜嘴里发狠,心里微跳。 林平乐这人,古古怪怪的,她又吃了一次亏,虽然,方才,是救了她出冰洞,但是也是他推她下去的。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林平乐皱了皱眉,对面的这个女孩,牙尖嘴利。 “你看到那些灵石了?为什么不用?” 林平乐缓声,看着她。 李惜深吸一口气。 望向林平乐。 那可是玉虚的灵石。 林平乐可是玉虚的首席大弟子。 等等。 “你,什么意思?” “那些灵石应该够你筑基了。” 李惜蓦地抬头。 她的心激跳了起来。 他怎么知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舔了一下嘴角,有些吃力。 “你自己白白放过了这个机会。过了今日,你再没有机会了。” 林平乐口气冷硬。 “我!” 李惜倒吸一口冷气。 “你进阶与旁人不同,需要大量的灵石,你自己应该知道的。你这样子,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筑基,还金丹,报仇?做梦的吧?” 林平乐字字入耳,李惜这是只是怔怔地站着。。 然后,她呼一口气。 “你怎知道的? 林平乐看着他,目光幽深,黑洞洞的。 “这个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想要进阶,就需要大量的灵石。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个?” 李惜目光犀利:“且不提你我之间的仇怨,那些灵石,这可是玉虚,你的师门”。 林平乐一怔,脸上神情变幻。 然后,他盯着李惜,忽开口。 “优柔寡断,能成什么大事。” 他双脚腾空,踩着飞剑走了。 剩下李惜站在那里,呆呆地。 良久,她起身,看了一眼崖底。 下面云雾缭绕,依旧看不清楚。 她也走了。 玉虚子看看四下空旷的崖底,他疾步向里行去,直奔洞内。 迎面呼的一下,一物撞过来,他手一挥,玉蟾蜍“扑”地落到地上,睁着一双碧色的眼睛,看着他。 “怎么回事?” 玉虚子发问,一边示意玉蟾蜍让开。 玉蟾蜍动了一下,哈着嘴。 玉虚子伸手,在它舌根上按了一下,一阵晃动,玉蟾蜍耷拉的的舌头收了回去。 玉虚子的脸凝重之级。 竟然直接制住了玉蟾蜍。 一出手就直击要害。 他瞧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玉蟾蜍,知道问不出什么。 洞内,看着四壁依旧闪光的灵石,玉虚子方才放心。 方才他感应到玉蟾蜍的异样,这才出了地宫。 没想到,阿碧竟然钻到了这里面。 外面的幻阵已被破坏了。 玉虚子四处查看,发现洞顶有不少坑洞,那是冰岩碎落留下的。 这是有人进到这里面,不惧冰寒,并且避开阿碧的攻击。 他回身望了望。 休眠期的阿碧,攻击力不是一般人能避开的。 玉虚子站立良久。 一动不动,就似一尊雕塑。 然后,他动了,四肢张开,漂浮在洞中 一阵轻颤,洞内四壁一阵闪烁,石壁上的那些灵石依次亮起,整个石壁都闪亮,亮得灼眼。 玉蟾蜍抬起头来,玉虚子隐入石壁不见了。 它瞧着突然出现的大厅,歪了歪脑袋。 “刮” 一声蟾蜍叫。 回荡在空旷的石厅,消散。 这里,李惜快步回到屋子里,关上门。 这才一个转身:“出来!” 红影一闪,凤尾出现。 “你叫我啊?” “你能不能有点眼力界?下回有旁人的时候,不要就这么冲出来,行么?要被你害死的。我说,在云花谷的时候,你不是很机灵的么?” 李惜叉腰,咆哮。 今日碰见的是林平乐,如果是玉虚子还是其他长老,那可就没有这么好过关了。 凤尾当日闯下的祸实在太大,三大宗门都在寻找云花谷作祟的那只妖,一直没有放弃。 要是被他们知道在她这里 “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我叫你,你才可以出来,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李惜一阵噼里啪啦,后怕。 她吼完,很是喘了一口气。 静悄悄地,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李惜楞了一愣。 凤尾竟然如此老实,不申辩,这不像是她的性子啊? 隔了一会,李惜忍不住:“你怎么不说话?你有在听吗?” “人家,也不想的,只是,这是在家里嘛,所以,就好啦,好啦,下次注意啦。” 凤尾委屈的声音响起,就再没了声音。 “小凤,我问你一件事。” 217再度上门 李惜决心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你一直说这是你的家,你能告诉我,你的家在哪里?” 李惜之前就问过,凤尾一直躲避。 今日,她再度好奇问起。 凤尾口口声声地说这是她的家,李惜是相信的,毕竟,只有凤尾能够自由进出。 “天机崖!”凤尾的声音呢喃。 “在哪里?” 李惜追问。 “不知道。” 李惜等了一会,凤尾没有动静。 “天机崖,你可知道?” 李惜问白恩。 白恩也是摇头:“没听说过。” 李惜叹一口气。 白恩,就是白瞎了一个真人的身份。 他的经历也就比她强那么一点点。 一个土著,一个外来,这或许就是唯一的差别。 这点上,还是老杨头来得靠谱。 李惜仰起了头。 老杨头一直没有音讯。 这死老头,到哪里去了? 都不知道来找她么? 李惜怨怼着,却又有些莫名的担心,想着,自己是否再去跑一趟? 万小雅却在这个时候跑来了。 “姐姐,失主找上门来了。” 万小雅口气焦急。 “谁?” 李惜看她一眼。 “林清竹,他来讨东西,掌门正在和他周旋呢,叫我知会你一声。待会子,咱们可不能承认。” 那块千年养魂木,如今正养着万丹阳的魂魄,怎么可能舍得还给林清竹去?万小雅自是焦急的。 李惜扭身:“知道了,去瞧瞧。” 两人往大殿走去,一路上,商量好了口供,反正就来个死不承认。 大殿上,林清竹看着金阳子,眼睛里冒火。 金阳子真是无耻,他快给他气死了。 这还是一个掌门的样子么? 整个就一无赖破皮么。 这还是个掌门吗? 林清竹咬牙,看着金阳子那童叟无害的笑容,恨不得一把给撕碎了。 他说得是再明白不过。 他的养魂木是在诛妖大阵里丢的,东西落在了玉虚,他这个掌门怎么会不知? 竟然连说一声去找一找,都不肯的,直接就给拒绝了。 “没有这回事情,从来不曾听说过。那里有什么养魂木?要真是有这样的东西,我定然是第一时间知晓的。没有,没有的。你还是到别处去寻一寻。” 听听,有这么说话的么? 这是连敷衍都不肯的。 林清竹更加断定,这养魂木就在玉虚,且已经被人给贪墨了。 那人是谁?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李惜。 当日那阵里,就李惜和林薇两人在,那养魂木丢了,十有**在李惜那里。 他也就不客气,直接提了出来,要见李惜。 金阳子起先不肯,说了许多难听话。 什么李惜现在尚在休养,不宜打扰,心里有阴影,看到他都害怕云云。 他窝着火,不得不一再保证,只是见一见,问一问,不会伤害李惜。 金阳子才勉强同意一见。 林清竹耐着性子坐在那里等着。 金阳子笑吟吟地,自顾喝茶,不紧不慢,一派悠闲。 李惜到了。 金阳子笑眯眯:“来了!” 一边抬了下巴示意。 林清竹霍地起身,上下打量李惜,目光复杂。 方才金阳子说的:你得多等一会,你不知道,上回你们可是把她害惨了,前两日才刚下得来床,真真是伤着了。我是所有的灵药都拿了出来,好生将养着,才醒了过来,如今走路都不利索。 可眼前的人精神抖擞,脸孔红润,分明是身子很好,安然无恙。 他的目光中就渐渐凝了恨意。 李惜下意识地向金阳子那里靠近两步。 “掌门!” 她行了一礼,平静地站于一旁。 林清竹李惜,脑中浮出至今仍旧躺在床上的林薇,他深呼吸了两口气,勉强按下胸中的郁气。 “养魂木可在你那里?” 他直截了当地问,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李惜,目光中有着笃定。 李惜一脸懵懂:“什么养魂木?我不知道。” 金阳子立即接过话头:“怎样,我说了吧?真不知道。李惜呀,这个林长老说是丢了一块养魂木,说是那日在诛妖阵里丢了,硬说是你拿了,我都告诉他没有了,他还不相信,非要找你来亲自问一问。” “没有,不曾见过。” 李惜摇头,一脸坚定。 “胡说,当日在那大阵里面,就你和薇儿两人。不是你拿了,又会是谁?” 林清竹伸了手,点着李惜,口气不免生硬。 “难道会凭空飞走不成?” “哎呀,您这一说,还真的可能。那日,那般大的雷电,我们两个都被劈成了焦炭,差点死了。还有什么东西能逃过?恐怕真就被劈成了灰吧?” 李惜立即接口。 她看着林清竹,心里好笑:这林清竹莫不是坏了脑子?养魂木本就是天地灵物,谁人不觊觎?平日里这杀人夺宝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如今这白白掉到别人面前要是旁人倒好,说不得她会考虑归还,可是这是林清竹的东西,又是在那般情景下,她怎么会承认?对方这么大的底气到底是凭着什么? 林清竹向前迈进两步:“不可能,那是养魂木,不惧雷电,怎么可能会劈掉?你敢让我搜么?” “林清竹!” 金阳子讶异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林清竹莫不是疯了,他一个长老,搜查李惜一个小姑娘,亏他讲得出来。 林清竹却是连连冷笑,他是气坏了,再也控制不住,叫了起来:“不敢吗?定然是在你那里了,快些还来。金阳子,你们玉虚真当是丢脸,纵容弟子贪墨我们上清门的东西,难道不怕让人耻笑吗?” 他声音响亮,中气十足,竟不管不顾地叫了起来。 门外的弟子不少伸了脑袋,向里张望。 “无耻的是你吧?一大把年纪了,竟然欺负一个晚辈,一次不行,来两次。还回回打上门来,林清竹,我忍你很久了,知道吧?你们上清门也太欺负人了,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就把话撂在这里了。反正,这事就这么着,东西没有!你想怎样,放马过来,我金阳子都接着。” 金阳子也火了,他挺身站在李惜面前,毫不客气地吼了这一番话,瞪着林清竹,一幅,走好,不送的样子。 “这个,莫要生气。” 一直在旁当布景板的二长老,这时适时开口了。 他上前一步,面对金阳子,笑眯眯地:“这事,其实,也不怪清竹。只因,这养魂木能避雷电。她当日同林薇一起入得阵,那般的雷阵,如今却是安然无恙,毫发无伤,想来怕是那养魂木的效果。说句不怕见笑的话,我们林薇可是至今未醒,这清竹老弟当时也是伤心过度了,这听着你们李长老醒了过来,这才想到养魂木的事情,所以,您别见怪?” 他说完,李惜暗自心惊,不由瞧了一眼,见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脸上神情笃定。 这二长老方才一直不说话,任凭林清竹在这里和自己打机锋,原以为是个明白的,原来在这里等着哪? 218扫把星 金阳子很快反应过来,当即讥讽了回去。 “原来如此,可是,你这话听着也不对,既然那什么养魂木不惧雷电,那当日,林薇又怎么会伤到?你不是说,养魂木在林薇那里?噢,不对,李惜都没有事情了,想必,林薇早就好了。有养魂木嘛。” 李惜一旁听着,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 “诛妖大阵,原来是居心不良。” 丝毫不给二长老面子。 她与上清门这对父女之间,早就没了敷衍周旋的耐性与必要。 之前苦苦相逼的怨气,这回都毫无顾忌地释放了出来。 金阳子的态度,她也看明白了。 经过上回那事,以及今日这事,金阳子态度也是鲜明。 林清竹他们走了,走的时候,林清竹看着她:“好,除非你一辈子子都呆在玉虚。” 林清竹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回荡在大殿。 金阳子的脸唰地拉了下来。 “不送!” 李惜呼了一口气,看着金阳子,又有些忐忑。 今日金阳子明显是得罪了上清门这两个人。 李惜不免有些担忧。 毕竟,那养魂木如今里是住着万丹阳。 再说,她也没有料到,上清门这么大的宗门,还真的会为了一块养魂木找上门来。 “掌门,这他们回去,会不会” 金阳子眼睛一翻,打了个哈哈:“怕什么?你莫担心,有玉虚在,就有你的安身之处。你只管好好儿地画你的符画。这些杂事,无须担忧。” 他催促李惜离开。 李惜见他如此说,只得回去。 这里,几个候着的峰主就进来。 “掌门,他们就这样走了?” 林峰主说道。 他说:“这林清竹为人睚眦必报,此行回去不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呢。” 王峰主上回与林清竹在云花谷打过交道,对他是深有所感。 方才,他一直站在外面,里边的情况,他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此时,接过林峰主的话头:“怕什么?他那种人,就算是咱们好好礼遇,你还指望他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话虽是这样说,但,我们与上清门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三宗同进退。不管怎么说,这样明着撕破脸,总归是不好。他们上清门和无为派一直关系紧密,如果他们联起手来,怕是” 王峰主一时也不言语了。 这倒是。 如今只剩下三大宗门,原先的百炼宗、碧羽门相继没落。 玉虚一直保持中立,原先百炼宗在的时候,还可以掣肘。 一时无话。 “无妨!” 金阳子开口了。 他望向门外,那里是广场,对面是灵玉峰,玉虚殿所在。 他声音轻缓,却是清晰:“要说撕破脸的话,在咱们接下碧云门的弟子的时候,这个梁子就已经结下了。上官谷一怎么忍得下这口气?这么大的好处,竟然全部让我们玉虚给白白捡了,你以为,他们就不嫉恨?上回的诛妖阵,你以为他们真的是冲着李惜来的?要不是,师伯他老人家稳住,上官那老匹夫怎肯善罢甘休,白跑一趟?好在李惜也争气,竟然挺过了诛妖阵。才让他们无话可说。不然,我们玉虚窝藏妖女,他们肯定会借机发挥,说不得咱们就是下一个碧羽门” 金阳子一番话说完,两人面面相觑。 “李惜是个好的。有她在,咱们玉虚又多了一重保障。7级符画师,如今云洲大陆最强的符画师就在咱们玉虚,咱们底气又足了。一直以来,上清门不是一直仗着有丹药师和炼器师么?在每年比斗的时候,没少占便宜。现下,咱们有了五技之首:符画,可以大大地减少伤亡。咱们哪,与其当心这些,不如好好督促弟子勤加练习,提升修为。我记得,你们两峰筑基的弟子似乎少了些?” 金阳子目光炯炯,盯着两人。 两人一愣,互看一眼,忙抱拳,称是。 两人告辞离去后,金阳子方坐到凳子上,溜下了半截身子,疲惫地靠在那里,双手支头,轻轻揉捏着。 方才,他话说得轻巧,其实,心里还是隐隐担忧的。 无为和上清两派加起来,真的要发难的话…… 玉虚子冲刺元婴末期,已经百年了。 如果上了这个台阶的话,自然是不用怕。 元婴中期,现在统共是有三个。 上官谷一和无为派的大长老。 如果他和上官谷一联手的话,玉虚子未必能接得住 其实今日的局面也不是不可以避免,可以等到玉虚子进阶以后。 但是,碧羽门那些资源,确实令人不得不动心。 还有,常碧青也确实让人可叹。 李惜当日说的那番话:我师父,她又害过谁?碧羽100多弟子,没有死在妖的手上,确是死在人修手中。你们,谁没有求过我师父的符画 他甩了一下脑袋。 这个女娃娃,一身符画本事,是尽得常碧青真传,说不得,她会在这个上面有大造化。 金阳子纠结着,一会叹气,一会凝神。 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否对? 李惜出了门后 她在路边坐了下来。 白恩也跳了出来,落在一块石头上。 它抬了抬爪子正要擦嘴,又瞧瞧李惜,自觉放了下来。 “你说,我是不是灾星?” 她脸上落寞,喃喃地,瞧着它,并不在意。 “因为我,李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全没了。万家,好好儿地,也支离破碎。还有之后碧羽门,怎么这么多年没事,我去了,碧青师父就被人发现了呢?现在玉虚白恩,我忽然好怕,真的。” 李惜目光茫然。 “我应该离开这里,避免把灾祸再带过来。” “我不这么认为。” 白恩骨碌着眼睛:“刨去你家的事情,这个我不好说,你认为是你的过错就说后面的事情,其实都是必然的,没有你,它照样得发生,与你并没有关系,就算是有关联,也只不过是刚好你在场,见证了事情的发生而已。” “记得我师父曾经说过,万年前,这个大陆修真的人很平和,因为到处都是灵石、灵药,那时,人们只恨自己没有灵根,没有慧骨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修士加入,原先的那些东西就不够了,大家就自发组织起来,开始划分资源,咱们云洲大陆就被分为八块,有了八大宗门再后来,成了现在的四大宗门。” 李惜默默地听着,她的眸子发暗。 白恩的话,渐渐飘远。 219出行 是,白恩说得没错。 这就是事实。 都是不够强大。 李家父母是因是凡人,只能任人宰割,毫无还手之力;万家倒是修真者,但是,碰上更强的的对手,结局也是一样。碧羽门亦是 “要想存活,立于不败之地,就要不断修炼,努力立于顶端,立于顶峰,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 李惜声音有些萧瑟:我能吗? 白恩这回没有回答。 修真之路,道阻且长。每个人都在这条道上奋发前行 “离开玉虚。” 李惜一惊。 “林平乐说得对,你需要大量的灵石。现在大型矿脉都掌握在各个宗门手里。云洲大陆目前发现的灵脉都被各大宗门所掌管,所以,你要想获得上次那样的矿灵石,这样的机会,基本上是不可能再有了。所以,你要离开玉虚,自己出去找。去那无人涉足的地方,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机缘。” 白恩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李惜楞了半晌,摇头:“不行。” “我还有事情未了,老祖的元神还在玉虚。金阳子说了,就算有养魂木,老祖的元神最多也就能撑50年。我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不行。对,海之魄,我要先寻到海之魄,才能走,不然,我这心里放不下。” 李惜连连摇头。 “我要先去寻海之魄。” 李惜决定了。 离开玉虚,去寻找海之魄。 接下来,她开始呆在灵秀峰,没日没夜地画符画,一幅又一幅。 很快,一叠符纸耗尽,又搬了新的来。 直到一个月后,她案头上堆了老高的一叠符画。 她整整齐齐码好,捧着去见金阳子。 金阳子看着一大叠符画,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惜,不可思议:”这,都是你画的?” 一个月,五六百张,平均每日成符率20多张,这是什么概率? 他的眸子晶亮,极力抑制了欣喜:“李长老,你这是?” “掌门!” 李惜伸手指着交叠分放的符画,交代:“这些都是7级以上的符画,您瞧,各种类别的都画了些,我分了类。最上层的是火符。” “这些符画,是我目前所能画的,原想再多画些,可惜灵力不济。只能这些了。我要出一趟远门,一年,两年,说不定。所以,就赶了这些。” 李惜一口气说完,就看着金阳子,看他如何反应。 “可以,没问题。不就出门吗?我懂!” 金阳子大手一挥,说。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堆符画上。 这些符画足够用10年了吧? 500多张符画,全是7级以上。 他搓了一下手,嘴角带笑:“你要去哪里?” 他不在意地说道。 修士出门历练,这很正常。玉虚每年都有大量弟子在外,意在寻求机缘,锤炼心智。 “我派人护送你去?” 他满面笑容。 “北地!” “什么?去那里?” 金阳子一愣。 他目光终于离开了那堆符画。 “那里奇寒,你?” 金阳子的表情有些讶异。 他回头看看一旁的火符,又反应过来。 “已经定了么?” 他看着李惜,忽有些担忧。 是呵,他怎么没有意识到,这一下子就画出了这么多的符画,可不就是在完成接下来的任务么?看样子,是准备走的。 “那个,能说说是什么原因么?你有什么要求,你说。只要咱们玉虚能做到的,都尽力满足。李惜,你也知道,我金阳子也不是小气的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嘛。” 金阳子慷慨地许下了重诺。 此刻,他是认真的。 7级的符画师,这一刻,他更加肯定,他玉虚真是赚到了。 此次李惜要出行,自然是要尽力满足她的要求。 李惜看着一脸真诚的金阳子,她还是实话实说:“掌门,我准备去找海之魄。” “我祖爷爷的元神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您也说过,就算有养魂木,也是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这事,时间越久,希望就少一分,也只是拖延时日罢了,我这心里一直吊着这事,李惜无能,不能护住家人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祖爷爷,我一定要留住他。” 这番话,李惜说得平静又坚定。 万丹阳就像是万家的定盘石,有他在,万家就不会散,万重星也能放下心中那块重石。 金阳子怔怔地看了她半晌,见她目光真挚坦然,面容平静。 他回头瞧瞧那一叠子符画,心下知道她的主意已定。 “好。我支持你!只是,海之魄踪迹难寻,这么多年,我派弟子四下寻访,也去了许多地方北地那里,我去过多次,都没有收获。算了,你且小心些去吧。” 金阳子转身:“你放心,你家老祖我会好好照顾的。只是,李惜,记着,出门在外,天远地远的,离开了玉虚,一切小心。你们年轻人啊,就怕没有经验可能,我也是白嘱咐你一句,但是,我还是得说。记得,3年后,不管有没有找到,都回来瞧一眼。东西没有寻到,不打紧,咱们下次再去就是。重要的是要人得安全回来。咱们玉虚的规矩是筑基以下弟子,每3年要回来报备一次,让师门有个数你如今虽是长老,但未筑基,不能点神灯,所以就麻烦你回来一趟吧……” 金阳子一番话说出来,李惜默默听着。 她偷眼看一眼仍旧唾沫横飞的金阳子,心内激荡。 金阳子在她眼里,一向是个“老奸巨猾”的人,是个利益计算精细的人。 就像之前碧羽门的事情当中,白恩带回来的他对常碧青的“条件” 果决又现实。 他说:碧羽门让出所有资源,我们不做亏本的事…… 但是,在李惜入门后。他的那一面倒,不顾一切护犊子的性情,又让李惜不得不感叹。虽然明知道是自己的符画才让金阳子如此维护,但是,今日他说的这番话,她还是动容了。 他这是真的把李惜当成了玉虚的弟子来看地,不厌其烦,殷殷叮嘱,没有利益诱惑,只有担心、关切。 想到先前,她特意画了9级的符画,为的是使金阳子能看在这些符画的面子上,善待万丹阳,以及万小雅等人。 她的脸就有些发热。 她打断金阳子的话:“那个,我先走了。” 她摸出了3张12级的符画,递给了金阳子。 “这几张,新画的,也不知几阶,还没试过,您留着。” “给我的?” 金阳子笑眯眯,双手接过。 220不见了 金阳子瞧了瞧手中3张符画,色泽暗红,目光掠过那叠符画,心中一动:“是,火符么?” “嗯,您留着!” 金阳子迅速收了起来。 “明儿就走么?悄悄地,从后山走。” 他叮嘱着。 “不,从正门走!” 李惜眸子一闪。 李惜走了。 她大模大样地下了山。 上清门的人很快得了消息。 “她下山了?” 林清竹蓦地起身,眼睛发红。 “可是打听清楚?这个时候,金阳子那老滑头怎么会让她离开玉虚?” 二长老也有些不信。 “是真的,整个玉虚都知道,有师兄们看见,就是从山门走的。许多人都说,这个李长老真年轻。” 那弟子急急地说道。 他们上清门常年有弟子驻扎在各大山门的山脚,随时探听消息。 这会,李惜直接从山门出行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这玉虚的李惜现在可是名人,听说,长老他们去了几回,都没有讨到什么好。 所以,自然是打听清楚了。 且长老之前就吩咐过的,一旦有李惜的消息,就尽早来报。 宗门之间彼此都有探子驻扎,这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机会,管她是真是假,咱们就走一遭。只要她出了玉虚,可就由不得她了。” 林清竹语气悲怆:“我的薇儿,成了这般,她想一走了之?” 他抹了一把脸:“师兄,烦你和我一并前往,你知道的,那个妖女,恐怕我一人是难以拿住” 二长老欣然同意。 两人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侍候的两个丫头探头进来,见林薇已是料理干净,就又掩了门,自去门外守着说话去了。 林清竹这回和二长老出去了,一时半刻也不会回来,她们可以偷得半日清闲。 整日里对着一个昏睡的小姐,她们也是无聊至极。 屋内静悄悄地,只有屋顶透下来的光在床上跳跃,照在林薇苍白安静的脸孔上 一张落叶飘飘扬扬,一直从半开的窗外飞进,落在林薇的床前,打着转,竟留连不落。 须臾,树叶停,白烟起,树叶竟自燃,一缕细烟缠绕,渐拧成一股,隐入林薇的额前,没入不见。 榻上的林薇眼皮动了一下。 林清竹一路驾着飞舟,火速赶路。 去往中洲大陆有两条道。 需要经过荒漠和乌海海域。 李惜去了中州大陆,弟子说,玉虚长老亲自驾着飞舟往那个方向去的。 林清竹一路急赶,在半路上却是看见了远远的一艘飞舟,正迅疾驰来。 是玉虚的飞舟,上面刻着玉虚的飞剑。 林清竹看着往回飞的飞舟,皱了眉头。 这是来迟了。 果真是去了中州。 三日后。 林清竹悻悻地回到上清。 上官谷一坐在屋子里等他们,见状起身:“怎么才回来?” 他语气焦急。 “让金阳子给耍了。” 林清竹恨声道。 他们拦下了那艘飞舟,果真没有发现李惜。 他一脸不甘。 却是没有回声。 上官谷一根本没有听他说话,正俯身和二长老说了一句什么。 两人就一齐看着他,目光怪异。 “怎么了?” “师父不见了。” 林清竹三人望着那空空如也的山洞,面色凝重。 三日前,听得值守弟子来报,说后山洞有异响,当时正忙着,没有在意。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前掌门,师父他老人家的骸骨。已经尘封几十年,一直荒废,不叫人去打扰。 到了晚间,才想起这件事,谴了弟子去瞧,回来报说洞口塌了一块。 上官谷一这才亲自过去察看。这一瞧是非同小可。 那青砖封严实的洞口,真是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且是从里头破出来的。 他这才觉得事态严重,急急破了那洞口,进去。 这一进去,吓了一跳。 原本里面端坐的师傅躯体歪在地上,歪在地上,竟只剩下一个骷髅。 其它竟是什么都没剩下。 他这才等了林清竹两人回来。 “师父坐化才50年,怎就成了一具骸骨?” 元婴修士的肉身,不同常人,只要没有人为的破坏,一般能保持至少百年不腐。 这个洞内四下密封,现在看来也是整洁干净,没有虫蚁之类的东西。 怎就腐成这个样子? 林清竹近前,蹲下仔细查看,见那头骨似有异样。 一旁的二长老也发现了。 森白色的头骨内壁隐隐有一层子亮光,绿色的。 上官谷一先变了脸色。 他低声说了一句话。 另两人也是神情大变。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相继奔出门去。 三人分三处奔了出去 晚间,三人回到了上官谷一的住处。 三人相继摇头。 “先回去吧。” 上官谷一疲惫地摇头:“这两日,我们在宗内只管暗地查访,看看可有表现异常的弟子?” “或许,是出了山门,往别处去了?” 二长老迟疑着问道。 “不可能!” 林清竹打断了二长老的话。 上官谷一也是点头。 除了宗门内,还有哪里有这么集中的人选呢? 二长老也就住了口。 两人自回去。 林清竹一路走回去,想着今日的事情,心下烦恼。 这师父原神竟然未灭,今日那颅内的碧衣那般完整,显见是曾经在的。 也是当时自己几人大意了。 因见师父坐化,想着不便移动,就直接封了那洞口。 这一过就是50 年,也没人去探过。 谁知师父竟然神魂未灭,继续修炼,如今大约是成了,竟然自行出来了,如今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们三人寻遍宗门上下,竟然没有发现其踪迹。 现下看来,大约是麻烦了 林清竹乱七八糟地想着,进了屋子。 月色下,床上的林薇呼吸平稳,脸色平静。 林清竹呆呆地看了好一会。 良久,他伸出手,去探一探林薇的鼻息,呼吸绵长,均匀。 他弯下身子,细细地察看。 林薇的脸色隐隐红润,鼻间竟然有细汗渗出。 他蹲下身子,抖着手抵在了林薇光洁的额间,一缕白光从他掌间缓缓隐入林薇眉间 他脸色大变,颓然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他呆呆地,看着那红肿的掌心。 方才那记试探直接被打了回来。 “是真的吗?师父他” 很快上官谷一赶了来,他欠身,俯身查看木榻上安睡的林薇,见她呼吸均匀,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林清竹却是神色痛苦。 “师兄,可是有法子?我就薇儿这一个孩子,你说这“ 林清竹一脸恳求。 上官谷一肃着脸,掌中白光闪现,探往林薇的眉间,白光很快钻入 "放肆!” 一声怒喝,虽轻,却是令几人霎时变色。 221必须得接受 上官谷一满头大汗,怔怔地盯着林薇额间,一动不动。 一缕青烟冒出来,隐隐约约飘在林薇顶门三寸处。 三人面面相觑。 眼看青烟渐渐散开,扭曲变幻,定住。 “你们想欺师灭祖么?” 声音尖细,却是久违的熟悉。 三人后背一阵发凉,对视一眼:“师父?” 二长老早已双膝落地,拜伏在地,口称:“师父!” 眼见青烟重又隐入林薇的额间,几人方吁了一口气。 上官谷一擦了擦脸上莫须有的汗,招手,几人悄声出了屋子。 “好了!” 一直到了屋外十几步远,上官谷一方才停住,他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欣喜。 “喜事,大喜事啊!你们也都听到了。师父已然修成了不灭诀。如今大成,出窍期修士啊。真是天佑我上清!青竹,这也是薇儿的造化不是?薇儿是月圆之夜出生的,至阴之体,先前又经过雷电的洗炼,倒是成全了师父他老人家所以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你也别多想了,高兴些。清竹” 上官谷一瞟了一眼低头不作声的林清竹:“别怪我没提醒你,青竹,要是你这幅样子让师父他老人家发现了,你这不是找不自在吗?师父的脾气,想来,咱们三个,你是最清楚的。” 上官谷一的话,在林清竹耳边嗡嗡回响。 林清竹依旧头微低,看不清神色,似乎没有听见上官谷一的话。 他心里正翻江倒海般地,虽知道没有办法,也拒绝不了。 师父闭关20年,一直未能突破,最后竟没了生命的迹象。 他们师兄弟都以为师父已经坐化,就封了那个山洞。 谁知道,师父竟然在里面原神继续修炼,修成了不灭诀。 “不灭诀就是要舍弃肉身,元婴出窍修炼如今师父大成,是我们上清门之百年幸事。” 上官谷一目光如炬,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出窍期。 上清门竟然有了出窍期修士。 云洲大陆目前唯一的出窍修士。 已经百多年没有出现了。 林清竹肩膀上忽一重,二长老向他点头,脸上也是欣喜异常。 他拍了拍林清竹的肩膀,温声:“薇儿是个好孩子,咱们都记着。你就接受吧。” 他扭头,远远地扫视了一眼身后的屋子,那里安静得很。 “好了!” 上官谷一也上前,他脸上慎重:“如今,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想想,怎么锤炼薇儿不,师父的身子。师父方才已经交代咱们,这薇儿的身子太过虚弱,经不起折腾,得好好锤炼。咱们来商量一下,需要准备哪些东西,分头去准备。务必得尽快让师父的原神与这具身子完全契合,咱们哪,也好早点迎接师父归来,不,咱们上清的出窍期修士回归。” 上官谷一吩咐完,心情愉快,带着二长老走了。 剩下依旧伫立在那里的林清竹。 林清竹是师父最疼的小徒弟,从小就脑子活络,最是会审时度势。 这种情况下,相信他应该知道怎么办的。 上官谷一很放心地走了。 林清竹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扭身,目光定在那扇熟悉的木门上,心里是无味杂陈,复杂莫名。 师父大成了。 可是,他的薇儿就此没了。 师父现在就在林薇身子里。 以后,他得管薇儿叫师父。 他仰了头,眼睛有些模糊 林清竹终于抬了双腿,慢慢地挪到了屋子里。 看着木榻上平静的“林薇”,他眨了眨眼睛,就那么定定地注视着,认着地,看得分外仔细。 许久,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眸子里恨意一闪而逝。 这一切,都是拜他们所赐。 李惜,玉虚宫 都是他们,不然,林薇又怎会被雷击中,伤了元神,导致神魂分离,师父才轻易地夺了她的肉身。 是的,就是夺舍。 虽然方才上官谷一和二师兄都小心避开,没有提及这个敏感的词。 可是,事实就是,他的师父夺走了他的女儿。 却是没人给他做主,夺回薇儿的身子。 为了门派,他们选择了牺牲他的女儿。 如今,师不师,女不女 他眯起了眼睛,拿过床头的布巾,缓缓地抬起,轻轻擦去林薇额头上的汗珠。 上光谷一说的,元神和身子之间相差悬殊,需要时日方能完全契合。 现在,林薇还是他的女儿,至少不完全是 林清竹一下又一下的擦着,很是温柔小心。 山风呼啸,寒风吹过,到处都是冰雪。 一个弟子正小心行走在积冰的山道上。 他一手拎着一个盒子,脚下却是小心,不敢走快了。 这玉虚殿的道尤其难走,又不许御剑飞行,真真是考验人功夫的。 弟子望望前面隐隐在望的玉虚大殿,换了一下手继续往前赶路。 年底了,各峰在外的弟子都赶了回来,来主殿报备。 事务处的执事遣了他来送这登记名册,他这已经到主殿了,却是告知掌门在玉虚殿。 想想回头还得再跑一趟,只得硬着头皮爬了上来。 他还是第一次来玉虚殿,看着一路清静,更加的冷。 转过一道弯,就是大殿了。 他精神一震,就往前迈去。 却是身子一震,一个后仰,忙一个飞身,飘出老远,方才站稳。 这才发现,面前竟然一道光幕隐现,却是进不得。 他默默脑袋,瞧瞧就在前方的大殿,只得直了脖子张望,却是一个人都不曾瞧见。 他挠挠头,只得扯了嗓子:“有人吗?” 大殿内,金阳子看着地下的三个人:“你们大师兄到底到哪里去了啊?” 他板着脸。 太不像话了。 他一早就上来,玉虚子依旧不在。 二年前,师兄自进了地宫,就一直未出来,这回,连一向主事的阿碧也一同进去了。 玉虚殿众人如同脱缰野马,整日不见人。 他都来了这么久,这个林平乐也不见来。 马上就到年底了,五年一度的宗会小比,玉虚殿这回总要有人参加吧? 他瞧瞧面前唯唯诺诺的三个女弟子,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到底去哪里了?” 他们依旧一脸茫然。 金阳子只得起身,单指了万小雅:“你,带路!” 万小雅被点中,只得跟着,走了两步惴惴不安地:“掌门!我” “带我去他常去的地方转一转。” 玉虚子说。 万小雅只得低了头,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大殿。 身后两个女弟子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大师兄到底去哪里了?不会下山了吧?” 222喜事 “应该不会,你瞧,掌门都叫五师妹带路了。你说,师兄是不是不想参加小比,才故意躲起来的?” “不会吧?这可是个多好的机会啊?要是赢了,就可以得到宗门额外的赏赐而且,这也是一个扬名的好机会啊。” “你呀,咱们大师兄像是稀罕这等机会的人么?咱们玉虚殿的供给,是整个玉虚宫最为丰富的了。宗门的赏赐么,估计没什么诱惑力。还有,扬名?人家可是年纪最小的筑基后期修士,还需要扬名么?大师兄这段时日愈发不见人影了,我猜,定是又躲到哪里去修炼了吧。咱们说那些东西呀,对咱们大师兄来说,或许根本就没有看在眼里呢。” 两人嘀嘀咕咕地, 万小雅带着金阳子在后山转了一圈,终于在一座崖底找到了人。 一棵雪松下,盘腿坐着一个人,早已成了一个冰人。 金阳子的眼皮跳了跳。 他制止了万小雅,自己纵身,轻飘飘落到崖下地面。 林平乐慢慢睁开眼,看着三步之外的金阳子,又缓缓地闭上:“掌门来了。” 他并未要起身的意思。 金阳子瞧着他布满霜花的脸,只得开口:“宗会小比,你准备一下。你是大师兄,此次代表咱们玉虚出战,这可关系着咱们玉虚来年墨山灵石的用度分配师弟们都会感谢你的。这是任务,不可推却。” 金阳子快速说道,一边偷眼瞧着林平乐。 这家伙,平日里极少说话。 听说他同玉虚子,都是几日说不到一句话的。 这两个除了一样的资质出众,进阶奇快,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闷葫芦。 和他这样的,说话也简单,速战速决,别绕弯子,倒也省事。 金阳子说完,略停一停,见林平乐果不吭声了,就满意地准备上去。 “我可能去不了!” 身后一声传来,清冷。 他扭头,诧异。 “为什么?” “我要冲击金丹,需要闭关一段时日。” “什么?” 金阳子大吃一惊,这才仔细向林平乐瞧去。 这一瞧之下,惊喜非常。 “你,真的?” 面前的林平乐,眉间润泽,隐隐发红,双眸炯炯有神,仿佛一汪子深潭 “那个,好的,好的,方才的话,算我没说。你好好儿的。” 金阳子笑微微,往后退去,一个趔趄,差点滑倒。 压顶的万小雅吃惊地望着歪了一下的掌门,睁大了眼睛。 金丹修士差点摔跤? 这还是头一遭见。 金阳子百感交集,他背靠崖壁,望着那依旧端坐不动的少年,心内感慨。 他才17岁,就要修成金丹了么? 嗯,让他想想,玉虚子,突破金丹是几岁? 听师父说,好像是25岁吧? 记得当时就曾经轰动各大宗门。 可是,玉虚子的突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他是单灵根啊,且是变异的冰灵根。 再纵观自己,在40岁那年突破,师父就喜之不胜了。 真是后生可畏啊? 金阳子感叹道。 恐怕师伯他老人家还不知道吧? 现在,有人要破了他的记录了。 整整提早了8年。 什么时候,在林平乐这里,这单灵根竟也没有了优势了? 金阳子脚下飞快,纵身上了崖顶,呼地一下,直接御剑飞走了。 万小雅呆愣愣地看着突然御剑走了的掌门,只得自己一个人转身回去了。 这掌门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怎么就脾气像个小孩似的呢? 她一路回到了玉虚殿,远远地就望见一个弟子正在那山门前徘徊。 她过去。 等了许久的那个弟子,见了她,满面笑容:“这位师妹,掌门可是在里边?” 他提了手中的盒子示意:“我是事务处的,来这里寻掌门。” 万小雅抬手指了指他身后:“走了!” 弟子一愣:什么时候? 他这才想起,方才似乎看见一流影飞快地划过,等他抬头就没了影,看来那就是掌门了。 他无奈,这玉虚殿设了禁止制,他进不去,原以为只要在这里等着,总能等到,谁想到这掌门说走就走。 他垂头丧气地,不免抱怨:你们玉虚殿好好地要设什么禁止,不然我早就进来了,今儿是又白跑一趟。 万小雅见他抱怨,笑眯眯地:“咱们玉虚殿人手不够,所以这守门的弟子就省下了,这禁制可是好处多多。有人来我们都知道的。” 弟子垮着脸:“我方才来这么久,怎么没人理我?” 万小雅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哦,可能我们都不在大殿,或者是师姐他们没注意吧?对不起啊。下回来,记得多闯几次,我们就知道了。你在外边干等着,是不行的,说不得,半日都瞧不见你的。” 弟子无法,只能转身,一边嘀咕:看来,这玉虚殿的弟子少得可怜,还真不是说说的。这么大的殿,就那么几人,当然腾不出人手了。偏偏这玉虚殿又是不肯再多添人的。看来,如果能留在玉虚殿这里,还是蛮好的,起码清闲不是? 路上滑,他不敢再多想,只能提了气,小心行走。 这里金阳子一路冲到了大殿,方才按下飞剑,有弟子过来,他急急吩咐了一声,叫他们速去通知几位峰主前来。 一时弟子们忙忙的去了,金阳子缓步走到大殿内,站在中间,环视一眼空旷的大殿,阳光充足,大殿内清冷,两边位置上,那十个位置,静静地排列。 玉虚现在金丹修士一共有十位,同上清门一般,已经多年没有再增添。 无为宫却有金丹修士13人,不止金丹修士胜出,且大长老天机老人也是元婴大圆满,已经多年不面世论起来,无为派是当之无愧的宗门老大,上清门和玉虚宫一直就这么你追我赶,不上不下的僵持着。 上清门这几年一直和无为派走得近,干什么事都喜欢拉了他们一起,醉翁之意不再酒,金阳子自是知道上清门的意思。 上回玉虚宫一力接收了碧羽门,无为派虽没有明着表示什么,但是定是对玉虚是不满的,不然,上回,那二长老也不会伙同上官谷一上山来闹那一出的。 金阳子双手合拢,用力掰了掰手指,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 玉虚眼下迫切需要提升弟子们的修为,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实力。 他这次要林平乐出战,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林平乐却是告诉他要准备进阶金丹 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抬头,脸上露出微笑来。 223人选 金阳子待众人落座后,起身走到中间,朗声:“怎样?你们各峰的出战人选可是都已定好了?” 众人就答说正在准备中,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 金阳子大略听了一会,就直接把目光转向王峰主。 “你去告诉金无才一声,此次就由金无才出战最后一局,叫他好好准备!” 话音一落,各个说话的人都停了,齐齐望着金阳子。 王峰主率先熬不住,连声发问:“金无才?不是定的林平乐吗?上清的筑基弟子是方正阳,筑基初期,金无才也是刚刚晋级筑基。与其输羸不定,不如叫林师侄出战,一战一个准。” “是呀?” “金无才出战恐怕未必会赢。还有无为的孔令,十年前就筑基了。算起来,咱们金无才算是最没有胜算的。这林平乐退出,可就亏大了。” 众人七嘴八舌。 这是专门针对筑基初期以下的赛事。按例,各阶段有相应的弟子对战,但是又规定,一个赛段每人至多只能重复参赛3次。如果还没有进入下一阶,就不能再参加本赛段比试。 这也是为了考核三宗弟子们的团体实力,也促进弟子们为进入下一赛段而努力修炼。 上清的方正阳和无为的孔令都是上次筑基赛事的杰出者,按惯例,应该会继续参加今次的赛事。 金阳子笑眯眯地听着众人的发言,压了压手,众人噤声,瞧着他。 “大家说得是。确实,此战由林平乐出战筑基初期是稳操胜券,但是,林师侄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才换了金无才上。刚才大家顾虑得极是,这也是我担心的。所以,王峰主,还有一个月,你得好好提点金无才,有什么好的,尽管上就是,别舍不得。有什么不够的,直接到我这里来支取就是,务必要上点心。咱们就算不能羸,但也不能输得太难看不是?” 王峰主只能点头。 就有人忽然插嘴说了句:“敢问掌门,林平乐到底有什么事情?就不能先缓缓,怎么着也把眼前这小比应付了再说?” “是呀!” “这可不是耍脾气的时候,这是大事呀!掌门可不能宠着!” 有人嘀咕道。 金阳子双手交叠在小腹,但笑不语。 瞧着丝毫不急,脾气特好的掌门,就有人回过神来。 “莫不是?那个” 有人叫了出来。 众人脸上立时,表情精彩,一时竟然无人吭声,齐齐盯着掌门。 这是真的要晋级啊? 是呀,眼下,只有这个理由最说得通了,能让把宗门荣誉看得比天还大的掌门能这么泰然。 绝对是这事了。 此刻,还有什么比突破金丹更加重要的事情? 众人一时释然,再没有二话,很是唏嘘了一会,就开始讨论起每一轮的出战弟子,仔细分析双方的弟子状况来。 五年一次的宗门小比,虽不是大事,但有一样,是重要的。 就是,是要重新分配墨山的灵石用度。 墨山是三宗共用的一座灵石矿,因为地处三不管地界处,所以,就商定了由三宗共同开掘,每五年重新分配一次。 原也没有什么。 这里出产的灵石质量并不是很好,但是,胜在量多,所以,宗门内的弟子们修行还是绰绰有余的。 原本是大家平均分配,倒也没有二话。 可是坏就坏在是公产,就开挖得狠了,现在是少了许多。 每年的定量也远远不够了。 于是,就有宗门偷偷多挖。 一来二去,就有了问题,这灵石就那么多,不能破坏殆尽,得悠着点。 于是,三宗当家人经过再一次商议之后,就定下了一条可行的规矩:每五年进行一次比试,排出一、二、三来。按照排名来决定后五年的灵石用度。 轮到第一的宗门可以获得将近一半的灵石用度。自然,排到最末的也就所剩无几了。 第一轮下来后,效果是明显的。 弟子们少了灵石供给,自然也就加紧勤练,争取下一轮能得到更多的;而已获得灵石的弟子,则更加勤奋,以保住原先的用度,争取更上一层楼。 如此几个循环以后,倒是形成了一种你追我赶的趋势。 宗门长老们也乐见其成,这倒是一条不错的竞争之道。 自此不变。 各宗又在宗内设立了层层机制,获得好名次的弟子,自然,这几年的用度也是不亏的。 林平乐是玉虚子的亲传大弟子,实力是有目共睹的,原本是铁定要出战的。玉虚宫原本也盼着这次能打下无为派,争取跑到第一的位置。 上一回,玉虚宫屈居第二,就是筑基这一局输给了无为派。 所以,金阳子才会急吼吼地亲自去找林平乐。 现在,既然林平乐不能参加,原本胜券在握的众人自然要调整方案,不得不重新审视目前的局势。 第一拿不到的话,怎么说,总要保住这个第二吧? 金阳子亲自拿来纸笔,一个个罗列,吩咐林峰主仔细记录了下来,认真筛选参赛的弟子,又叫三日后,这些点训的弟子到主大殿来集中,再挑一挑。 商量了许久,众人才陆续散去,各自回去准备。 金阳子回到屋子里,开了柜子,捧出了一个匣子。 他打开,里头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叠子符画。 这是李惜留下来的符画。 他嘴角抽了抽,有些肉疼。 没有办法,7级的符画,得精打细算,用在刀刃上。原本看着挺多,如今这么一分派的话,似乎也不算多 不管怎么说,这回,玉虚的弟子不能再这么寒碜,清汤挂面,拎着一把青钢剑就上场了。 他们也得有自己的装备:符画。 玉虚子最终合上了匣子,转身唤来弟子,附耳嘱咐了一通,弟子点头而去。 王执事得到吩咐,忙进了屋子。 他细心地扒拉着,每张拿起又放下,仔细斟酌。 这些符画都是二至五级的,用一张就少一张,先前不知道李惜要远行,所以就大手大脚了一点。 现在,掌门吩咐要拿出五十张来。 这李惜,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要在就好了,他就不用那么纠结了 王执事撅着屁股,望着地板上的符画想着。 224齐聚 很快,玉虚宫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最后定下来的弟子已经各自知晓,都是全力以赴,比平日更加刻苦地练功,整日里除了吃饭,就是连睡觉都免了。 此次都是练气修士弟子居多,能被挑中,怎不珍惜? 万小雅也在积极准备,她代表玉虚殿出战。 她刚练完功,一人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李惜离开快一年了,起先还知道传个音讯来,后来渐渐就没了消息。 万小雅叹一口气。 四姐姐是为了老祖才去北地的。 虽说,如今以四姐姐的画符能力,或许不用那么担心。但是,这心里总归是牵挂。 万小雅想着,还是拿出最后一张传声符,捏了捏,灵光一闪,说了句:“姐姐,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传声符一闪即灭。 万小雅呆呆地盯着,传声符寂静,没有回声。 她只得收了,又后悔,早知就熬着不用了,这又浪费了! 她重新掐诀……一会,又睁开眼,心内莫名烦躁,竟是一时静不下心来。 她下了木榻,向外面走去。 四下静悄悄地,两个师姐不在,不知躲到哪里用功去了。此番玉虚殿选中万小雅出战,两人好像是受了打击,所以,这几日也是不见人影,都去勤加练习,发奋图强了。 万小雅径直往后山去了。 走得出了一身微汗,她停住。 褐色的大石被风吹得干净异常,泛着微光。 她默默地掏出草甸子,盘腿,寒风凛冽,呼呼刮过,万小雅的发上很快结了一层子霜花。 她微微闭目,呼吸绵长,丹田内灵气开始运转,流向四肢百?,缓解着那冰冷的身躯。 原本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双手开始掐诀 崖下,是一个冰人,身上的冰层厚厚的,上头落下了草叶,被冻在里头,斑驳闪现,静静地,仿佛是一座玉雕,了无生气。 风更加大了,崖上崖下一片雪亮,整个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风声。 一个月后。 灵玉峰最大的广场上早就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早三日,上清门和无为派的弟子就已经陆续到来,纷纷找地住下。 有那熟识的弟子们相互打着招呼,好不热闹。 今年的比赛场地原本不在玉虚,该是在无为。 谁知,这临时就变了。 金阳子正吩咐王执事带着弟子巡视,察看是否还有未尽事宜。 5日前,无为派才派人来相商,说是宗里临时出了点状况,这场地要改放在玉虚了。 金阳子虽然意外,但是也就很快应下。 放在这里也好,弟子们或许更加适应些。 这是,这匆忙间,这么大的赛事,到底有些吃紧,已经连夜加班干了,堪堪赶在昨日布置停当。现在,正吩咐王执事再巡视一遍。 “这几日里,人多嘴杂的,我恐顾不得这许多,你多提点神。关键是各峰的守卫弟子都要到位,把好自己的大门,除了主峰这边,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放入。特别是玉虚殿那边,你多派些人手,可别让人打扰了林师侄,如今那边也没个主事的,我这不放心。” 王执事点头,两人边走边说话,前方是一排白色的帐篷。 那里是无为派的弟子们的住处。 此次来观战的弟子众多,除去那些带队的张老和参赛弟子们统一安排了客院给他们暂住,其余人等就在主峰的四围临时搭建了帐篷。更有的,索性直接找了干净平坦的地放,用布幔子随意围了,圈了一块地,就坐下休息了。 北边的这片林子,本就是玉虚弟子们平日里活动练功的地方,杂草早已清楚干净,只余高大的树木,众人东一块西一块地,倒也自在。 金阳子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上清门弟子。 他问王执事:“上清门的弟子都去了哪里?” 王执事四下一瞧,挠了挠头,回想了一阵。 “在那边!” 他手一指。 林子深处搭着几个青白色的帐篷,有弟子聚在四周一起,正三三两两说话。 青衣黑头巾,果然是上清门的衣饰。 “怎么就这些人么?” 金阳子抬脚走过去。 有弟子见了他们,就拱手行礼,金阳子点头微笑,此次有许多新面孔。 站在前头那些好奇打量自己的都是新进的弟子。 能来观战的,大都是宗门的内门弟子。 掠过无为派这些年轻鲜活的面孔,金阳子暗自点头,可见这几年,无为又新收了不少弟子进来。 两人一路走过去,靠近了上清的帐篷。 几十个弟子正靠在帐篷周围说话,见了两人过来,齐齐望过来。 就有带队的一个弟子出来,拱手,大家跟着行礼。 又有人从帐篷里出来。 金阳子扫了一眼,帐篷有门,里面似乎还有人。 上清门此次竟然只带了一百多弟子出行。 往年都是三艘飞舟满载,还有御剑飞行的。 这是少了将近一半多。 他抬头望望那边的客房。 上官谷一他们都在里边。 “其它人呢?” “我也纳闷呢?且问一问。” 王执事左右张望了一下,招手唤过那个领队弟子。 弟子很快跑过来,王执事就问了几句。 “我们不知,应该就我们这些人。” 那个弟子恭声回答。 王执事望向他。 金阳子已经听到。 “走吧!” 金阳子微笑点头,再没有停留,拐了个弯,往另一边行去,出了林子。 “主峰的守卫务必要仔细,各路口务必多加强守卫。” 金阳子神情严肃,抬脚向客房走去。 刚进院子,就听得说话声,从左边厢房里传来。 金阳子脸上立刻浮起温和的笑容。 他抬脚进去。 身后王执事悄悄退下。 “今年仍旧是老规矩。” 见到金阳子进来,上官谷一笑着起身,声音宏亮。 一旁的无为派二长老亦是点头。 金阳子扫视一眼:见几个长老都在,桌上茶水半干,显见是已聊了好一会了。 他转向二长老:“松复兄可还好?” 无为掌门松复自半年前出门,至今未回。 无为派现在都是二长老在主持。 二长老点头:“好,有劳金掌门记挂。咱们这回是烦扰金掌门了,实在是事发突然。” 225小比 他说得是上清门的事情。 金阳子拱手:“无妨!” 一旁上官谷一笑了一下,说:“开云兄也问过我们,下次就放我们上清。” 几人说了一会话,商议好了接下来的流程,又寒暄了一会,金阳子告辞出来了。 下午就是正式的比试,他得去准备一下。 只是,这名单怎么还没有瞧见?往年不是都要誊抄一份送来的么?真是,这临时一杆子,许多事都乱了套了。 第一场,是练气6级的弟子下场。 因今日只下午半日,所以共安排了9场,三个场地,分别是练气6级到练气8级的比试。 众人早把三个赛场围了起来,尤其是练气8级的场地,因是第一日,所有弟子都围到这个场地观看,一时热闹了起来。 玉虚的弟子很自然分成了三拨。 一时锣鼓声震天响,三个打鼓手各执一面鼓,同时擂响那角牛皮子做的大鼓,每一声都如敲在众人耳中:千年角牛皮,声音浑厚,穿透云霄。 三个打鼓手也是一身黑衣,高抡穿云双槌卖力地击打:二轻三重,连击五次。 三个场地同时开局,赛场上一时沸反盈天,围观的弟子们都卖力为自己的师兄弟加油助阵,特别是一些入门不久的小弟子,更是激动得三个赛场之间来回穿梭,不肯错过一处,是一刻不肯停歇的。 透明光罩下,场上的弟子们你来我往正斗得酣。 万小雅和蒋大鹏几人正围在西边的赛场上,与其他两个赛场不同得是,此时场上是一片静谧。 场内,两个选手正大眼瞪小眼,锣鼓早敲响一阵了,两个人愣是谁都没有动手。 两人各占一头,虎视眈眈。 一身白衣的是无为派弟子。 一身青衣的是玉虚的弟子。 眼看两人一味瞪着对方,就是不肯先出手,犹如两尊泥塑般地,纹丝不动。 围观的众人也是屏息静气,紧张得很,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唯恐错过了。 盯了一会,万小雅的眼睛酸涩,她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疑惑:这还打不打了? 耳边一声脆响,蒋大鹏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乖乖!这是什么路数?是准备耗到那柱香燃尽么?” 周围的人也开始骚动了起来。 场中的人依旧没有动。 场子上端坐的三个裁判开始不耐烦,一个开口叫道:“你们斗鸡呢?还打不打了?再不打” 一阵如雷般的喊声瞬间淹没了他的声音。 隔壁赛场沸腾了,阵阵叫好声涌过来。 大伙齐刷刷扭头,蒋大鹏“嗨”一声,早跑过去。 万小雅也跟着人群一起跑了过去。 迎面一阵声浪扑过来,众人沸腾。 这边场子中的两个人正打得欢实。 听着场子上的两个人凶猛地撞击声,万小雅直觉得牙一阵阵发酸。 “这是体修。这个好看!没想到,清秀峰的二师兄真不错,早就听说他兼修体,今日是开了眼界了。不过这无为派的这位,也当真不错,瞧这一身腱子肉,哎呀,这得炼多少年?恐怕用牙都叼不下来的吧?” 蒋大鹏津津有味地评论着,万小雅却是看得眼花缭乱。 早就听说体修,但是,这还是头一回,看到两个体修这样正面对仗。 场子上的两个人瞬间已经是过了数十个回合,身上原本齐整的衣裳,也早已破碎不堪,露出了身上的肌肉,他们不同于其它修士的打法,完全就是一场“肉搏”战,撞击、出拳、脚踩 陆续又有人也跑了过来。 “呔!” 一阵呼喝声起,是那个裁判站了起来。 打得火热的两人忽然分开。 各自粗粗地喘着气。 万小雅这下看清楚了。 清秀峰的那个师兄两管鼻血拖在鼻子上,肿着嘴唇,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无为派的那个弟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眼睛那里肿得核桃般,一大块乌青。 此时香已经烧了一半,两人的体力都耗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一声暴喝。 两人同时跃起,同时出拳,拳拳落实,“砰砰砰砰”,拳影闪烁,越来越快…… 万小雅眼睛花了,眼前但见拳影重重,层层叠叠。 “一百八十,一百九十,二百” 有人快利落快速地数着,大声:“二百五十了,二百六十了” 他激动地挥舞着拳头:“上一回是二百四十拳。突破了,突破了。” 看台上的三个裁判也早齐齐站起,默不作声地看着。 这是体修小比规定的一项,双方快速出拳,看谁出拳多,先停下就算输。 万小雅听着那令人牙疼的声音,总觉得自己的手骨也在疼。 这要砸到骨头碎了为止么? 刚一回神,就听见“好!”一声,两个人影已经迅速向一边退去。 “呀!” 万小雅一惊,那个倒退的正是清秀峰的师兄。 只见他一路直直退到白线边,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生生顿住身子,脚步堪堪在白线边沿顿住。 众人大喊。 两人的拳头还紧紧抵在一起。 万小雅下意识一瞧,那柱香只剩下一点香头了。 “快,还有时间哪。” 玉虚的弟子耐不住大声吼了起来,挥舞着拳头,恨不得自己冲上去。 无为派的弟子不甘示弱,也捋了袖子,伸着拳头叫喊,声音盖过了玉虚这边:“打呀,别留手。快!把他打出去!打出去!” 一旁的玉虚弟子不干了。 瞪着眼睛:“打谁呢?就你能么?” 一时两方吵吵嚷嚷,下面嚷成一片。 万小雅堵住了耳朵,眼睛只望向场子中的人。 那两人任凭下面吵闹,充耳不闻。 很快,同时收拳,身子扑出,在空中凶猛地一撞,又相继落地。 下面吵嚷的两拨弟子早收手,然后就“哗啦啦”地鼓起掌来。 胜负已分。 无为的那个弟子一只脚已经踏出白线以外,一声锣鼓响,那柱香已经燃尽最后一点。 玉虚那个弟子的牌子被高高挂在了那场子正中的桅杆上面。 下面一阵欢呼声。 万小雅这才想起方才的那一场。 却发现那边已刚刚结束。 听着周围弟子的议论,小雅张大了嘴。 原来方才那两个人一共才过了三招。 因为,他们是在香火快要燃尽的时候,才动手。 无为的那个弟子输了。 具体情况,已经不得而知,只是听说,挺玄乎,说玉虚的弟子抱着无为的弟子一起摔倒了白线外面,然后,玉虚的弟子从人家身上爬了起来,没有碰到白线 看着挂在桅杆上的第二块玉虚的牌子,万小雅不由压力山大。 这些师兄们都是各有妙招,看不出啊! 不管是硬打,还是取巧,总之都是赢了。 耳边传来喧闹声,下一场的开始了,万小雅忙跑过去,得多学习学习人家的对战经验。 226借 轰轰烈烈,太阳还未西沉,场子上已经结来。 今日第一日的赛事提早结束。 大家各自修整。 玉虚的弟子很兴奋,叽叽喳喳,声音高昂。 今日一共九场赛事,玉虚共胜出四场,无为三场,上清二场。 首战告捷,众人心里高兴,说话不免大声了些,有些小弟子相互讨论今日场子上的表现,又着力夸奖了一通,引来一旁无为的弟子的大白眼。 几个峰主也是高兴,表扬勉励了那些弟子一通,又特意吩咐接下来参赛的弟子多向前面的取经。 一时众人士气高昂,各自回去准备。 万小雅正往回走。 却被叫住。 一起的还有几个弟子,大家齐齐跟着王峰主进了一间屋子。 “把你们各自的赛事报上来。” 王峰主严肃地看着众人。 一一报完。 “喏!” 王峰主拿出了一沓袋子放到案上。 “里头有一张符画,你们各自选一张。记住,别浪费了,关键时刻再用。别太早,也别太晚。如果比试结束还未用的,记得要交回。现在开始选。” 众人都兴奋了起来,争先恐后地捧着手中袋子,露出了笑容。 真是太好了! 这个符画来得及时。 看来,接下来的比试是多一层保障了。 几个老弟子尤其感慨:“我们也有符画了。历来,就上清门的东西多,我们好几回都是吃亏在他们层出不穷的各种法宝上,这回,怎么着也得扳回一局来。” 万小雅捧着手中那张5级的土墙符,悄悄咧开了嘴。 这是姐姐的符画,没想到,掌门这次这么大方,肯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 不过,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抿了抿嘴。 这样的符画,她有一沓。 临走时,李惜特意给她留的。 “你悄悄儿收好了。自己小心些,省着点用,” 她正苦恼呢,要想赢这比试,说不得要用到这些的。 正发愁要不要用?会不会太招眼? 现下倒好,这就送上门来了。 既开了头,她到时多用几张,顺理成章的事。 万小雅脚步轻快地回玉虚殿里去了。 “五师妹回来了!” 三师姐和师姐笑吟吟地站在阶下,亲热地挽了她的胳膊:“可是回来了,咱们都等了你小半个时辰了。” 两人一人一边,拉了万小雅就往屋子里去。 “两位师姐,可是有什么事?” 万小雅忙笑着问道。 两人巴巴地候在这里,定是有什么事。 “师妹聪颖,知道我们有事求你。那,师姐就不客气了。” 四师姐眨了眨眼睛,眼尾上挑,看着小雅。 “师姐但说无妨!” 万小雅口里说道,心内却是疑惑:这是有什么事要同自己说?这般殷勤。 当下心内打定主意,直看着她俩,这平日里玉虚殿大小事情都是自己包了,她们只管躲清闲,什么都当看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办的? 两人对视一眼。 “小雅,你同林师兄可是见过?就最近。” 四师姐眨巴着眼睛。 “没有啊!怎么了?” 万小雅松一口气。 “这样啊?不次,你前几日不是往后山去了……” “小雅,我们是想和林师兄借一样东西,你看,你能不能和林师兄” 三师姐见四师姐一时没有说到点子上,拦下她的话头,直接开口说了。 “不行!” 万小雅呼一口气,连连摇头。 饶月环是玉虚子给林平乐的见面礼,是5阶法宝,主防卫。 三师姐想借了去给别人用,却要她去说,自然是不能。 “师姐,这个事情,你自己去问师兄好了,他就在后山崖底” “五师妹!求你了。” 三师姐一把握住万小雅的胳膊,掐得她生疼:“林师兄那人,你是知道的。咱们这几个,他也就和你能说几句话,咱们哪,他都是嗯啊,啊的,一句完整的话都不愿意多说的。我可不敢张这个口,所以,才求了师妹嘛。” “是呀,五师妹,我们知道,那饶月环是好东西,是师父给林师兄的,我们也只是借用,用完就还了。帮帮忙,你明日不是有比试么?你就说,是你要用,相信师兄定是肯的。你就去说一声罢?成不成的,咱们也不怪你。” “定是成的,咱们林师兄对五师妹可是很疼惜的,这个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郑师兄赢了,也是替咱们玉虚争光不是?这也不算是坏事嘛?人家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求到咱们头上。” 两人七嘴八舌,轮番央求。 万小雅犹豫了。 他们是要借饶月环去给灵尘峰的郑师兄用,他要参加接下来的比试。 三师姐和四师姐两个不敢去找林平乐借,却来找自己,还要自己去和林平乐扯谎,说是自己要用。 这玉虚子送林平乐饶月环的事情,是玉虚上下都知道的,想来郑师兄也是没辙了。 可是,这事情,总归是 在她们的央求声中,万小雅还是抬脚向后山崖底走去。 站在崖顶,看着底下那个依然不动的“冰人”,万小雅踌躇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大师兄,我是小雅,我明日代表咱们玉虚殿比试,我想借师兄的饶月环一用,用完即刻归还,可行?” 说到最后两个字,她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她紧紧盯着下面,四下安静,连风声似乎也停了。 并无动静。 她沮丧:果然,是不行的。 她这是高估了自己在大师兄心里的地位。 他平日里也不过是和自己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不,其实,都是自己缠着和他说话。 他不过是礼貌应对自己。 自己真是昏了头了,真的以为他待自己就不同了,还真的听了三师姐的话到这里来了。 她怏怏地转身,准备走人。 “呼”’地一声,脑后风声,一物袭来。 她急回身,探手,一个小袋子从崖下飞出,落在她掌中。 她一把握住,撑开一瞧,大喜:“谢师兄!” 崖下没有回声。 她往下一望,见依旧安静,似乎什么不曾发生。 万小雅脸上缓缓绽开如花的笑容来,提声:“用完就还你!” 她提了裙角,快速跑走了。 227初胜 第二日,晨曦初开,场地上已经人头攒动。 今日场次排得满,从早到晚都紧着,这是惯例,中间紧,两头松。 万小雅紧紧盯着对面的上清弟子。 她手里汗津津的,一把青钢剑已经是捏出了水。 双方已是斗了十余回合,每次两人兵刃相交,万小雅手中的剑都是差点脱手飞出。 虽然同是七阶,但是对方明显是要更胜一筹,不止战术熟练,一把长剑硬是逼得万小雅每次都险险躲过。 在他疾风暴雨般的急攻之下,万小雅的御物术完全施展不开,只能束手束脚地被动应付。对方明显是一上来就用贴身快打的招式,根本就不给万小雅以喘息的机会。 模糊听着周围师兄弟们的呐喊声,万小雅勉力接下最后一招,飞身跳到台子边。 此时香火才燃了一半。 对方明显体力上胜于自己,又经验老到,再缠斗下去,恐怕自己很快就要落败。 上清的这个弟子见万小雅跳开,也站定,一撩青衣,长剑入霄,摸出一把铁扇来,唇边含笑,抬臂,“哗”一声展开,冷光咧咧。 万小雅早矮下身子,死死盯着对方,右平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左手悄悄蜷了起来 铁扇疾风般地旋转着,向万小雅切过来,万小雅依旧未动,眼看要到她的头顶,攸地抬手。 一阵火花,铁扇在空中生生地转了一个向,横着斜飞了出去,呼啸着弹射在上方的护罩上。 一道火光随即跟至,铁扇上头的扇面竟烧了起来。 这个弟子一见,手中一抖,一条水龙紧跟而至,拖回了铁扇,却是已经烧了数个洞,正冒着青烟。 他捏着手中的扇子,脸色阴沉。 这扇面可是寒冰绫所制,刀剑不入,水火不侵,竟然生生被烧了数个洞,算是废了。 他心尖抽疼,不由向对面的万小雅望去,目光惊疑。 没想到这个玉虚的女弟子竟然有符画,且至少5阶以上,否则他这扇面一般的火根本烧不了。 他手腕一翻,一物已经出手。 台下的弟子都睁大了眼睛。 有那弟子暗道:糟糕。 当日每人只是给了一张符画,现在万小雅已经用掉了,这会可是必败无疑了。 这万小雅先前明显是疲于应付。 一边又担心:万小雅毁掉了这个龙五的铁扇,这回可是要有苦头吃了。 这龙五可是上官谷一的亲传弟子,手中东西必是不少。 万小雅看着迎面而来滴溜溜直转的发光体,来不及看是什么,手中青钢宝剑一指,“叮”的一声,像是切菜般地,锋利的青钢剑瞬间削掉了一截,那物来势不减,依旧转着向万小雅头上削来。 一阵惊呼声响起 三个裁判相视一眼,站了起来,正待出手干预。 眼前一花,原地已经没了万小雅的影子,那物直直地撞到防护罩上,“嗤”地一下,一阵白光闪过,防护罩一闪,竟破了一个口子,开始消散。 众人纷纷闪避,向后退去。 那物也落到地上,有人看清,原来是一只圆形的飞盘,边缘薄如纸片,闪射着寒光。 龙五已经向前一个踉跄,扑了出去,一个旋身正要稳住身子,却是脚下又一歪,再度飞了出去,这回收不住,一脚踏到了白线上,又继续向前扑去。 他生生扭回了身子。 防护罩却在这个时候重新升起,生生地把他给隔在了外边。 他气急败坏地盯着罩子中那个立着的人影,攥紧了拳头。 对方竟然有隐身符。 不,这不是隐身符,方才那一刻,他根本就没有感受到灵力的波动,不然,缠丝轮不会失了准头,竟扑向那防护的灵气罩。 他也不会被人踢了出去。 是的,被接连二脚给踹了出去。 功亏一篑。 他一开始就应该上杀招的,不给她以任何机会,白白和她浪费了半日的时间。 龙五百般懊悔。 大赛规定,前半场凭实力,不许用辅助法器。如有违反,对方可以叫停,重新来过。 是他控制不住,前半场和她游斗,后半场又先出了寒叶扇,万小雅出了火符,又用了隐身符他低估了她。 龙五低着头,草草一抱拳,扭头走了。 万小雅摸摸胸口,这才抬步向大家走去,一边收回了袖子中的一张青藤符。 方才要不是防护罩刚刚在这个时候升起,她是准备用青藤符缚住龙五的,就是吊也要把他给吊到外边去。 这小子,心太狠,想到方才要不是她有土遁符,她还不人头落地? 虽然说是比试,没有说生死有命,立下生死状的,但是,大家都是点到为止,心里清楚的。 只要把对方弄出白线,就成。 可是,这人方才却实是动了杀机。 她摸了摸袖子,幸好姐姐给了自己那些符画,自己都用上了。 素闻上清门的炼丹和炼器不错,今日算是见识了。 那是什么东西?会追着人跑? 幸好她用了隐灵符,不然她可就脑袋搬家了。 “五师妹,你没事吧?” 一众弟子围了上来,看着万小雅,眼里是惊叹,又有后怕。 方才她们都看得清楚,却是干着急。 “呸,这龙五,平日里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下手这么狠?这是要索命哪?” 三师姐啐了一口,愤愤地。 万小雅只是抿着嘴,没有搭话。 她看到了一个人,正向她招手。 她挤出了人群。 身后下一场开始了。 “师叔!” 万小雅向林峰主行礼。 “可有伤着?” 见万小雅摇头,又问:“你那个符画,还有么?就你方才用的?” 林峰主直截了当,看着万小雅,一边就伸出了手。 “有的。” 万小雅来不及多思索,见林峰主一脸着急,忙掏出了袖子中的符画。 一边问:“王师叔那里没有了么?” “那个不顶什么用,还是你这里的好使,起码五阶以上吧?李长老给的?借你二师兄一用。” 林峰主笑吟吟。 万小雅忙摸出了袖子里剩下的二三张:“剩这个了。” “行!” 林峰主开心地去了。 万小雅捏了捏储物袋,往另一处走去,那里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她得去给蒋大鹏加油。 龙五低头:“师叔!” 林清竹眯起了眼:“输了?” 方才的情景,早有弟子向他报告。 “你下去吧。” 龙五不敢多说,扭身走了。 一旁的金阳子眯眯笑,心情舒畅。 不错,万小雅果然赢了。 李惜给她私下塞了符画,他猜到了。 嗯,只是,她方才用的那张符画,他这里好像没有。这个得空要问一问,是什么?这个好。下回,李惜回来,就照这样子的,给他来一沓。 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海之魄哪里是那么容易找的?他找了这许多年,都一无所获。 不过,年轻人嘛,总要历练历练的。 金阳子心情愉快,抬头望去,那高高的桅杆上面又挂了两面玉虚的牌子上去。 228未离 几个长老俱向场地中而去。 筑基期的比试是重头戏,到了这个份上的比试才是真正实力的体现。 能筑基的弟子都被门派寄予厚望,俱是百里挑一的内门弟子。宗门弟子三千,能筑基的也不过一百余。这些有幸筑基的弟子,他们日后会一路向上,不断成长,成为门派的中坚力量,再有些,会继续成为幸运儿,成为金丹修士所以,他们是门派的希望,门派的未来。他们的实力,也就是门派未来的实力。 所以,对于任何一个筑基弟子,门派都是给予关注的。 此时这个场子周围早已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 只看台两边被留出了空处,供参赛弟子和裁判们进出。 看台上也已经早早加了一列座位,是为这些观赛的长老门预备的。 高台前方一个十丈宽的赛场圈了出来,中间站了一个人。 那是玉虚的弟子,约莫四十开外的年纪,黑红的脸,一身青色的劲服。 “张师兄,加油!” 台子旁有弟子给他加油,鼓劲。这是灵秀峰的弟子,叫做张大壮。三年前筑基,此次是他第一次参加比试。 筑基期的比试,他排到第一个出赛。 他双手环抱一把青钢剑,静静地站着。 一时几个裁判已经就座,看看台下。 立时就有叫名弟子伸了脑袋,扯着嗓子,叫道:“上清弟子,未离,来了没有?” 都快要开始了,这怎么还没见人影? 场地空旷,声音传出老远。 张大壮把怀里的剑换了一下手:也不知对方会派出谁? 前几日,几个师兄弟就给他分析过,此次参赛的对手可能有哪些。 今早,又说是看到谁和谁了,宗门弟子,彼此都有相熟的,哪些弟子会参赛,都能猜个**不离十。 人群一阵骚动,一个年轻的白衣修士走进场地。 “未离?” 点名弟子忙确认。 对方颔首。 “人已到齐,锣鼓手准备。” 弟子吆喝着退开。 未离一言不发,缓缓走到中间,站定。 “咦,这个未离?这般年轻啊!” 立时有几个弟子轻身议论起来。 每有新人出,都会引起大家瞩目。 这个未离看着很是年轻,自然更加惹人注目。 金阳子几人自然也瞧到了,见他身形瘦小,似乎同林平乐差不多年纪。 无为的二长老方明扭头出声:“恭喜上官兄,后生可畏啊!” 一边瞟了一眼金阳子:“金掌门,你们玉虚殿的林平乐似乎也就是这个年纪吧?” 金阳子听得问,只是回头笑一笑,没有吭声。 心里却是想着,这个未离再好,那里能和林平乐相比? 同样的年纪,他不过是筑基初期,林平乐现在可是一念及此,他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心情愉快:“既已到了,开始吧。” 场子上,张大壮紧了紧手中的青钢剑,盯着对面身材单薄的少年,心里也松了一大半。 看来,是个刚刚筑基的,先前都没听说过这号人。 他微微矮身,觑着对方。 只待鼓声一响,就先发制人,速战速决。 未离低微头站在那里,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手垂在两旁,没有任何兵器。只一头乌黑的墨发垂在身后,显得身材更加单薄。 风声起。 张大壮随着鼓声跃了起来,一把青钢剑直直地攻向对面的未离,快如闪电,隐隐夹带风雷之声。 众人不由叫了一声好。 张大壮素来以快剑出名。 他原本是习武之人,一方侠客,背负一把宝剑行走天涯。二十岁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发现有灵根,被带回了玉虚宫,十年苦练,练气大圆满。 三年前,终得筑基,一手剑术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得到师父林峰主的重视,此次派他出战,对他也是抱以厚望的。 此次见他一招剑出,众人不由佩服,若是单论剑术,着实是难逢敌手。 众人目光齐齐聚向那个少年。 面对破空而来的剑,未离依旧低头,纹丝不动。 “咦!” 有人耐不住叫了一声。 青钢剑呼啸而至,直指前胸,众人眼前一花,未离的身子动了。 “唰”地一下,青钢剑带着破空之声,刺了个空,很快拐了一个弯,被张大壮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未离瞬间到了张大壮方才站立的地方,依旧立在那里。 “隐身符么?” 蒋大鹏睁大了眼睛,喃喃地。 一旁的万小雅没有作声,缓缓摇头。 不是隐身符。 张大壮一剑刺空,飞身回转,青钢剑旋转着,连人带剑再度刺向那抹白影。 “唰”,再度刺空。 那抹白影就像鬼影般,每回在张大壮快要接近他身子的时候,才突然飘走。 “这是什么身法?” 弟子们看得兴奋不已,纷纷叫道。 “接招啊!” “张师兄加油!” 张大壮恍若未觉,额头上已冒出冷汗来。他咬了一下牙,双手握剑,不敢再轻易出击。 “这个未离” 金阳子几人开始注目。 他眼角向上官谷一瞟去,见他只慢悠悠地端着茶,气定神闲,依旧是那幅不紧不慢的样子。 金阳子望了望一旁侍立的弟子,招手。 弟子跑过来。 金阳子正要说话。 “咦!” 方明轻呼一声,抬起半截身子。 金阳子扭头,脸上微变。 场子上的张大壮犹如断线风筝般,正直直地向外飞去,人群呼啦散开,人“砰”落地。 有玉虚弟子围过去。 金阳子目光一转,林峰主早已风一般地跑过去。 他飞快拨开人群,一眼见张大壮蜷缩在地上,几个弟子围着不敢伸手。 他一把拢过张大壮,见他脸如金纸,竟然是断了气。 他大惊,抖着手仔细一探,这才发现张大壮竟然心脉俱碎,已是回天无力。 “大壮!” 林峰主抱着尚且温暖的身子,一时大悲! 一旁的玉虚弟子也是倒吸一口冷气,这竟然就死了? 有欢呼声。 原是那高杆上挂上了上清的牌子。 大家纷纷向场子上瞧去,见那未离依旧立在那里,白衣轻飘,没有下场,竟是要继续打下一场的意思。 “师叔!” 奉命跑来的弟子焦急呼唤。 林峰主扭头,见是大殿的弟子。 “张师兄他?” 弟子一眼看到林峰主通红的眼,吃惊地,瞟了一眼他怀里的张大壮。 “我去告诉掌门!” 他正要往回跑,见又一个弟子跑来。 “峰主!掌门问下一个上场的是谁?” 229规则 林峰主这才匆忙抹了一下脸,望向一旁赶来的王峰主,两人惊跳:“金无才!” 王峰主立即对一旁的弟子吼道:“拦住他,就说我说的,先不要上场。” 两个弟子急急领命而去,分头去寻人。 人头攒动,却是一时没有寻到。 这边金无才正从那边匆匆赶过来,他正在屋子里准备呢。 就听到锣鼓声,这是提早开始了? “借过!”他提气纵身,往台子那掠去。 众人抬头。 “大师兄!” 台子下几人拼命挥手。 金无才脚尖点地,袖子就被人扯住。 两个弟子一左一右,气喘吁吁地拉着他。 他们方才转了好一圈没找到,就候在台子下守着,现在自然是死死抓住不放。 “大师兄,等一等,先不要上!” 弟子着急地。 金无才诧异,他认得是自己的师弟。 “师父叫你,过去,走吧。” 见金无才向场子上望去,弟子一跺脚:“张师兄陨了!就在方才!” 弟子一指场子上的那个人,恨恨地。 “什么?” 金无才急急地跟着他往外挤去。 外头,王峰主在等着他。 王峰主一把抓过他的手:“走,咱们去找掌门。上清门,欺人太甚。” 王峰主拉着金无才忙忙地向裁判台上赶去。 那边锣鼓早停了下来。 打鼓的弟子楞楞地看着台子上的裁判,不知所措。 三个裁判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坐着不吭声。 身后,气氛紧张。 金阳子正紧紧盯着纹丝不动的上官谷一,声音冰寒:“这是怎么个说法?” 宗门小比,早就约定,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性命,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一直不曾出过漏子,谁知今日,这个上清弟子竟然当众下狠手,一上场就直接打死了人。 还是一个筑基弟子。 林峰主怒火中烧,站在金阳子身旁,立着眉毛,仿佛只要金阳子一声令下,他立刻就下场拎了那叫未离的来偿命。 一股浓浓的火味无声弥漫开来。 金阳子强压下心中怒火,只盯着上官谷一,他想知道:这是否是上官谷一授意的? 经过之前那么几次纠纷,金阳子下意识觉得如今已经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上官谷一的行事做派了。 是以有这样一问。 他方好决定下面的事。 他静静等着,示意身后的林峰主几人稍安勿躁。 上官谷一脸惊诧:“不可能呀?” “怎么不可能,已经没气了,我亲自探得,还有假?” 林峰主叫道。 脸上胀得通红。 “这个未离,下手阴狠,心术不正,简直是” “这是什么话?” 一旁的林清竹咳了一声,越众上前,看着林峰主,肃了脸:“既是比试,自然是各凭本事,打起来,难免有不失手的。你这么闹,反倒让人笑话。” “不行,这个未离怀了规矩,不能饶了他。” “你待要怎样?杀人偿命么?好笑。上了赛场,生死各安天命,技不如人,自然认载。先前,我们林薇不是在你们这里受的伤,我可曾找你们要过说法?真是笑话。” 林清竹声音悲愤,声音尖利,似乎要大吵一场的意思。 金阳子摆手制止了林峰主。 他看向上官谷一。 上官谷一也示意林清竹退后。 他只是摊一摊手,表示无奈:“这个新弟子,可能是我先前没有吩咐到位,所以不过,也不必如此嘛。方才清竹虽然说话不中听,但是,有句话倒是不无道理。这上了场,双方对战,一时控制不好力度,失手了,也是有的。要我说呢,其实先前那样的规矩,却是有漏洞的。比试么,老这么束手束脚地,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放开来,痛痛快快认真比上一场,都拿出真功夫来。那才叫比赛呢!不敢的话,就弃权好了,直接认输,就干脆不要比了。咱们大家洗洗,都回家睡觉去,都在这里瞎耽误什么功夫?” 此言一出,场子上的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无为派的方明几人,也是起身,神情慎重起来。 “这是要改了规矩?立生死状了?” 方明问。 一旁的金阳子也是这个意思。 “没有那么严重。这是怎么说的?自然不是,只是,伤残什么的可能不可避免,所以,接下来大家还是与弟子们知会一声吧,要是实在打不过,认输就成。这总行吧!” 上官谷一声音响亮,解释道。 “不妥!” 无为派的方明和金阳子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我说你们,这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真要碰上敌手,那还不是生死相搏?难不成奢望对方会对你手下留情?我们的弟子也该历练历练了。” 上官谷一一脸沉痛,又加了一句。 “咱们每年损在外头的弟子还少吗?” 这话一出,几人一愣。 “好,我们比。” 方明率先拍板。 他声音清越:“只是先说好,只要对方认错,另外一方不得继续,不然” “当然!都是弟子,谁又舍得?” 上官谷一当即击掌。 “金掌门!” 方明看着金阳子。 金阳子没有作声。 立时,上官谷一手一挥,一旁侍立的裁判,立时向了场子,开始喊话。 下面众人一阵骚乱,议论纷纷。 “掌门!” 林峰主额上青筋乱跳,他紧紧攥了拳头,眼睛喷火,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么? 看看金阳子,他还是一跺脚,去吩咐接下来几场的弟子去了。 金无才在一旁自然是听了个清楚明白! 他见王峰主瞧过来,一脸的担忧,忙道:“师父,没事的。” 王峰主拉着他走到一旁,低低嘱咐了起来。 这里,金阳子沉吟着,看了一眼上官谷一,他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这上官谷一太平静了。 难道他就一点都不但心上清的弟子么? 他也说了,刀剑无眼。 这说不准伤得是谁呢? 他看看场子当中的未离,下一场还是他。 弟子开始清场了。 众人齐刷刷地退后。 金阳子招手,正和金无才说话的王峰主忙跑了过来。 金阳子从袖子里递过去一样东西。 王峰主接了过去,很快拉走了一旁候在那里的金无才。 金无才不断点头,眸子里满是警惕。 “给,拿着。无才,记得,不要逞强,懂么?” 王峰主挑了一眼场子中依旧静静立在那里,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的未离。 这人眼生,不知路数,一出手就致命,他不得不小心。 鼓声响起,金无才踏进场子。 看着对面那道白色的影子,金无才走得很是小心。 “不用和他客气,有什么大招都使出来,打不过就退。” 王峰主的话在耳边回响。 金无才沉静下来。 他站定,与对方面对面,还有五步远,他没有再往前走。 “承让了!” 金无才抱拳,声音晴朗,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 身为玉虚曾经的大师兄,金文才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分寸拿捏到位,上下很是讨人喜欢,所以,即使,林平乐成了玉虚的大师兄后,大家人前人后照样把他金无才当大师兄。 反正林平乐这个大师兄白当着一个名,整日里不见人的。 230规则(二) 阳光下,未离的脸异常清晰,他微低着头,静静地,似乎并未听见金无才的话。 金无才并不以为意,本就是场面话,对方不理会,也是正常。 金无才也就不再废话,银剑出鞘,微抬,指向对方,全神戒备。 他是个谨慎的人,对方出手阴狠,一出场就创了张大壮,方才台上又明说改了规矩,他自然得加倍小心。 金无才主修剑术,八岁入宗门,土金双灵根,为人灵活,勤奋。 二十筑基,是此辈弟子中的侨侨者,如当然,除了林平乐这个出人意料弟子的话。 他身上气场全开,紧紧盯着对方。 四下无声,现场安静。 连素日里最饶舌的几个弟子也噤声,只管瞪着大眼,盯着场子中的两个人。 此次比试,众人听得明白清楚:全力比试,真刀真枪,或许有伤亡。 这就意味着这场比试,会比先前要更精彩,更刺激。会有伤亡,虽然听起来很悲壮,有一点却是勿庸置疑,参赛选手必会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全力以赴。 所以,这就是一场生死搏击。 起风了,众人抬头,天上忽然飘来一大片乌云,恰恰遮住了头顶的阳光。 金无才一身白衣,就像一只大鸟,飘了过去。 一柄青钢剑犹如蛟龙出海,裹着团团银光,这是“惊云破”,金无才的绝学。他这一招得自王峰主的真传,当年王峰主的“惊云破”,曾一战成名,金无才是他的大弟子,自入门就跟在他身边,已尽得他真传。 这招“惊云破”平日里他并不用,所以,许多弟子今日也是第一次看他使用。 一出乎,他就用了这招,可见是全力以赴。 “不错,无才!” 林峰竹也不禁赞了一声。 他已敛了情绪,只一心关注场上动静,心里只盼着金无才能打羸这一仗,挫一挫这人的锐气,出了一口恶气, 王峰主没有搭腔,一双虎目只管盯着场子中的人。 “动了!” 金无才剑尖已至未离脖颈,有飞扬的发丝飞起,那是被剑气所切。 黑发轻飘,发下的脸突现。 他看到了一双眸子,黑红,脸上雪白,向他看过来。 金无才周身一凉。 “糟糕!” 他急撤剑,剑却被什么吸去似地,竟然动弹不得。 “无才!” 王峰主失声。 他们在看台上看得清楚,那个未离身边隐有一个气团,正旋转着吞了金无才的剑以及金无才的手臂 金阳子“唰”地站了起来。 金无才身子越过未离的头顶上方,轻轻扑到了地上。 他似乎想站起来,弓着身子,手里紧紧握着剑。 一招,只一招,就败了。 未离转身,他缓缓举起了后手,直直向着地上的金无才拍去。 “认输啊!大师兄!” 有人叫道,又住了嘴。 金无才踉跄着,伸手一格,“嘭”地一声,一阵火花,红色的火光一闪,荡了一圈,一阵阵涟漪荡开,金无才再次跪了下去。 头顶,一张破碎的符纸飘落,紧急时刻,金无才拍出了一张火符。 未离手一抖,向后一飘,那呼啸而至的火即熄。 他眸子一眯,再度向前踏出了一步! “我们认输!” 金阳子忽出声。 裁判一愣,立即点头。 一旁的击鼓手立刻抡了双棰,一通急鼓声响起, 也传到了场子中的两个人耳朵。 未离收回了手。 玉虚弟子早围了上去。 “去看看!” 金阳子也下了台。 金无才坐在那里,唇色青白,脸上潮红。 众人吁一口气。 王峰主却是运气抵在金无才的背心,一脸凝重。 “怎么样?” 金阳子问。 王峰主示意两个弟子扶了金无才下去,一边细细吩咐:“把园子里那株千叶灵珠拔了,记着,全部嚼了,连根须。” 弟子连声答应,领命而去。 金无才微低头,脸上灰败,他走了几步,想说什么,终是低了头。 众人散去。 王峰主跟着金阳子往一旁走,见金阳子瞧着他,方低声:“丹田裂了!” 他用力砸了一下拳头。 金阳子讶异地瞧着他,嘴巴张了张,最终吐出一句:“好好养着吧!” 两人向前继续走去,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金无才是毁了。 丹田受损,虽是有裂缝,却是止步于此了,以后再进一步都是难上加难的。 这还是方才那张至少十级的火符,减缓了大部分攻击,不然,整个丹田恐怕都要废了。 金阳子掏出来给金无才的,是那日李惜特意给他的。 金阳子紧绷着脸,脚下沙沙声,他低声:“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王峰主:“不清楚,太过仓促,咱们是昨日下晌才拿到名单,今日又已经派人去查了。” “来不及了,下面还有一场!” 两人扭头向场子上看去。 现在上场的是无为派的弟子。 “先瞧瞧!” 金阳子抬步往台子上去了。 场子上已另换了两人,方才那个未离不见了。换了另外一个弟子,是上清门的弟子,此人也是颇有名气的一个弟子,上届的胜出者。 和他对阵的是无为派的一个弟子。 金阳子努嘴,眼看未离下了台子,很快消失在台下。 那里是休息的客院,未离进去。 紧随其后的王峰主看着门口的禁制,顿住。 “你说,他一个人住?” 金阳子不由吃惊。 此次上清门和无为派各占一间院落,每个院子有大小屋子十几间。 每个宗门至少都有四五十个弟子参赛,每间屋子都是住满了人。 这个舞阳一人就占了一间屋子,可见上清门对其的重视。 场上打得正欢,两人你来我往,甚是壮烈。 因着先前的事在,这两个弟子都是使尽浑身解数,各种法宝灵器争相用上,隔着透明的灵气罩,众人只觉得惊心动魄,看得目不转睛。 这两个人势均力敌,呈拉锯状态,倒是比先前要好看多了。 “下一场是谁?” 金阳子目光离开了场上,问。 “杨之江!” 一旁的王执事很快答道。 “唔,让他上吧!” 目光再度转向场上。 无为派的人获胜。 双方虽有受伤,但是,并不重,都是外伤。 这才是该有的比试,既要比出高低,又不伤根本。 规则! 如今看来,上清门明显就是借着规则,大开杀戒! 231拒绝 “怎么会?” 看着场子上那抹白影,王峰主几人磨牙,双眼喷火。 **裸的挑衅。 看着那抹阴魂不?的影子,无为派的方明也把脸转向了金阳子和上官谷一,眸子闪烁不定。 敢情这上清门是和玉虚宫杠上了。 一到上清的弟子,就立马换了人,这明晃晃地,是吃死了玉虚。 不过,这个未离确实是强悍,别说玉虚,就是他们无为也是不一定接得下。 “这局我们弃权了!” 金阳子平静地,看着裁判。 现场安静。 没人提出异议。 玉虚宫已经连损两个弟子,确实是不敢冒险了。 这个未离简直就是一记“杀器”呀!下手又快又狠,看来玉虚是真折不起了。 一向不肯轻易认输的金阳子竟这般干脆地弃权。 他起身,往台子下去。 看来这筑基期的比试,玉虚宫是弃权了。 “这么快就认输了?看来你们玉虚是真的没有人了。既然认输,那今次的墨山矿石,你们玉虚就只有一成。如此,那我就宣布了。” 上官谷一满意起身,大手一挥,对林清竹说:“你告诉大家,玉虚掌门已当众认输,承认玉虚宫不如我们上清门,哈哈” 金阳子的脸色难看,他拦下一旁暴怒的王峰主等人,沉声:“慢着,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一成?我们玉虚宫和无为派的还没有比试。” “是呀,怎么就认定我们是最末?” 一旁的林峰主几人怒目而向。 “不用比了,都认输了,还比什么比?这样子好了,我们上清门,也不同无为派比试了,我们就认第二好了,那这第三可不就是你们玉虚了?可不就是一成么?” 林清竹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此言一出,众人惊异,就连无为派的几个长老也面面相觑。 “这个,还是比一场吧。” 方明忙开口。 虽然上清门已说愿意认输,让出第一,可他总觉得这样处理,有点那个什么,如此也非他所愿。 这么多弟子看着呢,就这样直接定下来了,有什么意思? 再说,凭实力,第一不敢说,方明相信无为派可以凭本事,自己拿下这个第二。 他可不想不人说他们无为派的胜利是凭上清门施舍的。 方明态度坚决。 上官谷一瞟了一眼方明,没有接话,只是转身对着玉虚众人:“有本事,就打上一场,缩头做乌龟,认怂,有什么意思?真是丢人。赶明,你们玉虚弟子都别出门了。” “咱们一个人,就顶了玉虚所有筑基弟子。” 林清竹一旁阴阳怪气地。 “掌门!” 王峰主几人听得头上青筋乱跳,暴躁不已。 “就这样吧,随你怎么说。” 金阳子不为所动。 衣袖子却是被人扯住。 林峰主悄悄拉了拉他,示意他看。 金阳子这才发现看台下不知什么时候已聚集了一群弟子,正群情激愤,看着他们几人。 原来,方才金阳子和林清竹这番话,中气十足,聚在下面的他们全都听见了。 此时个个义愤填膺,一旁也有许多上清和无为的弟子,也看着他们。 这些玉虚弟子年轻,许多都是筑基初期的弟子,是在一旁观战助威的。 现在听了这番话,自是愤愤不平。 “掌门,让我们上吧?就算是死了,也不受这种侮辱。” “对,和他们比。” 几个弟子纷纷请战。 “胡闹!” 林峰主踏前一步,喝止他们:“胡闹,掌门已经决定了,你们没有听到么?逞什么能?你们几个,亏得是师兄,快些带着师弟们回去。” “师父!” 众人不肯,脚下迟缓。 见弟子们还不肯离去,磨磨蹭蹭。林峰主火了,忽伸出脚,一脚一个,就踹了过去:“听不到我说话么?滚回去。” “哎哦,这弟子,倒是比师父有些血性呢!” 林清竹阴阳怪气地站在台阶上,袖着手。 有一旁上清的弟子,窃窃私语,有人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玉虚弟子瞧了,更加生气。 “横什么?要是我们林师兄在这里,还敢这么嚣张么?打得你满地找牙。” “就是,林师兄呢?叫他教训教训这帮妄自尊大的人,真当我们玉虚没人了?” 众人立时议论纷纷,七嘴八舌起来。 金阳子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天才弟子么?在哪呢?怎么不见人影呢?莫不是怕死,早吓得缩头躲起来了?也是,技不如人,什么天才,庸才吧” 林清竹不依不饶地,口出恶语,极尽挑衅。 有弟子哄笑了起来。 金阳子脸色铁青,开口:“我们打。” 万小雅一路小跑,向后山飞奔而去。 真是太气人了,这上清真真是欺人太甚。 掌门都说了弃权了,还不依不饶地,言语伤人。 她就不信,那个未离真这么厉害?不就筑基初期么。 林师兄可是筑基后期,现在又在冲击金丹。 这回,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个未离,打得他再也不能喘气,打得他魂飞魄散。 万小雅转过山崖,又转过一道弯,很快就到了那道山崖。 她探身,见崖下的冰人静静地立着,看着,似乎比昨日又厚了一些。 “大师兄,掌门叫你到前面去,参加筑基的比试。” 万小雅说完,见下面没有任何动静。 她鼓足勇气,继续。 “大师兄,出事情了。此次上清门出了一个很厉害的人,杀了张师兄,伤了金师兄。他们现在都骑到我们头上拉屎了。如今,他们上清的弟子正嘲笑我们呢,说咱们玉虚没人,大师兄,你可一定要帮咱们出这口气。掌门也是没有法子了,掌门已经说了不比,认输,可是对方步步紧逼。言语无状,咱们玉虚的弟子都听不下去了,掌门这才叫我来叫你。大师兄,你快些呀,你听到了么?” 万小雅急,见还是无动静,就呲溜一下,顺着崖边往下直溜到了崖底。 看着面前这个冰人,厚厚的冰层下,是林平乐模糊的脸。 她鼓足勇气:“大师兄!” 她叫道。 “你快些呀,大家正等着呢!” “咯吱” 一声轻响。 冰块裂开。 露出林平乐玉色的脸。 “大师兄!” 小雅一喜。 “你回去吧,我不会去的。” 万小雅的脸垮了下来。 “可是,掌门大师兄,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你也不出手吗?” 万小雅急了,大着胆子。 “与我何干?” 平平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的。 比冰雪还寒的声音。 万小雅心里禁不住打了一个突,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瞪着林平乐,见他依旧没睁眼,方才那句,确实是他发出来的。 她呆呆地立了一会,只得转身往回走,慢吞吞地,一直到下了崖,也没听见身后有动静。 她低头,吸吸鼻子,一人默默走了一会,眼看转过前面山岗就是赛场,她的脚步千钧重。 怎么办? 大师兄不肯出手,她要如何同掌门说? 她茫然回头,看向那道山崖,委屈地:如果师父在就好了,大师兄必听的 对呀!怎么忘了一个人? 万小雅一拍脑袋。 脚下一转,疾步向后山跑去。 232二师兄 褐色的山崖上藤蔓蜿蜒,遒劲曲张,长长的枝干上开出了数个毛绒绒的球。 这是凌花,一种开在冰天雪地里的花儿。短厚的叶片蜷缩在褐白色花蕾下面,像个拳头般,紧紧攥着,丝毫不敢松开,周围闪着冷光的冰晶围绕在它的周围。 这花,今年竟提早萌发了,原是要再过三四个月才会开的花儿,万小雅匆匆掠过。 她拨开藤蔓下一块圆形石柱,用力按了进去。 石柱塌陷了下去,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小洞。 她靠近洞口,深呼吸一口气。 撮了唇。 “二师兄!二师兄你在吗?” 声音空旷,如入深井,瞬间消失。 万小雅不吭声了,静静地等着。 二师兄反应会慢点,上回她见林师兄这样叫过。 林师兄! 万小雅心内黯然。 “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他说的话。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这可是他的师门。 万小雅默默地盯着那块石壁,咬紧了唇。 眼前一暗,一只巨型蟾蜍突然从后面跳了出来,碧褐色的眼睛静静地瞧着她。 “二师兄!” 万小雅忙转身。 “二师兄,可是见到你了。前面出事了,张大壮师兄殒了,金无才大师兄也受伤了……掌门叫我找林师兄,可是林师兄,他所以,二师兄,我只能来找你了。” 因为激动,万小雅讲得有点快,有点语无伦次,她挥着手,眼巴巴地瞧着玉蟾蜍。 “二师兄,你看?” 玉蟾蜍一抖身子,一个碧衣少年站在那里,他摆手。 “走吧!” 万小雅一喜,带头就往山下跑去。 “等一等!” 两人急回头。 一道虚影出现在石洞前。 玉虚子。 竟然出来了。 “师父!” 万小雅忙回身行礼,有些结巴:“师父,我” 她有些心虚了,竟然惊动了闭关的师父。 “你且说一说,怎么回事?金无才怎么受伤的?” 玉虚子盯着她。 万小雅不敢隐瞒,忙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只是,她自觉隐去了林平乐的回话,只说他正冲击金丹,抽不得身。 “师父!” 玉虚子已经消失在山道上。 玉蟾蜍一拎万小雅,也飞快跟着去了。 场子上的比试停了下来。 大家都翘首以待,等着林平乐这位大师兄的出现。 一阵风声,三个人相继落在看台旁。 “大长老!” “师伯!” 金阳子等人忙迎了上去。 玉虚子直接上了高台。 上官谷一几人见玉虚子来,微微颌首,方明已站了起来,看向玉虚子:“玉虚兄!” “人呢?” 玉虚子点头,声音平和,望向场子中那个静静站立的人。 “林平乐呢?” 上官谷一却是问道,似笑非笑地往玉虚子身后瞄。 没有回答。 玉虚子目光锐利,定定地盯着他,瞧了一会。 上官谷一也回看着他,并不惧。 “这场,让阿碧上!” “师伯!” 金阳子诧异。 玉蟾蜍是灵宠,怎能出战? “上官掌门,没问题吧?” 玉虚子望着上官谷一:“阿碧虽然是我的灵宠,却称我师父,且他已筑基,是我玉虚殿的弟子,自是有资格参加这场比试。年龄么,也合适!同是我玉虚殿的弟子,林平乐是我的大弟子,阿碧是我的二弟子,你们想要要见师兄,就先过师弟这一关吧!” 玉虚子声音清洌,慢悠悠地说来,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上官谷一目光闪烁,定定地盯了一会玉虚子,终点头:“行!那就开始吧?” 金阳子和王峰主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掩下目中的欣喜。 阿碧虽刚筑基,但它是妖兽,筑基的妖兽,实力不亚于金丹。且阿碧又是玉虚子的本命灵宠,同玉虚子一脉相牵…… 阿碧出战,这局是必胜了。 金阳子忙叫弟子重新泡了茶来,恭敬端到玉虚面前。 “师伯!” 玉虚子没有接,只凝神望着场子中。 阿碧已经走下去,单薄的身子,看去就像个未长成的少年。 他脸上表情严肃,一直走到场子中间,站定。 两人都不吭声,静静地伫立,仿佛两尊雕像。 鼓声一响,阿碧就飞身,一道碧影一闪,已然罩在未离头上。 未离周身出现了大团的乳白雾气,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里头。 金阳子等人脸上露出了笑容,不愧是阿碧,这一出手就是大招。 白雾茫茫,急速旋转,两人身影愈渐模糊,只见浓雾飘忽不定。 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众人伸了脖子,屏息。 有茶杯的轻轻撞击声,玉虚子眼角瞟到上官谷一正端了茶杯,轻轻啜茶。脸上神色不变,林清竹也是袖着手,望着场子当中。 玉虚子回头。 浓雾忽绽开,飞出一条青色的身影,滴溜溜旋转了几圈,悬在半空。 下方是白色的影子,双手张开,成爪状抓去。 玉虚子站了起来。 阿碧躲开未离的那一抓,在半空又转了一个圈,忽张开双臂,重新又扑了下去。 未离仰头,原地不动,双掌伸出,对着阿碧迎了上去。 青影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孤线,直直落到地上。 阿碧站在那里,垂了手,忽扭头向台子上看过来。 玉虚子狠了狠心。 “阿碧!” 一声清啸,绵绵密密,传到阿碧耳中。 “呱!” 一声蛙叫,绿影一闪,一只硕大的碧衣蟾蜍,趴在地上。 众人精神一振。 阿碧现真身了。 这是遇到劲敌了,只有在遇到难缠的对手时,妖兽才会显出真身。 用它们最坚固的皮骨去充当利器,去抵御攻击。 这个未离,竟然让筑基妖兽显了真身。 众人惊讶之余,又一阵兴奋。 “跳!” 玉蟾蜍后腿一弹,贴着地皮呼啸而去,如同一个大磨盘,直直撞向对方。 未离一个侧身,直接扑向阿碧,连续击掌,在阿碧脑袋上。 “扑扑扑”,一阵击打声,阿碧头一甩,原地转了两圈。 它晕了。 白影骤落,未离双臂分开,迅疾向着,仰着头的玉蟾蜍脑袋点去。 “胆敢!” 一声清啸,一道青影从看台上疾射而出 玉蟾蜍“咕”得一声,使劲甩了甩脑袋。 玉虚子双手背立,面对未离,疾声:“何方妖孽?”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台子上的诸人纷纷起立,望望场子中的未离,纷纷转向正缓缓起身的上官谷一和林清竹。 “上官谷一,你耍诈?” 金阳子率先出声。 “呵呵呵!” 上官谷一头一歪,轻笑出声。 233阿碧,来 上官谷一起身,目光直直地地盯着场中:“金掌门,你这是说得什么话?现在要说话的应该是我吧?你们这又是何意?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这样子以大欺小怎么说?” 话虽是如此说,可是语气却是轻松。 金阳子是一点都没有听出他的焦急。 金阳子也不甘示弱,讥讽道:“是么? 上官谷一但笑不语,瞥他一眼。 然后,两人闭嘴,俱看向场中,台子上再无声,方明不作声,三个裁判缩在一旁,也不吭声。 金阳子目光一瞬不瞬地,一颗心忽不确定起来。 玉虚子袍袖飞舞,双目如电,逼视着对面的少年:”还不报上名来?连番伤我玉虚弟子,是何用意?” “玉虚子!” 未离抬了头,觑着玉虚子。 面部雪白,剑眉,确实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玉虚子皱了眉:“你?” 他欲再度望去,未离却低了头。 “阿碧!” 玉虚子一声断喝。 身后一阵咯咯响,半人高的玉蟾蜍就地一滚,身形蓦然变小,缩成一个巴掌大小。 “咕咕”! 玉蟾蜍一蹦,蹦到了玉虚子摊开的手上,身体通体发绿,竟似玉雕般。 金阳子神色一凌。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玉虚子竟然使出了“天珠变!” 金阳子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掌门!” 王峰主和林峰主相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分立在金阳子身后。 大长老这是全力以赴了。 他们就说,这未离怎就这般厉害,原是个深藏不露的,只不知? 几人紧张地瞧着。 场地中,已经动手。 未离双手环抱,胸前一个巨大的气团缓缓旋转,四周惊叫,离得近的几个弟子竟已被卷了进去。 玉虚子衣袍鼓起,长发飘飞,双手平平往前一推,一个巨大的冰球滴溜溜转着,砸向那个风轮中心。 与此同时,一道碧影闪过,一只玉蟾蜍随着冰球弹向未离的面门,瞬间就贴在了他的面门上。 未离急向后退。 运气于掌,一把扯下了脸上的玉蟾蜍,随手扔了出去。 “嗖”地一声,玉蟾蜍被扔向高空,就像一个弹丸,玉虚子急抬手,接了回来。 “轰”得一声,一阵强大的气浪荡漾开来,众人纷纷倒地。 看台也一阵摇晃,然后倒塌。 尘埃中,金阳子早跃起,几人拂去飞扬的尘土,急急望去。 场地上已没了玉虚子他们两人的身影。 大殿的尖顶上,分立着两道人影,正是未离和玉虚子。 未离长发覆面,气场全开,周身迸出惊人的气势。 玉虚子盯着他:“你?” 如果金阳子在,定会认出来,这张脸是一张女子的脸,是林薇。 方才玉蟾蜍那一记,抓破了灵气罩,原覆在面上的易容符剥落,露出了这具身子的原有面容。 “你到底是谁?” 玉虚子沉声喝道。 未离一仰头,振臂:“玉虚子,你当真认不出我来了!” 声音尖细,又是一阵笑声。 玉虚子一把捏紧了手中的玉蟾蜍:“是你?” 他抿了嘴唇,上下打量。 终于:“你待要怎样?” 巳坐化的上清前掌门,“死而复生”,借别人的身子,连番挑战 玉虚子披了眼,伸开双臂,刹时手里一把长剑出现。 “月华”剑! 玉虚子的本命剑,自结婴后,已未见使用。 金阳子脸上变色,他吞了一口口水。 望了望身后的王峰主几人,示意。 两人靠近,金阳子低声说了几句,林峰主惊疑不定,很快跑了开去。 一旁无为派的人瞥见,欲要跟着去,被方明用目光阻止。 玉虚子手一抬,长剑推出,向对方推去,屋顶四周一阵咯咯响,金阳子几人眯了眼睛,玉虚子脚下延伸出薄薄的冰霜,迅速蔓延了整个屋顶。 四周骤然凉了下来。 未离看着攻过来的长剑,脚下一移,却是滞了一滯。 脚下被大块的冰霜给冻在了那里,和屋脊连在了一起。 他身子一晃,却还是迟了半拍。 长剑挨着他的肩膀刺过去,“噗”一声,一个窟窿立现。 未离一挺胸,剑再进不得分毫,渐渐变淡。 玉虚子喝一声。 一口鲜血从囗中喷出,悉数洒在剑柄上,一阵光华大盛,剑身重又焕发光彩。 玉虚子一声长啸,执剑再入,整个人化为虚影,犹如下山猛虎。 未离直接以一双肉掌迎了上去,两相交接,众人只觉心神激荡,有那耐不住的弟子再次被强大的气流击中,当场萎顿在地。 连金阳子几人,也是气守丹田,护住心脉。 殿顶上两个人一触即分,分立两旁,都是侧面,看不清状况。 玉虚子立在那里。 “师伯!” 金阳子等人心都跳到了喉咙口,浑身发寒。 玉虚子受伤了。 他身形佝偻,以剑拄地。 这人修为竟高过玉虚子。 金阳子几人一脸担忧。 而上官谷一几人也是凝了唇边的微笑。 玉虚子果然不可小觑。 越级挑战。 当年,他就能以筑基中期,挑战筑基末期的修士,如今,他又以元婴中期向出窍修士挑战 只不过,这次恐怕没有那般简单。 出窍修士,完全就是一个不可跨越的境界。 玉虚子落败,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未离盯着对面的玉虚子,见他摇摇欲坠,垂眼,却是依旧伫立,不由暗暗称奇。 果然是罕见的冰灵根,这样子,还能坚持。 他一丝喜意浮上来,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真乃天助我也! 未离目光通红,脚下一抬,迈步,每走一步,脚下凝结的冰霜融化,滳下水来。 “滴嗒!” 微小的声音,犹如擂鼓,传到玉虚子耳中。 他喘了一口气,低头:“阿碧!” 声音低沉。 “咕!” 脚下趴着的玉蟾蜍抬起了头。 一双碧褐色的眼晴瞧着他,一只眼中布满密密的红血丝。 之前,他虽阻下未离的攻击,但还是伤了它的眼睛。 玉蟾蜍浑身坚硬异常,唯一双眼晴还是弱了点。 它眨了一下眼。 玉虚子缓缓抬起了手中长剑,剑身已暗淡无光。 “阿碧,来!” 234我发誓 他声音依旧温和,却有着决绝。 出窍期。 此一战,力量悬殊,背水一战,却必须要战。 身后,是三千弟子,退一步,将万劫不复。 就算是输,也要尽力一搏,为金阳子他们尽力羸取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那边高台上,明明不远,怎么竟然有些模糊! 他眨一下眼晴,压下涌上来的气流,方才清明些。 他看到了金阳子他们的关切与担心。 她扭头,他相信,金阳子会明白的,他知道此时该怎么做。 金阳子这个师侄,确实适合做掌门,他永远都知道怎么做对门派最好! 是他无用! 他这个师伯,大长老,日夜苦修,努力提升,却还是不能挽救这场门派危机。 这老怪物,当他不知道么?此番费了这些功夫,目的不就是他 他就毁了,也不肯便宜了他。 “咕咕!” 玉蟾蜍昂起了脑袋,白色的嘴巴忽然张开。 长声蛙鸣,传到在场每个修士耳中,众人纷纷捂住了耳朵。 此声太过悲怆。 “大长老他” 王峰主喃喃地,惊疑不定地瞧着远处的玉虚子。 “通知弟子,速速集合,立刻集体退到玉虚后崖,要快!” 金阳子目光紧紧地锁在玉虚子身上,他没有回头,语速极快地吩咐。 王峰主吃惊,正待问一句。 “快去!” 金阳子突扭头,却是一脸茫然。 林峰主拉他,一跺脚,两人就向两旁跑去。 立时,几个贴身弟子四下散去,召集散在人群中的玉虚弟子。 一时纷乱,玉虚弟子纷纷向左边林子处集结,那里通往后山。 无为派和上清门的弟子纷纷侧目。 上官谷一等人却只作不见,面目神情依旧。 玉蟾蜍的叫声未尽,余音日缭绕回响,透过重重山峰,传到了后山。 崖底静静伫立的一个冰人蓦地一动。 “哗啦” 一声碎响,一人破冰而出。 “阿碧!” 少年目光锐利,冰寒之极。 这声音,太过熟悉。 前世轮回,阿碧祭了剑。 阿碧那温顺的样子,义无反顾地化为剑灵,也是那般长啸。 玉蟾蜍,千年修行,终得化形,得以行走于天地。全是因为玉虚子在冰层下唤醒沉睡的它,签订了生死契约,自此一心一意跟着他修炼。 主人死,它死。 但是,作为妖兽,阿碧或许也是贪生的罢? 那一刻,它心知大限将至,也是仰天长啸三声,随即融入剑中,与他合力,一举破开禁制之门,他得以重入轮回。 那一刻,他闻之心酸,却是顾不得那么多,要打开轮回通道,需要利刃,需要妖灵。 如今,阿碧再度悲声,这是发生了大事了,玉虚子是要拼死一搏。 本命灵宠,与主人一脉相系,灵宠死,主人损;主人死,灵宠损。 林平乐如电般,循着声音来处掠去。 与此同时,一道绿影跳到剑柄上,瞬间没入,声音也随之消失。 透明的长剑立时绿光一闪,愈见冰寒。 “阿碧!等一等!” 青影一闪,一个声音突兀想起。 众人仰头。 天际,一道青影流星般地掠过来。 “师父,不可!” 林平乐飘落屋脊上,直直立于未离和玉虚子中间。 似乎没有顾忌到背后的未离。 未离盯着从天而降的少年,顿住,这个人,是谁? “林师兄!” 林子里的众人看清,纷纷叫了起来。 “哎呀!” 金阳子一拍大腿,僵硬的脸上终于动容,糟糕,林平乐这个时候出来,不是送死么? 他紧紧盯着屋脊上的林平乐,一脸焦急。 恨不能一巴掌把他给扇下来。 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这不是添乱么? “平乐,你来做什么。去找你掌门师兄,快去!” 玉虚子低声,对着林平乐:“去呀!” 他用目光示意,掩下焦急,一边强撑着,盯着对面的未离,防他突然出手,伤及林平乐。 已经连损两个弟子,林平乐不能出事。 一定要保下他。 “阿碧!” 林平乐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 扭头间,发上冰屑闪亮。 他盯着玉虚子手中的剑,正一闪一烁:“师父是要阿碧祭剑么?” “你懂什么?快些下去。” 对面未离缓缓举手,向着林平乐背心。 玉虚子目光一凌,怒声:“躲开!” 手一抖,对着剑身喝道:“阿碧,你还磨蹭什么?快些!” 手中剑一弹,一道青影从剑柄蓦地流下,迅速向剑身泻去 却是骤然止住。 林平乐单手握侄住剑刃,一阵嗡响,剑身青影停滞,他温柔地:“阿碧,乖,出来。” 玉虚子一愣,这声音。 嗡的一声,一团青影闪现,浮出剑柄。 渐渐凝出玉蟾蜍。 一个翻身,重新落在地上,看着玉虚子。 玉虚子嘴唇抖了一抖,直直盯着林平乐,声音冰寒:“你要做什么?” 他咳了一声,急怒交加。 方才,林平乐竟然模仿他的声音命令阿碧。 林平乐缓缓转身:“师父累了,让徒儿来帮你。阿碧,你且在一旁,准备着。” “你胡闹什么!” 玉虚子气急。 这个时节,来捣什么乱? “小心!” 林平乐一拉玉虚子,脚下一柄飞剑突现,二人凌空向上拔起,一道强劲的攻击猛袭过来,脚下一阵强大的气浪炸开,接二连三。 方才他们站立的屋脊已经荡然无存,百米之外一阵颤粟,黛色一淡,昔日高耸的林秀峰瞬间夷为平地。 场下众人被强劲的气浪波及,纷纷倒地。 那多是无为的弟子。 幸存的弟子忙爬起来向小树林退去。 玉虚的弟子们正撤退到小道上,见领队的王峰主没有说话。 众人也就在那小道上,纷纷探了脖子观望。 这已经打上了,让人牵肠挂肚的,这林师兄为什么没有回来? 玉虚子脚尖一点,就要落下。 林平乐却是在他背后,飞快低声:“师父要给我保密,不然,徒儿是不敢出手的。” 玉虚子一愣,下意识地要扭头向林平乐瞧去,又顿住。 他缓缓点头:“我发誓。” 林平乐已伸出双掌,抵在他的后背,冷声:“师父别抵抗。” 一股冰寒之力,源源不断地从背心输送而来。 玉虚子禁不住整个打了一个寒噤,丹田已自动运转起来,原先受创的筋脉似乎也疏通了。寒意在四肢百骸游走 “寒冰术!” 玉虚子脑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一股更加阴寒的冷意袭来,他忙放松,任其流淌,此时自己就是一个容器,挟裹着排山倒海的冰川,咆哮,飞奔 他目光凌然,完全放弃了抵抗,看向下方 倒在地上的众人,但见方才还晴好的天,骤然变冷,冷风嗖嗖,犹如置身冰窖。 树木,地面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结冰。 未离脸上的笑意早已收起,他惊骇地看着脚下瞬间一尺厚的冰层,双脚已经牢牢地被粘在冰层中,他动了一下脖子,一阵咯咯响,整个屋顶晃动,有碎冰掉落。 他吃一惊。 整个演武场上已成了冰天雪地,众人皆是或站,或坐站在冰雪中。 仿佛成了一地雪雕。 静静地,天地间再没了生气。 厚厚的冰层围绕,未离身边的冰层一层又一层地,消融了又加厚。 235寒冰 未离运气,挣扎着,极力要冲破这层层的冰层。 却是手脚渐慢。 绝对是见鬼了,玉虚子不是元婴中期么? 这些厚达丈宽的冰层,又是怎么回事? 他竟挣脱不开。 他可是出窍期修士,这个大陆最高的存在,怎么可以被困住? 他拼力,红光闪烁,冰层加快了消融速度。 看着对面魏然不动,俨然已经混为一体的两道身影,未离再度努力,加快了速度。 “咯吱吱”,一阵响,冰层渐薄。 他咬牙,继续。 头痛欲裂。 他知道,这是过度消耗了。他用尽了全身气力,头脑发晕,这身子还是太过弱小,承受不住这般强大的神识,开始不稳,似乎有隐隐出窍的迹象…… 元神最经不得冷,会大大削弱其活力。 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只剩最后一层。 林平乐眼睛突地睁开,低吼一声:“阿碧!” 一道绿影,阿碧如一颗炮弹般弹跳而起,身子骤然变大,如磨盘般直直地击向对方,对着对方的脑袋猛力撞去。 一声碎响,一大块冰块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了一个呼啸,“噗噗”两声,落到地上。 其中一个很快弹跳而起,“咕咕”,是只碧眼蟾蜍。 还有一个,在地上跳动,是一颗脑袋,却被冰层封住了,一时挣脱不开。 玉蟾蜍长舌一卷,一口就吞下了肚。 “咕咕!” 它浑身一阵颤抖。 身子也忽大忽小。 玉虚子身子一抖:“阿碧,不要张嘴!” 他急急命令道。 阿碧瞪着大大的眼睛,神色痛苦,却是紧紧闭着嘴巴。 玉虚子这才吁了一口气,他缓缓起身。 玉蟾蜍的肚腹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只要阿碧不张口,任是什么都逃不出来。 玉虚子目光凌然,骈指一点,阿碧脑门一阵闪亮,一层冰层迅速凝结,很快布满玉蟾蜍周身,玉蟾蜍不动了,定在那里,开始打磕睡。 玉虚子轻轻捧起它,“咔哒”一下,收进了随身的一个冰盒。 与此同时,身后一阵脆响,满地冰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 玉虚子这才转身,去扶起林平乐。 林平乐歪倒。 一瞧之下,大惊。 林平乐面色青白,牙关紧咬,触手冰冷,宛若成了一个冰人。 十二级的寒冰术,他怎么承受得住? 玉虚子忙把他横抱了起来,下了屋脊。 王峰主几人忙迎了上来,接过去,运气给他疗伤。 传来长长的哭声。 “师父!” “薇儿!” 两声长叫。 地上众人纷纷爬起,浑身湿透。 看着空空如也的半截屋脊,脸上都露出了后怕。 方才一幕,他们虽不能动,却是看得清楚,未离的那半截无头尸还竖在那里呢! 一场劫难,终于过了。 还是大长老威武。 一通忙乱。 无为派众人很快集结整齐,在方明的带领下,退到右侧空地上,集体坐下,开始调息。 方才那一通打斗,有不少弟子受到波及。 场子上只剩下上清门和玉虚宫的几人。 上官谷一和林清竹双双扑向玉虚子。 金阳子一甩袖子,抖落身上冰雪,长啸一声,就向着对方扑去:“上官谷一!” 林峰主几人也纷纷跃起,团团围住了上官谷一几个人。 上清此次,来得人并不多,十个金丹只来了五个。 上官谷一怒目圆睁,连拍数掌,刹时就震飞了王峰主他们。 他跃起来,重飞扑向依旧立在那里的玉虚子。 玉虚子受伤了! 他看得出来,要拿回那个玉盒。 “退后!” 金阳子大吼一声,双手左右开弓,数张符画炸开,团团硝烟中,水土交织,一片狼藉。 金阳子情急之下,一气扔出了多张符画。 硝烟散去,几人衣衫褴褛,翻了出来。 上官谷一却是双臂一振,欲再往前冲。 金阳子手一扬,又是一张符画出手。 “轰”地一下,一条暗紫色的火龙腾空而起,向上官谷一猛卷而去。 上官谷一以袖掩面,急退。 那团火紧跟着他,呼啸而去。 “掌门!” 上清门几人忙追了过去。 上官谷一好不容易扑灭了火,发丝凌乱,衣裳飘飞。 他怔怔地盯着金阳子,见他手一扬。 “走!” 上官谷一扭身,恨恨地往外遁去。 林清竹看了看眼林薇的尸身,犹豫了一瞬,也转头而去。 剩下的上清弟子,纷纷撤退,上了飞舟。 王峰主带着人呐喊一声,追了过去。 “师伯!” 金阳子轻声。 玉虚子轻摆手,目光扫过去。 “玉虚兄,没事吧?” 方明大步走来,身后跟着无为的三个长老。 金阳子目光一闪,横踏一步,带着林峰主向他迎去,拦在方明面前,抱拳:“方明兄,今日这事闹得,我们还有事要处理,你看?” 他努嘴,眼睛里含着笑意。 方明瞥了一眼玉虚子,脸上漾开温和的笑容,点头:“如此,就不打扰了,我们先回了!” 玉虚子微微点头,抱拳! 金阳子目送方明一行人远去。 这才回头。 “师伯!” 玉虚子踉跄了一下,金阳子一把扶住他。 茫茫黄沙,一抹红影正迅速飞蹿,忽高忽低,忽上忽下。 身后,李惜跑得飞快,身上衣裳褴褛。 自从到了这北漠之地,凤尾是如鱼得水,再也不肯待在画卷里面。 “小凤可以出来了,啦啦啦!” 她飞旋舞动,一路向前冲,冲! 李惜开始还阻止,后来见实在是荒凉,除了他们几个,几乎就没有活物了。 也就随它。 一块褐色的滩涂出现在眼前。 李惜喘着气,站住。 “小风,你可弄清楚了?这里真的有水灵力?” 看着黑黝黝污水的沼泽地,李惜确认。 这北漠当真是贫瘠之极。 到这里已快一个月了。 他们是一无所获。 “白恩,还有多远?” 李惜伸手擦汗,这汗水是擦也擦不完,擦了又流,流了又擦,整日就没有干过。 这还没到腹地,就这般热了。 可以想见,到时真是够受的。 “我宁愿冷些。” 李惜咕哝着,起码,可以多加些衣裳,可是,这热,就没有地方躲了。 她看看头顶,明晃晃的一个大太阳,挂在那里,好像总也不落似的。 这糟糕的地方,她连水符也画得竟然只有一个拳头大小,最多也就够润润喉的 “快看!” 白恩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头,看了一会,跳了出来。 他们都热得蔫头耷脑,无处可躲。 前方一蓬蓬绿色的植物,球形,散落在褐色的土层上,李惜望了一下,约有十几丈。 她迈步,那植物竟往后一缩。 “咦!会动!” 李惜蹲下。 “这里有灵气。” 凤尾欢叫着落到一蓬绿色植物上面,活像开出的一朵花儿。 “是吗?” 李惜将信将疑地伸手捏一捏,肉质肥厚。 “这些是灰草。只依附灵石而生,最是吸灵气。一般灵植园里都是拔掉了扔掉的。” 236十万火急 白恩跳下来,说道。 他的眸子亮晶晶。 “或许就是这里了。” 李惜手一探,拿出了一把铲子。 一直挖到日落时分。 李惜方才扔了铲子。 亮晶晶的石头,没隔几步就有一块。 裸露在太阳下,愈见闪亮。 这些都是水灵石,虽然颜色斑驳了些,但是确实是水灵石。 谁又能想到,这般热得灼人的地下,竟然埋着这么多下品水灵石。 真是不可思议。 李惜看着欢跳的凤尾,眼睛里露出了笑意。 多亏了凤尾。 竟然能感应到这里的灵力。 这里寸草不长,又是奇热无比。 没人相信这里会有灵气。 但凡有灵气的地方,无不是草木葱茏,万物生长。 所以,即使有人来过,也是匆匆一探。 可是,凤尾天生能感应灵力。 李惜卖力挖掘,挥舞着铲子,白恩在一旁弯腰捡着,爪子一动,一块灵石不见。 这些下品灵石,他用得着。 李惜也是精神抖擞,满怀希望。 既然有了下品灵石,是不是还有中品灵石? 她的眼睛闪亮。 她望向远处,那里一个红彤彤的太阳。 那块地被映照得似乎要燃烧了起来。 “小凤,咱们到那边去看看。” 她伸手一指。 “不要,太热了。” 腰间 一阵灵力波动,是传声符。 这是李惜留给金阳子唯一的一张传声符,当初留下,主要还是因为老祖万丹阳。 现在突然有反应,想必是有什么事。 她忙打开了金阳子的传声符。 “李惜,出事了,十万火急!速回!” 李惜一愣。 十万火急,难道是万丹阳出了什么事? 她这才想起小雅的传声符,忙掏了出来,打开,才发现先前万小雅也发了二张。 只是之前不知什么原因,竟是没有接收到。 她细听了一会,皱了眉头,万小雅的传声符里并没有提到实质性的内容。 之死,小雅的在前,金阳子的在后。 “回去!” 李惜当机立断。 玉虚山门前,李惜飞快落地。 已经赶了十来日,终于到玉虚宫附近了。 她日夜兼程,拍了飞行符,赶得脑壳发晕,只为早一步赶到。 看看巍峨的山门,她颠了一下背上的小包袱,纵身向门内跃去。 立时就有人上前:“李长老!” 李惜看着前来迎接的人,认得是林峰主,忙问:“林峰主,你这是?” 林峰主神色焦急:“李长老,掌门叫我在此等候你多日了,可是把您给等着了,一路辛苦了,长老快随我来吧!” 一路上,林峰主专心驾驭飞剑,没有说话,直接向大殿飞驰而去,李惜只得按下满腹疑虑,很快到了大殿。 推开沉重的木门,李惜看着屋子里的几个人。 “李惜,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 金阳子不顾仪态,一把抓住李惜的手:“快,救救林师侄!” 他让开,李惜这才发现身后一间木榻上,平躺着一个人,因为被子盖得厚实,整个人手在里边藏着。 李惜近前,林平乐仰面躺在那里,脸色雪白,眉上结了一层冰霜。 “他怎么了?” 李瞧了一眼,心头一块大石“咚”地落地。 不是万丹阳,是林平乐。 只是,林平乐出事,与她何干? 她掩下眸子中的情绪,扭身。 这才发现这屋子里四周都生有火盆,团团围着那张床的周围摆放,红红的炭火正熊熊燃烧着。 方才她进来急,没有注意到。 “他中了寒毒,如今寒气已经入了五脏六腑,需要立刻拔出寒毒,不然,等到寒气入了丹田,就糟糕了。” 李惜似乎明白了什么,她静静地看着金阳子 金阳子语速极快:“火符。疗伤火符。对,12级的!” 金阳子目光闪亮,眼里是放心。 要不是玉虚子说,他还不知道,李惜留给他的那几张符画,竟然是12级的火符。 只是可惜,已用完了。 幸好,李惜真的赶回来了。 这就好。 李惜抿嘴。 看着躺在床上冷冰冰的林平乐,她目光复杂。 是,林平乐先前用她的火符疗伤,她自是知道,每月一次。 她走之前,并没有给林平乐留下多余的火符,也就是故意的。 现在,林平乐中了寒冰毒,如今寒气入肺腑,需要她的火符疗伤。 “我回去拿东西!” 李惜回转身,离开了。 心内趋势嗤之以鼻。叫她救林平乐?笑话。 李惜脚步轻快。 老祖没事,就好! 至于林平乐 她低声:“他当真伤得很重么?” 李惜嘴角上翘,很是愉悦。 “我没有感受到!看来是伤得重了。” “是吗?” 李惜四下一望,终于一击掌:“天助我也!白恩,你的机会来了!” 她快步回到灵秀峰,当然,符画还是要画的,不过,是用来对付林平乐的。 却是见一个人正等在那里。 “四姐姐!你可回来了!” 万小雅从屋子里冲出来,一把抱住李惜,李惜也回拥住她,两人腻歪了一阵,小雅放松了手,她上上下下打量李惜,这才哽咽一声:“四姐姐,你不知道,前几日,吓死人了,太可怕!小雅以为差点见不到你了” 万小雅红了眼睛。 噼哩啪啦地。 “坐下说,怎么回事!” 李惜搂了小雅的肩膀,认真地。 他正要问一问呢。 今日看众人也是一脸心事的样子,她还没来得及问,他们也没有给她问的机会,只是一昧地催着她回来画符。 万小雅眸子里带了惊惧,她细细地说了起来 “四姐姐,我怕,真的怕。怕师父像常碧青长老那样。真的。当时,师伯已经受伤,二师兄准备祭剑,要和那个未离同归于尽了。是林师兄,他放弃了冲击金丹。虽然师父不许往外说,但我听到了,是师兄和师父合力,才打退了那个未离。如今,师父受伤,林师兄昏迷,三师姐他们私下都在说,林师兄这回是活不过来了四姐姐,你快救救林师兄。” 李惜一时没有作声,心内惊骇: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 上清门阴魂不散,不依不饶,看来自己走了,没用。 她看着小雅那惊魂未定的样子,心内复杂。 碧羽门的祸事差点在玉虚重新又上演。 那种感觉,她当然知道。 从小雅的话中,可知当时的艰险。 连玉虚子都扛不住,可见是到了如何的地步了。 “你说,林平乐是因为这样,才受了寒毒?” 李惜看着万小雅,皱眉。 “嗯!” 小雅点头。 “师父说,他疗伤需要火符,而这个火符,只有姐姐你能画。” 万小雅眼睛亮晶晶的。 李惜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留给玉虚子三张12级的符画。 玉虚子定是用了,才有此一说。 她这是自己作死,不然旁人怎么就知道,她会画12级的火符。难怪,金阳子十万火急地召了她回来。 “姐姐,你快些。再拖,师兄就真的醒不来了。他这几日醒来的时日越来越短了。师父他们都要急死了。” “知道了,你先去吧。” 李惜送走了万小雅。 然后,她飞快地画了几张符画,全是隔灵符。 塞在袖子里:“白恩,你准备好了没有?咱们这就出发。” 238筑基 李惜也跟了过去。 望着一尊雪雕似的玉蟾蜍,通身冰凉透明,薄薄的皮肤能看出皮下青色的血管。 李惜屏住呼吸。这个一动不动的只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蟾蜍是阿碧? 什么时候这么袖珍了? 这样看着比先前那庞大的样子要养眼得多,有点萌萌的。 李惜想着,禁不住伸手。 “阿碧还能坚持多久?” 林平乐忽然问道。 “大概还有一年。” 玉虚子走进来,声音平静。 李惜猛地抬头。 “这个元神消耗最起码需要一年的时间,阿碧已经被我封住,如果没有人来打扰,大概一年时日就成。”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上清门。迟早的事情,恐怕他们也是知道的。” 李惜默默地听着,心里也紧张起来。 这个上清门真是阴魂不散。 她盯着玉雕似的阿碧,心里腹诽:真是元神满地蹿,夺舍天天有。 这据说是修真界千年难得一遇的事情,怎么都叫她给摊上了? 白恩,林平乐,现在,又来一个什么上清门的老祖 她是自带霉运么? 怎么都围绕在她周围。 “上清门终归是个祸患,留不得!” 林平乐忽然说。 所有的人都看向他,这话大家心里都知道,可是却是没人说出来。 林平乐看着金阳子,又重复了一遍。 金阳子咳了一声,目光转了一圈,还是实话实说:“咱们目前没有这个实力。” 林平乐蹙眉:“怎么没有,那个上官谷一不过是元婴中期,论实力,师父略胜一筹。” “不可取,两宗相争,必元气大伤,倒是,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金阳子不欲多说。 年轻人,还是气太盛,想一出是一出。 这个又不是一场单打独斗,打一场,就完了的。 这么大的宗门。一旦动起手来,后果是何等的严重? 谁不想独霸一方?不然,每年大家弄什么比试什么的,何必费那许多功夫? “只要打得过,自然可以动手。” 林平乐继续说道,目光炯炯有神。 他向李惜瞧过来。 李惜神色一凌。 “用火符阵。” 李惜张大了嘴巴,看着众人,忙摆手,下意识地:“我” 她是会用火符阵。 可是她不认为,她能用火符阵荡平上清门那些老怪物。 上回碧羽门,动用了精血,也只不过赶跑他们,却是不没有伤到对方根本。 火符阵,终究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她认真地:“火符阵没有这个威力。我的功力不够。师父说过,要把火符阵发挥的到最上层,至少需要金丹修为,我才练气期。”她觉得这事情有必要解释清楚。 “你筑基就可以。” 林平乐盯着她,目光闪烁,说出的话却是句句撞击着几人的耳膜:“给她足够的灵石,让她筑基。她可以做到。” “你?” 李惜张大了嘴巴。 “要多少灵石?” 金阳子率先回过神来,忙发问。 他似乎看到了希望。 现在是林平乐说什么,他觉得都可信。 玉虚子没有吭声。 “先带她去看看。恐怕不够。” 众人吸一口气。 玉虚储存的灵石不下十几万,林平乐是知道的。 李惜看着面前成堆成小山的灵石。 这些都是下品灵石。 这个她用不了,李惜有些尴尬,轻摇头。 “我需要纯净的,最好是越大块,越完整,越好。” 既已如此,李惜也就硬着头皮。 金阳子和玉虚子对视一眼。 几人走到另外一处地方,金阳子打开禁制,里面露出一个石窟,约有一丈宽,里头堆着几个箱子。 还没有走进去,李惜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一阵清灵气息。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极力按捺下丹田的涌动。 入眼,是一堆蓝黄色的灵石,晶莹透彻,闪着柔和之极的光。 李惜扭头望向身后的几人。 得到点头首肯后,她伸出双手,轻轻按在那堆灵石上,立时手掌间一阵跳跃,两股强大的气流争先恐后地往她手心里钻。 金阳子惊讶地张了嘴,眼看着两股绚丽的气流正旋转着,往李惜身上涌去。 不过片刻功夫,那两堆晶莹灿烂的灵石堆立时就失了颜色,渐渐变得灰白。 这些都是上品灵石。 平日里都是高阶修士在大战后,用以临时补充体力,或者疗伤的时候紧急所用。 说起来,这些灵石并不是很舍得用。毕竟,现在上品灵石都是难以搜集的,越来越少。 用一块就少一块。 而李惜不但能吸收,更是毫无阻碍地,吸收完全彻底。 金阳子知道,眼前这对灰白色的石头,此刻已经成了齑粉。 然而,下一刻,金阳子更加不可置信。 李惜的修为竟然还停留在练气大圆满。 这是? 他指着李惜,终于长大了嘴:“你?” 他回头,望望林平乐。 终于垮下脸。 “怎么办?这已经没有了。” 他一脸肉痛地指着那堆白色的齑粉。 敢情这只是开胃菜? “跟我来!” 玉虚子突然说。 站在地宫那扇沉重的石门前,他停下了。 “师伯?” 紧随其后的金阳子一声惊呼。 他的眼睛直跳。 “那可是” 玉虚子脸上平静无波。 “打开!” 他沉声。 沉重的门开了,露出一道黑黝黝的洞口。 玉虚子迈步进去。 李惜抬脚跟了进去。 几人留在了洞口,金阳子跟了进去。 洞里幽深,李惜凭着感觉,跟着前面的玉虚子的脚步。 走了好一会,深深的石道,越往里走,越是窄小。 她伸手摸了摸,洞壁干燥,脚下平整。 玉虚子停在那道波光荡漾的光幕前,伸出手去,一阵晃动,眼前的波光消失。 一股强大的灵力措不及防地涌了出来。 李惜周身的毛孔瞬间打开,她呻吟一声,不可控制地走了过去。 发丝飞扬,身上噼啪闪光。 “看造化了。” 玉虚子喃喃地,脸上有着孤注一掷的神色,他退出了洞口。 金阳子踉跄赶到,张口结舌地望着洞内通体发光的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眼睛一瞬不瞬地地盯着洞内,似乎是要瞪出眼珠子来。 玉虚子缓缓地闭上眼睛。 “走吧!” 他说,再不回头,义无反地往外迈步,脚步从容。 金阳子回头惊惧地看了一眼,也跟了出去。 几人守在地宫外面,呆呆地望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也不愿意说话。 时光一点一点地过去。 太阳落山了。 四周沉入黑暗之中。 三人依旧没有离去,仿佛透过那道深深的石洞,能够看见里面的人。 天光渐渐露出鱼肚白。 守了一夜的人,齐齐往那里瞧去。 有人发现,四周青翠的树木已经黯淡了下去,艳艳地,仿佛霜打了似的。 这些洞口的植物已经多年,常年青葱,叶片肥厚。 如今似乎都像是害病似的,全没了光彩。 “快了!” 玉虚子喃喃地,瞧着那依旧安静的洞口。 “出来了!” 洞口一个人影。 李惜眯了眼睛,精神抖擞,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又马上收了回去。 “掌门!” 她忙行礼。 却是周身掩饰不住灵力隐现。 “筑基了!” 金阳子一喜,又垮了脸:“一整条灵脉就换了一个筑基?” 237疗伤 白恩默不作声,跳到她腰间的灵兽袋里。 “走吧!” 李惜深深呼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绪,往外走。 金阳子几人依旧在候着,见了李惜回来,俱看着她。 李惜郑重地:“你们先出去吧,我要画符了。” 符画师画符,不能有旁人在旁。 金阳子忙带着王峰主他们几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寂静下来,李惜凑到窗边,见金阳子他们就在外边候着,她推开窗户,挥了挥手。几人恍然,就齐齐向后退走,很快不见了踪影。 李惜这才转身,掏出了袖子里的符画,飞快地在屋子四周布下了隔离符。 白恩轻轻跳了出来,落到床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床上的人。 李惜也扭头向床上的林平乐瞧去。 林平乐依旧闭目,脸色平静,眉毛上一层子霜花晶莹闪亮。 李惜大着胆子,伸手入被一探,触手俱是冰冷,毫无热气。 她这才后退一步。 低声:“可是准备好了?” 白恩点头。 一道虚影闪出,一道白光飘向床上的林平乐,慢慢隐入他的脑门。 床上的林平乐依旧不动。 李惜屏息,一边注意窗外的动静,谨防金阳子他们突然到来。 一边紧张地瞧着。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林平乐明显是伤得极重,陷入了昏迷。这时候,夺舍,是十有**会成功的。 李惜想着,等林平乐成了白恩,她与林平乐之间的恩怨也算告一段落了。 白恩也能脱离这具身子,重新修炼。 这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窗户一阵波动,李惜扭头,五内空气扭曲晃动。 一股强大的威压由远及近,飞快逼近。 虚影一晃,白恩已经出来。 “有人来了。” 李惜一惊。 白恩已“嗖”地一下,回到灵兽袋。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一个人冲了进来。 李惜忙后退一步。 玉虚子目光凌厉,在屋子里很快扫视了一圈,方才把目光落到李惜身上,哑声:“怎么样?” 李惜垂下眼皮,掩去眼中情绪:“还没有开始!” “开始吧!” 玉虚子直接走到床榻旁,看着李惜,示意她动手:“我帮你,你不大方便。” 他指了指床上的林平乐。 李惜咬了咬嘴唇,眼前这个人是玉虚子,她不敢开口赶了他出去。 她只得掏出了两张12级的火符,递了过去。 玉虚子接过,三下五除二扒了林平乐的衣裳,火符随着他的引导,在林平乐周身上下移动。 李惜微微侧目,眼看一张火符很快用完,玉虚子又拍了第二张。 “再来!” 玉虚子微微闭着眼,伸手。 李惜只得又摸出了2张。 眼看4张火符都用完。 林平乐被玉虚子平扶着,躺下,脸上那层子白霜才褪下了。 玉虚子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被子,仔细地压好被角。 这才回身看着李惜:”这些火符,还要劳你多加准备一些。明日我再来。” 他看着李惜,眼里闪过赞叹,一闪而逝。 李惜这才注意到,玉虚子说话的时候,嘴唇青白,显然也是受寒不轻。 “大长老!” 李惜还是摸出了1张火符,递了过去:“您也试试。” 玉虚子轻轻摆手。 他无碍,他是内伤,不是寒毒。 那些寒毒9成都在林平乐身上,他之前已经用了金阳子的一张火符,已经差不多了。 这12级的火符太烈,他消受不起。 他的目光落回林平乐身上,12级寒冰术,真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够使出来。 想起那日的话:“师父给我保密,我就出手。” 话语是极其无礼,但他却是心里欣慰。 林平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12级的寒冰术。他不想追究,他只知道,他玉虚子不能错失这个弟子。 现在,玉虚是再经不起折腾了。 危机依旧在。 林平乐要尽快好起来。 方才,他似乎感受到了元婴修士的威压,唬得他忙从地宫赶了来。 还以为是上清门的上官谷一又寻来了。 他师父的元神在这里,他怎肯善罢甘休? “你先回去,这里我叫人守着。明日你再来。” 玉虚子看着李惜,温和地。 李惜走了。 金阳子几人陆续进来,看着床上的林平乐,心里一喜,瞧瞧玉虚子,又叹了一口气。 师伯的脸色很不好。 他受伤了。 金阳子看着一向不问世事的师伯,此时却是守在这间屋子里,轻轻叹了一声。 眼下事情有些棘手。 林平乐还好说,李惜回来了,再多过些日子,还是能够好起来的。 可是玉虚子这伤势,却是一时好不了。 这上清门卷土重来,是迟早的问题。 上回,是被他们给吓退了回去,一时无心恋战。 但是等到他回过味来,卷土再来,事情就麻烦了。 这近来麻烦事是不断,这段时日真是坐立不宁。 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更别提静不下心来修炼。 金阳子委顿着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一向善于控制情绪的他,也是止不住地发愁。 这里李惜快步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怎么这么倒霉?” 她咕哝着,一边轻甩着手中的一张符画。 白恩的声音响起:“玉虚子已经有了防备,我看还是算了。” “也只能这样了。便宜他了。” 一想到明日还要去给林平乐疗伤,李惜就叹了一口气。 心里发堵。 不但不能解决林平乐,还要给他疗伤,李惜就觉得憋屈不已。 明明是仇家,却是不得不违心地给他疗伤。 她本可以拒绝的,可是玉虚子和金阳子盯着她,她连句“不”字都说不口。 因为,林平乐现在是整个玉虚的救命恩人。 而她李惜,面对金阳子等人,实在是拒绝不了。 玉虚帮她颇多。无论什么理由,她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不帮忙的话。 因为,她也明锐地嗅到了不通寻常的味道。 玉虚宫现在笼罩在愁云之中。 上清门是随时都会杀过来,一旦他们知道玉虚子受伤了,势必是有一场大厮杀的。 所以,李惜是万分希望玉虚子能尽快恢复,如果给玉虚子疗伤,她是一万个愿意的。 可惜,玉虚子竟然不能耐受她的火符。 12级的,玉虚子承受不住。 10级的又没有用。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李惜愤愤发地骂着。似乎这样才好受些。 她在玉虚子的眼皮子底下,给林平乐疗伤10日,终于林平乐睁开了眼睛。 当时玉虚子刚走,李惜刚好靠近。 就看见了一双眼睛睁开,定定地瞧着她。 她不动声色地转了目光。 把手指缝里夹着的一张冰符藏了起来。 她叫一声:“可是醒了。” 声音大得出奇。 门外的金阳子推门进来,看着已经坐起来的林平乐:“林师侄醒了?怎么样?” 林平乐动了一下身子,有些僵硬。 在床上躺了近二十日,这腿脚有点不麻利。 李惜在一旁披了眼睛。 真是作孽啊。 是她救活的。 她无意看他们对林平乐康复的喜悦之情,默默转身:终于可以走了。 “师父呢?” 林平乐瞧瞧李惜,眼里闪过讶异,很快就回过神来。 “阿碧怎么样了?” 他又问。 “在地宫里呢。”金阳子忙上前一步。 “带我去瞧瞧!” 林平乐微微蹙着眉头,下地就走。 “哎!” 239赌 玉虚的灵脉,是云洲大陆上三大主脉之一。 绵延横跨整条玉秀山脉。 以灵玉峰、灵秀峰等峰向四周绵延开去,周围众峰团团围绕,又滋生出许多细小的支脉。 玉虚当初在此建峰,距今已有数千年。 这条灵脉滋养了数千玉虚弟子。 从这里滋生出了元婴修士、金丹修士以及大批的筑基修士。 这是玉虚的大本营,是三千弟子安身立命的本源。 如今,李惜却是吸了这灵脉,且一夜的光景,整条灵脉竟然给吸了个七七八八。 这条灵脉算是废了。 金阳子看着李惜,他已经隐隐猜到玉虚子的打算。 可是,他还是担心。 这个赌注下得太过冒险,押上了全部身家,万一不,没有万一。 金阳子不得不承认。 这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兼大欢喜,输了,就血本无归。 金阳子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玉虚子看来委实伤得不清,竟然这样把堵注压在这两个年轻人身上。 玉虚是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么? 金阳子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李惜。 十七岁的年纪,朝气蓬勃,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垂在脑后,一身青布衣裤。 她似乎从不穿裙子,终年都是一条大裤子,裤腿肥大,一双敞口青布鞋。 她正眯着眼睛,脸上洋溢着喜气。 她筑基了。 筑基修士的气息外露。 金阳子知道,成败或许就在此一举了。 那么多的灵力,成就的筑基该是不俗的吧? 金阳子只能这样想着,也只能这样想。 既然赌了,就只能相信。 “李长老咳!” 金阳子颤声,清了清嗓子,盯着李惜,尽量缓声:“怎么样啊?” 其他几人一起看着李惜。 李惜眨了眨眼,唇边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她平伸了手,数十张符画,从背后缓缓浮出,沉沉浮浮,飞舞旋转,周围的暗波涌动,气流澎湃,隐而不发 李惜就像一只蝴蝶,长着两只翅膀,似乎只要一扇,就会乘风而去。 一声长长的叹息! 金阳子使劲吸了一下鼻子。 真好啊! 他回头,另外几人也是怔在那里,林平乐垂着眸子,看不清情绪。 李惜心内澎湃。 这就是筑基的好处么? 李惜依旧抬着手,目光落到自己腰上,身上。 还是那身衣裳,青色的,上面落了层灰,那是掉落的灵石灰。 手也依旧青白,纤细,皮肤下面青色的血管也是隐约可见。 看着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里面不一样了。 丹田之中三点光,团在一起,红、黄、蓝三色,闪闪烁烁。 红色最是大,如豆般,蓝色和黄色次之,却很是闪亮。 她这才明白,这玉虚的灵脉看来主要是土灵力,水灵力 她试着运气,三颗珠子就缓缓转动了起来,分分合合。 偶尔珠子边缘重合之处,会有彩光闪起。 绿色、橘色、紫色 这是一个调色盘啊。 李惜心内止不住地雀跃,彩光闪过,先前不通的似乎全都通了,四肢百骸都连成了一体。 她缓缓收手,符画回归。 几人目送李惜离去,眼睛里无不充满了欣喜。 特别是金阳子,一迭声地说:“我去告诉师伯。” 玉虚子还等着呢。 金阳子相信玉虚子此刻定是在等着。 果然,玉虚子看见跑过来的金阳子,见他脸上神色,立时腾身:“好!天助我也!” 金阳子忙着去采集兽皮了。 7层符画阵所需的符纸,不是一般的符纸,需要阴离兽的皮子,这种皮子不多,金阳子正紧急派人四处去采购。 李惜这里,正抓紧调息。 符画阵一开,全靠她一人支撑,届时,她的体力能否坚持,是个大问题。 所以,她得养精蓄锐,精心计算。 现在,她能撑半柱香的时间。 所以,一定要速战速决。 玉虚要进攻上清,得主动出击。 此次目的很明确,铲除上官谷一和林清竹几个长老。 因为,玉虚要夺取上清门的灵脉。 玉虚的灵脉已经废了,接下来数千弟子的修炼,就是个大问题。 这件事情,李惜没有发言权。 自己吞了人家的灵脉,所以这仗是一定要打,且要打赢,不然,她都不敢看金阳子那充满哀怨的眼神 所以,李惜也是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打赢这一仗。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林平乐特意用玉虚的一条灵脉换来了她的筑基,当然,这是后话,且不提。 八月十五,本是人间团圆的日子。 上清宫于这晚组织了精英约二十人,向玉虚宫发起了突袭。。 看着月夜下,那飘过的黑影,暗夜中的人嘴边浮起了微笑。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上清为了抢回自家的老祖,是不会给玉虚喘气的功夫的。 他们等不起。 能熬到现在来,已经很不错了。 上官谷一精神抖擞地领着十人,直接到了玉虚殿。 月色清明,把偌大的玉虚殿照得清晰明白,连屋檐下两旁石阶上的浮雕兽纹都看得清楚。 看着沐浴着银光,更添几分清冷的玉虚大殿,上官谷一果断地挥手。 几人扑了上去,又顿住,戒备地。 暗影重重的门柱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来,背手而立。 上官谷一侧了脸,打量。 “是你?” 人影转过身子,是一张年轻的脸,陌生又熟悉。 林平乐。 上官谷一抖了一下肩膀 他看着对方,跃了起来,几人瞬间就围住了这个少年。 少年转过脸来,抬头对着他,一笑,很明媚。 上官谷一心就莫名一颤。 他急扭头。 身后站着一个人。 李惜双手挥舞,符画一张接一张升起,很快连成一片,向四周飞快散落开去。 “符画阵?” 常碧青的符画阵,上官谷一见过。 他捏了捏手中的长拐。 金丹修士的符画阵也不过如此,这筑基修士的符画阵怕什么? 他手一点,就向李惜跃去,双掌连出,直直击向李惜的面门。 只求速战速决,解决了这碍手碍脚拦路的。 一边又暗自窃喜:自己是多虑了,玉虚子是真的伤了,竟派了两个小辈在此。 至于金阳子那边,二长老他们已经去了。 相信以他们的本事,缠住金阳子是没有问题的。 他只要全力以赴对付玉虚子就行。 一定要抢回老祖。 上官谷一的眸子里染上了厉色,月下,有着嗜血的光。 他疾射而出,如一支离弦的箭。 上官谷一停在了半空,头顶是那个圆圆的月亮,他伸着手,仿佛触手可及。 他被困住了,就在那轮圆月下。 到处都是火,蓝紧色的火焰,带着“咝咝”的声响,尽情地舔着一切。 火焰中,上官谷一挣扎着,周身光圈渐消失,发丝先烧了起来,然后是衣裳。 240走火入魔 铺天盖地的火焰蔓延包裹。 跳动的火苗成了紫红色,滋滋灼烧,修士的肉身仿佛成了火源来处,火焰扭曲舞动,在阵外的人眼中跳跃 阵中的人挣扎逃蹿,却是无处可遁。 7层符画阵的威力,从无人试过,到底如何,都没底。 操作者李惜其实也不知道,她也无瑕思考这个问题。 她正全力操作丹田之中的那股灵力,维持那数十张飞快旋转变化的符画。 她不能停…… 符阵外面早布下人手,金阳子等人守在那里,严阵以待,准备逃出来一个,就解决一个。 却是一直到结束,也没人出来。 这是一场小型的修罗战场。 眼见阵中翻滚的几条身影一个个消失,只剩那足以媲美业火的烈火,依旧吞吐舞蹈。 半柱香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却是足以焚烧干净一切东西。 李惜目光中亦跳动着两簇火焰。 李家灭门、万家被屠、碧羽门的灾难、上清门的步步紧逼都汇成了一股火舌,叫嚣着,舞动着,似乎要席卷周围一切。李惜爆发了。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杀人,却是杀得干脆,暴烈之极。 她就是那跳动的火焰,要吞噬一切,荡平一切,尽情释放。 她又看到了那场大火,熟悉的火,漫天满地,一片红光,劈头盖脸地铺下来。 火光中,爹娘的身影,倒塌的屋梁,静寂的院子…… 她的眸子已发红,火舌跳动,疯狂舞动,李惜周身戾气大盛。 火光蓦地腾起。 金阳子等人看着阵中那个青色的影子,眼中俱是一丝庆幸划过:幸哉! 这是上玉虚宫的人。 这个符画阵着实威力太大,似乎没有人能从中逃脱。 当所有符画消失,李惜睁开眼睛,看到了那烧成白地的中间躺着的数具焦炭。 她的眸子红色未减,一扭头,看到了一旁的林平乐,忽踏一步,双臂一振,背后重新升起数张符画,对着林平乐呼啸而去。 “李惜?” 金阳子几人惊叫。 李惜却是充耳不闻,她抿着嘴唇,直直地盯着林平乐,眼睛里有着戾气。 符画旋转飞舞,瞬时包围了林平乐。 众人不敢上前,干着急。 林平乐并不动,只是看着李惜,眼睛里有着茫然。 “不可!” 李惜脑中一炸,她一个激灵。 “别冲动。” 白恩的声音清缓:“你别逼他。” 李惜停住了脚步。 她微低头,再抬头,脸上已重新平静。 是,她怎么忘了,方才她的灵力已经到了极限,现在丹田一片空空。 再说,她竟然忘了,对方可是个深不可测的老怪物,更可怕的是,他似乎对自己很了解 符画阵,正是他提出来的。 符画张张飘落,飞散在尘土中。 李惜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金阳子几人看着李惜匆匆消失的背影,面面相觑:她怎么了? 林平乐也走了,一声不吭。 良久,王峰主喃喃地:“走火入魔了!” “真的?” 林峰主吓一跳。 被金阳子瞥一眼:“先别说这个了。” 他用目光示意。 他指的是那地上的几具焦尸,已经面目全非,分不出谁是谁。 上前翻了翻那黑炭中剩下来的几件物什,一块黄玉牌掉了出来,王峰主捡了起来。 几人对视一眼。 气势凌人的上官掌门,竟然真的就这样陨了。 连元神都没能逃出。 只剩这块掌门玉牌,因是千年玄冰玉所制,未曾烧毁。 一时无人说话。 元婴中期,一个曾经令人仰望的存在,竟然被李惜的符画阵给解决得这般彻底。 这一刻,几人竟然没有窃喜。 方才那一幕,他们看得清楚。 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个大陆已经多年没有如此厉害的符画师了。 而她,才17。 金阳子等人兴奋的同时,又有些感慨。 后生可畏。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顺理成章。 玉虚宫接收了原来的上清门。 没费多少波折。 此时的上清门长老悉数陨了。 没有办法的事。 宗门之间,殊死相争,能做到长老的,可以说都是门派的精英,开创者,为了宗门,是可以牺牲一切的。 事实上也是,他们已经为了宗门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李惜知道,这就是法则。 强者生存。 玉虚宫急需要自己的灵脉,而上清门无疑是最好的候选地。 至于上清门的弟子,长老师父们既陨,有那情意深重的,早就自行离去,另找出路去了,他们誓不投仇家之门。 但大多数是没有主张,持观望态度的。 他们许多是普通的弟子,对顶层的这些长老们原是没有多少感情的。他们与那些上层的长老峰主们的区别就是: 他们对宗门,感受最深的则是,待在宗门,能给他们带来的那些无止无尽的修炼便利。 现如今,除了宗门,哪里还有如此好的修炼场地? 权衡之下,就有许多人选择留了下来。 对于他们来说,在哪个宗门,都是一样,只要能够继续修炼。 所以,最后,上清有一千弟子留了下来。 金阳子把他们都留了下来。 经过挑选,挑了一些好的,分编到各处。 更多的则是送到了碧羽峰。 就是原先的碧羽门。 碧羽门的灵脉本也不错,虽然不如上清、玉虚的,但是再多容纳数百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金阳子,把这些人都送到碧羽峰去,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为原先碧羽门和上清门的过节。 碧羽峰所有弟子是经过上清门上门逼杀…… 碧羽峰的人对上清门的人是有着刻骨的灭门仇恨的。 金阳子还是担心这些上清门的弟子不老实。 把他们都送到碧羽峰去,让碧羽峰的弟子盯着他们。 这样倒是省了不少事了。 李惜听到金阳子这样安排,不得不赞一声:到底是金掌门,很懂得制衡。 这样一来,大家省心。 剩下那些精英弟子,留在主峰,在王峰主几人的眼皮子底下,更加耍不出什么花招来。 时日一长,这些人逐渐就会成为玉虚的弟子,再没有谁会在记得先前上清门的事情。 修真本无聊又无情,天长地久的事,谁会没事有事记着曾经的那个上清门? 241莲华真人 风吹草拂,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草气。 李惜一人席地而坐,她在等人。 这个地方,她熟悉,就是当日的紫金阁。 如今依旧大门紧闭,轻易不开放。 李惜看着那巍峨的楼阁,不免有些唏嘘。 当日同老杨头来此进行符画认证,里面那块石碑上犹还写着她的名字:李惜,5阶中级符画师、冯玉,五阶初级符画师 李惜可以自由出入这紫金阁。 金阳子和她商量,要把石碑上李惜的等级改掉,询问她等级。 李惜看看上面的一行名字:和原先一样吧。 金阳子看看“碧羽门,常碧青”几个字,目光闪烁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李惜扭身。 一个白袍男子踏着草丛走来。 李惜微笑:“来了。” 莲华真人步履从容,他在李惜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看着她。 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 李惜目光闪烁。 莲花真人是金阳子极力想要留下来的客座长老。 合并上清后,金阳子曾出动几拨人去劝说,均是无果。 “我的东西呢?” 莲华眨眨眼,他伸手。 李惜默默地摸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符画。 莲华接过,在手里仔细地看了一看,然后收了起来。 “虽然现在用不到了,但是,还是很意外呢,我以为要至少等上一百年。” 符画到手,莲华真人的口气随意了许多。 他脸上也有了笑意。 李惜也是一笑。 神行符,是莲华与她先前预约的,当时也不知道何时能做到,却也就那么答应了下来。 她却得到了莲华的丹药,小还丹。 说起来,这件事始,还是她占便宜的。 这件事,她当然记得。 现在,她终于能画了。 所以,她也不小气,她给了两张。 常碧青留下的神行符并不全,她琢磨了好几日,方才成功,又耗了大半灵力,才成了这两张。 莲华手中一动,一个小玉瓶抛了过来:“这个给你,不白要你的。记得,省着点,再要可是没有的。” 他转身要走。 “掌门想请你留下。” 李惜不忘金阳子的嘱咐,忙叫道。 不管怎样,受人之托,说还是要说一声的。 “我要走了。” 莲华真人,顿住,扭头看着李惜。 “知道我为什么问你要神行符么?” 莲华声音幽远。 “我在上清100年了,一直待在这里。” 他自问自答。 “我曾经跑过,但是没有成功。” 他看着李惜:“每次,我都是跑不到千里,就会被抓回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跑得不够快。我的修为一直停留在金丹初期,100年了” 李惜惊讶地睁着眼睛,看着突然有些激动的莲华真人。 “你不是丹药师吗?” 李惜轻声。 据她所知,丹药师很稀缺,哪个个门派见了不毕恭毕敬地供着? 上清又是大门派,怎么说,莲华也是应该过得不错才是。 怎被他说得像个被囚禁的囚徒般? 莲华没有吭声,看着李惜,眸子亮晶晶的,他嗤笑了一声。 “算了,看在咱们也算是有交情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 莲华忽然凑近,李惜吓一跳。 耳边有热气呼出:“赶快走吧,离开这里。,这里不适合咱们这样的人。” 李惜一怔。 却见莲华已经后退数步,哈哈一笑,飞快离开了。 李惜呆呆地楞了半晌。 这才想起那个小瓷瓶。 她扒开塞子,倾倒出五六颗绿色大丸药,扑鼻一阵香,与原先的那些小还丹有些像,但是又有不同。 “大还丹?” 李惜握紧了手中的瓶子:“你认识?” “嗯,这可是好东西,这个莲华,难怪金阳子一心要留他下来,竟然炼出了大还丹,这可是难得。” 白恩从她腰间跳了出来,眼睛炯炯发亮。 见李惜盯着他,飞快地解释一句:“修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能被大还丹给救回来,真的,都这样说的。信不信” 李惜忙把瓶子塞到了袖子里:“我信!” 李惜重新又坐了下来,看着草地上晃动的阳光。 “方才他说的话你听到了?” 白恩点头。 李惜沉声:“你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知道,估计是被困得狠了。看来,上清门轻易不让他出去。毕竟这么多年,上清门的修士是所有宗门中进阶最快,也是耗时最短的,倒不是上清的弟子资质好过其它宗门,而是他们有丹药辅助。上清每年那么多的弟子,如果都需要吃药的话,炼丹师可是有得忙了。我估计,这个莲华是忙得没有功夫自己修炼,或者” 白恩看了一眼李惜:“就是刻意不让他修炼,只专心为门派提供所需的丹药。你知道的,一旦闭关修炼,那是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炼丹的,况且,莲华并不曾收过弟子,只有药童。” 白恩话落,李惜一时没有接话。 炼丹师难得,看来白恩说得**不离十,上官谷一是要把莲华物尽其用,把他作为一架永动机使用,日夜不停地工作,只为多多产出他们所需的丹药。 莲华耐不住要逃跑,却离不开。 李惜一时心情低落。 玉虚,也会如此对她么? 也会要她画出多少多少符画,才能休息? 她忽然想就打自己一巴掌:先前自己可是一口气画了那么多的符画出来万一金阳子也像上官谷一那样,那她该怎么办? 她也要跑么? 又甩头:应该不会。金阳子不是放走了莲华,并没有强留么? 她环着双膝,胡思乱想。 直到金阳子叫人来找她。 她接过一杯茶,是玉虚的云雾茶,茶香扑鼻。 这是长老级才能享用的灵茶。 端着灵气萦绕的灵茶,李惜看着金阳子:“我想再出去走一走,海之魄没有找到。” 她语气平和,目光却是闪烁。 这是她方才决定好要说的话。 金阳子端着一杯茶,点头:“哦。” 李惜倒是有些噎住,这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李惜走后,金阳子就跑去和玉虚说。 “这刚回来,就要走。咱们现在正是用人的时机,好歹也多待一段时日。上回的符画可是都用完了。怎么也得存一些下来,现在人又多了起来,是不是也该收几个弟子的?反正,她这进阶如此难,倒不如留在这里,好好儿地” 金阳子嘟嘟囔囔地,话里话外都是不舍得李惜离开。 “李惜不是我们能留下来的。让她走吧。” 玉虚子睁开眼睛,打断他。 “这段时日,我都在想李惜的事情。” 242放心去吧! 玉虚子一改往日从容的样子,起身走了几步。 “筑基的12级符画师,你见过吗?这个李惜,似乎天生就是符画天才。常碧青是金丹,也不过至多9级吧?” 金阳子看着玉虚子,这点他也认同:常碧青确实不止7级,他能驱符画阵。 “李惜师从常碧青。” 他强调。 玉虚子没有接话,他声音低沉:“昔年我周游的的时候曾听说普林岛上有个画门。画门的弟子,所画的符画,能画腐骨生肉,枯木逢春,一符难求。可惜却是行踪飘忽不定,那普林岛也没人真正见过。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信,现下我是信了,真的信了。那可能不是一个传说。” “画门?真的有这样的人,从没有听说过” 金阳子喃喃地。 身为一宗掌门,金阳子自小就博闻强记,其它不说,这个大陆上的所有流派、门类他都了然于胸,大到宗门,小到世家他都清楚。 这许多年,他的精力也都花在这些琐事上面。玉虚每年都有弟子定时派往各地,搜罗各处奇闻轶事。 可是,这个画门,这般神奇的存在。 他竟然是第一次听说,他的眸子里蓄满了惊奇。 “因为画门的人修炼需要大量的灵力,导致灵气大量流失,被人所不容。众修士汇集,齐力驱赶他们入海……画门弟子,逐渐消失于世人眼前。这个李惜” 玉虚子声音飘忽,咳嗽了两声。 金阳子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睁得溜圆:“师伯,你是说,这个李惜就是” “不管是不是。咱们得劝李惜迈出去,寻求更大的机缘。咱们玉虚以后的辉煌,指日可待。这次,咱们得以顺利拿下上清,多亏了她。” 金阳子点头。 李惜这次可是立下大功。 只是,回想她那可怕的进阶法,他一哆嗦,他向玉虚子看去。 师伯可真大气,幸好当日是他下得决定,要是他,可真得腿打哆嗦。 原来师伯早就看出来了? 玉虚子眸子一闪,披了眼。 唇边慢慢绽出一抹微笑。 玉虚殿的灵力渐失,那条主脉已经稀薄了。 他一早就发现。 花都提前开了。 放弃玉虚的灵脉,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幸好,他赌对了。 也算玉虚祖上积德吧! 值此危难之际,竟然来了这两位。 林平乐和李惜。 林平乐是怎么回事,他隐隐猜到,却没有点破。 因为当日那句话:“师父给我保密,我就出手!” 他目光闪烁。 这人,他留不住。 也不是他所能留下的。 玉虚殿的冰也快融了,林平乐肯定也要离开的。 但愿,他们都能记得回来瞧一瞧。 金阳子脑袋轰轰的。 玉虚子说得对,谁愿意留着留着李惜这样的人在身边,谁倒霉。 她会吸光所有的灵力,就像是一个灵气无底洞,是上天专门派来掠夺的么? 这简直就是打劫。而且是灭顶的。 ‘我不要灵石也是行的。’ 想到之前李惜来玉虚宫说的话,金阳子抽抽嘴角:确实是,不是人家不要,而是没有人能供得起。 如果再有人和他说,自己可以出多少多少灵石,请来天下最好的客座长老。 金阳子一定会郑重告诉他:“你省省吧。你家有整条灵脉吗?不,整条灵脉也不够,你家有一整片灵脉吗?” “想什么呢?” 金阳子回过神来。 玉虚子指着金阳子:“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 “是。” 金阳子忙点头。 他忙忙地去了。 “您找我?” 李惜瞧着玉虚子,刚回去,就被金阳子又给叫了回来。 金阳子脸色愈发温和,嘴角含着笑。 “李长老!” 李惜一个哆嗦,警惕地瞧着他。 金阳子莫不是反悔了。 之前就看出他不愿放自己走。 “李长老,嗨,我还是叫你李惜吧,我年龄大你一些,看着你就像自己的侄女,所以,我就倚老卖老了,称呼你一声惜儿。”金阳子声音温和,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您说!” 李惜看着他,脸上端出尽量温和的笑容。 她最怕这一招了,金阳子这人,太能抓人软肋了。 “你去中洲吧。” 一个声音想起,竟然是玉虚子走了进来。 金阳子看着进来的玉虚子,想着玉虚子怎就不放心了? 他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李惜向玉虚子行长礼:“大长老!” 玉虚子微笑,看着李惜,继续:“年轻人,是该出去历练历练,早些年,我都是在外边游历,也是在后来,才回!” 金阳子看着玉虚子目光一闪。 玉虚子生性不喜烦扰,师父在的时候,他常年都是在外游历,潇洒肆意得很。 金阳子自小只知道有一个大师伯,并没有见过真人。 直到,师父陨了,门派才召回了师伯。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玉虚子开始常年待在了玉虚殿,再没有出去过。 金阳子也是因为玉虚宫有这么一个元婴大长老坐镇,心里有底气。 为了宗门,玉虚子放弃了外边的机会,专心在宗门了镇守,终年守着玉虚殿。 自师父陨后,玉虚就再也没有元婴修士了。 “你放心去,我答应你,保他元神百年不灭!这期间,你只管去闯。” 玉虚子许下了诺。 李惜真心地再次向玉虚子行了一礼,感谢他对自己的宽容以及鼓励。 一路行来,她也见了不少人。 对她不怀好意的,想置她于死地的,最多的是对她除之而后快的 但是,也不乏一些给她温暖的人。 譬如万家、譬如老杨头,譬如碧羽门,再就是现在的玉虚宫众人。 李惜懂得分辨,对她好的,她尽记于心。 毕竟,在这个强者生存的修真界里,每一份友好都值得珍惜。 李惜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谢过玉虚子的一番话。 她知道,这回,一走,恐怕一时不会回来了。 云洲到中洲,何止十万八千里。 更不说这一路上的艰险了。 在这个出行一趟,或许就音讯全无的修真世界里,更多的是靠运气与实力。 中洲并没有人去过,至少面前的这些人,都不曾有这样的经验。 李惜秉着一腔子热血,带着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与豪迈,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行程。 自然,走之前,她是该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 243我恨你们 现在与先前不同,她已经不用担忧谁会对她造成困扰,至少,现在这片大陆上,有着第一宗的玉虚宫做后盾,自然是一路畅通了。 她出现在那座小院子里。 依旧静悄悄地,墙头的青草都长得老高。 老杨头还是没有回来。 李惜黯然。 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 李惜按下了心头浮起的想法,安慰自己:都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相信老杨头此刻应该在哪里逍遥,或者被什么事绊住了,准是又去寻找什么新的稀奇材料了吧? 他不是常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都有生意做么? 李惜走了。 是坐着碧羽门的传送阵走的。 她看着玉虚子亲自启动了那个巨大的传送阵。 就在那个崖底的冰洞里,她遇见玉蟾蜍的那个洞。 这是玉虚的秘密。 那里竟然是一座传送阵,是玉虚的先祖留下来的。 李惜知道,这一刻,玉虚是真的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了。 她看着站在阵外的玉虚子,还没有来得及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就一怔眩晕,失去了知觉。 她居然“晕阵”了。 头晕眼花,心口发慌。 这是典型的晕车晕船的症状。 真是久违了。 之前坐飞舟,都不曾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李惜仰面躺在河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头顶阳光**辣地照射着,更加晕了。 等她缓过气来,就看见一旁草地上坐着一个人。 她挠挠头,辨认半日。 “怎么恢复人身了?” 白恩站起来,高大的虚影,迈步。一朵红花蓦地落下,飞旋了一圈,准确地停在了白恩的耳朵上。 李惜看着就笑了起来。 白恩瞬间就化成了一只白鼠。 这样的白恩看着倒是有几分可爱。 它现在浑身银白色的毛,在阳光下闪着亮光,头顶一朵颤颤的红花,倒是有了几分俏皮。 凤尾是典型的欺软怕硬,李惜会凶她,她就不敢十分造次。但是又无聊,就整日里围着白恩转,白恩倒是比李惜有耐心,不会像李惜那样一言不合就要赶她回去。 所以,现在基本上是白恩在哪,凤尾马上出现。 “走吧!” 李惜拍拍手,看看四周,茫茫荒野,远处是黛色的青山。 看来是落在荒郊野外了。 幸好,没有突然砸到人堆里。 李惜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周身,确定没有什么差池,这才找了个方向,开始迈步。 “咱们不用飞行符么?” 凤尾上下飞舞,问道。 “不用,小凤,你带路吧,看看那里有灵气,咱们就往哪里去。” “好咧!” 一抹红影子飞快地呼啸而去。 李惜骂一声,忙追了上去:“你慢点,赶死啊!” “你真粗鲁,我主人从来不骂人的。” “那你找你主人去。” “真粗鲁。” 一条山道上,草木茂盛,林深叶密。 原本安静的林子里,此刻,草丛中却是人影晃动。 几个人正弯腰,在地上扒拉着什么。 长草掩映下,那是两具尸体。 一男一女,脸色青白,显见是已经断气。 衣裳富贵,却是凌乱不堪。 那个女的,胸前的衣裳已经被扒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以及大红的肚兜,上面的鸳鸯戏水图精致晃眼。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却是毫不留情地一把扯了开来,露出胸前白花花的一片,男子只做不见,提了刀,“噗嗤”一声,划开了肚腹,直接伸手入腹,掏摸了起来。 一会,伸手,攥着一枚淡黄色的圆形东西,伸到面前瞧了一瞧,两指一捏,破了。 他回头,失望地踢了一脚,转身看着同伴解剖那具男尸。 却是发现同伴正扯下一枚什么东西,正端详。 一枚青褐色的环形坠子。 见他看过来,同伴就呵呵笑了一声,在手上掂了掂,就随手绕在手腕子上,也不用刀子,双爪成勾,直接去撕开男尸的腹部。 空气里有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刺鼻。 “娘!” 草丛中,一个半大的女童,悠悠醒过来,正看到这一幕,张了张嘴,喊了一声。摇摇晃晃扑了过来。 先前那个男子回首,不以为意,凌空一抓,女童就飞了起来,像个破娃娃般地砸向深处的草丛,草木摇晃一下,没了声息。 “走吧,白忙了一场!” 另一个男子起身,甩着手里的血污,弯腰在尸身上擦了擦。 两人跳远一步。 男子手中弹出一张符画,“呼”’地一下点燃,是张火符。 地上的两具尸体瞬时就烧了起来。 火光熊熊,很快就烧着了。 十几步远,李惜正蹲在草丛中,眯眼看着。 黑烟飘荡,在林子里蜿蜒。 那两人正要走。 草木一阵风声,一条人影疾射而来。 “你们要干什么?” 人影落地,是个清瘦的老者,一身灰布衣裳。 他飞快瞟了一眼草丛深处,那个女娃娃正爬起来。 “小姐!” 老者扑了过去,拉了女娃娃,护在身后,硬挺着身子。 那两个人相互对视一眼,眼里露出了欣喜。 两人成合围之势,包抄了过来。 老者把那小女孩往身后一推,就迎了上去。 李惜吃惊地看着那老者背后长出两只巨大的翅膀,黑亮亮的,呼呼生风,带起一阵狂风,扇过去 但是明显受了伤,一只翅膀耷拉着,转动很不便。 他一直拉着小女孩,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一老一少,奔跑闪躲,小女孩的身影在黑影下若隐若现。 一张网从天而降,网了下来,老者急飞而起,却是断翅被卡住了。 那两个男修喘着气,拍手。 “这个老的不错。” 一个男子伸手一指,那网蓦地变大,整个网住了扑腾的老者,飞了起来,挂到了树上。 他嘻嘻笑着,手里已经出现了一柄飞刀,靠过去。 老者收了翅膀,一只手抵在网上,戒备地盯着靠近的两人,另一条带血的胳膊,轻轻圈住了小女孩,沉声:“小姐别怕。” “不用怕!咱们对你没兴趣,小家伙。” 男子笑着,伸手按住老者,隔着网就抬刀切了下去。 “黑爷爷!” 小女孩惊叫。 老者尖声鸣叫,却是依旧死死护住小女孩,不让她探出头来。 “呼!” 一个巨大的冰球呼啸着砸了过来,男子一跳,躲了过去。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男子同时跳了起来。 “谁?” 两人背靠背,紧张,各自兵器在手,严阵以待。 眼前绿影重重,漫天的青藤瞬间就把两人给包住,团了起来。 李惜跳了出来,她不理会吊在那里挣扎的两人。 她看着停止挣扎的一老一少。 手一伸,“唰”地一下,收了那网,两人落下来。 地上的两人惊魂未定地瞧着她。 “起来吧!” 李惜抿着嘴。 小女孩先爬起来,她去拉地上的老者,老者挣扎了一下,歪曲,一只翅膀重又显现,耷拉在那里,再收不回去。 他喘着气,拉紧小女孩,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哎?” 李惜伸手去拉小女孩。 手腕上一阵剧痛。 李惜看着目露狰狞的小女孩,皱眉。 抬手,虎口处那两条红线,正蜿蜒着乱窜,扭曲。 244我恨你们(二) 李惜手一抬,两张符画浮现,霎时封住了两人的退路。 树上原本正挣扎的两个男修看到这一幕,一时停止了挣扎。 “为何伤人?” 李惜冷声。 她好心救下他们,却是被咬了,这手上明显是已经是中了妖毒。 李惜有些生气了,怎就这般不分青红皂白? “我恨你们!” 小女孩眼睛通红,挥舞着手,龇着牙,状似癫狂。 李惜皱眉。 眼见她又要扑上来,青光一闪,粗大的青藤很快就困住了小女孩,她嘶叫着,踢腾着,却是很快被李惜给吊到了半空,同那两个男修一般,动弹不得。 眼见小女孩被缚住,老者亦是气愤,想上前,却是又顾忌李惜手里的符画,他瞧瞧小女孩,一声鸟鸣,黑色的鸟身时隐时现。 李惜冷眼看着对面焦急的老者,目光闪烁。 “这位姑娘,咱们既然都是同道人,赶快放了我们下来,这妖核我们也不要了,就送与姑娘如何?” 见此情形,两个男子中的一个扬声叫道。 老者更是一凌,“咯咯”一阵骨架响动,终于重新幻化成一只巨大的黑鸟,他仰头鸣叫,声音尖利,树上一阵剧烈的晃动,被缚住的小女孩拼命扭动。 “妖核?” 李惜恍然,转身打量那个老者。 “他们是妖?” 她向场地当中瞧去,那里两具尸体已然烧成灰色,只剩骨架。 一阵风声,一只半人高的鸟扑了过来,浑身乌黑,断翅扇过来,掀起一阵浓烈的血腥气 “你们走吧!” 老者楞了一愣,李惜伸手一拍,绿影消失,小女孩扑通一声掉了下来,她利索地爬了起来。 “黑爷爷!” 她一把扑了过来,被老者环住。 “小姐,咱们走!” 两人往前走去。 “等等!” 李惜单手抬高,示意,手上的两道红线已经蔓延到手肘,正扭曲跳动,似乎随时要突破薄薄的皮肤钻出来。 “小姐!” 老者忙推了小女孩上前。 小女孩踉跄着站到李惜面前,一低头,“啊呜”。 “嘶!” 李惜看着虎口处又是两个牙印。 脸一板,伸手就要抓去。 却见那小女孩仰了脸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 李惜低头。 那道红线正以肉眼可见的迅速褪去。 “这?” 她悻悻地手一收,想要摸一摸那小孩的头。 小女孩头一偏,已经躲开她的手,快速退回到了那老者身边。 李惜尴尬地收回了手。 眼见小女孩和老者两人收拾了地上的两具焦黑鸟尸,小女孩想吊着的两人走去,却是被老者扯了回来,他展了翅膀,歪歪斜斜地飞走了。 骑在鸟背上的小女孩,没有回头 李惜发呆。 身后有响声。 她扭头。 那两人停止了挣扎,惊惧地瞧着李惜。 眼前这个姑娘,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筑基修士。 一出手就是高阶符画,每一张都是不凡。 两人目光警惕地瞧着她,心内忐忑:她方才放走了那两只鸟妖。 “你要干什么?” 见李惜目光不善,向他们靠近。 两人紧张。 “为什么要取妖核?” 李惜问。 “你不是这里的人?” 两人异口同声地。 李惜不耐烦:“少废话,快说。” 看着李惜手中一张火符,在指尖跳动,两人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原来,此地正大肆捕杀妖兽,但凡拿到一颗妖核,就能换得100块灵石。 “灵石从哪里来?” 李惜问。 “铺子里呀,拿去就能换。” 两人说道,想说什么,又不敢多说。 李惜回望了一眼空地上。 那一家子鸟妖明显已经化形,论起来,岂是他们这两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能拿住的?看样子是先前就受了伤,这才被他们两个捡了便宜。 “放了我们吧。” 两人开口求情,哀求道。 李惜却是想着他们方才那狠厉的样子,正要扬手,却是停住。 “滚!” 李惜看着落荒而逃的两人:“这两人不是好东西,次番放了他们,日后反倒麻烦。” “他们身上有魂牌。” “他们不是普通散修,是宗门的人,身上有魂牌,只要他们在此陨落,他们的长辈会追踪至此,咱们初来乍到,别惹麻烦上身。” 白恩慢慢地说完。 李惜一摊手,:“好吧!” 已经一年了,他们一路行来,本来是专往那灵力浓郁的地方去,却发现都是有主的大宗门所在。 绕了一大圈,徒劳无功。 今日她也是一路寻来,看着这片倒是有些灵气,正在这片山上转悠。 像先前白水滩那样的气运,她似乎已经用完了。 只能说,那样的机会基本是被她捡了个大漏,一个人哪能次次都有这样的好气运。 不过,也不能说一点收获都没有。 大灵脉不属于她。都在宗门的掌握之中,被层层保护起来。 李惜自问没有那般强悍,能闯过重重障碍,禁制,直达脉心。 上次在玉虚,她的符画阵用一次,几乎耗尽她全部的灵力。接下来的十几日,她都得闭关修复,手无缚鸡之力。因为没有灵石供给,只能慢慢来。 好在,丹田内那三颗珠子能自行修复,慢就慢一点。 所以,这符画阵,李惜可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敢动用的。 还有,当下,她也无意进阶,主要还是寻找海之魄。 玉虚子许下了百年之约。 可是李惜还是有些紧张,生怕自己万一找不到。 所以,她当务之急是尽量去寻找海之魄的踪迹。 当然,灵石是必须的,找不到,也是要想法子去赚。 凤尾天生能感应木灵力和水灵力,她就是一个活动的灵力探测器。 只是她不够老实,跑得太快,经常容易忽略那些微小的灵力波动。 所以,李惜只能哄着她,徒步行走,在这些山林里寻找那被凤尾遗漏的“小灵物”。 这是凤尾说的,很是嗤之以鼻。 李惜扶额,不知道凤尾这般傲娇的底气来源于哪里? 那些百年份的灵草怎就成了她眼里可以忽略的“小灵物”? 李惜把它们统统卖掉,换成灵石。 只是,上品灵石稀少,中品灵石也是难得。 下品灵石,李惜倒是积攒了不少,戒指空间里是堆了许多。 白恩可以用。 托这些灵石的福,白恩现在能凝聚虚影的时日也是越来越长了。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身子。 李惜无数次地感叹:这个林平乐真是妖孽,两次都被他险险躲过,只能死心了。 如今人又在云洲,更加八竿子打不着了。 只能且行且看吧。 “嗖”地一下,红影一晃,李惜精神一振:看来又有了发现。 下到崖下,李惜看着面前这株颤巍巍的蓝色的植株,眼睛一亮。 她拿出了一把小铲子。 这是一株蓝绿色的三叶草,手指宽的叶片大约有三寸长,有两片已经长出了白色的绒毛,就像一层子白霜。 李惜小心地用小铲子把它周围的一圈土撬了起来,小心放入准备好的玉盒。 这种三叶草如果让它再生长一段时日,等到另外一片叶子也张出白色的叶绒,这棵三叶草将会翻倍。 可是,李惜等不住,只能暴殄天物,挖一株算一株。 “走吧!” 她拍拍裤管,直接往山下电光般地疾驰而去。 245冰灵石来换 渐近黄昏,这里却渐渐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人从四面汇集而来。 这里叫做三合镇,是散修们经常聚集的地方。 似乎每一个地方都有这样一群人,自动地聚集在一起,讨论着属于他们的共同话题。 李惜和他们没有共同的话题,却是有着共同的目的。 她把自己得到的东西拿到这个镇子里卖,换取灵石。 她这些灵草,一般的散修消费不起,只能卖给那些大些的铺子,而那些铺子往往都是当地的修真世家,或者是宗门所开,还是能吃下的。 他们灵石有保证,但缺少那些各式各样的修炼物资。 这些东西,并不是想得就有的,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物力去寻,且弄不好,就人财两空。 所以,他们更喜欢从这些散修手里购买这些东西,挑选他们所需要的。 当然,大多数散修并不喜欢把东西卖给这些铺子,他们也是修真者,更喜欢和别的修士交换物品,换取自己所需要的,对于他们来说,或许灵石并不是最重要的。 毕竟,灵石是通用的修练物资没错,但其效果也是有局限性的,大多数人只能把灵石作为辅助品,循序渐进地吸收。 有时他们更需要其它的东西,各种各样的,能帮助他们快速升级的,进阶的,只要是能提升修为的,都是他们眼里的好东西。 只有李惜,一股脑儿把东西全部卖给铺子,自己一点不剩,全换成了灵石。 所以,几家铺子只要看到李惜来,无不热情得像苍蝇见了肉,笑眯了眼睛。 “今儿有什么?” 褐衣短襟的伙计殷勤上前,把李惜引到了一旁隔间。 这家是李惜常来的,是修真世家贺家的铺子。 他家主要收灵草。 李惜把玉盒打开,里头是五六株各种样子的灵草。 伙计溜了一眼,瞧了瞧,点头。 这个伙计虽年轻,却与灵草辨识上精通,李惜也是得他所指点,懂得了不少。 看着他把那些灵草飞快归拢,她探过身去,问:“可是有冰灵石?” 伙计一笑:“没有。我给记着呢。” 李惜也就一笑,有些小失望。 海之魄,是冰灵石的变种,很难寻。 李惜思来想去,就用了这笨办法,想通过查找冰灵石的来处,顺藤摸瓜,自己再去细寻。 一路上,自己也是走了不少地方,还是一无所获。 李惜看着伙计手里两块半个巴掌大的中品灵石,说:“走了。” 出了门,她脚下一拐,向另一处走去。 这个看着门面要比方才那家小一些。 李惜掀开厚厚的帘子,进去。 里头有一个人正趴在那里打瞌睡,李惜进去,就抬头:“来了?” 李惜瞧一瞧掌柜脸上的笑容,粗短的眉毛挑了起来,就知道那些符画,又卖完了。 掌柜笑得热情,这生意,连带着他也赚了不少。 9级的符画,当真是稀罕,摆出来的当日就卖完了。 有人天天上门来问。 李惜这点倒是和掌柜的意见是一致的,东西不能大批量地摆出来,要不时缺一缺货,让人跑几次空,才能卖出价格。多了,一个是买不起,另一个,就大打折扣了。 她原本是可以卖给宗门的,增大销量但是,她不想。 莲华真人的那一番话,她还是听进去了。 她现在修为不高,除了画符画,没有其他本领。 如果被人拿住了,那可是一拿一个准。 这个陌生的大陆,李惜是谨慎的。 因为,天元宗。 这里有个天元宗。 百炼宗,万家,似乎都与这个天元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李惜的座右铭。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说不得明日早起就少了谁,李惜是不敢掉以轻心的。 出了镇子,李惜往一座院子走去。 这是一户普通的院子,三间屋子,院子倒是挺大。 李惜住在这里,她一人包下了整座院子。 这个院子房主原先是每间屋子都租出去,李惜全包了。 她现在不缺租屋子的灵石,下品灵石,她有。 虽然一人住,有些土豪的意思,但是李惜还是觉得值得。 她不喜与人打交道,一人住,挺好,出来进去,把门一锁,多自在。 她现在身边一个白恩,时不时地一道虚影出来走动,要是被人瞧见了,免不了大惊小怪。 再说,还有一位。 李惜开了门,一道红影就往前冲去,熟门熟路地从窗户进去了。 李惜抽抽嘴角。 她的窗户禁制对于凤尾来说,真是摆设。 进了屋子,李惜开始整理今日的东西。 乱七八糟地一堆东西摊在地上。 她细心地挑拣着,这些都是留下来,过几日拿到另一家铺子去卖的,东西分几次卖,分别是不同店家,这是李惜的又一条规矩。 她蹲在那里,分类,很快弄好。 “你不能这样,我来!眉毛胡子一把抓,这个根须要仔细,不能团在一起,那个怎么折了一片叶子?哎呀,我来吧。” 白恩跳动着,驱赶李惜。 李惜不够耐心,弄得太粗糙,影响价格。 “你来吧。” 李惜腾身,扭动了一下脖子,走到长桌前坐下。 她掏出一小块灵石,蓝光微闪,这是一块冰灵石。 虽然不纯,但是,确实是。 她想起那个掌柜的话。 “这是贺家子弟拿来的,因为身边灵石不够,就掏了这个,说是抵500灵石。” 掌柜絮絮叨叨,因为李惜也是嘱咐过,所以他就多说了几句。 冰灵石其实用得最少,全因冰灵根罕有。 这灵石也就只有冰灵根能用。 李惜转动着手中的灵石,眯眼。 白蓝色的石头。 这是一块不怎么纯的冰灵石。 “贺家子弟。” 李惜决定,明日去守这个人。 “我这幅画不卖,用冰灵石来换。” 隔日,李惜对掌柜说。 那是一张10级的青藤符。 李惜向来只卖9级的符画,再往上就不肯了。 这是自己最大的底线。 现在,她拿出了10级的符画,只为了那冰灵石。 掌柜用目光示意。 李惜看向门口。 门帘被掀开,一个白衣青年走了进来。 他一手扣在腰带上,晃着肩膀走了进来。 目光一转,很快定在李惜身后。 “这么快就有货了?” 他双目发光,越过李惜,直接粘在了身后的货架上。 透明罩子里一张符画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是?” 他声音兴奋:“介绍一下?” “10级的火符。” 掌柜清清嗓子,说道,一边瞟了一眼被当作布景板的李惜。 “我要了!” 对方伸手来拿。 “这个要冰灵石,才可换!” 掌柜的硬着头皮。 果不其然,对方立时不悦:“这是什么道理?开门做生意,只要价钱合理,还挑什么灵石?我不管,这就是我的了。” 青年继续伸手。 那张符画被一只手扣住,不是掌柜,是一只女子的手。 246我只要冰灵石(二) 青年一愣,见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两条漆黑的大辫子,脸孔细白,长得倒是不错。 目光落到她一色的棉布衣裳上。 他挑起嘴角,语气轻松:“你是谁?这幅画我要了,你要和我抢么?” 他一脸的不以为然。 这女子一看就是散修,这里的符画可是贵,想来她是买不起的。所以他口气温和,并不为意。 李惜倒是意外,他的态度还不错。 她也就缓和了声音:“不好意思呢,这个不卖。” 青年这才仔细打量起来,一边回头:“掌柜的,这是怎么个意思?” “这符画是她的,所以,她说了算。” 掌柜的满脸堆笑。他对李惜很是恭敬,然而,他又不想得罪了眼前这个青年,所以,在说出这句话后,他就退到了一旁,再不说话。 “那你要怎样才肯卖?” 青年也不傻,说是不卖,却是拿到这货架上了。 那就是要卖。 “一定要冰灵石么?” 他确定后。 “你说的是这种灵石么?” 他笑嘻嘻地从袋子里掏摸了一会,摸出来一块,握在手心。 看着那熟悉的蓝白的光,李惜也绽开了笑容。 还真有啊。 对方又掏出了1块后,和先前的一起,往柜台上一放,一手就来抓符画。 “等等,不够呢!” 李惜按住:“3块!” 她点着那张符画。 “可之前那些不都是你2块?” 青年不服气。 一边看向一旁的掌柜。 李惜看一眼有些尴尬的掌柜,笑着解释:“这是十级的。3块!” 她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一脸坚决。 青年犹豫,瞧瞧符画又挠挠头。 踌躇了一会,他和李惜商量:“符画你先给我留着,我这就回去拿。“ 李惜叫住他:“2块也可以,只是” ”你说!“ 青年一喜。 李惜微微笑,一字一句:“你要是告诉我,这些灵石是从哪里得来的,我就不用你付那剩下的一块,如何?” 青年看了她一眼,干脆地:“我还是去给你拿灵石吧。”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李惜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只得跺脚:“这是我三叔的。他有这种石头,也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所以我当真不知道。” 他飞也似地跑走了。 李惜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瞧了一眼靠过来的掌柜。 “贺老三,这个人你知道多少?” 掌柜眯缝着眼睛:“这个我可真不清楚?要不我给你去打听打听。” 李惜点头:“嗯,拜托了。” 几日后,一间屋子里。 一男子正停留在一幅画前。 这是一幅工笔肖像画。 一人高的画卷上,立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美人。 微卷的发丝,长长的睫毛,乃至皮肤上的汗毛,似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张脸,简直和真的一模一样,眼前美人的呼吸似乎清晰可闻。 男子的手抚了上去。 它确实是一笔笔画出来的! 实在令人惊艳。 中年男子蹲在那里,已半日都不曾移眼。 这幅画,甚合他心意。他喜欢的就是这般的。 “掌柜的,这幅画怎么卖?” 他起身,大声问对面那个正打盹的老掌柜。 今儿怎么这么没眼力见,看到他也不凑上来。他贺老三在这店里买的画还少么? “唉!” 胖胖的掌柜一个立时抬头:“三爷,这画可好?这个数!” 他张开了胖胖的五根手指。 “成!” 他一口答应。 “五块冰灵石!” 贺老三一愣:“土灵石不可以么?” 他手上已经掏摸出了几块灵石,黄澄澄的,正是土灵石。 “这个要问她!” 顺着掌柜的指向,贺老三这才发现柜台旁一个人站起来,是个姑娘。 她向他看过来。 “我只要冰灵石!中品的。” 李惜强调。 贺老三语塞,他再度看了看那幅画,描绘丝丝入扣,即使隔着这么远,也似乎能感受到画中女子的温婉。 ““敢问一句,为何非冰灵石不可?” 贺老三温和地笑着:”其实灵石都差不多的,土灵石或者冰灵石,真用起来,没有那么大的差别的。我可以多付你两块,这是土灵石,你瞧,这成色“ 他一边就掏出了几块土灵石,递过去。 “冰灵石。“ 李惜固执地。 ”好吧!那你可否容我几日?” 贺老三不再坚持。 “这画我只留两日,两日后,有人要,我就卖了。” 李惜眨着眼睛。 贺老三定定地盯着李惜,见她一脸坚决。 “给我留着!” 贺老三出了门。 此时天色尚早,刚过晌午,一个大太阳当头暖暖地照着。‘贺老三几下起落就消失在街头。 身后,一道影子紧随而去。 望着前面那个疾行的背影,李惜远远地缀在后面。 贺老三筑基中期,脚程挺快。 李惜不能用飞行符,只能提气紧紧追赶。 这个跟人也要讲究技术,不能快了,也不能慢了。 李惜小心控制着速度,眼睛盯着前方。 幸好贺老三一直保持匀速,他一直往前赶路,似乎并不知晓身后有人跟随。 贺家老三爱画。 身为一个修士,他有一个很俗的爱好:喜欢收集美人画。 李惜花了几个昼夜时间,细心描摹了一个栩栩如生,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她采用了立体画法,让贺老三一眼难忘。 5块中品冰灵石,贺老三拿不出来。 因为贺家少爷那里已经没有了。 那日,贺家少爷崔头丧气地回来,并没有拿到冰灵石。 他和李惜商量,剩下的那一块可否用两块土灵石换。 李惜还是换给了他。 所以,李惜猜测贺老三这里或许已经没有冰灵石了。 前面的人影停下,略顿了顿,瞬间就不见了。 那里是谷底。 李惜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去。 云雾缭绕,一路往下,李惜盯着白茫茫的脚下,睁眼搜寻贺老三的身影。 崖下豁然开朗,却是失去了贺老山的身影。 李惜走了几步,停下。 她转身。 身后赫然站着贺老山。 他阴着脸,盯着李惜:“你跟着我做什么?” 李惜瞥见他手里的一双尖刺,惊讶于竟然没有偷袭她。 她站定,直接了当:“想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冰灵石。” 贺老三的脸上神情就缓了一缓。 他盯着李惜,见她淡定,不像是说谎。又见她年纪轻轻,就已筑基,倒也是认真几分。 “你有冰灵根?” 他试探,打量李惜。 他目光闪烁。不免有些吃惊:冰灵根极其罕见,难道眼前这个少女竟然是? 李惜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置可否。 “你能带我去么?” 她问,脸上洋溢着笑容。 贺老山咕哝了一声。 “我有什么好处?” 他说。 李惜唇边笑容扩大,贺老三能这样问,最好。 “那幅画送给你。” 她眨巴着眼睛。 贺老三等了一会,见再没有第二句话,他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 微笑:“好吧。” 他在前面领路,崖下寂静,脚下碎石轻响。他一边走,一边暗自留心始终和他隔开五六步远的女子,心里斟酌:此女是什么来路?一个筑基初期的竟然敢大喇喇地只身跟了他来,被发现了也不惊慌。 贺老三思虑再三,七拐八弯,还是把李惜带到了一处地方。 247打劫 深深的山洞,黑黝黝,迎面一阵阴凉的风吹过来,似乎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冰寒之气。 贺老三已经带头往里钻去。 看着两边洞壁上那渐渐显现的白色霜花,李惜目光专注,手里悄悄攥着一张符画往里行去。 走了一段,李惜凭借着修士过人的视物功能,闷声跟在贺老三后头。 终于,贺老三停下。 “就是这里。” 何老三指着说。 昏暗中,石壁上白色的霜花闪着微光。 李惜这擦手一弹,两张照明符相继升起,立时洞内雪亮一片。 她四望,洞窟挺大,大约有两丈宽,四下光滑,并无横生乱石。 她低头,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零碎的石头,亮光下,就是普通的灰色石头,并没有灵石之类的。 “我就是在这里寻到的。” 贺老三已经弯下腰,指着:“我统共找了十来块,这里,还有那里。” 他边说,边用脚在地踢寻。 石子发出细碎的哗啦声。 李惜仔细查看了一番,这似乎是个矿洞,应该是很久之前的,石壁上还还留着一些开凿的痕迹。 贺老三捡到的那些灵石,应该是之前遗留下来的。 只是,她感受着周遭那不时侵蚀过来的阴寒之气,既已挖走,为何这阴寒之气还是如此重? 修士筑基之后的身子有了质的变化,不止身子强健不少,而且会生成一层薄薄的护体灵气。 李惜舍不得消耗自体灵气,严寒酷暑,也就多加一件夹衣。 可是现在,站在这里,她明显是感受到了那丝丝凉气,正从肌肤钻进来。 她扭身,手一伸。 一把乌黑的铁锹出现。 李惜卖力挖了起来,铲子锋利,很快入土,翻起一块。 贺老三远远地看了一会,就走动起来,依次在石壁上东敲敲西锤锤。 李惜挖了一会,丢掉了铁锹。 她翻捡起一块石头,放在手上,仔细端详。 抠去表面的黑土,褐色的石块,有一大半是石头,另外一半,她转了一个圈,渐呈玉色透明,微微透出蓝光。 接连几块都是这样。 这些是灵石。 准确地说,是退化的,灵气耗尽的灵石。 与贺老三先前拿来的那些一般,都是一半已经石化,另一半是灵石,且成色并不太好,颜色偏灰。 贺老三早凑了过来,他指着李惜手上的石头点头:“对,就是这些。我之前找到的也是这样子的。” 李惜看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来的?” 贺老三说:“三年前!” 李惜目光一黯:“这就是了。” 她掏出一块蓝白的石头,就是先前贺老三给的那几块灵石。 看着明显比现在的这几块要透亮些。 “走吧!” 李惜起身。 贺老三依旧在前,身后洞内的照明符也逐渐暗淡下去,渐归于黑暗。 李惜一共用了5张照明符。 李惜再次往身后望了望,手抚到洞壁上,入手冰冷,依稀有水意。 出去很快,前面已现亮光。 李惜紧走两步,钻出洞口。 却是顿住。 贺老三被人拦下了。 两个男子,正拦在贺老三前面,看着钻出来的李惜,目光一闪。 李惜向贺老三瞧去,见他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样东西,一件钩形长刀。 这种刀子,李惜在老杨头那里见过,刀头带钩,一旦被刺中,会来剜出一块深深的肉来,进而引出血流,顺着刀子上的两道血槽流出。 方才贺老三可时没有拿出这件兵器,现在却是拔了出来。 李惜默默地打量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 两个男修。 一个白赤脸,很瘦,带着一块头巾,双手环抱,正对着贺老三。 另一个矮胖子,圆滚滚的,侧身拦着。 这是两个散修。 李惜很快判断出来。 没办法。 就这拦路打劫的穷酸样,也就只有散修才能做得出来。 这贺老三一瞧,明显是世家之人。 这里世家和宗门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是宗门中人,不会打劫一个修真世家的子弟。因为说不得就是拐着弯的那个师侄或者是师弟师妹什么的。 毕竟,这彼此都顾着脸面呢。 现在,这两个就这么急赤白脸地上来抢,还选择在这偏僻的谷底,明显是一路跟着来的。 李惜自嘲,没想到,自己身后还跟着一波人? 这算不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惜还没感慨完。 那里已经开打了。 看着贺老三一人力战两人,李惜一时没有出手。 她想瞧瞧这个贺老三的实力。 没想到,李惜没有出手,那个胖子却是突然对着李惜发动了攻击。 一个火轮滴溜溜地旋转着,直奔李惜脑袋而来。 李惜盯着那个呼啸而来的大圆盘,闪着寒光。 贺老三百忙之中,扭头看了一下,以为眼花。 那个圆盘不见了。 李惜依旧站在那里,一旁的地上滚着一个人。 是那个胖子,正滚成一团,手忙脚乱地扯着手脚上不断攀伸的藤蔓。 贺老三嘴角上翘,手下刀光大盛,银钩如电,急速攻向对手。 瘦子被逼得连退两步,加速了攻击。 却是心绪大乱,顾忌着一旁依旧站立观战的李惜,不免接连出错,手臂上已经是见了血。 “你走吧!” 他虚晃一招,猛地跳出战圈,瞧了瞧地上犹自挣扎的的同伴,很快遁走了。 贺老三就向地上的胖子走去。 胖子停止了挣扎,他惊惧地盯着走过来的贺老三,目光闪烁。 “那个,前辈,饶了我这一遭吧!” 胖子很快地,向贺老三求饶。 李惜:这人求饶得也太快了。同是筑基中期的修士,称对方为前辈。 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但凡修士,多少都是有些傲气的。 即使不是那种“与其坐而死,不如奋起”,但也是轻易不低头的。 这人前后变化也太快了点。 李惜开始打量他。 五短身材,皮肤倒是细白。正不自在地扭着身子。 一身蓝色的衣裳,已经破损不少。 腰间一个储物袋倒是新。 他见李惜看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惜抬头望天,她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样的情况。 李惜就怕人示弱,向她笑脸相向,她会狠不下心。 贺老三明显于这一点上要老道得多。 他钩尖一指,沉声:“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 对方干脆地。 “把东西交出来!” 李惜讶异地,看着贺老三利索地拎着胖子那个崭新的储物袋,稀里哗啦地就倾倒了一地。 被子、刀剑、鼓、铃铛 各种各样的东西,五彩斑澜。 简直就是一个杂货铺。 李惜看着一些女人家的手环、丝巾,抽了抽嘴角。 敢情这就是个专业打劫户,而且是男女通吃的那种。 贺老三也是意外。 他飞快掠过地上的“杂物”,嫌弃地用脚踢了踢,很快移开了目光。 “说,跟着我们干什么?” 贺老三瞟了一眼李惜,把“我”改成了“我们”。 藤条消散,胖子不敢立马起身,他讪讪地,见贺老三瞪着他。 他抬了一个手指,指向李惜。 “符画!” 李惜耳朵一立,意外: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248肖像 贺老三:“说清楚!” 胖子讪讪地瞥了李惜一眼,见她正专注盯着他。 他一哆嗦:“我们打听到她手里有符画,那些符画我们买不起。” 李惜听明白了。 自己原来被人盯上了。 她自以为做得很小心,却是避不过有心人,每几日一次的现身,还是被人发现了踪迹。 所以,今日他们就是跟着自己一路来到这个谷底。 胖子说完,见李惜一时没有说话,又见贺老三紧盯着他,就蹲在那堆“五颜六色”的垃圾旁,发愣。 这些都是他“积攒”下来的,他有些心虚,只是埋了头,一幅“鹌鹑”的样子。 李惜愣了一会,扭头就走。 贺老三见了,也就瞪了一眼地上的胖子,“啐”了一口,去赶李惜:“唉,我的画” 胖子惊疑地瞧着两人消失在崖顶,呆立了一会,终于确认自己没事了,这俩人都走了。 他忙收拢地上的东西。 身后有声音,他头也不回。 “没走啊!” 先前遁走的那个瘦子闪身出来,小心翼翼地四下一瞧:“他们真走了?” 他骨碌着眼珠,用手指指胖子。 胖子已经收好东西,闻言直起腰来。 “你不是瞧见了?” “还真是哦!” 瞧瞧一片寂静的谷底,瘦子忙拉着胖子:“走吧!” 胖子挣扎了一下,也就随他拉着,两人边说边走远了。 夕阳西下,四下又恢复了宁静。 一连几日,李惜都窝在屋子里画画。 丹田之内的三颗彩珠,可以引导出来画画。 她正试着画一幅“花”。 鲜艳的红色,绚烂的光,毛绒的花瓣。 李惜绘得聚精会神。 这不比画符,这个更细心,更耗时。 一缕缕细如发丝的灵力流,李惜凝神引导它们由丹田到手臂,再到手腕,随着自己的笔尖,流泄到符纸上。 巴掌大的一张符纸,一朵红花若隐若现。 屋子里寂静,连一向咶噪的凤尾也老实地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惜画画的时候,最厌恶打扰。 凤尾可是领教过的,曾经被关在画里好几日,不让它出来。 李惜很粗暴,说出手就出手。 凤尾抗议无效。 不过,它也很好奇,李惜会把它画成什么样? “好了!”李惜收手。 “我瞧瞧!” 凤尾急飞过去。 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凸于纸上,若隐若现,似乎要破纸而出。 “哇!” 凤尾开心:“这是我么?” 它飞扑了过去。 “呼”得一下,一抹红色突现。 “呀!” 凤尾尖叫。 李惜吃惊地瞧着你追我赶的两抹红影,一时反映不过来。 然后,她叫道“白恩!白恩!” 一抹虚影出现在李惜身边。 白恩愣愣地瞧着那翻飞的两道红影,没有说话。 直的那抹红影渐渐消散。 李惜已恢复了自然的神色。 她重新内视那三颗莹莹发光的丹珠,一大两小。 大的赤色丹珠如半颗豆粒,鲜亮极了,两颗米粒大小的一蓝一黄,正分散左右,上下沉浮。犹如夜空中的三颗星星,虽小,却是犹如指明灯,照亮了丹田,也照亮了李惜的心。 这就是三颗原珠。 犹如调色盘中的三原色,能混合洐生出五颜六色,画出各种画。 李惜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但是,有一点是让她振奋的。 她又可以画画了! 是的,用丹田灵力画画,就像今日那朵红花,能画出**来。 李惜是喜悦的。 她已经许久没有画画了,都快忘了这画画的感觉。 李惜瞟到桌上的笔,再次提了起来。 一只蚱蜢,眼看那只黑色的蚱蜢雄赳赳气昂昂地一闪即现,李惜收了灵力,用墨汁点上了眼睛,描上了触须。 李惜掷了笔,看着活灵活现,呼之欲出的蚱蜢,满意地点头。 她看着桌上的画,转动着眼珠。 隔日,镇子上一间铺子外面挂出了几张画。 吸引住了来往的人。 许多人迈进了店堂。 李惜坐在内堂。 她专给人画肖像,给那些修士画。 一张画要价不菲,收价至少十块中品灵石起。 她现给人画,因为描摹得逼真,几近真人,生意竟不错。 修士们似乎很愿意为自己留一幅画像。一开始觉得贵,待拿到画后,都没有二话。 因为李惜给他们画得都很像,却又比真人好看。 李惜看着喜滋滋的客人,唇边扬起微笑:必要的美容果然还是要的。 她掂了掂手里的灵石,对白恩说:“收起来!今日收工。” 她几日画一幅。 毕竟,能一下拿出这么多灵石的,也不多。 这日,李惜正细心描摹。 对面坐着的那个女修,长圆的脸,神情僵硬,不时抬手抚一下鬓角的发丝,袖口上绣着的金丝闪闪发光。 李惜叹一口气。 这个女修今日穿了一身极其华丽的大裳,上面是绚烂耀眼的各种图案,全是精雕细绣而成。 她还特意提了要求,要李惜务必把她的这身衣裳要画好。 李惜心内腹诽:光这些衣裳上的花纹,就远比她那张脸要耗费的时间多得多。 李惜其实心里很怕接女修的生意,不为别的,只为她们那繁琐的发饰及衣裳。 奈何,画像时,她们都喜盛装,这点,似乎是通病。 李惜只能默默地低头干活。 一个时辰后,女修走了。 李惜收拾了东西,带走了那件衣裳,她得拿回去,加班,细细描摹那件衣裳上的花纹。 连续二天奋战后,李惜交了稿子。 看着画面上那一身华裳,端严又不失柔美的女子。 女修抚上画面,细白的手指久久停留在那件衣裳上,眼里尽是满意。 看着她那柔和的神色,李惜咽下了口里的话。 她没有画出女修脸上的笑容。 因为她始终僵着脸,没有笑。 所以画中的人看着就有一点呆板。 女修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落到那张脸上,只是定定地盯着那件衣裳,一遍又一遍地浏览。 李惜画得极其细腻,衣裳上的金线闪闪烁烁,这金线成色很好,衣裳也很新。 “这衣裳” 李惜上前一步,指着袖口处,那里原是断了一处花纹,她给补上了。 女修没有应声,只是回头望了她一眼。 然后,一抬手。 一个灵石袋落在李惜手上。 李惜掂一掂,里头竟然有15块水灵石。 李惜倒是意外。 她吁了一口气。 “等等!” 一眼瞟见那件衣裳还堆在架子上,她拎了起来追上去。 却是只见一个背影。 “这?” 李惜抱着那堆衣裳,衣裳很长,拖在地上,差点绊了脚。 李惜抱了衣裳返回,拿个包袱包了,郑重收在角落。 这件衣裳价值不菲,或许是忘了,待会人家回头记起,定是要寻回去的。 然而一连过了几日,也不见人。 李惜也就把这事暂时给丢到脑后。 午后。 李惜正给人画像。 外面呼啦啦就进了五六个人来。 一进门就四处搜寻,很是无礼,直接冲到了里间。 惊叫一声,有人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年方十六的小姑娘,在家人陪同下来画小像,因耗时长,家人就先走了,只留了一个老嬷嬷陪着,原正歪坐在门槛上打旽,被这几人给拦在了外面,正着急。 小姑娘此时见两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就这样闯了进来,惊怕起来。 249痴情女子 李惜第一时间站起来,双手一张,拦在小姑娘面前。 她冷声:“你们要干嘛?” 奈何对方并不理会,只是顾着自散开,开始里里外外仔细搜寻起来,门口又有两人分立两旁把住,赶开了衔面上的人。 “砰”一声响。 一旁换衣的小隔间,被打开,外面的布帘也被粗鲁地扯脱了半边。 她心里腾地蹿上了一股火。 好好儿地,就这样大喇喇地冲了进来,惊扰了客人不说,还弄坏了她的门帘: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搜罗来,费了老劲钻了眼,挂上去的。 然而不待李惜发火,对方有人先发问了:“湘君呢?” 一个青年男子横眉立目地。 李惜一愣。 “五哥!” 门框又一声响,一个人拎着一个包袱使劲一抖,一件蓝色的衣裳正散开,屋内那些人都停了下来。 正是那件衣裳,李惜包了,放在隔间里,现在被人搜罗了出来。 “湘君!” 一身锦衣的一个中年男子神情激动,从人群里冲出来,一把抓过那件衣裳,快速翻看着。 “快说,人在哪里?” 方才那个青男子大声喝问。 没有应声。 对面那个女子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男子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个女子,自他们进来伊始,就不曾慌乱过。 他不由重新审视。 这个女子看着很年轻,比湘君还小一些。 一身蓝衣,扎着一条大花布围裙,两手挽了袖子,正提着一只笔。 细白的脸孔紧绷,眸子幽黑。 “那个!” 一旁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示意青年退后。他压了压心头的躁动,沉声:“这件衣裳是我们家湘君,我侄女的。敢问,她现在人在哪里?” “对呀,我妹子呢?” 青年吼道,眼里尽是焦急。 “人呢?” 几人七嘴八舌,围住了李惜。 李惜看着逼过来的几人,这才凉冰冰地开口:“你们要找的人,我不知道。这件衣裳是一个女子落在我这里的,如果真是你们家的,拿回去便是。” “胡说,怎会不知道?” 话音一落,立时就有人叫了起来,并有人冲到了李惜面前,伸手抓来。 惊叫声起,是李惜身后的小姑娘。 绿光频闪,眼前粗大的藤条飞舞,迅速缚住了那几个修士,几人大惊,只挣扎了一下,就被绑住,拖拖拉拉拽倒在地,在地上扭动着。 李惜看向中间那个挺立不动的中年男子。 方才他没有发动灵力攻击。所以,藤条并没有攻击他。 他一脸惊惧地看向李惜身前犹自伸缩的绿色藤条,向四周蓄势待发。 “有话好说,我们只是想找人” 他试图解释,一边瞥了一眼那粗大的藤条,在心里快速估计着。 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敢孤身在此开铺子,没有点斤两,又怎敢? “这就是你们好好说的意思?” 李惜皱眉。 到底还是乱了这里的东西。 被人“打上门来!”,确实是一件很遭心的事,左右损的都是自己的东西。这就是在自己地盘上打架的坏处。 “去!” 她手一抖,地上的几人被迅速扎成一堆,全拢在一处,团巴团巴扔在了角落里。 “啪!” 李惜一张锁灵符随即出手,地上正蠕动的一团立时停止不动,僵在了那里。 “说吧!” 李惜摊一摊手。 锦衣男子目光闪烁,看看那瞪着李惜,愤怒的子弟们,只得抱拳:“道友!” 这是高阶符画,他认得,一出手就是2张。 李惜依旧站在那里,双腿叉开,并不领情:“有话直说。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们一来就喊打喊杀的,是要掀了我这小店么?” 她的声音平直,却隐含着怒气。 被人这样**裸地打上门来,是件很耻辱的事。这一刻,李惜是这样认为的,她己作好了打一架的准备。 男子脸上肌肉抽动,他看着对面的盛气凌人的李惜,更加客气一些:“实在是事出有因,不免急躁了些,还请海涵!” 李惜没反映。 他只得继续:“湘君,就是来你这里的女子,是我们任家的女儿,也是我的侄女。她自小就天姿聪颖,资质出众……” 锦衣男子任家老大开始述说。 李惜面上平静,心内倒是翻腾。 这个湘君,那个看着一脸刻板的女子,原来竟是一个情痴。 任湘君,任家这一代最优秀杰出的小辈,双灵根,二十筑基,一路突飞猛进,势头极猛。 任家上下皆以为她会继续往前,直冲金丹。毕竟他们任家已经多年没有这样出众的弟子了,大家都对她抱以厚望。 特别是任家老大,湘君的伯父,更是把家里最好的资源都先紧着她,一心盼她能早日成材。 湘君也很努力,每日里只潜心修炼。 然而,三年前,任湘君碰到了一个人。 一个男子,叫做琅光的。 此人本不值一提,修为平平,但是,此人却是长得俊美非凡,难辨雌雄,有如谪仙。 这样的人,迅速俘获了一批少女的心。 任湘君就是其中一个,她完全被这个琅来给迷住了,天天往他住处跑。 任家的人也没有多加劝阻,任湘君自小极其自律,做事很有分寸。 大家都觉得也就是小姑娘一时情迷,过了这阵子就算了。 毕竟这个琅光,只是路过此地,迟早是要离开的。 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呢? 大家对这件事都很宽容。 因为湘君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这也是让长辈们开心的事。这孩子自他父母去后,都没怎么笑过。 难得这般开心,且湘君并没有耽搁修炼。 可是,琅光突然就陨了。 被妖兽一口吞了。 尸骨无存,什么也没留下。 这实在是一件不太美妙的事。 任家众人唏嘘之余,也就把这件事给丢到了脑后。毕竟,这修士陨落也正常,这个琅光修为本不高,去?山捕兽,本就有风险。据一起去的人说,是琅光自己跑得慢了一步 可是,任湘君却是不行了。 她整个人就跟疯魔了般,整日要往?山跑,说是要找到那只妖兽。被任家众人拦下了。 她又跑到琅光曾经住的屋子里,整日待在里头,闭门不出。家里人看着她不对劲,劝阻无用,就横了心,一把火烧了那间屋子。 任湘君重回到了自己原先的屋子里。 倒也没闹。后来,任湘君就再也没有了笑容,比以前更沉默了,连话都不跟人说了, 众人也就随她,只要不再往外跑就好。想着随着时间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然而,前几日,她突然跑了出去。 一连三日不见人。 众人这才惊觉这事不对。 因为这两日正是那个琅光陨落一周年。 任家众人开始四处寻人。 就一路寻到了李惜这里。 “湘君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她再也没有在外头逗留过不回的,我们都是急了。” 任老大神情落寞,他指着那件衣裳:“这件衣裳是湘君亲自缝的。这件料子也是我们任家特制的玉蝉衣。当日,湘君筑基,特意奖励给她的。我们也是现在才知道,湘君一直窝在屋里,原来一直在绣这件衣裳。”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 250相邀 李惜沉默。 她的眼前浮现出那日那个女子,摸着这件衣裳那痴迷的神色。 只是不知道,这衣裳,她为何却是弃了? “我那日见她似乎是往那个方向走的。” 李惜伸手指了方向。 她详细说了那日的事:“当时我叫她,她没有应我,只是拿了画走了。我想着,她会回来取,所以就给收了起来。” 李惜又指着那件衣裳说。 符画的时效到了。 藤条一一消失,地上的人纷纷爬起来。 几人惊惧不定地看着李惜。 方才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既如此,我们先走一步了。这件衣裳,还是放在你这里,或许湘君会回来取。” 任家老大长叹一口气,把那件衣裳重新又放到一旁的矮柜上。 他一挥手,几人就跟着出了屋子,迅速消失在门外。 屋子里,李惜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叹一口气,正准备收拾。 却是听得身后有抽泣声。 她回头。 是那个小姑娘,她方才一直立在一旁,此刻正抬了袖子擦泪。 “太可怜了。” 小姑娘双眼红红的,哭得稀里哗啦。 方才的事情,她也是听了个满耳朵,正感动。 一旁的老嬷嬷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看看李惜,又抖着手指指那件衣裳,哑了嗓子:“这是冥嫁衣!” “什么?” 李惜不解。 顺着老嬷嬷的目光看向那件衣裳,正散开在柜子上。 老嬷嬷飞快瞟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声音颤抖:“这是鬼新娘才穿的嫁衣。你瞧,这绣的是往生花。老一辈说,此花是接引之花,能唤起死者生前的回忆。” 老嬷嬷声音里有着惊怕。 “赶快用火化了。这东西,谁沾上谁倒霉。” 她往后退一步,拉了那小姑娘往后了两步。 李惜伸手拎起,那浅蓝色的衣裳滑落,丝般的料子在地板上流水般铺陈开来,上面大朵的金色花朵层层叠叠,依旧那么鲜亮。 原来这鲜艳耀眼的花朵竟然是往生花? 李惜仔细辨认了一会。 “她是要?” 李惜扭头,见老嬷嬷那依旧一脸的惊惧。 想着那女修虽然话语不多,但是看着脸色平静,并不像是个要赴死的人、 她快手快脚底叠起了那件衣裳。 鬼,她并不怕。 自己不就是一缕孤魂? “这是别人的东西,我不能私自处理。等她家人来拿吧。” 她对老嬷嬷说道,一边拎着那包袱放到了隔间里头。 “你还是尽快送回去!” 老嬷嬷语气一顿,想想还是提醒了一句。 老嬷嬷望着外头,外面阳光正盛,她脸上的皱纹异常清晰。 “十月初一,烧寒衣,鬼谷会有人焚烧五色纸。” “鬼谷?” 李惜好奇。 老嬷嬷也不多做解释,昏沉的眸子回转,瞧见一直在旁仔细聆听的小姑娘,嘴唇一哆嗦:“小姐快些坐回去吧,还没画完呢。” 老嬷嬷硬拉着意犹未尽的小姑娘坐了回去,她自己依旧坐到门槛上靠着,再也不肯出声。 “咱们继续吧。” 李惜重新提笔,蘸了颜料,轻轻向画中点去,偶然抬头间,见那小姑娘眼眶红红的,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故事当中。 她轻轻摇头。 这个任湘君,在她看来着实是任性。 李惜一笔一笔地画着,心内摇头。 为了一个男子,痴痴迷迷如此,全然不顾父母长辈的厚望。 伤心也就罢了,却是在一年后,做出这样的事。 结合那老嬷嬷说的话,她已经猜到了这个任湘君去干嘛了。 明后日就是寒衣节。 这个湘君是义无反顾地去找她的情郎去了。 抛下家人,只身一人去了。 她不知道方才任家那些人是否猜到,或许已经猜到了。 李惜一笔一笔地画着。 屋内无声,只有画笔轻轻地接触纸面上,外面的阳光斜照进来,把老嬷嬷的影子拉得老长,投照在李惜脚下,一晃一晃的。 这是一个很安逸的午后。 李惜目光专注,细细描画。 目光落到那小姑娘脸上,见她也是眯着眼睛,似乎要睡过去了。 李惜倒是有些羡慕:这般的年纪,无忧无虑,又有家人的悉心呵护,多好。 那个任湘君,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想想自己,少女的皮囊,老缊的心。 是,当初,她认为,守活寡的日子是在是不好过,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一度以为那是世间最最难熬的日子。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其它都是浮云。 可惜,如今这一切 她踏上这条路,虽然走得磕磕绊绊,艰险困苦,但是,只要努力去搏一搏,只要肯努力,肯付出,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她得好好珍惜这条命,可不敢轻易就舍弃了。 任湘君,一个筑基女修,得以踏上大道,却要去走这条死路,李惜是极其不赞同的。 为一个男子去赴死,李惜觉得不值。 小姑娘走后,李惜低头收拾东西。 有人进来。 “今日不接活!” 身后没有应声。 “是你?” 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李惜警惕地,心道: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这两个一脸笑容的人,正是那个胖子,和先前逃走的那个痩子。 两人你推我一把,我撞你一下。 嘻嘻笑着并排站在那里。 “我们有事找你。” 李惜看着两人:“我这里是画像的,一张画像十块中品灵石!” 她指指牌子上。 “去岷山?” 李惜吃惊地,有些不明白。 “我不感兴趣。你们去吧。” 李惜一口拒绝了。 他们邀他一起组队去岷山捕捉妖兽。 她转身继续收拾画布,一边说:“你们找别人吧,我不去!” “我们可以多分你一成的。”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知道李惜会拒绝,开始游说:“咱们多分你一成,不,两成,行吗?” 李惜回身瞧他们一眼,戳穿:“你们不就是看上我的符画么?其实不用费那事,你们从我这里买去不也是一样的?我可以多卖给你们几张” 她扭头,见半日没有人应声,扭头,见两人盯着她,一脸讪讪地。 她这才醒起:这两人要是有灵石,前番还用打劫么? 她不说话了。 李惜开始上门板,准备走人。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矮胖子再度开口:“我们知道,你看不上我们。不愿同我们合作。不过,听说你在寻找冰灵石?” 李惜看他一眼:“如何?” 他们上回就是在谷底撞见,这事他们知道一些也不稀奇。 “百丈潭里说不定有呢。” 见李惜果然看向他。 胖子知道说对了。 他舔了舔嘴角,继续:“岷山有个百丈潭,终年积冰,人迹罕至。你要寻找冰灵石,或许那里有。” 李惜狐疑地盯着他,见他目光闪烁,却又看向自己,摆出一脸的认真的样子。 “是,是。我也听人说过,说不得还真有呢。” 瘦子在一旁适时地帮腔。 两人眼巴巴地瞧着李惜。 李惜“啪”地一下,上了门板,两人退后一步,见她慢条斯理地一连三块上好。 拍拍手,扭身走了。 两人气馁,垮了脸。 忽声音传来:“可有地图?” 两人一愣,随即大喜:“有,有!” 瘦子三步并作两步:“我回去就绘制,给你送过来。 251组合 李惜点头。 两人欢天喜地跑去了。 眼看他们很快跑过长街尽头,转过弯去,消失了。 李惜眯眼:那里是一间破庙,经常有无处可去的散修到那里临时落脚。 看来这两人确实过得不好,连间像样的屋子也租赁不起。 她回身向自己的居住的屋子走去。 进了屋子。 “你真的要和他们去岷山?” 一道虚影闪出,白恩跨出,站在李惜前面,看李惜已经挽了袖子开始裁纸。 李惜低着头,裁纸刀唰唰地,很开一张四尺符纸就分裁成了若干巴掌大的符画纸。 她用手码整齐,这才抬头,看着飘在前面的白恩,影子虚幻,看不清面部。 “自然!咱们反正也找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结果。不如去碰碰运气,说不得,就真的找到了呢?” “好呀,好呀,我喜欢,又有得玩喽。” 凤尾飞了出来,停在白恩的头顶,颤巍巍地抖了一下,终究是缓缓地落在了李惜的发上。 白恩身上无处落脚。 “那就去吧。” 白恩转身,影子往一旁去了。 李惜抿唇,要说,白恩就这点最贴心:似乎是她说什么,他都支持她。 不像凤尾,什么都要讨价还价,操心死了。 当晚,李惜连夜奋战,画了许久,终于画好了所需要的符画。 她细细数了,悉数揣进袋子里。 这才大大伸了个懒腰。 低头向丹田中瞧去。 三颗沉浮往复的珠子,依旧亮晶晶的。她唇边浮起满意的微笑:她现在十级以下的符画,灵力还是足够的。只要不是操控那种大型的符画阵,她是不用担心灵力不继这个问题的。 自然12级的符画,她也准备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相对于符画来说,她在画画的时候,开始有意识地控制灵力的输出。 只要控制好灵力的加入,李惜可以精细地调整好画面的逼真度。 虽然这是一项比较固定的收入,但画画所消耗的灵力太多,她也不能在这上面多耗。 能省则省。 还是符画实在。 第二日,李惜一早就看到那两人已经在铺子前等着她了,见了她来,迎了上来,笑容满面。 李惜看着他们递过来的那张地图,嘴角抽了抽:这也算是地图?整个就一个鬼画符么。 这张图,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看得懂吧? 她只得自己提了笔,铺纸:“我问,你们描述。” 涂涂改改,一张新的地图形成了,上面一一标注得很是详尽。 “这个好。” 胖子由衷赞了一声。 两人更加殷勤,瘦子,叫做刘星的,伸手指着一处解释道:“这里有点麻烦,你们瞧,这是一片沼泽地,据说,在这里被困住的妖兽和修士历来不少,一个是险,主要还是因为这里的雾气有毒,飞不过去,只能绕路。或者,咱们是否需要准备一些解毒丹?” 李惜仔细看了一下,那里似乎是通往白丈潭的唯一通道。 “哪里有解毒丹卖?” 李惜问。 两人摇头。 丹药师奇缺,真有这种解毒丹,也是集中在少数大家族手里。再说,一般的解毒丹可能不管用。 李惜皱眉。 这一刻,她忽然想到了莲华。 他送给她的那瓷瓶的丹药,可惜没有解毒丹。 如今,也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他这个人,终于离开了上清,此刻定是不知到哪里逍遥去了吧? 三人皱眉思索。 她向瘦子刘星看去,主意是他出的,他定然有应对的办法。 岷山一年到头雾蒙蒙,似乎就没有晴好的日子。 但并不妨碍一波又一波的修士前往。 因为岷山多妖兽。 虽然有不少修士折在了里头,但是每年前去探险的修士还是前仆后继,不曾断过。 机遇与风险往往都是同时存在的。 相比其它地界而言,这岷山算是一块“宝地”了。 这里的物种丰富,有许多未知的处女地。 每年都有人从里面获得一些稀奇的东西。 是散修们猎奇最好的去处。 晨雾初开,山道上走着五个人。 正是李惜他们。 她走在中间,不是瞧瞧一旁正皱眉头的贺老三。 心下好笑。 贺老三有一只白鹰,就是胖子他们说的“银翅鹰”,此鹰天生不惧百毒。 李惜不知道这两人又用了什么筹码,把贺老三给请来,加入了他们这只队伍,顺带还带了一个贺群英。 就是那日买符画的那个贺家少爷。 李惜看着一脸紧张又兴奋的贺群英,知道他是第一次出门历练,不由地瞟了一眼贺老三:一脸严肃,定是不愿意带着来的吧? 走在李惜身后的贺群英在看到李惜的时候,是开心的。 毕竟,他们几个都是筑基修士,就自己修为最低。 好吧,他忽略了李惜也是筑基修士,只是看着她年纪比自己还小,又是女子,心里忽然就有了些底气。 进这片林子,李惜几人都要听刘星的。 瘦子“刘星”,似乎对方位之类的特别有研究,关键是,他早年曾经跟着其它人进过这片林子,所以,他目前就成了这是队伍的向导。 他打头,拿着图,就是李惜画的那张,很是慎重地叮嘱了几点:一、是要紧跟队伍,不能单独行动,出了事概不负责。说这就话的时候,他特意瞟了一眼贺群英。 后者点头。 第二、碰到妖兽,众人要齐心,共同进退。 大家齐点头。 第三、万一有人陨了,剩下的人要把他带出来。 此话一落,贺群英脸上的嬉笑不见了,他抬头,向他叔叔贺老三瞧去,见他一脸认同,正瞧着他,忙扭过头。 他不打退堂鼓,好不容易才跟出来的。 “补充一条。” 李惜开口,她目光闪亮,扫视一眼众人:“进了林子,到了百丈潭,你们请自便。” 百丈潭是她此行的目的地,她不想和他们在林子里转悠,浪费时间去寻什么妖兽。 她不过是和他们搭伙进林子而已。 几人对视一眼,胖子抢先开口:“进去再说吧。” 李惜不置可否。 看看也么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众人又检查了一下装备。 李惜给每个人发了一张传声符。 “拿好,就一张,不到万不得以,别用。” 几人各自点头。 贺群英抓在手里,郑重地收了起来。 树木碧绿,花草亮眼,很是清晰明媚的天气。 瘦子在前头引路,手里拿着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招呼大家跟上。 几人走了小半日了。 李惜却是想起了一个人来,也是一只破旧的竹蜻蜓在飞,带着他们走。 老杨头。 怕是再也见不着了吧? 李惜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继续踏着齐膝深的草木往前走。此番为了方便,她特意把一些东西都移到了储物袋里。 渐渐地前方有雾气出现,迷迷蒙蒙的,就像是一层轻纱笼罩在林子间。 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美丽的光来。 李惜几人却是慎重起来。 这雾一起,林子里就安静了下来,连之前一直轻叫的虫声都听不见了。 越往里走,越浓,每人只见面前一丈之内的物事。 这种感觉很不好。 252黑沼泽 李惜警惕地四下逡巡,众人自动排成了一竖,鱼贯前行。 瘦子刘星依旧打头,贺老三垫后。 李惜他们三人被夹在中间。 众人兵器俱在手,全身戒备。 人和妖兽不同。 他们长久生活在这片林子里面,行动自如,嗅觉灵敏,恐怕早就闻到他们几人的气息,此时不知蛰伏在哪里,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呢? 李惜两手各夹一张青藤符。 青藤符能够感知灵力波动,只要出手,就能准确地捆缚住对方。 她这两张可是加强版的青藤符。 其实她原本是想走在最后的,那样,她更可以施展开手脚,把白恩放出来,凭借他元婴修士的神识,方圆的动静,他都能感应。 可是他们却偏要把他夹在中间,说是为了保护她。 说实在,李惜并不认为中间会更安全些。 她曾经听老杨头说过,许多动物在捕食的时候,会往中间密集地方冲去,那样捕获猎物的成功率据说更高一些。 眼下她就是这样一个位置。 她这样猫着腰,看看前头脊背紧绷的贺群英拦在自己面前,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这家伙太高。 “小心” 脑中一声,李惜猛地刹住脚。 一道白影掠过。 前面一空。 众人四顾,贺群英已经被什么东西扑翻在地正往雾起处急速拖去。 贺老三第一个冲了上去,弯月钩刀雪亮。 瘦子两人也围了上去。 一阵厮打,拖出了一条扭动的节状东西,正凶猛地扑腾,银青色的甲壳“啪啪”扭动。 “蜈蚣?千足虫?” 李惜一阵肉麻。 这是一条长满脚的类似蜈蚣的东西。 瘦子三人速度很快,也很勇猛,很快联手就压制住了这条“大蜈蚣”。 他们利索地动手肢解这条庞然大物。 贺群英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看着狼狈了些,脸孔发红。 他在一旁惊魂未定地站了一会,很快也加入了当中。 一时分割完毕,李惜看着递过来的一节甲壳,摇头。 众人也就随她,重新分了。 几人稍微修整了一下。 刘星吁一口气,再次提醒大家:“这里就有2阶的妖兽,接下来还是要仔细些。” 按照常例,低阶的妖兽的地盘一般不会出现高阶的妖兽。 现在这里有了这条2阶的蜈蚣,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了。 这点倒是值得庆幸的。 接下来,大家一路往前,途中又碰到一只3阶的狸猫,虽废了一番周折,却是也是拿下了。 在他们剥皮的时候,李惜扭过了头。 那只狸猫全身白白的,看着竟然很像小娜。 李惜披眼,装作不见。 贺老三他们进来这里就是为了捕捉妖兽,她没有什么理由不让他们捕杀。 再说,这只狸猫攻击他们的时候,也是异常凶猛,李惜看到了它那通红的眼睛。 然后,就再也没有碰到了。 他们一路往深处走,终于在第十日,到了一处地方。 这里雾气没有那么重,透过薄薄的雾能看到那黑褐色的湖面,掩映在一片青葱的水草之中。浓绿的枝叶蓬勃生长,一片一片连绵开去,密密地。 “到了!” 刘星神情严肃地指着雾气中郁郁葱葱的绿地说。 贺群英上前,伸脖子瞧瞧这片绿湖,粗着嗓子:“这就是黑沼泽么?” 他一路上就听刘星几人不断谈起这片沼泽,原以为定是一片很丑陋,很黑暗的地方。没想到入眼却是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瞧去,就是长满绿植的湖。 “可以御物飞行么?” 贺群英边说,边快速祭起一把飞剑,那是一把银白色的小飞剑,看着银光闪闪,晃晃悠悠地升起,在湖面上很快盘旋了几圈,就向前冲去。 “扑”地一声,小飞剑直直掉入湖中,瞬间不见。 “我的飞剑!” 贺群英一声哀嚎。 一旁的贺老三翻了个白眼。 也就他,一出手就拿这飞剑来试。都不知道用根树枝什么的,该! 李惜几人却是盯着那寂静的湖面,默然,此处竟然不能运用灵力? 看着上面朦朦胧胧散开又聚拢的雾气,几人齐齐看向刘星。 不是说只有毒障气么? 刘星也望着那湖面,挠挠头:“我也是听人说,这里我也没有来过。我想,应该是这毒气导致的。” 几人又齐唰唰地转头看向一旁的贺老三。 贺老三倒是不迟疑。 当下打开灵兽袋。 一只银白色的鹰落到了他的肩头。 众人看着这只有半人高的鹰。 通体雪白,只有嘴上和尾巴尖上是灰黑色。 一双金色的眼睛流光溢彩。 众人心里赞一声:好鹰! 白鹰欢快地啄了啄贺老三的手掌。 贺老三就伸展了手臂。 “扑啦啦”,白鹰展开翅膀,盘旋了几圈,缓缓降落,身子也蓦然变大,安静地伏在岸边。 贺群英早率先爬了上去,抓住鸟脖子。 贺老三也跨了上去。 瘦子几人相继爬上鹰背。 李惜坐在翅膀那里,小心地拽着羽毛,生怕把它给拽痛了似的,这毛又滑又亮。 一阵轻晃,白鹰飞了起来,很稳。 它扇动着翅膀,向湖面直冲过去。 上方雾气太大,贺老三控制着,不敢让它飞高了。 李惜几人自上了湖面,就发现呼吸不畅,眼前发花,知道这是毒障气的缘故,忙闭气,保持体力。 白鹰载着几人很快融入浓雾中,穿过茫茫白雾,向前穿行而去。 李惜坐在那里,感受着四下那不时铺面而来的雾气,薄薄的灵气罩,很快消散。 这些雾气能吞噬灵气。 李惜只撑了一会,就放弃了。 她加拍了一张隐灵符,这才好些。 迷迷蒙蒙中,也不知飞了多久,飞到了哪里,总之,李惜感觉好长时间了,还在浓雾之中穿行。 四下寂静,唯一能感受着到的是那身下温暖的羽翼,软软的。 前面隐隐绰绰的,贺老三正盘坐在鸟脖子那儿,贺群英早自动让出了这个位置。 他指挥不了白鹰。 贺老三眯眼瞧着前方不断闪现的白雾,低头看看白鹰身上那闪烁的淡色光芒,一声口哨声响起,穿透浓雾,“唰”地一下,白鹰瞬间提升了速度,向着浓雾冲去。 李惜几人一个趔趄,立时坐正。 这是加速了。 每一次加速,他们都是一阵兴奋,然后又归于平静。 还没到。 “糟糕!” 贺老三脸色慎重。 他看着依旧白雾茫茫的湖面,伸手,五根手指立时湮灭不见。 他扭头,看着满脸期待的几张脸,极力控制声调平缓:“大白恐怕支持不住了。” 李惜几人一个激灵,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在湖面上飞行了好长一段了吧?原以为很快就会到,谁想到,还是在这里打转。 “奇怪,我也嘀咕呢,照理说,这片沼泽并不大,咱们这会应该飞出去了吧?” 刘星的声音响起,他伸手挥开脸上的雾气。 这雾有毒,不能多说。 “不会迷路了吧?” 贺群英的声音响起,然后连连咳嗽了几声。 他的灵气罩维持得要艰难一些,自上了鹰背,就闭上了嘴。 现在也是急了。 周围又是一片寂静。 这事似乎很严重。 迷路,是最可怕的事情。 253三选二 在这片充满毒气的地方,白鹰羽翼上的防毒灵气层已经大打折扣,众人只能勉强用自身的灵气维持自己不被毒气侵蚀,坚持着,总想着撑一撑也就到了。 可是现在忽然说:他们或许搁置在这里,只能坐等灵气的消散。 方才,贺老三话说得明白:白鹰精疲力尽了。 “刘星,你那个罗盘呢?拿出来用一用啊?”胖子朝刘星吼道,眸子中有着一闪而逝的惊慌。 “早拿出来了。这方向也没有错啊?你瞧,我们朝着这个方向飞。” 刘星的声音无奈,他努力举了手,在前方移动。 贺群英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是,大白恐怕坚持不住了,咱们怎么办?” 他声音里有着慌乱。 没有人应声 李惜一直默默地听着。 她本就是路盲,虽然觉得这块地太宽了点,飞了这么久都没有到。 可是,刘星他们在这方面明显是老到许多,他们没有吭声,她就自觉地不开口。 现在,听他们说了这几句,显见也是没了主张。 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感受到身下那暖烘烘的羽毛,伸手轻轻抚了抚。 腰间一动,白恩的脑袋从灵兽袋里悄悄探出。 自上了湖,它就缩在灵兽袋里睡觉。 它对毒气没有抵抗力,只能缩在灵兽袋里。 “小心些,我的神识只能探测到方圆百米,再往前就不行了。” 李惜心内一激灵。 元婴修士的神识都探查不到,这事情大条了。 这是个什么地方? 李惜慎重起来。 她默默地打量周遭那越来越浓的雾气,明显这是还在中心地区。 她伸了手往前探一探。 五指很快被雾气包裹,就像伸进了一团棉花团里。 “三叔!” 贺群英的声音再度响起。 贺老三没有应声。 几人身子一晃,白鹰的身子一沉,往下掉落了几分,贺老三一声清叱,白鹰翅膀急扇,又重新升了上来。 这是明显体力不支了,听着“扑喇扑喇”的扇翅声,众人心里沉重。 “大家往中间靠一靠,尽量避开大白的双翅。” 贺老三的声音再度响起。 李惜闻言忙往中间挪了一挪,另一边的胖子也往中间挤过来,现在大家相互倒是看得清楚了,胖子是一脸的担忧,脸上早收了往日那嬉笑的样子。 大白继续往前飞去。 众人明显都坐不住了,不住地探身向前,虽然还是看不见,但是总觉得心里安慰些。 看着身边穿行的白雾,贺老三脸色越发凝重。 大白一再地往下降,在死死地撑着,再这样飞下去 前方雾气依旧是那么浓。 他已经基本能确定:确实是迷路了。 什么原因,他不知道。 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大白很快会坠落,大家一起掉入下面这片沼泽地中 他回首,看向身后几人,浓雾掩映之下,几人的脸若隐若现。 贺群英,正一脸紧张,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他很快略过。 贺老三的眸子闪烁不定。 五个人,只能留三个人。 能减轻一些重量,大白或许能坚持得久一些。 他飞快地在心里权衡着。 一声低鸣,大白展翅开始滑翔,不能再往前飞了。 刘星、胖子、李惜。 他的目光巡回了一圈,顿在了李惜和胖子的身上。 贺老三很快下定决心。 他语气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咱们必须下二个人,你们也看见了,不然大家都得掉下去。” 他指指下面白茫茫的湖面,不时露出墨色的一隅。 他没有多说,下面就是沼泽,大白已经数次险险擦着湖面上的嵩草。 几人脸色都有些青白,却是不是知说什么好。 贺群英忙把脸朝向了贺老三:“三叔!” 李惜叹一口气。 贺群英担心什么?贺老三自然不会把贺群英给踢下去。 她目光转向刘星和胖子。 只有他们三人中选二人。 看着那两人不约而同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李惜心内警铃大作。 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当日云雾森林。 当日个女修的遭遇,似乎一下子跳到了面前。 李惜直起身:“我走!” 刘星两人一愣,面色复杂。 两人一时没有吭声。 贺老三脸上闪烁,他抬目看向另两人。 终于,刘星张了张嘴,“我” “那个,我” 胖子脸孔涨红,深呼一口气,视死如归般地抢在了前头。 刘星意外,反应过来:“别,阿军,我经验比你丰富。” “我比你胖!” “对对!” 贺群英忽插了一句,被贺老三瞪了一眼,他忙捂了嘴。 一阵猛烈的摇晃,李惜站立不稳,差点掉了下去。 几人赶忙坐正。 白鹰厉叫一声,向上。 但是几人都看到了。 湖面上,一大截乌黑发绿的东西正跃了上来,向着飞翔的白鹰扑咬来,几片羽毛飘飘悠悠散落。 几人惊魂未定。 白鹰奋力向上蹿起,离开了低处。 “那是什么东西?” 贺群英问。 却是没有人回答他。 这片沼泽里有活物。 那东西看着就可怖,方才要不是白鹰蹿得快,恐怕被它一口吞了。 白鹰许是受了惊吓,竟然飞得平稳了许多。 但是李惜知道,这一爆发之后,将会消耗更多的能量。 贺老三催促了一声。 胖子一脸土色,看看几人,站了起来。 “等等!” 刘星指着下面。 “这样不是办法,咱们还是飞不出去。” “大白最终会力竭而死。” “那你说怎么办?” 贺老三也不免焦急。 底下一阵水声。 几人目光看向底下巡游的那些生物,褐绿色的盔甲,很像金甲鳄。 它们一路跟着白鹰,始终尾随。 “你们看!” 几人顺着刘星的指向,把目光集中在那正昂着脑袋的东西身上。 刘星:“它们生活在这里,咱们这一路过来,跟得这般紧。” 他举了罗盘,仔细查看:“我这方向一直朝东,但是,我们飞了许久,这东西也一直在,说明咱们还在原地绕圈。” “离开它,往另一个方向飞一飞?” 胖子忙开口,小心翼翼地。 “不成,万一不对,更加糟糕!”刘星打断胖子的话。 他目光专注,看向那片正昂着头,沉浮的东西。 然后。 “那只,看它的肚子。” 刘星忽指着一只正冒出大半截身子来的“鳄”说。 这只鳄的身子似乎特别大,圆滚滚的,尾部下端胀得雪亮。 这是一只母鳄,几人看出来了。 “咱们跟着它。” 刘星咬牙:“听说母鳄会回到岸上去产卵,咱们赌一把。” 几人相视一眼,均把目光转向贺老三。 贺老三死盯了那“母鳄”一眼,双手一击掌:“拼了!” 李惜飞快地从袋子中掏出了一颗绿色丸药,递给贺老三:“给它吃下去!” “什么?” 贺老三略一踌躇,还是飞快地伸手一拍,白鹰扭头,就着他的手掌吞了下去。 一声长鸣,白鹰翅膀一振,平地拔空而起,众人忙稳住。 白鹰扑扇着双翅,原地平稳绕行。 “你给它吃了什么?” 贺老三追问。 李惜笑一笑:“补灵丹,灵兽吃的!” 心下却是长吁一口气,不枉费她这颗大还丹,也算报这只白鹰的相助之情。 也是情急之中才想到这碴。 莲华真人留给她的丹药。 254鼠兔? 白鹰就像打了强心针似地,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刘星几人看着李惜的目光,复杂。 方才她答应先下鹰背。 贺老三拍了拍白鹰的脖颈,目光炯炯地盯着下方。 下方白雾处,几个脑袋正昂着睃巡,时隐时现。 那只“母鳄”正懒洋洋夹在中间,众人紧紧盯着,它伏在那里,偶尔甩一下 “快了!” 刘星低声,白鹰也在贺老三的指引下目光警惕,紧紧盯着那只“母鳄”。 终于,看着那只肚皮硕大的花斑鳄开始慢慢转身。 众人精神一震。 它要回窝里了么? 看它胖胖的身子没入绿萍当中,冒起一串水泡。 贺老三忙指挥白鹰放低,跟了上去。 母鳄朝着一个方向蹿了出去,歪歪扭扭,速度却快,水声哗哗,墨褐色的背脊时隐时现。 又有数条鳄跟了上来。 白鹰几次差点被咬到。 贺老三咬牙,伏了身子,挥了手中的弯月钩刀驱赶。 一边李惜等人也是各自兵刃出鞘。 那只母鳄一路飞快地爬,哗哗地,开垦出一串墨色的长浪来。白鹰贴湖飞行,紧跟不放。 几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几番就要擦到那下方绿色浮萍的叶子,又险险地擦过。 摸着鸟身上咽湿的羽毛,众人神情严肃。 四周寂静,耳旁只有那下方哗哗的水声,和“噗嗤噗嗤”的扇动翅膀的声音。 雾气渐渐稀薄,依稀可见前方隐约的暗影。 众人更加不敢大意,白鹰也是精神一震,呼一下冲刺扑啦啦地飞到了岸上,匍匐在地。 李惜几人相继跳下鸟背。 这里清晰许多,已经没有雾气。 四下开阔,一片青草地,郁郁葱葱,露出黄褐色的泥土。 李惜几人回头望去,白茫茫的雾气浮现在湖面上,翻滚汹涌。 一旁传来翻滚的闷声。 李惜没有回头。 她知道,那是刘星他们在捕杀那条母鳄。 上了案的母鳄明显不是他们几个的对手。 很快,就有人招呼李惜过去。 看着地上摊在那里一大堆,散发着热气的皮肉,李惜目光定在那堆蛋上。 白色,新鲜的鳄鱼蛋,泛着青色,被堆在一堆鲜红的肉块旁,映照着红光。 李惜扭过了头。 她的目光向前望去:“接下来往哪里走?” 她指的是百丈潭。 刘星拿出了罗盘,开始对方位。 “这罗盘有用吗?” 这回,胖子也咕哝了一声。 刘星迟疑了一会,抬脚:“应该没错。” 几人跟着跑去了。 一望无垠的原野,上面奔跑的黑耳兔,以及隐隐传来的兽吼声,让人血脉喷张。 真是意外啊。 这里的妖兽是遍地跑,且大多都是一阶至二阶的,看来这里是一片无人涉足的区域,最起码在他们来之前。 几人眼睛里冒出嗜血的光,兴奋得。 连一向矜持的贺老三也是亮了刀刃,急急地扑了上去。 三个筑基修士,捕杀一阶二阶的妖兽,犹如狼入羊群,肆意捕杀。 李惜站在那里,看着夕阳下他们肆意追逐的身影,眯起眼睛,向天际看去。 那里,是百丈潭。 不知可否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暮色降临的时候,刘星他们浑身淌着血和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笑容:储物袋又充实了不少。 终于在又一次太阳西坠的时候,站在了一个潭边。 看着这个波光粼粼,上面一层水雾弥漫的水潭,李惜疑惑地四下瞧一瞧。 “是在这里么?” “应该是的。” 刘星也望望,没错,方圆就这里一口潭,约三四丈宽。 只是,看着那袅袅的热气,他也奇怪。 “你不是来过么?” 一旁胖子说了一句。 “是呀,是这个方位。可是” 他指指那口水潭:“怎么成这样了?” 他是5年前来过,自然记得这口潭,但是,潭水却是刺骨的寒冷。 哪里像现在,周围都是茂密的草丛,密密匝匝的,翠绿油亮。 这明显就是一口热水潭。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要不是,这一路上的有几处景致还是记得的,还真以为自己是走岔了路。 李惜蹲下身子,伸手入潭,水温刚好,很是舒服。 这明明就是一口温泉。 众人纷纷凑近,先拘了水洗脸和脖子。 这段时日,一直在林子里钻,都没有好好地洗过。 当下都洗了个痛快。 贺老三就在李惜身边,他自己没有擦洗,而是先弄了一块皮毛,蘸了水,细心地给白鹰擦洗。 看着温顺地蹲在那里,任由贺老三细细地擦洗的白鹰,李惜不由多看了一眼。 洗干净的白鹰羽毛白亮,尖尖的喙犹如上了蜡般,闪着寒光。 它伸长了脖子,似乎很是享受。 自吃了那颗“大还丹”后,白鹰的精神十分好,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似乎不知疲倦般。 腰间一拱,她伸手解开了灵兽袋。 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鼠跳了出来。 “这是兔子么?” 贺群英一眼瞥见,凑了过来。 李惜翻了个白眼:眼瞎吧?这明明是老鼠。这个贺群英,看着人高马大,这智商,真是。 贺群英却是不管,只是近前细细端详。 “真的是鼠兔哎?” 李惜一个激灵:“鼠兔?” 胖子也凑了过来。两人围着地上趴着的白恩,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评价,李惜风中凌乱了。 还真是一只兔子? 李惜重新打量着白恩。 鼠兔,幼年时因为袖珍,又和老鼠很像,所以才叫鼠兔,但是,随着长大,会慢慢地变白,变漂亮,但体形也不会再变大。 胖子和贺群英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抢着补充这关于鼠兔的资料,极其详尽。 李惜是听了个半信半疑。 她看着白恩那条细长的尾巴:可是这明明就是老鼠的尾巴?兔子尾巴不是这样的。还有这尖嘴 “不然,怎么叫鼠兔呢?” 贺群英挤眉弄眼:“这样才珍贵。” “哪里珍贵?” 李惜忙问了一句。 “变异品种啊。同时具有鼠类和兔类的技能,对了,我听说这种兔子能乘风,就是随风而动,不过,我也没有见过。哎,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告诉我,我也去弄一只来。这个老珍贵了,再养养,还会更好的。它现在会什么?” 贺群英很是兴奋,吧啦吧啦地一通说,末了,扯着李惜说道。 “不知道,它自己跑来的。” 李惜干脆地。 “哦!” 贺群英拉长了声调,瞧了李惜一眼,明显是一脸不信。 见她脸上隐隐的笑意,又疑心看错。 李惜一直是肃着一张脸,整日里没有笑模样,也不多说话。 这么多日,还是第一次见她笑。 怎么说呢? 李惜这一笑,还真的有点晃眼。 李惜本就长得不错,五官很耐看,脸孔又白细。只是神情一直太过严肃,又是符画师,贺群英自然忽略了这点。 这样一笑,柔和不少。 贺群英就揉揉鼻子,蹭到一边去给白鹰顺毛去了。 地上的白恩伏在那里。 兔子,他是一只兔子么? 他自己竟然不知道? 还有这样的,鼠兔? 是什么东西? 他在百炼宗竟然没有听说过? 白恩用爪子撩了撩水,探出脑袋,往水里瞅去。 255潭边风波 几人在百丈潭边先住了下来,也是累了,休息一晚,明日再说。 李惜正靠在一块大岩石上,微微眯着眼睛,看似在打盹,实则正在人鼠交谈。 “你到底是老鼠,还是兔子?” “不知道!” “不可能啊,你们百炼宗不是出灵兽的地方么?你会不知道?” 沉默一会,然后声音幽幽地:“有什么区别么?” “当然,你没听说,鼠兔有什么特别技能么?你有吗?” 李惜不依不饶,一幅饶舌的样子。 “我是人!” “你不是,你是老鼠,不,兔子,小兔子。” 然后,对话戛然而止,白恩直接切断了和她的对话。 李惜眯眯笑。 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斗嘴了。 白恩自从幻化虚影之后,李惜同他说话都有点不习惯。 现在难得又可以这样调侃它了。 自从踏上中州大陆之后,白恩的话就更少了。 李惜知道,是因为天元宗。 这个灭了百炼宗的罪魁祸首,就在中州大陆。 李惜能感受到白恩那焦灼的情绪波动。 可是她不知道怎么说。 她们的实力目前不够。 她打听过了。 天元宗,如今是中州大陆顶尖的存在。 宗主谷天,刚刚晋级元婴末期。 整个天元宗实力雄厚,不同于云洲的宗门割据,它是一枝独秀。 毫不夸张地说,天元宗的弟子,在这块地盘上,基本可以横着走。 那日,他们碰到的那两个,就是天元宗的外门弟子。 所以,现在天元宗就是这片大陆的霸主。 李惜倒是觉得这样的人出手灭了百炼宗,也不算太辱没了。 她也知道白恩的心情,眼见仇人在前,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天元宗下面有大小分支五六支,分布在各处。 他们平日里见到的都是各分支的弟子。 宗主和那些长老在哪里,竟无人说得清楚。 他们这些人,平日弟子们都是见不到的。 李惜叹一口气,怎么搞得这般神秘,还弄个分坛,总坛的,这样更加麻烦。 她们忙乎了半日,连最近的分支,上峰山都没能接近。 她此刻就是想逗白恩笑一笑,放松一下。 其实对她来说,白恩现在是老鼠还是兔子,或者是什么,她都无所谓。 灵宠的作用,她早已摒弃了当初的想法。 这一路走来,白恩始终跟随着她。 已经像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家人,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他不开心,李惜也觉得心情不好。 此刻,见白恩果断掐断了联系,李惜也就不再作声。 夜幕降临。 零星几颗星子,竟然也照得白亮亮的。 李惜拎了拎衣领,瞧瞧四周不时微闪的白光,李惜放心地睡了过去。 这是隐形阵,是白恩布置的。 李惜已经用过多次,试验过它的威力,只要有活物靠近,就能立时发动,把对方困住,并发出尖利的响声,即使睡得再死,也能迅速被惊醒。 她就这个毛病:即使筑基了,还是要睡觉,少一觉都不行。 总共四张符画,按照方位布置好,这是白恩教的。 有时候,李惜发现白恩懂得还真不少。 地上开始干燥。 原本漂浮的水汽正迅速地干涸,逐渐露出白色的地面。 四周静悄悄地,一圈几人,只有那只白鹰依旧站立在那里,不时歪头咕噜一声。 黎明很快悄悄到来。 除了李惜,其它几人都是不敢睡熟的。所以,一点动静,他们就睁开了眼睛。 李惜是被热闹的喧嚣声吵醒的。 她揉开惺忪的睡眼,着实吃一惊。 眼前一群猴子,正三三两两地聚集在水潭边,奔跑追逐。 旁边刘星他们几个正楞楞地看着,也是一脸惊讶。 地面一阵震动,一阵尘土起,远远地几只体型高大的动妖兽奔了过来,猴子们飞快散开,有几只向李惜他们这边跑过来,确是没有离开,似乎不惧。 李惜忙抬手收了符画。 两只猴子一个急刹停住,蓝白色的脸上,错愕,看着突然现身的李惜几人,又回过头去,往另外一边蹿去了。 停在水潭边几步远的地方,徘徊着不肯去。 陆续又有妖兽不时地聚集,水潭边很快就挤满了。 妖兽们相互挤推着,只管往那水潭里张望。 先前那几只蓝面猴上蹿下跳地,想要挤进去,被几只金刺狼给龇牙赶了出来,在外抓耳挠腮,依旧不离开。 又有几只灰白色的鸟从一只龇牙的黑睛狂牛嘴下走过,那头壮硕的黑牛竟然视而不见,只是不耐烦地把它赶开一些。 “这么多?” 耳旁响起颤抖的声音。 贺群英看着突然出现的这群妖兽,都是3阶的,有几只还是四阶的,眼睛发光。 他们这一路行来,捕到的妖兽多是1阶和2阶的,3阶的极少,更别说是4阶的了。 3阶才有妖丹,越往上,妖丹成色越好。 他们此番进来这里,就是为了妖丹而来。奈何先前都未曾碰到过。他们储物袋里满满装的都是妖兽的皮骨,远远比不上那些内丹。 原本就有些遗憾。 此刻突然出现这么一大群,就在眼前,怎么不兴奋? 一旁的瘦子刘星也是。 不过,他瞧瞧贺老三,还是按捺住没有动。 这事有蹊跷。 所谓妖兽之间多是天敌,碰见无不相斗。可是眼下这些妖兽竟然如此和睦,整齐划一地聚在这里,连他们这些虎视眈眈的修士也是淡然,除了那几只蓝面猴子,小心翼翼地远离了他们。 这水潭里有古怪。 他们也齐刷刷地把目光盯向那口潭。 眼见太阳升高,红红的日头投射在四周,给这些妖兽们也镀上了一层子暖色。 李惜几人屏息盯着那水潭。 依旧白汽萦绕,迷糊了周围的视野。 咕噜噜,一阵水响,从水雾中传出。 李惜没怎么看仔细,一片亮光,有什么东西细细碎碎地从水里跃起,抛洒在水面。 说时迟那时快,一片吧唧声。 围在岸边的几只蓝面猴和金毛狼嘴巴快速一动,似乎吞下了什么。 什么东西? 胖子忙问。 李惜摇头,她也没有看清楚。 “来了!” 水面上更大的水波涌动,一阵鼓突,一股水波满满地漫上来,迅速漫过潭周围,又迅速退去。 留在岸边的几只使劲甩着咽湿的毛发,用爪子在地上按着什么。 李惜这回看清楚了。 是一些金色的长条状的东西,正在地上扭动着,飞快逃窜。 然而,很快被几只利爪同时捞起,扯成好几段,飞快地塞到了嘴里。 “那是鱼么?还是?” 贺老三眯着眼睛。 外围的妖兽眼巴巴地盯着那潭水,没有吃到的,拼命往前挤。 不顾前面的威胁,从缝隙里硬钻进去。 终于惹恼了前面的那些一直候着,却是没有抢到的主。 眼见那潭水渐渐平复下去,水面恢复如初。 前面的几金毛狼终于龇着牙,一口就向旁边一只好不容易正探出头来的猴子咬了下去,使劲一甩,猴子的整个脑袋就被含在了嘴里,身子还保持着向前扑的样子。 256水潭风波(二) 周围一阵骚乱,妖兽们四散,那些来不及逃离的飞鸟,有的被扯住了脚杆直接给拖了下来,鸟毛飞溅;被困在里边的几只大白鹿,也被几只金甲兽给摁倒在水边,很快压住,一时血水飞溅,水潭边乱糟糟,霎时变成了屠宰场。 贺老三几人早如离弦之箭,蹿出,拎着雪亮的刀片,冲了上去。 他们看中的是一只体格庞大的五甲龟,有4阶,此时正被一群鬃毛犬给围着。 原本游刃有余的五甲龟被这几人的突然加入,弄得惊慌失措,捉襟见肘。 鬃毛狗犬种妖兽,等级不高,却是擅长群体出击。他们那尖利的牙齿无孔不入,就是素以皮厚著称的铁甲犀都是极其讨厌它们,一旦被缠上,是一时甩不脱的。 这只五甲龟原本可以遁走的,毕竟它那一身坚硬滑溜让这群鬃毛犬一时无从下嘴。 可是,现在刘星他们加入了。 他们特制的烟雾迷熏了五甲龟的眼睛。这是一种很厉害的迷药,类似于那种速效迷药的东西。 这几日,他们就是用的这种东西辅助,效果不错。 五甲龟很快很就被迷翻了。 胖子的飞镖准头还是很准的,那一标直接扎在了五甲龟正伸出来的小脑袋上。 一群鬃毛狗立刻就伸了尖尖的牙齿进去,扯住了再也不放,七手八脚,就把五甲龟的脑袋、四肢给一一拖拽了出来。 五甲龟被翻了个面,露着白色的肚皮。 鬃毛狗很快就吃光露在外面的头和脚,正那嘴去撕扯那肚腹的白甲,相比较起来,这肚腹的白甲要比背上的脆一些。 贺老三等人这才发一声喊,集体冲了上去,赶走了这些鬃毛狗。 坚硬的盔甲,鬃毛狗本咬不进去,也就一哄而散。 他们还是不喜与修士对仗的。 潭边的妖兽已经散去。 只是余下一地碎肉和那只硕大的五甲龟。 几人就着潭水,洗洗剥剥把那只五甲龟给拆解了。 贺老三从内脏中掏摸出了一枚鸡蛋大小的珠子。 淡血金色的,在手里熠熠发光。 这是妖丹,四阶妖兽的妖丹。 几人围着瞧稀奇,一边评论它的神色。 贺老三语气中有着得意:“这颗妖丹起码可以卖这个数,你们瞧这上面的血丝,还有这弹性。”他两个手指撮起,仔细指点着给贺群英看。 胖子也在一旁附和。 李惜站在一边,没有作声。 妖丹么? 她的目光转向那潭水,方才那浮在潭水里沉浮的半幅马鹿的内脏不见了。 她定睛再瞧,水里干干净净,一点东西都没有。 她目光又转向一旁岸上,岸边上那散落的堆断骨碎肉也都不见了。 李惜叫了一声。 贺老三他们几个也发现了。 众几人看着干干净净的岸边,青草发亮,只有纷乱的脚印和大片水迹提醒方才这里曾有过一场战斗。 几人面面相觑,脸上渐凝重。 贺群英踏入草丛深处去寻找。 然后他叫一声:“这里。” 他用短刀挑了一截子断肠,举着。 红白相间的肠子,尚残留血迹,确实是方才留下的。 贺老三接过来,走到水潭边,把把那节肠子扔进了水潭里,肠子在水里鼓涨晃动着,却是漂浮不下。 几人凑过来,一动不动地盯着。 潭水平静如初。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不敢马虎。 水面上一晃,那节肠子蓦地沉了下去,没了踪影,水面上泛起一层子油花。 “哎,你们看清了没有?” 贺群英叫道。 “似乎是一条鱼!” 刘星不确定地。 “好像是,我也看见了。” 李惜也细声。 方才她一直盯着水下的地方,所以比别人看得清楚些。 “再试试?” 贺老三拎着刀,他四下又搜寻了一番,很快又从远处凹地里拖出一具残缺的尸骸,剔下了不小的一块肉块,抖出一条长绳,扎紧了肉块一端,用刀子挑起来,伸到潭中,堪堪够着水面。 几人这回各人手中武器在手,全神戒备,李惜的手里也是夹了两张符画。 新鲜的肉块被水一浸,血水渗透到潭里,丝丝缕缕散开。 李惜眼睛一花。 一道灰色的影子从水下幽灵般地闪现,那块肉已经被拖入水下,带着长长的绳子一路往下拽。 “快!” 贺老三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绳子,往岸上扯。 僵持住了。 刘星几人忙一起帮着往上拽。 绳子崩得笔直,闪着亮光。 贺老三这条绳子是特制的,也不知用了什么材料,很有力道,即使崩得笔直,也是很有韧性。 “真的是条鱼?” 贺群英喘着气说:“有脚?” “我也看到了。” 胖子忙补充一句。 拉着绳子,众人想着必是一条很大的鱼? 几人合力往岸边拉,绳子渐渐往上腾起。 “咕噜噜!” 一阵冒泡的声音响起。水面突然沸腾起来。 只一会,就鼓突了出来,就像是沸腾的水般,不断地望外翻涌这白色的浪花。 一条灰黑的大鱼,不,不是鱼,有四只脚,被拽了出来,落地就飞快地爬了起来。嘴里还不肯放开那块肉。 随着它的出水,大量的金色水点,噼噼啪啪地落在岸边,在草丛里蹦跳着,竟然是一些寸长的小鱼。 这些小鱼通体金黄,落地四散。 黑鱼在地上蹦跶,旋转。 贺老三几人极力把它往草丛深处去拉。 这黑鱼的力气大得很,身子弯成了一张弓,向着潭水那边弹跳去。 力道之大,贺老三几人竟然一时被带着跑了几步。 站在谭边的李惜这回瞧清楚了。 原来它嘴里卡着一把弯刀,正是贺老三的那把弯月钩刀,想来是它方才情急给囫囵吞了下去,却是扎到皮肉里去了,一时甩不脱,这才被她们几个像钓鱼般地给叼钓了上来。 这把钩刀只会越扎越紧。 李惜在贺老三的示意下,早就一张冰冻符出手,潭面上迅速就结了一层厚冰。 黑鱼高高地弹跳起来,半条身子破冰钻入。 却是被拎起。 贺老三手中一张网瞬间出手,就像那水面上的黑鱼罩去。 李惜第二张青藤符也已经出手。 连同贺老三的网一同缠绕住,一甩,黑鱼就被远远地抛离了水潭。 绿色的一团在草丛里弹跳不止,丈高。 “噼噼啪啪“ 声音不绝于耳。” 几人跑过去,四团团下围住。 也不出手,只是看着黑鱼在不断地蹦高,弹跳。 257鱼娃娃 约莫盏茶功夫,黑鱼终于慢了下来。 李惜这才撤了藤条。 就见泥泞的青草地上一条大黑鱼,约莫有一人多长,正摊在那里,翻着白眼。 见人围过来,垂死的黑鱼如离弦之箭,蓦地弹起丈高,越过众人头顶向水潭飞去。 几人惊呼。 “轰隆”一道火焰蹿起。 李惜两张火符出手,生生拦下了已经跳到半空的黑鱼。 黑影一闪,黑鱼重新落到地面。 四周都是熊熊燃烧的火,它昂了头,四肢伏在地上,哀哀地叫着。 声音凄厉,犹如孩童啼哭。 李惜正拦在它面前,火光中,竟然撞见一双孩童似的眼睛,黑白分明。 “鱼娃娃!” 贺老三忽一声惊叫,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狂喜。 他盯着那黑鱼的四肢,以及那犹如孩童般的哭声。 声音都颤抖了:“传说中的鱼娃娃,竟然在被我们碰到了。” 贺老三眼睛闪亮,迫不及待地看着几人。 传说有那百丈深的地层之中的千年黑鱼,以深层地水为滋养,历尽千万年,转而成形,生出四肢,犹如人类四肢,叫声如孩童啼哭。 故名“鱼娃娃”。 只是极少有人见过。 李惜看向那趴伏在地的四肢,果然犹如婴儿的腿脚,趴在那里,竟也有指甲,寸长。 “吃了它,连升三级,延寿百年。” 贺老三喃喃地。 一旁瘦子几人也是大喜,齐刷刷盯住面前这条传说中大补的“鱼娃”。 黑鱼似乎看懂了几人的意思,它低低地叫着,泛白的眼睛里倒映出熊熊的火光和李惜的倒影,透明的鱼尾黏在草地上,似乎掀不起来似的。 鱼嘴里有血沫溢出,很快就糊满了周围的草叶子,亮晶晶的。 “可别弄死了。” 刘星提醒道。 贺老三就伸出手,去取那把刀,刀子扎入鱼嘴里寸许,他费了老劲,才抽了出来。 地上的黑鱼任由贺老三摆弄,躺在那里,不动。 “死了?” 贺群英用长刀轻轻碰了碰黑鱼的身子,见它歪了一下,依旧不动。 众人这才转身,开始收拾地上的残局,方才那一通折腾,周围是一片乱。 贺老三准备去水潭边洗擦他的刀,上面的鱼腥气很浓。 刘星几人开始商量,把它给炖了。 这个样子,活着带回去,不大可能,他们一致认为,这东西要炖汤才有营养,而且大家都能分到。 瘦子开始支锅,烧水。 李惜在那里守着黑鱼。 贺群英几人四散分拣柴火。 贺老三直起腰来,用布擦亮他的刀,潭面上的冰块已经溶解。 他回头望了一眼。 却是见眼前一黑影闪过。 他张大了嘴,李惜正指着他。 黑影从在半空划出一道弧度,“砰”,一声,砸入水中,飞快地沉落,瞬间不见了。 潭水上几块零碎的冰块在漂浮。 “怎么回事?” 几人回过神来,一起看着李惜。 李惜两手一摊,一脸沮丧:“跑了!” 她指指那潭水,一脸无辜:“我以为它已经没力气了。” 贺群英冲到水潭边,见那潭水渐归平静,再没了声息。 “哎!” 他一跺脚。 “怎么就没看住呢?” 没人回答他,刘星几人久久地望着水面,似乎不相信。 这眼看到嘴的肥肉,就这样跑走了? 几人面面相觑。 怪谁? 刘星几人一阵叹息。 这也不能怪李惜,这黑鱼是眼看着要死了的,还是李惜用火符困住它的。 没想到,看它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还真能装。 竟瞒过了这许多人。 几人到底还是不甘心,守在那潭水旁,又过了一个晚上,之后无论再怎么利诱,都是不曾再出现。 倒是贺群英,从抓了许多小鱼,就是那种金色的小细雨,捞了许多,煮汤喝,挺好,也是有不少灵力,。 几人边喝鱼汤,一边更加肉疼:这些小金鱼都这般有灵力,要是那条大黑鱼,该是何等的 李惜再三表示歉意,说都是她的疏忽,所以,接下来的那些妖兽皮骨她统统不要,甚至这小鱼汤,她也表示一口不喝,统统都留给他们几个。 见她如此,众人反倒老安慰她:不是她的错,本来这黑鱼能抓到,也全赖她的符画帮忙。 李惜依旧表示歉意。 离开百丈潭的时候,李惜回头瞥了一眼那口水潭,依旧平静。 她扭头,目光闪了一闪。 她快走几步,赶上了众人。 又回到了百丈潭。 看着前方依旧雾蒙蒙的一片,几人发愁。 怎么办? 贺群英嘀咕了一声:“到哪去再找一只母鳄呢?” 贺老三摸了摸白鹰的脑袋:“大白!去。” 白鹰张开双翅盘旋在他们头顶。 “大白飞过,应该能记得。” 贺老三说:“咱们先试试,实在不行,咱们就回来。” 他手一甩,一颗东西弹射了出去,牢牢扎在岸边一棵树上,一亮一亮的。 “这是我以往训练大白的鹰座,如果咱们再迷路,它可以飞回来。” 他解释道。 几人看去,见是一个圆球状的东西,一闪一闪,发出红光并不亮。 “这个能行吗?”贺群英先发问:“三叔你之前怎么不拿来用?” 贺老三抽抽嘴角:他能说他先前没有想到么? 他没有答话,只是说:“走不走?” 几人只能相继爬上了白鹰的背。 一声鸣叫,白鹰展翅飞进白雾之中。 众人忙闭气。 “哎呀,这雾气没有毒了?” 刘星忽然惊讶地。 他一说,众人纷纷放开气息,这才发觉,果然没有任何不适。 李惜也放开,不行,头脑一阵昏厥。 她忙屏息,微弱地:“我不行。” 五个人中,就李惜不行。 这是怎么回事? 雾还是那雾? 几人想了半日。 “我知道,一定是那小鱼。” 贺群英声音肯定:“你瞧,咱们都喝了汤。就你没有喝。” 他兴奋地:“这回咱们是赚到了,这鱼汤百毒不侵哪。” 看着笑呵呵的贺群英,贺老三他们也露出了笑容。 众人这才想起,怪不得,那些围在潭水边上的妖兽们,敢情就是等着吃这一口?难怪它们能在浓雾中行走自如。 不管怎么说,这总算是一个收获。 刘星又抛出了一只小纸鸟,灵光一闪,纸鸟就晃晃悠悠地在他头顶飞了起来,平稳。 几人盯了一会,均是面露喜色:“成了!” 既然不怕毒障,就应该能御用灵力了。 “贺老三,可惜了你那鹰座。” 胖子哈哈笑着。 白鹰一路向上冲,果然冲出了雾气,安全降落在岸边。 几人落地,心情愉快。 李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下了鸟背。 这一路上,没少听他们几个聒噪,她只能闭嘴,以维持灵力护体。 这也算是一件有些遗憾的事。 早知道,她也喝一口鱼汤了。 看来,这鱼汤的效果真是不错。不但能解毒,而且视物都清晰了不少。原先那些雾气萦绕的地方,现在走着,也是轻便了许多。 几人心情不错,边说边走,沿途又打了一只3阶的长毛虎。 几人收拾着,又一边商量,干脆再停留几日,多打点。 现在不是不怕那雾气了吗? 李惜靠在一旁,双手环抱,她百无聊赖地注视着对面一片齐腰深的杂草,辨识着方位,想着是否先离开? 258妖丹 看刘星他们几个,是意犹未尽,这一耽搁说不得又是个把月的事情。 她还是先回去。 李惜就抬头,就要说话。 然后,她看到了一群人。 正从林子中走出来。 李惜挺直了背:“嘿!” 她叫了一声。 贺老三几人直起腰来,警惕看着对方。 对方一行有**个人。 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径直把贺老三他们几个围住,李惜站在外围,他们瞧了她一眼。 “你们?” 贺老三开口。 李惜他们这边五个人,四个筑基期,一个练气期,这样的组合已经算是不错了。 对方虽然**个人,可是,筑基的也就只有四个而已,刚好持平。不知道,他们这一上来就要开打的底气来自于哪里? 刘星靠近贺老三,语气凝重:“马阎王!” 见贺老三疑惑,他知道他不认识。 刘星就扬声:“那个马哥,这么巧啊?你们也来这里么?” 他语气中有着讨好。 贺老三几人齐刷刷转向那个领头的男子。 被刘星唤作马哥的。 一身蓝黑的衣裳,袍角掖在腰里,就像大多数散修那样,眼见系着一条腰带。 他双手抱胸,“咦”了一声:“原来还有人认识我马某啊?那就不用麻烦了。老规矩?” 他的目光转向地上尚还散发着热气的长毛虎的尸骸,已经拆解得差不多了。 红红白白的,堆在那里。 “刘星,什么意思?” 贺老三沉声问道,语气上杨,声音不小。 刘星望一眼对面似笑非笑的那个男子,快速说道:“马阎王,是散修联盟中的掌事,他带队,是见者有分。” 贺老三就眯眼向对方瞧去,眸子里是不甘。 李惜知道他不肯。 贺老三这个人,也算是性情中人。 相处了这几日,也算是约略微=摸到一点他的脾性:你对他好,他也不赖。就像先前在沼泽地上空,还要赶了胖子下来,后来,为了这事情,还专曾向他和李惜两人表示过歉意。 只是,他到底是世家中的人,这点子傲气还是存在的。 他沉声:“凭什么?” 语气中是不耐。 ‘我们要全部,全部!’马阎王长刀指着几人:“东西留下,人可以走。” 众人面色一变。 这是直接宣战了。 当下再没人说话,吼了一声,就开打。 一时几人混战在一起。 李惜也被一个女修给拦住了。 那女修一把鸳鸯刀使得很灵活,对着李惜就直接攻了过来。 李惜直接用了青藤符,却是发现青藤符竟然围着对方转圈,有几根攀爬了上去,竟然被对方给扯了开来。 李惜立刻明白,对方是木灵根。 青藤符对木灵根天生亲近。 这也算是一项弊端。 她手指一翻,另外一张符画紧随而至。 “轰!” 红色的火焰呼啸着,蹿过去。 瞬间就烧着了女修的周身,她跳动着,狼狈。 一旁正酣站的刘星几人见了,更加勇猛。 他们难道不知道,李惜才是他们这只队伍里最难惹的人么? 符画师,他们也敢去惹? 一旁的闲站的几人也发现了,很快就向李惜围了过来。 李惜等他们靠近,一连三张冰冻符直接招呼过去。 立时,气温瞬间下降,正争斗的几人都一凌,回头望去。 平地上三块硕大的冰块,雪白,程亮。里头封着三个人,还有一个是那个女修,她因为火符的缘故,只是被封住了一条腿,正狼狈地拍打头上的火花,偏偏脚又被扯住,真是进退两难。 冰火两重天,大约这就是最真实的感受了。 剩下的人,立刻被贺老六他们反转,迅速给压制住。 领头的马阎王挣扎着,正要骂人。 刘星一个箭步,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就切下了马阎王的脑袋。 头颅咕噜噜给滚落在地,翻了个转,犹自圆瞪着双眼。 “哎!” 贺老三想拦,见已如此,也就吞回了到口的话。 他转而提起了刀,向剩下的另外几个就要劈去。 刘星却是拦住了他。 “怎么?” 贺老三瞪向他。 方才是他先杀了这个领头的马阎王,现在却是要来阻拦他。 胖子也挤上前来, “三爷!” 他叫道,拦下贺老三。 “你们是要死还是要活?” 李惜听着这话,嘴角一抽,这不是当日贺老三对胖子说的话么? 现在这胖子凶神地煞地喝问。 落荒而逃的几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李惜看着地上散落的七八个储物袋。 “好了”。 刘星欢喜地拍一拍手。 几人立时一一强行拆封了那些储物袋。 李惜缩回了自己的左手那里套着那枚细细的储物戒指。 还是这个牢靠。 要不是她和白恩签订了契约,这个戒指是一时打不开的。 不过,能打开也有能打开的好处。 李惜看着林子,已经恢复寂静。 最起码,能保住命,不是吗? 东西丢了,还能再攒,可是命丢了,就什么都没了,这话说得没错,但是,真到这个时候,还是有些舍不得的罢? 想到那几个人肉疼的表情,李惜摇头:想打劫反被打劫。 倒是没想到这个刘星最是干脆利落的一个人。 说杀就杀了。 李惜向刘星瞧去。 见他正眯着眼,往地上倒东西。 “哗啦啦!” 散落一地。 几个储物袋子的东西都倒在了一起,看着瞬间铺满地的东西,李惜感叹:怪道要打劫,这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看着那满地滚的红黄蓝绿的各色妖丹,李惜不由一声感叹。 没想到,这几个人手里竟然有这许多妖丹? 众人一一分类,收捡了,细细一数,大小竟然有20余颗。 加上先前他们自己的,现在说来一共就有30多颗的妖丹了。 连贺老三的眼里都闪耀着喜悦,他压低声音:“快走!” 贺群英破天荒地没有饶舌,只是瞥了一眼地上的马阎王,壮胆子用刀给拨到了一边沟里。 “等等我!” 他叫道,赶了上去。 最大的一间铺子。 此刻是正午,铺子里人三三两两,不多。 掌柜的一抬头,门口就进来几个人。 他们风尘仆仆,直奔柜台而来。 一旁的伙计早就迎了上去。 领头的一个男子,掏出了一个储物袋,从中掏出了一颗东西,平摊在掌心,示意掌柜瞧一瞧。 一颗灰白的珠子,淡淡地闪光,明明灭灭。 “700灵石。” 掌柜报价。 贺老三扭头向一旁的刘星,见他点头,就提了袋子,又抓出几颗:“这个又怎么算?” 这是几颗淡红色和蓝色的妖丹,于先前那颗相比,明显是要大一些,看着也晶莹些,有些像妇人头上戴着的珠宝玉石。 这也是三阶的妖丹。 掌柜立刻张开手掌:“1500!” 刘星上前一步:“2000!” 见掌柜要说话,忙说:“我们还有3颗。” 掌柜的瞟了一眼那个储物袋,笑眯眯地:”好,你们还有多少,我都收。“ 眼见掌柜的把灵石分装好。 李惜凑过去:”掌柜,可否换一换?” 259便宜卖了 “是要换成下品灵石么?” 掌柜看了看李惜,方才几个人就地分发灵石,这个姑娘分到7块中品灵石。 “换成冰灵石。” 李惜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掌柜摇头。 李惜有些小失望,她正准备离开。 一个人从外面进来。 立时吸引住了几人的目光。 这些人一身灰色的衣裳,腰间束着黑色的腰带。 是宗门中的弟子,看这整齐划一的服装,就能看出来。 李惜往一旁退一退。 这间铺子门面最大,有宗门弟子来也不奇怪。 眼看掌柜的热情地从柜台后转出来,把他们几个给迎进去。 胖子撇了瞥嘴,嘀咕一声。 方才那个掌柜都没有这般热情对待他们,尽管他们这么大一单生意。 李惜看着胖子向帘子那边靠拢,一旁的伙计正招待一个客人,浏览架子上一尊长毛兔的獠牙。 胖子作势倚在柜台边,一边四下打量,一边竖了耳朵。 李惜的目光被一旁架子最里边的那个盒子吸引住,她仰头。 伙计很快察觉,殷勤跑过来:“要不看看?” 李惜点头:“拿给我瞧瞧?” 伙计“哎”了一身,就招手,那符画盒子就飘了下来。,稳稳落到他的手上。 李惜李惜不由多瞧了他一眼,这个伙计看样子也有练气4级的样子。 他笑眯眯地捧着那个盒子放到自己面前,却是不打开。 罩子是透明的。 李惜约略瞟了一眼,正要说话。 “这不是符画吗?哎,这是几级的?” 贺群英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乍一瞧,就叫了起来。 伙计脸上是自得:“7级火龙符。算您运气好,今儿刚送来的呢。” 贺群英一脸笑意,看着伙计,长长地“哦”了一声:“7级啊!” 伙计瞟了眼,当他不懂,只是自顾对李惜说:“您要就赶紧,这个可紧俏了,一出货就没。” “她买?” 贺群英怪叫道,声音立时抑制不住的笑意:“你这是阎王殿前找小鬼,我告诉你” “贺少爷。” 李惜忙制止他,她怎么就没发现贺群英原来还是一个大嘴巴,这一开口,就要给她兜底的趋势。 “这火龙符我要了。” 身后传来声音。 伙计忙扭身:“好嘞。” 李惜扭头,二个人站在那里,看盯着伙计手上的盒子。 正是方才那两个灰衣弟子,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 胖子也凑了过来。 “给!” 那个弟子手一抬,掏出了一块灵石,递给那个伙计。 他旁边的那个就去捧伙计手中的符画。 李惜目光一顿。 冰灵石?没错,那是一块冰灵石,中品的,且成色不错。 李惜向那人瞧去,见他把那张符画给拿出来,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 “卖贵了。” 贺群英嘟囔了一句。 7级的符画要一块中品灵石,李惜先前的9级符画才卖2块。 这幅画自上了6级以后,每上一层,就是双倍的价格。 照这样算来,李惜那要价也确实是不贵。 贺群英这一刻的心情:早知道当初多买几张得了。 “这个价格已经是很公道了。” 伙计不满贺群英这样说。 这两个男修可是他们这儿的常客,贺群英这样当这面说符画卖得贵了,这不是拆台么? “这可是符画,7级的,一符难求,我们都拿不到货的。” 掌柜的也忍不住走过来,解释道,一脸的你不识货的样子。 要不是看在他们方才做了一宗生意的份上,早拉脸了。 哪有这样的? 贺群英摊一摊手,不再说话。 那两个弟子抓身出去。 李惜也转身出了门。 贺群英同贺老三打了一声招呼,就要跟出去,被贺老三一把拉住,挪嘴。 贺群英不解地:“干嘛?” 又瞧瞧一旁不动刘星几人,这才省起:他们这只队伍该解散了。 他瞧瞧外面,嘟囔了一句:“不就看看嘛。” 贺老三不住声。 这个贺群英性子跳脱,年轻人嘛。 那个李惜,能力好,又长得不赖,贺群英会上心也是不奇怪。 只是人家明显是根本就没把贺群英放在眼里,这孩子,瞎凑什么热闹? 且李惜来路不明,神神秘秘的,贺群英还是不要搅和进去好。 他拎着贺群英浏览架子上的其它东西,问他要添置些什么? 这里李惜跟着前面那两个人走了一段路,然后就停下。 她看着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的两个男修。 “跟着我们做什么?” 左手边那个高个子男修大约二十来岁,很年轻,好整以暇地挑着眉,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姑娘。 他和师弟一出门,就发现她跟了来,也不出声,就那么大咧咧地跟了来。 他用手抚一抚披散在耳鬓的黑发,轻轻理一理,脸上也适时地浮起了浅浅的笑容。 一旁的师弟瞧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七师兄也学了这招? 李惜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眨了眨眼:“你要符画么?” “啊?” 高个男修有些错愕,很快反应过来。 他和师弟对视一眼,就笑了起来:“可惜我们不卖。” 这个姑娘方才在铺子里就盯着那幅符画,被他给先一步截了来,现在想来是后悔了。 他看着对方,原以为会看到失望的神色。 “我这里有符画,您要什么样的?” 李惜快速说道,然后掏出了几张符画,一字排开,摊在手心。 薄薄的符画在掌心静静地躺着,一瞬间就抓住了两人的眼球。 他们识货,这些都是7级以上的。 瞧那灵气萦绕的样子,薄薄的符纸犹如一张灵气贴,紧紧吸引着两人的目光。 “这是?” 两人控制着心中的惊讶,再次抬目向李惜细细地瞧过去。 年方二八,身量中等的一个筑基女修。 正扬了脸,一双眸子不闪也不避。 “一张一块中品冰灵石。便宜卖了。” 李惜说道。 她凝神看两人的反应。 果然,两人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色来。 忙开始掏袋子。 李惜摇头。 那是几块红色和黄色的灵石。 “要冰灵石?你快点。” 高个子男修伸手掏了一掏,没有,就转身向师弟催促道。 师弟忙答应着,伸手也是掏了一会,果真掏出了2块冰灵石,淡蓝色的,就和先前青年拿出来的一般无二。 “喏,给!” 李惜接了过来,感受着那掌中微微的凉意。 她继续:“还有么?便宜卖呢。” 她举了举手中剩下的两张符画。 那是两张9级的冰冻符。 两人一脸向往,却是摊手:“没有了。” 李惜看着两人,轻声:“下次有了,再来找我。我还有其它符画。” 两人面面相觑。 “你这样的,还有多少?” 高个男修咬了咬唇说。 “你要多少?” 李惜冷静地,心里却微跳。 “20张!” 他伸了两个手指。 却是被一旁的师弟一把给扯住:“你疯了?” 高个男修不以为然:“别打岔。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后天,后天咱们就在那树林子里见。” 他伸手指着远处,那里有一处小树林。 李惜点头,唇边笑容扩大。 “不见不散!” 她快步离开。 眼见李惜的身影消失,青年已经被一旁的师弟急急扯住:“你敢?” 260我来拿衣裳 高个男修却是低声:“你怕什么?我有办法。你只说,你想不想要?” “我” 另一个看看掌中那张8级的符画,这是方才师兄匀给他的。 “这样会出事的,要是被蓝师兄知道了” “出不了事,咱们也只是试一试,不行的话,就算,又没有什么损失。再说,我可没有同她说咱们这东西的来路,你担心什么?” “就你能走吧。” 两人嘀嘀咕咕地,慢慢走远。 身后,一棵树后,李惜突然冒了出来。 她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低声问:“他们说得是什么意思?” “我去瞧瞧。” 红影一闪,却是被一把抓住一片花瓣。 凤尾扭动了一下,只得老实:“人家就说说嘛。” 李惜一脸严肃:“告诉你多次,不要想出来就出来,咱们这里” “知道啦,人生地不熟,小心为上,我知道啦。不去就是嘛,人家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李惜不为所动:“进去!” 这里对妖兽妖植都这么热衷,像凤尾这样的,一旦被发现,还不让人给抓去直接炖了喝汤? 李惜现在是能不惹事,尽量不惹事。 瞧白恩,多配合?乖乖地缩在灵兽袋里,已经几日没有出来了。 一阵轻响! 风铃声,今日已经响了第三次了。 铺子里有人。 她匆匆赶回了三合镇。 有对面的杂货铺女掌柜就探出头来:“回来了?” 李惜边开门边说:“有人找我么?” 掌柜摇头:“没人!” 李惜开了门,慢慢迈进去。 屋子里,一个女子,正慢慢转过身子来。 她说:“我来拿衣裳!” 李惜一愣。 她很快地调整一下情绪:“你怎么进来的?” 任湘君就站在画架那儿,一只手搭在画板上,看着李惜。 眸子黑沉沉的,点一点头:“我来拿衣裳!” 李惜飞快地拉开了隔间的小门,进去。 她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那个包袱,解开一瞧,正是那件衣裳。 她捧了出来,递了过去:“给,您检查一下。” 任湘君双手接过包袱,捧在怀里,转身就往外走去。 “那个,前几日,你家里人来找过你。” 李惜咕哝了一句。 对方并没有回头,只是径直跨出了门槛,去了。 “她,是人是鬼?” 李惜低声,一边皱眉,瞥着门外。 这任湘君不是殉情去了么?怎么这回子又回来了。 到人家里,不走正门,却破了符锁,直接入屋,李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也看出来了?” 白影一闪,白恩跳了出来。 “她已非三界中人。” ‘什么意思?人就是人,鬼就是鬼。” 李惜睁大了眼睛。 白恩用爪子理了理胡须,被李惜瞪眼:“别卖关子,说清楚!” “她的元神残缺不全,三魂七魄已离散,却又行走在人间,食人间烟火。” “你说得可是,僵尸?” 李惜脑子中立马蹦出这么一个念头。 不人不鬼,不就是僵尸么? “你说得是尸鬼吧?不是。尸鬼就是鬼,只是行走在阳间的鬼而已,不能见光。可是她不同。只是有一点我也觉得奇怪,她能像个正常人一般行走在天地间,而且,身上依旧保留有灵力。” 白恩语气里也是困惑。 师父见闻广博,曾经详细地和他说过这些,任湘君这类的,还真是有点不同。 “那她会危害世人么?” 李惜担忧地。 这么说,任湘君果真出事了。只是不死不生,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李惜百思不得其解。 许久,她听到门外有笑声,一群小孩跑过,暖洋洋太阳当头照着,金色的光圈追着人身上跑。看着身上也起了一层暖意,很好的天气呢。 她望望空空的巷道,叹了一声气。 这个任湘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恐怕除了她自己,无人再知。 有客人进来,是个中年男子,要求画像。 李惜忙把他让了进来。 “您想要怎么画?” 李惜礼貌地询问,盯着画板。 约定的时间到了。 李惜提早在那里候着,过了好一会,才传来脚步声。 前日那两个男修出现了。 两人见到李惜,急匆匆地近前,一个落在后,四下张望。 “给!” 青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袋灵石。 李惜撑开一瞧:里面莹莹闪光,是冰蓝色的灵石。 没错,是冰灵石。 这些灵石纯正通彻,有些甚至直逼上品灵石。 她也掏出了15张符画,递了过去。 对方飞快地数了一数,就要走。 想想,又压低声音:“下回再找你。” 说着,招呼一声,两人飞快地走了。 一道白影紧跟而去。 两人快步,一直出了镇子,方才停下来。 找了一个地方,靠在一棵树上。 高个男修从怀里掏出一叠子符画,招呼师弟:来,挑一挑! 15张符画被依次排开,摊在草地上。 两人欣喜地逡巡了一番,就开始分派。 “喏,这张给你!” 师弟大方地把最后一张递了过去。 高个男修一愣神,也就没有客气,此番,他也是冒了风险,才得了这15块灵石。 “你说,这些东西当真便宜,咱们是不是应该多买几张的” 师弟喜滋滋地,全然忘了前日自己的谨慎。 “快打住吧!” 高个男修一脸严肃,郑重地:“此次算咱们运气,可不敢了。真要被蓝师兄知道,咱们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这些。” 他单手指着两人手中的符画,压低声音:“可是藏好了,别漏了出来。咱自己知道就成了。不然,怎么说得清?” 他用胳膊拐了一下师弟,见他连连点头,这才放心。 “走吧!” 两人重新向一个方向去了。 半个时辰后。 “回来了?怎么样?” 虚影一闪,白恩就被李惜给盯住了。 回来后,她一直在屋子里候着呢。 “他们去了谷底,就在东面那边。” “然后呢?” 李惜盯着他:“找着了吗?” “我被挡住了。” 白恩一脸无奈。 没有办法,他没有实体。 那有肉身感应禁制。 他过不去。 “好吧。” 李惜一拍手。 白恩很快化为一只白鼠,趴在那里。 他今日凝神赶了这许多路,消耗太大。 还是需要实体啊。 李惜又细细地询问了一些细节,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天明的时候,李惜站到了那座山谷前。 耳边听着不知名鸟儿悦耳的鸣叫声,山风出来也是暖洋洋的。 李惜深深呼吸了口气。 这里就是人们说的鬼谷。是两座大山之间的一条谷地。 入口就在这山谷下,一道二丈宽的裂缝,要从这里跳下去。 李惜双手一展,就平平地跳了下去,腿上两张飞行符晃动着,似乎要掉下来,却是又掉不下。 她犹如一只展翅的大鸟,缓缓地下降,眼睛警惕地四下溜着。 眼看就要落到了实地。 李惜整个人瞬间就消失了。 只见树枝不时晃动,似乎是有风吹过,一路向下。 她用了隐身符。 别一落地,就被人给被包了圆了。 261探 有流水声传来,在空旷的谷底显得特别清晰。 李惜站定,快速转头四顾。 入目是一大片褐色的岩石,整片整片的,一直铺陈开去,连着两边的山石。 中间地势稍平,有水从那里淌过,清亮亮的,在凹处形成一个个小水洼,骤流到下面,方才的水声正是那里发出来的。 李惜提了脚,踩着满地的水,往前走去。 她沿着狭窄的山道一路往前,走了一段,身子一晃,只见一道白影飞快略过,飘忽于藤叶间。 李惜的隐身符一旦移动了,就容易留下痕迹。 她极力提升速度,减少存在感。 这条峡谷很长,越来越窄,岩石不见,逐渐出现黑褐色的泥土,松软。 李惜望着那地上泥地上横流的水流,与方才相比,这里漂浮着残枝枯叶,许多叶子都已经腐烂在水底,露着丝丝缕缕的叶筋。但是水却是依旧清凉,不见一只飞虫。 这水阴寒。 看看前面一个更大的水洼,李惜站住。 身后传来蹚水声,由远及近。 岩石上的藤蔓一动,又复归平静。 李惜隐在藤蔓下,屏息。 声音渐近,一个人转了出来。 一个女子,脸上包着黑色的方布,正踩着水走过来。 一身蓝色的衣裙提得老高,裤子鞋子早湿,踩在水里。 李惜盯着那熟悉的衣裳,喉咙一阵发紧。 任湘君。‘ 她到这里来了。 衣裳宽大,她手高高拎起,往前走,全然不顾裤子贴在腿上,只是小心注意那裙角。 她经过李惜面前,一直往前。 李惜犹豫了一会,跟了上去。 任湘君一直往前住,笔直往前,站到一块石壁前。 那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任湘君放了手中的裙子,四下拍了拍,这才伸出双手按在石壁上面,因为是背对着,李惜有不知她做了什么,那石壁就忽然洞开,现出一扇门来,任湘君抬脚进去。 李惜站到那黑洞洞的洞口前,没有犹豫,也跟了进去。 李惜揉着胳膊和脚,龇牙咧嘴,方才差点摔死她。 没想到,她一踏进去,就一脚悬空,一路往下掉她紧跟着任湘君的影子往下坠。 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坚硬的岩石上。 她不敢吭声,因为怕惊着任湘君,只能硬生生地对着地面砸下去。 这里很大。 望着四面照着的那些灵石,李惜的心跳动了几下。 大块的水灵石正镶嵌在那洞壁内,堪堪照亮了洞窟。 李惜错眼一瞧,这些灵石参差不齐,大部分是下品灵石,大小错落。 里头有声音传来。 几个人正弯腰在挑拣什么。 李惜一眼就看到了,是银灰色的弟子服。 高个子男修和他师弟也在里头,一共四五个人,两人对着任湘君看过去:“快点!” 任湘君径直走过去,是一个石洞,她把双掌按在上面。 李惜望着蒙在洞口那隐隐约约的灰色屏障,一闪即逝。 那是禁制,并且是高等禁制。 如果她贸然过去,会被发现。 她犹豫了。 白恩告诉她,那是特意针对专人定制的禁制,她贸然过去,进不去。 李惜缓缓地蹲了下去。 眼睛盯着那头的任湘君。 她进了洞内,然后那禁制重又蒙上。 李惜静静地蹲在那里,等着。 那几个弟子依旧围坐在那里,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手舞足蹈地。 李惜侧了侧耳,听不清。 他们中间,还有一道隐形的屏障。 李惜想起白恩的话:有许多禁制,明暗多道,稍不慎,就触碰了。 最重要的是,这布禁制的本身是个高手,一般的,还真接近不了。 除了布阵的人特别允许的人之外,旁人要解这禁制,凭得就是修为,只要修为高过布禁本人的,才能解。 其它的都没用。 不得不说,这招狠。 因为,这是元婴修士布置的。 李惜老老实实地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任湘君才出来。 她跨出了洞口,直接靠着一旁的岩石,盘腿坐了下去,开始闭目调息的样子。 时间慢慢流逝,李惜看看对面的那几个人,似乎不准备再出去。 她轻抬脚。 一个弟子迅速站起,盯着对面的岩壁说着什么、 一阵哗啦啦响,银光一闪,出现一道长长的光幕,几人相继钻了出来。 几个人站在那里,望着方才那个出声的弟子。 昏暗的光下,面前的洞壁黑黝黝,闪着水光,并没有什么不妥。 一个弟子疑惑地:“师弟,你叫什么呢?” “我看到了影子。就在那儿!” 方才那个弟子用手指着,不确定地。 “有吗?” 几人相继看过去,一片寂静。 “没有啊,看错了吧?” 另一个下了结论。 “是吗?” 那弟子揉揉眼睛,再次定睛,果然并没有什么。 几人查看了一会,又坐了回去,继续说话,只是,这回都面向石壁而坐,一抬头就能看到对面。 又过了许久。 一道清风微拂,向洞外飘去。 李惜很快出去了。 外面星光闪亮,竟已经是半夜。 李惜回望那个洞口,已经恢复原样,从外面看去,与周围的岩壁浑然一体。 她眯了眯眸子 旭日高升。 有高飞的鸟掠过,在林间投下一闪即逝的影子。 阳光照在半山,投下阴影。 石壁上一阵轻闪,出现一个蓝衣女子。 她抚了抚脸,似乎怕冷般地用袖子遮了脖子,就脚步匆匆地往前走。 正是任湘君。 她低头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下。 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李惜一脸肃穆地看着她,伸手向她抱过来。 任湘君下意识地伸手反击。 却是定住。 一道白影突然出现在她头顶,任湘君转动着两只眼珠子,看着对面的李惜,见她脸上露出笑容来,放大 任湘君往回走去。 洞内的两个弟子看着重新进来的任湘君,奇怪地:“她怎么又回来了?” 另一个撇嘴:“甭管她,整日神神叨叨的。” 一边又补了一句;:都这样。” l另两人就不再说什么。 见任湘君径直穿过那道禁制,向那个洞窟走去。 然后靠在那洞壁上坐下,盘腿,闭目。 四人也就不管她,各干自己的事。 渐渐地,四人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任湘君站起来,望着那个洞窟,灰色的屏障闪烁。 她神了双手,屏障很快散开,她闪身进去。 一个斗室,也就两张桌面大小。中间悬停着一个硕大的气团,正颤颤地停留在那里。 下面跳动着一团蓝色的火焰,四角也是,把个室内照得亮堂堂。 “你不是说没有记忆吗?我怎么看到了?” 李惜轻声问。 262妖丹 石洞碧上隐隐一个蓝衣女子,正是任湘君。 她双手捧着灵石,单膝跪地,正小心地把灵石放在灵气团下面的一个凹洞里。 灵石一放进去,就像是灯烛般,跳动了起来。 “这洞里有阴灵,自动记录这里发生的一切。” 一个高大的影子闪现出来,正是白恩。 “你说的是这个吗?” 虚影一闪,李惜从任湘君的身子中闪现出来,她顺手扶住向后倒去的任湘君,对白恩说:“她怎么办?” 任湘君的魂魄不全,白恩用神识操控了她,让李惜隐在她身上,顺利过了这几道禁制。 李惜心有余悸地看一眼委顿在那里的任湘君,见她蹬着这两只眼珠子看着她,眼神涣散。 她忙低头。 方才,她俯身在任湘君身上,感受到了一些东西,她有种头窥旁人秘密的不自在。 她抬头四顾。 仔细查看之下,发现那一大团灵气中上下浮沉的珠子可不是妖丹? 红色的,蓝色的,褐色的,黄色的,各种颜色。 这些珠子全都包裹在一个透明的气罩里,冰蓝色的灵气罩,大约一臂宽,这些珠子就在这团灵气团里飘飘浮浮。 约有百十来颗妖丹,大小都有,就像一锅彩色的丸子。 她下意识地抱了抱肩膀,眸子却是闪闪发亮。 这个灵气罩寒气袭人,一股子阴寒,正四下散开,直入骨髓。 冰灵石所出之地,必是冰寒之地。 李惜觉得今日是来对了。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那团灵气,探出手去。 忽扭头。 一张青白色的脸,两只眸子闪闪发光,亮得灼目。 任湘君正对着李惜伸出手来。 李惜忙闪躲。 任湘君视而不见,手直直地往她面前穿过,往对面的洞壁伸了过去。 “噗嗤!” 任湘君的手直接插在洞壁上,一抓,一块岩石就被抠下来。 李惜吃惊的看着那缺了一块的岩壁,楞了一会:那岩石任湘君徒手,轻易抓了下来。 几声轻响,石屑纷飞。 露出了大片的蓝色。 李惜还没有来得及惊讶,就见任湘君一手按在上面,另一只手飞快地伸到那灵气罩当中去。 很快,就有丝丝缕缕的蓝色雾气从她指间飘出,齐齐往那团灵气罩当中去了。 灵气罩震颤了一下,缓缓转动了起来,里面那些妖丹也随着流动起来。 李惜这才发觉,这里似乎整个洞壁都是冰灵石。 就像一个水晶宫,闪闪发光。 任湘君把这些灵气导入到了那个灵气罩当中。 似乎被黏在那里的任湘君整个人发光,就像一个人形发光体。 一直到那团灵气罩整个成了蓝色,里面的妖丹也被隐藏不见,这才抽回了手。 任湘君噗嗤一下软倒在地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血,脸色吓人 她慢慢地勾下头,靠在石壁上。 李惜瞧她那样子,竟似是精疲力尽了般,再也不想动。 “她怎么了?” 李惜低声。 白恩摇头,只是指着石壁,示意李惜瞧。 方才那处洞壁,隐有蓝色闪烁。 李惜试探着伸手,立时一股子冰寒之力从掌中涌进,她忙收手。 没错,这是上品冰灵石。 李惜按捺住涌动的丹田,深深呼吸一口气。 这才回身向那个硕大的灵气球看去。 这个用灵气团养护着的是妖丹。 这么多的妖丹被这些灵气团给保养起来了。 李惜皱眉。 白恩也是吃惊。 李惜四顾。 “总不能把这里都翻一遍吧?” 白恩声音一落,李惜就掏出铲子开工。 石屑纷飞,刨去表面的那些褐色的表层,很快就露出下面密密的蓝色石块,紧紧地挨着,蓝蓝白白地。 李惜精神一振,加快了速度。 望着四面闪闪发亮的蓝色,李惜惊叹。 这些灵石都是人为地镶嵌上去的,沿着整个石壁贴了整整一圈,每处都深达半丈。 她边感叹,边继续挥动铲子。 随着灵石不断增裸露,那些灵气溢出,越来越浓。 慢慢地一股子细细的蓝色漩涡在她身边形成,慢慢扩大,身后那个大灵气团一颤,一闪一闪发亮。 李惜浑然不觉,她正蹲着。一手握了灵石铲子,一手去掰动手脚下一块灵石块。这一块看着蓝色最深,成色最好。李惜正打算整块把它给撬上来,瞧瞧它下面是什么? 等到掌中一亮,整个斗室已经成了一个大灵气团。 李惜她吃惊地发现那个灵气团已经快速旋转了起来。 小小的洞窟里,灵气团中那些妖丹也灼灼发亮,在里边飞快游荡,左冲右突,有几个就渐渐地冲出了灵气团的包围,游荡在空中,相互交错。 连同李惜整个人都成了蓝色,就如同方才任湘君一样。 白恩冲上前,却是直接穿过。 他着急,李惜却仿佛是听不到他的声音。 李惜感受着皮肤上那过电似的感觉,有些恍惚。 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妖丹,眼看它们一个个地飞舞,她竟然一个都抓不住。 肉色的,红色的,蓝色的,各种颜色的,在她周围飞舞。 她伸出手去,抓住,又从指尖溜走,晃晃悠悠地向下冲去。 李惜摊开手,掌上一颗肉色的妖丹,正轻轻跳跃,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她竟然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记忆。 她仿佛听到了沉重的翅膀扇动声,身下那茫茫的林子,匆匆掠过的野花,茅草。 它挣扎着,发慌,往前跑,它的心脏紧缩,咚咚咚地跳得急,就像擂鼓般地瞧着。 他很害怕,巨大的恐惧攥住了李惜的心脏。 它被捉住了,眼前出现一只彩色花雀,无彩的羽毛。 断了。 李惜看着手中那颗妖丹,手一抖,妖丹晃晃悠悠地飞走,指尖残留着那滑溜的触感。 这是那只黑鸟,当日李惜放走的那爷孙俩。 要不是那只花雀,李惜是想不起来了。 他们还是被抓住了。 只是不知那只花雀可否也在这里面? 她仰头,四周浮沉的各色妖丹,分不清谁是谁。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耳旁风声呼呼。 所有的妖丹似乎在叹息,它们在奔走,似乎都恢复了生前的样子。 李惜仿佛置身于万兽中,周围都是咆哮、奔跑、杀戮 洞内气流急速旋转,不断地叩击着那洞口的禁制,膨起又缩回,犹如擂鼓般。 外面的人很快察觉了。 几人相继站在洞窟前。 263都怪她 就见那灰色的屏障正一鼓一鼓的。 几人一惊。 任湘君呢? 几人面面相觑,一个忙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面镜子。 运力,点开镜面,立时一束光冲出,想着那道屏障而去。 一阵轻闪,屏障消失,里面的光景,让两人一时睁不开眼。 全是蓝色的光点,密密地,洞内那呼啸游蹿的妖丹欢快地,仿佛游鱼般地游动,有几颗迅速地向洞外急冲而来。 两个弟子迅速祭起一个网袋状的东西,扣住了洞口,两颗妖丹落入其中,蹦跶了几下,就被困住,躺在底部,闪烁着黄色的光。 这是一颗花狸兽的妖丹,瞧这样子,竟然是恢复了活力,要冲出去的意思。 两人目光凝重,齐齐凑到洞口。 里面全是闪烁的光点,隐隐一个球体正飞快旋转,不时有妖丹脱圈而出。 “不好!” 两人大惊。 这是冰灵力大量泄露。 “快,报告蓝师兄。” “是!” 一个弟子手中一只木鸟脱手而出“兰师兄,我是” “嗖”’地一下,木鸟掉落在地。 弟子扭头。 一个人出现在洞里,浑身发亮,快速抬手。 几人立时呆立原地不动。 李惜退回洞内,那些妖丹迟疑了一会,就汇成一条细流,争先恐后地往李惜身边涌过来。 以她为中心一个灵气团,正凝聚成形,李惜掌中一个盒子,这些妖丹全都汇入其中,慢慢地就安静下来。 李惜这才小心翼翼地盒子盖上。 她回头瞧瞧已经空旷了不少的洞。石壁上只剩下了一些灰白色的岩石,零星有一些灵石镶嵌在那里,是些成色不怎么好的下品冰灵石。 方才那些上品冰灵石全都不见了。 这个洞窟四下的灵石的灵力已空,总共一丈多的灵石资源,她全部给导入了那个盒子里。压缩成浓浓的灵气团。 那些上品灵石都是人为地镶嵌在洞窟四壁,形成一个密闭的灵石洞,滋养着那些妖丹。 她一下子全都给吸了出来,按照白恩的指点,都压缩到那个盒子里去了。 那个盒子可是个好东西,是白恩那个储物戒指里找出来的,竟然能储存这么多的灵力。 她打算走了。 洞外被连续拍了两张定身符的几个弟子,眼睁睁地看着李惜把从他们面前走过,却是无法动弹。 李惜走了几步,看着任湘君,见她只是默默地跟着,不出声。 她停住。 “你跟着我干什么?” 她探究地看向任湘君。 没有应声,任湘君只是看着她,歪头。 李惜皱眉。 然后,她忽然就加快了脚步,几下就蹿出了洞窟。 这里不能久待。 她还是早走为妙。 李惜很快消失在崖碧上。 她走后。 就在李惜方才离开的那个洞口。 一个青年和一个老者骤然出现。 两人直接下了洞口。 洞内,那几个弟子好不容易等到符画效力消失,手脚终于得以自由,来不及多说什么,一起往那洞内涌去。 方才李惜把他们给集体转了一个向,他们只是听到里头的各种声音,却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看着白褐色的四壁,以及地上堆放的不少碎石,几人脑袋嗡的一声。 完了。 里面的妖丹不见了。 这三个月的妖丹,总共100多颗,全都不见了。 几人面色煞白,脸上是惊惶。 一时没有人作声。 寂静的洞内,有水声传来,滴滴答答。 一个弟子惊惶转头,岩石壁上正一滴水滴落下来,清亮亮的,滴在地上, 这才发觉,地面竟然已经湿润大片。 四下都有水迹渗出。 一个弟子抱了头,哀嚎了一声,蹲在地上:“七师兄,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外头有声音传来。 几人一惊:“蓝师兄!” 一边迅速钻出洞去。 一个一身白衫,乌发披肩的青年,正缓缓走过来。 嘴边噙着一抹笑。 正是蓝田英。 几人忙站直了,一排站在洞外。 蓝田英疑惑地瞧了低头不作声,明显是有事情的两个师弟:”怎么了?” 被问的那个弟子抬头觑见他手里一个蓝黑色的盒子,更加埋了头,只能颤巍巍的抬手指了指身后的洞窟。 蓝田英顺着他手指望过去,这才发现那洞口密封的禁制已经没有,空荡荡的,一片漆黑。 他大步冲过去,力道之大,一旁的弟子一个趔趄,歪在石壁上,不敢吭声。 只是齐齐把目光望向同样呆立在洞口的蓝师兄。 “怎么回事?” 青年咆哮道,额上青筋暴涨,高高举着手中的玉盒,似乎就要砸下来,又生生地顿住。 他喘着气,瞪着面前低头的几人。 他巴巴地跑来,就是为了这里的110颗妖丹,整整三个月,才凑齐这个数。 谁知,现在全没了。 他要如何交代? 他目光阴寒,一一扫视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四个人,心火直冒。 他在前头替他们遮风挡雨,担惊受怕,他们就是这样来回报他的? 废物,都是废物。 “我再问一遍,东西哪里去了?” 他咬牙。 他们是七个人一组,他得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是谁抢了?说。” 他眼里戾气十足。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已经闪现出了数人。这里已经是他的地界,是谁? “不认识,一个女的。” 终于一个弟子壮了胆子,伸手指着:“她不光拿了妖丹,还带走了灵石。” 他伸手指着洞内。 青年转身,这才发现那个洞窟四壁灰白一片。 地上湿滑。 他脚下一个趔趄。 灵石呢? 那些上品灵石呢? 那1000多块上品冰灵石,全都没了。 他的冷汗蓦地出来了。 身边一声响动, 所有人扭头。 一个人从通道外晃了进来,披散着长发,长长的袍子拖着,正是任湘君。 她看着面前的人:“光哥!” 她叫道,声音里有着欣喜,脚下加快,她张开手就跑了上来。 “是她,就是她开了禁制,带了人进来!” 一个弟子立时就指着任湘君叫道。 一脸的愤怒。 其它几个弟子也立即反应过来,纷纷出声道:“就是,是她破了长老的禁制,都怪她。” 264蓝师兄 青年看着扑过来的任湘君,脸上浮起笑容,他的声音温柔:“你怎么了?” 他伸手去拉女子,手下一用力,任湘君整个人就扑在了他身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光哥!” 她轻轻拢住蓝田英的肩膀,把脸贴了上去。 两人抱在了一起。 看着任湘君像是没有骨头般地被蓝师兄给抱着躺倒在一旁的草甸子上,几人默默转过了头。 一旁的几个弟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却是没有走开。 这时候,他们可不能走。 蓝师兄正在气头上呢。 草甸子上不时传出的细细索索的声音几个弟子充耳不闻。 很快。 蓝田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被人上过身,我从她身上感受到了陌生的气息。” 他阴着脸。 “啊?” 几人大气不敢出,他们也猜到了。 “我之前就同你们说过多遍,这些女引是残缺的,要看好她们,看好他们。你们怎么就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蓝田英盯着他们,目光犀利。 几个弟子低着头,不敢应声,却是在心里不服气。 之前是这样说的没错,可是这个任湘君,是他自己说这个女子,可以在谷地外行走。 上回,他自己还带她出去了一趟。 他们还私下说,这一向冷酷的蓝师兄什么时候也婆婆妈妈起来了。 现在反倒怪气他们来了。 蓝田英看着他们的样子,没有再多说。 “那人是谁?” 当下几人细细描述了一番,其中也不乏浮夸之词。 特别是对于李惜那符画,他们是心有余悸:“我们一点都动不了,真的。” “是呀,她或许不是人,师兄,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那些妖丹都奔着她去,真的,不是妖,怎么那么听话?咱们可是不能靠近的。” 另一个抹了脸说,一脸认真。 “妖?” 蓝田英眼光一闪,摸了下巴,渐渐眸子里浮上了兴奋。 能上任湘君的身子,可见本身就是神识强大的。又带走那些冰灵石和妖丹 他眼里的戾气渐渐褪去,手下也不紧不慢起来。 “拿水来!” 他吩咐道。 一旁第一个弟子忙跑去,一会就端来一个盆子,小心摆放在地上:“师兄!” 蓝田英捋了袖子,从腰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放到水里。 是一面菱花镜子。巴掌大,如水以后就晃晃悠悠地消失了。 然后,水面就呈现出一幅影像来。 水中出现一个女子,年轻妩媚,一阵笑声传来:“怎么了,有事找我?” 镜中女子一件水红色的衣裳半露,胸前一片雪白,隔着镜子也是晃得人花眼。 几个弟子纷纷低了头,又偷偷地觑一眼。 这个十一长老还是那么开放。 蓝田英恍若未见,他看着镜中女子,神色肃穆:“我这里遇到了大宝贝,需要你过来一趟。” 几人认真听着他们两人说话。 这蓝田英就是有这一招,凭着那幅皮囊,到哪来里都吃得开。 看他和十一长老如此说话,两人竟像是十分熟稔般。 “咯咯咯!” 镜中女子一阵笑,面容蓦地放大,雪白的面孔,鲜红的嘴唇,几欲破水而出。 几个弟子睁大了眼睛。 “说说,怎么回事?” 声音清正,已经是严肃起来。 蓝田英就约略地说了几句,又一把拉过身后的一个弟子:“他亲眼瞧见的。必不会叫你失望就是。” “好!” 镜中女子一个转身,水面一花,人影消失。 盆底重新出现一面镜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几个弟子盯着蓝田英捞起水中那面镜子,均是露出羡慕神色。 这面传声镜可是好,远在千里,也可以通过镜面显示出来对方在哪里,且能对话。 这样的好东西,只有内门亲传弟子才有,都是他们的师父私下给了他们的。 二长老门下弟子虽然不多,却是唯独对这个蓝田英特别优待,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紧着他用。 这弟子与弟子之间的差距就是这般大。 “现在,跟我出去一趟。你们两个,先在外面等一等。” 蓝田英说。 被他点中的两个弟子,依言退到了外边。 兰田英向一旁的任湘君,走了过去。 任湘君抬起脸,对着他笑一笑。 他也笑一笑。 慢慢地把任湘君拢在怀里,用力抱紧。 几个弟子只见蓝衣飘动,遮盖住了蓝田英的白袍子,又慢慢地滑落。 屋子里,李惜正盯着面前一个盒子出神。 这是个一尺高的盒子,瓷白色的盒面上凹凸不平,整个盒子也是不甚工整。 这是养灵盒。 花了2块中品灵石。 伙计说:“要不是这盒子一直搁置着没人问,这个价是买不来的,亏本的买卖。” 他说:这是掌柜用了一整块地虫骨掏出来的,要不是做得大了些,没人喜欢,是说什么也不会这么卖掉的。 地虫是生活在北海下的一种妖兽,常年伏在地底下百丈深处,基本不出来。 他们掌柜也是无意中收到这么一块,该是死了有些年数,上头都是坑坑洼洼被其它虫子啃咬的痕迹。 掌柜就挖出这么一个盒子,上面大,下面小地掏了小半年。 原本是摆在家里的,却是被他妻子给嫌弃:说是这东西晦气。 地虫骨能聚阴,但是一般人都喜用阴离木来储存。 只因这地虫生前腥气太重,死后,这骨头里都还有,挥发不掉。 有人带着它,很容易招来嗜血的妖兽。 可是,地虫骨是天生符储存妖丹之物。 这是白恩说的,也是他发现了这个盒子,当时被摆在一个角落里,外面罩上了层层红绒布。 李惜手中这百十来颗妖丹,需要一个地方存放。 这地虫的骨头是最合适不过的。 没了冰灵石的滋养,他们没有那么活泼,只静静地伏在盒底,偶尔有几颗弹跳一下。 “每次放一滴灵珠,多了,会暴走。少了会萎缩。” 李惜按照百恩说的,滴了一滴冰灵珠进去。 深蓝色的冰珠滴入盒子中,瞬间散开。 当日,那些冰灵石被压缩到了这个盒子里面,全部成了灵液,这个盒子下面有个开关,可以滴出灵液珠来。 李惜稀罕得不得了。 只是,这味道实在是太重,屋子里始终回荡着一股腥膻之气,如影随形。 李惜只能在它外面接连拍了两张隔离符。 “臭死了!” 凤尾在屋子里飞快地转了一个圈,就冲了出去,然后又急急地冲了进来,停在李惜的发上,不动。 李惜向外瞧去。 一男一女正从门外进来。 李惜“咦”了一声。 265上门 因为,他们很漂亮。 且不说那个女的,美女李惜也是见得多。虽然蒙着脸,但是李惜并没有要一窥真容的兴趣, 倒是这个男子,李惜还是要给一声赞。 玉白的面孔,挺直的鼻梁,特别是一双星目,顾盼之间点点留情。 这人比花青还妖。 李惜下了结论。 花青爱美,衣裳都是精致得很,小到细节。 这个男子却是随意,一裘白衣,简简单单,却是穿出了无限韵味。 他步态优雅地走过来。 他身边那个女子,银红色的长袍,眉目精致,走路亦是婀娜多姿,步步生莲。 此时已经是深夜,这两人就这样走进来,齐齐站在那里。 李惜向门外瞧一眼,她布置的禁制。 方才这凤尾又给破坏掉了。 李惜就看着他们。 来者不善。 李惜感受到了。 蓝田英含笑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真人竟然如此年轻的一个少女。 一身蓝底白花的衣裤,勾勒出了少女发育完好的身材,只是略显纤细了些。 皮肤也不错,细白,脸上红扑扑地,正看着她们,脸上的惊愕一闪即逝。 他眯了眸子。 他的嗅觉没有骗他,这任湘君身上留下来的味道,不会错。 他轻轻地用手堵住了鼻子。 这屋子又多出了旁的味道。 这是什么妖? 闻着腥味这般重? 他往后退了一步,鼻尖充满了腥膻味,有些令人作呕。 他看向李惜,眸子里是满满的嫌弃:还真是一只妖。这妖气重的,看来是一只道行不怎么高深的妖物。这浑身的臭味藏都藏不住,这满屋子都是。 他抽了一下鼻子,曲起食指堵了堵鼻子,四顾:他的鼻子就是又这个毛病,有气味洁癖,真受不了这个,不行,他要吐了。 退到窗下,他就看到了一群小娃娃,冲着他笑。 他眼睛一眨,一堵木板墙,上面挂了张画。 他凑近了细看。 李惜眼见那女子拦在她面前,眼睛黑黝黝地瞧着她,睫毛很长。 她掏出一面小鼓来,一边中空,一边绷着一张皮子,花花绿绿的,对着她一笑,摇动起来。 那鼓离手,自己无声动了起来,一摇一摆地。 女子双手张开,身子摆动起来,很是妖娆,随着鼓的晃动有节奏地扭动着。 李惜好奇地盯着她在自己面前转圈,这是要干什么? 瞧着那女子滑落的衣袖里白皙的手臂一晃一晃,她眨眼: “媚惑?” 可自己也是女子呀? 一连转了两圈,女子脚步缓下来,她唇边一直噙着的笑容渐渐收起,她蓦地抓住悬空的鼓,双手用力叩击鼓面,声音发出:咚,咚! 闷闷的声音,李惜皱眉,这声音真难听,让人心里发沉。 鼓声一下一下。 李惜惊讶地看着对面的那个青年就软了下去,靠在墙角,闭着眼睛。 “咚咚!” 鼓声继续。 李惜皱眉,声声犹如敲在心上,让人有些发慌。 她向后退去, “扑”地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李惜肩头滑落,径直往地上落去。 红影一闪,一个红衣小姑娘就地打了一个滚,站了起来,很快躲到李惜身后。 “小凤?” 李惜感受着腿上的抖动,那是凤尾的手。 凤尾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吃惊地盯着那依旧拍鼓的女子,眼睛微微眯着。 她一张早就夹着的符画出手。 这鼓声有问题,凤尾都被逼出来了。 青藤符蔓延伸张,向那女子包抄而去。 鼓声依旧,从那密密的青藤缠绕中传出,青藤摇晃,止步不前,不知所向。 李惜一楞。 这女子竟然没有动用灵力? 她紧紧盯着那红衣女子,俏生生,额上微汗,腰身却是扭得更加疯狂了,身后凤尾已经滚到地上,抱着头,一会花一会人。 李惜悄声:“怎么回事?” 白恩的声音适时想起,闷闷的:“是七星转妖鼓。她怎么会有这等神物?” “只要有魂魄,七星转妖鼓就能压制。尤其是化形的妖兽妖植,更是经受不起,其魂一震就散。” “你不觉得难过吗?这东西” “快说,怎么破?”李惜沉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掉书袋子。 李惜看向地上的凤尾,已经成了一朵花。 白恩急急说了一句:“这东西怕业火,用12级的火符。” 李惜精神一震,重新望向面前的女子,见她眼神涣散,正飞速舞动,全然不管李惜如何。红衣飘扬,已经转成一个圈。 李惜指尖一晃,抬手,两张火符先后出手,对着那面鼓而去,紫红的火焰立时就包围了那鼓。 李惜第二张再度出手,这回是对着那个女子而去。 火焰迅速包围了她,却是停住寸许。 李惜这才发现,那鼓声,在火焰中摇晃,声声传荡,每一声,那燃烧着的火就熄灭一寸。 李惜这才慌了起来。 她咬着嘴唇,看着依旧转动的女子。 看来白恩的法子不管用。 眼见那火已经变成了淡红色。 她向储物袋中摸去,摸出了一把铲子,储物袋里一直带着的那把。 她抡了起来,直直地冲着那摆动的鼓就是一铲子拍了下去。 “咚”得一声。 鼓被拍了个正着,顿了一下。 火似乎旺了些。 李惜顾不得双臂传来的麻痛,一看有门,继续抡起,拍了下去。 这回却是拍了个空,那鼓竟然一晃,开始往后飘。 李惜追打。 鼓声没有了。 闭目的女子睁开眼,正见李惜挥舞着铲子追打那面鼓。 她愣住:“你怎么没事?” 她圆睁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七星转妖鼓竟然对她无用? 她转动眼珠子,瞥见一旁的蓝田英正靠在那里,迷迷糊糊。 再瞧瞧生龙活虎的李惜,女子目光中带了凝重。 她抬手,飞快召回那面鼓,很快纳入袖子中。 鼓犹自在袖中鼓荡了一下。 她顾不得安抚,盯着李惜:“你是谁?” 李惜喘着气,站定,拎着铲子,见锋利的刃凹陷了一块。 她吁一口气,看着对面女子,暗自警惕:此女子修为比自己高,只是不知是筑基还是金丹? 李惜瞬间那脑中已经是转了数个念头。 一股浓浓的危机感爬上她的脊背。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自从筑基以后,那十级以上的符画她是信手捻来,可以说几乎很少有碰到对手。 因为,一张七级以上的符画,就相当是一个金丹修士的威力。 十二级,更是犹如元婴修士的护体。 她只要不碰到那些老怪物,她还是行走无碍的。 可是,今日,首先,她无往不胜的青藤符失灵了。 女子方才没有动用灵力,她的青藤符无用武之地。 火符也失灵了。 她手中那个什么七星转妖鼓,又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妖、植通杀。 她思来想去。 李惜一时竟然想不出还有什么符画能对抗面前这个女修。 一直以来,青藤符和火符是她无往不灵的两件主攻利器。 现在,她不知道什么可以用了。 用什么好? 指尖夹了一张土遁符。 266丢了 女修瞪着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 她皱了眉头。 身后传来一声响。 蓝田英醒了过来。 他摸摸脑袋,深呼吸一口气,还是有点子晕。 见到站在那里的女修,一喜:“抓住了?快让我瞧瞧?” 四下干净,除了他们两个,并没有其它活物。 跑了? 他眼睛里是不可置信,用力吸了吸鼻子,那股子腥膻的味道似乎也正淡去。 蓝田英大急:“怎么让她跑了?” 他语气中有着浓浓的焦急。 女修正发愣,闻言扭头,看向蓝田英,眼睛里有着疑惑:“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说来。” 她打量四周。 这屋子四面洁净,东西不多,没有什么装饰,只有墙上的一幅画看着像是一个女子居住的地方。 蓝田英喏喏地,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把先前的话又重复一遍,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只是反复强调:她偷走了冰灵石和妖丹。 “这就奇怪了,她不是妖,你也看到了,我的转妖鼓对她无用。” 她轻身呢喃:不过,她身边倒是有一只小花妖,可惜让她跑了。 “您竟然都拿不住,那我还能找谁?” 蓝田英说,声音里不乏恭维:“还是要劳烦你把她拿住,起码我要拿回我的那些妖丹,还有灵石。师父要是知道我丢了那些灵石,非剥了我皮子不可。” 蓝田英一边觑着女修的脸色,一边小意哀求着。 俊秀的脸上是满满地笑意。 女修却是不为所动,只是转身,巡视屋内的摆设,目光落在墙上的画上。 一张画,画了一群七八岁的孩童,团团围在一起,正笑得开心。 她走进些,歪着头,细细地打量,拧着眉。 画中那些孩子笑得灿烂,脑子中似乎有一根弦拨了一下,又戛然而断。 一旁的蓝田英看着发愣的女修,不敢再打扰。 十一长老严肃起来的时候,没人敢惹她,就连宗主都要卖几分面子的。 毕竟,碰上难缠的妖兽,也只有她能搞定。 此番,他能请得动她,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可不敢再聒噪。 只是心里沮丧:连十一长老都留不住她,难道是他判断失误,不是妖?早知道叫宝叔来了。他的妖丹,还有灵石 脑子清明了些。 十一长老这什么转妖鼓,当真厉害,人妖通吃,方才连他都晕了。 他想着这事接下来得怎么办? 十一长老这里看来是暂时落空了。 还得自己想办法。 一间破屋子里。 李惜正坐在一个树桩上。 旁边蹲着一只白鼠和一朵花。 静悄悄地。 特别是凤尾,整个蔫蔫的,要不是李惜把它叫出来,它根本就不动。 “怎么办?” 李惜嘟囔道。 方才她用土遁符遁到这里,也不知是哪里,只见一座破庙,看来荒废已久。 就在不久前,她和身边这两只都已经细细地讨论过了,关于那个女修的来历以及她手中那个什么七星转妖鼓。 没有结果。 唯一有点了解的就是那个鼓。 “这是上古神物,我也只是听师父提过。不知出处,不管是道行多高深的妖兽,只要在这面鼓面前,都能现出原形。当年苍茫山人妖大战,各路镇妖方法齐出,此鼓曾经出现,它的主人是一个散修,他拿着此鼓,困住了妖族的长老们和妖王夜苍。但是这面鼓也被妖王夜苍给击破了。掉入苍茫山中的地缝中,许多人曾经尝试着去寻,但是都没有找到。” “七星转妖鼓不止对妖,对人修也有伤害,只是小些。” 白恩瞧着李惜:“你方才没有感到不适吗?” 他是元婴神识,都不舒服,李惜似乎没有感觉。 “怎么没有?难听死了。” 李惜说,一边夸张地掏了掏耳朵。 “敲得人心里发慌,那女修是天元宗的人么?” 李惜皱紧了眉头。 天元宗的实力当真强大。 这样一个宝物,现在就在她们手里。 沉默。 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月色渐渐移过来,照在断墙上,今晚得枯坐一个晚上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方才跑得急,什么都没带出来,只有那一盒子妖丹。 李惜轻轻地掏出了盒子,找了一棵老树杈,搁在上面,盒子开了一条缝,盖子上镇了一张符画,防止那些妖丹蹿出来。 乳白色的月光照在盒面上,闪着清冷的光。 丝丝缕缕地往缝隙里转进去。 让这些妖丹多多吸收天地日月精气,可以提升它们的活力。 李惜现在也不知道,要拿这些妖丹怎么办? 本来,她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去卖了,然后得一批灵石,挺好。 现在嘛,她犹豫了。 眼看他们各处收集这么多的妖丹,到底是要干什么?又花费这么多的灵石保养着。 追主要的,这么多冰灵石又是来自哪里? 李惜迫切地想知道。 听说海之魄是倚附冰灵石而生。 李惜看着笼罩在月光下的盒子,默默地抱紧了双臂。 一个月后。 暮色沉沉,院子里静悄悄地。 连声虫子叫都不曾有。 宽阔的院子内,一览无余。 三间屋子都是关着门。 院子一角的藤架下一阵清风拂过。 然后东边的一间窗窗棂似乎晃了一下,又安静。 一个黑影落到了屋子里,紧着跑了几步,这才在柱子旁停了下来。 黑影环视着屋子,目光顿在墙上,一楞:那幅画不见了。 她疑心看错,又往地上溜了一眼,没有。 地面上干干净净,一如她先前走之前。 绕着转了一圈,“啪”一抹亮光升起。 一张火符迅速升起,稍瞬既灭。 但是李惜已经看得清楚,屋内并没有她想要的东西,墙壁上包括地上全都干净整洁。 那张画确实不见了。 李惜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知所措。 外面有轻微的响动,李惜不再迟疑,最后看了一眼地上,只能跺脚,原地一转,消失了。 几人很快推门而入,却是见一室安静,哪里有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就有人点了火照明,立时有人发现了地上飘落的一张火符。 “你们瞧?真的来过!” 举着火符的弟子说。 他们奉命在这里守候将近一个月了,今日忽然就见屋内亮起光来,忙冲了进来,却是还是跑了。 “还要继续守么?” 一个说。 “看来是找什么东西,现在东西八成找到了,早走了。”另一个一摊手。 几人认同。 他们呆在这里,也是不大情愿。 这里不能修炼,他们熬了一个月了,这回,人又走了,不知还会不会再回来,这又要守到什么时候去? 再说,看着身法,他们哪里守得住?要不是人家亮出灯火来,他们根本不知道人来过了。 “咱们回去吧,如实禀报。” 几人一致同意。 一时纷纷遁走。 周围复归平静。 李惜从一处地方钻出来,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她脸上是奇怪:“你们说,谁会拿走我的画?” 那幅画是她当日从万家带出来的,画得是她和小雅、小朵她们嬉戏的场景。 267得罪人 这画,李惜一直带在身边,用画框装裱了,走到哪带到哪里。 她每到一个地方落脚,就会把画拿出来,挂在墙上,不时抬眼瞧一瞧。 自离开云洲后,她知道可能一时半会不能回去,想小雅四叔她们了,就瞧一瞧。 这就是一副普通的画,怎么会丢? 李惜歪着脑袋想一想,有点糊涂了。 算了。 李惜只能遗憾地叹一口气,先回去。 回到现在栖身的屋子里。 这是一间小院子,没有先前那般大,但是胜在清静。 李惜现住在半山,一个已经破败的小小尼姑庵。 她住得就是庵堂的后院。这里只有一个老尼姑带着两个小尼姑,他们平日并不到后院来。 这里虽然不是修真者集中的地方,但是离三合镇不远,在山上拿眼一望能瞧见,走路也一就半日的脚程。 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来是这附近实在是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李惜要打探消息,寻找各类灵植,买卖符画,都要三合镇这样的地方。 而且,她并不想就这么走了。 那些铺子里依旧收购妖丹,每日里依旧有人不停进出岷山。 也不时有听到告阶的妖丹卖出高价。 李惜这日碰到了刘星,就在她之前的铺子那里。 当时刘星正低着头,蹲在街角一个石鼓上,蒙头晒太阳。 阳光晒在他那灰色的头巾上,显得更加脏乱。 李惜从他面前走过去,眼角瞟过。 刘星跟了上来。 李惜没有停留,依旧往前走。 然后,她忽然转头,看着刘星,不吭声。 刘星一愣:面前一张尖尖的脸,脸色黄白,全无神气。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刘星顿住,然后掉头。 李惜继续向前走。 走了几步,身后脚步声骤然响了起来。 “李惜?” 刘星的低低地叫了一声,人也拦到了她面前。 李惜叹一口气:她就知道,刘星认出她来了。 刘星这人就有这本事,当日大家伙都在浓雾中,常会辨识不清各人的相貌,都靠喊话确认。只有刘星,每回都能在浓雾之中很快分辨出每个人,准确无误,从不出错。 他这手本领,李惜确实是不得不佩服。 两人找了一处草垛子,靠着坐了下来。 李惜环抱双膝,故作轻松:“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心下却是暗自警醒,这刘星就这么在铺子门前候着,怕是有意的。 铺子她是没有贸然进去,那人家上回能找到她的住处,那这铺子就更加危险了,说不得早有人不下天罗地网在候着她。 上一回得手也就是运气,这没有第二次还这么好运气的。 她今日想着过来转转,也只不过是想着里头还有一些作画的工具,有几样是用惯了的,有些不舍,也就是来探一探。 这刘星就这样蹲在铺子前,又是为哪般? “出什么事了?” 刘星没有回答李惜的话,微欠过身子,端详着李惜,语气里是满满的真诚。 李惜就绽出一个笑脸来:“得罪人了,得避着些。” 刘星“噢”了一声,疑惑:”得罪谁了?你也有怕的人啊?” 语气里不乏调侃。 李惜只不说话,看着他。 他就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飞快探出身子,四下一望。见街面上清静,寥寥几人:“你该不会?” 他用手指指东面,一脸求证。 李惜伸手扯了一根草筋,伸手扯断:“是。” 刘星重新坐了下来,一时没有说话。 散修对宗门是又爱又恨的。 宗门弟子们有着天生的优越感,随便一个宗门小弟子出来都是自觉高人一等,对他们这些散修打心眼里都是看不起的。 散修们自然能感受到,但是,却又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们心里实则是羡慕嫉妒恨的,宗门弟子与散修比起来,有自己系统的修练方法,有大把的修炼资源,还有专门的师傅指点。宗门弟子和散修就像是两条不同线上的人,虽然是朝着一个方向奔跑,却是一个向着平坦大道在跑,虽有坑洼,却是能看到那边的风景,不会走岔道,只要努力奔跑就是了;而另一边则是在谷底,在摸着走,路上没有路,或许有人运气好也能蹚出一条路来。 至少目前为止,那些元婴大能都是出自宗门,牢牢地把控着中洲这片大陆。 他们这些人在修真界里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所以,散修们都是自觉规避与宗门冲突,因为他们没有这个实力。 得罪宗门,就等于自寻死路,可以毫不夸张地说。 刘星眼角余光溜向李惜,见她依旧抱膝,下巴磕在膝盖上,双目平视。 那里正对街面,远远地有几个小孩在嬉戏。 她长长的睫毛闪烁着,脸上平静。 刘星不知道她这易容符是不是本就这般僵硬,总之,他是没有感觉到李惜的慌乱。 他目光一闪。 这个李惜,就像胖子说的:城府深。 胖子说这个话的时候,小眼睛闪闪发亮:符画师,这么年轻的符画师,走到哪里都是吃香的喝辣的,为什么就一人孤身闯荡?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他却是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他刘星也算识人有数。有没有问题,他不关心,哪个散修没有一点故事?他只是想着,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却是深沉得很。 因为他后来想明白了一件事:那条鱼娃娃就是李惜故意放走的。 当时他也相信李惜说的话。 后来是越琢磨越不对劲:李惜做事谨慎仔细,是丝毫不逊于他刘星这个自诩走一步看三步的老油条。 当时,就她看着那条鱼娃娃,她竟然会让它轻易地跑走了。而且,那条鱼娃娃确实是伤得不轻,他们没有看错。 如果不是李惜故意放水,它是跑不脱的。 可是它就这样溜了。 出于什么原因,他不知,但是,有一点,他是看准了的:这个姑娘故意放走了它。 如今在这个修真界,为了得到那些修炼资源,人人都杀红了眼。 几年的时间,这片大陆上的灵兽已经骤减到大半,都杀红了眼。 连他自己在内,也早已把那些妖兽当做那路边的野草般,随手就割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会放了到手的妖兽,且是鱼娃娃,贺老三都说了,吃了它能延年益寿,增长功力。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这李惜欠他们一个解释。 可是,却是发现李惜人不见了。 他回去同胖子一说,又不免担心起来。 他守了多日,如今见着人了,先前那些话又问不出来了。 沉默半晌。 刘星拍拍腿上的稻草,压低声:“要不你和我们一起?” 李惜诧异地看着刘星:“去哪里?这里都是天元宗的辖下。” 她原本以为说了这话,刘星会走的。 她也本来就是这个意思。 她现在不想和旁人有过多牵扯,自己也好便宜行事。 268画像 刘星目光晶亮,招手,示意李惜近前:“咱们去做一笔大生意,你看做了这单,咱再走不迟。” “我没有兴趣。你们去吧。” 李惜依旧拒绝。 “别呀,你先听我说。” 刘星轻声:“你这不是停了买卖吗?和我们去岷山,也算是避一避。“ 他目光里有着恳切。 李惜摇头:“我不去了,真的。” 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符画:“这个给你,留着防身。” 刘星拿眼睛觑着那张符画,脸上有些臊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惜轻声:“这是土遁符,只此一张,给你逃命用的,多了也没有。两三个人是没有问题的。你也别再问我要,这个是不卖的,纯属自用。” 刘星眨一眨眼,忙接了过来,唏嘘:“太珍贵了,真的。你真不去?” “不去!” 李惜转身,挥挥手,就走了。 身后刘星看着她的背影,呆呆地站了一会,这才想起自己原是要想她求两张青藤符的,方才竟把这茬给忘了。 他快步追了上去。 刘星和胖子他们去岷山,已经有个把月了。 如今他们进去那里,可是要比旁人进去要有利得多,自上次食用了那小金鱼,他们几个已经全然不怕那雾气,进去自然有收获。 李惜知道他们是有备而去的。他们每人都准备了新的储物袋。 她窝在屋子里,画画。 她正尝试画一幅图,就是丢掉的那幅。 既然找不到了,就想着重新画一幅。 如今正起了稿,却是怎么都不满意。 她咬着笔杆,皱了眉头,这已经是第三张稿子了。 她很是懊恼,因为她发现,她笔下是无论如何都画不出当初那种感觉了。 这稿子是起得也一张不如一张。 她重新又捡起弃掉的那两张,摊开。 发现越看越不如意。 她望着画中的人,心里愧疚“对不起,我竟然把你们给忘了,真是该死。” 明明脑子里千百次闪现出他们的样子,却是怎么都画不出。 她盯着笔下的万小雅,很是丧气。 默立良久,她收了那三张画稿,一起放了起来。 她提笔重新画了起来。 纸上渐渐地显现出两个少女和一个男子来。 李惜眼神温柔,她用心地在小雅的墨黑的发顶上点缀着 四叔就应该是一幅嫡仙的样子,白衫飘飘,温文尔雅,嘴边永远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容。把那讨厌胡子楂给去掉。 李惜埋头认真地画着,屋子里安静,屋顶漏下的天光在她发上飞舞,闪闪烁烁,她的发顶乌黑发亮。 一道红影闪出,刚靠近,就被另一道白色的虚影给拦了下来,倒是乖顺,听在一旁的梁柱上,不动了。 一直到掌灯时分,李惜才直起腰来,放了笔,转身去洗手。 一旁的凤尾和白恩这才凑了上去。 微黄的画纸上,画着三个人。 两个少女和一个男子。 左边那个少女,凤尾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万小雅。歪头娇憨地笑着,活灵活现。 那个男子,凤尾看了一会,依稀也见过。 只是,右手那个少女凤尾疑惑,左瞧瞧右看看,还是不认识。 “这是?” 凤尾问白恩。 白恩闷声:“她!” 凤尾明白过来,哇啦啦地叫:“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怎么没有眼睛,眉毛,鼻子?白恩老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恩:“你再仔细瞅瞅,就是。” 凤尾坚持:“不是!” 白恩 李惜听着两人的争论,抿嘴一笑。 她素来以给人画像,以写实为目标。 画得不说十成十,也是**不离十。 她给自己画得是一张空白脸。 提着笔的那一刹那,她的脑中竟然闪现出前世的面孔,老年的,地球上,在眼前交错晃动她干脆不画了,那一刻,她竟然有种错觉:我是谁? 白恩能猜出来那是她,倒也真是不容易。 “小凤,我给你画一张吧?” 李惜看着晃来晃去的风尾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要!” 凤尾叫道。 “为什么?”李惜诧异。 她以为凤尾必定是会答应的。 “小凤要等到大姑娘的时候才画。主人说,那样才漂亮。” 凤尾吧吧地。 李惜:“好吧。只是,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她笑眯眯地,眼睛上挑。 “人家早就长大啦,只是哎,算了,真是倒霉。” 凤尾咕哝着。 “啊?” 李惜表示没听清楚。 “你给白恩画吧。老大一定很俊!” 凤尾话语一转,忽然就指着白恩说。 她一直管白恩叫老大。 李惜就向白恩瞧去,坏笑着:“你是要我画兔子呢,还是他的真身?” 她点着白恩,叽叽咕咕地笑着。 白恩现在多以虚影出现,虽只是个大约模糊的影子,五官什么的并不清楚。 不过李惜还是开心的,毕竟说明白恩的神魂是越来越凝实了,再不似先前那样一冲就散。 只是,李惜抽抽嘴角,储物戒指里那些下品灵石,可都成了一堆堆废石块。 白恩因为没有实体,所以,他不能像普通修士那样修炼,只能靠灵力补充。 李惜看他每日里躲在那枚珠子里不出来,有时一呆就是几日,李惜开始还担心,后来也是习惯了。 她只是更加努力赚灵石了,下品、中品,现在是什么都要。 因为架不住现在用灵石的人多了。 李惜看着白恩如今的实体,那毛色愈发白亮了。 自从知道是兔子以来,李惜没事就喜欢用手去摸一摸。 白恩却很是抗拒。 “我不是宠物!” 李惜笑眯眯地:“你是灵宠,咱们可是签了契约的。” 白恩语塞 李惜是越来越不把他当真人看了。 白恩看着一旁晃悠的凤尾,想着,还是凤尾好。 没有签约,李惜只能软语相向哄着它。 隔日,李惜把画润色好了,挂在板壁上,退远了欣赏。 凤尾看着画中的男子:“真难看。” 她说得是万重星。 李惜白了她一眼:”小花妖,知道什么叫俊吗?不,什么叫帅吗?不懂别乱说话。” 小凤哇啦啦:“知道!白恩老大最俊,花青最难看。”、 李惜哑然失笑:这小凤。 谁对她好,她就说谁俊。 “你说说,花青师兄怎么就最难看呢?” 小凤忽地一下停到了她的发上。 白恩也回到了桌下。 门开了。 刘星张着嘴,看着李惜,一脸灰白:“李惜!” 269黑熊妖 刘星额上亮光光的汗水,以及一脸的惶然。 刘星一向是老成持重的,就是上回在岷山,浓雾之中,贺老三把胖子从白鹰的背上赶了下去,他慌乱过,之后就没有再见他如此了。 “怎么了?” 李惜看着他:“你们不是去岷山了么?” 她越过刘星,瞧向他的身后,空空的,再没有人。 没有看见胖子,这两人一直是形影不离的,只要刘星在,就有胖子在。 这会就回来了一个。 李惜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看向刘星。 刘星两只眼睛直瞪着她,飞快地:“你上次给我的那土遁符,再给我一张,求你了。” 他双手伸出,巴巴地,脸上的汗水顺着眉毛淌下来,滴在手上。 一双手掌脏乱,黑红色的血迹,凝结在手掌上。 李惜心里一咯噔。 “到底怎么回事?你别急。” 她快速地抽出二张土遁符:“给。” 刘星一把接过去,手哆嗦了一下,差点没拿牢。 他转身就跑。 “哎,等等。” 李惜忙追了上去:“胖子怎么了?你说话呀?” 刘星头也不回,筑基修士的力量似乎是发到了极限,远远地就见一道影子,一晃即逝。 李惜忙跟着,一路急赶,追着刘星往岷山奔去。 紧赶慢赶,终于远远地看到刘星停了下来。 李惜停下:刘星! 她喘着气。 刘星充耳不闻,只是盯着林子。 那里一伙子人正从里面出来,约二十人的队伍。 刘星身子动了一下,直勾勾地盯着那支队伍。 李惜运足目力,看向那只鱼贯而出的队伍。 一支全由精壮修士组成的队伍,中间有一只硕大的黑笼子,正由四个修士合力抬着。 漆黑的笼子里关着一只硕大的黑熊一样的妖兽,正伏在那里,不知死活。 李惜很快逡巡了一遍,队伍里全是陌生的面孔,并没有发现胖子的踪迹。 她疑惑地回头,见刘星脸上的汗水流得更凶了,他盯着那只笼子,舔着嘴唇,伸长了脖子。 她看着刘星,正想要说一句什么话。 却是听到一声震耳的吼声,笼子中的黑熊忽然抬头直了喉咙叫,几个修士并不理它,只是继续往前走。 黑熊叫得更响了,声音凄厉,开始使劲撞击着笼子,笼子就摇晃了起来,抬笼子的修士就挥手,旁边的修士立即执了手中的刀子往笼子里边戳。 黑熊叫得更加厉害,一声长似一声。 眼见那一刀一刀地下得更加狠了。 身边一声响,李惜扭头,刘星抽出了长刀。 “你要干什么?” 李惜低声。 眼睛里有着担忧。 那些人个个都是筑基期的修士,明显是宗门中的人,就算是换了衣裳,也是能看出来的,这么年轻力壮的精锐筑队伍,不可能是散修。 刘星回看李惜一眼,李惜吃一惊。 刘星双目通红,几欲淌下泪来。 “你快些走。不用管我。” 他声音低沉,摸了一把脸。 又迅速地转过头去,眼睛盯着那笼子。 愈来愈近。 已经能够看到那笼子下面垫着的黑网,闪闪发亮。 刘星蹿了出去。 李惜没有拉住。 刘星毫无意外地被拦下。 他被几个人给团团围住,没有过几招,然后就被绑了。 几个人就把他给拖到笼子前,队伍前面有人走过来。 李惜眯了眼睛:原来是他。 那日到他屋子来来的那个青年。 她快速地溜了一眼:没有看见那个女修。 他一身,蓝黑色的衣裳,背着手,抬起刘星的脸瞧了一会,放下。伸手,按到笼子上,一阵闪动,笼子忽然就张开,刘星瞬间就被推到了笼子里,刚好撞到那只熊张开的怀里。 笼子重新合上。 黑熊把刘星给抱住了,紧紧的。 李惜一个咯噔,脚一跺,原地消失、 笼子里,刘星没有挣扎,任由黑熊抱着,不叫不嚷。 “这个傻子!” 几个男修见状,摇头,重新抬起笼子上路。 李惜看着笨拙地抱着刘星的黑熊,呜呜地低叫,竟没有了方才的躁动。 再看刘星,闭着眼睛,似乎很是享受。 李惜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这家伙这么着急来就是为了这黑熊? 她趴在笼子上,小心翼翼地,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家伙真他妈重!” 抬笼子的修士回头骂了一声:“师兄应该把他扔到外面去,一头笨熊就已经够费力了,还加上一个。” 一旁走路的男修低声:“就你话多,走了。” 队伍继续往前,笼子里的黑熊不再叫唤,队伍蜿蜒着,向东边走去,那里是林子的出口。 队伍行走,发出细细索索的声音,两边茂盛的树叶子挂下来,擦在铁笼子上。 这里一段都是茂密的大型阔叶树,密密地,几个前面走着的男修纷纷低头避让。 铁笼子也被放低了,擦着地面走。 一声熊叫, 一旁走着的男修立刻就看过去。 刘星不见了。 只剩下那只黑熊还在那里,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 呼啦一下,几人围着那个笼子,全神戒备。 蓝田英很快走了过来,开了笼门。 他探身。 提了刀子去戳。 灵光一闪,一个人忽然出现,对着笼门就冲了过去,身后紧紧跟着那只黑熊。 蓝田英向后急退,笼门开了一小半。 几人立刻围了上来,堵住了笼门,黑熊被逼了回去。 刘星却是不见了。 刘星跑了,他用土遁符跑了。 方才,他竟然把第一张土遁符当做隐身符用了。 李惜也走了。 她重新回到那道土岗上。 刘星趴在那里,很是激动。 “你放开我!” 刘星挣扎着,却是被李惜牢牢攥住手:“胖子呢?被它吃了?” 她指着重新抬起来的笼子。 “你说话呀!” 李惜低声。 刘星只是挣扎,见挣不脱,把脸摆在臂弯里:“你那个符画没用,我带不走他。” “有这个笼子挡着,自然遁不走。你自己把不试过了,逃不脱,更何况那只黑熊妖被困在里面。” 李惜耐心地。 “阿奎不是妖兽,不是。” 刘星呜呜地。 李惜一愣:阿奎? 她目光转向那个笼子,正晃悠着隐没在林子中。 “到底怎么回事?阿奎怎么会变成” 李惜吞了一口唾沫。 270试试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熊? 李惜目光凝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话呀。” 刘星眼眸散乱,急促地:“我也不知道。真的,就是你看到的,阿奎他,变成这模样,你都看见了,阿奎他,变成了熊妖。” 刘星自己也说不清楚。 原来他们二人在岷山转了一圈,并没有打到多少妖兽。 两人原本是要再向里头去搜索,却是碰到了这伙子人。 他们二话不说,就围住了他们,索要妖丹他们按住了胖子,混战之中,他打开了土遁符,跑走了,胖子却是被留在了那里。 他没有跑远,又折了回来,想着救下胖子。 他们却是已经离开了,他再那里寻了一圈,没有发现胖子。 他猜测胖子被他们带走,就顺着去找,找了两日,终于再次寻到了他们这行人。 却是没有发现胖子。 他不急。 因为胖子的魂牌还是好好的。 “我们有对方的魂牌,筑基以后,我们两个花了大价,央人给我们哥俩做的,一人一块,互相交换。这样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我们也好心里有个底。这几年,我们经常会离散,风险是常有的,但是看到对方的魂牌好好儿的,心里就不慌。” 刘星解释说。 阿奎的魂牌好好儿的,说明胖子没有生命危险,或许是跑走了。 可是,事情又很蹊跷。 魂牌的迹象显示胖子就在附近 我远远地跟着他们走了两日。 最后,我才怀疑那只黑熊。 刘星目光里全是慌乱和悲凉:“如今终于验证了,就是阿奎,方才我一看它那眼睛,我就知道是。阿奎也认出我来了,他哭了。” 刘星擦了一把泪水。 “你急着跑回来,就是想向我讨一张土遁符,好把阿奎悄悄带回来?”李惜轻声。 刘星点头:“只有这个方法了,你也看到了,他们人多势众,我根本就没有办法” “这么说胖子果真变成了熊妖?” 李惜觉得不可思议。 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熊? 这是什么幻术?从来没听说过。 李惜瞧瞧刘星,又摇头,此事应该没错。 刘星的眸子里满满的惧怕,只是抱着头。 他和胖子分开已有四五日,这几日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惜也沉默了。 两人都感到后背发凉。 对手明显实力强悍,他们硬抢是不成的。 这土遁符也试过,宣告失败。 远远地,一行人正四下搜索,笼子边上守候着四五个人,虎视眈眈。 笼子里的黑熊默默地蹲伏在那里,很安静。 “嘘!” 李惜蹲下身子,示意刘星别动。 她双手连点,在两人身上拍上了隐灵符。 眼见几人从他们隐身的地方过去,又走回来。转了一圈,往回走。 李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方笼子。 目前是那方笼子,只要把阿奎从那个笼子里释放出来,土遁符就能起到作用。 “咱们这样!” 李惜轻声和刘星商量,微风吹过,身边的茅草树叶西索作响。 蓝田英看看天色,见散出去的人都没有什么动静,就示意众人回拢,队伍继续前行。 出了前面一道弯,就出了林子,四下开阔,到时就不怕对方的什么隐身术了。 蓝田英目光严峻,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他警惕地,一边催促,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轰隆”一下,队伍之中忽然连续炸开了花,特别是队首,是一片烟雾弥漫,方圆一丈之内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护住笼子!” 蓝田英瞬间反应过来,大声嘶叫。 众人哗啦啦地向笼子方向围拢过去。 “唰”地一下,浓雾之中,一个硕大的笼子凌空升起,连带着已经攀在笼子上的几个修士一起被卷到半空,粗大的藤条漫天飞舞,拽拉包裹着笼子往一旁斜飞出去。 几条人影迅速地跟着笼子的方向追了过去。 后面的也刀剑雪亮,紧紧跟着。 李惜全神贯注,盯着那晃悠而来的绿色笼子:“刘星!” 刘星应了一声,迎上了那个大笼子。 一道道土墙接连凭空升起,纷纷撞击在那疾飞而来的修士身上,瞬间就隔开了好几段,他们避开,却是发现土墙节节拔高,很快就阻住了不少修士,前面几个紧跟笼子的,连续拔高,避开了脚下的土墙,正得意,却是撞到了突如期至的从天而至的硕大冰球上,呼啸着,他们满眼都是那滴溜溜磨盘大小的冰球,对着他们就砸了下来 一时混乱。 笼子也被冰球撞得晃晃悠悠,却是有藤条拉着,继续向前飞行。 “砰”地一声巨响,笼子直直地撞到了巨大的山岩上,山石迸飞,火花飞溅,笼子也哐啷一声倒在地上。 一道黑影飞至。 “阿奎!” 刘星急急地,笼子里的黑熊甩了甩脑袋,晃悠悠地抬起头。 看到刘星,它扑到笼子前,呜呜地。 这笼子依旧结实得很,连变形都不曾。 “不管了。” 一阵呼啸,李惜紧跟着跳下来,她看看后面紧跟而至的几个修士:“咱们走!” 一阵咯吱咯吱响,整个笼子就突然陷入了地表,一阵尘土起,地表陷下一个大洞,笼子和李惜他们都不见了。 赶到的修士目瞪口呆,盯着那个巨大的洞,面面相觑:这样也行? 半个时辰后。 那豁洞处,一阵摇晃,一个笼子从地面缓缓地破土而出,紧接着,又先后钻出两个人来。 两人一出现,就四下张望。 山风呼啸,四下安静,这才确认那伙子人确实是走了。 “快!” 两人扭头看笼子中的黑熊,见它迷迷糊糊地,似乎是昏过去了。 一检查,这才发现,屁股那里的毛湿漉漉的,一摸一手红。 这是伤着了,看样子,伤得不轻。 两人看着笼子,依旧坚固。叩之,金石之声。 两人挠头。 这是什么材料? “这个东西能搬走吧?” 刘星惴惴地问。 这地不能停留太久,李惜知道他的意思。 可是,她瞧瞧这个大笼子:这东西太大,方才她们就被搁住了? 土遁符带不走这个笼子。 她方才是用了隐形符加上护盾符,在地表勉强打下一个丈深处的竖洞,把这个笼子隐在下面,才勉强瞒过那些修士。 一只白色的东西跳了出来,站在那笼子上。 刘星吓了一跳,见是那只鼠兔,就闭嘴。 “这个笼子是活的,只要里面有活物,它就能自动缩放。” 白恩说。 李惜皱了眉头:“这话怎么说?” 刘星也是瞪着白恩:“你,想干什么?” “你让它试着变小一些。” 白恩指着黑熊说。 “阿奎他不是妖!” 刘星叫道。 瞪着白恩。 白恩说:“你试试。” 话却是对着笼子里的黑熊说的。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它一直昏睡。 现在,它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阿奎,你能吗?” 李惜也看着它,轻声。 刘星就看着它。 271证明 “阿奎,这个笼子太大,我们带不走你。他们或许就在外面守着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自己变小?我们带你回去找师傅给你开锁” 刘星看着阿奎的眼睛,慢慢地说。 心脏却是别别跳。 黑熊歪头看着他。 一阵闪烁,李惜眼前一花,黑熊蓦地缩小到了小狗般大小,俯在地上呜呜叫着。 “阿奎!” 刘星惊慌,竟然真的能变身。 李惜盯着笼子。 一阵咯吱响,笼子也随即缩小。 “走吧!” 李惜拎起地上的笼子,一拉刘星,原地消失。 屋内,李惜和刘星看着屋子中央的小黑熊,相看无语。 他们已经回来半日了,却是对着这个笼子没有办法。 笼内的黑熊变大它就变大,变小它就变小。 真是没有办法,黑熊还是困在笼子里。 折腾得累极了的黑熊呼呼睡去了。 刘星看着打着呼噜的“黑熊”,目光里是无奈与心疼。 胖子这是到家了,现在竟然睡着了。 现在问题大了。 胖子阿奎真的成了一只黑熊妖,说大就大,说小就小,黑熊妖的那点本事他全都会。 李惜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不是刘星和它交流过,打死她都不信眼前这只浑身散发着腥膻味的2阶黑熊会真是一个修士所化。 这听说过妖兽能化人形,这人修也能化兽? 李惜再三确认胖子阿奎的身份。 刘星信誓旦旦,赌咒发誓:我和阿奎是一个村子的,他娘是我们村豆腐坊的小女儿,他爹是我的叔伯叔叔,都是正儿八经的人,人。我们俩个是从小一块光腚玩大的伙伴,他是什么货色,我怎会不知道?再说,我们当初发现有灵根的时候,也是在宗门来遴选弟子的时候,通过灵根测试的,只是,我们的灵根不太好,所以被落下了。但是,我们是实实在在的人。 他神情激动,拍着胸脯叫道。 李惜知道他说得应该是真话。 “胖子不会无缘无故地会变成这样,你说,是他们给他施了什么法术?为什么呢?把人变成妖兽,好玩么?” 李惜也一脸疑惑。 “都是那个人,咱们把他给抓来,他一定有解救的方法。你帮我。” 刘星恳求道。 蓝田英。 李惜眼眸一暗,又是他。 想到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修,李惜轻声:“我先前得罪的就是他。” 刘星脸上一黯,又扬了脸:“你怕他?” 李惜点头:“他倒不惧,只是他身边有个女修,很厉害,有一件宝贝,那东西我的符画恐怕不行。” 她大致说了说那个女修的情况,只略去了凤尾的事情。 刘星听了一时就没有说话。 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良久,他抬了头:“那咱们就坐以待毙?可怜的阿奎。” 他的声音里哽咽。 屋子里一时沉默,只有黑熊那轻轻的呼噜声,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小狗,蜷在那里。 这阿奎担惊受怕地,此刻一放松下来,立刻就睡了过去。 大殿,空旷,寂静。 中间地上,蓝田英正低头,他已经跪了小半日了。 屋子里没有人。 他不敢起来。 真是倒霉。 接连出事。 妖丹没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替代的“人熊”,却是又丢了,而且还丢了师父的“玲珑罩”。 他或许把地跪穿了,也不能让师傅消气。 听着四面空旷的滴答声,他跪得更加挺直了些,脑子里却是急速旋转。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他忙挺了挺腰身,脸上也端了更加严肃的神色。 一个人走了进来。 蓝田英的脸色微变。 一个青年男子,年龄与他差不多,浓眉细眼,含着笑意,摇着一把折扇正跨进来。 身后又有人进来 身后那人原本微笑,见了蓝田英,立刻就沉了下来。 他径直向上首的位子上走去,蓝田英瞥见青色的衣袍,滚着银白色的边,从自己面前走过。 他更低地垂下了头,拜伏在地上。 “师父!” 他叫道。 座上的男子并不理会,满脸不悦地坐下来。 方才那个青年走过来,站在蓝田英身旁,束手恭立。 手中折扇有意无意地在蓝田英的腿旁轻晃。 蓝田英额上沁出汗来,润湿了额前的地面。 “请师父责罚!” 这句话,他在喉咙口滚过多遍,就是吐不出来。 师父一向不留情,铁面无私。门下弟子不多,却是个个都是做事果决,独当一面。只因为,那些眼神不好的,不会做事的,都赶了出去。 旁的师父收弟子,是一入师门,都是终身为师的。 可是他们这个师父,素来以严厉著称。 收徒严格不说,还常常半路驱逐徒弟。早些年,有那不争气的弟子,他大多不理就是,这几年,却是直接开始驱赶了。 原有的20多个弟子,如今已经叫他赶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五六个弟子了。 他排行老三。 原是师父比较器重的,他先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经了这两次事后,他不敢确定了。 他怕,怕被驱逐,离开天元殿。 天元宗最热门的去处。 他蓝田英好不容易挤进来,又好不容易留存下来,这几年,他得到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他很快筑基,并且很快晋升筑基中期。 他独自掌管岷山一派的这几年,他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好处。 他们五个人,所有的天元宗弟子,见到他们要称呼一声师兄的。 他是天元殿的三师兄,也是天元宗的三师兄。 他偷偷地瞧一眼,似乎是碰见一道厉光,心下一哆嗦。 不能叫师父厌弃了他。 只要,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说出退出这两个字。 只是,妖丹尚还可以饶恕,那个玲珑罩可是怎么办? 那是师父的法宝,之前就说明了是借给他,如今 “蓝田英!” 耳边一声。 上首的明真长老终于开口。 他忙抬头。 “你的妖丹是怎么丢的?” 蓝田英一愣,问得竟然是妖丹的事情。 他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稍微抬头,看着面前的地面,努力声音平稳,说了起来。 一边纳闷:这事,他之前已经上报过了。 怎么师父还要他再说一遍? 蓝田英的声音回荡在屋内,说话的时候,他也不自觉地强调了一点:就是对方来无影去无踪,他根本就无法防范。 他原本是讨厌这样,当日那些师弟就是这样说的,现在他却不自觉地也这样说了。 说完了,他重新低下了头去。 明真长老一时没有说话。 “师父!” 一旁传来声音。 蓝田英耳朵一动,该死的,他要说话了。 这个老五,年龄最小,却是最奸,滑不溜丢的。 272办法 细润的声音缓缓,却是带着不容置疑:“三师兄此次确实是太过不小心了些。现在这妖丹可是越来越不好找了。算了,不说了。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得想办法把他找补回来。好在,还是有好消息的,这不,就在前几日,我们刚抓到了一只紫毛象。师父,您瞧?” 蓝田英愤恨地瞪着他,见他弯腰从袖子里掏出一枚肉色的蚌壳,“啪”地一下打开,里面一颗珠子闪烁。 淡紫的珠子上面丝丝缕缕的血丝密布,正微微地颤动。 一枚如此新鲜的妖丹,就如刚刚挖出来似的。 蓝田英偷偷地觑了一眼座上的师父,咬了咬唇。 “不错!” 明真道长的声音再度响起,有着喜悦。 他伸手接过那枚妖丹,端详了一会,伸手合上:“你的保鲜术是越来越有进益了。” “蓝田英!” 他忽唤道。 蓝田英一个激灵,忙抬头。 明真道长低头看着他,缓缓:“把你那一块交给你老五,你速速收拾一下,回来。” 蓝田英心里一黯,不过脸上未露,很快回答:“是。” 他看着明真道长,见他目光还算温和,心里稍松了一口气。 “师父!” 脚步声响起,明真道长转身,离去。 蓝田英肃立,目送,转身。 “三师兄,借你的玲珑罩用一下。可否?” 青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蓝田英蓦地回头,低声:“老五,别忘了我可是你师兄。别太过分。” 他的眸子凌厉,一脸不满,心里却是发虚:莫非他知道了些什么? 老五眉毛一挑,脸上也认真:“三师兄,这是说得什么话?谁不知道你那个玲珑罩可是捕兽的好东西,师弟只不过是向你借一借,又不是不还。就算师父在,也是会赞许的。那可是师父送你的东西,咱又昧不了,是不?” 蓝田英怔怔地看着他,见对方目光坦然,不闪不避,知道他是说真的。 他扭头:“不借!” 转身就要夺路而走。 被拦下。 对方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蓝田英看着他执著的样子,知道今日不应了他,恐怕是不依不饶。 他看看前方,明真道长已经走了。 “这样吧。玲珑罩我这两日要用,过几日,你来,我腾出来,再给你,如何?你别拦着我,我还有事。” 他语气也温和下来,一幅推心置腹,商量的样子。 “五师弟!” 他哼道,脸上也带了笑容。 对方盯着他。 然后就让开道,示意蓝田英走。 蓝田英离开了,出了门,他的脚步飞快。 他得赶快赶回去,把他那宝贝给找回来。 一路急赶,到了地方,见几人正焦急地等着他。 “蓝师兄回来了。” 四五个人都围了过来。 看着面前这些一脸崇拜的师弟们,蓝田英整了整脸色,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 “有任务!” 几人就哗啦一下跟了过来。 他们跟着蓝田英进入里面。 “师兄,你说。” 几人瞧着他。 这眼看又到季末了,该发给养了。 这时候有任务,定然是一笔大的。 “这样啊,你们听着,现在就出发,去周边打探搜索一下,有没有谁” 蓝田英细细地吩咐。 眼见几人领命而去,他方才重重地依靠在宽大的椅子上,伸直了双腿,仰了头。 眸子里有着焦灼和不甘。 眼看苦心经营多年的岷山这一脉就要落入老五手中,他不甘心。 成败在此一举。 还梦想着他的玲珑罩 他抬手,揉揉额头,目光转向地上,那里蜷缩着一个人,正安静地睡在那里,朦朦胧胧。 他定定地看着。 现在只能试一试了。 他掏出了一个盒子,摸索着打开。 玉色的盒子里,盒底躺着一颗拇指大小的妖丹,静静地。 他细细地端详了一会,这枚珠子颜色已是黯淡了许多,不复之前那鲜活的样子。 他伸手拈了出来,珠子触手寒凉,他握紧了,然后,掌中就微微动了一下。 他握紧拳头,擎着右臂,起身,椅子上的白狐皮滑落下来,他踩过,往前迈去。 任湘君幽幽醒转,见室内昏黑,她眨了眨眼睛。 隐隐见亮光处有人坐在那里。 她直起身子来,手脚并用,就爬了起来。 她看着走过来的人,跪坐,脸上露出笑容。 男子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温柔地向她伸出手。 近了。 任湘君眼前光华绽放,回来了。 她伸手环抱住对方,仰了头痴痴笑着。 真好! 她的琅光哥还活着。 任湘君这一刻,她的脑子似乎又清明了起来,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一只手抚到了她脸上,温温地,缓缓地抚摸着,细细地然后有东西轻轻地塞到了她嘴里。 她含住,下意识地想吐出来。 “别动!” 温凉的手抚上她的唇,轻轻按住,低声:“乖,吞下去,对你有好处。” 一颗冰凉滑腻的东西从喉间滑落,咕嘟一下入腹。 “什么东西?” 感到肚腹内那丝丝绞痛,任湘君弓了身子,还好,还能忍受。 蓝田英环抱着她,仔细端详:见她脸上隐有血管跳动,在皮下飞快蠕动,渐渐隆起,一块一块地纠结成疙瘩,延伸开去。 脸上神色却是安详。 他低低叹一声,到底是缺失了。 竟然连疼痛也不知道了。 他放开手,任湘君滑落地上,衣裳铺开。 任湘君在地上蠕动,却是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 有衣裳爆裂的声音不时响起,他没有回头。 这是开始变体了 他只是望着洞口,安静,外面的人没有进来打搅他。 这帮猴崽子精明得很,知道这时候他要安静。 直到一声嘶叫传来。 他才挥开隔离罩。 他目光中露出了惊艳。 一只一人长的绿色蜥蜴,正趴在那里。 身上隐隐闪烁着一个个圆形的花斑,蓝色的。 变异冰种蓝蜥蜴。 蓝田英眼神复杂。 他附身抱起蓝蜥蜴,用地上的袍子卷了,兜头罩住了它的脑袋,遮住了那双眼睛:这眼神竟一点没变。 果然成功了。 眼前这只,抵得过百十颗妖丹了。 只是可惜,先前跑了的那个。 273办法 “来人。” 他叫道。 一个弟子跑进来:“师兄!” “这里看好了,不得靠近。” 弟子觑着角落里那只伏在地上的蜥蜴,赞道:“好漂亮的蜥蜴,这是什么品种?” 他兴奋地,又有些疑惑:这只蜥蜴是师兄带回来的么?他方才都没瞧见。 蓝田英没有回答他,只是淡声吩咐,不要靠近,他设了防护,只把它看好了。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弟子连声答应,见一层子朦胧,防护罩升了起来,他收回了目光。 “她去哪里了?” 他这才记起,原先在这里的任湘君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急忙追出去,却是见蓝田英一个背影。 他咕哝了一声,进了屋子,招呼另外一个弟子“你可是瞧见任姑娘?” 那个弟子正用心擦拭着一把剑:“没有,不是在里头躺着么?” 他举剑,对着光仔细地瞧了一瞧,露出满意的神色。 “放心,丢不了。你去里边找一找,我刚还瞧见的。” 弟子只得又转身回去:“我也刚瞧见的,这一眨眼就不见了。” “别是和师兄一起走了吧?” “不能吧?蓝师兄一人走的。” 三开的正屋,中间一间屋子里,门窗紧闭,雾气缭绕。 几个人围在一起。 “如何?” 李惜凑上前去,问道。 站在那里的一个老者,褐衣白发,双手叉腰,看着面前的笼子,摇头。 他已经试了各种办法,都没法打开这个笼子。 “不成,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一摊手,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法子。 “老叔!” 一旁的贺老三也上前,躬身问道:“真没有办法?” 老者摇头,见李惜两人失望的神色,说道:“你这个笼子的材料特殊,打开,是开不了,只能用锁这没有锁,我也没有法子。你们方才也瞧见了,这锁,我都试了个遍,没用。” 他抖搂着手上一大串锁匙,零零总总一大把,沉甸甸的,都一一试过了全都不行。 “除非,能破了这个笼子,那更加难,算我没说。” 他摆摆手,拎起桌上的那串锁匙,就要走。 “那个,这个笼子要怎么破?需要什么材料?您说?我们去找。” 李惜瞧了一眼刘星,忙拦下老者,恳求道。 “是呀,您说,我们去找。求你了,贺老爷。我的灵宠被关在里面,我得把他给弄出来。不然,它会被被困死的。” 刘星也忙说道。 贺老叔是练器师,此番他们来找贺老三想办法,不敢实说,也只是说笼子中困住的是刘星的灵宠,一只小熊幼崽。 这事是连贺老三也瞒了。 胖子好生生的一个人,被人变成妖兽,这事得瞒着,不能说。 谁知道现在对方是不是正到处寻他们呢? 况且,这事一旦说出,估计胖子也就成了稀罕物了,这人变的妖兽,谁不好奇? 所以刘星在提出这个要求后,李惜很快就答应了。 看着刘星担忧的目光,她自然知道,在这个世界里,那些修士们猎奇的心态,是有多么疯狂。 “奇货居之!” 一只人修和妖兽合体的妖兽,谁不好奇? 他们商量的结果,原本是要找贺老叔解开这个笼子,先把阿奎给弄出来再说。 可是现在人家却是说弄不了。 两人失望之余,紧紧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 材料,去寻,再难,总有一份希望。 贺老叔被两人拦着,看着两人殷切的目光,只得解释道:“要解开此笼子,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追直接的,就是把它回炉,直接融了,但是这个行不通,咱就不说了。还有一种就是,用水磨的功夫,一点一点地锯开这笼子。不过,必须要用有软化,腐蚀作用的一种材料,我估摸着,得用到黑金土、延石这两种材料。只是,实在不好找啊。” 他顿一顿,见两人依旧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继续:“东西不是特别珍贵,但是少,这种东西,也就我们炼器师会用到,不,我们也不常用到,那样太费时费力。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些材料哪里有。你们自己去找。” 贺老叔走了。 这回两人都没有拦他。 “那个,找到了,我们再来找您!” 顿了一顿,刘星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贺老叔朝后摆摆手,消失在暗夜中。 “告辞!” 刘星拎起笼子就要走。 “等等,你们这两样东西可知要到哪里去寻?” 贺老三追问了一句。 “再看吧。” 刘星闷头说了一句,就告辞了。 李惜跟了出去。 刘星在前头大踏步走着,脚下飞快,好像有什么撵着他似的。 李惜飞快赶了上去,和他并排。 “你有法子了?” 李惜问。 “嗯,去碰碰运气。” 刘星说得是平寨坝。 “平寨坝是散修常去的地方,虽然东西不入那些大铺子里稀罕珍贵,但是胜在那里杂,只要你认真寻找,还是能找到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我们所要的黑金土、延石这些,贺老叔也说了,并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只是难找。说不定那里有,就算没有,我也可以向人打听。” 刘星很快说完。 李惜看着他闪光的眸子,点头。 刘星浸染这些地方多年,他和胖子阿奎两人一路走来,什么活都干过,什么苦都吃过。于这方面积累了许多经验,他既这么说,也有他的道理。 李惜默认。 “我同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个照应。” 刘星没有推辞。 “好,明日一早咱们出发。” 告辞刘星后,李惜回到屋子里。 “那两样材料你可是有眉目?” 李惜问。 方才在贺家,贺老叔说话的时候,李惜察觉到了白恩动了一下。 “嗯,延石我听说过,哪里有我倒是不知,听说,土拨兽喜欢在延石旁边铸窝,这土拨兽喜欢生活干燥炎热的地方,咱们顺着这个方向,应给可以去找一找。至于黑金土,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那咱们还是明日先去平寨坝寻一寻。我也好奇,那是个什么地方。刘星说哪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我倒是想去瞧一瞧。” 白恩看了一眼李惜,知道她说的意思,正要说话。 “好呀,好呀,小凤最喜欢去热闹的地方了!” 凤尾的声音欢快地响了起来。 李惜忙警告:“这可不行,明日你老实呆着,不许出来。白恩也是。” “为什么?” 凤尾夸张地扬了声调。 “因为我怕你被人抓了炖汤喝!” 李惜板了脸:“你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晕啦?” 上回,凤尾被那面七星转妖鼓一敲,晕乎了好半日,李惜这回特意提起。 最近诡异的事情太多,那个什么平坝寨,听着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她得打起精神,小心些。 眼下当务之急,是找东西,哪里敢再节外生枝。 274平坝寨 平坝寨与李惜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一条巷道,密密挤挤的。 就在路两旁,摊开一块皮子或者一块布就开始了交易。 人很多,却是不杂乱。 李惜抬头看看两旁高耸的屋子,都有黑黑的窗户,紧紧关着。 只能抬头看到头顶一线白白的天。 李惜跟着刘星望里边挤,一边纳闷,为什么要挤在这么一个地方?那东头进来的地方就有大块的空地,怎么就不去那里摆着? 刘星勾着头,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走过去,不时停下来问一问。 他停在一个卖草药的老头面前,那人正披着眼睛,似在打盹。 不像旁的人,有人光顾总要抬头瞧一瞧。 “可有黑金土?” 刘星问。 老头没有应声。 刘星又问了一遍,老头才睁眼,不耐烦地抬了手:“去,去那边。” 他又披了眼皮,再不吭声。 李惜好奇,顺着他指的方向,那里一排摊子。 刘星起身,顺着老头指的方向过去了。 李惜跟了过去,刘星重新蹲了下来。 这回是一个青年男子,倒是满面笑容,见着刘星,就招呼:“瞧瞧?新到的。” 他面前是一溜几块石头,铁块之类的东西,稀稀拉拉地摆在那里。 李惜很快转开目光,看着刘星。 “黑金泥没有,你瞧瞧我这个,也是不错的。” 他嘻嘻笑着,拿起一块乌黑的石块,递给刘星看:“什么都能切,保管你用到哪里都管用” “什么都能切?你哄鬼呢?” 刘星语气里是满满的不信,却是没有走,瞟向他手中那块乌黑的东西。 疙疙瘩瘩,布满了褐色的污泥,似乎是铁块一类的,具体瞧不出什么来。 “能试施吗?” 李惜凑过来。 对方笑容依旧,点头:“可以。” 李惜就掏出了一把铲子,掂了掂,扬手对着那块石头就切了下去。 “哎!” 眼看那块石头瞬间被切成了两半,露出里头乌亮的内面来。 对方傻了眼。 “你赔我。” 他忽然就拉了脸,一把攀住李惜的铲子:“你弄坏了我的东西,要不你买去,要么你赔我一块,一模一样的。” 他的目光发亮,紧紧盯着李惜。 “你耍赖呢?方才可是问过你的。怎么,这一会就翻脸不认了?” 刘星眼见那石头碎成两半,希望破灭,知这人扯谎,当下也不客气,同他理论了起来。 “我不管,是你弄坏了我的东西,不然,叫郑管事来。” 他一个劲地说,手里紧紧抓着李惜的铲子不放。 李惜使劲抽一抽铲子,纹丝不动,眼见这个男子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她这才注目:对方是个炼气修士,可臂力却是着实不小。 她用灵力竟然是一时挥不开。 她就笑了起来:“怎么赔?” 对方就眨了眼睛,说:“灵石500,要不拿你这铲子来换。” “做梦吧你。” 刘星霍地站起,指着他:“得,今儿算我倒霉,灵石给你。我买了。” “1000!” 那人张开三个手指。 ”噫!“ 李惜看着刘星,以为他不会付。 “行。” 刘星很爽快地掏出了一块中品灵石,递给他。 对方盯着刘星,眨着眼睛。 “放手呀?还扯着哪?” 刘星喝道。 那人就放开了手,咕哝了一声。 刘星一拉李惜:“走!” 李惜跟上去,紧走几步,低声:“你干嘛给他灵石?坐地起价,明显是讹咱们哪。那块破石头,哪里值这么多灵石?我们又不怕他。炼气修士。又不是打不过。” 刘星低声:“算了。咱们今日是来找东西的,犯不着跟他们耗,有这时间,我还是赶紧找东西吧?” “这里这么乱,就没人管吗?” 李惜有些纳闷。 方才他们在说话的时候,旁边就有两个摊主,只是披着眼睛,状若未闻。 “这就是平坝寨。什么人都有,你别看他旁边那些人,方才都不做声,其实这些人可护短了,真要打起来,全都站起来了,这里头筑基修士可有好几个,方才那个老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筑基后期吧不过,这里的东西是最全的,好好找,还真能找到好东西,只是今儿咱们似乎不顺了些,一出门就碰到这么个东西。他那强横的样子,一个练气8级的也敢这样,这不是仗着人多,欺负咱们是生客么。咱们犯不着。还有正事要干呢。” 刘星带着李惜边说边走,又在前面一处停下来。 这家东西倒是多,一张看不出颜色的皮子上摆了大半张的东西。 摊主是个女子,带着一顶大帽子,见有人停下,就放下了手中正擦拭的一个小瓶子。 “可是看中什么?” 声音温和。 李惜抿紧了唇,再不说话,看着刘星。 刘星照例:“黑金泥,可有?” 对方摇头,继续擦拭瓶子。 刘星没有走,伸手指着一块黑褐色的树根:“这个怎么卖?” 女子温和地:“500灵石。” 刘星就掏出了灵石,对方把东西包好,递到刘星手里,说:“你可以去那家瞧瞧。” 她伸手指了一下。 李惜扭头,一愣。 他指的就是方才他们问过的那家,刚付了1000灵石。 刘星也摇头,看了一眼女子:“他家没有,还有别家么?” 女子摇头:“他要是没有,那就没了。” 李惜和流星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说?” 两人又回到了那个摊子。 青年见了两人,一愣,就笑嘻嘻地:“看中什么?” 李惜直截了当:“你有黑金泥?” “没有。” 他摇头。 见两人一脸不信,又不走,只得说:“黑金泥很难找的,太过稀少,可遇不可求,谁没事囤着那样的东西?咱们这一带,偏湿寒,不利于黑金泥生长。再说,这东西也没有多大用处。我先前是卖过一次,但那也是赶巧了,再没有了的。林五娘也就见我卖过那一次。” 他挪嘴。 又一脸认真:“我觉着,你这铲子就不错,这是什么材料?” 他嬉皮笑脸的。 “你只要告诉我们咱们这一带大概哪里有?我们自己去找,这铲子吗,不能给你,这样,我给你一张符画,足够了。可是比这铲子值当多了。” 李惜边说就摸出了一张火符,7级的。 对方半信半疑地接了过去:“符画啊?你可别骗我。” 李惜抬一抬下巴:“不信你可以试一试,不过,试了,可就没了。这符画可是难得,我没有多余的。” “行!” 对方飞快地拢了掌中的符画,爽快地:“你们往龙兴沟去瞧一瞧,那里或许有。” “好!” 两人离开。 青年望望两人的背影,咧嘴,和周围的人打一声招呼,就开始收摊。 很快收拾完了,就卷了,走人。 渐渐地,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远远地,李惜两人悄声跟了上去。 李惜低声:“他真的有么?” 275老杨头 夕阳下,那个男子的身影在田野间挪动着。 路上不时有人走过,都是肩挑提筐的农人。 刘星疑惑地看看四下:怎么会是这么个地方?敢情这小子就生活在这村子里? 他们方才一路上也是瞧见了,来往的俱是凡夫俗子。 修真者都喜寻那灵力充足的地方去居住,有益于修炼。 这小子瞧着也是个炼气8级的,怎就选在这里? 男子一路走着,也不与人打招呼。 一直走到村尾,又向前行了一段路,树木掩映之下,一座小院子,径直推开木门进去了。 李惜和刘星两人四下一望,这里四下开阔,方圆百米只此一家。 男子进去后,大约进了屋子,院里就再没有声响。 刘星站在门口望风,李惜系率先进去。 李惜站在那里,看着空旷洁净的院子,靠墙堆着一溜铁器,排列有序,李惜一眼瞧出来,是一排铁制的刀具胚子。 她目光挪向左手,那里一间棚子,上面的炉火尚红,上头的横木里吊着一吊熏黑的肉块,正冒着由油。 灶屋的门半开,有水汽从里头漏出来。 她迈开步子,向那边挪过去。 门忽然开了,两个人先后走了出来。 前头正是那个青年,他正提了一把刀子,去割那吊肉,一边嘴里嚷着:“酒今儿晚了,明日我再去打。” 然后,他愣住。 他指着突然现身的李惜,瞠目结舌。 “没有酒,这肉吃着有什么意思?” 一个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老头跟着转了出来。 他披着一件大裳,衣裳耷拉了一半,裹着半边身子,也瞧着她。 “你?” 青年反映过来,指着李惜,叫道。 他警惕地盯着李惜,又瞧着门那里,刘星正靠在那里,双手报胸,正远远看着他们。 李惜只是盯着那个老者,试探地:“老杨头?” 老头的脸色一变。 他伸手,拦住青年,盯着李惜,仔细端详了一会,就蓦地睁大了眼睛:“丫头,是你吗?” 李惜脸上绽开笑容,扑上前去:“是我,是我。老杨头,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太意外了。啊,啊!” 她声音里充满了欢欣。 她紧紧抓着老杨头的胳膊,嚷道:“我就说呢,这些东西都这么熟悉呢?” 老杨头也笑,呵呵地,看着李惜:”你怎么来这里了?“ 一边就瞧着门口的刘星。 刘星见了这般情景,早近前,望着李惜。 ”这是老杨头,这是刘星。“ 李惜挥舞着双手,给对方介绍。 大家就都进屋子里去。 青年早去重新寻了碗筷,摆好,又反映过来,这两人都筑基了,早就不吃这些吃食了。 李惜笑眯眯地瞧一眼桌上的东西:”老杨头,还喝酒吃肉呢?“ 她指指桌子上的一壶酒说。 ”师父说了,要不让他喝酒吃肉,那不如要他“ 青年话落,几人哈哈笑了起来。 几人就着桌子,边吃边说。 “老杨头,你这?” 李惜这才指着老杨头那半边胳膊,试探地。 老杨头左边的一只胳膊没了。 方才他披着衣裳,她看到了,差不多齐根断的,到肩膀那儿就剩下一小截。 “丢了!” 老杨头仰头一口酒,眯眼。 脸上有些惆怅。 原来当日他接了最后一宗单子,准备闭关筑基,到了原定客人上门取货的日子,客人来了。 来了一伙子人,他们抓住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就给带到了一处地方。 在那里呆了二年时间,每天没完没了地提炼一种铁砂石,没有休息。那里有许多像他这样的炼器师,大家都在忙。有人看着他们,只要停下来,就是一顿打。大家都不敢偷懒。那里到处充斥着一中灰色的雾气,太重,有人熬不过,死了。 他和人商量着逃跑。 跑了一次,没成功,被抓了回来。 后来他和另外两个人,瞅准机会,还是逃了出来。 三人死一人,伤两人他受了伤,胳膊断了。 他之后就一直隐居在这个村子里。 “他们抓你们去做什么?” 李惜问。 老杨头摇头,仰头喝下一口酒,说:”我们被集中起来提炼一种砂石,没日没夜用完了,再运来。我也不知道,看着像是打造什么东西,需要许多材料,我们做的也只是其中一块。具体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说最后是要十级以上的炼器师。像我这样的,只是负责每日里提炼那些原材料,那些太难炼,又要得狠,常不够数,可就得挨罚。那些人,都是像我这样,从四处抓来的。” 他脸上的皱纹皱了起来,叹了一口气。 “你当日不是留给我一张土遁符么?” 老杨头脸上的皱纹又舒展开来:那东西我一直放在鞋底,他们竟然没有搜去,这才的得亏逃了出来。只是,可惜了我的筑基丹。”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 有些辛辣,酒从嘴角流下来。 李惜瞧瞧老杨头,他没有筑基,她方才发现了。 “筑基丹,咱们再想办法。” 李惜安慰他说。 当日莲华给了她一颗筑基丹,她给了四叔,如今手里是没有了。 不过,这也不是难事,可以去买。 只是要费些事。 她看向刘星。 筑基丹,是不好找,但是宗门手里,或者是那些铺子里也有,只要肯花灵石,还是能买到的,不然,那些散修又是如何筑基的? “是呀。我先前筑基的时候,就是从他们手里买的,当时虽然等得久了些,也贵了些。但还是能弄到的。” 刘星也说。 当年他和阿奎筑基的时候,两人的筑基丹花光了他们所有的积蓄。 筑基丹是修士筑基的必须用品,基本上筑基都需要用到筑基丹,所以原材料也是稀少,加上能炼制筑基丹的炼丹师很少,有数几个都是宗门里培养出来的,他们自己都不够用,偶尔也有漏出来的,早被哄抢一空。 李惜也是当日从莲华真人和常碧青手里各得了一颗。 如今老杨头这颗丢了,是有些遗憾 李惜和刘星都已经筑基,两人说完,一时没有话说。 “你跟着长毛来,是?” 老杨头瞧瞧李惜,忽想起来。 李惜正要说话。 那个青年,唤作长毛的已经站了起来:“我这就还给你们。” 他急急地掏出了灵石袋子,放在桌子上,正是刘星给的那1000灵石。 “不是!” 李惜看刘星一眼,解释道:“我们主要是想找到黑金泥。老杨头,你知道么?” 她看着老杨头,眼睛里有着希望。 黑金泥生长的地方,极其霸道,一般方圆百里,只要有一处黑金泥,就没有第二处的。所以白日里长毛告诉他们说龙兴沟里或许有,他们是根本不信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长毛撒谎。 “黑金泥?” 老杨头看了看两人,见长毛点头:“是,他们问我。我就随意说了一个地方。” 他挠挠头,脸上微红:“真是没有,你们又不相信,我才。” 李惜眸子一眨。 “你这小子。亏得是丫头,不然,你这满嘴跑马,就没有一句实话。” 老杨头虎着脸,斥责道。 276破 老杨头看着李惜说:“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找黑金泥吗?” “黑金泥这东西,生长困难,因其性太烈,方圆百里,是不会有相同成分的泥土存在的。就是植物也很难成长。你告诉丫头他们说是龙兴沟有,骗鬼呢?” 长毛红了脸,呐呐地:“咱们上半年得了一块,早卖掉了,当时那人还不大想要,很是便宜呢。” 长毛咕哝着,一脸惋惜。 “那你也不能骗人,得亏今日遇到的是丫头,不然,你这” 老杨头一脸恨铁不成钢。 见长毛不敢再吭声。 “黑金泥这种东西,都是炼器师才会用,主要是用来切割打磨用的。但是量太少,我们基本都用其它东西替代了,只是不知你们要来做什么?” 老杨头这才转身解释道。 李惜就瞧了瞧刘星,点头。 刘星一咬牙,看看老杨头,又看看长毛。 还是拎出了那个笼子。 “这是小狗吗?” 长毛惊呼一声,看着笼子中那冲他龇牙的黑色小狗模样的东西,目露惊奇。 “阿奎被困在这个笼子里,我们,想把它弄出来。” 李惜解释道。 老杨头伸出手去,笼子里的黑熊见他靠近,就低低地咆哮了起来。 刘星制止了它,看着老杨头:“您看可是有办法?” 老杨头围着笼子,细细地端详了一会,一时没有说话。 然后,他转身,进了屋子,一会,招呼长毛进去,两人搬来一堆工具。 老杨头蹲在笼子前,挨个试着。 折腾了好一阵。 老杨头直起腰来,转身,对盯着他的两人说:“没办法了。” “依我看,只有扔到熔炉里,我就不信会开不了,只要时日耗下去。” “不成!” 刘星忙开口,脸上是不可置信。 老杨头忙摆手:“知道,就是那么一说,这不是有它在么?不然你们还费那事干嘛?” 刘星蹲下身去,安抚笼子里差点要暴走的阿奎。 它正冲老杨头低低地吼叫着,龇牙。 方才老杨头那话,它听了个实打实。 老杨头看着怒气冲冲的阿奎,倒是目光闪烁:听懂了。 他看着笼子和阿奎,忽然说:“其实最简单的就是有钥匙,这个笼子怎么会没有锁眼呢?” 他皱着眉。 “有啊!” 刘星忙说:“有的,等会啊。我摸摸。” 他摸着笼子底部一根横杠,用食指和大拇指慢慢地摸索着。 李惜在一旁解释:这个笼子,原有一个小洞,应该就是钥匙孔了,但是,它隔一段时间,会消失,但是,在的。 “只是,它会跑,我得找找。” 刘星一寸寸地摸索,一边说。 他用指腹细细地磨挲,告诉老刘头,这锁眼看不到,但是用手可以摸到,只是要运灵力探寻。 “这锁灵活,自己会藏起来。” 他说,一路摸过去。 一会,:“有了!” 他手挪开,左下角果然露出一个小洞,黑黝黝的,豆子大小。 老杨头顺手拿了一根钎子,朝那里就捅过去 “铿”一声,脆响,那锁眼一晃,就凸显出来。 小小的一个,细细的一字形。 “出来了?” 刘星吃惊,眼里有着喜悦。 先前他和李惜百般试过,只有先前那个锁洞,没有出现这个锁眼:“这锁能开么?” 他声音热切,盯着老杨头。 李惜也凑过来。 “坏了。” 老杨头退后一步,脸上凝重。 “咱们就是有了钥匙也没用,你们看。” 他伸手指了那个锁眼,说:“我听说,有炼器师在制作这种锁的时候,往往会留下一些小机关,之前你们说这个笼子的锁眼会逃,我就怀疑了,现在见了这锁眼,可见没错。这种一字形的锁,看着简单,却是加了障眼法的,所以” “什么障眼法,咱们这不明白看见了么?” 李惜咕哝了一声,眼睛却是溜着老杨头。 老杨头摇头:“如果是其它锁眼倒还好说,这般的,怕就怕是锁阵,那样才更麻烦。” 他重新翻出了一大串小东西,挑了一根扁平的钎子,对着那锁眼斜斜地探了过去:“铿”地一声,一阵波纹荡过,那个锁眼不见了,钎子插了个空。 李惜几人看着老杨头。 他脸上闪过了然,指着那个依旧扁平的锁眼:“就是锁阵,这个我可真解不了。” 他摊手。 李惜两人看着那个锁眼,依旧在那里,一条扁平的黑线。 老杨头:“这种锁阵,只能用加持的灵力钥匙,就是制造的时候,把钥匙主人灵力加持进去,破解锁阵,才能打开。而且,只能解,不能强力破开,一旦破了,那锁也就真成死锁了,到是再要打开,恐怕真要把这个笼子重新回炉再造了。” 一时沉默。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原点。 刘星脸上的光彻底黯淡了下去。他垂下了手,不知再说什么好了。 “我去找黑金泥,我不相信,总能找到的。” 他抱着头,喃喃地。 老杨头也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办法,他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要是能解了锁阵,这锁您能开吗?” 良久,李惜忽然开口说。 刘星和老杨头都抬了头。 见李惜认真地看着他。 老杨头迟疑:不知道。我得试试,试试。毕竟,这锁也不知是不是就是“ “好,咱们先把这锁阵给解开。” 李惜伸手去捧起那个笼子,说:“我来试试,给我一个晚上。” 刘星正抬了头,闻言,点头。 他不知道李惜能否解开锁阵,但是,总算有一丝希望。 李惜用力抱起笼子:“那就都歇着去吧。明日一早我再找你们。长毛,我住哪里?” 她逡巡着,这里就三间屋子,她得一个人要一间。 长毛很快就领了她去。 刘星和老杨头一起去了旁边的屋子,今晚他们挤一挤,不过估计也不会睡。 李惜关了门窗,这才把笼子搬到桌上,轻声:“你试试看。” 一道虚影,走出来,正是白恩。 笼子里的小黑熊就陡然睁大了眼睛,警惕地盯着面前高大的白影。 “阿奎,他是来帮你的,闭上眼睛,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听到没有?” 李惜盯着黑熊,语气严肃:“你得发誓,要是你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你就,你就下次还变成妖兽。你答应的话,就点头。” 李惜把笼子转过来,把黑熊的脑袋正对着自己。 笼子里的黑熊眼睛晶亮,瞧瞧李惜,又瞧瞧面前那个虚影。 它点头,重重地点头,又趴伏在笼子里,举了双爪作揖,一下一下地。 “好了,好了,你也先别谢,咱们也不知道行不行呢。闭眼吧。” 黑熊一个转身,把屁股对着李惜。 李惜摸摸鼻子,:“那个,开始吧。不会伤到它吧?” 277破(二) “嗯”了一声,白光一闪,白恩的虚影隐去,一双手凭空就突然伸了出来,清晰得很,修长,骨节分明。 李惜忙往后一让。 看着这双男子的手,李惜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见手指快速抡动,眼前指影翻飞,向那锁眼之处探去。 隐藏的锁眼再次显现,放大了一圈,隐隐能瞧出四周纷繁复杂的图案来 李惜眨了眨眼:还真的有锁阵? 四下寂静,李惜盯着面前那似乎又放大了一圈的图案,一重又一重,一关又一关的,接二连三,层出不穷。 眼前那双手有条不紊,在图案中游走,指影所到之处,圈圈涟漪荡漾开去,又重新生出新的图形来,那手舞得也是越来越快 这就是阵法啊?看着实在是繁琐, 她晃晃脑袋:有些眼晕,这是解了,还是没有解? 李惜是真心佩服起做这个锁的人,真是个人才呢,小小的一把锁,也能弄出这么多的花样来。 眼花缭乱间,她回想起蓝田英当日把刘星给扔进去,应该就有开这笼子的钥匙。 还好,这笼子是专门针对妖兽,要是也针对人修,那可真是让人吃不消:这就等于是一个会活动的牢笼,把人关在里面随处拎着走也不对,这人修不会变身,似乎不大方便。 “好了!” 一声,打断了李惜的呼思乱想。 李惜忙抬头,见面前的手已经隐去,那锁眼依旧在。 “咦?” 李惜吃一惊:“没有开么?” 她扭头寻找,白恩呢? 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飘忽:“去叫老杨头来开锁,这锁阵至多半个时辰,会重新锁上。” “搞什么,这么急?” 李惜吃一惊,她忙往外跑去,又顿住:“你还能再解的,是吗?我是说,如果万一老杨头,一时打不开,你能再解一次的对吧?” 她看着虚空,辨别声音的来处:“白恩,你怎么了?我看不到你。” 她有些担心。 “嗯,去吧!” 依旧温和的声音。 李惜这才放心。 她推开门跑了出去。 “老杨头!” 她叫。 “老杨头,你慢点,慢慢来。不急!” 李惜安慰老杨头。 这老头,一听说只有半个时辰,竟然有些紧张。 看他把袋子里各种工具挨个试了个遍,又重新拿起那根细细的签子,李惜的心也微微跳了起来。 一旁的刘星也是急,他屏住呼吸,很是着急,却偏又是忍着。 眼角一直瞥向屋角那柱香。 这已经烧了将近一大半了。 他盯着老杨头的手,恨不能帮忙,又不敢吭声。 最后只是把目光又定在李惜的身上,再一次感叹:她真的解开了。 这锁阵,方才他已经听老杨头说过了。 能作为锁阵,都是最难的。 且破阵他听过,却是鲜少听说能解开的。 这会解阵法的至少就是会布阵的吧? 刘星看李惜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些敬畏。 笼子中的黑熊也趴在角落,睁着两只圆圆的眼睛望着他。 他安慰地看过去。又撇开眼。 “咔嚓”一下,灵光一闪。 “开了!” 老杨头闷声。 他抬起右手,擦了一把莫须有的汗水:“快点出来。” “吼”得一声,一道黑影从笼子里就蹿了出来,扑向了对面的刘星。 刘星下意识地一避,黑熊就一转头,向门外冲了出去。 “阿奎!” 刘星叫一声,忙追了出去。 院子里,黑熊正闷头奔跑,黑影霍霍,很快就跑了好几圈。 “阿奎!” 刘星着急地,却是追不上。 “让它跑一跑吧。” 看黑熊满院子的撒着欢地跑,并没有出去,李惜站在一边说,她的眼里也有着笑意。 阿奎这是开心的。 屋子里,老杨头犹自端详着那个笼子,不错眼。 见李惜回来,说:“你们还要去找黑金泥吗?” “不去了,这阿奎都出来了,用不着了。” 刘星听见,摆手,眼睛瞄向窗外,退了进来,语气里有着欢喜。 “那,这个笼子,可否借我一段时日?我再琢磨琢磨。” 老杨头指着那个笼子说,笼子已经重新关上了,又成了先前的样子。 李惜就看向刘星。 刘星大方地挥手:“拿去吧,最好把它给融了,我看到它就来气。” 老杨头笑眯眯:好嘞。这可是好东西。 他抱着那个笼子,往屋子外走去:“都歇了吧,明儿咱们再说话。” 院子外,一头巨大的黑熊正奔跑着,刘星走过去:“阿奎,差不多得了。” “嗷~~”得一声。 刘星叫了起来:“你还真当自己是一只熊?” 李惜探出头去,刘星正被大黑熊给压在身下,摩挲着。 她笑了起来。 早起,李惜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老杨头翻动炉火,火光熊熊,不时腾起,映照得老杨头的脸红通通的。 “你这针多久没用了? 他用钳子抖一抖炉灰,里头是散落着一些针。 这些针正散发着微光。 “这东西就是好。” 他歪了身子,放下钳子,伸过手去。 “我来!” 李惜忙站起来,从一旁的木桶里舀出水来:“哪里?” 老杨头少了一只手臂,不大方便。 “喏。” 老杨头歪过大半个身子,利索地把针起出来,统统倾在铁盆子里,李惜就把勺子中的水倒了进去。 “嘶”一声响。 “先用冰水镇一阵子,再淬药汁。” “来,你先坐下。” 老杨头放下了手中的钳子,坐下来,看着李惜:“丫头,你怎么到了这里?这里离云洲可是千万里。你小雅她们” 他看着李惜,眼里有着关心。 李惜和他不一样,她在云洲有亲人,又拜入宗门学艺,怎会背井离乡跑到这里来?昨日因为忙乱,都没有来得及细问。 他看着李惜,见她个子明显又蹿高了不少,一双眼睛乌溜溜的,黑白分明,倒是没怎么变。 这个孩子,如今真成了大姑娘了。 李惜笑了起来:“这事说来话长呢。您得容我理一理呢?” 阳光暖暖地照着,李惜和老杨头说了足足一个时辰。 两人一直坐在那里,中间只有长毛拎来一壶开水,给两人续了水。 就退到一旁忙去了。 远处的树下,那里蹲着一个人。 正是刘星。 他蹲在地上,面前一只黑熊正趴伏在石凳上,他盯着那只黑熊不错眼,已经盯了一上午了。 这黑熊现已经缩成一只狗崽子大小,紧紧跟着刘星,寸步不离。 长毛几番想靠近,都被吼了回来。 老杨头看着李惜,掖了掖袖子,把扯出来的左袖重新给塞进腰里去,缓缓地:“真是世事难料啊!那么大的宗门。总想着,咱们散修难,这入了宗门,总好过到处漂泊。起码稳当,有个保障不是?可是,这接二连三地,这树大招风,说的就是这个,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啧啧,这风险也不少啊?这些宗门也是说没就没了” 老杨头叹息了一会,就打量着李惜:“这是作何打算?” 278机关手 李惜咧开了嘴,伸手端起桌子上的一杯酒。 “走一步算一步吧!来!”李惜示意一下,一仰脖子咪了一口,酒入肚肠,**辣,她忍住,又咪了一口,捂着嘴巴轻咳了一声。 老扬头就笑了起来:“这个你可不能喝!姑娘家,还是少喝点好。我这老头子不碍事。你喝那个。” 老杨头伸手推过一旁的水杯:“这茶不错,是岷山采摘的灵茶。” 李惜看着老杨头的手:“你这手,不方便。” 老杨头眼睛里一闪而逝的黯然。 这炼器师,都是手上的活,少了一只胳膊,基本干不了什么活。 他咳了一声,脸上浮起笑容:“我正琢磨呢,想着做一只机关手,这样,就不耽误干活,只是这材料现在还未备齐,不过也不急,我自己方正做不了,还得找人去做,再说吧。” “那敢情好。你只说,还差什么材料?我去凑。” 李惜站了起来,大声。 一旁的长毛也听见了。 他忙凑过来,激动地:“材料也就差不多了,就少了一二样。只是,这炼器师先前,我打听过,做这样一机关手,起码要这个价” 他伸了一只手,见老杨头瞪他,低下头去:“而且人家还不一定给做,都说做这东西太费力,都不愿意接。” 长毛看着李惜解释:“这方圆的炼器师,我都打听过,不是不能做,就是不愿做。师父现在许多活都不能干,我们一时也请不起这好的炼器师。” 长毛轻声,觑着李惜。 李惜见老杨头微红的脸,大概明白了。 想着长毛先前在平坝寨中的表现,心下了然。 “炼器师么?还真是巧,我恰巧就认识一个。这事包我身上了。老杨头,你只说,还差了哪几样?我去找那个炼器师,或许他就有也说不定。” 老杨头却是看看李惜,迟疑:“你真的认识炼器师?” 这炼器师难找,好的炼器师更不好找,要做这么一只手,他最是清楚,可不是耗费一二个月就能成的,一般的不大愿意接这样的活,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试试看,咱不勉强。” 老杨头说。 “嗯,我去问问。” 李惜说。 李惜和刘星两个人告辞离开。 路上,刘星抱着那只黑熊,黑熊乖乖地伏在刘星的臂弯上。 它眯着眼睛,呼噜呼噜地打着小鼾。 “它怎么办?” 李惜轻声。 这胖子是脱离了那个牢笼,得以自由,可却是这样子。 事情明摆着:阿奎已经是一只熊了,这个已经无法更改。 熊妖会的本事,阿奎全都会。 这点大家都看到了。 所以,阿奎现在就是一只熊,至于到底怎么办,眼下也没有办法。 李惜曾经私下问过白恩:你不是百炼宗的吗?你有法子吗? “只能这样了。这个还是得找到当初抓住阿奎的人,或许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恩说。 李惜把这话和刘星说了。 刘星当时就流下泪来:“我不信。明明是人,怎么会” 可是,看看那变大变小自如的黑熊,他最终还是垂下头。 “我带着它,再不分开。” 刘星紧紧抱着黑熊,一下一下地抚摸。 李惜只能叹气,却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看着阿奎那乌溜溜的眼睛,李惜知道他都懂,与刘星相比起来,倒是异常平静。 “或许,以后有办法也说不定,咱们先这样吧。” 李惜也伸出手去,摸一摸黑熊的头,又顿住:“只是,别说漏了嘴,阿奎这样子” 她眼睛里有着担忧。 刘星点头:“我晓得。” 李惜就叹一口气。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和刘星分手后,李惜坐在屋子里唏嘘不已。 心里又不免担忧。 这事委实有些怪。 “你说,这能把人变成兽,这是什么妖法?” 白恩静静地伏在窝里,没有吭声。 “那以后走路都得小心,说不得哪天就变成了一只妖兽。哎,你们百炼宗不是专门豢养妖兽的吗?真的就没听说这样的事?” 李惜追问,不死心。 “哎,你怎么了?这可是大事情呢?怎么没精打采的?” 李惜伸手,去推窝里的白恩。 “白恩!” 她叫。 “白恩老大累坏了,你一点都不体谅人家。” 小凤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娇憨地。 “啊?怎么了?” 李惜吃一惊,望着白恩。 “没事吧?可是累着了?” 李惜脑中灵光一闪。 “是呀,白恩老大昨日可是凝聚了实体的,那双玉树临风的手,可是耗费了他好多好多精神力。你不懂啦,这实体最是耗费神识和精力的,白恩老大何况坚持了你那么长时间” 凤尾巴拉巴拉地。 李惜愣住。 她赶凤尾:“乱用成语,一边呆着去。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紧?白恩,你到底怎么样?” “都说,别和他说话了,人家现在正修炼呢,听不见。” “哦!” 李惜扭头:“小凤,你过来。” 凤尾靠近,被李惜一把给揪住。 “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经过我允许了吗?” “我这就回去!” 一道红影,凤尾不见了。 李惜叹一口气,现在事情是越来越复杂,她隐隐感到了不妥。 这里并不像表面看去那般平静。 才几个月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小凤这么不管不顾地,还是得约束她一些。 她看看天色,起身。 “白恩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李惜起身,把白恩的小窝往里边挪了一挪。 退后,在外边张贴了隐形符,想想不放心,又把小风给重新交出来,吩咐:“我出去一趟,你看好白恩,别让人靠近。喏,这个给你,知道怎么用的吧?” 她指尖夹着一张土遁符,递过去。 “知道。” 凤尾脆生,见李惜盯着她:“我不出去,就在屋子里。” 李惜盯着她。 凤尾只得就地一滚,一个红衣小姑娘爬了起来:“放心啦!” 李惜这才一张符画贴在她的额头:“乖!” “你快些回来!” 李惜出门了。 李惜站在贺家院子里。 “你找我三叔?” 贺群英站在门口,看着李惜,脸上是大大的笑容。 他看着李惜,眸子闪亮:“三叔刚出去,你坐,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示意一旁的仆从去端茶。 李惜上回来找三叔,偏偏他就没在,有些遗憾。 现在见了她,自然是高兴的。 “我找老叔,不,你的叔公。” 李惜解释说,一边站在门口,并打算进去。 这里是厅堂,屋子空旷,屋梁高大,雕着繁杂的花纹,用得都是百年老木。 下人们也是低头进出,并无人张望逗留,很有礼数。 看来,这贺家还真是殷实之家,怪道老杨头听说找贺家做,有些犹豫。 这贺家并不缺灵石。 李惜默默地打量着,想着待会见到贺家老叔该怎么说。 279更好的人 “叔公?你说得是七叔公吧?” 贺群英反映过来,他忙领着李惜:”在的,我带你去,这边走。” 两人一路到了西边一座小院子。 李惜一进门就看到了铺子前二个半大少年正拿火钳在翻东西,炉子里炉火熊熊,映照得两人的脸红彤彤的,见了人来,也不抬头,只是一心盯着炉子。 “七叔公!” 贺群英一声叫,走过去。 一旁的炉子下就钻出来一个人来,满头的灰,正是贺家老叔。 他手里抓着一块乌黑的铁环,看着两人。 李惜忙上前,行了一礼:“贺前辈!” “是你?” 贺老叔看着李惜,认了出来:“可是找到黑金泥了?” 他盯着李惜。 李惜肃了脸:“没有。” “哦!” 贺老叔有些失望,咕哝了一声,就转过身去。 把手中那块黑铁哐啷一声,给扔到了地上。 “前辈,此次来,是想央你打制一样东西。这是图样,您看看?” 李惜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 七叔公接了过去,摊开图纸,见上面画着一只手。 他诧异地瞧了一瞧,细细地看了一会,然后说:“这个活干不了。” 他把图纸递还给了李惜。 “七叔公!” “是不能做吗?还是?” 李惜忙问。 “你这活太繁杂,我这里活多,腾不出手,你还是找别家吧?” 七叔公说得干脆。 李惜目光一瞟,见那两个少年正望过来,被七叔公一瞪,又继续翻转手中的铁块,腾起一阵阵火花。 李惜看着已经弯腰的七叔公,正要张口。 “七叔公!” 贺群英早急了,他说:“这是我朋友,先前咱们见过的,三叔之前带她来过的。” 他看着李惜:“您就帮她做吧?这挤一挤,也就是了。” 七叔公只不说话,摆手,自己转身催促那两个学徒:“快些,下晌要起出的。” 又转身,对李惜说:“非是我不帮忙,实在是你这东西费事费力,且精细,旁人有插不得手的。我是真忙。” 他一脸的为难。 “我出三张符画,9级的!” 李惜伸出三个手指:“一张火符、一张青藤符、一张.....隐灵符,如何?” 她盯着七叔公,眼睛一眨不眨。 七叔公就抬了头:“你?” 他脸上有着疑惑。 “是呀,她是符画师,我先前的符画就是从她手里买来的,真的。9级的符画,七叔公,你可想好了。现在可是买不到的。” 七叔公重新看向李惜:“再加一张火符!” “成!” “好,你说,有什么要求?” 他伸手。 李惜忙把图纸重新递过去:“听闻这种机关手,做成的效果因人而异,做得好,如同本身无差,是么?” 七叔公摇头:“这话虽说如此,但,即使是最好的材料,也不能同本生的手相比,毕竟,这是死物。。不过,材料好一些的,效果也会好一些,用得称心一些。需要许多材料,我这里暂时没有,你得等。” 李惜忙说:“您先瞧瞧这个,可是齐全?” 她把老杨头列出的单子递了过去。 七叔公接过一瞧,缓缓点头:“差不多。看来是有备而来,攒齐这些,也不容易。不过,你去寻那玄音铁来,有了它,这机关手会更灵活一些。你也不要催我,这东西我得慢慢来,至多半年,倒时你来取。” 李惜哪里有不答应的,自是点头:“好的。” 她出了门,贺群英也是高兴,跟在后面送她出门。 到了门口,正逢贺老三回来,见了免不了就问了刘星的事情。 李惜就说了,阿奎没了。 贺老三听了很是唏嘘一阵子,又问李惜来做什么。 李惜就说了找七叔公制作机关手的事情。 “半年?三个月吧,我包你拿到。不过你得叫你的朋友再多付点那个......” 贺老三挤了眼睛,挑着眉毛。 李惜瞅着他:“怎么说?” 方才七叔公可是说了,不要催他,难道这贺老三还有什么法子不成? “这个你别管,方正,你只说,成不成吧?” 贺老三干脆地。 见李惜诧异。 他就压低了声:“制作这种灵巧的东西,有一个人,比我老叔更合适,保管你满意。只是价格上可能要......” 他看着李惜。 李惜忙说:“你给我做好了,价格好说。” ....... 李惜走后,贺群英忍不住,拉住他:“三叔,你要找蓝伯吗?他会答应吗?” 贺老三低声:“自然。他可是你七叔公的师兄。平日里最是喜欢钻研这些奇巧的物件,这事情交给他,是最是妥当不过的。你有什么意见?” 贺群英瞧着他:“七叔公和她说好的,你这样,叫七叔公知道了.....” “我去同他说,还有4个月,咱们贺家的炎月轮就要上交了。你七叔公着实现在抽不出时间来,所以才说要半年,这一心二用的。再说,我看李惜也是急等着这东西用,我这是帮她,两全其美,也让蓝伯物尽其用。好歹也来咱们家三年了,总得做点贡献吧?” 贺群英撇嘴。 贺老三方才可是又敲了李惜一张符画,9级的火符,还有一幅画像。 三叔可是从来不吃亏。 蓝伯,自从几年前来到他们贺家,除了和七叔公喝喝酒以外,也没见他做什么,如今三叔竟然说他的机关术比七叔公做得好。 贺老三急急地跑去贺家老叔那里,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七叔公经不住他说,自然也就点头,又迟疑:“只是不知他可否答应?” “我去说!” 贺老三得了许可,就忙忙地跑了去。 “蓝伯!有生意来了!” 他叫道,一脸的欢喜。 屋子被推开,一个人静静地伏在角落里,只是不理他。 ...... 李惜倒是高兴,贺家答应了这事,也算是了了一件大事了。 她本来想好,只要贺家肯接这单子,她就舍出10级的符画,势必要把这事情给办成了。 没想到,就这样答应了。 10级的符画,她敢打赌,对方不能不动心。 可是临到当头,她改成了9级的。 10级的,似乎太过招摇。 至少目前,她所知道的,那些铺子里能卖的至多是7级的,她之前卖9级的,就已经越过二级了。 她不想太招眼。 “老杨头,你放心吧,等这机关手做好,你就能同以往一样了。” 李惜推开窗子,喃喃地。 暮光下,林子黑黝黝地,几棵高大的老树上,竖立在那里,都晚春了,也不知是什么品种,棵棵有成人腰身粗细,一大片,密密地遮住了这几间屋子。 李惜看了一会,缩回了手,开始收拾桌上的纸笔,得画一幅画出来,答应了贺老三的。 一片沉寂。 白恩静静地,凤尾也早回了画里。 280三师兄 她从灵兽袋里掏了一会,掏出一只沉睡的白老鼠,手一放,就歪倒。 她用手拨弄了一会,见只是酣睡不醒。 一颗珠子闪了一下。 是那颗挂子脖颈间的珠子,此刻正微微泛着光。 她轻拈起,珠子触手温热,圆圆的珠子泛着蓝光。 她端详了一会,又放下,塞到了白鼠的颌下,捧起白鼠,把它放到了桌子下的小窝里。 这家伙,定是又一心修炼去了。 “无事,这几日都不要叫我。” 白恩说。 已经几日了?果真也不搭理他,偶尔几次回应,也只是“唔”地回应一下。 她重新拉了椅子,铺纸,开始落笔。 屋子里安静,李惜全神贯注。 桌下,一团白色中间的那颗珠子一闪一闪。 一团虚空里,一个人正浑身发热,端坐。 四面白汽萦绕,蒸腾反复。 他浑身湿透,闭目,眉间汗水滴落身下泥土,瞬间隐没。 这已经是第三个循环了,这最后一关,级番冲不过。 原本以为,这场消耗,一二个循环周天也就回来了。谁承想,这已经是第三回,还是艰涩难行。 他睁开了眼睛,不再运气,向前方望去。 这雾气比先前要少了许多,露出周边五六丈宽空间来。 还是黑色的土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起身,向前迈步,又顿住。 刚进这颗珠子的时候了。他一度以为这颗珠子也就不过一方神识空间而已,能容纳元神。当日他就多亏了这方去处,他是神魂才能安身落户,并能继续修炼。 他探过,这里俱是茫茫白雾,并没有其它生物。 这是一颗元神修炼的魂珠。 被他机缘巧合得了来。 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然而,他的神魂日益凝实,却是发现四壁虚无,恐是并非他想象得那般狭小,因为他的神识竟然探不到边。 他试着走过,发现这里无论他向哪里走去,都能回到原点。 只这雾气,倒是随着他的神魂凝实,日渐散开了去。 他重新坐回去,屏息静气,再度开始。 再试一试...... 隐隐约约,他听到了声音。 那是李惜在叫他,他闭目,当做没听见。 定是又无聊了,又来叨扰他。 ..... 李惜正趴在桌子上,伸手往里面滴入灵液。 淡蓝色的灵液从盒子缝隙里很快流入,里面一阵光华闪烁。 这妖丹每日都要养护,她嫌麻烦,改成三五日一次,只是加大了剂量。 试了一阵,方才她看了,也挺好,和先前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这一盒子妖丹,她按照这种速度,这样喂养下去,她那一盒子灵液,早晚得用完,也用不了多久。 “快用完了,可是到哪里去找?” 李惜嘟囔道,小心地开始滴第二滴,今日得滴上三滴才是。 这些妖丹她留在身边无用,思来想去,还是得处理。 当初头脑一热,就劫了下来,留在了身边。 原本想着,瞧瞧那伙子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多月以来,却是毫无动静,似乎这些妖丹丢失,与他们并无影响。 铺子里妖丹照样买卖。 空闲的时候,她会打开盒子,看看它们。 没了灵力的滋养,它们很安静,静静地伏在盒底,散落,就像是一堆彩色的琉璃珠子,很是悦目。 看了一会,李惜伸出手去,有几颗绕着她的指尖轻轻碰一下,那种感觉,李惜说不上来。 这些都是有生命力的珠子,它们生前都是各种各样的飞禽走兽,自由翱翔在天地间。 这些能熬到结丹,都是好的,至少修行也有百年。 或许有些生前还是死敌。 如今却是杂乱无章,全都挤在一块,毫无嫌隙地日日混在一起。 它们没有了坚硬的外壳武装,只是一颗颗小肉珠。 李惜看着,眼前又恍惚起来。 她合上了盖子。 捧起来,把它放到了角落里,一旁不远是白恩的小窝。 闻着那淡淡的腥味弥漫开来,李惜坏坏地笑着:“看你能待到多久?叫你也不应。” 高高的屋梁,厚重的千年玄木,架起了宽大的厅堂。 光可鉴人的地面上,蓝田英立在屋子中央,只有一个弟子在外头候着,垂下的厚重布幔拖到地上,长长的,遮盖住了入口。 他不时地看一看屋角的那个风铃,已经转了半圈了,过了大半个时辰了,师父还没有来。 门外轻悄的声音,那是洒扫的小弟子正在用长竹扫把扫落叶,这声音他熟悉。 每次他们师兄弟来师父这儿,都有小弟子在清扫,那断走廊是光可鉴人,永远闪亮。 天元殿的院子最干净,连洒扫弟子都是整齐,因为他们亦是挑上来的。 上一个弟子是谁?他已不记得了。 他这个亲传弟子,方才都被拦在门外。 他望望地上的东西,转回目光。 他静静地等着。 师父在打坐,每日必有一个时辰,雷打不动。 以往他们师兄弟来的时候,师父有时会破例:“你们来必是有要紧的事情。” 但是,现在已经报上去了,他看到那个小弟子跑去禀报的,却是迟迟没有回来。 不急,他能等,。 他安慰着自己,在屋子里走动起来。 门外候着的那个弟子也不时觑一眼屋内,见里头安静,倒是诧异。 这位三师兄倒是稳,在里边不吭不响地呆了足半个时辰,也不说什么,连杯茶水都不用换的。 要是五师兄,那可是急,早就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他,至少得要赶他在那边屋外候着。 想着天远殿那些弟子对这几个师兄的风评,他悄悄地抬脚下了台阶,往那边去了。剩下外头一个弟子依旧垂了眼,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方才他拦下了这位三师兄。 紧闭的屋门洞开,明真道长伸了下腰身,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师父!” 门外候着的弟子站在那里,弓腰:“三师兄来了。” “唔。” 明真道长拍了拍衣袖,看着那个弟子:“他叫你来的?” “一直候着呢!” 弟子也没有多说,往一旁让开。 明真就抬了脚步,往前迈步。 他步子轻缓,不疾不徐,长袍飘扬,弟子跟在后面,保持距离:明真道长不许人靠太近。 听得响动,蓝田英早恭迎在屋内:“师父!” 他肃立一旁。 明真道长轻抬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平静,静静地看着他。 他往位子上去,一旁的弟子早去泡了茶来,他并不接。 “你来得正好,你和老五的事情交接得怎么样了?前日他还说,你这怎么就没有动静呢?去找你,也不见人。” 明真声音里有着责怪。 蓝田英只是笑着应:“是。我这几日正忙着一件事,今日忙完了,正想着找五师弟呢。” 他看着明真道长,笑吟吟地一指:“师父,我先倒您这边来,请您给掌掌眼,我这心里也没底呢?” 灵光一闪,一物落地,隆起一团,用一块毯子包着,只是露出一条尾巴。 明真扫了一眼:“什么东西?怎么弄到这里来了?” ” 281明日你不用来了 他还是欠过身子。 蓝田英这人素来心眼多,不会平白无故地弄一只妖兽来他这里。 随着蓝田英的挥手,毯子揭开,露出一只通体碧蓝色的大蜥蜴来。 它静静地伏在那里,碧色的眼睛看着两人。 见人靠近,龇牙。 “这是冰种蓝蜥蜴?” 明真长老眯起眼睛,仔细打开看了一会,背部的蓝色原斑发亮。 “嗯,倒是难得,只是?” 他看向蓝田英,等着他的回答。 “师父,您瞧。” 蓝田英上前一步,并指一点,对着蜥蜴的眼睛袭去,蜥蜴一声低吼,就地打了个滚,一个女子闪现,又变回蜥蜴,趴在地上,对着蓝田英怒吼,眼睛里蓝光闪烁。 明真一愣。 一件衣裳已兜头批下,遮住了它的头部。 蜥蜴摇头晃脑,刚还怒目相向的蜥蜴立时静了下来,不动了。 “哪里来的?” 明真一把扣住蓝田英的胳膊,目光炯炯:“说实话。” 蓝田英感受着手臂上那明晃晃的封力,舔了舔嘴唇,镇静地:“师父莫慌,这不是化形妖兽,是我无意间得来的。” 他有些诧异,明真道长会这般反应。 他觑着明真道长那复杂的神色,忙解释起来...... 手臂一松,明真道长:“你是说,你是偶然发现了这个法子,然后就得了她?” 明真道长指着地上的那只蜥蜴说,脸上是半信半疑。 “自然了,师父,你瞧,这可是变异冰种蜥蜴,如果真的是化形了,凭我,又怎么擒得住?我当日也是因缘际会,得到一颗妖丹。只是我也不知道那是可冰种蓝蜥蜴的妖丹,吃了,就成了这个样子。这也算是意外之喜。我正想着来请教师父呢。这是怎么回事?” 蓝田英态度诚恳,一脸虚心求教。 明真把母光转到了地上,他缓缓地蹲下,伸手去揭开衣。 “师父,小心。” 话音未落,蓝蜥蜴伸了脖子就咬了过来,明着道长一甩袖子,却是“撕拉”一声,被扯住了。 看着松开他袖子,转而向他的脚咬过来的蓝蜥蜴,他制止了一旁的蓝田英。 “你详细说说。” 蓝田英伸手在蓝蜥蜴的脑袋上轻抚,原还暴躁的蓝蜥蜴安静下来,重新伏在地上,瞪着明真道长。 明真道长后退一步。 蓝田英依旧用衣裳包住。 “我试验了多个,只有她成功了。我想,或许是她体质比较弱的缘故。” 蓝田英大致说了情况:“还有一个,可惜被它跑走了。我正找呢。” 明真闻听,定定的,然后,他再度看向地上的蓝蜥蜴:颀长的尾部,鳞甲厚密,是实在的妖兽无疑。 “你先去吧,把它留在这里。” 蓝田英答应一声,起身恭立。 “师父,上回五师弟说,要借我那个玲珑罩,我想着.....“ “你留着吧。今后用得着,他要用什么东西,叫他来找我就是。” 明真声音温和:“你且先回去,回头我会再寻你。” 蓝田英这才转身,大步向外面走去,绝口不提五师兄的事。 到了门口,他顿一顿,对那个一直候在外面的弟子招手。 弟子疑惑靠近,却是见一张放大的俊脸:“今日是你值守?” 弟子点头,疑惑,他看着蓝田英。 “你明日不用来了。” 弟子大惊。 想说什么,却是见身后转出另外一个弟子,他也听到了这话,却是板着脸:“你没听到三师兄的话么?” 弟子见两人都瞧着他,又见里头没有动静,不敢说什么,只得退下。 剩下那个弟子这才对着蓝田英恭敬地:“师兄发落得是。回头就换了人来。” 蓝田英一笑,转身离开。 弟子重新又进去。 屋内,明真道长怔怔地不说话,低声:“现在是几时了?” 弟子低头:“快酉时了。” 影子一闪,明真长老不见了,连同地上那只大蜥蜴。 弟子看着空旷的屋子,这才暗自抚胸:暗道自己方才见机得快,去候着师父来,不然,这回恐怕连他也一起发落了。 能留在明真门下的弟子,哪个是省油的灯? 也就方才那个弟子,竟敢给蓝田英难堪。 这不,人家又在师父跟前得脸了。倒霉的还不是他这个小弟子? 方才院子外这番动静,里面可是一清二楚,人家一个元婴修士,哪里管这些闲事? 他摇头,更加小心了些。 ...... 刚过晌午,天下起了雨,开始还淅淅沥沥,后来就细密了起来,漫天飘洒,很快就沾湿了铺子上厚厚的茅草。 李惜看着收拾东西的长毛,举起杯子:“你这又要出门?今儿,这天不好,就不要出摊了。” 长毛一边裹着毡子,使劲扎紧了,一边回头笑:“没事,这点子雨怕什么?什么时候,咱们出门讲究这些?” 李惜就笑了起来,也是,修真人士,还怕这点雨水?自己是矫情了。 “去吧,早点收摊,回来帮你师父把那长刀的火给收了。” 她挪嘴,那边灶上靠着一把半人长的弯月刀,基本完成,只剩最后一道工序,再见淬一把火,把后手上再镀一层子银边就成了。 李惜感叹:老杨头现在做不了活,只能给人打一些寻常用的刀具之类的。 一个练气师,竟沦落至此。 “知道了。” 长毛答应一声,推开屋门,消失在雨雾中。 “丫头,你说找到人做了?” 老杨头看着面前的图纸,细细地研究。 这张图纸画得分明,详细记载了功用以及要求。 正是按照他的要去画出来的,一目了然,功用分明。 老杨头指着一处说:“这未免也太精密了些。怕是做起来有难度。” 他说得是那五指的抓握功能。 “这自然是要的,你是炼器师,这指头灵活不灵活自然是最重要,还有这里,我是设计了一个小机关,但是,我没有画全,只是要求那个师父给预先做了一个底子,剩下的,我的意思是,得你自己来完成。” 李惜挑着眉,笑眯眯。 老杨头定定地看了李惜一眼:“你想得可真细。” 李惜抬一抬手:“喝。” 她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连连扇着:“辣!” 老杨头笑眯眯递过去一杯水:“这可是红椒,你还真喝得下!” 李惜用卤肉的汁水当酒喝,里头全是一层子红辣油。 她吸了吸鼻子,滋溜着嘴唇:“浑身**辣的。辣味有了,关键还不晕。” 老杨头哈哈笑。 李惜一直呆到下晌才回去。 此时路上雨水更大了,田间小路上一股股水流哗哗地,肆意流淌着。 老杨头依在门框,看着行走雨雾中的李惜,浑身萦绕着一层子淡淡的灵力屏障,雨水四散避开,丝毫没有沾到她的身上。 他眼里有着笑意:筑基了,就是不一样,瞧这护体灵力,多自然。 这孩子,真是不错。只是,似乎更沉静了,许多事情都避开不谈,说了这么多话,酒也陪他喝了,她来中州之后的事情,愣是一句没说。 老杨头有些担忧:她现在只身一人在这里,她身边那几只都不见,也不知可是应付得来? 李惜一路飞快地回到了屋子里。 她进门。 就见传声符一亮。 是贺群英的。 “三日后来取东西。” 282下回再补上 她眼睛里有着笑意,看来是快好了。 “好!” 她快速回道。 这边贺老三正看着逐渐黯淡的传声符,感叹:这个比市面上的那些传声符都要好用,不止能传话,还能回话。 门外有人探头。 是老管事。 贺老三招手。 管事靠近:“三爷!” 他附耳轻声说了几句。 “怎么回事?” 贺老三的脸阴了下来。 管事忙叫起屈来:“真不关小的事情。是大爷,起早碰到,也不管小的如何说,就给.....劫了去。” 他伸了手比划着,声音也低了下来。 这事他也有错,是他没看住。 贺老三盯着管事:“大哥好端端地如何要用到这炫音铁?你可问清楚了?” 管事摇头:“这个没说。小的也也没敢多嘴。大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贺老三烦躁地拈着手指,又见管事候着,挥手:“你去吧。” 他自己也起身,急急地往东院去了。 “大哥,你那玄音铁可还在?快还我,那是客人的。” 贺老三一进门,就直接说道。 案上俯身的男子回头:“你巴巴地到我这里来,开口就要什么玄音铁,什么东西,值当你这么巴巴地上门来讨?什么时候,咱们家东西,我还不能用了?” 男子脸上有愠怒,四十开外的年纪,与贺老三有几分相像,正是贺家老大。 贺老三咬牙,挤了笑容:“大哥,如果真是咱家的东西,自然任你使。可这真是客人自备的材料,眼下正等着呢。明日客人便要来取,我这今晚还得叫蓝伯加班,你快给我罢......” “这样啊?你不早说,刚叫小四送出去了。这会子怕是已经到府城了吧?” “什么?你送到府城去了?” 贺老三大惊,看着贺老大,不知说什么好。 有心想追,又想着这会怕是追不上,一早出发,早到了。 可恨这老管事说得太晚了些。 贺老大摊摊手,转过身子去,不再理会他,只是顾自在桌案上写着什么。 那是一张大红的洒金帖,他正在练字,这是他每日里的消遣。 屋子里飘着浓墨的香味,他用得是最好的墨,听说是上个月刚得来的,花了不少灵石。 这是凡尘所用的墨,贺老大竟然用灵石去买了来。 贺老三呆立一会,无奈,只能转身。 他出了门,想了想,还是往那边屋子里去。 一间小院,草棚子里。 炉里一截子乌黑的“手臂”躺在那里,闪着暗蓝色的光。 “这个不行,你看,这里发黑,用久了,出毛病!” 一个胡子拉渣的矮个子老头,用一根长杆子瞧着灶台上两块子乌黑的铁疙瘩说。 “没有炫音铁,王守信竟拿这东西来充数,这怎么弄?他哪里知道,少了这炫音铁,这东西不稳。” 他敲得邦邦响,吹着胡子:“王守信做事是越来越不利索了,我都说了,要用玄音铁,且要最上等的,结果,这些破烂东西,可是叫我怎么用?” “没有了,真的,我都找过了。王守信和我说,我就去找了。” 贺老三低声,一边看着他。 老头翻了一个白眼:“这个我不管,我只管铸造,东西可是你许出去的,到时候出了岔子,怪谁去?这不是砸我的招牌吗?” 贺老三就瞧了一瞧那两块黑铁样东西,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个,有什么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 这玄音铁可是李惜自己找来的,着实不易。 她花费了大价钱,从铺子里搜罗来,一共三块,现在横空叫自己给弄丢了两块,一时又到哪里去找? 可是,这交货的日子又许了出去。 王管事没办法,用了这两块精铁来代替,如今蓝伯提意见,他当然得问清楚,这事不能马虎。 老头子瞥了他一眼,收了嬉笑,郑重地:“炫音铁属性阴柔,能幻。把它糅进去,镀在外面,能增加韧性,并且不受五金的干扰。这还好手。重要的是,碰到需要隐身幻术的时候,这手就不能隐去了,有什么后果,你自己说说?” “这样啊?” 贺老三楞了一愣,他摸了摸下巴,说;:“那还是得寻到玄音铁?可是到哪里去找?” 他皱了眉头,心事重重地出了屋子。 黑暗中,王管事候在那里:“三爷。” 他转身。 王管事:“四少爷回来了。” “什么?去叫他来,立刻马上。”贺老三惊跳。 ...... 贺老三又回到了小院里。 他默默地,再次瞧了一眼那截子手臂,低声:“这个,只要不用隐身术,就是没有问题的,是吗?这样,这玄音铁,现在一时是没有了,咱们先把东西给人家,先用着。我会和她说的,下回,我一定寻到玄音忒铁,再重新给她补上。” 蓝伯扭头,瞧了他一会,见他神色,哼了一声:“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办法,不过这话等到主家来拿东西的时候,可是要讲明白的。别到时......” 贺老三点头:“自然,放心,我会说的。” 于是炉火再起。 老头开始叮叮当当地敲打了起来,这是最后一道工序了。 贺老三退了出来。 他再次瞧瞧东边那院子,叹一口气,背着手走了。 跟在后面的王管事,也叹一口气。 三爷这也是难为他了。 大爷这什么都要和他抢,那玄音铁,大爷根本就是用不到,只是瞧着新到了东西,硬是劫下来的,他当时就和大爷说过,本就是客人的东西,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听。现下好了,直接转手就给卖了。要是别处还好说,再买回来就是,这府城里卖出去的东西,可是哪里去找? 哎,这贺家子孙多了,也麻烦。 李惜是下晌到的。 看着那蓝光闪烁的机关手,很是满意。 “谢了。这手艺真好。” 她笑着说。 “这本可以做得更好,只是有些材料不乘手,这样,你先拿回去用着,等过段时日,再重新加工一幅,保管比这个更好。” 贺老三看着李惜,说道。 “这样啊?好,下回做好,告诉我一声,材料费我照付就是。别和我客气。” “成!” 贺老三一笑:“好。” 李惜就把东西放回盒子里,说:“告辞!” 转身就要走。 贺老三看她转身,还是加了句:“你回去,告诉你那个朋友,就说,这到底不是真手,使起来,还是有些不一样。那个,如果在使用术法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些,免得露出马脚来。可就不妙了。” 他看着李惜。 李惜笑眯眯地:“记住了。这自然不比自己的手。我会和他说的。走了。” 说完就一阵风地走了。 贺老三怔怔地,呼了一口气。 他撑开袋子,里头有10块中品灵石,两张符画。 283消失 贺老三想起蓝老头的叮嘱:此东西不能多碰湿寒的东西,容易不稳定。 他还是把这句话给咽下去了。 炼器师,经常接触火,应该没问题,这话有些多余。 还是想法子去找玄音铁吧,说到底,都是自己出了岔子。 李惜兴冲冲地拿了东西去找老杨头。 却是发现人没在。 她就坐在院子里等着,瞧这门也未关,定是不远。 这一等就等到太阳落山,也没有等到老杨头回来。 她纳闷,起身走到门外去张望。 四处炊烟四起,远远地不少农人都回家了。 这长毛也不见人。 李惜又等了一会,正要走。 就见一个人急急走了过来,近了,正是老杨头。 他见了李惜,忙上前:“你怎的来了?也不说一声。” 一边卸下背上的东西。 李惜接过来,挺沉的。 “什么东西?” “哦,一些野味,你来得正好,有口福了。” 老杨头进屋,开始去灶下生火。 李惜忙着拎进去,一边就问:“长毛呢?怎的你俩一起去的?” 她把袋子扒拉开,露出里头的两只马鹿。 老杨头从外面的炭火下拨拉出几块红炭火,丢进灶膛里,拨拉了几下,很快生了火。 示意李惜坐,这才就说:“好几日了,这小子,比我进山早,也不知野到哪里去了。” 李惜看着老杨头:“怎么说?他经常不回来么?” 老杨头点头:“这小子,前几日里和我说,要去山谷那边寻东西,我也没拦住.....不说他了。你来?” 他笑眯眯地。 李惜这才想起,忙笑着说:“老杨头,你瞧?” 她拿出了那个匣子,放在长几上。 老杨头就起身,过来,看着,似乎猜出了几分。 李惜掏出了那只手臂,双手递了过去。 老杨头眼睛一亮,忙接过,在李惜的帮助下,把那只手给装了上去。 一时试了试,很是灵活。 两人都很高兴。 “不知哪位位师父打制的?可真是要谢谢他。这手上的活,没得说。” 老杨头语气里满是欢欣,抚摸着那截子手臂。 “只是到底是死物,终归不大灵便。” 李惜看着那只冷光闪烁的手臂,说了一句。 “不错了。你瞧。” 老杨头试了一会,满意。 他嘿嘿笑着,到那炉子前,捞出一把长刀,用这只手按住了,举起右手就敲打了起来。 这老头..... 李惜摇头。 “我走了。哦,对了,人家说了,这手臂说是总归有缺陷,不能使用术法,说是会露出马脚来。叫你小心些。” 李惜嘱咐到,她想起贺老三说的话。 老杨头郑重点头:“晓得。挺好的,你瞧,还真的能用。” 蓝黑的五指按住长刀的柄,倒是稳当。 李惜就鼓励他又试了几回,倒是真不错,和右手相辅助,倒是配合得当,只是稍嫌生硬了些。 “你自己看看,把那块给填上!也试试你这手到底有多灵活。” 李惜指着那处凹陷处,那里蓝伯已经给装上了一层底子。 “这个先不急,今儿我给你做几道好菜。” 老杨头挥舞着那只手臂,脸上是笑容。 李惜也笑了起来:“我来烧火。” 李惜吃得肚子滚圆,才告辞。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傍黑。 屋子里漆黑一片,比外面黑得多。 她摸出了一张照明符,屋子里亮堂了起来。 桌椅显现,并没有“人”。 她往桌子下瞧,见窝里空空如也。 她扭头,四下寻了起来。 这一个月以来,白恩都是留在屋子里休养,没有跟着她出去。 她偶尔出去回来,也只是见它静静地窝在那小窝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并不走动。 李惜也就不去打扰它。 她转了一圈,也就随它。 她在桌案旁坐下来,想着老杨头今日做的那桌菜......日后又可以重新打制一些奇巧的东西了,开心了一会。 然后,走到一旁的屋角,掏摸了一会,现出一个盒子来。 这个盒子,味道实在有些不好闻。 李惜屏气,把盖子打开一条缝,往里瞧了一眼,见里头依旧沉静。 这才从袖子里又掏摸出一个小蚌壳,里面的灵液蓝汪汪,只是还剩一半。 她小心倾倒,滴出灵液一滴,“吧嗒”一声轻响,灵液从缝隙里滴入盒子里面,立时消散开。 鼻尖充斥着新鲜的灵气,四散。 盒底静止的妖丹开始动了起来,游动,纷纷挤往一处。 这些妖丹只有这个时候才会鲜活起来。 李惜绕有兴致地瞧着。 这些妖丹此刻就像一些彩色的弹珠,游走回旋,挤挤撞撞,纷纷往上游走。 眼见其中有几颗慢慢地沿着盒子边沿向上,就快到了盒顶,却是没有像往常那样退回去,摇晃了一会,径直向着上头继续游来。 李惜忙合上盖子,两颗妖丹眼看就要被盒盖夹住,李惜手下略一迟疑,一颗妖丹就哧溜一下钻了出来,另一颗也紧随而出。 李惜“啪”合上盖子,伸手去捞那两颗外逃的妖丹。 这是两颗蓝色妖丹,灵活得很,蹿上了房梁,一前一后,沿着屋顶晃悠。 李惜手中符画飞快出手,迅速封住了屋子四周。 李惜仰头看着滑不溜丢是两颗妖丹,伸手去抓,妖丹它沉浮翻转,飞快,根本抓不住,几番滑脱。 “凤尾!” 李惜叫一声。 一抹红影出,不用吩咐,已紧追那两颗妖丹而去。 一时,三道影子在屋子里打转,飞快,李惜看得眼花缭乱。 身后一声轻响。 李惜扭头。 原本紧闭的盒子正缓缓张开一道缝隙,有妖丹正从里面不断溢出,一颗接一颗,越来越多。 “啪”一下,盒子忽然整个弹开,各种妖丹争先恐后地溜了出来,一时满屋子乱窜。 她张着嘴,看着满屋子飞舞的各色妖丹,五颜六色,闪闪发光,在屋子中飞舞。 每一颗都好像满血复活般,充满了活力。 它们挤在一起,旋转,飞舞,渐渐地汇集在一起,齐齐向着一个方向去了,停住不动。 ...... 横梁处,一团白色的影子蹲在那儿。 浑身的毛发白得发亮,丝丝发光。 “白恩!” 李惜轻声。 原来它跑到那上面去了。 凤尾夹杂在那些妖丹中间,似乎也忘了动了,只是楞楞地悬浮着。 白色的老鼠蹲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那些妖丹在它身边旋转飞舞,越聚越多。 ....... 李惜张着嘴,眼看那些妖丹一颗接一颗地次第消失。 四周的光点消失,屋子里重新又黑下来。 “噗通”一声,一只白色的老鼠从屋梁上直直地摔了下来。 李惜忙扑过去。 却是伸了个空,白鼠悬停在半空,晃晃悠悠,漂浮。 浑身的毛丝丝竖起。 它依旧闭着眼 “白恩?” 284我也不知道 李惜轻声。 她坐在地板上,双手抱膝盖,瞧着依旧安静的白鼠, 心里惊涛骇浪:白恩吸走了那些妖丹,她亲眼见的,100多颗妖丹全都没了。 这是什么情况? 她静静地等着,白恩依旧在昏睡。 地上抛着那个空盒子,里头已是空空如也。 凤尾罕见的没有聒噪,也是望着白恩,停在一边,不时扇动一下两片花瓣。 李惜迷糊地睡了过去。 等到她睁开眼睛。 白鼠依旧趴在那里。 她起身,揉眼,用手拨弄了一下白恩,歪倒。 “还没醒!” 李惜嘟囔着,依旧没有回答。 珠子内,端坐的人突然睁开眼,眸子中精光闪烁。 他竟然进阶了,没有肉身,居然进阶了。 他看着眼前那个散发着淡淡精光的小人,抑制不住地咧开了嘴。 须发眉眼俱全,看着它,静静地。 他伸出手去。 小人儿忽然不见。 “白恩!” 耳边一声叫。 他身子一晃,消失。 “白恩!” 李惜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突然睁开眼睛的白鼠,高兴得:“你醒了?哎,怎么回事?说说。” “是呀,白恩老大,你真厉害.......” 凤尾也凑上前,晃悠着。 ...... 白恩看着地上那个空盒子,不确定:你说,那些......妖丹都被我吸走了?” 他有些惊愕。 他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却是见李惜一脸笃定的神情,还有凤尾不断在一旁帮腔,他沉默了。 “那个,我也不清楚,只是先前还是浑浑噩噩,忽然间就感觉到一股庞大的灵力向我涌过来,难道......” 他努力回忆,记忆里里迷糊,有些不确定。 之前因为消耗太大,闭关潜心修炼多日,却是进展甚慢吞,正感到气虚不定。似乎感应到一股外来的灵力,他也搞不清楚,就自动吸取了。 没想到竟然是那些妖丹。 和李惜讨论了半日,关于如何能吸取妖丹的事情,白恩着实也说不清楚。 李惜也就丢开手。 这世界本就新奇,就像她,都能直接吸收中品灵石,不是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白恩这事情,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她又瞧了瞧白恩,忽然就问:“那个,你会不会有想要变身的感觉?” 李惜神秘兮兮地:“听刘星说,阿奎可能就是吞了妖丹,才会变成熊的,你也吞了那么多的妖丹,是不是会变成......?” 她有些紧张。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糟糕,这么所的妖丹,白恩会变成什么东西呢? 白恩摇头。 她眼珠子一转:“好,这事咱先不管。那,我只问你,既吸取了这些妖丹,你有何进益?” 李惜问出第二个问题。 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颇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 白恩眼睛一瞟,桌案上正一只横木条,李惜压画用的。 他抬手。 “嗖”地一下,木条直直飞了出去。 李惜追到外面,见一根木条自斜着在林间飞快穿梭。 哗哗哗,地上一片狼藉,木条所击之处,粗大树身,枝叶飞舞,纷纷坠下。 木条停在那里,灵光一闪,渐归黯淡。 “你能御物了?” 李惜惊叫一声,看着那足有腰身粗的树干,现棵棵光溜,笔直,指向天空,底下堆了一地的枝叶。 她嘿嘿笑着。 这活对一个元婴修士来说,着实不算什么,但是,对于白恩,却是实实在在的好消息。 因为没有实体,一直以来,白恩空有神识,却是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即使凝结成虚影,也没有攻击力。 现如今看来,一根普通的木条竟然能使出这般威力,可见是“神识”可以外放操控了。 白恩怎么做到的,李惜不管,她只是开心,替白恩开心。 她笑看着白恩,脸上洋溢着笑容。 “恭喜你!” 白恩声音依旧温和:“我也是意外,虽然还不及之前的......但也算是不小的进步。” 他手腕一抬,那根木条斜插到了地上,入土大半截,犹自嗡嗡抖个不停。 “白恩老大,你真厉害!” 凤尾的声音响起,它摇啊摇的:“以后,咱俩合作,保准天下无敌。” 李惜抽抽嘴角:凤尾的自信从来都是满满的。 李惜看向白恩:“是那些妖丹吗?” 白恩的影子依旧模糊,依稀见他缓缓点了点头。 她叹道:“真是意外啊。” 又有些遗憾:怎么这影子还是如此虚幻? 她先前还发愁这些妖丹不知如何处置,正想着给它们找个去处,却是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她叹一口气,冥冥之中,有些东西真是不能预算,这些妖丹最后竟然归了这么一个去处。 李惜双手合什,默默地在心底祷告了起来...... 接下来几日,李惜哪儿也没有去,只是呆在家里认真画符,她得准备出门一趟。 上回的那些冰灵石既然有了来处,总要去查一查,说不定海之魄就在那里也说不定。 十日后,李惜想着出发之前还是去老杨头那里去说上一声,免得他挂念。 老杨头在,却是有着愁容。 长毛失踪了。 准确地说,是许多天没有消息了。 认真算起来,从那日离开起,他就再没有回来过。 “之前他也出去十天半月的,去搜罗各种材料,这也是常有的,但是从没有超过二十日的。现在都二十五日了,这眼看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这心里发慌。” 老杨头皱着眉,脸上因为担心,看起来有些颓丧。 “这孩子性子不稳,有些冒进,我担心他......” 老眼头喃喃地。 李惜:“应该没事,或许明日他就回来了,说不定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我看,长毛机灵着呢。” 李惜安慰他老杨头,心下却是没底。 在这修真界,这丢个人,实在是再稀松不过的事情。 像任湘君,明明人在,家里却是怎么都联系不到她,还有,阿奎......... 李惜起身说:“有什么事,给我留言。我最近可能要出门一趟。短时不会过来。还有,长毛回来,记得告诉我一声。” 她塞给老杨头一个袋子,里面塞了不少东西。 都是符画。 她旁的没有,符画还是不缺的。 又另外单提了两张土遁符出来:这个省着点用,遇到危险的时候,咱就跑,知道么? 李惜啰里啰嗦,叮嘱着。 看着老杨头的神色,她轻声:“我这回出去,怕远水救不了近火,你不能叫我担心,知道么?前次,你遭了这么大的罪,我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轻飘,脸上是暖暖的笑容。 老杨头捏着袋子,脸上笑着,眼圈里却是泪光一闪而过,他忙低头:“去吧,去吧,一路小心。” 李惜走了几步,回头看身后的院子,起风了,刮得顶上的茅草扬起,老杨头依旧立在那里。 285捕猎 她摸了摸袖子。 老杨头也塞给她一个袋子。 她瞧一眼里头那几样小玩意,咧开嘴:先前老杨头的储物袋没了,他多年积累下来的家当全丢了,又断了手,许多东西都做不出来,这些,都是他近来做的。 看来,这机关手还真是顶用的。 虽然慢一些,但是好歹能做做这些精细活了。 “一回生,两回熟,慢慢就习惯了。” 老杨头这样同她说。 李惜大步走了。 落日山。 天元宗本宗所在之地。 李惜打听得清楚。 落日峰,就犹如它的名字,听着虚幻。 听说,那里只有落日的时候,才能找到山门所在。 传说,落日峰在万和山附近。 李惜现在正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她一声短打扮,青色布衣外面罩着一件月白色比甲。 这天气,正是初春,天气湿寒。 李惜自筑基后,并不惧寒冷,但是还是习惯性地穿了应季的衣裳。 她已经走了多日,这一路上,翻山越岭,她也不知攀爬了几座山,还是没有找到这落日山。 要在这茫茫大山中,寻找落日峰,着实有点困难。 她升上半空,瞧瞧,但见云雾萦绕,翻滚不息,黛色的山头隐在其中,何以千计,不知哪座才是她要找的那座。 “不找了,小凤,你去!” 李惜停下来,说。 “得嘞!” 一朵红色的影子冉冉升起,凤尾欢快地转了一个圈,就呼啸着消失了。 李惜擦了擦汗:“真是难找。” 她眯眼。 既是天元宗的本宗,必有灵脉,只要凤尾能感应到到那灵脉所在,差不多就在那处了。 李惜坐下来,伸长了腿。 轻轻地捶打了一会,为了怕错过这落日峰,都不敢飞行,都是徒步行走的。 小凤也是不敢十分放出去的。 这大山之中,不时有修真者出没。 这凤尾出去,没个准,且先歇一会。 这里草青林翠,放眼望去,入目皆是碧绿一片,更有那两山之间蒙蒙的白雾升起,缥缈。 这里的山林都是如此,生机葱茏,似乎每一座山都是充满了生命力。 这也是李惜一直在山林之间转悠的缘故。 看着每一座都像是风水宝地似的。 李惜站了起来,眯眼。 远远地,一道红影正急速飞来,划过李惜面前,蓦地落下。 “小凤!” 李惜低叫一声。 远远地,两道流光快速追来,转眼就到了跟前。 落地,原是两个男修。 是两个筑基修士,俱是一身短打扮,手执兵刃,看面貌,像是兄弟俩。 两人落在李惜面前的一块大青石上,望着李惜。 上下一打量,见是个筑基女修,年长的那个就开口:“道友可是看见一花妖从这里过去?” 他说话的时候,另一个只是张望,似乎在寻找。 李惜:“不曾瞧见什么花妖。就看见你们两位过来。” 她一脸严肃。 两人相互看一眼,仍旧是那个年长的开口:“如此,告辞!” 两人拔脚就走,两道流光很快又消失在青山之间。 “走了?” 身后一声响,凤尾从李惜的腰间闪了出来。 它方才就停在李惜的腰间,被李惜给遮挡住了。 李惜伸出手,凤尾停在指尖,忽扇着两片花瓣,呼哧呼哧:“累死人家了。” “怎么回事?” 李惜扭头向后望去,天上几处薄薄的云,漂浮着,再也不见方才那两个,想来是跑远了。 “我方才正往那边去,你说也奇怪,我都转了二圈了,都没有感应到灵力。不该呀。后来我想着是不是我跑得太快了,就慢下来,贴着山峦往下再寻一遍。结果,就碰到了这两个。一路死追着我不放。甩都甩不掉,烦死了。哎,真是倒霉。得,我换个方向,再去找一找。” 凤尾说完,起身就要走。 “等等!” 李惜拦下她:“或许是咱们找错了,换个地方吧?” 她打量一下,山峦起伏,一望无际:“既然小凤你都感应不到,那咱们就别在这瞎耽误工夫了,换地吧。” 红影一闪,一朵红花停在李惜的鬓边,李惜抚了抚,在腿上拍了一张飞行符,流光般地向山峦间掠去。 耳边风身呼呼,云气漂浮,李惜偶尔注目脚下,但见树木重重,不时露出黄褐色的岩石,土坡。 她转了一个向。 下方林子下里,正奔跑着一群人,在绿海中时隐时现。 李惜下落些。 这才看清楚,准确地说,是前面两个人在跑,后面一群人在追。 树林子哗哗响,前面那两人专往那林密之处钻。 “呼哧,呼哧!” 跑在前面那个一边灵巧地避开从生的荆棘,一边喊道:“叔叔快些!” 后面紧随着的那个,似乎来不及回答,就被一根粗大的藤条给绊了一跤,他顾不得,直接横跨过荆条,脸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只抹了一把脸:“走,走!” 两人继续往林子里钻去,一会就不见人影。 身后一阵哗啦响,几人跳了出来,紧追着而去。 李惜停在高高的树杈上,方远几里尽在眼下。 她默默地看着下面这幕。 瞧这番动静,这两人迟早得被抓到。 她在上面看得分明,那两个人看似在逃,对方几番都没有抓到,都在紧要关头被逃了开去。其实,四周早有人在守着,那些修士紧静静地守在那里。 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这两个人就像进了笼子,坚持不了多久。 只是,看着那不断跳跃出现的两人,在绿林中忽隐忽现,她纳闷:明明可以用灵力,为什么用这种最耗力,却又愚蠢的方法呢? 眼看他们被撵着跑了大半座山,就像是猎人捕猎,用猎狗撵着猎物满山跑。 ...... 李惜看了一会:“走吧!” 树梢间一晃,她已到了另一棵树端。 她用隐身符呆在这上面,不能久了。 下面,她是不能下去了,免得也成了人家口袋中的粮食。 非不是李惜不管,实在是,她管不了。 一阵轻晃,她又飘向另外一棵树。 然后,她停下了。 她在另一棵树上,碰到了东西,她被弹回来了。 李惜这才惊觉,自己也成了人家的猎物。 原想着做一回冷心肠的人,事不关己,现在看来,真是现世报到了。 李惜咕哝了一声,只得现出身来。 286剑术 她看着云端两个居高临下的修士,一蓝衣,一白衣,并立。 他们也是一脸诧异盯着她。 方才他们察觉到这里有灵力波动,就设下了屏障,以为是什么妖兽,没想到却是一个修士。 两人目光淡淡地扫视着她,见是一个女修,看着很是年青,正单足踏在树梢上。 见了他们,只是略微诧异了一下,就平静下来,看着他们,不吱声。 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看着平静的李惜,此时正背脊绷劲,指尖早夹了两张火符。 没办法,这里离地远,又四面空旷,想要遁走,恐是不能。 待唯一的方法是只能直接出手,闯出一条路来。 她是万没有想到,这两个金丹修士,竟会出现在这里。 心里早懊悔:方才就应该下去,现在说不得找走了。 到了地面,再不济,就跑路,这是李惜一贯的作战原则。 她从来不认为这有什么丢人的。 只是自到了中洲,这还是第一次当面碰见金丹修士,且是两个。 碰到这样的对手,没有诀窍,只有硬拼。 好在,这次出门准备得充足,符画是全的。 现在就是如何快速打开这道屏障,并第一时间溜走。 她瞧着两人,全神贯注,提防他们先发难。 衣衫猎猎,那两个金丹修士却是看着李惜,一时没有动静。 李惜更是慎重。 对方这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手指微动,符画已经是滑倒了指尖:右手边是林子,只要往那里冲过去,进入林中,就能快速摆脱这两个,只是...... 她觑着右手边的那个蓝衣修士,见他却是往下方瞧去。 原是那两个修士已经抓到,正被网在一个大网里,拖了过来。 那是一张捕兽的网,网着两个修士,此刻空出来一大块,晃荡着,显得有些滑稽。 李惜牵了牵嘴角。 她笑不出来。 网被拖到了李惜的下方。 网中那两个,正是方才追捕凤尾的那两个修士,仰着脸,她认出来了。 没想到,方才是他们两个在逃。 下面一阵喧闹,原是下面的修士发现了李惜他们。 齐刷刷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上头的三个人身上,特别是李惜。 李惜盯着对方。 左侧那个修士面无表情,缓缓地抬起了手,也不知什么运作,身边一阵风起,李惜脚下一晃,那棵树就化为齑粉,消失了。 李惜的身子往下一坠,她忙一个翻身,往上拔,脚下升起一个圆盘子,歪歪斜斜,堪堪载住了李惜。 下面一阵叫好声,嘈杂起来。 那些修士都仰了头在那里看着。 李惜稳住。 这是老杨头给的飞盘,李惜放在储物袋里,方才是情急之下给抛了出来。 脚下摇晃,她发誓,回去之后,一定要找最好的材料央老杨头打制一个最稳的飞盘。 这不能御物飞行,真是不好。 对方停了手,制止了下面的喧哗,环着手臂,看着她,饶有趣味。 倒是不急着追打。 李惜知道对方这是想拿她当猴耍呢。 她的目光略过下方,一群人正仰着头,看得津津有味,并有人倒了那两人出来,张开了那张大网,大大地扯了,竟是等着她掉下去,好直接兜了。 脚下一晃,飞盘往下又降了几分。 头顶一股威压逼近,李惜稳住身子,努力抗衡,脚下却是又往下压了几分。 那个修士抬了手,嘴角噙着淡笑,竟是要把她直接给压落。 李惜张开手,似乎在保持平衡,四下寂静,只有脚下的飞盘发出“嗡嗡”的声音。 老杨头的技术似乎没有多大进益,这东西实在太吵。 李惜蓦地抬头,两张符画从指间弹射而出,一张向着对面的两个修士激射而去,另外一张则是直直落下,往下方那些修士头顶飘落。 巨大的火龙腾起,红中带紫,席卷而去,瞬间就包围住了对面的两个修士。 李惜一喜,感受到周身那股子屏障瞬间散去。 就是这个时候。 她拔腿就要走。 “哗啦”一声,火光突然劈成两半,从中踏出一个人,迎面而来。 是那个蓝衣修士。 眼看那火舌纷纷避开,竟是没有沾染他分毫。 李惜眸子一黯:失算,竟然是火灵根的修士。 忙乱间,她手中的另一张符画出手,“啪”地一下,遇火舌,瞬间飘散,却是一张冰球符。 10级的火符,这7级的冰球符如何抵挡。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竟有些空白...... 人影飘至面前,直直奔着她而来。 她一横心,挟带着冰球符,向着右侧的林子冲去。 眼前一花,一柄青钢宝剑横空出现,准确无比地击向了那双已然伸到她面前的手。 白衣修士紧急变招,伸手抵挡。 却是来不及,一大截袍袖被搅了下来,飘飘荡荡,瞬间成了齑粉,四散。 清霜剑锋利无比,能破法衣。 “刷刷刷!” 数不清的剑花铺陈出去,清霜剑飞舞,剑剑击向对面的修士。 略一迟疑间,李惜早已觅得空档,蹿出,飞快落入林中,消失。 正激战的清霜剑就挽了一个剑花,直直从云端落了下来,被赶过来的白衣修士一把捞起。 他一脸的灰,头发烧了不少,狼狈不堪。 紧紧握着手中的剑,脸上神色变幻。 蓝衣修士早已疾追过去。 却很快返回。 “你?” 他看着依旧伫立云端不作声的师兄,见他一身衣裳都已经是破洞连连,脸孔也灰黑。 方才那场火,确实是厉害。 他摸了摸自己的袖子,悻悻地:“竟然跑了,师兄,你的剑?” 方才就是师兄的清霜宝剑忽然发了疯般地,对着他大打出手。 才让他一时乱了阵脚,让那个丫头给溜了。 对面的师兄却是没有理会,他看向自己的手掌,一道红痕,已然是高高肿起。 “这?” 蓝衣也发现了。 筑基修士,身子就已强壮不少,到了金丹,更是凝实,一般的都伤不了,护体真气是自然存在的。 这道伤明显是那把剑造成的。可见方才这把剑的力道是有多大。 “你的剑?” 白衣修士腰间,那把宝剑已经重新归鞘。正静静地停在那里,似乎不曾离开过。 “走!” 白衣修士不愈多说,一甩手,率先走了。 蓝衣修士紧随其后。 两人一会就没了踪影。 下面一片纷乱,众人好不容易凑齐,眼看四下一片焦黑,有人受了伤,正龇牙咧嘴。 待要寻找那方才的罪魁祸首,这才发现上空早空空如也,两个师叔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方才火起,他们在下面手忙脚乱,四散逃避,那一通火烧,生生事什么也没有看清楚。 好一会,才有人想起了方才那两个人,却是发现只有一个空网兜挂在树上,那两个人,已经不见。 那场火,竟然把网兜也给烧了一个洞。 “这是什么火?” 一个修士惊叫...... 李惜这一口气跑出了老远。 她连拍了几张飞行符,不停歇地跑。 好不容易在一处停下来,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是喘气。 方才真是好险。 百密一疏。 她伸着舌头感叹了好一会。 287回来 “你的剑法真好!” 李惜由衷地称赞。 方才那一通剑法,即使李惜这般不懂的,也看得出那里头的真功夫。 “原来你修习得竟然是剑术么?真帅!” 李惜称赞。 影子一晃,白恩闪现。 高大的虚影就站在岩石边,李惜看一眼,每回都担心,要不是虚影,真担心他会踩空。 “百炼宗以剑术立宗,弟子都会剑术。我自幼跟随师父习剑,会一些,但不是最好的。” 白恩的声音幽幽,有着不易察觉的悲呛。 李惜一愣,到嘴的话变成了:“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我是不会的,真的,这可是要少年功夫,不是三两日就能会的。这个并不是人人都能学的。” 她一边觑着白恩。 白恩没有应声,他看着远处,那里云浪翻滚,似乎是要出了林子。 “咱们还要往前找么?” 李惜一愣,随即:“不找了。回吧。” 凤尾天生感应灵力,只要有,再深远,她都能感受到。 可是她说这一带没有灵力。 那就是说,不在这里。 她看着茫茫大山,依旧清翠。 李惜下了山。 她得回去,这事得从长计议,这么直楞楞地找,不是事儿。 刚下过雨,路面湿润,少有行人。 李惜靠在一旁的大石上,脱了鞋子,拍一拍,正要穿上,就看见一个人。 “李惜!” 老杨头手里提着一吊子熏肉。 “长毛回来了?”李惜下意识地问。 老杨头点头. 李惜大喜,立时就跟着老杨头回去。 一路上,老杨头简单说了一下。 长毛在李惜走后没几日就回来了。 “你见到他,别多问,我瞧他是有心事的样子。” 老杨头嘱咐道。 老杨头就这点好。 他从来不强求人,就算李惜和他这么熟,他也是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一句都不多问,许多事,只要是你不愿说,他从不打探,和他在一起,是最舒服不过的。 李惜自然点头。 很快到了屋子里,老杨头张罗着去收拾熏肉去了。 李惜站在那里,看他利索地切肉,看来这机关手还真好使。 她就站在一旁,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两人说了一会子,李惜就被老杨头给赶了出来,不叫她插手。 这老头。 李惜摇头笑笑。 她走出了草棚子,一回头,就看到长毛站在那边屋子门口。 半边脸隐在门下,看着她,不作声。 “长毛!” 李惜笑着叫他,一边走过去。 他们俩方才回来的时候,长毛还睡在屋子里。 李惜只在门口探了探,就听老杨头的,没有去打扰他,原本是想着等做好了饭,再叫他。 没想到,现在自己起来了。 看来此番是真的累了,这见了她都有些木呆呆的。 长毛咧一咧嘴。 李惜仔细地打量了一会,见长毛脸色还好,只是黑瘦了些,并不像老杨头说的那般糟糕。 李惜就挥挥手,示意长毛进去。 她自己走到院子中,去瞧那株果树。 方才进来就瞧见了,那棵树开花了。 约莫是梨树,一树嫩叶中竟然开出了小小的花朵来,粉粉的,绽着花骨朵,挨挨挤挤的。 李惜看着,有些入了神:有些遥远的记忆翻涌而来,那一树粉色的花朵,就像天边的云霞,朝气蓬勃,映照着树上的人儿也是红彤彤的...... 万新月,那样的女子,就这样凋零了。 她撇开眼,不再想。 身后有响声。 她回头。 长毛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眸子深黑:“你见过妖吗?” 李惜看着他,一时没有听清楚。 长毛眨眨眼,转身。 “长毛!” 李惜紧走几步。 “你说清楚一点?” 长毛进了屋子,直接上床,倒头便睡。 李惜站在门口,看着床上蜷成一团的长毛,佝偻着背,似乎睡过去了。 任她再叫,只不应声。 屋外传来饭菜的香味,老杨头端了肉块来,招呼李惜过去。 李惜就转身。 她帮老杨头摆碗筷:“长毛回来可是同你说了,他这几日都在哪里?” 李惜还是忍不住低声问,又把长毛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老杨头的筷子就举在半空,看着李惜,一时落不下去:“还真没听他说过。他只说,他去寻拂雷石,然后就走得远了些。耽搁了回来的日子,这个他一回来就同我说了。” 他用筷子点了点,看着李惜:“我以为他是累了,不想多说话。你这一说,还真有点.....” 他瞅了那边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两人沉默一会。 李惜轻声:“算了,等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你只看好他,这两日,就别去出摊了。” 老杨头点头。 “自然,他这趟回来就没带着什么东西回来,不去了。再说,现在我也接了活,不用他每日里出摊。” 李惜就瞅了一眼墙角那个大竹篓:“这就是他带回来的。” 里面只有几块矿石。 ..... 李惜走时,隔着屋子同长毛喊了一句:“长毛,我走了。” 屋子里没有应声。 李惜就走了。 屋子里,长毛睁开了眼睛,他定定地看着那扇门,微光中,可以看见漏风的木板外那忙活的人影。 老眼杨头叮叮当当地开始敲击。 长毛抱紧了脑袋,眼睛开始发花。 昏暗的洞里,躺着四五个人,正手捧脑袋,嘶吼挣扎。 那声音已经不是人的声音。 哐当一声,重重地锤击。 老杨头落下重重的一捶。 他呻吟一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一个月后。 李惜正和长毛一起走在路上。 长毛看着精神了些,他重新出来卖东西,李惜正和他一起回家。 “今日咱们早些回去。你师父等着咱们呢。” 李惜说。 这几日,镇子上人心惶惶,说是不时有修士失踪。 这个消息不枉是一枚炸弹。 平坝寨还是与先前那般热闹,依旧拥挤。 只是众人都自觉地结伴走,也散得早。 老杨头不放心长毛,李惜就自告奋勇地去接一接,一边又嘀咕:看来此事是真的了,瞧那些三五成群一起的人。 原本喜单来独往的修士竟然也结队,李惜也不由慎重起来。 夕阳西下,一轮红日挂在天边,圆盘似的,红得异常耀眼。 前面的人群越走越少。 两人拐过一到山梁,再往前走就是村子了。 李惜却是停下了。 长毛看着她。 方才走着的一伙子人不见了。 此地空旷,并无遮挡之处。 四下寂静,方才那两个修士似乎就这样凭空不见了。 李惜早摸出了符画,示意长毛靠拢:“一会我出手,你跟着我跑,不要回头。” 长毛只点头,脸色煞白。 长毛此次回来,好像整个人胆子都变小了,之前那股子无赖波皮劲全都不见了。 李惜顾不得多想,矮身,凝神..... 虚空之中,突然一物凭空兜来。 李惜只来得及抓住长毛:“蹲下!” 一张墨绿色的网,兜头罩下,却是网了个空。 波光一闪,四个修士分立四下。 看着空空如也的土坡,一个修士伸手一抓,绿网飞至,瞬间缩成巴掌大小。 “跑了?好快的身法。” 另一个咕哝了一声。 随之又现出二个人来。 几人四下张望。 但见红日西坠,余晖洒落,四下寂寥,哪里还有人影? 为首一个大手一挥,几人瞬间隐没。 山岗上重归平静。 288再遇 山岗上重归平静。 一会,又有两条人影远远地出现在山岗上,正朝这里走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脚下飞快。 很快,两人就进入了那块缓坡。 山风呼啸。 前头的那个修士下意识地抬头,头顶一荡,他冲天而起,被一张大网给压了回来。 后面那个见得,骇得转身就跑。 瞬间五六个人闪现,向着那个逃跑的修士齐追去。 周围避无可避。 那个修士慌乱间,滚到了缓坡下,还没站起来,就被领头的修士一脚踏着他的背,死死踩住。 随后赶到的修士见了,也就站在外面,并不进来。 中年修士伸手,有人扬手扔进了一根绳索来。 那绳索脱手弯曲伸张,直接向着中年修士脚下的修士游去。 灵活得很,竟是“捆仙索”。 眼看它灵活的绕上地上男子的脚踝。 缠紧了,又向其腰上缠绕而去。 很快沿着男子的腰部向上蜿蜒,竟像活了般。 中年修士这才收了脚,向站在外围的同伴招手,示意他过来。 见对面两人突发动,向他奔过来。 他急扭头。 手即伸出。 却是抓了个空。 被“捆仙索”绑住的男子流星般地向外飞去,他只来得及抓住一只鞋子。 两个同伴也扑了个空,眼看那个修士不见了,没入土里。 平静,连风也没有。 几人你瞧我,我瞧你,大眼瞪小眼。 那边几个目睹这一切,提了地上的那个修士,过来。 见此情景,一时也没了主意。 领头的当机立断:走。 几人提着方才那个男子,波光流转,平地消失。 “他们有隐身符?” 碧绿的青草地上,凸现出二个人来。 长毛张着嘴看着几人消失的方向,喃喃地。 “不是隐身符。是幻阵。” 李惜拍拍袖子。 脚下,正是方才那个修士,此刻他正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人。 李惜瞥了他一眼,也不理他。 “他们都是筑基修士,这幻阵是要一定修为才能演练,并不是什么隐身符。” 李惜解释道。 这是方才白恩告诉她的。 这幻阵需要四至五个修士合力才能完成,就是一个小型的阵法,个人占一个方位。 但布阵之人必须要筑基以上修为才能完成。 是百炼宗的独门阵法。 通常用来捕捉大型妖兽才启用的幻阵。 白恩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辨不出悲喜。 李惜来不及细究,只是简单和长毛说了这一句,就说:”“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吧。” “那他呢?” 长毛一指地上蜷缩的人,方才那个修士,正缩在那里,看着他们。 目光中满是惊异。 “哦,你自去吧。” 李惜伸手,那条捆仙索就自动蜿蜒,脱了那人身子,被她握在手中。 这绳子不错,留在用。 两人准备走。 “前辈救命! 长毛的腿被人一把抱住了。 “救救我叔叔!” 那人仰着脸,一脸乞求,却是对着李惜。 “是你?” 李惜别过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又是这个青年,竟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 “你们逃出来了?” 李惜问。 青年见李惜发问,这才起身,先是对着李惜行了一礼,又对着长毛拱手。 长毛忙避开。 对方可是练气大圆满,这个礼他受不起。 “先前就蒙前辈出手相助,在下和叔叔感激不尽,张小豆在此先谢过了。” 他一脸恳切,又要行礼,被李惜拦下:“当日也是凑巧了。” 她讪讪地。 那日在林子里,她原本没打算救他们的,只不过是顺手的。 那一张火符扔下去,是为了逼退下方观战那些修士,好尽快下地。 自然,纷乱之,也是看这兄弟两个的运气了。 看来,他们倒真是运气不差。 没想到是叔侄俩。 “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李惜四下瞧了一瞧,见那边山岗下有个避风的地方,且视野开阔。 对方似是不肯移步,一脸焦急。 她想了想,就说:“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他们是谁?” 对方猛点头,说:“知道,大约没错的。先前我和叔叔被捉住的时候,听得清楚。他们相互之间都是称呼师兄弟,这点是没错的,我们听得真真的。且排行都是严格的,一点都不会错乱。所以,应当都是门派中的人。前辈你想,当日不是还有两个金丹修士吗?同时两个金丹修士出现,除了宗门,哪里会有这等人才?” 李惜和长毛面面相觑,默认。 “你叔叔被他们捉住了,如今人也遁走了。咱们就算是知道是门派中的人,又有何办法?这中洲大陆小门派也有不少,咱们又哪里知道具体是哪一家?就算是知道,无凭无据的,人家不承认,又有什么办法?” 李惜耐心地和他说。 长毛也点头,他看着那个修士,脸上也是同情。 “最近不太平,我看,咱们还是快些走吧,你叔叔他......” 李惜只能安慰那个修士,一边抬眼望天,辨识方向。 “求你了!” 那个修士忽然对着李惜扑过来,李惜一个闪躲,他扑了个空。 “你干什么?” 长毛立起眉毛,拦在李惜面前。 对方有些手足无措,忙摆手:“不是我胡搅,实在是没办法。叔叔落入他们手中,我怕迟则生变。” 他声音里浓浓的乞求。 “自上次被捕,侥幸逃生之后,我同叔叔买了这个。” 他举高了手腕,哪里系着一根红布带,中间拴了一个银色铃铛,约有成人拇指肚大小。 他摇一摇,没有声音。 “这是一对的,只要接近十里处,就能感应到,铃铛会发出声音。” 他眸子里急切:“现在铃铛无声,说明叔叔已经离开百十里外了。我怕迟则生变,去得迟了。我叔叔他......” 他的声音里有着哽咽。 双手却是张着,一幅想拦又不敢拦的样子。 李惜默然,她忽然就想到了刘星和阿奎两人。 世道艰难。 刘星和阿奎这两人为了怕有一日突遭不幸,两人被一锅端,相互之间交换了魂牌,总能逃得一个,静候时机。 那是两个从小的同伴,尚且如此,何况这还是一对亲叔侄。 李惜抬头,看定他,点头:“非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实力悬殊,你来之前,我们也是差点着了道,好不容易逃脱的。” 张小豆的眸子黯淡下去,他垂了手,垮着肩,整个人也没了生气。 “既要救人,总不能莽撞行事,要有个章程才行,咱们这么毫无准备地跑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李惜看着他,轻声。 “是!” 年轻修士重又抬了脸,向李惜拱手:“是我急进了,听你的。” 他极力掩饰眸子中一闪而逝的担心。 李惜暗暗叹一口气。 “走吧!” 三人飞速往前方去了,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远远地,又有几人结伴走来,脚步匆匆。 289商量 这里,李惜几人回去,老杨头听他们说了一番后,也是一脸愁容。 他悄悄拉了李惜到一旁,低声说:“你当真要同他去救人?你可想好了。” 他的意思很明确,眸子里有着明显的担忧。 李惜看着他,不闪不躲:“这是迟早的事情。今日的事情,你若是见着了,也是一样的。就算咱们今日侥幸躲过,那明日,后日说不得就落到我们自己头上。” “咱们不是人家对手,丫头,你好不容易.....赶快躲一躲,离开这里,咱不蹚这浑水,惹不起,咱们就躲。多少事情,真当不是逞能的时候。走,听我老杨头的,咱们带上长毛,离开这里,换个安生的地方。丫头,你走到如今,极其不容易。听我的,没错。” 老杨头劝说着,极其陈恳:“修真路上本就不易,有折损,本正常。或天灾或**。咱们不必事事较真,关键是得保全自己,待得有了实力才能出来主持公道。我老头子活到现在,说句不怕你笑的话,我都是靠明哲保身过来的。许多事,我也想管,可是我力不从心,逞强不得。你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自己,啊,这件事已经超过了咱们的能力范围。” 李惜眨眼看着老杨头,摇头:“您说的,我都知道。独善其身固然好,只是,我总觉得这事咱们躲不开。你瞧,咱们这里已经丢失了人,人心惶惶,又能躲到哪里去呢?再说,我也不逞强,我是想着,这件事情也不是咱们几个人的事情。方才我们路上都说了,这事得大家伙联合起来,团结一起,把那个罪魁祸首给找出来。” 老杨头踌躇,还是想再说一说。 李惜顿了顿,就低声说了一件事情。 老杨头“啊”地一声,张大了眼,有着不可置信和震惊。 见李惜郑重点头,他再不说话。 ..... 第二日一早。 李惜就去找刘星。 他正和阿奎两个躲在屋子里,两人这段时日几乎都窝在屋子里,连岷山都不曾去了。 听得李惜所说的话,也是凝重。 他马上带着李惜去找人了。 到了地方,一个姓梁的修士接待了他们。 刘星叫他老梁,他就是散修联盟的盟主。 是个四十多的汉子,是个筑基后期修士。 听刘星几人三两下一说,就凝了眉。 这件事,他也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咱们散修,平日里虽然成立了这个联盟,但基本无事并不聚在一起,大家各自都忙,算起来,也有些日子没有一起聚过了。这样说起来,是要好好地理一理了。”’ 梁修士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当即就出门寻人了。 李惜和刘星三个人就坐在屋子里等。 张小豆有些恹恹的,独自蹲在院子里,盯着那扇门,等着梁修士回来。 刘星见一时无人,就轻声把散修联盟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通。 方才那个梁修士说得对,他也就是空挂个名。所谓散修联盟也就是几个筑基修士集中起来,探讨一些平日的任务什么的,方便行事。像他们这样,平日里需要去各处寻求机缘,需要组队,保证各自人身安全。有了这个联盟,方便不少。无事的话,也就彼此照面打个招呼。 成员也都是一个带两个,人员就是这样集中起来的。 如今,也算是有百十号人。 李惜向着:也算不少人了。 她有些期待。 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在一起,总能商量出一个章程来。 待到梁修士几人陆续回来,又有不断地修士汇合过来。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也聚集了一屋子的人,乱哄哄的,大家相互寒暄。 就有两个人开始点名。 叫一个,拿笔勾了。 然后交给另外一个女修。 这个女修看着年龄稍长,一脸和煦的笑容。 她示意大家安静,开始拿着名册逐个问询,都是些方才没到的,正一一落实到人头,细细询问。 闹哄哄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屋子里只听到那女修清晰尖细的声音。 还有二十几个,没有对到人。 大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些散修之间,彼此之间都有交集,平日里要出远门,总会有人知道一些。 如今问了一圈,这才惊觉,有这么多竟然是无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且陆陆续续算起来,有许多竟然是这小半年之内就失去联系的。 一时议论纷纷。 大家都是聪明人,来的时候,早有人探得今日的事由。 嘈杂了一番,就有几个人越众走了出来,直接询问梁修士几人的意见。 梁修士也不啰嗦,直接把事情大概说了说,又推出一旁的张小豆来,说了他叔叔的事情,然后就说要大家自荐,一起去寻人。 众人也干脆。 那个青年的叔叔,有几个是认识的,如今这样被抓了,众人都是感慨,又有些担心。 当下很快就有十来个人走了出来。 李惜瞧过去,俱是筑基修士。 梁修士把这十来个人留了下来,让其余的修士先回去。 众人闹哄哄地出了门,却是一时未散,只聚在院子周围一起,相互打探消息。 屋子里的十几个人,个个神情严肃。 梁修士就和他们一起商量章程。 李惜先把大概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认真听着。 “大家怎么看?” 梁修士扫视大家,征询意见。 这事之前不曾碰到过,他也没有主意,只是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众人。 “梁大哥,你说?咱们听你的。” 一个声音发出,正是方才那个点名的女修。 她此时一脸肃穆。 她一开口,众人纷纷称是。 这事,似乎一时没有头绪。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敌在暗,我在明,这事情有些棘手。 “我们去找,定在那岷山之中。” 一直静默的张小豆说。 见众人望着他,他把先前自己叔侄俩在岷山中遇险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们就在岷山中。咱们往那里去找,准没错的。” 话音一落,大家都沉默。 修士之间相争,自来有,要么谋财,要么害命。 这活捉了人去,倒是第一次听说。 又听说是在岷山,一时面面相觑。 “老梁?” 张小豆见几人不说话,只能看向梁修士,语气里有着哀求。 叔叔丢了大半日了,大家如果再这样商量下去,恐怕连骨头渣子都没了。 他脸上写满了担心。 梁修士看了他一眼,转向大家,正要开口。 “这中洲大陆上,也没有听说有什么妖邪之门派,这又是那里发作起来的?” 一个老年修士,摸着下巴,忽然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 290勇气 “是呀,那里可是岷山。” “此时得慎重!” 一时七嘴八舌,几人低声交谈了起来。 张小豆扎着手,立在一旁,一时插不上嘴,只是瞧着他们,脸上慢慢平静下来。 “你怎么看?” 最后,那个女修看着梁修士。 ....... 几人陆续走出,很快在门口散了。 梁修士说了,明日,再到此聚集,再行商量。 李惜回身瞧瞧冷清下来的院子。 方才还候在外面的那些修士,都散了。 现在院子里只剩下梁修士和那个女修,以及李惜她们几个。 李惜看着梁修士那无奈的眼神,抿着嘴。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何况这些小心谨慎修士? 老杨头有一句话说着了:“能熬到这个修为的,都是历经世事,能第一时间规避危险的。” 方才,梁修士他们几个商量了半日,得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引蛇出洞!” 就是找两个修士出面,去当诱饵,把那些人再度引出来,其余人在四下事先埋伏好。 这些人来去无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想要找到他们,恐是难。 只有这个方法,最是快捷有效。 然而,纵观前次失踪的修士,发现失踪的俱是年轻力壮的修士。 所以,当他们把商议的方法一说,让候在外面的那些年轻修士报名,立时就乱哄哄地走了个精光。 现只剩下他们几个。 这戏没法唱下去了。 梁修士堆起一个微笑,转身对眼巴巴瞧着他的张小豆说:“你瞧,这?要不明日再来,咱们都回去,再想想,可还有其它更好的法子?” 张小豆看着梁修士,大声:“我去,我一个人去,行吗?” 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挺直了胸脯,眼睛晶亮。 “不行!一个人太过危险,我们没有胜算!” 一旁的那个女修跨前一步,说:“对方来去无踪,你一人恐难抵挡,就怕到时我们来不及。” 她剖明利害。 为了成事,他们不能跟得太近,容易发现。 所以,才要两个人,就是真打起来,也有个照应,好歹能拖得一拖,撑到他们赶到。 这张小豆一个人去,可不是送羊入虎口? 张小豆自然也知道这个理,可是,他瞧瞧四下空旷的院子,目光坚定。 “就这样吧,我多备些装备,大不了我就和他们拼了。” 他低声,一脸的孤注一掷。 眉眼间流露出愤懑和无奈。 大家的反应,他约略猜到一些,但是却没想到,这么真实地呈现眼前,却是如此让人难受。 也好,既然是他的叔叔,那就由他出面吧。 “只是要劳烦各位前辈了。” 张小豆抱拳。 对面前这几位,他还是感激的。 他们也尽力了。 他不怪他们。 “可我还是觉得不妥......” 轻轻浅浅的声音,响起。 他扭头。 “我同你一起去!” 李惜仰着脸,看着他:“回去收拾一下,咱们明日在这里汇合。老梁,麻烦你通知他们一下。早点准备。” 张小豆的脸一下子放出光来,他向前一步,又顿住:“你,真的.....” 他本想说句拒绝的话,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这不是他所期望的吗? 又想说句谢谢,又觉得不妥。 就那样呆愣愣地立在那里。 李惜却是抬脚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张小豆才在梁修士的提醒下,追了出去:“你需要准备什么,我同你一起去买!” “不用,你只准备你自己的。” “要的.....” 张小豆满是感激地追着她..... 看着走远的两个人,梁修士和刘星他们几个相互看了一眼,感叹一声。 他招手,吩咐那个女修马上和他出去联络方才那几个修士:既然这人选有了,那这人手布置上的事情,就得好好计议,万不能掉了链子。 这里李惜谢绝了追上来的张小豆,只说叫他顾好自己就是。 老实说,她对张小豆并不看好,只求他不拖累自己,倒时,能顺利跟着她跑就行。 她直接回到自己屋子里。 “告诉我,如何破这个幻阵?” 李惜望着白恩,眼睛一眨不眨。 “幻阵可不好破?” 懒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别兜圈子了,快些。” “你容我想想。” ...... 正当中午,太阳当头照着,草木茂盛,鸟声婉转。 一片绿意的山岗上,远远地走来一伙子人。 渐渐地,人群分开,各自离散,只剩下两人一起继续走着。 一男一女,前后分开,男的背负一柄青钢宝剑,甩着胳膊走在前面。 身后距离三五步远是一个女子。 腰束一条青色腰带,宽大的裤子,显眼的是鬓边一朵红花,颤巍巍地抖动着。 走在前面的青年目不斜视,大步向前迈进,一边警惕地留神四下的动静。 午后的风暖暖地吹着,一旁矮树上的叶子轻摇了一下。 青年手中立时攥紧了剑柄。 他抬眼四望,远处的草叶波浪起伏。 他轻吁一口气。 是风。 身后的李惜看着他僵直的脊背,眨了眨眼。 张小豆很是紧张,这一路上已经不知惊吓过几回。 想来这原本也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 如今这样拼了胆子出来做诱饵,也是凭着一腔子勇气。 她目光前移,前方一道山梁,转过一道弯,会有一片缓坡。 想起白恩说的话,她轻声:“走吧。” 幻阵需要空荡之处,不能有外物。 这里两旁杂树从生,应该不会是合适之处。 前方那片缓坡,倒是要注意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鬓边,指尖轻轻地触到红绒花的花瓣。感受到那轻微的颤动,才抿一抿发。 灵力波动,逃不过凤尾的眼。 两人爬上山岗,向下走去。 李惜紧走几步,超越了张小豆:“你在我后面。” 张小豆的脚步就缓了下来,他咬着嘴唇,两人下了山坡。 暖烘烘的风迎面吹来,入眼是一片碧绿。 这里是草坡,除了地上满眼的草,就没有其它了。 李惜脊背微弯,向前迈步,脚下也不免僵硬。 耳旁,有轻微波动。 李惜急扭头,入眼,一只蝴蝶,忽扇着翅膀飞来。 在李惜头顶绕了一圈,竟然留连不去。 她的头顶,一朵红绒花开得正艳。 李惜看着就在头顶盘旋的大蝴蝶,无彩的翅膀扇动着,就要落下来。 她微微歪头,伸手抚上鬓旁。 蝴蝶转了一个圈,飞得高了些。 李惜吁一口气,凤尾还算听话,没有去追这只蝴蝶。 再抬眼,彩蝶扑扇着翅膀,向高空飞去。 李惜眨一眨眼。 前方一道细微的涟漪,一闪即逝。 鬓旁一动。 她一惊,还是大意了。 291梦 望着身边瞬间飘出去的人影,李惜斜踏一步,也飘了出去,张小豆慢了一步。 他看着前后现出身来的四个修士,顾不得多想,一咬牙,手中利剑刺出,带着凌厉和决绝,直直扑向那个竖立的影子。 “噗嗤、噗嗤。” 接连几声,四个人影有三个翻倒。 剩下那个,方才惊觉:这才意识到,幻阵已破,这三个同伴,已经死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手中一张网呼啸甩出,乘着对方阻挡的瞬间,他人也疾射而出,犹如一道流光,向外飞逃而去。 然而,身子一晃,却是停在那里。 五六个人横在他面前,虎视眈眈。 他急折身,左右又有人包抄了过来。 他咬着牙,提气,硬着头皮向前继续蹿去,试图冲出一条血路来。 他很快就被抓住,牢牢地摁在那里。 一条捆仙索把他绕了个结实,像是裹粽子般地,扔在地上。 他睁眼,十几个人俯视着他,目光各异,却是闪着瘆人的光。 他身子一轻,被提了起来。 既已抓到了人,众人也不停留,直接回转。只是留下那空地上横在那里的几具尸身,也慢慢地燃烧了起来,很快就化为乌有。 这是化尸粉,李惜这是第二次见。 匆匆回到住处。 几人提着那人进了进了屋子。 李惜听着那里面传出的叫声,她没有进去。 人,抓回来了。 梁修士他们正轮番上阵,势必要从这个倒霉蛋的口里审出他们想要的讯息来。 李惜一向不惯这场面,就退了出来。 她出了院子。看样子,今日是有得折腾的,还是明日再来吧。 老杨头看到她来,忙迎了出来:“如何?” 他一直候着,心里提着,见到李惜,自然是松了一口气。 李惜点头,约略说了:“已经抓住了,老梁他们正在审,估计明日会有消息。那人嘴硬得很......我就先到你这里来了。” 她伸出手:“把你那大竹蜻蜓给我两个。” 老杨头:“竹蜻蜓没有了。我给你这个。” 他掏出了一个圆盘,只有半个巴掌大。 老杨头往空中一抛,那圆盘就就滴溜溜地旋转起来,晃了一晃,停在那里,老杨头说了一句“去!” 那东西就朝着一个方向飘了出去。 “这个?” 李惜看着它折回,又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这是我最新完成的,除了能识别方向,还能原路返回。你带上。” 老杨头看着她。 “岷山山形复杂,带上它。可别迷了路,像长毛,就.....” 他住口。 长毛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壶茶。看着李惜:“你要去岷山?” 李惜点头。 “不要去!” 他拦在李惜面前,手里的茶水洒了出来,淋湿了李惜手中的圆盘。 李惜看着他。 ....... “那里有古怪,你别去。” 长毛的眼睛里有着惊慌,脸色也白了起来。 “长毛,你怎么了?” 老杨头凑过来,拉过他的胳膊:“为什么不让李惜去?你得讲出个道道来,你这样,我这心里发慌。” 李惜也看着他。 长毛舔了舔嘴唇。 “我.....” ....... 那日,他搜寻铁矿,顺着岩石攀爬,一路攀了上去。 这一带有许多铁矿石,选那成色好的,稍加提炼,能得到所要的灰精铁。 他顺着找,发现是河床带下来的,一路都有。 他一路寻到了上游,河水断流处,发现了一条狭长的山谷,谷口有这样的碎石。 他进去。 一路挑挑拣拣,也不知走了多远,就发现不对。 他望着景况大变的山沟,知道走岔了道,恐怕是落入什么人的阵法里面。 当下不敢吭声,掏出了老杨头给的竹蜻蜓,辨别一下方向,顺着往前走。 然后,就看到了许多人。 他吃惊地看着大厅里的那些人。 大约有十几个人,俱是清一色的衣裳,影影绰绰不是很清楚。 他们围在一起,或坐或站。 他不敢吭声,因为地上那团挣扎扭动的东西吸引住了他的眼球。 他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那些扭动的东西是人。 大约有七八个的样子,露着的胳膊腿正挥舞着。 有的已经血肉模糊,在地上爬行,又爬到旁人身上去,昏暗,看不清楚,挤在一处。 一个翻转,有人爬了过来,挤开了先前那个,下面的就露出了脑袋。 他差点叫出来。 披散着的长发下是一个人的脑袋,血红的脸,正张了嘴嘶叫。 然而,他的脖子下,正有褐色的鳞片在蔓延,慢慢地上去,已经长到了下巴处,就连那伸出的手也是只剩下半截子人手。 他目光下移,终于看清,方才那个正挣扎扭动的,此刻也是头上鼓出了两只角来,生生地从头上破除出,绽开头皮,就那样长了出来。 他惊悚地叫出来,浑身冰凉。 大厅里那些人,只作不见,各自低声说话。 他这才发现,他看得到他们,他们看不到他。 他趴在地上,不断干呕,直到肚子里的苦水都吐了出来。 他向来路跑去,却是出不去,四面好像被封住了。 跑累了,他就坐着,呆愣愣地看着。 他颓然地跪坐在地上,睁着眼睛,看着面前那些人,逐渐变成了各种妖兽,在地上爬行,似乎是奄奄一息。 有几只似乎是死了,立刻被拖走了。 又有新的人被拖进来。 他看得真切,那些都是人,切切实实的人,各种衣裳,该是散修。 他们大都奄奄一息,没有反抗之力。被扔到地上不就,就开始挣扎。 他蹲了多久,也不知道..... 他抱紧了头,明明知道那些人看不见他,可是他还是怕,他一声也不敢吭。 ......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四周静了下来。 他发现,那些修士都不见了。 大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壮着胆子,竟然跑出了大厅。 ...... 他看着突然出现的山涧,顾不得多想,急急地顺着山沟爬了上去,再不敢停留。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那座山的,只是低着头,下意识地朝家的方向奔。 长毛说完,眼神里犹自有着惊怕,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诡异的梦,梦中的情景却又偏是如此清醒,盘踞在他的脑海之中,久久不去。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又同谁去说。 292寻找 李惜和老杨头两个,面面相觑。 良久,李惜抬头,看着长毛,见他正盯着他,脸上平静了些。 “长毛,此次,你可否愿意和我们一同去?” 她轻声,看着长毛。 长毛摇头,使劲摇头:“我不去。你也别去。真的,太可怕了。” 自来就听说过妖兽有了道行,会变为人的,可是,这人变为妖兽还是第一次见。 “好,我不勉强。那你可还记得,当日你是如何到了那山谷,又是如何进入到那里?” 见长毛摇头。 “这样,你和我们一同去,就往你说的那个方位去,你不用进去,只是把我们带到那谷口。这样可行?” 李惜同他商量。 长毛迟疑地,最后还是点头:“我可以是试试,不过,我不保证,是不是还能找到那条山谷......” 他心有余悸:“李惜,你也不要去,真的,你弄不过他们的,太危险了。我看,他们的修为,应该很高。就是老梁,恐怕也不行。” 长毛语气急切,一脸的担心。 散修之中,也就梁修士的修为最高,筑基后期,所以才推举了他做首领。 其它的,基本都是炼气修士,筑基修士一共加起来不过十个,就是此次李惜一起出来的这些。 十来个筑基修士,虽然看起来,阵容也是蛮强大,但是..... 长毛总觉得这事不妥。 李惜目光一闪,示意他不用担心:“放心,我会小心的,真不行,我们也不会硬抗。” 长毛见她意已决,也就不再啰嗦。 李惜的脾气,他也从老杨头那里知道些,是个执拗的,认定的事,总要去试一试。 不过,她说的话倒是不无道理。 跑。 老杨头对李惜的土遁符是赞叹不绝的。 那里到处都是山土岩石,想来这土遁符是用起来得心应手的。 于是,长毛他趴在那里,笨拙地拿了笔杆,开始画了起来,李惜在旁不时询问几句,提醒他标上方向以及重要标识,方便寻找。 好在长毛在这一带经常往来,对这里的山峰谷口都是熟悉,在李惜的指点下,很快就画出了草图。 “这里进去后,之后的事情,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大约进去十来丈吧?那条山谷我平日里不曾去过,不是很熟,只能估摸个大约的位置......” 他手指着,抓耳挠腮地。 “我回去了。” 李惜和长毛告辞:“明日我来叫你。” 老杨头在外边探进来:“再忙,也得吃了饭,来,陪我老头子吃一点。” 李惜就坐下:“行。老杨头,既然长毛同我一起去,我再向你讨一样东西,你那个飞毯.......” 上回那个飞盘,好是好,但是太吵,嗡嗡地,不大方便。 “你不是嫌飞毯不稳当吗?要没有声音只能用飞毯。真的,你还别不相信,我老头子这么多年,其它东西是常换常新,就这个飞毯,我是一直坚持用着。” 他说着,站起来,从里屋拿出一块毯子来,叠得方正,犹如巴掌大。 “咦!” 李惜忙双手接过:“这个看起来薄了不少。” 毯子入手软滑,一抖就流泻下来,李惜一抖,随风杨开,有桌面那般大。 停在那里,果然轻悄。 李惜满意,伸手收了。 “你这飞毯也有很大的进步。” 李惜夸赞道。毫不吝啬地。 老杨头先前的飞毯,太软绵,李惜总嫌弃不安稳,也飞得慢。 老杨头他笑眯眯地:“你用一用就知道了。” 李惜瞥一眼飞毯,精致不少。 老杨头一向不注重这些,老说东西好用就成,弄那些花里胡哨地有什么用? 可是这块毯子,轻薄的面料,还有那那隐隐的绿色,知道这是老杨头给她专门定做的。 老杨头披着眼,只是喝酒。 李惜也就当不知道。 她夹了一块肉:“这个好吃!” 第二日一早,李惜就收到了消息。 梁修士他们的动作还真快。 这一晚上的功夫,就结束了。 她到的时候,老梁他们正在等她。 见了她来,就下晌就出发。叫回去准备东西。 李惜在路上,问那个女修,知道老梁他们昨晚就已经审出来了。 李惜就把长毛要去的事情说了一说,只是说带路的。 看着他们个个精神抖擞,李惜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长毛那事,还是等众人到了那里再说吧。 与前几日相比起来,这岷山之中的草木更加繁茂了。 他们一队十来个人,在梁修士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往那山中去了。 李惜这回走在队尾。 蹚着齐腰深的草木,大家往里摸去。 几人呈一字形分散开。 基于张小豆的经验,大家觉得彼此分散开来,更安全些。 李惜瞧一眼隔着自己远远的那个女修,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这些散修是临时组合起来的,此次进山也是受大家所托,散修联盟集齐了一笔灵石,让大家买装备,分摊到每个人头上,大约有1000下品灵石。 李惜也有。 她没有推辞。 这些散修各个经验丰富,除了李惜与张小豆,还有长毛三个,其它都是看着四五十岁的。 修士筑基以后,寿命会相应延长,有相当长一段时日会停留在筑基时的样子。 所以,从外貌上瞧去,是一时瞧不出来个人具体的真实年龄。 张小豆此刻正双眼炯炯,紧紧跟着老梁。 长毛自是跟着李惜,他们两人也下意识地学着旁人,不时地变幻行走路线。 李惜知道,这样行走,看着麻烦,但是,关键时刻能救命。 这些同伴都是经验老到的。 想到老梁手中那张详尽的路线图,李惜不得不佩服。 她自以为已经够仔细了,谁想到他们更加详尽。 每一座山头,没一处峡谷,会有什么妖兽出没,他们都一一标注。 他们常常出没于这片山域,自是熟悉。 初初看来,倒是与李惜要去的方向是大致相同。 长毛又根据自己的记忆,补充修整。 落日时分,他们一行人到了一座山。 这是那个修士口中所说的山脉。 李惜仰头。 这里地势高。 一轮红日挂在山头,摇摇欲坠。 “大家分头找。” 梁修士吩咐了下去。 于是几人人迅速分开,在附近的几个山头分立。 “日落时分,最长的一道影子投射之处,就是入口所在。” 这是那个修士嘴里掏出来的。 他们也算幸运,抓住的竟然是一个内门弟子。 李惜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他竹筒倒豆子,全倒了个干净。 反正,她去的时候,是没有再见到那个修士。 老梁他们没说,她也没问。 人是她抓的,这回再问,未免显得太过矫情。 只是低声问长毛:“你说的那个谷口,在这里么?” 293月亮湖 山道上,树荫浓密,遮掩住了大半的山路。 这里的山林,与别处一片青翠不同,却是黄色一片。 各种黄,浓的,淡的,亮的,暗的,煞是惹眼。 又有一旁山壁上的繁花,白白紫紫,一簇簇,热闹得很。 黄色的林子中,缓缓走出两个人来,一前一后。 前面那个一身绿色的袍子,飘扬的黑发,如流水般地披在身后,飘飘洒洒,显得此人飘若谪仙,他闲庭信步,在这崎岖的山路上,不紧不慢。 只是细看,晶莹雪白的脸上两条细眉微拧,一双眸子也是略含忧虑。 “青儿,咱们出来多远了?” 绿衣人悠悠出声,脚下一双青布鞋滴尘未染,说话间,她并没有回头。 身后跟着的那个,就扬了头来。 长眉入鬓,双眼上挑,一张脸孔赛桃花比之绿衣人更显风流。 “师伯,今日咱们出来得久了。估摸着,已到了山北。我瞧着,也没有好看的,都这样。” 他抬眼,伸手往前面一指:“满眼都是色。” 这两人正是常碧青和花青两人。 常碧青就顿住脚步,此地刚好是一道山梁。他抬步,身子拔起,飘到最高处的一块岩石上。 “咱们到那边去瞧一瞧?” 他指着。 花青应了一声,两人先后跃起,两道影子流光般地划入林间。 稍顷。 两人落在一片繁花当中。 流水淙淙,两边艳黄的小雏菊争相怒放,一路蜿蜒着,随着弯曲的溪流时隐时现。 “这里也是如此。” 花青落地,掠过随着那条黄色的花带,向远方望去。 “越往外走,越多了。” 常碧青喃喃地。 他伸手,一朵怒放的黄色花朵,离开枝头,飘到他指尖。 黄色的花瓣粉嫩嫩,在阳光下闪着光。 这里是高山,这个时候,不应该有着这种花儿出现。 这是山野平台地随处可见的野花,到处都是。 可是,现在却是出现在了这里,苍莽山的深处。 自常碧青记事起,这里从来都是碧绿一片,终年犹如春日,繁华盛开,草木青葱。 但开得不是这种花。 都是那些灵草灵花,株株奇异鲜亮,不是这种俗世之中随处可见的小野花。 现在,这样的花儿竟陆陆续续开满了山坡,越来越多。 还有这些草木,也开始枯黄,落叶。 妖兽灵禽遍地,奇花异草遍布的苍莽山,竟然也同凡间的山林一样,春夏秋冬,四时更替, ...... 他们这几个月都在这林中转悠。 这几年,他们呆在这里,日夜修炼,一刻不曾懈怠。 到底是这里的山水养人,没了那些糟污事情缠身,他们恢复起来很快,连花眉也苏醒了。 这几年,他们过得很安静。 只是现在的苍茫山到底是不如之前了。 他们在半年前就发现了这种情形。 灵植逐渐消失,灵兽也纷纷迁徙。 原本外围那些低级妖兽,也不停地往这深处来。 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发现那些一二级的妖兽出现。 如今的苍莽山,已经鲜有那开了灵智的灵兽了。他们潜在这里,周围那些妖兽望风而逃,避得远远的。 常碧青忧心忡忡。 这里的灵力是越来越少了。 自当年那场大战,死伤不少妖兽,几乎屠杀殆尽。 只留下那些低阶的,其余是死的死,逃的逃。 可是,现在五环之外,聚集了不少的低阶妖兽。 “回去吧!” 两人回转。 “近日又有修士往这里来,愈发往里边来了,上个月有一拨,都到了灵山那边。黄豹他们差点就遇上了.....西边也有人进来了。” 黑狐抬了前爪,缓缓说道。 小娜骑在黑狐的背上,歪着脑袋。 洁白的毛发,丝绒般地伸展着,屁股后面直直地张着三条短尾,就像是兔子的尾巴般,毛茸茸地,竖在那里。 与先前相比,小娜又长大了一些。 这里灵力充足,适合狐族修炼。 小娜在黑狐的督促下,每日里勤加修炼,得益不少。 只是如此形貌,倒是让常碧青忧心不已。 这要是让那些修士碰见了,哪里会放过它? 灵狐本就受人修喜爱,特别是小娜这样的七尾灵狐。 也不知怎的,它的尾巴竟提早长了出来,齐刷刷地有三条,且收不回去,就那样竖在身后。 花青等人只能叮嘱了它,莫要出了这个林子。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苍莽山最深处,四面险峻,寻常人进不来。 小娜只要待在这里不出去,一般是没有危险的。 这周围妖兽都知道花青他们,所以不会骚扰他们。 然而,自一年前,有一队修士进了这苍莽山内,不知怎的,竟然接近了灵山那边,捕得一只4阶的长毛虎,之后,就陆续有人进来。 不止北边,如今听黑狐说起,西边也有人来了么? 常碧青看着黑狐:“你去探一探。” 黑狐矮身,小娜从它身上跃下,一骨碌地到了地上,蹲伏在那里不动了。 黑狐几下跳出了屋子,消失在门外,不见。 ....... 一片天光,湖水茫茫,镜面似的湖面上偶有水鸟掠起。 清洌洌的湖面中央,有一处浮着丈宽的水草,绿幽幽的水草在水面若隐若现,嫩生生的一大篷。 一只展翅的白鸟落了下来,单脚站立。 水波荡漾,草木忽向下沉去,上面停歇着的白鸟惊起。 只拍了一下翅,就没入水中不见。 须臾,水草重又现出水面,渐渐凸出,升高,水流哗哗向下,露出下面的大块青黑色背甲。 一只斑斓的脑袋伸了出来,足有成人腰身粗,两只黑黝黝的眼睛眨了一眨。 原是一只大龟。 浑身青黑色,滴着水珠的黑甲整块浮了了出来,龟甲中间长着篷篷水草。 它是这湖里的霸主。 这里水源充足,水草丰美。 每日里饱餐后,就浮在湖面晒太阳。 日子过得极其惬意。 湖里的鱼虾吃厌了,它偶尔也换换口味。 只是,这白鸟,不好吃。 喉咙里都是那鸟毛,黏糊糊的,甚是不舒服。 它扭着脑袋,伸直了脖子拽着,想把那该死的鸟毛给吞下去。 又一群鸟飞过来,从它头顶掠过,它依旧扭着,再没有理睬。 有飞落的鸟毛飘下来,飘到它眼上,大龟一甩头,恼怒地就向上一口咬过去。 然后,它飞快地沉了下去,连带着那只来不及松口的鸟,一起拖下了水里。 一柄飞剑呼啸着停在方才水面,旋转。 那是一柄精钢剑,剑身闪着红光,留连不去。 大龟就像一块大石,悄无声息地一直沉到了水底。 原本平静的湖边,一群人站在那里。 294失守 黑狐赶到的时候,就见一群修士正悬浮在湖面。 白茫茫的湖面水汽蒸腾,那水像是要沸腾般,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黑狐轻悄地落到了一棵枯死的老桑树上,那是一棵千年的老桑树,是在渡劫的时候被雷给劈死了。 这湖里住着一只5阶的青龟。 它原是守着这棵老桑树,树上的桑果百年一熟,所结的桑果都进了这只青龟的肚腹……老桑树被雷劈死后,它还在。 常碧青一行人刚到这里的时候,碰到过这只老龟。 双方交过手。 这家伙很是强悍,一身龟甲坚硬得很。 这一方水域的妖兽,唯它马首是瞻。 它守在这片地方。 有它在,一般的妖兽都止步! 常碧青降服了它,却仍叫他守在这里。 这里是通往苍莽山内环的必经之路。 有它守在这里,总要多一层子屏障。 黑狐眯了一下眼。 它看着那因水面沸腾,终是耐不住,浮出来的青龟,想要阻止,却是只轻抬了一下爪子。 青龟刚一露头,就发觉不对,想缩回头去,却是被候在那里的众修士,拦住。 眼看冒出水面,丈宽的一只大青龟,修士们禁不住眼里冒光。 如此庞大的老龟,现在真是难得,看着修为至少也是上千年的。 湖面红丝闪烁,六个修士正口念法诀,手中红丝交错,青龟正被一张密实的红网缠绕其中,动弹不得。 它翻滚挣扎着,不肯就范。 它自是知道,这一旦被抓,再没有它好果子吃。 青龟已经是开了灵智的。 在丈远的水面上,它忽然就缩了起来。 庞大的龟身,缩成了脸盆大小,就像一枚弹丸般,向着对面的修士直通通撞过去,带着雷霆之声。 那人一惊,手下一松,手中红线骤收,连同拉扯着的另几个修士,措不及防,就扎作一堆。 青龟得了空档,飞快地向水里钻进去,激起水花数篷。 眼看黑影入了水,却顿住。 红光四射,水重又翻滚起来。 青龟一个翻转,烫得缩成了一团。 它重新被捞了出来,拖出了水面。 它被拖上了岸,落地一瞬,仍旧飞快爬行,古冲右突。 却是怎么也挣不脱那张如影随形的红网,龟身发红...... 众人一拥而上,合力按住了它。 青龟翻滚着,带着几个修士在草丛中,力道之大。 一旁走兽雀鸟早已惊走,只剩几只不知名的水鸟,远远地观望,不时歪一下头,似乎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到半个时辰,岸边就堆满了一大堆粉红的肉块,上面不知是热气还是水汽,袅袅上升着。 黑狐眯着眼,爪子深深卡住了身下的老树干,这老桑树已经虽然死了,却是坚硬如铁,黑狐的爪子只在上面留下微白的抓痕。 他狐眼放大。 他看见那些修士从青龟的肚腹里,捧出了一颗硕大的黑色珠子。 举得高高的。 这颗妖丹足足有小儿拳头那般大,在那个修士手里犹自弹跳不止。 千年的青龟妖丹,自然是稀罕。 黑狐静静地伏着,有风吹过,它竖了竖耳朵。 眼见他们在岸边洗漱一番,四下游走一圈,确定此地再无其他妖兽出没,这才,各自踏上飞行物,一群人往湖对岸去了。 黑狐方从树后转出来,怔怔地瞧了一会,岸边只余些许碎甲肉。 它尾巴一摆,三条黑尾突现,流星般,瞬间没了踪影。 “唏唏嗦嗦!” 一旁的草丛里,突然坐起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的黑脸浓眉,女的却是细白妖娆。 两人均是四十开外的样子。 两人望着黑狐方才藏身的地方,一齐走过去。 “瞧,这里有爪印。看来,咱们是赚到了。” 黑脸修士摸着那老树干上那三道浅浅的爪印,摩挲着,唇边露出笑容来。 那女修自然也看到了,就笑着说:“你的眼睛一向是最毒的,你说的话,我都信的。只是......” 她看着,白茫茫的湖面,一片寂静:“他们都走了,等他们发现咱们落在后面,是想吃独食,回头来寻咱们的晦气,这可如何是好?咱们两个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话虽是如此,语气却是轻松。 黑脸男修看着她,一笑。 方才,他就闻得一股子狐骚气,虽然只是一瞬间,可是足够了。 自这只青龟被发现,这方圆的走兽都望风而逃,此时,还敢近前,恐怕只有那道行与这青龟不相上下的东西了。 要知道,他们这只队伍里可是有两个金丹修士。 他们莫家跟着这只队伍,这一个月来确实是尝到了不少甜头。 这林子里的妖兽灵植,他们这一行人犹如收割机,所过之处,那些妖兽只有躲藏的。 他们这伙人,手里的家伙齐备,各种各样的,抓捕起妖兽来,是一点都不含糊。 看着很有经验,他们也学了不少。 只是,这内环,他们一直是不敢进来的。 苍莽山外围早没了那成气候的妖兽。 然而,这内五环,他们还是顾忌的。 虽说五百年前,那一场大战,那些有道行的妖兽老怪都被杀得差不多了 这回,仗着这两个金丹修士,他们也大了胆子,敢往这里闯一闯。 果然,算上今日这只青龟,已经是第二只五阶的妖兽了。 着实令人兴奋。 只是,按照先前说好的,这妖丹得归他们所有。 这妖兽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妖丹了。 妖兽一生的精华都在这妖丹之中。 谁人不眼馋? 就像方才这只妖狐,可又是他发现的。 他生来就鼻子比一般人要灵敏。 人家是用灵力、修为来感知妖兽,他莫三可是靠鼻子闻,就能闻出来。 不管什么东西,人还是兽,香的臭的,只要让他靠近,只要有味道,他都能闻出来。 方才这只青龟,也是浮出水面,被他闻了出来。 众人这才守在这里。 可是,这只黑狐,他却是隐匿下了。 方才也是一时没有注意,偶然有风飘过,他才闻到那么一会。 他舍不得了。 眼见那只青龟又是如先前那只长毛象一般,被肢解,妖丹拿去,他们分剩下的皮肉。 他要完整的一只。 ...... 两人顺着黑狐的方向,几个起落,也没了影子。 河边一阵风起,刮过,白水晃荡上来,冲刷了岸边残留的痕迹。 一群白鸟嘎嘎地叫着,掠过水面,细足在水面划过道道涟漪,水下平静如初。 295幻林 月亮湖失守了。 黑狐把这个消息带了回来。 花青着实愣了一会。 青龟且不说其它的,在水里,它的战斗力当真不弱,他们领教过。 要不是常碧青当日用火符逼住了它,恐怕也是一时难过的。 听黑狐说起来,它们是用了什么捕兽网了,应当是专门针对水族的一类东西。 “会是谁呢?” 有这般法宝类的东西,不会是乌合之众。 这云洲的宗门、家族....... 常碧青看向花青:“咱们这段时日务必要小心些,不要出内三环。对了,你和你眉姨说一说,看好小青,叫她近日就别去白云谷那边了。” 她语气认真:“只要咱们不出去,这里他们一时是不会进来的。” 花青点头。 ...... 林木参天。 幽暗的林子里,一群人正默不作声地潜行。 他们已经在这个林子里走了多日,已是烦躁不安。 到处都是一样的树,遮天蔽日,这样的景象已经延续多日,单调的林子,安静的林子,他们一行人就这样一直走着。 除了他们,连一只走兽都不曾见,竟像是进入一个死林般。 他们已经从最初的惊喜到失望,再到烦躁。 迷路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可是大家却都没有法子。 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不管用。 刚进来时候的雄心,此时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焦虑与担忧。 苍莽山,茫茫林海,历来就是妖兽栖息的大本营,是妖兽的发源地。 这片林海,似乎从开天辟开始,就存在了,与这片大陆一样古老。 历来,修士们都是一代一代到这里面历练,捕取妖兽,或杀,或驯。 但是,那些事,都是在外围进行的。 整片苍莽山除了那永远也走不完的密密匝匝的经年老树,还遍布湖泊、山谷、草坡……呈环形分布,一层又一层。 这核心内环,鲜有修士敢单独踏进过。 只因那里曾是妖王叶苍盘踞之地,和众多妖族长老们。 他们长居在里头,平日不出,与外面的修士井水不犯河水。 苍莽山实在太大,绵延千里,望不到边。 500年前,那一场杀戮,都说妖修几乎屠尽。 当年大陆上所有的元婴修士和金丹修士齐聚,用了所有的法宝灵宝,才终于得以杀入内环,苦斗了几个月,才一鼓作气把妖族一网打尽…… 然而,这500年来,人们还是不敢进去,也没人进去。 毕竟,那里曾经是妖族长老们长期盘踞之地…… 可是,这回,他们有点明白了。 这林子,天生就是适合妖兽生活的。 他们进入一个天然的幻阵。 这是三师兄的。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修士,他是一位阵法师。 他正仰了头,见林木参天,露出了头顶的天空,也是灰白色的,似乎总蒙着一层雾霾似的。 他一脸灰败:“我听师父说过,这幻阵,千万不要碰上这种天然幻阵,根本就没有办法。” “那我们要等死吗?” 一旁的一个弟子失声,望着自己的师兄,连他都这般说了,可见是没有办法了。 师兄阵法上的造诣已经尽得师父真传,此次才派了他来,现在,他都束手无策,可见是真的死路了。 其它弟子面面相觑,脸上各种精彩,神色复杂。 他们这一干子人进来,先前都是怀了一腔子的热血,且这次接下这个任务,也是拼着一股子劲的。 这一个月来,他们到达云洲,又进了这林子,也是顺风顺水,颇有收获。 本也没想一定得到多大的东西来。 只是有两个师叔带着,都想着好好干一番,总不会比其他几支队伍要差。 谁知,现在就进了这个死胡同里了。 “什么叫天然.....幻阵?为什么就不能破?” 一个弟子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他眼睛里有着不甘。 他刚筑基,此次跟着师兄们来长见识的。 听这话头,竟是要糟。 “我们有这么多人,难道就走不出这林子?师叔,你们会带我们出去的,是吗?” 他禁不住高声。 一直靠在树下,听着众人说话的两个金丹期师叔,方抬眼,看了一眼这个弟子。 这是二长老的孙子,平日里也是顺风顺水惯的,此番出来,二长老也是特意嘱咐了的,务必要带好他。 “三师侄,你能说得具体一些吗?” 白衣师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是问方才那个阵法师。 “此幻阵是天然生成的,没有漏洞,阵眼更是难找。都是天生天长的,真要有什么阵眼,恐怕只有此地生活的妖兽们才知道。只因此阵也不是一日成的,都是经年日积月累了就自然形成了的。哪里多出来什么,哪里原本有什么,咱们根本不知,只有那些日日生活在这林子中的妖兽门才清楚。不,或许它们也不清楚。想来,大家都发现了,这几日来,我们何曾碰到过一只妖兽?说明那些妖兽也进不来。咱们算是栽了,就这样踏了进来。” 他话说完,周围一片寂静。 稍顷,有人不信,飞身上树,爬到那最高处。 很快又落下来。 又有人飞身上去瞧,接二连三,也相继落地。 入眼全是一样的树...... 一群人聚在树下,不动了。 先前,想着是迷路,这片林子或许是有古怪,但是,总想着,会有办法,且走一走,找一找,心里总存着一份希望。可是现在,被老三这么一点破,心中的那点希望就破灭了。 不走了。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向了那两个金丹修士。 他们可是领队师叔。 他们负责带了他们进来,就要想法子带他们出去。 两个金丹修士相互看一眼。 其中白衣的忽然飞身,腰间清霜剑即刻出鞘,带着雷霆之声,削向那上空。 树叶纷飞,枝丫断落一片,上头一亮,那些树齐齐折断,露出了上方灰蒙蒙的天。 众人犹如落在深井,仰着头。 天空依旧灰灰的,寂静,什么也没有。 师叔的剑法实在了得,这些树干棵棵有人腰身粗细,他只几息功夫就清理出来。 众人却是没有心情赞一声,只是仰着头。 没了树树枝掩映的头顶,更加压抑。 296白狐 两个金丹修士目光扫过众人,见都是一脸希翼地瞧着他们。 这些修士都是门派中的精英子弟,到了此时,自然是把希望寄托在自己两人身上。 “可知莫家那两个人为何突然走了?” 白衣修士望着方才那个弟子,问。 莫家人是他引荐来的。 被问的那个弟子就一脸气愤填膺:“谁知道呢?在过湖的时候,就不见了。定是和那个霍四娘双宿双栖去了。真是气死我了。这个时候,还有闲工夫弄这个,早知道,当初找上我的时候,我就不该......” 他的话被白衣修士打断:“休说废话。现在,你可还能联系上他们?” 弟子就摇头:“不能。” “本就是看在他能寻找妖兽的份上,才让他们加入我们。应该是他们依附着我们的。谁知道,这厮竟然跑了。我敢打赌,定是发现了什么,想吃独食呗。” 另一个弟子忽然就插嘴,他看着两人,信誓旦旦:“我可没有胡说,先前咱们在抓那只大龟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不对劲,那么大的那妖丹,都没有凑上前,这先前,他们可是都要看个仔细的,眼睛都挪不开呢。” “是吗?” 方才那个弟子就一脸惊讶地。 “这么说,他往哪个方向去的,你们都没有注意了?” 一直未说话的蓝衣修士不耐地打断了他们的话:“别尽说些没用的。想一想,他们有可能在哪里?会不会回头再来找我们?” ...... 一片浅草滩上,两个人仗剑飞行。 一男一女,正是莫家男子同那个女修。 两人紧赶慢赶,一路追寻,如今正到了这处浅滩。 “这是哪里?” 女修一边问,一边脚下速度放缓,擦着灌木掠过。 男修正抬了脸,低声:“应该就是这一带,你别催我,这味道又没了。” 他落下,踩在青草地上,双手叉腰,眯眼,轻轻翕动鼻翼。 女修轻笑一声,也落下,娇声:“你这鼻子,我还真是怎么说。咱们跟了这么多日,你一会说就在附近,一会又说没了。照这样子的跟法,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只狐妖?我说......” 她斜觑着对方,见对方睁开眼睛,唇边挑起一个微笑:“这天下狐都是一个味,你莫不是闻到了其它骚狐的味道,所以跟丢了?” 黑脸男修瞧她一眼,并不辩解,只是用食指在唇下轻点:“嘘!” 女主正了脸上神色,屏息。 她顺着男修的目光瞧过去,不远的一处草石堆里,草木交织,上头有零星花儿点缀其中。 黄白色的花儿轻晃。 女修眯眼。 花丛后,一抹白影隐在那里,不仔细,还真是看不出来。 她心头轻跳。 黑脸男修轻轻翕动鼻子,手里一只网兜无声滑落。 黑紫色的网兜轻飘飘地飘了过去,悄无声息。 隐在树丛后的白狐小娜吓了一跳。 它瞧着那如蝴蝶般地飘过来的小网兜,睁大了眼睛。 还未看仔细,就见那网兜突然变大,向她罩来。 眼前一片骇人的红光,情急之下,它屁股一抬,“唰”地一下,尾巴翘了起来,尾影摇曳,蓦地撑开,如一把大伞,撑住了那罩子过来的网。 那网却随之变大,顺着狐尾伸展,包了过来,漫过狐背,向着狐头兜来。 狐头扭过,一阵噼里啪啦,蓝光闪,白狐已蹿了出去,留下了屁股后的红网,犹自伸展,却被狐尾给弹了回去。 黑脸男修一把捞住了半空中的红网,惊异地瞧着那在林间三条腾挪的白影,是那么清灵、飘逸,就像飘扬的云朵。 “你怎么让它跑了?好漂亮的白狐。” 女修张着嘴,跺脚,一脸的惋惜。 “七尾白狐!” 黑脸男修喃喃地,脸上有着失神。 “什么?” 女修反应过来,看着男修:“你看清楚了?不可能。这是一只幼狐,身量还没长成,就像一只兔子。成年妖狐可不是这般短小。” 黑脸男修举着手上的红网,已经缩成了巴掌大小:“这捕妖袋都抓不住,你以为这是一只普通的妖狐么?方才它的尾巴,你可是看见了。” “你不懂!咱们得通知他们,先前是我想错了。这事可不是咱俩能吃下的。还是要他们来帮忙才成!” 见女修不解,黑脸男修解释道:“我在它身上闻到了那只黑狐的味道,没准这是一个狐狸窝。” “你就不怕咱们白忙一场?你先前不是说......” 女修惊喜,还是提醒道。 “我可以同他们讲条件,这回,不论怎样,得把这只小的给我们了。这样,到时你就说,你喜欢这只白狐,想要它。你是女的,咱们队伍里就你一个。你提,他们不会怀疑。少不得那只大黑狐,给他们就是了。他们要的是妖丹,这只还小,估计他们不会同咱们争。没办法,咱们需要他们手中的镇妖网帮忙,咱们这个,你方才也瞧见了,不顶用。他们师叔手里的,那才是真家伙,甭说是妖狐,就是人也逃不了。” 女修见他如此说,知道他是盘算好了。 “那咱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又在哪里?咱们走得好像不是一个方向。” 女修开始四望,这里一片原野,他们一路跟着那黑狐的踪迹,懵里懵懂地就到了这里。 一路上不曾再有那些人的踪迹,想来是走得完全不同的路。 “这样啊?” 黑脸男修四下一望,犹豫。 “我回去会一会他们,你待在这里?” 他和那个女修商量。 “不行,不行,你知道,我素来胆子小,你走了,我一人留在这里,万一出来一个什么.....妖兽的话,比如那狐妖,我可抵挡不住。再说,你确定,你能再找到这里吗?” 女修一听,咕噜着眼珠子,不同意。 “咱们就在这里等吧?放出消息,和他们联系。用这个。” 女修生怕黑脸男修要走,忙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紫色的竹筒,递过去:“这是我往常出门必备的。只要把发射出去,足够高,方圆百里都能看到它。” 黑脸男修接过来,见是一截子竹筒,两头封闭。 297一只野猪 一束五彩的光束摇曳着升上半空,炸开漫天繁花,在这白日晴空下,竟然是久久不散,鲜艳得很。 “这东西?” 黑脸男修惊叹地看着那闪烁的偌大球体,紫色,正悬浮在那里,异常耀眼。 “这是我们家族特制的传讯弹!” 女修得意地:“能顶半柱香。” 黑脸男修点头。 足够了,这个时间。 如果他们那些人看到,就应该知道他们如今的方位,尽可以赶过来了。 他四下一望,时日尚早,一个大日头高挂。他拣了一个地方走过去,撩开衣襟,席地而坐。 女修也走过去,在他不远处盘腿坐下,也开始养精蓄锐。 这里灵气充足,正是好修炼的地方。 黑脸男修眯着眼睛,这里四下开阔,暖风习习,像是春日般地舒服。 他们一路走过来,进入林子时,本是秋日,正是草木枯黄,一派萧瑟之景。 到了这里竟然是春日般地和煦。 他扬起鼻子,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他轻抽鼻子,用食指摁了摁。 说起来,他更加喜欢那股子腥膻味,一闻到这个,他就莫名的兴奋。 “且等着吧,咱们就等上二日。如若不来,那就是他们不愿意来,咱们就靠自己吧。” 他喃喃地,重新闭眼,感官全开,捕捉着周遭那细微的动静。 ....... 林子里,一众人零零散散地,或靠或坐。 蔫头耷脑,全没了精气神。 头顶上方一片空空的,那些断了半截的树干围成了一个几丈宽的圆桶深井。 没有人说话。 大家都一脸颓丧。 他们是什么方法都试过,火攻,剑砍........ 纵是把那些树都砍了,也还是头顶这片灰蒙蒙的天,和那仿佛永远走不尽的林子。 大家似乎精疲力尽,都不想走了,尽是白耗功夫。 两个金丹修士一人一边,对向盘坐,默默地闭眼,打坐。 此地虽然走不出去,但是灵气还是有的。 不至于困死在这里。 四下寂静。 忽然一个弟子睁开了眼,他怀疑地捅捅身边的另外一个弟子。 “怎么啦?” 那个弟子瞥他一眼,重又要闭眼。 他刚进入状态,就被给捅醒了,正不耐烦。 现在大家的好脾性似乎都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那个弟子却是挪嘴,示意他细听。 “什么?” 他粗声。 “呼哧,呼哧!” 空气里似乎有呼吸声。 就在耳边。 他扭头四顾,他们两个靠的这处,离最近的同伴也有十来步远。 这么重的呼吸声...... 他的汗毛瞬间炸起来。 “有妖兽!” 他一下翻身坐起来,手中的兵刃已经握在手里,刀光闪亮。 其他人也听到了,纷纷睁开眼睛,瞪着他俩:“吵什么?做梦呢吗?” 话音刚落。 对面的树后,就转出来一只大东西。 看到那个长满鬃毛的大黑脑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众人,看来也是吓坏了,正要扭身逃跑。 “野猪!” 几人都瞧到了。 立时有人提了刀刃去追。 总算有点子事情干了。 这几日可是除了他们自己这伙子人,可是再没有见到过其它活物的。 一时几人竟然有些兴奋。 哗啦啦地全围了过去。 野猪转身就跑,树丛哗哗响,没头没脑地往里钻。 几个弟子追得兴致勃勃,并没有立即杀它。 闹哄哄地。 白衣修士两人很快被惊醒了。 他们眯眼看着在林子中被追得团团转的野猪。 这是一头有成人长的大野猪,一身浓密的鬃毛,此刻正亮晶晶地冒汗,它似乎没了路数,被追得只是闷头乱窜,一口雪白的獠牙一闪一闪。 一头3阶的野猪,不知道怎么就进了这里。 “这只野猪是怎么回事?” 白衣修士站直了身子,问旁边一个弟子。 “不知道,忽然就出现了。或许也是同咱们一样,闯了进来。” 一旁的一个弟子忙说。 “哦!” 白衣修士就重新坐了下去。 然后,又“霍”地重新站起,他吩咐:“别追了。” 他指着那几个追着野猪跑的弟子说,一脸严肃。 几人自然就停了下来,看着他。 没了人追赶的野猪也就慢了下来,它呼哧呼哧地喘气,往林子深处钻去。 一个弟子见了就亮了兵刃,就要投掷过去。 “我来。” 白衣修士抬手抽出腰间的青剑,呼啸而出,直直刺向那只野猪,它大半个身子已经蹿进了林子深处,只见一个硕大的后臀。 青剑在猪屁股上一转,剜下了好大一块肉。 野猪嚎叫一声,向前蹿去。 却是被清剑给逼回来。 “你们让开。” 白衣修士高声。 众人齐刷刷地退到一边。 伤了屁股的野猪,在清霜宝剑的追击下,嚎叫着在林子里头逃窜,转圈。 却是不曾蹿远。 蓝衣修士也站了起来,他看着那柄始终不紧不慢跟着野猪的清霜剑,疑惑地瞧着白衣修士。 一圈两圈,鲜血挥洒。野猪的后臀已经是一片鲜红。 地上又添了几块新鲜的肉块。 野猪的速度愈发快速。 白衣修士只不理会,只是专心指挥着那柄剑,如影随行,跑两圈切一块肉...... 闷头乱窜的野猪跑着跑着,然后,就从众人面前消失了。 剩下清霜剑,在原地打转。 “咦!” 众人呼啦一下,全都围了过去。 那里是两根粗大的树木,树干之间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白衣修士早上前,青霜剑插过去,剑身不见,只剩剑柄在外....... ....... “终于出来了!” 十几个人嚷着,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笑容。 他们踏进一条溪流里,双手捧了水,胡乱地洗着。 多亏了那只野猪。 竟然带着他们走出了这个幻阵。 “修整一下!” 蓝衣修士吩咐道。 他自己也是开心,看着白衣修士道:“还是你行,竟然想出了这个法子。” 白衣修士唇边含笑,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弟子说:“这得多亏师侄先前说的,这幻阵只有生活在此地的妖兽才知道它们的变化。这只野猪忽然就闯进来,我也只是试一试罢了,看他能否带咱们出去.......老实说,我并无把握。这也是咱们运气好。” 蓝衣修士笑眯眯:“莫要谦虚,你到底是百炼宗的,这方面比我们经验要丰富一些。” 白衣修士瞥他一眼,脸上的笑意敛了些。 蓝衣修士自知多言,就尴尬地住口。 一时没有说话,两人看着溪边的众弟子,一时没有言语。 弟子们正三三两陆续上岸。 “快看。” 忽有人指了一个方向。 大家瞧去。 一朵紫色云朵,停在那里,蓝天白云,煞是惹眼。 “那是什么?” 有人问。 298入谷 山谷里,一行人正小心翼翼地行走着。 他们在日落时分守在那里,一连守了两日,果然找到了一处谷口。 长毛脸色大变,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李惜知道这必定是长毛先前所说的那个入口了。 没想到,先前长毛竟然阴差阳错地进了这个地方。 她点一点头:你回去吧。 长毛迟疑点头,看了看李惜几人,低声:“你自己小心。要不,” 他四下瞧一瞧:“我等一等你们,顺便在这附近寻一些矿石什么的。” 李惜却是摆手:“不用,我们这进去,不知道几时会出来。再说,你不回去,我也不安心。老杨头在家等着呢。这段时日,可不太平,你还是先回去,我出来再找你们。” 长毛眨了眨眼,也就不再坚持。 眼看他下了山,很快走了。 李惜这才扭头,见老梁他们正等着她。 “老梁,有件事我得说一下,也好有个准备。” 她看了一眼刘星,见他怀里兜着那只小黑熊,正呼呼大睡。 她快速地把长毛先前和她说的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大惊,一时低声议论了起来。 刘星更是一脸土色。 他只是紧紧地兜了兜怀中的阿奎,什么也没说。 老梁一连问了李惜三遍:“果真?” 李惜只是点头。 “咱们或许并没有长毛那般的运气,或许就被抓住了。所以,我得提前和大家打声招呼,也好有个应对,不至于太过被动。” 李惜看着几人那眼神,她知道,大家之前都有点乐观了。 她之前不肯先说,估计一个是他们不信,另一个,也是担心他们不来,这事就不成了。 可是现在,她忽然就觉得还是说一说好。是去是留,全凭大家自己。 “走吧!大家注意些,咱们还是同先前一样。散开些。” 老梁低声吩咐。 他的脸上很是肃穆,他示意大家近前。 “李惜方才说的事情,老实说,我,老梁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简直是邪门歪道,闻所未闻。我只听说,妖兽灵植经了千年修行,会幻化成人,但那也是为了行事方便。虽然少之又少,但是还是有的。可这修士成为妖兽,实在是......这是有悖天理,细思极恐。这样一来,我等此番算是找到根由了。难不成先前失踪的那些修士都是同这有关?那我们是真要闯一闯了。不然,你,我,各位,说不得,哪天我们一觉醒来就成了这马鹿、黑熊什么的,被人任意追杀.......” 他说这话的时候,刘星怀里的阿奎就一哆嗦,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 不过没有人注意它。 众人都神情严肃,纷纷称是。 没有人有异议,提出要离开。 一时众人更是谨慎,纷纷检点装备,开始分组。 三个一组,两人一对,散开,往那谷底里走去。 老梁几个更是御剑,在低空飞行,四下张望。 就这样,众人慢慢地进入了深处。 李惜依旧落在后面,现在她和刘星搭伙。 刘星脸上神色一直变幻。 小黑熊躲在他怀里,睁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大家。 李惜知他心中所想。 她现在没有心思安慰他,只是示意他看紧阿奎,别让它蹿出来。 可别一不小心再给逮了去。 白恩在她腰间探出头来,一只爪子搭在李惜的腰带上,那里悬挂着一柄短剑。 李惜新近购得的,原本想叫老杨头给打制一把,却是来不及。 白恩需要一柄剑,他的剑术这么好,李惜觉得不给他准备一把上好的宝剑,真是说不过去。 只是像上回到清霜剑那样的好剑,她是准备不起来的。 那样的材料是要去专门寻找的。 这柄是她从铺子里寻来的,也算不错。 她挂在腰间。 说不得要白恩出力。 走了一程,天色昏黑,朦胧的影子投射下来。 虽大家都是修士,目力自是不错,可是老梁还是吩咐大家就地安歇。 谷里气温低,大家都找了避风的地方,坐了下来。 李惜也在一块岩石后靠坐了下来。 老梁和那个女修没有休息,两人一上一下地在半山壁分立,目光炯炯。 李惜知道他们这是准备守夜。 她倒是意外。 老梁这个人倒是不错。一点都不拿架子,让众人修整,他自己守夜。 李惜拿出了一件披风,抖开,搭在身上,准备睡觉。 反正这些修士必然是不睡的,虽然是闭着眼睛,这会子也定是在打坐呢。 说实话,李惜真心要感叹一句。 这修真者个个都是狂人,都不用休息的,日以继夜,白天黑夜连轴转,这是一点时间都不肯浪费的。 李惜自己由于不能吸收这天地灵气,所以,她除了白日里画符画,锻炼灵力,这入夜,倒是都拿来睡觉的。 像她这种情况,说句实在的,练习得再多,也就这样。 她没有一点愧疚感地眯上了眼。 一旁的刘星靠在一旁,也闭上了眼睛。 他怀里的两点幽光,闪烁。 天上黑黑的,谷地里静悄悄,今晚连一丝风也没有。 李惜的呼吸声也没有了。 她的手指里已经夹了两张符画。 脊背绷紧。 十丈之外有灵力波动。 凤尾说。 她探出头去,极目四望,什么也没有瞧见。 黑暗之中,半山岩上,一个模糊的黑影正靠在那里,那是老梁。 李惜坐了起来。 一旁的刘星立时就发觉了。 “怎么了?” 他低声。 李惜示意他噤声,两人转出岩石。 就发现四下安静,空荡荡的。 李惜仰头,那山岩上的黑影依旧在。 “老梁?” 李惜试探地叫了一声。 “扑通”一下,有人下来,正是老梁。 “怎么?” 暗夜里,他的声音宏亮。 “快把他们叫出来,咱们换个地方。” 李惜吁了一口气,说。 老梁没有多问。 他扭头,飘了出去。 片刻,回来,一脸古怪。 “他们不见了。” “什么?” 刘星吃一惊。 山谷里静悄悄地,他们不死心,又走了一圈,发现只剩下他们三人。 “怎么办?” 刘星看着老梁,声音举棋不定。 这十来个人,就这样莫名地消失了,事先连一丝预兆都没有。 天亮了,一夜未睡的三人站在谷底,细细搜索。 果然,一直向前后搜索了约几十里,也未见踪迹。 三人面面相觑。 李惜低头,掏出了几张传声符,分给老梁和刘星:“眼下就咱们三个人,为了以防万一,都拿着这个。也是我先前没有想到这个,不然,还能有个预警。咱们小心些。恐怕这里就是长毛所说的地方了。” “你是说?” 老梁反映过来,看着李惜,眼睛里已是信了。 李惜不确定:“我也是猜的,你看,这么多人平白就消失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我,两个在岩石后,可能被挡着,一时不查,可是,老梁你可是在高处,可见,他们是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才.......咱们也要小心。” 她脸上也是蒙上了一层子担心,没有再说下去。 老梁默了一会,说:“那咱们就在这周围找一找。看看可有什么发现,来,抓住这个。” 他抖出了一条长绳,正是那根捆仙索。 三人散开。 299逃 三人手腕上各系着一截子捆仙索,慢慢地开始挪动步子,向三个方向散开。 天光放晴,脚下碎石轻响,四下清晰不过...... 河滩上,芳草萋萋,与天交接间,白云漂浮,朵朵棉絮似地,似乎就挂在那草叶上,颤颤地,似乎触手可及。 这片草坡广垠,丰美,有那散落的马鹿似的动物正奔跑,惊起了矮枝上的绿羽小鸟飞起又落下,然而,鸟爪刚栖到一棵开满了刺藤的花枝上,就被一物给缠住了脚踝,它惊慌地扑着翅膀,鸟毛飞扬。 红色脚杆上,一条绿色的青色长条状物正扭摆着。 方才它在这里正睡觉呢,便被这鸟给惊醒,下意识地就用尾巴缠住了它。 “青哥哥,是我!” 待得看清蛇头上那一抹红色印记,翠羽小鸟就叫了起来,翅膀扑啦啦地一阵扇,再没了方才的慌张。 青蛇才懒洋洋地松开了尾巴。 小鸟得了自由,忙抖了抖身上的羽毛,用嘴仔细地梳理一下弄乱的羽翼:“你怎么在这里?你娘正寻你呢。” 青蛇缓缓把自己重新又绕成一团盘子样,蛇头重新搁置在一根树叉上,那里正开着一朵白花,香气幽幽,它轻轻地晃了晃脑袋,细细的声音:“都说了几次了,我是一条母蛇,同我母亲一样,再叫错,下回,我直接.....一口把你吞了。” 声音恐吓意十足,小鸟却不怕。它作势飞扑了一下翅膀:“是!只是,你母亲真的在找你,昨日就在问了,看样子是真有急事呢。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不然我们也怕.....” 那条大青蛇,花眉,可不是吃素的。 他们这里所有的鸟类都怕她。 她们早已经被通告,凡是小青蛇出现在哪,鸟类们都必须向她通报,否则...... 想到,上回那只黑面老雕,因为嫉恨小青蛇偷吃了它的两个蛋,就骗花眉说小青蛇没有来过。 结果,被花眉找到了。 就藏在那后面的山崖上。 花眉当即就掀了老雕的老巢,连同那窝里剩下的两只蛋。 还咬伤了它的一只翅膀。 花眉可是化形的妖兽,那只老雕也是自不量力,这样都敢凑上去。 现在,那只老雕还呆在自己窝里,不敢在白日出来。 不过,小鸟他们倒是觉得挺好。 自从花眉他们来了以后,他们这些鸟类总算太平。 之前,他们都不敢轻易出来到处逛的。即使出来,也是绷着,因为一个闹不好,就没了小命。 妖兽之间弱肉强食,是再平常不过。 他们这些没有功击力的小飞禽每次出来,都是要折损几个的。 但是,她们几个来了后,所有的妖兽都怕他们。 小鸟听母亲和祖母她们说过,知道花眉他们都是得了正果的。 他们现在已经是妖修了,不再是普通的妖兽。 这是已经几百年不曾出现过妖修了。 连母亲也是听那些老人说起。 他们如今居住的这块地方,是苍莽山的内环,这里以前是有妖修的。 他们一直深居在这里面,轻易不出去,与外面的妖兽们并无交集。 但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全都死了。 这里,就空了出来。 然后,他们这些一直居住在外环的妖兽们陆续地向这里进发,渐渐就住了下来。 这里与外面相比,果然灵力更充沛,更加适合他们修炼。 这几百年,一直听那些长辈们不时提起那些传说,用来激励他们这些后辈子孙,希望他们上进,能有一天,修成正果,得窥大道,得以长生。 小青鸟一直以为那是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可是,小青蛇他们来了。 他们亲眼看见他们幻化成人的模样,谈笑风生。 所有的妖兽都对他们敬而远之,又巴巴地想靠近他们。 传说中的妖修啊,他们妖兽的骄傲啊。 这妖兽真能修成人...... 所以,他们说的话,他们都听。 他们说,妖兽修行不易,不要自相残杀,要和平共处。 虽然,他们不是很懂,虎狼要吃肉,兔子吃草,这个怎么能停止呢? 可是,他们既然这样说了,只能遵守。 虽然他们也厮杀,但至少,他们绝不敢在他们面前杀戮。 于是,那些小一辈的幼兽们很快就混在了一起,其中就有这小青蛇和那小白狐。 他们两个俨然成了他们之中的首领。 虽然不会变身。 但是他们会法术,很厉害。 大家都不敢轻慢他们。 就连小鸟他们,都被父辈千叮咛万嘱咐了,好好同小青蛇他们交往,万万不可同他们起冲突。 只是,这小青蛇似乎记性不好,好几次把它抓住,把它当成那普通的小鸟,要吃了它。 都是得她提醒,它才记起来。 小青蛇可是食肉的,不同于她的母亲,每每去偷肉吃。 “那些又没有修炼,自然要吃掉!” 那些兔子,老鼠什么的,看到它都跑。 “谁叫你们都长得一样?” 小青蛇这样说。 小鸟也懒得同他说。 它都能认出它来,它为什么就不能认出她来? “那我走了,你自己玩吧。” 青鸟振翅向天上飞去,很快就没了影子。 小青蛇懒洋洋地缩了回去。 它最近可能要蜕皮了,这浑身都痒痒,就想找个地方蹭一蹭。 肚子饿。 它眯了一会眼,慢慢探出头来,看看是否有吃的。 晴空万里,只有天上几丝白云漂浮。 远远地有黑点靠近,正向这里来。 小青蛇正在草地上溜着,硕大的身子有一丈长,隐在一片碧绿出草丛中,悄无声息地前进。 前方,正有一窝灰鼠。 正排列在那里是晒太阳。 团团的一堆。 近了,近了,都能看到那绒绒的灰短毛。 这些灰鼠,可以享用一番。 小青蛇却是顿住了。 头顶有什么掠过,一阵风。 它昂起了头。 半空,正有一些人,衣裳飘飘,飞快掠过。 它眨眼:人修。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它翻了一个身,立时往回蹿去,草叶轻响。 那窝正晒太阳的灰鼠,这才发现那边有一条硕大的青蛇,吓得一溜烟地跑进了洞里,瞬间不见。 草浪翻滚,小青蛇飞速地向前蹿去,它要去告诉母亲她们,这里有人修进来了。 得快点。 “记住,看到人,就躲,千万比和他们对上。” 想到母亲的耳提面命,小青蛇蹿得更快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只白狐在草原上腾跳。 “小娜姐姐!” 眼见那只白狐正被一伙子人给追赶着。 奈何这里到处碧青,那一身雪白的毛发竟然是没处藏。 “我来了!” 小青蛇悄无声息地游了过去,碧色的身影瞬间不见,瞬间就到了那只白狐面前。 300捕兽网 白光一闪,白狐纵身飞起,长毛飘舞。 看得上方几人的心肝一阵抖。 太漂亮了。 尤其是尾后那竖立的三条尾巴,莹莹发光,这竟然是一只三尾幼狐。 众人紧紧追赶,低空飞行,与下方四面包抄的,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正急速缩拢。 绿丛中,白影如一道流光,蹿了过来。 小白狐已经慌不择路,竟然对着迎面而来的那几个修士就冲了过去,四下都围着了,它也是急了眼,龇牙咧嘴,一身长毛已经尽湿,闪着微光,速度却是仍旧不减,这是准备奋起一搏了。 对面的几个修士早已经扬手扔出了一张大网,大网密密地罩下,盖向地上的白狐,随风见长。 这张网下,能逃出去的妖兽,不,就是修士,也是绝少。 后面追着的人更加快了,等着那白狐赶进去,就准备收网。 这只小白狐太能跑了,他们一行人已经追了好一会了。 终于在这块地方给赶到了,这里四面开阔,适合追捕。 白狐仰头,那网已经盖了下来,看着头顶罩过来的大网,眼睛里蓝光一闪,那网竟一滞,略缓得一缓,白狐已蹿出去一截子,尾巴后的三条尾巴也迅速撑开,篷松雪白,就如三把大伞,挡住了那兜过来的网,那网全兜到了上面,且继续向下伸展,向狐身罩去..... 它正要挣扎,眼角溜得四处都是人影,向它齐齐扑过来。 它瞪大了眼睛,终于惊慌了起来。 网兜头罩下,盖住了它,它站在哪里,竟没有挣扎。 跑不掉了。 白狐小娜闭上了眼睛...... 忽一阵风起,那网忽然就被掀开了一道口子。 白光一闪,白狐直接从那道口子蹿了出去,从一个修士的胯下就那样跑走了。 白毛飞扬,瞬间就远了。 众人惊讶之下,奋起急追。 跑着跑着,白狐凭空消失了。 几人喘着气。 “怎么回事?镇妖网怎么会失手?明明罩住了的。” 一个人气急败坏地,尖着嗓子,正是那个女修。 她满眼的不甘,手里拎着那个捕兽网。 眼见这只小白狐就要被她给捉住,正高兴,却是没想到就这样溜走了。 其余几个也是满脸不信。 “师叔!” 一蓝一白两个修士随后落地。 方才的一幕,他们都瞧见了。 “五幻灵蛇,很久没有看到了。” 白衣修士摸着下巴,眼睛里是一闪而逝的喜色。 蓝衣修士看他一眼,吩咐一旁的弟子:“大家把压箱底的家伙都拿出来。咱们这回是要碰上真家伙了。” 众人兴奋起来。 “那只小白狐是我的。” 女修忙强调。 白衣修士瞧了她一眼,微笑不语。 这么小的白狐,就长出了三尾,当他瞎子吗? ....... 一道青影和一道白影流光般地向着林子深处蹿去,小青蛇带着白狐飞快地逃了回去。 两只再不敢停留,一路蹿回了屋子里。 大树上张望的黑狐见了远远回来的两只,忙跳了下来。 两只停住,看着它,竟是一脸惊惶。 特别是白狐,一身的毛发已经湿透,鼻子嘴巴湿漉漉的,它对着黑狐一下子扑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 身后传来一声。 小青蛇已经被一只手给倒提了起来,它扭动着。 花青笑嘻嘻地,拎着小青蛇。 小青蛇却没有像往常那般,配合他扭成麻花状。 而是直接盘了上去,“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花青看着它一会,就收了脸上的笑容,捞起小青蛇,往屋子里去了。 “师伯!” 常碧青立在窗下,转头,温和地一笑。 小青蛇就从花青的手臂上蹿了过去,浮起,飘在两人中间。 一幅影像渐清晰,投在虚空之中。 常碧青看着上方晃动的影像,久久不语。 “那是什么?” 花青也瞧着追随着白狐的那张网,禁不住问。 这张网看着普通,却是暗光浮动,一丝不差地跟着白狐游走,白狐快它就快,白狐慢它就慢。 要不是小娜的尾巴几番干扰了它,恐怕从一开始就被兜住了。 “不止这些!” 黑狐跳了进来,它瞧着画面中的那张网,说:“就是它。青龟就是被它逼了出来。” 月亮湖里,这张网一下水,就把水面煮沸,青龟才被逼了出来。 “我亲眼见的。” 白狐侧着脑袋,瞧着那张网,蓝色的眼睛眨巴着。 今日要不是青儿,它恐怕已经被抓了起来。 常碧青却是看着画面中的几个人,一时沉吟不语。 这就是百炼宗的捕兽网。 黑狐说的。 百炼宗的捕兽网,没有妖兽可抵挡。 他瞧着这些修士,个个年轻,却是陌生。 画面中远远地有两个修士。一闪而逝,那是两个金丹修士。 她微微皱眉。 百炼宗的捕兽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张应该是长老的镇妖网,要不是青儿得了五幻灵力,恐怕今日小娜不能善了。 长老们的镇妖网可是六阶妖兽都躲不过的。 一旁的花青正向青儿详细询问。 常碧青扭头,打断了花青:“去叫你眉姨来。” 话音刚落,门口一声:“我来了!” 一个娇俏的妇人进来,小青见了,扭缠了上去。 花眉宠溺的目光掠过小青蛇。 见它无碍。 “他们进入鬼面坡了!” 她看着几人:“咱们要拦么?” “自然要拦,这里可是有300多妖兽,一旦让他们进入,可是大灾难!” 黑狐抢着说,它的眼睛里是焦急和担忧。 五阶以上的妖兽都在这内三环。 还有许多幼兽。 这要是让他们进入,还不大开杀戒? 这帮人是有备而来,手里的东西委实厉害。 如果说先前还存侥幸,现在,看了青龟和小娜的活例子,它是心里没有底了。 那捕兽网它认得,是五长老的赤练网,青龟自然逃不脱。 百炼宗的上百妖兽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捕兽网捕回来的,针对不同妖兽,各有级别。 黑狐在百炼宗上百年,对这些捕兽网自是最熟悉不过。 这张赤练网是五长老的。 当日它就认出来了。 每回,从那些捕兽网里倒出来的妖兽,都成了灵兽。 所谓妖兽和灵兽的区分,就是进了他们百炼宗再出去的就是灵兽,因为再猛的凶兽出去了都要比先前温顺得多。 但是,百炼宗的捕兽网从不杀生。 即使是捕捉到了难以驯服的凶兽,也是关上一阵子,消磨他们的锐气。 百炼宗山后地窖里,有不少这样的妖兽。 这些都亏了那些长老们的调教,他们驯服妖兽自有一套。 大部分的妖兽,都是被豢养了起来,繁衍后代,百炼宗的灵兽园也越来越大。 301遇见 现在,这张捕兽网下,已经丧失了不少妖兽的性命,青龟就是一个活例子。 黑狐狭长的眼睛里闪过阴影。 它似乎隐隐嗅到了血腥味。 “鸿光真人呢?它可否知道这些?” ...... 常碧青听完黑狐的话,也是脸上慎重。 不过,却是摇头。 “不急,先去瞧瞧。花眉,你留在这儿,你们几个不要出去。青儿,你和我来。” 常碧青袍袖一展,向外走去,花青随后。 小青蛇从花青袖子内滑落,被花眉一把拉回:“干什么去?” 小青蛇无奈看着远去的花青。 竹林外,常碧青脚下生云,腾空而起,衣裳飘飘,两道青影划过天际,急速向外划去。 林深叶密,白雾袅起。 一行人看着四下不时掠过的五彩飞鸟,低空盘旋的长脖子翼蛇,个个眼睛露出亮光。 这里竟是一个妖兽世界,各种妖兽频频现身。 一个弟子踏着脚下松软的泥土,眼睛四下不够看。 灵植遍地,隔开几步就有不少挂着果的四叶花。 他们每个人的储物袋里已装了不少。 要不是领队师兄说,里面有更好的,怕到时候把储物袋给撑满了,他们才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脚,没有出手。 但是,还是沿途捕捉了三四只五阶的妖兽,这回,只是挖了妖丹,大部分皮骨都不要了。 大家的储物袋早倾空了,只是捡那要紧的部件装了。 “嗖”地一下。 一道绿影闪过,没入草丛中。 有人奋起直追。 原来竟然是一只灵参,是从一个弟子手中走脱,正往一旁林子里钻去。 绿影霍霍,看得清楚。 竟然是一株即将化形的灵参。 一时又有人加入,奋起直追。 一路跑进了林子深处。 灵参摇摆着,蹿得飞快,直往那茂密之中蹿去。 “这蠢货,跑什么?呆着别动,谁又能一时找到它?” 云端的花青一眼瞧见,撇了嘴。 他身子一低,急冲下去。 常碧青来不及阻挡,只能驻足。 看着灵参忽然向一棵大树后逃去,几人同时扑了过去。 绿影一闪,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那里。 几人同时刹步,打量。 年轻的修士。 长得丰眉俊目,风流异常。 当真好相貌。 几人狐疑地:这人一身绿衣,莫非是? 却是一声轻响,绿衣人身后,那株灵参正飞快跳远,很快就消失在草丛之中,再也找不见。 几人凝了神,警惕地。 这人不是那灵参,此时凭空出现在这里,替那灵参遮挡..... 可是,他周身却是并无妖气,站在那里,正斜眼看着他们,似笑非笑地挑着唇,并不慌张。 再仔细一打量,筑基修士。 几人放松了心。 “你是何人?” 一个弟子率先发问。 挪嘴,剩下的弟子继续向前去搜寻那灵参,既然发现了,可不能让它再跑掉。 几人以及包抄着向前搜索,只一会,那株灵参又跑了回来,它并没有跑远,又被发现了。 这回,它直接往绿衣人身边而来,躲到他身后不动了。 微风中,摇曳着头上的紫红色朱果,三颗,闪着诱人的光芒。 这是一颗千年灵参,几人瞧着眼睛发亮。 他们瞧着这绿衣人,直接开口:“这是我们发现的,让开。” 说话的那个弟子,已经是一脸不耐烦。 这人长得太过好看,就同那蓝师兄一般,着实令人讨厌。 叔公说过,男子长得太过反常,即妖。 这话没错,就像蓝田英,魅惑得几个师伯都说他好,还得了大师伯的青眼,竟然让他掌了执事,自此是更加看不起人了。 他嘴里说着,仗着自己这边人多,对方不过筑基中期,就直接越过他,向那株摇曳着的人参伸出了手,五爪成勾,去势凶猛。 花青袍袖一带,那人的手就伸了个空,人也往前扑去。 那株灵参也瞬间到了华青的手里,攀着他的胳膊飞快地向上爬去,很快就到了他怀里。 “咦?” 几人终于看出不妥。 这灵参明显是千年成精,却是见了这绿衣人,自己主动凑上前。 一时,众人警铃大作,哗啦一下就围了过去。 这边的动静早惊动了两个金丹修士。 一股威压袭来。 几个筑基修士稳了稳身子。 白衣修士站定,打量着立在包围圈中间的绿衣人,见他只是轻轻地用手掸一掸那衣袖上的尘土,对这些虎视眈眈的修士并不理会。 他诧异。 这瞧着就是一个筑基修士,围着的这些许多都比他修为高。 可是他却一点都没有怯意。 他向前迈步。 一步、二步、三步...... 对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他一震。 碧色一闪,他竟然有一刹那的失神。 绿衣人已经腾空而起,正向上方升去,怀里抱着那株灵参,红色的果子尤其耀眼。 一道蓝影闪过,拦住了上升的绿衣人。 半空,青蓝上方交错,打了起来。 白衣修士醒过来,忙仗剑飞上。 蓝衣人却已经直直坠落,白衣人忙接了,两人一同向后急退,齐齐驻足,方顿住。 再抬头,见上方碧空悠悠,一抹青影,伫立云头。 两人惊异不已。 蓝衣修士已是金丹,对上这个绿衣青年,竟然只是三五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白衣修士握着手中的清霜剑,就要上去。 却是被一旁的蓝衣修士给一把抓住。 半空中,立着另一道清影,只见衣袍飘扬,看不清形貌。 却是从云端之中隐隐传来一股子威压,压得几人喘不过气来。 然后,一个人慢慢地飘落,立在林子里。 弟子们后退,看着两人。 这是个金丹修士。 同方才那个绿衣人一般,乌发飘扬,却是个女子,雪白的脸上,一双眸子温和。 “你们是谁?” 常碧青问。她看着对面白衣修士两人,温声:“你们如何要来这里,不知道这里很危险么?”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蓝衣修士越众:“你们又是何人?既然危险,又怎会在这里?” 常碧青制止花青,依旧温和地:“我们是游方散修,我们师徒也是路过此处,不慎迷路。听得人声,这才与几位相遇。看几位,不像是我们云洲人士,怕是不知此林凶险,所以有此一问。” 她笑容温和,神色平和,飘若谪仙。 蓝衣修士就脸色一松。 见对方也是个金丹修士,又听说是散修。 “我们来自中洲,也是听得这里有灵禽异兽。这才过来一探。方才,我们几个弟子正追逐这棵参妖......” 他指着花青怀里的灵参说。 “就是,那是我们先发现的。” 一个弟子伸手指着花青怀里的灵参大声说。 怀里的灵参听了,一阵摇晃,几颗果子禁不住点了点。 常碧青听了,笑一笑,正要说什么。 “妖!” 302出林 一旁传来喃喃的声音。 众人一凌。 是那个黑脸男修。 他面如土色,指着常碧青,嘴张了张,还是发出了声音。 众人哗啦一下,全都退后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常碧青两人。 常碧青眸子微眯。 此人竟然能看透她的真身,这还是她化身以来,破天荒第一次。 想当初,她金丹以后,整个云洲大陆来往穿行,都没有人看出她的妖身,就连那些元婴大能也是不知她这个众人称道的七级符画大师竟是妖。要不是后来那镇妖阵,她到现在还在众修士中间潇洒穿行。 可这几人,明明说他们来自中州,之前并未见过她。 这人竟一下叫破她的身份。 她凝神向对方探去...... “布阵!” 白衣修士一声喊。 立时,修士们一阵忙乱,上中下,分立四个方位,凌空悬立,把他们两人给围在了中间。 白衣修士位于顶端,开始掐诀。 这是“镇妖阵,”没错。 还真是久违了。 常碧青有点恍惚,她细叹一声,手中符画接连弹出,五六张符画飘飘洒洒,分别扑向了四个方位。 常碧青手指一并,如利刃,对着中间的白衣修士就穿了过去。 蓝衣修士也被花青给拦下了。 一个金丹修士联合几个筑基修士组成的镇妖阵,怎能困住金丹期的常碧青? 想当日是他们元婴修士和金丹修士联手,才使得常碧青现出真身。 如今的常碧青,既吃过亏,自然就不会轻易就范。 她这几年一直在潜心研究当日那个五环锁妖阵,该如何破解...... 何况是眼前这个实力大打折扣的的镇妖阵? 常碧青很快就破了这个阵。 她单手卡住那个白衣修士,手下一用力,就拎起了他。 另外一只手在他后背心一拍,一翻一转,对方就软了身子,脸如金纸。 “说,到底来此做甚?” 花青正和蓝衣修士缠斗,其余重伤的几个修士,倒地,其余人一时不敢上前。 “你们?” 白衣修士喉咙咯咯作响。 他瞥见周围地上摊了一地的弟子们。 心内惊悚。 ...... “师伯,你看?” 花青一提,从盒子里倒出来的滴溜溜乱转的妖丹,落地乱蹦。 蓝衣修士脸上惨白,花青的脚直接踩在他的胸口,他动弹不得。 腰间的储物袋早被花青给倾了个底朝天。 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常碧青的目光定在那些妖丹上。 这些妖丹正漂浮,被她用妖力控制着,没有跑远,只是围着她打转。 上头尚有灵力流转,竟然被他们杀了这许多5阶6阶的妖兽。 常碧青脸上凝重了起来。 这些妖丹都是有一定修为的,妖兽修行到这个阶段着实不易。 修士捕捉妖兽,挖取妖丹,里来就有。所以,妖兽们在没有一力拼搏之前,都是躲在那深山险林之中,一心修炼,以期安然躲过人类修士的捕杀。 自然,总有那倒霉的,会成为那些修士的刀下之魂,一身皮骨妖丹尽数被人拿走。 可是,这样大规模的猎杀,挖取妖丹,还是鲜有的。 毕竟,妖兽的妖丹再珍贵,那也只是针对那些豢养灵宠的修士来说有用,他们的灵宠吞了这些妖丹,可以吸取其精华加快进阶,所以,他们才会猎取。 可对于人修来说,其作用却是鸡肋,或许妖兽的那身皮肉毛发倒是更实用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妖兽才得以保全,不至于灭绝...... 难道这些妖丹,都是准备拿来喂养灵宠的? 花青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了熟悉的妖丹,青龟,还有长毛虎...... ..... 脚下一晃,蓝衣修士竟然突然间挣脱了,正爬起来,急速向外逃去。 花青眼中戾气大盛,手一伸,就要追过去。 “噗嗤”一声,蓝衣修士顿住,他眼睁睁看着前胸一物突然钻了出来,摇摆着,顶端穿着那鲜红的颤巍巍的一团东西,他面色惨白,颓然倒了下去...... 四下想起“噗嗤噗嗤”的声音,一条巨大的青蛇尾巴犹如利剑般,一一贯穿那些四下逃窜的修士身子...... 常碧青稳稳地立在那里,看着手中那漂浮的妖丹,垂下了眸子 花青看着那硕大的蛇尾:师伯,是真的生气了,连符画都不用了。 ...... 林子里重新寂静下来,一地狼藉,留下的那些修士尸身,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 黑狐正和花眉眼巴巴地瞧着远处,几番翘首。 身后的小白狐和小青蛇,两人最是没心肺,在地上滚来滚去,忙成一团。 远远地两道流光飞来,落在院子里。 见到常碧青两人回来,小白狐忙一巴掌排开绕上来的蛇尾,两人一前一后地也跑进了屋子。 “这是赤练网。” 黑狐看着花青扔在地上的那个青色小网兜说。 网兜大约有巴掌大小,通体紫黑。 “叶紫青呢?” 五长老叶紫青从不离身的赤练网出现在这里,黑狐不由多问一句。 “杀了!” 花青说。 “哦!” 黑狐眨巴了一下眼睛,见花青又不像是说笑的样子。 “可是,这网还是好好儿的?” 赤练网是五长老的本命法宝,如果这人已经死了,那这网怎么还完好如初? 常碧青和花青对视一眼。 “我去去就来!” “我也去!” 黑狐跟了出去。 一黑一青两道影子一起出去了。 常碧青微皱了眉头。 ...... 两道流光先后抵达林子里。 地上横七竖八的尸身,依旧在。 花青目光一转,迅速游走了一圈。 “没有吗?” 黑狐跳到地上,也四下搜寻。 “少了.....两人!” 花青咬牙切齿地。 风起,林子里呼啸,枝叶摇晃。 地上那些尸身已经是死透。 ...... 常碧青见花青回转来的神色,猜到了大概。 她叹了一口气。 当时见几人已是没有了气息,就没有再补上一记。 “咱们走吧。这里是留不得了。既然今日让他们逃脱了,就肯定还会再来。” 常碧青当机立断,吩咐道。 见几只瞧着它,不动。 她叹一口气。 “他们到底是中洲过来的,总需要一段日子。咱们要尽快走。这里还有这许多妖兽,都要告知他们,想办法避一避的。” 常碧青说。 “可是,除了这里,又要到哪里去?” 花眉喃喃地:“哪里不危险?又如何避得开?” 常碧青愣住。 他一时未语。 苍莽山,林密且深。 如果这里都不能藏身,又要到哪里去? “既然这样,那咱们总要想个法子。不能在这里等着挨打。” 常碧青严肃了神色。 “看来,我要出去一趟,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也好有个应对。” “此去路途遥远,我们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一起走吧。” 花眉说。 她秀丽的脸庞上是满满的担心。 见常碧青要说什么。 “我是再不愿同你再分开的。要走一起走。”花眉脸上神色坚决。 “是!” 黑狐也忙上前一步说。 “就是,就是,我们要跟着花青哥哥的。” 青儿甩着尾巴,脆脆地说。 303明七师叔 花青听得,一笑,伸手一弹,小青蛇立刻就游过来,在他胳膊上缠绕吞吐。 “也好。” 常碧青看了看几只,有犹豫:“咱们几个倒是不怕,只是这两个小的......” 小娜和小青蛇还不能变身,能力也不足。 特别是小白狐,那一身皮毛和那三条尾巴,可是怎么掩藏得住? 黑狐看着小白狐半晌,也是没有辙。 ....... 茫茫林海之中,运气翻滚,往下方瞧去,见屋舍很快掩映在绿浪当中。 常碧青伸手,数木移转,瞬间景色突变,再没了那草屋,只见篷篷苍劲老树,缠绕纠结,连绵开去,与周围树木混为一体,再也瞧不出原先的模样。 “师伯!咱们还会回来的。” 花青站在身后,脸上明媚,花眉立在一旁亦是浅笑。 常碧青哑然失笑。 “走吧。” 三道流光向天边蹿去。 “太快了!我的尾巴都要飞起来了。” “你哪里有尾巴?” “小青,你最坏!” 小白狐缩在花青的腰间,趴在袋口,叫着。 它的尾巴被花青给扎成了一束,又套上了一个狐皮套子,短短的一截,真是难受死了。 几只风驰电掣般地向那云海奔去。 他们要去中洲。 小白狐和小青是最开心的。 终于可以出去这苍莾山了,可以好好地去外面玩一玩了。 ....... 李惜几人正四望,这里一片山石,四下都一样。 远远地,就有一道流光过来。 几人忙隐在山石后。 流光落地,却是一个人,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弓着身子,双手扶膝,很是喘了一会气。 李惜屏息。 一个金丹修士,喘气声如此大。看样子,似乎受伤不轻。 几人静静地伏着,没敢出声音。 白衣修士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他扭头向后方瞧了一瞧,就迈着步子,往一处走去。 他双手掐诀,几人眼看平地上就开了一扇门,白衣人走了几去。 “快!” 三条人影飞快地蹿了出来,相继隐没其中。 银色的门缓缓合上,渐渐消失不见。 此处依旧如故,地上却是落下一枚铜钱,落于碎石之中,不细瞧,是瞧不见的。 几人一路跟随,见两旁山石耸立,只有中间一条山道。 看得前方那宽阔的场地及其那两扇大门旁侍里的四个青衣弟子。 几人自觉地没有再跟上去。 这里的殿宇依山而建,屋子鳞次栉比,错落在山坡之上。 四下云海翻腾,白雾萦绕。 李惜不禁猜测这到底是何处?这岷山之中竟有如此的高山吗? 看着那匆匆走进门里的白衣人,她腹诽:也不知这么大一座山,到底是如何藏起来的? 这又是什么阵法? “咱们怎么进去?” 一旁的刘星按捺不住,轻声问。 这眼瞅着那人都进了门里,这地开阔,他们可是怎么跟进去? 那守门的两个方才也并不盘问,可见那是认得人的。 老梁就转动着眼珠子,就要往外边去:“咱们不是有这个吗?” 他扬着手中的一张符画,那是李惜给他的隐身符。 “不行!” 李惜拉住了他,瞧着那空旷的场地,挪嘴。 老梁这才发现,空旷的半空,似乎有微微的涟漪荡起。 他这才倒吸一口气。 老梁他们不清楚,李惜可是知道。 宗门的门外都是有禁制的,即使没有人把守,外来的人一时也是进不了。 虽然不会怎样,但是,触动了禁制,里边的人却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倒时,你是真的走不了了。 李惜在玉虚宫待过,自然知道这一层。 眼下这个地放方,虽然不是很清楚是何地,但是这摆设完全是按着这宗门规制来的。 她说:“叫它去吧。” 她手一摊,一只白色的老鼠跳到她的手上。 浑身毛发银亮,像只兔子般。 “这个使得!只是,它......” 老梁点头。 李惜没有多说,只是把白鼠往地上一放。 白鼠落地,很快就顺着地面,走走停停,很快就接近了那门。 “咦,过去了!” 老梁忍不住称赞一声。 白鼠巧妙地避开了场地上方的禁制,原来这禁制是在地面上方一寸处。 回头见刘星怀里抱着那只黑熊,不由羡慕:“什么时候,我也弄只灵宠来。这关键时候,还真顶用。” ...... 白鼠在大门前消失了。 一道虚影跟在那个白衣人身后。 白衣人走得不快,他似乎很累。 一路穿屋进殿,有弟子瞧见他,见他脸色难看,不免多看了几眼。 “师叔!” 白衣人只是匆匆地,并不理会,一直向后去了。 一处院子门口,他拍门。 有人出来,见了白衣人的样子,忙上前,搀扶了他,两人一起进去。 一个男子坐在亭子里下棋。 玉冠高耸,也是一身白衣。 “师叔!” 白衣人叫道。 男子扭过头来。 一张脸端得是俊美,唇上留了两撇小胡子,使得一张脸更是温和俊雅。 他温声:“紫青,这是怎么了?” 却是依旧拈着手中的棋子,舍不得放下。 “师叔!” 白衣人上前,躬身,脚下一个踉跄。 男子忙一手搭住:“真伤了?” ..... 远处一从花树后,微微有了风,树叶轻晃。 稍时又平静。 白恩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冲上去的冲动。 明七师叔!竟然是他。 他竟然没有死。 瞧着他那温和的笑容,一尘不染的白衣,连同那头上的玉簪都是丝毫未变。 白恩有些恍惚。 七长老还活着? 不会错的。 他正和紫青师兄在说话。 要不是看见这两个人同时出现,白恩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虽然,先前看到紫青师兄,还有那幻阵...... 他没有眼花。 百炼宗还有人活着。 花影一晃,白恩又近前了一步,只是一小步。 顾明七是元婴修士,他会察觉的。 他默默地看着。 “妖修?果真?你说清楚。” 顾明七皱了眉头,手中的棋子就举在了那里。 “师叔,我不会看错。要不是有您的归息衣,我现下早成了那林子里的尘土了。” 紫青声音大了起来,有着委屈。 白恩心中一动。 归息衣。 怎么会在这里? 5阶法宝归息衣,可以隐修士气息与生命体征,只要不出声,对方很难察觉。 这本是师父当年研制出来,用于抓捕妖兽时候收用的。 碰上强悍的妖兽,只要用上龟息衣,就会让进攻的妖兽停止下来,以为对方已死。 这也往往是用来诱敌的一种方法。 因为这个东西制作太繁琐,又太鸡肋,所以,百炼宗上只有师父这一件。 白恩有一刹那的惊喜:是不是师父还在? “谁?” 雪亮的剑身呼啸着穿过树丛,所到之处,激起阵阵波浪,绵延开去。 一旁的矗立的山石一震,悄然落下,已成一堆碎粉。 明七真人的剑法还是如此霸道,这剑气一出,百米之内绝无幸免。 这一手绞杀的功夫....... 白恩的身子一晃,显了出来。 明七“咦”了一声,看着飘散又聚拢的影子,眼皮一跳。 304明七师叔(二) 画春风正文卷304明七师叔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明七的第二剑又递出。 剑身平平削了过来,剑身萦绕一层白紫色的光芒。 未等剑到,白色虚影急速翻转,一根树枝忽然折断,迎向了那削过来的剑身,树枝断落,被切成两段,一半坠地,另一半却是沿着那呼啸而来的剑身,半截断枝游离而上,向着明七的面门刺来。 明七急急撤剑后退,一直退到亭后,后背撞上了一旁的灯柱,晃得一晃,上头挑着的一颗珠子掉落,滚到地上,闪着淡光。这是下品荧灵石,其光长久,莹润,用来照明最是好用。 一般修真世家都舍不得用,即使百炼宗,也是长老级别可以用。 这明七的院子里,这样的灯柱子足有十来个。 白恩一击不中,并没有追击,只立在那里,影影绰绰。 “你是人,是鬼?” 明七喘着粗气,瞪着眼睛。 一旁的叶紫青目瞪口呆地瞧着那道白影,再看看明七那难看的脸色,隐隐猜到了什么。见白影只飘在那灯柱旁,正午的阳光照着,黄色灯柱旁的那道影子就显得有些虚幻 但是,叶紫青挥舞明七都认出来了。 这身架,这剑法。 鸿光,就是鸿光真人。 那个百炼宗所有长老都熟悉不过的身影。 一度让他们这些人记在脑子里的身影。 叶紫青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剑,因为用力,剑身一阵嗡响。 明七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犹如正午的阳光,白亮亮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该是刚刚结婴,这时候的元婴,即使是离体,也是不牢固,一旦离体会很快消亡。 可现在,他竟然凝聚出了虚体。 这是分身。 他总能做到的,鸿光,百炼宗的天才弟子,果然啊。 可惜了。 明七的脑袋一激灵,就滚过这几个字。 还好,没有实体。 不然,方才断的就是他手中的这把剑了,或者是他的一只胳膊。 论剑术,最好的就属大师兄,鸿光已尽得他真传,能轻易破了他明七的剑法,着实不奇怪。 “鸿光真人?” 一旁的叶紫青叫道,一边瞧了明七一眼。 “你怎么跑.....” 也紫青住了嘴,他望望一旁不动声色的明七师叔。 “明七师叔,我师父呢?” 鸿光语气平静,高大的身子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是清晰。 是鸿光的声音,依旧温和。 明七脸色一凌,试探地:“真的是鸿光么?谢天谢地。大师兄,他,陨落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悲呛:“鸿光,你知道的,那日那么乱,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以为你们都......” 他哽咽了一下,似乎是不愿多说。 “如今,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鸿光,你还好么?” 他向前迈出一步,手中的剑也垂下。 叶紫青看着明七,也缓缓地垂下了剑身。 鸿光的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你们两个是如何逃出来的?” 百炼宗的护宗大阵一旦打开,其它人不知,可是身在阵眼的四个长老是不能幸免的。大阵启动,没有人能独善其身,阵在,人在,阵破人亡。 没有人会出来,除非那人不在阵内。 旁人或许有可能,明七不可能。 百炼宗的护宗大阵百年难得一开,这种两败俱伤,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阵法,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启用的。所以,各中厉害,除了启动阵法的他们,无人知晓。 可是,白恩即将结婴。 他会成为下一个操练此阵法的元婴修士。 所以,他听师父给他说起过。 当日的战况如何,他是不知,他尚在地洞中。 但是,三千弟子全都被血祭,那就是护宗大阵破了。 守护阵眼的四个长老也定是陨了。 现在排行第二的明七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告诉他说,他侥幸逃出来了。 只有一个解释:他没有加入护宗大阵...... 明七顿住步子,他打量着十步外那抹影子,虚影闪烁,看不清。 他皱了眉头,很快松开。 “你,什么意思?” 他努力展开一丝笑颜,手中却已是暗自蓄力。 “明七师叔为何要背叛师门?” “放肆!” 叶紫青的脸色一变,大声呼喝。 他瞪着对面的虚影,手中的剑高高指着,却是微抖。他叶紫青,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他敢拿剑对着百炼宗的鸿光真人,因为没人知道鸿光的真正实力如何,鸿光师兄,从不与师兄弟们过招。 他自小就跟着大师伯,进出只是看到一道背影。 除了宗内的集会,才出现,与大家照几次面。 当然,他也同人过招,但是,他的对手从来都是那些师叔伯们。 虽然,他现在是个虚影,叶紫青还是有些忐忑,这是一种由来已久的惧怕,积压在心底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上来了。 他的脸色变幻,清霜剑微抖。 “唰”地一下,明七出手了。 他衣裳飘扬,整个人犹如一只出鞘的利剑,带着十足的威力,对着鸿光的影子,剑身旋转,带起一个螺旋形的剑柱,连人带剑直向那道白影钻去。 这是明七的必杀技:“仙人绞!” 一旦被他击中,剑身丈内,骨肉俱消。 叶紫青向后退一步,却是僵在了那里。 他手中的剑忽然脱手,旋转着,瞬间就到了明七的身后,直直地斜插向明七的背心。 叶紫青瞠目结舌,眼看明七生生地往斜刺里飞出去,清霜剑削下了翻飞的衣袍...... 他想起来了,那日,他的清霜剑也是如此....... “师叔!” 他惊呼。 明七同剑一起落地。 他抿着嘴唇,脸上发红,对面漂浮着那把清霜剑,隐隐握在鸿光手中。 “好,今日就好好地打上一场!” 顾明七,轻喝一声,再次纵身而起,这回,他手中握了另外一把剑。 剑身荧白,犹如一汪白水....... 叶紫青来不及看,他扭头。 十几个人悄然落到了院子里,站在那里。 院子里两道白影呼呼,已经搅缠成一团。 “怎么回事?” 一个老者率先发声。 叶紫青回过神来,见了几人,松了一口气。 “这人是方才闯进来的,被我师叔给拦下了,师叔门来得正好,千万别叫他跑了。” 叶紫青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往场子中瞧去,见两人依旧缠斗,不知又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女子,走到他面前。 一身红亮的衣裳,如墨般的长发披散着,正看向场子中打斗的两道白影。 十一长老。 叶紫青眸子一亮。 平日里,虽然不熟悉,但是彼此都有打照面。 这些人的实力如何,他也并不知道。 毕竟,他在师叔的吩咐下,并土同他们多交往。 但是,眼前这几个人,他还是知道的。 这个十一长老可是这里了不得的人。 只因为她一手捕妖兽的能力,是连明七师叔也是要另眼相看的。 此刻,她站在那里,看这场子中的人影,然后就同那个老者说了几句话。 老者连连点头。 他挥手示意,那些修士立即四下散开,分散院子各处。 叶紫青仰头,莹莹暗光,遮住了当头的阳光,他吞一口口水:这是什么? 305又是她 他看了一眼场子中的明七,依旧同那道影子斗得正酣。 现在已经是分不出谁是谁了,只见两道白影飘忽。 明七一身白衣,因为速度快,与那道虚影虚虚实实缠绕在一起,每每刚看清,就又混到了一起。 一样的剑术,一样的招式。 同出一脉。 明七同鸿光的师父是同门师兄弟,师从百炼宗的前任大长老。 两人已经打了多少回合? 叶紫青是暗暗心惊。 明七师叔已经元婴中期,鸿光一介分身,竟然同他缠斗了这许久。 他暗自咋舌,以至于看得发呆,竟然没有注意场子中已经是多添了一人。 十一长老撩了袖子。 她高举的手中握着一面鼓。 白皙的手臂,黑紫色的鼓面。 “咚咚,咚.....”鼓声响了起来,一下又一下。 四下的修士纷纷退后,有人跌倒在地,头晕目眩。 十一长老的摄魂鼓,没有人能抵挡。 随着鼓声起,头顶一阵闪烁,一张红色的网渐显露出来,罩住了场子中的人。 鼓声从耳边消失,网也落定。 众人这才神智一清,纷纷爬起,翘首。 网内,两道白影与一抹红衣。 场子当中的明七在鼓声响起来的时候,就招数慢了下来。 他提了剑,喘着气,回看十一长老。 鸿光也停下,影子虚幻。 鼓声依旧响着。 “咚咚咚” 每一声都如重锤,敲得人头痛欲裂。 明七勉力抬了手中的剑,见十一长老眯眼看着他,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咚”一声,鼓声又响,他脑袋一重,正要说话。 却是见对面的白影一晃,闪烁了一下。 他蓦地明白,牙一咬,眯起眼睛,宝剑挽了一朵剑花,重行入了战圈。 白影急急闪躲,堪堪躲过。 鼓声控制得很好。 明七长老虽然有动作有些吃力,却是无碍行动。 眼见他剑剑紧逼,不断进攻,那道白影却是迟滞了不少,只是闪躲。 叶紫青方明白,鸿光现在是虚身,没有防护。 这鼓声每响一下,都是对他神魂的直接攻击。 只要拖下去,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周围的人正绕有兴味地看着,小声议论。 现在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似乎是同宗,瞧那一招一式,都是差不多。 素闻这明七长老一手剑术出神入化,平日里鲜见,现在这一招一式慢悠悠地,倒是难得。 有那修习剑术的修士就提了剑,现场学着舞了起来。 叶紫青看得眼中冒火,这剑术乃百炼宗独创,如今这样被人一招一式地耍着,真是..... 他目光看向场子中的鸿光,心下盼着明七速战速决。 这些人狠心。 既然要诛杀鸿光,为何要搭上明七师叔? 这摄魂鼓对神魂有损伤。 明七师叔这样子被困在里头,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就说,这天元宗压根就没有把他们两个当成自己人看待,这么作践他们。 叶紫青一颗心吊在那里,盯着场子中搏杀的两人,心里七上八下:紧紧盯着那道虚影...... 白影几番溃散,又很快聚拢,清霜剑一下一下地荡开刺过来的白灵剑。 白灵剑乃白炼宗最有灵气的剑,里面已经养出了剑灵,会自己对敌作战。 鸿光手中的清霜剑,又哪里是它的对手? 场子中俏立的红影,十一长老,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那道白影,手中的鼓又急促了一些。 鼓声在红网内鼓荡,却是悉数被封在了网内。 一张网隔开了网外的人,免受损伤。 ...... 躲在岩石后的李惜莫名心中一滞。 她抚了抚胸,抬首向前望去。 那两扇大门依旧紧闭,两个弟子也依旧肃立,四下安静,同先前一样。 “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刘星也耐不住,轻声咕哝了一句。 “再等等,别急!” 老梁低声,一边运足目力,凝神向那墙内望去,但见云气缭绕,再往里竟然是看不清。 “你那灵宠可是得了消息?” 老梁说。 白恩去了已经小半个时辰。 “你们再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李惜忽然扭头说。 她方才试着联系白恩,却是没有反应。 以往这种情况也是有,白恩不方便的时候,会自动切断与李惜的联系。 李惜咕哝了一声。 她隐隐觉得心里不安。 这是从没有过的。 “一起走!” 老梁拦住她:“可是有什么不对?” 李惜轻皱眉头:“也不是,就是有点.......进去再说吧。” 她手指一捻,一阵微波,三人瞬间不见。 守门的弟子眼见眼前一折波动,却是不见人。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拉响了铃声。 门内一队弟子闻声跑了出来。 查看了禁止,知道有人进去,立时又跑了回去。 沿途有弟子飞奔,传递消息。 院子里一处池子旁,忽然就凭空出现了三个人。 把一个侍女吓了一大跳,手中端着的盆子跌落,里面的鱼饵撒了一地。 她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人,摸着胸口,正想叫喊。 就被老梁眼疾手快,一把给掐了脖子。 侍女的身子软了下去,瞬间失去知觉。 三人蹲下,警惕四望,这里是一座园子,很大,场地开阔。 幸好,现在是空无一人。 李惜吁了一口气。 门口那道禁止,进来势必要触动,现在肯定各处已经在搜寻他们了。 由于不知这里头的具体情况,贸然使用土遁符,就怕不知遁到了哪里,被人直接给捉拿了。 幸好,在园子里钻出来。 只有一个侍女。 “咱们往哪里去?” 刘星低声。 隐隐听得脚步声,得尽快离开。 “那边!” 李惜指着一个方向说。 几人猫腰,沿着一排花木过去。 三人控制着速度,快了,容易露馅。 他们三人现在是用隐身符,只能一路往有花丛树木的地方去,免得露出了行迹。 不能再快了。 李惜心内焦急。 凤尾说,她感知到了灵力波动。 ...... 看着场子中那道影子,李惜捂住了嘴。 又是她。 那妖娆的身影,涂着红蔻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那鼓面,李惜似乎听到了那鼓声一下一下地传了出来。 李惜吃一惊。 她看着团团围在旁边的那些修士,似乎不受鼓声干扰。 这才发现当头一张网,正罩着,隐隐闪着红光,罩住了中间三人。 缠斗着的那道白影已经虚淡得看不清。 李惜咬了唇。 306摄魂鼓 又是她。 “你们先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李惜猫腰,蹿了出去。 几个起跳,就越过了墙。 落下去的时候,凤尾从她头顶滑落,在她背后消失不见。 老梁拉住刘星:“那是什么东西?” “一朵花!” 刘星揉揉眼睛。 环形的透明大网,红色丝线四下蹿动,犹如一个巨大的罩子,把场子中的三个人和外面围观的一圈修士给隔绝了开来。 网内。 “咚咚咚”的鼓声持续,一下又一下,明七长老攻击速度也是锐减。 他一身白衣早已湿透,额上也是青筋暴露。 他手中的剑也是重得很,到后来,几乎是全凭着百灵剑本能的攻击。 实在是太累了。 他的头也是重得很,隐隐作痛。 只是,这鸿光实在是太顽强了。 每回,看着似乎都要消散,却是剑一撤回,又重新凝聚成形。 明七气喘吁吁一剑刺过去:“再耗下去,你神魂俱消,世上再无你鸿光此人......” 虚影一晃,又黯淡了几分。 没有声音,只是清霜剑慢悠悠地,拨开了刺过来的白灵剑。 ...... 网外站着的一圈人,看着圈子中的两把剑,你来我往,看得入了神。 每每就要击中,却是都被堪堪躲过。 十一长老的摄魂鼓令人闻风丧胆,听说就是连元婴修士也是受不住。 大家都是听说,亲眼见了,还是第一次。 瞧着明七长老的动作也是愈来愈慢,显然是受到了克制,大家咋舌。 不过,这阵中之人倒是让人吃惊。 明明是一道虚影,却是坚持快半柱香了,明七长老还不曾拿下对方。 难道,这元神竟然比元婴修士还要凝实? 散在四下的修士们纷纷猜测,神情之间诸多兴奋。 这道影子,早有修士看出来,解释说这是元婴修士的分身。 李惜看着那道白影虚幻缥缈,许多地方都已看不出人形,似乎下一刻,就要消散了。 白恩的身法,她见过,诡异缥缈,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楚? 都是那面鼓。 白恩对这鼓声是怕的。 难为他竟然支撑了这么久...... 李惜再不犹豫。 她双手一展,蓦地现身,众人“咦”一声,就见一道清影出现在网前。 “噼啪”一阵响。 大网红光四起,犹如闪电般地亮了一下。 众人惊呼。 李惜一张12级火符直接拍过去,大网瑟缩了一下,裂开一道缝。李惜紧随而至,竟然直接撞了进去。 那女子惊讶地看着她。 李惜双手成爪,一门心思,直接向着她手上的鼓抓去。 女子措不及防,就被李惜给抓住了半面鼓。 她忙收手,牢牢地握住另外半面鼓。 两人开始抢夺手中的鼓。 鼓声停歇,场子中游斗的道影子也停了下来。 看着扭在一起的两个女子。 明七喘着气,就要扑过来。 白影一晃,瞬间挡在了眼前,两道影子重新缠斗了起来。 没了鼓声的制约,两人都快了许多。白恩虽虚幻,却是堪堪缠住了明七长老,重新又打斗了起来,明七再也腾不出手管李惜这边。 外边的人眼见此变故,争先想涌进来帮忙,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那火符已经熄了,那处缺口重新又合拢。 这个阵,他们进不去。 十一长老是布阵人,她没有打开,其它人是进不去的。 “十一长老。” 有人就叫了,特别是叶紫青,扯着嗓子叫。 阵中的女子正被李惜死死缠住,哪里有空听外面的叫喊声,只是死死地护住手中的那面鼓,提防被李惜给夺了去。 这个女子太粗鲁,上回摄魂鼓就差点被她给一下捶破。 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得了手。 于是场子外的众人看着两个女子就在地上扭打起来,死死地攥住一半的鼓,都没有腾出手来,在那里打滚。 全然没有了修真者的气度。 这,就是两个女子撒泼打滚,抢东西。 刘星和老梁两个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要不要帮忙? 看看那张大网及其围在外面的那些修士,两人犹豫。 不等两人作出反映。 刘星怀里的小黑熊忽然低低呜咽了一声,蓦地打了一个寒颤。 刘星扭头。 半空,几道人影正疾速飞来,越过头顶,瞬间就降落到了地上。 一众修士纷纷低头,让开一条道。 两个身着紫衣的修士,一步丈宽,向场子当中飘去。 刘星两人暗道糟糕。 竟然是两个元婴修士。 加起来,现在共有三个元婴修士。 完了。 刘星心里一震。 竟然,接连碰上了三个元婴修士。 这还真的是宗门,没错了。 如果说,场子中和那道白影战斗的那个元婴修士是个奇迹的话,那现在这两个,该是..... “小静,放我们进去。” 一个紫衣修士提气,声音轰轰,犹如炸雷炸响,众人只是觉得耳膜轰响。 声音透过那道网。 那个女子身子一滞,就要翻身坐起来。 被李惜一把给扑倒在地。 女子紧紧攥着手中的鼓,见李惜已经抢了大半。 “小静!” 又是一声。 这回连李惜的耳膜也是一震,她暗暗吃惊。 这道网竟然是挡不住这个修士的声音。 手下却是丝毫不敢放松。 “白恩,你怎么样?咱们快走。” 她叫道,声音急促。 此地不宜久留。 李惜这一瞬间,萌生了退意。 手中一轻。 却是那个女子忽然就撒了手,那边鼓已经被李惜握到了手。 “走!” 她尖叫。 “休想!” 洪钟般的声音响起。 一道紫色身影立在那里。 四下的网已经消失了。红衣女子立在对面,她身旁是另一个紫衣修士。 她正紧紧地盯着李惜手中的鼓,眼中急切。 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威压,李惜紧紧抓住手中的鼓。 感受着那让人熟悉的窒息的感觉,李惜微微屈了身子,脚下青布鞋已经陷进泥地。屏息间,她瞥见一双着黑色丝履的脚,正飘过来。 青黑色的鞋面不沾尘土,干净异常。 来者不善。 常碧青酷爱洁净,衣裳鞋袜不肯沾染一丝尘土,就是一片竹叶子也是不肯让它逗留在自己衣袍上。 花青爱美,衣裳鞋袜亦是一丝不苟。 可那都是他们爱干净,细心打理,养成的习惯。 可眼前这位,分明不是。 他是元婴修士,自带防身灵力。 瞧他周身灵力环绕,这种步法,她只在当日的玉虚子身上瞧过。 不是所有的元婴修士都能做到的。 一旁的白恩和明七也停了下来,两个人各自归位。 白恩飘过来。 李惜没有回头,只在心底吩咐:“离我远点。” 白恩顿住,自绝地飘到了后面。 “再远点,越远越好!” 李惜继续催促。 虚影继续飘远,在众人眼前消失。 明七一见。叶紫青两人上前追赶。 李惜双手连弹,两张符画相继飞出,赤红色的火焰扑向对面,引起一片惊叫连连,也阻住了明七两人。 307逃 12级的火符,带着强烈的灼杀力,有不慎被它灼伤的,发现手臂上立时焦黑一片,深可见骨头。 一时纷纷躲避。 然后,鼓声忽然就响了起来。 是那面鼓,李惜双手高举,连续拍向,运足了力,“咚咚咚!”, 声声震耳,众人纷纷捂住耳朵,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紫衣修士也是忙守住,屏息。 咚咚咚,李惜使劲拍着,她觑着场内众人,向后急速退去。 越上高墙,李惜脚尖一踮,正要离开。 眼角瞥见一道红影急速掠来。 “咚咚!” 两声闷响。 “给你!” 鼓在空中如一道流星,直直向一角抛去,下面是一个池塘及嶙峋的怪石。 眼看红衣女子疾追而去。 “走!” 李惜一声喊,身后两道影子,刘星和老梁忙不迭地向下跃去,很快消失。 红衣女子跟着那面抛在半空的鼓,一起落下。 身后一片忙乱,众人狼狈不已。 紫衣修士忙跃上半空,却见四下碧空幽幽,哪里有人? 身后一声响,红衣女子从水里钻出,楞楞地握着手中的鼓,发愣。 ...... “这是哪里?” 刘星三人警惕打量四周,大厅空矿,足足可容百人。 他们方才逃离那个院子,原以为出了这里,却是发现又进了这个大厅里。 看着四面厚实的岩石,这应该是在山洞里。 “咱们还是在里面么?” 李惜也不确定。 老梁摇头。 他们慌不择路,那些人追得紧,仓惶间,他们躲入了这里。 洞里昏暗,只有三人走路的声音。 他们沿着岩壁向前面亮光处摸去。 李惜走在后面,脸上有着焦急:白恩没有跟上来。 方才忙乱间,白恩竟没瞧见。 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不该呀! 这老梁和刘星都能跟上来,他怎么...... 李惜再次试着联系白恩..... 前面忽顿步。 原是走在最前面的刘星忽然蹲下。 小黑熊在刘星怀里不安地扭动着,刘星竟然是安抚不住,被它挣脱。 “有人!” 老梁低声。 三人慢慢探出头去,前方亮了起来。 李惜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符画。 昏暗的笼子里,趴的都是修士。 两个笼子,约有二三十人。 听到声音,有人扬起了头。 “明子,小豆!” 正是先前失踪的那些修士,此刻都瑵动了起来。 “快救救我们呀!” 有人叫老梁。 竟是那个女修:“你们是来救我们出去的么?怎么现在才来?” 女修双周扒着栏杆,脑袋挤在栏杆上,瞪着眼睛,全不复先前的冷静:“快些救我出去,老梁,求求你了。” 她的声音惊惶,颤抖。 身后又爬出来一些人,正是先前一同进谷的那些人。 老梁跑了过去。 李惜和刘星两人忙散开,四顾...... 刘星叫道“阿奎!” 小黑熊正向一处跑去。 刘星忙追了过去。 两人消失在拐角。 李惜站在那里,看着笼子一闪,老梁被那笼子给弹了开来。 “李惜!” 刘星声音颤抖。 李惜循声过去。 昏暗的地面上,蠕动着一堆东西。 刘星正后退,脚下是小黑熊。 地面,趴着五六只妖兽。 他们是野兽的身子,人的脑袋。 或男或女,都昂着头。 全然不理会李惜等人,只是扭动着,有什么东西飞舞,飘飘扬扬,落到了李惜头顶,是一些粉色的泡沫。 她后退,脚下一滑,滑溜溜的泡沫状的东西,正流出来,翻腾着,在那些妖兽的后面,渐渐涌出来,很快壮大,里面有东西不断隆起。 李惜禁不住一阵干呕,她终于反应过来:长毛说的都是真的。 这些就是长毛说的半妖。 这些所谓的妖兽,许多身上还残留着修士的衣裳,凌乱残破地拖在地上,正从那堆泡沫里爬出来。 她看着近前的一只鞋子,那是一双红色鞋,鞋头上隐隐绣着红色的花,绿色的叶。 她目光向后移去。 一只硕大的鳄卧在那里,正看着她。 脖子上挂着一缕蓝色的布条。 “呜呜!” 不安的声音,小黑熊忽然伸直了脖子,嚎叫起来, 刘星忙一把捂住它的嘴。 可是晚了,一阵脚步声,忽然一群人转了出来。 紫衣修士缓缓越众而出,看着他们,挥手。 李惜知道这回不能善了。 看着四下突然落下的山石,及脚下突然变得坚硬无比的地方面。 李惜收回了手中的土遁符,这一瞬间已经是做了决定。 她站立不动,身后昏暗,半个人隐在黑暗当中。 符画从袖中悄然滑落,背后,数张符画从身周悄悄升起。 等到紫衣修士发觉。 已经是晚了一步。 他看着面前突然升起的符画,一张、两张、三张..... 十数张符画正向上升起,围成一个桶状,中间那个女子正直起腰来,看着他。 乌油油的头发,苍白色的脸,因为激动而两颊发红。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自己。 “符画阵?” 有那一刻,他竟然反应不过来。 眼见那十数张符画腾挪调换,旋转翻飞。所到之处,道道白光...... 李惜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个人漂浮在半空。 身后的符画逐渐炼成一道道金光,开始快速旋转流通。 罩住了大半个洞壁。 “快过来!” 李惜眼睛蓦地睁开,大喊一声。 刘星和老梁慌忙跑到她身后。 符画阵的精光四射,碰到那黑色的栅栏上面,一阵晃荡,上面所布的阵法无形消散,里面的人立时运力,一拳头击落了门,蜂拥而出。 他们齐齐躲到了李惜身后,紧张而又害怕地站成一排。 “怎么办?” 两人看着重新又闭上眼睛的李惜,心里别别跳。 他们看对面那束手无策的一干修士,心里是惊跳得厉害。 这是什么? ...... 轰隆隆,一条火龙腾空跃起,向着对面飞扑而去,火焰噼啪声中,众人逃避。 “李惜?” 刘星叫了一句。 李惜脸色红得骇人,眼神晶亮。 熊熊火光之中,她看到一个人踏火而来,步伐沉稳,每踏一步,那火焰就熄灭一分。 李惜咬牙,再度运力,丹田之内的丹珠飞速运转,三颗珠子连成了一线,火焰腾起,又亮了几分。 “快走!赶快走。” 李惜低声吼道。 她用尽全力,双臂一振,带着雷霆之声,两条火龙快速向对面扑去,紫衣修士连连后退。 火光之中,紫衣修士浴火而立,紫色衣袍纷飞,映照着火光,成了紫红色,火焰在他周围翻腾跳跃,却是丝毫阻挡不了他前进的步伐。 他笑着,向李惜伸出手来。 火焰从他手上舔过,又向身上席卷而去。 那隔着火焰伸出的手臂依旧向前,带着凌厉的风声,拔高的火焰,猛地蹿起,那只手,带着呼啸的火焰,竟然向她扑了过来。 308 12级火符阵 李惜惊骇之下,只是下意识地调动全部灵力,符画运转得更加快速,闪闪发光,一层子粉色的雾气升起,瞬间阻住了那拍过来的掌印。 紫衣修士看着李惜身边那陡然爆起的粉光,双手连续轮动,催动赤红火焰...... 丹田之内的丹珠依旧转动,李惜头上显现出青色。 7级符画阵,本就威力无穷,可以诛杀元婴修士。 更何况加上12级的火符。 已经是不亚于业火阵的火符阵。 玉虚一战中,李惜就用此阵一举绞杀了上官谷一。 这本是她的杀手锏。 不到万一,她不会使用。 因为操作这符画阵所需的灵力,以李惜目前的灵力无以为继。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此刻,李惜丹田之中的灵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 可是,对方竟然是火灵根。 纯粹的火灵根修士。 再厉害的火符阵,遇上火灵根的元婴修士,无异与是飞蛾扑火。 此时,紫衣修士正引用李惜的火符修炼,提升。 李惜的脑子嗡嗡作响。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只被蛛网给吸住了的小虫子。 粘在了那蜘蛛网上,眼看着那中间的蜘蛛正一点点地顺着那蛛网爬过来,却是无济于事。 她已经挣脱不了。 此时,她的灵力正随着这疯狂运转的火符阵,源源不断地被抽取。 而那原本紫红的火焰也正源源不断地供那紫衣人撷取,紫红的火焰正翻腾......一重又一重的火焰前仆后继地向紫衣人汇拢。 李惜停不了,她没有办法停。 她只能等着丹田之中的灵力耗尽,符画阵自动停止,到那时,她亦是灵力耗尽,废人一个。 李惜电光火石间,瞥见一旁惴惴的众人,正是那些修士,他们齐聚在她身旁,一脸希翼。 又一束火焰扑出,带着妖娆的红色。 “你们先走,快。” 李惜低声吼道。 刘星和老梁闻言抬头,见对面那些修士被阻在那里,一时前进不得,更有不少被火灼伤,倒在地上哀嚎呼叫。 只一个紫衣修士立在那火中,通身被火焰包围,也不知死活。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一咬牙:“走!” 一群人,刘星和老梁带头,从头顶破开的大洞往外匆匆遁去,洞口有修士过来拦,却是被刘星他们合力冲散了,那都是些练气修士.....金丹修士和筑基修士都被拦在了对面洞内。 李惜眼角余光,见老梁和刘星带着一群人消失在破洞之中。 她的心一松。 丹田一窒,眼前火焰渐红,紫衣修士的身影也愈发清晰了起来。 她咬牙。 努力指挥着眼前的符画。 漂浮着的符画已经渐黯淡。 外面罩着的那层雾气也稀薄,露出四下的修士来。 满洞的火光已经渐熄,只有那十数张符画依旧漂浮,不时闪烁着红光,形成一道桶状屏障,护在李惜身周。 李惜盘坐在地,睁着眼睛,脸色平静。 一道红影,呼地扑了过来。 紫衣夹带着朵朵红色的火焰,对着她拍了过来。 所到之处,符画飘落,屏障破开。 李惜看着那双通红的肉掌拍开了最后两张符画。 她闭上了眼睛。 手指中一张符画,最后一张神行符。 她运力一捏。 却是,丹田一悸。 竟然一丝灵力都没有了。 她苦笑。 竟然耗得如此干净? 连打开一张符画的灵力都没有了么? 李惜颓然垂手。 充什么好人? 现下死了吧? 李惜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虽心有不甘,但事已如此,只能认命,但愿不要死得太难看...... 热浪扑面而来,鼻尖闻到一股子焦糊味。 胸口一麻,**辣地,似乎要融化了般。 李惜感觉身子腾空而起,迷糊间:原来死也没有那么可怕..... 红影飘过,火焰腾起丈高,半边洞窟照亮。 紫衣人吃惊地看着双掌中的李惜消失了。 火花迸溅中,他只看到一抹红影一闪,湮灭在火中。 他楞楞地,伸着的双手,犹自火红。 方才这一掌,确实拍到了对方的背心 ...... 火花散去,洞内一片狼藉。 陆续赶来的修士们忙着清理场地。 不少修士席地而坐,忙着修复伤势。 这场火势太过凶猛,除了金丹修士和少数跑得快些的修士,几乎都带伤,不少弟子已丧命。 洞内的东西更是付之一炬,只余一些黑灰,一半地面烧成了一片白地。 不少人还是心有余悸。 能灼伤修士护体灵气的火,实在是第一次遇到。 要不是大长老拦下了,说不得都逃不脱。 众人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紫衣修士。 大长老,无极真人,他似乎对周遭的一切宛如未闻,只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伫立在那里,久久不语。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一处,李惜消失的地方,似乎要把那处给盯出一个洞来。 “那些人丹都不见了!你们还不快去追?” 一旁的傅长老气急败坏,疾步跑进来,厉声吩咐道。 几个弟子抱拳,纷纷领命而去。 他分派完毕,方才走到紫衣修士面前,躬身。 “大长老!” 他轻声叫道。 一边偷抬眼,见眼前的紫衣,也是被灼伤了衣角,露出里面的银色丝线来。无极真人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在那耳朵旁沾着些许灰黑。 他忙低下头。 “那些事,你交给蓝田英去就是!召集人手,现在就去,给我去追查今日来得这些人,查清他们的身份,特别是那个女子,关于她的一切都要详尽。” 无极转身,看着傅长老,目光深幽,黑洞洞地,如一潭深水,深不见底。 傅长老忙答应一声,急急出去了。 洞内修士跟着出去,重新静了下来。 紫衣人身子一晃,原地消失不见。 大厅里重新又寂静下来,只剩下那些端坐调息之人,他们且得一会。 紫衣人出了山洞,一路急驰。 他在一座殿宇里落下。 屋子里侍立的仆从眼睛一眨,,忙躬身:“师尊回来了!” 一边就去瞧一旁的茶炉,这水还没滚,师尊就提前回来了。 他拿杯子,先舀出一些水来。 师尊回来必喝那滚水泡的云香茶。 “你出去吧!” 紫衣人却是开直接赶人,语气里有着不可抗拒的命令。 侍丛忙退出。 殿内的仆从退个干净,偌大的殿内安静下来。 紫衣人这才一旋身,忽振臂,直接仰在殿上的大圈椅里,仰头,舒展开双臂,暗紫色的袍袖飞泻而下。 他合眼,又睁开。 脸上缓缓露出喜色。 “花无影!是你么?” 他的声音呢喃,带着热切,渴望,头顶是高高的殿宇,声音在大厅里回转,稍瞬即逝。 没想到,竟然在此时此地,让他碰上了她。 总算是有了消息。 虽然差点火候,但是,这世间能驾驭符画阵的人,当真是不多。 除了她,还能有谁? 紫衣人,无极大长老,仰了脸,眸子里是深深地兴奋。 ...... 309入画 山坡上,一群人正急速奔逃。 正是老梁他们。 这里是半山,四下草木深深。 老梁跑了几步,就顿住了脚步。 “等等,咱们分头走。” 他瞧着四下的山林,眼睛里有着焦急。 身后是二三十个人。 除了他们这一行修士,还有许多其它修士,均是狼狈不堪,方才能跑出来的都跑出来了。 他目光扫过队伍后。 那些妖兽,方才跟着他们一起跑出来的,此刻正乱哄哄地挤成一团。 “分头走。” 老梁紧急分派了下去。 队伍立时分成三支,各分带了几只妖兽。 回头看着远远地那些黑点,老梁只来得及说了声:“走!” 就一头钻到了丛林里面,瞬间就跑出老远,身后刘星和几头妖兽也跟着跑。 唏哩哗啦地,一只大鰐和一只蜥蜴甩着长尾,所过之处,树木纷纷翻倒。 老梁回望一眼,继续钻。 很快就过了山岗。 老梁他们隐到了山谷处。 那只大鰐和蜥蜴也被刘星给带到了一丛杂树下,伏了下来。 老梁探出了身子。 碧空幽幽,追赶的那些人不见了。 “走了么?” 刘星喘着气,他怀里的小黑熊睁着黑亮的眼睛。 老梁看一眼,掉头:刘星这只灵宠怎的一直护在怀里,同那些女修一样...... 头顶有什么掠过。 他忙缩头。 看着那停在半空的人影,老梁示意刘星矮身。 有笛声传来,悠扬。 刘星和老梁面面相觑。 笛声环绕,在半空飘扬,吹笛之人立在那里,长袍飘扬...... “啊呜”一声,小黑熊忽然叫了一声。 刘星低头,轻声:“莫吵!” 小黑熊烦躁地,转动着脑袋,要从刘星怀里蹿出来。 刘星一边伸了手安抚,一边和老梁说:“这笛声有古怪,阿奎从不会如此,咱们.......” 他扑了上去。 阿奎“吼”地一下,挣脱了开去,身体暴涨,瞬间就一人多高。 它睁了眼,“呼”地一下,对着刘星就扑了过来。 “阿奎!” 刘星惊叫,立在那里,竟忘了闪躲。 “吼”一下,黑熊狠狠扑过来,与另一团暴起的黑影撞到了一起。 草木翻转,山石逬飞。 刘星被老梁拉着滚到一边。 对面一只黑熊正和一只大鳄斗在一处,翻滚。 “这!” 刘星顾不得多想,眼晴紧紧盯着左侧。 那里还有一只。 蓝蜥蜴。 绿色背上淡蓝的斑点,闪烁着,伏在那里,静静地。 ...... 山坡上,一群人正在厮杀。 和那些修士对战的,正是他们方才各自带着的妖兽。 它们正对着那些修士疯狂地进攻,一遍又一遍,凶狠地进攻。 一片厮杀声。 不时有妖兽从赶了那些修士,拢到这块坡上,团团围了。 一只铁甲豹一口就咬掉了一个修士的一只胳膊,他旁边的修士欲救,却是被一只大鸟给拍飞...... 张小豆满脸是血水,他看着对面的剑齿豹。 它正张了满口白牙,对着他们嘶叫。 “叔叔!” 他悲怆地叫道。 头顶,有人正踏着飞剑旋转,悠扬的笛声依旧飘扬。 一个身穿白衣的修士,长袖飘飘,玉树临风,正拿着一管笛子在唇边。 随着笛声,下面的妖兽扑得更狠。 ...... 一场杀戮开始。 刘星看着和大鳄扑杀的阿奎,那硕大的身子,勇猛异常,脑子里只是闪过:这些是妖兽,他们是真正的妖兽...... “快走!” 老梁一把拉住他,一齐向坡底跳下去。 一路晕头转向,一路向下滚去,身后,阿奎紧跟着也掉了下来。 一直等到所有的妖兽都飞走,在笛声的吸引下,齐齐往山上奔跑而去了。 坡上寂静下来。 两人才敢探出头来。 老梁和刘星两人长吁了一口气。 “阿奎,走。” 黑熊叫一声,却是不动。 它挪了一下身子。 黑黑的屁股下露出一截子尾巴。 老梁两人看着这只蓝色的蜥蜴,相互看了一眼。 方才,它竟然没有跟着笛声走? ...... 火红的花丛中,李惜正仰面躺着,上方一片晴空。’ 李惜蓦地睁开眼睛。 “小凤!” 她喃喃地。 这家伙,是了,它最是怕热,所以就跑了出来。 她扭头四顾,入眼兼是密密的花叶。 她忙坐了起来。 大片的花,火红火红的,蔓延出去,红得耀眼,就如同那跳跃的火焰。‘ 她一阵眼晕,忙闭了闭眼。 再度睁开。 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坡地上。 头顶是蓝天白云,蓝得透彻,白云如棉絮漂浮。 四下是一片火红的花,一直蔓延到崖底。 ”这是哪里?” 她轻声。 “你醒了?” 清脆声音响起。 李惜扭头,一株碧绿的形似剑兰的植株正随风摇晃着,顶端一朵硕大的红花晃啊晃,两片花瓣人性化地收缩。 “咦?” 李惜一个骨碌翻身,蹲下身子。 眼前的叶子肥厚壮硕,碧绿青翠,厚厚的叶片团团围拢,上头的花瓣丝绒般地,似乎透明。 “小凤,这是你的本体吗?” 李惜伸手抚去。 还没触到叶片,叶子向两边展开,露出里头的一缕嫩黄色的叶芯。 凤尾向上一跳,蹦了开去。 李惜的目光上移。 高高的岩石上,建有一座宽敞的屋子,总共三间。 房顶盖着密密的叶子,青翠欲滴。 李惜慢慢地爬走过去,静悄悄地,只有她走动的声音。 她向后一瞧,凤尾并没有跟来。 她迟疑着推开门,屋子里洁净得很。地板上干干净净。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梳妆台,青色的帐子。 屋子里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在窗前摆有一张宽大的长几子。 上头摆了一些瓶瓶罐罐。 近前,揭开罐子,全是颜料。 一杆朱笔搁置在笔架上。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却是伸了个空。 她瞧着自己的手,直接从笔杆上伸了出去。 她扭头,吃惊地发现屋子屋内的景物忽然模糊了起来。 先是面前的长几渐渐隐去,紧接着是窗棂,一根根地消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她从消失的墙壁望出去,发现了一株花正蹦跳着过来。 “小凤!” 她尖声叫道。 小凤动了,似乎很努力,倾着身子,绿色的叶子顶着红花,往前扑...... 她落了下去。 倒在草地上。 身后屋子消散,化成点点星光。 四下空旷,天空也灰暗起来。 那些远山,白云都不见了。 只有山坡上那四周的红花依旧。 小凤站在花丛中,红色的花瓣摇曳。 “小凤?” 李惜依稀猜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敢肯定。 她环顾四周,把目光定在凤尾身上。 身后是一片碧绿的叶子,却是没有了颜色,枝头的花似乎都失去了那鲜红,灰蒙蒙的。 只有小凤头顶依旧鲜红。 “咱们快走。” 李惜拉起小凤,就要跑。 却是拉了个空。 看着原地不动的凤尾。 李惜顿住脚步。 “这是小凤的家,小凤不走。” 310出画 凤尾绿色的叶片拍了拍。 “你?”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些不确定:“你是说,这是画......画里?” 她张口结舌。 眼见凤尾点着头,一下,一下地。 李惜愣住了。 似乎想起来了,当时,她记得要被那紫衣修士给烤化了的,那一掌明明就拍在了她的身上。 可是,她竟然没有死。 那幅画一直在她身上,当时后背火烧火燎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被打入了这幅画里了? 她惊跳,忙四顾。 四周已是灰蒙蒙一片,空荡荡,只有她一人,先前那些花草,房子全都不见。 “放心啦,这里是天机崖。旁人岂能进得来?” 凤尾撇嘴。 李惜坐在灰黄的草地上,屁股下枕着微湿的泥土,听着凤尾噼里啪啦地叙说着。 她揉揉涨疼的额头,大概明白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当紫衣修士攻击她的时候,恰好打到了背后那幅画上,连刚刚跑出来的凤尾也被打了回去。 然后李惜就跟着一起跌进来了。 “那,这画如今在哪里?” 李惜惊讶之下,却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她人进了画里,那这幅画如今又在何处?总不会在对方的手里吧? 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凤尾摇头:“别指望我,如今我也出不去了。你瞧,我都这样了。” “啊?” 李惜一骨碌坐起。 “出不去了??你不是来去自如吗?” 李惜也焦急了。 凤尾噘了嘴巴。 “灵力都没了,自然就成这样了。” 她嘟囔着,一边勉力扑扇着两片花瓣,在原地蹦跳。 李惜低头。 看着凤尾根须外露,就像两只脚。 这是显回了原形么? 李惜眼睛里有着歉意。 “都是我么?” 她轻声。 凤尾点头:“你吸了这里的灵力,你没感觉吗?” 李惜惊讶,她低头内视。 丹田之内三颗珠子正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细瞧,每颗竟然都有蚕豆般大小,圆滚滚的挤在一起。 凤尾哇啦啦地叫着:“果然是,现在怎么办?这里要塌了。” “这里原先是一片大好风光,这里是小凤见过最美的地方。” 李惜却是没有说话。 她心内一悸。 仿佛在眼前打开了一幅画卷。 高山流水,鸟语花香,火红的花朵,连绵一片...... 喧闹之间,似乎有什么扑面而来,却又一闪而过。 她摇摇头,又糊涂了。 “你说,是我吸了这里面的灵力?” 李惜说。 凤尾点头:“正是,这天机崖上的花都枯了,还有这......” 凤尾的声音忽大忽小。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李惜大声,话音刚落,就见一阵晃动,那大片的绿植又缩小许多,眼前忽然旋转,脚下泥土成片坍塌。 “走!” 碧绿的植株被一把捞起。 “离开这里,我会死的啦!” “放心,我有经验,担保你死不了。” 李惜揪着凤尾一起向下坠了下去。 一路往下,无尽的黑暗。 恍惚之中,似乎看见一道彩光。 一晃即逝。 李惜隐隐约约,顺着那个方向冲了出去。 ...... 一片浅滩。 蔚蓝的天空,一望无垠,丝丝白云飘浮。 半空中远远地有黑影略过,看不真切。 下面是白茫茫的一片海域,绵连到天际。 白色浪花翻滚。 望着那茫茫的一片海域,李惜摸着涨疼的脑袋:这是到了海上? 她直起身子,拍落身上沙粒,手脚俱全,并无损伤。 放眼四望,这片岛并不大,一头能望到另一头,四下皆是水。 都是一些礁石,暗褐色的,嶙峋突兀。 这是到了哪个孤岛上了。 李惜庆幸之余,又泛起了愁。 方才她还生怕一出来,就被人给抓个正着。 却是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地方。 她瞧了瞧四周,此时正是晴天,万里长空,澄碧如洗。 她望了一会,没有数。 此处地处荒僻。 竟然是个完全陌生的所在。 “这是哪里?” 她腰间一动,一株红花慢慢地探出头来,红色的花瓣四下一转。 李惜解开袋口。 一蹦,就跳了出来。 眼看凤尾蹒跚地在地上跑着,绿色的叶片顶着红红的花儿,煞是滑稽。 李惜没有笑。 凤尾如今不能飞行了,她失了灵力,所以,她如今只能这样的形态了。 李惜是抱歉的。 听凤尾说,画卷当中的灵力全都被她吸收殆尽,为了自保,只能关闭。 她们是被驱逐出来的。 “三色土。” 小凤说的。 只有寻得三色土,才能重新打开画卷。 “你知道三色土在哪里?” 李惜问凤尾。 凤尾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以前听主人说的。三色土能恢复天机崖的生机,到时小凤就能回家了。” 好吧。 李惜表示压力山大。 她这海之魄还没有下落呢。 这又要寻什么三色土? 听都没有听过。 是三种颜色的土么? 博闻的白恩也不见了。 她皱眉,得赶快回去。 那日,走得太匆忙。白恩没有跟来,也不知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她只记得,白恩最后与那明七长老缠斗,就没有见过他了。 应该会没事的。 对! 他不是说过,灵宠有事,她也活不了? 她如今不是活得好好的? 李惜又开心起来。 “咱们怎么离开这里?” 李惜看着茫茫的海域,发愁。 她不能御物飞行,如今又一点灵力都无。 她掏出了老杨头给的那张飞毯:“走!” ....... 茫茫的海面上,李惜趴在飞毯之上:“怎么还在海面上?看到了陆地没有?” 凤尾也趴在飞毯上,一片叶子紧紧勾住李惜的腰带,生怕掉下去:“前面大概是了。有土灵力。” 李惜望去,果然见前方隐隐一片黑点,她又添了一块灵石:“走吧。” 双脚落地,看到那片熟悉的礁石群,李惜仰天一声叹:“怎么又回来了?” 一个月了,她在这片海域上兜兜转转,竟然看不见其它陆地。 飞毯载着他们在海面上连续飞行,都这么多日了。 糟糕得是,灵石所剩不多了。 李惜的灵石都在那个储物戒指里,那个戒指在白恩那里。 现如今,她身上除了一幅画和一只临时的储物袋,是再没有其它的了。 就是这块飞毯,也是临时塞在储物袋里的。 所有的符画用具也没有了。 李惜双腿伸直,坐在一块岩石上,托着腮发愣。 这画把他们给带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现下好了,成了野人了。 李惜长叹一声。 一边传来“啪叽啪叽”的声音。 那是凤尾在海边戏水。 这家伙,倒是她没心没肺的,快乐得很。 ....... 万里高空,一个人正疾驰。 311逃不了 前面云海翻滚,他脚下一踩,下落。 林子里,一群人正酣战。 各种法宝武器飞舞,不时有树石迸飞。 老杨头气喘吁吁地,他背靠一棵大树,瞪着对面扑过来的两个修士,符画出手,带着呼啸的风声,一个大大的冰球砸了过去,对方登时被砸飞。 他夺路就跑,旁边一个小个子也紧着跑。 两人先后跃入草丛很快不见。 重新追上来的一伙人急急四下散开,向前搜索而去。 却是见林子里枝叶摇曳,哪里有踪影? 领头的一声唿哨,一群人散开继续搜索。 许久,一旁的一棵树下,现出两个人来,正是老杨头两人。 长毛一把抱住树干,大口喘着气:“可算是走了。累死我了。歇一歇吧。” 他的脸色青白,胡子拉渣,身上的衣裳也是破旧不堪。 老杨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的脸更是黑瘦了。 他没有像长毛那般坐下,而是四下张望了一回,就催促长毛:“咱们还是走吧。待会人再回来。走,走!” 他带头向另一方向走去。 长毛只得跟上,一边嘟囔:“咱这么一直跑,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到哪都有人找咱们。你说,就是抓了咱们也不知道李惜在哪儿啊?可是真的不知道。” 这一个月来,他们俩是东躲西藏的,整日里被人撵着跑。 老梁他们回来的当晚,就离开了。 刘星也叫他们走。 可是老杨头要在家等着李惜。 几日后,却是等到了一伙子人,上来就抓。 幸亏老杨头有准备,用李惜留下的土遁符跑走了。 只是,也没有跑多远,就又被另一伙子人给盯上了。 如跗骨之蛆,怎么都甩不脱。 这也不知是第几回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个大概:那伙子人似乎是想通过他们找到李惜。 老杨头倒是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看来李惜是跑走了。 “走吧!” 老杨头拉着长毛就要向林子里蹿去。 却是哗啦啦,前方林子里相继跳出不少人来,团团围住了他们。 是方才那伙子人。 看来,他们也并没有走远,竟然又折了回来。 长毛握一握手中的长刀,低声:“怎么办?” 两人的修为明显和对方相差悬殊。对方十有八个都是筑基修士。 老杨头这一路上,身边所带的东西都已经用的七七八八。 两人方才用掉了最后的隐身符。 长毛心下不免慌张。 “听我说。” 长毛手边一动,有什么东西递到他手里,他要低头瞧,被老杨头阻止:“这是土遁符,咱们跑。瞧到那边没有?” 长毛向前方看过去,是一片松林围绕的土坡,泥土黑褐色,松软。 “待会我说走,你就发动,要快。” 长毛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还留了一张啊? 他欣喜地:“真有你的。那咱们可是要靠拢些,一起走。” 声音竟轻松了不少。 老杨头没有应声,他紧紧盯着对方, 对方已经扑过来,一左一右,分别扑向两人。 “杀!” 老杨头手中双刀一晃,就迎了上去。 长毛来不及思索,紧跟了上去。 “走!” 老杨头一声断喊。 长毛一个激灵,来不及思索,手中一捏,符画就绽开。 向灌木丛跃去的长毛,瞬间消失。 留下那个修士楞在那里,四下张望。 这人还没打,就不见了...... 老杨头被一个修士拦下,只几个回合,就节节败退,只是勉力支撑。 好在对方作战勇猛,却是经验不足,几番都被老杨头给险险躲了开去。 方才那个修士立时加入战团。 很快就把老杨头给擒住了,摁住了胳膊,压倒了地上。 “老不死的,还跑?” 踩住脖子的脚用力,老杨头的半张脸就被生生地碾入了土里,扭曲着半张脸。 另一个修士双手一顿,老杨头的双腿就各一枚长钉给贯穿,被钉在了土里。 “噗噗” 他的双手也被钉住。 修士松开脚,老杨头扭着脑袋,被钉在了地上。 他挣扎了一下,竟然不动,那四枚长钉竟绿光一闪,往下又深入不少。 老杨头放弃了挣扎,微微闭着眼睛。 “说吧,人躲到哪里去了?” 领头的一个修士上前,正是那傅长老。 他双手环胸,看着狼狈的老杨头,心下是烦躁的。 整整一个多月,跟着这老头,东颠西跑,着实狡猾。 今儿终于抓到了。 一个练气大圆满的老头,竟然领着他们这些筑基修士乃至金丹修士到处奔跑...... 他看着老头那微微闭合的眼睛,果断伸手,捡起地上散落的长刀,一抛,向着他的丹田就顿了下去:“我剜了你的丹田,看你还嘴硬.....” 长刀呼啸,向着老杨头的腹部刺了下去,“噗嗤”,深入寸许。 老杨头猛地睁开眼睛,他瞧着盯着他的傅长老,脸上肌肉一阵颤抖。 长刀扎在肉里,冰凉,他感觉不到疼痛,他目光钉在那黑色的刀刃上。 “不知道!” 他哑声。 傳长老一声轻笑,刀刃一转..... “不!” 长毛忽然出现在松林里,他双手握着长刀,眼睛血红:“来呀,你们来呀!杂种!” 老杨头蓦地瞪大眼睛,见是长毛。 他努力仰起了头,手上冒出了血沫子:“你回来做什么?” 他嘶声:“现在好,两个都走不了了。” 长毛大吼道:“你骗我。我不走。” 方才那张不是土遁符,是隐身符。 长毛隐在那松木上。 眼见得老杨头他们还在眼前,立时就明白了。 隐身符不同于土遁符,有时效限制。 本来两人可以一起隐匿,但是经了方才的教训,恐怕这伙人不肯罢休,如果再在原地守候,他们势必是走不了的。 老杨头这是想用自己大小他们的顾虑,把这一线生机留给自己。 长毛红了眼睛,眼里有着凶光。 这一个月来,两人奔波逃亡。 老杨头一直都是主心骨,长毛跟着他,两人几次死里逃生,三番五次避开一**搜寻他们的人。 这些人,真是犹如那灵敏的猎犬,始终跟着他们。 “你呀,就不是个能长久的。” 老杨头叹一口气,双手使力,血从手臂上淌下来,滴在脚下的泥土里。 他喘气。 “来吧!” 他示意长毛靠过来:“既然逃不脱,那就一起吧!” 长毛扑到他面前,身子一转,持刀拦着。 老杨头一声大喝,头发飞扬,整个人衣裳鼓涨。 手上脚上的钉子忽齐齐飞出,射出老远。 四股血柱子喷涌而出。 四下正要围过来的修士见状,脚下一滞留。 这是要? 长毛圆瞪着眼睛,手上青筋暴露,脸上有着害怕又有着坦然。 他闭上了眼睛。 “快拦住他!” 两个修士飞身而出,双双向老杨头的天灵压下来。 312惊险 长毛去拦,被直接拍飞,萎顿在地,不知死活。 两个筑基修士,两股庞大的压力,双双压向老杨头,瞬间就压住了老杨头的天灵。 老杨斗圆睁双目,眼睛鼓突,扭曲膨胀的头颅开始泛起蓝光...... 他所有的灵力都集中在丹田之内,此时竟然被硬生生地压住...... 为了阻止他自曝,对方再也顾不得,这是要单留下他的头颅,保住他的识海。 长毛趴在地上,被另一个修士拎了起来。 老杨头此时已收不回,身子呈现大红色,正膨胀,对方手下一转,蓝光大盛........只要切断他的头颅,把他的身子踢飞,那么老杨头就再也危险不了他们了。 老杨头犹如一个炮弹般地,飞向半空....... 长毛喉咙里咯咯作响。 傅长老吃惊地看着老杨头在半空中顿住。 一股庞大的威压弥漫过来,在场的修士们身子一滞,竟动不得分毫。 漫天的狐影盖下来。 一只硕大的黑狐摇曳着尾巴,飘落在地。 四下血肉飞溅,雪亮的爪子掠过皮肉的声音。 长毛惊惧地张着嘴,瞥见一抹青影从天而降。 看着跳到他面前,歪头瞧着他的一双蓝色的眼睛,长毛终于眼腿一软,昏了过去。 花青伸开双臂,看着满地乱滚的修士,挑起嘴角:“黑狐下手越来越利索了,啧啧,这都不留一个活口的。” 他施施然转身,看着地上那一老一少。 小的已经昏过去了。 老的还好,只是睁着眼睛看着黑他们,张着嘴。 眼神涣散,竟然是已入迷离。 “你们认识?” 花青转身看着黑狐。 要不是黑狐下说认识下面的人,他们才懒得管这档子事。 人修之间的争斗,尔虞我诈,关他们什么事情? 黑狐说是这人和李惜有关系,常碧青这才驻足停留,出手救了他们。 只是这老头,似乎不妙。 方才要不是师伯出手,恐怕现在已经成了一团肉泥了。 真狠,这竟是要自己曝。 所以,黑狐他们才出手直接料理了这些修士。 “走了!” 花青催促。 事既已了,该走了,他们还有正事要做呢。 “小娜!” 常碧青松开手,老杨头身子一震,终于清醒过来。 他怔怔地瞧着面前的几人,呆了一瞬,对着那只雪白的白狐叫道,眼睛里是惊喜。 花青抽抽嘴角:还真是认识! 又对着黑狐叫道,声音里是激动。 黑狐跳到他的面前,摇动尾巴。 “常长老!” 老杨头又认出了眼前之人。 他忙行礼,却是一哆嗦,跪倒在地。 方才若不是常碧青压下,他已经自爆了,如今经脉骤然会归,一时气血不顺。 “多谢常长老!” 常碧青眼睛一瞥,见他脸色依旧血红。 忙托住他的身子,温声:“让我瞧瞧.....” ....... 一行人坐下。 常碧青听老杨头大致说完。 一时目光凝重。 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般。 “这么说,李惜如今到哪里去了,你也不知道么?” 常碧青沉默良久,还是问道。 “是呀。这丫头躲到哪里去了?” 花青也急声追问。 老杨头摇头。 一旁的长毛看着花青几人,惊疑不定。 两只狐,三个人,还有一条青蛇对着他嘶嘶吐着信子。 他战战地,不敢出声。 方才他昏过去了,是他们救了他和老杨头。 听他们说话,似乎是和李惜认识。 一行人重新上路了。 常碧青听了老杨头的话,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此事透着诡异,得从长计议。 李惜现在生死不明,得尽快找到李惜。 ...... “小凤,你在哪里?” 李惜拖着一条树枝,正蹚水过去,前面漂浮着大半张树筏。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矮小遒劲的树木。 李惜正在扎一艘木筏,因为不曾扎过,这已经是第四张了,好不容易有了雏形。 总要离开这处孤岛,不能困在这里。 想自己也是一介修真者,现在却是毫无办法可施,这里除了海水就是天空。 更抓狂的是,丹田之内的丹珠倒是壮大了不少,原本是一件好事,可惜却是不能启用,她现在连启动丹田灵力都不能。 不能用灵力,她现在基本就是同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她想了许久,决定要出海捕猎。 这片水域里,该是有不少水生鱼类的。 李惜要制作符纸,原料只有向这片海域去寻。 兽皮可以用作符纸,那这鱼皮想必也是可以的。 茫茫水面,烟波浩渺,目力所及之处,一片平静。 可是李惜知道,这水下并不平静。 之前,她在海面上飞行的时候,就曾经见过那水兽跃出水面嬉戏。 李惜一边用力扎紧那木筏,一边眼角瞥见一抹绿影出现。 凤尾摇晃着身子从一旁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头顶上那朵花摇曳着。 它飞快地蹦了过来,贴着水面,倒是快,很快就上了竹筏,端坐在上头,再不动。 李惜继续扎。 这木筏就是为凤尾扎的,如今它不似先前那般飞行,总要找个落脚的地方。 她自己也是一样。 她在海面上飞行,也是不能持久,需要这临时的落脚场所。 太阳西斜的时候,李惜把木筏推了出去。 木筏入水,随着水波很快就荡漾了开去,此时正是退潮的时候,木筏一荡,就漂向了海面。 西坠的红日,坠在水面上,殷红的光投射在水面,很是瑰丽。 李惜双足岔开,站在木筏上。 她手里握着一把铁锹,眼睛逡巡着水面。 凤尾立在她脚边,随着水波摇晃,摇摇摆摆地。 几丈外,水面上冒起一条白浪花。犹如帆船出水。 水流哗哗散尽,现出扁扁的两扇大贝来。 李惜忙脚下一用力,稳住木筏。 原来是一只巨蚌,约两丈宽,正微微敞开了蚌壳,露出里头粉色的肉,竖在那里。 李惜目光掠过,望向别处。 原是一只大蚌,没有用处。 李惜脚下用力,木筏转了一个方向,准备往别处去。 却是水面波浪翻滚,远远地一条灰黑的水线迅速逼近她的木筏。 “哗啦”一下,一条灰黑的东西跃出水面,向前方扑去。 李惜脚下一晃,木筏就翻倒了。 她忙跃起,见木筏重新又冒出了水面。 “小凤。” 木筏出水,凤尾**地,伏在那木筏上,它抖抖花叶上的水。 前方正水波翻滚。 一条灰黑的东西正和那只蚌纠缠在一起。 掀起水波一片,白浪翻滚,水花四溅。 李惜好不容易站稳了,方才瞧见,是一只海狮样的东西,一头被蚌壳给夹住了,正带着蚌在翻转,试图挣开。 李惜忙祭出了飞毯,缓缓飞到上方。 这才看得清了些。 约有两人长的海兽,一只爪子被蚌给紧紧夹住,正腾出了另外三只,使劲地扑腾,努力想要挣脱。 那蚌也是夹得紧,不肯松。 或许一松,那里面粉色的肉就得被这东西给挖了去。 看着两只紧紧连在一起,相互牵绊住的东西。 李惜拎起了手中的铁锹。 铁锹闪着光,她在上头驾着飞毯打着转,瞅准时机。 这只海兽身上那溜光水滑的皮毛在水面上闪着光泽。 313寻找 李惜在上头转了好几圈,愣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这铁锹可是她现在唯一能乘手的东西,万一扎歪了,可就没有机会了。 李惜犹豫着,水面水花小了些,两只竟是都往水里沉下去。 她一急,手中的铁锹就飞了出去。 铁锹闪着寒光,狠狠地扎进了那海兽与蚌壳的交接处,牢牢地扎在那里,不动了。 水下猛地翻滚了起来,海兽疯狂扭摆,翻滚,然后不知怎的,两只就分了开来。 灰白的蚌壳迅速地隐在水下。 李惜追着那海兽,水里泛起了红红的血沫。 那把铁锹也只是露出一柄来,在水面时隐时现。海兽剧痛之下只在水面翻滚。 李惜跳下飞毯,跃到了那还乌黑的脊背上,溜光水滑,她刚爬上就滑了下来,情急之间,一把抓住那铁锹。这才稳住了身子,她牢牢地握住,一阵摇晃。 然后,李惜就看到一双眼睛,看着她,圆溜溜的,墨黑。 李惜一愣,身子一晃,海兽忽然一个旋身,往水下钻去。 李惜紧紧握着那把铁锹柄,屏气,跟着往下钻。 ...... 水面上冒起又钻下,海兽也不知道钻了几个圈后,终是因为伤了要害,一路血水飞溅,最后,急乱之下,竟然爬上了李惜的木筏。 木筏被压入水下,翻转,又漂出。 凤尾站在上面哇啦啦地叫着。 海兽浮在水面上,摊着肚皮,只是偶尔甩一下尾,已经是差不多了。 李惜这才爬上了木筏,双手双脚展开,摊在上面。 等到喘匀了气,这才翻身。 她看着浮在那里的海兽,已经是不动弹了。 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了最后一样东西,那条“捆仙索”,绕住了那铁锹柄,缠紧了,绕到手上,这才拖着那已经濒死的海兽,往小岛上去。 她慢慢地木筏向海岛上移动,海水渐浅,几步外,脚下已经给可以望见沙石了,李惜翻下了木筏,下了水,单手牵着那海兽游了过去。 许是意识到危险,海兽突然剧烈地扭动身子,李惜牢牢地握住那把铁锹,两人拉扯了起来。 “哗啦”一声,李惜手中一轻,海兽带着铁锹,往深水里蹿去。 捆仙索带着李惜一路向下,被扯了下去 海兽许是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是一路往海底去。 李惜被拖下了深水,她想离开,却是没有法子,手上紧紧缠着那根捆仙索,一时解不开。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了。 那捆仙索被她当成普通的绳子来捆扎,系 一路往下,李惜只是被拖着往深处去。得都是死结,一时那里解得开? 李惜屏气,暗叹倒霉,她索性放松下来,只是闭气,辨识着方向。 那东西虽然负伤,却是有条理,一路飞快地往下钻,过礁石,穿水草。 耳朵轰鸣,肺部里似乎是要炸开了来。 李惜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成为第一个溺死在水下的修真者的时候。 脚下一动,海兽停了下来。 感觉到脚下坚实的土地,李惜睁开眼睛,意识到是了海底。 那海兽停在那里,伏地不动,不知死活。 李惜四望。 这才发现四下寂静,没有游动的鱼儿。 她摸了摸洞壁,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大岩洞里,里面没有水。 她能自如呼吸。 她扭身,惊奇地打量。 这里似乎是一个洞窟,目测约莫有两三丈宽。 洞内还有一些矮树,只是时日久了,这些树木都死了,只留下一些树枝,一碰就断...... 李惜看着那丛珊瑚礁中间的人。 珊瑚礁在洞外,隔着一层子薄薄的透明屏障。 方才他们应该就是穿透这层屏障进入这洞里。 那是一个人,侧身,须发飘舞,和着水草摇曳摆动。 她回身,拔下了铁锹。 瞧瞧那狭小的洞口,再瞧瞧海兽那已经就剩最后一口气,扭头,向外试探着游去。 身子被弹了回来,那层子屏障竟然坚实得很。 李惜挠挠头,这是灵力屏障,她如今没有灵力,自然是破不开。 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回头望望那只海兽。 她举了手中铁锹,运足力,就向那层透明的屏障劈去。 银光一闪,竟然破开了。 李惜游了出去。身后屏障重新又闭拢。 李惜停在洞外。 这是个修士,看年纪约四十开外。 一身衣裳在水中漂浮,许多地方早已浸烂,露出里面苍白的肌肤。 李惜试着伸出手去,轻轻按一按。 皮肤入手软滑,凹下又弹起,竟然是犹有弹性。 李惜收回手,她抬眼四望。 发现一旁珊瑚树丛中挂着一个袋子,一个蓝黑色的储物袋。 李惜用铁锹手指勾了过来。 袋子慢悠悠地飘到面前,李惜抓住。 她手下一动,袋子张开。 有东西飘了出来。 看着漂浮在面前的东西,李惜欣喜。 是一只笔。 李惜一把就攥住了袋子。 嘴里吐出一蹿水泡。 李惜双脚一甩,在水中,向那人拜了几拜,不再理会那身后的洞壁,她铆足了劲,往上蹿去。 一路往回,向着亮光处而去。 “哗啦”一声,李惜钻出了水面。 她双脚踩水,白水茫茫,一轮红日依旧挂在那里。 李惜诧异:难不成,她在水下只是呆了半个时辰不成?还是已经是第二日?这红日同她先前下水去时,一模一样,似乎一直挂在那里,不曾移动过。 看看远处的黑点,她顾不得多想,忙御起飞毯,向那边移过去。 这灵石只剩下最后一块了。 这飞毯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得省着点用。 好不容易,上了岸,她就看见一艘木筏停在那里,飘荡在岩石湾。 “小凤!” 李惜叫道,之前她与那海兽搏斗之时,瞥见凤尾在木筏上,飘向了海岛。 现在这木筏停在这里,可见凤尾也上了岸。 她一边走一搜寻。 四下寂静,没有那红花绿叶。 李惜停了下来,这岛上,除了它们俩,没有别的活物。 只要这凤尾上了岛,倒是不用担心。 这回可能又是躲到哪里“探宝”去了。 李惜席地坐下。 她解开了那个储物袋。 袋子因为泡得久了,有些粘手。 李惜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把里面的东西悉数都倒了出来。 稀里哗啦,看着掉在地上的东西,李惜失望。 这个储物袋由于主人身死,所以袋口的禁止逐渐消减,海水灌了进去,要不是袋口扎紧,恐怕里头的东西也早漂走了。 但是,里头的东西早就泡得七七八八,残缺不全了。 李惜拿根树枝仔细翻找着。 东西不多,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 李惜小心地捡起一个袋子,忐忑地扒开。 看着那泛黄卷曲的一卷子东西,李惜颓然叹气。 果不其然,这些符画纸由于长期浸泡,已经皮面分离,早就不能用了。 李惜叹一口气。 先前她见到那只符笔,还心里暗自喜悦:想着,这回怕是有着落了。这水下的修士莫不是个符画师,这随身带了符笔,就该有符纸等工具才是。 所以,她才弃了那海兽,想来也是因为它,才寻到了这些,自然,就放它一码了。 她叹一口气,收回目光,重新在那堆里面细细翻寻,咕噜噜,滚出几个空罐子来,盖子翻开。 她弯腰捡起两个罐子,仔细地看了一会。 褐色的玉瓶,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314海下岛 她凑到鼻子边闻了一闻,折了一根树枝伸进去,在壁上挑了一点出来。 在手背上画了,淡淡的蓝色,印在李惜白皙的手背,颜色鲜亮。 李惜忙把它搁置在一旁,拿起另一个黑色的瓷瓶子,重新折了树枝,伸了进去,这回是红色的。 颜色同样鲜亮得很。 她看着排列在沙地上那几个瓶子。 一共五六个瓶子。 赤红蓝绿,共有四色。 还有些瓶子里头是已经洗空了的。 旁边搁着两支笔。 现在李惜基本可以确认那个修士的身份。 应该是一个符画师,可能同她一样漂流到这个孤岛上,然后不知怎地就陨了,瞧这些东西,应该是许久了。 想着那人在那水底下,挂在那珊瑚礁上,旁边那个洞窟,也不知怎么就会死在外面呢? 想着自己要不是灵力不继,就把那人给拖到那洞窟里面去了,也好过在外面那样泡着好。 她叹息一会。 弯腰仔细捡起地上的瓶子和笔,塞进了储物袋里。 收拾完毕,她起身,踢到脚下的袋子,又重新捡了起来,这才发现上头绣了花样。 她翻转,发现袋口一圈绣了一些精致的花样,虽颜色褪了不少,但是纹路依稀可辨,又发现袋子里头露出丝线来。 看这袋子应该是女修用的。 想着水下那是一个男修。 李惜摇摇头,想了想,卷了起来,也一同扔进了储物袋里。 她抬脚向灌木丛中走去。 “小凤!” 她叫道,用手卷了喇叭喊。 声音飘荡在上空,海风吹过,很快消散。 都过了这许久了,怎么这凤尾还没有出现? 她向上走去,边走边叫。 海岛深处。 深深的一个大坑,不时有飞舞的沙土抛出来,落在一旁的枝叶上,四周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坑底绿光闪动,一株绿色植物正来回奔跑。 四片碧绿的叶子,全部展开,成螺旋状,就像一把旋转的扫把,四下飞舞。 坑底的泥土正四下飞出,往下扫出更大的坑来。 凤尾卖力地旋转着身子,数条根须全部支起,飞快地掠过。 “小凤!” 李惜双手叉腰站在那里,俯视着洞底忙乎的凤尾。 “你在干什么啊?” 李惜好笑地看着它:“你挖这么一个大洞,是要做什么?小心挖通了,掉到海里去。” 凤尾晃着叶子,说:“这下面有灵力,是小凤喜欢的木灵力,快了,你来帮忙。” “咚”地一声,李惜跳了下来。 她站在坑底,四下打量,好奇地:“你躲在这里大半日了,就是为的这个?” 这岛上林木并不盛,稀稀疏疏,大部分都是灰白色的岩石和金黄的沙粒。 怎么看都不像是木灵力充裕的地方。 不过,看看忙碌的凤尾,她甩一下脑袋。 这方面,她是信凤尾的。 她既然说有,那就是有了。 她很快掏出了那把铁锹,开始铲土。 洞穴迅速扩大。 李惜看着满上来的水,瞬间就没过了脚踝。 她停了铲子。 侧耳。 有什么声音,由远及近。 咕噜咕噜! 脚下的水冒起了泡,先是一串,然后是周围的水都滚了起来。 李惜抬头,她看着头顶的天空的云都晃动了起来。 “哗”地一下,水从四面八方灌了过来。 “小凤!” 李惜只来得及抓住凤尾的一张叶片。 海水拍打着,小岛飞快没入水中,再也不见。 李惜一手抓着凤尾。一手紧攀着一棵树,往下沉去。 身子急速旋转,被卷入黑暗之中。 海面上巨大的水涡渐旋转,海岛上最后一棵树也没入水中,海水橙红,一轮红日正落入水中。 李惜正想着自己真是倒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同样的事情,怎么能接连发生两次,她努力睁着眼睛,只是紧紧地抓住手中的东西,不敢放手。 然后,眼前一黑,就昏过去了。 ...... 等到李惜再次醒来的时候,看着干燥的处洞穴,她第一个反应:这是又回来了? 她吁了一口气。 爬了起来,就发现不对。 外面雪亮,有风。 她忙爬了起来。 大片的岩石,树木,花草.... 李惜脚下一陷,是一个坑洞,她拔出脚来,是泉水,清洌洌的泉水,浸湿了她的脚。 这又是回到了岛上? 李惜一路走一路看。 前方小凤的身影一晃而过。 李惜正要叫。 有水声划过。 李惜仰头,这才发现头顶没有蓝天,白白的一片,亮堂堂的。 一个圆形的巨大的透明罩子,罩住了这片地方,绵延出去 看着罩子外面,那外头,不时游过的各式鱼儿。 李惜背后一阵发凉: 这里明明是海底,四下飘动的海草,还有那不时掠过的各种海底生物。 无不昭示着这里就是一个海洋馆般地对方,她成了那馆中的“鱼儿”。 这外面罩这一层这么大的罩子,明显是一层子气罩,看着薄薄的一层,却是异常坚固,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来的? 她鼓足勇气,试着去戳一戳,手下触手冰凉,犹如坚铁。 这确实是一层子防护罩。 牢牢地罩住了这方水下世界。 看着那嶙峋的山石,以及那些蓬勃的植株。 李惜确定,这是一个小岛,确切地说,是一座海岛。 这些植株分明是陆上才有的,与海底那些完全不一样。 李惜看着,心底忽然升起疑惑。 这些东西生机勃勃,草木茂盛,若不是周围那游动的鱼儿,她还以为是置身真正的海岛上。 这里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就犹如另外一个小世界。 “小凤!” 李惜轻声。 “我在这儿呢!” 凤尾摇摆着,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 “这里有木灵力。小凤喜欢!” 凤尾摇摆着,叶子舒展开,很是开心。 “在哪里?” 李惜问。 她也猜到了。 这里如果没有灵力滋养,是不可能生成这么一方世界的。 “就是这里,没错。小凤不会找错的。” 凤尾说。 它在海面就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木灵力,没想到竟然是这里。 李惜看着外面灵力罩上那郁郁葱葱的海草,似乎是明白了几分。 看来应该是灵力外泄,所以凤尾才会感受到。 应该是有了缺口了。 李惜阻止凤尾:“先等一等,咱们总要想好如何出去,才能去找木灵石。” 李惜打量着,禁不住皱了眉头。 且不说这小岛色怎么回事,就单这外面的灵力罩又是谁布下的? 想到先前在海底看到的那具尸体,李惜又摇头,那人自己都成了这样子了,该是不可能。 能布下如此大的防护罩的修士,应该是不凡的吧? 李惜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地竟然顺着小岛走了一圈。 一圈转下来,李惜大概弄明白了。 看着罩子外不时撞过来的那些生物,李惜站住。 现在一时也出不去。 她在一座岩石前停了下来。 这里有一个洞穴,因为掩映在乱石中,一时也看不清。 她示意凤尾靠后,一边走进,试探性向里头望去。 洞窟不大,一眼就看到底。 315海下岛(二) 她壮了胆子,进去。 这才发现里头挺大。 里面散落着一些东西,有一张长长的石桌,和一块充当凳子的圆石。 石桌平整,上面一排凹洞。 里头嵌着一排罐子。 全是颜料罐。 零零总总一共有十多罐,全是白玉做的罐子,做工同先前那些李惜发现的那几个罐子如出一辙。 这些罐子里面都有不少颜料,满满当当的。 一股香味从里头飘出来,充斥子周围。 李惜忙盖上了罐子。 她弯腰,从底下又扒拉出了一堆东西。 巴掌大的褐白色露了出来。 李惜心内一跳,一连扒拉出三张。 是符纸,空白的符纸。 看着这些透明的,白色的符画纸,李惜长长地透了一口气。 有了这些,她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该死的小岛。 她欣喜地把这些符纸给卷了起来。 现在符纸太珍贵,她得计算着用。 李惜精神大振,她继续翻找,又从一个包袱里找出了一套衣裳,看着倒是干净,可是,她还是放了回去。 这个她还是忌讳的。 相比于其他东西,李惜觉得像衣裳这种贴身的东西,非到万不得已,她是不碰的.... 李惜不同于旁的修士,什么都能照单全收,把衣裳放了回去,从洞内出来。 凤尾正在外头,等着她。 “走吧!” 李惜带着凤尾,往另一处走去,那里有许多岩石。 李惜找到了一个岩洞,她清理了一下,絮了一些干草叶进去,就算是安家了。 然后,她开始画起了符画。 李惜运气,试着调动丹田之内的丹珠。 李惜发觉不对。 这珠子竟然不动,很是凝重。 糟糕,这是怎么回事? 李惜暗自吃惊。 这么多日了,这还是第一次调动丹珠画符。 以往,按照经验,就算是没有灵力补充,这丹珠也应该能自行恢复几分,可是现在,竟然还是如过。 她看看依旧沉寂的的丹珠,再次运力。 丹珠还是不动。 她叹一口气。 看着那三颗如蚕豆般大小的珠子,颜色鲜艳,静静地蛰伏在那里。 看来这是珠子壮大了,这灵力需求也是大了。 竟然连启动丹珠的灵力也不够了。 她展开了手中那符纸,仔细展开。 她起身走了出去。 这才发现,这里白亮亮的,几乎没有白天黑夜。 她仰头,看着半空上方晃动的海水,可以看见不时掠过的鱼儿。 她干脆沿着灵力罩走了起来。 一边逡巡着地上纳西而郁郁葱葱的植物,想着着下面会不会有灵石? 这里所有生物还有这巨大的灵力罩,都需要灵力支撑。 灵气..... 李惜现在所站的脚下,是大块的岩石,一块连着一块,应该是整体一块。 如果这要挖下去,不知道是延绵的岩石,还是中空的海底? 追主要的是,会不会像先前凤尾那般,挖着挖着,忽然就塌陷了下去? 前次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不会每次都是那般好运吧? 毕竟,她能不能坚持住? 丹田内的丹珠仍旧不能运转。 她心里果断弃了这念头。 只是,又不能就这样困在这里。 李惜思前想后,皱着眉头。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远远地有东西一晃。 那是凤尾。 也是,现在这里除了她和凤尾,根本就没有其他生物。 她进到这里也呆了这许久,并没有发现有其它什么活物,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安静。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其它声音。 她不由想到先前那画中世界,却是有生机的,蓝天白云,风吹草叶声。 李惜坐了下来。 她气沉丹田,盘腿而坐。 运力,丹田之内的三颗丹珠还是不动,就像是三颗长在丹田里的珠子,静静地。 她继续。 时间缓缓地流淌,李惜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 这里也没有时间概念。 她一直在那里调动丹田内的丹珠。 乏了就起来走一走,走累了就坐下继续。 反正她现在也不能做其它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件事。 运用丹田之灵力画画。 这是目前除了灵石补充以外唯一可行的恢复灵力的方法。 丹珠还是没有动静。 看来,是耗得狠了。 想到上回启用符画阵,用掉了玉虚子半屋子的灵石才得以恢复。 这回,又到哪里去寻这灵石来?自然是要多费些功夫的。 李惜耐着性子,沉下心来,知道不能急。 一遍又一遍。 她拿了符笔,在地面上虚空画了起来。 灰白色的岩石平坦。 李惜静心静气,身心全部放空,周围静得很,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 渐渐地,她慢慢地体会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从那丹珠衍生出来,从边缘流出,犹如抽茧剥丝,牵出了一个头来,被李惜小心牵引着,沿着丹珠的边缘,转了一个圈,丝丝缠绕又向下流去。 感受到那丝灵力沿着丹田向四肢百骸流动,汇聚到手臂,又到手指,指尖一颤,微热。 李惜慢慢抬了手指,移动了起来。 一笔一划,极慢,手臂似乎有千钧重。 这是恢复灵力的唯一法子。 李惜整个人犹如入定,连呼吸都似乎几不可闻。 她只是本能地顺着那丝灵力萦绕,回旋,似乎跟着奔向一条细细的溪流,溯流而上,迟疑着却是坚定不移地向上。 李惜这一坐再没有起身。 这里没有日升日落,永远是白亮亮的。 远处,凤尾呆在一旁,静静地仰头看着上空。 朦胧的头顶不时掠过各种生物。 凤尾仰着头顶,叶子舒展。 一只巨大的海龟贴上方的灵力罩游了过去:腹部底下的红蓝色花纹依稀可见。 凤尾仰头,红色的花瓣全部舒展开。 又有两片巨大的翅膀样的东西贴着头顶的灵气罩游过去,这回是翅膀上的花纹都看得清楚。 凤尾花朵旋转。 李惜在那边。 这几日,李惜一直打坐,不曾理会它。 它也乐得自己逛。 这外面的“天空”忽然就清楚了起来。 凤尾一蹦一蹦地,往李惜那里跑。 她蹦上了一块岩石,然后,停一停,方才还透明的灵力罩突然晃动了起来,又恢复先前那般,不再清晰。 她依旧向前,看到了端坐在那里的人。 李惜依旧面目平静,双手正悬空移动。 316祸害(一) 指间隐隐有彩光芒溢出,丝丝缕缕,就像蛛丝,轻飘,稍瞬即逝。 凤尾呆了一呆。 它望着眼前不断闪烁的颜色:红色,紫色,黄色,灰色。 凤尾努力辨认着各种颜色。 “你要认识这些颜色,知道么?多漂亮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想在耳边,温柔地:“凤儿,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喜欢这个颜色。” 她指了眼前飘过的衣衫,火红的颜色,照亮了她的眼。 “原来凤儿喜欢红色啊?好,那你就是红鸢尾!” ...... 李惜睁开了眼睛。 她伸了手指,看着指尖渐淫灭的灵力,一闪而逝。 终于能牵动灵力了,虽然是不多,细细的一缕,但是到底是能动了。 她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这断时日,进步不少。 凭她以往的经验,再此基础上再多运转几个周期,应该就能使用灵力了。 毕竟,这回的丹珠大了不少。 她起身,差点碰到了脚边的凤尾:“小凤,你围着我脚边干什么?自己去玩吧。” 她心情不错。 红花立在面前,靠近她的手臂。 “小凤,再忍忍,快了。等我可以画符了,咱们就能出去了。” 她语气温柔,浅笑。 这段时日,她忙着修炼,没空理会凤尾,凤尾也是无聊,这回见了她自然是要亲热些。 她迈步,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凤尾。 这里也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些花木,只是似乎更鲜亮了。 凤尾忽然跑到前面去,停在一处不动了。 ...... 凤尾不肯再挖。 “要是塌了怎么办?” 它晃着顶端的红花,上面的花瓣欢快地一张一合,红得灼目。 凤尾找到了一处,据说木灵力很是浓郁的地方。 这一处岩壁,与周围相比,只是看起来要水润些,其它的并无什么不同。 凤尾天天往这里跑,这家伙似乎如鱼得水,连花叶都滋润了不少。 “少废话!你还怕这个?” 李惜眼睛发亮:“咱们困在这里,难道不想出去了?” “继续,这里说不定就有灵石?” 李惜语气急促。 有灵石,自然是好。 相比较起来,她还是更喜欢这种直接的补充灵力的方式。 她辛苦了这么多日,实在是进展缓慢。 就像挤牙膏似地,一点一点地,刚挤出来一点,眼看冒头,一不小心又缩回去一部分。 李惜每日里看着丹田里那吞吞吐吐,似乎没有多少进展的灵力线,心下是焦急的。 到这里也不知多长时间了,知道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耗。 能让凤尾趋之若鹜的灵力,定然是好的。 然后,两人一起,又把那块岩石生生地挖下去了丈深。 凤尾摇晃着叶子说:“没有灵石。” “真的假的?” 李惜不相信:“那这些草木,还有这么大一个灵力罩,又是来自哪里?难道是凭空生出来的不成?” 但凡灵物,都有来源,凤尾说没有,李惜怎肯相信? 何况,她盯着凤尾那碧绿油亮的叶子:这明显是灵力滋润的效果。 “真的,小凤一早就寻过了,真没有。” 凤尾信誓旦旦地。 一边又把根须伸到了那洞口周围的岩石上,巴在那里,靠着不动了。 李惜看着凤尾享受地摇摆着叶子,好似沐浴在春风里。 她是真的觉得奇怪了。 她打量着那个洞窟,底下依旧是岩石,没有什么不一样,同这上边所有的岩石洞一般,褐白色。微微有些湿润。 凤尾下去探过,说灵力到那里就弱了。 “你是说,这里的岩石自带灵力?” 她指着周围的岩石,用掌心贴近。 岩石温热,手掌贴上去,粗糙,与平时的岩石触感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手掌慢慢抚过去,一旁凤尾也随着她的手掌移动着。 李惜摸了一通,确实是。 掌心并没有特殊的感觉 然后,她盯着凤尾那不断伸展的根须,嫩生生的,细细地伸展着。 “别动!” 她伸手,却是捏住了凤尾火红的花瓣,两只手指细细摩挲。 “哎呀,快放手,痒死了。” 凤尾不敢多动,抵着叶片叫道,生怕李惜一步小心把她那花瓣给揪下来。 一轻,李惜放开了它。 确实是没有不妥。 隔日,李惜就坐到了这块岩石上。 “你不是说,这里特别舒服?那我也在这里打坐,说不定,我的灵力也能补充得快些。” 李惜笑眯眯地,盘腿坐下来,真的闭上了眼睛。 凤尾咕哝了一声。 也好,两人也有个伴。 一人一花就静静地,似乎在这里扎了根。 凤尾舒服地舒展着叶子,张张叶片肥厚油亮,似乎要滴出水来。 一旁的李惜亦是微微闭目,沉静在修炼当中。 时间静静地流淌,没有人发现,凤尾的叶片上丝丝的灵力正从叶片上溢出,慢慢地向一旁的李惜靠拢,丝丝缕缕,围绕着李惜身边飞舞,萦绕不止。 李惜偶尔睁开眼睛,看一眼凤尾,再看看自己:“小凤,你这叶子怎么蔫了?” 她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张叶片,摊在手心:叶子依旧绿,却是失去了光泽。 凤尾咕哝着:“谁知道呢?我正修炼呀。” 它觉得有灵力滋养,并没有什么不妥。 日子又过去了不少。 终于一日,李惜再次睁开眼睛,她看着身下闪烁不止的画,脸上惊讶。 地上画着的一条鱼突然浮动了起来。 李惜挠头,头顶依旧是灰蒙蒙的天空,并没有鱼儿。 那些鱼儿隔着那层罩子,也进不到这里来。 她疑惑低头。 地上那条鲜活的鱼儿,真的是她画的。 她脸上露出了笑容。 经过不断的吞吐练习,她丹珠上的灵力已经很是均匀,虽然细了些,却是连绵不绝,不会断掉。 这就是说她基本恢复了,又可以画符画了。 她喜滋滋地从储物袋来掏出了那几张空白的符画纸,开始画神行符。 她提笔,开始运力。 手中这只笔,握着凉浸浸的。 符画纸下是岩石。 一旁立着凤尾。 它红色的花朵不时晃一晃。 如果画好了,她们就可以离开了。 凤尾也是呆得够烦了。 这里实在是太枯燥了。 丹田内的丹珠微动,李惜牵着那丝灵力,到达指尖,有到了笔端..... 她抬臂向下点去。 一阵颤抖,李惜仿佛触电了般,手中的笔凝固不动,她想抬手,竟然是纹丝不动,那笔好像长在了身下的岩石上。 灵力线飞快地顺着笔流转了下去,流淌到笔尖,直接就往下去了。 “噼里啪啦” 一阵闪烁,尽数没入。 仿佛天地间都黯了一下。 317普林岛 李惜丹田之中的三颗丹珠突然间就全都动了起来,你挤我,我挤你,互相碰撞,开始旋转,越转越快,最后竟汇聚成一团闪烁的光团,分不出谁是谁。 有那细细的灵力线从中不断衍生出来,延伸到李惜的手臂,到了指尖立刻喷泄而出,犹如奔腾的溪流般,不断地输送到那紧紧贴着那重若千钧的笔尖...... 身下的符纸早不知去向,只有那脚下的岩石上密布着蛛网般的彩线,纵横交错,跳跃不停。 李惜身上萦绕着一层朦胧的淡淡的彩光,仿佛被定在了那里。 “你怎么了?” 凤尾叫道。 李惜恍若未闻。 凤尾想过去,发现动不了,它低头,发现自己的根须竟然扎入了岩石,不断地向下延伸,牢牢地把它固定在那里。 它抬了头。 头顶灵力罩尽在咫尺,越压越低,直到李惜头顶,她身上的彩光阻住。 彩光下,所有花草似乎都失去了颜色。 凤尾呆呆地瞧着自己,碧绿的叶子也惨白了起来,身下的根须依旧向下延伸,不断地探入深处。 银光一闪,海水奔腾呼啸,忽地一下盖了过来。 灵力罩破了。 周围的东西全都浸在水中,树叶花草都仿佛静止不动了,犹如雕塑般。 李惜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一把抓起凤尾,凤尾惨叫着,它的根须被生生地拉扯了出来,根根断裂。 凤尾漂了起来。 一个彩色的透明气泡,足足有丈宽,包裹着李惜和凤尾,凤尾看着自己的根须,断茬处正迅速地愈合,全身的枝叶都舒展开来。 好舒服啊! 凤尾发出了长长的喟叹。 气泡漂浮。 汹涌的海水在周围旋转,形成巨大的漩涡,一个连着一个,黑暗之中只有一团彩光静静地漂浮,任凭周围地动山摇,缓缓向上。 整片海底都在颤抖,在沸腾。 ...... 所有的海妖都惊动了。 他们纷纷从潜身之处出来,纷纷向一处游去。 越聚越多。 一处深海中,一抹银色的影子迅速没入。 “老祖宗” 银影停下,竖在那里,是一条通身细白的银鱼,随着它的叫声,一条银鱼游了出来。 这条与这条差不多的个头,只是背上有一抹墨银色。 它的个头有这条小银鱼两个长。 银色的鱼嘴旁有两条透明的长长的鱼须,也带着墨色。 这是一条老银鱼。 “怎么了?” 他张了鱼嘴,发出声音。 “那边,绿地那边发生大事了,老祖宗你不知道么?” 小银鱼叫道,它刚从外边回来。 这祖宗整日待在那里只老蚌壳里面,看来是什么都不知道。 “绿地?” 老银鱼话刚说完,一阵轰鸣声,由远及近,那是远处的水龙翻卷。 “我去瞧瞧。” 老银鱼蹿了出去,瞬间出去老远。 身后小银鱼与聚集而来的银鱼们忙紧紧跟上,形成一条银亮的水流向外游去。 一路上,不时碰到了四处汇集而来的各路海妖,大家匆忙打过招呼,就都匆匆而去,一条条水龙翻滚,众海妖顺着水流不断跳跃前进。 老银鱼一边游,一边心里焦急,尾翼一甩,又快了不少。 犹如离弦之箭很快消失。 前方,老银鱼停了下来。 游不过去了。 四下聚集着各路海妖,均是团团围着。 前方一处亮光大盛,五彩的光芒发出,璀璨非常。 可是却是让一众海妖不得靠近。 眼见得一只年轻的章鱼妖不服气,伸出了长长的触手,刚刚触及到了那彩光边缘,就见一阵气泡,那章鱼妖的触手就消失了,化为气泡,连带着剩下的几只触手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减。 身后一阵骚乱,章鱼妖好不容易被众海妖给拉了回来,却是受伤不清,只剩下半个身子,靠在一只老章鱼的身上。 这五彩光太过诡异。 众海妖不停后退,再后退,远离。 彩光不断延伸,所及之处,所有东西都黯然失色,海草凋零,岩石掉色。 众海妖惶然。 “老银鱼!” 见到银鱼一家过来,立时有那几只资深老海妖围了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魔物?” 七嘴八舌,叽叽喳喳一通吵闹。 老银鱼浮在那里,一边听着众人吵闹,一边目不转睛地瞧着团彩光。 然后,他往前游一游,却是被拦下:“可不敢靠前!” 一只胖胖的虎头鱼拦在他面前。 他挪嘴示意。 老银鱼注意到了一旁的章鱼,已经是气息奄奄。 那剩下的触手正迅速萎缩。 “这是?” 眼见众人点头,老银鱼示意大家再往后退。 它竖直浮在那里,头顶升起一个白色的气泡,闪着银光, 气泡缓缓飘出,向前方升去,晃一晃,渐渐没入彩光之中,继续向前。 众诲妖屏息。 都盯着那个气泡。 老银鱼的银鱼泡,可是最是坚实。 看来,能进入到那里面去一探究竟。 气泡渐看不清,与周围的彩光融在一起。 “成了!” 一条青背银鱼高兴得一甩尾巴。 话音刚落。 老银鱼身子一抖。 “老祖宗!” 青背银鱼忙游上前。 银鱼泡破了。 众海妖面面相觑。 老银鱼脸色凝重。 它方才已隐隐窥见那彩光之中,一个修士盘腿而坐...... “我看到人修了!” 它说。 “什么?” 众海妖面面相觑。 “人修,我真的看到人修了。” 老银鱼喃喃地,然后,他忽然语气急促。 “咱们走。” 其余海妖拦住他:“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连您也怕?” 老银鱼可是活了几千年,是这片海域里最老的海妖,所有的海妖都要尊称它一声“老祖宗!” 如今见它这情形,都没了主张? 老银鱼被众人拦下,也不生气,只是点了几只海妖出来。 “你们都知道人修吗?知道的是吗?” 他拉长了声音:“咱们可是都见过的你们都忘了么?” 被点中的几只面面相觑,一时也是茫然。 老银鱼一甩尾巴,激起一阵水流:“你们可知那里头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海妖们注目,单见闪闪烁烁,隐隐只见一个圆茧形的东西,看不清里头是什么。 “是人修!” “哎呀,普林岛!” 318普林岛(二) “你们听过普林岛的事么?” 大部分懵懂,几只却是有些惊疑。 “您说得是,普林岛?那个传说难道是真的吗?” 一只青鱼妖抖着声音问。 这普林岛的传说,他们自是听过,在场的许多海妖都熟悉。 它们听老一辈说过,但也只是听一听,毕竟是个传说。 可是现在,被老银鱼这样一提,就都想了起来。 “难道说......” “是!” 老银鱼慎重点头。 “当年普林岛沉到海底,再也没有出现过,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又重启了。” 老银鱼的声音飘忽。 “快跑吧,带着各自的子孙,有多远跑多远,别回来了。” 话音落下,老银鱼一弯身子,就要蹿出去。 却是见众人依旧不动。 “走呀,愣着干什么?等死啊?你们都看到了,章家的老五......” 他说的是方才那只章鱼妖,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众海妖纷乱起来。 “可是,咱们世代都生活在这里,真要走了,又能到哪里去?” “是呀,出去也是等死。我们是水族,祖祖辈辈就生活在水里,咱们所有的本事也都在水里,离开这里,可不是任人宰割?” “倒不如拼一拼。兴许还有机会。” 一只体型硕大的剑鱼游上前。 他身子墨黑,浑身发亮,犹如一把利剑。 这是一只6阶妖兽。 这只剑鱼妖战斗力超强,攻击力十足,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在这片海域里暂时没有多少对手。 他刚刚赶来,信心十足,跃跃欲试。 此话一出,立时就有海妖附和:“咱们和她拼了。老祖宗,你方才不是说,当年,也是咱们水族的祖先合力把这普林岛给压倒了这海底,咱们总要试一试呀?总好过这般逃亡。” 老银鱼看着说话的一只年轻的海蛟,打断它的话:“说得容易,你可知道,当年为了镇压这岛我们水族死了多少?几乎是一大半,所有的化形海兽、6阶以上的,全都没了……要不是,后来这画门修士因为自身元气大伤,不然,咱们就是倾尽全水族之力,也不能撼动他们分毫。几千年的休养生息,好不容易有了现如今的规模,咱们可是真耗不起了。” 老银鱼的语气悲怆。 海蛟看了看一旁的剑鱼,硬着头皮:“那,咱们总要试一试,横竖都是死。总要拼一拼!” “是呀,我瞧着,也并不是那般厉害。” 剑鱼身子一晃,已如离弦之箭,猛地向前蹿去。 它周身一层厚厚的甲层随即张开,黝黑的鱼皮陡然暴起,长出了层层黑甲迅速漫至全身。 它一路呼啸着向前冲去,很快就到了彩光处。 “回来!” 老银鱼气急。 “等等!” 海蛟也挺身,长长的身子,暴起三棱状,紧随而去。 眼看两只先后都入了那彩光之中。 众海妖紧张又期待。 这只海姣和剑鱼都是战斗力最强的,此时双双攻入里头,实力果然不同凡响。 彩光依旧闪烁,深入其中的剑鱼和海蛟一时都没了动静。 “到底怎么样?” 大家轻声议论。 又等了一会。 “我们去瞧瞧!” 又有两只海妖自告奋??,那是两只虎鲨。 “别去了,他们......” 老银鱼的话顿住。 彩光之中,有什么东西急飞了出来。 呼地一下,众海妖纷纷后退。 一截黑色的东西落了下来。 浑身皱巴巴,尾部短了一截。 正是那只剑鱼。 它翻着眼晴,昏死了过去。 “阿姣呢?” 老海蛟惊呼一声。 彩光之中再没了动静。 没人应声。 先前自告奋勇的两只虎鲨一时也迟疑:这剑鱼都落了这般,它们这...... “老祖宗,你看?” 着急万分的老海皎向一旁发呆的老银鱼叫道。 “我没办法,都瞧见了吧?” 老银鱼:“咱们拼不起!走,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彩光,能溶万物,当年我见过,你们偏不信。” 老银鱼捶胸甩尾,很是激动。 众海妖再不坚持。 “或许可以商量。” 忽一道细细的声音传出来。 小银鱼游出来,看着大家,圆圆的大眼睛亮晶晶。 “先前,我同人修打过交道,我曾被一个人修救过一命。” 小银鱼回头望着那彩光之中的人,隐隐绰悼,竟比先前清晰了不少,说:“这人影很熟悉,我记得很牢,如果真是她,咱们可以同她商量一下。” “不行!” 青背银鱼忙打断小银鱼的话:“你不能去。方才,章五叔你也瞧见了。还有剑鱼和海蛟他们......再说,此一时,彼一时,之前她能放你,已经是你的造化,可是如今,你瞧,她还会放手吗?” 茧形罩中,那个人影隔着彩光,端坐。 四下的海水依旧翻滚,方圆百丈之内,已经是全无颜色。 它们这些海妖有灵气护身,都感觉到了窒息感。 “老祖宗!” 小银鱼也犹豫了。 彩光中间的李惜正急速旋转,她的丹田中,三颗丹珠正环绕飞旋,越来越快,几乎混为一体。三颗丹珠边沿放射出缕缕彩光,青、紫、橙、红,各种颜色闪烁,就像是打翻了一个颜料盘,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李惜此时整个人全然静坐,她全然不闻外面的动静,她就如一个吸盘,不断地吸取着那源源不断的灵力,引导他们在她丹田之内聚集,不断地生出五彩的彩线来,越来越密,越来越长。 更大的水流旋转,汇聚成一股股水柱子,隐隐带了彩色,向那处汇聚而去。 整个海底都咆哮了起来, 老银鱼抬头,见方圆百丈内已经是一片灰色。 “走吧!” 老银鱼再不犹豫,尾巴一甩,就带头向外游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众海妖纷纷撤离,一时尾随而去,瞬间就离开了十数丈。 不断翻涌的海水中,老银鱼灵活地带着大家往外而去。 一口气游出了百来丈,才见得一些熟悉的蓝色。 老银鱼停了下来, 它看着大伙,严肃地:“赶快回去召集自己族类,务必要快,在太阳落山之前,咱们在西海岸边集合,去吧。” 众海妖喏喏而去,一时散了个干净。 老银鱼也扭身。 “希尔呢?” 它看一眼身后,发现小银鱼不见了。 海水深深,四下安静,此时除了他们哪里还有其它生物? 青背银鱼慌了:“方才一直跟在我身旁的,怎么就不见了?莫不是?” 319鱼娃娃 它就要往回去。 “回来!” 老银鱼横在他前面。 “你慌什么?先回去,召集你的兄弟们,赶到西海岸。落日时分,我还没到,就不必等了,你带着希尔,带着他们,往白地那边去。虽说不如这里宽阔,但是,我们银鱼家族倒是可以栖息的。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你且多留些心。” “老祖宗!” 青背银鱼大惊失色:“您这是?” 它大约猜到了老银鱼要做的事情了。 “还是我去吧,您可是全族的希望,不能没有您......” “我活得够久了,你去吧。放心,我会把希尔带回来的,它才是我们银鱼一族的希望,记着我的话,莫要回头,要快,再晚些,怕就走不了了......” 老银鱼身子一晃,很快就往回蹿去,一股巨浪咆哮着,老银鱼彻底消失了。 青背银鱼怔怔地,在原地徘徊了两圈,终于还是尾巴一甩,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青背银鱼一边往前游,一边惊诧地发现沿路的珊瑚礁石正渐渐地失去鲜亮,许多礁石、树丛被翻滚的巨浪卷了起来,漂浮在水里,它灵活地绕了过去,更加快了些,那里还有银鱼家族上百口,在等着它...... 彩光外,一抹银色不断地跳入水流中,不断地被抛了出来。 它已经是不知第几次了,但是,每一次都被那无形的屏障给弹了回来,又被疯卷的水流给卷到一旁。 小银鱼气馁的眨着眼睛,徘徊,身上的银光也黯淡了不少。 它没有多少力气再冲击了。 它身上的银光能避这彩光的侵蚀。 它的银光和老祖宗的银鱼泡是一样的。 小银鱼眨着眼睛,蓄积力气,准备再次冲击。 身后一声哗响,小银鱼扭头。 一抹银色出现在面前。 “老祖宗!” 小银鱼叫道。 又是一股巨大的水流旋至。 老银鱼的嘴巴一张一合,小银鱼只是叫道:“老祖宗,你怎么回来了?” 它听不清老银鱼说什么。 四下忽然一静。 小银鱼看着包裹着自己周身的鱼泡,银色,任凭水流挤压,只是扭曲变形,却不破。 “你去吧,再试一次,莫要勉强。” 小银鱼只是点头,它看到了老银鱼那乌黑的眼珠子,以及那陡然失去光彩的鱼皮。 它弓起身子,团成一个球,“啪”地一下,弹了起来。 圆圆的气泡带着小银鱼,晃悠悠地向那彩光中间飘去。 小银鱼弓起身子,弹跳,再弓起身子,弹跳。 看着终于接近了彩光中间的银泡,老银鱼回首,四周的水流更凶猛了。一丈外,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与周遭相比,只有它依旧屹立,闪着灰褐色,老银鱼靠了上去。 它静静地隐到一块礁石后面,把身子藏到那巨大的礁石缝里,盯着那彩光之中的小银鱼。 ....... “啪”地一下,小银鱼砸到了彩光罩上。 也砸醒了李惜。 她蓦地睁开眼睛。 头脑有一瞬间的迷糊。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发现身旁围绕着一团彩光,像个鸡蛋壳般的把自己罩在里头。 看着缓缓落下的小银鱼,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晶莹剔透,一条漂亮的银鱼。 四只眼睛对瞧了一会,李惜咳嗽了一声。 这条鱼方才惊醒了她。 银鱼滑落到到地,很快生出四肢来,小胳膊小腿,银色的鱼身。 “恩人!” 鱼嘴一张一合,忽然发出了声音。 李惜诧异。 低头:“你?” 李惜盯着这条漂亮的银鱼,那细嫩的胳膊腿,确认。 “你救过我,在那口潭里。” 银鱼抬起脑袋,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就如孩童的眼睛。 李惜心中一动,不确定地:“鱼娃娃?” “你?” 李惜看着那白亮的身子,圆圆的脑袋。 这鱼儿,也是十八变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百丈潭那条可是灰黑色,怎么会是如今这银光闪闪的样子? 李惜表示,她虽然对于鱼类的区分不是那么明确,可是,这颜色也是在相差太大? 只是,李惜默认了。 这件事情,除了这条鱼本身,恐怕无人再清楚。 她起身,彩光随之消散。 这才发现通体舒畅,浑身洋溢着灵力,手动之间,彩光随着环绕旋转。 小银鱼两只眼睛亮晶晶地。 它感觉好舒服,浑身暖洋洋的。 “你怎么在这里?” 李惜指着起地上的鱼娃娃。 她重新坐了回去。 丹田里依旧悸动,身子一动,灵力充盈全身,似乎就要运转。 “求你,放过我们......” 小银鱼翕动嘴唇,吐出不甚清晰的音来。 李惜诧异。 她收了灵力,强制按捺下丹田中的蠢蠢欲动。 “你说,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她指着小银鱼,环顾四周,见四下灰蒙蒙的,水流旋转,周围景物一片模糊。 见小银鱼点头。 她很是吃惊,又在意料之中。‘ 她这番变化,定是吸取了大量的灵力,这些灵力又是来自哪里? 现在,她大致是明白了。 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也是**不离十,定是与这片海域有关。 看着一片沧桑的四周,李惜有些措不及防。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能给我再解释清楚么?” 李惜问小银鱼。 “老祖宗在那儿!” 李惜顺着小银鱼的方向望去,那里灰蒙蒙。 小银鱼忽然就转身向外游去,李惜竖立不动,看着小银鱼向外跳去。 一会一条银色的大银鱼跟着过来了。 老银鱼看着站立在那里的李惜,恭敬地竖立在那里。 “它叫你老祖宗,那你定是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且说来听听。” 李惜直截了当。 老银鱼目光一闪。 它旋转了一个圈,落地,尾鳍撑开,犹如两只脚,立在那里。 “圣人!” 它说。 李惜一抖。 “别,可别乱叫。你,好好说事。” 恩人,她尚且能接受,这圣人可不敢。 会遭雷劈的吧? 李惜打断老银鱼的话,她看着老银鱼的眼睛。 “说吧。” 李惜口气尽量平静。 她的丹田正在悸动,隐隐地不舒服,那是没有得到满足,生生地遏制住的结果。 正有庞大的灵力等待她撷取,可是被硬生生地停了。 这自然是老银鱼的功劳,这只小银鱼方才直接砸到了她的头顶,惊了她的修炼。 “求您停止修炼,放我们水族一条生路。” 老银鱼直接了当,弯下身子。 “为什么?” 李惜问。 胸口又是一窒,气海翻涌。 她哼了一声,身子一动,四周隐隐有响声,已平缓的水流重新有旋转了起来。 “恩人,求您放放过我们,放我们水族一条生路。” 小银鱼大惊,忙开口。 老银鱼阻止了小银鱼。 “不用求她,我就说过,没用的,不要抱什么幻想。他们就是天生的掠夺者,怎么会放弃?” 老银鱼忽然话语激愤。 小银鱼怯怯地扭头,看着李惜。 “什么意思?能否说清楚?” 李惜看着态度大变的老银鱼,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这还用说吗?” 320画门 老银鱼愤慨地一指周围,那些海水依旧翻滚,周围灰色一片。 “你们画门,自出现就被众人围截追打,根本就不容于世。” 他竖着身子,昂了头,两根长长的鱼须用力甩着:“你们出现在哪里,哪里的灵力就被消耗殆尽,只要有你们出现,其他修真者又如何修炼?万年前,你们画门祖先被三大陆的修真者合围,驱逐出来,却是辗转入海。是我们无妄海的水族大发善心,见他们受伤颇重,才容在普林岛上暂时栖身。擦得以保画门才不灭。谁知,伤势恢复以后,竟然,竟然吸取了无妄海的灵力。” 老银鱼声音愤慨:“当时海域里就是这般,所有的水族都望风而逃。” “怎么可能?画门如果真这般厉害,早就名扬四海了。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李惜喃喃地,打断老银鱼的话。 老银鱼冷笑:“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它摆动了一下脑袋,似乎难受般地摇一摇。 “要不是画门自己相互斗殴,抢夺剩下的灵力,自相残杀.....恐怕这片海域早成了死海了。天保佑,让我们这些水族,我们银鱼一族得以保全,繁衍,留下无妄海水族的希望。” “画门?” 李惜喃喃地。 从来没有人和她提起过这个。 需要吸取大量的灵力么? 看着老银鱼闪闪发光的眼睛,李惜闭了一下眼。 这么说,她,会是画门的人么? 不。 她是李惜,有父有母,上辈子更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闺中小姐,上上辈子也是地球上的正常人类,没有特异功能。 难不成是上上辈子? 人,真的有三生三世么? 李惜打了一个寒战。 如果她真的是老银鱼口中的画门中人,那么,她就是所有修真者眼中的“公敌”了。 千年之前,不,万年之前的老祖宗们都被压制,陨落了。那她如今,一个筑基修士,现在才堪堪恢复灵力...... “我不信,你凭什么说我是画门中的人?我并未拜入画门,且从来不知你口中的画门,怎么就认定我是画门中的人了?” 李惜口气强硬,态度蛮横。 她极力否认。 她盯着老银鱼,心里却是微跳。 她那异乎常人的吸取灵力,似乎永远填不满的丹田....... 果然,老银鱼看着她,嗤笑连连:“且不说别的。当日跟在祖父他们身边,曾经听他们多次说过当日的情景:当年的画门弟子,吸取海底灵力的时候,所有的景物都失了颜色,直接失去生机。” “你瞧瞧,周围的这些岩石,珊瑚,海草,甚至是我们身上......” 老银鱼一一指着。 李惜垂下了眼眸,她早就发现了,周遭这一切都失去了鲜活的颜色,似乎被人刷上了一层子灰色。 她低头,看着自己周身萦绕的彩光,轻闪不止。 “你还不承认,你不是画门中的人?” 老银鱼恨声。 “还有这座岛,千年以来,自它沉入这里,我们是想法设法地想进来瞧一瞧,却从来不得其门而入。这个防护罩,历经千年,从来不曾消减一丝一毫。你却轻易地进来了,你还敢说,你不是画门中的人?” 老银鱼声音悲呛,忽然就大声叫了起来,似乎孤注一掷的。 小银鱼惊惧地瞧着老祖宗,不知道它为何会这般激动。 他一向是最沉得住气的。 “不!” 李惜也叫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我是从海上那座小岛上掉下来的,真的,它,忽然就沉落了,我被卷了进来,然后,醒来就在这里面了。” “你胡说,这片海域根本就没有海岛,方圆千里,没有一座岛,你所说的海岛又是在哪里?难不成,你是千里之外飘过来的?” 老银鱼反驳。 李惜诧异。 她猛地看向一旁的小银鱼,却是见它也点头:“是的,恩人,我们这片海域不曾有海岛,希尔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在海面上游玩,很是熟悉。” 李惜张大了嘴。 她沉默了。 “那,你们欲待怎样?我现在收手,可还来得及?” 李惜沉默一瞬,忽然抬头问。 老银鱼一愣,看看李惜,见她不像是说谎。 “你,当真愿意?” 它竟有些结巴。 这转变太快。 李惜竟然这么爽快地就应下了。 “自然。你说得都是实话的话,我没有什么不答应的。我只是想回去,并无心掠夺你们的灵力资源。” 李惜有些咬牙切齿。 被人这样理直气壮地教训了一通,怎么听,似乎都是她的错。 她就是一个强盗,来烧杀抢掠的,要把这里扫荡一空。 李惜这样被人指责,有些撑不住了。 “你们走吧。” 李惜垂目。 她放下了手。 有东西滑落。 凤尾从她袖子里抖落。 “哎呀”凤尾摇曳着叶片,抖了抖。 老银鱼却是惊跳了起来。 “煞血红花?” 凤尾一抖,被老银鱼吓一跳:“老鱼精,你说谁呢?人家不叫煞血红花,叫凤尾花,不,鸢尾花。” 它摇晃着脑袋,红艳艳的。 “鸢尾花?” 老银鱼却是连连后退,一幅见鬼了的样子。 小银鱼被老银鱼给护到了身后,警惕地:“你?” “老祖宗!” 小银鱼探出身子来,它被老银鱼给护在身后,不知所措。 “你,见过它?” 李惜心中一动。 她把凤尾给扯了出来。 “没!” 老银鱼忙摇头,小小的黑眸子闪烁。 “我们走了,希望你能信守方才的诺言........” 李惜却是嘴巴一挪,脚下飘忽,拦下了它。 “你?” 老银鱼身子一晃,却是强自镇定。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它问。 “你到底几岁?我猜,当日,你在场的吧?” 李惜逼问,她手指扬起,彩光萦绕。 老银鱼沉默,看看李惜,又看看身后不知所措的小银鱼。 海底一片寂静。 估摸着这回,青背它们应该都到了西海岸了吧? 他心里喟叹一声,只是,可惜了。 他瞧瞧身边的小银鱼,希尔这孩子,根骨很好,是千年以来,银鱼家族第一有幻骨的银鱼。可惜,今日恐怕是要随同他一同折在这里了。 321画门(二) “是,老身今年活了整整7900岁。当年那场灾祸,不是万年前,是6000年前,当时,我跟着我的祖父他们亲眼见证了那场海难。” 老银鱼抬了脑袋,两根鱼须透亮,向后飘舞。 一旁的小银鱼呆呆地,老祖宗果然厉害,难怪那些海妖都要尊称它一声“老祖宗!” 7900岁,除了白地那几只整年趴在那里不动的老海龟,在这个海域里也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了吧? 现今100岁的小银鱼祟拜地看着面前的老银鱼,一脸惊叹。 “所以,我先前说的话,都是真的。花无影,你也别装了。先前我还不敢肯定。现在,你身边的这株煞血红花都出现了,你还要说什么?你就是花无影,你回来寻三色石了。” “罢了,上天要亡我们水族。这难道是命数么?” 老银鱼忽然再没有了生气,尾鳍一软,萎顿在地,背后是不知所措的小银鱼,都不再说话。 李惜呆愣愣地,她努力消化着老银鱼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所有的事情都在脑海里翻滚,似乎许多地方都串联了起来,又有什么地方不对。 双方就这样僵在那里。 李惜犹自保持着拦截的姿势,老银鱼亦不敢轻动。 “轰隆” 有什么冲击而来。 李惜下意识地,灵力罩瞬间围住了她周身。 她扭头。 眼前银光闪烁,原是外面聚集着一群银鱼,密密地,大约有百千条,形成一片银色的光带,向这里急速游来,不断撞击在外面的罩子处,被撞飞,却是一条又一条地接连撞了上来,似乎必要撞破这个灵力罩,不死不休。 老银鱼也发现了,只是长叹一声,瞧瞧小银鱼,忽然一甩尾,游到那灵力罩边缘。 青背银鱼竟然不听它的话,带着银鱼们回来了。 银鱼们噼噼啪啪地弹跳,一条一条前仆后继,向着它所在的地方跃进来,却是瞬间被剥离,一条条滞在彩光之中,跟着旋转,很快,就形成了一条银鱼带。 “恩人!” 小银鱼叫道。 李惜看了一眼大眼含泪的小银鱼。 老银鱼低着鱼头,仿佛死了般。 她手一挥,盘腿坐下,掐诀。 丹田之内运转的丹珠,渐渐地停了下来。 彩光散去,那些鱼才得以自由,纷纷四散游去。 一个透明的罩子重新罩住了几人,把银鱼群给隔在了外边。 老银鱼惊讶地抬起了头,看看外面围着罩子焦急打转的银鱼们。 “你?” 他有些惊讶,又有些了然。 “好了,咱们还是好好说说吧?” 李惜望着它:“我想知道花无影是谁?当年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啪”地一下,银光一闪,李惜把小银鱼也放了出去。 老银鱼看着迅速和青背银鱼汇聚在一起的小银鱼,陡然松了一大口气。 “你真的都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银鱼抬了鱼头,低声问。 见李惜摇头。 “那,你可记得它?” 它弯了鱼鳍,指向一旁的凤尾。 “不知道,是它自己找来的。” 李惜目光一闪,老实相告。 凤尾颤了一下,叶子也晃了几晃,就要抗议, 偏面前两个似乎并没人理会它。 “花白起和花无风呢?” 老银鱼再度试探地。 李惜摇头,眸子清亮,她抬高了头。 老银鱼这才相信。 它扭身看看外面的青背银鱼,见它带着银鱼们往回游去。 一步一回头。 老银鱼扭回身子。 “既然如此,我就把我知道的说一说吧。” 老银鱼松懈不少,语气平静,缓缓地:“画门当日被驱逐到海上的时候,有三个人。花白起‘、花无风,和花无影三个师兄妹。当时他们来的时候,都是身负重伤,他们在海岛上养伤。可是后来不知何缘故,花无风忽然和花白起打了起来,天昏地暗,就在海面上打,当时很是激烈,海面上大浪滔天,上空乌云压顶.....” 老银鱼目光幽深,声音低沉:“结果是花白起死了,花风也受了伤。然后,他开始疗伤,调动了周围所有的灵力,就像今日这样......我们都怕极了,全部冲了出来,大家聚集在水面上,我现在记得,整片海面上都是水族,密密地,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海兽......大家团结起来,围住了花无风,誓死维护我们自己的家园。花无风居然被我们给困住了......他受了伤,很重的伤。” “可是,我们都忘了一个人,花无影。” 老银鱼停下不说了。 “怎么了?” 李惜问,声音竟然有些干涩。 她大约是猜到了什么,却是不愿承认。 画门师兄弟受伤,急需灵力疗伤,可是,身边没有大量的灵石,所以,他们师兄弟,为了争取这海面的灵力,自相残杀…… “花无影是唯一没有受伤的,但是,看着我们把花无风给杀了。她也没有出手。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她是三个里面最弱的一个。毕竟,她在两个师兄相争的时候,始终躲在一边,看起来,害怕极了。谁知道,她一出手......我们就全部都溃败了。尤其是她身边的那株红花......” 李惜的手一抖。 “她杀了那些,海妖?” 李惜低声。 “她把普林岛沉到了海底,不,把海面上所有的岛都沉到了海底,花无影,让海水平空上涨了几十丈。那景象,我至今都记得。滔天巨浪,整个无妄海在翻滚,在咆哮……多年以来,我一直想不明白,她既然有此等本事,为何会和两位师兄被驱逐至此?” 老银鱼的声音低落下去,渐不可闻。 它闭上了鱼嘴,似乎累极。 “花无影呢?” 李惜轻声。 老银鱼摇头:“海水涨了三天三夜,她,也消失了。同那些海岛一起,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海水翻腾依旧,李惜的脑海亦翻腾,老银鱼的话,让她再无话可说,似乎一切都有了印证。 花无影无踪,海岛沉没。 她先前落脚的海岛,水下的变化....... 正如老银鱼所说的,她就是画门中的人了。 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那天生就会吸取纯净灵力的丹田,还有她接连两世对绘画的执著。 322你撒谎 李惜相信了老银鱼的说法。 李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外面的喧嚣已经停止,四周静静地,只有她、凤尾、老银鱼呆在这里。 老银鱼似乎很是疲惫,只是靠在那里,不说话。 银色的脊背似乎也失去了亮色。 腹内一阵涌动。 李惜低头内视。 丹田内,三颗丹珠正灼灼发亮,相互之间轻轻碰撞着。 她稍一运气,那珠子就转动了起来,带出丝丝光晕来。 李惜收气。 “虽然你说的事,我并不是很明白,但是,我本无意掠夺,你们亦不用逃亡。之前是我受创,灵力耗尽,急需离开这里......如今,我已恢复了灵力,自然是不用再吸取灵力了。所以,你让他们回来吧。” 李惜尽量说得明白。 老银鱼一个激灵,它睁开了一直假寐的眼睛,看着李惜:“你,真的,放弃?” 它瞧瞧四下灰暗,没有生机的海底,又黯然伤神:“已经弄成这样,这片海域算是废了。就算你现在放弃,我们也得搬家。离开这块,这里已经不适合居住了。” 它重新立了起来,尾巴摇一摇,划了一个圈。 “不过,还是要谢过你。毕竟我们现在搬,也不算太远,总算还在无妄海。” 老银鱼碰到了灵气屏障,就游了回来。 彩光一晃,椭圆的灵气罩向李惜移过去,留下了老银鱼。 李惜说:“这里也快枯了吧?” “你走了,自然是要枯的,没有了灵力滋养,这里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灵气罩向上升去。 她身后是那个海岛,在灰色的海底依旧葱绿。 ...... 灵气罩一路上升,碰见一大群海妖。 它们见了李惜,纷纷躲避。 “这是没事了吗?” 众海妖惊疑不定,七嘴八舌。 一边觑着不远处的李惜。 她正缓缓地往海面浮去,周身彩光闪烁,煞是漂亮。 身后是叽叽喳喳的众海妖,渐渐远离。 “哗啦!” 李惜浮上水面。 她腾空而起,飘在海面上。 “你能凌空飞行了?” 凤尾趴在她的肩膀上,欢快地。 茫茫海面,连接着天际,李惜又升高了些。 一直上升到高空,耳边风声呼呼。 李惜停下。 目力所及之处,并不见有任何黑点。 “千里的海域上,并没有海岛。” 李惜眸子垂下:老银鱼他们并没有说错,是的。 先前她驾驭飞毯在海面上飞行多日,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先那座海岛。 她盯着水面,平静,白色海水荡漾,轻轻地,映照着一轮红日。 又是夕阳。 李惜喃喃地:怎么每次都是夕阳落下的时候呢?真是巧啊。 她脚下一动,两团彩色的气流托着她往前疾驰而去,瞬间就入了云霄,成了天边一个黑点。 天边翻涌的白云被染上了红色,铺满了天边。 有海妖探出头,又缩回去。 “走了。” ....... 红日愈发红了,连着海水都染红了,一直绵延开去。 红光尽头,似乎有黑点出现,越来越大。 黑点停在海面上。 “飞不出去!” 李惜踏着彩光又回来了。 她挠头。 她方才在百丈高空,俯瞰,兼是茫茫大海,似乎没有出路。 她下降,竖立在海面,盯着瞧了一会。 海面蔚蓝,水波荡漾。 她忽然就向下扎了下去。 黑暗的海底,一道影子正悄无声息地向一处地方靠近。 很快级接近了那处。 绿色的树丛,红艳艳的珊瑚,彩色的鱼儿。 好一道亮丽的风景。 李惜停在那里。 外面已经重新张开了一层子防护罩,同先前那个一样,透明的,只是更加亮些,上面也没有那些依附的水草,这是新形成的。 李惜站在那里,伸出手去。 手下一闪,她闪身而入。 里头一切如故。 褐白色的岩石,碧绿的矮树丛。 李惜信步走着。 走了一圈,然后,她靠近了一处,屏息。 里头有声音。 她探出头去。 看着下面那团,李惜蹲下身子,伸出手去。 岩石被猛然掀开,露出下面的一个大坑。 里面隐隐有亮光。 李惜看着坑洞底那条熟悉的身影,眸子眯了起来。 她手下一动,就向坑洞中抓去,两道彩光呼啸着飞下,犹如两道利刃,切向坑底。 老银鱼浑身爆发出一层灰蓝色的屏障,“砰”地一声,接住了,却是深深地两道划痕,画在了上面。 李惜一不做二不休,扬起了手中的铁锹:“出来,不然我剁了你......” ..... 老银鱼被困在一团彩光之中。 左冲右突。 确信冲不出来,方才消停。 “说说,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惜指着四下的灵气屏障说。 她紧紧盯着老银鱼,见那两根鱼须在五彩光的映照下,也隐隐带了彩。 老银鱼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李惜,有气无力:“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惜双手抱胸,弯腰:“先前,你说过,这方圆的灵力一旦被抽取,短时间内是恢复不了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连这海水都是灰白色的。可是,短短几日之内,竟然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你说,这可不奇怪?究竟是你骗我,还是我弄错了?还有,我们走的时候,这里的灵力罩可是破了的。现在重新又升起来了。这些,都怎么说?可见,你先前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 李惜盯着那银色的鱼嘴,闪闪发亮。 “还有,这下面的是什么东西?” 坑底那隐隐闪着彩光。 李惜运力指尖,一缕彩光闪现,她伸出手,端详着,彩光忽然延伸,下面的彩光犹如有了意识,竟盘绕了上来。 老银鱼看着李惜,挣扎了一下,忽然就笑了起来。 “好,好!是我小瞧了你。你还不承认你是花无影?” “啪”地一下,彩光突然消失,李惜收手。 洞内的彩光也缓缓收了回去。 老银鱼周身的彩光散去,落到地上,弹跳了两下,就站住了。 鱼尾下竟然生出了六只爪子,牢牢的站在岩石上。 “凤尾!” 李惜叫一声。 凤尾立刻飞了过去,严严实实的把住了坑洞口。一边舒服地舒展开枝叶,全身都沐浴在彩光之中。 “你才撒谎,你先前说的话才是骗我的,你就是花无影。” 老银鱼忽然歇斯底理,叫道。 323木灵力 “花无影?” 李惜看着老银鱼那银色的背,却是笑了起来。 “我算是弄明白了,什么水族,什么银鱼家族,闹了半天,你都是在为自己打算。” 她的语气虽轻,却是如雷入耳,老银鱼的身子就抖了一下。 它张了张鱼嘴,却是没有发出声来,两只鱼眼瞪着她。 李惜看着,心下更加笃定。 “我猜,你一直想进入这里吧,可惜却是被这一层屏障所拦,你只能望着它,却是无计可施。这么多年,想必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没想到,我来了,阴差阳错地替你们打开了这个罩子。” 李惜停一下,盯着老银鱼,见它依旧瞪着她。 她目光下移,落到老银鱼撑开的两只脚上,正不安地往后躲。 她伸手一指:“你说,你都活了八千岁了,怎么还是鱼身啊?” 她目光犀利,言辞毫不留情。 老银鱼瑟缩了脚,退到岩石那里,再无路可退。 他仰了脑袋,乌溜溜的眼珠子越过李惜,目光落在她身后,依旧没有吭声。 “我估摸着,花无影的失踪也与你有关吧?说不得,是被你害死了呢?说,花无影在哪里?” 李惜眸子一厉,出手就像老银鱼身上劈去。 老银鱼来不及躲,李惜指尖迸发的彩线条在它身上一划,鱼皮就绽开了一条缝,很快裂开,细白的鱼肉翻了出来。 李惜紧接着第二记又劈了出去。 彩光在老银鱼的身上横七竖八地,很快就劈开了道道口子,纵横交错地布满了整条鱼身。 老银鱼一动不动。 ..... “你怎么不还手?” 李惜收手,有些诧异。 她这彩光的威力到底如何,她并不知晓,但是,老银鱼那一身鱼皮也并不是寻常鱼皮,上面萦绕着一层子淡淡的银光,那是护体灵力。 这条千年老银鱼的修为并不低。 之前都能护着希尔不受彩光伤害进入这里。 方才竟然没有抵抗。 她扬着手,警惕地看着它。 现在的老银鱼活像一条被切割开表皮,准备下锅炸的红烧鱼。 她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老银鱼身上一闪,那些翻开的鱼肉渐渐闭合了些,不再翻得那般厉害。 它这才仰头,嘴巴一张一合:“我无话可说。” 竟是一幅不想多说的样子。 李惜转了转眼珠子。 看看老银鱼,扭头向后瞧去。 那个洞口....... 她忽然向那边跑过去。 脚下一绊,老银鱼扑了过来,横在她面前。 “你不能动它。” 老银鱼看着她,弯起身子,鱼身紧绷,犹如一张弓。 李惜冷了脸,手中彩光闪烁. 老银鱼定定地看着她,忽然身子一松,瘫在地上,鱼尾一弹,不动了。 李惜大步跨过去。 她弯腰,向下瞧去,里面黑洞洞的,没有了方才的光亮。 “难道都被你这老鱼精吸光了?” 她一把抓过老银鱼,拖过来。 老银鱼并不挣扎,任由她。 “三色石岂是我能吸收的,我只是感应了一点灵力而已。” “三色石?” 李惜一愣。 老银鱼知道已不能瞒,只能哀求:“求求你别动它,不然就全完了。” 洞底下隐约是一块石头,看不清颜色。 “还不说实话么?不然,我就.....” 李惜威胁。 “三色石,这就是三色石。当年花无影封印在这里,随同这岛一起下沉。” 老银鱼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并没有骗你,只是先前没有说全。花无影确实走了的,她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我只记得,走时,她把三色石埋在了那普林岛里,只说:“世上再无画门。你记得的,你该记得的。如何来问我?” “三色石?是画门的东西么?” “千年以来,无妄海再没有出现过其他修士,只知道,有了三色石,才弥补了当年画门造成的损失。恢复了我们这片海域的生机。先前,我以为你要带走它......谁知你只是激活了它。我这才到这里来一探究竟,发现了这个洞口,这应该就是三色石了。你说得对,你来之前,我们不能进入这里,又哪里靠近三色石?所以,它一直在这里。除了画门中的人,没有人能全部吸取三色石的能量,但是,它会源源不断地提供灵力,有它在,这座岛的生机就不灭,海底也会逐渐恢复生机。” 老银鱼的眼睛发亮,它看着李惜,目光复杂。 李惜只是看着那块石头,怔怔地。 然后,她忽然指尖发力,数道彩光激射而出,全数打在那底下的岩石上。 底下忽然就亮堂了起来。 先是一道红光射出,然后是黄色,再是蓝色。 三道细细的彩光不停闪烁。 老银鱼瘫软在地上,簌簌发抖,似乎抽光了浑身的力气。 李惜看着它的样子,皱了眉头。 她靠近,伸手。 彩光忽然大盛,从底下迸出,瞬间就照亮了洞口。 李惜躲避不及,彩光流水般,悉数沿着她的手臂向她蔓延过来,很快就笼罩住了她整个人,团团包裹住。 李惜整个人沐浴在彩光里。 凤尾摇晃着跳了出来,看看李惜,又看看老银鱼。 “她怎么了?” 她问。 老银鱼恍若未见,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束彩光,忽然向前游去。 “你要做什么?” 凤尾凶狠地,它伸出两片叶子,拦在老银鱼面前,叶片摇晃着,陡然间涨大了不少。 老银鱼有些畏惧地瞧瞧凤尾,没有在往前走。 然后,它大哭了起来。 “完了。全完了,都怪我。” “三色石找到主人了。” 他哭喊起来,哭得团团装转。 凤尾诧异地瞧瞧它,又看看李惜,见彩光闪烁,李惜已经看不清了。 “你退后。” 她叫道。 老银鱼被它赶着往后缩,竟很是听话。 凤尾把它一直赶到岩石那里,这才停下,收了叶片,瞧瞧地觑着老银鱼,心内嘀咕:这老银鱼竟方才竟然那般听话。 它摇晃着叶片,横在老银鱼和李惜中间。 彩光里的李惜,正皱紧眉头,整个人犹如在冰火之中,一会冷一会热,交替不停。 她的丹田正在翻搅,里面似乎要撑裂了般,膨胀,收缩,再膨胀,收缩,无休无止。 她呻吟了一声。 有那一刻,她后悔了。 这老银鱼莫不是在耍她? 难受,从来没有这么难受。 似乎是有一只手在她的丹田之内肆意抓挠,把里边搅碎了,再重新组装一遍。 她手脚麻痹,只能任由那股子力肆意妄为。 想要昏死过去,却是偏又清醒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说话声:“定了。” 那是凤尾还是老银鱼的声音? 李惜无暇分辨。 无边无际的痛楚再度蔓延而来,那一瞬间,李惜大睁着眼睛,恍惚间,她看到一道影子。 彩色的裙子一晃而过。 她呻吟着伸出手去。 眼前光华绽放,犹如烟花爆开,李惜禁不住张开了嘴:痛! 她终于叫出了声。 ..... 324木灵力(二) 彩光渐渐散去。 李惜站在那里,微微闭着眼睛。 “李惜!” 凤尾忙跑上前去。 “哎呀!” 凤尾被一束彩光给弹出老远,摔在地上,半日爬不起来。 “三色石没了。” 老银鱼喃喃地。 眼睛里尽是绝望的神色。 李惜看着丹田内的三颗珠子正渐渐停止旋转,静止了下来,成为一颗拇指般大小的珠子,停在那里,三种颜色,分布表面。 红色最多,蓝色其次,绿色最少。 之前的痛楚都不复存在,身子清灵异常。 她睁开眼睛:“小凤!” 她弹指,一条彩色的细线流淌而出,一把环住正爬起来的凤尾,轻快地卷到了面前。 “李惜!” 凤尾叫道,花叶齐抖。 李惜也展开双手。 之前她的灵力只能用在符画上。 其它的,基本就是鸡肋。 现在,能徒手运用灵力,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两人开心。 一旁是痛哭流涕的老银鱼。 李惜和凤尾同时扭头。 “哭什么哭?” 李惜站在老银鱼面前,心情颇好。 老银鱼紧紧闭着眼睛,不愿睁开:“我的家没了,三色石没了。” 它翻来覆去地,就是这几句话。 李惜恼了:“又说半截子话?” .... “你就是祸害。三色石没了,这片海域真的要完了,我得走,赶快离开这里。” 老银鱼似乎不愿再多说的样子,它一骨碌从地上弹起来,甩尾就要走。 “等等!” 李惜双手拦下它:“怎么就没有活路了?” 老银鱼:“撑不了多久了。” 它撇头,奋力向外游去,不动。 尾巴被李惜给扯住。 然后,它被拉了回来。 李惜一手扯住它,不让它走,一边伸手环指。 “就在之前,我一直和你一样,以为这座海岛,这片海域一直被三色石一直滋养着。没有了三色石,它们将凋灵。但是,我们都错了,你瞧,这外面依旧鲜活。不是三色石,因为,这下面本就有着庞大的木灵力,你就没有发现吗?先前,小凤就感应到了庞大的木灵力,才引得找我们下来的,只是我们没有找到。想来,是被掩映在这三色石下。现在都显了出来,原来,这本就是这片海域自有的。” 李惜说得清晰明白。 “真的吗?” 老银鱼不相信地,嘶哑了声。 “这么庞大精纯的木灵力,原本我又怎舍得放过?只是,我既已得了这三色石......算了,你说得可怜,我也不是心狠之人,这木灵力我不动就是。等我撤了这隔离罩,我想,这里很快就会恢复的。” 一番话既了,老银鱼只是点头,再没说一个字。 李惜说得没错。 三色石一直被封在灵力罩里,维持这外面灵力的,恐怕这底下的木灵力才是正源。 老银鱼大喜大悲之下,一时愣在那里。 “你瞧,这里没有多少了,抓紧吧。” 李惜忽然指着方才石洞说。 那里依旧闪着微光,彩色。 老银鱼怔怔地看着,身子动了一动。 “走了!” 李惜往上游去,罩子随即破开,消失。 老银鱼快速移到那洞口,整条鱼身钻了进去,灵力丝丝溢出,它的身子闪烁...... “方才那条老鱼精不是说它不能吸收三色石灵力吗?” 凤尾远远地回头瞧一眼,问李惜。 李惜弯了嘴角,只是哼了一声。 这条老银鱼,活了几千年,还是这般模样,想来就是缺少一次契机。 这片海域的灵力估计都被三色石压在下面。 “普林岛沉入海底。” 老银鱼曾经说过。 这三色石就在那条灵力矿上,才保千年不竭。两者本相辅,这海岛本就是这海中一部分,又怎么会对这海里的水族无用? 不然,它那两只脚又是如何长出来的? 反正,这老鱼精除了狡猾点,倒不是大奸大恶,这点小愿望就满足它。 现在这些她都不再乎。 因为,她终于结丹了。 这实在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李惜心里鼓荡,向外游去。 漆黑的海底,李惜犹如一尾鱼般地灵活地在水里游动,身上彩光闪闪,几丈可见。 ..... 那些海兽看着游动的李惜,纷纷闪避。 这个人修,现在早一传十十传百,这附近海域的海妖们都知晓了。 “她怎么还没走?” ‘“不知道!” “瞧,她往那里去了。” 李惜越过各种树丛,礁石,努力地在海底寻找着。 只是,先前不知从哪里下水的,竟然是再也找不到那个岩洞。 她返回,向那些停留在周围的海妖们游去。 众海妖纷纷躲避,不知她要做什么。 李惜停在那里,不再靠近。 “我要找一具尸骨,你们谁知道?” 她叫道。 没人应声。 她挠头,然后发现了小银鱼。 她招手,小银鱼迟疑,最后还是游了过来,看着她。 李惜打着手势,和小银鱼说明白后。 小银鱼点头游了回去,一只老章鱼向一边游去,李惜忙跟上。 也不知绕了几回圈,终于重新到了那座岩洞前。 老章鱼他们停在外边,不肯再向前。 李惜到了那岩洞里,破开屏障,进去,见里面已经没有那条鱼,看来,它早已离开了。 洞外那具尸身依旧在。 李惜细细搜寻,这周围只有这一具尸身。 她伸出手去,开始拨开周围的那些乱树与乱石。 她把那男尸拖进了洞里。 看着地上的这个男修,李惜猜测他可能就是那师兄弟中的其中一个。 她仔细检查了尸身,并没有其它发现。 她凝视着尸体,虽然在海水里泡了这么久,竟然没有损坏,面目栩栩如生,清理了脸上的水草杂物,竟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来,很是年轻。 李惜有些奇怪:难不成这具尸体竟然已至元婴了? 元婴以后,若非受到外力摧残,保存得当,肉身能千年不腐。 眼前这个修士身子保存完好,这么年轻,看起来也就三十多? 想到当日那些元婴修士,哪个不是百岁结婴,即使筑基早,那相貌看起来年轻许多,但是,也是难掩那眉目间的沧桑。 李惜不得不感叹一声。 修真界,从来不乏能人。 她不就因为估计不足,差点丧在那紫衣修士之手? 仔细看了一圈,李惜一时猜测不出他到底是那师兄弟中的哪一个。 看来这个洞的禁制应该是他所设,只是,他为何会死在外面,倒是一个谜了。 她重新封闭了那个洞。 老银鱼见李惜回来,似乎并不意外。 李惜看着它,会心一笑。 老银鱼尴尬地收起了那两只脚,四个脚趾已经长齐了。 李惜也不管它,只是向它打听起了那具尸体来。 老银鱼沉吟了一会,说:“那是花白起,当日他落海,我们都遍寻不见,后来,他死了,我们才发现了,但是,这么多年,没有人去动他。留着他,告诫后代子孙,这就是人修。你找到的就是他。” 李惜又问起另外一个。 “这个不知。要问花无影了。不过,这么大的海域,有些地方,我们水族也是难以到达的。说不定死在哪个角落里的,也未定。” 李惜也就沉默。 325回 忽然海底荡漾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水下轰鸣。 老银鱼率先冲了出去。 看着远处那冉冉上升的黑点。 周围海水沸腾翻滚,海妖四处躲藏。 李惜振臂,升上半空。 水声哗哗哗,一座海岛终于升到了地面。 李惜没有落到了那海岛上。 微风习习,海面波涛汹涌。 李惜扭头。 海岛周围,浮动着大大小小的海妖。 “老鱼精,这是怎么回事?” 李惜指着水中的老银鱼说道。 老银鱼一跃,落到海岛上,鱼尾处迅速生出两只脚来,它笨拙地转了一圈。 “普林岛,又回来了。” 它语气惊叹。 “啊?” 李惜环视, 这座岛屿不正是她先前最早看到的那座岛吗? 她耐不住与老银鱼说了。 “普林岛有多座,是连在一起的,这才是真正的普林岛。” 老银鱼叽叽咕咕地。 它在岛上好奇地转悠,那两只脚走得有些笨拙。 “那三色石?” 李惜有些糊涂:“水下那座......” 老银鱼楞了半日,然后一个猛子就入了水。 李惜:“等等我!” 一人一鱼相继落下水,海面上波涛哗响,好大的风,大浪拍打在岛上,溅起雪白的浪花。 李惜跟着老银鱼游动了一圈,终于确定:不见了。 水下那座岛屿果真不见了。 ...... 李惜看着老银鱼,它也是摇头,表示不知道。 几日后,李惜气馁地坐在岩石上。 她用了神行符,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老鱼精,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出去?” 李惜叫道。 水面一阵波动,老银鱼浮在水面上:“出不去。几千年了,自画门来到这里,就再也没有人修来过这里。我们也出不去。估计是画门怕那些修士再寻来,布置了什么阵法吧?不过,你是画门中人,你都没有办法么?” “这样啊?” 李惜挠头。 阵法什么的,她是一团糊涂。 只是,这么大的一片海域,着实有点匪夷所思,那得........ 算了,现在,李惜表示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这世界,实在只有她想不到,就没有做不到的。 可惜,白恩不再。 想到白恩,李惜黯然:也不知它如今怎么样了。 “你当初是怎么来的?” 老银鱼提醒她。 李惜一窒。 画? 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背后的画:小凤还是不能进去。 自小凤和她一同出来后,就再没有进去过。 凤尾说的三色土,她并没有找到。 “难道,你们这里就没有人出去过么?” 李惜不相信,盯住老银鱼:“那,你孙子又是如何到了千里之外的百丈潭的?” “这个.......” 老银鱼眨巴着眼,样子有些滑稽。 ........ 小银鱼浮在水面上。 “鱼娃娃,你快带我们离开这里。” 李惜催促。 小银鱼回过头,眨着双眼皮的大眼睛,湿漉漉地:“我不叫鱼娃娃,我叫希尔。” “希尔,那就麻烦你带我们出去。就是你上回去百丈潭的路,你,应该还记得吗?” 李惜忐忑地提醒,生怕小银鱼忽然就说,忘了。 这段时日,意外的事情太多。 “记得!” 欢快的声音。 李惜松了一大口气。 “好希尔!” 李惜想摸一摸希尔,被它躲开。 ..... 李惜站在海岛上,面前是老银鱼以及其他海妖,只是他们远远地浮在水面上,小心翼翼地盯着李惜。 他们对这座突然出现的海岛还是很好奇,又有些莫名的畏惧。 自上回剑鱼和海蛟受损,它们对李惜是惊怕的。 李惜表示无辜。 当日剑鱼妖和海蛟突然闯入,本就是那三色石的本能防护。 三色石那时刚唤醒,在周遭形成一股堪比罡风的灵力风暴。 剑鱼它们贸然进入,自然是受到重创。 她看着对她敌视的众海妖,也懒得解释。 “走了!” 李惜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海岛。 岛上生机勃勃,绿意盎然,似乎一直就在那里。 天边一轮红日,正上升,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海面, 终于又看到了朝阳。 想到那连日来瞧见的夕阳,李惜表示仍不解。 “跟我来吧!” 银色一闪,小银鱼如一束流光蹿了出去。 “希尔,早点回来。” 身后老银鱼的声音飘散,很快消逝。 李惜也如一尾银鱼,紧随其后。 ...... “哗啦!” 潭水骤然冒起丈高,倾泻而下。 正在潭边饮水的一群马鹿瞬间四散,更有蓝面猿猴在旁吱吱乱叫。 水潭边空出了一大块。 水柱处,李惜落下。 看着惊慌警惕的众兽,她一下子咧开嘴笑了。 四下草木青葱,丛林茂密,虎视眈眈的一众妖兽。 终于回来了。 这里是岷山的百丈潭。 依旧是熟悉的景物,似乎同上次离开没有什么大变化。 李惜抹了一把脸,踢开脚下一把断了的剑。 身后有水声。 一抹银光在水下一闪。 “希尔,你回去吧。” 银光一闪,希尔冒出了脑袋,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眨,歪头。 鱼嘴一张,就要开口,李惜制止。 李惜蹲下,温声:“希尔,记住,别轻易开口,也别露出你的四条腿,危险!你会被人抓住,炖了喝汤。所以,你回去吧,别再来这里了.....” 身后白云悠悠,众兽噤声。 水波荡漾,希尔的腿脚渐消失。 “去吧。” 银色没入水中,水面重归平静。 “希尔已经能够化身了。” 凤尾在一旁提醒道。 鱼类化身极难,至少要6阶以上的千年鱼精,那条老银鱼活了八千年,至今也才生出两条腿,还是在三色石的灵力滋养下。 “希尔不是普通的银鱼,想必这点老银鱼也是知道的。不然,怎会任由它出入这条通道?” “通道?” 凤尾微惊。 “希尔怎么可能自己寻到这条通道?既布了阵法,就没有漏洞,哪里简简单单就能漏出这么一条通道来?” 李惜轻声:“不然,老银鱼当初又怎么带他的子孙逃生?它们又要逃到哪里去?” “老奸巨猾......” 凤尾骂了一句。 没有回声。 李惜大步向前。 有些事情,明白就行。 老银鱼也是不想更多的海妖知道这件事。 李惜理解。 现下,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李惜身子冲天而起,直接向着半空掠去。 金丹修士的气势全开,惊起脚下一众妖兽, 亦有那不服的妖兽冲着李惜的背影怒吼几声。 半空中的那道影子早没了踪影。 李惜半空中俯瞰,经过云雾缭绕的黑沼泽,护身灵力淡淡现出,彩光闪烁,她冲进了浓雾之中。 这五彩灵力能护她百毒不侵。 李惜欣喜,继续向前冲。 “小凤,你知道咱们要往哪个方向去?” 浓雾之中,李惜的声音。 “等一等,我先看一下。” 一朵红花闪出,在迷雾中转了一个方向:“这雾有毒。” 凤尾的声音可怜巴巴。 “你一株花,怕什么毒气?快指路!” “不要对人家那么凶啦!” “你再装无知?” 李惜了然的声音。 ....... 浓雾之中,隐约一道红影摇曳着向前穿行。 日夜急行,李惜终于到了三合镇。 镇子里一如往夕热闹,李惜先去找刘星他们。 326失踪? 老梁他们不在。 一打听,竟已经离开了三年。 李惜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在无妄海停留了近三年。 她瞧瞧那寂静的院落,老梁他们是散修,来去自由,既然没有回来,恐怕是无处打听他们的去处了。 李惜一颗心忐忑。 她向外掠去,她要去找老杨头,长毛。 站在空旷的院子里,李惜心内冰凉。 院子里杂草丛生,墙角边堆放的铁器早就蒙上了一层子泥土。 她瞧瞧洞开的门窗,没有进去。 看来,老杨头他们也离开了。 李惜抬头。 院角里那颗桃树开了,半树桃花,有一半零落在地。 李惜离开。 “李惜?” 得到通报,贺群英大步出来,看着面前的女子:眉毛细黑,脸色红润。 三年不见,身姿似乎又拔高了不少。立在那里,青衣乌发,见他出来,一笑。 贺群英眼睛一亮。 他忙上前:“你怎的来了?”语气中是隐隐的喜悦。 李惜随同他进入,见贺群英招呼仆丛去泡茶,忙制止:“不用忙。我来只是想问一件事。” “不急,你先坐。” 贺群英笑眯眯地,示意李惜坐下。 “我还以为你也走了呢。” 贺群英热情地说,一边示意仆丛给李惜泡茶。他嘴角挑着笑意,偷眼瞧着李惜,见她面容在阳光下闪着莹润的光,一时竟有些恍惚。 李惜浑身上下有种他说不出的感觉。 他轻甩头,应该是长久未见的缘故吧? 他递过去茶水。 上好的灵茶,洋溢着灵气。 李惜没有接茶水,她略有些着急地:“我想知道,刘星他们可有来过?” 她盯着贺群英,有些着急。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她心里忐忑。 那一战,她直接消失,回来后当日的修士又不见,两眼一摸黑,真是够叫人焦急的。 “没有!” 贺群英眸子干脆地,看着李惜,轻声:“刘星他们本就是散修,来去自如并不固定。或许,是去了哪里寻机缘去了。过段时日又回来了也不一定,你瞧,你不就又回来了?” 他看着李惜。 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看来那次的事,贺群英他们确实不知晓。 李惜就没有再说话。 她端起面前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 茶水入嘴微苦,很是滋润。 李惜放下茶:“走了!” 她起身。 贺群英想留她一留,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得送她到院子门口。 就碰到一个人。 是贺三叔。 “是你呀?” 贺三叔一把拦下李惜:“正找你呢,遍寻不得。来来来,这个东西你拿去,先前答应了的,我可一直没有忘。” 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捧到李惜面前。 李惜看着那只黝黑发亮的机关手,一愣。 “之前,我不是说过,这东西能做得更好。去年得了新材料,就赶着做了。却是一直没有见到你,一直放在这里呢。今日你来了,可好,带走吧。” 李惜看着这只机关手,看上去与先前那只并无两样。 “这有什么不同?” “自然是比先前那只更好,更精细些。不然我还费这功夫做什么?你赶快给人换上吧?先前那个,就不要了。” 贺三叔声音又急又快,眸子里都是笑意。 李惜也就不多问,收了起来。 “工钱?” 她摸摸储物袋,没有灵石。 回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准备。 “灵石就不用了,那个,如果符画你还有的话,给我两张吧?” 贺三叔笑着。 一旁的贺群英诧异地看着叔叔,这是机关手,他后来自然是知道了缘由,这本就是贺家补给李惜的,怎么就又要收材料费了? 李惜倒是笑了起来,她点一点头:“好。只是需要你去准备些材料,我手边什么都没有带。” “好!我立刻叫人去准备!” 贺三叔一口答应。 ....... 看着李惜直接挥笔,瞬间完成了二张符画。 贺三叔和贺群英赞叹地,心里惊骇不已。 符画师作画。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见李惜只是如寻常绘画般地,就完成了一张8级的符画。 贺三叔接过来的时候,不由对李惜再次打量。 贺三叔眼光闪烁,重新看向挥毫的李惜,忽然就后悔起来:早知道,再多讨要两张了。 然而,总归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符画,如今是越来越难弄到,别让人觉得自己太贪心。 细水长流,李惜这不回来了嘛。 贺三叔目光中带上了笑意。 李惜出了贺家,正是一轮红日西沉。 圆圆的一个红盘子挂在树梢,将坠未坠。 她身子腾空而起,直接向着镇子外掠去,所过之处惊起一众飞鸟,四散,又聚拢。 一道青影向着落日处而去,那里是层层的山峦。 岷山。 李惜开足马力,向着那黛色的青山飞速掠去。 峰峦层叠的青山间,一道影子缓缓落下。 长发飘舞,青衫猎猎。 李惜双目微眯,手脚展开,千万条灵力彩丝犹如触角,密密伸向脚下青山。 细细搜寻。 她释放了全部灵力,没有再刻意隐藏灵力。 结丹后,她的灵力收放自如。 那颗丹珠可以收纳气息灵力,竟然没有丝毫不妥。 进镇子时,她收敛了气息,看去就与寻常筑基修士无异。 果然,贺三叔他们都未曾发现异样。 李惜细细地搜寻,微微皱了眉头。 一朵红花颤巍巍地从她腰间伸出头来,火红的花瓣四下一转,说了句:“是这里吗?我怎么看着不像?” 李惜低头瞧瞧正要缩回去的凤尾,一把扯了出来:“你感应一下,是否在这片?” 原谅她,她真的一时找不到上回的地方。 没有了路标,她是两眼一抹黑,重重青山,入眼都一般。 李惜凌空,一手托着凤尾,慢慢地低空飞行。 没办法,凤尾不能飞行,只能她带着它巡逻一圈了。 凤尾挣扎无果,只得嘟囔着:“你快些,太慢了。” 李惜手一松,忽然向前一甩,凤尾就嗖地一下飞了出去,在空中急急划过一道。 “你干什么?” 凤尾唔哩哇啦。 “集中心神!” 李惜急急地飞至,在凤尾落下之际,准确地接住了它。 凤尾的感应能力大范围的,她用这个法子或许有用。 ....... 半日后。 李惜落在一处山脚下,歪头。 不是先前那熟悉的山谷,变了样。 可是,凤尾说这里有灵力波动。 应该是有入口。 两人寻了半日,愣是没有找到入口。 李惜试探着再次搜寻。 凤尾一蹦一蹦地。 然后,它就叫了起来。 李惜弯腰捡起那枚铜板。 这枚铜板是上回她扔下的。 “走!” 她伸手用力击去,彩光闪烁,那门就出现了。 正是先前那扇。 李惜一脚踏入。 石门一闪,重新又出现。 两个男修正从半空落下,身后跟着一群人。 327集训 芳草萋萋,和风扑面。 高高的石阶上,一个白衣修士正双手交叉在腹前,站得笔直。 宽阔的场地上,正站着整整齐齐的一群修士。 这些均是从各处征调上来的筑基修士,男女都有,个个神情严肃,却是难以掩饰眉间的兴奋。 能够到天元宗来,都是很珍惜。 此次是征集共100位筑基修士,这些都是下面各个分支的修士,自然都是经过挑选的有实战经验的修士。 他们彼此之间都不熟悉,却是表示出难得的统一感。 白衣修士叶紫青扫视一番,很是满意。 他看着这些陌生的面盘,清了清喉咙,这才长声:“此次征调大伙来,相必都知道是为了什么来。是,我们将要组织一只队伍,一个月后,进驻岷山深处。” 他略停一停,满意地瞧着大家,见众人依旧瞧着他,目光炯炯,静待他说话。 这才再度开口。 “具体的事项倒时在今后的训练中,会逐一告知。当下,你们要做的是,好好学习,好好训练,准备进山的一切装备以及事项。我们此次是要去打妖兽的,所以,许多捕猎知识会在接下来的时日里,请大家尽快摸清,我们这里也会补充,多说无益,我这里要告诉大家,真正的捕猎场是残酷的,想要满载而归,并保下性命,是你们接下来要操心的事情。好了,接下来,咱们先分组。” 叶紫青抬手,按照要求,把 100个人陆续分成了10组。 每个组里面搭配合理,男女都有。 叶紫青说这是暂时的分派,后期会再调整。 然后,大家就一齐跟着管事往后面一座大院落去了,那里专门腾出来许多空屋子,给他们这些新来的修士居住。 大家按照分组,三三两两地走着,脸上都是兴奋以及好奇。 按照规定,每10人一个院子住着。 屋子很是宽敞,大家都相继挑选自己中意的屋子。 都是筑基修士,之前都是自己门派中的中坚力量,平日里得到人的尊重,也都有自己独立的屋子。 大家自然地挑自己喜欢的屋子,很快就有了小矛盾。 “我先到的。” 门框内两个修士对峙着。 双方都微笑,身子却是都不动。 一男一女两个修士,一个昂着头,都高高昂着头。 有人驻足停下,有人依旧往里走。 旁边一个女修扯住另外一个女修。 “等等。” “怎么了?” 被扯住的那个女修看着她,脸上不以为然。 “哎呀,你瞧,五元门的弟子对上归元门的弟子,这可是好看,难得。” 女修圆圆的脸上充满了八卦,眉毛飞扬。 被扯住的女修无奈地瞧着圆脸女修,挣脱:“我先进去了。” 她抽出了手,进了屋子。 留下圆脸女修留在外头,绕有兴味地瞧着。 女修进屋,打量起房间。 这是普通的一间屋子,只有一间,中间用一道木屏风隔了一隔,分成里外间。 她推开窗户,发现后面依旧是一样的屋子。 忽然有些后悔,方才没仔细瞧,应该挑那后面一排屋子,那里有一堵高高的围墙,至少出入要方便些。 正犹豫,要不要重新换屋子。 “这里不错。” 一道红影落地。 凤尾跳了出来,四下一瞧,很快就蹦上了窗台,往外探去 被李惜眼疾手快一把给揪住叶子拉了回来:“我禁制未布,你快回去。” 窗户随即“砰”地一声合了回去。 波光一闪,一道无形的彩光就封住了窗户。 李惜,把凤尾一把给塞了回去:“别出来,咱们可不是来玩的,要是让人发现了你这株会说话的妖植,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方才在那广场上你也听见了,抓捕妖兽,你这妖植也跑不了。” 凤尾用叶子使劲拍了拍李惜的手背:“有你在,小凤怕什么?” “胡说。” 李惜低声:“我不过是金丹,这里如我这般的修士,多得是,你忘了,我上回是怎么吃的亏?还有,你成了这个样子,更加要低调些,小心人家把你直接给吃了。此番,我们是来找人的,找回白恩,所以,咱们得小心行事,可别人没找到,就被人给轰了出去。” 看着李惜诚恳的眸子,亮晶晶的,凤尾就点头:“好吧。” 想到先前那个紫衣人,它也是心有余悸。 那一下可是直接把它也打回了原形。 李惜这才放手:“回去吧。” 凤尾舒展了一下枝叶,隐到了她衣带处,那里就显出了一株花来,红色的花朵,绿色的叶子。 李惜又小心地整理了一下,这才抬头向外望去。 外面有轻声的说话声。 “孔灵儿!” 有人叫她。 李惜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这队修士进来。 她跟着他们,瞅准了一个落单的女修,乘她去方便的时候,拦下了她...... 她摸一摸脸上,露出了笑容,果然服帖,一点没有违和。 她对自己的画技,还是有信心的。 孔灵儿。 这个女修叫孔灵儿。 李惜皱一皱脸,她只知道这么多。 好在,对这个人她也没有什么兴趣,只是需要她的身份。 时间紧迫,她只知道,这个孔灵儿在这里没有熟悉的人。这个就够了。 孔灵儿被她给打包送走了。 李惜估计,等她能够回来的时候,她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 一张高阶的神行符,李惜表示那个孔灵儿最近,也是被送到哪个荒漠偏地去了。 这是她金丹以后,画的神行符,效果么,李惜表示绝对有质量保证。 这天元宗进来难,这出去,竟然是只设置了地面的禁制障碍。 李惜表示,她的退路有了,只要土遁符加上神行符就可以跑路了。 李惜就这样毫无心理障碍地做起了孔灵儿。 她脸上露出笑容来,去开门。 先是发现院子里没有争吵声,方才那两个人已经不见。 圆脸女修笑眯眯:“灵儿,你收拾好了?” 她叫李欢,是孔灵儿刚刚认识的,很是热情。 李惜看着她点头。 “灵儿姐,你怎么了?” 李欢说话就伸了手过来,李惜想躲,又忍住。 她的手就被李欢给拉住了。 “哎呀,真没劲,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圆脸女修叽叽咕咕。 李惜一愣,方才明白过来:“方才,那两人.......” 李惜只得指指对面,试探地问了一句。 李欢立时就接了过去:“竟然没有打起来,你猜,最后谁住进了那间屋子?不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抢那间屋子?” 李惜看着她,尽量微笑:“为什么?” “他们两个都没有住那间屋子。因为那是领队住的。他们两个,都想做领队。我就不明白了,这领队有什么好?只是临时的,我们这都是临时组织起来的,最后都要回去的,抢的哪门子领队?真搞不懂......” 圆脸女修唠唠叨叨,拉着李惜往屋子里走:“我告诉你,我可是打听清楚了,这两个人,都不会省油的灯,咱们幸好,没有同他们是一个组,要是卢山还好,最大大男子了一点,喜欢吆喝人,最是麻烦那个郑丽丽,可是个狂人.....” 328杜鹃花 李惜送走了圆脸女修,松一口气。 这是她见到的最能聊是女修了。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聊个不停。 李惜几次要打断,都不能。 现在见她走了,她才关上门,又布置了禁止。 这才认真思考起接下来的事情。 白恩如今不知在哪里。 先前,她凭着那若有若无的感应,寻到了这里,白恩应该还在这里。 只是,这么大的天元宗,它在哪里呢? 李惜试着联系白恩,却是依旧若有若无,稍不留神,就抓不到。 院子里静悄悄地,各人都回了屋子。 这些修士都是勤学的人。就连隔壁屋子那聒噪的圆脸女修也关了门。 ...... 第二日,一众修士们被集中到一个小广场,开始集体听训。 看着走上来的那个修士,李惜眸子一闪。 是那个修士,那日与白恩厮杀的修士。 李惜注目。 叶紫青咳嗽一声,望着下方密密的人群,绷紧了脸。 明七师叔就在一旁看着,师叔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他得办好。 “这段时日,我们要学“捕兽阵”,时间紧迫,各位务必要上点心。这阵法本身并不难,难得是大家要精诚团结,同心协力。不然,这个阵法是无法发挥效力的。困不住妖兽事小,若是因此给妖兽以喘息之机,那就是大事情了,不止你自己,你还会连累阵中的同伴。所以,只要入阵,就要全力以赴,务求一击即中。现在,大家各自按照先前分好的组站好,我们要讲这个阵法的各处要害......” 一阵窸窸窣窣,众人很快站好,分成十个方阵。 叶紫青讲得很是详细,大家亦听得认真。 李惜抬头看着前方的叶紫青,边四下瞧一瞧。 除了这个授课的金丹修士,并没有其它多余的人。 她回首,见大家都听得认真,也整一整坐姿,开始认真听起来。 这个捕兽阵,应该就是先前她和长毛他们见过的那个。 姑且听一听,也好。 ...... 结束后,大伙都散了。 各自回去院子里练习方才的阵法。 叶紫青说了:阵法重在练习,回去多多磨合,务求浑然一体。 李惜站在屋子里望出去,见李欢他们都在院子里站队形,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她和李欢分开各自一组。 李惜瞧瞧自己那组,领队的在一旁站着,也有两个没有到场。 她就封了门。 伸手,凌空画符。 很快,灵光一闪,一张微微闪光的土遁符就浮现在眼前。 这个虚空画符有个好处,可以临时测量出大致的位置和距离,减少失误。 李惜伸手一点,眼前符画消失,李惜也不见。 外面院子里依旧喧闹。 大家三三两两地讨论位置还有各处玄妙。 叶紫青满意地从门口走过去。 ...... 这是一间空屋子。 与别处相比,并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院子里多了些花花草草。 l李惜站在一间屋子里。 原本她看这一块相对偏僻,房屋少些,想着出来的时候,会降低风险。 没想到,还是到了这屋子里。 谁住在这偏僻的地方? 她迅速地拍了隐身符。 有人走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青衣小婢快步进来,四下一望,直接走到窗前,推开。 窗外一大片紫红色花盛开,是杜鹃花。 屋子里,仿佛也亮了几分。 婢女退了出去。 一阵轻悄的脚步声,一个红衣女子轻缓地进来。 大大的眼睛四下一撩,看到窗外那一从怒放的花儿,嘴角就挑了起来。 她边走边散下身上大红色的披风,随手扔到一旁的衣架子上。 红衣光滑如流水,从架子上逶迤而下,又流泻到地。 她恍若未闻,只是伸着腰肢,慢慢地走到床前一张长榻上,斜躺了下来。 窗外的风轻轻吹进,她单手支着,半截胳膊露在外边,红色的蔻丹耀眼。 她静静地,似乎睡着了。 良久,屏风后微动。 李惜悄悄地向外移动了一下,就看到了女子的侧脸。 是她? 那个敲摄魂鼓的女修? 自己怎么就到了她屋中? 李惜小心地转头打量。 屋内一目了然,并未见什么鼓。 看来,是收了起来。 榻上的女子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她扭头,目光凌厉。 然后,目光落到架子上的衣裳上,衣袖飘扬,有风从窗外吹进来,上面是大朵的杜鹃,用银丝线绣了,朵朵怒放。 她重新又躺了下去,却是睁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忽扇。 她唇边牵起一抹浅笑。 她又多心了。 她鼻尖轻嗅着丝丝清香。 养了这许久,这花树也是有了些许灵力。 她本是天生的木灵力,在她的精心浇灌下,这杜鹃常年都开花,一年香一年。 李惜屏息。 这女子委实太灵敏。 她差点被发现了。 照理说,她现在是金丹期,这灵力愈加沉稳内敛,原以为,必不会被发觉,却是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灵敏。 方才,她瞧过来的那一眼,黑白分明,有那一瞬间,她以为她看到了她。 想到她能驾驭摄魂鼓,又释然:她的神识必是比旁人要强大些。 屋子里一时安静得可怕。 李惜见那女子,只是披着眼睛。 她百无聊赖,就把目光转向了窗外那从杜鹃。 紫红的杜鹃,一簇簇地开得热闹,隐隐有红光闪烁。 恍惚间,星星点点的金黄色花朵,一簇簇地堆满了,融成一团团花球般地。 那株桂树,开得如此繁茂,开满了整棵树。 王妈把它捋下来,铺在白色的包袱布上,清香阵阵。 在院子种桂花,只是因为万重俊喜爱泡茶喝。 她眨眼,眼前依旧是这棵杜鹃,红得耀眼,很是茂盛。 那花朵,一瞧就是有着灵气的。 李惜默默地吸了一口,鼻子唇齿间都流荡了那股子清香。 “谁?” 一道红影瞬间到了跟前。 红衣女子手摄魂鼓,对着李惜所在的地方,伸手一拍。 “咚”的一声。 鼓声闷响。 扑通有人倒地。 红衣女子诧异,扭头。 门开处,一个青衣丫鬟正软倒在地。 “你在这里干什么?” 红衣女子一把拎起她。 她早有吩咐,在她休息的时候,一众侍女仆从都不得靠近。 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不顾她的规矩,私自靠近。 红衣女子手下一松,跳了出去。 外面没有人,都躲在屋子里。 她皱了眉头,狐疑地扫视院内。 屋内,李惜闪了出来,她瞧瞧洞开的屋门,正准备溜。 然后,她愣住了。 一幅画。 就贴在那墙壁上,因为方才屏风挡住了,她并没有注意。 329杜鹃花(二) 这幅画竟然在这儿? 李惜擦擦眼睛。 它端端正正地挂在墙上,四周重新加了一圈暗红的木头方框。 李惜二话不说,就伸手摘了下来。 她小心地吹一吹,拂去上面莫须有的灰尘。 手下一顿。 画上被人用笔细细地标注了:小朵,小安。 李惜仔细辨认,她并没有在画面上留字。 她扭头。 院内站着那个女修。 一身白色寝衣的女子身材窈窕,披散着长发,看起来清丽了许多。 李惜咬一咬牙。 她手下一动,把画端平,摸出了笔,在上面飞快地标注了起来。 很快写完,她收了笔。 然后,消失在窗外。 女子疾速进来,但见窗外微风拂动,花叶微晃,并没有什么不妥。 她一眼看到了放在窗台上的画。 她忙上前,发现并未损坏。 画还是那幅画。 她吁一口气,双手捧了,就要挂到墙上去。 手一顿。 她睁大了眼睛。 “万小雅,万瑞安、万小朵......” 娟秀的小字,清晰地标注在每一个画像旁....... 她楞楞地,犹如入了定,盯着那幅画。 有花叶飘进来,落到窗棂上,窸窣打一个圈,又落下去。 女修依旧伫立。 记忆中,似乎有什么清晰起来。 “哥哥,凭什么要叫他哥哥?小静,你说。明明是比咱们晚来的,却是要叫他哥哥,我不叫。瑞安,就叫他万瑞安。” “小静,你叫了?他的修为不如你,真是的。” “小朵,哥哥就是哥哥,不可以欺负人。” “这杜鹃好看,不是红色的。” “别动,那个有毒。” ...... 一句一句,渐渐清晰,似乎就在耳边,似乎她就说过那样的话。 两个小女孩在那儿争辩,一句一句的。 有些不连贯,但是就那样冒了出来。 她立在那里,脑子里有一根线,牵着她,稍不注意,似乎就溜走了。 一直以来,她时常会出现这种感觉,仿佛有什么事情被她遗忘了,却又时不时地冒出来。 她每次想再多确认一些,却总是抓不到。 只是,这画中的人,她确实看着有印象,连名字都知道。 原来,都是真的? 这个叫瑞安,对,是叫瑞安。 她急转身,四下寂静,没有声息。 原来,方才她没有弄错,这屋子里是真有人。 是她么? 她摸了摸腰上的鼓:只有她不怕她的摄魂鼓,对了,应该就是她。 只是。 她是谁?怎么知道这幅画? 她把画捧在胸前,垂下了眼睛。 ..... 李惜一路回到屋子里。 凤尾摇摆着赶上来:“找到白恩老大了么?” 李惜摇头。 她向外边望一望,见依旧热闹。 那些修士正练得热火朝天。 李惜在床上盘腿坐下。 结丹以后,她感觉整个人轻盈了不少,似乎用不着睡觉了。 不过,她舒展了一下手脚,还是躺着舒服。 她伸开了手脚,仰面躺了下去。 凤尾静静地呆到一旁去,伸开了枝叶。 窗外有丝丝灵气。 这里是天元宗,灵力充沛。 凤尾如今大不如前,它恢复了吸取日月精华,天地灵气修炼的习惯。 它舒展着身子,每一张叶片都尽情的舒展开,连那红花也全部开到极致。 丝丝灵力渐渐汇集过来,一点一点地聚集到了花叶上,渐渐地,那花叶上就笼罩了一层薄薄雾气。由叶尖向根部汇集,闪着微光,形成水珠。 李惜仰躺着,微微闭着眼。她在想事情。 如今,基本已经能够确定,那个女修就是万小静。 莫云霄的女儿,那个失踪了的万小静。 一旦有了怀疑,李惜才发现,这万小静同万重光生得更像些。 并不时分像莫云霄,所以,她才没有认出来。 还有,杜鹃花,莫云霄说过万小静喜欢杜鹃花。 之前她的旧衣裳上,绣得最多的就是那一朵朵杜鹃花。 窗前那一大丛杜鹃,还有她衣裳上的杜鹃。 如今这样一联系,倒是豁然开朗了。 这是好事。 万小静竟然还在。 李惜唏嘘不已。 真是没有想到,万小静竟然还在。 只是,没有想到,会到了这中洲大陆,成了这天元宗的弟子。 当年她失踪时,也就十岁差不多吧? 这么小的孩子,又是如何跋山涉水,跨越万里,到了这中洲大陆的? 李惜思来想去。 她今日留了那些,是想证明一件事。 万小静到底还记得万家吗? 看她画中的留言,竟然是瑞安也忘记掉了,只是记得小朵。 照理说,她应该记得一些事情的,又是修真者。 可是,她为什么又不回去寻找万家呢? 如果,她把童年的事情,全都忘掉了,那这认亲得缓一缓。 起码,她本不认识万小静,万小静也不认识她。 空口无凭,总要找个能认识她的人来才好。 ...... 李惜坐了起来。 目前来看,万小静应该在这里生活得挺好,年纪轻轻,就已是长老之尊。 一个单灵根的苗子,到哪里不受到重视呢? 李惜决定先放下了这件事,现在当务之急,她得找到白恩。 到哪里去了呢? 这家伙。 李惜重新躺下去,瞪着帐子顶。 这里是天元宗,她的行动不免受限。 明日,明日再出去瞧瞧。 想到上回那个紫衣修士,李惜现在还是忌惮的。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尤其是宗门,真是藏龙卧虎啊。 在这个修真界,最要不得的就是自我感觉良好,不然下一秒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要不是那幅画,她许是早成了一抷飞灰,哪容她在这里感慨? 她现在只想一门心思地找到白恩。 李惜心里是惴惴不安的,又有些自责。 当日那些散修全都不见了,老杨头他们如今也不知所踪。 李惜静静地,阖眼。 ....... 清晨的三合镇上,飘着若有若无的晨雾。 这里离岷山近,早晚常有薄雾萦绕。 镇子上居住的大都是修士,他们依靠这岷山,修炼、捕猎。 每隔一段时日就有新的修士进来,这三合镇从不缺乏修士进出。 浓阴环绕的树下,有人行走。 一个短打扮的修士正大步流星地走着,隔开一段,又有修士出现,这些都是赶早进山的修士们。 他们三三两两地,汇集到一条小道上。 这是进山的一条通道。 当然,也可以御物飞行,从上面直接过去的。 但是大伙似乎都习惯了行走。 林子浓密,先前那个修士很快隐入,又有修士接二连三地进入。 一阵哗响,有修士忽然急速向后退去,撞到了后面的修士。 “怎么了?” 被撞到的修士一个转身,急问。 然后,就闭了嘴。 前面已经是打了起来。 一只硕大的鳄一口含住一个修士的手,“嘎嘣”一声,咬了下来。 另外一个修士忙后退,手中的棍子迅疾捅出,“铿”的一声,棍子从坚硬的鳄甲上溜过,飞回,回身抽打在鳄背上,闷响。 大鳄一甩尾巴,依旧往前。 赶来的两个修士祭出长刀,飞身向前。 却是双双顿在空中。 二只金翅雕忽然凭空出现,利爪一伸,牢牢地攥住了半空中的一个修士。 底下的修士一阵惊呼。 金翅雕扇起的翅膀悄然无声,直接升上了半空。 众人僵住。 330陨 两只金翅雕带着那个修士蓦地拔高,深入云霄。 连同地上的那只大鳄也尾巴一甩,瞬间没入林子中。 眼前瞬间归为平静,几人面面相觑。 “咱们.....” 话音戛然而止。 半空中有东西撒落,众人忙躲。 黑点呼啸而下,迅速砸下,落入一旁密草之中。 草丛中静静地,无动静。 几人仗剑上前,脸上变色。 一大块鲜红的肉块,落在草中。 这块肉,是胸脯上的,心脏犹连着,摔了出来,挂在上面。 头顶有叫声,众人忙闪。 相继又有碎块落下,散在远处草丛里。 众人抬头,云中有黑影,一掠而过。 众人屏息。 目送那两只金翅雕远去。 许久,四周都静了下来,方才探出头来。 大家相继跑到那远处草丛里去,一会,就有人拎回来一只脚掌。 上面还套着袜子。 “走!” 几人再不敢停留。 他们一路回到了镇子里,惊魂未定。 “真是太吓人了,你们看到那两只孽畜没有?竟然伏击我们?” “不,不,是三只,它们和那只鳄一起,那只大鳄先引我们出来,然后它们再伏击。” “那两只金翅雕起码有4阶........” 众人议论纷纷。 “这妖兽胆大了,竟然在外围公然袭击我们??” 一个年轻修士白着脸,紧紧攥着腰上的刀。 他方才就跟在那两个修士后面几步,稍快一步,恐怕遭殃的就是他了。 “或许是路过的?” 另一人接口。 却是底气不足。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出入岷山,哪次不是要深入山中,搜寻好久,才能找到一只妖兽? 且都是那些一阶、二阶的低级妖兽。 像他们这样的练气期修士,自然只能找这样的妖兽练手。 哪里像今日,竟是突然出现了4阶妖兽,且是三只。 自古人修和妖兽各自有界,妖兽都是躲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内,并不敢主动进犯修士的。 怎么说,这里也是修士云集的三合镇。 几人商议了半日,一时无果,只得散去。 又过了两日。 又有两个修士丧命。 有人找到的尸体,均是手脚断裂,被暴力强力撕开,散落一地。 就在那岷山入口处。 ........ 一时,三合镇的修士屡屡遭妖兽袭击。 已经有不少修士陨了。 妖兽专门攻击那落单的修士。 一时,人人自危,大家出门再不敢落单。 至于那岷山,一时没有人进去了。 都在传说那里有厉害的妖兽。 ...... 贺群英站在院子里,红光满面。 他终于练气大圆满了。 闭关几日,刚出来。 他到院子门口,伸伸胳膊踢踢腿儿,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转了一圈,他信步往外走。 正碰见贺三叔正迎面走来。 “三叔!” 他挥手。 贺三叔抬头看到他,脸上展开笑容:“出来了?好小子。” 一边拉过他,上下打量。 “我爹呢?” 贺群英也是嘴角含笑,向外瞧一眼,并没有见到人。 “正说呢,你爹一早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贺三叔随口答道。 “我去找。” 贺群英就向外跑去。 贺老爹修为不高,却是好交友。 估计是碰到了什么人,一时耽搁了。 贺群英从小就没少找过这个爹。 他自然知道他爱到哪些地方去。 “等等,我同你说。” 贺三叔叫住他:“黄家坡那边不要去。最近不太平。” 贺群英挥手:“我去那边做什么?” 然后,一路跑出去了,脚步轻快。 贺群英很快在镇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见到贺老爹。 他望望天色,时值正午,没有太阳,天气却是晴好。 天上只有几处极薄的云,飘荡在碧空。 他转身。 爹或许已经回去了,也不一定。 他眸里闪过喜悦,今日是他出关的日子,爹答应把那把黑石刀提前给他的。 他可是想了许久。 面前一枚石子滚出老远,落入沟旁。 他顿住。 四下安静,并没有人。 他继续向前迈步,手下却是不自觉收紧,攥住了腰间的长剑。 棉絮似的白云处,一道阴影突现,直直地俯冲下来。 眨眼间已经到了头顶。 贺群英唰地拔出腰间的长剑,只来得及向上一格。 剑身碰在坚硬的钢爪上,迸出火花。 他就地一滚,长剑也随之再度刺出,剑身贯注了灵力,削下了翎羽....... 身后,又一只金雕悄然靠近。 ....... 金雕展翅飞上,渐渐消失在云层间。 地上安静,连虫子的声音都不闻。 贺群英仰躺在那里,双目静静地看着天空。 右手犹自紧握着手中的剑,剑身雪亮,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贺家人赶到的时候,一下子懵了。 这里是三合镇,贺群英所在的位置在镇子的西边。 贺三叔仰头望天,天空澄碧如洗,远处的岷山依旧云雾缭绕,如往常般神秘。 贺老二蹲下身子。 贺群英护身的软甲依旧在,却是松开了。 他看着胸前那个大洞,黑洞洞的。 一下跌坐在地。 要不是为了寻他,贺群英也不至于...... 贺老二和贺群英一起被抬了回去。 贺群英停在贺家祠堂里。 贺老三来给贺群英入殓。 贺老三脸上哀痛,这个侄子一直喜欢跟着他,贺三叔没有儿子,这个侄子就像是自己的亲儿子般。 贺老三闭了闭眼,伸手,拉开了贺群英胸前的衣裳。 衣裳被血液浸透,粘连在一起。 贺老三看着胸前那个大洞,脸上神情凝住。 他仰天吸了一下鼻子,快速翻转。 果然,贺群英腋下的带子已经松散,那是个活结。 两个活结都散掉了。 贺老三盯着那两根带子,吃惊。 贺家嫡系子孙素来有软甲护身,护住心脉丹田要害。 此甲自练气期戴上,筑基前不得取下。 贺家锻造的软甲都选那上好的材料,一般的都击破不得。 正是有了贺家这自制的软甲,贺家子孙才能保持繁衍,很少夭折。 但是,软甲质地坚硬,不是很舒服,每到入睡,有时会被脱下。 此甲紧密,只在两端用两根金甲丝带穿了,在腋下打了活结,方便穿脱。 这金甲丝极其牢固,一般是扯不脱的。 可贺群英的这两根带子,却像是被人解开了,胸前掀开了一块,所以,才会前胸遭受重创,被掏空了内脏,导致殒命。 贺群英不是被妖兽所攻击的吗? 他脸上,胳膊腿上,都是利爪撕抓的血痕。 那这带子又是谁解开的? 贺三叔浑身一阵冷气袭过。 他一拳砸在手心。 331测试 三合镇掀起了一股“捕兽热。” 继贺群英之后,又有接二连三的修士落单,被妖兽袭击身陨。 修士们再也坐不住了。 自古就是这妖兽主动避着修士走,大都躲藏在岷山深处,轻易不露面的。 如今,竟然公然攻击修士们,这简直就是**裸的挑衅。 于是修士们开始反击,动辄三五人一组,或是十几二十一群,整日穿梭于岷山之中,但凡是妖兽,无论老幼,一律格杀。 一时,岷山外围的妖兽纷纷伏诛,那些一阶二阶的的妖兽尸体,一具一具的运送了出来,一轮下来,岷山外围基本不见妖兽踪影。 修士们喘了一口气,终于是震慑了一会。 以为这下是可以安稳一阵子了。 谁知,又是一轮新的屠杀。 修士们似乎是遭遇到了更疯狂的反扑。 修真林家老太爷,半夜被发现死在自家庭院里,气绝多时,连脑袋都不见。 木家三爷大白日,死在回来的路上。 更有那散修半夜起来去茅厕,被突然降落的大雕给拎了去。 这一幕幕,彻底激怒了修士们。 人与妖兽的仇恨迅速蔓延开来。 人们红了眼,谈兽色变,只要是妖兽,一律捕杀。 就是那些豢养灵宠的修士,也不敢把自家的灵宠轻易地放出来,就怕一不小心,被杀红了眼的修士们被当场截杀。 现在是只要说道妖兽,众人的眼睛都在嗞嗞地冒凶光。 李惜并不知道这些。 她正随着众人练习阵法,全力以赴。 这个阵法甚是精妙,李惜不得不打起精神,好好学习。 越是了解,她越是惊心。 传授的叶紫青说得明白。 这个阵法看似简单,但是操纵阵法的人不同,威力则大不同。 李惜他们这十个方队,现在是各自操练,听说,最后根据练习不同,留下六组,其余会被淘汰。 大家都卯足了劲儿学习,不想就这么被遣散。 李惜现在想偷懒,都不能了,只要她一推脱,或是迟到一点,就被李欢盯上:“灵儿,你到哪里去?” “灵儿,咱们得加油,可别让人比下去。” 李惜白日的功夫全被挤满了。 晚上,行动受限。 入夜,他们这行人的院子外就增加了弟子守卫。 他们这些修士不能随意出入。 李惜倒是凭着土遁符出入了几次,寻了一圈,并没有白恩的踪迹。 今日是汇报阵法练习效果的日子,听说,会有长老亲临检测。 李惜定定神跟着众人往小广场走。 站在先前进来集合的那个地少,她看到了一个人。 台子上那个高高在上,望着他们的人,可不就是当日和白恩打斗的那个元婴修士? 这几日,李惜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 这回子,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李惜眼睛不时瞟向他。 白衣飘飘,负手站立。 明七眯眼望着场下整齐划一的方阵,目光缥缈。 已经是第四组了。 这些修士看得出很努力。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能练出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 叶紫青教导得不错,这些修士也很努力。 “紫青,你叫他们停下来。” 明七吩咐。 场子上的修士停下来,不知明七长老为何叫他们停下。 “各位,方才长老都瞧过了,这阵法,大家练得都不错,就不一一看了,相信大家都已纯熟。下面,咱们直接进行下一轮,具体成效如何,实地检验一下。” 叶紫青就双击掌。 很快,有一群弟子抬了一只大铁笼子来。 掀开罩着的麻布,里头竟关着一只斑斓的健齿豹。 正趴在那里,虎视耽耽。 见了人,就伸出前爪。 笼子灵光闪烁,健齿豹探出去的爪子一阵抽搐,显见是布了阵法。 叶紫青骈指,一束灵光打入,笼门自开,健齿豹就蹿了出来。 众人大惊,纷纷闪避。 “上!” 叶紫青大喝一声。 第五组的修士们立即反应过来,立时发一声喊,团团围住了那只豹子。 豹子许是受了伤,一条腿有些跛,但是并不妨碍它的行动。 它半蹲,伸长了脖子....... 李惜看着被围在中间的豹子,时隐时现。 听着那声声兽吼,她心头一动。 这是一只五阶的健齿豹,就这么轻易地被弄了出来做道具。 活捉五阶的妖兽,着实不容易。 她倒是想瞧瞧这个阵的威力。 半柱香后,终于静下来了。 看着那只倒地抽搐不止的健齿豹,李惜垂目。 阵法散去,那些修士或多或少都受了一点伤,却是一脸兴奋。 他们这是初战告捷。 这是阵法的初次磨合,效果不错。 他们退到一边,轻声议论了起来。 第二组上场。 看着继续放出来的一只诡风猫。 李惜心中一动。 又是一只五阶的妖兽,活捉这些妖兽不易,怎么就舍得这样拿来练手? 十组,一组一只,直到完全困住妖兽或者弄死。 十只五阶以上的妖兽,哪里来的? 李惜表示不解。 但凡五阶以上的妖兽,都是开了灵智的,与修行上大有慧根的。别说是天生天养的,就是那修士身边豢养多年的灵宠,能达到这样的都是少之又少。 这天元宗,如果是抓来的,也太大手笔了, 竟然把五阶妖兽当做寻常一、二阶妖兽来耍玩。 李惜目不转睛看完了第二个方队。 这回,那只诡风猫倒是没有死,却是被困住了,奄奄一息。 眼看着,它被人给拖走。 都说诡风猫有九条命,看来,还真是不假的。 轮到李惜他们方队进场了。 大家都有些紧张。 这可是实打实地战斗。 方才那个方队,就有一个修士殒了。 李欢早抽出了双刃,横在面前。 黑亮的两把短刃闪着寒光。 她说了一句:“灵儿,你别紧张。” 李惜点头,向李欢点头,她们俩一组。 然后,目光凝住。 那蜿蜒而出,长约数丈的,可不是一条青蛇? 她屏息,紧紧盯住。 青蛇昂首,两只眼睛镶嵌在头顶,闪着瘆人的寒光。 “嘶嘶”,吞吐着长长的红信子。 李惜极力辨认。 这蛇通身子油绿,三角脑袋,看着并无什么两样。 李惜禁不住向前迈了一步,转到蛇的正面。 蛇昂起了脑袋。 阴恻恻地看着李惜。 “快回来。” 李惜胳膊一紧,已经被李欢给扯到了一边:“不要命了。” 队长,一个男修,肃着脸,喝了一声,立时大家各自归位,各个亮出了手中兵刃。 332测试(二) 一番激战。 李惜看着瘫软的青蛇,吁了一口气。 这就是条普通蛇妖,不是青儿它们。 “这蛇妖真厉害,我到现在还是有点麻麻的呢。” 李欢双手仍紧握短刃,余悸未消。 她方才与这青蛇近身纠缠得多,站时因为紧张,不觉得,现在看着就觉得身上麻酥酥的,有点恶心。 李惜垂眼,目光落在地上。 青蛇妖已经成了黑蛇妖,浑身皮开肉绽,,犹如一根烂草绳,只是那个脑袋尤完整睁着眼,李惜别开了脸。 这主要是被李欢给伤的,还有那个领队的姓郑的男修。 这两个主修火系法术。 特别是李欢,李惜不由多看她两眼。 她玩起火系法术来,可是驾轻就熟,下手狠辣。 圆圆的脸上浮着甜甜的笑容。 能够筑基的女修,实力都是不能小觑。 李惜几人退到一边。 那条蛇也被清理出去。 下一个方队进了场子。 又有笼子抬了上来。 各种不同的妖兽。 果然每次出场的妖兽都是不同。 他们这些退下来的修士并没有离开,而是聚在一旁观看,此刻这个小广场就像是一个斗兽场,四下有天元宗的弟子围绕,又有金丹修士压阵,升起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中间是十个修士组成的方阵和一只凶兽。 无论是人还是兽,都要全力以赴,这就是一场你死我亡的争斗。 围观的众人屏息,专心看着场子中的打斗。 每场的妖兽不同,这无疑是最好的增长斗兽经验的方法。 这回是一只金翅雕。 偌大的翅膀一撑开,就是二丈宽,它向天空直接冲了上去,却是盘旋。 一张若隐若现的红网,把它给压了回来。 李惜瞥向看台上的明七长老,见他正抬头,单手指向半空。 李欢等人和场子中的人都吸了一口气。 与前几场不同,这是一只飞禽,难度无形中增大了不少。 场子当中的几个修士很快就镇定下来,队长一挥手,很快布阵,把金翅雕给团团围在了中间。 金翅雕显然已经醒过神来,知道逃生无望。 看着那碧绿的眼睛,闪电般地看向场子中的修士。 李欢吞了一口口水,抓住李惜的胳膊:“他们运气不好。” 李惜没有回答,只是凝神。 一声厉唳,金翅鹏忽然收了翅膀,直接就想着方阵中的一个矮个子男修袭击了过去,尖利的鸟喙瞬间就到了他的脸上。 一声惨叫。众人都来不及反应过来。 整齐的方阵一阵骚动。 “这?” 李欢大整了眼睛。 这金翅雕成精了,竟然直接袭击阵眼中的修士。 没了一只眼睛的修士捂着脸,就地一滚,旁边的修士立刻替上。 翅膀的扑棱声,打斗的闷声....... 这是一场最惊心的捕猎。 李惜始终看着,一丝不拉。 她看着场子中那只灵活诡异的金翅雕,在修士的围攻下,几番躲过袭击,瞅准一个又一个空子,撂倒修士,伤得都是眼睛,还有顶门。 这是一只懂战术的金翅雕。 大家都这么想。 战斗结束了,大家都不作声。 10个人只剩下5个人。 这阵是被破了。 金翅雕立在那里,垂着一只翅膀,也是低着血水,它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它的两只翅膀断成几截,腹部一个大洞,冒着黑烟。 这场战斗,让在场的修士对妖兽有了重新认识。 这只金翅雕太聪明了。 它能洞悉人的意图。 知道如何拆散阵中人的联盟。 知道哪里才是关键。 这雕,竟然懂阵法吗? 所有观看的人心中都有一个疑问。 它不同于其它妖兽的横冲直撞,它会耍诈,还会绕弯子。 要不是明七长老上头的红网压着,恐怕早走脱了。 一只五阶的金翅雕,竟然如此厉害。 金翅雕被抬下去了。 看着爬进笼子里的大鸟,李惜收回了目光。 她向台子上的明七看去,见他也转身走了。 叶紫青重新召集大家。 这回,鸦雀无声。 所有的人都肃立,一旁是那些死去的修士,一共有十几个,就横在那里。 这些人,方才还和他们一起布置方阵,豪言壮语地说着要拿下多少妖兽。 现在,转眼之间却是横尸当场。 修士们心中唏嘘,却是也深知:这怪不得天元宗。 过几日就要上站场,到时面对的是真正的妖兽,或许比这还凶猛百倍,吉凶如何本就难以预料。 现在只不过是提前演练罢了。 有时间伤春悲秋,倒不如赶快学习如何保护自己。 众人的目光都多了一重慎重。 叶紫青很满意大家的表现,他知道,今日这一场测试,已经算是成功了。 虽然。 他扫视一下那些尸身,已经有弟子来搬运了。 这些都要发还他们所在的门派,只是不是现在。 他依旧温声,把方才的情况总结了一遍。 并直接点了几个人回答。 他点评得详细,没一个方阵他都说了一遍。 场子内安静,只有他的声音回荡,众人都用心地听着。 叶紫青说得都很实在,精妙地概括了那几种妖兽的特点及其围捕方式。 末了,他提着嗓子宣布: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下面,咱们要重新组队,组成六个队。现在场上有82个人。我们要组成6个方阵。需要60个人? 话音一落,就有人举手。 “郑魔女?” 李欢轻声。 就是那个被李欢私下称为狂人的郑丽丽,她是7组的队长,她们组是最好的,竟没有一个人死亡。 领队的一举手,立时,队员就报了名。 他们这一组被请到了一边。 李惜看着他们,想来他们是明智的,还是老队员配合起来默契。 方才他们对付那只马猴的时候,配合得当,进退有序,牢牢地牵制住了那只蓝面马猴。 所以,他们组虽有伤,却是无大碍。 李惜不由对这个一脸严肃,脸上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的女修多看了两眼。 李欢也罕见的没有多议论。 有人带了头,下面陆续有人跟了上来。 那些有伤亡的队,很快就凑齐了队伍。 最后场地上剩下的22 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有些是来不及报上的,有些是被原先的队员给淘汰下来的。 22个人站在对面,望着对面的60个人。 李惜也在其中。 她和李欢都被原来的队伍给挑了出来。 只因为她们是女修。 一共13个女修,死了2个,剩下11个中是郑丽丽,还有10个全都被踢了出来。 她们和那12个男修站在那里,气哼哼地。 李欢鼓着脸,再没了笑容。 “挑不上也好,我可不想去送死。” 她轻轻哼着。 李惜意外地瞧了她一眼:听这话,也是个惜命的。 听她前几日的说法,李惜还以为她会不管不顾地往前嗷嗷冲呢。 “咱们回去。” 李欢轻轻一拉李惜的袖子。 李惜拉了拉她,嘴角牵起一个笑来,正要说话。 “你们剩下的过来。” 333重组 叶紫青忽然招手。 他微笑着,扫视着这些人,然后很快就4个4个地分到了每个组。 “你们是预备的。随时顶替他们。”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大变。 “这是要去送死了?” 有人就叫了出来。 “话不能这么说。当然也可以退出。这个不勉强。可以充入我们的勘探队,只是,单打独斗,碰到妖兽袭击,可就靠自己造化了。再说,你们当初离开师门的时候,可是知道此行的任务的,怎么,害怕了?” 一个蓝衣修士就板了脸,毫不留情。 这是天元宗的管事,姓何,除了叶紫青,就是由他负责他们这一行人的具体事宜。 众人脸上变幻。 “加还是不加?” 李欢轻拉李惜的袖子。 “不加。” 李惜干脆。 “真的不加?” 李惜点头。 “灵儿,我觉得还是加好,起码人多,有个保障......” 李欢看着李惜,眼睛里有着犹豫。 李惜正要说话。 “各位!” 叶紫青忽然出声。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扫视着大家:“其实大可不必担心,届时,不止你们,我们天元宗的长老们也会去的。以为真的指望你们这些筑基修士打头阵啊?各位只要顾好自己,运行自己的阵法就可以了。” 众人就相互望望,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也知道这时怎么选,不过是说一说,探一探虚实罢了。 现在,既然叶紫青都这样说了,倒是轻松了不少。 天元宗长老的实力,他们方才也是见到了。 方才明七长老压着那只金翅雕,可是有目共睹的。 李惜在离开的时候,又向那台子上望去。 叶紫青也离开了。 接下来,每日里就是练习,没完没了的。 李惜和李欢两人一起都被编入了郑丽丽这组。 摸着疲累的胳膊腿,李惜算是领悟到了这个郑丽丽的厉害。 “魔女”的称呼真是名副其实。 这个郑丽丽自己犹如打了鸡血般地,不眠不休,还不许队员们多休息。 大家每日天不亮开始一直到天擦黑,不停地练。她规定,大家不得松懈,就是睡觉,也要默记:阵法要素。 她声音嗡嗡地,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李惜认为,人的身子不是永动机,是需要修整的。 就算是修士,长期高负荷运转,那总是不好的,也有疲累的时候。修士也是需要打坐调理的。 “都起来。” 李惜掏了掏耳朵。 然后,她就站了起来。身边的人也相继站起。 郑丽丽双手抱胸,走过来,板着脸。 一张原本还算艳丽的脸,此刻紧绷,犹如刷了浆糊。 李惜叹一口气。 刚刚见她离开,以为这会可以休息一会,谁知道,又转回来了。 她瞧瞧不远的三队,正静静地分散在那里,低声说话。那几个队长可是没有出现。 “郑丽丽,差不多得了,别一天到晚地,是要把人给逼出毛病来......” 队伍当中的一个修士,忍不住提出抗议,他挥舞着双手,作势就要把手上的一对金瓜锤向下砸去。 这修士双臂颀长,握锤的手青筋暴露。 郑丽丽面色不变,淡淡地:“你不练,没人逼你。但是,你想找死,可别带上我。” 流星锤就砸了一半,顿在那里。 叶紫青说了,新组的队,只要有人陨了,就有其它人顶上。 “每队的人数是固定的。多1个候补,就多几分希望。” 它们队现在李惜和李欢两个是候补的。 人家队里都是4个。 他们如果最后少一人,这个阵法有了缺陷,那就会连累剩下的修士。 这个修士一脸吃屎的表情。 这话没法反驳。 剩下的10人就低头,权当没有听见。 后来,就再没人去提了,只是认命地去训练。 就是李欢私下和李惜抱怨的时候,却是不得不承认:“虽然这话说得有点不近人情,但是,道理却是对的。” 不然,上回,那些方队,怎就郑丽丽这个队伍最完整呢? 有个苛刻的领队,安全值无疑提升了许多。 这点大家都有数。 日子过得快。 所有的方阵都已经进入了轨道。 一个个都是有模有样的,却愈加练得勤了。 中场休息。 “长老怎么不来了?” 李欢一边解下手上的彩色小陈旗,一边问另外一个修士。 大家三三两两就地盘坐,少有人说话。 从寅时开始到现在,整整三个时辰,大家都是疲累至极。 个个闭眼,开始吞吐打坐。 待会还要再过一遍。 李惜掀了一下眼皮,她白日里苦练,晚上还要潜出去到处探寻,现在也是感觉疲累,很想好好休息一下,这个李欢当真是精力旺盛。 一天到晚,就她嘴皮子吧吧地,说个不停。 “不来,很正常。” 还是有修士搭腔道,正是使金瓜锤的修士。 “不是说要来巡视的吗?咱们到底练习得怎么样,总要有人说句话,不然,怎么知道,咱们是不是自己在这瞎陶醉了。” 李欢不依不饶,这姑娘,现在是快变成第二个郑丽丽了。 一天到晚挂在嘴边阵法的威力如何。 “哎,问问队长呗。” 那个修士挪嘴。 几步外正是郑丽丽。 她端坐不动,权当没有听见。 “队长,是不是你得罪了那叶长老,人家三队四队都巡视过了,听说还夸了他们呢。咱们这可是比他们要练得刻苦,是不是?怎么就给跳过了呢?” 那修士提了声。 话题一起,大家就睁了眼,一个个就亮着眸子,转向郑丽丽。 郑丽丽也睁眼,见都望着她。 “不是叶长老不来,是他自己也要练习阵法。” “真的假的?这金丹修士也要参加啊?他加入哪组了?哎呀,队长,这个你得上心,别光记着盯着我们,怎么得,也得把这叶长老给抢到我们这组来才是。” 有人就叫了起来。 这个可是大事。 有个金丹修士镇压着,这胜算怎么说也多了不少啊? 大伙急了,这回是真的。 七嘴八舌地,都盯着郑丽丽。 “瞎想什么呢?谁说叶长老要加入我们筑基组了?想得美。一组10个人,定好的。” “这是好事儿,不是吗?有金丹修士的阵法保护,咱们又多了一重保障。” 依旧有人叫道,众人点头。 “别乱说话。做好自己的事情。别想有的没的。” 郑丽丽板了脸,重新闭眼。 大家失去了兴趣。 叶紫青是他们的教练,那阵法就是他所传授。 他们是多想了。 李惜睁着眼睛。 她抬眼望着远处的大殿,重重围墙隔开,只望得见那挑起屋檐。尖尖的,立在天空下。 冷厉。 叶紫青练习阵法,他要组阵么? 金丹修士的诛妖阵,她是见过的。 她甩头,那一仗,诛妖阵还是失败了的。 她重新又闭上了眼睛。 今晚去哪里呢? 这周围,她这段时日来走了不少,长老的屋子,各处殿宇,都去过。 但是,还是一无所获。 白恩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要不是那丝隐隐的感觉一直在,李惜都要怀疑自己来错地方了。 除了一个地方,她没有真正进去过。 334白恩 有人敲门。 李欢站在门口。 李惜揉揉眼睛,一幅疲累的样子:“怎么了?” 她目光越过李欢头顶,看着院内的那些进出忙碌的修士:“这是要?” “明早出发,刚刚队长通知的。你赶快收拾一下。喏,这些是你的装备,赶快收好,你再瞧瞧,还差什么?我总觉得没有带全。” 李欢双手递过来一个包袱。 “哦,我去准备一下,这突然的。” 李惜就接过来,扯出一个笑脸。 李欢转身回去,不忘叮嘱:“今晚早点休息。” 李惜点头,然后她关门。 把包袱放在桌上,瞥见上头一件蓝色的衣裳,还有一小瓶丹药。 她重又盖了回去。 这是准备要出发了。 这出行的衣裳、丹药都准备好了。 她不想离开,那什么捕兽,她根本没有兴趣。 她坐在那里,闭目,休息。 夜色深沉。 白日巍峨的大殿在夜色下,暗影重重,看不清。 偌大的院内寂静,不闻一丝声响。 墙边一道白光骤然亮起,照亮了墙边堆放的半人高的假山。 “谁?” 廊下一道黑影呼啸着跃过来,剑身闪着荧光,眨眼已到墙角。 “咔嚓嚓” 一阵噼里啪啦火花闪烁。 剑身一抡,微光下,执剑的修士抬眼四望,但见墙下重归黑暗,四下安静,墙外隐见树影婆娑,并无不妥。 “怎么了?” 廊下又一个修士闪出,懒洋洋地:“没事吧?这灵犀网太过灵敏。有点风吹草动的,都会亮起。” “奇怪,好几次了。” 执剑修士往回走,两人低声地说了几句,就双双往廊下走去,一左一右,重新隐入暗处。 李惜匍匐在地,盯着中间那扇沉重的黑桃木门,紧闭,没有动静。 方才这般动作,也是没有丝毫影响。 “难道不在?” 李惜心下想着。 这里来过两次,都是大门紧闭,不见有人进出。 这是大长老的寝殿。 天元宗最高权威人士,无极真人的居所。 李惜目光定定地。 几日来,她几乎游走了这里的大小屋子,只有这处大殿没有进去过。 这里有禁制,很强大。 她试过,土遁符不能进去。 这里底下,全是异常坚硬的岩石。 隐身符也不行。 院墙四周布有看不见的红网,就是方才那种,稍有灵力波动,立时亮起。 李惜更加坚信,这里头有名堂。 原本是要多观察几日,确定情况才行动, 可是,来不及了,明日要出发了。 那个入口,是常变化的。她不能保证下次再找到,并顺利进来。 不管了,姑且试一试。 她伸手,轻轻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画,夹在手里,举起另一只手,对着那墙角就点去。 一时白光大作,廊下的两个修士重新扑了出来,双双落到右边墙角处。 白光下,符画飞快地飘向大门。 其中一个修士急回头,一个扑向那张符画,另一个就向李惜所站的方位扑来。 “轰”得一下,符画半道炸开,巨大的气浪轰在大门上,门板晃了一晃。 火光散尽,门板漆黑,中间一个大洞。 两扇门终于打开了。 一条人影从大门激射而出,落在庭院。 “怎么回事?” 声如洪钟。 李惜耳膜一鼓。 她舌尖一抵,压下鼻间急冲而上的气息。 元婴修士。 她屏息,紧紧贴在柱子上,丹田之内的丹珠亦静止, 所有的灵气一瞬间全都收敛,整个人就犹如一块顽石,毫无生气。 “你们仔细搜。” 修士跃上半空,灵力向四周蔓延开去。 墙角的网不断闪烁,紫衣袍袖飘过。 ........ 两扇门重又合上。 李惜方才松开了怀里一直抱着的那根柱子。 这是一棵盘珠木,她能够躲过那元婴修士的灵力搜捕,它功不可没。 凤尾说此木天生能吸灵力,常被用来布阵。没想到,此处竟然用来做柱子。 李惜扫视一遍,这大殿内的几根柱子都是。 难怪那个元婴修士并不在意这殿内。 有灵力的东西靠近这几根柱子,都会被吸了灵力,困住。 方才凤尾就差点被吸住。 只是,没想到她的丹珠竟然能躲过这盘珠木。 “三色石不能吸收。” 老银鱼的话在耳边响起。 她甩甩脑袋:老银鱼看来没有说谎。 她抬眼四望,寻找出口,既然这样,此处应该没有活物了。 得换个地方。 这才发现窗户俱关死,本就打不开,本就是装饰而已。 此处只有从门进出。 那门外有两个修士留守,要是出去,免不了一番纠缠,说不得,那个紫衣修士还在,正等着她呢。 李惜转动眼睛,细细地搜寻,屋内黑暗,好半日,才看清正前方似乎有一张供桌。 那里垂着布幔,也不知供着什么。 她移步,一边警惕。 近前,她仔细辨认,布幔遮盖了一半的供桌上除了一个香炉,应该没有什么东西。 她轻轻地撩开那布的一角,向里头张望。 没有看见什么。 她的手一哆嗦,指尖碰到了东西。 吸一口气,指尖蓄了灵力,慢慢撩开了沉沉的布幔。 微光下,一团东西,静静地伏在供桌后。 李惜捂住嘴。 白恩。 灵力反射下,她一眼认出,这只硕大的白鼠是白恩。 它竟然在这里? 李惜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没有感应,即使到了面前,与白恩的那丝联系依旧是细微。 她掌心灵光闪动,整只手掌透亮,照亮了面前方寸大的地方。 一尊暗红色的木像,不知雕得是谁。,面前的木槽里,缩着一团灰白色。 她轻轻探手,双手捧出了白鼠。 白鼠缩成一团,浑身的毛黯淡,脑袋埋在前腿弯,一动不动。 李惜稳定了一下情绪。 触手绵软,活着。 李惜心一跳,双手快速捧起。 她飞快地把白鼠塞到了灵兽袋里。 猫腰,她攀上窗户。 屋内砰地一声响,有东西倒地。 门外的两个修士对视一眼,急拉开大门。 洞开。 里面没有动静。 借着微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两个修士面面相觑。 瞧瞧里面,正犹豫。 这里有不能轻易进去,不然...... 数根青藤忽然瞬间拉住了门外的两个修士。 一各人影在青藤的掩护下,快速地上了墙头,落到了隔壁。 无极真人看着跌倒在地上被盘珠柱吸住的两个弟子,伸手。 紫色火花腾起,围绕着盘珠木一圈。 盘珠木亮起,两个修士落地,被紫衣修士瞬间卷出了大殿。 两人跌在地上,张口喘着气。 “师尊!” 两人惭愧地,面红耳赤。 任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殿里竟然藏着人。 要不是师尊出手,他们两个恐怕要被这盘珠木给吸光了灵力,衰竭而死。 “去吧。” 无极挥手,两人忙起身,没有走远,依旧守候在廊下。 无极转身踏入殿内。 殿内瞬间亮堂,几根柱子通体发亮,照亮了整间大殿。 他目光四下逡巡。 地上倒着一尊塑像,供桌上的布幔也被扯了下来。 他目光一凝,几步上前。 供桌后空荡,断了的神像底座歪在那里。 他伸手摸去,然后,展开,指尖拈着两根毛,银灰色的。 335查找 无极眯着眼睛,退到了门外。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面镜子,直接打在了大殿中央。 镜子旋转着,所过之处,柱子依次黯淡。 镜子飞了出来,落入无极真人手中。 两个修士也跑上前来。 “师尊!” 两人好奇地盯着那面镜子。 明晃晃的镜子中,一个人就现了出来。 是个女子,正抱着一根柱子。 “咦?” 两个修士对视一眼。 竟然不怕盘珠木? 女修转过脸,乌发明眸,一身青衣,上头滚着银白边。 “快去!” 无极挥手,两个修士立刻齐齐奔了出去。 ...... 李惜快速关好门窗,又布置了禁止。 这才掏出了白鼠。 白鼠依旧昏睡,李惜手一松,它直接滚到了桌子上,依旧不醒。 李惜用根手指轻轻捅它,低声呼唤:“白恩。” 凤尾跳了出来:“它不会是死了吧?” 李惜白她一眼:“活的,有体温呢。 “那它怎么不醒?” 凤尾好奇。 李惜摇头:“不像。我与它的感应还那样,可是,它就在我眼前呀?” “难不成是,它被那该死的盘珠木给吸光了灵力?” 凤尾惊叫。 李惜一个咯噔,说:“有可能。” 无论李惜怎么拨弄,白鼠就是不醒。 李惜只得把它给装到了袋子里。 她开始收拾。明日一早,跟着大部队出发,然后乘机在路上溜掉。 外面有喧哗声。 有人敲门。 开了门。 外面灯火通明。 “集合了。” 郑丽丽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然后转身继续去敲下一个房门。 很快大家都站在院子里,排好。 李惜低着头,站在后排。 她看着郑丽丽在向两个人报数。 然后,大家就在郑丽丽的带领下,齐齐向外走去。 “这是要走了么?” 李欢拎着一个包袱说。 “不知道。” “不是说天亮出发吗?现在是半夜。” 大家轻声嘀咕着,跟着队伍,一直走到小广场上,这才发现已经站了许多人。 四周插上了火把,照得雪亮。 白日的高台上,站着三个人。 李惜眨了眨眼睛。 中间那个正是无极大长老,旁边两个,一个是明七,还有一个不认识,衣着鲜亮,长袖飘舞。 大家都停止了议论,静静地。 “人都到齐了吗?各队回话。” 叶紫青大声。 “齐了!” 各个队长一一回答,并带领自己的队员出列。 “好。” 最后一组队回答完毕。 忽然四下就围上了十数个修士,迅速地围住了场子中的83人。 众人大惊,纷纷回头,看着四角虎视眈眈的几个金丹修士,脸色发白。 “这是要干什么?” 一个修士颤着声。 前有元婴修士,后有金丹修士,这阵仗,是要把他们这些筑基修士给包了饺子的架势。 “不会吧?咱又没干什么?” 又有修士嘀咕道。 一时嗡嗡声不止。 大部分人都恐慌了。 众人乱了阵脚。 李惜心下有数:这是事发了。看来,他们已经怀疑她们这些外来人。 她默默地站着。 “各位,稍安勿躁!” 一道声音响起,响在每个人耳旁,大家立时静了下来,齐齐向着发声的地方瞧去。 一道紫影飘起,悬浮在半空。 大家仰头。 大家立时感到周身一紧,一股庞大的威压迅速弥漫,笼罩住了场内的人。 “女修排队上前。” 于是,李欢等人从中越出,一共11个人,大家挤在一起。均是一脸惊异,不知所措。 清一色的青衣,站在那里,个子也差不多。 紫衣修士目光迅速掠过。 来回瞧了2遍。 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们,女修们绷直了身子。 身后的男修们也是不敢出声。 看这架势,是在寻人。 无极的目光中慢慢浮上了疑惑。 并没有那张脸。 奇怪。 他目光一转,抬手示意。 女修们退后。 男修们上前。 无极长老的目光来回穿梭,没有说话。 场子上的人就没有人出声。只是肃立,目光随着无极真移动。 良久,无极真人不说话。 场上众人也亦不敢出声。 “师尊?” 有弟子试探着唤道。 “散了。” 紫袍一振,无极忽然向夜空中掠去,很快就不见。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张着嘴,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散了吧!” 叶紫青瞧瞧台子上,反应过来,挥手。 “明日卯时出发。记得带上自己的东西。” 他叮嘱一句。 眼看着众人散去,他回头,明七还在那里。 “师叔!” 他上了石阶。 “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七看着他说道,转身也走了。 叶紫青答应一声。 回身瞧瞧那黝黑的夜,心下为难:明日就要出发了,这会子到哪里去打听这消息?且,又是紫霄殿的事。” 路上,大家都绷着脸不说话。 连李欢也没有说。 女修门破天荒地全部集中在一起走,那些男修门也不时回头瞧一瞧身后默默赶路的女修门,眼中是好奇。 方才无极大长老找得就是女修。 很快回到院子里,各自闭门关窗,再没人言语。 李惜也独坐床上。 她也是暗自纳闷:这样就轻而易举地过了? 方才无极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是紧张的,有那一刻,以为对方认出了她。 她已经找好退路,就在左后方那个位置,那里泥土松软,适合土遁。 谁知道,竟然是虚惊一场。 李惜摸了摸白恩,对凤尾说:“明日早起,今晚小心着点。” “怎么会没有呢?” 无极也是纳闷。 盘珠柱上的影像,他记得清楚,那相貌。 只是,这几个女修当中并没有。 难道不是她们? 李惜不知道的是,她脸上画得是孔灵儿的脸孔,与自己的阵容混合在一起,所以那眉眼就有了改变。 那盘珠柱两张容貌都显了出来,无极再到哪里去找这等容貌的? 李惜也算是侥幸躲过了一劫。 她心里开心。 既然找到了白恩,就不虚此行。 早早地收拾好行囊,随众人一道下了山。 ...... 夜幕降临的时候,李惜已经走在林间小道上了。 她心情愉快,大步往前走。 这是出山的路,两旁的杂草高高的,青黄色的叶子长长地披挂在地上。踩上去唰唰响。 李惜望着满眼的青黄:这才初秋时节,怎么这草叶就早早地黄了? 她拍拍腰带,继续往前。 前方有声响。 李惜忙攀到一颗老藤上。 隐了半边身子,向下望去。 草木纷纷破开,转出一只硕大的黑熊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往前急奔。 紧接着又转出两个人来。 他们急急地跟在黑熊后面,一起往那林子里钻。 李惜目光落在最后那个人身上。 “刘星!” 她叫道。 奈何声音很快别淹没。 身后一伙子人紧追而至。 他们已经钻入了林子中。 李惜直起身来。 近了,是一队修士。 飞快地往前追去了。 她跟了上去。 336追赶 蜂拥而至的一伙子人,李惜认出是三合镇的修士。 个个手拿兵刃,红了眼睛,齐齐向着刘星他们逃窜的方向追去。速度之快,竟然连站在树梢的李惜也看不见,霎时全都涌了过去。 “他们这是怎么了?咱们这么俩大活人站在这里,都瞧不见?” 凤尾摇头摆脑,红花绿叶,别在李惜的后脑勺上。 无论李惜怎么说,她就死赖在上头不肯下来。 李惜也拿它没法子,自凤尾打回原形之后,李惜就嘴硬不起来。 凤尾耍赖,只得任凭它。 反正现在也出了天元宗,它想在外面待着,就随它,无所谓。 “咱们去瞧瞧。” 李惜脚下一动,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脚下绿荫遮蔽,下面的人闹哄哄地追赶着。 眼看那伙子跑了过去。 李惜瞅了瞅,向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刘星!” 李惜轻叫道。 没有声音。 她又叫了一声。 树叶哗响。 她扭头。 一大篷枝叶耸起,一头黑熊顶着一头的树叶,看着她。 “阿奎!” 李惜出声,脸上露出笑容来。 “啊呜!” 黑熊摇晃了一下,向前一步,亮晶晶的眸子,它向后瞧去。 一条银色的铁索呼啸着斜刺里向黑熊的脑袋上套过来,然后,一把长刀贴着铁索扎向黑熊的鼻子。 黑熊粗壮的身子灵活地往地上一趴,铁索呼啸着一拐就向李惜袭过来,带着“霍霍”的声音。 李惜并指,一道彩光一闪,铁索瞬间断成两截,飞离。 李惜收手,盯着那铁索飞回。 与此同时,跃出两个人来。 “妖女!” 一老一少两个修士落在地上,瞪着李惜。 李惜面色一凌。 “谁是妖女?” 她不悦。 周身灵光闪烁,金丹修士的威压自然释放出来。 妖女这个词,她之前被人骂过,怎么现在又被重新拣起,当真没意思。 她示意阿奎过来。 黑熊两只眼睛亮晶晶,一骨碌爬起,奔了过来,很快钻到了李惜身后,直起身子,挥舞着爪子,怒瞪着那两个脸上变色的修士。 两人脸上变幻,瞧瞧李惜身旁的黑熊,又瞧瞧一脸凌然的李惜。 “你,要怎样?” 年轻的那个壮了胆子,问道。 眼睛里却是惊惧。 方才这个女修抬手间,竟然断了老叔的玲珑锁,那可是精铁所制,轻易断不了。 他意识到自己鲁莽了。 他瞧瞧旁边的修士,见他也不吭声,看来,也是惊到了。 “你们为何要追赶......它?” 李惜舌头一转,还是转了一个弯。 “妖兽凶残,人人诛之。” 年轻修士答道,腰背也挺直了不少。 李惜一愣,好标准的答案。 见老年修士也是点头。 “阿奎,咱们走。” 李惜忽然意兴阑珊,她对阿奎喝道。 阿奎就地一滚,瞬间成为小猫大小,李惜一把拎起它,就直接向上空飘去。 她眼角余光瞥见两个修士楞楞地站在那里。 她吁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动手。 这两个也是拎得清的。 一路向前,随着阿奎的指点,李惜放目四望。 见东南角树木摇晃不止,隐约可见那些修士正往那边去。 “咱们走。” 李惜脚尖一点,飞快掠过去。 她站在一棵老树上,此树茂密,上面缠满了枯死的藤蔓。 下方十几步远。 两人一蜥蜴正被包在中间。 躲在蜥蜴身后的两人明显是支撑不住了,只是气喘吁吁,勉力抵抗。 横在前面的蜥蜴仗着身上的皮甲,不时抵挡着劈过来的各种刀剑。 李惜转了转眼珠子,指间夹着两张烟雾符。 飞身而下。 浓烟炸乍起,迅速弥漫开去。 一众人都包裹在烟雾中。 刘星警惕地四望,站在那里,不敢动。 “还不快走?” 耳边一声喝。 头顶伸出一只手,忽然就抓住了他的衣领。 三个人向着上方升起。 “等等,还有阿蓝。” 一只蜥蜴,紧紧咬住老梁的衣袍,挂在那里。 ...... 浓烟散去。 修士们四下寻找,哪里有人。 “到底是什么妖物?可曾看清?” 良久有人问道。 没人回答。 方才忙乱之间,没有人注意。 敌我不明,大家都顾着自己,明知道会有人乘乱子,但也是没有办法。 这烟雾着实浓稠,面对面都看不清楚,那里敢轻举妄动? 幸好烟雾没害。 大家相互望望。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回去。” 一时众人离开,走得飞快,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瞬间散了个干净。 躲在远处的李惜几人看着那些修士离开,这才出声。 “老梁,你们怎么在这里?” 李惜打量对面的老梁。 这两人着实狼狈不堪。 刘星还稍好些。 好歹,破了些,却是还算齐整。 老梁可是灰头土脸,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裤裆处豁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的中裤。 见李惜看过来,他尴尬一笑,缩了一下腿。 脚上也早没了鞋,光着两只脚。 “你都瞧见了。这些疯子,都疯了。” 老梁摊手,自我解嘲。 “就是,我们怎么说都不信,还把我们当成妖怪,真是疯了。” 刘星也是一脸愤懑。 又转头:“咱们快走吧,等会,那些家伙反应过来,可就走不了了。” 一边招呼:“阿奎。” 李惜看着小黑熊跳过去,蹦到刘星怀里。 “到哪里去?他们不是在追杀你们?” 李惜好奇。 看方才那群修士的样子,明显是要生吞了这两人。 这还要回去么? “走一步算一步。先离开这里。” 刘星挥手,脚下一绊,看到那只大蜥蜴。 “都是它们惹出的祸。” 刘星一指那只昂头看着他的蓝蜥蜴,嘴角一抽,语气中却是轻飘飘的。 “不,阿蓝是冤枉的,阿奎也是。” 老梁忙辩解。 “阿蓝?” 见李惜一头雾水。 刘星这才重新看向李惜:“你不会不知道吧?不是,你从哪里回来的?” 李惜摇头:“我刚回来,就急着找你们了。可是,你们都不在啊?我也打听过了,没人知道。我还去找贺群英问,他也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星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一个月前吧。” “哦。”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这才知道李惜确实是不知情。 “走,咱们边走边说,这事,说来话长,真是,哎呀.......” 337我找贺群英 刘星和老梁这三年来,一直过着流浪的生活。 “当时人都死了,全死了。” 老梁脸上闪过一丝难过,虽然三年了,但是,他还是感到难受。 “我不恨他们,真的,太凶残了。” 老梁喃喃地。 当时,他和刘星回去寻找的时候,满山坡都是修士的残肢断骸。 都是被凶兽生生地撕开,二三十个人,无一幸免。 许多是丹田直接被掏空,竟是连元神逃逸的机会都无。 想到那些攻击的妖兽曾经都是修士,如今反攻起来,是又狠又准。 当时两人看着满地的尸身,是不寒而栗的。 除了他们两人,竟然全都陨了。 “我们拼了老命跑回.....想回镇子求救,却是发现有人在镇外等着我们。” 刘星抹了一把脸,接过老梁的话。 “是它,救了我们。” 老梁说,在这条蓝蜥蜴和阿奎的合力帮助下,他和刘星逃离了这里。 之后,两人两兽一路逃亡。 原本想着,这事情,过去了三年,总该过了,这次就想着回来。 谁知道,就发生了妖兽攻击修士的事情,一波又一波。 他们刚一出现,就被修士们穷追猛打,不得不重新遁入山林中。 像今日这般围追堵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你们和阿奎分开走?” 李惜恍然。 原来他们方才是故意和阿奎分开,目的是引开那些修士。 可是他们又哪里知道,阿奎方才差点被抓住。 “你们是怀疑,他们把那些.......妖兽,给放了出来?” 见两人点头。 她一时沉默。 一旁的蓝蜥蜴静静地伏在那里,不时甩一下粗大的尾巴,扫在一旁的树干上,树身晃了一晃,发出很大的响声。 李惜打量着它。 蓝蜥蜴忙缩回了尾巴,小心翼翼地蜷在了一边。 又抬头看着自己,碧蓝色的眼珠波光流转。 “这是?” 老梁就伸手轻轻拍了拍蓝蜥蜴的脑袋,蓝蜥蜴一躲,尾巴也飞快翘起来。 “阿蓝一直跟着我们,咱们说话,它都听得懂。” 李惜就看看阿奎,再看看蓝蜥蜴。 “你呢?这几年你去了哪里?” 刘星忽然看着李惜,好奇地问道。 李惜也就大致地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只说,自己流落到一处孤岛,几番辗转才回到这里。 天元宗的事情,她也提了一下。 “他们来岷山捕兽了,有近百人。所以,这里不安全,咱们换个地方,回到镇子里去。对了,我知道一个地方。最起码,比起天元宗的人,那些散修还是好说话一点的。” 李惜说。 “那他们两个?” 刘星两人对视一眼,指着地上的两只。刘星更是搂紧了怀里的阿奎。 就是因为这两只,他们一直不得东躲西藏。 李惜就蹲下身子,看着它们。 阿奎好说,可以幻成小熊。 可是,这条蓝蜥蜴,不行。 她体型太过庞大,即使进了灵兽袋,也是麻烦。 因为没有签过契约,浑身妖气收敛不住。 只有签过契约的妖兽,才会在主人灵力掩盖下,掩去身上的妖气。 眼前这两只,都没有签过契约。 即使沦为妖兽,曾经身为修士,又怎会甘心沦为旁人附属物? 何况,本是修士的元神,根本就签订不了。 李惜翻找了半日,终于找到一种符。 “我试试看。” 她翻开符册,照着图样,先是默默地熟悉了一会,又在沙地上徒手练习了几遍。 然后,运气于指尖,快速画了起来。 刘星和老梁两人目不转睛地瞧着。 白云悠悠,四下安静。 微光轻闪,一个符图浮在虚空。 她凝神,五指并拢,迅速按了下去:“去。” 灵光一闪,地上的硕大蓝蜥蜴在微光笼罩下迅速隐去。 刘星伸了脑袋,“咦”了一声。 泥地上,一条小小的蜥蜴静静地趴在那里,目测只有手指粗细。 刘星惊叹一声,仔细观察那条小蜥蜴。 “你?” 老梁却是指着她,张口结舌。 李惜周身闪烁着彩光,她竟然结丹了。 见老梁看破,李惜也就点头。 她方才运转丹珠画符,灵气全开,金丹修士的气场自然就释放了出来。 “我结丹了。” 她大方承人,并没有隐瞒。 刘星抬起头,怔怔地瞧李惜一眼,然后就和老梁两人忽然躬身行礼:“前辈!” 李惜咳了一下,说:“别,还是叫我李惜吧。这样自在些。” 她脸上微笑。 两人这才直了身子,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这下好了。 有个金丹修士在身旁,总要好过一些。 心情放松,老梁就伸手,去捏起地上的小蜥蜴放在掌心。 “这么小?” “放心吧。这是缩身符,大约能持续4个时辰左右。同时还能缩减它的妖气。” 李惜解释道。 一边瞧了一眼阿奎,阿奎忙摇头。 刘星哈哈一笑,又好心情地凑过来仔细瞧了老梁手中的蓝蜥蜴,忽然问道:“人可以吗?” “不知道?试试?” 李惜晃了一下手。 老梁忙摆手:“说笑,说笑而已。” 一边就把小蜥蜴给揣进了袖子里:“乖乖呆着,晚间再带你出来。” 刘星接过李惜的符画,给阿奎也贴在身上,然后抱在怀里。 “咱们这就走?” 他眼睛溜着天空,正是中午时分。 他的意思明白不过。 李惜已经抬脚:“走了,回三合镇。” 看着前方轻飘飘的青色背影,刘星和老梁两人对视一眼,忙提气跟上。 李惜修为明显提高了不少,尤其徒手直接画符,真是闻所未闻。 两人一时都轻松了不少,脚下也加快了不少。 三人风驰电掣,穿越丛林,很快就到了三合镇。 一路并没人阻拦,很是顺利。 站在那扇乌油大门前,李惜扣响了门环。 “你找谁?” 一个小厮从开了门。 看见三人,他礼貌地问。 “贺群英,我找贺群英。” 李惜上前一步说。 一边向里头张望了一眼。 “你是?” 小厮面色一变,看了李惜几人好几眼,身子没有动,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李惜有些奇怪。 她之前来过这里,门口的小厮虽常换人,但只要说是找贺群英,都是立马去通报的,那里会这般废话? “我叫李惜,和贺群英是朋友,他不再吗?那,贺三爷可在?” 李惜耐着性子,重新说了一遍。 “三爷在的。您稍等。” 那小厮就扭头,招呼了一声,就有一个小厮飞快地跑了去。 338拿出来 “贺群英死了?” 李惜捂住嘴。 看着贺三爷紧绷着的脸,李惜轻声:“怎么.....回事?” 一个月前,她还见过这个青年,那满脸的朝气,以及那钦慕的小眼神。 李惜自然是知道的,贺群英看她那眼神,很直白。 不过,她装作不知道而已。 在她看来,这也就是一个毛头小伙子对比自己修为高的修士的本能的钦慕。只不过对方是个女修,又是年轻漂亮的。 李惜对自己的相貌还是满意的,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的,但是也够得上一个“美人”的标准:皮肤白晢、五官精致。身材是不用说,发育得也是正常。 若说什么不满意,李惜也就觉得眉毛稍显浓黑了些,有点英气太过的感觉。 贺群英会有好感,这很正常。 所以,她并不讨厌贺群英,而且他很有分寸,并没有说破。 他很年轻。 不像自己,外表看着稚嫩,一颗心早就老得不成样子。 贺群英是她目前见过比较单纯,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年轻人。 是的,单纯。 他没有长毛的灵活与狡诈,没有花青的阴险。也没有其他修士的世故。 或许,他可能以后会慢慢染上这些,但是目前,他是活得真实、自然的。 李惜舒缓了一下情绪,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谁干的......?” 李惜斟酌着问道。 方才,贺三叔看到刘星怀里的阿奎那眼里的复杂,是显而易见,他直接把刘星拒之门外。 “群英身上都是撕抓的痕迹。胸腹都被掏空了。” 李惜倒吸一口冷气,她见贺老三通红的眸子,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李惜告辞离开,到了门口。 却是发现老梁两人正焦急地在门口打转。 见了李惜,几步上前。 “阿蓝跑走了。” 什么? 李惜吃一惊。 “怎么回事?” 那条蓝蜥蜴一直在老梁的袖子里,怎么就会跑出来? “赶快找。” 李惜忙说。 现在只有一条拇指大小的蜥蜴丢了,可真不好找。 这贺家院子大,且草木茂盛,这一时半会又到哪里去寻? 门口青砖地面干净整齐,常有人打扫,几人转了一圈,就齐齐向那院内望去。 院墙之内还有两进,这小蜥蜴说不得就爬了上去。 “算了,随它。” 老梁气恨:“咱们就在这外面等一等好了,它又不是不知事的,耍够了,自然会回来找我们。” 一边懊悔自己怎么就不小心。 “不行。” 李惜眼珠一转。 她看着那深灰色的青砖墙。 “我进去再寻一寻,你们在外面等一等。” 李惜没有多说。 她重新向门里走去。 李惜同那守门小厮说了,然后小厮就放了她进去,在院子里寻找起来。 李惜低头细细寻的功夫,就有人去报告了贺老三。 “丢了东西?” 贺老三挥手,小厮退下。 李惜正站在那里,悄悄地用灵力感应周围。 蓝蜥蜴身上有符画加持,身上的妖气已经被掩藏了一大半。 李惜慢慢挪动步子,站在各处角落,试探着释放出那丝丝灵力,去探测。 这是在贺家,她不好明目张胆地进行搜索。 再说,要是被贺老三知道,这里有只妖兽进入了贺家,贺老三还不炸了毛? 贺群英惨死在妖兽之手,贺家正一腔子怒火没处发泄,这回要是被他知道这蓝蜥蜴在他院子里,可不得先杀而后快? 可是,这蓝蜥蜴救了老梁和刘星的命。 李惜耐心地,又悄悄加大了搜索的力度。 彩色的灵力线探到活物,会自动弹回。 李惜探到了一只蟑螂,两条四脚蛇。 她扔掉手中的四脚蛇,转身。 内院。 高高的围墙,上面有空洞,拼成菱花形。 李惜没有犹豫,直接蹬了上去。 里面是贺家女眷居住。 她落在一棵树上,庭院里静悄悄,屋子里似乎有人。 她猫在树上,集中精神,向右侧探去。 那里有反应。 她这才轻悄落下。 草丛深处,一抹蓝色窝在那里。 她一喜,忙探手,把蓝蜥蜴给捧在了手里。 转身。 一个男子站在那里,盯着她,目光发直:“你在干什么?” 李惜手掌一翻,蓝蜥蜴落入袖袋中,在里头弹跳了一下,她悄悄捏紧了。 “那个,我走错路了。打扰了。” 李惜尽量微笑,这男子长得五分像贺老三,想来是贺家人。 她迈步走去,男子身后是一道月亮门。现在这种情况,好像不适宜翻墙。 男子盯着李惜,见她缓步走近,面目坦然,年纪尚轻,是个筑基修士。 他没有动。 “站住。” 他忽然伸手,拦住李惜。 李惜停下,看着他,不知他意欲何为? 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敢拦她这个筑基中期的修士,有点胆大。 她收了脸上笑容,向对方看去。 对方却并不看她,只是目光一转,落在她手中:“你身上藏着什么?快,把那个孽畜交出来。” 他浑身绷紧,声音尖锐。 李惜吃一惊。 手中一紧,往后退一步。 “你说得是什么?” 她试探地,一边攥紧了袖袋,手中暗暗蓄力。 男子喘着气,举起手来。 “有二哥。” 贺老三大步跑来。 他拉一拉恶狠狠盯着李惜的贺老二。 向李惜解释:“这是我二哥,你别见怪。他,也是伤了心,你把手伸出来给他瞧一瞧,他就没事的。” 见李惜发愣。 他又补充:“出了群英的事后,他见谁都说有妖兽。方才我不让刘星进来,就是怕二哥发现,会遏制不住。你身上也带了灵宠么?” 李惜这才知道,这个男子是贺群英的父亲,贺家二爷。 原来这是受了刺激了。 李惜依言摊开手. 两只手空空如也。 “没有吧?” 李惜温和地,看着贺老二。 贺老二被老三给劝了回去。 李惜这才得以脱身。 她跑到外面,见老梁两人正等得焦急,见她出来。 “找到了么?” “走吧,边走边说。” 三人急急地离开了。 身后,贺老三跑出来,见李惜几人已离开。 招手:“方才是怎么回事?” 小厮忙上前,低声说了一通。 “走了东西?怎么不早说?” 贺老三脸色一肃。 339追 贺老三追到门外,见人早走了。 “原来二哥不是乱说的。” 贺老三奇怪。 “二爷呢?” 他扭头。 这二哥自出了贺群英的事情后,有些神神叨叨的,大家都觉得他受了刺激。 ...... 李惜几人缓缓走着,闷闷的。 贺群英死了,是被妖兽杀死的。 路上,李惜把这事同刘星两人说了。 刘星也是唏嘘不已。 他和贺群英也算是旧相识,乍一听,也是惋惜。 他把阿奎的脑袋往袋里拢拢,一边四下瞧了一圈。 得格外小心,可不能让人发现这两只 ..... 原来的住处是回不去了,早被人占了。 三人就在镇子西头找了一处破庙歇了。 老梁和刘星在一旁叽叽咕咕地说话。 李惜眯眼靠着柱子想心事。 一旁是恢复正常的蓝蜥蜴和黑熊阿奎。 两只都静静地趴在地上。 入夜,李惜睁开眼睛,见一条黑影正往外面悄悄地挪动。 是那只蓝蜥蜴。 “老是往外跑,不知道危险啊?” 老梁忽起身按住那只蓝蜥蜴,一边轻声絮叨。 月光下,那只蓝蜥蜴正一头外,一头里的,被老梁给按住尾巴,两只前爪趴在地上,不肯回来。 “它这是要到哪里去?” 李惜轻声。 “不知道哇?它之前一直要往镇子里钻,拦都拦不住。可好,现在回来了,又不消停,就它现在这幅模样,被人逮住了,就是抽筋扒皮的下场,偏不听。” 老梁皱着鼻子,抱怨道。 李惜就向那蓝蜥蜴瞧去。 见老梁说话的功夫,它是静静地趴着,很是温顺,也不挣扎了。 外面月色朦胧,黛色的青山隐隐绰绰。 “随它吧。咱们说话,他都听得懂。既然这么想走,想来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吧?老梁,别拦着了。” 刘星开口,并用眼睛示意。 他也早醒了,半倚着靠在那里。 老梁就迟疑着松开手。 月色下,蓝蜥蜴缓缓地往前爬,出了门槛,又爬了回来,窝在那门槛下,不动了。 老梁坐在殿内门板上,背靠着柱子,见状,安心地闭上眼。 李惜在一边盘坐着,背后是破败的佛像。 她眼角余光觑着那抹蓝色的影子,和门槛浑然一体。 她阖眼。 有这蓝蜥蜴守着,他们倒是能安心睡一觉了。 这蓝蜥蜴听老梁说来,就是那日天元宗带回来的。 那这原主该是这附近的修士,和阿奎一样。 他们说话,他自是完全清楚。 所以,它要去哪里,定然有他的道理。 李惜觉得不该拦着。 夜色正浓,庙里重新陷入了宁静。 李惜迷迷糊糊地再度睁开眼。 发现老梁坐在门外。 李惜走过去。 “阿蓝走了。” 他说,目光看着外面,那里是一片竹林,黑黝黝的。 李惜不知道说什么。 相信老梁也应该懂,只有些不舍吧? 毕竟也在一起三年了,也算是共患难了。 “走就走吧,毕竟它不是你的灵宠。只是,我有些不明白。” 李惜说:“三年了,它有的是机会走,怎么等到现在?” 老梁摇头。 “怎么了?” 身后刘星睁开眼睛,看着两人。 “走了。” 李惜向着门槛挪嘴。 “哦。” 刘星点头,然后下意识地向一旁摸去:“阿奎?” 殿内安静,没有回声。 刘星就起身,跑向门外。 老梁和李惜对视一眼。 “阿奎也走了?” 老梁一脸惊讶。 阿奎同阿蓝不同。 它一直跟着刘星,怎么,也走了? 李惜也是吃惊,阿奎同刘星的交情,她是知道的。 怎么会离开刘星呢? 天光大亮。 李惜三人走在镇子的街道上。 三人目光炯炯,时刻注意修士们的动向。 两只妖兽出现这镇子里,应该有风吹草动,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转了一圈,刘星皱眉。 “阿奎的魂牌还是这样,它应该已经离开了这里。” “那,它会到哪里去?” “肯定进了岷山。那里好躲。” “希望它们能藏好,别再让人发现了。” 刘星有些失落,他万没有想到,阿奎也会离开。 “糟糕,咱们得快走。” 李惜一拍脑袋 “快走。” 她见两人瞧着她,就把天元宗捕妖阵的事情说了。 “咱们赶紧去,先找到它们,不然,就完了。” 刘星吓一跳。 三人马不停蹄,立即往岷山深处去。 她们要赶在阿奎它们遇上捕妖队之前,拦下它们。 可不能让它们被捕妖队抓去。 看着刘星焦急的样子,李惜情不自禁地摸了摸。 白恩一直未醒,一团泥般地蜷在灵兽袋中。 凤尾也叫不醒它。 一路进去,鲜少见到妖兽,只是见几只长尾兔。 几人也没有心思,只是赶路。 看来,是真扫荡得清爽,往日里妖兽最多的岷山,竟然如此清净。 一直到了黑沼泽,李惜几人才停下来。 “咱们过了这里,再往里,就应该是内圈了。刘星,你感应一下,阿奎它们大概在哪里?” 李惜眯眼。 这黑沼泽上的浓雾迷迷蒙蒙。 一般的妖兽到这里就是分界线,阿奎和阿蓝两人看来,可能是过了这里。 “好。” 刘星掏出了阿奎的魂牌,小小的一面木牌,他运足灵力,点在那木牌的正面。 木牌闪烁了一下,一簇小小的光影出现,闪闪烁烁。 “还是如此,似乎也不在这里?” 刘星呼一口气,魂牌上的光影渐渐隐去,复归平静。 点燃这魂牌需要耗费不少灵力。 刘星解释道:“咱们都到了这里,还是老样子。” 魂牌上的光影并没有亮多少,依然如故。 李惜也纳闷:这就是说,阿奎它们不在这里。 百里之内,魂牌会有变化。 可是他们已经深入这里数百里了。 “不管,先进去瞧瞧。” 李惜一把抓过老梁的肩膀:“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老梁忙依眼阖目。 李惜挥手间,一个圆形灵力罩浮起,罩住了她和老梁,就向着浓雾中冲去。 刘星随之跟上。 冲了一会,李惜诧异:“刘星,你说,这雾,好像没有之前那般浓了,是不是?” “我也觉得,我都能看到你们!” 刘星大声。 一人一球向着前方飞快前进。 340苍莽山 三人落地,头顶白云悠悠,地上芳草萋萋。 一派大好的风光。 “好美!” 老梁转动着脑袋,忍不住说了句。 他是第一次来,这里与外面比起来,又是另外一方天地。 刘星和李惜两人也在打量。 李惜站在水潭边,水雾缭绕,雾气蒸腾,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看着那往一旁飘散去的水雾,李惜盯着水面瞧了一会,水波荡漾,一眼看不到底。 微风吹拂而过,刮起草叶浮在水面,起了微波,不见之前的小金鱼游动。她扭头四顾,草木茂盛,宁静祥和。 她和刘星三人仿佛是这里最后的活物。 这百丈潭她来过两次。 记忆之中,这里是那些妖兽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尤其是这口水潭边围满了妖兽,只为争那一口水喝。 可现在,水潭里的水依旧清澈,周围草木也是茂盛,嫩绿的新叶冒出。 却干干净净。 偌大的草原,竟然是安静得像世外桃源。 没有上蹦下跳的蓝面猿猴,也没有跑起来地面如擂鼓的马鹿。 李惜看向刘星,他也在嘀咕:“就我们仨啊?” 三人散开,李惜更是升到半空,气场全开,迅速向四下探去。 目力所及之处,除了草木,再不见妖兽的踪迹。 那些妖兽都到哪里去了? 不会吧? 难道是捕兽队已经扫荡一空了? 李惜几人各种念头同时滚过。 “是躲起来了?” 老梁说。 “不能吧?” 两人摇头。 “咱走吧!” 李惜说。 “等等!” 刘星忽然嘘声。 他向前方疾射而去,那里是一处高岗,横着一棵老树。 刘星已到了面前,弯了腰,细细寻找。 两人对视一眼,站在那里。 “嗨!” 刘星手一抬,手里一团白色扭动。 是一只端耳兔,肥肥的,犹自挣扎着,一双红色的眼睛骨碌碌转着。 “刚才我还以为眼花,没想到还真是。” 刘星浼。 “别杀我。” 兔子三瓣嘴一开,吐出了人言,清晰。 “咦,会说话?” 老梁也好奇地凑上来。 这里方圆都没有动物,怎就这一只兔子还在? “这里其它人呢?怎么就留你一个?” 老梁作势提了长刀。 短耳兔慌了,忙叫道:“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什么意思?” 刘星也好奇,目光炯炯地:“这话我不信,这么多的妖兽,怎么就偏你没事?说清楚。” 短耳朵被扯了耳朵,睁圆了眼睛:“我说,是一群妖兽,还有一些修士,金翅雕,它们捉了马老大,还有半面狼他们,一次又一次,来了好几次。越来越少了,哥哥他们走了,说是这里住不得了。” 短耳兔说着。 刘诗诗星和老梁对视一眼:“可有瞧见一条蓝蜥蜴、黑熊?” 短耳兔:“不知道!” “最近这两日可有其它妖兽来过?” 李惜加了一句。 “没有。真的,这里的妖兽都逃了。” 见三人不相信,短耳兔着急。 “那你怎么不走?不怕我们杀了你?” 老梁忽然一把揪住兔子耳朵,手中刀光一闪。 兔子吓得一哆嗦。 眼睛里露出乞求:“不要。” “算了。” 李惜瞧一眼兔子极力缩起来的肚腹,长毛浓密覆盖了整个肚子。 “你可知他们往哪里去?除了这岷山,还有其它地方可供你们容身么?” 李惜语气温和,一边示意刘星把兔子放到地上:“乖乖回我的话,就放了你。” 兔子双足落地,立马点头如捣蒜。 “苍莽山!它们去了苍莽山。” 李惜一怔。 苍莽山,不是在云洲大陆么? 她当初来的时候,可是漂洋过海,风餐露宿,整整行走了一年。 这些妖兽要舍近求远,远赴那里? “有多长时日了?” 短尾兔说了一句。 李惜眉头跳了一下,正是她回来的时候。 她一时愣住。 “苍莽山又不远,昼夜奔跑,快的话,也就十日的功夫。” 李惜狐疑看向他:“苍茫山在哪里?” “在西海岸呀。” 见李惜一脸雾水,老梁就大致说了一下。 李惜这才知道。 苍莽山,还真就是那个苍莽山,只不过此苍莽山已非彼苍莽山了。 原来的苍莽山位于中州大陆和云洲大陆的交界处。 千里林海,隔开了云洲和中洲这两个大陆。 里面栖息着众多的妖兽,是千百年来妖兽的大本营,寻常修士轻易不敢深入其中。 5百年前,一场地裂,把苍莽山生生地给断成了两半。 裂开的那一半堪堪被拉向了对面的中洲,和原来的这一半隔海遥遥相望。 大家对着突然出现的这片山林,也就依旧按照老习惯仍旧叫苍莽山。 反正一个在云洲,一个在中州,并不会混淆。 李惜就长吁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那花青他们应该是说的云洲大陆的苍莽山。 “那这苍莽山可曾有妖兽居住?” 李惜确认。 “自然是有的,只是,那里面障气太重,不适合妖兽生活与修炼,所以,这么多年,里面的妖兽并不多。大家基本不去那里。” 刘星也点头。 李惜明白了。 看来,如今除了这里,恐怕再找不到适合妖兽生活的地方了。这障气,如今倒是成了护身的法宝了。这些妖兽重新归林,比起性命来说,还是这林子里更加安全些。 这岷山已然成了一座空林子。 “阿奎它们不会也去了那里吧?” 刘星眨巴着眼睛说。 “走。” 李惜示意,刘星手下一松,放开了兔妖。 白色一闪,兔妖落地。 “嘿,跑得倒挺快。” 李惜三人眼见它哧溜一下就转钻进了那边的土坝子里去了。 “还真是狡兔三窟啊?” 老梁咕哝一声,他方才是从老树洞里逮到这只兔子的。 “行了,随它吧。” 李惜眯眼。 她方才见那兔子腹部红红,**藏在那长毛里,应该是一只刚生了小兔子的母兔。 或许是,它是为了这窝不能动的小兔,才留在这里的吧? 李惜扭头四顾:“老梁,你知道往哪里走吧?” “知道。” 三道影子消失在半空。三人往苍莽山奔去。 341逃脱 茫茫林海,波涛汹涌,似乎是刮起了大风,树叶波浪般地一浪接着一浪。 苍莽山临海,海风大,海面上空呜呜的风声回荡。 却是只在林子的边缘滚过一遭,很快就消失无形。林子太大,到了中间是什么也听不到。 狂风暴雨骤起。 林子中间一只白鹿惊惶地跑过去。 电光忽闪之间,鹿角一阵闪烁,竟然发出了银白色的柔光。 这是一只5阶的白鹿。 白鹿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入林中,很快跑远。 闪电落下,照亮了地面。 浓密的杂草丛中,还有树上,露出了几张人脸。 他们静静地瞧着那跑远的梅花鹿,没有动静。 “就这么放走了?” 一颗高大的松树上,攀着一个人,她一边挪动了一下位置,久了,腿有些麻。 “嘘!” 她头顶有声音发出。 声音压低,却是透着严厉。 李欢就缩了头,不敢再吭声。 郑丽丽现在对她很是不待见。 她说话,当然多说多错了。 李欢撇了撇嘴,都是怪这个孔灵儿,不告而别,当了逃兵,根本没有知会她一下,自个独自走了。 现下好了,弄得她里外不是人,,谁叫平日了就自己和她走得近。 大家都认为是她放走了孔灵儿。 “女修就是不中用。” 同队的男修几次瞪着眼睛看她。 这回,连郑丽丽听了这话也没有反驳,只是阴着脸,不时地瞅她一眼。 许是怕她也逃跑,这一路上,郑丽丽一直盯着她。 进了这林子,才消停些。 她们这一组现在只有李欢一个备用的队员了。 与其他组都有4个备用的比起来,他们不得不更加谨慎些。 进林子里已经两日了。 妖兽不少,却是只第一日捕过一次,小试了一回,然后就再也不让动。 大家都不知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都是憋得不行。 眼瞅着又一只白鹿跑了过去。 这可是一只罕见的白鹿。雪白的皮毛上面开着红色的花纹。 盯着远去的白鹿的影子,修士们禁不住咽下一口口水。 白鹿没有攻击力,它的血大补,据说修士喝了能直接补充阳灵力。 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这般祥和的妖兽了。 众人心中又是惋惜又是兴奋。 看来,这苍莽山还真有好东西。 修士们静静地趴伏在那里,隐藏得更是紧密。 他们在等。 不管前面跑过什么,都不能出手。 这是下了死命令。 脖子有点痒。李欢摸了一把头顶垂下的长条虫子,忍着恶心,给甩了出去。 这树上多是这种虫子,密密地挂着。 最喜往人的脖子里钻还有脚脖子里钻。 但是,它们能避障气。 这种虫子最多的地方,往往就是障气最少的地方。 他们带来的丹药只有15颗,每日一颗,多了没有。 自从郑丽丽发现这些虫子能避障气后,就专门让大家往这些大方钻,说是要省下那些丹药。 李欢觉得真是难熬:不是说来捕猎的么?怎么就在这里窝着,干等不动呢? 这都好几日了。 白鹿一路往里蹦跳着,很快就到了一处山坳。 这里热闹。 环形的山坳里,涌动着各种妖兽。 马鹿,黑犀牛,长毛象,还有剑齿虎...... 都在那里跑动。 一只猿猴蹲在那高高的岩石上,嘴里咀嚼着东西。 见了白鹿回来,忙跳了下来,纵身跳到白鹿背上,一齐向那谷底奔去。 一些小的妖兽,躲在一边,默默地瞧着。 他们都是长途跋涉,刚到这里,还没有站稳脚跟。 都跟在几只六阶妖兽后面,很是老实。 这里一下涌进来这么多的妖兽,很快热闹了起来。 这地盘得重新划分,是早晚的事,只是现在还没有腾出手来。 因为,每日都有妖兽不断进来。 来得多了,自然就是形成了规矩。 等阶高的直接往中间腹地来。 这里面障气比外面少得多,草木丰美,灵力也是充足。 这里是每天都会上演一场肉搏战。 打一架的后果,是死了的被大家分吃,赢了的就占住了地盘。 一只白面老猿猴蹲在一块圆形的大石头上。 它双足交叉,叠在那里,一只手攀在一根粗大的白藤上。 下面是一群蹿上蹿下的猿猴。 白鹿到了跟前,停住。 那只猿猴跳下来,很快沿着岩石,到了白面猿猴跟前。 伸了爪子比划了一番。 白面猿猴就起身,抓住那根藤条,一荡,入流星般地上了岩石顶。 它双手握拳,支在眉前。 远处是一片绿涛,再过去一片空地,那里聚集着一群鹿。 白面老猿落下来,问那只猿猴。 猿猴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又指指一旁的白鹿,意思是它说的。 白面猿猴手上的桃核就滚落在地。 它飞快地沿着岩石攀爬了起来,一会就不见了影子。 白面猿猴在灰白色的岩石中腾挪跳跃,很快就到了一处地方。 对面一片茂密的林子。 它弓起身子,如弹弓般地弹出,落到了对面。 “......一队,二队,你们二队从右侧前行,3日后,在那里等候。” 一个修士挥着手,站在一块大石上,正在分派。 两队修士很快散去。 白面猿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修士们陆续隐入林子中。 他挠挠脑袋,正要转身顺着岩石回去。 僵住。 一面网悄无声息地向它罩了过来。 眨眼就到了跟前。 白面猿猴想躲,已经是来不及。 眼前红影一闪,什么东西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浑身的红毛飞扬,很是漂亮,原是一只红狐。 蹿起的红狐被网给兜住,还有一只老猿猴。 两个修士跳了出来,脸上有着惊喜。 倒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只老猴。 红狐挣扎着,呜呜地。 白面猿猴也伸手攥住了身上的网,想扯开。 两个修士绕有兴趣地看着。 这只老猴子有意思,看见网竟然不闪不躲,直接伸手去抓。 莫不是糊涂了。 两人嘻嘻哈哈地走过来。 这是捕兽网,罩住了,就逃不脱。 叶紫青远远地在旁瞥见拿两个弟子去收网。 他想说句什么,又顿住。 这几日,这些弟子也是憋得难受。 且让他们消遣一下。 现在已经深入腹地,不必那么拘谨。 见两个修士过来,白面猿猴忽然慌乱起来,吱吱叫着,和红狐两只一齐就往一旁滚去,那里是深渊。 长长的网也跟着一起往下拖去。 “不好!” 两个修士对视一眼,忙一个纵身,一齐跑了过去。 那张网落下,飞快地向下坠去。 看着白雾缭绕的谷底,两人面面相觑。 这下面是障气。 “快收网呀。” 一旁的修士催促。 另一个这才慌忙念了口诀,却是无动静。 看来是已经脱离了范围了。 “怎么回事?” 两人扭头。 叶紫青站在身后,盯着两人。 两人低下了脑袋。 ...... 下方的岩石下,一只红狐和一只猴子正飞快地攀爬。 一旁树上挂着那团丝网。 342商讨 叶紫青盯着面前的两个弟子,脸上神情不明。 两人不敢抬头。 叶紫青明白交代了,不动那些妖兽。 现在,两人已然违规。 叶紫青看着低头的两人,严肃地:“你们两个,把东西给我,在倒达红林之前,都由你们的队长保管。” 两人苦着脸,却是不敢反驳。 叶紫青看着离开的两人,把手里的两个袋子抛给一旁的另外一个弟子:“收好了。” 他回去,见明七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师叔。” 明七喃喃地。 “轻举妄动。” 明七的声音里有着少有的严厉。 叶紫青抬头,看着师叔,试图辨解:“或许没有......” “打草惊蛇,告诉伱多少次,永远不能存在侥幸心理。” 明七说:“竟然知道带着捕兽网离开,你可别告诉我是巧合。那两只,明显有一只是开了灵智的。不然,怎么能想到如此好的法子?” 叶紫青犹豫着:“或许,摔死了?” 见明七瞧着他,又顿住:“我会看牢他们的。” 明七背了手,不再说话。 林子上头是蓝天,有白云飘浮。 这是个极好的天气。 “这里应该很适合它们生活吧?” 明七喃喃地。 叶紫青也抬了头,望着头顶。 确实,这越往里走,障气越是重。可是,这妖兽也越是出人意料,那两只,还是第一次从捕兽网下成功逃脱的。 “是那只猿猴,定然是!” 他说。 明七转头,看着他。 “噢?” ...... “呼呼呼” 一红一白,迅速奔跑在林间,所过之处,惊动不少动物。 纷纷探出头来,见是一只红狐和白面猿猴,又缩回头。 有那胆小的,就趴在一边,眼看着着两只“大佬”奔过去。 四阶红狐和七阶猿猴。 它们惹不起。 这里是强者生存,弱者退让的苍莽山。 这只白面猿猴它们都认识,是这里的老祖宗,一只活了上千年的老猴精。 自从它出现在这里,所有的妖兽就都不敢往北边的白地去了。 那是这只老猿猴的地盘。 如今,它这样火烧火燎地跑过去,也不知是什么事? 白面猿猴一路向里奔去,那只红狐途中和它分开。 红狐的家在南面,那里是狐族的栖息地。 “爷爷回来了。” 一群猴子围在岩石上,纷纷伸了脑袋张望。 白面猿猴迅速跳到最高处的那块岩石上,四下静了下来。 看着仰头看着它的百十双眼睛,白面老猿猴迅速招来了几只年轻力壮的猴子,指了几个方向,猴子门立刻就分散开去,很快消失在丛林当中。 白面老猴这才赶开了那些围过来的猴子,自己趴在一块岩石上,双手托腮,发呆。 很快,陆续就有各种妖兽从四面赶来,都是方才那些猴子去叫来的。 “怎么了,老猿猴?” 妖兽们集中在岩石下的洼地里。 这些都是五阶以上的妖兽,当中还有不少是六阶,甚至是7 阶的。 它们都是这林子里修为颇高的妖兽,平日里都是熟识,相互之间也都有过争斗。 毕竟这林子里的资源也就这么些,大家都要抢占地盘,划分区域。 平日里都是谁也不服谁,一年里常要打上那么几回。 现在,被白面老猿这么叫过来,有几只刚到,就立刻拉开架势。 “各位,各位。” 老猿猴急了,见一只花蟒和一条狐狸正虎视眈眈,大有一触即发的趋势,忙开口。 “大祸临头了,你们还在这里争,争,争。” 老猿猴的声音高昂,浑身的毛竖起。 那两只还僵持在那里。 一旁的剑齿豹忽然龇牙,对着两只就一口咬了下去,花蟒和狐狸立时分开。 这健齿豹的牙齿可是不得了,被它咬到,不得骨头断成几截? 一旁的其它妖兽也是纷纷闪避。 这只健齿豹的攻击力可是数一数二的,谁不惧几分? 它们平日都是不敢轻易对上的。 健齿豹又仰天吼了一声,几只小猴子攀援不牢,手脚发软,一下子从树上掉了下来,被母猴一把给捞了回来。 洼地里就静了下来。 “老猴爷,你说。” 剑齿豹这才满意。 它算起来也已经是7阶了,早开了灵智。 却是一直没有化身。 对于这丛林里唯一能言会道的老猿猴,它是尊崇的。 因为老猿猴,比其他妖兽要聪明多了。 老猿猴感激地看它一眼,点头。 “我看见人修了,就在黄花岗外林子里。” 此言一出,众妖面面相觑。 “在哪里?” 有虎妖嗡声,按捺不住。 “待咱去会会。” 虎妖咧开了嘴,牙齿深寒,皮毛斑斓发光。 对于修士,它们是深恶痛绝的。 哪家不是有子孙兄弟被这些人修给抓去? 它们这些能幸存下来的,都是经历过各种考验的,许多更是直接同那些修士打过交道。 “是来抓我们的吗?现在又不是捕兽的季节。” 一时叽叽喳喳,乱了套。 红狐从一只老狐后面,探出头来,被老猴看见,招手。 “自然是来捕杀咱的,这还用问?方才,你不是差点被抓住了么?” 白面猿猴指着红狐,三言两语地说了方才的事情。 红狐连连点头。 “我建议,还是先躲一躲吧?” 一只黑羽鸟嘎声:“那些人修,一个两个的还好说,这么多的话,咱们斗不过的。还是躲一躲吧。我可不想被关在笼子里养着。” “躲?往哪里躲?现在哪里有地方让咱们躲,到处都是那些小妖兽,都挤满了。连葫芦沟那里都住了不少。” 白鹿仰着脑袋。 葫芦沟那里原来是它们的地盘,可是前不久来了一只灵猫,霸占了那条沟,把它们这些原住民给赶了出来。 它自然耿耿于怀,那里可是住惯了的。 无奈又打不过人家,只能委屈地挤到这边来了,幸好,老猿猴肯收留它们。 现在听说又要换地,自然是紧张。 “那怎么办?去打?咱们合力,总能把它们赶跑。” 一只狐妖振臂一呼。,倒是得了不少响应,一个个也就兴奋了起来。 “不行。它们带来了捕兽网,这是专门的捕兽工具,专门针对咱们的。别说那些小的了,就是我们这些,也不一定能逃过。” 白面老猿跺脚。 众人就不吱声了。 这白面老猿之前在人修那里呆过,他知道许多人修的事情。 “这里障气重,他们待不长的。咱们藏好,躲过去就是了。” 老猿猴下了结论。 众妖点头。 他们许多都是那原先在这里的,自是知道这大规模的捕兽的后果。 众兽都散去后。 “你很担心?” 一只老猴跳过大白面老猿的身边,它身上的毛秃了不少,露出稀稀拉拉的红肉。。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你在家里守着,我去去就来。” 白面老猿往树上荡去。 343挑战 老猿猴一路攀登,往林子最深处去了。 这是瘴气最重的地方,平日里基本是没有妖兽往这里去。 只是,现在,老猿猴站在宽宽的山崖上,望望对面,还是张开双臂,跳了下去,岩石平滑湿润,它的脚掌每每接触到岩石的时候,就伸出了尖利的指甲,牢牢勾住,一路向前飞快移动。 一直过了数道沟谷,老猿猴才远远地望到了一座斗笠状的尖顶。 他手下一松,从山石上滑落到地。 盯着那草叶盖顶的木屋好一会,老猿猴拿不定主意。 它走一步,又退半步,犹豫。 木屋在大丛芭蕉的掩映下,静静的。 老猿猴犹豫再三,还是向前继续迈步。 忽然僵住。 它扭头。 一条油绿的大蛇,悬浮在半空,正瞪着它。 吞吐的蛇信子正正对着它的脑袋,似乎只要它再动一下,立时就把它给囫囵吞了。 老猿猴吞了一口口水。 这是一条青蟒,看那脑袋,一口吞下他简直是太轻松了。 它扬起了手臂,爪子闪亮。 7阶的老猴,战斗力也是有的。 只是,它没有动。 这是他们一起的吗? 它骨碌着眼珠子,眼角余光瞥向那木屋。 青儿也在犯嘀咕。 这猴子,怎么就不动呢? 这与其他妖兽的反应可是不一样。 他们见了它大都是惊慌失措的,或者是逃跑。 它好奇地等看着,一时倒不知怎么办了。 木屋的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青衣飘扬,乌发散落肩头,正赤脚探出来,又赶快收了回去。 “小娜!” 他咳了一声。 门内蹿出一只白狐,嘴里叼了一双鞋子,颠颠地跑到他面前。 青年就提了脚,套进去,慢悠悠地,趿拉着鞋跟,仔细地掸一掸灰,这才附身抱了那小白狐,抬头。 “青儿,来客人了?” 他含笑向这边望过来,白狐也歪着头。 青蛇就晃了一下脑袋,落到了地上,慢悠悠地向着那青年游了过去。 看着偌大的青蟒瞬间缩小成尺长的小青蛇,在那青年腕间飞快地绕行。 白面猿猴楞楞地呆在那里,好半日才堪堪收回爪子,锋利的指甲也缩到了长毛下。 它弓腰,向那个青年纳头便拜。 “你?” 花青看它半日,却是想不起来,眼前这只白面老猴是那里见过? 不过,看它这样子,倒是个懂事的,显见是开了灵智。 花青对妖兽一向比对人要宽容。 “说吧,什么事?” 花青伸手扯下攀爬上肩头的青儿,一把扔了出去。 青蛇在半空扭转,瞬间绕到了一旁的小白狐身上。 白狐爬下地,一蛇一狐在地上扭滚翻转,再不理会。 白面猿猴拱手:“真人可在?老猴有事相求。” 花青上下打量,见这只老猴神态恭敬,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随着自己目光转,里头尽是恳切。 “有事说事。” 他干脆地。 白面猿猴目光瞥见洞开的门内依旧毫无动静。 它更加恭敬。 “原是不该来打扰真人的清修,实在是.......” 它把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担忧也一并说了出来:“实在是,这回来得人不寻常,又带齐了家伙.......” “他们有捕兽网?” 白面老猿回头,屋子里跑出一只通体乌黑的狐狸来,身后跟着走出一人来,青衣花裙,是个美貌的女修。 说话的是那只黑狐。 “你说来听听,什么捕兽网?” 黑狐目光炯炯,立了上肢,盯着白面老猿,一脸焦急。 老猿却是向着那个含笑的女修躬身:“真人。” 花眉看着面前这只老猿,认出来:“是你这只老猴。” 当日他们一行无意之中从山葵口中救下一窝小猴,见过这只老猴。 此番,特意来此寻找,想来是有事情。 “你方才说的,我没听全。你先回它的话。” 花眉一指黑狐。 白面老猿这才细细地描述起来,末了补充说:“那网我以前见过,曾经有修士用它捕捉过我的族人,威力很是大,要不是我见过,我恐怕这回也被抓了去。” “可是红边,细青丝的兜状网?” “是。” 黑狐一激动,就蹿上前:“当真?你没瞧错?” ....... 暗夜里,重重树影掩映在暮色下,神秘又模糊。 绿色的微光,在林间跳跃,一闪即逝。 因为白日里的漫长等待和行走,大家早疲累不堪。 除了守夜的两个修士,目光炯炯,拿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个树上,一个地上盯着。 其余的人都放松下来。 李欢尤其。 她个郑丽丽待在身边,正靠着一棵老树干打盹。 几日下来,她已经没有了聒噪的兴趣,也没有人会认真听她说话,都是男修,郑丽丽更加说不着。 李欢惊醒的时候,那辻已经是打成一团。 虎啸狮吼声中,修士们已经从最初的惊慌中稳定下来。 四下点起了火把,插在树干上熊熊燃烧,又有照明符升上半空。 林间亮如白昼。 三只妖兽显现在众人眼前,有两个修士仰在地上,不知死活。 修士们在叶紫青的指挥下,很快分成了三队,把三只妖兽给分隔开。 妖兽进攻讲究得就是单打独斗,从来不屑群架。 此番它们就是来挑战的。 虎哥长啸一声,向着对面一个女修就扑了过去。 李欢看着那只白皮黑纹的虎妖向着郑丽丽扑了上去,一下就把她扑倒。 她叫一声。 郑丽丽被扑在地上,竟诡异地闪开了,那里站着一个男修,高举着手上的金瓜锤就向虎妖的脑袋锤了下去。 虎妖头一偏,躲过,尾巴一扫就向这个个男修扫去,男修急退,不见,郑丽丽重又出现。 虎妖转了一个头,有点懵。 它四望。 眼前修士忽然扭动起来。 虎妖发现自己看不清了。 眼前都是树,一棵一棵,在动 ...... 战斗结束的时候,李欢上去扶过郑丽丽。 她后背上破了一大块,几道深深的爪印深可见骨。 李欢给她上药。 她看着地上那只正被大家肢解的虎妖,心里知道:这就是战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方才郑丽丽要是死了,那她就得顶上。 如果她再死了,那剩下的人很有可能都得死。 344代价 “我来。” 李欢自告奋勇地帮忙接过那个玉盒子。 看着那颗挖出的妖丹,微微散发着热气。 这是虎妖的妖丹,新鲜的,刚取出来的,暗黑色的妖丹在照明符下幽幽发光。 鼻尖闻着扑鼻的腥气,她的眸子一阵紧缩,又有着莫名的兴奋。 她啪地一下合上了盖子。 抬头,与另一个同样捧着玉盒的修士一起向那边走去。 一棵紫槐树下,叶紫青站在那里,正在检视手里一颗妖丹。 他摊开的手掌上,淡红色的熊妖内丹如鸡卵般大小,在他手心里滴溜溜地转,很有活力。 他眸子里露出一丝笑意。 今日突然闯入的这三只妖兽都已结丹,不错。 他手一翻,妖丹重新入了盒子。 李欢很快交了盒子,往回走。 回到大槐树下,见众人已经重新围树而坐,竟然是按照阵形而坐。 她忙跑到郑丽丽旁边,很快盘腿坐下,一脸严肃,再不敢打磕睡。 还有一柱香的时间,就天亮了。 李欢默默地调息,身旁亦是轻轻浅浅的呼吸。 那是郑丽丽的声音,她方才受了伤。 四下火把俱已熄灭。 四周重又陷入黑暗之中,整片林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似乎这里之前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 暗夜里,土坡下,一条黑影悄悄地溜走了。 灰狼一路跑得飞快,拼命奔跑,过山岗,穿树林,就像身后有什么撵着它似的。 方才那一幕,它可是看了个清楚。 虎妖它们就这样死了。 尸体肢解,皮肉散了一地,连妖丹都挖了出来。 它的鼻间现在还充斥着那股子腥臊气,赶都赶不走。 往日威风凛凛的虎妖,熊老大他们,竟然全都被拿下了。 它远远地看着那张虎皮,在火光下流光闪闪,虎妖平时最得意它自己这身皮毛,很是爱惜,不允许其它妖兽弄乱它,不然可是要遭殃的。这身皮毛平日里总是梳理得一丝不乱,那毛也养得好。现在,被整张剥了下来,挂在一颗青栎树上,铺满了大半个树冠。 还有熊哥,那对掌被剁了下来。 它可是曾经差点被那对掌给拍断了腰。 要不是它天生怕火,慢了一步,恐怕它也成了一堆皮肉了吧? 灰狼纵身越过一道土坎,脚下一个哆嗦,差点绊倒。 它一路飞奔,途中惊起一只兔子,飞快地跳开,见是它,就腿一软,瘫在那里直哆嗦。 这是一窝刚来的兔妖,一大群,刚来的时候,它没少捉来当点心。 这种兔,皮薄肉美,又有灵力滋养,是它的最爱。 它腿一伸,直接越过那只瑟瑟发抖的兔妖。 奔跑,只有不断地奔跑,才能缓解它此刻心中的恐惧。 一下子就折了三只五阶妖兽,这可是他们这林子里处于顶端的妖兽。 平日里都是耀武扬威,在这林子里横着走的。它们见了都是战战锐兢的。 快点,再快点。 灰狼越跑越快,在天发白的时候,跑到了洼地里。 白面老猿回来的时候,见几只妖兽正围在那里,静静地,罕见地没有吵闹不休。 “来了,来了。” 见了白面老猿,立时就挤了上来。 一阵吵闹,七嘴八舌,白面老猿终于听明白了。 “真的?” 老猴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虎妖它们就这样交代了? 它瞪着眼睛。 事情远比它想像得更严重。 “谁的主意?” 被盯着的健齿豹自然摇头:“它们说过,我知道。” 看着健齿豹那样子,白面老猿大概明白了。 看样子,之前自己说的话,它们没有放在心里,还是去了。 总要去试一试,才知道厉害。 可是,这代价太大了点。 “有多少人?” 见白面老猿发问,灰狼立时就被推到了前面。 它答得凌乱,但是老猿听清楚了。 “我还是那句话,既然躲不开,先避一避。” 这回,众妖没有反驳。 只是面面相觑,表示担忧。 “等等,明日,再来我这里。” 老猿猴下了结论。 “我已经托人去打探了。大概明日便有消息。” 众妖就陆续散去。 老猿猴在这林子里生活得最长,也最是有主意,大家觉得还是听它的,没错。 特别是,它之前不是从那伙子人手中跑脱了么?虎妖它们不听,结果就交代了。 ..... “去了这么久,可是要去瞧瞧?” 花眉问一旁的花青。 黑狐一早就出发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花眉不禁有些焦急。 门口有响声,外面天气晴好,两只小的,一白一青正在玩耍大闹,小娜的狐尾一闪,就甩开了青蛇的盘绕。 青儿自然不甘,蛇尾灵活,重新绕住了白狐的尾,一拉一扯,两根狐尾就被夹在了一起,白光迸现,一时扯不开,青儿的五幻灵力进益不少...... 它们到这里也有二年多了。 虽然这里不如云洲,但是,胜在清净。 原本想着在这里总能待上一段时日,谁知道,还是来了人。 竟然是无一处净土了么? 花眉蹙眉,白嫩的脸上也是浮上了红晕。 她正值进阶的时候,却是困在瓶颈,一时滞住。 常碧青她们也没有回转云洲。 无他,花眉需要这里的瘴气。 它是五幻灵蛇,五幻灵蛇的进阶需要瘴气、毒气...... 只是,这黑狐,去了也许久了,虽然它一向行动是稳重的,可是不知是怎的,花眉还是有些担心。 “我去瞧瞧。” 花青起身。 花眉禁不住叮嘱一句:“小心。” 花青挥挥手,眉目间是全不在乎。 常碧青已经出去一个多月了,她揉揉眉心,也走了出去,两只小的正凑在崖边,伸了脖子张望。那里是一片石壁,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从这里出去,能直接到那边谷底,却是因为地下那密密的黑色瘴起团,灭绝了妖兽们的踪迹。 花青就是从这里出去的,这里要近得多。 花眉看着那翻滚的气团,发呆:总是差点火候,二年了,每次都是关键时候不够。 可是,除了这里,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常碧青这回出去长了点,想必也是一时没有寻到更好的去处。 现如今,这适合修炼的灵地是越来越少。 进阶需要大量的灵力,尤其是妖兽,找一个灵力充足的地方更加难,那些好的灵地,基本是已经被瓜分完毕。 就是岷山,雾气都散了不少。 四时交替,草木枯荣,这样的景象也是越来越多了。 345捕狐 天亮了,队列整齐。 李欢神清气爽地跟在郑丽丽身旁。 郑丽丽回身望她一眼,见她亦步亦趋。 不由多看她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下。 无论怎样,只要不拖后腿,就成。 “如果此番顺利,你们每人就能得到一颗凝丹丸。” 叶紫青手中那个玉瓶子,在众人的眼中放大。 凝丹丸,是金丹进阶的必须品。 如今这结丹有多难,先不论这筑基修士们的个人努力,就说现在的灵气也是僧多粥少,能结丹的几乎是宗门内的弟子。 叶紫青开出的这个条件,不可谓不动人。 郑丽丽心中激荡。 她筑基末期多年,正准备冲刺筑基大圆满。 但是,她知道,门派内的凝丹丸是没有几颗,都在几位长老的手里攥着。 算起来,好像一时也轮不到她。 这是一个机会。 她什么都不要,只要那颗凝丹丸。 她的眸子闪闪发亮,同其他筑基修士一样。 方阵有秩序地向林中挺进,地毯式地搜索前行。 林子越发密了起来,到处缠绕着一人多高的藤蔓。大家全是短打扮,或用刀具或用灵力,一路向前,这里根本就没有路。 10人一组,散开,一步一步向前,相互小心控制着距离。 ..... 一只黑狐正静静地伏在一从布满藤蔓的岩石后。 浑身收敛气息,与绿褐色的藤蔓混为一体。 ....... 看着周边急速跑动的修士们,黑狐眯起了眼睛。 这场景何其熟悉。 300年前,它就这样被围困住,那时它也是这样被围在中间,因为无知而不知道害怕。 当它被抓的时候,冲着拎起它的修士龇牙咧嘴,尖利的爪子在人手上挠了两道血口子。 那个把它带了回去。 自此,它就在百炼宗扎下了根,每日里最多的就是照顾那些新来的妖兽。 他们都是被捕捉来的,有用捕兽网,也有用捕兽阵。 闲暇的时候,黑狐会呆在驯兽坡的大石上看百炼宗修士操练。 捕妖阵是百炼宗弟子的必学技。 一次又一次,黑狐看得无比熟悉。 现在,这明显就是捕妖阵。 黑狐蹲着不动,它竟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在哪里。 郑丽丽等人在外围看着被团团围在中间的黑色妖狐,都屏息。 这是一只百年老狐,瞧那一身皮毛油黑发亮,静静地立在那里,始终没有挪动。 安静得很。 这是一只经验老到的老狐。 在场的修士都下了结论。 领队的高个子男修环视了一下队员,点头。 “开!” 队伍轮转了起来,立时围得水泄不通,身影也是模糊了起来。 黑狐的毛炸起,飘扬,它直接纵身,向上跳起丈高,眼看要脱离修士的包围圈。 两个修士从斜刺里杀出,在上方二丈处交织,向黑狐压下去。 下面随之而起的四个人,也是急扑出,一时成了一个柱形的圆桶,把黑狐封在了里头。 上中下几个方位,一起向中间的黑狐攻去。 凌空的黑狐似乎无处可逃。 这是“天罗地网”,专门针对那会飞的妖禽。 此刻用来对付这黑狐似乎是更加有效些。 “快!” 李欢看着场上的修士们,又回头,见郑丽丽站在一旁,手里握着刀刃,6组的队员亦是。 电光火石间,一阵噼啪声。 几个修士相继落地。 李欢睁着嘴巴,看着那空中摇曳的巨大狐尾,张大了嘴。 三尾妖狐,竟然是一只三尾妖狐。 漫天的狐影,雪亮的爪子挥舞。 两具身体从半空落下,掉在李欢面前的一棵枯树上,仰着脸,兀自抽搐。 5组的两个修士立时扑了上去,填补了空位。 阵依旧在转,不断有人受伤,又有人替补上去。 5组4个备用修士全都上去了。 李欢左右张望。 “楞着干什么?” 一声喊,郑丽丽带头跑了出去,其它队员反映过来,立刻就位。 6组已经几个摆开架势。 这是连环阵。 专门对付这种难摆平的老妖兽,增加成功率。 郑丽丽已经看出不妥,率领队员们冲了上去。 此处只有他们两队,其它队都散落开,正向目的地挺进。 如果五组折了,那他们也落不下好。 李欢站在那里,紧张 “去,通知他们,发信号弹,通知叶长老他们,来救援。” 郑丽丽回头对李欢吼了一声。 “好!” 李欢反应过来,忙从包裹里抽出一支竹筒,打开了,就向着头顶发射了出去。 冒着红烟的竹管子往上蹿出去,升到半空,哗地一下炸开,红色的红云弥漫一片,久久不散。 “成了。” 李欢大喜。 叶紫青他们看到,肯定会赶过来。 她扭头向场子当中瞧去。 愣住。 郑丽丽他们已经替下了5组。 5组的队员正撒下来,看着喘息的几个人,竟然都是受伤不轻。 尤其是队长,胸前血渍糊啦。 他披着双眼,走过来。 身后跟着8个人。 李欢一激灵,竟然损了5个。 她有些紧张。 是不是该轮到她上场了? “我已经报信了。” 她忙招呼他们。 然后,她看着高个子队长走进了林子里,没有停下来。身后8个人也是跟着,很快消失在林子中。 “你们?” 李欢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用力咬了一下嘴唇。 他们逃了。 抛下6组走了。 身后传来吼声。 黑狐的尾巴卷起一个人,直接飞了出来。 落地,是一个男修。 已经顾不上看是谁。现在十缺一。 李欢跑上去,提了双刀,就往里冲。 却是顿住。 半空一个人影飘落。 “孽畜!” 人随声到,已是进入阵中。 李欢扬起头来。 “叶长老!” 她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叶紫青来了,太好了。 她忙后退几步,一直退到一棵大树旁,定定神,方才抬眼望去。 人影交换,急速移动。 叶紫青占据了阵眼的位置。 原本有些松散的阵势瞬间牢固了不少。 金丹修士坐镇,无疑大大提升了队员们的信心和勇气。 原本就抱着一拼的众人都是全力以赴,信心大增。 人影闪动,渐渐遮盖了黑狐的身影。 叶紫青出手了。 他凌空飞起,头朝下,双手并握,一柄清霜剑搅动着,迅速封住了半空中的黑狐。 黑狐被压下,嘶吼着,毛发飞扬,爪子挥动间,噗嗤一声,寒光闪过,齐齐断了的爪趾飞舞,有一颗竟然飞出了阵外,落到李欢面前。 李欢退后一步,褐白色的指甲插在泥地上,闪着冷冽的光。 346捕狐(二) 李欢捡起:这妖狐是个有年数的。这趾甲闪着金属般的光泽,可惜却是断了。 她扭头。 已经听不到激烈打斗的声音了,显见是被控住了。 李欢松一口气,她知道,此番算是成了。 拿下这只妖狐只是迟早的事。 李欢向树上靠去。 高速旋转的阵法已经慢下来,清晰可见阵中一只黑狐,似乎是小了不少,细看,已经是气喘吁吁,却是依旧动作麻利。 那犹在阵中挣扎的黑狐,它的头乱摆,尾巴也剩一条在挥动,另外两条早缩了回去。 这是,灵力无以为继,连三条尾都不能维持。 叶紫青紧紧盯着这只黑狐,目光犀利。 几年不见,这孽蓄竟然精进了不少。 “去吧。” 他嘴边浮起一丝微笑,清霜剑寒光迸射,对着黑狐的眼睛就刺了过去。 只要剜了这双眼,这妖狐也就束手就擒了。 已经瞎了一目,还剩一目。 挖了这一目,就解决了。 黑狐斜视着呼啸而来的剑,想闪,却是动弹不得,这阵原来还是这般厉害。 “啪”狐尾迅速挡在眼前,挡住了刺来的剑。 黑毛飞扬,一蓬热血喷散而出。 一截狐尾飞在半空,扭动着,迟迟不肯落下。 阵中的修士眼见,精神大振,步伐明显又快了不少。 失去了尾巴的黑狐低叫一声,声音沉闷。 它伏地,挥舞着滴血的爪子,挡住眼睛,脚步却是凌乱起来。 一旁的修士得空,纷纷伺机出手,瞬间,黑狐身上就多了数道伤口,皮毛飞扬,血花飞溅,阵内腥气冲天。 黑狐转着圈,徒劳抵抗那四处刺来的刀剑,剩下的一只眼睛死死盯着站在那里的叶紫青。 叶紫青,百炼宗,捕兽阵。 狐眼中一片血红。 李欢擦眼,然后看见一缕绿云飘过。 她张开了嘴。 黑狐不见了,那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青衣修士,他正双手抓住叶紫青的剑。 一对锤子从后砸向那人的后背。 修士没有回头,只一道绿光闪过,锤子飞出,执锤的修士也随之抛出,身了直直落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半日没动静。 李欢愣在那里。 死了? 她没敢动。 “你是谁?” 叶紫青双目盯着这突如其至的青衣修士,眼中游移不定。 金丹修士,对方同他一样。 看着对方那没有表情的脸以及那冰寒的眸子,叶紫青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这人太诡异。 被握住的手腕,就像是被毒蛇给绕了上来,冰凉,竟动弹不得。 “我是天元宗的,你是谁?” 叶紫青再次开口。 他从那人眼睛了看到了杀机。 浓浓的杀机。 风起。 叶紫青身子旋转凌空,他张着嘴,奇怪地呼喊着,却是没有声音。 修士们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动弹不得。 眼看着叶紫青挣扎。 清霜剑落在地上,叶紫青也落在地上。 青衣飘过,黑狐和青衣人都不见了。 地上只有那截断尾和瘫软在地的叶紫青。 “叶长老。” 李欢方鼓足勇气跑上去。 她抽一口冷气。 叶紫青浑身青紫。 伸手一拉,就软了下去。 竟然是浑身骨头尽碎,瘫软成泥。 地上陆续爬起来的众人,面面相觑,眼睛里是心有余悸,他们居然没有死。 “怎么办?” 一个修士指着叶紫青的尸身哆嗦着问。 叶长老就这样陨了,是在他们的队里。 这要怎么说得清楚? 大家都看着郑丽丽。 郑丽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定定神。然后,俯身捡起那把清霜剑,还有地上的半截狐尾。 “走吧!” 见大家不动。 “咱们不能带着叶长老走,把他和其它几个放在这里。咱们这就追上去,向他们报信。” 郑丽丽说完,看着大家:“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 众人七手八脚把地上的尸身搜罗到了一起,刨了个坑,简单地在上面埋了一层浮土。 然后,快速离开了。 此地是不能久留,万一,那人再回来..... 郑丽丽几人原本憋着一肚子气。 现在却只剩下了惊惧。 连叶紫青都轻而易举地搞定了。 这人是人是妖? 几人在丛林中,向着前面飞速赶去。 这里,花眉看着落地的花青,吃惊地:“这?” 花青手中的黑狐落地就瘫软在地,没有声息。 断了尾巴的黑狐,浑身犹如血水里捞出来,身上的毛发冻结在一起。 一只眼睛黑洞洞地,眼珠子挂在外面。 爪子也是齐齐斩断。 花眉俯身,轻轻轻抱起黑狐。看着抿嘴的花青,脸上凝重:“碰到谁了?” 黑狐已经进步7阶,一般的妖兽都是不能奈何。 修士亦是。 只是,这狐眼和狐尾都是狐狸的致命点,如今都被人下了手。 可见,对方于这方面应该是老手。 “眉姨,可是有救?” 花青帮着把黑狐平摊在地上,声音急促。 花眉直接查看黑狐的断尾处,见端茬那儿已进根部,正露着白森森的骨头,切口整齐,可见是一次断的,正渗着淡红色的血水。 她撇开眼,把目光又转到眼睛上。 “阿墨!” 花眉轻唤。 黑狐微微睁开另一只眼,静静地瞧着她,眼里没有情绪。 花眉心下一叹。 “怎么样?” 花青问道,脸上有了焦急。 阿墨伤得这么重,师伯又不在,这疗伤的事情,得靠花眉了。 “尾巴无碍,断了一根还有两根,幸好那断口不在根部,不妨碍另外两根,只是以后少了一根,有点影响。” 花眉轻声说道。 “只是,这眼睛,却是整只剜掉了,干净利落,深入眼底........我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只,我担心会......瞎。” 花青手一顿,看向花眉,眼里是惊愕。 瞎掉? 一只瞎眼的妖狐,不是坐着等死吗? 黑狐静静地,伏在那里,那只狐眼也闭上了,像是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两只前爪耷拉在前面,趾甲全被被削掉,露出黑红色的肉。 花青的目光下移,定在眼睛上,默然。 黑狐这算是废了。 没了眼睛的黑狐还不如一条狗。 “阿墨,那人是谁?” 半晌,花青嗓子眼里憋出一句话。 这人不容小觑。 一出手就重创了黑狐。 347不是人 “百炼宗的叶紫青。” 黑狐喃喃地抬头,声音疲累。 花青一惊:“不是,都没有人了么?你确定?” 这百炼宗的事情,花青自是知道的。 据说全宗上下,千余人,无人幸存。 这桩公案,当年是议论纷纷,他们碧羽门也自是不例外。 只是这叶紫青这人,花青倒是没有什么印象。 “我看得清楚,不会认错的。” 阿墨重申。 “叶紫青是谁的门下?你,之前见过吗?” 花青晃了一下头,看着阿墨再次确认。 要是旁的宗门,花青也就信了,只是这百炼宗,到底是有些意外。 “他是捕兽队的领队师兄,灵兽园的所有妖兽都认得他。” “阿墨你?” 花眉忍不住出声,她见花青也是一脸的诧异。 “我们几只管事的,都会定时与他们切磋,所以我们的路数,长老们是极其熟悉的。” 黑狐说完,就静静地趴在那里,不动了。 花青吃惊地看着黑狐,目光闪烁。 没想到,这黑狐竟然是百炼宗出来的。 他扭头,见花眉也是吃惊。 又释然。 百炼宗的,这就难怪了。 百炼宗以驯养妖兽为名。这一个金丹修士出手对付一只妖狐自然是不在话下。 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见阿墨疲累,重新合了眼,两人一时缄默。 也是,这黑狐很懂事,人情世故很精,师伯在的时候,都喜欢叫它去打探,每回都能带回大家需要的。 百炼宗的灵兽都是通人性的。 花青眼睛微闪,他去的时候,因为气恨,是一出手就是杀着,倒是没怎么注意这阵有什么威力。 “那他可是认出你了?” 良久,他试探。 瞧黑狐这一身的伤,对方可是下了狠手,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哪里像是旧相识。 黑狐低下了头。 它初初见到叶紫青也是吃惊的。 却是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下了狠手。 黑狐其实也有些不明白。 叶紫青应该认识它,它是幼兽们的管家,百炼宗的弟子大都认得它。 后来,黑狐就没有这个心思了,因为它巳经手忙脚乱。 叶紫青太知道它的路数了。 招招都是死手。 这个捕妖阵其实困不住它,但是叶紫青能对付它。 它是三尾灵狐,断了它的尾巴,它的攻击力就去了一大半。 只是,他要剜了它的眼睛,它不懂。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花眉低声,脸上有着忧愁。 黑狐伤成这样,看来那只白面老猿说得都是真的。 “大长老还没有回来。” 花眉看着门外。 常碧青出去有一段日子了,算算也该回来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 花青也是犹豫。 听阿墨的话,百炼宗的捕妖阵竟然在中洲出现,这似乎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来了许多人。” 白面老猿说的话浮现:“怕是要有麻烦了。苍莽山,从来没有这么多的修士踏足。” 白面老猿说这里遍布障气,没有修士愿意踏足。就是妖兽也是极少到此,都是往岷山去的。 能在这里生活下来的,都是5阶以上的妖兽或者是天生适合在这里生活的。准确地说,毒蛇猛兽更多。 “一下子来了许多妖兽,不怕死地往这里钻。” 老猿猴哭丧着脸说。 花青晃晃脑袋。 “不管他,先联系师伯,看看到了哪里?说不得,咱们这回又要搬家了。” 花青皱着眉头说。 他真是厌倦了这人修,真是没完没了地争斗,杀戮,烦不烦,怎么到哪里都不能清净。 “我去迎一迎师父,眉姨,你看好小娜她们两个,可别叫他们再出去。如今这形势,不宜节外生枝,我去去就来。” 花青一晃,就到了门外,向着涧下跃去。 “等等!” 一缕青影随之跃起,就被花眉一把给拽住:“回来,老实呆着。” 小青蛇不情愿地扭动:“我和花青哥哥一起去。” “别闹,去外面守着,把小娜叫来,快去。” 花眉皱了眉毛,声音严厉。 小青蛇只得乖乖地溜了下来,往屋后去寻小娜了。 ....... 空地上,几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明七长老板着脸,目光定定地瞧着地上的叶紫青。 人已经重新被刨了出来,叶紫青的衣裳已经给全被褪光,青白的身子横放在地上。 明七一定要回来见到叶紫青的尸身,郑丽丽无奈,只能带了人折回来。 看着地上的叶紫青,明七缓缓蹲下身子,伸手在叶紫青的身上来回摸了一遍,直起身子。 “你们说是一个修士?可是看清楚了?” 明七扭头,目光犀利。 “是的。” 郑丽丽忙点头,李欢几人也是忙不迭地应和,都说是。 “这明显是妖物所伤。” 明七目光盯着叶紫青身上,掌中灵力闪烁,伸手,在叶子青的身上移动了起来,所到之处,有瘀黑渐渐显示出来。 郑丽丽几人吃惊地捂住嘴。 叶紫青的身上显现出来的瘀黑,一道一道,就像是被什么给捆扎了似的,深入皮肉。 “当时我们也没看得很清,因为太快了。” 郑丽丽吞了一口口水,解释道。 她下意识地低了头。 眼前的明七长老不怒自威,许是元婴修士的缘故,他只是淡淡地站着,都让人感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几人都是小心翼翼,很是谨慎,一时不敢说话。 他们回去报信的时候,也是万没有想到,明七真人竟然走了出来。 此行果真有元婴修士随行,几人自是惊喜。 看来叶紫青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当明七说要看叶紫青的时候,她们是战战兢兢,又很是“荣幸”地带了路。 现在,却是忐忑,这叶紫青是明七门下的,这横死在这里,同他们6组有着莫大的关联。 明七明显是生气了。 他盯着他们,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风声起,眼前一晃。 李欢强压下心头的惊骇,抬了眼。 眼前的明七不见了。 “这?” 李欢看向同样一脸错愕的郑丽丽,用目光示意。 两人对视一眼。 “走吧!” 郑丽丽板着脸,向前蹿去,又停住。 “他........” 李欢拉住她,指着地上的尸身。 地上躺着叶紫青的尸身,浑身青紫交错,比先前更加骇人,躺在那里。 郑丽丽一扬手,一棵树倒下,堪堪压住了叶紫青的身体。 “走!” 几条人影飞快消失,就像后面有什么赶着似地。 348听我的 郑丽丽他们回到宿地的时候,见大家都集中在一棵树下,整装待发。 见到两人回来,先前的6组队员忙靠拢,说是郑丽丽他们这组和先前5 组仍旧是搭档。 言语之中多有不满。 先前5组的人临阵脱逃那件事,郑丽丽心里不爽,他们6组的队员也是不舒服,心里都憋着一股子气。 见领队的修士目光扫视过来,郑丽丽只得强笑着安抚自己的队员,一边低声对李欢说:“见机心事。” 李欢心照不宣,点头。 已经吃了这么一个大亏,照理说,应该马上申请和5组解除合作关系。 可是,这叶紫青死了。 这新接管的修士看着不好相与的样子,这贸然提出,他们这样组会不会遭到厌弃? “别吵吵,听长老说。” 郑丽丽低声制止几人的窃窃私语。 一个修士走上前来,紫衣宽袍,一脸和气。 他扫视大家一圈,没有说话,众人已然静了下来。 这是一个元婴修士。 郑丽丽睁大了眼睛,这已经是今日她见过的第二位元婴修士了。先前是明七长老,这回是五长老。 大家都有些兴奋,眸子亮晶晶地盯着那个元婴修士。 他并没有开口,只是颔首。 身后,一个白衣修士就走了出来。 是个筑基修士,年轻俊秀,眉目风流,一裘白衣飘飘扬扬。 他脸上带着微笑,走上前,站定。 在场的女修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人长得确实不赖,属于那种让女修看一眼容易上心的。 只是,现在嘛在场的女修眼下更关心,他一个筑基修士出来干嘛? 大家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各位,我来布置一下此次的任务。咱们现在有6组人员,按照先前的计划,分成三大组。你们接下来,都听我指挥。哦,我姓蓝,诸位叫我蓝管事就是。” 蓝田英说完,嘴角牵起笑容,看着大家。 众人面面相觑:叶紫青陨了,需要重新派人替代,只怎么会是一个筑基修士?叶紫青可是金丹修士。 大家的眼睛里有着犹疑。 叶紫青因何而陨,他们都知道。 也多亏了叶紫青,6组才能逃回来。 现在这个姓蓝的筑基修士,说是要带他们这6个队,众人心下是吃惊的。 蓝田英目光一转,似乎并不在意众人的情绪。 他只是详细地布置了接下来的行进路线,还有注意事项。 这些叶紫青先前都说过。 “一共4个方位,我们这里是三个,还有一个方位呢?”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提了出来。 是1组和2组的组长。 这两个人一个是筑基中期,一个是筑基晚期,听他们现在说话,似乎是对这阵法也有些研究。 蓝田英就微笑,看着他们两个,点点头。 然后,他解下腰间的一管玉萧,横在嘴边。 一缕悠扬的萧声飘了出来,在每个人的耳旁轻轻回荡,又迅速远去。 众人仰头。 头顶林间有声音。 “扑啦啦” 阴影闪过,两只金翅大雕忽然盘旋在上空。 林子里簌簌作响,相继钻出一只二三丈长的大鳄和一只灰狼来。 “这?” 众人大惊。 下意识地就各自执了刀剑在手,盯着这突如其至的妖兽。 两只妖兽直着脖子,龇牙咧嘴,作势欲扑。 蓝田英箫声一转,两只就齐齐顿住,两只金翅雕也收翅,向下落到地上,扑啦啦立在他身后,一人高的巨鹰,蹲在另外一端,碧黄的鹰眼闪烁。 “这就是第四只方队。” 蓝田英开口。 众人一阵骚动。 这第四只方队竟然是一群妖兽? 看这样子,应该都是5阶以上的妖兽。 看着两雕和一狼一鳄正昂了头,直勾勾地看着大家。 大家心中震惊,却也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蓝田英有些本事,能驭兽。 由一群5阶以上妖兽组成的队伍,无疑是第一次见,但是,却是让人振奋的。 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蓝田英垂下了眸子,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我方才说的话,大家可有听明白?一组二组回话。” 蓝田英面色一肃,忽然对着那两组直接发声。 “请领队吩咐就是。” 两人忙弓腰抱拳,一脸恭敬。 ....... 凌晨,队伍在林中悄悄前进。 底下是快速行进的队伍,头顶是两只金翅雕,展了翅膀一前一后,悄无声息滑翔。 李欢闷头前进,不时悄悄地上的巨大黑影,脚下步法更加快。 ......... 山石嶙峋,天未大亮。 岩石上静悄悄地,下面缩着一群小猿猴。 一旁高高的树上,蹲着一只猴子,正手搭凉棚,警惕地四下逡巡。 这是一只放哨守夜的猴子。 守了一整夜了,天就要亮了,它伸展了一下长长的双臂,眨了一下眼睛。 它的任务就快要结束了。 它站直了身子,脚下一轻。 猿猴被一双爪子直接就拎上了空中。 只来得及“吱”地一声,脖子就被拧了下来。 斑斓的翅膀下,一只金翅雕松开爪子。 “啪嗒!” 猴子的身子急速坠落,掉入岩石后的草丛中。 原本平静的树丛一阵摇晃。 有数个脑袋探了出来。 是猿猴。 它们很快留发现了放哨的那只猴子不见了。 立时就蹿了出来。 一阵吱吱哇哇乱叫,更多的猿猴跑了出来。 一时岩石上都是跑跳的猴子。 有猴子在树丛里发现了那只已经断气的猿猴尸体,一阵恐慌。 猴子们都跑了出来,树上,岩石上,很快蹲满了。 “吱吱!” 老猿猴忽然跳了出来,厉声叫着。 猴群四散逃开。 一张密密的网兜了下来,向猴群罩去。 猴群惊慌失措。 已经跑到一棵树上的老猿猴猛地回头。 见一张网网住了那些猴子,正往下拖去。 它定定地。 然后,龇牙,忽然就往回跑了去。 几下就蹿到了那网前面。 伸手去扯,爪下灵光闪动,网被硬生生地掀开了一边,下面的猴子立马就钻出几只。 老猿猴继续掀,更多猴子跑了出来。 然后,一只小猴子忽然就厉声叫了起来。 四下人影翻飞,一群修士忽然出现,团团围住了猴子们。 先前那几只跑走的猴子正四蹿。 老猴子停手,看着围过来的修士,怔怔地。 逃离的几只猴子,几个修士并不以为意。 它弓着身子。 这是冲着它来的。 先前那些死去的妖兽,都是被挖了妖丹。 这群猴子中,有妖丹的,大概只有它了。 看着被围在中间的老猴,李欢忍不住问郑丽丽:“咱们不用出去么?” “听安排!还不到时候。” 349意外 白面老猿睁着眼睛,瞪着四下虎视眈眈的修士,知道今日不能善了。 它已经800岁了,在这林子里也算是元老。 要不是这林子里灵气不足,它早该化形了。 可是,它不能死。 这只猿猴队伍,都是它的子孙,它们大都是修行尚浅的小妖。 如果它死了,它们恐怕不能再在这片林子里生活下去。 不过,它苦笑了一下。 其实经了今日这一遭,恐怕其它的的妖兽也是如此吧? 这里,有妖丹的妖兽几乎都遭受了灭顶之灾,这几日,那几只老怪都未曾瞧见。 只是,现在轮到它了。 可........ 它没有信心能突破这层障碍。 对方来了金丹修士,还有元婴修士压阵,这个阵法似乎就是专门针对它的。 它眼中滴下泪来,很快不见。 “我把内丹给你们,放过它们,可好?” 老猿猴忽然直起腰身,双手握拳,放在腹部。 两只眼睛充满了乞求。 众修士对视一眼,眼里有着惊喜。 这老猴竟然能口吐人言?这是同他们谈条件? 蓝田英扭头,后面就出现了一个修士。 明七。 明七眯了眼睛,从一块岩石上现出身来。 这只妖猴居然发现了他。 看着那双了然的眼睛,同人一样注视着他。 “好!” 他清声。 蓝田英就挥手。 包围圈立刻松开了一道口子。 里面的猿猴们争先恐后地就从那里涌了出去。 “爷爷!” 最后两只猴子停在那里,回头,看着站在那里的老猿猴,哀哀地叫着。 老猿猴只是睁着眼睛,却不说话。 两只猿猴先后也走了。 包围圈重新缩拢。 众人目光聚集到中间的老猿猴身上。 蓝田英盯着它,正要说话。 “嗷!” 老猿猴忽然就攥紧拳头,大喝一声,声音尖利,高亢,直入云霄。 修士们皱眉,没想到,这只老猴的中气这么足,这身音震得大家心中一突。 声音未息,老猿猴身子已暴起,长毛飞扬,舒展猿臂,就向着一个修士狠狠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也暴起,明七直接出手,狠狠地向着老猿猴的脑袋抓去。 四下静下来。 老猿猴被明七卡住脖子,摔落,摁在了地上。 它青筋暴露,两只手掌恶狠狠挥舞,却是使不上力。 明七面色不虞:“老妖猴敢耍诈。” 方才要不是他即时出手,这老猴就自曝了内丹。 可不鸡飞蛋打。 这人竟然被这畜生给骗了。 明七手下一使劲,指尖灵光闪烁,直接向着老猿猴的下腹伸去。 五指触碰到腹部,一滞,竟然前进不得。 明七脸上闪过惊疑。 这才重新打量这只老猿猴。 白面,蓝瞳。 竟然是一只即将化形的老猴。 难怪,这都生出了丹壁。 只有化形的妖兽才能自动生出丹壁,自动护住内丹,可这只老猴竟提前生出了。 明七脸上浮起微笑。 他手一翻,伸手,储物袋里就捞出了一把暗黑色的小剑。 嘴一挪,两个修士忙上前,按住老猿猴四肢,腹部朝天。 老猿猴挣扎。 暗黑色的小剑划出一道光,“噗嗤”,扎入老猿猴的前胸,一转,就要挑起。 老猿猴凄厉地叫着,声音凄惨。 李欢捂住了耳朵。 这是要生剜妖丹。 看样子,明七是要挖了它的胸骨,从这里直接取丹。 修士们睁着眼睛,眼睛里是兴奋。 这种取丹法是第一次见。 然而,明七的手顿住了。 那把刀子转不动了。 两个修士齐齐飞了出去。 明七下意识地后退,非常快,一直撞到一颗树上,才稳住。 他捂住嘴巴,咽下口中翻涌的气血。 一个人站在那里。 脚下是那只老猿猴,它正挣扎着爬起来。 许是太过紧张,爬起来又跌倒了。 看着突如其至的青衣女修,白面猿猴眼睛里终于露出了渴望。 对生的渴望。 方才有一刹那,它竟然害怕了。 刀子插进胸口的那一刻,它脑子中浮现出了自己第一次有了内丹的的欣喜与激动,仿佛就在昨日,历历在目。 原本猴群走了,它是准备自爆内丹,凭着“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的念头,勇敢地支撑着, 可是当那个元婴修士遏住它的脉门的时候,要生生剜出它的内丹的时候,它忽然害怕了。 它不愿意,死不瞑目。 它不愿意自己一生的修为白白便宜了这帮人。 现在。 看着常碧青,老猿猴的心里重新浮起了希望。 化神妖修,堪比人类的元婴修士。 它蹲在那里,披了眼睛,内丹运转,灵力回旋,开始修复伤口。 “你是谁?” 蓝田英已经喝问出声。 没有人吭声,他壮了胆子,一边拿眼溜向身后的明七。 青衣人转身。 长发及腰,一张雪白的脸上,一双眸子平静地看着众人。 “常碧青?” 明七登时警铃大作。 常碧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盯着常碧青,狐疑打量。 常碧青并没有看他,撩了撩衣袖,她方才下来得急,没有瞧清楚。 她拉起老猿猴,见它佝偻着身子,胸前那一块犹自滴着血水,一把暗黑色的短剑还插在那里。伤口处血水滴落,湿了毛发。 伤口处灵力闪烁,却是复合又裂开,插着匕首的地方犹自滴血。 她伸手,匕首一闪,迸出白色的光。 她并指,夹了出来。 明七大惊。 这是斩妖剑,妖修碰到,会自动发光。 这是灵宝,除了明七自己,一般修士拔不出来。 她轻而易举地拔了出来,匕首闪光了。 明七没有上前。 常碧青直接带着老猿猴走了。 青色的身影消失在林间,不见。 剩下一众修士面面相觑,默立。 “师叔!” 蓝田英叫道,明七没有动,他也不敢动作。 明七仰头,眼睛里露出狂喜。 真是意外啊。 看来此行不虚。 没想到,云洲大陆的常碧青,竟然是妖修? “回去。” 他沉声,飞剑抛起,踏上,很快就疾驰而去。 余下蓝田英四下一瞧,玉笋横嘴,一声起。 一只金翅大雕降落。 “去!” 扑啦啦,金翅雕翅膀扇动,向天空飞去,很快消失不见,那里正是方才白面老猿消失的地方。 350天罗地网 “师伯回来了。” 花青看着落在屋前的常碧青,微笑着迎上前。 一眼看见常碧青身后蹲着的老猿猴,吃惊。 几人进了屋子。 老猿猴看着面前光洁的地板没有直接爬进去,它在门旁蹲下,龇牙,捂着胸口。 眼角瞥见地板上,一裘花裙子拖地,细细索索的声音,是花眉闻声出来。 她的目光直接落在常碧青身上,声音里有着欣喜:“大护法!” 三个人站在那里,衣裳飘飘,体态妖娆,老猿猴有一瞬间的恍惚。 门被挤开,一条青蛇昂首凑过来,飞快地从它面前游过去。 老猿猴心下回神:她们确实是妖修。 这里有三个化身妖修。 它眼中闪现光芒。,浮现出了希望。 “他们到底想干嘛?” 花青拧了眉头,咕哝了一句。 他主动把前次那个金丹修士的事情说了出来。 “对了,师伯,你快去瞧瞧阿墨。” 花青引着常碧青急急去看黑狐。 留下花眉上前查看老猿猴的伤势:你怎么样? 屋子里,黑狐静静地趴在那里,就像一条黑狗,一旁蹲着白狐小娜,见常碧青回来,跳了过来,“呜呜”地低叫。 自黑狐受伤后,小娜就整日守在它身边,连青儿叫它戏耍也不去了。 她伸了舌头在舔黑狐的眼窝子,一下又一下。 黑狐只是任由小娜,并不动弹,见了常碧青也只是抬了一下头,又趴了回去。 常碧青轻轻蹲下,伸手,掌中蓄力,探向黑狐的眼睛。 掌心蓝光萦绕在黑狐的眼窝处,回旋往复,隐没...... 连续数道蓝光隐入眼窝,消失。 花青抱了小娜,退了出去。 很快,常碧青走了出来。 花眉看着她,用目光询问。 常碧青摇头。 “剑身加持了阴灵力。” 常碧青轻声。 “这伤了黑狐眼睛的,是独门的诛妖剑。是百炼宗的东西,阿墨的眼睛算是废了。还有,今日我瞧见了苏明七。” 见花眉不解,他解释道:“百炼宗的长老,苏明七。” “阿墨的事情,恐怕同他脱不了干系。” 常碧青抬了眼,眼睛里有着凝重,望着花眉和白面老猿:“把这几日的事情细细说一遍,我都要听。” ...... “咱们得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 听完后,常碧青干脆地。 “好啊,咱们回云洲去,这里也待得够长了。” 花青快速接口。 花眉也赞同。 “你要不和我们一起走?” 花眉转脸看到一旁蹲着的老猿猴,它仰着脑袋,巴巴地看着几人,眼睛里是惶恐。 听得此话,倒是眼睛一亮。 “走,我跟你们一起走。” 老猿猴干脆地。 它正在想这件事呢,方才它生怕她们丢下它。 它刚元气大伤,如果独自一人出去,恐怕凶多吉少。 “等天黑走。” 老猿猴挥舞着手说:“这里太阳落山,障气会加重,到时,咱们走得省力些。” 它指着挂在树梢的一轮艳红色的日头说。 还有一柱香的时间,那障气就要上来了。 太阳落山后这段时日,整个山林障气最为浓重。别说是人修,就是妖兽这时候也是要避开的,稍不小心,就容易迷失。 不过老猿猴在这里生活得久了,听着口气,自是知道其中奥秘的。 “好!” 常碧青点头,她站在屋门口,望着远方的林海,树梢头,斜阳似血,轻声:“准备一下,走吧!” 花眉站在门内,看着面色上映照着红光,眼睛灼亮的常碧青,竟然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常碧青一直维持着原本的面貌没有变。 她也已恢复了原本的形貌,只这大护法一直不肯。 她低叹一声。 花青走过来,低声对花眉说:“师伯这是怎么了?我瞧着那些人也不怎么样嘛?我昨日刚解决了一个。” 花眉看开始收拾。 “少主,听你师伯的。她的判断不会错。回吧,我也想回去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什么进展。” 花青就没有吭声。 他们留在这里本就是为了花眉进阶。 “那我带着阿墨小娜,阿珠跟着你。” “好!” 花眉点头。 “你,自己能行吧?” 两人看着一旁发呆的老猿猴。 老猿猴忙点头:“我可以的。” ....... 一轮红日渐渐地坠落下去。 喧闹的林子也安静了下来,一层薄薄的雾从山涧弥漫上来,漫过地面,很快就往林梢而去。 “走。” 浓雾之中,几条人影若隐若现,向浓雾最深处蹚去,这里是苍莽山最是安静的时候。 白面老猿猫腰在前,一路向前摸去,身后是常碧青几人。 白面老猿忽抬头。 浓雾中,翅膀扇动的声音。 一只金翅雕忽然出现在头顶。 金碧色的眼睛看着他们。 花青袍袖一挥,一缕绿色的灵光瞬间就缠住了金翅雕的脖子。 金翅雕拍了一下翅膀,被拉了下来,它挣扎着,惊慌,“扑啦啦”,翅膀扇起一阵风。 金翅雕被拉到了地上。 花青利索地收手,金翅雕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几人原地不动,静静地。 “不好!” 白面老猿忽然叫道。 常碧青如离弦之箭,蹿了上去。 远处,一个黑点迅速隐没。 那是另外一只金翅雕。 “跑了。” 常碧青回来。 “咱们往那边去。” 白面老猿立刻指了另外一处。 几人丢了这只金翅雕,飞快去了。 浓雾中,有光闪亮,一只狼尾随而上。 四下有声音,相继有妖兽不停跳出,在头顶那只金翅雕的带领下,向常碧青他们追去。 ....... 不时有妖兽的叫声响起。 一声接一声。 白面老猿掏掏耳朵,辨别着方向,花青几人也是站住。 这声音来自四面,此起彼伏。 “小心!” 常碧青清声。 兽吼声中,一群人忽然从四下跑了出来,远远地围在那里。 “孽畜!” 看着那些领头的妖兽,老猿猴禁不住狠狠地骂了一声。 除了这里的妖兽,那些人修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在这里行走。 照明符相继升上半空,雾气也渐渐散去。 看着场子中的几个人呢,修士们一个个目光炯炯,紧张异常。 “真有妖修!” 李欢咕嘟吞了一下口水,见一旁郑丽丽紧紧攥着刀把子,也是脸孔通红。 “真人他们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呢。” 351天罗地网(二) 林子外,三个人正站在那里,东张西望。 “这就是苍莽山?” 李惜打量了一下。 满眼的藤蔓,缠绕在高大的树木上,林子里静悄悄的。 李惜扭头。 “怎样?有感应吗?” 刘星早上前一步,掏出那块魂牌,一晃。 魂牌上闪闪烁烁,蓝色的灵光跳得清楚。 ”应该在这里头。” 刘星指着前方这片林海。 李惜三人精神一振,先后没入林子中。 “这雾气着实有点.......” 刘星嘟囔了一声,林子间隐隐有雾气弥漫。 老梁说:“待会日头出来,这些雾气会散去,咱们且慢慢往里走。” “这是清热丸,一人两颗。” 他掏摸出一个瓷瓶子,倒出几颗褐色的小药丸,数了数,剩下的又塞了回去。 刘星直接仰头吞了。 “老梁,你是不是拿错了?” 刘星呸地一下,吐了出来,张着嘴,直哈气。 “不好意思,拿错了。” 老梁忙翻袋子,又重新掏出一瓶:“这个,是这个。嘿嘿,一样的瓶子,搞错了。方才那个,吃了,也没有什么关系,那是疗伤的。” 他拔开瓶塞,重新倒了丸药出来。 倒得急,褐色的丹药一下倾倒出来,有几颗滚落在地。 老梁忙蹲下身子去捡。 他的手顿在那里。 “刘星!” 他叫道。 几步远,一从树叶掩盖下,露出一角衣裳。 树枝被移开,露出下面的一个人来,脸朝上,浑身**。 李惜叫道。 “叶紫青?” 叶紫青仰在那里,身上都是淤青,肿得老高,嘴唇青紫,显见是已经死去多时。 看来,郑丽丽他们真的来了苍莽山? 李惜打量着叶紫青。 “这是被什么所伤?” 刘星看了一会,冒出一句。这叶紫青浑身的伤痕,竟然不像是修士之间打斗所伤。 能伤叶紫青的人并不多。 他是金丹修士,又带有数十个筑基修士,怎么就这样死在了这里? 老梁很快在不远处又翻到了另外两具尸身。 看到那身衣裳,李惜脸上神情凝重。 没错,就是天元宗的那些筑基修士。身上的衣裳都是统一的蓝色。 她当日走的时候,包袱里就有这样的衣裳。 “走!” 三人继续向里面去。 一路上,几人陆续又见到了不少妖兽的皮骨,都是被拆解的。 三人对视一眼,加快了步伐。 很快,他们就发现迷路了。 他们在林子中间兜了一个大圈子,始终没有跑开。 “这里有人布阵!” 老梁话音一落,李惜已经拔地而起。 她向上蹿去,一直向上蹿,一抹红影在前:“小凤,找到了吗?” “我感应不到,再往上,对,再往上一点。” 老梁和刘星眼见李惜一直往上飞,成了一个黑点。 “这是什么阵?这样高都不行?” “嘘,别说话,我总觉得这心跳得厉害。” 老梁摸着胸口。 刘星看了他一眼,闭嘴。 两人仰头看着李惜。 见她正一掌向下击来,两人忙躲闪。 一阵晃荡,四周树影移动,瞬间光景大变。 李惜也随之落到地上。 三人齐齐向着前方看去。 前方大约百米处,道道红光闪烁,映红了周围的林子。 捕妖阵。 李惜很快辨认出那旋转的正是前次他们在天元宗练习的方阵,几个方阵正在运转。 这是捕到了? 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 又细细瞧了一会,李惜皱眉,每个方阵中间悬浮着一个修士。 看着那清晰的紫衣,李惜吃惊,什么了不得的妖兽,要劳动天元宗这些大佬现身? 天元宗的规矩,不同衣裳代表不同等级,紫衣,是元婴修士的特定着装。 六个紫衣修士,天元宗所有的元婴修士都在这里了吧? 他们每人操控一个方阵。 “阿奎。” 刘星喃喃地,一脸焦急。 李惜声音低沉:“放心,绝对不是阿奎它们,凭阿奎它们还不需要劳动这些元婴修士出动。” 它们只不过是5阶的妖兽,金丹修士出手就足矣。 这个阵只有对上妖兽,才会激发出红光,妖气越是强大,红光越是盛。 他们前次困住的那些五阶妖兽,都是粉红色的光,眼下这殷红的犹如血的颜色,可见是不凡。 要么就是此刻困住的妖兽众多,要么就是....... 李惜眸子一缩:妖修。 她心中忽然就跳了起来。 这种阵势,她似乎见过。 老梁两人对视一眼,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前方那诡异的阵法,映照得树梢都红了。 那颜色太过诡异,莫名地让人不舒服。 “咱们走吧?” 老梁的意思明白得很,这里明显有一场大战,他们不适合留在这里,乘人家还没发现,赶快离开这里。 一回头,不见了李惜。 李惜正悄悄向另一个方向移动。 然后,她看到了无极。 他正浮在一个硕大的方阵中,整个阵已经成了一个红色的网,已经快要收拢。 他单腿直立,脚下是网眼,丝丝缕缕的红线正在编织。 她目光四转,一共六个方阵,都是红光弥漫,罩住了阵中的东西,只有那布阵的修士身影闪烁变幻。 其中一个方阵摇晃了一下,红光一淡。 李惜一霎那,看到了场子中的东西。 她瞬间扭头,见老梁两人已经跟了过来,急促地:“你们赶快离开,到林子外面等我,不,不用等我,咱们就此别过。” 她扭身就要向前。 被一把拉住。 “怎么了?你这不是要蹚这浑水吧?” 老梁和刘星惊异地对视一眼,着急。 “我得去救人,别管我了,你们走吧。” 李惜催促。 两人想要说什么,却是见李惜已经是身子一晃,不见了。 两人眼睁睁看着李惜向前方迅速跑去,如一只大鸟般地落在一个阵中。 黑狐瞪着对面的修士,身后尾巴飘扬,两条黑尾摇晃。 它脖子上骑着一只白狐。 小娜两只前爪紧紧抱住黑狐的脖子,两只蓝宝石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对面的修士,屁股后三条雪白的短尾也迎风招展。 李惜的心一抽:阿墨的脑袋随着小娜的脑袋转动,小娜这是给黑狐当眼睛。 阿墨的眼睛瞎了。 “阿墨!” 李惜向那个元婴修士扑过去,手指灵力闪烁,元婴修士挥掌,却是眼前一蒙。 浓重的黄色烟雾,瞬间就弥漫了周围。 他屏息,继续向前挥掌。却是拍了个空。 李惜已经落下,直接向着下方的一个修士拍去,修士震惊,原地不见,李惜又朝另外一个方向拍去,刚钻出来的修士登时被拍了个正着,翻倒在地。 另外一个修士急急扑来,也被李惜给拍飞。 阵中一晃,红光一收。 阵中的紫衣修士急急追着李惜而来。 李惜竟然破了这个阵。 “走!” 李惜叫了一声,单手揪着白狐和黑狐蓦地向一旁跃出。 紧随而至的紫衣修士被接二连三的霹雳符给炸得滞了一滞,再抬头,已经消失。 一旁的其它几个紫衣修士眼看着这个紫衣修士失利,却是没有法子。 大阵已经运行到关键时刻,他们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 352天罗地网(三) “快,花青他们......” 黑狐叫道。 李惜一惊,落下。 这里是一片乱石岗,她四下一望。 “你们先走,我去找他们。” 李惜李惜瞧瞧着小娜说。 小娜点头。 李惜急急向来处遁去。 身后黑狐对小娜说:“你也去,我在这里等。” 小娜犹豫。 “快去,你去帮忙。救出阿珠它们,我等你们。” 黑狐焦急:“不用担心我,快去快回。” 白狐转了半圈,呜呜叫了一声,纵身,向着李惜消失的方向追去。 黑狐这才吁一口气。 它仰头,背靠岩石,喘息了一会,正要向岩石下缩去。 身后两尾忽然暴起,狐尾摇曳处,一只利爪带着风声,堪堪抓了个空。 一指羽色斑斓的雕,落下。 看来,它应该早就在这附近。 方才这一击,这只雕,起码6阶以上。 黑狐紧紧靠着岩石,竖起耳朵,努力辨别着那凌乱的灵力。 这只雕,看来也是受了伤,不然,它不会等到白狐它们都走了以后才现身的。 乱石岗上,一只瞎眼的黑狐和一只翅膀受了伤的老雕,互相对峙。 ...... 草丛里,两个人伏地,惊惧不已。 “怎么办?” 刘星低声,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惊怕。 “我后悔,咱们应该走,李惜,跑了。” 老梁也无限懊悔。 “难怪她叫我们走,敢情是自己也跑路啊?居然救的是一只狐妖?我还以为......” 头顶有什么东西飞过,两人抬头。 一只金翅大雕从头顶掠过,巨大的翅膀遮住了头顶的天空。 大地轰隆隆作响,有什么东西齐齐向这边奔来。 老梁扭头:“刘星!” 身后,黑压压的,有什么东西向这边滚过来,近了,妖兽,成群结队的妖兽正向这边跑来,从四面汇集而来,他们跑得快,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赶了似地。 刘星被老梁一把给扯到了一棵树上。 看着从树下呼啸而过,远去的妖兽,两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走。” 两人快速溜下树。 “唉?” 看着拦在那些妖兽面前的人,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双双向前奔去。 “你不怕了?” 刘星边跑边叫。 “快跑。” 两人向前跑去:“李惜!” 妖兽们一时纷乱,前头的被拦在了那里,看到候在那里的人,愣住。 李惜肃着脸,甩手间,十数张符画抛出。 轰隆隆,地上硝烟弥漫,一堵堵土墙拔地而起,青藤伸展着藤条向那些妖兽扑去,妖兽一窝蜂地涌入,在里面转圈。 “你们先帮我守着!” 李惜摸出一把火符,胡乱塞给跑上前来的两人,回头就跑。 “哎呀,这?” 刘星着急。 “行了,赶快吧?” 老梁已经抽出了剑,,迎上了后边的妖兽,又是一波,从林子里蹿出来。 “这也不够呀?” “杀,对付不了人,咱还对付不了这些妖兽?” 老梁冲上前去。 手中的火符也接二连三地扔出:“你看清楚再扔,浪费,都是10阶的符画呀。” 刘星叫道。 ....... 妖兽就掉头往回跑,却是被道道火墙拦住,最后跑过来的妖兽也被堵住了。 很快,妖兽们被分割成几块,分化开。 阵中兽吼连连,那是被困住的妖兽。 二十多只妖兽,都是五阶以上的妖兽,被困在一堵堵青绿色的土墙中间。 刘星和老梁两个一边扔着火符,一边心惊胆战瞧着那边:这些妖兽,不知能困住多久?凭他们两个,怕是挡不了多久。 ...... 李惜盯着着那一张张红丝网,心内焦急。 她几番想进入,都被弹了回来。 几个阵已经连成一个整体,就是方才那个被她强行破开的的那个阵,都已经重新启动。 李惜明白,这是一个连环阵。 先前她们所练的阵,竟然是同一个阵。 就算是她再不懂阵的人,也已经看出这几个阵的威力。 所有的人都笼罩在一张更大的红网当中,齐力汇集到一处。 她目光看向阵中。 无极紫袍膨胀,整个人发光,他正坐在中间一个红网上,网里面是什么情况,已经看不清。 怎么办? 李惜扭头。 身后兽吼连连,原是几只妖兽已经突破土墙符的制约,爬了上来,正往这边冲。 老梁两个已经打成了一处。 李惜看着那奋不顾身往这边冲的妖兽,忽然就叫了一声。 “放它们过来。” 老梁两个立刻闪开。 轰隆隆,那些土墙纷纷崩裂。,里面的妖兽都冲了出来。 看着蜂拥而来的那些妖兽,李惜迎了上去,同它们一起向那些红网冲去。 “疯了吧?” 刘星和老梁看着混在兽流当中前进的李惜,目瞪口呆。 “你看!” 刘星拉了老梁。 兽群呼啸着向阵中冲去,到了边沿,立时就兜起圈子来,很快所有的妖兽就围成了一个圆形。 一个修士降落,手执玉萧,浮在上空。 随着萧声,妖兽们转动起来,向那红网靠近。 李惜跟着周围妖兽跑着,然后,忽然就跃起,向着执萧的修士抓去。 蓝田英措不及防,被李惜抓着一齐向那红网中撞去。 红光一闪,紫袍修士睁眼,一把抓住了撞过来的蓝田英。 “师父!” 常碧青朦胧间,听到了喊声。 她晃头,这是太累了,竟然听到了李惜的身影。 身上的灵光渐渐消失,脚下花青依旧不醒。 “怎么办?” 头顶红光隔绝了外界,只是模糊看到顶上那个身影,犹如巨石压在那里。 血妖阵。 没想到,真是百炼宗的血妖阵。 百闻不如一见,真是不如不见。 这一见,就折了花眉的命,重伤了花青。 还有黑狐和小娜,该是也没了吧? 常碧青腿一弯,坐下来。 她浑身的灵力一黯,那红网又红了几分。 胸腹间也隐隐作痛。 妖丹灵力耗尽,其实,就算它们拿去,也该是一颗废丹了。 只要裂了,那就是不如一块肉。 常碧青眸子平静,苍白的手慢慢地抚上一旁的青蛇。 花眉紧绷的身子触手冰凉,已经是僵化了。 常碧青的手继续向下,蛇身下,小青蛇阿珠无力地昂了昂脑袋,似乎要醒过来。 常碧青把手捂在嘴边,肚腹紧缩,几次三番,终于吐出一物。 一颗红色的丹珠落在手心,同先前比起来,大了不少,但是却是安静,也失去了光华。 好在,还算完整,并没有裂开。 常碧青两根手指捏起,抬起花青的下巴,把丹珠塞进了华青的嘴巴。 丹珠入口,花青下意识地皱眉,想要抗拒,却是被常碧青捏下颌骨,捂住嘴巴,给压了进去。 “保重!” 常碧青这才喘了一口气。 她颤巍巍地想站起来,又萎顿在地,趴在地上。 一条白蛇出现。 玉白色的蛇身,水桶般粗细,慢慢蠕动盘绕,把花青和花眉它们一起给盘了进去。 能护多长就护多长吧。 白蛇叹息一声。 无极一把挥开蓝田英,眼里露出惊讶。 他扭头看向另一旁的明七。 不是说这个阵,就是化神修士也进不来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353天罗地网(三) 明七看着李惜,也是一脸不相信。 血妖阵,是最高规格的捕妖阵,从不轻易启用。 因为它需要同时7个元婴修士同时坐镇,哪家有这个实力? 当年,也只有在那次大战中,修士们团结在一起,才堪堪聚集了七位元婴修士,经过四天四夜的奋战,擒住了当时的妖王夜苍,以及那些化形妖修们。 之后,这阵就再没有用过。 此次启用,果然拿下了那两只青蛇妖。 不过这也是迟早的问题。 看着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眼下,作引子的妖兽们也都到齐了。 正是好收网的时候,谁知,这会就跑出这么一个人来,不是妖修,是个人。 明七打量着这个女修,目光复杂,带着审视。 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修就是上次从天元宗逃脱的那个,当时,连无极也没有拦住她。 现在,居然又回来了。 还懂得以阵破阵,用蓝田英这个妖兽阵,破开了血网。 明七见她浑身灵力闪光,淡淡的发出朦胧的彩色。 金丹修士。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 “让开!” 他喝道,向前跨出一步,器宇轩昂:“天元宗在此镇妖,你何人,敢捣乱?”” 话出,手中的剑也随之呼啸着向前刺去。 今日再走不脱了吧? 入灵力这红网,出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李惜纵身,从他剑上飘过,双足一踏,直直向着他扑过来。 手一扬,一张水符滴溜转着就向一旁端坐着的无极真人砸了过去。 “哗啦!” 水符爆裂,一大波水从无极头上泼下,闪闪发光,混合着大小冰块。 这是一张冰水符。 无极没有动,冰水落到它头顶一尺处,热浪腾腾,那些冰水瞬间化为乌有,成为白汽。 “哗哗哗”接二连三地冰水倾倒而下。冰块落下,堆在一旁,堆成了堆。 这一张冰球符,就是一座小冰山。 明七是看得眼皮子跳了一跳: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冰球符。 第二剑又刺了出去,去势狠、快。 李惜拔高一丈,堪堪躲过。 手里却是不空,第二张冰球符又弹射,势必要把无极被埋到冰块下。 无极终于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暴射。 他振臂,冰块纷纷飞出,向四面飞溅。 赤红的网滞住。 他目光如电,看向对面和明七缠斗的那个女子。 脸上终于动容。 是她。 方才也是她救走了那只妖狐,原本想先料理了这边的事情,再和她计较,她倒是不怕死地又跑回来了。 无极真人起身,唇边带着笑。周身热浪腾腾。 他离开了红网,向前踏出来。 红网之中,但凡有魂魄神识,一样困住。 妖现圆形,人魂散。 “闪开!” 声音清越,明七抬头,见无极正迎面而来,掌中烈焰翻滚。 忙一个纵身跳回。 这个阵不能被打乱。 且让无极去收拾她吧。 李惜看着迫近的无极真人,浑身散发着灼人的热浪。 她双手快速滑动,一边后退。 虚空中灵力闪动,接连二道符出现在虚空。 众人睁大了眼睛。 虚空画符? 这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的眸子中都呈现出了火热。 “砰”地一下,无极的双掌冲过了第一道符画,灵力消散在空中,他继续向第二道符画呼啸着穿行而来。 李惜咬着牙,第三道符已经画出,她没有退,站在那里,凝力于掌间,蓄势待发。 “拦住他。”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是什么怪物,血网竟然对她无碍。 李惜站在那里,无比冷静。 这个无极,一定要拦下他,不然,恐怕今日不能善了。 丹田之内的丹珠疯狂运转,灵力源源不断地集中在指尖,这是一道赤精火符,能克制火灵力,火符对上火系法术,只是不知谁家更甚。 李惜没有把握,她在赌。 无极的火灵力,她是见识过的,实在厉害,但是,她不知道,与她的这道12级赤精火符比起来效果如何? 这可以说是压缩版的12级火符,李惜把红色丹珠中所有的灵力都抽取到了这张符画上,全部。 务求一击既中。 她目光如星子般,不敢躲,为了增加这符的威力,她必须维持这灵力源。 无极眸子里是惊讶,更多的是惊喜。 “花无影,花无影。” 徒手画符,好啊。 赤红的掌穿过了第二道符,力道依然不减,直接拍到了李惜身上。 彩光四溢,无颜六色,他的掌被包围在一片火热中,烫! 无极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在那团彩光中燃烧,火焰向上蹿。 火烧火燎,皮肉滋滋响。 他瞪大了眼珠,不可置信那是自己的手。 多少年了,他的火焰掌只能是炙烤别人,他的这双掌也早已没有了知觉,什么是烫?他已经忘记了。 可是现在,清楚地感受到火舌燎着自己肉掌的痛楚,遥远熟悉的感觉突然回来了。 李惜已经纵身跳入那红网之上。 她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明七,目光炯炯,一脸凌然。 明七犹豫。 无极被困住了。 他的一双手掌竟然陷在那一团彩光里,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那团彩光明显是不好惹。 元婴大圆满的无极都被困住,他这....... 明七瞧一眼其它几位元婴修士,见他们正端坐,看着无极,也是犹豫。 李惜往下瞧去,见红网密布,看不清下面的情景。 没有入口。 身后忽然红光大盛,原来是无极已经脱离彩光,张着手,剩下十根指骨的双掌正伸着,向上张开。 “大长老!” 一阵欢呼, 方阵重新启动。 李惜脚下的窟窿重新又堵了回去。 红色的血液流动,汩汩作响。 就在耳边,仿佛脉搏跳动。 李惜吃惊四望。 方阵中的妖兽们嘶吼,口鼻喷血,更有那禁不住的,直接肚腹破裂,股股鲜血齐齐向着上空汇集。 李惜看着一个巨大的圆盘在无极身后浮现出来,嗡嗡响着,红光乍闪。 血,都是血。 方阵里的那些妖兽,纷纷被吸往那个圆盘之下,血肉飞溅,连一滴血珠都未剩下,悉数被吸入。 李惜盯着那个圆盘,左右摇摆,似乎是个活物。 向她飞过来了。 丝丝缕缕的红线仿佛活了般,向她身上缠绕过来,犹如红色的蛇信子,嘶嘶作响。 那些红线绕着李惜身边转动,似乎是要把她给包裹起来。 李惜身上彩光一闪,慢慢弥漫了周身,那些红线就节节败退了下来,往后缩去,一直往后缩。 李惜看着那褪去的红线,张牙舞爪,却是不肯离去。 她心中一动,手中两指并拢,纵身,就向着那头顶窟窿处插去。 指尖彩光频闪,圆盘竟然向一边跑去似乎是畏惧。 李惜一喜,紧追两步,圆盘远远低晃着,只是嗡嗡响着,不敢靠近。 红光晃动,原本坚固的红网竟然淡了不少。 李惜脚下一晃,下面竟然裂开了一条缝。 李惜一眼瞥见里面端坐着一个人,低头。 李惜的喉咙一紧。 花青,是花青。 虽然红雾弥漫,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永远不变的青衣,还有那一头乌发。 354妖怪 红雾弥漫,一阵摇晃,人影模糊。 她扭头。 红光从几个阵中蔓延出来,升到半空,同圆盘中重新释放出来的红色交织在一起,一时红光大盛。 李惜咬了牙,深呼吸了一口气。 看样子,花青他们被困住了。 六个方阵同时旋转,无极驻守的这个红网,都是金丹修士。 李惜牙一咬,掌中聚力,彩光大盛,向着脚下的红网插去,红雾一时飘散。 她的眼泪差点出来。 一条巨大的白蛇,正团团围着,小心地盘着中间那人。 李惜心如擂鼓:“师父!” 她叫。 没有回声,也没有应声,只有那细细密密猩红如血的红光交织,试着图片重新靠拢。 李惜猛地回头,目光如炬,直直看向身后那六座方阵。 红光弥漫,方阵急速运转。 ...... 六个元婴修士。 李惜红了眼睛。 阵眼太强,她不能动,所以,她只能动其次。 她一个翻身,向北位的两个修士攻去,下手狠快。 李欢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拍飞,飞在半空的时候,她还在想:为什么是她呢? 她摔倒在地上,跳起来,想冲回去的时候,发现第二个修士又飞了出来。 身影变幻如鬼魅,李惜接二连三出击,掌中灵光闪动,又拍飞了两个。 阵中的元婴修士怒喝一声,向着李惜扑过来。 李惜却虚晃一下,直接向着第二组奔去。 如法炮制,轻易地攻入了第二组的北位。 四个方位中,北位最是弱,李惜之前站的就是北位。 李惜知道这阵的编排。 赶到的元婴修士一时犹豫。 这阵一旦进去,就是搅乱。眼看着李惜,却是咬牙。 李惜在他犹豫间,又转入第三组。 一连散掉三个组,看着身后咬牙切齿,不管不顾同时扑过来的三个元婴修士,李惜这才纵身重新奔向那个中间的红圈。 在三人扑过来同时,她已经站在了那个红圈之上。 一旁,无极也已经脱离了那彩光,他扭头,如离弦之箭向李惜疾驰而来,眸子发亮,一双手通红如烙铁。掌中肉尽数消失,只剩数根白森森的指骨。 李惜回身,眸子晶亮,犹如跳动着两簇火苗。 方阵终于松散,脚下已经张开一个三尺的口子。 她头朝下跳入。 几人止步于红圈上。 “师父!” 一声呼唤。 红光中。 李惜跑向地上那盘着的白玉蛇,心口剧跳。 蛇身玉白,僵直,拉都拉不开。 竟然是已经僵化多时。 “师哥?” 李惜又去摇花青。 花青脸孔通红,连头发似乎都染成了红色。 他的眼睛紧闭,已经昏迷了过去。 “师哥!” 李惜跪地,泪流满面。 这是怎么了? 常碧青他们不是去了云洲的苍莽山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阵,又是怎么回事?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惜张着手,试图唤醒花青。 嗡嗡的声音骤起,红光频闪。 李惜抬头。 隐隐约约可见外面跑动的身影,先前那破裂的缺口重新又合拢。 这是重新启动了。 李惜站了起来。 四面红光闪动,根根红线飘舞,向地上的花青和白蛇包裹而去,大部分都被白蛇挡住,红线在蛇身上切割着,发出阵阵红光。 却是只留下道道红?。又是稍纵即逝。 这是常碧青在以妖兽强悍的肉身在抵挡,但是,看这样子,等到这具蛇身残余的灵力耗尽,恐怕....... 地上僵直的白蛇,昏迷的花青,还有瞎掉的黑狐。 李惜双拳紧握。 “该死!” 她的心中充满了悲怆。 常碧青一避再避,都避到这中洲来了。 都说妖兽害人,可是在李惜看来,这些人连妖兽都不如。 所有符画尽出,数百张符画缓缓升起,把李惜团团围绕在中间。 她靠近白蛇,颤抖着伸出手。 白光暴起。 红网蓦地膨胀,蓦地爆裂,向四面散开,红光消失。 众人急退。 无极从网上栽了下来,坐在地上,一时不能动。 气浪腾空而起,直上云霄。 热浪中,李惜抱着花青,站在那硝烟之中。 她回头,冷冷地瞧了众人一眼,明七打了一个寒颤。 “追!” 几个元婴修士纷纷跃上云头。 “轰隆!” 一团火焰,从气浪中蔓延,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天。 几个元婴修士纷纷跃了上去,见那火苗中间黄红。 摇曳跳跃的火苗尽情向上燃烧,烧光了旁边的树林。 四下风声起,林子里簌簌作响,方才还热闹的场地,此刻是一片寂静,地上散着妖兽和修士的尸体。 众人惊魂未定地看着,没有人说话。 看着地上一具长长的骨架,盘在那里。 这是? 一具蛇骨,少说十来丈长。 是之前那个妖修。 众人眼睛里露出惋惜。 9阶的妖修真身,就这么给毁了。 骨架漆黑,拖动犹自有金石之声。一群衣裳破败不堪的修士,拖着那具环形的蛇骨回程。 偌大的林子安静得很,没有鸟雀,也没有走兽。 人群散去的空地上,一只白面老猿猴,不知从哪里爬出来,哀声叫着,向着地上残留的环形黑印。 ....... 春去秋来,草木葱茏。 苍茫山和岷山一时没有修士入林。 人都说,那林中,有妖修,丛林中出现,挖人脑髓,吸取精华。 一时人人畏惧,无人进去。 ..... 苍莽山外的山路上,一座茶棚。 三五片竹蔑子,几张方桌,却是热闹。 一个青年男子停在茶棚边。 棚子里已有三五个人,正聊天,一旁的一个老头正手提一把茶壶,怔怔地听着出神。 青年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这里真有妖修?不能啊?前阵子,天元宗都去过了,不是说都抓干净了吗?” 一个修士往嘴里丢了一块肉干,嚼巴了几下,咽了下去。 意犹未尽。 “不信?听说是个化形妖。只是长得太过丑。抓住人了,也不杀你,只是看着你笑。那俩眼睛一瞪,吓死个人。” “这敢情是只母猴吧?对,就是只母猴子。人家那是在找公猴呢,哈哈!郑猴子,怎不抓了你去,配一对,唉……” 一旁的另外一个就笑哈哈地说,咕嘟灌了一大碗茶水。 一旁的人就笑得发抖。 叫做郑猴子的那人也嗞着牙笑。 这是个路边的铺子,里面卖些茶水,简单的饭食,供过往的修士歇脚。 开茶铺的老头,是个凡人。 在这里开了十多年了,倒是挺好。来往的都是修士,倒也平安无事,并没有人为难他这个没有修为的凡人。 一来而去,他也认识了不少人。 他扭头,看见这个青年人低头坐着。 忙过来,提着瓦罐热情地上前:“您是要点啥?” 他提了罐子开始倒水。 水满了,他推过去。 “喝茶!” 青年抬起头来,老头一阵恍惚,人明明就在眼前,竟看不清他的面貌。 他眨了眨眼,重新瞧去,还是看不清。 他回头,瞧向方才那几个人,他们还在说话。 那个络腮胡子正把一颗花生在嘴里吹了吹,扔进了嘴里,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一动一动的短胡须。 他再转回头,发现茶碗空了。 他斟茶,茶水落在碗里,清脆,他目光盯着茶碗,不敢再看。 355往哪里走了 “这山里的妖,你们看见了?” 青年开口,声音淡淡地。 茶铺子里讲话的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一时没有作声。 这人,竟然看不出修为。 “只是听说,并没人看见,不敢欺瞒。” 一个修士已经起身,毕恭毕敬地。 “这山,如今可有人进出?” 青年修士起身,手落在桌子上,指节微屈,落在桌子上轻叩。 众人大气不敢出,站在那里。 卖茶老头也早缩在一边,只是低着头,哪里敢吭声。 连这些修士都毕恭毕敬的人,定然是不俗的大人物,他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他抱着怀里的瓦罐,慢慢蹲了下去,隐在茶炉子后面,上面的水早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白汽,没人理会。 青年就没有再说话,他放了茶碗,往外走,走了两步,就不见了。 “妈呀!” 众人一松,又都赶了出去。 白云悠悠,四下空旷,哪里有人? 有人指着消失的方向惊叹。 这是移步换形吧? 几人面面相觑,都呼了一口气。 此人,竟然是个元婴修士。 一步百丈。 这么年轻的元婴修士? 众人一阵惊叹,再也没有了聊天的兴趣。 想不到在此地还能遇见如此人物,众人是又羡慕又感叹,还有庆幸。 这么年轻的元婴修士,不知哪家宗门的? 他们又懊悔,深感当时怎么就没有搭上话。 “你们说,他是要去那林子里面吗?” 良久有人说了一句。 “有可能!” “人家是元婴修士,怕什么呢?以为是你我啊?” 不无羡慕的声音。 他们都是炼气或筑基修士。 林子中,青年一路往里,愈往里边去,愈加安静。 这林子里,白日也是这般阴暗。 他下了地,落在一处,四下打量, 这里四面荒凉,土地黑黄,空出一大片土地来。 地上到处残留着烧焦的断枝,还有漆黑的石头。 看来这里曾经打斗过。 他落在中间,默立半晌。 “有一具千年蛇妖的身子在这里。” 他低声。 身后有响声。 他眯眼,一条白影瞬间蹿过,没入树丛中。 他身子如鬼魅般飘过,就拦在了前面。 看着面前这只全身紧绷的老猿猴。 他伸手,一阵唰唰响,绿色的,旋转着的气流,四面的落叶瞬间离开了枝头,全都竖立起来,聚在老猿猴周围,张张叶片竖立,对着老猿猴,蓄势待发。 老猿猴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叶片“唰”地一下迫近,堪堪停在离它皮毛一寸远的地方。 老猿猴骨碌着眼睛,望向对面的青年,不敢再造次。 林平乐仔细打量着这是老猴,是只7阶的老猴,清瘦的身子,毛发黯淡,纠结成一团。 两只眼睛看着他,惊疑不定,倒是没有多少害怕。 林平乐手一收,树叶全都射向四面八方。 窸窸窣窣,地上没有落下一片,那些叶子,全都钉在了那树干上,还有岩石上,深入寸许。 老猿猴看着对面的青年,眨了一下眼珠子,又眨了一下。 “我想,你能听懂我的话?是吗?” 青年曲起手指,点着它,慢条斯理地。 “我问你几句话,你点头或者摇头。” 老猿猴点头。 “这林子除了你,还有什么妖?我说得是妖修,化形妖修。” 老猿猴摇头。 “真的吗?” 青年微笑,眸子眯起:“我听说这里先前有个符画师,就在这林子里,你,应该见过。一个女修,会画符画,很年轻。这些,该是她留下来的吧?” 他的手指虚画了一个圈,环点着,大约方圆百米的焦黑,有些断枝上已经抽出了新枝。 青年的眼睛里有着一闪而逝的光芒。 老猿猴依旧摇头,然后大大的眼睛蓦地瞪圆。 青年忽然出手,老猿猴被直接卡住了脖子,从地上提了起来。 它脸上的皱纹都堆叠在一起,挥舞着爪子,向对方挠去,却是够不着,只翻着眼珠子,一幅要断气的样子。 青年手收紧。 “信不信我敲开你的猴脑,看看到底能不能听懂我的话?嗯,这个猴脑可是大补之物,越是经年老猴且味道越是鲜美,我还没有尝过呢。” 青年的声音缓缓,似乎在说一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情。 老猿猴不动了,它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机,对方是认真的。 它很快妥协,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 青年就手一松,老猿猴就落到了地上,伸着脖子干呕了几下,正要弯腰,就被打断:“说!” 老猿猴一个激灵。 “你说的这个女修我见过,就是那日,她在这里,和一群人大战了一场,打得激烈,用得就是你说的符画,好多张,飘在空中,炸了,全都炸了,那些人跑了……” 老猿猴语无伦次,在青年的注视下说着。 “她人呢?” 青年打断它的话:“那个女修,在哪?” “我不知道,跑了!真的!” 老猿??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使劲眨巴着眼睛,表示自己没说慌。 “她走了。” 它扭头,伸了手臂指着一处,赌咒发誓般:“就是往那里去了。” 它所指之处是茫茫林海,正蒸腾着蒙蒙雾气。 青年眯眼看了一会,然后,低头,看一眼老猿猴,唇角一弯,忽然就纵身,消失在树梢。 老猿猴静静地保持方才的姿势,呆在那里,见林间晃动,确信那人确实走了。 它这才蹒跚了步子走几步,又四下瞧了瞧,方才飞快往林间去了。 一路攀山越涧,动作麻利。 它跳下一丛藤蔓,停在一块岩石下,“咕咕”叫了两声。 这才往里去。 一条长长的石碧,狭长,它侧身钻了进去。 一团黑色静静地卧在那里,听到响声,转了头来。 毛发丛生,瘦骨嶙峋,侧了脑袋,两只耳朵微微抖动,辨识着方向。 “回来了!” 它口吐人言。 没有应声。 老猿猴跳到一旁,靠着坚硬的石块,双手抱胸,静静地看着它。 “怎么了?” 黑毛抖动了一下,站起来,是只黑狐。 “这里恐怕也是呆不得了,咱们得搬家了。” 老猿猴喃喃地。 356不速之客 天亮的时候,天元宗紫霄殿的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修士。 “我找无极真人!” 他肃着脸,对守门弟子说,身后还跟着两个修士,用眼神示意。 弟子忙不低地跑进去。 “云洲来的元婴修士?可说是何事?” 无极抬眼,诧异地看了一眼那个通报弟子,见他一脸的认真。 他起身,宽大的袖子垂下,遮住了手掌:十指白中带红,嫩生生的。 他往外徐徐地走去。 门口站着一个青衣修士,垂目望地。 一旁远远地站着几个修士,望着他。 “云洲林平乐见过无极真人!” 对方抬头,微颔首。 无极就一抖。 一直在手里攥着的袖子就松了一下。 他调整了一下手势,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长条的脸,瘦高的个子,浓黑的卧蚕眉,一双眼睛黑亮。 这是张陌生的面孔。 他确定没有见过。 “云洲的?” 他清声,下了台阶,一步一步地向下走过去。 “我来见谷天掌门。” 林平乐平静地。 无极在距离对方还有三四个台阶的地方停下。 “只是不巧,适才听说掌门出去了,所以,就来拜见无极兄,想来也是一样的。。” 林平乐嘴角含笑,抬眼看着无极。 一旁的两个修士,面面相觑。 两个元婴修士就这样对上阵了,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是,双方那强大的气场,令他们不敢靠前,只是勉力站稳。 林平乐后退一步,抬眼看着无极,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好了!来者是客,掌门师兄得月余才回来,你看?” 无极打了一个哈哈,露出了笑容。 周围的人身子一轻,纷纷调息。 “无妨,我等一等。” 林平乐笑眯眯地,似乎听不懂无极的逐客令。 “你们,带这位林......老弟去北苑的客房!” 无极直接吩咐一旁的弟子,一边就伸手示意。 林平乐毫不客气,转身就跟着走了。 无极怔怔地看着他走远。 这人不容小觑,看着是元婴中期,可是,却是只退了一小步。 他努力回想,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确实是陌生的。 可是,不应该呀?元婴修士屈指可数,而且又是现在这个时候,就已经达到了这个修为,怎么会一点风声都不曾有呢? 他向屋子里走去。 “林平乐,这个名字不曾听过。” 他再度确认。 只是,玉虚宫的玉虚子,他是知道的,早年就交游过,是个一心修炼之人,早已经是元婴中期,也不知近几年怎么样?上次相见已经是许久的事情了。 这玉虚宫也算不错,竟然有两个元婴中期的修士。 无极抬起手掌,刚生出的肉是粉色的,嫩生生的,就像是小儿的手掌。 那彩光,竟然直接消噬了他的一双手掌。 果然厉害。 他的目光下垂。 罢了。 不同她计较。 他甩甩头,如今他没有功夫想这些眼下,重要的是,把自己眼下的事情先做好,这回被她一搅和,生生错失了这么好的二颗妖丹,真是叫人惋惜。 想到跑走的那个妖修,还有那具烧成骨架子的蛇尸,他手一伸,一个盒子从袖中浮出。 盒子渐转透明,出现几颗妖丹,颗颗光华璀璨,鲜活异常,被丝丝缕缕的红丝线绕在盒中方寸,游走。 其中一颗鲜红色,上下漂浮,尤其灼目。 这是五幻灵蛇的内丹,虽然差了点火候,但这颗妖丹成色不错,色彩斑驳,竟然是两颗合成一颗,也算是意外之喜。 就差两颗了,最后两颗。 只能另想他法了。 只是,一时,又到哪里去寻这样的妖修? 化形妖修,可遇不可求。谷天这回出去,也不知有没有结果。 无极手一收,盒子隐没。 “去叫蓝田英来。” 他扬声吩咐。 门外的修士忙答应一声。 “顺便,去查一查今日这个玉虚宫的林平乐的事情。” “是!” 听着门外离去的声音,无极这才一个旋身,盘腿坐下,双手端平,掌间闪烁,丝丝灵力犹如红色的火苗,缠绕在上,布满了整个手掌。白嫩的手掌瞬间红透,他上下翻转,注目。 “这里请!” 弟子伸手示意。 林平乐站在门口,看着那个弟子,不语。 弟子只得转身离开。 一边嘀咕:这么年轻的元婴修士,看着也就和师兄他们差不多。 弟子带着感叹走了。 林平乐并未抬脚进去。 他站在院子内,见这里四下宽阔,一两个弟子远远地探出头来,又低下了头。 天元宗千年大宗,果然底蕴深厚。 细数起来,这天元宗内元婴修士就有不下七八个吧? 尤其这无极大长老,已经元婴大圆满。 这算起来,应该是整个大陆第二个化神修士。 林平乐的目光一黯。 无极是他第一个拜访的对像。 天机老人,他没有找到。 四个化神修士,只有无极是有迹可寻的。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他化神,或许那件事也就能缓一缓。 林平乐抿着嘴。 方才已经试探过,这无极果然功力深厚,元婴大圆满,即将化神。 唯今之计,先从谷天身上下手。 这两人是同门两兄弟。 无极想要化神,是抢了当年谷天的机缘。 林平乐转身,看着远处的殿宇,垂眼。 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谷天竟然不在宗内? ...... 青山秀水,草木葱茏。 天元宗的后山,山明水秀,却是安静,连鸟雀都不曾有。 平常弟子似乎都不可以上这里来,天元宗纪律是严明的。 “你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林平乐牵起嘴角,笑得温和。 “那,前辈往这边走?” 跟着他的修士,示意他往下。 身后是茂密的林子,竖着牌子,上面连接着杏黄色的小旗子。 那是阵旗,只要踏入,就能触动阵法。 林平乐回身望另一处走去。 这两日,除了其它几个长老来拜访一下,并没人理会他。无极不曾再出现,他似乎很忙,也似乎对他这个客人并不在意。 只是在他出去走动的时候,就会有一个长老出现。 今日陪着他的是十一长老,一个女修。 “前辈,可有需要?” 十一长老万晓静笑眯眯地。看着他的目光也是笑嘻嘻的。 她早听其它几个长老说过,她也好奇:这个玉虚宫的天才弟子,来他们这里来做什么? 传回来的消息是鼓动人心的。 简直就是不要太快。 林平乐在云洲就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短短的几年时间,他一路飙升,筑基、结丹、元婴初期,元婴中期。 他创造了修仙界的神话。 让人相信,修仙似乎真的有捷径可走...... 万晓静看着走在前面的青年,除非必要的交流,他并不喜欢说话,木着脸,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 这就是天才的孤傲吗? 万晓静琢磨着。 万晓静看着林平乐到了院子门口,直接进去了。 她也立刻回转,很快就离开。 林平乐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忽然就转身,迅速消失在门外。 357逃了 幽暗的底下洞穴,愈往里走,愈加干燥。 林平乐摸了摸两边的石壁,继续往里。 这条地下石洞掩藏在这个林子里。 要不是他之前熟悉无极的阵法,恐怕就是到了这里,也瞧不出什么来。 越是往里面走,他越是觉得自己是来对了。 那东西,就在天元宗里,从来没有人发现。直到后来,才偶然被谷天找到,之后,就被无极给拿去了。 现在只要找到这样东西,不让无极得到,就行了。 李平乐想着,脚下又加快了些。 通道很长,迎面有热风吹过来,暖烘烘的。 他掌中蓄力,放开神识向前探查。 前方五丈处有人。 一个大火炉子,正熊熊燃烧,一群人正光着膀子,在卖力拉火。 看着那跳动的赤红色火舌,以及那埋头捶打的修士,林平乐眯了眼睛。 是什么东西要在这地底下打制? 这些人一看,明显就是炼器修士,那赤红色的丹火,还有那纯熟的打制手法。 林平乐瞧了一会,见除了这些炼器修士外,并未见其它修士。 他四下打量,目光定在一处。 通道在这里中断,四下都是黑乎乎的石壁。炉火映照在上面,不停跳动。 他盯着瞧了一会,终于定在一处。 那里没有炉火的影子,四围火光闪烁飘过,只有这一块黑黝黝。 那处石壁,约莫离地有有一丈。 林平乐看了一会,他嘴角牵起。 炉子里的火跳了几跳,渐黯淡了下来,明明灭灭。 修士们发现,注目炉中。 另一边,林平乐鬼魅般闪身向那道禁制飘去,掌中蓄力,接连按向四个方位,却是没有碰到多少阻力,半个身子巳经进入。 这道禁制已被破一半。 他一喜,全力,直接击向剩余的屏障,灵光晃动,他一脚踏入。 身后有人扭头,却见一片空寂。 “你听到了什么?” 一个修士停下了手中的活,问同伴。 “没有!还有这闲功夫,快些吧。这地,除了我们,还有谁?要是没有打好这块,等着吧!” 有气无力的声音回荡在洞内,没有人作声了。 林平乐站住。 里面漆黑一片。 他定神,神识全开。 里面有活物。 林平乐手指一弹,两张照明符升起,洞内瞬间亮了起来。 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他看到了一具庞大的头骨,扔在地上。 应该是什么妖兽,只是没有身子,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因为只剩下头骨了。 他抬了手,寒冰诀已动,灵力运转周身。 有东西在闪光。 他靠近。 淡蓝色的光明明灭灭,在头骨旁。 这是? 林平乐一惊,手下蓄力。 这是元神。 云雾状的元神犹如一团雾气,朦胧地发着光,细看中间有橘黄色的凝脂状的东西。 这竟然是妖兽的元神? 林平乐屏气,探出手去。 刚一接近,元神就颤抖了一下,然后就扭转了一下,往一旁的空洞里去钻,很快钻了进去。 林平乐双手捧起那头骨,头骨很沉,褐白色,瞧不出是什么妖兽。 他提了头骨,晃了一晃,元神正是从这个眼窟窿里钻进去的,落到了里面,这个空洞很小,只见里头微微闪光。 林平乐想了想,忽然出手,直接把头骨的窟窿眼给封住了。 他把头骨扔进了袋子里。 抬眼四望。 这里干燥,应该就是这里了。 林平乐重新加了照明符,里面立时亮堂了许多。 洞口那个禁制已经重新封了回去。 这个禁制,天元宗的修士人人会解,但是要有元婴修为才可破开。 且这位置有些巧妙,在半高石壁上。 谁会想到这一片石壁上面会别有洞天? 想来当初谷天也是无意之中发现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效力。 地上是一片厚厚的泥土。 林平乐弯腰,仔细搜寻。 暖芝成长不易,乃天材地宝。 一株暖芝的长成,需要天时地利,集合各种条件才能长成。 万年才能成材的一棵暖芝,竟然窝在这天元宗的后山,无人知晓,也不知吸取了多少的灵力精华,已经修炼成形,不知怎的,被谷天给无意得到了。 可是这个谷天却是舍不得用。 毕竟一株暖芝,谁都会用到最关键的时候。 于是,就便宜了那个无极。 已经元婴大圆满的谷天,吃了暖芝,一下子成功化神,脱胎换骨,成为大陆上第四位化神修士。 千百年来,修仙界面统共出过四位化神修士。 无极是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吧? 林平乐自嘲。 而那个倒霉蛋谷天,就算是有天大的不甘,对着门派内唯一的一个化神修士,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这是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什么都别说了。 没有这棵暖芝,无极是化不了神的,化神需要的灵力,是惊人的。 毕竟这个界面的灵力,经过千百年的消耗。天元宗已经不足以提供一个化神修士所需要的灵力源。 换句话说,天元宗也就只能有一个人化神,谷天身为掌门,却是没有好好把握,这也算是他自己没有这个缘分了。 所以,当时的谷天心里有多不甘,想想也是知道的。 林平乐睁大眼睛,暖芝到底长成什么样,他也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 所以现在他仔细寻找,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的地方。 这东西灵性大得很,已经开了灵智,据说会跑。 他神识全开,细细地扫描这每一处角落。 半柱香后,他直起腰身来,最后扫视了一眼。 没有。 这里再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也没有生命气息。 不可能啊? 算起来,现在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应该是几年以后,这个时候,这可暖芝应该还在天元宗内的。 林平乐微拧了眉头,最后瞧一眼,抬脚向外走去。 ....... 他出了洞,发现那边依旧热闹。 他停住,身影渐淡。 炉火熊熊的大炉子。 炉子丝足放在地上,下面是岩石,四角镶嵌进一层子浮土里。 一个影子飘了过去,炉火一闪,火苗蓦地熄灭。 所有的修士都呆在原地,似乎是被人试了定身法。 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巨大的火炉自己挪开,炉火下面的火柴也被扒开,似乎是有人在翻找什么,只是看不到人。 炉子被挪开的同时,炉内的火已经熄灭,里面的东西也冷却了下来。 黑乎乎的一个东西,似乎是个小鼎,正嘶嘶冒着火气。 与此同时,紫霄殿里,一个人站了起来。 他迅速地向外疾射而去,直奔后山。 被定住的修士眼看那个小鼎从炉子里升上来,晃了一晃,哐啷一下掉到了地上。 激起一地尘灰。 一个人影土匪而至,单手拎了小鼎,怒目:“贼子尔敢?” 单手一甩,小鼎重新抛向炉子内,火光一闪,重又燃起。 358 无极气势汹汹地收掌,呼啸着向一处挥掌击去。 你来我往,两条人影纠缠,瞬间噼噼啪啪,修士们叫苦,洞内气流奔涌,一会冰寒一会奇热,一时抵挡不住,有的直接昏死过去。 混战中,一个头骨突然被甩了出来,直接掉到了炉子里面。 炉内火光熊熊,迅速向着头骨舔去,火苗大盛,一缕银光从中蹿出,头骨飞了出来,旋转了一圈,落地,蹦跳着向通道口而去。 无极一见,大惊,一掌逼退林平乐,挺身就追了出去。 头骨蹦跳了几下,蓦地升了起来,“嗖”地一下,没入通道。 无极急急追到洞口,就见一道白影,划过天际不见了。 “哎呀!” 无极一跺脚,失态地叫了一声。 头骨一路呼啸着穿云度林,向天际疾驰而去。 眼看着再也追不上,无极气恨。 他回转。 “人呢?” 他第一次失态,冲着刚赶过来的几个弟子吼道。 弟子面面相觑,弯腰:“大长老!” 一阵劲风袭来,跌倒在地。 无极目光凶狠,紫衣鼓涨,弟子在地上滚动,却是站不起来,只是抱头哀叫连连。 又有修士陆续赶来,见此忙掐诀,道道灵力无形散开,抵住了那不断散发的灵力。 “大师兄!” 赶来的两个元婴修士叫道。 一边着急: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无极听到叫声,这才一振袍袖,压力消失,地上的弟子躺在地上,停止挣扎,半晌动弹不得。 “哼!” 无极板了脸,一甩袖子,直接走了。 两个紫衣修士相互对视一眼,忙查看了一下地上几人,见口鼻出血,竟然是震动了丹田。 这是怎么了?竟然惹得大长老如此动怒,对着门内的弟子竟然下起了狠手? 爬起来的弟子也摇头,只是说有修士入侵,同大长老打了起来。 “那人呢?” 两人追问。 弟子说完后,两人吃一惊。 这个林平乐他们是见过的,原来是来挑事儿的。 “跑了!” 弟子指着一个方向。 两人正要赶过去,就见无极又跑了回来。 无极气哼哼地跑了一程,又扭头,跑回去。 “大师兄!” 两个紫衣修士见无极又跑回来,双双迎上前。 “妖骨跑走了。” 无极阴着脸,站在那里。 这么多年了,这妖骨竟然还能跑?真是见了鬼了。 两人也是惊异。 无极更是一脸不甘。 这林平乐是知道什么了吗?不然他怎么单单就拿走了这头骨? 方才他可是试行过,那速度,真是快,竟然连他也追不上。 这东西一直被封存在那洞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怎么就忽然动了起来? 当年他可是想了无数方法。这头骨都是这般死气沉沉。 谁知,现在自己竟活了。 林平乐! 对,关键就是他,得找到他。 “收拾一下,去云洲找这个林平乐,找不到,去玉虚宫,叫玉虚子交出人来,就说,他盗走了咱们天元宗的宝物。务必要还来。” 无极吩咐。 “四师弟,你去一趟。我随后到。” 无极对一个紫衣长须的修士吩咐。 这是四长老,他的师弟,为人最是灵活。 派他去和那金阳子交涉最合适。 四长老犹豫:“要不,等掌门师兄回来,再去?” 他看着无极。 他有些不明白。师兄怎么就发这么大的火? 这天元宗同云洲各宗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 这玉虚宫也是大宗,现在是云洲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宗门。 他们这贸然上门挑衅,似乎有些不妥。 这段时日,这事情也似乎多了些,他们几个都不得安生,尽顾着处理这些琐事了。 这掌门师兄出门许久,这大师兄也是不管事的,现在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出,他是有些犹豫。 “那妖骨,这么多年了,咱也瞧过。你说这走了就走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他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这妖骨他知道,是大师兄当年带回来的,一直封存在这后山。 看无极这样子,似乎是很严重。 “头骨,那个头骨跑了,自己跑的。” 无极一字一句,木着脸。 “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 两个紫衣修士诧异,冲口而出。 “这头骨已经几百年了,这?” “是呀!” 无极盯了他俩一眼。 两人对视了一会,点头。 “师兄,这就走。” 四长老拉了另外一个:“你同我一起去云洲走一趟吧。” 妖王夜苍的头盖骨,任何东西都砸不碎,想尽办法也敲不开,只能封存。 谁知,500年后,竟然自己跑路了。 不,是那个林平乐带跑了它。 此番,势必要去玉虚宫走一趟的。 ....... 林平乐正皱了眉头,走在山路上。 暖芝没有找到,却是发生了这一段插曲。 那个炉子,他看到了底下的离象图。 那是炼妖炉。 已经快要完工。 这个无极,看来同想像得不一样。 林平乐抬眼,碧空之中,有个黑点正由远及近,是个修士。 林平乐细细地瞧了一会,然后,嘴角就绽开笑容,迎了上去。 “谷天掌门!” 林平乐微笑。 一个人站在云端,看着迎面而来的林平乐,疑惑:“道友是?” 圆盘的脸,脸上始终堆着笑容的这个人就是谷天,天元宗的现任掌门。 林平乐笑得温和:“云洲玉虚宫林平乐拜见谷天掌门,掌门可知在下再此特意等候多时?” 林平乐的眼睛觑着谷天,见他脸上浮起了亲切的笑容:“原来是林道友,好说。既来,是有事?” 谷天的目光飘向面前的青年,掩饰下了眼里那一瞬间的吃惊。 这么年轻的元婴修士,还真是........ 他语气亲切,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缝。 这人都到了宗门的地盘,却是在这里单候着他,想必是有什么事情? 林平乐见谷天果然上道。 看来这前世的传闻果然不虚。 这谷天应该是一时大意,才会着了无极的道。 “恭喜谷天掌门,我是来求宝来的。” 林平乐缓缓地说出自己的要求,一边看着谷天脸上的错愕。 他继续:“听闻您有暖芝。家师想着能否.......” 他注意观察着谷天的表情。 “暖芝?” 谷天眼睛里闪过诧异:“你,说清楚?” 林平乐就缓缓说出一番话来。 “当真?” 谷天脸上的笑容收了几分,慎重:“林道友这说话要负责!” “负责!” 林平乐一脸慎重:“这可是难求的好东西,这样的东西已经是可遇不可求的了。我这也是师父困在了元婴中期,一直想进一步,才差了我来掌门这里来求,也算是求得一点机缘。师父说了,掌门要是肯让那么一点,必定记下这个恩情。我也知道,这事有点为难,可是,谷掌门素来是个行事洒脱之人.......” 林平乐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瞥见谷天的脸黑了几分。 天元宗有暖芝,他这个掌门竟然不知道? “你,去过天元宗?” 他忽然打断林平乐,问。 “是,被赶了出来。大长老可真是不客气。直接要杀了我呢。” 林平乐挪一挪嘴,一脸的疑惑。 359妖王 无极听到弟子的回话,赶往大殿:“师弟,你回来了,此行可是有.......” 他看着坐在一旁的青年,目光一凝。 “你还敢回来?” 他抑制住动手的冲动,转向一旁正看着他的谷天:“师弟是从哪里找到这贼的?正找着呢。” “认识!” 谷天笑吟吟地:“看来不用介绍了?他是玉虚子的关门弟子,你瞧瞧,年纪轻轻的,就同你我一样,真是后生可畏啊!听说,先前,他来过。” 谷天微抬了下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瞧着无极:“师兄怎的把人给赶了出去?这不好吧?” “他偷走了盖王洞的头骨。” 无极干脆地。 他目光闪烁,在谷天和林平乐两人脸上游移。 师弟这说话口气似乎是不对。 他探究地看着谷天。 谷天眯眼:“听说是它自己跑走了,你没有追上吧?噢,这个咱们先不讨论。师兄你可知道,咱们这里有暖芝?” 屋子里空气瞬间僵化, 无极诧异地看着谷天,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师弟是听那里听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暖芝乃是吸取修士血肉精华所化,非历经千万年才能有效。这样的东西,咱们怎么会有?我更相信这是一个传说。” “是不是传说且两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咱们这天元宗就是坐落在祈山灵脉之上,你说,先前,就没有人曾在这灵脉上建宗开门么?” 谷天急急说完,有些迫不及待:“师兄,如果真的有,咱们得找出来,咱们师兄弟平分。这东西的效果,嗯?” 无极看着这个师弟,那一脸急切的样子,只得点头:“东西自然是要找的。既然在天元宗,就跑不了。眼下,这妖王头骨的事,咱得先弄清清楚.......” “师兄,林平乐的事情,我知道,你也别急。那夜苍的头骨,巳经跑走了,咱急也没用。再说,都这么多年了,一时半会,也掀不起什么,毕竟肉身,妖魂的都没了。至于林老弟,人家人就在这儿。咱们先把眼前这事办了,这个要紧,嗯,你知道的。” 谷天专心暖芝的事,见无极竟不动心,果只揪着林平乐不放,心下已是生出警惕,不管三七二十一,只坚持要先寻到暖芝。 无极就看着笑吟吟的林平乐,心下也是警惕。 谷天拽着无极出去了。 林平乐在两个长老的陪同下,回到自己原先的屋子里。 他无视陪坐的两个长老,只回想着方才无极那丝毫不惊讶的表情,心下疑虑:莫不是这暖芝他已经拿到了? ...... 天际间,一道白光穿云破雾,“嗖”地一下落入下方黑黝黝的林海中。 巨大声响惊醒了一只打瞌睡的红狐。 它左右张望,惊惶地看着地上深深的砸出来的一个大坑。 暗夜中,有光从坑洞透出。 坑不深,底下似乎是一个头骨,嵌在那土里,正挣扎着,努力拔出来。 反光的是头骨,它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亮。 红狐伏在坑边,双足趴在地上,滴溜着两只眼睛惊惶地瞧着。 头骨又挣扎了一下,终于找对了方向,弹跳了出来,在坑底一跳一跳地转圈。 就是这个方向,没错。 一路飞行,到了这个地方,就被什么给吸引了下来,一头扎下,落到这里。 头骨顿住不动了。 红狐瞪大了眼睛。 一缕微光缓缓地溜了出来,沿着那头骨上的孔洞,一点一点地往外挤。 头骨四下似乎被封住,只有一处似乎漏了个小洞。 孔洞小。 光团先是豆粒大,然后是成了指肚般大,慢慢地膨胀起来。 红狐下意识地向后退,却是动不了,瘫软在泥地上。 一团棉花状的光团终于挤了出来,柔和的发着毛茸茸的光。 红狐不知道,这是一团神识。 它只是拼命地想跑,这东西莫名地让它害怕。 光团在坑底晃悠了两圈后,就向上升去,到了坑洞口,掠过那颤抖的红狐,没有停留,又回去。 它落在那洞底的头骨上面,盘旋了两圈,忽然就飞快地旋转了起来。 头骨也抖动了起来,嗡嗡响。 天空一声炸雷,照亮了半边天,惊起一众动物。 各个惊惶地抬头,见天际犹如裂开般地,闪闪的电光。 电闪中,有闷响,滚动着,是地下发出来的。 沉闷的声音,从地底下传上来,整个坑洞都抖动了起来。 坑洞底,泥土浮动,似乎有什么正往上拱起。 红狐呜咽一声,彻底瘫软。 尘土中,浮上来一具骨架。 骨架很大,带动周围的老树连根浮起。 周围泥土落尽,是一具庞大的兽骨,白森森的,胸骨处的肋骨齐刷刷地在电光下闪着冷冷的光。 跳动的头骨落在了那头骨上面。 “咔擦!” 头骨和那具尸骨连到了一起。 电闪雷鸣,绿光阵阵,照得坑底犹如白昼。 红狐的眼睛睁得溜圆。 动了。 那具白骨活了。 它站在坑底,转动着脑袋。 一道影子,雪白的一只兽就出现了。 它伸开了四肢,扬起了脑袋,昂首向天嚎叫。 苍茫山上空回荡着一声清越的声音,和着雷电的声音,所有的妖兽都惊动了。 它们不约而同地出了栖息地,一路汇集,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大雨哗哗地下,天空就像漏了般地往下淌水,雨雾中,妖兽们准确地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红狐惊惧地看着四面蜂拥而来的各式妖兽,正发抖,就发现它们停下了。 大坑中,蹲着一只雪白的兽,朦朦胧胧,像是兔子又不像。 所有妖兽们仰头望着,无比虔诚。 白兽低头看着它们,不动。 “妖王,妖王回来了!” 有那年长的妖兽激动。 “夜苍,是夜苍回来了,我们的妖王回来了!” 红狐惊惧地竖起耳朵。 妖王? 是那个传说中的妖王夜苍吗? 不是死了吗? 红狐有些闹不明白。 不过,看着众妖那激动的深情,她把头一低,温顺地俯在地上。 是的,没错。 妖王当年就陨在苍莽山。 看着密密麻麻的妖兽们,白影颤抖了一下,又镇定。 妖王?夜苍? 久远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复苏。 与此同时,遥远的地方,一个人抖了一下,跳了起来。 她惊醒,喃喃地:“白恩!” 窗外寂静,夜色漆黑。 360 她摸了摸身边,一团温热,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自带回来,就是这样,一点也没有苏醒的样子。 “它这是离了魂。” 老杨头判断道。 李惜重新躺下去。 窗户紧闭,从窗棂子里漏进来月光,照在地上,瞬间被屋子里的黑暗吞没。 隔壁安静,没有声响。 想来老杨头已经休息了。 他这几日陪着花青,也是束手无策,各种方法都用上了,花青就是不醒。 天明。 门外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老杨头已经起来了。 李惜起身,开门。 “我出去打听打听。” 老杨头往肩上甩了一个包袱,招呼一声,就走了,很快消失在林间。 李惜推开西面的屋子,屋里蒸汽熏腾,朦胧中,花青仰躺在桶里,长长的黑发泡在水里,晃荡着,遮盖住了赤祼的身子,可惜李惜此刻全没有心思欣赏。 因为花青一向殷红的嘴唇依旧乌青,全然没有了当日朱唇娇嫩,顾盼神飞的神采。 脸上也是白得惊心。 李惜伸手一探,弯腰往桶下面又增添了柴火。 连添了几根,看着水汽重新又弥漫上来,她才靠桶,看着花青。 花青怎么了? 她只来得及救出花青和青儿,连师父的尸骨都未能带出来。 常碧青的肉身已僵死,带不出来。阿珠也盘在花青身上,亦是皮开肉绽,气息奄奄。相比之下,花青倒是损伤不大,只是,却是一直这个样子。 印象中,花青向来是神采飞扬的,嘴巴又毒,何曾有过这般软弱的样子? 李惜吸了吸鼻子,有些焦躁。 她丢了阿墨! 回来的时候,她遇到了小娜。 当时她发现丹田灵力已经用尽,本能的借着最后一张符画逃遁,身后追兵紧追而至,是小娜迎上了她。 关键时刻,小娜的幻尾术竟然成了。 她们成功地避开了那些修士。 她们一起去找阿墨。 却是发现阿墨不见了。 后来,她们又回去找过几次。 却再也没有找到阿墨的踪迹。 越过窗外,看看静静地蹲在树杈上的白狐,李惜眸子一黯。 小娜每日都要在那里张望,李惜知道它是在等阿墨。 可是,一只瞎眼的妖狐…… 李惜不敢再想下去。 她转回目光,又添了柴火。 水汽氤氲,笼住了花青的脸。 当日花青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惜不得而知。 她只是知道,常碧青死了,师父真的死了,临死用自己的身子护住了花青和阿珠。 是小娜带她来到了老杨头这里。 常碧青把老杨头安顿在这里的。 老杨头就在这里安顿了下来,给人炼器。 花眉他们时常会来这里转转。 小娜也跟着来过几次。 那日,情急之下,它没有地方可去,就带着李惜来这里了。 那种情况,当时她的灵力已经用竭,只要有人拦下她,她很快会露出马脚。 她起身,走到门口。 小娜尾巴轻轻摇晃着。 白蓬蓬的三根尾巴轻轻摇晃,看起来比先前大了一倍不止。 小娜扭身。 雪白的脸上两汪碧蓝的眼睛波光流转,犹如两颗上好的宝石。 “我们终于培育出了七尾灵狐,这是我们狐族的宝贝。” 阿墨的声音在耳边回想。 “七尾灵狐千年难得,世传我们狐族有九尾灵狐,我们没有见过,但是七尾灵狐却是存在的。只是小娜缺少一份机缘,当年我无意间竟然在百炼宗内发现了七尾灵狐的蛋,真是高兴啊。我整整孵化了它100年,可惜,百炼宗却是遭到了劫难,我就带着它逃了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黑狐的眼睛亮晶晶的。 李惜摸了摸脸,向小娜走去。 ...... 几日后,花青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自己正躺在木桶里,泡在水里,胸前的皮泡得发白,肿胀。 手边有东西,他手一抬,一条小青蛇软绵绵地挂在他腕上,蛇头懒洋洋地垂下。 “阿珠?” 他转动着目光。 这才发现自己在屋子内。 他赤脚下地,门口一阵风吹来,他缩了一下身子。 奇怪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弱不禁风,竟然怕冷。 门外有声音。 他站在门口。 院墙篱笆下站着一个青衣女子,背对着他,正和树杈上蹲着的一只白狐说话。 “小娜你别急,等过段时日,我陪你一起去找。” 白狐抬头叫了一下,忽然越过她的头顶,向,也这边奔来。 狐毛飞扬,飘在空中。 李惜扭头。 见花青正站在门边,皱眉打量着她。 “你醒了?” 李惜咧开嘴,也向他跑来。 “师哥!” 她一下子冲了过来,一下子攥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怎么样?没有不舒服吧?啊?” 她大力摇晃着,一脸急切。 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这是她这几日来第一次开了笑颜。 白狐转了一个圈,看了看两人,向屋子内冲去,跳到木桶上面瞧,盯着水里的青蛇一会,又跑了回来,团团转。 “李惜,是你么?” 花青试探着伸出手来,却是顿在半空,重重地拍在李惜的肩膀上:“都快认不出来了。” 他的嘴角向上弯了一弯,想笑一下,却是笑不出来。 两人看了一会,眼睛里都浮上了湿意。 一时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都想说什么,却都不敢先提起。 终于,李惜伸手:“进去吧,我再给你检查检查,可别落下什么不妥......” “不用,男女授受不亲.......” 花青咧了咧嘴,下意识调侃一句,顿住。 脚边白狐昂头,看着花青。 “小娜在这儿,阿墨呢......” 花青举头四望。 李惜抿嘴。 花青眸子一黯。 一时无语。的 花青弯腰抱起地上的白狐。 默默地顺了顺毛。 两人往屋里走。 “师哥,当日的事情?” 李惜还是问了出来。 花青忽然弯下身子,他呻吟一声,捂住胸腹,喘气。 白狐落地,惊惧地瞧着花青。 花青身上闪烁不止,他倒在地上,嘶吼。 李惜捂住嘴。 看着在虚空里蜿蜒游动的蛇影,李惜站在那里。 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花青的真身。 一直以来,她见到的都是花青的人身。 花青生来就是人身。 它的本体,他说自己都没见过。 没想到,竟然也是一条白蛇,和常碧青一样。 看着若隐若现的那条蛇身,在虚空中划过。 李惜一阵恍惚。 她眨了眨眼。 灵光闪过,蛇影消失。 地上的花青满头大汗,睁开了眼。 他的眸子发怔。 “师伯。” 花青喃喃地。 他抚摸着胸口,那里跳动。 “师伯。” 他低下头。 李惜捂住了嘴。 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361花青的恨意 (花青苏醒,成为蛇族少主。蓝田英的妖兽团被花青杀光。死后全变成了修士。 李惜赶到的时候花青已经走了,听到了妖王召唤。所有的高阶妖兽都向云洲靠拢。 中州大陆的高阶妖兽瞬间都消失了。 天元宗听到消失,集合各方,赶往云洲。林平来怀疑无极动机。) 下晌,李惜回来的时候,花青不见了。屋子里只剩白狐小娜、刚醒过来的小青蛇阿珠。 李惜知道不妙。 花青这个时候能去哪里呢? “坏了,八成去.......“ 老杨头一拍大腿。 “先前我就看着不对,半日不说话的,后来,一个劲地向我打听天元宗的事情,我说我这也不是很清楚,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你说,要真是?那可是麻烦了。那可是宗门,最大的宗门,这刚死里逃生的。“” 老杨头一脸担忧。 常碧的事情,老杨头也着实难过,当日多亏常碧青救了他和长毛,却是这样走了。这回,花青突然不告而别,他自是担心。 “你在这里呆着,看着它俩。不,咱们一起去。” 李惜想想还是不放心。 她瞧瞧老杨头,决定带上一起走。 现在她可是不敢再落下一个了。 站在那里,李惜看着那些往来的修士们,心下复杂。 先前那些修士已经走了,院子里空了出来,重新又搬进其它弟子,还是有许多屋子空了出来。 李惜又跑到其他地方,静静地观察了半日,一切井然,并未有什么不妥。 “难道是没有来?” 她纳闷。 就见有人匆匆跑来。 是两个弟子。 “不好了,有妖兽,快,蓝师兄发了红散弹。” 两人边跑边叫。 “快去禀告明长老。” 几个弟子急匆匆地跑走了。 眼看着他们向大殿跑去,枝叶微风拂过,李惜向着那弟子来时的方向跑去,跑了一会,果然就见到那边山凹处隐隐有紫红色的烟雾弥漫。 李惜加快,一团虚影掠过晴空,霎时不见。 后山。 一片狼藉。 看着那条蜿蜒游动的巨大白蛇,李惜的脑子一紧。 “师父!” 她差点喊了出来。 她紧紧盯着,见下方山凹里已经围了一群妖兽,正嘶吼着同那白蛇打斗。 被团团围住的白蛇游刃有余,眨眼间,又甩飞了一只猎豹,那猎豹摔在地上,半日爬不起来。 妖兽们相继摔出,却是前仆后继,奋勇向前,一股不怕死的劲头。 李惜皱了眉。 有笛声响起。 李惜循声望去,树丛中站着一个白衣修士,正手执一管玉箫,聚精会神地吹着。 随着萧声,那些妖兽不要命般地向上冲,一波又一波,竟阻住了白蛇的攻势。 这是搞车轮战,拖住白蛇。 想到报信的那两个弟子。 李惜现身,跳入战团。 这才发现地上已经躺倒了几个修士,均是支离破碎,头身分离,惨不忍睹。 李惜直接向蓝田英扑过去。 一头狼斜刺里跳出来,狠狠地向李惜扑来,张嘴向她的脖子咬过来。 李惜手中一张爆裂符直接塞到了这只苍狼的嘴巴里,狼嘴一合,狼身急剧膨胀,膨成一个透明的球体,然后“砰”地一下就碎裂了。 看着落地的那些肉块纷纷落地,竟变成了人的尸骸骨。 李惜一哆嗦。 她看向蓝田英,见他正向后急剧退去。 “哪里走?” 李惜急追而至。 又一只虎蹦了过来,拦到她面前。 蓝田英退到一棵树下,笛声急促响起,更多的妖兽向李惜逼了过来。 李惜手上彩光闪烁,双手连划。 道道彩光破空声,虎妖皮开肉绽,却仍是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李惜双手一合,彩光频闪,半个虎头落下。 一头巨大的长毛象,被白蛇一扭头,直接给吞了下去。 看着在蛇腹中艰难下行的巨大肉团,白蛇蠕动着,李惜忙出手,一柱青藤蜿蜒着很快缚住了一只侧面跳上去的一只大鳄,挥手给拉了下来。 白蛇蛇尾一扭,很快就缠住了另外几只,甩了出去。 这才扭身,蛇身一阵挤压,蛇嘴一张,吐出了一只长毛象来,倒地抽搐了几下,然后,就化成了一个人。 一个修士,团着手,面目模糊。 李惜忙跳上前,很快就把剩下的几只都杀了 远处有人影飞至。 李惜:“走!” “师哥!” 她叫道。 白蛇依旧向前蜿蜒,很快就揪出一个人来。 蓝田英。 他脸上有着惊慌,强自镇定,哆哆嗦嗦地挥着手中的玉箫,却是来不及,蛇尾一竖,“咚”地一下,硕大的蛇尾闪着冷光,犹如一柄巨大的钢针,直接戳穿了他的胸膛,把他给举到了半空。 “孽畜哪里走?” 清叱声传来,两道人影迫近。 蛇尾一摆,蓝田英如破娃娃般,向对方甩去。 白蛇一晃,向空中蹿去。 李惜忙跟上。 一边扭头,双手急速挥动。 虚空金光闪烁,一道金色的符呼啸着印向对方。 对方紧急顿步。 大山般的金刚印兜头压了下来。两人后退。 眼看着前方影子消失在空中。 “又跑了。” 明七气恨。 怎么又是她? 看着空中那道犹如山般挡在半空的金刚符,他怔怔地,只得下落。 地上七零八落的尸身,他转身。 “可惜了。” 十八具尸身,十八颗妖丹,浪费了。 风声呼呼,白蛇和李惜一路向西。 到了。 白蛇消失,李惜和花青落地。 “回来了?” 老杨头仰着头,脸上堆了笑。 他提着心在家里等着,这会见了两人,脸上欣慰。 花青一声不吭,就往屋子里钻,老杨头拉住了李惜,摇头。 屋子里,传来压抑的闷声低叫。 吃饭的时候,李惜几番看了看花青,见他神色已恢复正常。 “怎么了?” 花青挟起一筷子菜,长条的肉在筷间一闪,他张嘴。 李惜筷子夹了一颗豆子,又放下,不行,还是想起方才那只长毛象,浑身亮晶晶的,都是那什么液体。 她轻声:“那些,都是修士变身的妖兽?” 花青看她一眼:“嗯。” 他的目光里迸射出冷光:“他们都该死。该死!” 他的眸子发红,脸孔也微红。 李惜提着筷子,看着他。 “当日,要不是他们这些东西引路,我们又怎么会.......凭师父的能力,怎么会走不脱?” ...... 李惜听完,“啪”地放下筷子:“该死!” 原来当日常碧青他们就是被这些妖兽尾随,才让那些修士发现他们踪迹,布下了血妖阵。 “我们是妖修,妖兽能感应到我们的气息,何况他们还是人与兽的合体。它们在那人的指挥下,确定了我们的方位。” 花青说得简洁。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李惜大约猜到了一些。 “师哥早些歇息!” 李惜看着花青略显疲惫的脸:他并没有完全恢复。 回到屋子。 “白蛇的内丹在他的身上。” 凤尾跳着说,一边四下张望。 “我看见了。” 李惜轻声。 那条白蛇,是常碧青,但又不是常碧青。 这是怎么回事? 她原本是想问花青,但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来,不过,她大约也能猜到,可能是常碧青把自己的内丹也给了花青。毕竟当时花青活下来了。 362结丹了,怎不来找我? 这样也好。 常碧青拼死都在护着花青。 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几日后。 “我要走了。” 花青说。 “去哪里?” 李惜张了嘴,看着花青,想挽留,又顿住。 看着花青眸子里的红光,她知道留不住他。 青年依旧眉目如画,唇白齿红。 自那日之后,花青重又恢复了人身。 只是,昔日那个嬉笑怒骂,潇洒风流的花青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狭长的眸子幽深,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我去我该去的地方。我本是妖,却是长了一幅人的皮囊,有什么用?妖就是妖,我要回去了。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 李惜定定地看着花青,半晌。 “那,小娜?” 李惜指了指一旁蹲着的白狐,还有那条小青蛇。两人正仰着头,齐齐地看着他们。 “阿珠我自是要带走的。小娜.......随它吧。” 花青抬手,一道绿光起,阿珠扭头摆尾,向花青袖中游去,很快就没入袖子中,探出一个脑袋,看着小娜嘶嘶地吐着信子。 小白狐也昂着头,碧蓝色的眼睛闪烁。 “小娜,你......” 李惜一惊。 白狐一跳,到了花青的手臂上,花青向李惜点头:“保重!” 他向外飘去,几步就消失成一个点。 “师父!” 李惜低声。 花青得了常碧青的功力,这是常碧青的换步移形。 她怔怔地看着涧外的蓝天,半晌,扭头回到了屋子,有点意兴阑珊。 “都走了?” 一抹红影跳出来。 李惜点头。 她从袋子里倒出白恩。 见它依旧昏睡。 “都走了,就剩下你了。白恩,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他们说你的魂魄出窍了,到哪里去了?” 李惜喃喃地。 白恩已经没有了魂魄,只有肉身依旧。 李惜抬手,摸出了那枚戒指,这枚戒指一直套在老鼠的指间。 她聚在手上,看了半晌。 这个戒指她现在打不开。 戒指是白恩的,只有白恩能打开。之前,她因为和白恩签了契约,所以才能打开。如今,白恩这样,她也失去了对戒指的控制。 李惜看了半晌,发呆。 “难不成,你真的跑走了?” 李惜叹息一声。 重新又收了起来。 她把戒指戴在了小手指上。 她转了一下,戒指一闪,成了细细的一枚指环,与普通尾戒差不多。 “老杨头,我也要走了。” 李惜走出门外。 对正弯腰打造器具的老杨头说。 老杨头的手甚是灵活,李惜想起先前那只机械手来。 “对了,这是新打制的,给,换了吧。” 李惜掏出了那幅新的,差点忘了。 老杨头接过,脸上浮起笑容:“这个挺好用,干嘛费这事?”’ 他翻看了一会。 “还是换了吧。应该是材料更好。” 李惜催促。 那日,贺三叔给她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好!” 老杨头随手收进了储物袋。 “怎么不换?” 李惜问。 “先收着,这个还能用。” 老杨头笑眯眯,扬了扬手。 李惜也就随他。 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赶紧换了,东西自然是拣好的使,这个你可得听我的。” 贺三叔巴巴地重做了一幅,李惜总觉得应该听他的。 “知道了。” 老杨头话题一转:“咱们真走啊?” “你也要去?” 李惜看着他。 老杨头脸上是坚定:“自然,你都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干嘛?走吧。也想回去了。不过,此时回去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踌躇:“现在也不平,听说妖王出世了。就在云洲。” 李惜:“妖王?” 老杨头点头:“这两日,我出去买材料,都传遍了,说是妖王回来了,所有的妖兽都赶着去投奔。” “那花青他?” 李惜心中一动,忽然就想到花青说的话。 她看着老杨头:“那妖王,不是早死了么?500年了,怎么现在又冒了出来,难不成诈死啊?” 老杨头摇头:“这个不知,外面传得玄乎,各种说法都有。现下,天元宗正集合中州的高阶修士们,要一起向苍莽山出发。说是要联手除妖。自然,我们这些散修,是没有份参加的。不过叫我说,能避则避。除什么妖?纯属是多此一举。我老头子呀,现在是什么也不信,这妖,咱又不是没有见过,像......哎,哪里有他们说得这么玄乎,好好儿的,各管各,各修炼各的,能修成......人的,也是造化......哎。” 老杨头拍了一下大腿,没有再说下去。 他扭了脸,有些伤感。 李惜也是默然。 他们都避免提到那个人。 “老头,我支持你,妖怎么了?妖招谁惹谁了?我小凤也是是妖啊?我老人家吸天地之精华,碍着谁了?” 红光一闪,凤尾从李惜的头上滑落,站在她的肩膀上,弯腰张着大大的花朵,噼哩啪啦地接下了话茬子。 老杨头抬眼,细细看了一眼凤尾,看清是棵花,就揉揉眼,没有说什么。 现在,他也是见怪不怪了。 “老杨头,看来,我得改变计划了。海之魄,先不找了。我原先还想着再去云洲转一转......眼下先弄清楚这件事情吧。你这么一说,花师哥他们此番回去,我这心里忽然就不踏实。” “那就走吧?” 老杨头马上赞同,表示也是想回去了。当初他来这里,也是糊里糊涂,迫不得已。 “好!” 李惜点头:“收拾一下咱就走,得赶在天元宗他们之前,咱们去苍莽山,找到花师哥他们。还有,如果来得及,先去玉虚宫瞧瞧,得和掌门他们商量一下,弄清楚,可别到时候,被天元宗这伙子人蒙了双眼,给人当枪使......” 她顿住。 眼睛看向窗外。 “有人来了!” 老杨头也跑出去。 看着踏空而来的那人,李惜皱眉。 “怎么是你?” 她盯着落地的林平乐。 再次见到这个人,她眸子里还是掩藏不住怒气。 不过,却是瞬间按捺住了。 对方已经结婴了。 元婴修士。 她有些气馁,这人真是变态,才二十几岁,就结婴了? 她是怎么都赶不上。 老杨头自然也是认出了这个人。 他看看李惜,见她立着不动,就靠在一边不吭声, 林平乐落在院子里,他双手负在背后,眯起眸子,上下打量李惜,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喜悦。 他脸上也就渐渐露出笑意来。 “结丹了?” 他上前一步,温声,像是同老朋友说话。 “玉虚宫,怎么了?” 李惜忽然开口。 她一脸的严肃,眼睛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答案来。 林平乐一怔,随即恍然。 “玉虚没事。倒是,你有事。” 他盯着李惜,眸子闪烁。 她竟然结丹了。 亭亭玉立,乌发明眸,依旧倔强敌视的眼神,不过脸上却是按捺住了。 几年不见,倒是能收敛情绪了。 不错。 他的脸上浮起笑容:“你这是准备去哪里?是要去云洲吗?” 李惜看他一眼,直接:“我去哪里,这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林平乐忽然出现在这里,倒是值得商榷。 李惜心中一时警铃大作。 这个人,捉摸不定,永远也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李惜不得不提防。 林平乐却是丝毫不理会她的话,只是说:“画呢?” 他抬了下巴。 “我说过,金丹了,就来找我,你怎不来呢?” 他语气轻松,似乎很是欣喜。 363拦下他 李惜一震,抬头看向林平乐。 一身青衣,头上的束发布巾夹在黑发中飘扬。 正目光灼灼地瞧着她,眼神笃定。 李惜深呼一口气:“你是要说那幅画么?” 是,他说过,结丹了,再来找他。 她自然没有忘。 “你想说我听,不想说,不听。” 李惜脸上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渴求。 她回绝了林平乐充满诱惑的话。 林平乐一时噎住,盯着李惜,目光探究,妄图从她的脸上瞧出什么来。 之前一心想要知道画中秘密的小丫头,如今竟然不着急了。 看来,结丹还是有好处的,连心性也变了? 他干笑一声,试探地:“那就算了。你都不急,我又何必着急呢?只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件事情,可是你必须要知道的,不然,你会后悔的。” 然后,林平乐脚一勾,一团东西就飞了出去,呼啸着,撞向一旁的窗户,落下来,在地上扭动着。 “小凤!” 李惜急速掠过去,手一伸,地上的绿植飞快到了手上,这才咋呼着:“唉呀,呀,痛死人家了......” “等等!” 一阵风声,林平乐到了跟前,盯着李惜手中摇曳不止,正撒娇的凤尾。 “这是?” 他眼里露出精光,伸出手来。 李惜手一缩,把凤尾掩到了身后。 林平乐盯着李惜戒备的神色,然后,就往后退两步。 他靠在老树上,双手交叠抱胸:“天元宗的无极,想必你并不陌生。得阻止他化神。” 他抬了下巴。 “无极是天元宗的元老,整个天元宗就数他修为最高。天元宗共有元婴修士7个,是整个中州大陆,不,包括云洲大陆元婴修士最多的宗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诛妖阵,启动它需要7个元婴修士同心协力,才能启动。” 他顿了一顿,见李惜静默,看着他,似乎是听进去了。 他一笑,手一抬,枝头上一小搓花蕾被他捏在手上,手指捻动,很快淡红的花汁染红了他的指头,他漫不经心地在枝干上擦一擦。 瞥见探出半个脑袋的凤尾缩了回去。 他嘴角挑一挑,继续:“三个月前,苍茫山那场大战,听说,天元宗歼灭了三个化神妖修,靠得就是诛妖阵的威力。咱们长话短说,你此番急急忙忙地要跑回云洲,想必就是要阻止他们再开杀戒吧?我猜得没错的话,妖修里有你熟悉的人吧?” 李惜瞧着他:“说下去。” “那就好办了。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要阻止无极老儿化神,你要阻止他去云洲。只要拦下无极。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拦下无极,不让他化神。你呢,少了这人,他们中洲之行一时就不能成行,自然也成不了事。” “等等!” 李惜再度打断他的话,她字字清晰:“你忘记了一点:没有了无极,照样有其它的元婴修士顶上,中州大陆有,云洲也有?” “这个好说,没有元婴大圆满的修士作阵眼,这个诛妖阵的威力只能发挥至多七成,何况,把明七也拿下就是,没了这个熟悉阵法的明七和无极,诛妖阵就算是瘫痪了。” 林平乐眨了眨眼,很快接口。 “你考虑得极是。” 他赞赏:“也开始管事了?” 他语气中有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李惜微皱眉头,撇开了眼。 “接下来,怎么做?那可是元婴大圆满!” 李惜打量着林平乐,她只知道林平乐是元婴,却是不知等级,不过没有无极高就是了。 不过,说不上为什么,李惜看着林平乐,倒是有了些底气。 林平乐一笑,眉眼俱开。 这厮邪性,李惜不得不小心。 奈何他的实力一直是个谜。 即使,他是元婴中期,不如无极,李惜还是觉得对上他,比对上无极要费力得多。 他就是个怪物。 白恩之前说过。 “我需要借你身上一件东西一用。” 林平乐举了手,向着李惜一指。 李惜看着他,摇头。 “不行!” “你身旁这株红花,能感知灵力,特别是灵植。” “你要干什么?” 凤尾抗议,探出头来。 李惜打量着林平乐:“你要找什么东西?” “暖芝!” 林平乐笑眯眯,瞧着凤尾,手一抓,凤尾就缓缓地飞了过去。 “主人,救命!” 凤尾呼地一下,顿住。 李惜展开手,数道彩光牵绊住凤尾。 “你要干什么?” 林平乐咦了一声,盯着李惜,嘴角笑容扩大:“三色石?” 他手一松,唰地一下,凤尾回到了李惜身旁,它摇曳着花叶,直往李惜身上蹭,一幅害怕的样子。 “曾经凶残无比的煞血红花,如今也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林平乐声音上扬,轻飘,充满了讽刺。 “你说谁呢?我是凤尾,凤尾。” 凤尾叫道,委屈地。 李惜安抚地:“小凤,别闹。” 煞血红花,似乎有人这样说过,对,是那只老鱼精。 她转身向里头走去:“好吧,依你。说说你的计划。” “这就对啦。” 林平乐翘唇,直接在地上坐下:“你准备一下,午后出发。” 他闭目,再不言语,犹如一尊雕像。 “李惜!” 一旁战战兢兢的老杨头,这才跟在李惜身后,溜进李惜的屋子。 “你,真的答应他?” 他用目光示意外面端坐的人。 那是元婴修士。 老杨头不敢造次。 这人,他认出来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在中洲遇上了。 方才的话,对方并没有刻意瞒他,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是。” 李惜抿唇。 窗外起风,纷纷扬扬飞起一地落叶,在林平乐身周自动避开,旋转。 李惜盯着他:这人,更精进了。 那画里,究竟有什么秘密? 她已经进去过,那画里的东西也已经坍塌了。 什么秘密,似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当下,是眼前的事情。 得阻止无极他们去苍茫山。 这点他没说错。 三人出发。 老杨头跟在李惜身后,避开林平乐那不悦的目光。 他被嫌弃了,**裸的被嫌弃了。 林平乐觉得带上老杨头是个累赘。 “一个筑基修士,跟着干什么?” 他毫不留情地说。 老杨头没敢吭声。 对方确实有资格嫌弃他。 他跟在李惜身后,默默地。 李惜没有理会林平乐,只是说:“从哪里进去。” ....... 看着林平乐挥手,直接进去,李惜默默跟了上去。 比起自己两次进出这里,林平乐竟然有玉牌。 一行人进去,直接往后山去。 李惜望着那个紫衣修士。 谷天掌门。 她眼睛飘着林平乐,似乎明白了什么。 364我不认识你 “你能找到暖芝?” 谷天问。 圆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李惜点头,此刻她没有易容。 谷天看着她,也是好奇。 这个金丹女修就是上回那个逃脱的女修。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过,现在他没有心情纠结这个。 他只关心眼下的问题:“你这就带我们去。” “小凤!” 李惜也不磨叽,手一抬,凤尾从身后蹿出,飞起,往上盘绕。 三人仰头。 红影径直往前方去了。 李惜几人跟上。 红影晃晃悠悠,穿过重重殿宇,直奔一处而去。 林平乐步伐一慢,谷天冲在了前面...... 红影进屋,停在门口,落在门框上,不得进。 紧随而至的谷天一步上前,一阵哗响,门口的禁制已破。 谷天率先进去。 他神识外放,在屋子里扫射起来。 然后,他扭头。 盯着一处。 他双手连击,蒲团移开,底下的泥土拱起,一个赤红色的玉盒破土而出,煜煜发光。 林平乐眸子一闪:火灵玉。 盒子已经打开。 看着浮在盒中的那颗杏黄色的肉球,几人眼睛一亮。 肉呼呼的球,就像是一个成人的拳头大小。正颤巍巍地伸缩,竟然是活的。 见了人,就收缩了两旁的肉瓣,一把捂住了中间的鼓突部分,似乎是害羞。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在空中,让人头脑一清。 “暖芝?” 凤尾一晃,就要扑上前,被李惜阻止。 看着一脸喜色的谷天,李惜看向林平乐。 “走!” 谷天手一收,把玉盒重新关上,握在手上,就往外去。 刚出了门,就见一人拦在那里。 ..... “把东西还我。” 无极一向处变不惊的脸上也是有了焦急。 “师弟,这就是你不对了,要什么东西,说一声。这个东西是师兄日前得到的,着实又大用。快给我罢。” 无极伸了手。 谷天看着他,不动。 盒子被他攥紧。 “师兄,这可是好东西。” 谷天轻声,字字清晰。 “这是我的。” 无极忽然暴起,直接就伸手抓去。 掌风凌厉,带着滚滚热浪,扑向谷天。 两道人影很快就撞击到了一起。 李惜和林平乐两人在一旁看了一会,谷天明落了下风。 能和无极过了这么多招,谷天也是拼了全力了。 身影一晃,林平乐也加入了战团。 寒意重重,无极的火焰掌燃起,又缩小,他的火焰掌被林平乐消减了不少。 四下嘎嘎作响,林平乐的寒冰掌越来越慢,每一下都是厚厚的冰层。 一个盒子被抛出 “走!” 李惜一把接过,回身就走。 林平乐也随之射出。 身后冰层碎裂。 “林平乐!” 两声怒吼,无极与谷天一前一后追出。 “便宜你了。” 急驰中,林平乐手下一捏,一阵冷光闪过。 盒子弹开,那株暖芝浮现出来,正舒展着身姿。 林平乐把暖芝迅速塞到凤尾的花瓣上:“快,吸了它。” 凤尾大喜,花瓣突然涨大,花叶一阵哆嗦,包裹住了肉呼呼的暖芝。 “好了。” 林平乐忽转头,一把揪开了凤尾。 原本黄色的暖芝成了青白色。 “算你狠!” 他抓过暖芝,一把往后抛去:“给,接着。” 画出一道弧形,暖芝向谷天兜头砸去。 谷天一个回转,一把抓住了。 “给我!” 无极扑了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又纠缠在一起。 “谷天掌门,快吃了它。” 谷天一个激灵,啊呜一口,掏出暖芝就吞了下去。 “你!” 一声惨叫。 无极一把扑了过去,伸手去掐谷天的喉咙。 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两个元婴修士,李惜忍不住问:“怎么又还给他们了?” 林平乐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竟然又把这宝贝还给了人家,这是搞得那一出? “无极不能画化神,就对了。” 林平乐心情极好的样子。 他双眸晶晶亮。 “说起来,你也是救了你自己一把!” “好啦,赶快走吧,不然就露馅了。” 林平乐指指李惜,意有所指。 李惜一扭头。 吃惊,这才发现停在肩头的凤尾竟然不见了。 “小凤?” “嘘!” 林平乐竖起一个手指。 地上一团红色的光团正扭动。 凤尾重新成了一朵红花,与先前相比,大了不少,闪闪发光。 李惜一把操起它,急速向外掠去。 手中,凤尾不住地颤抖,挣扎不休,李惜只得急速下到一处,松手。 凤尾跳到了地上,然后,它欢快地转了一个圈,又转了一个圈,越转越快...... 最后,成了一朵红花,花瓣上下抖动着,落在李惜的手上,顺着李惜的手臂往上爬。停在肩头不动。 “小凤,你恢复了?” 李惜欣喜地,扭头望着同样欢欣的红花。 ..... “自然,它那一口可是吸了暖芝一半的灵力。” 林平乐笑眯眯地说:“哎,你,还认识我么?” 见红花往李惜的脑后攀爬。 “还是不认识么?你这憨货。白糟蹋了我的好东西。” 林平乐对着凤尾忽然啐了一口,脸上是**裸的无奈,还有生气。 凤尾躲到李惜脑后,小小的花瓣探出一半来,好奇地看着对面的林平乐。 “你是谁?” 声音清脆。 “你不认识我?那,你又如何认得她?” 林平乐伸手点着凤尾,气恨。 然后,忽转身看着李惜,认真:“如今你应该发现自己的不同之处了?” 他曲指,对着李惜,轻点。 “三色石,应该已经拿到了。对不对?” 李惜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表情。 “看来是知道了。” 他脸上一松,浮上了笑意。 “也是,瞧瞧你身边的这朵煞血红花,是她亲手从天机崖下带回,用自己的灵力精心浇灌而成。旁人或许会认错,但是,它,绝对不会弄错。是不是?小凤?她身上有你主人的气息。” 被点到名字的凤尾楞楞地,又摇头。 它有些糊涂,瞧瞧林平乐,又瞧瞧李惜,向李惜身后又躲近了几分。 “小凤不认识你。” 稍顷,凤尾摆着花瓣,再次脆声。 “所以说,你这个憨货,亏得开了灵智,在天机崖憋得久了,脑子都坏掉了。” 林平乐话题一转,似乎不愿再和凤尾多说。 “如今,无极不能化神,也了却我一桩大心事。你,也应该回去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幅画的事情。今日,我就告诉你。你已经结丹,所以你可以打开它了。” 林平乐眸子闪亮,伸手一招,李惜后背一热,有东西从身后浮现出来,晃晃悠悠地飞到半空。 那幅画竟然自己飞了出来。 365何谓天和 李惜看着林平乐。 没有阻止。 画卷迅速展开,竖立在两人中间。 林平乐眼里是无限的柔情,向那幅画瞧去。 脸色一变。 “怎么回事?” 四尺长的画卷空白一片,隐隐约约见有画笔留下的些许痕迹,其中的人和景竟然已不见。 “唰”地一下。 画卷直接飞入林平乐手中。 他双手展开,不相信地又细细地瞧了一遍。 “这上面的,画呢?” 他眼眸幽深,看着李惜,眸子里是按捺不住的怒意。 “我明明记得,好好儿的,画得清清楚楚。怎么会不见了?” 他厉声,单手指着李惜:“是你,你,进去过了?” 林平乐的眸子瞬间充血,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衣裳猎猎作响,身后陡地冰花凝结,空气似乎都冻住了。 看着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林平乐,李惜抬了头,承认:“是,我进去过了,不过,是它把我吸进去的,又把我赶出来了。我倒是想再进去瞧瞧,可是,不行。” 她两手一摊,表示无奈。 “果真?” 林平乐厉色一敛,双手抓住画卷,单手抓过。 “你见到她了?” 他样子急切,弯着腰,巴巴地盯着李惜。 李惜注目林平乐。 林平乐失态了。 自认识他以来,这个人一直是淡定的,一种永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即使在当日玉虚遭受上清围攻的时候,他也未有如此激动过。在他眼里,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值得一提。 可是,现在,他这样子,是如此的焦急,如此的气愤和,伤心。 对,伤心。 李惜诧异。 这个人,也会伤心? 看着他满脸的扭曲,李惜心内警铃大作。 “我确实进去过,不过,并没见到什么人。” 李惜申明:“我进去过,在里面只是见到一座屋子,也没有什么灵石奇宝什么的,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为了这幅画,竟然不惜向凡人下手?用搜魂**。难道,不知道,这样有违天和吗?” 她语气激动,紧紧盯着林平乐。 事隔多年,再次提起李家的事,还是情绪波动,控制不住怒意。 “天和?” 林平乐忽然轻轻笑了起来。 他喘着气,摸着胸口。 笑着,声音怪异,像是被卡住脖子似的。 “何谓天和?你告诉我?” 他抬了脸,脸色通红。 “都说天道自由,任尔驰骋。” 林平乐忽然冷笑出了声:“吾辈之人修真何其艰难?数以万计人修真,前仆后继,但凡有一点灵根,都满腔热血,一头扎了进来,谁不想修成大道,得以长生?嗯?谁不想?你不想么?” 林平乐手一指,目光犀利,直逼李惜。 不待李惜回答,他声音忽转悲呛:“终于,得以正果,以为自己站在了巅峰,从此可以笑傲人生,肆意挥洒。忽然有一日,有人告诉你,说,你什么都不是,你要作出牺牲,你这么辛苦,就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为了旁人的自由生活。告诉我,你会怎么想?什么天道,天和,都他妈见鬼去吧。都是骗人的。骗人的.......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如此辛苦努力?凭什么?啊?你告诉我呀......” 林平乐絮絮叨叨,一时竟然说了一大通。 李惜看着他,见他状极不稳,竟然有些疯癫的意思。 她往后退了一步,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站住!” 林平乐忽直起腰来,单手直直点着李惜,嘶声:“你,就是你,还我影儿来。你一定见过她,对不对?不对,你,就是她?” 他忽然伸手,向李惜抓来,一股大力袭来,李惜慌忙伸手一荡,彩光在指尖飘过。 “嘶拉” 裂开的声音。 细细的彩光切开了面前的寒冰之气。 直指林平乐的面门。 林平乐的眸子紧缩,一道透明的冰雾挡在眼前,李惜的彩光瞬间没入。 “咦?” 李惜诧异。 这三色石的彩光所向无往不利,连无极都不能幸免,林平乐竟然能抵挡? 不过,看着还是退后的林平乐,李惜眼中一时有了底气。 她气凝丹田,双手连挥,数道彩光相互交织着,编织成网格状,再次罩向林平乐。 林平乐见状,正了神色,双手掐诀,一阵白雾起,四下冰花再次浮起,细细密密的花针一样的水针齐齐排在面前,向着彩光罩过来。 叮叮当当,一地碎冰,随即落地消失。 一阵轻雾起,面前复归平静。 李惜手指继续翻转,双手连挥,虚空中火符瞬间成形。 “去。” 她一掌拍出,闪着红光的火符瞬间印向林平乐。 “接!” 一声轻叱,林平乐一个旋身,瞬间腾空。 火符呼啸着向对面拍去,瞬间放大,轰隆一声,对面山石崩裂,火光腾起,整座山峰平了。 “怎么了?” 灶屋,老杨头冲出来,看着虎视眈眈站着的两个人,张大了嘴巴。 方才还聊得挺正常的,怎么现在倒是打起来了? 胸中一阵气血翻涌,他忙后退。 这两人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 李惜双拳进攥,目光炯炯地盯着林平乐,微喘着气,心下是遗憾。 还是斗不过。 符画,彩光都试过了。 这,是人还是妖? “好极!” 林平乐忽然就笑出了声。 他仰着头,张着嘴,不顾形象地笑着。 树梢抖动,有鸟儿刚飞起,就落了下来,在地上扑扇着翅膀。 老杨头忍住胸中翻涌,退回屋内,默默烧火。 凤尾也小心翼翼地站在李惜的肩头,低声:“这人,傻了?” 李惜忽然转身,向屋内走去。 既然已经交过手了,李惜很快认清眼前的形势,先这样吧。 “你走吧,不送!” 李惜边走边说。 笑声戛然而止。 林平乐擦了擦脸上疑似笑出来的眼泪。 他拍拍袖子,四下一望,就往一旁走去,那里灶火熊熊,老杨头正蹲在那里添柴。 “你不是火灵根么?怎么连个火都烧不好?” 林平乐走过去,大声。 老杨头看着他,嘴张了两下,又向李惜这边瞟过来,终归是咕哝了一声,没有说出什么来,继续添柴。 吃晚饭的时候,凤尾攀在李惜肩膀上,露出半片花瓣,然后又悄悄地从另一边探出来。 坐在外边的那个人,一脸淡定,席地而坐,就在那棵小树下。 林平乐不走了,就在院子里坐着。 李惜很快扒完饭,起身,看着暮色下那道笔直的身影,一动不动。 她往屋子里去,目不斜视地关上了屋门。 然后,开始画符。 一张又一张。 直到丹田气微,方才收手。今日练习到此结束。 回头,窗外。 那道影子依旧在。 这人已经坐在那里小半日了。 从下晌就一直坐在那里。 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也不说话,似乎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月色下,林平乐静静地。 今夜有月。 银色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冰层。 他眉毛胡子衣裳上全都结上了一层子霜花。 四周的草木也是一溜色的晶莹起来。 李惜关上了窗。 老杨头一早起来,见院子里一片流光。 366回 他一眼瞧到,地上都是冰霜,一棵冰树下,端坐着一个冰人。 “这是在练功?” 老杨头搓搓手,去灶台点火。 “轰隆”一下,火光腾起。 暖黄的火光跳跃。 林平乐睁开眼。 他起身,身上的冰霜尽数消去。 他扭头,冰冷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温暖。 屋门打开。 一朵红花率先冲了出来,忽悠一个圈,很快又溜了回去。 正碰上李惜走出来。 她拨开迎面而来的红花,眯起眼睛,直接往外走去。 “老杨头!” 她声音清脆,丝毫不理会院子当中站着的那个人。 昨儿她是一晚没睡。 。外面这个人,她如何睡得着? 琢磨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 这无极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他还留在这里想干什么? 只是这人,赶又不能赶,打又打不过。 只能尽量无视。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得赶回云洲一趟。 无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云洲,只是这个人在,真是膈应。 林平乐似乎对无极去不去云洲一点都不在意。 他就看着李惜进出,自己静静地呆在那棵树下。 “你试试看,能不能再进去呢?” 这个是他见了李惜就挂在嘴边的话。 李惜直接摇头:“不能。” “你试过了吗?怎么不能?再试一次。” 他握着那张画卷,催促。 或者就是一个人把那幅摊开在地面上,对着那画发呆。 似乎是要看出一个洞来,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怪吓人的。 “你把画还给我。” 李惜对他伸开手,口气淡然。 低头的人缓缓抬了头,脸色阴郁。 两人对视。 空气僵化。 稍倾。 “你什么时候能打开,再来找我。” 林平乐手一松,画卷飞快卷起,他一把握在手上。 “收好了。” 他递过来。 李惜不语,很快伸手过去,握住画卷另一头。 却是拔不动。 林平乐看着李惜,眼睛定定地,眸子似乎在闪光。 “什么时候,把画中的人重新画上去了,或许就能打开了。” 他深深地看了李惜一眼,然后,就向后退去。 “你得抓紧时间。” 他向后退去,飘上半空。 李惜站在那里,见天边一片云飘过,遮住了,再散开,碧空之中,什么也没有。 “走了?” 一直悄悄看着的老杨头跑过来,瞧了瞧,问。 “嗯!” 李惜回身。 屋子里,她伸手重新展开画卷,开始细细地瞧了起来。 黄色的画卷上,只是模糊的影子。 然后,她摸出了笔,蘸了墨色,开始落笔,顺着那若隐若现的笔迹下去。 淡黑色的墨线一闪,然后不见了。 “没了?” 李惜重新提笔,这回蘸了浓墨,重新落笔,也是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画下去的墨线,仿佛入了水中,了无痕迹。 她提着笔,怔了一会。 弃了笔,她翻找起来,她挑了一支。 紫竹杆子,白色的狐毛闪着柔光。 这是老杨头给她做的,用小娜的胎毛。 她定定神,提笔,灵力注入,力贯笔尖,拉着笔开始移动。 淡淡的墨色显现,闪了一会,没有消失,只是淡了一点。 她屏息,更加努力调动丹田之珠,继续。 半柱香后。 她停了笔,皱着眉头,鼻尖一撮汗。 下笔重千金。 说得就是此时的她吧? 每下一笔都得尽全力,一点一点移动,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前面的都没了,更别说墨线的粗细浓淡变化了。 看着那画了许久,才显出几条稀稀拉拉线条的画卷,她果断选择了放弃。 这幅画,她完成不了。 莫说画得像不像,关键是她连运笔都不能掌握。 画笔重,画纸涩,灵力更是不济。 “你什么时候能画了,我再来找你!” 果然,被他说中了么? 她忽然就后悔,怎么就没有再问问呢? 看样子,他是真的知道这幅画的事情。 李惜停笔,重新审视这幅画。 ...... 三日后。 李惜和老杨头准备出发。 “走吧!” 老杨头说。 李惜目光一转,见墙角还有好些刀具:“都不要了?” “不要了!” 老杨头一昂头。 两人向前走了两步。 李惜一拉老杨头:“你那飞毯拿出来用用。” 老杨头一边抖出了一大块飞毯,一边说:“你这金丹修士,还要蹭我这筑基修士的飞毯,真是白瞎了这金丹修为,......” 他看一眼李惜,住口。 李惜笑眯眯地,不以为意:“是呀,我这是节省点灵力。去云洲干万里,等过海的时候,你这飞毯就可以休息了。” 老杨头手一展,飞毯飘起,两人踏上。 “恐怕用不上了,那人来了。” 老杨头忽然说。 李惜回头。 身后,万里晴空,一个黑点急驶而来。 她楞了一瞬,急声:“走。” 李惜一把揪过老杨头的胳膊,身子一晃,脚下腾空,彩光浮起,两人急速奔离。 “不用飞毯了?” “来不及了。” 声音消散在天际。 身后,林平乐疾驰而至,瞧瞧远去的影子,摸了摸下巴。 无极竟然还是去了云洲。 他回去的时候,天元宗的元婴修士都不见了,只剩下谷天一人镇守。 谷天与无极达成交易,暖芝归谷天。他派出了天元宗所有的元婴修士和金丹修士,随同无极去了云洲。 不行,他得跟着去,盯紧无极,这事有蹊跷。 无极竟然连暖芝都不要了。 他原本是要叮嘱李惜几句话。 只是,李惜,竟然这么急吼吼地也往云洲去了。 看来,他先前说得那番话,她是没有听进去。 也是,看她那眼神,恨不得把他杀之而后快,哪里会听他的话? 林平乐脚下一动,“忽”地一下,身影瞬间几个跳跃,也消失在碧空。 林海茫茫,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海水汹涌,一群水鸟扑啦啦地飞起。 又是一波修士过去。 这几日,从这里过往的修士忽然多了起来。 他们这些栖息在这海边的水鸟也是不得安宁起来,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交流。 ...... 云洲大陆。 玉虚宫广场上正聚集着一群修士,个个表情严肃。 “不知道,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上头的长老说了什么话,没有听清,无非是那些话:好好练功,不许独自出行。 367不速之客 玉虚宫的弟子一边听着上头管事的训话一边不忘抓紧低声交流。 已经几个月了。 自从苍茫山出现妖兽群集的消息,师尊和几个长老都赶去了,还有那些精英弟子,剩下他们这些留守的弟子,也不知到底前方情况如何。 他们只是一再被告诫呆在宗门,没有允许不得轻易外出。 “小雅,你说,真的有妖王么?” 万小雅被一个女弟子拉着,叽叽咕咕,一脸的好奇。 “可能吧?我也没有见过。” 万小雅拍拍那个女弟子的手,转身:“师叔说了,不要过多关注这件事情,嘱咐咱们抓紧时间练功才是要紧。我还得赶回去呢,下回再见。” 那个女弟子扫兴地,看着万小雅那温和不变的笑容,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 心道这个师妹怎么还是这幅样子。看着亲切随和,却是嘴巴比谁都紧。 她扭身走了。 身后万小雅这才转身,御剑而去。 一时到了玉虚殿。 她落下。 禁制自开,她扫视一眼,不见守候的弟子。 她向里头走去。 殿内空旷,偌大的殿宇二个洒扫的弟子,正依靠在柱子上说话,见了她,忙上前行礼。 一边两人互看一眼。 方才师姐回来,他们没有按规定守在那里。 万小雅摆摆手,继续向里走去。 玉虚殿本就人少,现在那两个师姐也转投其他师父了。 也是,师父常年在外寻找机缘,玉蟾蜍闭关,林师兄也出门了,不知归期。 她们谁还愿意呆在这里? 整个玉虚殿,只有万小雅和三个杂役弟子。 她一人往殿后走。 站在那面山壁前,她默立。 二师兄就在这里,已经十年了。 师父说,要它把腹内的那个元神消化干净,才能出来。 “大师兄,你怎么还不回来?” 万小雅凝神静气。 如今,外面什么都与她们这个玉霄殿没有什么关系,她只潜心修炼。 至于玉虚宫那边,她平时过去,主要还是去瞧一眼老祖宗。 掌门把老祖照顾得无微不至,她也见过一次。看着飘渺的影子,她也揪心,却是无奈。 四姐姐十年前去了中州。 给老祖宗寻找海之魄去了,先前还有联系,后来,不知怎的,传声符也用完了,就再也没有四姐姐的消息了。 她很是想念李惜。 可是着急也没有用。 她得抓紧,赶上去。 她现在已经筑基了,本来,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情。 十年之内筑基,也是不小的进步。 可是万小雅觉得自己丝毫不够,她得继续努力。 传回来的消息,大师兄已经结婴了。 这件事可是轰动整个云洲。掌门更是开心得足足在玉虚殿呆了整整半日,虽然没有见到师兄,还是把这个消息通报了整个玉虚,给大师兄庆贺。 有这样一个天才大师兄,万小雅是不敢有一点懈怠的。 她得抓紧修炼。 什么妖兽,什么妖王,都与她无关。 她只需要守好玉虚殿,等师父回来,等师兄回来就好。 万小雅扭头。 月色朦胧,洒在大殿上,玉虚殿恍如玉宫,笼罩在银色的月光之中。 这里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冰寒了。 玉虚宫的人都搬去了原来的上清门,都搬走了,只有他们玉虚殿没有走,依旧留在原来的地方。 玉虚原来的灵脉已经差不多枯竭。 但是,玉虚殿需要冰灵力,玉虚峰所在的地方,主脉一枯,冰灵力也是消减得厉害。 玉虚子和玉蟾蜍、林平乐,修炼得都需要冰灵力。 他们不能走。 可,玉虚殿的冰灵力只能维持一个冰洞。 玉蟾蜍需要冰洞。 林平乐走了,说是去别的地方寻求机缘。 玉虚子没有阻拦,他只是吩咐林平乐结婴时回来一趟。 可是,师兄已经结婴了,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师父也在5年前走了,吩咐她守好冰洞。 万小雅认真地守着这里,一人进出,潜心修炼。 她倒是不挑灵力,这玉虚殿周围的灵力供她修炼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守着这座殿。 什么妖王,她不感兴趣。 方才那个女修的话,她忽然想到了常碧青、还有花青。 万小雅撇撇嘴。 也不知他们如今怎么样?许久没见了。 前阵子,碧羽门的蒋大鹏师兄还过来看她,言谈间,不免提起之前的碧青师父,言语之间都是唏嘘。 常碧青他们自从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但是他们也只是私下讨论,毕竟,在天元宗众多修士眼中,妖修还是人人得而诛之的。 四下安静,远处有风刮过,到了石壁这儿就回旋,没了声息。 万小雅慢慢地放松心,整个人如山石般一动不动。 她的飞花术已经渐入佳境,四面气流旋转,带着零星的树叶、碎石,形成连绵的圆圈,旋转着,带着风声向四面散去。 ....... 玉虚宗门里。 两个不速之客。 守门的弟子飞快地跑进去。 “天元宗来的?” 林峰主随着弟子向外走,一旁王峰主也从另外一边急匆匆跑来。 “听说,来了天元宗的长老?” 王峰主嗡声嗡气地,一脸紧张。 林峰主摆手,两人一起向大殿跑去。 人已经在大殿候着了。 远远地看着候在殿外焦急等待的弟子,林峰主大步跑过去。 王峰主放缓了步伐,落后一步。 一进殿,林峰主满面笑容:“两位道友光临,有失远迎。” 他挥手,弟子忙跑去奉茶。 原本死寂的殿内,一时就活了起来。 “谷掌门呢?老朋友来了,也不见见?” 紫衣长须的一个修士扬起脸,见来得是林峰主,扬声。 声音浑厚,大殿内嗡嗡响。 林峰主心下发苦,只能赔笑:“掌门出门,有事可与在下说,定转告。” “不在?” 两个紫衣修士对视一眼。 ...... 遥远的林子里。 一群修士正神情严肃地走动。 林间搭建了不少布幔子,散落在林间,就像一朵朵白蘑菇,开在林地里。 白蘑菇间的空地,修士们忙碌,或坐或站,三五成群,轻声交谈。 他们刚赶到这里,替下前方刚下来的一波修士。 整整三个月。 压根就没有妖兽和交过手,只是在林子里瞎绕了。 却是损失了不少修士。 他们都是宗门中的精英。 就那么莫名地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特别地让人心里不踏实。 有一个大的帐篷,搭建得要大一些。 里头正坐着三个人。 三人均不说话。 “你们说,我们是不是要主动出击?这样子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说得是,这林子太过诡异,咱们绕了这许久,硬是连妖王的影子都没见着。” 话音落下,两人看向另外一个修士,他眼皮微垂,似乎并不把这两人说的话听进去。 “金阳兄!” 白面修士拉长了声调。 “噢!” 金阳子长吁一口气,似乎是刚刚惊醒,看着他:“我听着。” “不是!” 白面修士正要说什么。 一旁的方明一拉师弟,叹息:这个金阳子又装糊涂。 云洲大陆,苍茫山中,妖王横空出世,几日之间,所有的妖兽都往苍茫山云集,拦都拦不住。 动静不可谓不大,就是那些没来得及签契约的灵兽,也是骄躁不安。 368如何对抗? 各宗门纷纷奔走相告,玉虚宫和无为派两大宗门,首当其冲。 可这个金阳子,却是自始至终一幅无关紧要的样子。 任他和师弟说什么,他都是点头,或者就是不吭声。 方明看他又闭眼:这老滑头,到什么时候都是不肯出头。明明说好三人一起商量,可他就是不表态。 “明日咱们仨一起去石潭走一趟。” 方明看着金阳子:“你我各抽调五名金丹修士驻守这里,剩下的与我们一起走。” “好!” 金阳子起身,捋了捋袍袖,向外走去。 “这样成吗?” 看着金阳子的背影,白面修士看着方明。 他是元婴初期,三人中数他资历最短。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 “损的可都是我们两宗的弟子,他不心疼?再说,这妖王夜苍的事总要探一探明白。这么多年的平衡看来是要打破了。如果真是夜苍的话,事情可就大条了。” 方明目光蒙上了一层郁色。 那场杀戳,是人和妖的争斗,更是一场资源抢夺战。 妖兽消匿了500年,修士间似乎也平静了500年。 可是,谁都没有想的,夜苍竟然又回来了, 当年的祸头子卷土重来了。 它会作什么? 没有人知道。 但是有一点肯定:它是回来复仇的,它不会放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人。 当年那场大战,所有的修士都卷入了。 修士们空前的团结,众志成城。 如今,那些老字辈都已消散。 四个掌门,一个不剩。 只剩无为的大长老。 当年七大元婴合力,击败了夜苍,展示了人修的绝对实力,昭示了人修在修仙界的统治地位。 自此之后,妖修销声匿迹,妖兽闻风丧胆。 可是,他们却先后消逝了。 都说元婴修士的寿元能到千岁,但是在变幻莫测的修真大河中,他们无一例外地先后陨落。 他们抗不过时间。 500年前,他们已经500岁以上。 500年后,他们寿数到了。 方明叹一声。 他今年已经700岁,一直迟迟滞留在元婴初期。 他忽然对妖兽的寿元好奇。 他们动辄就能活上千岁万岁。 如果真是夜苍,他们,恐怕已经没有任何底气了。 因为,连擅长布阵的白炼宗也没有了。 他们又要如何同他对抗呢? 他抬头看着风中飘摇的枝叶,心下黯然。 派人送信去中洲,只要确定,妖王尚在。 集合所有的力量,才能共同御敌。 然而,第二日一早,金阳子不见了。 “急事?” 方明无奈,看着留下的郑长老,极力抑制住怒气:“什么事情?” 到底什么事情比进林子寻找妖王更加重要?这么急吼吼地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真是不得不让人多想。 “掌门没说,只是吩咐,3日,如果等不住,就请方长老先行进林子,他随后定赶来。” 回话的修士态度恭敬地回答方明的话。 “嗯。” 方明维持着礼貌,迅速扫视一眼:玉虚的那些弟子仍留在这里,只是走了金阳子一个。 两人往回走。 “师兄,这个金阳子怎么可以这样?说走就走,咱们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一点都不像一个掌门的样子。” 白面修士忍不住埋怨。 “掌门?他不像掌门?我看,谁也没有他金阳子这么像一个掌门的。” 方明气咻咻点着食指,忍了又忍,终是呼一口气:“他这么急赶回去,应该是玉虚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他何必留着这些弟子在这里?” 带出来的十来个金丹弟子都在营地。 金阳子没有那么大度,为了躲避进林子,把这些门派的中坚力量留在这里,任由他方明带着。 金阳子护犊子可是出了名的。 看来,是真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临时处理。 只是,到底是什么事呢?需要他巴巴地跑回去? 方明转动着眼珠子猜测。 两人信步向前走去。 朝阳升起,林间弥漫上来的薄薄的雾气渐渐变清晰。 方明眯起眼睛。 阳光下,雾气呈现淡淡的粉色。 他蓦地抬手:快,回去。 身后得令的修士忙招呼。 一时修士们纷纷向方明身后靠拢,个个戒备,一起向那红雾弥漫之处望去。 粉色的雾气已经转为红色,清晰起来。 方明摆手,大家慢慢向后退去,他和白面修士依旧站在那里。 雾气渐渐加宽,起先是林梢,再后来是往天上飘去,就像是一层薄纱,笼住了清晨的树林子,遮住了斜照过来的阳光。 方明眯起眼睛,盯着红雾下,那里是密密的树丛,红雾正从那里升起。 他的神识锁定一处。 “退后!” 他低声。 后面正要上前的弟子听话地又顿住。 所有修士都屏息,紧紧盯着那处。 听说,之前的修士就是突然之间被袭击了。 他们现在是慎之又慎。 前方下来的那些修士早就吩咐过他们:进林,莫好奇,莫莽撞,一切听从指挥。 有了前人的经验,他们自然是遵守。 毕竟,那些可是第一批进林弟子,都是精英弟子。 刷刷刷,刷刷刷,就像是一把大刷子刷过枝叶,周围的树叶都摇晃了起来,雾气竟然四下都弥漫了上来,他们一行人被包在了里边。 大家不约而同地向中间聚拢,面面相觑。 四下突响起一阵声音,流水声,哗哗的,从耳畔流过去,越来越响。 方明闭眼,竖着耳朵,没有动。 其余修士亦不敢轻动,只是全力戒备。 流水声忽一停,所有人惊抬头,红雾忽散开一条道。 “杀!” 一声响起。 人群就像是沸水般地,滚动起来。 弦崩得太紧了,这一触动,是一时控制不住,全部涌了过去。 方明一把扯住向前冲的一个弟子,气急败坏:“是谁喊的?啊?” 眼看着那冲在前头的弟子迅速被红雾给包裹住,很快就消失了。 方明只能把手边的弟子一推:“站住!” 他和白面修士两个先后跳起,向着那红雾之中扑去,掌中灵光聚集,千钧一击,击向那亮光之处。 一股强劲的绵柔之力席卷而来,瞬间就化了他掌力的一半。 方明稳住身形,与师弟对视一眼,两人并排,双掌再次击出。 两人冲了进去。 红雾中,隐约见那些冲在前面的修士正在挣扎,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扯着往里去。 两人合力,四掌齐出,一连两次。 掌风荡过,一股红浪滚动,一声闷响。 红雾一顿,开始迅速退去。 地上的修士正翻滚。 两人急追。 从林中,一条银红的东西正迅速窜过。 白面修士奋起急追,忽顿足。 似乎有东西正看着他。 他猛一个激灵。回头,眼前一花,什么也没有。 “怎么样?” 方明随后赶来。 四下已经复归平静。 身后站着惊魂未定的修士,已少了小一半。 “那是什么东西?” 白面修士喃喃地。 方明紧皱眉头,他缓缓举了手掌,见上面红线交错,跳跃不停。 “妖毒?” 白面修士轻叫一声。 “一只鸟?” 方明说。 “你的解毒丹可还有?” “有,有,还剩一颗。” 白面修士忙翻找,很快就拿出一颗:“喏,快点。” 方明一把塞入口中,很快咽下。 ...... 玉虚大殿内,金阳子脚一落地,就急急地向大厅赶去。 369不行 王峰主翘首以盼,见了他,老远就迎了上来。 “人呢?” 金阳子边走边说。 “在里头呢。” 王峰主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金阳子已经跑去了。 殿内,林峰主正站在那里,哈腰。 他手上捧着一盏茶,纹丝不动。 见了金阳子,只是转动眼珠子。 金阳子疾风般地刮过去,手一抬,林峰主一晃,终于能动了。 他已经整整地维持这个姿势一天一夜了。 这猛地一松,还真是舒服。 他慢慢挪动步子,退到一边,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掌门终于回来了。” 金阳子脸上是满满的笑容,如沐春风:“四长老,七长老,两位道兄,好久不见。” 站在那里的两个修士对视一眼,看向金阳子。 也是堆起笑容:“刚到!” “只是,不知掌门竟然不在,原还以为是这小子不肯通传。” 紫衣长须的四长老笑意盈盈地瞧了一眼旁边跟进来的王峰主。 王峰主一脸怒气,瞧瞧两人,却是不敢发。 他和林峰主两个被这两人给扣下来,林峰主是在里头站了一天一夜,他则是在外面干等着,也不让他下山。 奈何对方是元婴修士,他们没有办法违抗。 金阳子目光一转,笑眯眯地:“喝茶!” 似乎浑不在意。 有弟子就应声上前。 “且慢!” 四长老摆手。 “茶喝过了。林平乐呢?叫他出来。” 七长老也起身,两人站在那里,同时看向金阳子。 他们已经耗费了一日一夜,着实也是焦急。 金阳子欠身,看着两个咄咄逼人的修士,淡定地:“林师侄?怎么了?” 他一脸轻松。 心下却是疑虑:这是在外面惹了多大的祸事,让人家两个元婴修士巴巴地跑来宗里要人? 人?他哪里知道林平乐在哪里? 这林平乐自从十年前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现在,偌大一个玉虚宫,只剩他一个光杆元婴修士。 他这心里也是发虚,强撑着呢。 好在,对方现在都没怎么发难,还是有顾忌的。 他挺直了腰背,一脸诚恳:“不知,是什么事情?他,还没回来呢。要不,就得去问他师父了。只是,师兄他正闭关呢。” 四长老两人对视了一眼。 玉虚子闭关? 元婴中期的玉虚子闭关了么? “月前,林平乐跑到天元宗,私自进入禁地,偷拿我们的东西,此番来,是寻他问个明白。无极大长老等着他回话呢。还请掌门行个方面。” 话虽是说得客气,可那意思却是明白,这是逼迫,**裸的逼迫。 金阳子脸上的笑容依旧:这样啊,你,去玉虚峰,问一问林师侄可有消息?” 一边看了一旁的林峰主一眼。 林峰主会意,当即点头:“我这就去请大长老。” 说罢,见那两人瞧着他,不置可否。 他转身,匆匆下去。 到了门外,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一脸的愁容。 怎么办? 掌门这是也没有了法子。 谁不知道,玉虚子不在宗内。 林峰主硬着头皮,往玉虚峰方向而去。 身后,两个修士目送林峰主出了玉虚主峰。 “喝茶!”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端了杯子示意。 金阳子也咪了一口灵茶,垂下了目光。 不知这林峰主可懂自己的意思。 ...... 林峰主一脸愁苦。 最多拖个半日。 一旦他们知道玉虚子不在,林平乐不在,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 天元宗一次派出两个元婴修士来,就是不准备空手而回。 没办法,谁叫天元宗元婴修士多呢? 林平乐惹谁不好,尽惹这天元宗?现下可是怎么办? 林峰主一路怨怼着,懒洋洋地落在玉虚峰上。 他在禁制外徘徊,也不急着进去。 如今,这玉虚峰也就只有一个女弟子,万小雅。 禁制波动,万小雅跑了出来。 “林峰主?” 少女仰着脸,一脸笑容,叫道。 两人进去,林峰主也就简单说了林平乐的事情。 他对小雅说:“掌门叫我来,也就是向你师父报一声。你快叫阿碧出来。” 万小雅忙点头,引着他一路往后山去。 白色的石壁,上面开了一些黄红色的小花。 “这里,开花了?” 林峰主吃惊。 玉虚峰因为是冰寒之地,一年四季不开花,就算是开,也是冰菱花。 如今这其它峰上的花儿,也在这里开了。 没想到,这里的灵力消耗得如此之快。 林峰主叹一声,看向万小雅。 万小雅就伸手在石壁上连击数下:“二师兄!” 她叫道。 声音回荡。 没有反应。 她又叫了一声。 退后。 石壁一晃。 林峰主抬头。 石壁上突然显现出来两只眼睛:碧黄色,看着两人,冷冰冰的。 林峰主忙往后一跳,同万小雅站在一起。 “师兄,师父老人家在哪里?你能传话吗?” 小雅大声。 碧黄色的眼睛动了一下。 “天元宗的人上门讨要林师兄,死活不走。来了两个元婴修士。” “掌门叫我来讨大长老话。” 林峰主抢着说了一句。 碧黄色的眼睛消失了。 林峰主和万小雅两人静静地等着。 稍倾。 “扑通”一声。 一只玉色的蟾蜍跳了出来,蹦到小雅身边。 许久未见,眼前的玉蟾蜍成了一只白色的蟾蜍,浑身玉色,通透可爱。 万小雅盯着它:“玉师兄,是你吗?” 十年未见的玉蟾蜍,竟然成了这个样子,原本黄绿的皮子不见了,这,是褪色了么? 林峰主顾不得惊奇。 “怎么样?” 他问道。 “师父太远了,我感应不到。” “那怎么办?掌门恐怕顶不住。” 林峰主脸色一变。 金阳子遣他来,就是叫他来通知玉虚子的。 玉虚子临走时说过,有事可通知玉蟾蜍呼唤他,现在怎么就联系不上了? 原想着拖上几日,玉虚子总能赶来。 现在这....... 万小雅在一旁也是焦急。 三人一时无语。 “我先回了。” 林峰主眼看事情无望,急要回转,早些去通报金阳子。 林峰主很快走了。 他回到大殿,在门外正一正脸色,这才缓步进入。 “掌门!” 他看着金阳子:“大长老说了,徒弟的事,师傅自然要管,只是,这实在是小事一桩,不值得他为此出关。请掌门好生招待两位长老。他日,自会给一个交待。” 林峰主说完这段话,看着金阳子。 金阳子听了,起身。 看着林峰主,心下有些诧异。 “两位,如此,此事等林师侄回来再说,烦请两位再等一等?或者,先行回去,届时,我亲带着林平乐去你们天元宗一趟?” 金阳子看着两人,一脸诚恳。 “不行。” 四长老目中精光一闪,直接拒绝。 七长老也站了起来,亦是如此说道。 气氛僵硬,三人对立。 殿内暗流涌动,剑拔弩张。 这是强者之间的对立,亦是一场以强欺弱的对战。 对方终于不再忍,不用试探。 玉虚,只有金阳子一人在。 七长老也明了。 二对一,足矣。 两个元婴修士对一个。 金阳子知道说什么都无用。 对方就是要强压。 恐怕巳经看出此事不对了吧? 金阳子昂了头:方才,林峰主没有说具体的日子。 370回来找你没有 他知道此事不妙。 金阳子的手里夹了一张火符,12级的。 还有一张金符,里面封印了玉虚子的三成冰寒力。 玉虚子走时,留给他的:我此番走得若是远了些,你就用这个。 元婴初期全力一击,加上这张加持符,可瞬间提升攻击力,虚拟元婴中期。 只是,千防万防,对方来了两个,一个元婴中期,一个元婴初期。 他这一击,只能勉强对付一个。 金阳小心估算着,头次感到了头疼:这回似乎玩转不了,只能取巧。 赌一把吧。 攻那个元婴初期,务必一击即中。 “林平乐,你做的好事!” 虽知不能埋怨,却在心里焦里虑:这小子如今不知在哪? 一股威压释放出来,门突然开了。 ...... 看着门外走来的那个人,几人对视了一眼。 玉虚子。 白衣白袍,缓缓走进来。 站定,面无表情,看着两人。 ‘师兄!’’ 金阳子一惊,他上前两步,又顿住,那股气息阻止了他。他端详着玉虚子,心下一松:“师兄,竟然回来了。” 又嗔怪地望了一眼发呆的林峰主:传得什么话?吓人一大跳。 他心情转好,见对方仍发愣,一甩袖子,长声:恭喜师兄出关。 四长老眯眼,看着凌然而立的玉虚子,心下一凌。 “这气息不对,远远在他之上。难道? 玉虚子缓步而入,坐在金阳子的那把黑铁木大椅上,垂目。 四长老和七长老二人对视,眸子交换。 七长老点头。 四长老回首,见金阳子一脸开心。 “玉虚兄,恭喜!天元宗深见和明亮奉大长老无极,来贵宗询问林道友一事。既不在,就先行回去。此番却打搅了玉虚兄清修,实非我意。先行告退。” 一边说就使了个眼色,也不待玉虚子说话,就奔出了门外。 “后会有期,告辞!” 看着远遁的两道光,金阳子这才看向玉虚子:“师兄,你?” 白光闪过,一只玉色的蟾蜍趴在椅子上,对着他咕咕叫了两声。 金阳子瞠目结舌;“阿碧?” 门外刚进来的万小雅一脸后怕。 原来阿碧强行释了那元神的一部分,化神修士的余威犹在,这才镇住了这两人。 “唉!” 眼看阿碧忽然七窍留血,金阳子忙出手,双手连点,点在阿碧额间。 白光闪烁,一道呼之欲出的残影,渐渐隐了回去。 “回冰洞!” 万小雅急叫。 石门被金阳子强行打开,阿碧被匆匆抬入。 看着阿碧逐渐平静下来,几人这才长吁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 看着四下簿薄的冰菱,万小雅轻声。 冰洞她之前进过,印象当中都是丈厚的冰层,厚厚的,只能容一人进出。 现在,他们几人,呼啦一下全进来了。因为阿碧,大家走得急,没注意。 现才发觉,洞里的冰层融化了近一多半,有些地方都能看见薄薄的冰层下褐黑色的石壁。 金阳子摆手,几人急速退了出去。 封了洞口,金阳子重新又加持了禁制。 “无事不得再打扰阿碧。” 他目光凝重。 万小雅连连点头。 她也是后怕不已。 她自是明白阿碧方才状况很是危险,炼化被强行打断,导致元气大伤 此时,是满满的担心。 金阳子也是担心。 玉虚殿的灵力丧失的速度比想象当中严重,看来这条主灵脉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金阳子瞅瞅天色,玉虚子出外看来也是为了此事。 现今的玉虚殿已经提供不了修炼冰灵力修士所需的灵力了。 阿碧体内的元神没有完全消掉。 如果灵力耗尽,阿碧体内的元神一旦反噬...... 金阳子目光愈见晦暗。 这个元神是个潜在的隐患:原本是要用冰灵力逐渐消耗掉它,阿碧也能自然进化。可是现在看来,到底是化神修士的元神,真的是非同寻常,都到了这份上了,残威也有如此的威力。 之前那股威压他可是真实热觉到的,要不是阿碧是千年冰蟾,那一时的释放,细思,极恐,一旦失手,后果着实可怕。 阿碧如今受伤,也不知还能否如先前那般压制? “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 金阳子此时无比想念起外面的玉虚子来,还有那个惹事的林平乐。 这家伙,在外面招了祸事,也不回来。 知不知道,师门正内外交困,急需他回来? 如果今日他在,凭他们两个元婴修士在,他金阳子也不会让人给逼到这程度。 不过,对方大概也是没有想到林平乐竟然不在,不然也不会出动两个元婴修士来。 本来也是不想动手的吧?差点让人捡了大漏。 玉虚宫在人家眼里还真是排不上号啊。 金阳子心中酸溜溜地,各种复杂。 云洲大陆,玉虚宫如今好不容易站在了顶端。然,却是在历任掌门相继陨落后,元婴修士凋零。如今在宗门大佬天元宗面前,又一次处于下风。 真是没有最强,只有更强啊。 要是玉虚宫能有一个化神修士坐镇,相信今日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压力无处不在。 如今急需林平乐这样的弟子来撑住啊。 元婴中期。 他眸子又亮了几分。 又燃起了希望。 千百年来,最年轻的元婴修士。 这家伙,师兄他说过,前途不可限量。 这么一想,他之前那点怨怼又烟消云散了。 他万分期待起林平乐回来。 金阳子回到了主峰 万米高空处,一道遁光由远及近,降落在了玉虚峰。 林平乐一路追随着天元宗的大部队到了云洲,发现自己比他们快了一步。 他转了一圈,回到了玉虚殿。 万小雅正发呆,忽然就发现禁制自动打开了。 她抬头。 一道青影闪落,落在玉虚峰上。 “师父!” 万小雅忙跑了过去。 然后,呆住。 她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看着她的人,咽了一口口水:“师兄!” 林师兄回来了。 乌发飘扬,白玉般的脸庞,下巴微抬,看着她。 十年了。 师兄没怎么变,只是,个子蹿高了不少。 还有,浑身的气势更加冷了,只是站在那里,冰寒之气不可抑制地散发出来。 万小雅就顿住脚步,看着朝思暮想的师兄,愣是把话都吞到了肚子里。 “恭喜师兄!” 万小雅退后一步,向林平乐行礼。 “嗯,小雅,师父呢?” 林平乐目光四下一转,发现只有一个洒扫弟子正探头。 “师父出去了,5年了。” 万小雅回答。 一边抬眼觑着林平乐,见他眸子黑洞洞的,心下一突。 元婴修士就是不一样。 两人向前行去。 “李惜,可有回来找你?” 林平乐忽然问道。 万小雅就抬头,见林平乐正看着别处。 “没有,你见到四姐姐了?” 小雅脸上露出欢喜。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李惜的消息。 师兄忽然这么问,定是有了她的消息。 林平乐意外:李惜竟然没有回来找万小雅?不能啊?她比自己先走。 看来,是直接去了苍茫山了。 “我走了!” 林平乐转身。 “哎,师兄,有人找你。是天元宗的。” 万小雅情急,一把拉住林平乐的袖子。 这怎么刚回来,就要走?掌门不是念叨着要寻他么? “嗯?你说?” 林平乐停下,看着万小雅。看得出是耐着性子。 371相遇 万小雅不敢啰嗦,忙一五一十地把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她指着玉虚峰:“二师兄如今受伤,正在里面呢。掌门说,也不知能坚持到何时。” 她的眸子里闪现着担心。 林平乐遥望了一眼石壁方向,又四顾。 四下是裸露的山石,玉虚峰已不复先前的一片白亮。 他开口:“既巳镇压住,一时也无妨。阿碧是千年冰蟾,即使冰洞溶化,也能撑得一段时日。我现在去苍茫山,告诉掌门,有事去那寻我。” 见万小雅依旧拉着他:“我会回来的。” 万小雅手中袖子滑脱,一道流光,很快就消失在天际。 万小雅仰着头,呆呆地:这么急?连看一眼阿碧都不行。 她垂头,往回走。 “嗖”地一下,又是一道流光。 小雅惊喜抬头:师兄! 金阳子一脸惊奇:谁? 方才他在半道上感应到了玉虚峰这边有元婴修士的气息,这才急急赶了过来。 没想到,竟然是林平乐回来了。 “他人呢?” 金阳子叫道,一脸的受伤:回来怎么不找他这个掌门?这小子,虽然修为比他高,可他好歹是掌门不是吗?他盼星星盼月亮地把他盼回来,怎么就又走了呢?还有,他刚给他擦了屁股呢。 “你?哎呀!” 他伸手指着万小雅,一脸的生气:“你怎么就不留住他呢?还有阿碧,哎呀呀。” 看着跳脚的金阳子,万小雅低声:“林师兄去了苍莽山。” “这不结了?” 金阳子扭身,脚下飞剑浮现:“此间事了,我也去了。你跑一趟玉虚宫,告诉林峰主和王峰主,叫他们看好山门,有事找我,千万别怕麻烦。呀,来不及了,我走了。” 看着远去的金阳子,万小雅不敢怠慢,急急往玉虚宫的方向去了。 林峰主听小雅说完后,立刻点头,说是知道了。 他催着小雅回去:“你守好玉虚峰,有事情,打个招呼。” 他递过来一张传声符,这是金阳子留下的:省着点用,所剩不多了。 这还是上回李惜走时留下来的。 小雅点头,接过。 这种近距离的传声符,李惜并没有给她留下。 她留给她的是3张千里传声符,但是被她给用完了2张。 早知道,就省着点用了。 万小雅现在十万分懊悔之前那2张传声符。怎么就这么浪费掉了,好东西应该要用在刀刃上的。 万小雅小心收好手中的传声符,回到了玉虚殿。 她翻找出仅剩下的那张传声符。 符画奶白色,闪着淡淡的光泽。 她小心地瞧着,纠结:这张可不能再轻易用了。说什么也得省着点,不到万一,绝对绝对不能再动。 万小雅对着这张符画发起了呆:林师兄问她是否见到四姐姐,这么说,四姐姐是回来了? 那她怎么不来寻她呢?她一直呆在玉虚殿,哪里也没有去。 万一没有回,这张符画可就白瞎了。 像上回,太远,白白浪费掉了。 小雅摸着符画,就这样一直纠结着。 遥远的林子里,李惜正双目炯炯地盯着一处,两眼放光。 “一只红狐。” 绿色的草丛里,一只火红的狐狸正跳过。 “跟着它!” 李惜招呼老杨头,两人紧紧跟在红狐身后,向山岗上跑去。 红狐火红的长毛飞扬,很快就到了一处地方。 它突然跳入一处岩石后,不动。 李惜看着跳出来的那只斑斓的猎豹,举起了手。 猎豹闪电般地扑过来,悄无声息。 李惜双手竖直,向猎豹的肚腹划去,“嘶拉”一道彩光闪过,犹如一把彩色的利刃,豹子落地,肚子一轻。 低头。 肚腹下竟然滚出了一包肠子,一半鼓在了外面。 她一声怒吼,就地一滚,跳上了岩石,盯着李惜,眼里露出惊恐。 这个人修竟然划开了它的肚腹。 用得是什么东西,它竟然没有瞧见。 豹妖知道自己肚腹最是薄弱,可也不是轻易就能划开的。 她金黄色的眼睛瞧着李惜,一时犹豫不决。 肚腹下剧痛,它无暇顾及,它不能再动了,不然,非肠断而死。 李惜倒是没有继续,见猎豹不动,她也就站在那里。 一边瞧着对面的猎豹,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方才那那一击,她并没有出全力,因为,这是头母豹子,肚子里已经有了幼崽,方才扑过来的时候,她竟然清楚地看到了那蠕动的肚腹,她一时减了力道,不然,这头母豹子此刻恐怕早已经开了膛了,一只6阶的豹子,她还不至于拿不下。 一时安静。 一人一豹对立。 说不上来为什么,李惜忽然对这周围敏感起来。 因为她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一进这林子,她就感觉到了。 猎豹忽然转身,仰首向天,一声长啸,声音回荡在林中,树叶哗哗响,成涟漪状,一路向里延伸。 稍顷,林子里就奔出另外一只猎豹来,它一出现,李惜眯起了眸子。 7阶的猎豹,不,就要8阶了。 望着这只体形庞大,迅风般奔过来的豹妖,李惜掌中蓄力。 林子昏暗,枝叶摇晃。 公豹子已到跟前,直接对着那只母豹子吼了一声,母豹子就伏下身子,趴在了岩石顶端,不动了。 李惜看着扑上来的公豹子,毛色斑斓,眨眼就到了眼前。 她青藤符瞬间出手,罩向了那这只公豹。 隔着藤蔓传来挣扎怒叫的吼声,李惜唰地一下,一张爆裂符就向着丛林中砸去。 烟雾之中又窜起数只妖兽,龇牙向李惜围来。 老杨头已经抡起手中的弯月刀,同一只妖兽厮杀起来。 李惜双手不空,接连的符画出手,困住了数只围上来的妖兽。 这几日,她和老杨头一直转悠在林子里,发现了数场妖兽联合袭击修士的场景。 那些修士都是惨败而归。 她们看得清楚,不由惊心这些妖兽的智慧,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困住了一波又一波的修士。 这些可不同于蓝田英带的那些妖兽,它们是妖兽,真正的妖兽。 他们大都是高阶的,明显是开了灵智。 李惜一边迅速躲过一只长尾鳄横扫过来大尾巴,一边叫道:“你还好吧?” 老杨头奋力劈出一刀后,只来得即应了一句:“嗯!” 就身子一晃,一条胳膊被扣住了。 看着张着大嘴咬上来的一拍獠牙,李惜抽出铁锹就横了过去。 “当”的一声。 铁锹飞上半空。 老杨头的胳膊被一只巨鳄给整只含在了嘴里。 咔擦,火花迸溅. 巨鳄团团转着,它崩了两颗牙. 老杨头慌乱中抽回自己的胳膊,顾不得查看,一个打滚,就到了李惜跟前:“这不行呀,太猛了。” “退后!” 看着再度围上来的妖兽们,李惜果断地抽出了数张符画:“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啪啪啪,12级的火符呼啸着,向妖兽们飞去。 妖兽怕火。 李惜不打算再纠缠下去,徒耗灵力。 她的灵力宝贵,一旦耗尽,又没有时间及时回复,后果不堪设想。 火符所到之处,前面两只迅速给点着,嘶吼着,成了一团火球,其余妖兽们急急后退,远远地避了开去。 李惜嘘一口气。 12级的火符,一旦沾上,不死即伤。 “走!” 她去拉地上的老杨头。 “李惜!” 老杨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四下突然静下来。 那些燃烧的火符依旧燃烧,却是没有声音。 372见面(二) 那些妖兽不再躲避,齐齐地站在那里,朝着一个方向。 李惜的手抡起,指尖彩光迸发。 慢慢扭头。 身后,一道白色的影子出现在虚空之中。 一只白色的兽。 浑身雪白,一尘不染,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大白兔? 李惜这一刻忽然就想到了一个词。 老杨头坐在了地上。 他的腿不知怎的,就发软了。 那双红通通的眼睛,太可怕,就像两个漩涡,看一眼,就要把人给卷进去。 白兽的眼睛,转向地上的火团。 那两团火就熄灭了。 地上焦黑的两只,不知死活。 它重新转回目光,看着李惜,红光闪现。 李惜戒备地,全身绷紧。 丹田运转,蓄力于掌,只待一击。 腰间一动。 “小凤!” 她低声。 这个时候,凤尾可别出来。 “干嘛?” 低声,从头上传来。 李惜心内一动。 她抬起头,看着对面这只白色的兽。 毛绒绒,虽然是个虚影,但是能看出来浑身长满了毛,有点像只巨型的兔子,又比兔子要凶恶,因为,它头上有两只犄角,奇怪地代替了兔子的长耳朵。 李惜眨了眨眼。 方才腰间的是白恩。 四下安静,似乎连风声都停止了。 一声呻吟。 老杨头发出的。 李惜扭头。 见老杨头的身子浮起,正向上空飘去。 李惜一惊,手中青藤出手,绕住老杨头的脚,拉住。 白兽动了,它晃了一晃,李惜手中一紧,青藤瞬间绷断,消失。 李惜大惊之下,已然跃起,手中积蓄的彩光数道,就向着对面的白兽挥去。 彩光频闪,犹如鞭子抽在棉花上,全无声息。 四下空气忽然旋转,李惜整个人翻转,向着白兽飘去。 她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给缚住了,动弹不得,手脚也施展不开。 情不自禁地向着那两个红通通的漩涡飞去。 那是白兽的眼睛。 李惜大骇。 “妖王!” 这一瞬间,她已然明白,这就是妖王,林平乐口中所说的妖王。 四下伏地的妖兽,万籁俱寂的森林。 妖王夜苍。 只有它。 身上的衣裳在旋转中脱离,有东西飞出。 腰间的储物袋、灵兽袋相继飞出,飘扬在空中。 一点细细的亮光飞过眼前,是那枚储物戒指,从手中脱离。 细光飞舞。 李惜顿在空中。 她惊奇地看到,戒指旋转,瞬间套在了白兽伸出的爪上,刚好。 白兽伸了爪子,看着。 李惜愣住。 储物戒指有主人。 她因为同白恩签订契约,所以能打开。 可自从白恩昏迷后,她就再也没有打开过这个戒指。 因为白恩的神魂不在。 现在,这枚戒指被它套在了手上,大小刚契合,这是? 她脑中电光一闪,似乎有什么被打通了。 “白恩,白恩,是你吗?” 李惜大喊,对着白兽。 一道白光闪过,李惜落地,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远处地上,那只灵兽袋被击中,霎时焦黑了一片。 白兽目光一凝:这东西竟然能扛过它的这一击,没有烟消云散。 白光连续闪起,李惜抱着灵兽袋在地上打滚。 左右躲闪之间,心下已经是骇然。 这是什么妖术?道道夹着雷霆之力? 被霹中的地方,了无生机,焦土一片。 浑身彩光闪烁,一层子护罩已经是激发。彩色光团在地上飞快地向林子边缘滚动,有意无意引着白光远离了躺在地上的老杨头。 这老头,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她心下焦急。 这是白恩吗? 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也应对不了。 直到一道清影出现,李惜才停止了疯狂的翻滚。 她喘着气,看着挥舞着尾巴的白狐,嘴巴咧开:“师哥!小娜。” 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实在是太累了,猛然一停下来,身上发软。 她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叉开双腿,望着花青笑了一下。 花青拦在白兽面前,双手比划,也不知说了什么。 李惜只低着头,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灵兽袋。 白影一晃,消失了。 连同周围那些妖兽,一起走了。 “白恩!” 李惜一骨碌爬了起来,伸着手。 树林摇曳,哪里还有影子? 这厮,来去无影。 李惜抹了一把脸,忽然就想哭。 花青看了她一会,然后蹲下身子:“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声音一如往昔的温和。 “花师哥。我......它......” 李惜一摸脸,忽然就抓住他:“快,带我去找他,他竟然不认我。” 她摇晃着花青的肩膀,一脸受伤。 这个白恩,竟然不认她? 这叫她情何以堪? 她啊啊地叫着,头发散乱。 花青捉了她的手。 “你是说它吗?” 他的目光落到李惜腿边,那里蜷着那只白鼠,白色的毛一边焦黑,一动不动。 “呀!” 李惜忙捞起,摸了摸,触手绵软,还有气。 “这个狠心的,竟然舍得对自己出手。” 李惜控诉:“找到了替身也不应该嫌弃原身啊?不对,原身也不是这个。怎么就找个更大的兽呢?还是一只大白兔。” 李惜碎碎念。 她也想过白恩或许找了人夺舍,却是没有想到,它竟然找了妖王夜苍的尸身,现在好了,彻底变成妖了,那么厉害。 那大白兔好像同白鼠也没什么两样嘛。 “你说什么?它,是夜苍?” 花青打断她的话。 李惜:“他不是夜苍,他是白恩,百炼宗的白恩长老,天才弟子,怎么会是一只......妖!” 李惜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小心地看着花青:“白恩是人。他,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躯体。他......” 花青皱眉看着语无伦次的李惜。 李惜浑身是土,狼狈不堪。 一双眸子却是火热,闪着灼人的光芒。 她看着花青,乞求地:“他是人,不是老鼠,也不是妖王。他的身子还在,你看过的。就是那具尸骨,是人啊?你看过的,你瞧。” 她抬手,光溜溜,这才想起储物戒已经不在了。 “所以,你说,怎么会是.....妖呢?” 然后,她看到花青站了起来,抬头看着她。 “没事了,就起来。出了这片林子,不要再搅和进来。” 李惜看着他:“花师哥!” 花青缓缓地:“人妖之间这笔账,是不可避免,也是势必要清算的。我当初没有和你说清楚,就是不想你知道。没想到,你还是来到了这里。我们不打算和你对上。小娜它们也是.....人妖殊途,终归是不一样的。” 李惜看着花青,有些结巴:“我,说错了什么吗?” 花青的脸庞掩映在夕阳下,光洁,俊逸。 他的声音一路既往的温和,可是李惜听起来,就像着夕阳,虽亮,却是缺少了温度。 一时静默。 “回去吧。” 花青见李惜不说话,转身,那里是密林,方才妖王消失的地方。 “花师哥。” 李惜急忙提醒:“天元宗的那帮老家伙来了,就是来寻找你们的。你们.......做好准备吧。或者,你们可以......” 她咽下了嘴里的话。 跑,这个字,她终归是说不出来。 373再见,或许就是敌人 花青他们和修士之间的冤仇,如果说之前她还可以躲避、周旋,可是常碧青走后,她突然发现,这已经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人妖之间的争斗,一直是存在的,只是她一厢情愿地不愿承认,总以为或许,没有到那般生死相对的境地。 500年前的那一战,似乎已经是走到了绝境。 人修以一面倒的优势压倒了妖,并统领了修真界近500年,灵兽签约、妖兽被大规模豢养...... 一派妖兽已臣服的景像。 谁也没有想到,妖王还在,凝聚着妖兽最强力量的妖王还在。 有了希望,它们再也不愿意躲了,妖王的回来,妖兽们重新又有了底气。 听说,妖王夜苍在的时候,人界和妖界之间是“相安无事”的。 就是说,力量一旦持平,大家都很谨慎。 可是,现在,这个平衡不存在了。 李惜知道不能再说什么。 这种灭家灭族的痛,不是外人所能体会的。 如她自己,又岂能轻易放下? 夕阳如血。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花青走远,一步一步,走得缓慢,渐隐没。 李惜的心也一黯,她知道,此一别,再见,或许就是生死敌人。 低头间,见白影一闪。 “小娜!” 李惜抱住跳到身前的白狐,抚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你,怎么留下来了?是舍不得我么?” 语气里不免带了些惊喜。 小娜两只漂亮的蓝眼睛看着李惜,轻轻呜咽一声,然后就从李惜怀里蹿了出去。 看着停在前方的小娜,李惜起身,招呼一直呆若木鸡的老杨头:“走了。” 老杨头这才回神,看着前头奔跑的小娜:“走了?” 李惜最后扭头看了一会,身后树枝摇晃,不见一只妖兽。 “走吧!” 她纵身。 跟着白狐小娜,一狐两人迅速地向前方行去。 疾行一气,很快,就到了一处。 白狐停下脚步,看着李惜,呜呜地叫了一声。 李惜驻足。 她伸手,又顿住。 挥手:“去吧。” 白狐看了两人一眼,跳上一棵松树,向着林间跑去。 李惜目送它白色的影子瞬间消失在绿林间。 这才向前方继续行去。 她跑得很快,老杨头几度跟不上,却是没有吭声。 他只是提了全力,远远地缀在后面。 直到李惜突然顿住。 他忙停下,喘着气:“怎么了?” 李惜一抬下巴。 前方隐隐地有打斗声音传来,夹杂着妖兽的嘶吼声和修士的呼喝声。 两人仔细辨听了一会。 “要过去吗?” 老杨头问。 听这声音应该是前方有一场打斗。 李惜歪歪头,然后,继续向前。 老杨头“嘿”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两人继续穿行在林子中。 身后,是渐远的声音。 老杨头和慢下来的李惜并排走着,两人都不吭声。 老杨头不时地向后张望,身后已经没有声音了。 他抬头,正要说话。 李惜巳停下。 前方有禁制。 老杨头快速上前,很快:“是营地。 确实是。 李惜在老杨头的指引下,透过朦朦胧胧的阵法,可以瞧见林间空地四下散落着数个布幔子,那上面是......曾经熟悉的标志。 李惜一怔。 “回去!”她说。 “不是不管吗?” 老杨头奋起急追。 “是玉虚的人。” 李惜的声音飘扬:“我得去瞧瞧,不放心。” 老杨头:“等等我。” 两人快速向原先那个方向跑去。 大片的树被连根拔起,断枝残根一大片,到处散发着扑鼻的铁樟木香。 这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大树,连成一片,此刻翻倒,空出了一大片。 地面上的战斗正酣。 看着场子当中几个熟悉的人。 李惜头脑一热,还是冲了上去。 “嘿!” 老杨头四下瞧瞧,蹲到了一旁的树丛里,把自己小心掩藏好。 他还是不上去凑热闹了。 俱是金丹修士。 那是几个宗门弟子。 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裳。 李惜已经迎向那只大鸟。 说是大鸟,却是长得极其怪异,踮着两只脚跳跃,五彩斑斓,翠绿的羽毛亮闪闪。 这是什么鸟,老杨头说不上来,不过,从它那不慌不忙的攻击来看,实在是让人心生畏惧。 这鸟不像一般的妖兽那般生扑猛打,它挺着鸟肚,在翅膀的扑扇下,抡动着瘦小枯干的手掐诀,看着那犹如六十老朽的手,着实有些怪异,又让人惊怕。 那翅膀每扇一下风,就是掀起一阵红雾。 笼罩在红雾之下的几个修士,已经是晕晕乎乎,只是本能地勉力抵抗。 老杨头亲眼看着两个修士打着打着,就打到了一起。 老杨头屏息:这雾气有毒。 李惜灵气罩护体,直接穿过红雾,对着大鸟的脖子就掐了过去,指间彩光一闪,嘶嘶响,雾气飘开。 大鸟似乎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偏了一偏。 却是撞上一堵青藤,摇曳攀升。 青藤符爆开,漫天飞舞,向着大鸟兜去,瞬间隔开了大鸟与修士们。 “快走。” 不用李惜说第二遍,反应过来的修士早跑得飞快,有几个稍微慢一点的,也已经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攻击范围。 五六个人齐齐聚集在李惜身后,喘一口气,匀了,又齐齐看着李惜。 “这鸟东西有毒,攻它眼睛。” “不是,砍掉它的脖子。” 一片嘈杂声。 李惜抽抽嘴角:真是习性不改啊! “着!” 火符紧跟着出手,顺着藤蔓迅速地向那只鸟蹿去。 一声清叱,大鸟急痛之下,拔空而起,带着火团,在头上旋转了半圈,就急急向林子里遁去。 “追!” 有人叫了一声。 一回头,见李惜站在那里没动,看着他们。 “哎呀,李长老,怎么不追?你可知道,这妖即将化形,要是跑了,可是后患无穷。” 一个修士看着李惜,一跺脚,着急。 李惜没有回答,只是抬一抬下巴,打量着站在那里的几个人:“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这2个是当日碧羽门的弟子,已经是金丹修士。 她先前自然是熟悉的。 碧羽门筑基大圆满的弟子没有几个,这几个都是佼佼者,常在常碧青的身边走动。 他们也是一脸高兴。 碧羽门的弟子,那个不认识李惜? “李长老,你怎么会在这里?” 几人围了过来,一番询问。 李惜去了中洲,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此刻见到李惜,是倍觉亲切。 看着眼前俨然已经是金丹修为的李惜,又是一番赞叹。 当日李惜离开时是刚筑基,现在回来已经是金丹,且方才赶跑了那红毛鸟妖,着实是救下了他们。 “我们随同掌门来到这里,已经月余,掌门他们出去了,留下我们几个在营地守着,谁知,就碰到几只小狼妖来偷袭我们的营地。我们就追了出来,谁知道,后面竟然是这鸟妖在这等着我们。” 带队的修士抹了一把脸,解释了几句。 “金掌门也来了?” 李惜眉头一皱。 她正想着要去找金阳子呢,没想到,他也来了这里。 “你们可有与妖兽正面对上,损伤可大?” 李惜问道。 看来这场大战已经打响了。 374谁答应的,谁去 现云洲所有的高阶修士已经集齐,在这里待了月余。 应该大大小小也打了几次。 “也没有什么,毕竟来得都是金丹修士,筑基修士都没有来。对方出动的都是高阶妖兽,听说,还有妖修,不过,我们是没有见到......” 先前那个修士细声回答,一边引着李惜向前去。 “掌门如果知道你回来,定是十分开心的。咱们玉虚又多了一个金丹修士嘛。”几人边走边说,远远地就望到了营地。 李惜看着营地当中的一群人,眸子暗了暗。 她垂目。 无极竟然来了。 目光撇开那熟悉的紫色衣袍,李惜对那个修士说:“我还有事,你先回。” 然后,她匆匆地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几步就没了踪影。 几人面面相觑。 为首的那个修士说:“走吧。” 他们也看到场地上多出来几位修士,一边沿着一边向营地走去,一边悄悄回头。 这几人气场好强大,远离远地站着,就有一股子凌然的威压散发出来。 竟是元婴修士。 几人低了头,快步走去,再不敢多望。 见到他们几个回来,一直在张望的一个玉虚修士招手:“快进来。” 禁制开启,他们闪身进去。 帐篷中间站着金阳子。 见了他们回来,脸一拉:“到哪里去了?” 他走的时候,吩咐过,不可轻举妄动,老实待在营地里。 怎的他一回来,就发现营地里空了,只剩下几个打杂的修士。 这一吓非同小可。 各种可能都在脑中滚过,金阳子一腔火无处发,已经是把一起去的修士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就离开这么一回,就擅自行动。 “事情是这样子的。” 领队的修士忙上前,简略地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见金阳子依旧面色不虞。 “对了,是李长老救了我们。” 他觑着金阳子,小心地。 “就是李惜!” 领队修士渐金阳子依旧要发火,忙补充。 “李惜?她回来了?” 金阳子眼睛一亮,忙伸了头张望:“在哪呢?怎不进来?” 见几人神色,不满:“人呢?” 领队修士吁一口气。 就知道掌门爱才如命,这几年,一直叨叨着两个人,一个是林平乐,还有一个是李惜。 “这两个没有良心的,也不回来瞧一眼?” 这话,他们几个是听一会,腹诽一回。 才十年,这掌门就一幅怨妇的样子,有事无事就念叨一会。 对于修真人士来说,莫说十年,就是五十年,一百年又如何?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宗门里每年外出的修士也不少,进进出出,多的是比他们两个要时间长得多。 也没见掌门如何念叨过呀? 这掌门,真是**裸地偏心眼啊。 不过,大家眼里都是欢喜,他们其实也是一样。 当年那场大战,可不就是这两个人力挽狂澜,才使玉虚有了今日的地位。 “是,李长老她,方才要来拜见掌门的,可是......她临时说有事,就,走了。” 领队修士抬眼瞥一眼外边,那里几个紫衣修士依旧站在那里,正和无为派的方明几个说话。 金阳子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忽然一哆嗦。 “知道了。下次见着,就说我想她得紧。算了,你也不一定见再见着她。” 他挥手。 几人出去。 金阳子坐下来,已没有了方才的高兴劲。 真是糟心。 这天元宗的无极真人竟然来了。 来就来,一来就以老大自居,直接夺过了控制权,一点做客人的自觉都没有。 这片营地是玉虚和无为派千选万挑的地方。 四面开阔,又是处于下风口,在这里扎营是最好的。 连阵旗都插下去了。 他们倒是好,直接就驻扎进来了。 这么大的地方,就不知道再去挑一挑?还真不见外。 你中州的,大老远地跑到云州来抓妖兽? 这一脚也插得太长了。 金阳子腮帮鼓动着,脸上的神色却是不变。 门外的修士见掌门不吭声,更加小心些,挥手让旁的修士离得远些。 另一边,无为派的方明也是心里各种不爽。 这天元宗无极虽然是笑眯眯的,没说什么,可是这其它几个长老却是明里暗里的在拿话压人。 奈何,相差一个层次,就是无法僭越的一道坎,何况是二道坎? 元婴大圆满,无为派没有,玉虚宫也没有。 不过,玉虚子出去这么多年,没有回来,或许以后还有一份希望。 而他无为派,想到那久无音讯的掌门,方明黯然。 无为的掌门,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算算也是,快到寿终之年,还是没有消息传来,想来,或许....... 这百年来,各个元婴修士相继出门寻找机缘,却都是不得而终。 一个个元婴修士,相继陨落。 新的元婴修士又相继出现。 但是,真正化神的,依旧只有那几个老怪物。 三个,如今整个修真界的化神,只三个。 但是,也是一个传说,这些几千岁的老怪物,根本无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化神修士,万年的寿命。 是可望不可及的一个寿数。 方明再次看了看那边。 空地上已经新支了不少的新布幔。 无极已经到临界点。 只是相差一个契机。 方明收回目光。 无极带了天元宗的所有元婴修士来,除了掌门谷天。 方明所有的不服以及不甘都通通吞回了肚子里。 实力,这就是实力。 天元宗的实力果然是压倒性的。 他想着方才金阳子快速离开的样子,呼一口气,消散了心中所有的不虞。 算了,随他们吧。 只是,集中所有的金丹修士,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去找金阳子商量一下。 这些金丹都是门派中的顶门柱。 原先带了出来,只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也有和玉虚宫一较高低的意思。 现在,忽然觉得,把自己宗门的所有精锐都交给人家,怎么都不放心。 对方也带了金丹修士,但是,只有十个。 他们这边加起来,有二十多个。 “金掌门!” 方明向玉虚的营地走去。 ...... “什么?不行。” 金阳子一口拒绝:“方明,你是脑子坏掉了?把咱们的金丹弟子交给天元宗来带领,你放心啊?我不答应,要去,你无为的去,反正,是你答应的。” 金阳子诧异地,随即毫不客气地拒绝。 这话说得。 方明脸上一红。 “我这不是也觉得不妥,所以找你来商量。你这,说话,好好说话,干嘛要损人呢?就是论事,就事论事!” 方明并不生气,只是一个劲地拉着金阳子,非要他给个办法。 “我有什么法子?” 金阳子一甩袖子,拂了方明伸过来的手。 375合力 方明走后,金阳子把一个修士叫了进来。 “回去,告诉林峰主和王峰主,集合宗内筑基期以上弟子100,不,80,即刻出发来苍茫山,告诉他装备多多益善,不许短了他们。” 修士点头,快速而去。 这方明亦是,差了无为的弟子,前后脚出发,赶去无为,也是这番吩咐了一通。 两家共需要筑基以上弟子160整。 启动诛妖大阵,需要筑基修士,金丹修士。 天元宗说了,他们出原婴修士和金丹修士,筑基修士需要玉虚和无为两派出人。 金阳子和方明两人商量了,一家出100,一家出80 ,凑齐这160之众。 至于这多出来的20 ,两家都是一叹,战斗打响,必有损伤,只希望把折损降到最小。 方明回到营地的时候,他师弟,白面修士正看着他:“咱门一定要出么?这可是全部的身家了。” 门派内的筑基修士和金丹修士都集中到了这里,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了。 方明看着师弟担忧的神色,一叹:“还能怎样?自然是要出。人家可是把元婴修士全都带了来,咱们怎么能小气?就连金阳子,这么算计,平日里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不也是答应出100?” 白面修士也就不吭声。 除妖这件事情,是整个修真界的大事。 自古人妖不相容。 再不满和有私心,在这件大事上,他们都不能退缩,也不能拖后腿。 想想人家都从中州大老远的赶过来了,不管怎么说,他们身为云洲的地主,怎能说不支持? 一时也就没有二话。 外面安静,对方的布幔子也静了下来。 整个营地静悄悄的。 因为有了这些天元宗元婴大佬们的加盟,大家都空前的放心,所有人安然地休息了一个晚上。这些日子,着实紧绷着神经,没有好好地休息过。 清晨的时候,已经有修士陆续分成几队,去探路了。 每二个元婴修士带几个金丹修士,分别向几个方向出发。 在天元宗无极的安排下,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玉虚宫。 消息传回的时候。 李惜正和万小雅从主殿一前一后出来。 “老祖......海之魄,我会尽快去寻的。” 李惜安慰小雅。 万丹阳的魂魄还是那样。 “嗯,辛苦四姐姐了。” 万小雅抬了头,圆圆的脸上是遗憾:可惜我的修为太低,师父都不许我出门,不然我也能出一份力。 李惜看着面前的女孩已然比自己还高一头,心下欣慰。 小雅长大了,个子比自己蹿得还高。 “小雅,不急,这事交给我。你呢,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将来,出去才不会被人欺负。你可别不信,这外头,可是没有宗内这般平和,好歹也是一些羡慕嫉妒。外面那些可是弄不好,就丢了小命的。别说筑基了,就是金丹如何?元婴也未必......” 李惜话头一顿,见小雅静静地瞧着自己,就柔声:“知道了么?姐姐不会骗你的。” 万小雅忽然伸手,拉住李惜的胳膊:“四姐姐,你在外面辛苦了。” 李惜一窒,软软的手紧紧拉住自己的胳膊,很紧,她忽然感觉到一股久违的暖意。 在外漂泊,经历了这么多,李惜一向认为自己的心肠会很冷硬。 可是,一直到现在,她发现,她很难做到。 她怕人对她好。 现在,小雅这么靠着她,看着她说着窝心的话,她觉得真是很暖心。 可是。 李惜也知道,这些都是短暂的。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修真世界,谈感情,说幸福,实在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因为,你总以为自己能护住谁,留住谁,能留住眼前的一切美好。 却是...... 她拉着小雅的手,不免又啰嗦了些:“小雅,有了力量,再出去,以后......” 看着那道远远遁来的白光,李惜挪嘴:“看,谁来了?” 白光落地,是王峰主。 他看着万小雅两人,大声:“小雅,你来了。那我就不跑一趟了。那个,你帮我跑一趟碧羽峰吧,叫常娟召集所有的筑基弟子,下晌在大广场上集合,务必要齐。我这里还有其他峰要通知,先走了。” 李惜和小雅两人见王峰主急匆匆要走。 “那个,小雅要去么?” 李借忽想起,忙叫住王峰主。 王峰主顿住,摆手:“小雅就不用去了。玉虚殿本就没人,她再走了,谁来守护冰洞?不用,不用,这个我做主了。” 然后,架起一道遁光,匆匆走了。 看着消失的身影,李惜问小雅:“现在去碧羽峰么?” “不用,我有常娟师父的传声符。” 万小雅一拉李惜:“王峰主知道的,所以他才吩咐我去通知呢。” “哦!” 李惜却说:“咱们去一躺碧羽峰吧?” 她看着小雅:“咱们一起?” “好,我也想回去看看常娟师父。” 万小雅点头。 两人一起向碧羽峰去了。 常娟接到消息,立刻集了全部筑基修士,准备向玉虚主峰出发。 小雅和常娟在挑人。 李惜独自一人往主殿行去。 站在熟悉的主殿前,李惜瞧见两盆高大的花,开花了。 她抬头四顾。 殿门开着,两个弟子正守着,见了李惜,忙上前来行礼。 李惜摆手,他们退到一旁,好奇又兴奋地瞧着她。 这是两个新进的弟子,或者是一直就在的? 李惜无暇思索。 她认人本不是强项,当初在碧羽待着的时候,只见过那几个熟悉的。 只是,看着如今空空的主殿,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看来常娟并没有搬进这主殿,一直空置着。 常娟的意思,李惜明白。 可是,常碧青是不会再回来了,这回是永远。 李惜很想说一声:此番,他们要赶赴的苍茫山,会和他们曾经的花师叔对上。 可是,这话,她不能说。 碧羽峰已经归于玉虚,有相当一部分弟子还是上清门的弟子归拢过来的。 而且,恐怕除了常娟几人,大部分的弟子对常碧青当年的妖身,还是讳莫如深的。 妖,似乎并不被人认同,哪怕,这个人是他们曾经的同门。 李惜心中愁肠百结,静静地坐在门前石阶上,犹如一尊石像。 直至小雅找来。 说是要回去了。 376烦躁 李惜两人往回赶。 一路上,远远地瞧见一对修士正往那边去。 蒋大鹏送他们到山门,一脸落寞:“等我筑基了,也去苍莽山。” 蒋大鹏还未筑基,不过已经练气大圆满。 看着万小雅筑基,他是一脸的羡慕。 此番,他不用去苍莽山,留守在碧羽殿。 李惜看着他笑一笑。 “好!” 她说。 看着他充满向往的目光,李惜觉得也是一件好事。 一路上,霞光万丈,照得四下的云朵尽是染上了一层黄红色,看着煞是壮丽。 “四姐姐,四叔明日要来。” “是吗?” “是,我和他说了,你回来了,他就说要来看你。这回说不得已经在路上了。” 小雅笑着,两道人影穿梭在彩云之间,心情似乎好了些许。 万重星是在第三日一早到的。 看着温和地笑着走来的万重星,李惜想跑上去,又站住。 “四叔来了!” 她说道。 大姑娘了,似乎不能扑上去了。 小雅也是笑着站在那里。 然后,李惜就被一道黑影给扑了。 一条大黑狗甩着尾巴,欢腾地跳跃着,一个纵身,扑到李惜的肩头上来,伸长了舌头,亲热地来舔。 李惜笑着躲闪着,黑曜这舔人毛病,说真的,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然后,黑曜就跳开了。 李惜肩膀上蓦地开出一朵妖艳的红花,扭动着。 黑曜呆了一瞬,呼哧呼哧,就扑上去。 一狗一花在空地上就追逐起来。 再不管旁人。 看着呼呼转圈的黑曜,万重星已经笑着一把拉住李惜:“小四,结丹了?” 他的眼里俱是笑意,从眉眼间流泻出来,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 李惜也咧开嘴笑了。 四叔还是那般俊秀啊?似乎又恢复了先前那潇洒俊逸的样子,看来,这两年,万家庄不错。 三人站在那里,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无言地笑了起来。 良久,几人进了屋子。 见几人走了,黑曜一个虎跳,撇了凤尾进来,伏在万重星脚下,哈哈地喘气。 李惜看它一眼,它就动一下尾巴。 “这?” 李惜不禁指了黑曜的脑袋:它的耳朵有一只缺了半边,耷拉在那里,先前没注意,现在瞧着,很是显眼。 万重星也注意到李惜的目光,没有多做解释。 只是轻轻一笑,问些李惜这些年在中州的事情,还有结丹的事宜。 李惜拣重要的说了。 万重星和小雅就一阵感叹,有些事情,即使李惜说得轻描淡写,两人也能想象得到当时的艰险。 “小四,你是好样的。” 万重星说。 当日的女孩已经长成大姑娘,能够独挡一面了。 这是他们万家第一个结丹的修士。 “我已经告知万家先祖,咱们万家在这辈出了金丹修士。” 万重星笑着说,又看着小雅,点头:“加油。” “小雅可以的。” 然后,李惜就想到一件事情。 “其实,咱们万家早就有了金丹修士。” 李惜说。 她把在天元宗碰见万小静的事情说了。 万重星和万小雅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有说话。 然后,万重星小心翼翼地:“你确定?” 李惜并没有见过万小静。 “喏。” 李惜就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画,上面画着一个女子,红衣。 这是她后来回去默画下来的。 “画得不是十分像,是我凭记忆默出来的,但是,**不离十。大概也就这个样子了。” 李惜说。 两人凑近,仔细端详画中的女子,两个人看得很仔细。 “像婶婶,不,也想三叔。” 万小雅伸了手指,点着说。 “如此说来,大约是了。只是,她不认识你。这么多年了,你爹娘她们也........” 万重星镇定下来。 “如果她真是小静的话,她会自己回来。你说她如今已经是金丹,却一直没有和家里联系。这里头,恐怕有些事情,咱们慢慢等吧。” 万重星的语气里有些寂寥。 李惜眨了眨眼,忙说:“或许是不记得了,当日,她连姊妹几个的名字都记不全。” 她说了万小静对那幅画上的标识。 “无事,只要是万家的子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希望她将来能想起来,回来瞧一眼就是。” 万重星就笑道,重新又洒脱。 “我倒觉得,我们万家说不得还会出一个元婴修士。” 万小雅歪着头,两眼亮晶晶:“小静姐姐可是单灵根。” 万重星就看着李惜。 李惜点头:“嗯,她已经金丹后期了。” “是吧?我就说嘛。” 万小雅满脸欢喜。 她拉着万重星说起了万小静的事情:“四叔,咱们得把三姐姐给找回来......” 李惜没有说什么,毕竟万小静的事情,她也插不上什么嘴。 “四叔,家里还好吧?” 李惜问道。 她没有说出要回去看一看的话。 照理说,她此番难得回来一次,很是应该回去万家庄瞧一瞧,可是,她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提不起精神来。 她总觉得心里有一处堵得慌,不经意间就会钻出来。 原本,她此次回来,是奔着花青他们去的,可是,人是见着了,却是那般的情景。 “人妖殊途。” 花青那日的话,那般的神情,不经意间就会钻出来,萦绕在耳边,丝丝缕缕地,她有些烦躁,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心情。 现在,金阳子他们没有回来,无极又来了云州。 玉虚的筑基弟子已经出发。 她有心想探一探苍茫山如今的情况,可是,又不知道,要不要去。 妖王,白恩,花青,金阳子....... 这些人,反反复复在脑子里翻搅。 她烦乱。 送走了万重星后,李惜独自在玉虚殿呆着。 她就拿出东西,画符。 画着画着,就走了神,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 她呼一口气。 干脆掷了笔。 掏出了一团东西,摆在桌面上。 白绒绒的一团团着,依旧睡得香。 不,不是睡。 李惜用手拨动着那一团,白鼠翻了个儿,露出红色的爪子。 李惜忽然抓起来,就要向外面扔去,又顿住。 她看着依旧不动的白鼠,意兴阑珊,一把扔进了灵兽袋。 这现在是一具真真切切的老鼠,不是白恩。 白恩已经不会回来了,他弃了这具身子,成了妖王。 李惜想起那高大的影子,威武漂亮。 “也没有多大差别,不是兔子吗?就是大了一点。” 李惜咕哝着。 瞧它那六亲不认的样子,我又不想攀交情。 李惜心里酸酸的。 还有花青,那说得是什么话? 话里话外,都是要和她撇清关系的意思。 没有你们在身边,我不是一只都过得好好儿的?我有凤尾,我有老杨头,还有......、李惜嘟囔了一会,捧了脸,嘴巴却是撇了下来。 她终于知道自己哪里难过了。 可是,是人家要和她撇清关系。 “妖兽,都是没有感情的东西!” 她咕哝着,恨恨地咒骂一句。 “才不是呢。小凤最有感情啦。” 耳边一声叫,看着在虚空中晃荡的凤尾,李惜吁一口气:“没有说你。哎,说实在的,你们灵植也有喜怒哀乐吗?比如,会不会伤心呀?或者” 李惜看着凤尾,然后起身。 夜空之下,有隐约的铃声。 “真的响了。” 凤尾咕哝道。 377这东西邪性 月朗星稀。 四下的风铃轻轻晃动。 这是万小雅吊在四周的风波铃。 只有感应到灵力波动,风铃才会发出响声。铃声轻晃,有细微的声音传来,很快就大了起来。 李惜抬头,见四下的风波全都动了起来,叮叮咚咚,此起彼伏。 “小凤!”。 李惜叫了一声,凤尾快速飞到她的头顶,颤颤地抖动花瓣,有红光从花瓣上一晃而过。 李惜四下搜索。 腰间,传声符蓦地一亮。 “四姐姐.....” 万小雅的声音一晃即没。 李惜身子一晃,瞬间就飞了出去。 万小雅到玉虚去了。 站在山岗上,李惜眸光紧缩。 一片安静。 偌大的玉虚宫灯火闪烁,却是没有一点人声。 李惜急速划向中间谷地。 一路下行,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她进来许久,这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没有值夜弟子上前询问。 山腰就是弟子们居住的屋舍,俨然排列。 “在那里!” 小凤尖声,随即从头顶落到衣襟处。 李惜抬头。 黑沉沉的天幕下,空中缓缓而至的巨大圆盘,李惜戾气大盛:是它。 在中洲的时候,就见过它。 当时无极就是用它操控血妖阵。 此刻,犹如一张血盆大口,俯视着玉虚。 李惜一凌。 眼下玉虚只剩下炼气修士,这一片都是。 李惜清叱一声,传声小雅:“通知王峰主过来洪栖峰,准备迎战。” 暗夜中,圆盘悄无声息地向山腰落去,那里是弟子们居住所在。 此刻,天色尚早,有早起的弟子,三三两两,灯火闪烁,不时有人走动。 圆盘下降,停住。 瞬间涨大,很快就扩大了数倍,悬在屋舍上空。 圆盘巳经涨成半个场地大小。 月亮被乌云飘过,遮住了大半。 静悄悄的,许多弟子尚在梦乡。 圆盘的红光,随着月色,迅速笼住了整个山腰。 一个身影跃起,轻飘飘向圆盘飞去。 符画飘舞,如烟花般绽放。 月亮钻出云层,银色光辉洒落。 王峰主几人匆匆赶到,就见一团血色的东西左右扭摆,符画连番爆炸之下,却依旧寸寸逼进。 下方却依旧是一片静寂。 王峰主直呼不好。 这么强烈的声响,竟然没有一个弟子出来。 他咬一咬牙,抬头怒视那和李惜缠斗的东西。 “拦下它!” 他和林峰主双双跃起,向上迎去。 雪亮的剑身犹如蛟龙出海,直捣中间那团血色。 “别过来!” 两人被李惜拦下。 “这东西邪性,别靠近它。” 说话间,李惜双手连抡,数道彩光劈出,刚靠近的圆盘闪了一下,似有忌惮,但依旧逼进。 照明符升空,瞬间照亮了一块。 强烈光下,但见丝丝缕缕的白汽蜿蜒。 王峰主失声:“精气?” 这是修士的魂魄精气,正源源不断地输送向半空。 李惜点头。 这东西着实邪门,当日李惜可是见证过它的实力,今日似乎要更加难缠些,只是一昧地闪避,死或不走。 打又打不死。 一时李惜同它周璇起来,这两人插不上手,那东西一靠近,就莫名的心悸。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连绵不绝的精气上升,干着急。 ...... 暗夜里,一道青影,穿云破月而来,直捣那圆盘的中心。 圆盘急速旋转,向着那青影迎上去,开合之间,红光一时大盛。 青影似乎缠住了圆盘,一起向上空升腾。 圆盘上,青影就上,圆盘下,青影就下,如影随形。 一时把圆盘逼迫地离开了原来的方位。 一直上升的精气也断了。 “四姐姐,林峰主。” 万小雅提着一把剑,气喘吁吁地飞掠而来。 “小心。” 李惜落地,一把拉住小雅。 “没什么大碍吧?” 几人抬头。 就见那圆盘绕了一圈,向天际飞蹿而去,青影紧紧跟随。 林峰主:“那是?” “师兄?” 万小雅急促地说了一句。 几人看向那消失的黑点。 方才是林平乐? 眼看消失在夜幕中。 “去看看!” 几人相继往弟子的屋舍而去。 晨光中,一片寂静,众弟子正睡得安稳。 王峰主目光凝重:还是损了精气神了,不然不会这个时辰还没有苏醒。 “这东西从何而来?”王峰主惊魂未定。 方才那令人心悸的感觉,此刻静下来,似乎又浮了上来。 “那边!” 李惜伸手,方才不见的星星,此刻钻了出来。星光闪烁的那处地方,是正东方。 几人相互对视,然后不约而同:“糟糕。” 王峰主掀开蒙盖的黑巾,一面露出一面青白色的石碑,他力并双指,划出了一个圆圈,石面闪烁,晃动起来,入目混沌一片。 他脸色有些难看。 “如何?” 林峰主看着他。 他摇头。 宗门镜石没有回音。 “我来!” 林峰主再试,还是一样。 “去看看?” 两人同时提议。 几条人影陆续跃起,飞速向正东方飞跃而去。 静悄悄的山峰,几人踏着晨光而来,纷纷落地,俯视着脚下异常安静的殿宇,心下忐忑。 此处的禁制已破。 夜色下的屋宇灰蒙蒙。 静,太静了。 李惜几人相继落地。 脚下咯吱一响,暗夜里尤其清晰。 李惜抬起脚。 几人相继落地。 各人均是掌中蓄力,走了几步,然后,王峰主低声:“照明符!” 李惜手中连弹。 十数张照明符升上半空,忽悠飘扬。 眼前大亮。 万小雅的脚一抖。 地上,都是人。 不,已经不算是人。 那横七竖八地,活仰,或俯,或蜷曲的修士,俱是成了干尸,如果不是身上的弟子服昭示着他们是这无为的宗门弟子,恐怕是没人能够认出他们来。 因为,他们已经干透的面门看上去都一样。 万小雅缓缓抬脚,脚下一步外,是一具女弟子的尸身,长发盘绕,依旧乌黑。 没有人说话。 只有山风呼啸而来的喇喇声,吹过山谷,无为同玉虚一样,弟子的屋舍都建在这半山腰,下面隔着一条深深的山涧,那里都是一些绳索云梯,平日用来那些弟子们的攀援修炼。 看着静悄悄地屋舍,显然,他们来晚了一步。 目力所及,俱是倒地的弟子。 最近的窗户上,有两具,死死攀住窗棂,身子悬空。 似乎在极力抗拒什么。 这些尸体明显是被吸上了高空,然后摔落下来。 想到方才那圆盘张开的血盆大口,李惜一阵恶寒。 饶是她见惯了不少血腥场面,还是被这样的屠杀给震住了。 这是连神魂都没有逃脱。 几人默默地转了一圈。 无为共上千弟子,除去苍莽山那百十个弟子,留在这里的,竟是无一幸免。 王峰主,在大殿屋顶找到了两个人,是留守的郑峰主和江峰主,这两人是留下来守宗门的。 两人掉落在屋脊上,同那些干尸一般无二。 林峰主和王峰主相忽对视一眼,后背都冒出了汗。 “大长老呢?” 林峰主忽然问了一句。 无为的大长老一直闭关,并未去苍莽山。 王峰主望去,见四下安静。似乎只有他们几人。 378 嗜灵盘 大长老已经是元婴中期,听闻一直在后面漱玉峰闭关,50年前就未出现过。 李惜看着他们往后山去寻找,她没有动。 她腰身挺直,看着那四下散落的尸骸,攥紧了拳头。 差一点,差一点玉虚也是如此。 这种情景,已不是第一次见。 这就是修真界么? 没有规则,没有秩序,一切凭实力说话。 弱肉强食,动辄成百上千人殒命。 魔,那东西绝对是魔,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妖不会。 李惜下意识地为妖辩解。 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在这里,对着修士们,大开杀戒? 李惜紧紧抿着嘴,静静地立着。 ...... 东方渐明,逃了半夜的圆盘,终于向着一个方向急速落去。 茫茫林海,一望无垠。 圆盘遁入林子中,树丛一阵波动,很快平静。 林平乐紧急落地,目光如矩,很快就锁定一处。 他纵身,急速飞扑上去,双掌带着肃杀之气击去。 丛林哗响,枝叶全飞离,四下旋转。 正急速窜逃的圆盘被凌厉的掌风从藏身的树丛中逼着滚出来。 它嘶叫着,厉声,向林平乐示威。 林平乐盯着它,眼睛里是诧异。 斗笠大的样子,殷红的颜色,正不断鼓涨的肚子。 除了颜色变了,其它的,没有变化,还是那般贪吃。 正是它。 林平乐双手如电,空气中一阵咯吱响,挥舞的树叶瞬间成了晶莹剔透的冻条。 周遭百米,成了冰冻的世界。 林平乐目光炯炯,盯着仍旧行动自如的圆盘。 果然是嗜灵盘,这冰魄之力,对它是没有妨碍。 他仰天,浑身灵力爆发,在圆盘跳上半空的时候,被阻住。 四周陡然凝结的冰霜,仿佛一道无形的墙,阻隔住了跳到半空欲走的圆盘。 四下冻住了,它发觉自己被黏住了。 圆盘摇摆着,殷红的肚子鼓动,左冲右突 ...... 眼看无处可逃,林平乐双手成爪,迅疾向那圆盘肚子抓去。 风起。 林平乐斜斜划出,避开了迎面而来的一击。 树叶纷扬,重新旋转。 他“咦”了一声。 看着一个白衣男子单脚立于枝叶上,看着他。 林平乐眼中一闪,他捏了捏拳头,蓄积了十成的冰灵力。 一拳捣出,对面的人影消失,一道巨大的白影划过,惊鸿一现。 林平乐停手,浮在半空, 看向眼前的白衣青年。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妖气,但是,确确实实是妖。 方才那条白蛇,他可是看得清楚。 “常碧青?” 他微微眯着眼睛。 心下亦是警惕。 此时此地,这个妖修拦下自己,不言而喻。 看着已经逃遁而去的圆盘,林平乐目光一暗,正待要追赶,青年却是已先一步而去。 “这是?” 林平乐很快弄明白,对方也是要追赶这圆盘的时候,忙一溜跟上。 一前一后两道影子,紧追。 圆盘一路滚爬,慌不择路,只是一路猛逃,见林就钻,见树就遁。 林平乐看着前方忽隐忽现的那单道影子。 这不是添乱么? 好不容易要抓住了,却被横插了一杆子。 “站住!” 眼看那圆盘几番忽闪,终于消失不见。 白衣青年正要走。 林平乐拦下了他。 他目光不善:“放跑了那妖物,想走?” 青年静静地看着他,抬手,光华流转,掌中青色的影子流动,隐隐有咆哮之声。 剑拔弩张。 四下空气似乎重新又凝固。 白衣青年,眸子紧缩,锁紧脖子,准备出击。 “修行不易,还不让开?” 林平乐一字一句,忽然收了灵力。 白衣青年,花青一怔,抬眼看着林平乐,依旧戒备。 见对方似乎并不在意。 “得天独厚,自然化身,不好好珍惜,跑来这里搅和什么?” 林平乐双手背后,看着花青,嘴里啧啧有声:“罕见的全灵蛇,千年难得一遇,你,既然被族人护着,又怎不珍惜?” 他挪嘴,意有所指。 花青脸上终于一动。 他收手,四下复归平静。 他默默地看向对面这个元婴修士。 与他见过的元婴修士不同,这人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违和感。 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让人莫名地想要远离。 此刻看着他,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黑洞洞的。 花青转身,向林子走去,走了几步,忽隐没。 林平乐这才跃上半空,四下搜寻,但见绿波荡漾,哪里有那东西的踪迹。 他缓缓落地,重新审视。 这里是苍莽山。 这东西一路蹿逃至此,定不是偶然。 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此时看到那个嗜灵盘。 正元老人的东西,怎会流落至此? 并且看来,这东西已经妖化, 竟然一次吸了那么多的精血,直逼化形了。 林平乐眉头紧皱。 他立在那里,山风吹过,林海起伏,他眼里似乎又出现那个圆盘。 上古魔器,嗜灵盘。 正元老人穷尽千年的时间,吸取地下百丈冰泉水,给它荡涤魔化之气。 又不惜用自己的精血喂养,得以保存它的魔元之力。 到后来,它已经差不多涤尽魔性,化形后,即将成为神器。 可是,如今看来,这嗜灵盘明显是已经魔化。 不对! 嗜灵盘随同正元老人留在天机崖。 又怎会到了这里? 还保存了那魔原的功力?方才他可是穷尽了全部的冰灵力,才困住它。 难道它也回来了么? 那,正元老人呢? 林平乐的心一紧。一 不行,得赶快找到它,不然......恐怕再也制不住。 他抖擞了精神,悄无声息地向着林子最密处飘去。如鬼魅般地飘过林梢,林平乐神识全开,向着那条全灵蛇消失的地方寻去。 这是通往传说中的妖王之谷的地方。 嗜灵盘,很有可能往那边去。 只有那里的妖气才能遮盖住它的行踪。 这东西方才中了他冰魄掌,应该一时跑不远。 而且吸了那么多的精血,也得好几日才能克化吧? 林平乐脚下不停,只一个念头,只希望,它进化之前,寻到它。 方才,它肚腹下似乎生出了人的头脸? 太急促,没有看清。 “老道这东西,嘿嘿,等着瞧好了!” 正元老人那得意的样子,那显摆的样子,似乎就在眼前。 林平乐蓦地提了速,一闪而逝。 379你意如何? 天已大亮,营地里,有修士抬头。 “红月亮?” 他仰头看着天上朦朦胧胧一轮殷红的月,揉揉眼。 模糊,看不清。 月亮忽然从天上掉下来,飞快,一团乌云飘过来,遮住了。 揉眼,再抬头,天空一片晴朗,白云浮动,哪里有月亮? 他咕哝一声,疑心是自己看错。 可能是太紧张了,昨晚值守了一夜,该休息了。 他又回首望望,昨晚的月亮倒是挺大,现在是白日,哪里看得见。 他往布幔子后面钻去,那里是筑基修士休息的地方。 一到红色的虚影,向下方飞速滑落。 林子里,一个人张开双手。 圆盘呼地一下,入了他的怀中,瞬间就缩小成一个盘子大小,不见。 四周空旷,这里是大长老的帐篷所在地。 方圆百米,并没有其他弟子。 几个元婴修士的帐篷周围,不用值守修士。 无极坐下,挥手,波光轻闪,已经是布下禁制。 这才召唤出了那面圆盘。 一瞧,心下吃惊。 嗜灵盘触手冰凉,红色轻闪,就像在打摆子。 他忙并指,灵光闪烁,赤红色的火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嗜灵盘的下部。 嗜灵盘晃动得更加厉害,它贪婪地吸收着火灵力。 无极一咬牙,继续加大了灵力输送。慢慢地,他的呼吸也清晰起来。 指下的嗜灵盘,就像是一张嘴,源源不断地吸取他的火灵力。 灵力线已经是加粗了几分。 这东西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无极浑身都起了红光,连须发都染上了一层子红色。 有两个天元宗弟子奔过来,未到跟前,被禁制阻住,退了下去。 大长老练功的时候,从不许人打扰。 太阳高升,晌午了。 看着脚下滚落一旁,满足地躺在那里,熠熠发光的一个圆盘。 无极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微笑。 这才重新调整姿势,储物袋一拎,哗啦啦,滚出一堆的东西,瞬间就堆了半人高。 这些红色的火晶石,块块晶莹透亮,红得犹如鲜血般。 正是最纯正的火灵石中的极品,顶级火晶石。 无极伸手,双手插入灵石堆中。 灵力运转,火晶石一阵闪烁,然后,丝丝火灵力旋转着,疯狂地向着无极的双手涌入。 很快,所有的火晶石全都成了一堆齑粉,飘散地面。 无极缓缓地睁开眼睛,脸上恢复了神采。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齑粉,有些可惜。 这样的火晶石,用一次,少一次。 好不容易积攒了500块,如今,一次就用完了。 如今,再要寻到这样的火晶石,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看着地上那滚圆的嗜灵盘,无极的眼里浮上了一丝笑意。 快了。 这些都是浮云。 他打开禁制,看着那匆匆而来的修士,恢复了一贯严肃的样子:“什么事?” 天元宗的修士近前几步,神情有些焦急:“那边好像出事了。” ...... 傍晚,太阳依旧炙烤着大地,林子里也不复清凉。 这段日子,这天气似乎热得太快。 修士们抬头看看天上依旧红彤彤的太阳,开始向各处集结。 玉虚的弟子们齐集在自家营地等候,却是迟迟不见掌门金阳子。 领队的修士无奈,示意大家稍候。 他自己进了大帐,就见王峰主正坐在帐子内。 金阳子不见踪影。 “哟,你怎么来了?那个,掌门呢?” 他笑着说了一句。 离开玉虚已经一月有余,王峰主是什么时候来的? 王峰主看见他,只是牵了牵嘴角,似乎心情不太好,没有像往常那样和他聊上两句。 “有什么事么?” 他的口气不免也认真了起来。 王峰主和林峰主两人分明留在宗内镇守,此时突至,莫不是宗内出了什么事? 看王峰主这神色,真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放心,咱们玉虚倒是没多大事,有事的是无为。” 王峰主瞧他一眼,还是甩出了一句话。 “啊?” 领队的修士吃了一惊:“怎么回事情?” 无为和玉虚现在同在一条线上,这无为到底出了什么事,掌门都跑去了? 他一把拉过王峰主:“说说。” 偌大的帐子内,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无为的脸上青红交错,却是没有吭声,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般。 他正在极力抑制。 而金阳子,此时的心情也是异常糟糕的。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一贯温和的笑容。 他阴着脸,看着帐门,白面修士还没有回来。 “咳!” 他干咳一下,还是耐不住开口。 “我觉得这事是头等的事情,其它的,咱先放一放,务必要把这这事情给料理清楚了。” 无为依旧没有吭声。 金阳子就继续:“听说那东西是吸去修士的精血。我就奇怪,莫说咱们没有听过这样的东西,就是,那样的胃口.....几千修士,是何等的邪物?且,最让我思量的是,怎么就那么凑巧,我们几个都不在?不然,好歹也能挡上一挡,或躲得一躲,也不至于全部......?我听我们那边的回报,幸亏林平乐回来了,不然,后果也是不敢多想。”后面的几个字,金阳子也是语气轻飘,咬在牙齿里,似乎是要嚼碎了般。 “无为兄,你要振作起来,好在.....说句不中听的话,筑基以上弟子大都在这里,不然.......” 金阳子的声音嗡嗡地,响在方明的耳边。 方明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金阳子,脸上已经平静。 “听说,林师侄已经去追那妖物了,可有眉目?” 无为开口,看着金阳子,目光灼灼:“金阳兄,你说得对,可是要彻底揪出这个东西来。此事,明明是冲着咱们两宗来的,这是要一举灭了咱们的宗门啊?那些可都是炼气弟子,上千哪?我们的根基,宗门的根基啊。” 他的语声含着悲呛,掩饰不住。 金阳子亦脸上动容。 上千的弟子,都是有根基的修真者,是无为的弟子。 这一刻,金阳子理解无为的心情的。 偌大的宗门后备力量,就这样全部没了,无为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这一跤摔得重。 想到王峰主的话,他目光一凌,一拍胸脯:“放心,这是自然的,咱们两宗是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无为兄,事已至此,你说,你意如何?” 两人的目光交集,几经闪烁。 “妖王?” 两人异口同声 380准备 李惜等王峰主回来的的时候,听了回话,就睁大了眼睛。 “妖王?” “是!” 王峰主点头。 “这样的凶物,除了妖王,还会有谁?这么多弟子啊,妖王这是要吸取精血,复苏功力。50年了。天元宗的人说了,妖王急需恢复,所以,咱们两宗的的修士是首当其冲。无为的那些弟子......唉,天元宗正和咱们这边合力,准备擒拿妖王,务必要在妖王精气恢复之前,阻止它。掌门他们正忙呢。嘱咐我们关好门户,没事不要出去。来了这么多的元婴修士,总会有结果的。咱们就等着吧。” 王峰主急急地说完,就往外跑。 “护宗大阵启动,这期间,一律不得外出。” 他高喊着,下了命令。 随同他一起回来两位金丹修士也急急地跟着他去了。 不管怎么说,无为这样的情况,可是让人不得不心生畏惧。 谁知道呢?那妖物还会不会回来? 金阳子下了死令,玉虚宫启用护宗大阵。 在他们一行人从苍茫山回来之前,所有弟子不能私自下山。 玉虚的护宗大阵,防御力极强,没有个三五天,是攻不下来的。 所以,玉虚的弟子只要关起门户,驻守宗内,即使那妖物再度来犯,也是有时间应对的。 李惜看着四位金丹修士启动了护宗大阵。 看着那个萦绕在玉虚主峰上头的锅盖式的透明罩子,李惜望了许久。 护宗大阵大同小异,原理也是差不多。 主要就是看这阵法的复杂程度,这个直接关乎防御的能力级别。 玉虚这个阵法,就是先前上清门的阵法。 因为比玉虚的更加要好些。 上清门在阵法这方面确实要强大一些,所以金阳子毫不介意,直接拿来用了。 当初上清门,因为为首的几个死的死,逃得逃,这个阵法都没正式启用过。 李惜不懂阵法,她只是想到了无妄海的那个隔离罩。 不知,那又是个什么阵法? 正胡思乱想。 “李长老!” 王峰主叫她。 “掌门吩咐,请李长老提供100张符画,防御的和攻击的都要点。” 王峰主看着李惜,郑重:“最好,10级以上的符画能多点。” 李惜当即点头:“行!” 王峰主这才跑走了,他觉得压力好大,一大摊子事都丢给他了。 李惜拿了玉牌,向外面去了。 她和小雅仍旧在玉虚峰,因为阿碧在那里,王峰主也没有办法,就随她。 这符画,她很快画好,三天后,交由王峰主去苍莽山给金阳子。 “告诉掌门,符画可是悠着点用,再要,可是要等许久了,怕是到时接不上,他知道的。” 李惜叮嘱王峰主。 王峰主点头,答应着去了。 一时见了金阳子。 金阳子一数,问:“不是100张吗?怎么只有60?” 他目光迅速扫过那一沓符画。 “哦,李长老说了,这些符画要省着点用。” 王峰主说。 他也问过李惜,李惜说了:这些大多是防御的,效用也更好些。另外,她的土遁符加了不少。 “这样啊?” 金阳子翻看着手中的符画,金光闪闪,确实是7级以上的符画。 “知道了,你去吧。” 他一把收了起来,又指了一下:“你去叫你师叔来。” 帐子内,金阳子把符画一张一张分发下去:“一人1张,记着省着点用,别浪费了。” 众人瞧着手中的符画,见是10级的符画,心中欢喜,都收了起来。 “李惜回来了?” 就有人问。 金阳子虎着脸:“回来也要省着用。知道吗?” 有人发现是一张土遁符,一时大喜,这林子里,用土遁符,是最好不过。 “打不过,可以逃嘛。” 这是金阳子要强调的。 “此番战斗,咱们是通力合作。自当是要尽全力,但是,妖王实力实在莫测,连那些老怪物都不知道。且,此次,集结了不知多少高阶妖兽,说不定,化神妖修也会出现。500年了,它们憋着一口气,就等着这一仗呢。所以啊,你们记住,真打不过,咱就逃。千万别恋战。知道么?这不丢人,重要的是要保持实力。这人和妖之间的战斗,没有那么简单,是打不完的,打不完的。只有不断的战斗,不断地升级......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们所有人。” 金阳子目光扫视了一遍,众人神色肃穆。 “必须全须全尾地给我回来,知道吗?” 金阳子忽然神色一肃,厉声。 “得令!” 十来个金丹修士齐齐躬身,大声。 “现在,你们每人带这些符画,去分发给下面的弟子。怎么分,你们自己打算。” 金阳子把剩下的几十张符画悉数给了他们。 “三人一组,还是两人一对,自己看着办。” 还剩下50张,一共有数百个筑基修士,每人一张是没有的。 但是可以组队。 两人一张还是有保证的。 金阳子重新又吩咐了一遍。 “这些都是防御级的符画,你们懂的,他们比咱们更需要。还有,我这符画只可供咱们自己宗内使用,可懂?” 金阳子目光闪闪。 众人心领神会。 大战在即,这些符画不说有多大用,但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他们玉虚是得天独厚,7级、10级的符画,可以拿来分发。 如今这7级符画师,基本是稀有动物。 他们这装备也算是不错了。 等人都散尽后,金阳子,这才一拉王峰主:“那个,你叫李惜到这里来一趟。” “恐怕不行。” 王峰主眨巴了一下眼,还是说了实话:“我听李长老的意思,她并不想来。” “为什么?” 金阳子也惊奇了。 “这也是我猜的,这回,师叔他们回来的时候,曾邀请她一起走,她不走。具体原因没说,我想可能是玉虚殿那边,只有小雅一人守着。” “也是。阿碧那里也是麻烦。那个,林平乐不是回来了?你瞅着,等那小子回来,叫他赶紧去玉虚峰,他的冰魄掌或许对阿碧有帮助。李惜......算了。说不得,我先把压箱底的东西先拿出来,到时候,再问她讨,反正,现在她不是回来了吗?” 金阳子拍拍袖子,让王峰主走。 “这个,是李长老特意吩咐给您的。” 王峰主从袖子里又掏摸出一张符画。 “这是金刚符。能抵挡二次.......大的攻击。” 李惜没说此符到底能挡多大攻击力,他只能这样说。 “好,好!” 金阳子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我就知道,这李惜,还是想着我这掌门的。” 王峰主看着他,没有说出口:这道金刚符,只有元婴修士才可以用。掌门定会护着大家,这个可以帮他多挺一阵。 381好奇 王峰主回去后,还是同李惜说起这件事。 “掌门的意思是希望李长老能一起去抗击妖王。他说关键时刻也有个保证。” 王峰主转述了金阳子的意思。 “这里等林师侄回来,还是交给他。” 他解释道,一边就觑着李惜的神色。 说不出为什么,他每次同李惜说话,总是有些小心。 她的眼睛,总是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似乎一下就看穿你的心思。 这点,可能只有掌门金阳子,才会装作看不见。 不过,金阳子的那份功力,没有人学得来,即使对方板着脸,他也会当做看不见,毫无妨碍地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让你拒绝不了。 王峰主很有些为自己的自作主张有些小紧张。 其实,他也是赞同李惜去苍莽山的,毕竟,那里太过凶险,掌门的意思他明白,有李惜在,至少能够保证符画的来源。 李惜沉吟了一下,点头:“那就等林平乐回来吧。” 她转眼打量着那石壁。 静悄悄地,石壁上的霜花已经不见。 这个东西,看来是要林平乐出手才能制住。 不过,那个遁走的圆盘...... 原本她是不打算再掺和苍莽山的事情,因为她不知该怎么办? 可是,现在,无极来了,还带来了这个东西,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才是妖物吧? 她亲眼所见,如此嗜血的东西,有什么妖物能同它比?妖王也自愧不如吧? “不必等了。” 她神色凌然:“去苍莽山。” 王峰主一喜,忙去准备。 听说李惜要去苍莽山,老杨头看着她:“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留在这里不好吗?” 李惜有些诧异。 这当口,能避则避,老杨头怎么就不知道这个道理了? “我不是筑基修士吗?” 见李惜瞧着他,他放下了拍照胸的手:“好吧。是这样的,我担心小娜,还有花青他们。本来呢,他们个个都比我厉害,哪用我瞎操心。可是,说不上为什么,我就是怕,唉,反正......你放心,我就待在营地里边,哪里也不去,就让我在那里,也放心些。真的,我老头子其它本事没有,逃命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你知道的。” “不行!” 李惜拒绝。 “不是,还有一件事,很重要的。就那日那个东西吧,我听林峰主他们说了,我觉得它是一件......法器。” 老杨头急了,声音忽抬高。 李惜瞪着他:“我说老杨头,都到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说句实在的?” 法器?他竟然说那噬血的东西是一件法器?这老头,为了去苍莽山,这说话也是没准了。自己会吃人的法器,真的假的? 见李惜一脸的怀疑。 “只是,听起来,它似乎是有了器灵,真的。我很好奇,器灵这东西,我也是只听说过,并没有见过。据记载,只有上古的法器才能生出器灵。所以,我是真的好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起初,我压根没有往那方面想,还真以为是什么妖物,后来你们不是,回来说那无为的事情么?我一琢磨,这一下就吸了那么多的精血,这可不是.......” 老杨头絮絮叨叨地,眸子闪光。 “行了,老杨头,你就呆着吧。那什么东西,甭管是什么东西,你,对付不了,收起你的好奇心吧。” 李惜不同意。 她可是见过的,说它是一件法器,或者是妖物,她都无暇去管。 她只知道,此去,必有一场恶斗。 人修,妖修?还有这什么法器?都是凶险。 老杨头这样的,说不得就是去当炮灰。 这话,她没有说出来,这老头看样子也不会听。 下晌的时候,李惜出发了。 临走时,她对万小雅吩咐:“如果有什么不对,立刻给我传音。” 林平乐肯定是追去了苍莽山。 玉虚这边有什么,届时,她可以及时通知金阳子或者林平乐,都可以。 她的心终于定下来了。 从打算去苍莽山开始, 她也知道了,她其实是一直挂记着那边的。 白恩,花青,小娜.....还有金阳子他们。 她仍旧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只要去了那里,亲眼看着,她就觉得安心。 脚下彩光一晃,她扎进了云层。 身后,一个黑点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 一张飞毯,小心控制着速度,远远跟着李惜。 老杨头趴在飞毯上,肉疼地又塞了两块灵石,飞毯又加快了几分。 ....... 金阳子见到李惜,先是惊讶,然后就是高兴,继而又挂了脸。 李惜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没有吭声。 这个金阳子一向神神叨叨,李惜也是见惯不怪。 好在金阳子马上就安排李惜:“你就留在这营地里,不用跟着我们一起去了,这里,还有这些......” 他的手指抡了一圈。四下都是散落的布幔子,这里是玉虚的营地:“守着。” “现在怎么样了?” 李惜问道。 “还好吧,天元宗他们会安排。咱们正待命,这几日,他们几个去巡逻,探查,也不敢走出太远,你知道的。” 金阳子看着李惜,眼里有着赞叹:这就结丹了? 一时修士们过来,李惜和他们见过后,就准备去自己休息的地方。 “抓到一个人,探头探脑,说是找李长老,呃,是个散修。” 帐外一个弟子跑来说。 金阳子和李惜都听到了。 “我去看看。” 李惜已经冲出去了。 看着那个满脸堆笑,正和两个玉虚弟子在解释的老头,李惜几步蹿过去。 “你,怎么就不听话?” 李惜一把把他拎到一边,低声:“不是和你说了,这里危险。” 她是真的生气了。 老杨头笑嘻嘻地:“放心,我不给你添麻烦,我这不找你来了?你把我留在这营地里吧,我方才瞧见了,这里有禁制,还是比较安全的,我就看看,看看。” 李惜还想再说什么,见金阳子站在那里招手。 李惜就带着老杨头过去。 她三言两语地把老杨头的事说了一遍。 “那就留下来吧,这里也需要人手。嗯,前头,你就不用跟着去了。你不是会炼器吗?正好可以帮忙。” 金阳子大手一挥,留下了老杨头。 李惜也无话。 她以为金阳子会赶老杨头走的。 毕竟,这多一个人,都是无形的负担。 382你是谁? 老杨头就这样留了下来。 金阳子让他临时加入巡逻小队,也就是营地周围的警戒。 这里共有三处,玉虚、无为、天元宗各自占据一处。大家彼此遥遥相望又互相独立,三营地外围布有一个禁制,天元宗的人来后,也没有反对。 只是他们自己的营地却是没有阵法。 这也难怪,他们都是金丹修士和元婴修士,无须这些阵法护着。 无为和玉虚各自抽调出筑基弟子若干,每日在这营地周围巡逻,随时观察景象。基本上也没什么事。 因为真的有什么,营地里的元婴修士早先察觉到了。 所以,这基本算是一项比较轻松的活儿。 也就是例行公事。 李惜也就随他,只是叮嘱他自己小心,莫要单独行动。 她可是没忘记老杨头说的话:那个圆盘是个法器。 她还真怕老杨头好奇心发作,就跑了出去。 如今这林子里,没有元婴修士护着,大家都不敢走远。 看起来似乎静谧的森林,就像一只潜伏的巨兽,不知什么时候就扑了出来,把这里所有的人一口吞入肚。 妖王的威慑,已在这片林子里弥漫开来。 夜色下,李惜静静地立着。身影长长地拉在地上。 夜微凉,外面树影婆娑,里边却是安静。 起风了。 阵法内,许多东西是隔绝的。 李惜目光越过黑沉沉的林子,那些微微泛着白色的光点,是各个帐篷。里面或许端坐着修士,也或许像她这样,站在夜空下。 不过,想来端坐的多。 来这里的人,都是无时无刻不抓紧修炼,这林子里,灵气倒是不缺,大战在即,灵力的提升是必不可少的。 这里每一个都是勤奋苦学的修士。 修炼打坐,早已经是他们日常的功课。 只有她李惜,她的眸子在暗夜中发光:她的灵石早已用完。 她要想再次进阶。 她需要灵石,大量的灵石 这个始终没有变。 得了三色石后,倒是有了一个福利。 就是下品灵石也可以吸收了。 李惜不知说什么好。 她表示无语。 灵石啊,上好的,大量的灵石。 她看着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分布在漆黑的天幕之中。 在她眼里,似乎也幻化成了灵石,闪烁着向她飞来。 她眨眼,有一颗似乎移动着,正向地面行来。 星星落在前方。 暗夜里,已经有修士陆续钻了出来。 那里起火了,熊熊燃烧。 她没有随着人群跑出去。 她看着依旧安静的营地,然后抬头。 看到一个人,骑在枝干上,不吭声。 李惜看着林平乐,诧异他什么时候来的,竟然躲过了那些老东西的察觉。要不是他动了一下,她竟然也是没有察觉他就在离他不到一丈的树上。 他不是去追那个东西去了吗? 李惜没有问出来。 她只是警惕地瞧着他。 林平乐轻巧飘落,站在李惜对面。 “随我来!” 他嘴唇翕动。 李惜看着他,四下无人,远处的几个布幔子依旧安静,偌大的地方只有她。那边大火已被扑灭。 她不动。 “回到玉虚去。” 林平乐声音急促,又快又急。 李惜仔细看了看,暗夜下,他也直直地看着她。 她开口:“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 她向后退两步:“我倒是好奇,你追的那个东西呢?在这里?” 林平乐这人有多执着,她约略也是知道了。 “你知道?” 林平乐迫前一步。 “我见过那东西,在无极的身边,布置捕妖阵,当时它吸得可是妖兽的血。” 李惜声音平静:“所以,你追到这里,是发现它也到了这里。” “你不早说?” 林平乐忽然尖声。 见李惜不应他,就提了声:“这是嗜灵盘,是上古的法器。能够自己成长,如今,它已经生了灵智。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见李惜依旧不作声,他再次补充:“这个法器等于是一方空间,它的胃口很大,无为那日的景况你也看到了。这恐怕是一次进阶前的猎食,不然,我又岂能追到它?” 李惜一时未语,这回她不知说什么好。 法器…… 老杨头竟没有乱说。 四下空寂。 她知道,林平乐方才定在周围布下了什么,不然,她们两个站在这里说了半日,竟没一个人发现他们。 “我不走。” 她说,然后悄悄蓄力。 远处有黑影至。 是方才追击的几个修士回来了。 林平乐消失了。 “李惜!” 玉虚的一个修士奔过来。 李惜认得是五长老。 “方才?” 她问。 “是一只鸟妖,竟来偷袭。可惜,让它跑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他朝李惜点头,语气温和。 然后,走了。 李惜跟上去 她没有回头瞧,方正现在林平乐对她也没有危险。 对敌这一块上,倒是一致的。 林平乐方才的话没有说完,他似乎对那什么嗜灵盘,很了解。 李惜想着他的话,得赶快把这事同金阳子说一说,这东西回到了这里,大家都得小心些。 她快步,跟着我五长老,一路快走...... 李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一棵树下。 她抬头,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 “你什么意思?” 李惜极力抑制着愤怒。 她竟然被林平乐给绑架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是真的, 现在她已经不是在玉虚的营地里了。 这里是一块陌生的地方。 她现在浑身使不出一点劲。 她忽然悲哀地发现,林平乐似乎总能轻而易举地制住她。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林平乐就是那魔。 她努力往上,总是追不上。 他的实力远非她所估量的。 他偷袭她,她竟然没有一点抵抗力,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弄来了。 她的心突然有一瞬间的凉意。 这人才是最大的魔鬼。 是无极,那个什么嗜灵盘,都是没法比的。 李惜慢慢平静下来。 她得重新评估这个人。 她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非常重要,林平乐这个人,她忽发现自己对他缺乏了解。 不,基本是一片空白。 一直以来,她下意识地拒绝去了解他的一切,她心中那块伤疤,她不愿去碰。 是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她得面对这一切,尤其是林平乐这个人,她得重新去审视他。 她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睛里已经是清明一片。 “你是谁?” 她扬声。 383你是谁? 声音回荡,没有声响。 “你是谁?回答我。” 李惜提声。 “回答我,你是谁?” 清脆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四周。 李惜不依不饶。 声音在耳畔回响。 他的眸子加深,有些糊涂了。 “金阳,你走不走?” “金阳,你走不走?” 一遍又一遍,不屈不挠。 他顶不住,只得投降:“好了,好了,听到了,就差这一会嘛?你这急性子。” 花无影笑鬓如花:“好不容易的机会。我就差这一色,就齐全了。” 为了一色她钟意的颜色,她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他。 那时的花无影是这般性子,执拗得很。 只是后来,这样的场景已经变成了他的执拗了:“无影,走吧。” 花无影没有抬头:“等我画完这笔。”然后,依旧下笔如飞。 他等了许久,还是在画。 他就一遍又一遍地催,后来,就不催了。 只是悄悄地离开,然后又悄悄地回来。 她依旧在画。 他依旧会催,一遍又一遍...... 李惜提声,一遍又一遍。 她知道,他听到了。 一连喊了数十遍,她的声音依旧清脆。 虚影一晃。 “你想知道什么?”林平乐落在她对面,看着她,眸子变幻不定。 李惜深吸一口气,终于肯回答了。 “你说,为什么要阻止我去苍莽山?那幅画,同你有什么关系?” 李惜看着他,先把最紧要的问题问了出来。 “想知道了?” 林平乐看着她,缓缓地:“我说了,你可信?之前我已经告诉过你,你偏偏不信。” “我信。你先前话没有说清楚。” 李惜动了一下,仍旧不得运力。 她双后摸摸衣角。 那里悄无声息,凤尾没有反应。 “你要找的人是谁?”她平视林平乐:“就是画中的那个女子。” 林平乐看了她一眼,目光一闪,没有作声。 “好,那我再问第二个问题,那个嗜灵盘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别告诉我,你是从古籍上看的,我知道不是。因为,你也不是真正的林平乐,你又是来自哪里?” 李惜说得很慢,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有些莫名的小紧张,紧盯着林平乐,生怕他突然发难。 后面那句话,其实是她此刻最想知道的,但是,又怕林平乐突然翻脸。 就像她自己,如果突然有人说她是重生的,她不得不考虑如何让这个人闭嘴。 这是底线。 然而,林平乐只是看了他一会,然后就低低笑了起来。 李惜看着他,不敢打扰。 第二次听他笑了。 这人发笑,比发火更让人瘆得慌。 林平乐笑着,一边斜眼看着她,目光里没有一丝笑意。 她披了目光。 笑声戛然而止。 “问得好。我不是林平乐。我到底是谁呢?这个问题恐怕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我是谁?林平乐,金阳?这个名字,好陌生啊。” 他轻轻地,声音飘忽,几近消逝。 李惜竖起耳朵,努力捕捉有用的信息。 金阳? 见李惜一脸疑惑。 “你自然没有听过。修真大陆四大化神修士,你怎么会听过?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又能知道什么?就连无影,尽管,是她帮解了封印,你也认不出来吧。倒是,这朵憨货,它能认出你来。” 林平乐手中一闪,一朵红色的花摇摆着,挣扎着想要飞起来,却是始终在他掌中盘旋。 “小凤!” 李惜张了张嘴,又闭上。 原来凤尾在他那里。 “你说吧,我听着。你把我拦下来,总有理由。” 李惜平静下来,看着他,一脸聆听的样子。 四下静悄,只有那轻飘的声音在耳旁飘过,似乎一不小心就断了。 林平乐讲得断续,李惜自动拼接。 大致就是:数万年前,天地灵气充足,渐渐地,这个修真大陆上充满了修行的生物。一时修真界蓬勃发展,涌现出了一大批修士,更有修士成功到达巅峰,成了逍遥天地的半仙,不死之身。 化神修士,虽不至于长生不死,但是,化神修士的寿命可达数万年,也是够了。 当时就有这样的四个化神修士。 然而,他们发现,继他们之后,再也没有化神修士出现。 这个世界的灵力正急速流失。 他们几番搜寻,方才找到一处。 天地间开了条裂缝,天地灵力正源源不断地流失,从那个裂缝不断地流失到虚无中。 他们粗略估算了一下,发现以这样的速度,灵力将会流失殆尽,至多还有2000多年。 如果那个裂缝再扩大的话,只剩1000年不到,或者更短。 到时,这个界面将会完全崩塌,再也不复存在。 “崩塌?” 李惜喃喃地。 林平乐似乎没有听到,继续,面无表情:“崩塌后,所有的修士体内灵力会暴走,会随着这一方世界的崩塌全部爆体。本来,这事,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是还有2千年吗?我们都已经是化神了,尤其是无影,她已经是化神大圆满了,就差一步,最多500年,凭她的资质,她就可以飞升了,离开这个界面。我们几个也是最多千年吧。就可以离开这里了。都是他们,定然是他们怕自己飞升不了,就拉了无影下水。什么拯救修真界,以为自己是谁?大罗金仙转世吗?太可笑了。为了2000年后的一个预测。也就无影傻,太傻了。” 他的语气忽加重,眸子发红。 忽转头,盯着李借:“你说,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个人各凭缘法,修到如今的程度,我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好不容易站在顶端,可以肆意逍遥了,他们却说,要去补什么地?好笑吧?可是无影,她还真信了。他们找了许多材料,最后,在珞珈山找到了他们需要的......材料。可是,这东西未开灵智,需要时日锤炼。” 他眸光晶亮:“天地五行,这东西需要历经1500年修炼,本来嘛,算了,没有时间,来不及了。可他们,竟要送它入轮回。” 林平乐的语音低落。 他们四人用尽全部功力,打开轮回通道,送那东西回到1500年前。因为强行逆转时光,花无影用画卷带着穿越时空,一同回去。另几人也因此元气大伤,留下疗伤,等待千年后,花无影携那东西回归。 “那你?” 李惜看着金阳,刚想问:你是跟着花无影一起来的么? “他们骗我。无影回不来了。他们说,成功率只有5成。我不能赌。” “我要带无影回家,我早该拦着她的,说什么也要拦下她的,都是正元这个老头,他撒了谎,是他和无影说是能成功的。无影才散尽一身功力,不然怎么能打通逆转通道?” 林平乐声音嘶哑,眸子散乱,他挥舞着手。 李惜叹一口气。 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这金阳看来是知道爱人即使牺牲也是不会成功,他才来到这里。他是来阻止的,至于,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没有兴趣,现在,她急需搞清楚一个问题。 很重要。 “可是,你说的这些,这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384 她看着林平乐,莫名地有些发憷。 花无影......画....... 不会是她吧? 那可真是狗血了。 苍天啊,上帝啊,千万别开这样的玩笑。 她心内呐喊,乞求。 不是,她是来自地球的李惜,她本就是穿越的。 她安慰自己。 林平乐看着她,牵了牵嘴角,慢慢地:“因为,你能打开那幅画。” “为什么,我能?” 她心一松,又追问。 有片刻的安静。 林平乐这回没有立刻回答,他很认真地看着李惜,静默。 李惜听到自己的心在跳。 “你的祖先和画门有渊源。” 李惜感觉自己的心一松,彻底放心了。 原来是这样。 她一时没有问题了。 沉默,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良久。 “你想干什么?” 李惜开口,有些艰难地问。 现在这是重点。 “很简单。打开画卷,找回无影。这是唯一的通道。我要带着无影回去。真要等到1500年,那她可能真的回不去了,什么都晚了。” “这个世界还有千年,好好享受人生。能飞升固然好,不能,也足矣。大不了从头来过,了不起做个凡人,只要和无影在一起。” 林平乐嘴角咧开,带着一丝笑意。 李惜觑着他那难得的笑容,心底弥漫出一层凉意:这是多么强烈的执念。 “所以,你不能死。你死了,谁来打开这画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好不容易盼到你结丹。这个时候,你去冒什么险?那个无极,你斗不过他的,你以为你是谁?” 林平乐语气凉凉地,他的脸上瞬间又恢复了那冷冰冰的神情。 说罢,他再不理李惜,坐下,阖眼,一幅不想再说话的样子。 凤尾慢慢飘了出来,从林平乐的身后。 它一跳一跳地,不敢飞,到了李惜面前。 “可是,现在你是林平乐,玉虚门,那是你的师门,他们眼看全都要出事,你就真的忍心?” 李惜试图说动他,眼下,不能触怒他,只能和他商量。 不管怎么说,林平乐先前也曾经为了玉虚子和阿碧,拼力一战,并且寒毒入侵。李惜觉得最起码,他也不是全无心肝。 林平乐却是轻轻摇头,没有睁眼。 “有什么区别?反正千年后,大家都得死。早死晚死,都一样,何必呢?没区别的,只是先后的问题。” “你?” 李惜窒住。 然后,她忽然大声,恨恨地:“所以,在你的眼里,人命如草芥,根本不值一提,你从来不把旁人的生命放在眼里。你的眼睛里,除了你自己,和那个什么花无影,旁人都该死,他们的死活,你根本不屑一顾。难怪,那个花无影要离开你,你太自私,太冷血,简直禽兽不如......” 她顿住,见林平乐依旧不理她。 看着他丝毫不动容的脸,她舔舔嘴角,继续:“人活着,都是要搏一搏的,花无影,玉虚的弟子,大家都一样,能活一天,算一天。千年,难道不长么?一个孩子可以成长为一个修士,一个家族可以繁衍几代?我看,你还不如无极,他倒是比你积极,不惜从中洲追到这里,还有那个什么嗜灵盘,对,对,你还不如无极身边的一个器物,虽说阴狠了些,可是,起码人家却是在努力活着,为了活得更好......” 李惜陡然停下,林平乐陡地站起,目光发亮。 “你方才说什么?” “我哪里说错了?眼看大战即将爆发,小雅,玉虚门,那是我的亲人。告诉你,如果小雅她们出事了,我是不会打开画卷的,就算死,我也不会。你就和你的无影永别吧。” 李惜情急之下,发了狠话。 林平乐看着她,竟是一脸焦急:“别废话,我问你,那嗜灵盘是无极的?” 李惜........ ....... 这里,金阳子正不高兴。 “李惜不见了?” 怎么也不说一声? 他盯着老杨头:“你知道她到哪里去了?这时候,乱跑?” 虽说,李惜是金丹修士,可是这回,他总觉得不安心。 见老杨头一脸迷茫,他挥手,把老杨头赶了回去。 “哎!” 他哀叹:真是个个不省心。有没有把他这个掌门放在眼睛里?说走就走。 老杨头回到营地里,四下望了一会,也是疑惑。 李惜要走不会不同他说的。 现在一声不吭就走了,应该是临时有事?还是? 他皱着眉头,想到花青他们,又叹了口气。 这话不好说。这也只是他的猜测。 不然,李惜怎么会不告而别呢? 他的目光越过对面。 那里散落着二十来个帐篷。 那是天元宗的营地。 他们来得人少,一共二十来个,不过个个都是好手。 不能说。 再等等,李惜晚上应该会回来。 ...... 入夜,林子里渐渐漫上了雾气。 不过,营地方圆几米之内,依旧清晰。 那些雾气,到了这周围,就自动止步,不再往前。 营地内的众人早得了吩咐,天黑下来,不出营地,这几日都是这样。 没有办法,夜晚,这林子就是妖兽们的天地。 现在又是非常时期,即使是金丹修士,现在也不轻易深入林子。 因为太平静了。 一连十来日,妖兽那方面都没有什么大动作。 尤其是现在,整座林子好像瞬间静了下来,鸟叫,虫鸣声全无。 只有这入夜就出现的雾气,渐浓重。 众人都自觉地按时作息。 老杨头猫腰走了出去。 他看着手下转动的铁球,站到了一处地方。 指针缓缓转动,指向一个地方。 这个东西,是第二次动了。 第一次,是师父说刚得了它时,曾经动过,当时,是剑修灵上真人的一柄玄天剑, 听说那是一柄上古宝剑,衍生出器灵,战无不胜......可惜,这柄宝剑后来随着灵上真人的陨落就不知所踪。 一度以来,他以为这是个传说,毕竟他没有亲眼看过这个东西动过,师父说得话,他也是半信半疑,师父这个老头说话,总是喜欢夸大其词。 他炼了一辈子的器,总是卖不出去.......临死的时候,只留给了他这个东西。 可是,现在,它居然真的转动了。 看着那颤动的指针,老杨头的心也在轻跳。 可是,对面是天元宗的地盘。 他犹豫,还要不要过去? 月色下,外面巡逻的弟子不时晃过。 他知道,他不能再往前走了。 对面营地不是他轻易能踏足的。 恐怕现在对方已经察觉他,一旦他踏入,立刻会被锁定。 这些老怪物浑身都长着眼睛。 他伸手,感受那流动的气流。 这是两个营地之间的简单禁制。 很奇怪。 竟然没有气流波动。 他试着向前迈了一小步。 没有动静。 他壮了胆子,又迈步。 一连走了几步,他确信,真的没有人发现他。 看着那散落的帐篷,静悄悄地,老杨头绷紧了身子,脚下更轻。 没有人。 这片营地竟然是空的。 他就这样走了进来。 老杨头左右张望,看着缠动的指针,忽然往回走。 不对,太安静了。 他扭头,蹑手蹑脚,往回摸去。 然后,顿住。 手中的指针动得更快,转起了圈。 他僵住,慢慢扭头。 一座帐篷,红光闪烁。 老杨头一个激灵。 帐篷里有人。 385又丢了一个 那,方才? 他吞了一口唾沫,唾沫无声地从喉管滑下,一点声都没有。 他慢慢抬头,高高的树干上,那吊在枝头上的枯叶,被一根细细的蛛网牵拉着,纹丝不动。 他又低头,脚下小石子,被他踢出,停在那里,就在鞋头,顿住了。 他目光急速转动。 他踏入了不该踏进来的地方。无暇顾及施法者是谁,他只有一个念头,赶快退出去。 手中圆球捏住,紧紧捏住,他尽量静下来,判断着方位。 树叶、石块、朦胧的月色。 一一移过,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一处。 那个帐篷,同其它的帐篷差不多,要不是方才发出红光,他不会注意到。 老杨头眯起眼睛。 他抬脚,慢慢挪动,每一步都是寂静无声。 即使他知道就是重重地踏下去,也不会有声音。 这是离位,他是火灵根。 只要按照这个方位走,不会触动阵法。 这个阵法并不高明。他早年有幸曾见过,是个阵法师,可惜也在一次任务中陨了。他曾教过他几个阵法,其中就有这个“隐灵阵”。 此阵运用五行位置,可以定格一瞬的假象。 就是说,施法者,可以让阵外的人瞧见他愿意让人瞧见的某一个瞬间,并且维持一段时间不动。 方才,那只蜘蛛顿在那里一动不动,蜘蛛没死,可是它却一直停在了那个地方。 这种红肚麻蛛,最是活跃,一旦发现猎物,只会快速撷取,怎么可能顿在那里半日? 还有,那张落叶,都掉下来了。 让他确定的是,那块石子,明明被他踢起,却是迟迟不肯落下。 这就是隐灵阵。 现在他所看的时间应该是之前发生的。 看来这个施法者是个火灵根修士。 老杨头大概已经知道了此人的目的,应该是要想控住阵法内的生灵,压制这周遭的其它修士,防止他们察觉。 这个阵法的好处是,施法者的修为越高,控制力越强。 能够有这般功力的,大概只有一个人了。 自己能够一路走到这里,这得得益于自己是个火灵根很旺的人。 老杨头看着那顶帐篷,不出意料,手里指针正微微颤动。 那是阵眼。 不行,他得走,再好的法器也不想看了。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他紧张判断位置,慢慢地一步一步出去。 …… 帐篷里,席地而坐着一个人。 深紫色的外袍,紫红的脸膛,正是无极。 他正满脸通红,专注盯着面前的东西。 一个红色的圆盘,红通通的,正挣扎扭曲变换不停。 就像个随意揉捏的面团子,不断变换形状,不断弥漫出赤红色,就像鼓起的泡沫,被无极的掌风给压了下去。 明明是冰冷的器物,却是有猩红的血色弥漫出来。 红浪冲破掌风的禁锢,飘向了帐篷中,冲击着那厚实的帐篷顶,鼓动。 老杨头抓住手中的圆球,疯狂转动,刮着手心,发出了“嗡”地一声。 清晰。 他瞪大了眼睛。 看着那从帐篷顶破出的东西。 扭转,拼接,咔擦作响,转了过来。 这东西竟然是有了器灵。 一股凉意从心底冒出。 他得回去。 这一刻,他后悔极了。 “好奇心害死猫。” 这话是李惜说的。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看着那迅速飞来的圆盘。 他头皮一麻,手中一捏。 随后弹出的无极看着空空如也的林地,目光眯起。 一个小修士,竟然溜得这般快。 难道是用了土遁符不成? 可是,这营地的地面是遁不下去的。 那就是? 他盯着一处,那里有几棵树,枝叶横生。 忽就一掌击去,一阵涟漪,树叶摇晃。 他的嘴角就掀起了笑容。 涟漪激荡之处,一只手臂若隐若现。 “血灵!” 他挪嘴。 悬浮的圆盘蓦地升高,嘎吱一响,肚腹大开,包裹了过去…… 早起,太阳升空。 金阳子皱着眉头。 “那老头也不见了?不是叫你们不要单独出去吗?要我说几遍哪?” 金阳子瞪着眼睛,尽是些不省心的。 李惜还没有找到,这老头也不见了。 着急之下,叫人寻了两日,依旧是不见踪影。 金阳子真的头痛起来了。 之前还以为李惜是又不告而别了,现在看来,恐怕不是如此。 ‘“再寻!” 金阳子对进来的弟子说。 弟子却是一脸惊慌。 “妖王,来了。” 金阳子一下站起来,人已到外面。 几个修士正慌乱,从外面跑进来,正是先前派出去寻找的几个弟子。 见了金阳子,方镇定些。 百米外,树叶哗哗地,一路波浪状滚过来。 一条绿色的通道一路碾压过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踏步而来。 “慌什么?” 金阳子沉声。 手中却是不自觉地攥紧,灵力已经运转。 四下的人已经聚集过来,所有的修士都跑了出来。 天元宗的几个元婴修士也已经过来,站在前面,大家围成扇形。 那起伏的绿浪,停在营地前两丈处。 “哗啦!” 一条绿色的波浪向四下荡漾开去,一条绿色的条形渐现了出来。 沿着营地飞速盘旋了一圈,回到原来的地方,昂着脑袋。 一条白色的蛇,现在虚空,冷冰冰地看着大家。 几个修士相继捂住了嘴,一脸震惊。 常碧青? 金阳子同样地看到了方明那惊讶的表情。 “这?” 方明颤抖着手指,指向金阳子,嘴唇哆嗦。 “碧羽门的妖孽,都是你们放跑了的。现在.......” 他瞧一眼戾气大盛的白蛇,没有再说下去。 这条白蛇同常碧青很像,但是,又有些不一样。似乎常碧青没有这般大,也没有这般凶。 这蛇浑身上下透着危险的气息,进攻的信息。 金阳子惊讶之余,再瞧瞧一旁碧羽门的几个弟子,心中大致明白了。 “方老弟,话不可乱说。你说它是谁?难不成你认识?那可是妖,至少有9级了吧?不,能遁走于无形,已经化形了。这话还真不能乱说。” 一边说,一边就向后退了两步。 几个弟子见状也是往后退去。 方明嘴唇嗫喏了两下,闭口了。 不管这蛇妖是谁,他们都不适宜在此时说这话。 这明显是上门来挑战的。 天元宗的几个元婴修士已经相继飞出了禁制外,和那条白蛇缠斗了起来。 看着白色嘶吼,几个修士手忙脚乱。 阵法里面的人专心地看着,不敢错过。 这就是妖王么? 妖王是条白蛇? 碧羽门的弟子眼睛一眨不眨,心内翻江倒海。 “噗嗤!” 有修士飞出,直接落在法阵前。 众人围了过去。 见他面如金纸,竟是受伤不轻的样子。 再看半空,依旧打得激烈,却是丝毫不损那白蛇半分。 “果然强悍啊!” 金阳子轻轻叹息一声。 “妖兽的本体,就是最好的武器,这点,咱们还是不得不承认啊。” 386 金阳子点着头,对方明说。 “你就不担心吗?” 方明奇怪地看他一眼,见那白蛇游斗三个元婴修士。 “担心什么?” 金阳子语气轻飘,看着上方:“妖王来了,才是最担心的。” “你是说?” 方明吃惊地,望着金阳子:“你怎么知道?” 见金阳子看着一处。 他瞧去。 那里,天元宗的修士站在那里观战。 少了一个人。 无极没有出来。 打得这么般热闹了,他居然如此沉得住气。 方明再度看向场子中的巨蛇。 这才发现,那巨蛇已经不见,一个青衣男子正被围在中间。 “花青?” 这下方明也认了出来。 那样的相貌,除了华青,还有谁? “花青师叔?” 一旁有人轻声,马上被同伴制止:“嘘!”那人这才意识到,忙闭嘴,一边目光就偷偷溜向金阳子这边。 金阳子权当没有听见,只是专注看向场上。 又有人相继跳出去。 一个一个,天元宗的几个元婴修士,全都出动了。 他们团团把花青围在了中间。 很快,就看不清花青的影子了。 “啊!” 碧羽门的几个修士紧紧盯着,不知该作何表情。 眼看中间的花青虽勇,却是速度渐慢。 这是即将胜利的征兆。 众人面上露出了喜色。 “抓了蛇妖,炖肉吃,浑身上下都是宝。” 有修士龇牙,作轻松状。 “你敢吃吗?” 旁边一个惴惴地,眼睛依旧溜向那里。 “怎么不敢?化形妖修,那也是妖,死了,照样就是一条蛇,味道,只会更好。全是灵气吧,不要太补啊……” 方才那个不甘示弱,大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方才的紧张与不安。 “你们想多了。这化形妖修全身都是宝,恐怕都不够分的,妖丹嘛,想都不要想,就是那身皮子也是炼器的好材料啊。如果,给我一小块,我拿来作护腰......” 说话的修士喃喃地,盯着那已经看不清的花青,目光痴迷。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不吭声了。 是啊,这妖兽本身就是制器的好材料,更何况是这等身体已经堪称完美的妖修本体? 众人目光一下热切起来,都转向那急速旋转的战圈,只等着他们尽早拿下,好一睹这本尊的身子。 碧羽的几个修士相互对视一眼,都从目光里看见了担忧,偏又不敢表露出来。 此时此刻,他们不能说什么。 四下静了下来。 众修士已把花青团团围在了中间,他们悬浮,齐力出掌。 一声长啸,花青一头黑发飘散,根根如针,向众人飞射出去。 断发飞扬,元婴修士掌风如刀,切断了飞舞的发丝。 天地一暗。 众人急抬头。 漫天飞扬的断发中,一道白影乍现。 “砰”的一声,5个元婴修士四散,如断线风筝飞向五个地方。 金阳子出手如电,一把扯住了正欲往前闯的方明背心。 摇头。 “这?” 方明踌躇,一脸着急。 一道紫色的影子急速飞出,已经迎向了那道庞大的白影。 “轰”一下,一团赤红的火光被一团白光给弹了回来,波浪般地滚向后方的修士。 众人急忙闪避,一时一地纷乱。 无极的霹雳火,谁都不敢接。 无极快速地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站定。 白光继续扩大,迅速地向四周荡漾开去,众人耳边一静,霎时天地失声。 方明只见众人张嘴,却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眼前白光大盛,眼睛一花,除了亮光,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方明只能是眼睛一闭:完了。 没有人发现,耀眼的白光中,一个红色的圆盘冉冉升起,挡在无极面前。 红色急速旋转,膨胀,吸走了无极面前的白光。 白光亦大盛,全都向红光涌过去,很快包裹住了红光,就像一个急速旋转的红白陀螺,周遭的空气都旋转起来。 所有的修士都晕了过去。 金阳子醒来的时候,隐约见无极一把捞起了什么东西。 他扭头,身后是一片唏嗦声,修士们陆续爬起来。 金阳子忙拱手:“多亏长老出手。” 他抹了一把汗。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悸。 那是什么力量? 他竟然耳目失聪,全无感知力。 一边就瞧了一眼无极:到底是元婴大圆满,这还真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这一刻,他是真心服了。 方才要不是无极的话,可能他们全都得被拿下。 妖王夜苍。 虽是惊鸿一瞥,他还是认了出来。 不用辨识,这就是夜苍的力量。 它会离开,肯定是无极的缘故。 一旁的方明几个也爬了起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 “任凭天元宗的调度!” 金阳子和方明相视一样,再无二话。 妖王必须除,方才那一幕太过恐怖了。 单靠云洲修真界的力量,根本就不能同他匹敌,不,就连花青他们都斗不过。 所以,得联合中洲,集合最强的力量,一致对外。 现在,妖王夜苍才是最大的敌人。 相信此时所有的人都是如此想法。 “自然,我已经有了对策。” 无极环视,一脸慎重。 他伸手推出一个人来:“有明七在,大家尽可放心。还记得当年夜苍是如何伏.....诛的吗?” 百炼宗? 看着走出来的那个修士,金阳子几人对视一眼,一时说不出话。 明七长老。 百炼宗的诛妖阵。 ....... 半空,正飞驰着两个人。 “希望还来得及。” 李惜一脸焦灼。 这林平乐竟然把他给弄到了般远,这一来一去,竟然已经耽搁了三四日。 林平乐跟在身后,也是目光紧缩。 竟然忽略了这件事。 该死。 两人相继落下。 有修士迎上前:“你们......” “掌门呢?” 人已远去。 ..... “你说什么?” 金阳子暴跳如雷,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什么意思?那无极豢养妖物?” 金阳子觉得浑身都凉飕飕的。 这,这是晴天霹雳。 这是要和妖王联手吗? “你确定,你没有弄错?那东西,真的是无极的?” 金阳子手里刚泡好的一杯灵茶也泼到了鞋子上。 这事情是明摆着的。 这嗜灵盘如果是金阳子带来的。 就在不久,这嗜灵盘端了无为的整个宗门弟子,还有玉虚,险些也遭殃。 现在,他们两家还一心一意地同对方谈合作,准备和妖兽决一丝战。 “我先前见过这东西的威力,他,也是一路追随至此。这就没错了。” 李惜再次肯定。 她先前没说,是想等林平乐追到那东西,才好说动无为派和玉虚宫,共同对抗无极。 不然,妖王大敌在前,人家不见得会信她的话。 是她瞻前顾后,差点误了大事。 “你确定,那东西真的是无极的?” 金阳子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再次确认。 “没错。” 这回林平乐肯定,他目光严竣。 几人面面相觑。 “咱么跑吧?退出。马上走。” 金阳子急眼了。 前有妖兽,后有无极。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金阳子又惊又怕。 见众人俱看着他。 他突然看向李惜:“你到哪里去了?” “啊?”李惜莫名。 “不是,那个老头不见了。”金阳子急急地说了老杨头的事情。 “现下,我怀疑,是无极?” 李惜大惊。 387为什么不去 老杨头不见了。 李惜后背直发凉。 她努力抬起了头,看着金阳子,尽量镇定:“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里不见的?” 金阳子自然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李惜的心彻底凉了。 营地内失踪的。 她是被林平乐给掠走的,那老杨头呢? 一个筑基修士,这里算是最底层修为的修士,他又能妨碍了谁?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请掌门快些去,说是要出发了。” 一个修士匆匆跑进来,看着金阳子。 “不去。” 金阳子下意识地拒绝。 见那修士愣着,一跺脚:“听不见吗?不去了,还有,把咱们玉虚的弟子都叫回来,统统叫回来,咱们回玉虚。” 弟子见金阳子不像是开玩笑,哦了一声,转身。 “等等。” 林平乐拦下那个弟子:“去,为什么不去?我倒要瞧瞧,他,到底意欲何为?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 弟子就看着金阳子。 金阳子早瞪圆了眼睛:“不能去。咱们惹不起。虽然你回来了,可是咱们加一块,算上你师父,也就三个.....你不知道,那东西,太厉害了,连妖王都怕的。咱不逞这个能。你呀,太年轻了,叫我怎么说好呢?咳咳......” 金阳子急促地,下意识地要纠正林平乐的话。 先前林平乐同天元宗结下的梁子,还没有掰扯清楚呢,这回,又要干啥? 金阳子是真的担心。 他见林平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以为他不为所动。 “我想起来了,那日,妖王之所以会退,就是因为这个无极。当时,我们几人全都着了那妖王的道,等我反应过来,我当时瞧见那个无极,他收起了一个东西,虽然没有看清楚,但现在仔细想来,那似乎就是一个圆盘子样的东西。对,应该就是那个东西。没错。所以,咱算了,不蹚这趟浑水。” 金阳子眼珠子一骨碌,指着方才那个弟子说:“这样,你且别去传话,待我想个妥当的理由,说什么好呢?对,就说咱们宗突然遭到了那莫名妖怪的袭击,损失惨重,我要回去瞧一瞧,对,就这个理由,去吧。” 那个弟子领命飞快去了。 李惜在一旁,看着金阳子,倒是佩服。 金阳子这个理由不可谓不好。 说玉虚宫遭受妖怪的攻击,同无为派一样,急需他们回去救援。自然,总要好好料理才是,这一时半会,就不会再回来了。 一来二去,也就躲过了这段。 即使无极明知道玉虚在说谎,也不能反驳。 人家料理宗内的事情,没有理由拦着,而且,谁又能说这个圆盘妖没有又去玉虚宫呢? 反正,之前无为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正好是个现成的理由。 不过,这样一来,恐怕无为也要跟着撤了,之前无为可是强撑着一股劲。化悲愤为力量地守在这儿,这回玉虚只要一撤,无为自然会跟着走。 “无妨,无为也不该留在这里,要不是怕方明按捺不住,露了行迹,累得咱们跟着吃亏,我只要把这事一说,方明他们还不和他们拼命?可是,拼命也没有用啊......不能意气用事。” 对方不止5个元婴修士,还有无极这个元婴大圆满。 一旦这仗打起来,先不说输赢,至少,不能让妖兽一方给得了便宜去。 金阳子这点还是拎得清的。 而且,真要对打起来,他们着实是没有胜算。 金阳子瞬间已经想明白了眼前的形势,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忍,忍者为上。 李惜看着金阳子,又瞧瞧林平乐。 林平乐此番来的目的可是明确,怎会被金阳子三言两语一说,就打消这个念头。 然而,林平乐并没有阻挡,让那个弟子跑远了。 一时,几人也就没有再说话,都退回了帐子内,静静地等着。 李惜心下挂念这老杨头,拉过一旁的一个弟子,轻轻询问了起来。 林平乐一幅不慌不忙的样子,只是看着外面。 半明半暗的帐子外,林木高大,几乎没有枝叶。 这营地内的树木都被修理过了,只余少数顶梢的叶子。此时,空旷,不见人影,想来都去那边集中去了。 三个营地,只有他们玉虚在最里边,所以是最后一个通知到的。 很快。 “来了!” 随着声音,方才那个弟子急急跑了回来。 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正缓步行来。 李惜知道麻烦来了。 “掌门!” 弟子连滚带爬地过来,一下扑倒金阳子面前,大喘气:“他们不答应,说是......” “玉虚宫是要做缩头乌龟吗?” 一个宏亮的声音传来。 两道紫色的影子随后而至。 李惜瞥见两张熟悉的面容,她微微低了头。 四长老气定神闲:“金掌门,出了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咱们现在可是大敌当前。当分清轻重才是。” 金阳子脸上已经是一幅哀痛的样子:“实在抱歉,宗门遭遇大事,我们即可要出发,真没有心情再这里呆着了,抱歉。” 一边说,一边就招呼几人:“快些吧,还愣着干什么?” 他向一旁的弟子跺脚,催促。 “听说是遭遇了袭击,金掌门是应该回去看看。” 天元宗的四长老上前,指了旁边的七长老:“老七,你随金掌门走一趟,看看可有要帮忙的。务必早去早回,咱们这里也急,说不得要快些了。” “你们几个,打起精神来,都去那边集合,阵法启动,需要磨合,时日不多,咱们得抓紧些。” 四长老又指着周围几个人,开始赶人。 金阳子僵住。 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比他更离谱。 派一个元婴修士跟着他回去,是去监督他的吧? “这?不劳了。” 金阳子拱手,正要再说话。 却是见对方已经盯着林平乐:“原来是林道友回来了,好,好,这样,咱们的力量又壮大了。” 四长老看着林平乐,哈哈笑着,丝毫不提先前追查林平乐的事情。 金阳子暗暗称奇。 他向林平乐瞧去,见他脸上微笑,竟似不是同他说话一般。 “说得是,我们自然是把这里的事情料理干净了,再回去清理自己的事情。” 林平乐说。 金阳子张着嘴,又闭紧了嘴巴。 算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走一步算一步吧。 只是,林平乐这小子,这是有多不怕事呀?哎,还是太年轻了。 他晃着脑袋,对着林平乐:“你过来,我同你说话。” 388引妖阵 即使金阳子再不情愿,还是如期去了谷地集中。 今日阴天,看着四下浓绿的铁樟木,李惜抽了抽鼻子。 铁樟木有异香,在这林子当中,只要有铁樟木的地方,就是是妖兽喜欢出没的地方。 它那浓郁的香味能掩盖妖兽的独有体味和腥臊气。 越是等级高的妖兽,身上的体味愈发重,这林子里这种有味道的植株,是妖兽们喜欢的。 无极选在这一片地方,也是深思熟虑的。 他的想法很直接。 就是要把妖王他们引到这来,进入这布好的阵里。 李惜眯着眼睛,从开始的不以为然,慢慢地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她看着那些忙碌的修士,有条不紊地布置,一遍又一遍,阵旗,附箓。 他们准备怎么做,李惜不得而知,就是金阳子也是不知道。 他们同许多修士一样,只是依照安排,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李惜坐在一块大石上。 远处是忙碌的修士。 她被金阳子留下来守候。 她不在之前的安排之内,只是林平乐是躲不掉的,元婴修士,全部进入阵内。 此时旁人忙碌,她倒是闲下来了。 凤尾的声音小小地传出来,响在耳边:“无趣,太无趣了,咱们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凤尾不敢出来。 这里正赶着抓妖,李惜不想凤尾这时候成为某些人的目标。 一株化形的妖植,在许多人的眼里,是一株不可多得的灵药。 凤尾生性喜欢热闹,憋了她这许多日,着实是难熬。 李惜四下一瞧:“老实点,别添乱。出了事情,我可没有本事护住你,这里都是高手,我算老几?不想被人生吃了,就乖乖地。” 底下的红花瞬间平静了。 李惜这才抚抚衣袖。 她还生怕凤尾不听话,真的冲出来,可就麻烦了。 林平乐有句话说得倒是不错:这煞血红花,很会闯祸,你没有本事护它,就别带它出来瞎晃? 听林平乐的口气,这煞血红花,似乎闯过什么祸事? 李惜也问过凤尾,可是,它是一脸懵懂的样子。 好吧,李惜觉得这厮同林平乐这个人一样,搞不懂。 林平乐这个人,李惜再听了他说的话后,更加忌惮了。 化神修士?补天?逆转时空? 每一桩听着都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李惜还真地信了。 这么一个几千年的老怪,活得这么长,穿越时空,自然是不把其它人的生命放在眼里,恐怕在他眼里,众生都是蝼蚁吧?不,只有那个花无影,在她眼里算是生命吧? 李惜把李家父母的事情深深埋进了心底。 李家父母的生死,对于这个林平乐,不,金阳来说,着实是微如尘沙。 “几个凡人的命,算什么?只要是阻碍我的人和事,我必扫除.......你别和我说这话。无影又为了谁?她为了不相干的人,连自己都舍了出来。整个修真界,你懂吗?那是多少人?我本就没有这般伟大,也没有道理要救,那些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认无影。至于你,好好做好自己的本分,助我把画卷打开,这是你的天职,这就是你做的事情,打开画卷,回到天机崖,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等你打开画卷,你尽管来寻我就是,给你的爹娘报仇。不过,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所以,现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一切凭本事说话。” 林平乐的话,响彻在耳边。 他话中带着威胁,她不敢赌。 李惜深深呼吸,话难听,却是正理:没有实力,就别轻举妄动。 而林平乐这回急着带她赶回来,为的是那个嗜灵盘。 “我此去是去求证一件事情,同你亦有关。你只管在一旁呆着,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那些妖物的事情,我不管,只是别影响你的修为提升。” 林平乐看着她,吩咐。 那个嗜灵盘,如今在哪里呢? 李惜向前方瞧去,无极并未出现,只明七在那里指挥众人,正忙碌。 一日一夜忙碌后,拂晓的时候,一阵阵晃动,整个林子似乎都晃子起来。 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向四周散发出去,以肉眼可见的波浪状,向外滚滚而去,周而复始。 大阵成了。 远远的有兽吼声响起,此起彼伏。 营地内的修士们不免个个竖了耳朵,一脸的戒备。 引妖阵,这阵叫做引妖阵。 阵如其名,就是要把妖兽引入这阵中。 大家好奇又拭目以待。 看着头顶那圈圈荡漾出去的巨大同心圆,李惜同其它修士一样,仰着脸,向四周瞧去。 百炼宗阵法,她是见识过的,之前的血妖阵,花青他们.... 她的目光中不免有了担忧。 ..... 引妖阵,要接连启动7日,十二个时辰接连不断,每日凌晨,是此阵威力最大的时候。 启动此阵,需要24个修士,每十二个时辰换一拨。 看着林子里不时蹿出来的各种妖兽,大家紧张又兴奋。 这些妖兽被这大阵吸引而来,争相恐后地向这里拥挤过来。 第一日,是一些低级的妖兽,他们一窝蜂地涌过来,很快就被吸入阵中,随着流动的阵法,不能挣扎,阵内等待的修士只需把它们擒拿下来即可。许多都是直接砍了,丢在一边,很快就留下一具具兽尸。 第二日,第三日亦是如此。 到了第四日,整座大阵已经从之前的青白色成了微微带粉的了。 这就是百炼宗的引妖阵。 李惜一把揪住凤尾。 它已经几番不受控制,从她衣裳上跌落出来。 她把它放入了灵兽袋里。 休息的时候,李惜看着那些收捡妖兽尸体的修士,营地里早已经堆起了一堆又一堆妖兽的尸身,都是这几日积攒下来的,被集中堆放在这里。 李惜看着那各色的皮毛,斑驳交错,叠加在一起。 其中,有一条长长的狐尾,褐红色的尾毛蓬蓬的,就像是一条大大的狗尾草,翘在那里。 李惜目光越过它,望向外面,那里是林子,一望无际的林子,此时,黑黝黝地,就像一个巨大的口袋,敞在那里...... 今日是第五日。 389引妖阵(二) 妖王还没有出现。 吸引过来的都是一些低阶的妖兽。 众人渐失了先前的兴奋,神情有些紧张,更加谨慎了。 金阳子叫李惜。 “你,过来帮忙。” 她走过去,瞧着帐子那里端坐的人,眨了一下眼。 看样子,是刚换下来休整的。 一共十个元婴修士,五个一轮,林平乐他们是第一轮,已经连续6日了,终于上了第二波。 李惜想着,方才没有瞧见无极? 林平乐神色看着有些疲惫,连续五日的布阵,消耗最大的是他们这些元婴修士。 见李惜不说话。 “你好生呆着,就在这里。” 他沉声。 李惜看着他,垂眼,向外走去。 “我是为你好。省得你又同情心泛滥!” 林平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恼火。 “引妖阵,只引得一些低阶的妖兽,我又怕什么?” 李惜很快反驳,她扭身,眸子在暗光下闪光。 见林平乐瞧着她,沉默。 她继续向外走去。 身后林平乐眨一眨眼。 他也有些奇怪:她怎么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沉得住气。 快步走着的李惜,脚步慢了下来。 她扭身。 林平乐不会莫名地说这话,今日又换了人...... 忽一阵喧哗,哗哗哗地,灵力罩频闪。 李惜看着一道撞上来的巨大黑影,跑了过去。 那是一条足足有五六丈长的大蜈蚣,浑身漆黑油亮,趴在闪烁不止的阵罩上。 底下的众人一阵紧张,启阵的修士也是全力以赴。 “怎么回事?” 修士们纷纷奔了出来。 看着那只搅成一团,已经晕头转向的大蜈蚣,吃惊:七阶蜈蚣精? 这只蜈蚣明显有了七阶,那油亮泛金色的头部,是一条金顶蜈蚣精。 “好家伙。” 金阳子也从帐内跑了出来。 又有几个金丹修士奔入,齐心合力,大阵嗡响,飞速旋转......很快就制住了那只蜈蚣。 大蜈蚣被众人齐力拖了下来,掼到地上,老长的一条。 李惜盯了一会,别开眼,仰望着渐暗的天际。 这连七阶的妖兽都引了出来。 这往下去,不知还会引出什么来? 她低头摸一摸腰间,里面似乎动了一下。 引妖阵,越到后面,威力越大。 李惜看着那粉红的圆阵,隐下了眸子中的不安。 还有2日,希望他们平安无事,或者已经离开了? 李惜想着这几日的平静,暗自祈祷。 只要他们离开这里,就一时找不到它们。 她顾不得旁人,她只担忧花青他们。 ...... 一处昏暗的洞穴里,暗光闪烁。 厚厚的紫红色的叶片,一层一层地叠加在一起,闪着微光。 毛如钢针的金刚狼、五彩的花蟒、缓慢的龟爷...... 这些妖兽不停地转动,烦躁不安。 这些人修已经进林子多日了,很是喧闹了一阵,彼此之间交手过几回,他们亦扬眉吐气了一阵子,前段时日忽然就没了动静。 然后这两日,弄了个什么古怪的阵法,竟是已经捕捉了不少的小妖兽。 他们早就急得不行。 黑蜈蚣昨日出去,已经被抓了,被拖入那白光之中。 那个阵法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他们尚可坚持,可是那些道行尚浅的妖兽不行。 这阵法的威力,眼见是越来越厉害了。 初始还好,现在,眼看着,那些低阶的妖兽们相继被引了出去。 他们也是焦急,不得不来寻妖王。 那些都是他们的子孙,,再不管,可是要抓干净了。 一阵精光划过洞窟,一条丈长的东西出现。 浑身隐隐泛着金色的老蜈蚣在落到地上,流水般地摆动,一地乱叶哗哗响,连这迷迭叶也掩盖不住它身上的味道。 老蜈蚣也沉不住气了,它从盘踞的洞里出来了。 它的孙子,那只金头蜈蚣被抓住了。 它瞪着其它的妖兽,嗡声:“怎么样?” 长长的两条须子晃动,离得近的一只黑熊忙往后退一退,这只老蜈蚣浑身上下都是剧毒,碰上就算倒霉。 这段时日,不各路妖兽陆续到来,大家挤在这处洞穴里,要不是妖王的缘故,这些妖兽们打死都不会相安无事的挤在一处的。 如今,也只有这里是让这些妖兽们心安的地方。 任凭那地再起波浪,这里方圆百米却是风平浪静,没有受丝毫影响。 因为这里驻这妖王夜苍。 他们齐齐聚集在这里,眼巴巴地敲着洞窟上方,那里一处凸起的地方,盘着一条青蛇。 青蛇不足一丈长,浑身油绿,它懒洋洋地把脑袋搁在盘起的身上,似乎在睡觉。 要见妖王,只有通过这只青蛇,这是一条五幻灵蛇。 它可以直接让它们同夜苍对话。 此刻,它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 “再不出去,恐怕这里的妖兽全都要被捕杀殆尽。” 花青仰着头,看着对面一处地方,那里是一座晃动的大阵。 对面,一块黑黝黝的大岩石上,上头蹲着一只兔子。 兔子浑身的毛发雪白,正眯着眼,静静地蹲着,头上两个犄角,正发出柔和的光晕,一圈又一圈。 它扭过头来。 眼中红光一闪,花青一凌,闭上眼睛,又睁开,他倔强地抬头:“妖王,不能坐视不管。” 这几日,不断地有妖兽被那座大阵吸引而去,再不阻止,恐怕这苍莽山的妖兽全部死绝了。 兔子跳了下来。 雪白的虚影蹲在半空:“走吧。” ....... 凌晨的时候,一直关注着动静的李惜,看着齐齐出动的元婴修士,狂风中,那气势汹汹而来的四只妖兽,分四个方向攻向大阵,她跑了出去。 外面一阵纷乱。 金丹修士已经替下了原先留守的筑基修士。 24个金丹修士分列四方,原本摇晃的阵法已经稳固了下来,粉色的阵法看着莫名的诡异。 李惜站在那里,一旁是金阳子几人,他们也在观望。 果然,这是升级换代的东西。 与先前天元宗那个诛妖大阵一般,布阵的人不同,效果不一样。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还是震惊的。 百炼宗不愧是百炼宗,每一个阵法都是出乎意料的。 李惜心中就存了一线希望。 白恩是百炼宗的,它应该知道这阵法的奥秘。 它不会被抓住的。 她安慰自己:白恩后来一直没有露面,那是因为他知道这阵法的厉害之处,在寻找最合适的机会,准备出击。 他做事一向是老道的,应该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李惜如是安慰自己,一边关注场子中的战况。 场地当中已经是如火如荼,四只看样子都是7阶的大妖兽,对上四个元婴修士,正你来我往。 天地变色,嘶吼声响起,似乎连云层都抖了起来。 李惜仰头,看着那上头重重的云层,似乎就要落下来,遮盖住下面的这一切。 她垂下了目光,除了阵中的元婴修修士,金阳子他们也进去了,现在基本是二个元婴修士对上一只妖兽....... 不出所料,半柱香后,随着一个元婴修士一剑斩下一只巨大的狼头后,接二连三的,剩下的妖兽相继被制住,毫无疑问的,立时被斩杀。 不留一点余地,速战速决。 战斗暂时告一段落。 众人欣喜地围拢,拖出了地上的那四具尸身。 修士们当即剖开那具狼尸,掏出肚内那枚几近透明的妖丹,众人惊叹一声。 李惜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这引妖阵就如此厉害,拿下了四只7阶大妖。 那之后的诛妖阵呢? 想着当日的大阵,李惜不由拧了眉头,看看一旁的帐子内,没有动静,林平乐没有出来。 390引妖阵(三) 方才这般大的动静,他也没有露面。 李惜退到一旁,抱了双膝,把头埋在膝盖里。 有弟子走过,好奇地看一眼,就别过头去,继续向前跑。 新的一波修士换了上去,依旧是筑基修士,他们负责日夜轮值,保持阵法运转。 那些金丹修士已经退了下来,很快进入帐中,开始运气调养。 场地上,一群修士依旧在剥离捕获的妖兽,众人有条不紊地分工,这几日下来,已经很有一套流程,速度快得很。 很快就皮、骨各自堆成一堆。 然后,就响起赞叹声。 原来是他们在另外一具妖兽腹内又发现了两枚妖丹。 这可真是罕见。 一只妖兽内体内竟然有两枚妖丹,难怪这只妖兽看着骨龄尚小,这么快就进阶七阶了,这相当于是人修的话,有两个丹田啊。 一时几人围了上去。 争先传看,不是时议论。 李惜恍惚听得,有人道可惜,说是此妖要是能继续修炼,定能大成..... 她抬头望天:乌云散去,有阳光洒落,金灿灿的,照得周围的景物异常清晰。 耳边喧嚣渐远,众人很快散去,准备下次的战斗。 妖王夜苍还没有拿到,谁也不敢居功。 众人都是和衣而卧,今日这一仗似乎是个预兆。 夜半。 风起,一阵又一阵,从四面刮过来,一直滚到圆形的大阵上,发出一阵轰响。 所有的人都起身了,纷纷向外跑去。 李惜看着那源源不断滚过来的绿浪,跟着人群往外跑。 她不错眼地盯着那绿浪的尽头,咽了一口唾沫。 一条紫色的人影从人群中飞出。 落在那白色的大阵上。 是无极。 相继有人影跃出,接二连三,均是元婴修士。 “入阵!” 无极一展衣袍,率先入了阵中,长发飞扬,袍袖鼓涨,他的声音在上空回响:“大家速速入阵,不可停留。”” 身后,金丹修士随即跟随入阵。 众人忙一拥而上。 却是一阵狂风吹来,大阵晃了一晃,众人竟然是举步维艰。 李惜跟在人群后,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绿浪尽头,虚无的上空,心头默念:“来了!” 硕大的身影,一下子出现在大阵上空。 四个方向,四道白影,举起了爪子,拍了下来。 底下的帐篷拔地而起,瞬间支离破碎。 那些帐篷都有阵旗,却在瞬间破坏。 修士们在飙风中飞舞,金丹修士相继落地,努力保持平衡,筑基修士已经被卷上半空,在风中打转,迟迟不落。 “入阵!” 无极一声喊,他站在大阵顶端,须发飞扬,屹立不动。 大家心中一定,齐力朝那依旧稳固的大阵冲去,眼下,只有这里才是可以躲避之处。 李惜也被众人挟裹着向里头冲去。 然而,整座大阵好像被是什么东西凝住了,嗡嗡响,似乎很是吃力,几欲停滞不动。 底下的修士依旧坚持往前,举手抬足,却是前进困难。 妖王之力。 每个人心中都闪过这一个念头。 心下骇然,不免更拼力往里头去。 有人影晃动,从众人头上踏过,一个接一个。 是元婴修士。 他们灵力全开,尚能行动,终于在阵中占据了各自的位置。 大阵重新运转,缓缓启动。 众人的身子一轻,底下的修士终于得以行动。 众人忙分位落座,各自掐诀,四道光柱亮起,对向四道白影。 齐心合力之下,大阵转了几个圈,终于启动。 无极的声音传来,在各人耳边:“各就各位,凝神静气,大阵不破,吾等无碍。” 众人依眼,闭目,灵力源源不断输送,大阵嗡响,粉光一闪,整座大阵瞬间亮了起来。 轰响之中,李惜抬眼,四下一片白色,她看不清外面的情形,只见身旁闭目运气的修士。 耳旁有身音。 催眠般。 李惜大睁着的眼,慢慢阖上。 每个方位都有二个元婴修士和数个金丹修士,还有筑基修士。 这座大阵空前的实力雄厚。 大家都全力以赴。 迷糊之中,李惜忽然觉得丹田一阵搅动。 她内视,见丹田不受控制,灵力源源不断地向手上运输出去。 她一惊,想离开,方才情急之下,被人推搡着坐到了西边的位置上。 手脚却是好像被牢牢地吸住了,起不来,用力过了,头有点晕。 她骇然。 阵法她不是没有进去过,这是怎么回事? 她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清醒些。 几番努力不得,一口咬下去,舌尖剧痛,满口腥甜。 李惜终于睁开眼睛,却是眼睛刺痛。 眼前一片红色。 丝丝缕缕的红丝蹿动跳跃,向她缠绕过来。 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 这一刻,万赖俱寂,李惜仿佛听到了耳旁有血液流动的汩汩声音。 她吃力地吞下了一口口水,凝神瞧去。 前面一个修士的后颈部血管正暴走,头顶丝丝白汽蒸腾。 她喘着气。 诛妖阵,是诛妖阵,这个不是引妖阵,不,也不是。 诛妖阵,她进去过,不会这么难受。 为什么她现在感觉连气都要喘不上来呢?胸腔闷胀,好像心脏要跳出胸膛的样子? 丹田,那种空空的感觉,似乎下一刻就要抽干。 她张着嘴,吃力扭头,脖子青筋鼓涨。 所有的元婴修士都进来了,她记起来了,林平乐也进来了。 旋转的大阵,李惜极力控制那种眩晕感,心底?漫上了不详的预兆。 光芒耀眼。 粉色的大阵已然成了红色,那熟悉的耀眼的红。 然后,她看到了头顶的一个黑影,熟悉的东西。 粗壮的红线倾泻而下,汩汩有声,她仰望着那个不断扩大的黑洞,里面黝黑一片,有什么东西在嘶叫。 是那个东西。 噬灵盘。 她挣扎着:妖王呢? 外面白光已经消失。 妖王夜苍盯着那个旋转的圆盘,眸子血红。 扭动的血色,旋转的圆盘。 遥远的记忆似乎被唤醒。 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妖王夜苍蹲在那里,没有动,身上的白光正膨胀。 他晃着脑袋。 无极一直紧紧盯着对面的妖王,脸上神情紧张。 快了,就要快了。 听着圆盘下那嘶嘶声,他眸子里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只要一会,再等一会。 “忽”地一下,圆盘一晃,红光一闪。 一只白色的爪子忽然伸手抓住了圆盘。 圆盘嘶叫着,挣扎着,扭头就是一口,咬住了妖王夜苍的爪子。 爪子一闪,瞬间不见,被吞噬。 无极盯着,脸上一松,狂喜。 果然成了。 忽的一下,两只爪子一合,紧紧卡住圆盘的肚子。 方才断掉的那只爪子又长了出来。 咔嚓嚓,一阵响,圆盘忽然齐齐生出了数只钳子,挥舞着,毫不示弱地向对方钳去。 “噼噼啪啪,” 两人对打了起来,一只兔子,一只犹如螃蟹样的圆盘,在一起纠缠了起来。 大阵嗡嗡,红螃蟹始终不离大阵上空。 随着它的扭动,下端的血丝更加绵密,丝丝缕缕,几欲包裹住妖王那白色的身子,只是,却是近前不得,被白光消减掉。 慢慢地,白光渐暗,红光大盛,渐渐地,妖王被围在了中间,慢慢移了过来,困在大阵上方。 无极脸上肌肉抖动,他捏紧了拳头。 成败在此一举。 391引妖阵(四) 他筹划了这么久,今日终见分晓。 盯着下面嗡嗡响的大阵,不由佩服。 明七没有骗他。 这个养灵阵,果真是厉害。 竟然把那帮元婴修士也困住了。 自启动到现在,是一个都没出来。 “化神修士也不一定逃得出来。” 明七的原话。 “此阵是以灵养灵,再厉害的修士又怎么能自己和自己抗衡呢?” 明七解释得清楚。 只是,明七大概没有想到,如今,他自己也是被困在了这里面了吧? 心里一定在诅咒他,用最恶毒的语言。 他眼里有着快意。 这种事情,既然已经做了,不在乎再多做几次。 长生路上,从来就是孤寂的。 他无极不需要同伴,以前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 无极凝神,密切注视着那缠斗的一团。 上古魔盘,对上万妖之王,眼看,要见分晓。 最终,他无极才是胜利者。 一股巨大的狂喜,迅速弥漫了周身,他抖了一下。 成功在即,他是真的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原谅他吧,实在是太激动了。 从此以后,他就是天地间第一人,三千世界,任他逍遥。 他眼中,那团白色被红光包裹其中,缩小,膨大,再缩小....... 红色弥漫当中。 一个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睁着血红的眼睛,头上青筋直暴,透过青白的肌肤,几欲要跳出来。 林平乐,浑身淌汗。 他耗尽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片红光中,他努力在人群中搜寻一个人。 他记得她也进来的。 在哪里呢? 他吃力地转动目光,每转动一下,都是费了老大的力气。 几辈子没有这么吃力过。 他自嘲。 丹田发紧,被什么揪着,难受。 眼前是一尊尊犹如雕像般的修士。 有几个脸上神情痛苦,却是醒不过来,那是方明他们几个。 这个阵犹如一个大吸盘,把他们牢牢地吸在了这里....... 在哪里呢? 眼下,只有她了。 焦灼的目光和一束目光对上。 她也在搜寻。 李惜陡然看到林平乐,心内是一喜的。 她就知道,这老怪物,怎么会被轻易控制住? 她眨着眼睛,张嘴,没有声音。 林平乐只是看着她,呆呆的。 “怎么办?” 李惜用唇语,尽量慢,期望他能看懂。 如今这阵内,就只有他们两人还醒着,此刻,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那股昏沉沉的感觉又弥漫过来了,她极力抵御。 林平乐只是看着她,眼睛也不动了。 她睁大了眼睛。 一个金色的小人,从林平乐头顶浮出,晃悠悠地。 李惜看着那个小人犹豫了一瞬,然后,向这边飘过来,很慢,似乎每前进一步,都很吃力。 这是要干什么? 夺舍? 李惜霎时警铃大作。 也是,这个时候,似乎只有她能动? 她的脖子僵住。 怎么办? 这个老怪物,男女不限,老少通吃吗? 李惜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人终于到了自己跟前,停住。 小小的一个人儿,五官俱全, 李惜拼命地眨着眼睛,表示抗拒,又摇头。 然而,眼前一晃,小人往李惜头顶飘去。 李惜瞬间僵住....... 一道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 “不想死,就听我的。” 李惜...... “记住了?快些!” “忽”地一下,小人儿重飘了出来,晃悠悠地向对面又飘了回去,隐没。 那边,林平乐闭上了眼睛,再无声息,同那些修士一样,成了一尊雕像般。 李惜这边已经运气。 她忍住不适感,集中所有的意念,往丹田中聚集。 丹田依旧在运转,速度更加快了。 李惜聚集所有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催送着丹田的运转速度,快些,再快些...... 一阵眩晕感传来,她忍住,继续。 丹田内,红黄蓝青,各种颜色交相晃动,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最后,成了一团白色。 李惜胸口一轻,一团东西从腹内飞出,滴溜溜地旋转,在眼前三寸处转悠。 丹田,李惜的丹田脱体而出。 林平乐告诉她,要脱身,唯有把丹田脱出,解除羁绊才能破了这阵。 李惜不得不信,因为她没有旁的选择。 横竖一死,唯有按照他的法子,拼上一拼。 顾不得多想,李惜舌尖一咬,血珠喷出,急速旋转的丹田霎时一闪,砰的一下,犹如烟花绽放,三色齐齐闪动,彩光所溢之处,红雾迅速消散。 彩光继续延伸,向上冲出。 头顶红雾散开一个大洞,但见一红一白两道影子正紧紧抱在一起,在蠕动。 看着那已经缩小一倍的白色,李惜脑中一紧:妖王。 头顶。 无极伸出了双手,前方,“红螃蟹”越战越勇,正抱住白兔死死不放,白色影子,已经染上了粉色。 “来吧,快些!” 无极嘴唇蠕动。 眼角瞥见那阵外几番靠近不得的一众妖兽,无极唇边掀起了诡秘的笑容。 九个元婴修士的精血,还有,数十个金丹修士和上百筑基修士的灵力支撑,怎么打得过? 当年鼎盛时期的妖王,不是也被七个元婴修士拿下了? 更何况,他这还是加强版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嗜灵盘。 遇强则强。 法宝就是法宝,会自动升级。 这一刻,无极觉得大局已定,他脸膛发红,浑身舒畅。 他甚至想,一起带走,好东西就这样毁掉了,他会心疼的。 花青牙呲目裂。 又是这个阵法。 师伯就是折在这阵法之上,现在,连妖王也要毁于此吗? 它摇摆着硕长的身子,绕着大阵周边游走,几番靠近,嘶嘶作响,皮肉焦灼。 一道灰白色的影子滚了下来,小白狐身上的毛发已经是焦黄一片。 再瞧瞧身后,根本不敢靠前的妖兽们。 花青再一次扑了上去。 “嘶拉”一声,蛇皮卷曲,蛇尾一股大力吸来,它半个身子就被卷了进去。 它忙稳住,两股大力传来。 三条尾巴卷住它的身子,还有一条青色的尾巴,小青蛇和小白狐两只紧紧的攀住他,蛇头和狐尾分别攀住地上的岩石和大树,拉扯成了一条直线,崩得铁紧。 花青就使了力气,往外边钻。 奈何吸力越来越大,青色的蛇身和狐尾已经崩得咯吱作响,。 “放开!” 花青昂头嘶叫,身子瞬间拉长。 ...... 无极绕有兴味地瞧着,倒是吃惊:竟然是全灵蛇和七尾狐。 不错,不错。 可惜了,也要祭了这大阵。 白兔身上的光渐黯,被噬灵盘拖着往那中间沉去。 红色鼓起,就向那白色咬去。 无极死死盯着,只要咬到血,就好办。 咬住了,用力啊! 他死死盯住,攥紧了拳头。 唰! 噬灵盘一沉,底下蓦地破开一个大洞,彩光迸现,一物飞了出来。 奔流缠绕的红线纷纷断开,消散。 与此同时,阵内的修士浑身一松,纷纷睁开了眼睛。 就看到一只红通通的螃蟹样的东西,正飞速地向下冲了下来。 身上残留着那挥舞的红线。 众人来不及闪避...... 下方的一个修士迅速被红线包裹住。 彩光一闪,红螃蟹飞舞的几条腿被切了下来。 它摇摇晃晃转身,红光一黯,那个修士落地,无声。 “快回来!” 破洞处,无极吼道,喊声还没消失。 他就睁圆了眼睛。 392引妖阵(五) 红黄蓝三色忽然分开,各化成三条细细的彩线条,横竖交织成一张格子网,对着红螃蟹就撞了上去。 彩光轻闪,花了众人的眼。 空中飞舞的数十块飘舞的小碎块,落雨般向四下飞散。 噬灵盘竟被切成了一个个小格子,犹如切豆腐般。 无极捂住胸。 碎块中,一缕白汽升腾,飘忽着,无极奋不顾身扑了上去...... 身后大阵轰然消散,一地修士躺倒。 彩光嗖地一下,向着修士们就飞了回来。 修士们惊呼,纷纷向后倒。 彩光径直向人群扑来,瞬间没入李惜的胸腔,不见。 众人呆住,齐齐盯着李惜,惊骇不已。 无极转身就要走。 白影一闪,一只大白兔落下,拦在他面前,红亮的眸子盯着他。 它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形体瞬间膨胀,炯炯盯着他。 无极怪叫一声,双手连挥,火焰奔腾,直逼妖王的眼睛而去。 众人仰头,脸上神情复杂。 李惜依旧端坐。 身旁的修士陆续睁开眼睛,许多修士的脸色极其难看,走路双腿哆嗦,直打晃。 方才那一刻,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们都知道自己似乎成了祭品,却是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自己身上的灵力别源源不断地抽取出去,连绵不断。 那种面对死亡,慢慢煎熬至干的感觉,他们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 任你有再大的不甘,不愿,都只能化为绝望,深深的绝望,慢慢地流逝。 那些在阵眼处的修士,损失尤其惨重,他们是首当其冲的,此刻还是浑身发软。 更有头发灰白,面相迅速苍老,委顿在地,一时没有起身,大有油尽灯枯的迹象。 这是精气大失的后遗症,此一损,恐是会修为大跌,甚至是大损修行根基。 众人心中戚戚,一时场地内竟是一片寂静。 头顶上的打斗声不断传来,那是妖王和无极的战争。 看着和妖王游斗的无极,众人均是牙齿格格响。 看着很快落荒而逃的无极,所有人心中竟闪过一个念头:追,吃了他。 妖王紧追而去,身后众妖兽也迅速散去。 紧张的众人哗啦一下,瘫倒在地。 只有几个元婴修士,强撑着,走到那散落的东西面前,查看。 褐红色的碎片四散插在泥地上,不时轻闪一下。 有人就伸手去探,手刚伸出,就发觉不对。 有丝丝黑气,从那碎片上弥漫出来。 “这是什么?” 地上正打坐的人也强撑着过来。 犹如烟雾般,四下散着缕缕黑气,弥漫开来,很快消散。 “这是魂气。” 一个修士叫道。 一时,众人目光转向那地上的一堆东西。 到处分布的碎片,横七竖八地扔在那里,正是被分割开的那些碎片,每一块都被切割成方块,四四方方地散落在地上。 而那些黑气,正是从那些断茬处溢出来的。只是到了外面,就成了青烟,消散无形。 是魂气,没错。 这些是生灵。 此物竟然集有如此多的魂气。 有人后退了一些。 这东西的邪性,他们是领教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为派的方明捡了地上的碎片,仔细辨认。 手中的东西黝黑泛光,失去了方才的红色,手摸,坚硬异常,确实是死物。 又有修士就试着拔出宝剑砍下去:铿,一声,锋利的剑折成两截。 举剑的修士看着自家的宝剑,半晌无语。 这剑乃精铁所制,一路也经历不少,都未曾损了分毫,竟被这东西像是切瓜菜般地一折两段。 又有人不信,拿出一块灰蓝色的黑铁样的疙瘩。 “这是我早年收集的,没有炼器师铸造过,说是因为太过坚硬。” 他解释道。 这是天元宗的修士。 他凝神,敲了上去 看着掉落在地,同样碎成数块的黑铁,众人面面相觑,再也没有人拿出东西来试。 身后,坐在人群中始终没有起身的林平乐掀了掀嘴角。 上古的云魔石,是这些东西能够损坏的么? 不再理会场地当中的叽叽喳喳的修士,他把目光转向另一旁同样默坐的李惜。 她脸色苍白,一声不吭地跌坐在那里。 此刻的她,像是一个个形塑像,静悄悄地坐在那里。 场地上的众人,开始分成两拨,对峙。 望着天元宗的修士。 众人目光复杂。 天元宗的修士,之前同他们一般困在这阵中。 此刻,一脸难看,正挣扎着起来,慢慢聚集在一起。 方才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在作祟,大家都已经猜到了,心知肚明。 尤其是方才最后那一幕,大家可是瞧得清楚。 无极没有入阵。那东西是无极的。 “你们天元宗竟然豢养魔物,残害我等修士,说,此事该如何了解?” 说话的是方明。 他一脸金紫。 此阵,受伤最严重的其实使他们处在阵眼的元婴修士。 看看地上那些已经成了干尸的筑基修士,方明眼里是直冒火,很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些天元宗的修士。 无为惨死的那些弟子,是怎么回事,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身后,他的师弟,白面修士亦是双眸喷火,直喘气。 看着围我过来的众人,天元宗的四长老和七长老紧紧靠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大家,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这一刻,他们也是满心不甘。 无极,大长老,怎么会想要置他们于死地呢?可是那一刻的心悸,却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他们也是受害者。 现在他们又到哪里去讨公道? 众人眼中均喷着怒火,眼看一场新的战斗就要打响。 “那个,不是,听我说一句。” 一个人摇晃着挤了出来。 “这不怪我们,真的,这怪那个妖王。” 明七顶着众人的目光说。 “你是白炼宗的,对,这个阵是你布置的,你最清楚。说,为什么要拿我们祭.....害我们?” 金阳子喘着气,指着明七厉声。 他都忘了,这个也是罪魁祸首。 “我也冤枉,这阵确实是捉妖王的。可是,没有想到,无极竟然有这等妖物,把我等都困在了里面,反被它所用。我也是受害不小。” 明七摊手,一脸沉痛:“我是布阵者,我被困在了里头,方才,要不是,那个道友救了我们,恐怕我也和大家一样,都得被抽干精血而死。” 明七的一番话,众人半信半疑。 “你们相信我吧。这是我们白炼宗的大阵,我再怎么说,也不会抠自己给搭进去。当年,妖王,就是用这阵给困住的。500年后,我以为,会再度困住妖王......我说,事已至此,你们盯着我们没有用。对了,方才,是她破了此阵,救了我们,赶快瞧瞧,她到底怎样了?” 明七的话提醒了大家,特别是金阳子和玉虚的一干人。 那道彩光他们都看见了,最后关头,是那道彩光救了他们。 李惜呢? 看着跌落坐在尘埃的李惜,眼睛紧闭,似乎对方才一切全无反应的人。 “死了?” 金阳子一阵哆嗦。 他光顾着气愤了,怎么就忘了李惜呢? 他忙扑到李惜面前,伸手一探,见她浑身僵硬,毫无生气。 393返回 一时玉虚众人大惊。 这竟然是没了气息。 金阳子强忍悲伤,围着李惜转了几圈,正想法子。 “掌门!” 又是一声叫。 几个人围在林平乐身边,也是神情不好。 原来这林平乐亦是一脸呆滞,浑身冰凉。 这? 玉虚子头顶一阵眩晕。 他打起精神,勉力凑近,伸手去探林平乐的脉搏。 奈何,犹如遇到石壁,竟然是寸步不得进。 金阳子一急,加大灵力,想要硬冲,却是一阵发闷,眼前一黑,忙停住。原来是自己已被这大阵吸取了大半灵力,如今已经是气力不继。 他转一下目光,周围一圈围观的,看着他,面露焦色。 他勉力平下气息,这才开口:“抬回去吧。” 见一旁的师弟似乎是要说什么,就向他看去,定定地。 对方立刻领会,垂下眸子:“此地不宜久留,收拾一下吧。” 看来这林平乐也不乐观。 掌门的顾虑,他懂。 眼下这些修士,各自的伤势如何,大概只有本人最是清楚。 人心叵测。 修真界的争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所谓的同盟,先前大家是共同面对强敌,才会同仇敌忾。 现如今,危险消除,各路大佬都汇聚在此。 这同盟亦是自行消散。 无为派他不敢说 倒是这天元宗,先前因为有李惜和林平乐这两个人在,他们才敢壮了胆子,去围攻质问对方。 现在嘛? 看着对方一溜四五个元婴修士,他目光闪烁,这种节骨眼下,难保对方不会生出新的心思。 他们不能冒险。 还有,看来掌门也是伤得重。 见长老也如此说,余下的玉虚众人都不吭声,分头去找树枝什么的,准备做两幅担架,好抬了这两人走。 玉虚修士顾自忙碌。 在场的其他修士,谁也没有提出先走。 他们纷纷找地打座,抓紧时间,尽量恢复一些灵力。 天元宗的人没有休息。 他们十几个人,一齐向外走去。 “他们?” 一旁无为的弟子看着他们起身,有人想要说什么,被拦下。 挪嘴:对面的玉虚众弟子没有动。 那几个弟子也就不再吭声,也学着旁人调息,只是暗暗戒备。 天元宗一行人刚走了几步。 一阵狂风吹过。 吹得在场的众人东倒西歪。 众人看着那从天而降的白影,心里都叫一声:命休矣! 这关头,谁也没有想到这妖王竟会回转。不是走了吗?连带那一干妖兽,全都去追那个无极去了。 符光一闪,有人原地消失。 然后接二连三地,瞬间消失了十数位。 金阳子站在那里,一跺脚。 这群龟孙子,关键时刻,跑得都倒快。 顾不得多说什么,眼看四散的众人,他迅速挪到后面。 那里是端坐的李惜还有林平乐,他们两个被落下了。 金阳子慌忙之中,也捏碎了符画。 道道金光闪烁,一圈又一圈。 一个四四方方的巨大灵力罩子,牢牢地罩住了李惜和林平乐。 金阳子来不及感叹,那妖王忽地一下撞到了那灵力罩上方,发出一阵激荡声。 它被阻挡住了。 金阳子快速,伸手,把两人一拉,并到身后。紧接着,第二张符画又捏在了掌心。 又是一声巨响,那妖王向灵力罩直接发起了攻击。 依旧被挡住。 金阳子看着浮在半空审视的妖王,心内别别跳。 二次。 这个金刚符只能抵挡两次冲击。 怎么办? 自己眼下恐怕只剩下三成的灵力。 怕是抵挡不住。 土遁符,这些孙子。 他忽然有些后悔,怎么就全给了他们,自己就没留一张呢? 符画,符画,他念叨着,转身,很快扯下李惜腰间的储物袋,打开,没有。 左右开弓,所有的袋子都扯了下来,稀里哗啦全都倒了出来。 符画呢?李惜这个符画师,竟然自己身上都不留符画的么? 金阳子手忙脚乱,又拎起最后一个袋子,一倾,里面滚出一只东西来。 是一只老鼠,团在一起,被倒了出来,咕噜噜,就滚到了李惜的脚边。 金阳子瞥了一眼,拎了起来。 轰一下,灵力罩一阵闪烁,破了。 百忙之中,金阳子只来得及举手一格。 手中来不及撒手的白鼠就飞了出去。 向着那团白影就飞了过去。 妖王看着迎面飞来的东西,伸爪一抓。 白鼠被他握住。 他抓在手上。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夜苍紧握的爪子摊开,那团小小的白色依旧蜷缩。 “吼”一声,夜苍伏下身子,往下扎来。 方才来不及遁走的人群已经重新聚拢,形成一个圆圈。 方才妖王攻击金阳子他们的时候,夹带着雷霆之力,众人死咬牙关,强撑着,死死守住这个圈子。 歪歪扭扭的圈子,有人歪倒,立刻被一旁的人给挡住。 一旁的其它修士也勉力向圆圈集中。 圈子很快扩大,虽然有人被刮飞出去,但是,终归是抗住了。 人多力量大。 大家彼此依靠,这一刻,不管是元婴修士还是金丹修士,全都一个念头:不能散。 散了,就全完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妖王的方才几番攻击,圆圈虽然东倒西歪,但是,好歹都撑住了。 这会,已经是强弩之末,眼看妖王再次向他们发起攻击,众人只能仰着头,以求做最后一搏。 扑到半道的妖王忽然一个转身,向另一处扑了下去。 天元宗的队伍一阵骚乱。 方才他们也是唬得不清,正缩在一旁,勉力抵抗这场飙风。 没想到,妖王会转而向他们发起攻击。 恍惚中,一个人被拎了起来,上了半空。 天元宗剩下的修士忙靠在一起,学方明他们的样子,背靠背。 半空中,妖王一个扭身,消失了。 众人面面相觑,半日反应过来。 四下重新平静,留下一地断枝碎石,比方才更加乱了。 大家忙四下寻找那些受伤的修士,本来就虚弱不堪,这下子是雪上加霜,凄惨一片。 “那个,抓走了谁?” 良久有人问道。 方才太过突然,都没注意。 “明七!” 立时有人接口。 他方才就在旁边,亲眼看见明七被那妖王给一把拎走了,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妖王抓了明七,是有心还是无意? 没了明七,以后这人妖之间的战斗,似乎是更加难了。 394 一时,三派打起精神,各自清点人数,只能想尽快离开此地。 玉虚那些遁走的长老跑了回来。 个个缩着头,站在金阳子面前,一幅低头认罪的样子。 金阳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拉着脸,指挥他们去搬运李惜和林平乐两个人。 他们已经失去行动力,得好生抬了走。 各派修士陆续散了,这回散得很快,没有什么花花心思,歪肠子,都一溜烟地走了。 尽快离开这里为上。 谁也不知道哪个妖王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或者是再出来一只什么妖兽,无论是谁,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现在的他们哪里有这个能力对抗? 玉虚的长老们准备了担架,抬着林平乐和李惜回去。 金阳子一行人回了宗门。 远远地,山门一片清明,护宗大阵消失不见。 众人一阵心跳,纷纷加快脚步。 及至到了大殿外,看见站在那里的王峰主和林峰主,心才一松。 “大长老回来了。” 王峰主一脸喜悦。 众人紧绷的脸色迅速回春。 是玉虚子回来了。 “快!” 金阳子浑身立刻充满了力气,他带着众人抬着林平乐和李惜直奔玉虚殿而去。 这下好了,起码林平乐有救了。 这一路回来,金阳子的心是一路往下沉。 情况很不妙。 这林平乐和李惜两人都是这般景象。 尤其是李惜,竟然是毫无生命迹象。 触手,就像是一块石头,死气沉沉地。 一行人到了玉虚殿。 万小雅见了众人,说是玉虚子去了冰洞。 一边就传声:“师父,快来救人......” 言毕,那眼泪就刷地下来了。 抬着的这两个人,一个是李惜,一个是林平乐。 万小雅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特别是李惜,一直以来都是坚强地立于她的面前,从来都是勇敢的,生龙活虎的。在她心里,这个四姐姐就是她万小雅的奋斗目标,也是她在万家的主心骨。 像现在这样子,她毫无气息地躺在那里,没有丝毫反应。 万小雅环视周遭的师叔们,见他们脸上神情,她捂住了嘴。 眼泪一个劲地流。只是不敢哭出声来。 她只是盯着大门方向:师父,师父快些来。救救四姐姐。 金阳子早跑到门外去了。 他比谁都着急。 这是最后的希望了,最后的希望了。 他是没有办法了。 一下子折损两个人,金阳子觉得心都痛了。 师兄,你会有办法的,他喃喃祈祷。 一道虚影快速而至。 “师兄!” 看着玉虚子踏空而来,金阳子忙跑了过去。 “那个,林平乐,李惜,他们......你快瞧瞧。” “嗯!” 玉虚子快步往里面去了。 金阳子紧跟而进。 玉虚子很快查视了一下两人的情况。 就坐在林平乐身边,吩咐:“你们退后些。” 众人依言退下。 眼见玉虚子双手抵在林平乐的背心,开始运功。 众人心中一喜:看来,这个有救。 又瞧瞧一旁的李惜,心下叹息。 抬回来时,这林平乐身子尚且冰冷,但却是软的。而这李惜,身子确是犹如一块石头,硬邦邦,毫无生气。 玉虚子运功,四下已经开始结冰霜了。 大家纷纷退出了大殿。 万小雅看着被大家重新抬出来的李惜,扑了过去,抱住,哀哀地哭了起来,起初声音还压抑着,后来,就大了起来,只是哭得伤心。 众人看看她,没有相劝,只是叹息。 李惜此番是死得太突然。 想到她几次三番为了救大家,才落得这般,大家不免心里也是戚戚,只是不说话。 一众人等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主殿的门。 玉虚子正在里面救治林平乐,能救回一个算一个吧。 不知多久,直到那大门上的冰霜融化,众人才敢凑近。 门开了。 玉虚子站在那里,眉毛上结着冰霜,他审视众人,几人低下了头。 他看着金阳子:“把他抬回玉虚峰去好生休养,不要去叨扰他。” 金阳子脸上一喜:“无碍了?” 玉虚子点头。 金阳子立刻吩咐两个弟子去抬林平乐。 然后,又指着李惜:“她?” 万小雅已经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扯住玉虚子:“师父,师父,您救救姐姐,求您了,师父。” 她双眼通红,紧紧盯着玉虚子,眼睛里满满的渴望。 玉虚子轻轻拂开万小雅,抬步向李惜走过去。 万小雅和金阳子紧紧跟随。 玉虚子蹲下,摸摸李惜的脉搏,又起身,仔细查看。 半日未语。 “怎么样?” 金阳子小心地问了一句。 李惜的面色雪白,全无血气。 他之前探过,毫无生命迹象。 玉虚子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皱了眉头。 “这个不好说。” 万小雅瞬间停止了哭泣。 “师父?” 她睫毛上挂着泪珠,看着玉虚子,颤声:“您是说,我四姐姐还有救?” 她巴巴地瞧着玉虚子。 玉虚子:“脉搏全无,体温没有。但是,她的丹田却是封闭,我探不了。” “所以,我也说不好。这样吧,好生抬回去,看顾。” 他对小雅说:“且等等。不要急。这种情况我虽是没有见过,但好在魂魄俱在,并没有离体,这就好办。” 万小雅这才大喜。 修士一旦身陨,必魂魄离体。 如今李惜魂魄既在,说明还是活的。 万小雅一下子喜急而泣。 一时众人分别抬了两人送往安置。 万小雅急匆匆跟着李惜去了。 这里,金阳子方才向着玉虚子拱手,长声:“恭喜师兄。” 玉虚子已然元婴大圆满。 方才金阳子就发现了,只是没有心情。 现在,这两个,都不算太糟糕,这才心情愉快了些。 看来,此行,玉虚子是得到了机缘。 之前他就要突破毛婴后期,之前联系不上,定是在某个地方闭关突破。 好在,有惊无险。 “怎么弄成这样?” 玉虚子却是看着金阳子,严肃地。 眼前的金阳子明显气力不济,还有其它修士,方才他就瞧见了,个个神魂浮动,明显是元气大伤。 怎就伤得这般严重?特别是林平乐和李惜。 方才,他给林平乐疗伤时,发现受到了明显的阻碍,要不是受伤,恐怕他不是那么容易探入他的经脉。 幸好,两人都是修习的冰魄掌。 能连续伤到这么多的人,看来那个妖王的实力,真是不容小觑....... 395感应 “事情是这样的......师兄,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当时,大家一心都在那妖王夜苍身上,谁又知道,无极那个老杀才会来这么一招阴的。弄了这么一个邪物来,真真是要了命了,这手可是比那妖王还邪性些。真的,要不是李惜,恐怕我们都得........” 金阳子余悸未消地把事情很快述说了一遍。 许多细节他也是不清楚,特别是林平乐那一段。 这之前,他一直强撑着,现下,终于松得一松。 这才发现,当真是后怕。 “师兄,你说,这李惜还有几分希望?要什么灵药仙草,只要有,咱都去给她寻来。她可真是咱们玉虚的福星。算上上回,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是救了玉虚呀。不,还有无为派。对,无为可是也有不少好东西的,咱们这边没有,我就去找那方明讨。他得给,必须的……” 金阳子叨叨地,不停地说,似乎这样,他心里才好受些。 玉虚子打断他的话。 “你说无极的那个东西,是法器?” “可不?被切成几十块,掉在地上,喏,我捡了一些回来,就是这个。” 金阳子忙掏出了一块东西。 一块褐红色的碎块,在他掌心里发着暗光。 玉虚子用两个手指捏了起来。 用力。 “我们试过了,很硬,破不了。” 金阳子就把众人的尝试都说了一遍。 “师兄,可知道,这是什么材料?我都未曾听过。” 金阳子一脸求知地问玉虚子。 “你说,是李惜破开了它?切成了这豆腐般大小?” 玉虚子看向金阳子,求证。 “嗯,看见了,就这样,像切豆腐般地映了下去,就碎成了这样。” “这些东西好好收着。” 玉虚子吩咐金阳子:“此物是炼器的好材料,好好留存。” “好嘞!” 金阳子马上点头吩咐:“知道。我立刻去叫他们几个进来。” 他记得,地上的碎片五长老他们当时也是捡了不少。统统得收缴上来,别被他们给随手扔了。 还有,方才是没这心思,现在吗,有了时间,他得好好同他们说一说。 临阵脱逃,他金阳子平时就是这样教他们的吗? 得好好说道说道....... 这班孙子。 金阳子送走了玉虚子,立刻拉了脸。 事情一大堆,眼下他还不能去疗伤。 此行可以说是百害无一利。 妖王没有抓到,还折损了不是弟子。 金阳子深感此行倒霉,一路叹息着下去了。 ...... 万小雅正趴在床榻上,依旧红着眼。 已经擦洗干净的李惜静静地盘坐着。 她的身子僵硬,一直是这种盘坐的姿势,拉都拉不开。 小雅只能用净尘术弄干净了她。 再重新梳了头发,净了脸。 她定定地端详着李惜。 瓷白的脸上干净,冰冷,像是玉石雕成的人像。 万小雅眨眨眼,又落下泪来。 四姐姐就这样成了一座冷冰冰的雕像了么? 师父说,只能等。 等到什么时候,师父没有说。 万小雅知道,或许师父也不知道。 “四姐姐,你没事的,是吧?小雅陪着你。你不寂寞。” 万小雅红着眼睛,轻轻伸手圈住了李惜。 入手冰冷。 四姐姐一向独来独往,看着冷清,其实却是最有情意的。 13岁,她就一人在外闯荡,虽然她从来不说,但是,小雅知道她定是不容易的。 玉虚宫每年都有弟子外出,最后能回来是十之剩五。 所以,玉虚的弟子外出历练,也是精挑细选,三五成群结伴而行,都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 万小雅还知道,这回苍莽山之行,玉虚宫折损了两个金丹师叔,还有不少的筑基师兄弟。 她闭上了眼睛。 她万小雅何其有幸,自进宗门一直在玉虚内待着,资源什么都不缺。 她只管一昧低头修炼,所担心的,只是怕自己进阶太慢。 万小雅抱着李惜,把脑袋枕在她的胳膊上,僵硬...... 阳光照射进来,透过窗棂,斑驳洒在两人身上,在李惜的脸上投下一片暖暖的光圈。 ....... 又是一年春来临。 山林翠绿,绿浪翻滚。 苍莽山愈见青翠,百里之外,不见人烟。 挤满了各色杂草和伸长的树枝的地方,隐约可见一条山路。 这里原先是进林子的山道,原就是人们踩出来的小道,如今是密密挤挤,各色野草杂树争相疯长,掩盖住了那原有的痕迹。 苍莽山如今人迹罕至,这里已经鲜有人踏足。 自从5年前,苍莽山那一仗,修士们铩羽而归。 这苍莽山就成了一片禁区。 里面,各路妖兽云集,这里空前热闹了起来。 修士们却是不敢轻易踏足。 据说,里面有许多高阶妖修,会在夜圆之夜,出了林子游荡。 如果被碰上,就会被抓了去,吸**气。 还有那,妖王夜苍。 不过,妖王这五年来,似乎并没有出这林子。 屋子里的阳光转了过去,绕过屋梁,投射到对面的窗棂之上。 阴影下的李惜,眼皮子动了一动,稍瞬即逝。 “她动了。” 两个人坐在地上,正相对饮酒。 一个忽然指着对面的影壁,抬了抬手。 一块玉白色的卵形石块,竖立在那里,仿佛从地上长出来般,与地面浑然一体。 此刻上面正波光晃动,清晰地呈现出一幅景象。 李惜正端坐在那里,乌黑的发,静静地端坐,围绕在她周围的光影,忽然晃动起来,模糊不清。 一旁的白衣男子探过身来,情急之下,衣袖带翻了身旁酒碗的。 他手指轻弹,影壁忽地放大,瞬间到了面前。 他凑近,细细地查看。 半晌。 “你看错了。” 他挥手,影壁重新回去,他脸上神情恢复。 “嗤!” 不客气地一声。 青衣男子,花青,换了一个姿势,转动着手中的玉杯,里面酱红色的汁液流转,凝聚在杯沿,顿而不流。 他举高了,斜眼看着对面的男子,见他微垂眼皮,重新端坐,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静。 “看没看错,我不信你会不知道。这么长时日了,她也该醒了?你,应该早就感应到了吧?” 花青清声,回荡在四下。 396感应(二) 花青好奇地,不怕死地盯着对面的男子,妖王,夜苍。 眼前这张面孔,相信许多人都认识。 如果金阳子他们看见,恐怕会惊掉下巴吧? 真是没想到啊。 当年那个白炼宗的天才弟子,抓捕妖兽的年轻俊才,竟然是......妖。 要不是,他受创,幻化成人身,他还真是不敢相信。 妖王夜苍受伤时,会幻化成人移,这点,真是让人,不,让妖难以置信。 自古妖兽受创,大都维持本体,恢复兽形。 可夜苍倒好,消了兽形,成人形。 花青饶有趣味:又是一个妖兽界的奇迹葩。 如果他花青这般,生来就是人形的,看来也不是第一个。 不过,他知道,这就是鸿光,没错。 无须置疑。 因为那具尸身,当初还是他帮忙挖出来的。 且这具尸身,与夜苍是那么的契合,花青知道,这就是夜苍曾经的化身。 难怪,鸿光真人,百炼宗的天才弟子...... 似乎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想当初,他花青,平素对那些人修都嗤之以鼻,并不理会那些所谓的修士,与妖修相比,他们的修炼可是太拖沓。 他周围的那些修士,许多是熬不了多久就寿终正寝,他都不记得身边换了多少拨修士,就像那山的草,枯了一茬,又出了新的,不停轮换。 就连原先收留他们的常碧青他们几个,也是相继陨落,还是师伯他们顶了上去,才保碧羽一门传承。 不过,如今这一切都成过眼云烟,随风消散了。 可是,鸿光,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因为,他进阶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得让人都怀疑人生,让花青这妖也心中愤怒愤不平平。 所以,百炼宗灭门的事情传来以后,他还曾惋惜过一次:这个鸿光,是可惜了。 看着严谨端坐的鸿光,他目光一闪,一仰脖子灌下了杯中酒。 酒入喉间,腥辣。 他摸去唇间留下的汁液,瞥见一旁依旧巍然不动的影子,并不在意他的话。 花青看着他,薄薄的嘴唇,无聊得又灌了一口酒。 这家伙,还是这德性。 他不像是一个妖修,倒像是正儿八经的人修,一板一眼,轻易不说话,这是被人修给教坏了,除了修炼,似乎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 花青舔了一下嘴唇,腹诽,随即又浮起微笑。 终归还是有乐趣的。 想到那个至今还困在地洞里的明七,花青眸子闪了一闪。 明七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是倒了个痛快。 说话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夜晚苍并不介意他在场,所以他是听了个全须全尾,一点未落。 大概就是五百年偷,那场众生所周知的人妖大战中,妖王伏诛,众妖兽非死即伤,妖兽尸横满山。 百炼宗除了带回大量的妖兽外,当时的三长老,带回了一个小童。 小童只有四五岁,被发现时,浑身都是伤。 三长老把他带回了百炼宗,取名白恩,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渐渐地,大家发现,可能是被妖兽豢养长大的缘故,这个弟子天生异能,抓捕妖兽事半功倍。 这个孩子很快成长起来,他进阶很快,似乎天生是个修炼苗子。百炼宗都把他当宝。特别是三长老,整日督促他练功,很快就法丹,又突破了元婴。 成为百炼宗最年轻的长老,鸿光真人。 讲到这里,明七的表情是相当精彩的。 估计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曾亲眼看着妖王一路成长。 所以,对于后来百炼宗的事情,他只是很快说了几句,基本就是夜苍问什么,他答什么,一幅要杀要剐随便的样子。 事情并不复杂。 有人来了百炼宗,说是要购买妖兽,出了高价,掌门就让明七带他们去挑选。 却是没有想到,等到明七回来后,发现掌门他们已经被人制住,其它长老老陆续赶来,也很快被控制住。他们只说,他们要找妖兽,高阶的,谁能够帮他们找到妖兽,就放了他。 那三个修为都高于在场的人....... 眼看掌门他们几个魂飞魄散,千年修行一朝毁灭,明七投降了。 然而,他们食言了,百炼宗全部弟子覆灭。 事到如今,明七没有办法,他不能留下隐患。 正在闭关的鸿去被逼了出来。 鸿光天资太好,一旦放任他成长,有朝一日,他明七首当其冲。 所以,鸿光在进阶的关头,被诛杀。 明七仰着头,定定地瞧着鸿光,辨别:我是罪人,没有退路,只有听从他们的安排。” “这不关我的事,不然,他们也要杀了我,我有阵法,可以帮他们抓捕妖兽。” 他大声,说却妖兽的时候,眼睛陡地发亮。 ....... 花青在一旁听得嗤之以鼻。 明明贪生怕死,总有理由为自己百般开脱。 做了就是做了,却还是要为自己辨别,这人修,总是这般口是心非。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属。 如他所料,夜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捏碎了明七的丹田。却是留他一口气,把他困在地洞中,日日遭受折磨。 “这种人,直接弄死算了,看着烦。” 花青戾气满满,他的眼角浮上了泪光,那一刻,他想起了常碧青他们,要不是这个人的什么血妖阵,常碧青不会那么轻易死去。 他的恨不比夜苍少。 “他得受够2345天的折磨,才能死。” 夜苍阴深深地。 这一刻,花青才觉得他身上的妖性苏醒了。 杀伐果决,这才像只妖。 百炼宗宫2345个弟子,鸿光要明七一一偿还,不让他轻易死,残余一口气,痛苦而死。 花青看着痛苦的明七,眸子里尽是嘲笑讽:这人当真让妖大开眼界。 夜苍废了他的丹田,并没有缚住他的手脚,求死,还是有许多办法的。 可是,他竟然捱了下来。 啧啧...... 该说他坚韧呢,还是该说他贪生泥? 花青手一扬,杯子落下,在地上转了一圈,夜苍睁开了眼,看着他,眸子闪烁,花青忙扭头,方才好受些。 夜苍生气了。 花青终于不再动作,垂下了眸子。 终归是妖王。 自那次大战之后,那些修士再也没有敢过来烦扰他们了。 那一仗,他们都受伤不轻。 不过花青他们恢复得快些,妖兽本身的愈合能力,不是人修可以比拟的。 “那个无极还在呢。” 花青不止一次地提醒。 罪魁祸首,依旧逍遥。 只是,让他们忌惮的是,这个人,竟然连人修也算计。 那日的情景,要不是李惜出手,恐怕那些人全都被祭了那阵,养了那魔物。 李惜就此沉睡不醒。 无极,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但是他们知道,他定还在,蛰伏在什么地方,说不得哪日就钻了出来。 一声轻叹,花青起身,施施然向门外走去,长袍曳地,细细嗦,像蛇般划过地面,渐消失不见。 身后,端坐的白衣男子重要新睁开眼睛,目光如电。 他抬手,捂住胸口。 感应仍在。 有那一刻,有心悸的感觉。 契约,一旦签订,怎能轻易脱离? 李惜确实醒了。 对面影壁再次闪烁,现出影像来。 他缓步靠近。 397妖 花青一路向前,道路蜿蜒,他身形如电闪,出现在一座木屋前。 屋子不大,却是整洁,一张落叶都不见。 筋脉缠绕的老树上飘下一只雪白的狐,尾毛像团云,轻盈地落到他面前。 他懒洋洋地走过去,小娜向后一跳,重新回到了树上,蹲在那里,歪着头。 花青轻轻地,手一抬,数张树叶滴溜溜转动着,向小娜饷脖子切过去。 白光一闪,白狐出现在丈外,数张树叶相撞,圈圈齑粉,向四下飞散,悉数嵌入周遭石壁、树身。 白狐一跳,回到他面前 “她醒了,别惦记了。” 花青叹气。 狐本多情。 这小白狐惧怕夜苍,不敢去那洞里探望李惜,却每日这样巴巴地瞧着自己。 只是想知道李惜的近况。 像今日这般,巴巴地守在这里。 花青摇头。 每每到口训斥的话,又缩了回去。 七尾灵狐,灵智早开,太过丰富了......算了,姑且这样吧。 如今,总算也是安定下来,不用东躲西藏的。 他们可以像现在这样,安然地居住在这苍莽山里,不用担心会被突然围捕。 百年来,难得可以舒一口气了。 这一切,只因为夜苍回来了。 这苍莽山重新又属于它们了,只要它们不出去,方圆千里,便是他们的天地。 人妖的分界,似乎再次确立,又回到了5百年前,人妖各自修炼,彼此相安无事,虽然是表面的,但是,彼此都有了些忌惮。 现在这种暂时难得的局面,花青是珍惜的,妖兽们亦是珍惜的。 它们陆续到来,从四面八方,向这里集结。 短短时日内,各路妖修汇集,清点下来,结果让人不得不惊心。 高阶妖修基本消失殆尽,只余些低阶妖兽。 百年前的一场围杀,妖兽受到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如花青这样的,到底是漏网之鱼。 不过,值得安慰得是,他们发现了那些尚未成长起来的新兴力量。 如七尾狐小娜,五幻灵蛇阿珠,还有那些虽懵懂,但是资质不错的各类小妖兽...... 假以时日,他们都能成长为威震一方的大妖修。 但,这需要时间。 漫长的时间。 夜苍没有再主动去攻击那些人修。 它带着他那它们驻扎下来了,画地为牢,以这千里苍莽山为界。 蛰伏,抓住这难得的闲暇时机,抓紧修炼。 “要像人修那样,勤勉刻苦,不分昼夜,主动去修炼,天地万物,勤加利用,不得懈怠。” 夜苍一字一句,吩咐众妖。 花青这会没有辩驳。 妖,从来都是顺势而为,从不刻意去修炼,所以需要千万年,还有各种天地灵物及机缘。 可是,现在,似乎已经没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供他们慢慢去成长。 唯有积极向上,有意识地去修炼,方能有希望成长起来。 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人妖之间的战斗何时会打响,这是个无休止的战争,只要有妖,有人,战争就会一直存在。 这一点,相信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清楚。 花青突伸手,向小娜抓去,这会,揪住了一条尾巴。 刚伸出来的,第四条尾。 小娜挣扎着,不明白花青怎么知道她这边要长出尾来? 白狐小娜被花青倒提着,向屋内走去。 “说过几次了,别老是从同一个地方出尾.......” 花青清越的声音,回荡。 ....... 清早,阳光投射在翠峰上。 万小雅轻轻推开门。 李惜依旧沉睡,她就像是真的成了一尊雕像,静静地端坐,这一坐就是5年。 小雅熟练地走到窗户边,推开窗,让阳光从外边照射进来,洒在李惜的发上,散发着柔和的光。 她的发乌黑发亮。 如果说有什么证明她还活着,那就是,她的头发依旧在生长,还有指甲。 小雅在李惜身边跪下,伸手散了她的发。 五年了,四姐姐的头发很长。 四姐姐最是怕麻烦了。 万小雅学着李惜的样子,把冗长的头发编成了两条大辫子,交错着盘上去,黑鸦鸦地堆在了头顶。 这样看着清爽些。 她又细细地拉平李惜的衣裳,整领口和袖子。 她每日都做一遍,不厌其烦地。 这一切都做好后,她又陪着李惜坐了一会,方关上门,出去了。 出门的时候,她略低了头,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个子很高。 小雅筑基中期了。 筑基以后,每进一步,都是艰难。 万小雅很努力。 她就像疯了般地,每日里除了看望李惜,就是修炼,一刻不停地修炼。 大家都说她疯了,成了第二个林平乐,每日里话也不多,只是闷头。 偌大的玉虚峰,也就只有她一个走动的人了。 玉虚子一直忙着在冰洞照顾玉蟾蜍,基本不照面。 李惜和林平乐两个一个东,一个西,都是石像般。 林平乐还好些,倒是醒过来了,只是整日里不说话。 他能走动的时候,过来看过李惜,一语未发,又回去了。 然后,就把自己关到了屋子里,再不出来。 屋门关上,重新安静下来。 李惜依旧端坐,阳光渐渐移到了另一侧,她头顶冒起了丝丝热气,向上升腾,消失在阳光中。 四下空旷,草叶婆娑。 唰唰唰,有响声,在耳边掠过。 一个人在草地上小心走着。 她不时瞧瞧脚下,赤脚踩在厚厚的岩石上,竟然没有一点声息。 李惜已经在这里走了多圈了。 一直到看见那火红的鸢尾花。 她才确信,她这是又到了一个地方。 只是,同先前的不一样。 这里,光秃秃的。 没有房子,没有草,只有石头。 她们出不去了,被困在这里了。 她摸摸自己,身子不痛了。 丹田中的三色石还在,只是彻底黯淡了,不细看,都瞧不出来。 她抬手,叹一口气。 伸出的手短短的,白皙,很漂亮,却不是自己熟悉的手。 嫩生生的,就像是刚出土的嫩藕,指甲水红色,很长。 看身量,竟是比自己先前要小许多。 她抬手,又踢脚。 “你是谁?” 她张嘴,发出了声音。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幸好,还是自己的声音。 李惜后背凉气直冒。 她又伸出了脚,光着,踩在地上,却是感觉不到疼痛,这一路走过来,没有觉得硌脚,就如穿鞋走路一般。 “谁?” 她突然扭身,双手自然张开。 黄土地上立着一个人。 一个红衣小姑娘,赤着胳膊站在那里。 看着她,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终于找到你了。” “小凤?” 李惜瞪着眼前这个白嫩嫩的小姑娘,凤尾又化形了。 现在两人一般高,她看到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看着她, 眼前恍惚闪过什么。 凤尾歪着头,头上骤然开出红花,摇曳着伸出,红得耀眼:“你同她长得一样。” 凤尾的花瓣向李惜伸过来,如丝绒般地妖艳。 这一刻,李惜竟然想到了妖艳,不是美丽。 398花无影 大红色铺陈开来,包围了她。 恍惚间,一个小女孩,仰望着眼前的一个女子:“姐姐,你真好看,我也要同你一样。” “好!” 女子蹲下来,伸手牵住了她的手,那手软软的,小女孩握上去,身子也暖活了起来。 “像么?” 小女孩转着圈,彩衣飘起,衣带飞扬。 “像!” 女子笑眯眯地,面目模糊。 小女孩,呵呵笑着站在那里。 ....... “小凤!” 她李惜一把揪住眼前硕大的花瓣,使劲摇晃,手下用力,掐出了红色的汁水。 花瓣立时红光大盛:“哎呀,轻点,痛死了。” 凤尾好不容易扯回自己的花瓣,喘着气:“真粗鲁。” 李惜手一松。 “这是哪里?” 她盯着凤尾。 凤尾摇头。 李惜抬目四顾。 除开了天是蓝的,入眼都是灰色的岩石。 不,还有红色。 身后凤尾那摇曳的红色,在这片灰色的岩石上异常耀眼。 李惜心中一动。 她忐忑,内视:丹田之中的三色已经黯淡,就同这外边一般灰扑扑地,没有生气: 这是.....她的丹田? 她有些迷糊。 这里无人,只有她,还有凤尾。 丹田离体,她还记得。 李惜跌坐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 丹田已经彻底黑暗了。 这是彻底耗尽灵力的样子。 李惜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躺,睡了过去。 李惜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她再度醒来,四下微亮。 她下意识地凝神:丹田之内,那隐隐闪烁的微光,照亮了李惜的眼睛。 她重新盘腿,掐诀,缓缓启动丹田,一缕灵力从中压榨而出,从指尖飘逸而出,散在空中..... 她闭眼。 彩光丝丝飘散,消失在空中。 李惜全然不觉。 她只是狠狠地压榨自己的丹田,不遗余力把最后一丝灵力都压榨出来....... 循环往复,直到她再度睁开眼睛。 看着丹田中重新恢复亮光的三颗珠子。 她闭上眼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抬手,看着指尖溢出的彩光,眸子中跳跃着喜色。 果然,破釜沉舟的办法是有效的。 当时,她的丹田脱体而出,林平乐的那句话犹言在耳:“三色石,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以,她祭出了全部的灵力,却来到了这里。 现在,她再次耗尽尽它的灵力,试试能不能出去? 她的丹田还在,她也在,她义无反顾地做了。即使不能出去,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现在,效果是显而易见的,丹田已经恢复先前的灵力了。 只是,浑身像是虚脱了般,并没有旁人说的那种丹田充盈,浑身松爽的感觉。 看来,这也是力气活啊! 李惜自嘲。 这一点,李惜一直不满意。 人家筑基就能辟谷,就能餐风饮露。 而她都金丹了,为什么,她还是会觉得饿呢?就如同她不能吸收天地灵气一般。 她如此这般想着,想了许久,就不想了。 看着重新充盈的丹田,她开始想另外的事情。 然后,她一骨碌爬起来,动了。 以天为纸,以手为笔。 徒手虚空绘画。 她画了一个圆圈,大大的,又画了两个小的,安在上面。 看着空中那只雏形的米老鼠,李惜咧开了嘴巴,更加专注...... 最后,添上了一条细细的老鼠尾巴。 “呀!” 凤尾跳起来,头上顶着一朵大大的红花。 米老鼠摇晃着,消失了。 李惜又开始画第二只。 这回,是一只兔子。 看着同样很快消失的兔子,李惜画起了花,硕大的花朵,摇晃的枝叶,从虚空中飘下来,落地。 凤尾已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那朵花,两朵一般的花儿同时摇晃着。 看着眼前活灵活现的花儿,李惜精神一振,继续。 李惜不停歇地画着。 她画出的植物,在这方空间,竟有了实体。 她有些兴奋。 手下不停,继续。脑子当中所能想到的各种花草一一出现。 凤尾是最高兴的。 它追着那些活蹦乱跳的的花花草草,忙得不亦乐乎。 最后,李惜画了一个红衣小姑娘。 “呀!” 凤尾顿住,打量着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猛地扑了上去,扑了个空。 小姑娘化成星光飘散。 李惜咯咯笑着。 现在有足够的灵力供她使用,她尽情地挥洒。 一地摇曳的各种花草,和凤尾纠缠在一起。 李惜收手,她留心它们存在的时间。 这些确实是实体,她手中抚过一片叶子,入手粗糙...... 然后,她顿在那里。 一个人影从那些草木中飘了出来。 李惜有些发愣,这不是她画的。 她漂浮而下,停在李惜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李惜扭头,一旁的凤尾自顾玩得开心,头都不回,似乎全然没有看见这边的情景。 “小凤!” 李惜叫了一声。 凤尾似乎回头,但是很快又回过去,它扯住一朵花的花瓣,使劲扯。 看不见,也听不见。 李惜掌中蓄力,丹田之中所剩灵力不多。 影子渐清晰,似曾相熟的容貌。 李惜立刻反应过来。 是画中的那个女子。 林平乐心心念念在找的那个人。 李惜静静地看着她。 花无影,李惜确认,这个就是花无影。 影子成为一个人,红衣窄袖,眉目如画,看着她,嘴唇翕动。 “阿彩!” 她唤道,声音柔和。 李惜眨着眼睛。 是叫她么? 她没有回头,她知道,她身后无人。 “你是花无影?” 声音甜软,李惜一惊。 这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李惜忽然捂住胸口,难受得嗯了一声。 那里闷闷的,像是堵着什么。 “你做得很好,很好。” 花无影蹲下身子,双手放在李惜的肩膀上,李惜张着嘴,看着她伸过手来,手腕雪白,上面挂着一串细细的红线绳。 肩膀上一沉,随即,丹田自动运转,有什么东西随着丹田一起运转起来, 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她伸长了脖子,胸口越来越闷了,一路向上。 眼前是花无影晃动的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喉咙一紧,呕出一块东西。 一团彩色从她口内飘出,飘向头顶,开始旋转。 闪闪烁烁,晶莹透亮。 李惜全然不见,身子也轻快了起来。 头顶彩团晶莹透亮,熠熠发光。 天地在旋转,周围同她起转动了起来。 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 四下全是彩色的海洋,红,蓝,黄,绿,青蓝紫。 互相交织,又互相分离。 真美啊! 这一刻,李惜从心底发出一股喟叹,然后就飘了起来。 想着那亮光所在之地飘去。 眼角只见一团艳红,掠过来。 “李惜!” 清脆的声音,是她最后听到的。 399花无影(二) 屋子里,李惜依旧端坐,阳光渐移到了另一侧。 忽李惜的面庞一暗。 哐当一声,雷电交加,狂风大作。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之间就变了天,黑压压的,天空像是染了墨汁般的,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玉虚的弟子们站在屋檐下,仰首向天,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 几个长老,急急赶来,吩咐弟子们戒备,莫要乱跑。 一边就皱眉。 这玉虚上空布有禁制,天象不受节气影响,四时清朗,怎就会这般? 正商讨,就见满天乌云突然消散,瞬间褪尽。 万里晴空,一束金光从云层射下,异常耀眼。 天象变化,一黑一暗,前后不过数十息。 赶来的金阳子望着满天金光,嘟囔了一句:“妖孽!” 一旁就有听见的五长老大惊:“掌门说什么?何来的妖孽?” 金阳子回望了他一眼,伸手一指:“好好儿的,就变了天,可不是妖孽?玉虚峰都开花了,这晴日变黑夜,有什么稀奇的?” 他语气不大好。 这上回的伤,让人一个个都低落了士气,这会,什么都能往那妖上面去想。一个变天,就大惊小怪,直觉是妖作崇。 众人在一旁听了,就低了头。 一时就散了去。 金阳子依旧站在那里,望着四散的人群,低声:“去各处巡视一下,看是否有异常,尽快来报,仔细着些。” 王峰主和林峰主两人诺诺,领命去了。 金阳子抬头四顾皱眉:还真有妖。 只是,这番动静,不知在哪里发作? ...... 小木屋内。 屋内整洁干净,宽敞明亮。 白衣乌发的男子,立在那里。 李惜依旧端坐,抬手掐诀,凝固在那里。 四下有隐隐的香气,那是安神香。 男子负手,细细瞧着。 莹白的面庞,倔强的嘴巴紧紧抿着,眼睛虽然闭着,但是,可以想见,这双眼睛睁开,是何等的狡黠。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是偏要管。 这个傻子,知不知道,丹田出体,想都不敢想。 一旦被人捏住,只有死路一条。 男子目光深沉,他缓缓伸出一只手,向她的后背摸去。 衣裳很快被掀开。 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 他目光顿住。 那幅画,不见了。 一直以来,李惜形影不离的那幅画不见了。 夜苍皱眉,望着李惜那发光的额头:出汗了。 ...... 李惜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不断抖动,想翻转的花朵。 煞血红花的花瓣几巳烂碎,粘在地上,抖动。 她目光迷茫。 之前发生的一幕,似乎又浮现了出来。 “阿彩。” 花无影的脸上露出笑容,甜美,眼睛像星星。 她笑得很美,无形之中增添了不少光彩。 有时候,人笑起来的时候,会增色不少。 “柔美!” 李惜那一刻这样想。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用这个词去形容面前的花无影,她只是自觉地脑子里就蹦出了这么一个词。 这个全身都洋溢着柔和的女子,是那么柔美,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 李惜向她走去,一步一步地,很是踏实。 她仰着脸,脸上,眼睛里都是那温暖的笑容,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的花草一一消散,一旁正玩耍的煞血红花转过头来。 李惜不见了。 “李惜!” 她叫一声。 那里站着一个女子,笑吟吟地站在那里,伸出了双手,倾着身子,脸上是甜甜的笑容。 “主人?” 煞血红花飞了过去,娇憨地:“主人,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 硕大的红花向女子身上扑过去,习惯性地张开了花瓣。 却是被挡住。 红花落地,摇一摇,站稳,看着似乎没有瞧见她的花无影,委屈地,揉揉瘪掉的花瓣,不敢再靠近。 “主人!” 她低声。 花无影看只是盯着面前,似乎没有瞧见她。 “阿彩!来!” 她轻声,声音低柔,带有魔力般。 凤尾看着女子那柔和的笑脸。 这才发现,虚空之中,一个人影闪烁,向花无影靠近。 李惜? 看着那个一闪即逝的影子,凤尾愣住。 这一幕,似曾相似。 红花一抖,瞬间红了不少,有什么正苏醒。 “阿彩,你回来。” “小凤,你说,她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凤尾一个激灵,眼前彩光一闪,两个人影重合到了一起,花无影脸上的笑容已消失,表情痛苦,正极力抵抗什么。 彩光迸现,李惜的身影忽隐忽现,却是挣脱不开。 眼看着两道人影分分合合,彩光四射,几番拉扯,躺倒了地上。 煞血红花缩到了一旁, 上面的那道,正是李惜,她几番要挣扎着起身,却是被下面的身影给扯了过去,两人拉扯着,对抗着。 “小凤!” 花无影忽然拧了眉毛,向自己瞧过来。 红色的花朵一哆嗦,然后,看见了李惜,彩光闪烁,正漂浮在虚空,慢慢飘离花无影。 忽彩光一暗,又被拉了回去。 它晃着红色的花瓣,冲上去。 “小凤!” 花无影声音重转柔和:“小凤,过来。” 凤尾顿住,呆立,眼看已被花无影拉回身前的李惜,闪烁,却是迟迟不肯与花无影重合。 它冲了上去。 红光一闪,硕大的花瓣很快裹住了李惜,一蓬红雾蓦地散出,花瓣四开。 一个人影弹射出,落在虚空,摇晃。 “哎呀!” 一声痛叫,李惜跌坐在那里。 她一个打滚,瞬间就站了起来。 双手蓄力,指尖彩光迸现,蓄势待发:“你想干什么?” 看着地上正撕扯花瓣的女子,李惜喘着气。 方才那一瞬间,她差点就被她抓了去。 不,融到她身上去。 那种感觉,她心有余悸。 看着面露狰狞的女子,李惜是吃惊的。 她,要吃了她。 是,吃了她。 可怕的是,有那一刻,她竟然感觉到很开心,很暖心。 向她奔去,愈近,愈危险,可是她控制不住。 她笑眯眯地,向她伸过手来。 她竟然拒绝不了。 要不是那瞬间的痛苦,提醒了她。 恐怕她已经入了花无影的身子。 “听话!” 花无影皱着眉头,声音里是不悦。 她扭身,看着李惜,脸上没了笑容,眸子漆黑,嘴唇张合。 “过来,来呀!” 李惜的身子一抖,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弥漫全身。 她抬脚,被扯住。 看着脚踝处那缠绕的红色,伸手去扯。 扯不动。 她扭头,看到凤尾那摇曳的花瓣。 400你是主人 凤尾的花瓣拧转,卷着李惜向后拖去。 李惜被拖着退了几步。 手腕上一紧,花无影一把攥住李惜的手腕。 大力一拉,李惜踉跄入怀,温暖。 李惜嘤咛一声,贴上去。 “嗯!” 她喃喃地。 是母亲的怀抱,温暖,舒服。 “回来!” 耳旁温声。 抱着李惜的手臂更紧了些....... 凤尾看着李惜身子渐渐透明,半个身子已经钻到了花无影的怀抱里,两人的身子重合在一起。 它看见,花无影的身子渐渐从李惜的身上显露出来。 先是身子,然后是脸。 花无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如花般地绽放。 一团彩色的光团浮现出来,滴溜溜地转。 彩团摇晃着,向下缓缓落了下来。 花无影伸出手,她的眼里全事笑容,浑身都散发着光芒。 一缕红色掠过,裹住了花无影的手。 她蓦地扭头,另一只手已经快速切出,嘶拉一声,花瓣断成两截。 渗着红色花汁的半截花瓣痉挛着,缩了回去。 花无影一把攥住下落的彩石,怒声:“煞血,你想干什么?” 花瓣一缩,余下的四片花瓣蓦地变大,向着她裹过来。 硕大的红花向前方延伸,如丝绸般柔滑的花瓣,每进一寸,就加厚一层,花瓣上面唰唰长出拍拍牙齿,张着,“咔嚓咔嚓”地向她切割过来。 花无影终于发怒。 她怒声:“孽障,尔敢?” 咔嚓,咔嚓,红色的花朵摇晃着,继续延伸,然后,一片花瓣猛地裹住了她的手腕,一拉。 花无影的手被卷了进去。 她一身痛叫,一手紧攥,另一手蓄力。 砰,红汁飞溅,拽出的手已剩下森森白骨,上面皮肉尽数不见。 花瓣一阵摇晃,瞬间红光大盛。 手中翻转,花无影把彩石按到了白骨上。 一阵彩光闪烁,方才那只白骨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迅速地生长出新的皮肉来。 皮肉,指甲,新鲜,完整。 花无影嘴角上挑,一仰头,就要把彩石往嘴里塞。 眼前一黑。 硕大的红花整个包裹了过来,披头盖脸。 花无影整只手被花瓣给扯了下来。 看着被裹去的那只手臂,花无影痛叫一声。 “还我!” 她直接伸手扳下了一朵花瓣,放到嘴里咔嚓咔嚓咬,花瓣一阵发抖,瞬间已经是被啃了一个洞。 花无影瞠目,满嘴流汁,继续...... 一片咔嚓声。 四片,三片....... 红花拼力摇晃着,忽自动断开那剩下的一片花瓣,努力向外抛出。 花瓣飘舞,一颗彩石划了一个圈,落地。 一个人影出现。 那漫天的红光,激醒了李惜。 眼看着,凤尾扭曲着光秃秃的一个花托,四下支离破碎的挂着红色的花瓣,端茬处不断地冒出红色的汁水。 红红的,就像是人身上的血液。 花无影正伏在上面,张口不断地啃。 状似疯狂,脚踝处那一缕的红花依旧缠绕着,断了又绕上去,越来越短。 李惜向前冲去。 “小凤,闪开!” 红花一个激灵,蓦地放开了缠绕。 花无影蓦地抬头。 数道彩色的光线,向花无影劈过去,彩光闪过,穿过她的身子,花无影的身子颤抖,她直起身子来,盯着李惜,眼里是错愕。 李惜目光一凝。 这彩光竟然对花无影没什么大碍? 她再次奋起。 一次又一次,彩光不断劈下,花无影先前还闪躲,后来倒地,摊在那里,四脚抽搐,看着李惜。 李惜这才摇晃着,颓然跪在地上,浑身犹如被抽干般,失去了力气。 这一番攻击,已经是耗尽了她最后的灵力。 灰色的岩石地面上,躺着二人一花。 寂静。 良久,李惜努力喘一口气,挣扎着起身,看着地上的女子。 “她死了吗?” 李惜看着地上安静的女子,确认。 凤尾拖着残缺的花瓣,颤抖着挪过来。 “主人!” 它瑟缩在李惜身后,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李惜目光茫然:“小凤,她真的是花无影?” 她盯着地上的女子,头发散乱,面色雪白。 没错,是画中的女子。 凤尾没有吭声,它在发抖。 “你,为何要帮我?” 李惜喃喃地,盯着凤尾:斗大的绿色花萼,还在渗血,红红的,同它花瓣上的颜色一样,上面残连着的红色的花瓣已经卷曲,地上是一片血色的烂糊,都是被咬下来的碎片。 这一仗,它所有的花瓣都被扯了下来,此刻正歪在地上,看着自己。 这一场厮杀,凤尾的花瓣几乎被撕扯殆尽。 煞血红花。 记得,有人这样说过。 方才,那样的凤尾,是她所不认识的。 凤尾的杀气,是她亲眼所见,她不敢保证,如果换了她何凤尾对决,她能否逃过? 沉默。 “你为什么要帮我?” 李惜再度问道。 “我也不知道。主人她疯了。” 煞血红花摇晃着,鲜红的汁水再次从断口处渗出。 “她是你的主人。” 李惜提醒它。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之前凤尾口口声声地说想主人,念主人,可是方才打斗的时候,狠厉起来,可是一点都不留情。 她的眸子里是不相信。 她实在是糊涂了。 现在,她不知道谁能相信。 煞血红花顿住,没有向前靠。 “主人之前不是这样的。” 她说:“我跟了主人这么多年。我本是琅琊山一株煞血红花,历经万年,终于成形。有一天,有人挖走了我,把我种在了天机崖下。她每日取我的花汁调色。她说,我煞血花的红色最正,最美,就像鲜艳的血。” 凤尾的声音不再清亮,带着浓浓的疲惫。 李惜转过头来,看着它,见它正缩紧了剩余的花瓣,轻轻抖着。 “没去一次花汁,我的道行就被压制一层,我四处去寻那新鲜的血液,来维持我的道行。她说,我本是煞血红花,这有新鲜的血液才能让我的颜色更美。经过我的净化,那些不肮脏的血能快速转化成这世上最漂亮的颜色,她说,这世上,再也寻不到比我这样纯正的颜色了,就像凤凰的尾羽上那最绚丽的红羽.......” 李惜看着它,转过身子,凤尾的花茎在地上蹭啊蹭的,她明显气力不支,声音也滴落了下去。 “那你.......” 李惜试探着问。 “我一直跟着她,除了主人,我没有地方可去,可是,后来,她要离开了,丢下小凤一人在天机崖。小凤不能离开主人,就跟了来.......小凤一直没有见过她。” 煞血红花讲到后来,语无伦次,许多事情,她似乎断篇了。 李惜看着颓丧的红花,也是一时沉默。 她双手抱膝,把头抵在腿间,似乎这样才能舒服一些。 她仔细地梳理这煞血的话。 “可是,现在你找错了,她才是你的主人。” 李惜指着地上的花无影。 陈述一个事实。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煞血抖动了一下,看着李惜,声音里满满是迷茫。 它也不知道,方才为什么会帮李惜出手对付花无影。 然而,它就那样做了。 “你是主人!” 煞血说。 401你是主人(二) 它再次肯定:“你是主人!” 声音提高,有些激动。 “胡说!” 李惜皱眉。 “你又乱说。你怎么连主人都认错?那个才是你的主人,她就在你的眼前。” 李惜大声提醒。 这煞血红花莫不是魔怔了? 方才还说得清清楚楚,现下又迷糊了。 这家伙,说话还真每个准的,又成了先前的样子。 “主人!” 声音依旧坚持。 “不是!” “主人!”. .... “你来说!” 李惜忽起身,向躺在地上的花无影走过去。 “想必,你知道怎么回事。说说看,没有什么不好说的。” 李惜蹲下,看着地上的人,一字一句。 那张脸平静,似乎不曾听见。 “你都听到了,是么?我很好奇呢,金阳口中的花无影,好像不一样呢?” 花无影死寂的脸上,突然就一抖。 她蓦地睁开了眼睛,看着李惜。 乌沉沉的眸子,深寒一片。 李惜心内一抖,那股子熟悉的感觉重又弥漫上来。 她忙运气,丹田已空。 “你和我.....” 透明的脸上,声音细微,犹如吹气般。 “分得开么?阿彩.....” 最后两个字,颤悠悠地,像羽毛轻轻地撩拨了一下李惜的心尖。 她盯着面前的女子,一股淡淡的忧伤浮出,她忙晃了一下脑袋。 “你我本是一体,我不在了,还有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花无影浮出一丝笑意,稍瞬即逝。 “你胡说?” 李惜吞了一口唾沫,指着地上的女子,陡然起身。 地上的女子不再说话,重归安静,只是,慢慢翘起嘴角。 李惜站在那里,她扭头向身后看去。 依旧灰黑一片,毫无光彩。 她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人。 她是一块石头, 确切地说,她,是花无影的丹田。 李惜深深地呼吸,平静。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她俯视地上的女子,缓缓地:“我们为什么会分开?” 她认真地看着。 花无影睫毛抖动,却是不吭声。 “我来猜一猜?” 李惜声音忽然尖锐。 “你是想逃,你把自己藏在画卷里,打开了轮回通道,你借用了旁人的力量,你骗了他们,成功离开了。可是,你弄丢了我.....因为,你为了取信金阳他们,你拿出了自己的丹田。他们相信了,帮你打开通道,让你护着所谓的补天材料进入轮回。” 李惜大声,眼见花无影睁眼,她知道自己说对了。 画门的三色石,一代一代传下来,开了灵智,并不奇怪。 珞珈山上遗留下来的一块石头。 林平乐说的材料,就是她。 可惜,花无影骗了他们,珞珈山上的补天彩石,早被取走,成了画门的三色石。 花无影给他们看的,应该就是自己丹田中的三色石。 地上的人突然绽开了笑颜,无声地笑了。 她睁开了眼睛,看着李惜。 “阿彩!” 她转过目光。 旁边地上有声音,煞血红花挪了过来。 它在地上滚动着,小心拖着残连的花瓣,见花无影看她,瑟缩了一下,顿住不动。 “你很好!” 她说。 李惜抿嘴。 ....... 李惜呆呆地坐在地上。 她不是花无影,却是花无影。 “每一代画门传人陨落后,三色石会消失,只有下一代通灵体诞生,才会现世。” 花无影说。 她说得杂乱,东一句,西一句。 李惜只是瞧着她,听着她的述说,她没有回答李惜的问题。 花无影嘴唇翕动,直到出不了声。 她没有回答李惜的问题。 地上的女子,虚弱得厉害,就像纸片人,一会功夫,身子迅速老去,头发也白了。 “你,也会后悔的。” 花无影看着她。 最后一句。 然后,就彻底安静了。 “喂,你别死。我怎么出去?” 李惜反应过来,一把拉住花无影的手。 手中的人,渐渐消散,直至透明。 李惜看着逐渐虚无的人,心口忽然闷闷的....... 难受? 李惜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呆呆地看着已经挪到花无影身旁的煞血红花,它滚落在地,一地残红。 ....... 屋子里,夜苍俯身,李惜眼皮下滚动了一下。 他疑心看错。 凑近又细看了些。 又是一下。 然后,有湿润的微光。 他试探着伸出手指,轻轻抹去,指腹湿滑,确实是哭了。 他的手顿在那里,指下的肌肤温软……这是苏醒的迹象。 他收手,正要再一探究竟,忽扭身,到了屋外,迅速消失。 二道影子正流光般地驰来。 玉虚子和金阳子正一前一后赶过来。 看着澄碧如洗的碧空。 金阳子摸头:好快! 方才他忽然察觉到这边一股灵力波动,这才急急赶了来,碰见玉虚子也正往这边来。 两人落在木屋前,见门窗半开。 四周静静地,那股子灵力已然消失。 两人进去,四下一扫,见李惜依旧静静端坐,屋内洁净,一览无余。 “师兄,你看!” 金阳子忽然指着李惜。 微光下,李惜的面庞闪着微光。 玉虚子细细地瞧了一会,蹲下,拉过李惜的手,探去。 “怎样?” 金阳子紧张地问。 “醒了!” 玉虚子说,脸上也是现出一丝笑容来。 金阳子狐疑:“真的?” 他围着李惜转一圈:“5年了,也够长了。我就说呢,这林平乐都醒了,这李惜也快了吧?果然。” 金阳子语气轻快,话语里掩饰不住的激动。 他看着玉虚子:“大概什么时候?我们要准备点什么?” “走吧,也不急这几日。等醒来再说。” 玉虚子起身,往外走去,脚步轻快了些。 身后金阳子楞了一会,瞧瞧李惜,也跟了出去。 “师兄,方才.....是不是同她有光?” 金阳子有些不放心。 那股子不明灵力,令人心悸,他一直在找,没有寻到,只有方才突然出现,他才赶过来,可是,现在,又消失了。 “不好说。” 玉虚子只是往前走,见金阳子一脸愁苦。 “担心什么?该来的总要来。” 玉虚子抬眼看着天际:小心看好她,一切等她想来再说吧。 金阳子只能点头。 “我自是盯着的。” 两人一前一后远去。 四下重又恢复了平静。 屋子里,李惜的眼泪更加流得凶了,沿着面庞,滴落胸前。 5日后,李惜醒了。 她看着端坐窗前的背影,眨一眨眼,恍若昨日。 她动了一下。 听到响声,万小雅飞快扭头。 正看到李惜双手撑地,要爬起来。 她跑过去,扶住了李惜。 “麻了!” 李惜揉着膝盖,单手撑腰。 哪哪都僵。 “四姐姐,慢点,这么长时间了,都僵了。掌门说,叫我给你活动活动,可是,我这也动不了啊。” 万小雅一脸欢笑,叽叽咕咕地说话。 见李惜是看着她,忙扭头:“四姐姐,饿了吧?” 402后悔 李惜一直都是要吃东西的,这回,想必是饿坏了。 万小雅看着她清减的身子,马上想起了这个问题。 “好!” 李惜点头。 万小雅飞快地跑了出去。 李惜看着比自己高出了足足一个头的万小雅,伸伸手,弯弯腰。 摸了摸肚子,好像没什么感觉。 这是饿过头了吗? 她慢慢走到窗边。 屋外艳阳高照,树木婆娑。 这是什么时候了? 她伸了一个懒腰,大大地,一股浊气从肚内蹿出来,直接放了一个屁。 响亮,接二连三地。 她忙四下一张望,她抽抽鼻子,捂住。 咕哝:肚子里没有进过食,哪里来的这么多屁? 这臭得,自己都嫌弃。 她下意识地运转灵力,弹指,净尘符,来一张。 然后。 一股子气流,忽然自体外蜂拥而入,争先恐后,直入肺腑经脉,到达丹田。 内外贯通,流转回旋。 李惜愣愣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天地灵气,她,在直接引气入体。 看着阳光下那五彩的光芒争先恐后地向她身上涌过来,她吃惊:她能正常修炼了。 她哐当一下推开门,跑了出去。 外面风和日丽,花草鲜明。 这是在玉虚主峰上。 李惜伸开手,仰头,感受着四面涌过来的灵力,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真好啊! 她疲惫的身心瞬间轻松起来,一个轮回,两个轮回,源源不断的灵力运转。 只要她愿意,就一直不停地运转下去。 “四姐姐!” 万小雅看着那阳光下,闭目旋转上升的女子,吃惊地捂住了嘴。 四面云气缭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向她汇集过来,围绕在李惜身旁,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闪烁着彩光,闪闪发亮。 这是光点,灵气光点,如此多,就这样自动围绕在她是身旁,争先恐后,密密挤挤的。 万小雅叫了一声:“四姐姐。” 李惜陡然惊醒。 她垂手,光点陆续散去,消失。 “小雅!” 她睁开眼,叫道。 脸上神采飞扬,沐浴在阳光下,笑靥如花,犹如天外飞仙,万小雅一时愣住,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远远地有流光遁过来,落地。 万小雅和李惜弯腰:“掌门。” “嗯!” 金阳子瞧着李惜,见她神采奕奕,气色不错。 “醒了?好!” 金阳子笑哈哈。 李惜亦莞尔。 …… 人散去后,李惜任小雅给她梳理头发,一边奇怪:“你说,我昏睡了5年?” 小雅点头,手下飞快:“是,要不是师父说你会醒来,掌门都要把你放到冰洞里面去了,省得你坏掉。同林师兄一起。” 她语气里带着欢欣。 李惜就伸手,雪白,有些发青。 她抬起,瞧了好大一会:“拿剪子来。” 她说:“把头发剪掉,太长了。” 万小雅就举着剪子:“剪了?” “剪吧。” 咔擦一刀下去。 看着掉落的黑发,李惜:“光养头发了。” 又伸出十指:“还有这个,真不方便。你早该给我剪掉的,看着像妖怪。” 万小雅一边咔擦咔擦地剪,一边低头:“指甲是一年一剪,头发不敢剪,看着它们在长,小雅就知道姐姐还在。” 李惜就扭头看,只见一个红红的鼻头。 “我这不是没事么?傻丫头。” 她柔声。 小雅不作声,只是低头继续修剪。 喀嚓,咯嚓。 …… 小雅出去后,李惜起身,伸展双臂,心念一动,丹田运转,四下光点重新浮现。 她目光如电。 花无影,这就是你的通灵体。 她终于明白。 她为什么不能修炼。 三色石本就是为画门而生。 花无影是通灵之体,身体就是一个灵气大容桶,天地灵力任她撷取。 然而,通灵体不能凝聚灵力,需要三色石固存。 三色石亦不能吸收天地灵力。 千万年来,三色石和通灵体相伴相生。 林平乐一直说她能开启画,其实不是,是花无影自己。 她一直都在,就在画中。 这画就是花无影所绘,用自己皮骨肉身作画 如今,花无影彻底消失,她融合到了李惜身上,李惜可以修炼了。 “你是妖怪!” 花无影说。 那幽怨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 她看到了身子的能量向李惜流去,融合。 李惜在融合花无影的肉身。 花无影不甘。 她是花无影的丹田,是一块三色石。 三色石,代代相传,每一代画门通灵体陨落后,三色石就会消失,蜇伏,等待下一任主人。 而这块三色石,却是在漫长地等待中,自己生出了意识。 “我低估了你!” 花无影那简短的几句话,眼睛亮得惊人。 尘埃中的女子奄奄一息,身子晶莹透亮,一身皮骨妩媚天成。 很美的一个大美人,肌肤毛发俱透亮。一看就是修炼的好胚子。 李惜的脑子轰隆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如花的容貌,仇恨的眼神。 她颓然坐下,发丝散乱。 隐约之中,听到一声:“主人!” 是凤尾。 她正扑过来,残缺的花瓣拖着尘埃,往花无影消失的身子上扑去。扑了个空。 李惜这一刻,忽然竟想笑一声。 “一定是在做梦。” 不是吗? 她李惜,是地球上的人,有血有肉的人,可是,不知怎就到了这儿李惜的身上,然后,又不知不觉地踏上了这条修仙路。 她不是人? 尘埃中的女子张着嘴,唇角向上翘着,她慢慢阖上了眼睛。 “你也会后悔的。” 最后那句话。 清清楚楚。 她抬手,看着灵力萦绕的指尖。 这般的身子,这般的修炼天资。 花无影后悔了。 大道无情,修炼艰难。 那一刻,花无影的难过,不甘,她竟然是感同身受。 千年的羁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早就浑为一体........ 她和花无影,又怎能真分得清? 她摸了一把脸,深吸了口气。 她把手摸向身后。 果然,那幅画不见了。 之前,她一直都在,画中。 花无影就在画中,一直都在,那是她的一方世界。 如今,花无影消失了,这幅画也没有了。 李惜重新阖上眼睛。 窗外有鸟鸣声传来,那是后山的灵犀鸟,久违了。 403妖的节操 “她真的醒了?” 看着端坐的女子,那熟悉的眼神。 花青咦了一声。 “这是没事了?哎,你怎不叫上我?” 他看着虚空,大声说了一句,声音回荡在上空,没有回答。 花青继续:“怎不把她带回来?” …… 他看着眼前出现的白衣男子,目光复杂:肯出来了? 鸿光看着他,眼神锐利。 花青昂着头,和他对视。 没有说话。 然后,两人都坐了下来。 “你不修炼么?” 鸿光声音淡淡的,不辨情绪。 花青哦了一声,自顾说:“她既醒了,就没事了。如今她在玉虚,安全得很。眼下,倒是我们自己,这事情可真是不少,我正想着,如何解决这领地划分问题……” 花青提出了眼下的问题。 鸿光看着他,继续:“你不用去修炼么?” 花青只得起身,向外走。 他走得很快。 鸿光重新又闭上了眼睛。 “她是人,你是妖,本就是两路人。这可是咱们妖界的规矩。” 花青之前的话,在耳边回响。 他缓缓抬手,影壁上的影像消失。 四下安静,端坐的男子也渐入佳境,渐隐不见。 “他怎么说?” 一只黑狐跑上来,准确地蹭到了花青身前,仰着头。 黑绒绒的脸上,眼睛干枯,只剩下两个窟窿。 “阿墨,你怎的来问我?你该是最熟悉他的,不是吗?他,和那个丫头之间,恐怕是真动了感情了。” 花青伸手去摸阿墨的脑袋,却摸了个空,他歪头:“你不信?” 手中青光一闪,向着阿墨卷去,这回,击了个结实,黑狐在地上滚了一圈,刚伸过来的尾迟了一步,摇曳着。 花青正欲再出手,白光一闪,卷了阿墨向一旁甩去。 “说了,不要管!” 花青觑着巳收回两条尾的七尾狐:“咱们是妖,你不能这样护着阿墨,它终究要学会自己面对,懂么?” 白狐呜呜了一声,蓦地跳到黑狐背上,伸了前爪,紧紧搂住它的脖子,睁着一双蓝色的眼睛瞧着他。 目光蓝光流溢,犹如上好的晶石。 花青闭嘴。 都说狐生性狡诈,七尾狐更加是玲珑心肝,怎这只七尾狐就说不明白呢? 那日,白面老猿驮着黑狐阿墨来苍莽山的时候,花青也是欢喜的。 阿墨竟然活着。 众妖朝王,妖王的回归,开了灵智的妖兽纷至沓来,从各个栖身之处,不远千山万水,一直在赶来。 远在中洲的白面老猿和阿墨也一齐寻了来。 阿墨已全瞎,行动力大受限制。 花青看见它的时候,白面老猿正背着黑狐,两人合力对抗一只豹妖的攻击,虽浑身伤痕,那只豹妖却也没讨到多少便宜去。 带回来后,花青几番训练它,终于和白面老猿脱离,可以自己独自对抗一般的妖兽,却是每每被白狐小娜给搅乱。 小娜只要看见阿墨落了下风,就着急得不行,会不管不顾地跑上来,就像方才那样,替阿墨挡下。 花青就此多次教训过小娜,可是,它是屡教屡犯。每次都点头,然后下次又这样,就像方才那样,歪着脑袋瞧着他,一幅无辜的样子。 看着攀在阿墨头顶的小娜,花青指指小娜,无奈。 小娜如今七尾已出3尾,其战斗力,早已直逼阿墨鼎盛时期,假以时日,战斗力会成倍增长,多尾妖狐,3尾以后,每出一尾,妖力就大大增加。 只是,小娜之前一直被阿墨保护得很好,缺少历练。 它得磨炼,多加磨炼。 花青认为,一只优秀的妖兽,特别是优秀的七尾狐,除了战斗力爆棚,还有重要的一点,要懂得各种人情世故。 这是个妖和人共存的世界,太小白的妖兽,活不长久,资质好的,更加容易沦为修士的灵兽。 作为一只有骨气的妖,一只有节操的妖,花青一直以灵兽为耻的,认为那是对一只有理想的妖兽的最大侮辱。 所以,当知道,夜苍曾经和李惜缔结灵兽契约,花青心情是复杂的。 妖王,都被人给签了契约。 要是换个人,花青早就撕了她。 可是,是李惜。 师哥,她这样叫她,追着他叫,也不管他应不应他,一张嘴巴拉巴拉地,厉害得很,从来就不饶人。 连常碧青都说:青儿,你说不过她的。 这丫头,还真是福气,竟然敢让妖王夜苍给她做灵兽。 “呜!” 阿墨把小娜甩下来。 小娜不肯。 “阿墨,以后不要在他面前提李惜,知道么?” 花青望着远处茫茫的大山:人妖之间的平静只是暂时的。 ........ “阿嚏!” 李惜揉揉鼻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个人正站在屋外,耳朵一动,这一声响,他听见了。 他盯着那紧闭的屋门,抬步,脚步迟疑。 李惜醒来了。 方才小雅和他说,李惜刚休息,不见人。 万小雅说这话的时候,为难地咬着嘴唇,声音轻轻地:“师兄,要不,等姐姐醒了,我通知你?” 小丫头一幅生怕他生气的样子。 万小雅正站在一旁,悄悄瞧着。 李惜听说林平乐来了,直接吩咐她:就说我休息了,叫他回去吧。 万小雅不知道李惜为何这样说,掌门他们来,她见了,况且她并没有休息,不是在发呆吗? 自她醒来后,除了和他们说话,她只是一人坐在那里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且,说这话的时候,小雅明显感觉到了李惜的不耐烦。 姐姐自从醒来后,话也少了,整日整日地坐着不说话,心事很重的样子。 万小雅觉得她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这样,毕竟刚醒过来呢。 然而,现在,看着林平乐,她又心里打鼓。 林师兄是最后一个来找李惜的。 掌门,师父,长老,王峰主他们挨个都来过了,他才来。 看着他向屋内走去,小雅忙转过头去,方才李惜这一声喷嚏可是堵住了她的嘴。 她只得让开,讷讷地向一旁闪,说:“那个,醒了呢。” 这两个主,她都惹不起。 特别是林平乐,那看人的眼神冷冰冰地,让人不由地打哆嗦。 她缩着肩膀溜走了。 李惜看着出现在屋内的林平乐,摆正了身子,默默地看着他。 一身青布长衫,挂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地。 脸上消瘦得厉害,一双眼睛灼热地盯着她,就像冒火般。 李惜吃惊:竟然消瘦得如此厉害。看来,他亦是伤得不轻。 这般情形,还是第一次出现吧? 李惜扯了扯嘴角。 林平乐此番来找她,是为什么事,她自然猜到。 她瞧着他,目光闪亮。 林平乐亦是看着端坐的李惜:脸色红润,长发乌黑,周身莹莹萦绕着一层子微光。 他的嘴唇一动,径直立在李惜面前,俯视着她。 “你醒了?” 他说。 这是废话。 她平静地:时间到了,就醒了。 404一战 抬头,和他对视,目光丝毫不闪躲。 “我的丹田为什么可以离体?三色石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连声发问。 林平乐亦盯着李惜看,见她眸子清澈,一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三色石,是天地灵物,画门的传宗之宝。这点,” 他平声:你不是亲眼见证过么? 他意有所指,然后话锋一转: “你可是见到她了?” 他目光紧紧盯着李惜,不放过她的任何神情,手也悄悄握紧。 那幅画,他来探李惜的时候,发现不见了。 此番,他正是为这个而来。 “是她救了你么?我就知道,那样的情况下,定是她。她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入险境,还是我冒进了。” 他喃喃地。 李惜诧异地看着他,心下疑虑他似乎知道什么。 “告诉我!” 林平乐盯着她,大声:“她怎么样了??” “和我说说她吧。” “花无影!” 李惜重新端正了一下坐姿,伸手捋了捋发皱的衣裳,一字一句:“你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她认真地,看着林平乐,脸上平静。 林平眸子一暗,想说什么,又压了回去。 “好,你想知道什么?快说!” 他不耐烦地催促。 “所有,你所知道的花无影。我都想知道。” 林平乐诧异,探究地,见李惜只是静静地瞧着他。 他呼了一口气,忍耐。 “好。你听好了。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金丹了。她是画门弟子,是三个弟子中最有悟性的一个,修炼很快......她二十岁元婴,之后就一直住在天机崖,一直到化神。” “她喜欢做什么?” 见他匆匆要结束的意思,李惜紧接着问。 “画画呀!” 林平乐奇怪地看她一眼,还是回答了:“她不喜欢做别的事情,就是画画,一天到晚地画。画什么活什么。她画得可好了。算了,这些同你没有关系。总之,她喜欢画画。如果不是那什么狗屁倒灶的补天计划,她现在应该还在天机崖画她的画。这些,其实,你不用问我,你身边的那株煞血红花,它什么都知道,她一直跟着无影,你想知道什么,你有空问她就行。总之,她是我见过最美丽善良的人。你快说吧,她,怎么样了?怎么不出来见我呢?你有没有同她说,我在等她?不,你不能同她说,她要生气的。你,只告诉我,她可还好?” 林平乐快速地说完,就巴巴地看着李惜,他弯下身子来,盯着李惜,眼睛了里竟然带着乞求,又隐含着怒气,似乎李惜不说话,他下一刻就要把李惜给拎起来一般。 感受到那股明显不稳的灵力波动,李惜向后仰了一仰身子。 目光一闪:林平乐受伤了,灵力紊乱。 “她当日找到的材料,是什么?” 她紧接着问出了第二句。 见林平乐似乎要发怒,她抬一抬下巴。 林平乐咬牙:“琅琊山上的一块石头。我同你说过的。” “什么石头?” 李惜继续。 “五彩石。” “彩石呢?” “我怎么知道?” 林平乐终于怒声:“问得够多了。” 李惜依就:“我想知道,那块五彩石如今在哪里?当日你们可是亲眼所见?” “什么意思?” 林平乐陡然耷下脸,脸色阴鸷:“自然见过,你想说什么?” 李惜看着林平乐,见神色气愤,显然是在极力忍耐,她忽然就叹了一口气。 “问完了。” 然后:“恐怕要叫你失望了,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我并没有看见她。” 李惜简短地。 林平乐就僵在那里,错愕。 然后,他陡地盯着李惜。目光如电。 “不可能!” “你敢耍我?” 他猛地伸手,双手往李惜的肩膀上就拍了过来,夹着雷霆之力。 李惜双手一抬,拍了回去。 双手迅速交错,彩光一晃,瞬间隔住了林平乐下落的双掌。 寒冰掌迅速消融。 林平乐双脚急速后退,撞开房门,立在门口,看着她,脸上神情莫名。 “客气点!” 李惜起身,一甩袖子,摆开姿势,作出应战姿势。 她虽有准备,倒是没想到这个疯子,说出手就出手。 “你骗我!” 林平乐伸了手,指着她,手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咬牙:“你,怎么会?” 他眼睛里有着惊疑。 他再度栖身上前,伸手向李惜抓来,这回毫不留情。 李惜方才一招得手,心下亦是有数。当下也不逞多让,飞身上前,两人在屋外,缠斗起来。 交手之间,李惜吃惊:这厮果然厉害,即使受伤严重,还有这等功力。 她丹田急速运转,周围气涡旋转,灵气从四下涌入,一圈又一圈,把李惜裹在中间,她的进攻更猛了。 门外的万小雅看着两人打了起来,一跺脚,飞快地跑了。 很快,就有人匆匆而来。 “住手!” 金阳子急急跑来,一眼瞧见缠斗的两人。 “掌门!” 万小雅着急地:“您瞧,这可怎么是好?” 两人打成一团,旁人轻易近身不得。 眼见林平乐头发散乱,李惜亦是气喘吁吁。 地上草花尽残,木石乱滚,一地狼藉。 金阳子抽了抽嘴角,身子却是未动。 “怎么办?” 万小雅在一旁干着急,只是跳脚。 一回头,这掌门怎么干看着? 她要不是修为太弱,早冲上去拉开他们俩了。 就没见他们打得这么狠的,哪里像同门?就是仇敌见面,也不过如此了。 两人都咬牙切齿。 乒乒乓乓,场地上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尘土飞扬,四下昏暗。 金阳子看了一会,干脆坐了下来。 又喝令一旁的万小雅,不许轻动。 这两人有些意思。 李惜一个金丹竟然敢和林平乐这个元婴中期动手,且丝毫不落下风,越战越勇,看着似乎还略胜一筹的意思。 并且这力道吧,也是收放自如:两人都控制在这方圆十丈宽的地方,并没有扩大范围,几丈远的木屋,依旧完好, 渐渐地,万小雅也是看出了门道。 这两人看着打得狠,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而且,似乎,都控制着自己的出手,不然,她应该早就被轰飞了。 等到其它几人赶到的时候,就见场地上两人打得热闹,场外两人,一站一立,气定神闲,看得津津乐道。 半柱香后,终于缓了下来。 金阳子这才飞身上前,一边一个隔开。 他虎着脸:“打够了吗?闲得。老子的药材都喂了狗了?在这逞能?” 他瞪着林平乐,意有所指。 林平乐浑身淌汗,脸色红通通的。 他没有理会金阳子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李惜。 呼哧,呼哧,呼吸粗重,他真的累坏了。 李惜亦是衣裳尽湿,头发散乱。 “四姐姐!” 万小雅想上前,瞧瞧怒目的林平乐,又不敢。 他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 405通灵体 也是,一个元婴修士和一个金丹修士打了个平手,是有点那个什么。 万小雅偷偷地想,一边看着掌门。 只有掌门才会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说笑自如。 他正对着李惜翘起大拇指。 又对林平乐:“那个,林师侄啊,你这回受伤......” 然后,他顿住。 林平乐直接走了。 金阳子看着掉头就走的林平乐,剩下半截子到了嘴边的话,就生生地吞了回去。他撇一撇嘴。 转头,满脸笑容,对着李惜:“李惜啊,可是恢复了?” 他拖长了声,上下打量。 李惜这才垮了身子,捋了一把额前的汗,发觉手都有点哆嗦。 方才她拼尽了全力,才和林平乐打了个平手。 每每都要胜一筹,却是都被巧妙地避过。 即使受伤未愈,林平乐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好搞定的。 然而,这一仗打得李惜是浑身舒畅。 看着林平乐那难看的脸色,她是欣喜的。 不管怎么样,她终于能和他一战了。打倒林平乐! 这个信念一直存在她的心底。 这么久以来,早成了她心底的一个结。 每每想起,她的心就会揪一揪。 这是林平乐在她心里埋下的一颗种子,已经扎进了血肉里。 一切因她而起,因为这幅画。 她曾经问过林平乐,当日,那个灰衣人,为什么要出手灭杀了李家父母?他们可都是凡人。 一个修真者,对着两个凡人出手,就为了这么一副破画。 是的,就是一副破画。 花无影弄了这么一副破画,使得她们许多人都被牵扯了进来,她李惜是首当其中。 可是林平乐没有回答她,他直接略过,看着她:“别纠缠这些有的没的,想知道什么,用实力说话。” 他成功的挑起了李惜的怒火。 所以,今日,李惜向他宣战了。 她毫无保留地,向他发起了攻击。 尽全力。 那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要让林平乐明白一件事,她李惜亦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 就算她是一块顽石,她亦是有自己要坚守的东西。 林平乐和那个花无影,真是天生一对啊。 那天生的优越感,都把旁人的性命当草芥 李惜看着林平乐那无限怀念的样子,忽然觉得解气。 林平乐,也有看错人了的时候。 他如果知道,花无影真正的想法,定是十分崩溃的吧? 李惜这么想的时候,觉得自己心里都有些扭曲,因为她竟有些莫名的快感。 所以,这一仗,她打得是毫无负担。 因为,她知道此刻的她,已经不用惧了。 三色石真正的威力终于得以挥发。 她李惜,至今,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弹压的小修士。 以她如今的资质,相信是一路畅通,她会很快成长起来的。 通灵体,顾名思义,就是毫无阻碍,一路畅通。 李惜唇角挑起了笑容。 经过方才这一仗,此刻的她浑身通畅,似乎只要她一动念头,那些灵力就不停地往她身边聚拢。 她瞧瞧周围一圈的人,现在,她在玉虚主峰上,这里灵力最充沛,她要是动了念头,可就...... 她自觉地敛了内息。 金阳子他们走后。 万小雅双目放光,一脸艳羡地瞧着。 李惜手执符笔,快速移动。 手中笔杆乌黑,移动间不时见灵光闪烁。 这是当日那画中小屋带出来的笔。 唰唰唰,一幅幅符画接连飞起,空中,闪烁辗转不落。 这是飞符,在纸上作图,可以连续使用。 李惜已经做了十数幅。 又一幅符画飞出,李惜这才收笔。 望着悬浮在面前的符画,她眼睛一眯,骈指在第一张符画上一指,灵光一闪,“刷”地一下,一串?烂的蓝光挨次亮起。 “去!” 李惜一声喝,手腕一翻,蓝光“轰”一下爆开,四下一片蓝色星点,往下落。 小雅抬头望着四下纷落的蓝色光点:“好漂亮!” “这是什么?” 她欢叫,回头。 “灵星雨!” “啊?” 李惜大笑。 望着漫天的蓝色星点,也伸出了手。 这通灵体就是好,可以直接御用天地灵力,承接这些符画,比之符阵,更是舒心所欲,控制灵活多变。 因为不知威力,所以,她绘了没有攻击力的照明符....... 现在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李惜在屋子里呆了三个月。 没有人去打扰她。 金阳子在看到李惜的飞符后,不许人去打扰她。 自然,林平乐也没有去再找她。 他出门了。 李惜听到这个消息,噢了一声。 现在,林平乐去哪里,她没空理会,因为她自己也有事情要办。 李惜也下山了。 当一众妖兽围着李惜的时候,花青也到了。 他看着乌发明眸,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的李惜,眨了眨狭长的桃花眼。 四下围着的一些跃跃欲试的妖兽,被李惜身上的彩光阻隔,不敢近前。 一时乱哄哄的。 李惜看着花青,笑了。 “夜苍呢?” 她脆声。 花青嘴角抽了抽:还真是直接。 “不是叫你不要来了吗?怎么就......” 花青话还是没有说得过狠,毕竟,那日,是李惜出手救了他们。 他这人就这样,怕欠旁人的情,偏偏李惜的情,他花青欠了不止一次两次。 于是,花青带着李惜乖乖地往里头去了。 花青施施然在前,李惜在后。 一路上,那些妖兽惊疑不定地尾随:这个人修,竟然叫一向傲气的花青带路,可是稀奇? 也有的,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一路尾随,然后,被花青忽然闪现出来的尾巴给扫了出去。 剩下的就不敢再跟着了。 花青的脾气可是古怪,要是惹他烦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一路上,不断闪现出来摇曳的巨大花朵,飞舞咆哮的藤蔓,李惜眼观鼻,鼻观心,只是跟着花青往里头去。 她的脚步愈发快了起来,几欲超过花青。 这没良心的,连那只老鼠也不留给她了么? 她腹诽着,往前赶路,装作没有瞧见花青那不断觑过来的目光。 花青停下。 四下的景物忽然不见。 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 李惜抬眼四望,偌大的一个洞,四壁雪白。 她低头瞧了瞧脚下,纵横交错,褐白色的纤维隆起,伸向四下。 她蹲下,正猜测着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 就看到了一个影壁。 闪闪发亮。 看着那影壁中显现出来的影像,她捂了嘴,又放下。 一个女子,正垂着双手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两条大辫子。 头发剪短后,她直接打了两条辫子。 她走过去,脚下似乎动了一下,她低头,没有异样。 她继续走过去。 许久没有这般清晰地看过自己了,这是自己吗? 李惜伸手,认真的看着画面当中的自己。 高鼻,圆眼,肩膀平整,正看着自己,一眨不眨。 身后有人走过来。 她扭头,花青方才就不见了。 看着那顶光进来的高大的白色影子。 李惜抿紧了嘴唇。 男子缓缓地走近,一直走到李惜面前,站定。 “来了?” 他说,声音轻轻地,温和。 李惜的心就莫名地一紧。 她咽了一口唾沫。 “白恩?” 她轻声。 406我来拿东西 面前这个男子,李惜竟然觉得熟悉得很。 无数次出现过的影子。 虽然容貌五官从来不曾看清楚,只是,不知为何,她觉得就该是眼前的这样子。 她这才惊觉,那具尸骨也在那个储物戒指里。 她立在那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来!” 一只手伸过来,自然地牵住住她的手。 她的目光下滑,看到他垂下的手指上一枚细细的戒指,银色的,微微地闪着光。夜苍牵着她,往一旁走去,那里亮光处,有凳子,正微微舒张。 李惜坐下,看着站着的鸿光,眼睛黑黑的。 “你恢复真身了?” 李惜话出口,就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夜苍是妖,他的真身应该是那只巨大的兔子。这个是人身。 李惜目光频闪,这个身子是夺舍?借尸还魂? 身下凳子一动,李惜忙停止了胡乱猜测。 感受着身下那蠕动地白色藤条凳,李惜振一振精神,向对方瞧去。 夜苍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分心,他正弯腰,有条不紊地往面前的小杯子中倒东西。小小的一个杯子,从一个杯子倒到另一个杯子中,里面荡漾的一抹琥珀色的酒液似乎流不完。 空气里有细细的香味飘扬开来,李惜情不自禁地一颤。 这酒液里有灵气,很精纯的灵力。 李惜身上的毛孔似乎都开了,毫无遗漏地吸取这荡漾开来的灵力。 这具身子,对灵力更加敏感了。 李惜晃了一下身子,眯着眼睛,敛了丹田的悸动。 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原本是怒气冲冲地来,势必要寻白恩问个清楚,它怎么可以当做不认识她?它怎么可以不辞而别?知不知道她当日找它找得有多艰苦?它........ 最后,她有东西丢在那个储物戒指里。 她得讨回来。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气愤。 每每一想到,朝夕相处的白恩,就这么转身走了,委实觉得委屈得很。 对,就是委屈。 什么话都不说,再不济,也像花青,还有句话告别嘛。 即使说得不好听,她也能心里舒服一点不是? 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 所以,她憋着一肚子气,来讨个说法。 现在,看到他了。 李惜忽然就胆怯了。 他不是白恩,也不是那只妖王大白兔。 他成了鸿光。 虽然这个影子,也熟悉,但是李惜却是不会说话了。 她最后只是憋出了一句。 “那个,我走了。看到你无事,我就放心了。”然后又咬了一下舌头:人家是妖王,这话不妥。 李惜起身,向鸿光告辞。 “尝尝?灵力纯净,喝一口,修为大增,抵得上数十块上品灵石.......” 鸿光抬头,把杯子递了过来,停在李惜面前。 他看着她,眼睛里有笑意。 李惜楞了一瞬,咕哝了一声,伸手接了过来,一仰而尽。 “走了......” 一股温暖的气流从喉咙口直接蔓延而下,顺着肺腑,向外扩散出去。 李惜哼一声,闭嘴,引导着这股暖流向四肢百骸而去...... 李惜直挺挺地站着,脸色渐从红润转向白色,循环往复。 鸿光弯腰,端起面前的小杯子。 李惜收回巴巴的眼神。 “这东西好!” 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鸿光手中的杯子,那一汪水,白晃晃的,倾而不晃。 这东西简直就是灵力精华,就那么一小杯,她的丹田竟然亮了不少。 李惜心动了。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夜苍手中的杯子,那里是刚汲上来的新的一杯,已经转成透明的琥珀色。见鸿光只是不理她。 李惜看着对面端坐的鸿光。 “你不是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就这么一小杯东西,你也舍不得?我可是救过你的命。两次!” 她竖了两根手指,晃了晃。 “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恩人的?” 她紧接着前面的,话里带着一丝无赖。 李惜似乎又恢复了常态。碰到好东西,就双眼发亮,连说话也利索了不少。 鸿光不语,双眸闪烁。 她就壮了胆子,出手就向那坑洞里摸去。 长几上那个巴掌大的凹槽里正积了一汪透亮的液体。 手指飞速地捂了上去,指尖一阵酥麻。 好舒服。 下一刻,手上一重。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直接盖在李惜的手上。 李惜自诩手指细长,也算芊芊玉手,被眼前这只手掌一覆盖,竟然是全部盖住,只见一只手腕,不甘心地挣扎着。 “你?” 感受着手心那瞬间凝固住的暖流,李惜不敢再动。 “什么意思?” 她瞪圆了眼睛,圆溜溜的,黑白分明,昂起了头。 对面的男子脸上终于龟裂。 “你想害老才断了修为么?” 他没有松手,只是用嘴挪了挪。 李惜顺着他的方向瞧去,就见眼前一阵晃动,四壁扭曲,恍惚间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显出来,看着她嘴巴翕动。 李惜看着那此起彼伏隆起的地面,晃过神来:“这是在哪里?” 看到恢复了原样的地面,李惜明白了。 敢情这是在一个老树洞里面? 那方才的灵液,也是这老树分泌的了? 她抽回了手,方才被鸿光控制住,竟然丝毫没有灵力流转。 李惜重新坐了回去。 “你把储物戒指打开,我拿东西。” 她认真地,看着他,又补充:“我的东西在里面,我拿了就走。” 她扬起了头,表明此行的目的。 鸿光看着她,脸上慢慢展开一抹笑容。 “好!” 他说。 手轻扬,一件东西就飞了过来。 停在她面前,是那枚指环。 李惜抬手,指环叮一声响,落到她的手心。 “拿走吧,都在里头了。” “这怎么好意思?” 李惜推辞,一边拿眼瞟着鸿光,确认。 当初,她向他要这指环的时候,它还死活不肯,扭扭捏捏地,她是连哄带骗地,才弄到手。 鸿光微笑。 “好吧,我,暂且保管,等找到合适的东西,我就还给你。” 李惜利索地套到了指上。 “我走了......” 脚下一晃,四下陡然收缩起来,李惜脑袋一晕,看到一张布满纵横皱纹的脸挤过来,是老树。 她被狠狠地给扔了出去。 李惜好不容易站定,看着四下遒劲生长的老树林,猜测是哪棵? 目光转了一圈,未果。 她不再纠结,抬手瞧了瞧手中的储物戒指,轻轻吹了一口气,银光一闪,嘴角满意挑了起来,正抬步。 “走了?” 身后一声。 407冷血动物 是花青。 “关你什么事情?” 李惜心情甚好,反唇相讥,缓缓转身。 然后就大叫一声。 “阿墨?阿墨?” 她叫着,眼里亮光一闪。 阿墨竟然活着。 看着呆在花青身旁呆呆地瞧着她的黑狐,李惜张开双后跑了过去。 “谢天谢地!” 她一把扑过去。 “你的眼睛?” 她手指划过阿墨那毛茸茸的脸颊,喜极而泣:“难为你了,我还以为.....” 又摸摸一旁凑过来的小白狐。 “小娜,小娜,开心吧?阿墨回来了。” 她絮絮叨叨地,不停地说话,一边又笑。 两只手抓着两只狐狸,不停地揉捏着。 一旁的花青,耐着性子,没有阻拦那两只同样扭捏得不行,像极了小宠物的狐狸。 他翻了个白眼。 没办法,阿墨自感应到李惜的到来,就一直坐立不安地。 看不惯它那样子,花青只得带他来见一见。 他见小娜爬到李惜的肩膀上去,没完没了,终于不耐烦地催促:“见也见了,总该回去了。她是人修,要回去的,你看,夜苍都没有留她。” 最后一句,他拉长了声,一边斜眼瞧着李惜,言下之意明显。 李惜闻言,捋了捋散乱的发丝,站直了。 “花师哥不用这么急着赶我,我自然是要走的。人妖殊途么,我懂的。” 她声音清脆,丝毫没有不愉快。 然后,她用力又抱了一下小娜,对空亲了一口:“小娜最乖,到底比那些冷血动物要强得多。知道什么呀?小娜,阿墨,咱好好儿的。想我了,就来找我啊!哦,不,还是别来找我了,危险。还是待在这里好。” 她亲昵地用手指弹了一下小娜的脑门,看它眨了眨眼,这才哈哈笑一声。 她利索地扭身,脚下彩光一闪,已是到了半空,挥手,走了。 花青冷着脸,见一旁的小娜和阿珠瞧着他,歪着头。 “什么冷血动物?李惜,你给我说清楚。” 他反应过来,对着半空一声吼。 扑簌簌,落下一地枝叶,还有那一旁瑟缩的小妖兽。 奈何,人早已消失不见。 花青一脸的内伤。 暗处,夜苍脸上漾过笑意。 李惜,总是有办法气得人半死。 看来,她已经没事了。 方才,那番探脉,她的身子已经恢复如初。 她会回来寻他,倒是没有想过。 也是,她是眼里揉不得沙子,进来的时候,明明是想要质问他,却是强自忍耐,着实憋屈吧?花青,这是上赶着找不自在呢。 他垂下了眸子,他倒是希望李惜能如花青那般对他,想骂就骂,想撒泼就撒泼。 可是,她终究是忍了,虽然也有故作轻松的几句话,却是在忍耐。 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当日那个在他面前口无遮拦的李惜,无拘无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李惜,现在,在他面前说话也开始小心了。 夜苍抿着嘴,鲜红的唇动了一下,低声呢喃了一句。 树洞空洞,瞬间又大了一圈。 她该又是有一番新天地吧? 方才进来的时候,那番灵力波动,老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只是可惜,他再也不能陪她去闯荡了。 夜苍阖目,掩去了其中的情绪。 生死起伏,各有使命。 他们生来就不是一路人。 ...... 李惜一路出了林子,她双手伸展,周身弥漫彩光,看着脚下穿梭而过的林子,心情瞬间大好。 她眼睛掠过指间的戒指,闪着微光。 这是储物戒指,她如今戴在手上。 她找了一块平展之地,落下。 心念一动,哗啦啦,里头的东西跳出来,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她略有些狼狈地退后几步。 鸿光竟然解了禁制,现在这枚戒指已经重新易主了。 那四下滚动的灵石,颗颗硕大晶莹,许多是已接近透明。 看着堆得一座小山样的灵石,李惜错愕了一会,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随即忙一溜收了起来。 算你有良心,知道我喜欢灵石。 李惜咕哝了一句,心下莫名又欢喜起来。 难怪把这个戒指都送给了她,原来是里面有着许多上好的灵石。 李惜眨了眨眼:虽然她现在已经能无障碍地吸收天地灵力了,可是,她还是最喜欢灵石。 因为,她本身就是一块石头啊。 李惜翘了翘嘴唇。 “你是人,我们是妖!” 花青的话在耳边回荡。 李惜脸上的笑容收了几分。 严格说来,她也是妖,不,连妖都不如。 妖尚且还有身躯,是活体,可是,她就是一块石头,如这些五彩的石头一般。 再看这些灵石的时候,她的眼伸温柔了许多。 想到自己先前或许就是这样一块灵石,随时会被人给吸收掉,她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李惜没有回去。 她要去一个地方。 琅琊山。 林平乐说,她出自琅琊山。 不管真假,她忽然想去看看。 这个念头一旦升上来,就再也控制不住。 她启程了。 ...... 要不是凤尾再三确认,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片不毛之地,是琅琊山? 茫茫大山,入目皆是一片灰色。 踏在灰黑的土地上,李惜拔出鞋子,抖了抖灰。 此处一点灵力都没有,空气中都是含着一股子石头的气息。 她举目四望。 来之前,她还一直想着这里该是一个钟灵毓秀,五彩缤纷的仙家之地,再不济,也该是山峦河流,草木葱茏,至少有生机呀。 毕竟,诞生了她这样奇异的......石头,可不得是一个福地? 她慢慢向前走着。 入目没有草木,也没有其他颜色,清一色的灰黑,连天空似乎都是灰蒙蒙的。茫茫大山,似乎只有她一人行走。 “你说,在哪里呢?” 李惜扭头问这里唯一的一抹鲜艳的红色。 “再找找!” 凤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急不躁。 “我说,你当真没有记错?” 李惜捋了捋头发,不死心:“那你说,哪座才是?” 李惜伸手环指,四下都是一样的山,圆形的山,差不多,没有什么区别。 她已经找了不少了,还是没有找到。 凤尾呼地一下往前去:“我到那边去瞧瞧。” 站在半截塌陷的断山面前,李惜眨眼。 这里的山石更加糟糕,皆是碎块,裂纹重生。 一幅被雷劈了的样子。 “应该就在这里了。” 凤尾落地,红色的花朵扭动着,似乎不愿伸开。 这里灵力匮乏,它不愿徒耗灵力,毕竟,先前它的元气还未完全恢复。 “嗯,这里最残破了,应该就是你诞生的地方。” 凤尾的话在耳边回响。 李惜就认真地看着这片碎石堆,如果说,它也算是一座山的话。 “为什么这样说?” 李惜蹲下,看着那灰白色的碎石块,伸手一捏,就碎落成多块。 “孕育出了灵石啊。自然就成这样了。” 凤尾的声音清晰。 408灵石 “你别瞧如今这样,先前可是最有灵气的地方。” 凤尾蹦到李惜肩膀上,红色的花朵用力伸出,向前方卷起一个喇叭形。 “这里原先是灵石遍地,这些山都是灵山......” 凤尾的声音飘忽,在耳边回响。 李惜默默地,她仰望着四下灰蒙蒙的天空,在凤尾的叙述下,眼前闪现出一幅幅美丽的画面。 风和日丽,草木葱茏,灵兽穿梭,仙草摇摆。 空气里都凝聚着灵液,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灵力库,到处弥漫着灵力。 重重灵山,灵意盎然。 每一块石头都发着光,蕴含着灵力。 直至有一天,这些山峦,渐渐地失去了颜色。 灵兽们相继离开,修士们也不再来。 直到,这快地方彻底荒芜了下来。 有一日,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她轰开了其中一座山,找到了一枚彩色的石头。 彩石出山,所有的山峦一瞬间全都失色,连那最后的青色也不见,这里成了灰色地带。 画门的花无影筑基了,她来寻走了三色石..... 一人一花,久久坐着。 接下来的事情,李惜大致也猜到了一些。 那块三色石,不知什么原因,它竟然萌生出了灵智,在被祭炼时,她有意识...... 李惜摸着胸口,那里依旧跳动厉害。 没错,她是在这里诞生的。 她就是那块三色石,被祭炼成了花无影的丹田。 三色石本就是和画门相伴而生。 画门依靠三色石积蓄灵力,三色石借画门通灵体吸取灵力,世世永生。 而她,无疑是叛变了。 “你会后悔的。你个妖孽!” 花无影那诅咒般的声音响彻在耳边。 李惜的耳膜就跳了一跳,她皱眉,捂住了耳朵。 “李惜?” “不要叫我李惜!” 李惜低喃了一声。 煞血红花楞楞地。 她愣在原地,看着李惜。 一片灰黑当中,李惜动了。 她下到坑底。 站在那巨大的坑洞当中,仰头向上。 这里是她的母腹,为什么她一点都感觉不到? 她站了许久,然后,躺下。 李惜整个人仰躺趴在坑底,飞扬的尘土覆盖过来,她呼一口气,口鼻间都是粗重的石灰粉。 她是一块石头,同这周围所有的石头一样。 她环视周围,灰蓝色的天空,一片死寂。 这些都是她造成的。 “笑话,你凭什么指责我?你本就是罪魁祸首,你生来就是为掠夺而生。没有你,没有画门,同样,没有画门,你什么也做不了。” 花无影消逝之前那不甘的语气:“咱们是互相牵制,彼此彼此,各取所需而已。” 她的话里带着落寞,还有那不甘的讥笑。 李惜亲眼看着她一点点地消散,然后,自己的身子轻盈地飘起来。 同样,她看到了花无影那吃惊的眸子以及骇然的神情。 李惜不愿去想,也不想去想。 花无影不会放过她。 他们两个,只能留存一个。 李惜抹了一把脸,她咳嗽了一下,指间一闪,她开了储物戒指。 那些灵石,她任它们滚落在地,黄黄红红的灵石滚落在尘埃,悦目许多。 终于不再灰黑一片,有了些许颜色。 李惜眨了眨眼,却是没有多少喜悦感。 这些她一直梦寐以求的灵石,李惜定定地瞧着,慢慢地阖上了眼。 “轰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岩石崩落,填平了巨大的坑。 “李惜!” 清脆的叫声,带着焦急。 乱石堆中,一抹红色一闪而逝。 ...... 蜿蜒的山道上。 两个身穿绿色衣袍的修士正一前一后,风尘仆仆地赶路。 他们是玉虚宫的弟子,正赶着回师门。 天色尚早,灰蒙蒙的远方,传来嘈杂的人声,夹杂着狗叫声,在这清晨显得异常响亮。 两人对视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围了一群人,密密的。 两人靠近,渐渐清晰起来。 是一群村人。 山涧边,一条大河正流得喘急,水声哗哗的,正有几个人抬着二个人往上攀爬。 离得近了,众人发一声喊,有人跑上去,是一男一女,看着很是年青,前头的男子一脸殷红,额头一块口子,正汩汩地冒出血来。 两人都垂着头,显见是已经昏死过去。 两人被小心摊平在山涧边的草地上,仰躺着,众人围了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有人牵了一头耕牛急急地赶来。 众人合力把男子给挪到了牛背上,一个汉子牵着牛围着河岸走了起来。 地上那个女子,闭着眼,浑身精湿,仰在地上。 “哎呀,可怜了这么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不开?造孽啊!” “这是谁家的娃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几个年长的指着说道,一边叹气。 众人议论纷纷。 没人注意一旁的两个修士。 不消片刻,“哇”的一声,那男子口中呕出一口黄水来,接着就吐了起来,天翻地覆的,吐了一地。 女子也苏醒过来。 呆呆地坐着发愣。 有人上前询问,两人只是不说话,一幅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众人就相继散去。 最后只留下落水的这两人。 缓过来的一男一女搀扶着向前走去。 远远站着的两个修士抬脚跟了上去。 前方的人步履蹒跚,一晃一晃地似乎站立不稳,向前行去。 小修士瞥一眼一旁的师兄,有些心神不宁。 这两人,明显不妥。 前面的两人行走,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顺着裤管往下滴,在泥泞的土路上留下了蜿蜒的水迹。 日头渐渐升高,山里的天气凉,走在前头的师兄却是后颈一阵湿滑。 他悄悄攥住一旁师弟的手,机灵的师弟立即领会,两人顿住。 前方的两人向后一倒,早有准备的师兄弟双双拔地而起,向后飘出数丈。 望着下方扑了个空的两个麻衣修士,两人对视一眼,青钢宝剑已然出鞘。 “玉虚宫的弟子在此,尔等大胆,敢行这等阴邪之事。” 师兄严厉斥责道,声音宏亮。 方才他一颗吊着的心,现在落到了实处。 看清两个修士的衣着,他的底气瞬间就大了起来。 方才那一男一女,明显是被吸走了精气的两个修士,普通人眼拙,他们却是可以看出来的。 看那痴楞的样子,明显是精气大损,徒留一条性命罢了。 青衣师兄乃是玉虚的内门大弟子,随师长出门历练多次,自然也是见识过这等阴私取人功力的邪门妖术。 是以,他方才虽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但因为不知对方是谁,所以,才谨慎行事。 直到见两个修士竟然被人操控,意识到鲁莽了,想抽脚。 现下,见是两个筑基期的修士,且是分月门的,自然就舒了一口气,却又憎恶不已。 这种邪门歪术一向是某些散修所为,被名门修士所不齿,现在这两个分月门的弟子,竟然敢行此事,可不是可恨。 分月门虽不如玉虚的名声,却也是规模不小。 他自然就没有忍住,言语之中,就呵斥了出来。 对方两人均是看着他,听到是玉虚宫,面上闪烁。 “怎么不说话?” 青衣师兄见对方不理会,又喝了一声,握紧了手中青钢剑,警惕了几分, 他亦是筑基中期,一旁的小师弟却是练气大圆满。 他自然地横在师弟的面前。 409你是什么来路 对方出手攻击,两人同时出手,一左一右,配合利落。 四人混打在一处,全程没有半句话,只有打斗声。 在这山坳里,显得异常清晰。 战斗只持续了约半柱香。 看着扑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师弟,青衣大师兄牙一咬,挺了最后的力气,掏出了唯一的一张爆裂符。 “轰”一声,尘土四起。 原地的四人瞬间被淹没。 望着尘土中快速遁走的青衣师兄,那两人并不追。 他们只是快手快脚地拖了地上那个弟子。 伸手一探,已经是昏死过去。 方才爆炸声中,两人同时摁住了那个师弟。 四手齐探,很快就把对方扒了个干净,搜索一空后,其中一个这才向着地上的人探出手去。 手掌抵在小弟子的脑门上的时候,用力一按。 剧烈的疼痛,让昏迷的小修士瞬间醒了过来。 他最后看见对面一张扭曲放大的脸,就彻底晕死了过去。 很快,山道上重又归于平静,流水淙淙,山涧内,横躺着三具尸体。 一个人踉跄落地。 他向山涧下跑去,溪水中,青衣师兄一把捞起水中的小师弟,见他衣裳尽除,脸孔灰败,已经是断气了。 他呜咽了一声,低头抱了师弟,就要走。 脚下一紧。 身子一僵,青钢剑瞬间出手。 一只手,死死扣在自己脚腕上。 是方才那个水中的男子。 他微微睁着眼睛,看着青衣师兄:“救命!” ........ 玉虚门外,一道影子降落,歪斜在地。 守门的弟子迎上来,大吃一惊:“赵师兄......” 赵师兄背上负着一个,手里抱着一个,神情疲惫:“师父呢?快!” 两个弟子忙一人一个接过,一齐急急地向大殿奔去。 大门内,王峰主正走出来,一眼见到匆匆而来,狼狈不堪的弟子。 “回来了?” 这个弟子是他的座下大弟子,数月前出去,此番回来,怎就弄得如此狼狈? 再一瞧身后,他吃一惊。 “师父!” 青衣弟子见到王峰主,稳了一下情绪,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哽咽一声:“师弟他......” 他说不下去了,出门时,师父把六师弟交给自己,还一再叮嘱,如今这样...... 他望着王峰主,请求:“师父罚我吧,弟子无用。弟子,先逃了......” 王峰主看着他,低沉:“不怪你。不然,你们两个都.......” 赵明说的他大致能猜到,看眼前弟子这般难过,他只能宽慰几句。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这是他平时教的,也是掌门金阳子一向坚持的。 可是,真做起来,并不容易。 看着低头的大弟子赵明,王峰主语气一转:“这个人又是谁?” 另一个弟子还背着一人。 ...... 王峰主带着赵明几人,见到了金阳子。 金阳子听罢,一时没有说话,他把目光转向地上侧躺着的那个人。 见他气息奄奄,自进来时,一直阖着双目,不吭声。 就有人上前,抬起了他的头。 一张黑黄色的脸落入大家的眼中。 王峰主几人对视一眼。 此人虽面色萎靡,但是气色尚好。 再瞧瞧一旁的小弟子,一张脸已经犹如蜡纸,印堂发黑,显见是伤了根基,就算不死,也是废人一个。 一旁的王峰主在接收到金阳子的目光后,领会。 他一把揪过对方的衣襟,就拎了起来。 本闭眼的男子,被王峰主一揪,立时就憋红了脸,似乎是就要背过气去。 一旁的赵明见师父的神色,不敢出声。 以为是王峰主气愤难忍,要拿这人撒气,有心想说一句什么,却又不敢多嘴。 在场的都是师叔师伯辈,他不敢多嘴。 王峰主直接提了那人,口气严厉:“说,你是什么来路?” 赵明蓦地就睁大了眼。 他惊疑不定地向那人瞧去,见他竟然没有喊冤枉。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见周围一圈人盯着他。 “我.......” 他使劲伸长了脖子,喘了口气。 王峰主冷笑一声:“再装,老子就直接搜魂。” 他脸色冰冷,旁人都不作声。 那人就一凌,虽是还疲惫,但是已全没有先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人也摇晃着站了起来。 “这?” 一旁的赵明,脸色难看。 这厮好好儿地,原来能够站立,却是把他当猴耍,让他大老远的一路给驼了回来。 他捏了捏拳头,竖起了耳朵。 越听,越是吃惊,那攥紧的拳头,也早松散了。 原来,此人唤作李贵,是一介散修。 数月前,他和同伴搭伴去泽湖历练,回来的途中,碰上了打劫的。 一番纠缠,他们落败,本以为,只要交出储物袋就会没事。 一般修士都是贪财,并不会多造杀孽。 可是,让李贵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伙子人,不但搜刮了他们所有的东西,还要他们的命。 “他们,直接吸取修士的灵力,就像吃灵植,灵药一样,直接毁了我们的根基。我们一行五六个人,都死了。” 见众人瞧着他。 李贵舔了一下嘴唇。 “我也死了的,真的。只是,我运气好,丹田有两个。” 几人面面相觑。 金阳子早一步上前,伸手探去。 众人也是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子。 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妖兽有两个内丹,已是罕见,现如今,这人修还真是有两个丹田的? 金阳子直起腰来,见众人一脸的惊喜, “可惜了。” 这人的丹田虽然是两个,但是,一个先天不足。 说白了,就是一个丹田衍生出来另外一个小丹田,但是那个小的,只是附属。 现在他受伤的正是那个大的,因为有了那个小的牵制,倒是没有被吸收殆尽。 不过,也是受伤不小,伤了根基。 众人神情复杂。 再看那人,见他精神虽好,却是气力不济,可见也是受了损的,只不过,相比起来,是幸运些罢了。 一时王峰主几个又上前探了一回,各自点头。 “你耍我!” 赵明,这才上前,一把揪住那人,咬牙:“你耍我?我背了你那么长的一段路......” 那人被他揪了衣裳,再不敢犟嘴,只是一昧地讨饶。 赵明犹自愤愤,正要数落。 “罢了。” 金阳子挥手:“此人也算是有有几分根基,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你没有意见吧?” 他语气平淡,眼睛却是锐利。 此人不惜装作受伤,骗过赵艳明,其意不言而喻。 那汉子大喜,忙一骨碌滚落在地,向金阳子直是叩头:“弟子拜见掌门!” 又向那个赵明跪拜:“见过师兄!” 众人看他倒是乖觉,也就点头。 金阳子都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赵明领着那人退下了,一到门外,就一把揪住那人的脖子:“你跟我来,敢耍我?” “师兄饶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两人离去,声音渐远。 殿内,众人都看着金阳子,脸上凝重。 方才他们都听了个清楚,那袭击他们的修士,是分月门的人。 这个消息让他们几个人都不得不重视。 什么时候,这分月门的弟子也行起了这等阴私之事。 410我不服气 几人不免忧心起来。 “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无为派的弟子去淮阴一代招收新弟子,竟然是挑不出来,说是如今散修是急速锐减,他们近日都难以招到有根骨的弟子,不知可是同这事有关系?” 说话的是三长老。 他此话一落,众人更是凝重几分。 这事可大可下。 如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他们的弟子大多来自民间,这些都是新生一代的力量。 金阳子霍地起身。 “我明日去分月门走一趟,你们几个,明日挑上几个弟子,下山去走一遭,随无为招收弟子。” 几人点头答应,一时各自行事。 这里金阳子,和五长老往分月门去了。 一行人很快到了分月门,见过面,很快说明来意。 分月门的掌门神情复杂。 他脸上显然是竭力在掩饰,可是那眉目之间,还是,难掩的气愤。 “去把人叫来,在谷台集合。一个不落。” 金阳子和五长老相视一眼,并不以为意。 这种事情,谁摊上了,估计都不爽,林掌门这样已经很客气了。 换做是金阳子,恐怕并不会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跟着林掌门直接去了集合地。 看着整齐地站在那里的筑基修士,金阳子微微颌首:分月门竟然有近50个筑基修士。 五长老也是有些吃惊,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就向场子中瞧去。 这些修士分列数行,前后队列留有空间,供人走动。 众人不知何事,皆肃立,望着金阳子几人。 李贵和赵明两人在五长老的示意下,向队伍走去。 众人静默,他们一前一后,慢慢地行走,一个个地瞧过去,看得仔细。 修士们瞧着两人走过来,眼里闪过疑虑,却是不敢造次。 玉虚宫的人。 他们自然认识,特别是这个赵明,当中许多人也是打过交道的。 一时走了过半,前面的人都松了口气。 这阵势,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事,不管什么,此事只要不与自己有牵扯就好。 一直注目场中动静的林掌门亦是悄悄松了口气。 他交换了一下叠在小腹上的手,望着快要走到队尾的两个人,正要说话。 却是见两人顿住了。 那个被指认出来的修士一脸慌张。 “这是要干什么?” 他被一旁等候着的管事给径直带到了前面,见了林掌门,当下就喊起冤来。 林掌门铁青着脸,他盯着面前弟子,声音犹如地下挤出来的:“告诉我,怎么回事?” 先前还以为对方是可能认错人了,可是现在真的被指认了出来,林掌门这下子就慌了。 且不说对方是第一大宗,玉虚宫,就是这等阴私的事情,如今被栽在分月门头上,一旦传扬出去,日后,他们分月门还有何面目行走于修真界? 林掌门现在是一颗心浸在滚油里,煎熬不巳。 他死盯着面前的弟子,心下已经是信了几分。 这个张猛,平素里就不大驯服,常会惹出一些事来,他亦是耳闻。他此时已经相信这件事是**不离十了。 他目光急速掠过,见后面同样脸色难看的一个掌事,微微颔首。 这个张猛,是他的门下。 这件事情总要给个交代。 现在,林掌门是一点都不想浪费时间了。 他只想速战速决。 张猛很快就被带到了屋内。 看着上首端坐的几个人,他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他极力分辨,说不是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人。 他知道今日这事,他是逃不掉了。 他不敢逃跑,对方有元婴修士,他如果跑,只会死得更快。 金阳子倒不意外,这个人不会痛快招认。不过,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你这一招是哪里学来的?还有谁?” 他缓声,一字一句。 此话一出,一旁的林掌门的脸色愈发难看,气氛僵住。 “孽徒,还不从实招来?是在何处学了这等阴私的邪术?我分月派的名声都让你给败光了。” 分月的掌事已经站起,怒喝道。 他胡须都在发抖。 张猛是他的门下,他自然要出面,给个清楚的答案。方才玉虚掌门的问话很是刁钻,这一个回答不好,是会把整个门派牵扯进去的。 ”扑通”一声,张猛已经磕头,如捣蒜。 “师父饶命,师父饶命。” 张猛一把抱住师父的大腿,急急地仰头,厉叫。 他已经听出了自己的死讯。 一脚踹过来,他被盛怒的掌事给踢翻在地。 事到如今,不用说什么了。 掌事手下一翻,直接就向他的胸腹拍去,带着雷霆之声。 一声轻咳,金阳子旁边的五长老手一抬,巳罩在掌事掌下的张猛滴溜溜转了一个圈,瞬间到了五长老面前。 掌事也是往后退了两步。 他是金丹初期,对上五长老这个金丹后期,他乖觉收手,讪讪地瞟了一眼,规矩地退回到一旁,再不说什么。 原还想封了这个张猛的口。 没想到,对方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拦下了。 他偷望了一眼端坐的金阳子,还有瞪着张猛的五长老,向林掌门轻摇头。 对方来者不善,一共来了5人,金阳子亲自带队。 一直站在金阳子的身后万小雅,目睹了这一切。 她看着丢在地下的张猛,见他眉目间平和,看着并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不免暗自警醒:这人当真不可貌相,看着慈眉善目的一个人,竟然是做了这等让人咬牙的事情。 当下就竖了耳朵,一心想要听他如何分说? 此番金阳子带她出来,想必别有用意。 “你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别想隐瞒,不然,无须你开口,我有得是法子。” 五长老阴恻恻地,语气深寒,让在座人都一抖。 万小雅眨了一下眼:这五长老素来这性子,说起话来,都是威胁居多,听着很不入耳。 再看着一旁脸色难看的林掌门一众人,万小雅挺了挺胸。 实力。 今日如果他们玉虚不如人家,恐怕,这个公道他们是讨不回来的。 张猛在五长老的威慑之下,终于吐口了。 “还有四师兄,我们一起.....” 所有的人都惊住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分月门竟然有还有五六个人参与此事。 “这个方法进阶快。我们能有什么法子?现在灵力不够,可以供我们修炼的地方都极少,照这样,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进步?我都在筑基困了几十年了。比我晚筑基的那些人,你们玉虚的,不,先前是上清门的,他们和我一样的资质,可是,人家早就筑基中期了。我不服气,他们比我快,不是比我资质好,比我勤快,只是因为他们运气好,他们的宗门,有充足的灵力供他修炼,还有丹药。我们呢?有什么?原以为,入了宗门,总能比在家好些,比那些散修好些。可是,不是这样的呀。师父,你说,咱们最好的灵力峰在那里?在这里,在主峰。我们又能得到什么?那些灵石,更加少得可怜......这么多的修士,人太多了,少几个人又有什么关系?这本就是技不如人。没有什么对与错的。” 张猛那番话,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411忧虑 要不是林掌门听他实在说得不像话,忽然出手,他恐怕还有话要说。 五长老这回没有阻拦。 张猛说:“你们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在这里高高在上的审问我?你们有今日的成就,难道不是抢占了我们的资源?你们这些大门派,谁不是占据了最好的灵脉?你们地修为,不也是踏在其他人的身上修炼出来的?你们敢把你们的灵脉都让出来吗?不行吧?假的,都是假的.......” 这话没有人接,现场地气氛有些微妙,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告辞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怎么说话。 金阳子没有再继续追究,林掌门也是没有笑容。 “你说,真到了这种地步?” 五长老四下一望,寂静,半月门的人匆匆把他们送出门,就回去了。 方才响起的钟声,想来,林掌门此刻正聚集众人,不知怎么发火呢。 五长老看着金阳子,声音并没有刻意放低。 一旁的万小雅几人就竖起了耳朵。 金阳子眉头紧皱,闻言,叹了一口气。 “小雅,你别下山了。” 他对万小雅说。 “你的历练先暂停,这事恐怕不妥,今日的事,你也瞧见了,不急。还有,咱们回去,速速召集那些出去历练的弟子回来。” 金阳子目光凝重,神情少有的严肃。 五长老和小雅齐点头。 今日这事地结果,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不争气的弟子,个别现象。 谁知道,竟然是这样的情景。 照那个张猛所说,这种事情是由来已久了,只是先前隐秘,没有铺开,所以,一直不为人所察觉。 毕竟杀人夺宝,在修真界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总有那倒霉的修士会成为其他修士的祭品。更不要说那一直不曾停止的打斗,杀戮。 每年修士的陨落,大抵是这样子了。 可是,张猛临死的那番话,依旧回响。 “我们有什么办法?没有资源,都被你们这些大宗门给占据了,这不公平。所以,我们总要自己想办法吧?拥有资源的宗门弟子,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这本就是一个谁有能力,谁就可以出头的地方。你们不是也仗着自己修为高,理所当然地霸占了那些最好的资源吗?我今日认栽,我认命,我倒霉,我技不如人,只是,你们凭什么在这里指责我......” 张猛的话,让金阳子心惊肉跳。 他知道自己要死,逃不过,所以,他不管不顾,想什么说什么,那眼里的怨恨,是那么的浓烈。 金阳子不得不重视。 金阳子从五长老的眼睛里也看到了忧虑。 修真界的灵力一直是僧多粥少,自然是要靠争抢。 他们自踏入修真道,就一直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消耗,玉虚宫也明显感觉到了灵力的匮乏日益严重。所以,只要有新的灵脉被开发出来,他们就会关注,各宗门亦会趋之若鹜,以分得一杯羹。 灵力资源自然是靠争抢才有,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共识,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就是他们玉虚宫,现在也是用的原先上清门的灵脉。 只是,现在竟然到了这般田地了,倒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张猛眼中的恨意和不甘,相信在场地人都感受到了,一旁默然无语的林掌门和其它长老,他们虽然没有说话,可是金阳子知道,他们感同身受。 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灵力共享。 这恐怕是所有修士的心头之念吧? 不,是绝大多数修士的想法。 因为,如他们这些,自认为资质上佳的修士,自然是不肯的。 因为,他们想要的更多。 要想攀到顶峰,需要最集中,最优势的灵力来源。 所以,张猛的话,他们不想回答,也回答不了。 ...... 一行人,很快回到玉虚宫。 金阳子首先召集了此次出去历练已经回归的弟子。 细细地询问。 众人纷纷发言,此起彼伏。 他们都是这几年陆续下山历练是弟子,足迹遍布云洲大陆,自然是见识了不少人情世故,许多是经过生死考验的。 站在这里的,都是胜任历练,安全回归的弟子。 金阳子和几位长老默不作声地听着。 他的耳朵自动捕捉着有用的各种信息。越听,他的神情愈见凝重。 张猛说得没错。 如他们这样的修士,比比皆是,他们的弟子,早已经在那刀口尖上舔过一回。 他们大多是精英弟子,资质是好的,并不是寻常修士能近身的,那些陨了的,已经再不能说话了。 金阳子缓缓地闭上了样,他挥手,弟子们陆续退出,出了门口,尚还兴奋,犹自在谈论未尽的话题。 这些磨难,许多人都把他埋在了心底,本不打算说出来,因为,这是一个修士历练必经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师尊和宗门让他们下山历练,不就是让他们体验这一点吗? 现在既然挑起了这个话头,他们不介意说出来,相互之间也好有个交流。 四下静了下来。 金阳子和一旁的长们老默默对视了一会。 方才的言论,大家听了个清楚。 他们都是相隔百年没有如此历练了,以他们当今的资质,已经是站在修真界的最上一层。 按照宗门的规矩,金丹后,他们就很少下山去游历,只是专心在门派内教养弟子,以及静心修炼,以求尽快突破。 谁又能想到,修真界的灵力争夺战竟然上演到了这般地步? 杀人夺宝、毁人灵根、还有什么搜魂。 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时几人都不出声。 “管那么多,咱们督促弟子好好修炼就是,修为提升了,谅那些人也不敢怎么样。” 一旁的五长老见金阳子长久不出声,就起身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一时几人纷纷附和。 金阳子只不吭声,众人说了一会,起身告辞。 金阳子依旧阖目,歪在椅子上的身子没有动静。 良久,他才移动了一下,拽出了被压在身下的长袖。 绣着云纹的袖口在暗光下闪烁,他伸手轻轻地理了理,这是天蚕丝织就地法衣,百毒不侵,产量极少,十年才凑够一件,只有玉虚的长老才能拥有。 他轻轻地抚摸,手下软滑。 顿住。 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之前被他忽视的问题。 “等等吧,等他们回来再说。” 他自言自语。 412历练 门外。 退出的王峰主几人出了门后,没有直接回去。 他正和林峰主两人站在峰顶。 这里是主峰的紫阳峰,平日难得来一趟。 此时正值落日时分,望出去,云海翻卷,云气蒸腾。 瑰丽的金红色笼在四下,让人平添了几分豪情。 他们站在这里说话,眼里都是那种满足。 玉虚主峰的紫阳峰,是灵力最是充足的一个峰,只有到了金丹末期,才可以在这里长久地闭关,为元婴冲刺做好准备。 他们感受着身周的灵力涌动,感叹。 “掌门太过忧虑了,不过是一个败类,杀了就成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种人,清理出来,就干净了。只是有一点,我倒是想,如这样的人,分月门很要彻查,一次性清理干净才是。别再放出来,祸害人,还要咱们帮着清理门户。” 王峰主开口了,犹自气愤。 先前死去的是他峰内的弟子,事情经过,他自然是听一同去的大徒弟赵明回来说了。 知道对方已经处置了那个罪魁祸首,只是想到那死去的小弟子,犹自不解恨。 那小弟子,可是他看中的,资质不错,人又有悟性,短短的几年时间,已经练气大圆满,眼看就要筑基,却是被分月门那厮给祸害了。 真当不值。 叫他说,得叫他神魂消散才好,怎么就那么便宜,直接给杀了。 一旁的林峰主,却是没有回话,他抬眼,看着远处的群山,那是玉虚的其他峰,沐浴在阳光下,时隐时现。 “你说,咱们入门多少年了?” 他轻声。 王峰主很快接口:“200年了吧?咱们是一同入的门,这个我记得。” 他扭头看着林峰主:“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当初两人拜入金阳子门下,双双学艺,如今都已经结丹,平日里自是要比其它师兄弟走得近些。 “没什么,只是觉得时间过得挺快。” 林峰主看着王峰主,眼睛迷蒙,犹如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云雾:“你有没有想过,当初要是我们没有拜入玉虚,如今又在哪里呢?” “谁知道?哎,你是怎么了,也学得像掌门似的,说话吞吞吐吐的,这么不痛快?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峰主一掌拍在林峰主的肩上,攀住了:“说话?” 这个林峰主一向心思细腻,不像他,最怕麻烦事,事情能简单就尽量往简单走。 “没什么,或许是我多想了。走吧,咱们得去通知峰下弟子,下山的注意事项。方才掌门不是说了,三个一队,五个一组。你可想好了,怎么分搭?这最近下山的,后日就要出发了。” 王峰主就白他一眼:“忘不了,我得回去好好张罗一下。走,走。” 两人先后下去,峰顶上重新安静下来。 晨光下。 山门打开,玉虚弟子陆续闪出。 先前走出的几个,并没有像以往那般,出了山门就直接御剑离开。 他们分散在山门两侧,注目门内出来的弟子。 约莫半柱香后,人陆续都到齐了。 这才三个一组,五个一群,一起离去。 驻守山门的弟子,看着弟子们消失的地方,不免嘀咕起来。 “这回,是有任务么?怎么都是组队出行?” “或许吧,我方才瞧见赤阳峰的两个大师兄了,他们竟然在一组,这两人,不是最不服对方的么?怎么也凑在一起了?” 另一个眯着眼说,也是一脸兴味。 他们是三等弟子,入门也有一段时光,或许和这些弟子也是差不多,或许比他们还要长久些。但是,他们的资质不如他们,经过层层筛选,他们最终被落下了,分往各处执勤。 这守山门,也是其中一项,因为这里是必经之道,所以他们认识不少人,自然也能知道一些平日里的闲谈八卦。 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两个赤阳峰的弟子,正是这批弟子最是突出的,两人一直是你追我赶,不分伯仲。平日里出去历练都是各自分头走的,这回竟然联同出行,自然是让人不得不多加关注。 云雾缭绕间,几组队伍陆续分开,他们各自消失在不同方向。 其中一队,却是停在那里,没有动。 “我们是要去哪里?” 一个看着略显稚嫩的小弟子,憋不住。 旁人都走光了,带队师兄却是迟迟不作决定。 他不免出声催促。 却是被一旁的另外一个一拉。 他这才发现,另外两个弟子,垂目,一点都不焦急。 看着一言不发的带队师兄,小弟子乖觉地闭了口。 “咱们往这边去吧!” 终于,领队师兄抬手,指点了方向。 几人抬眼望去,正要点头。 “不妥,这边他们虹峰那队已经去了,咱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二师兄,懒洋洋地开口。 三人就一起看向带队师兄,看他怎么说。 心里却暗暗叫苦:师尊怎么就把大师兄和二师兄两个排在一起了?不知道这两人平日里谁也不服谁嘛?叫他们三个怎么办,听谁的? “嗯,也是。那就往这边去,那里我早年曾经去过。” 大师兄看了二师兄一眼,再度开口。 语气温和,丝毫没有不爽。 二师兄斜眼看了大师兄一眼,微微点头。 三人一喜,忙点头,这是统一意见了。 “走吧!” 两个师兄祭起飞剑,率先到了半空。 余下三人纷纷祭出飞剑,一时在两人的带领下,往方才所指的方向去了。 峰顶,金阳子几个人看着远处消逝的流光,轻轻地叹了口气。 此番,历练的弟子依旧,没有更改。 只是改原来的一人行或者两人行,边变为三人一组或五人一组了。 金阳子还是依照惯例放他们下山去了。 该来的还是要来,避也避不开,只是,不知结果如何? “应该无事。” 一旁的林峰主轻声:“每组都至少有一个经验老到的弟子带队,这些都是多次历练的,且每组都配备了传声符,危机时刻能召集最近的弟子赶来救援。” 他声音低沉。 金阳子转身,看着他。 晨光下,林峰主那脸上的络腮胡子闪闪发亮,见他看来,并没有闪避。 “你做得不错。看他们的造化吧。” 金阳子长叹一声。 “吩咐下去,加强山门各处的警戒。都谨慎着些。” 林峰主点头。 余下几人听着两人对话,一时都不说话。 远处的山峦,乳白色的晨雾浮动,青黑色的山峦时隐时现。此时正是玉虚灵力最汹涌的时候。这里原先是上清山的灵脉,比之玉虚原本的要好得太多。 413搜寻 天上艳阳高照,一轮红日悬在当空,炙烈地烤着大地。 尘土飞扬,灰黑的岩石地上,几人正匆匆奔走。 是三个人。 走在最前头的一身衣裳早已狼狈不堪,身形踉跄,却是依旧坚持往前奔。 “师兄,咱们这是往哪里走?” 紧跟在后,夹在中间的小师弟发出了声音。 与两个师兄相比,他倒是显得干净一些,相比起来,他没有受什么伤,所以还能不停地说话。 没人回答他,只是不断地往前面奔走。 远远地,身后地平线处,有几道影子正显现。 落在后边的二师兄往后一望,立刻低声:“快些,他们追来了。” 前面两人大惊,四下张望。 四下皆是茫茫黑岩壁,又哪里来的藏身之处? 领头的大师兄终于诅咒一声:“这是什么鬼地方?准备打吧。” 他喘着气,停下,举起了一直握在手中的剑,却是手直打哆嗦,明显是气力不济。 “到那里先藏一藏。” 队尾的二师兄急促地:“咱们现在没有实力同他们打,只有徒增伤亡,唯今之计,先藏一藏,好在这里没有灵力,咱们只要藏好,说不得能躲过一劫。” 大师兄点头,收剑,匆匆一瞥,向一旁溜了下去。 另两人也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跟去,那里沟壑交错,都是裂缝,也只有这些地方可以暂时藏身。 三人刚落下,隐好,有人疾驰而至。 落地,是三个人。 这里四下望去皆是一般的黑石壁。 三人很快往前继续追赶,很快又转回。 “怪了,明明见他们往这边来的,难道会遁地不成?” 一个黑瘦的汉子,双手叉腰,目光扫过四下,说。 听着这个汉子那难听的声音,躲在岩石下的小弟子眼睛蓦地睁开。 就是这个人,杀了文师兄,还抢了他们的储物袋。 要不是大师兄和二师兄拼死相护,恐怕他也得把命丢在那里。 他的鼻子嗅着那燥热的岩石灰,丝毫不敢动弹。 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受伤了,他们不是人家的对手。 五个人,已经折了两个。 如今,除了他,两个师兄都受伤不清。 他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他往下缩了又缩,鼻尖发痒,他使劲忍住。 ......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就一点灵力都没有呢?” 出声的是一个女子,一个干瘦的小老太。 她腰间扎着一条红色的汗巾子,异常醒目。一双眼睛犹如钩子般,阴鸷,说话间,早已经转了好几处。 她用目光示意。 另两人心领神会,立时向下探去。 这里岩石裸露,到处裂纹丛生,有几条是深深的沟,长达数丈。 三人开始搜索。 寻了一会,一道不耐烦的声音。 “我说榆娘子,要不算了。怕是找不到了,有这时间,咱们倒不如换一家。这里太荒凉,在这里耽误工夫。” “放你娘的屁。” 一声尖锐的骂声响起。 女子一边弯腰搜寻,一边骂道:“怪道你就一直停在筑基中期,再不得进一步。你懂什么?那几个可是玉虚宫的弟子,咱们此番劫了他们的人,让他们逃了回去,等着吧。等他们回到宗门,把你我的画像悬赏出来,瞧瞧你还会不会说这句话?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步了我。” “不是,我.......” 被骂的那个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我就说,这宗门的弟子真是麻烦。弄了一个,还有一个,咱们此番倒好,弄了一群,又来一群。” 那个女子又是一声冷笑。 “怎么,光想着好处,就不想着这后边的风险?我告诉你,想都别想,尽快提升,才是正理。麻溜的,今日干完了这活,大家都有好处。方才跑走的两个,手里应该有好东西。” 听着这一声一声的话语,底下的两人早就红了眼睛。 听这话,那后面来的一队,已经遇害了。 当时,他们五人被拦下,发现不敌,发了传声符,真有附近的玉虚修士赶了过来,他们是三人一组。 却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早就布下了阵法.....一番激战,他们一行两队人,8个人,全被困住。 混战之时,大家分散逃离。 没有想到,他们地已经全都遇害。 当下是牙呲目裂,却是愈发不敢吭声。昏黑中,大师兄只闻身旁的二师兄呼吸声都不清。 在死亡面前,纵然是有再多的豪情,在身边的同门相继陨落后,不免胆子又小了几分。 地面上只有不时走动的身影,时远时近。 三人正渐渐向远处寻去,这里地裂众多。 大师兄两人所藏身的地方是一条斜面的短裂缝,地面上看着不宽,可是,落入里面确是深得很,人不入里面,是瞧不见的。 正走动的女子停住。 她伸手示意,另外两人飞快地靠了过来。 她示意他们瞧。 左前方一个大坑,约有几丈宽,深深地凹进去,上面堆了一些乱石。 灰黑的岩石堆中,有几处断裂。 三人对视,干瘦汉子趴下。 里面乌黑,他凝神。 一股子燥热的岩石味钻进鼻子。 一声轻微的呼吸,他瞬间捕捉到了。 他直起腰来,向身后两人点头。 三人抑制住兴奋,开始掏东西。 轰隆,轰隆,头顶的岩石被轰炸开。 岩石从缝隙往里落。 小弟子拼命往里缩,那里还有空间,再往里面走。 得赶在他们轰开洞口,下来之前躲好,不然是一抓一个准了。 情急之下,小弟子挤进了一处地方,等感觉到身后有人的时候,已经晚了。 它被什么东西一边裹住,周身那瞬间传来的痛楚,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上面的人立刻就听到了。 他们相望一眼,然后,就唏唏嗦嗦地有人爬了下来。 爬下来的汉子运足目力,四下搜寻。 四下漆黑,只是模糊瞧见近处的石壁影子。 汉子掌中蓄力,向里摸过去。 “给我出来吧!” 汉子发狠,一把揪住,往外一带。 一团东西就被揪了出去,一把甩在外面。 正是那个小弟子。 他滚落在地,身上裹着的一层红色的东西,正舒展开来。 414做人还是做妖 外边候着的两人早围住。 三人居高临下瞧着他。 目光落在那舒展蠕动的东西上,这是什么东西? 红色绸布一样地东西完全舒展开,小弟子被抖了出来,滚到在地上,只是闭着眼睛。 “这是什么?”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手中刀刃出手,小心靠近。 那红色微微颤动,似乎是一片叶子? 一道绿光,绸带已经裹住了地上地小修士,拉到了面前。 另两人就笑一声,止步。 这个榆娘子定是瞧着这小修士鲜嫩,想着抢先下手。 无妨,还有两个,不急,一个一个来。 方才都没有动静,看来也是穷途末路了。 于是,依旧先前那个汉子,趴在已经豁了一半的洞口,探出手去。 然后一声叫。 外面的人扭头。 就见那个汉子已经升到半空,踢腾着腿。 看着那冉冉升起,托着汉子的红色花瓣,惊得长大了嘴巴。 榆娘子再瞧一瞧地上那片依旧蠕动的红色, 花妖,这里头竟然潜伏着一只花妖? 两人急急后退,仰头,打量:花瓣扭转,巨大的花萼上一片花瓣,卷住了那汉子的脚,收紧。 这是一株至少千年的花妖,如此大的花朵,着实罕见。 这个念头一闪过,瞬间就盖过了方才的惊惧,两人相视一眼。 他们拔出了兵刃,双双向半空地花妖包抄而去。 摇曳着的巨大花托,翠绿,活力四射,两人眼睛也发出绿光。 两人很快掠到面前,用力向那巨大的花梗砍去。 瞬间就发觉不对。 望着那突然就开出另外一片花瓣的花妖,两人急速向两边弹开,却是慢了一步。 惨叫一声。 汉子身子落地,竟然是半截。 另外半截没了。 修士筑基,身子强悍之程度亦是跟着提升。 且这汉子修的可是体修,筑基期的体修,身子虽说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却是寻常刀剑所不能轻易伤及的。 是以,方才,这个汉子才会探身去那裂缝里摸寻。 现在,他的两条腿竟然是被切瓜菜般地,扯了下来。 剩下的两人眼里这才有了骇意。 这不是普通的花妖。 绝对是只千年老妖。 两人再也没有了那觊觎之心,一时双双收了家伙,就要跑路。 乘着花妖向地上正蠕动的修士继续扑过去的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此时,榆娘子他们浑然忘了方才的誓言。 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现在,这根绳子断了,这蚂蚱当然得跑了。 流光一闪,两人已经蹿到了半空,电光火石之间,奇怪,这里怎么可以御灵力飞行了。 红光频闪,凭空出现的硕大花瓣,挡在两人前面,巨大的花瓣迅速一裹,两人双双就被扯下了地。 两人挣扎哀嚎,情急之下,伸了手中的兵刃,一通乱戳。 “咔嚓咔嚓!” 一阵瘆人的响声中,榆娘子那尖锐的声音逐渐消失。 只有地上摇曳的花瓣,鲜活,绿色的花萼上,原本光秃的花萼上,又开出了一片完整的花瓣,花瓣上也是红色淋漓,上面还插着榆娘子的长刀。 咔嚓咔嚓,红花吞吐,卷曲,细密的牙齿在闪着光。 趴在地上那个玉虚小弟子呆呆地看着,面如土色。 一时吃完,红花转了一个向,向他伸展过来。 小弟子一声叫,闭上了眼。 一阵唏嗦声,地上的花瓣慢慢地升起,咔嚓一下,凑到了花萼上。 身后有响声。 三个人正从那地缝里爬出来。 “师兄!” 小弟子一声叫。 待得看清二师兄身后那个女子。 “李长老!” 他摊在地上,呼出一口气,终于软了。 李惜看着地上闪闪发光的煞血,原本所剩无几的花瓣已经长出了大半,颜色鲜红。 “怎么回事?” 她瞧着一身狼狈相互搀扶的两个玉虚弟子。 玉虚的弟子她认不全,但是,他们身上这身衣裳,她却是认得的。 看样子,是出来历练的弟子。 怎么到了这里? 瞧瞧地上已经被打扫一空的战场,李惜默然。 煞血开了杀戒了。 好在,她没有对玉虚的弟子下手。 还算她知道轻重。 她扭头,问身旁的两个弟子:“这些人是谁?” 地上已经是一堆破衣烂裳,哪里还有什么人? 她抽抽嘴角,只能问这两人了。 “禀长老,我们是奉命下山历练的弟子,此番碰到这三人,被劫.......” 领队的大弟子不敢怠慢,一边嗅着那空气当中浮动的暗香,小心翼翼地回话,一边觑着李惜。 浑身脏兮兮,衣袍已经辨不出颜色的李惜,微微闭着眼睛。 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子泥石味。 这是在土里埋了多久? 想到方才,那手探过来的时候,他们齐齐向后挤去,然后被堵住,惊得出了一声毛汗。 身后的岩石竟然动了起来。 然后,就发现了李长老。 李惜看看他们,伸手,抹了一把脸。 真脏啊! 她在这里已经呆了三月有余。 她躺在了那个坑底,什么也不想,只是想静一静。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闻着那石头的粉尘味道。 然后,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很沉。 睡得很香,没有做梦,没有想象当中的彩石,也没有想象当中的碧玉,只有那无边无间的黑暗,向她涌过来,她安心地睡过去了..... 她真的沉睡过去了,想醒来,都醒不来。 是他们唤醒了她。 那熟悉的灵力的气息。 她感应到了熟悉的符画,传声符,那是她画的。 这是玉虚的弟子。 只是,煞血先一步出去,出手似乎太利落了些。 看着已经恢复了三片花瓣的煞血。 李惜垂下了眸子。 它们在这里,已经呆了许久,煞血的伤势一直没有彻底恢复。 它需要灵力,需要鲜血。 李惜不能否认这一点。 听着两个弟子的叙述,李惜呼一口气。 “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看这两人都伤得严重。 这历练恐怕是不能继续了。 领队师兄答应一声,接过李惜的传声符。 很快就有了回应。 有一对玉虚的修士正往这边来。 三人向李惜告辞,赶去和对方汇合。 看着远去的三人,李惜轻声:“咱们也走吧。” 煞血摇摆了一下,蓦地缩小,跳到李惜的肩膀上,幻化成了一朵殷红的小花,三片花瓣,小小的。 “他们是坏人!” 它弯了一下花萼,脆声:“好饱!” 红光一闪,红花被一只白皙的手撸了下拉,两根手指捏这花茎。举高了。 红花扭动了一下,铁紧。 “煞血,我告诉你,我没有责难你的意思,他们是该死。只是,下回,你下手前,先别急。因为,这个世上,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是简单的吃掉就好了。那样,就是妖了,知道吗?为什么他们人人要骂妖怪?是因为,妖怪太简单,不管什么,只是吃掉,我们.......要做只明理的妖!” 李惜最后一句话,似乎是有些底气不足。 “哦!可是,主人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她说,你是妖,妖就是凭本能做事,想吃就吃,想杀就杀。这才是妖之本色。像方才,那些人想要吃了小凤,小凤当然要还击了。” 煞血说,一字一句,它有些疑惑。 415争抢 “别顶嘴,慢慢地,你就会明白了。做人,可是比做妖复杂多了。还是做妖好,我也想做妖......可是,没有办法啊?” 李惜低声. “为什么?你不是妖吗?” 煞血又糊涂了。 “走吧,哪这么容易?想做人就做人,想做妖就做妖。” 李惜身形一晃,一道流光向天边掠去。 ...... 春风和煦,鸟儿啾啾。 李惜从半空掠过。 "你说,我们也跑了不少地方。怎么看着都不对呀?尽是枯枝败叶,满目萧瑟。现在是秋季是不假,但是不应该呀......哎,你说话呀。" 李惜絮絮叨叨,没有回声。 凤尾一路装死,又不说话了。 玉虚山上一年四季,花木常青。 李惜印象中的修真界就应该是这样的。 现在看到这一片凋零、萧瑟的景象,她不免有些感慨。 这明显是灵力匮乏的景象。 李惜皱眉,垂头丧气地又往前去。 总要找个有灵力地方才是,她现在需要灵力,那一觉醒来,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尤其是丹田里空乏得很。 凤尾站在李惜肩头,一点一点地,似乎是睡着了。 李惜辨别了一下方向,加速,消失在群山当中。 飞了不知多久,李惜落下。 看着凤尾在上方飞翔旋转,知道是这里没错了。 李惜大大地舒展了一下双臂,长呼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里有灵力。 四下气流旋转,回旋加速,虽然稀薄了些,但是胜在广阔。 李惜犹如一只大鸟,缓缓落下,迎面空气清新,蕴含着丝丝灵力,让人精神一振。 她脚下轻点,攀上了一棵老树,此树冠浓叶密,伸开的枝桠有数丈,一身青衣的李惜隐于其中,实难注意。 李惜端坐两根横生的枝桠当中,闭目,丝丝缕缕的灵力回旋,向这棵老树汇聚集而来,李惜小心控制着速度,慢慢地运转丹田。 这里灵力分散太过稀薄,不能一下子吸得狠了,得悠着点。 云雾渐散,太阳正当时,红彤彤的太阳洒落林间,在枝叶间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星星点点,。遮盖住了那丝丝回旋的灵力。 山的另一面。 一群人正围在崖边。 众人的脸上俱是兴奋。 他们望着一棵树,就在崖边,向外斜斜生长着。 他们瞧着这棵果树,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以及戒备。 浓绿的叶子深处,缀着几颗青红色的果实。 大家都是识货的,这些灵果相当宝贝,眼看就要成熟。 发现了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高兴。 这棵果树枝繁叶茂,但是果子着实不多,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 方才几人早就数了多遍,一共是5个,可是他们有11个人。 众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在崖顶守着。 这几个果子他们已经是守了一月之久,眼看就要成熟。 灵果成熟与否,效果可是相差太多。 最前头的那个一身蓝色棉衣的老者,闪烁的目光中隐下了焦急,他是最早一个发现这棵果树的,但是没有成熟,还没有等他摘下来,又来了一波人,他们也看到了这颗果树上面的灵果。 那时,6个人,正僵持。 后来,又来了一波人,现在好了,11个人。 这回是真正地僵在那里,谁没有提及这些灵果的分配,因为,说了也是白说。 能留在这里的,都想要分得一枚果子。 四下静悄悄地,有风带上来那丝丝缕缕香甜的味道,大家目光更加紧张。 那摇曳的果子,应该已经熟了,散发着缕缕清香,闻一口似乎都灵力大增。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向下望去。 果子略显橙红色,托着它的枝叶似乎都荡漾出一圈圈的金色涟漪来。 熟了两枚果子,11个人,是先出手,还是继续等? 所有人都在犹豫,目光离开了果子,紧张对视,思虑是否出手? 此时,大家都怕打斗时不慎碰落另外几枚,一旦离枝,就全废掉了。 空气中的香味持续飘荡,众人的呼吸也粗重起来,这是完全成熟的味道...... 直到一抹红影,刷一下,从树下探出,向那两枚果子伸出手去,很快摘下了那两枚果子。 崖上众人才反应过来,齐齐探出身子。 盯着那同样看着他们的一个人。 他骑在树枝上,正一手拿了一颗黄果子,惊惧地看着大家。 大家伙反应过来,发一身喊,早有那老者,探手,一把拎住那个不速之客,抛了上来,就被众人围住了。众人牙痒痒,大伙僵了这么久,都没有动它,倒让他捷足先登了。 那个汉子也自知闯了祸,他还是真没注意到崖顶还有这么多人,他一路从下面爬上来,只是一心盯着这一颗果树。 他眼珠子一转,知道这回不能善了。 “瞧,这不没动吗?” 他掂了掂手中的两个果子,表明他并没有动他们。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这些当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拿下它,只不过是现在没人先动而已。 这果子,他无福消受。 看着一圈人眼中明显的怒火,他忽然手一轮,两个果子先后飞出,抛向围着的那些人。 “扑”,果子抛出,在半空转动。 众人齐齐抬头。 两个果子在人群上方弹跳。 众人齐齐伸手,去抓,却是谁也抓不住,果子一直在大家的指尖留连,弹跳。 地上的这个人,再没有人理他,他慌忙起身,缩到一旁。 所有的人,都追着那两枚果子,橙红色的果子,发出浓浓的香气,飘荡出去。 这一会,已经转为赤红色,这果子,再不吃,就要化掉了。 急切之下,那果子被两个修士抓到手,直接就塞到了嘴巴里。 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有人扑上去,有人却是向那崖边落去。 几道人影相继飞落,一阵摇晃,树梢上的果子瞬间不见,连枝叶都被捋光不少,许多人抓了一手落叶,不甘心,向身旁已经拿到果子的修士扑去,开始了争夺战。 地下一片闷声撕扯,所有人都在扭打。 有那放应快地,学那先前的两人,只来得及咬了一口,就把剩下含在嘴里,一边打一边咬,换来的只是更快的攻击,抢夺的人盯着对方的嘴巴,是看得睚眦目裂。 难得一遇的金果,现在真是稀罕品,等了这么多日,熬了这么多天,眼看功亏一篑,自然是那个不甘心啊。 现在不管是青的黄的,先摘下来再说,总好过没有。 打斗到后来,已经不是单纯的果子之争了。 战斗升级,兵刃相见,现在是赤裸裸地打斗了。 夺果之仇,不共戴天! 有人跑,有人追,战斗从山的这面转到了另外一面。 李惜被吵醒了。 她睁开眼,看着厮打的那些修士,头疼地:“又是怎么了?不好好修炼,整天打什么呢?” 闭眼,不理会。 继续催动丹田。 416妖女 下面打斗的人忽然发觉不对,四下的灵力忽然都向着一处汇聚而去。 陆续有人停下。 一个稍微晚了一步,哎哟一声,肩膀上就被砍了一下。 他怒目而视,却是发现对方根本就没看他。 头顶山风呼啸,旋转着,形成巨大的漩涡,齐齐向一个地方汇聚而去,狂风中,方才还灵光闪烁的果树,渐渐失了神采,叶子蔫蔫地耷拉着。 有人发现,握在手上的果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一时几人惊惧。 他们下意识地,齐齐向着一处地方望去。 一棵苍翠的老树,正树叶哗响,翠绿的浓荫间,一抹红色闪烁。 灵力流正向那里汇聚。 “谁!”,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一拥而上,围了个严实。 又来一个抢东西的。 气流停止,叶子静止。 一个青衣女子坐在枝桠上,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 大家目光警惕: 方才那股霸道的气流,让人心惊,竟然是她么? 在众人疑虑的目光中,李惜捋了捋头发:还是被打断了。 “你是谁?” 布衣老者越众上前,壮胆问道。 众人戒备。 一朵硕大的红花摇曳着,从李惜身后慢慢地探出来。 “嘶”地一声,老者霍地亮出兵刃:“花妖!” ..... 一道流光飞快地划过树梢,一青一红,落荒而逃,身后是呐喊着追赶的众修士。 “咱们同他们打就是,为什么要跑?哎呀呀,我的花瓣呀!” 凤尾大声嚷嚷着,慌慌忙忙地跟着李惜一起跑,红色的花瓣,粘满了泥土。 他们正往树林子里钻。 方才那些修士扑过来的时候,李惜竟然回头就跑,全神戒备,懵里懵懂扑上去所凤尾,猝不及防,差点就被那老者锋利地长刀给砍个正着。 李惜双手轻拂,面前的树丛无声地分开,在她身后又迅速合拢,两人的身影也是隐在当中。 “嘘!” 李希单手竖指,示意它噤声。 前方头顶呼啦啦地,一众人过去。 四下重又安静下来。 “你懂什么?” 李惜盘腿坐下,用手弹了弹衣襟上的草叶。 她环视周围,眯着眼。 “这里风水不错,好不容易找到这样一个好地方,多难得呀。咱得好好珍惜。” 她回头,看着凤尾,见她不解。 “你刚才听到了,他们喊你什么?妖!是,我抢了他们身边的灵力,他们当然得追我了。你没看见他们刚才为了几个果子大打出手的样子,我吸走了他们周边的灵力,他们更加不可能放过往我了。可是,怎么办呢?我又不能同他们打,本来也就是我抢了他们的东西,再说他们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这仗打得也没有底气。重要的是,这里挺好,我还舍不得呢。你说咱们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无主的地方,就这么白白放弃了,不可惜吗?” 李惜环指着周围,眼中闪烁。 能够孕育出那样的果子,可见此地灵力是不错的。 凤尾嘟嘴:“那不过是一颗果树罢了。充其量也就2阶的灵植。” 李惜白了他一眼:“二阶怎么啦?好歹还能结出果子,能供人修炼,这点在修士眼里就是大好处。你别不服气。哎,你方才怎么也跟着跑了?” 李惜歪头,看着凤尾调侃道,眼睛里有着笑意。 眼前的凤尾,耷拉着花瓣,蜷曲着,正迅速收拢成一团。 方才它没有扑上去,而是跟着自己一同跑走了。 若是真论起来,那些人不够凤尾一个人吃的。 “你不是不让人家......那个吃嘛?” 凤尾嘟囔一声,有些小委屈。 花瓣一哆嗦,李惜伸手扭住凤尾的花瓣,用力拉出:“什么意思?” “行行行,怕你了。真是粗鲁哎。你说,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是继续在这里,还是换个地方?” “当然是继续啦!” 李惜懒洋洋地起身,伸手之间,灵力闪烁:“这里的空气真新鲜,哎呀,我现在浑身都舒服。不用,真是暴殄天物呀!开工了。” 她纵身而上,单足立于树梢之上,举目眺望:“唔,那边似有蓝光,咱们去瞧瞧。” 说话间,已经是一溜烟地去了。 身后凤尾急急跟上。 阳光下,李惜幻化成一道彩影,向那边山坳处飞快落下。 凤尾刚刚落地,就被一把给甩出来:“你下来做什么?那边守着去。” 凤尾转身,硕大的花瓣一展,升在半空。 “你傻呀?” 李惜无奈:“你还嫌不够乱,你这样高高地挂在那里,是生怕人家瞧不见还是怎么地?待会,肯定得招来人,下来。” 凤尾落下,一朵红色的小花,唰地一下贴到了一旁一株高高的树上,摇晃着,和周围的花木融在一起。 李惜这才落下。 一时平地涟漪荡漾,没有风,但是草木皆向着一个方向摇摆,然后,一点点地褪色。 凤尾抖动一下,忙从栖身的树梢撤离,那油绿的树叶正逐渐褪去,渐渐卷曲。 她忽闪着翅膀,快速地上空升去。 四下,涟漪正持续不断地荡漾开去,一圈一圈,所至之处,花木失色。 李惜站在那里,睁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睛里露出笑意。 感觉到腹内那微暖的感觉。 还不错,方才那边吸取的灵力,激活了丹田中的丹珠,现在运行正常...... 她扬声,对凤尾说:“这里好,没人打扰我。” “来了!” 凤尾脆声,急落,一闪,瞬间没入李惜的发间。 一道流光,李惜上了半空。 “妖女,哪里走?” 身后一阵咋呼。 是方才那帮人,真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没有走。 看着远远遁走地那道青影,追赶的修士们惊心。 对方是谁,他们不知道,却每每一追就跑。 瞧瞧周围那瞬间失去了生机的花草树木,众人面面相觑。 这到底是什么功法?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样子的话,大家都不用修炼了。 望着远去的身影,几人议论起来。 如他们这些散修,本就缺乏修炼资源,好不容易寻到这么一处地方,天然的灵力圣地,却是来了这么一个强盗,对就是强盗。 这是要赶尽杀绝的节奏呀。 “白老头,你说怎么办?” 众人殷切的地望着那个布衣老者,没了灵果,大家自然地团结起来。 “这还用想吗?得尽快通知其他人,联合所有的散修,见到此人,就要围堵。” “是呀,这倒是个办法,唯有如此,咱们才能保证我们地权益。” “你们说,那到底是谁啊?” 有人惴惴地提出。 对方并未同他们交手,地看不出修为,只是逃得挺快,他们都追不上。 “妖女!” 一人大声。 .......嗯 417妖女(二) 云洲大陆很快传开了,云雾山出现妖女的事情。 一传十十传百,传得神乎其神。 “你说什么?” 李惜坐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赤着双脚,正一心一意地抠着脚趾头,指甲有些长,顶得鞋子破了一个洞,她已许久没有换过鞋了,这双鞋终于还是破了,可惜了,上好的天麻丝做的鞋,竟也给她撑破了。 她翘着双脚,有些诧异地问。 对面同样一块岩石上,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儿,红色的胳膊,红色的腿,火红火红的。 红人儿翻着红色的眼睛:“吸人精血,吃人骨髓的红毛妖怪。” 李惜扑地一下扔掉了鞋子,看着它落入草丛中不见。 “说的是你吧?” 她翻了一下眼皮,伸手一弹,一道彩光忽闪,小人儿唉呀一声,头顶一闪,红光没入。 这凤尾如今成了这样子,之前因为吃了几个人,就成了这幅样子,浑身上下红通通的,活像一个血人。 李惜就说它:瞧瞧,煞血红花,还真是符合你的名字。 煞血却不以为然:我原本就是这样子,这和我吃不吃血没有关系。” 李惜就撇了嘴,懒得同它争论。 煞血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并不纠结,现在要忧虑的问题是:她又得去寻下一个灵力之地了。 她在这片地方呆了月余,又得换地儿了。 她如今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到处搜寻,就像是一只敏感的猎犬,哪里有灵力就往哪里去。 玉虚宫她是暂时不回去了。 玉虚峰上的花儿都开了。 上回李惜那一通试行,可是吸了不少灵力,金阳子想来可不敢让她再来一次。 所以,李惜传声和他说要在外面游历,他只是说了一句:“小心些!” 李惜也省心,和金阳子说话就是通透,不需要伤脑筋,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总之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一来二去的,如今李惜也是转过了大半个云州,只是即使是这样,可供修炼的地方还是少之又少。毕竟,那些看得见的灵脉,都已经被各宗门划归门下,剩下那些李惜能找到的,旁人照样能找到,所以,在这些少之又少的地方,再要找到自己的那一块,就更加是难上加难了。 如今这个地方正是月前所找到的,也算是不错了,起码在这里已经呆了10来日,这块地的灵力也算充足,虽然稀薄了些,但是胜在范围广阔。李惜现在的这具身子是大小通吃,毫不挑剔,只要有灵力,丝毫不妨碍。 可是,李惜还是被人给惦记上了,她这一路过来,难免会碰到那些别的修士。 只因通灵体一开,灵力的消逝是肉眼可见的。 所以,李惜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地走,她从来不和那些修士打交道,避免和人交锋,但是,倒是没有想到,在那些人眼里,她已成了那十恶不赦的红毛妖怪。 不过李惜并不在乎,做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 妖怪么? 她自嘲地笑,抬手,看着指尖萦绕的灵力,唇角,露出会心的微笑:经过数月的不断吸取,她知道自己又稳固了不少。 如今画符,于她来说,是一件相当简单的事情了。 她进日,正试着在做一件新的事情。 她起身,赤脚踏下岩石。 伸展双臂,虚空中,飞速移动,点划闪动,渐渐地一个人形出现,明明灭灭。 只是,很快一闪,就不见了。 一旁的煞血一哆嗦,红色的花瓣晃动了一下。 李惜叹一口气,又失败了。 这绘人到底不像花木那样简单。 这人到底是要复杂得多,虽然能够画出形来,却是不能现出实体来。 李惜皱着眉头,想着这问题是出在哪里? 她现在已能绘制出实体的花木来,就是动物,也是可以绘出来,像老鼠啊,兔子啊,还有猎豹什么地,绘什么像什么。 这点凤尾可以作证。 虽然时间不久,但是有些小的,都能保持半柱香时间。 只是,李惜并不常绘,因为太耗灵力,再说,也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只能是起到障眼法的作用,吓人一吓罢了。 “你说,能画出灵植?可是真地?” 李惜看着眼前消散的光点,扭头盯着凤尾,再次确认。 凤尾说,花无影能画出有攻击力的灵植来,这个消息对于李惜来说,着实是太有诱惑力了。 虽然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她内心是一千万个地选择相信地。 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振奋了。 这个比画符画似乎要有挑战得多。 李惜目光闪亮:“她........什么时候会这手?” 凤尾交换一下两条红褐色的瘦腿,细细长长地,就像两条红褐色的花茎。 “化神!” 李惜白眼一翻。 “你逗我呢?” 她现在才金丹。 化神,隔着好几个台阶呢,且是登天之阶...... 不,现在整个修仙界,都没见过化神修士,确切地说,是活的化神修士。 云洲大陆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化神修士了。 “算了!” 李惜一腔热血全都化为乌有。 她倒是想进步啊。 可是,眼下,她连再进一步都难。 这半年来,她跑遍了半个云洲,也吸取来不少灵力,但是,只是比原来进了一小步,从金丹初期进到金丹中期。 李惜觉得这没有什么好炫耀地。 旁人或许半年之内进步了这么一个大阶梯,肯定是高兴地,激动地。 可是李惜却是高兴不起来。 她自己清楚,她到底吸取了多少灵力,才堪堪进了这么一步。 通灵体,现在她可是明白了,就是一个大筛子,多少灵力进来都不够填的。进多少,漏多少,都漏到了丹田之中,就向流进了一个无底洞,怎么也填补不满。 可是,能找地,她都找了。 她就像是一个捡破烂地,看到灵力就捡,不论多少。 这云州各处的大小山峦,河流暗洞,她都转了个遍。 她自己都心惊肉跳地,看着那些灵力被她吸走后,那瞬间失去生气地景象,她每次都是落荒而逃。 现在,她又到哪里去寻这样大量的灵力? 她表示前途没有希望。 “咱走吧。” 李惜说,走了两步,瞧瞧脚下。 她要先去弄一双鞋子来,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光着脚。 418打劫 李惜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似乎所有的镇子大体上是差不多的。 她缓缓地行走在石子路上。 人来人往,大都是修士,行色匆匆,也有低头行走的修士,三五成群地。 李惜拐进一家铺子里,很快拿了一双鞋子,是双青色的方口布鞋,她拿起来往脚上套,大了。 她脱下来,放到柜台上:“再小一些,有没有?” “这个,没有了,已经是最小的了。” 一直觑着李惜试鞋的一个小伙计忙答道。 他们这是专卖男子鞋袜的,女子哪里有来买鞋子的?又到哪里去找这么小的鞋子?一开始,这个女修说要买鞋子,他还以为是要买回去给家里人穿的,谁知道,她直接就往自己脚上套了。 看着那伸出来的脚,鞋子明显是大了不少。 他又到哪里去找这样小的鞋子给她? 伙计把鞋子往架上摆。 算了。 李惜知道是找不到了。 自己怎么就忘了呢?因为先前的鞋子都是玉虚统一配发,玉虚有专门缝制衣裳鞋袜的杂役。 出了铺子,干脆甩了另外一只鞋子,赤着两只脚就往外走。踩在石子路上,竟是莫名的舒爽。 她拉了拉裤脚,发现遮不住,也就不管。 出了镇子,才好御物飞行,李惜不想惊动旁人,徒增麻烦。 一条小道,一直蜿蜒到青山之中。 再过去,其实没有路了,修士们大都是御物飞行过来的。 李惜踢了踢莫须有的尘土,脚下腾空,正要走,却是又落下。 那里,是一片粉粉白白的小花。 ..... 夕阳西下,残余的温度也是够热人地。 眼看着前面那抹身影落下山坳,蹲伏着的几个人相视一眼,点头。 他们在此蛰伏多时,已经空手了两日。 这里不大好弄。 这些修士大都是三五成群结伴而行,要下手,增加了不少难度。 再说,也不是什么都能下手的。 这修为比他们高的,他们自然劫不了,弄不好就是一个被反劫;这人多的,也劫不了,漏了馅儿,下回就不能干了。 所以,他们候了这半日,终于来了一个合适。 落单的女修,真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彼此的眼神里有着兴奋。 领头的做了一个手势,悄无声息地包抄了过去。 李惜盯着面前这丛繁茂的花儿,瞧了一会,失望。 这些花儿看着开得茂盛,近前了,才发现,原是长在水边,水源充足,又向阳,所以才开得如此茂盛。 这就是普通的一丛花树。 她笑笑:自己真是想灵力想得疯了,原以为这块必有灵力滋养,花树才如此繁茂。 身后传来唏嗦声,她慢声:“你也是迟钝了,我看错也就罢了,怎的,你也感应失灵了呢?偷懒了吧。” 看着突然出现地几个人,李惜眼睛眨了一眨。 眼尾瞥见高高的树梢,一抹红色闪现。 她收回目光。 “哗啦”一下,几人一拥而上,把她围在中间,手中兵刃出手,严阵以待。 李惜看着围上来的人,诧异她这是被人认出来了么? 正想着是否如前次般地走了就是。 然而,下一刻,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把储物袋拿出来,快些!” 领头的一个汉子,举着长钩寒光闪烁,对着她喝道。 一边就迫近,目光炯炯,隐藏不住的喜色。 李惜直直地立着,伸手捋捋发丝,见四人俱是筑基修士。 又瞧瞧自己,方惊觉:自己的敛息符仍在。 她现在是筑基后期修士。 她一直觉得筑基后期修士,是最安全的护身符了,既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没想到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她自嘲:看来有的时候,谦虚低调未必是好事。 筑基修士打劫金丹修士,这真是算头一份了。 看着虎视眈眈的几人,李惜兴致缺缺,忽然没兴趣同他们多做周旋。 她身子腾空,笔直就向上方蹿去。 底下的人早防备:“哪里走?” 一张银色的网兜头就罩了过来,拦住了李惜的去路。 彩光一闪,网“嘶啦”一声,裂成两半,飘落在地。 李惜也随之落下。 她单脚立在一张草叶上,晃晃悠悠,摇而不坠,板着脸,瞧着他们,一语未发。 几人大惊,面面相觑。 竟然是个金丹女修。 “这”,有人已经开始往后撤退出了好几步。 一时包围圈就散了。 这是碰上硬碴了。 那几个当下已是后悔,有两个已经软了下去,只是盯着李惜,生怕她发难。 李惜没有说话,她只是盯着领头的那个汉子。 方才这些人惊慌失措,只有这个汉子,只是惊慌了一下,依旧镇定,那脚并不曾挪动半步。 李惜袍袖中,指头尖蓄力,彩光流溢。面上神情不动半分,她倒是好奇,这汉子意欲何为。 此人是要越级挑战吗? 她忽然有了兴趣,眼见那些本来想走的人,见那汉子不动,也是犹疑,眼睛在自己和那汉子中间逡巡。 汉子紧握钩子,紧紧盯着李惜,眼里有着狂热,以及使劲按捺住的紧张。 “老大!” 见他愣在那里,身旁一个修士忙捅他一下。 这老大,莫不是吓傻了? 他惴惴地。 “等等!”,汉子仿佛刚惊醒一般,出声。 “方才多有得罪,还请道友海涵,我等乃玉虚弟子,出来历练,方才不知天高地厚......多谢道友,饶过我等。” 汉子收了长钩,脸上笑容满满的,向李惜讨饶。 李惜瞧着他,见他脸上笑容可拘。 她没有作声。 “道友,不,前辈,不知是哪个宗门的?” 汉子声音热切,同李惜进一步攀谈起来。 李惜歪着头,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汉子? 终于开口:“你师父是谁?”? ...... 看着眼前弥漫开的红雾,李惜目光寒冷,手指连弹,红雾立时被萦散的彩光给绕成一团,飘荡在李惜面前,凝滞不动。 李惜面色一冷,一掌拍出,红雾对着汉子那惊惧的脸,飘了过去,堪堪停在他鼻尖。 汉子大气不敢出,僵着身子。 有心想跑,脚下却是犹如生了根般,动弹不得。 其余几个人惊惧地盯着,石化。 “滚!” 李惜厉喝一声,反应过来的几个人,一时拔腿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瞬间消失。 李惜这才一脚踢翻汉子,伸脚踏在那汉子的胸口。 “说,为什么要攀扯玉虚宫?” 419打劫(二) 李惜认真地。 她原不想理会,不过就是个打劫的,这个事过了就好了,自己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损失,修真界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自己又哪里管得过来? 可是对方知道自己的金丹修为后,还用了方才那样的东西,要不是刚才早有准备,恐怕就着了道了。 那红雾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看这汉子方才的表情,可知不是好东西。 竟然连金丹修士都要算计么? 照这般情形,竟不知有多少人折在这里。 更加可恨的是,竟然攀扯玉虚。 就凭这点,此番就不能姑息。 汉子一闭眼,虽面如死灰,竟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 李惜忽然不想问了。 她抬头,见头顶那团红雾已经消散。 她目光落到汉子紧握的手上,伸手击去,手掌一抖,摊开,一个小瓶子现出。 李惜接过,向下一倾,数颗鲜红的丸药滚了出来。 看着汉子那陡然睁开的眼睛,以及紧抿的嘴巴,李惜擦了擦手,却见一道红影落下,落在汉子头边,双手一伸,直接掰开汉子的嘴巴,汉子伸长了脖子,喉咙里咕噜作响,但是还是喉结一滚,落入口里的红丸悉数咽了下去。 李惜收了脚,嫌弃地甩甩脚掌。 地上的汉子顷刻间四肢俱软,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是一一双眼睛骇然的盯着面前胸口上跳动的一个红色小人儿,眼里有着祈求。 李惜转头,再也不瞧他。 “小凤!” 她叫。 “扑啦啦!” 凤尾轻轻一跳,落在李惜肩上,瞬间成为一朵娇艳的小红花,伏在李惜肩上。 “呵呵呵!” 身后发出的声音。 李惜扭头,见那汉子张着嘴,脸孔扭曲,已经说不出话来。 李惜眼里露出嫌恶:这是什么东西?竟然瞬间软放倒筑基修士? “走了!” 李惜说,甩了甩袖子。 凤尾恋恋不舍的看着地上的汉子,要飞下,又被李惜按了下去。 李惜身子向上拔起,消失在丛林中。 稍顷,有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跑了出来,正是方才逃走的几人,原来这两个并没有走远,他们站在汉子身前,左右转了两圈,开始在他身上搜索起来。 云层处,凤尾发出一声:“啧啧!” 李惜站在云端,目光寒冷。 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瓶子,青玉色地的小瓶子,似曾相似。 是他么? 莲华真人的瓶子,与她储物袋里的那个空瓶子一模一样。 当日那个谢绝金阳子邀请,一心要走的莲华真人,真的是他么? 李惜纠结地捏着瓶子,看着下方那个已经被剥得一干二净,仰躺在那里,显然已经气绝的汉子,这般厉害的丹药....... 她扭身,遁空而去。 李惜回到玉虚,直接去见金阳子。 却是告知金阳子在碧羽峰。 李惜就先去玉虚峰找万小雅。 万小雅也不在。 玉虚峰上清净得很,时值初夏日,昔日冰层厚厚的玉虚峰,只有少数阴暗的地方有冰凌闪烁,不少地方露出了褐色的山崖, 这玉虚峰的冰灵力明显是大不如前了。 李惜望着对面的山崖,朝南的一面冒出了茸茸的绿意。 连玉虚峰的灵脉也是如此了么? 李惜想着。 玉虚门如今的条灵脉是云洲三大灵脉之一,可以说是最大的一条,也是最年轻的。当初被发现的时候,就引起各方争夺,但被当时最有实力的上清门给圈了去。 玉虚、百炼宗、还有上清,这三大宗地灵脉是最浑厚的。 千百年来,孕育了不少弟子。 如今,百炼宗那条灵脉已经被毁了,玉虚的那条也是鸡肋,只剩下这玉虚峰。 而玉虚门主殿如今所在的灵脉就显得尤为珍贵,那里的灵力还是丰厚的。 李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当中弥漫的冰灵力立时向她身上涌过来。 她稳了稳心神。 抑制住那蠢蠢欲动的丹田。 这也就是她不敢多停留在玉虚门的原因。 太有诱惑力了,这玉虚峰还好些,尤其是那主殿所在的紫阳峰,她怕自己一个把控不住,把那些都吸走了。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需要多少灵力才能饱足? 她已经吸走空了玉虚的一条灵脉,现在这条说什么也不能再动了。 李惜扭头。 万小雅正从山路上走来,一蹦一蹦的,见了李惜,就飞快地跑了起来。 “四姐姐!” 她叫,脸上露出笑容。 李惜心情一时大好。 这丫头,永远都是笑嘻嘻的。 “到哪里去了呢?” 她弯起了手肘,万小雅习惯性地把把手伸到她的胳膊里,哈哈笑着:“高了!” 小雅高了李惜一头。 两人一路往屋子里走,边说话。 “你前次不是说要去历练吗?” 李惜问。 万小雅专门传声给她,说是要去历练,还问她要往哪边走,以及要带些什么,云云,说了一大通,费了两张传声符。 李惜看她当时那样子,就像是要出去兜风散心一样,忍不住还叮嘱了几句。 “不去了。” 万小雅叽叽咕咕地就说了起来,把上回张猛的事情学舌了一遍。 “四姐姐,我原还想着,这出去,是有危险,我知道,我也做好了准备。可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也有,且就在身边。蒋大鹏也说,这事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掌门说,我再等等。” 李惜看着她,认真听着,一边伸手,捋去她肩膀上一根草筋。 “这是钻到哪里去了?” 万小雅就哈哈一笑:“去冰洞了呗。二师兄和师父都在里头,我去瞧瞧。哎,姐姐你还没有给我意见呢?” 李惜:“掌门这么做,应该有他的道理。” 她温和地看着小雅:“历练是要的,但是不是必须的。在明知道会有危险,或者是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出去,我认为并不妥。如今这个时候,多事之秋吧,我也正有事情找掌门呢。具体的待会儿再和你细说。方才你也说了,近来折损的人多了,可见是有危险的。不管怎么说,先保全自己是首要的,实力不到,就先别出去。蒋大鹏不是也说了吗?想来他也是经历过的。” 蒋大鹏现在是碧羽峰独挡一面的大弟子,经常替常娟出外跑动。 李惜先前也是见过他几次,比之以往,可是稳重成熟多了。 李惜说完,就看着万小雅。 如果是以往,李惜可能不会如此说。 她会告诉小雅为,修士总要历练的,不经历一番困苦艰险,如何才能成长? 这是一个修士必经的历程。 可是如今,她犹豫了。 420树大招风 她开始摇摆不定起来。 这事放在她自己是身上,她可能还是这样认为。 但是,面对万小雅,她忽然就改了口,苦口婆心地劝她。 老杨头,常碧青,贺群英...... 这些人,不经意地,就会一个个的浮现出来。 如果,他们能安安稳稳地修炼,常碧青会成为一代符画宗师,老杨头会成为不错的炼器师,贺群英也会筑基,金丹,最后元婴...... 他们一个个先后离他而去,为什么? 不就是实力不如人,碰上比自己更厉害的了么? 如果,如果,他们能再厉害一些,或者避过这些,这一切都是不会发生。 不,没有如果。 李惜看着面前的万小雅,忽然就有一种老母亲般的担心,不想让她出去冒险。 再等等。 她想。 “我跟你去碧羽门吧。我想去见见大鹏,他上回答应给我一条七段素锦的。” 万小雅听了李惜的一番话,也就不纠结这件事情,她拉着李惜的手,央求。 “我还想去看看常娟师父。” “好!” 李惜拉了万小雅一起去。 到了碧羽,金阳子见了李惜,脸上堆了笑容。 “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惜巴巴的找到碧羽峰来,必是有什么事。 他脸上虽笑,眼睛里却是有着一层子忧虑。 李惜也就直奔重点,把回来路上见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金阳子和常娟脸上就同时露出忧虑的神情。 “又是这样!” “这是第几起了?” 金阳子略有些疲惫地。 李惜听这话,就耐不住问:“怎么回事?” 原来,此次金阳子到碧羽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之前,有修士在南山被劫,外面风传是玉虚的人。 先前还不理会,后来又发生了几起,越传越离越,虽没人胆敢上玉虚直接讨说法,但金阳子还是听到了风声,开始着人调查,却是没有查出端倪。 所以,他此次特意到碧羽峰来,嘱咐常娟他们近日多加注意,约束好门下弟子,免得叫人钻了空子去。 没有想到,现在李惜竟碰上这件事情了。 “你说说,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情形?对方怎么就说是玉虚的人?” 金阳子有些疲惫,他抬了手按了按额头。 之前的都没有个具体的场景,当事人都已没了。 “说详细点。” 他要求。 “我该把那人给揪到掌门面前来的。” 李惜有些懊恼地。 金阳子正在追查这件事情,她却把这么好的人证给丢掉了。当时也是一时不愤那人行径,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然,或者能摸到一点线索也说不定。 “对了,我发现了这个。” 李惜想起来,摸出了那个小玉瓶。 “这是莲华真人的药瓶子,我在那人的身上发现的,装那药丸子的。” 李惜又拿出另外一只,也递了过去。 “这是先前莲华送我的。” 金阳子一左一右,举了瓶子细细对比。 “莲华么?” 他拧了眉。 自上清门解体后,就再没有他的讯息。 莲华的丹药造诣,目前是没人超越他的,当日,金阳子才竭力想要留下他。 可是,一个七级的丹药师,去制这种下三滥的丸药,似乎有点…… 一时几人没有说话。 “咱们得查一查莲华的下落,总要问一问才好。” 常娟提议。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原本以为只是个别偶然地事情。 毕竟,玉虚宫名气大,有人这样说,许是为了逃脱干系,随口胡诌的。 现在,李惜当真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常娟不得不慎重起来。 只是,这莲华已长久没有讯息,恐怕一时难寻。 她望着金阳子。 “行!” 金阳子点头。 又见两人都望着他,愁眉苦脸地。 他忽然就一拍手:“嗨,有什么。说起来,咱们玉虚是大宗门,树大招风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怕过谁?你瞧,这不......李惜,恭喜你啊!后生可畏。” 他笑哈哈,脸上重新漾起了笑容来。 常娟也就向李惜恭喜,毕竟金丹中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李惜也就在两个人的祝贺声中,暂时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她细细地回答两个人的问话。 “走,回去!” 路上,李惜也问了万小雅的事情。 金阳子倒是慎重:“你们姊妹两人,你常年在外,总得有一个人留守,不能两个都出去。再说,如今外面也不太平,你也瞧见了,对了,前次星云峰的几个弟子回来,多亏了你了。我想着,等过段时间再说吧,不急在一时。你不会怪我吧?” 他觑着李惜,问道。 李惜望着金阳子笑嘻嘻的脸,心就莫名的一暖,金阳子的用心,她大概是猜到了。 她轻吸一口气,脸上也是绽开笑容:“掌门思虑得是,近日的符画可是用完了?” “不急,不急,你这不是回来了吗?歇一歇吧。” 李惜随金阳子回到了玉虚。 见过玉虚子。 玉虚子也夸奖了李惜几句。 等李惜走后,玉虚子看着金阳子:“师弟?” 金阳子就向玉虚子靠近了,兴奋地:“怎么样?金丹中期,咱们多了一个金丹中期修士,金丹末期,元婴修士,都是指日可待。真是没有看错人。咱们玉虚有福了。” 他兴奋地,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像个老小孩,满脸地欢笑,丝毫不掩饰。 玉虚子看着眉飞色舞地金阳子,咳了一声。 “或许不是福?” 玉虚子低低地说道。 金阳子一时没有听清,他扭头,望着玉虚子:“师兄,你说什么?” 玉虚子看着他,又说了一遍。 金阳子看着玉虚子。 见对方脸上神色凝重,就张大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金阳子深吸一口气,方再次开口:“师兄是说,画门?” 玉虚子缓缓点头。 李惜短短几个月,就从金丹初期到了金丹中期,这个进度,实在是骇人听闻。 这种速度,就如当日她吸取了玉虚的灵脉一般,不可思议。 李惜哪里来的机缘,已经无需赘述。 金阳子看着玉虚子,张了张嘴,还是:“可是,这是好事儿呀,不是么?” 李惜不管怎么说,是他们玉虚的长老,她的机缘不就是玉虚宫的机缘么? 看着金阳子的眼神,玉虚子的嘴张了张,终是没有说什么。 是呀,李惜是玉虚的弟子。 可是,他这心里为什么就那么不安呢? “还是得让她离开!” 玉虚子喃喃地,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金阳子楞楞地看着玉虚子转身,身后的门重新洞开,一股子冰寒之气扑出来,玉虚子往里头去了。 随着门的重新合拢,金阳子这才惊觉,方才那门里面竟然是褐色的,不是原先那一片的白亮亮。 这冰洞里也开始消减了么? 盯着那已经消失的石门,金阳子默默地伫立良久,转身,向外走去。 师兄,这话有些难说啊。 金阳子晃荡着身子,往外行去。 一个月后。 “四姐姐,你要回去么?” 万小雅看着李惜,见她点头。 她扑上去,抓住李惜的手:“带我一起去,我也许久未回了,瞧瞧四叔他们。” 万小雅眼睛里有着乞求。 李惜要回万家庄,这是顶好的事情,她自然要跟着回去一趟。 421有消息了 李惜看着她,摇头。 “不行呢。你还要练功。” “练功我可从来没有耽误过,你让我去嘛,反正,我先前是要出去历练的,就权当是补上这一趟了。好姐姐,就带我去呗?” “这个恐怕是真不行,四叔这时候传信回来,怕是有事,我得尽快回去。” 李惜挤眼,眼看万小雅脸上的神情黯下去,李惜移开了目光。 “好吧,你同我一起去,咱们快去快回。你知道的,玉虚如今的事情也是多,掌门都说了,无事尽量不让弟子外出,咱尽量不给人添乱。” 李惜不免多说了一句。 那件事还是没有着落,金阳子开始约束弟子的外出。 万小雅自然高兴,忙去收拾了,许久未回去,她要带些东西。 李惜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等着。 万重星竟然在这个时候传信回来,是有什么事情么......也没有明说。 正好,李惜也要回去一趟,也是有一段时日没有回去了。 万小雅跑出来,拍拍储物袋:“走了!” 李惜带着万小雅,禀明了金阳子,就匆匆地上路了。 ....... “万小静?” 李惜和万小雅看着万重星,异口同声。 好好儿地,四叔怎么提起万小静来了? 看着万重星拿出的东西,两人凑近了细看。 万重星:“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你们只瞧这个。” 他手掌心摊了一枚黄色的玉牌。 玉牌金黄色,泛着柔润的光。 “这个本就是原有的,一直放在祠堂里,是万家的家传玉牌。小静上山的时候,老祖亲自取了她的一滴精血,滴在这玉牌里。” 万重星翻转玉牌,絮絮叨叨。 “啊?这块牌子我见过,就放在老祖们的牌位前,也没见它有什么不同,原来,这里头有小静的精血啊?” 万小雅指着那玉牌说,一边伸手拿了起来。 她从小就见过这枚玉牌,一直安放在万家老祖的灵位前,安安静静地,很是普通的一块玉牌,但是大家都不会去动它,大人一早吩咐了的,灵位前的东西不可乱动。 没想到,现在会发光? 万小雅举在眼前,仔细端详。 “是,能够在这玉牌上面滴血的,万家一共没有几位,老祖,还有小静。原本是金丹才能滴血,小静由于灵根极好,所以老祖就主张,送她去百炼宗前夕,滴了这滴血。他是希望万家子孙,即使修为再高,走得再远,日后,也别忘了自己是万家的后人。” 万重星的声音飘忽,他拿过小雅手上的玉牌,玉牌温润,在他手中闪着微光。 李惜和万小雅相互对视一样。 象征着万家血脉的玉牌突然发光,这是说,万小静感应到了。 不,应该是玉牌感应到了万小静? ‘先前,老祖的光已经黯淡了。小静这个是一直没有反应。所以。我们都以为她或许已经不在了。毕竟,这玉牌是要当事人才能触发。可是,这玉牌忽然就亮了。我想,冥冥之中,是不是说,小静要回来了?” 万重星解释道。 李惜和万小雅两人面面相觑,又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 “四叔,这万小静远在中州,和咱们这里隔着十万八千里呢,这么多年都没有亮过,现在才亮,是不是凑巧?偶然?或者有没有其它可能?” 李惜试探着问。 万小静远在中州,这怎么也说不通。而且,真如万重星所说,这么灵验,那她既然来到了云洲,怎么不回来? “所以我才找你们两个商量,我这也是摸不着头脑了。” 万重星一摊手,俊逸的脸上也是疑惑。 李惜就不再说话,一旁的万小雅盯着那枚玉牌再次细细打量。 这种事情,也是第一次碰到。 “要不,去中洲一趟?” 万小雅试探着说,万重星立时点头, “不可!” 李惜忙阻拦。 “不行,四叔,天元宗太过危险,你不能去。” 李惜急急地解释:“我之前去过,差点没能囫囵回来。四叔,你这么贸然地去,会有危险的。” 李惜一拉万小雅,示意她说话。 “是呀,四叔,四姐姐说得对......” 万小雅忙附和,天元宗的事情,她自是李惜回来听说过,况且上回从天元宗来玉虚寻林平乐的那两人,连金阳子都得让三分,这事,小雅自然是不会忘记。 万重星一个筑基修士,可是怎么去那里找人? “我上回,见小静姐姐挺好的,她已经是金丹修士,如今修为说不得比我还高,咱们从长计议。不急啊。” 李惜这般安慰着万重星。 “这样,我先回去,同掌门商量一下,论起同天元宗打交道,还是金掌门厉害。我去找他讨个主意。” 李惜见万重星要说话,忙又说道:“我觉得四叔说得也有,承如你所说,不去瞧一眼,又不放心。只是,四叔,我可说好了,小静姐姐或许还是想不起来,所以,倒时能不能带她回来,咱们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万重星自然点头。 李惜这个办法是最稳妥不过的。 “这样也好,原本我这心里也不放心,你前次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这有玉虚宫出面,我就放心多了,是,咱们就看一眼,不急。确认一下就好。也是我着急了,本就这么多年了。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请,总归是有了反应。” 万重星说完,就站了起来:“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住几天吧。” 他脸上重新现出欢喜来,李惜和小雅许久没有回来过了。 李惜和万小雅相视一瞧,跟着万重星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圈子挤在门口的万家小字辈,一个个仰着脸,兴奋地瞧着李惜和万小雅两人。 见了两人出来,众人想上前,又不敢。 看着那些亮晶晶的眼神,李惜也是满脸笑容。 真好啊! 这些鲜活的面容,无暇的笑脸,真是让人怀念。 “四姐姐好,七姐姐好。” 众人大声,七嘴八舌,声音响亮。 李惜和小雅两人脸上同时漾笑容。 “你是十六吗?” “我是十八!” 一旁,万重星看着李惜,他的嘴角浮上了微笑:万家这一代,出了李惜,小雅,现如今,万小静也有了消息,这似乎是个好兆头呢。 422不见了 林木森森,浓绿的枝叶遮天蔽日,正是草木疯长的季节,到处挤挤挨挨,碧草连着高大的树木,齐齐向上生长,不见一丝空隙。 一片浓绿中,有小动物不时蹿过。 这里是苍茫山外围,走动的都是一些低阶的妖兽,各处蜂拥而来的妖兽们,按等级分散在林子各处。 一只浑身碧绿的蜥蜴探出头来,又立即缩了回去。 一个人从半空缓缓飘落,落在一丛盛开的花枝上,晃荡着。 是个女子,青衣长发,一脸冷然。 小蜥蜴偷偷地打量着。 见女子目光扫过来,如电。 正要跑。 女子手一招,蜥蜴腾空而起,悬在半空,身子扭转挣扎,嘶叫声,惊了周边隐在暗处的其它妖兽们,扑簌簌,有鸟儿飞起,却是停滞在半空,扑扇着翅膀,惊慌。 女子伸手撩一撩肩上的长发,眯眼。 她张嘴,声音冷冽:“白狐小娜在哪?” 她说,手轻舞,蜥蜴“噗嗤”落入叶丛中,很快隐没。那停滞不前的鸟儿扑簌簌地振一振翅膀,隐入林子中。 众妖兽这才纷纷动了,树摇枝晃,一时走了个精光。 女子屹立不动,望着前方。 一片波涛绿浪中,有什么东西正飞快过来。 片刻,一道白色的影子飞速地蹿了过来,转眼就到了跟前。 看到女子,白狐小娜一阵兴奋,奋力一跃,就飞了过去。 尾毛飞扬,雪白的身子腾空,四条毛绒绒的尾巴犹如白色的伞,洋洋洒洒降到女子的身边。 青衣女子看着跑近的小白狐,唇边浮起笑容。 她向前伸出了手。 小娜纵身一跃,向着她怀抱里奔了过去。 ....... 林木茂盛的水潭边,花青正仰着头,靠在那里,池水荡漾,映照出里面的是半截子雪白的蛇尾,团团绕满了池子一圈。 他捞起湿漉漉的长发,在手边缓缓地绕着。 清风拂过,脸上水汽蒸腾。 他抹了一把脸,撩开脸上的发丝,转了一个身,趴在池子边上,准备休息一会。 自从发现这个池子,他常来这里浸泡,池水热热地,舒心了许多。 花青爱干净,隔几日就要沐浴。其他妖兽,长年不洗,身上一股味道着实难闻。 这水温热,跑得久了,容易犯困。 空气中弥漫着草叶的清香,在湿润的水汽中,花青眯眼,黑发浸泡在池子里,一漾一漾的。 做妖就是要如此,自由,享受,如这般,不然做什么妖?花青如是想着,眼睛慢慢阖上,难得的清净时光...... 远处,浓绿的草叶迅疾分开,一条黑色的身影正迅速向这边奔来。 转眼已到了池边。 水雾起,“唰”地一下,水花四溅,跑到池子边戛然而止的黑狐被浇了个湿透。 “看弄脏了我的水!” 花青站在岸边,已恢复了人身,他甩一甩湿漉漉的发丝,嫌弃地说。 “小娜不见了。” 阿墨任身上的长毛滴着水,焦急地仰头,对着花青叫道。 “叫阿珠去找啊!急吼吼的。他们俩不是都在一起么?” 花青嘴里虽如此说,身子已经腾空。 他悬在半空,扬首向天,口中唿哨声发出。 声音尖锐,四下草木激荡,唿哨声形成涟漪向四周发散出去。 “等着,来了!” 他重新落地,一边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小心抚平上面的皱褶。 “你的准头倒是越来越准了。” 他看了一眼阿墨,揶揄了一句。 阿墨能找到这里来,说明它的感应能力是又进了一步。 这大约是狐族的特性了。 阿墨的眼睛已然全瞎,它只能另辟蹊径,夜苍说的,感应四下的灵力流动,亦能修炼,只是要艰苦许多。 阿墨张着嘴,看着他。 眼眶湿漉漉地,不知是水还是什么。它这眼睛虽然瞎了,却是会流泪。 “阿珠也没有看见。” “不可能!” 花青一凌。 他竖起耳朵,四下安静,天上飘着极薄的云,四下空旷,往常听到他的呼唤,立马就出现的阿珠没有赶来。 “什么时候的事?” 他厉声。 他一早出来,到现在已经有大半日了。 “小娜一早和阿珠出去,就没有回来过。我找不到小娜,就叫老猿去寻阿珠,回来说是阿珠没有找到。” “走!” 黑狐身子腾空,被花青一把抓了往半空急急掠去。 一狐一人落地。 老猿正一脸着急地支了手臂张望,见两人过来,吱吱跳上前来,双手比划。 “都找过了么?” 花青疾步,向屋内冲去。 屋内果然没有阿珠的踪影。 方才它一路闻过了,都没有那熟悉的味道。 “有人带走了它们。” 老猿说。 他指着地上一只小蜥蜴,方才一直趴在那里。 方才他们没怎么注意。 花青听了那只小蜥蜴的描述,心下一松。 李惜来过了? “等着!” 花青风一般刮走了。 身后阿墨也是神情一松。 小蜥蜴说:“他们被抓走了。” 阿墨一怔:“你说清楚?” 这里花青大步跑去夜苍那里。 他进去的时候,端坐的夜苍,浑身灵力运转,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进入而分心。 他抽了抽嘴角,一屁股坐下来。 “李惜呢?” 他问。 夜苍灵力回旋,瞬间没入顶心,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看着他, “李惜?” 他低声,不明所以,脸上迷茫的神色。 花青嗤一声。 “李惜来了,没有来你这里么?” 他一幅我都知道的样子。 李惜来这里,肯定是来找鸿光的,这点他敢打赌。 上回李惜走后,夜苍的神情,他可是看得清楚,恐怕李惜那自己都不清楚。 然而,看夜苍眼里一闪而逝的喜悦。 花青吃惊。 他一拍脑袋。 “不会吧?可是,她带走了小娜和阿珠。” 他看着站起身子,同样吃惊的夜苍,大致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夜苍袖子一挥,对面石壁上闪现出影子,清晰了,李惜正在和人说话,对面是一个女孩。 “她不在玉虚?” 看着四周隐约的影像,花青嘀咕了一声。 夜苍和李惜的联系感应,超过一定的范围,就感应不到。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一齐向外掠去。 再次听着小蜥蜴的描述,夜苍和花青都沉默了。 “不是李惜。” 必定是熟悉李惜的人,不然,怎么会骗走小娜? 白狐小娜可是和李惜相当熟悉的。 况且,小娜也不是那么好抓的。 它和阿珠的战斗力,如今也是能够独挡一面的。 “我去去就来。” 夜苍如是说,化身一道流光,急速向林外掠去。 423是谁 玉虚山上。 两个弟子正低头聊天,一人忽惊觉抬头,却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 另一个也抬头,碧空一尘如洗,什么也没有。 或许是看错了。 方才那个弟子嘀咕了一声。 鬼使神差地,方才他见一道影子从地上一掠而过,这才抬头,想来是瞧错了?他望望一旁的树丛,在十几步外。 两人继续靠着大门聊天,这时辰没有什么人走动,可偷懒一会。 说话间,那弟子下意识地又仰头张望了几回....... 远远的天际,一道黑影正消失。 万家庄,李惜正听小十八说话。 小姑娘很是灵活,和小雅叽叽咕咕说着话,不时瞟一眼李惜,见李惜望过去,又垂下了眼,似乎不敢再看她。 李惜托腮,看着两人说话,眼里有着少有的欢悦。 非是她倨傲,而是她本不擅长搭讪。 除非是在熟悉的人面前,她才会主动说话。 这点,小雅不一样,她是一直的自来熟,她和谁都能聊天,性子又好。 这两日,几个小的,都和她混得熟了,如这个小十八,没事,就粘着小雅,这已经聊了好一会了。 她们一直在聊玉虚门的事情。 李惜看着小十八那艳羡的眼神,微微笑。 这小姑娘的心思,明了。 她一心想要拜入玉虚。 可惜,玉虚近来不收弟子。 无为派因为前次损失惨重,急需扩充弟子,所以,玉虚门答应,几年之内,不和无为争抢弟子。 当然,金阳子话也没有说死,有那特别好的,自是不能错过。 这是金阳子的原话。 这个“特别好”的标准,金阳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李惜想,像小十八这样的,肯定不是。 万家这些孩子,同当初他们几个一样,大多是三灵根,四灵根的。 按照万重星的说法,都得先在家里修炼,打好基础,再考虑去宗门的事。 只因万家现在的资源应付几个小的,还是没有问题的。 翠云已经重新扎根,那些灵石也已经栽种回去。 与其他比起来,万家庄也算是小有富足了。 真到了宗门,以他们的资质,还不一定能得到比这更多的。 这翠云当真是一个宝。 煞血红花都说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合该我们俩在一起才是。” 她说得是她需要吸取灵力,而翠云刚好可以供应。 这话一出口,被李惜一个爆栗给敲在红色的脑袋上:“想得美,你试试?” 煞血就揉着蔫了的花瓣,恍然:它怎的忘了,要说需要灵力,眼前的这位可是正主啊! “我要向姐姐们学习!” 小十八涨红着脸,忽然说了一句。 小雅就微笑。 李惜看着小十八,正要说话。 门外一声响。 小十九跑了进来. “四姐姐,外面有人找!” “哦?” 李惜兴味。 在这万家庄,还有人专门找她? “在哪里?” 她笑着起身。 几人一起出去。 然后,就看到门外站了一个人。 李惜以为眼花。 鸿光! 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站在那里,木着脸。 一旁是闻讯赶来的万重星,他注目场子中的男子,一边把围过来的几个小的往身后赶。 这人的气场太大。 就那样站在那里,丝毫未动,万重星就感到了一阵压迫感。 他惊异不定地瞧着这个男子。 唇红齿白,身材高大,站在阳光下,乌发飞扬,让一向喜爱穿白袍的万重星也不由地赞一声。 一身素白色的袍子竟让此人穿出了三分仙气。 夜苍的目光直接越过众人,落在门口。 那里李惜正掀帘走出来,许是惊讶,张大了嘴。 万重星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一边拦了身旁一脸好奇的小二十,不让他向前。 “你?” 李惜反应过来,向前走去。 她站在夜苍的面前,仰头:“有事?” 李惜仰着脸,白皙的面庞上,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他。 眼睛里有犹疑,有猜测。 夜苍这会来找她,定是有事情。 肩上一重,李惜看着按在肩膀上的手:“你?” 身子已经腾空。 “四姐姐,李惜!” 看着到了半空的李惜,小雅几人忙赶上来叫道。 “小雅,四叔,我先走了。” 李惜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被夜苍一把给拎走了。 “你干嘛?有事说事,总得让人把话说完。” 李惜使劲甩开夜苍的手,揉了揉肩膀,顿住不肯走。 这里也不知是哪里,下面是一片林海。 见夜苍背脊朝她,她一发狠:“别以为你是妖王,我就怕你?说,什么事?” 她一幅有事说事的样子。 夜苍转头,盯着她,目光锐利。 李惜也抬起脸:“说话!” 夜苍这样子,她自然知道定是有事情,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会纡尊降贵,跑来这里找她唠嗑? 她是不信的。 方才那样子,许是不好让其他人听到。 现在总要讲清楚了吧?不然,李惜还真就不干了。 夜苍看着凶巴巴的李惜,低调声:“七尾狐和五幻灵蛇不见了。” “啊?” 李惜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说得是小娜和阿珠。 “谁干的?” 她盯着夜苍,焦急。 “你抓走的!” “什么?” 李惜吃一惊,一把抓住夜苍的手,粗声:“怎么回事?” 夜苍就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就是这样,你想想,会是谁?能冒充你,连小娜都没有认出来?” 李惜揉着额头:“会有谁呀?我这一时还真想不出来。这脑袋一团浆糊.......哎不是我说你哎,你和花青两个都是怎回事?有人跑到你家地盘上抓走你的子民,你们既然不知道?这说不通啊?” 她觑着夜苍,巴拉巴拉地,是真焦急。 夜苍侧着脸,李惜看不清他脸上神情,说了几句,就闭了嘴。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人靠近苍茫山,抓走小娜,夜苍竟然没有察觉到生人的气息。 “是妖么?” 李惜讷讷地,猜测。 能够幻化成她的样子,又能抓住小娜,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妖?连妖王都能避过。 “不可能!应该是人!” “那人的修为应该和我不相上下......” 夜苍皱着眉头,转过头,他看着李惜,提醒她:“你当真想不起来?” 修为高,又熟悉我的? 李惜一拍脑袋,又摇头:“可是,他去了中州。” 424一起去 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除了他,似乎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只是?” 夜苍打量着李惜:当日诛妖阵内,它可是清楚的。林平乐和李惜还一起合作,抵抗过无极。 “嗨,别提了。林平乐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事吧,换了旁人,我或许还会犹豫一会,可是他?我是十成十的相信,这事,也就他会做,必定是他,再没有旁人的了。真是没有想到啊,这人留着,就是一个大祸害。只是可惜,我弄不死他。” 李惜咬牙,脸上狰狞。 早知道林平乐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出什么幺蛾子,只是想着人去了中州,没有再缠着自己,自然也就不再管他。谁知道,就出了这一档子事情。 能够不惊动夜苍,骗出小娜,自然只有他能做到...... 夜苍看着李惜那懊恼的样子,忽然伸手,在她头上一拍,动作极快。 李惜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拍了个结实。 她摸了摸头顶,正要说话。 “走吧!” 夜苍抬头望天:“现在赶过去,希望来得及。” “现在?” 李惜拉住就要走的夜苍:“可是我们不知道林平乐在哪里?” 夜苍顿住,扭头,看着她,一双眼睛黑亮:“你说,他在哪里?玉虚么?” “好吧,去中洲。” 李惜摇头:林平乐不会回去玉虚。 “万一,他躲在云洲,咱们又扑了个空,白白把时日给耽搁了。” 李惜急急地,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这个问题,你交给玉虚宫去办。” “好,我这就起身,只是,要尽快了,路途遥远,我得回玉虚弄一条飞舟来,这样快些......” 李惜转身就要走。 夜苍拉住李惜:“你和金阳子说,林平乐一有回来的消息,就立马通知你。” 他抬头望天:“我和你一起去,咱们快去快回。” ....... 风声呼呼。 李惜一边迎着扑面而来的风,一边大声:“就这样去吗?” 夜苍拉着李惜忽地一下,就蹿上了高空,一路往上,直线飙升。 李惜急急升起灵力罩,很快抵住了强劲的气流。她有些明白夜苍的意图:这是要从万米高空横跨....... 只是,一旁的夜苍白衫飘飘,周围的罡风在他身边掠过。 他抿着嘴,自顾向前行去。 看着四下疾驰而过的白云,李惜默默地:这就是妖王的力量,在这万米高空,竟然不用护罩,来去自如。 万米高空上的混乱气流,没有元婴以上修为,修士的肉身是抵挡不住的。 李惜目前是金丹,方才那一瞬间,感觉到了窒息般的难受。 啧啧,他这身子,是什么做的? 想到当日那具尸骨,李惜不由多看了夜苍几眼。 那骨架是结实......可这身上的皮肉,也是如此结实吗? 耳边风声呼呼,一路尽是一样的蓝天白云,李惜胡思乱想。 这还是第一次上这万米高空行走,这是元婴修士才能做到的。 其它修为的修士,不说身子会被强劲的罡风扯得支离破碎,就是勉强稳住了,也是寸步难行。 李惜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是金丹修士,怎么也能在这罡风中高速飞行? 她的目光下移,落到手上。 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她,扣在手腕上,一直未曾松过。 夜苍的手直接穿过灵力罩,抓着李惜。 他的手腕,隐隐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她被握着的手上,也是发出柔和的金光,只是先前她没有察觉。 李惜再看,发现自己的灵力罩外面也有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着,那不是自己的灵力罩颜色。 李惜明白了,敢情自己的这个灵力罩就是多余,摆设。 她扭头,也向前方望去,两人一路往前。 下面云海翻滚,迎面而来,不知行驶了多远? 李惜想说话,又闭嘴。 这是万米高空,又有隔离罩,说了也是白说。 “还有小半日!” 脑中一声想起,清晰得很。 李惜愣住。 她陡地扭头,死死地盯着身旁的夜苍,见他依旧昂头,侧脸,黑发飞扬,遮住了面上神情。 “这!” 她低头,慢慢地把目光移到手上。 顿在两只手相握的地方,想抽出来,又顿住。 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动作。 这感应不是没有了? 李惜皱着眉毛。 一旁的夜苍依旧向前,风色呼啸,他只是更紧地拉住李惜的手,向上蹿去。 李惜也是再也不敢有什么想法,只是专注赶路。 还有小半日! ....... “她们去中州了?” 花青喃喃地,对着面前的阿墨。 阿墨的耳朵动了一下,转过来。 一人一狐,一坐一立。 外面静悄悄地,只有疯长的喇叭花,正摇动着硕大的喇叭,跟着阳光转着,紫色的花瓣扭曲,变幻着各种形状。 没了小娜和阿珠的嬉闹,这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你说,怎么就不让我去呢?至少我能找到阿珠啊?” 花青盯着面前的黑狐,喃喃地。 “这林子有什么好守的?个个都有手有脚,怎就要守了?哎呀,要疯掉了。” 花青使劲地揪住自己的一缕黑发,在手上绕着。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担心么?我说,小娜那么傻,你有责任,很大的责任!” 花青话头一转,烦躁地:“你老是护着她,弄得她傻哈哈的。哎呀,你们狐族不是最机灵的吗?怎举这么蠢呢?就这么被人给诱骗了去?我说,你让我说什么好呢?是不是要怪你?” 他盯着阿墨。 见阿墨只是仰着头,认着看着他,眼睛黑洞洞的,看不清情绪。 “哎,我也是。阿珠也强不到哪里去。他们两只加在一起,都是傻。哎,哎!” 花青叨叨叨地,从夜苍离开,他就一直没有停止过。 白面老猿早被他赶走了,只有阿墨,留在这里,听着他的抱怨。 “李惜!” 阿墨说。 “是,李惜,不,不是李惜。对,就是怪李惜,要不是她,小娜也不会被骗,还是得怪她。夜苍,肯定什么都不肯说她。我就说,这人妖殊途,肯定得出事。夜苍还不信。瞧瞧,被钻了空子了吧?” 花青坐立不安,他实在是等不住。 奈何,夜苍走时特意吩咐了,叫他留守苍莽山。 他唯有乖乖留下。 夜苍说:苍莽山得有人守护。 425果然是你 两人先后落地。 李惜抽开手,这才发现,手腕发红,她甩了甩手,说:“咱们去哪里找?” “等一等!” 夜苍微微闭着眼,头顶凸起,一个金色犄角忽然伸出,发出淡淡的金光。 李惜屏息,看着他。 金角旋转,圈圈涟漪荡漾开去...... “我感应到了它们的气息。” 良久,夜苍指着前方的群山。 他头顶的金角也收了回去。 “那里应该是天元宗的地盘,这么说?” 李惜张大了嘴,瞥了夜苍一眼,见他也看着她。 她甩了甩胳膊,干脆地:“怎么办?咱们打进去找?” 她看着夜苍,撸袖子。 夜苍淡淡地:“你打头阵?” 李惜窒住。 她看着夜苍:“那还有什么法子?” 林平乐那个人,并不是好对付的。 这点想来夜苍也是清楚地。 林平乐上回来中州,李惜就猜测他是来找无极的,现如今,不远万里,跨越万米高空,抓了小娜和阿珠,竟然回到了天元宗。 她有些明白了,除了妖王,这万米高空也许也就林平乐能跨越了,或许还有无极? 她想,希望事情不是如此糟糕。 只是他在这个时候抓走了小娜和阿珠,着实让人不得不多想。 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他想干嘛? 林平乐这个人,阴阴阳阳地,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李惜心中百转,考虑到可能出现的情况,还是把林平乐的来历大致和夜苍再说了一下。 “除了花无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听进去。就是这样。” 李惜摊一摊手。 “可惜,花无影没了,不,即使在,也不会帮咱们的。所以得另外想法子。” 李惜说完,目光闪烁。 “我想,只有这一个法子了。或许可以试一试。” ...... “走吧!来不及了。” 李惜心急火燎地,就要走。 然后发现身边一晃。 看着地上趴着的小白鼠,李惜陡地睁圆了眼睛:“白恩!” 夜苍竟然重新变回了白恩。 看着这只熟悉又陌生的白老鼠,李惜一时竟愣住,张着手,盯着它瞧。 “走吧,别磨叽了。” 脑海中发出催促的身音。 李惜一哆嗦,一把抄起地上的小白鼠,狠狠塞进了灵兽袋里。 “出发!” 她快步向下飘去。 “等等我。” 一缕红影飘到灵兽袋的边沿,顿住不动,渐隐入。 ……. 李惜站在院子里,正踌躇。 四下静悄。 白光一闪,白恩跳了出来。 看着它飞快地从一旁溜过去,渐隐入前方草丛。 李惜恍然:还是这样看着顺眼。 夜苍不能这样进入天元宗,它身上的妖王气息太过强悍,会引起其它妖兽的连锁反应,为免坏事,夜苍重新化身小老鼠。 李惜揣着只有妖王一成功力不到的小白鼠,用土遁符摸进了天元宗。 李惜认得这座客院。 夜苍说,小娜和阿珠大约就在这一块。 静悄悄地,正是黄昏,远远地有人声传来,不甚清楚。 院子里绿竹摇晃,花木繁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后花园。 李惜小心地迈动步子,脚步却是不乱。 四下布有禁止,李惜听着脑海中夜苍那絮絮的声音传来,心里安定不少。 夜苍正叫她如何在这阵法中行走。 然后,她就看到了窗前那个端坐的男子,李惜定了定神。 林平乐,他果然在这里。 她眯起眸子:阿珠和小娜果然是他抓的。 虽然之前有了猜测,但是如今被证实,心里还是咬牙不止。 窗内的林平乐显然也是看到了李惜,他端坐不动,缓缓地:“是你?” 花荫下,李惜直挺挺地站着,看着他,脸上都是些嫌恶。 林平乐目光四下一轮:“你一人来的?” 这里有阵法,李惜竟然能一路畅通走过来,倒是意外。 他语气随意,一边轻拈了拈袖子,一派闲适的样子。 “你抓了阿珠和小娜?难不成他们也会帮你找花无影?” 李惜脱口而出,手下亦是暗暗蓄力,戒备。 她准备承受林平乐的暴怒,每回她提起花无影,林平乐都会激动。 现在,她不想兜圈子,她只想快速弄清楚林平乐抓捕小娜和阿珠的真实目的。 林平乐目光如电,直视向李惜:“是!你还真及时。” 他挑衅地看着李惜,眼里亦有怒火。 然后,眼眸变深。 他眯着眼,看着对面的女子。 红衣黑发,巧笑倩然。 “无影!” 他起身,衣袖拂过桌上的一只笔,滚落在地。 他踉跄着向前,又缩手。 素手轻扬,他扭头。 那里一个瓶子,青色的广口瓶,里头插着一把花,已经枯萎,显然是许久没有人打理更换了。 此时,彩光闪烁,枝头颤动,褐黄色的枝条正迅速变绿,然后,点点新绿冒了出来。 随着手指抡动,不断地繁延出去,很快,就发了一大蓬,还在不断地向四下伸展出去,大有蔓延全屋的意思。 林平乐眯眼看着那绿意盎然的一片嫩枝,目光渐渐柔和。 “无影!” 他哑声:“真是你吗?”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女子,见她不语,又摇头:“不,不是!” 看着瞬间变成李惜的女子。 他咬牙:“你把无影怎么了?” 他的目光阴鸷,神情却是已经恢复了常态。 “说!” 他目光里是浓浓的杀气。 他逼近。 一旁的红花隐在李惜腰间,看着面目狰狞的林平乐,嘟囔了声:“穿帮了吧?” 本来说得好好的,李惜化成花无影,拖住林平乐,这里它和夜苍去找小娜和阿珠。 谁知道李惜不按常理出牌,不止一开始就以真面目示人,这回又半途变回了本身,这不是不打自招,找打么? “你不是变成我的样子,抓走了小娜和阿珠吗?怎么,就兴你做,我做就不行?再说,我这可是本色出演。” 李惜语带讥讽,看着林平乐,挑着眉毛。 林平乐盯着她,与她对视,见她一脸挑衅。 他哈哈一笑,忽然止步。 “那你来,是想做什么呢?” 林平乐退后一步,目光转过来,落到李惜身上,凤尾没来由地一哆嗦。 李惜忽击掌:“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你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要抓它们?” 林平乐看着她,良久,然后:“可惜,他们不在这里!你白费心思了。” 林平乐双手一摊。 李惜目光一闪,果然。 她的手落在腰间,轻轻按住灵兽袋,一下一下地抚摸,白恩还没有动静,看来是没有找到。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坚持,似乎没有听到林平乐方才的回答。 林平乐的话,她不信。 夜苍说他们在这里,肯定就在这里,她信。 只是,恐怕不在林平乐手里,倒是对的。 李惜看着林平乐,一字一句:“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和他合作?” 她盯着林平乐,低声:“我好奇,他答应了你什么?” 她的眼睛黑亮,看着林平乐。 四下的风声静止,李惜和林平乐就这样对峙在那里。 然后,林平乐身子动了一下,他扭头,向后望去。 “小凤!” 李惜忽然开口。 “你来告诉他,花无影到哪里去了。” 红影一闪,煞血红花落在地上,很快蹭到李惜腿边,看着对面的林平乐,一脸惶恐。 426 凤尾看看李惜又看看林平乐,干脆把自己给藏了起来。 这茬,她可接不了。 她怕李惜,更怕林平乐。 况且,她不知道怎么说? ..... 看着临时退缩的掉链子的凤尾,李惜无奈。 “花无影根本不存在,你别白费心思了。” 李惜干脆地。 一边注目林平乐的神情,观察他的神情变化。 林平乐果然脸色一变,随即:“你说什么?” 他紧紧盯着李惜:“你怎么知道的?” 李惜平声:“那幅画没了,不是吗?所以花无影也根本不存在,你应该清楚的。” 因为那幅画,林平乐才一直阴魂不散地盯着自己,现在那画随着花无影的消失,不见了。 李惜弄不明白林平乐现在想干什么? 她隐隐觉得,只有花无影的事情,林平乐才会去用心。 李惜和林平乐两个人面对面。 就那样对峙,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看着李惜眼睛里的怒意,林平乐同样神情愠怒。 “你耍我!” 林平乐说,他忽向后退去,转眼之间,已经是到了屋子里。 “莫要过去!” 脑中一响。 李惜险险收回了脚。 “怎么办?油盐不进呢。” 李惜也是着急。 这招都不管用,她是真的弄不明白林平乐的意思了。 “找到了吗?” 她低声。 “没有!” 李惜长长出了一口气,真是瞎耽误工夫。同这厮绕了半日圈子,看来,他还真没有骗她:小娜不再这里。 “那在那里?” 看来,只有去找无极了。 “你有把握么?” 李惜问夜苍。 最终还是要对上。无极同林平乐不同,林平乐不一定要打,就像方才那样,可以对话。 但是无极可就不同了,那是一见面,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有打上一架再说。 她同无极交过几次手,每次都是她落荒而逃。 她是心里没有底气。关键是,还有林平乐这人,他忽然同无极搅和到了一起,不阴不阳,不知想做什么。 所以,唯有寄希望于夜苍。 他是妖王,他的实力,想来能牵制住无极他们...... 剩下林平乐,她再加上煞血。 飞快算计了一番,忽然有点后悔:早知道,把花青也带上了。 至少多个帮手。 他们这可是在天元宗的地盘上,容易被人给包了圆了。 林平乐重新坐回窗前,看着低头站着不语的李惜,目光复杂。 她没有踏过来。 算她聪明。 只是,看着她的侧影,他目光闪烁。 清瘦的身影,没有变,举手投足间,那周身闪烁的灵光,却是似曾相似。 通灵体。 他喃喃地。 方才,他已经察觉到了李惜的通灵体,这才没有启动阵法。 “但愿,我能找到你。” 他低喃,看着身后那已经萎缩的绿意,脸上恢复了平静。 身周一阵荡漾。 屋子和林平乐都不见。 “我们怎么做?” 李惜问夜苍。 林平乐方才没有拦她,也好,少了一个阻挠。 李惜现在无暇去管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来了!” 白恩跳上了一块山石。 看着拦在面前的人,李惜扯起嘴角。 她看着齐齐出现在面前的几个长老,敢情他们方才一直在外边? 她就说,林平乐不管他,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李惜拉开架势,准备开战。 ...... 噼里啪啦一通打。 李惜一溜烟地遁走了。 “怎么回事?无极呢?“ 李惜喘着粗气,一边四望。 她一人对战那几个人,可真是累得够呛。 “你怎么样?” 她又检查一旁的煞血。 发现她的花瓣又被扯脱了不少,正蔫头耷脑地。 混战中,她放出了煞血,夜苍已经走了。 乘着混战,它得抓紧去找小娜。 “歇一歇吧!” 李惜拉着煞血,在山坡上坐了下来。 她目光中有着一丝忧虑。 她们这一通打斗,让夜苍得以顺利溜进去,跟着那几个长老。 “你们小心。” 夜苍叮嘱的话犹自在耳边。 李惜摸了摸心口,又喘一口气。 那丝感应又没有了。 显然,夜苍已经化回原形了。 她举目四望,这里是天元宗外面。 李惜用土遁符一路遁到了这里,猫了下来。 她按照安排,在这里等他。 夜苍想悄无声息地带出阿珠和小娜,他不想闹大。 可是,李惜却是想得更多。 无极这人有多狡诈,她是知道的,再加上一个林平乐,岂能轻易地让到手的东西跑走了? 夜苍的能力到底如何,李惜也确实不清楚,只是模糊觉得很强的样子。 但是,她心里还是忐忑。 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担心,没来由地担心。 想得烦躁了,她手里扯着一根草筋,在手上绕圈,草筋坚韧,缠在手指上,绕出了深深的白痕,又瞬间回复。 李惜就这样盯着手指,入神。 煞血在一旁静静地,没有聒噪。 四下静悄悄地,李惜身下的土地干燥,一股股暖意从土下透出,这里距离天天云宗近,这一带的山看来都得了灵脉的滋润。 看着草叶茂盛,树木粗壮发亮。看来也是不错的地方。 李惜却是没有了心情,只是静静地等着。 她虽然跑走了,但是,已经打草惊蛇,所以才出此下策,她佯装逃跑,让夜苍单独留下。 也不知怎样了?都联系不上了........ 李惜乱七八糟地想着,心下总是不定。 银黑色的笼子里,关着一只雪白的狐。 两只宝石蓝的眼睛镶嵌在雪白的毛里,伏在那里不动。 两个修士正坐在对面,其中一个青年男子,浓眉细眼,含着笑意,摇着一把折扇,起身缓缓向白狐走去。 近前,男子伸出手,青白的手腕,伸向笼子,却是灵光一闪,他“嘶”了一声,皱眉看通红的指头。 这笼子竟然加持了阵法。 他兴味更加浓厚。 注目笼子中的小白狐,一双眼睛正四下瞧着,看见他,戒备。 “四尾狐?” 男子盯着小白狐那陡然竖起的四条尾巴,目光闪烁。 他重新伸出手,再次受到灼烧之后,摸着下巴,转动眼珠子。 然后就躲到了暗处。 石壁中一闪,一个影子忽然从石壁中破出,方才那个修士已经扑倒地。 虚影瞬间变实,一个男子显现,四下一望,很快就奔到了笼子前。 笼子里的白狐,一下扑倒了笼子前,爪子攀上笼子,“嘶嘶”响,它被烫得直甩爪子。 只焦躁不安地转圈,毛发竖立。 男子虚伸手,似是安抚了一下,小白狐就伏在了笼子里,呜呜地哼着,看着摇动的狐尾,暗处的青年眯眼:这是认识的。 这人是谁? 他盯着男子,不敢有所动作。 他奉师傅命令,守在这里,现在师弟已经被袭,他不敢妄动。 他感觉那个男子已经看到了他。 只是不知为何没有理会他。 白衣男子快速有序地抡动手指。 男子这才惊觉他在破阵。 他于阵法也有些造诣,只是不精。 这个阵法,方才,他试过,是个连锁火阵。 427阿珠呢 看着不起眼,却是同这整座地宫是连在一起的。 这是无极大长老亲自布置的阵法。 无极擅长布阵,恐怕就是师傅明真道长来,对着这阵也是束手无策。 黑暗的地洞里,眼看男子一刻不停,身影变幻,四下出击,终于,层层涟漪荡漾,四下豁然看朗,露出地上的笼子。 小白狐早已经扑倒了笼子边沿,使劲探出了嘴,又伸了爪子出来,急不可耐地要出去。 男子微微一笑,向那笼子抓去。 “谁?” 两道人影先后弹射过来,瞬间挡在笼子面前。 小白狐呜地一声,伏地,龇牙。 笼子也哐当一下撞击了一下。这回却是没有缩回,这笼子里的阵法已破。 暗处的男子看着那陡然变大的尾巴,吃惊。 这笼子乃是玄铁所制,一般的妖兽困进去,就是修士也是难以撼动分毫。 可这白狐方才那狐尾,竟让挤得它变了形。 要不是这玄铁性韧,善延展,恐怕方才就已经被挤得断裂开来。 他的眼睛盯着那笼中的小白狐,这白狐不简单。得找师父求一求,能不能把这白狐弄过来? 反正,这白狐也就是一个诱饵,这里的妖兽多了去了,大长老应该不再乎少一只的吧? 他心里算计着,连师傅明真道长站在那里,也顾不得管了。 明真道长和林平乐两人,一左一右,拦在笼子面前。 男子收回了手,看着他们。 林平乐也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心下不由一动。 “鸿光?” 白炼宗的鸿光。 这倒是意外。 他不是死了么? 得知百炼宗灭门的消息后,林平乐还惋惜了一会。 白炼宗的鸿光,竟然这样陨了。记忆中,这个鸿光前世可是化神的时候遁去,不知所踪。 修真界总共就那么几个老怪物。鸿光真人,百炼宗唯一的一个化神修士,却是在化神的时候,遭遇天劫,忽然就消失在了百炼宗的赤阳峰。 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灰飞烟灭,当日的雷劫可是前所未见,方圆百丈都是漆黑一片,人就是那时不见的。 也有人说他借此隐遁,潇洒肆意去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人是再没有再出现过。 这世,竟然在元婴期就没了,林平乐倒是感慨了一会。不过,听到这事后,很快就抛之脑后,他除了自己的事情,其它的,都不去理会。 只是,现在看着立在面前活生生的鸿光,林平乐也是目光闪了一闪:看来,没有变,鸿光本来就是应该要到化神的。 “你是谁?” 明真道长再次喝问,见林平乐不吭声,他振作起精神。 看着面前凌然而立的鸿光,明真心下莫名地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这个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又陌生。 他抖了一下肩膀,似乎是要抖掉脑中的顾虑一样。 他目光停留在男子的脸上,妄图从他身上瞧出什么来。 这个男子身上的修为,应该是元婴,可是他总觉得不对劲。 人影飘动,对方直接动手了。 林平乐和明真两人同时迎了上去。 林平乐看着在洞内飘忽的那道白影。 这鸿光的实力,似乎与他想象得大不一样。 看着一招一式,但是身形却是如同鬼魅,飘忽不定。 明真道长和他招招紧逼,每每到了紧要处,却是一点边都没有沾上。 林平乐丢了剑。 他在明真再一次落空以后,斜刺里穿出,迎上了面前的鸿光,双掌交错,掌风带起数道叠影,向鸿光接连挥出。 这是他的必杀技:排影掌。 当年,他凭借这一手,在修真界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虽然,他如今的实力大不如前,但是,并不妨碍他对排影掌的运用。 他没有丝毫留手,他想测测对方的真正实力。 鸿光的剑术是最有名的,百炼宗赖以成名的是剑术。 鸿光又是百炼宗大长老的亲传弟子,一手剑术尽得真传,林平乐从未有机会领教过。 眼下,他并没有出剑,林平乐要逼他出剑。 这一刻,他似乎忘了自己的目的,只是一心想要同面前这个鸿光比试一回道法。 难得意气一回。 林平乐如是想着。 一旁的明真却是不这么想。 在林平乐迎上鸿光的时候,他就跳出了战圈。 他站在笼子旁,盯着那个笼子。 一旁的男子藏不住了,探出来:“师父!” 明真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男子就老实地走了出来,站在那笼子边上。 他指着笼子里的小白狐,低声:“师父,你瞧......” 明真却是扭头,看上打斗的两人。 “噼噼啪啪!” 在灵力的碰撞之下,两人扭成了一团。 林平乐是越打越吃惊。 鸿光真的有这么强么? 看着那翻飞的肉掌,他没有拔剑。 “扑!” 林平乐一个筋斗翻飞出去,立在那里,背靠岩壁,喘着气,眼睛惊疑不定地盯着鸿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于此同时,鸿光急速掠过来,向那笼子扑去。 笼旁的两个人都翻了出去,跌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白光一闪,鸿光不见了。 土遁符! 林平乐眼睛闪一闪。 如此强劲的土遁符,只有李惜有。 “这?” 看着空荡荡的洞内,明真坐起来。 “怎么办?” 他问。 笼子被抢走了。 要如何向无极交代? ...... 一道流光遁来。 李惜霍地起身。 一旁的煞血从李惜腿上滚落。 李惜目光喜悦,盯着鸿光:“可是拿到了?” 鸿光抿着嘴,抬手,手里一个笼子。 里面正是小白狐。 “小娜?” 李惜一喜,伸手,隔着笼子摸了一把小娜,指头被小娜湿热的舌头舔了一舔。 “阿珠呢?” 她问,一边上下打量。 鸿光周身干净,不见其它笼子。 “阿珠不在这里。” 李惜吃一惊。 她打量着鸿光的脸,见他眉目间隐有焦灼。 “没有在一起么?” 鸿光这人老到,一直是淡定的,就是先前来找自己,说阿珠和小娜被抓的时候,也没有见他有多焦急,尚能有条不紊地布置营救计划。 “我不明白。” 李惜喃喃地。 鸿光没有说话,俊逸的脸上,隐隐有层阴云。 他没有感应到阿珠的气息,没有。 一直以来,都是小娜的。 是他大意了。 以为阿珠必和小娜一起的。 方才他已经问过小娜了,当日,只有它一个被抓...... 李惜看了小娜一眼,心头浮上了一丝不详。 “你是说,阿珠还在苍茫山?” “赶快回去!” 两道流光迅速消失在半空。 ...... 428回去 苍莽山。 丛林浓密,安静。 李惜的脚落下,沙沙响的落叶。 “花青!阿墨!” 李惜四顾,声音回荡,树梢落叶飘飞,连鸟雀都不曾有。 夜苍身影一闪,已经急速地掠进丛林中,李惜紧随其后。 夜苍停下:“老才,怎么了?”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平地晃动,一棵老柳树渐渐显出了身形。 李惜盯着它,原来就是路边那棵最不起眼的老柳树,不过,此刻她没有心情去纠结,只是紧紧盯着老柳树那布满纹路的老脸。 “抓走了,全抓走了!” 老柳树苍老的声音响起,空洞,在李惜耳边回响。 四下空寂,有风起。 夜苍的手在袖子中紧紧握了起来,咯咯作响,身子也因为激动,闪烁不止。 夜苍和李惜他们走后第二日,就有一群人来到了苍莽山。 花青带领众妖兽和他们对战,整整大战斗了一日一夜,还是被抓住了。 所有的高阶妖兽,一只没有落下。 目睹此战的那些小妖兽都四散,躲了起来。 他们不要小妖兽,只是带走了那些高阶妖兽。 “无极?” 李惜白了脸。 她们上当了。 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花青和这里的高阶妖兽们罢? 之前小娜被抓,只是一个引子,目的是要引出夜苍,离开苍莽山。 而她李惜不过是这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幌子。,顺手一用而已。 林平乐,竟然是和人合伙唱了一出大戏。 而她李惜稀里糊涂地就顺着走了下去。 想到花青,她的心脏不可遏制地跳了一跳。 “现在回去?” 李惜一把抓住夜苍的袖子,征求他的意见。 她们刚刚从天元宗回来,再要回去,得有备而去。 她仰着头,看着夜苍。 夜苍没有回答,他冷着脸。 双手环保,面前虚空呈现出一块影壁来,正是之前李惜在老才肚子里看到的那块。 李惜看到了那影壁之中的厮杀。 花青和和众妖兽浑身血红,拼命突围,却是每每都被拦了回来。 一片混乱中,李惜看到了那个身穿红衣的影子。 她使劲攥住了手。 万晓静,她果真来到了云洲。 四叔说得没错,万家那块玉佩也没有错。 在一下又一下的鼓点中,那些妖兽们原形毕露,失去了战斗力,晕头转向,勉力抵抗。 李惜看到阿墨骑在白猿的脖子上,被击落,白猿原可以逃脱,却是看着阿墨,犹豫了一瞬,两人被一起抓住,丢进了笼子里。 玄铁所制的笼子。 天元宗之前用来关阿奎那种笼子。画面中,有小妖兽惊起,瑟瑟地发抖。被斜刺一脚踢开,跌落丛林中...... “夜苍!” 李惜粗声。 她的眼睛通红,这一瞬间,她似乎想通了什么。 妖丹。 当日天元宗那山洞里的那些妖丹,重又浮现出来,原来他们一直在做。 影壁中的那些高阶妖兽,都是有妖丹的...... 无极这是要干什么? 看着那画面中那到熟悉地影子,李惜心头烧起一股熊熊怒火。 回去找他们,立刻。 这一刻,她心里叫嚣着,翻腾着,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胸腔暴跳出来,直要找个地方发泄一般。 不等夜苍发话,她已经腾地冲上了半空,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救出它们,一定要救出它们,再晚,就怕来不及了。 “快些!” 夜苍抬头,茫茫碧空中,已经没有了李惜的影子。 他皱皱眉头,再次扫视了一眼四下正陆续围过来的小妖兽们:“各自散开,我回来之前,不要轻易出动。” 声音轰隆隆,在林子里回想,滚过树梢,所有的妖兽脑海中均是一震,听得再是清楚不过,再抬眼,哪里有夜苍的影子? 众妖兽四散,林子里重新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树梢几只小鸟飞起又落下,那是几只黑谷鸟,普通的一种鸟,到处都是。 李惜看着身后疾驰而至的夜苍,一脸焦急。 没有夜苍,她快不了。 “你的打算?” 她看着夜苍,征求他的意见。 天元宗的情况,他们两人现下都清楚。 此次再回去,恐怕人家就是张着网等待他们自己投了。 她已经迅速理清了一些东西。 天元宗先前就是挖妖兽的妖丹,而此次失踪的那些妖兽都是有妖丹的,他们的目的恐怕就是这些妖丹。 现在,妖王一旦回去,不是个最大的诱饵吗? 妖王的妖丹? 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吧? 想到上回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嗜灵盘,李惜不敢断定,对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出人意料的东西等着他们? 比如,万晓静的那个鼓声,对鸿光就有诸多克制! 李惜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竟然闪过许多,条条框框,各种罗列出来,竟然是清晰得很。 她只是下意识地:鸿光好像不能去。 她的眸子亮晶晶,盯着鸿光,开口:“你不能出现,你把我送到那里就行!” “晚了!” 一阵风刮过,李惜瞬间就到了高空。 ....... ...... 熊熊的炉火烧起,红紫色的火焰跳动着。 青金色的大鼎烧得火热,冒出了白色的雾气,弥漫开来,熏得周围的一圈修士人影模糊。 众人屏息。 大鼎的对面一座高台上,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热气缥缈之中的大鼎,不知在想些什么。 烧火的修士低着头,飞快地鼓动手中的风箱,火苗一下蹿起,又压了下去。 一旁地上有着不少笼子,大大小小堆叠在那里。 里头蠕动,不时哐啷作响,大大小小的各种妖兽挣扎嘶叫,热闹得很。 修士们不为所动,依旧干自己的活。 赤红色的火焰再次蹿起,直到整个大鼎都蒸腾出了白汽,团团围绕住大鼎。 五个修士,依次坐下,伸手,指尖火焰蹿起,一缕缕的赤红色火焰相继输出。 这是丹火。 这些都是身具火灵根的修士。 一个女子袅袅婷婷地从一旁走出,红衣鲜艳,她一直走到那堆笼子当中,停下。 笼子里的妖兽一阵骚动。 万晓静没有理会,她的目光集中到那个大鼎上。 大鼎已经通体被白雾所绕。 “十三长老!” 一个修士弯腰,到了她面前,伸手示意。 万晓静回头,向那笼子里瞧去,笼子里一片瑟缩。 她笑一声,伸手,一面小鼓出现在手中,伸手一拍。 一声低沉的鼓声荡漾开来,笼子里的妖兽们都捂住了脑袋,倒在了笼子里。 万晓静举着鼓,目光转了一圈,向一只黑色的猕猴走去。 猕猴抱着脑袋,瘫在笼底。 429 它大大的眼睛看着万小静,露出了乞求。 万小静的手下一顿。 她看着这双眼睛,黑白分明,双眼皮,碧黄色的瞳孔里映照出一身红衣的自己。 这猕猴分明是清醒的。它竟然没有被鼓声震晕。 她手下就一转,旁边的一个笼子应声而开,一只长毛虎立刻被两个修士拖了出来。 长毛虎被甩在地上,正晕乎着,两个修士给牢牢地按住了。 失去了抵抗力的长毛虎在泥地上徒劳地甩着尾巴,硕大的身子很快被翻转了过来,露出白毛绒绒的肚皮。 一个修士拿下了叼着一的柄断刃,双手握紧,用力插了下去。 哗啦一声,长刀划下,一地东西流泻,散发着热气。 四下静悄悄的,笼子里的妖兽大多还未清醒。 只有那只黑猕猴惊惧符睁着眼睛,看着这一幕。 两个修士伸手,翻找,很快就在心窝处掏得一枚滚圆的珠子,摘了出来,捧给了高台上的那个人。 一身黑红色袍子的人,缓缓转过来,露出一张青白色的脸,虽然消瘦,脸颊上已经没有了肉,却正是无极。 他两只手指竖起,滴溜溜地顶住了那颗妖丹,指尖赤红色的丹火瞬间裹住了这枚妖丹,向那大鼎中颤巍巍地送去。 妖丹很快没入鼎中不见,腾起一阵小火,很快熄灭。 地上的长毛虎还未断气,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妖丹被送入那炼丹炉中,犹自抽搐。 无极盯着那丹鼎,围着的五个修士也加紧了指尖丹火的输出。 道道丹火腾起,源源不断地输入鼎中,转眼消失。 鼎内没有动静。 不时有响声传来,是笼子里出妖兽。 陆续醒转过来的妖兽们盯着地上的长毛虎。 他们都已经开通灵智,此时自然是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无不面露悲色。 尤其那黑色猕猴,缩在那里,两只眼睛睁得滚圆,竟然一直未曾合上。 方才,差一点,就是它了。 蓝光大盛,鼎炉之中一闪,又黯淡了下去。 所有人屏气,看着无极,见他只是盯着鼎炉,眼睛一眨不眨。 一颗丹珠冉冉浮起,在鼎的上方漂浮,悬浮不落。 正是方才那颗长毛虎的妖丹,此时,已经褪去了原先的黑色,带着红光,隐隐闪烁。 无极脸皮抽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退后一步,目光蓦地转向一众妖兽们。 “动手!” 他喝道。 万小静的鼓声再度响起,妖兽们再度扑倒,在笼子里撞击。 鼓声骤停,修士们纷纷扑向近前的笼子,妖兽们被拖了出来。 按倒在了地上,只是嘶叫,待要反抗时,刀子抬起,噗嗤,刺入胸腔,熟练地划开...... 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满地流泻的红白之物,拖着满地肚肠挣扎的妖兽,修低头自扒找的声音,汩汩作响..... 万小静捂住了嘴,喉咙口隐隐作呕。 这些妖兽都是多年的老妖,一旦剖开,那腥臊味立时布满了整个地宫,熏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再往后退,一直退到岩石旁,然后,目光与一双眼睛对上。 那是双冷冷的眸子。 花青身子被一根巨大的骨刺给钉在地上。 他单独被困在这里。 万小静也瞧着他。 他一直安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声响,自进来始,就这样。 一身衣裳血迹斑驳,胡乱纠结在一块,乌黑顺亮的长发纠结在一块,脸上雪白,竟有着动人心魄的美。 “妖孽!” 万小静第一眼看到他,就是这个念头。 只有妖才会长成这个样子吧? 他眯着眼睛,目光越过万小静,看着那个鼎,安静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进这个地方的修士,都要转到花青面前去瞧上一眼。 化形的妖修,都是止不住那一份的好奇心。 花青却是一直不死不活地躺着,闭着眼睛。 别的妖兽,在那些修士靠近的时候,会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他却是任凭他们指点打量,丝毫不相干似的。 要不是那不枚不时闪动的灵力骨针,万小静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万小静默默地看着花青,皱眉:难道他不怕死么?师尊不是说,妖兽尤其惜命,他们和人修不同,历经千万年,好不容易修得正果,自然是万分珍惜,千般惜命的。 方才这些妖兽,不正是如此么? 万小静皱着眉头,鼻尖似乎淡了方才那腥臊气,只是专心打量这个妖修。 他已经化形,应该有好几百岁吧?不,化形妖修,起码要千年吧?可他瞧起来是那么年轻,就像是天元宗其它弟子一般。 目光落到他腰身下面,双腿修长..... 他是一只蛇妖。 她见过,那日,在苍莽山,和师尊他们,那巨大的白色蛇身。 千年老妖蛇..... 万小静眨了眨眼。 然后,她看见花青的眼中忽然光亮大盛。 她扭头,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里,悄无声息地,就那么贸然出现在大家眼前。 正动作的那些修士跌了出去...... 夜苍背着手,立在那里,他的脸色冷厉,犹如罩住一层寒霜,身上的白袍也是冷硬。 他手中捏着一柄剑,闪着寒光。 脚下,哀嚎声方想起,是那些的修士,他们的手断了,掉在地上,跳动着,混着那些尚未冷却的妖兽身子,横七竖八。 四下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夜苍眯着眼,向这边瞧过来。 四目相接,一声嘶叫。 花青突然昂起了头,使劲摇晃着。 剧烈之极,钉入他腹中的白色骨针也摇晃起来,嗡嗡作响。 夜苍动了,直直地向这边掠过来,被拦住,无极挥手,数个修士斜刺里冲出,拦下了他。 这里万小静也反应过来,忽然伸手,扣在了硕大的骨针上面。 骨针一阵红光闪烁,嗡的一声响,蓦地拔长,花青闷哼一声,极力向上昂起地身子重新软了下去。 这是千年灵木所做的镇妖棒,专门镇亚压花青这类化形地高阶妖修。 是天元宗门地三大法宝之一。 万小静一边输送灵力控制骨针,见花青不再挣扎,注目场子中的战况。 很显然,他们不是对方的对手。 无极也加入了战团。 万小静有些担忧。 师尊自从回来以后,就没有动过手。 万小静这还是第一次见无极对上强敌。 这人是谁? 竟然有如此功力?在众多元婴修士的围攻下,竟然丝毫不乱。 万小静惊疑不定,一边担心,一边回头。 及至见到花青的神色,忽然就明白:妖王夜苍。 这人是妖王。 看着场子中那个身形飘忽的男子,她震惊:这也是化形妖修么? 可是,他招招式式都是修士的剑法,并不是所谓的妖法啊。 日前,苍莽山那一战,她参加妖兽们的围捕,那些妖兽都是生扑猛攻。就是花青,虽然是人身,但是打斗的时候,却是妖术,要不是她的摄魂鼓,恐怕,师尊他们还不一定能抓住他。 忆起花青那凶猛的样子。 万小静糊涂了。 她摸出了摄魂鼓,又犹豫。 上次苍莽山一战,摄魂鼓已经承载一次元神定攻,短时内,接连两次,不知能否承受? 她的目光不停在花青和夜苍之间逡巡,估量两人之间的差别。 430要命的妖丹 看着冲进来的谷天和其它真人,万小静又打消了念头。 妖王明显是冲着面前些妖兽来的,不行,她得守好了。 她退回了原地,手中鼓已经扬起。 进来的人呼啦啦地围成了一圈,对着夜苍,虎视眈眈,眼睛里是兴奋又紧张。 妖王,之前他们都是打过照面的,没想到,现身成了人身......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也有人已经认出了夜苍,就是之前的百炼宗的鸿光真人,震惊之下,禁不住就和一旁的人说了,引来一阵吸气声...... 扬名修真界的捕兽大宗,百炼宗,竟然是藏了妖王么? 高台上,一个人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没人注意,一个盒子在半空中打了开来。 万小静只觉得眼前一花,彩光乱飞。 密密的珠子滴溜溜地飞了出来,布满室内,只停留了一瞬,就一窝蜂地向人群中涌过去。 众人纷纷闪避。 眼看那些彩珠犹如张了眼睛般地,齐齐涌向一处,夜苍。 妖丹,那些全是妖丹。 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妖丹。 此刻,他们好像都长了手脚,巴在夜苍身上,揪也揪不下来。 这些妖丹一旦吸附上夜苍的身子,很快就闪闪发亮,像彩色泡泡般地膨胀起来。 浑身布满了彩球的夜苍很快就被团团围住了。 “上呀!” 无极振臂,修士们立刻围了上去,一阵急攻。 就像一个庞大的彩球人和一群人打斗,有刀剑戳在那些妖丹上,犹如扎在棉絮上,没有反应。 有几个就跳出了战圈,实在是有些插不下手。 他们就在一边守着,时不时地插一杆子。 夜苍的招式明显是慢了下来。 “不!” 华青一声呻吟,重新昂起了脖子。 他瞪着被围在中间的的夜苍,脖子青筋爆出:那些妖丹有问题。 花青竭力地摇动身子,身上也闪烁起来,白色的蛇身忽隐忽现。 然后,有几颗妖丹就向着这边飞过来。 在万小静愕然的目光中,“吧唧”一下吸附在了花青裸露的脖子上。 花青龇牙咧嘴伸手去扯,却是扯不脱,扯了又弹回去。 如此几番。 万小静忽然就伸手去扯。 触手绵滑,一下就溜走。 她聚灵于指,一用力,抠了进去,“啪”一声轻响,终于扯了下来。 看着花青脖子上瞬间鼓起来的一个大大的水泡,万小静没有笑。 她捏着手中不断扭动的妖丹,眼看着迅速瘪了下去,就像一个充足了气的球,漏气了。 这? 她瞧瞧花青身上其他的妖丹,正一抖一抖,慢慢地鼓起来,同夜苍身上一样。 花青已经不管身上的那些妖丹,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场子中依旧和众人缠斗的夜苍。 他已经看不清形貌,整个人被妖丹包裹,一嘟噜一嘟噜地挂着。 依旧不断地腾挪跳跃,只是,明显是慢了许多。那些妖丹已经成了一个个透明的彩球,沉甸甸地叠在一起,有滚下来的,又立刻挤了回去。 妖王! 花青张了张嘴,口中有血沫溢出。 他说不了话,他着急。 这些妖丹有问题,它们正在吸取妖王的妖力。 华青看着身下那闪烁的骨针,他被困住了。 他连真身都显不了,他走不脱。 他扭头,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同样专注地瞧着场子中的人,专注的。 花青吸气。 他慢慢弯起唇角,露出笑容来。 万小静慢慢回头,看着微笑的花青,疑心看错。 他在对她笑? 这蛇妖为什么要对她笑? 看着这张笑起来邪魅之极地脸,万小静不由地出声:“你笑什么?” 微笑的花青心中油煎似地,他极力维持着脸上的灿烂笑容,盯着万小静那闪烁的眼睛。 “把手拿开,快拿开啊!” 他眼角余光瞥过万小静那只始终放在骨针上面的手,随着她灵力的输入,那骨针牢牢地钉在那里。 之前她对那猕猴都能有一念之仁义,看来,还是可以一试的。 “死妖怪,笑什么笑?” 万小静扭头,她的目光被场子中另一个人吸引了过去,她咬牙。 是她!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另外一只手中的鼓。 花青看着出现在场子中的李惜,吃惊。 李惜也来了。 也是,她之前和夜苍一起的。 “白恩!” 李惜叫着,扑了上去,去扯那些妖丹。 手中彩光频闪,修士们急速后退。 李惜彩光的厉害,他们是领教过的。 李惜瞬间冲到了夜苍面前。 夜苍目光迷茫,只是一味地转圈,对到了眼前的李惜充耳不闻。 李惜伸手一扯,那妖丹“啵”地一下,竟然带出了一个洞,又迅速融合。 李惜手一抖,妖丹落地,蹦跳了一下,继续巴了回去。 李惜扯了这个,又丢了那个。 看着满地前仆后继的五彩妖丹,李惜呆呆地发愣。 四周都是那吸吮声,响彻在耳边。 夜苍目光迷离,只是下意识地招架。 看着他重新被包裹起来的身子。 李惜眼睛通红,长发飞扬,她扭头,恶狠狠地盯着场子中的众人。 众人也是盯着她,慢慢围拢。 这是要瓮中捉鳖么? 她,和夜苍就是这瓮中的两只鳖,还是他们自己爬进来的。 火依旧燃烧。 那些妖丹,四面八方蜂拥而来,争先恐后,向着夜苍涌过去,被挤下来,重新爬上去,此起彼伏。 那是新的妖丹,小小的,还没有吸过妖气的。 它们没有挤进去的,在夜苍头顶急速旋转。 此时妖王身上的妖气,是他们最好的补药。 它们疯狂地扑过来,有些就直接附在其它的妖丹身上身上,一片啜吸的声音响起,清晰得很,在耳边放大。 李惜扭头,看到了新的妖丹,浮现出来,在那大鼎上方,滴溜溜地转动。 高台之上,一人让正向些妖丹伸出手去。 莲华。 金阳子前段时日在找,却是毫无音讯的人。 他站在那巨大的丹鼎前。 那鼎炉依旧在运作。 莲华居高临下,盯着那丹鼎。 炉中沉沉浮浮,还有数颗妖丹正旋转,下面是赤红的丹火。 他垂目,全然不顾下面打斗的人,只是盯着炉子中的状况。 李惜死死盯着他。 他几乎没有变,还是那般淡然,一身白衣,干净清爽。 他的目光平静,没有温度。 专心停留在那巨大的鼎炉之中。 “每次,我都是跑不到千里,就会被抓回来。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跑得不够快。我的修为一直停留在金丹初期,100年了.......” 这个当初说了这样的话,一心谢绝金阳子的邀请,向她讨要神行符的那个丹药师,莲华真人,忽然一下子跳到了眼前。 李惜眯着眼睛,有些模糊,看不清楚。 莲华,一直是这样的存在。 李惜一直在想,自己的当日得了他那些丹药,她要的不过是一张神行符,她现在已经能够画出最好的神行符,所以,她一直想,等到哪日找到莲华,一定要亲手交给他。 可是,现在,神行符她已经画成,而这个人,恐怕再也不跑了。 当日她找到那个丹瓶的时候,她是半信半疑的。 她还想着,她一定要亲自问问莲华,是否有什么误会? 可现在,她亲眼看到了。 莲华双手环抱,那鼎中升起的丹药,一颗颗丹药,正是那些妖丹炼制而成。 431灵脉 莲华,是要拿这些炼制过的妖丹,来对付夜苍。 而妖丹的炼制,也许只有眼前这个修真界目前唯一的十级丹药师能够完成了。 无极能够在那么短的时日内恢复,看来就是莲华的功劳吧? 李惜瞪着高台上的莲华。 他离她不远,身周是一圈元婴修士。 自她出现,他们团团围了过来,那边是夜苍,有那些妖丹,此时的妖王似乎已经不足为惧了。 “快!” 无极挥着手,紧紧盯着李惜,对莲华叫道。 火光腾起,数颗硕大的妖丹从鼎中升起,飘到了夜苍和李惜头顶。 硕大的妖丹团正膨起又缩小,不断地变化。 夜苍的身形几番化为兔子,腾挪跳跃,却是始终逃离不开那些妖丹,它们巳经很大了,如跗骨之蛆,死死钉在他身上,他又化成了人形....... 李惜身子腾空,双手连续挥转,道道符画飞出,击向对面的修士,燃烧的丹鼎,高台上的莲华…… 气势凶猛,连绵不绝,爆炸声响彻于耳。 是霹雳符,爆烈符。 地宫内轰隆隆,摇晃一阵,硝烟散尽,却是安然无恙。 这四下有阵法护持,虽然气浪激荡不止,却是依旧坚固,被集中的修士飞落在四周。 李惜眼中戾气大盛。 她双手合并,并指,虚空之中,更大的一个符画眨了下来,闪着金光的金刚符呼啸着向前奔去,带着雷霆之声,在遇到洞顶的阻拦后,迅速向下回落。 众人急急闪躲。 “轰隆!” 一阵尘土飞扬中,金刚符在地上爆裂开来,炸开了一个大洞,黑黝黝的。 有修士措不及防,掉了下去。 谷天看着怒目相向的李惜,眼睛里是满满的惊讶。 竟然炸开了一个洞。 这里的地面全部加持了金刚砂,现在竟然被李惜的符画给炸开了一个大洞。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李惜,看来,计划有变。 “走啊!” 李惜见终于炸开了口子,伸手去拉夜苍,手下一滑,妖丹触手,手下竟一麻。 她看着那吊在手上的妖丹,头颅般大的妖丹竟生出了五官,正狠狠咬住她的手指。 锋利的獠牙,像是虎妖的牙。 李惜指尖彩光一闪,妖丹瞬间缩了回去。 看着张着嘴膨胀的妖丹,李惜这才发现已经找不到夜苍,他整个被淹在里头,歪倒在了地上...... “白恩!” 她叫,扭头。 她看到了花青,白色的蛇尾缠绕,被一枚巨大的骨针钉在岩碧上,正竭力扭着身子嘶叫,对着她挥手。 李惜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常碧青,正挣扎着,那僵化的身子,悄无声息地跌在那里。 她奔过去。 掌中带风,向着那道红色的影子扑过去。 “万小静!” 她厉声。 万小静举着鼓,站在那里。 这鼓对李惜没用。 情急之下,她双掌一晃,直接迎了上去。 身影交错,万小静的身子斜飞了出去。 “十三长老!” 有人惊叫。 李惜直接向花青扑去。 身后风起,她身周彩光一闪,有人闷哼一声,被弹了回去..... 又有人扑上来,李惜被拦下了。 她被逼离了花青身边。 “师哥!” 李惜急声,逼退一个扑上来的修士,奈何又被另外一个缠住,只是再近前不得。 这些都是元婴修士,她一时竟奈何不得。 这里花青扭动着,石壁颤抖,骨针正一节一节往上蹿出,缓过神来的万小静重新扑了回去..... “小凤!” 李惜忽厉声。 一阵沉闷的响声,由地下传出,由远及近。 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东西忽从那个大洞内冒出, “主人!” 随着一声脆响,一朵硕大的红花正飘落。 看着铺展开有两个桌面大的硕大红花,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硕大的花妖,还是第一次见。 李惜大声:“死哪去了?快来帮忙!” “干嘛骂人嘛?人家都找到了!” 煞血脆声,一边就麻利地向人群中落去。 李惜却是浑身一哆嗦,她双目蓦地睁大,向那个大洞望去。 一股熟悉的气流,从鼻尖蹿过。 “好!” 她一个旋身,逼退身前的修士,就向着那大洞落去。 “拦下她!” 无极忙喊一声。 却是迟了一步,碎石飞溅,一股强大的气流,忽然从洞内汹涌而出。 呼啸有声,在洞内回转,瞬间就把李惜给包裹了。 李惜整个人飘在大洞的上空,一股肉眼可见的灵力流正裹着她旋转,长发飞扬,衣袍鼓涨。 她整个人越转越快,很快,就看不清身形了。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望着这突如其来的灵力流,有片刻的静默。 这里凤尾红色的花瓣一展,裹住了身旁的一个修士,张嘴咬了下去。 修士痛叫一声。 “不好!” 惊醒的众人,终于有人叫了出来。 是谷天。 他抖着嘴唇,失声:“灵脉,灵脉呀!” 随着他的喊声,地下呼啸而来的声音,愈发凶猛,正从那个地洞豁口出,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 这是天元宗的灵脉?如此强大的灵力流,如此汹涌气势,洞内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有人已经口鼻出血,跌坐在地上。 这么强劲的灵力,承受不住。 众人大惊,一片慌乱,纷纷调息。 万小静缩在一边,吃惊地瞧着那股旋转的气流,手下不禁一松,经脉鼓涨,她忙坐下,调息,再也顾不得一旁的花青。 她是单灵根,这样强劲的灵力流,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她得好好引导...... 白色的蛇尾一甩,骨针瞬间逬出,激射到洞顶,落地,成了一枚细小的骨针。 脱身的花青立即向夜苍那里冲过去,白色的蛇尾甩过去,立时有不少妖丹向他扑过来,很快,雪白的蛇尾上就布满了密密的妖丹。 那是从夜苍身上下来的。 花青身上逬发的妖气,也吸引了不少妖丹。 夜苍的身形终于现出了一些,竟然消瘦得只剩下骨架。 他回头看着花青,想说什么,一阵闪烁,一只兔子出现,却是瞬间又成了人。 他的灵力已经不继了。 整个地洞都回荡着灵力流的声音,彭拜,来回撞击,四下,石壁正悄声滑落。 轰响之中,只有那些妖丹犹自卖力吮吸,正不断地膨胀。 还有凤尾,看着忽然向自己巴上来的妖丹,也是吓得左躲右藏,最后化成了一多红色的小花,向李惜冲过去,却是被灵力流给弹了回来。 又有人被弹了回来。 是谷天他们。 那股灵力犹如一条奔流的大河,叫嚣着,争先恐后地向那中间的人儿拥挤过去,四下已经无人敢靠近。灵力正以肉眼可见的样子,急不可耐地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看着这一幕,修士们不再有哦动作,他们只是楞楞地。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人还是妖? 竟然吸了天元宗的整条灵脉? 432灵脉(二) 那可是灵脉,整条灵脉。 这些一步一扎修炼的修士这一刻颠覆了千百年来的修真认知,灵力还可以这样吸收? 这是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一刻,他们都忘了此时的境况,只是嫉妒又复杂地瞧着李惜,瞧着这个已经看不清形貌,只剩一团模糊影子的女修。 灵力已经绞成一个巨大的气团,四周形成一根巨大的漩涡,只要靠近的东西,都会被撇开。 所以,他们不知道里面这个人怎样,但是,这源源不断输送的灵力流却是提示着:这个女修还活着。 而此时,整个天元宗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天元宗所有的修士都跑了出来,大家仰头看着那漫天的星光,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灵力,大大小小的光点闪烁,璀璨万分,布满了半空。 它们正从一处地方,不断地溢出来,向半空弥漫。 有人反应过来,这是灵力流泄露。 天云宗的地下灵脉被释放出来了。 天元宗的这条灵脉是整个中州大陆最雄厚的,绵延数百里,期间又有十数条支脉,绵延出去,构成了半个中州的地下灵脉网,此刻,这条主脉,冲破了那层层禁锢,全都被释放了出来。 这漫天的星光,即使是泄漏出来的,也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空前的灵力,弥漫在身周。 这条灵脉,深埋在地下三千尺,支脉丰富,没人知道它到底蕴含了多少灵力。 只知道千百年来,这一带的高阶修士层出不穷,尤其是天元宗,如今的元婴修士人数是无人能与之抗衡的....... 许多人都把这归功于这得天独厚的灵脉。 有金丹修士带队,领着内门弟子齐齐向着那灵力口跑去了,想要探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点灿烂,围绕在身旁,让人仿佛徜徉在灵力海中。 场地中的弟子纷纷坐下调息,这难得的灵力,能吸多少算多少,这些光点纯净,只要是修士,都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场地上那些席地而坐的弟子,此时是空前的安静。 跑到灵力口出修士们,也到了。 洞内天元宗的修士终于反应过来。 看着不断涌入的灵力流,他们意识到,事情要糟。 这是比眼下擒拿妖王还要重要的事情。 他们的天,要塌了! 灵脉,他们赖以生存的灵脉,恐怕自此要毁了。 ...... 众人争先恐后地向李惜扑去,用各种东西,兵刃,刀枪,符画等等。 一股脑地全都向李惜攻击过去,只为阻止她继续。 噼里啪啦,犹如天女散花,场面那叫一个乱。 这些高阶修士此刻就如同那凡人打架,拿到什么就扔什么。 可是,这些东西都攻不进那团灵力流,无一例外地被弹射了出来,甩向四周,他们狼狈躲避。 惶急之下,就有人叫道:“大长老!大长老呢?” 喊声提醒了众人,大家齐齐向无极瞧去。 却是看到无极正拿着一把匕首,不断地向摇晃的夜苍此去,却是屡屡刺到那妖丹上,被弹了回来。 他坚持不懈地刺,状若疯狂。 脚下,一条白色的长尾缠住他的脚裸,却是很快被击退,又继续缠绕。 举起的蛇尾亦是笨重,也是吊着不少妖丹,行动迟缓了许多。 夜苍身上的那些妖丹已经膨胀成头颅大小,挂在那里蠕动着。 夜苍只剩下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众人很快明白,大长老这是要拿下妖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如何动作。 大长老这是糊涂了吧? 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妖王。 “上!” 明真道长一声喊,率先冲了上去,向着夜苍狠狠扑去。 却是被一股大力给弹了回来,后退几步,喘一口气,看着无极,眼睛里是莫名:方才竟然是无极把他给挡了回来。 无极的眼睛正发出骇人的光芒,跳动着火焰。 他的眼睛里只有夜苍,脑中只有一个声音:“抓住它,抓住它。” 一旁的花青在地上蠕动,已经没有气力了。 他整个人也萎缩得厉害,巨大的白尾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妖丹,个个晶亮,在地上拖动着。 他的妖力已经被吸得差不多了,他勉力晃着脑袋,觉得自己下一刻也许就没有气力了。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悔。 想他花青,自来自私,偶尔仗义了一回,就要损失毕生的妖力,他只是想减轻一些夜苍的妖力,把那些妖丹吸过来一些,谁知,它竟然这般受那些妖丹的欢迎,几乎来了一半。 他这是可以和妖王媲美么? 他自嘲。 嘴弯了一弯,想笑,却是笑不出来。 他敢打赌,这回,就算是不死,它百年的道行也没有了。 看着身上挂着的这些吸血鬼,他的目光复杂:这些都是百年,千年的妖丹,他们如今有这个机会,自是不遗余力。 真是讽刺,他花青,最后竟然是被这些妖丹给吸尽了妖力,枯竭而死。 他从小就是人身,没想到,这个倒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看着缩在一边飘动的煞血,眼里闪过同情:煞血红花,也跑不了。 化形的妖修,都跑不了。 也好,他是妖,死在同类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 眼角掠过高台上那个身影,莲华。 这个人,他咬牙,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留下此人。 谁也没想到,他除了炼制丹药,竟然连妖丹也能炼制。 这些犹如饿死鬼投胎的妖丹,它们被激发了最深层的妖性,掠夺,捕猎,一切的一切都被放大了。 这些妖丹就是地狱里放出来的恶魔,专门克制他们这些妖修的,不,是针对妖王的吧? 花青喘着气,觉得自己真是操心,现在,竟然还想到这个问题。 不过,是又怎样呢? 都要死了吧...... 他渐渐闭上眼睛,好累呀....... 莲华睁着黑黝黝的眼睛,盯着那夜苍脖子处的妖丹,那里,已经有一颗,艳红如血....... “快了!” 他垂下了目光。 然后,下一刻,他就看到无极犹如断线风筝,飘到了空中。 妖丹也飘了起来,带着夜苍,飘在半空。 巨大的气流夹带着雷霆之力,呼啸着旋转。 所有的人都跌翻了出去。 李惜竟然引导着那些灵力流直接袭击了过来。 一阵霹雳啪啦响。 夜苍身上的那些妖丹被灵力流剥落,噼里啪啦,在地上弹跳。 有两颗直接蹦到莲华面前。 他后退一步,看着地上的妖丹,正“啪”地一声爆裂。 他讶异。 满室彩光闪烁,李惜双手交错,左右开弓,犹如捏彩豆一般,一个个地捏爆了那些妖丹。 倒在地上的众人都瞪大了眼睛。 “谢天谢地!” 花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眼睛一闭,彻底虚脱了过去。 他撑得够久了。 莲华缓缓抬脚,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岩壁上,紧紧靠着,面色发白。 一道红影上下翻飞,跟在李惜身后。 看着那吞吐裹动的花瓣,明真道长忙一把拦住身旁的人。 食人妖! 煞血浑身闪耀着红光,巨大的花瓣铺陈开来,挡住了一众向前的修士们,把夜苍和花青他们都拦在了身后。 李惜很快就剥干净了夜苍和花青身上的所有妖丹。 433大餐 看着瞬间瘦成一竹竿样,形销骨立的夜苍,已经维持不住人身,虚幻闪烁。 还有地上闭着眼,不知死活的花青。 “小凤!” 李惜呼喝一声。 凤尾:“主人!” 凤尾转到了李惜身后,护住了夜苍和花青。 见李惜依旧看着它,抓身,花瓣一扫,把那一旁十数个东歪西倒的妖兽笼子悉数给扫了过来,一起归拢到了夜苍和花青身旁。 原想堆了一地的笼子,如今已空,只剩下这几个了。 里边是妖兽只是骚动了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他们齐齐聚到笼子边上,企盼地瞧着地上的夜苍和花青。 李惜这才转身,一振臂膀,随着丹田的全力运转,她的眼睛发光,身上每一根毛孔都在舒展。 巨大的灵力重新呼啸回旋,在她面前很快就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灵力屏障。 李惜专心引导着这股灵力流,她仰天长啸。 从来没有这般放松过,肆意过。 从来饱足过的丹田,终于有了充实感。 之前,她被那巨大的灵力流给弄得不知所措,却是挣脱不了,丹田疯狂地运转,她想停都停不下来,她就像一个饥渴已久的孩子,终于看到了一桌丰盛的大餐,控制不住,只是一昧地猛吃。 她心急如焚,担忧夜苍和花青的状况,然而,入了身子的灵力已经由不得她控制,呼啸奔腾,在她身子里,丹田里源源不断地注入......直到,丹田内的丹珠再度亮起,终于可以重新控制丹田的运转。 她出手了,初见成效。 现在,她要把剩下的大餐吃光,带着夜苍和花青离开这里,还有这些妖兽们。 来吧! 李惜完全张开了怀抱,身子全部打开,方才,那是开胃菜,现在终于可以放开肚子大快朵颐了...... 轰隆隆,轰隆隆! 天元宗的修士们只见天光暗淡,雷声隐隐,半个天空都黑了。 有那坐在广场上的小弟子,惊诧地瞧着身旁那原本绽放的花蕾忽然就黯淡了下去,成了灰色。 “师兄!” 他惊惶地,没有人答他,因为脚下的土地正向下陷落,四下的弟子纷纷起身,四散。 地下有轰鸣声传来,岩石坍塌,水流乱窜。 草木正挣着最后一口气,停顿在了刹那间。 昏黑当中,整个天元宗的大地都抖了起来。 ...... 不知过了过久,耳边没有了那呼啸声。 李惜睁开眼睛,餍足地吐了一口气。 这才发觉自己浑身舒畅,神清气爽,整个人正飘浮在半空。 头顶亮光大盛,她抬头。 原是洞顶塌了一个大洞,强光下,一众人倒在地上,一片呻吟声。 “主人!” 一道红光从尘埃里抖起,竖起一道红墙,凤尾放开裹着的人。 却是被拽住。 尘埃底下有人揪住了凤尾的花瓣。 李惜眸子一厉,伸手挥出。 手指粗的彩光劈出,哀嚎一声,瞬间断肢乱飞,在空中飞舞,瞬间化为血水。 明真道长看着自己瞬间消失殆尽的手臂,说不出话来。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苍莽山那道切割了嗜灵盘的彩网:那道网是发丝粗细,可眼前这道...... 他用剩下的一只手捂住了嘴,再不敢吭声。 尘埃之上的李惜,正缓缓落地。 她身后的那朵大红花,殷红如血,方才,明真道长亲眼见他吃了几个人,然后,那花瓣就艳丽了不少..... 他眼睛一闭,装死。 李惜步步前行,有人忙不迭地向后爬,只是恨自己怎么就没昏过去。 彩光闪烁,无人敢挡。 尘埃中,有一个人却是挺身而立,一脸的灰土,他望着李惜,满脸的惊喜。 看着凌然而行,浑身发光的女子,他疾声:“无影,真是你吗?” 没有回答。 只有连续不断地红影飞出,是红花,各种红花,每一朵都是致人于死地的妖花。 红影晃动,硕大的花瓣漫天铺展,抓到一个就裹在了里面。 咔嚓咔嚓。 啃咬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林平乐却嘴边露出微笑,他身子腾空,挥开面前一朵扑过来的红花,红花瞬间消散,化成光点。 漫天红影中,他目光紧紧追随着那素手飞舞,指尖不断溢出朵朵红花的人,身子禁不住发抖。 “等我!” 林平乐呼喊着,声音里是满满的兴奋,身形从红花丛中穿过,如一尾鱼儿般地飘了出去。 身后是一众七歪八倒的修士,哀嚎不止。 他们面如死灰,从地上挣扎起来。 看着那满地乱蹦的红花,正渐渐消散。 这些是幻像? 不,看着那满地的残肢断骸,揭示着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确确实实地发生着。 这些嗜血的花妖,让他们疲于应付的花妖,竟然是那个女子画出来的。 大家都瞧得清楚,点划之间,那瞬间活了的红花,虽然不比方才那多最大的花妖那般厉害,但是,也足够他们应付了。 众人仿佛痴傻了般,只是呆愣。 直到,一阵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一大群弟子出现在那洞口。 看着那张张惊惶的脸色。 众人惊醒。 七手八脚爬上豁口,看着外面的景象,一股巨大的悲凉弥漫全身。 “天亡我也!” 一声长叹。 谷天双手上举,神情灰败。 满目苍夷,昔日的山峰塌陷,夷为平地,焦土遍布,山泉枯竭。 昔日清灵毓秀的天元山峰,如今只是一片废墟。 弟子们默默挤在一起,也有的结队,在断垣中翻找东西,一片啜泣声。 天元宗没了栖身之地,该何去何从? 爬上来幸存的人,望着断砾之上的谷天:掌门不知要如何安排他们? 中州第一大宗,天元宗,一夕之间山门被摧,3000弟子流离失所。 伫立良久的谷天,终于回过神来。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现在顾不得去追究那个罪魁祸首,那个吸尽他们灵脉的妖女,他首先得考虑天元宗今后的生计。 该往哪里去呢? 中州的灵脉已经没了,放眼整个中州,已经找不到可以安置这么一个大宗门的地方。 他目光望向天际,那里是妖女消失的方向...... ..... 谷天瞬间做出了决定。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看着陆续聚集过来的人。 还好,损失不算大。 陨了3个长老,剩下的几个,虽然有伤,缺胳膊少腿,但是,人都在,这些伤,假以时日,是可以恢复的。 “大长老呢?” 他沉声,威严地扫视过去。 有热向后退去。 露出中间的一个人。 正是无极。 他端坐地上,神情尚好。 “大长老可好?” 谷天打量了一会,暗自心惊。 这无极遭受了那么大的一击,竟然还能有这般神气,只是,这腿似乎是断了。 “接下来,怎么办?” 谷天语气平静,虽是询问,眼睛却是盯着无极,努力捕捉他脸上微妙的神情。 这个师兄,每每超出他的预料。 他不知他下一次又会出什么新的招数? 他知道,这个师兄,心思并不在天元宗内。 上回的事情,三长老他们回来说了,言下之意,不无对无极的抱怨和不满。 要不是他极力分说,动用掌门的威仪,晓以利益,才弹压下了他们的不满情绪。 这回,大伙儿又是稀里糊涂地跟着干了一回,原以为,真的要抓到妖王了。 434杀了他 谁知道,却是遭来这么一场祸事。 灵脉,直接弄丢了天元宗千百年来赖以生存的根基。 谷天这一刻深深觉得自己是罪人。也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师兄的话没有那么可信,他所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妖王不捉也罢。 只是,天元宗要在他手里亡了,这是眼下确确实实就要发生的。 “师兄好生歇息。” 谷天看着无极,忽然不想说什么了。 他对无极施了一礼,转身踏步而去,下面是默默等着的长老,见谷天转身走了,忙一窝蜂地跟了过去。 不知掌门要怎么办? 一时走得走,散得散,偌大地场子里只剩下几人。 独自端坐地上地无极,缓缓睁开眼,咳嗽了一声,脸如金纸,勉力吞下那胸中汹涌的灵力。 他确实伤了。 而且,伤得逼上回还严重。 李惜那一记可是厉害,要不是当时有些乱,李惜似乎顾不上他,他恐怕此刻也就交代了。 画门.....果然厉害。 他深凹进去的眼睛,转动着,四下风声呼啸,灰黄一片,莲华呢? 他的眸子里终于露出焦急:可别出事,全指望他了。 此次,功亏一篑,全是这个女修,三番两次坏他好事。 原本还不想理会她,她强她的,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然而,直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修有今日,是他一直轻视的缘故。 所以,现在,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李惜,是他最大的阻碍。 胸口一阵发闷,他努力平息。 得赶快调理。 “莲华呢?” 他嘶声。 身后,一缕红色正从废墟中爬出头,满头满脸的灰。 正是万小静。 ....... ...... 风声呼呼,李惜疾驰在高空。 她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突然间修为激增而开心。 她的目光犀利,冰冷。 身后凤尾蜷着花瓣,轻柔地裹着花青和夜苍他们,小心翼翼的。 这两人受伤太过严重。 李惜得赶紧带他们走。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块清净的地方去疗伤。 李惜举目四望。 前方隐隐有一处山谷,她急降而下。 身后那人跟得太近,她得先解决好他,不然,她都没有心思好好地给这两人找地方疗伤。 林平乐看着突然不见了人影的长空,顿住,四下张望。 “无影,你为什么不愿见我呢?” 林平乐望着虚空,凄声。 “你真的回来了。你可知道,我为了找你,寻了多少地方.......” 林平乐絮絮叨叨。 李惜一阵恶寒。 这林平乐可真是阴魂不散,先前还一幅不信的样子,现在徒然就换了一个样,急巴巴地赶了来。 现在她隐身,估计基本是她自己不出声,旁人是察觉不到的。 林平乐就站在那里,李惜在一旁是看得清楚。 他拉长的影子斜斜地落在地上,和一旁耸立的石峰并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突兀。 他不停地絮叨,一直没有停。 他似乎认定了李惜就在身边,一直说话。 什么都说。 李惜也从最开始的极度不耐烦,逐渐听出了一点名堂。 一个纯真的少年,只知修炼,不知情为何物,因为遇见了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从此坠入情网,两人许下诺言,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现在,女的不见了,男的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誓死追随。 很是老套的一个爱情故事,发生在修真界,以修炼至上的修真界。 李惜听着听着,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因为,林平乐竟然提到了夜苍。 “天无绝人之路,妖王夜苍出现了。有了新希望。” ....... 李惜终于现身。 “你别追着我了,我再申明一次,我不是花无影,我是我,她是她。千万别把我当成她,你要我说几遍,你才信?” 李惜板着脸,扬起的手掌中彩光频闪,红黄蓝三色交杂闪烁,就像是一个小彩团。 林平乐就站在那里,看着李惜,知道不能再进一步。 李惜目前的实力,他已经不敌。 “你终于成功了!恭喜你!无影!” 他开口,眼眸里有着欢喜,声音里亦有着欢喜。 李惜不为所动,她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嫌恶:“你凭什么认定我是花无影?你别恶心我了!” 她瞪着林平乐,见他脸色骤然发白,嘴唇蠕动:“无影......” “住口!” 李惜忽然不想再同他说话,她原本向要问一句夜苍的事。 现在,不想再问什么了。 李惜轻瞥身后,那里隐着夜苍和花青他们。 必须尽快解决掉这个家伙。 不管怎样,她得试一试。 她感觉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她要解决一直压在心底的遗憾。 杀了林平乐。 杀了他,对,就是现在。 李惜扑了过去,双掌合抱,掌心一道圆环蓦地放大,彩环旋转着,直直地轰向对面的林平乐。 彩环映出,四下嘶嘶响,空气犹如被撕裂般地,发出了焦糊味。 李惜这一击,是带着必杀的决心。 她的目光冷厉,向着林平乐击了过去。 林平乐看着迎面扑来的李惜,站在那里,竟是不闪不避,昂着头,衣袍飞扬,看着由远及近的李惜,脸上竟然是释然。 李惜急速迫近,看着迎面而立的林平乐,脑中忽一懵。 “轰隆!” 激光四射的彩团轰到了一旁凸出的山体上,偌大的山峰瞬间夷为平地。 李惜抖着手,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可思议。 她的心中浮上了一层不妙的感觉。 她犹豫了。 方才,那一刻,她对着林平乐劈去的时候,明明是斩钉截铁,义无反顾的, 可是,就在那关键的时刻,她竟然犹豫了。 不是她,那绝对不是她的意思。 她惊异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手。 是她,一定是她。 她的手有些抖了起来。 方才那一刻,那划过心头那份不舍,那份温情,虽然只是电光一闪,可是,李惜却是感受到了。 那是对林平乐的眷恋,对林平乐的不舍。 那份感觉,是从心底浮起的。 李惜终于知道了什么。 她不知道花无影和这个林平乐,不,金阳之间是否有他所说的那般深情,那般矢志不渝。 李惜没有谈过恋爱,不,是没有完整地去体会过一段感情。 她前世穿越而来的时候,没有男友,就莫名其妙地到这个李惜身上。 而记忆里,关于这个李惜的记忆,已经八十多岁了,是在寂寞清冷中度过了一生,生命里只有对那个早死的林平安的单方面的思念和愧疚..... 而这世的李惜,被迫走上了修真路,一路挣扎过来,亲情,友情是收获了不少,但是唯独没有爱情。 所以,目前为止,她不知道林平乐和花无影那种感情到底是怎样的。 因为,她一直以为,花无影对林平乐是利用,她是一朵白莲花。 明明撒了一个谎,却让林平乐为她甘愿上下追寻,摒弃一身修为,一路追随。 说实话,如果不是林平乐是自己的仇人,她会同情他,为他们的爱情拘一把同情泪。 花无影是个自私的人。 这是她对花无影的评价。 花无影说她:“换了你,你也是一样的,你会后悔的。” 当日,她听到花无影说话的时候,心里是鄙夷的。 可是现在,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花无影是有情的。  435金阳上人 她对林平乐有情,她竟然用自己最后残余的意识,护住了林平乐。 李惜深深吸一口气。 看着手腕。 那道痕迹消失了。 自她有了通灵体后,就有了这道痕迹,一道青色的印迹,淡淡的,犹如一道不经意的瘀痕,隐在肉里,花无影消散后,就出现了。 起初,李惜以为是哪里伤到了,后来见迟迟不退,这才怀疑起来,但是见也没有大碍,也就不在意。 她是真的不在意,因为她从未感受到她的存在。 现在,它消失了。 李惜看着恢复了白皙的手腕,怔怔地,心里复杂莫名。 花无影竟然为了林平乐,自己消散了。 就在方才那一刻,她竟然影响了她,使得李惜改变了攻击方向,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攻势。 她抿嘴。 看着依旧站在那里,佝偻着的林平乐,虽偏了方向,但他还是被波及到了,脸色金紫。 他张了张嘴,看着李惜,眼里亦是复杂。 “无影!” 他叫道,声音啼血。 “林平乐,不,金阳,你应该知道我是想杀了你的。对,是花无影!” 李惜一字一句,声音已恢复了平静,她抬手,阻止林平乐要说的话。 “是,花无影确实在,你说得没错,她就在那幅画里,我见过她,两次,我本不想和你说。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我之间本就是仇人,这点你知我知。不,我现在能和你说这么多,是觉得该和你了结了。方才,是她救了你,不是我。” “不过,我想,她彻底消失了,就在方才。” 她如愿看他呻吟了一声,捂住胸,似乎难受得厉害,身形更加佝偻。 “金阳,你可知道,我和花无影本是一体?” 见对方没有表情。 李惜诧异,他居然知道。 “很好!” 她继续:“那你可知道,她为何要送我轮回?” 她盯着林平乐低垂的脸,不放过丝毫。 这个谜底,她一直在心里压着,在知道自己的真实来历后,她有诸多猜测,但是不如林平乐口中说出的真实。 “你是一块顽石,需要历练,才能派堵住天地灵气!” 林平乐喃喃地。 “金阳!” 李惜大声,她盯着林平乐,眸子发亮。 “你真的觉得,一个人会贡献出自己的丹田,用它去补什么漏洞?” “丹田?” 林平乐终于抬头,双眉紧皱,眸子黑沉沉的。 “画门的通灵体需要我这块五彩石,才能容纳天地灵力。花无影把我送了出去,是要逃离这方天地,逃离,你知道吗?因为我,只要集齐五色就可以和通灵体彻底契合,离开此界。” 李惜说得不多,她其实也在猜测,她琢磨了许久,得出这个结论。 看着对面那逐渐沉静下来的面庞,她知道自己或许猜对了方向。 她不再看林平乐,转身。 应该走了。 耽搁得够久了。 该说的话也都说清楚了。 ...... “所以,是你背叛了她?” 声后突一声。 李惜微侧头, 林平乐已重新挺直了身子,眼底冷冰冰的。 李惜错愕,继而翘起嘴角:“金阳。” “我和林平乐之间的事情方才算了了,现在,你是金阳。你应该知道的,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要给你的情人报仇,我不介意。方才的事,我想,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幸运了。” 她眼中平淡,波澜不惊,挺身站在那里,唇边甚至凝着一丝笑意。 林平乐看着她,不语。 然后,转身,要走。 “等等!” 身后一声。 夜苍忽然显出。 他端坐在那里,淡淡的影子,看着林平乐。 “你醒了?” 李惜嘀咕一声。 她一直担心他的伤势,方才,只是想尽快解决和林平乐的事情,谁知道,夜苍他竟然自己现身出来。 她目光瞄向林平乐,目光不善。 “那些妖丹?” 夜苍问林平乐,说话间,影子闪烁不定。 林平乐看着他半晌,又瞧瞧一旁的李惜,忽然仰天一声笑。 然而只是笑了半截,就卡住了。 他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沫。 扭身看着李惜:“你说的不错......罢了,罢了。人都没了,我还折腾这些什么?徒劳啊,徒劳啊!不过是白耗费一场罢了。” 他忽纵身向远处遁去。 身形踉跄,渐不见。 看着远去的踪影,李惜没有动。 红影一闪,煞血滚了出来,还有花青。 “他好像疯了。” 煞血说。 李惜陡然转头看着它:“你记起来了?” “什么嘛?人家一直有记着的。只是人家怕他。” 煞血缓缓地:“金阳上人很厉害的,主人之前也打不过他的。” 呃? 现场凝固了一会。 然后。 “你说什么?” 李惜头上青筋一阵暴跳。 ...... “你们都没事了吧?走吧!” 李惜板着脸,率先向前行去。 煞血方才说:“金阳上人,早已经化神末期,原本早就可以升仙,只是为了等花无影,才留下来的,为了躲过天道,他竟然抽去了一根真骨,在天劫的时候,才被击了回来。” 李惜的脑袋轰隆隆地。 她说:“你打不过我的!”林平乐那般表情...... “总之,他现在不是上人了。不是吗?” 李惜咬牙切齿。 ....... 玉虚宫。 一派安详。 弟子们进进出出,山道上挤满了人。 今日,是玉虚立宗的日子。 弟子们正准备玉虚主殿的祭祀大典。 玉虚自立宗门以来,一直是繁衍昌盛,兴旺得很。 弟子也是由原来的几百到了现在的弟子三千。 金阳子正端坐大殿。 身穿紫色长袍,流光溢彩。 这是天蚕衣,刚刚无为派送来的。 送衣裳的是无为的大长老方明亲自送来的。 他用一个红木托盘拖着这件衣裳,笑吟吟地递给金阳子:“这是无为的一点心意,谢过掌门前次的帮助。” 他说得是哪次? 金阳子眨眨眼,接过了这件衣裳。 天蚕极其难养,更别提驯养了。 这件衣裳显然不容易。 金阳子大方接过。 他认可这份情义。 如今,云洲大陆也就两个宗门。 无为派经前次大创,已经是元气大伤,基本是闭门不出,只是一心招收新弟子,扩充门派。 今日能登门拜访,也是忙里抽空了。 金阳子知道,方明他们都已经往中州那边去搜罗弟子了。 实在是现在好弟子不多,每几年都有招收,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就搜罗得差不多了。其实每年各宗能看上的弟子并不多。现在无为也是着急,筑基以下弟子几乎全没了,得抓紧补上。 上回,就有人弟子来抱怨,说是自己家的子侄被无为给“拐”了去。 说是许下了丰厚的条件。 什么每月30块灵石,外加内门弟子.....什么什么的,说了一大串。 听得金阳子额上青筋直蹦。 这是抢人了,不过,也真舍得下血本。 一入门,就是内门弟子,是有诱惑力。起码比他们玉虚宫要优惠多了,再说,还有那每月30块灵石的许诺......玉虚的内门弟子也不过20块灵石。 要灵石,得自己去挣。 金阳子也感到了危机感,不过,他能理解,还是不动,看他们接下来要如何? 现在,他们送上了这件法衣,也是一份致歉的意思。 金阳子当然明白。 他接受了。 436不速之客 屋子内静悄悄的,香味已经弥漫开,库存里的那几根百年安神香也点上了,这会子正当时。 金阳子捋捋袖子,准备起身。 一个弟子这远地站在门外,见他出来,忙迎上来。 “大长老可是出来了?” 弟子点头。 今日盛典,玉虚子按例是要到场的,已经着人去请了。 “应该在路上了!” 弟子低声回答。 玉虚峰要远一些,派去的弟子也早了半个时辰就出发。 “走吧!” 金阳子满意地拽了拽袖子,昂着向外走去,身后,陆续有弟子跟上。 远远地,望见场子上已经挤满了人。 金阳子站住。 赤阳峰下,站了几个人正指点远处的山峦。 金阳子四望,不见值守的弟子。 听到声音,对方转过来,看着熟悉的几张面孔,金阳子微微一怔,很快就堆起了笑容:“客从远方来,有失远迎。” 他亲热地上前招呼。 对方也是拱手回礼。 来的是天元宗的一众人等,回话的正是掌门谷天。 金阳子和谷天并无往来,只因谷天素来是中洲第一大宗的掌门,只有人家去求见他的,哪里有他亲自出来的道理,就是上回因为林平乐的事,人家来兴师问罪的时候,也是三长老带着五长老来的,还有,当日在苍莽山围捕妖王的时候,也是不曾现身 谷天一向是矜持的,把一个大宗掌门的威仪是端得十足。 如今,竟然是亲自上门。 金阳子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吃惊。 只是看着对方那和煦的笑容,他亦是笑得更加热情。 他亲自陪着谷天一行人往大殿而去,仪式就要开始了,就在主殿。 只是,走的时候,他拿眼睛瞪了一旁的王峰主一眼:怎么就让人走到了这后面? 王峰主接收到掌门的眼神,低下了头。 真是冤枉。 人不是他领来的,他正在前面招待其它客人,就有弟子报说,有几个人往后面去了,因为弟子不知他们是谁,不敢十分阻拦。 只是派人跟着,一边来禀报他。 待得王峰主赶来的时候,他们已径直往后面去了,还没有搭上话,然后,就看到掌门迎出来了。 原来是天元宗的人。 三长老几人,王峰主之前可是照过面的。 一行人下去,山路上重新又寂静了下来。 落在后面的王峰主这才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个弟子喏喏地应着,一左一右,守在了路口。 这里是通往赤阳峰的小道,从这里上去,可以俯瞰整个玉虚的全景,平日里基本上弟子不得轻易上来,今日有外客,更加得守紧了。 方才那样的情况,可不能再发生了。 两个弟子老实地守在那里,不敢懈怠。 这里,金阳子他们进了大殿,迎接客人的林峰主忙迎上来,又有其它客人陆续到来。 大多是那些小宗门,还有一些是修真世家,依附玉虚宫的,今日有幸,也是可以上山一观。 此番,金阳子所邀甚广。 见到天元宗一行人,自然是有人上前寒暄。 天元宗的也是点头微笑示意,与一行人相谈甚欢,进到里面去了。 金阳子这才抽空,向林峰主使了一个眼色。 林峰主会意,抽身走到外边:“大长老还没有来?” 今日多了不速之客,这玉虚子得赶紧来镇场子才是。 还有林平乐,李惜他们。 原先说好要回来的,现在一个都不见。也没有联系上。 林峰主揉了揉额头,他今日眼睛一睁,已经忙了大半日了。 他催促弟子再去迎一迎。 回头,见厅内客人陆续汇集,一片热闹。 想着今日的玉虚也算是头一份了。 这云洲境内的各宗门都到齐了不说,就连中州的天元宗也来了,可是给够面子了。 务必得把这次盛典礼圆满办好了。 他吁一口气,正要往回走。 就见一个弟子匆匆地跑来。 “峰主快去瞧瞧,那边打起来了。” 林峰主一瞪眼:“打起来了?谁?” 他一扯过那个弟子,弟子一个踉跄:“竟然有人敢在玉虚闹事,且挑在今日这样的日子。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林峰主压低声,也是急躁了起来。 饶是他平日再沉静,这会也是有些烦躁,马上就要开始庆典了,这会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可真是。 他大步向下走去,后面紧跟着那个弟子。 回旋的小道上,四个人正对着,身后围着数人。 中间那两个身穿青色衣裳,腰间系着褐色腰带的正是玉虚的弟子。 他们正同对面的两个人争执,已经推搡了起来。 旁边一圈人围着,山道上陆续又有弟子跑上来,都是玉虚的弟子,呐喊着,见了林峰主,忙退到一边,让出一条道来。 对方已经扭打了起来。 看着被两个玉虚弟子压在身下的那两个修士,王峰主威严地喝一声。 大家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王峰主盯着已经起身的两个弟子:“怎么回事?嗯?” 他语气里是恼怒,今日是好日子,这些猢狲不好好地当值,倒在这里结队打架,打得还是来做客的修士。 看地上那两个修士明显是今日来观礼的弟子,被打了,总是不好。 他今日忙前忙后,脚不点地的,就怕出什么漏子。 倒好,算上天元宗,这回已经是两起了。 他语气里的恼怒,就带了出来。 “你们两个,去那边呆着,这边来两个人,帮忙扶起来,去执事处领两瓶千金膏,就说是我说的。” 林峰主很快吩咐完,处理了这件事,左不过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要不是今日人家是客人,他都懒得搭理的。 修士之间切磋,挂点彩,再正常不过的。 他现在忙,算算这时辰快到了,他得赶到前面去,这里实在没有功夫在这里瞎耽搁。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两个惹事的弟子,两人缩着脑袋,欲言又止。 林峰主不想听他们废话。 他扭头就走,然后,又顿住。 那两个人还坐在地上。 两个弟子忙不迭地过去搀扶,那两个修士,一个坐着,一个躺着,都不动。 林峰主心下不悦。 又不是娘们,就打一架,怎么就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自己的弟子,他还是清楚的,这么多人围着,不可能把人伤成多厉害,顶多也就皮外伤吧?这是摆明了在耍赖。 林峰主一努嘴,另外两个弟子会意,殷勤地跑上去,两人一个,“嘿”的一下,就把人给架了起来。 看着站起来的两人,林峰主这才拍拍手,扭头走了,很快消失。 身后,一众弟子也散了。 “走吧!” 搀扶着的两个弟子就撒开手,瞪着那两人。 这两人着实该打,要不是林峰主过来,他们真是希望能再多揍这两个小子一顿。 鬼鬼祟祟的,就摸到这里来,拦下他们,还出言不逊,就该给他们点教训。 玉虚的几个弟子结伴一起走了。 留下两个小弟子,看着那两个低头的人:“不用去执事处了,喏,这里有千金膏!” 见对方不接,就扔在了地上。 “咱们也快些吧,今儿可是你值守。” “是,要不是这两个冒出来的,耽搁了事儿.....” 两人相互一拉,急急地往上跑去,前面路口是他们当值。 山道上,剩下这两人。 ..... 437这是去哪? 两人这才掸了掸衣裳,准备走人。 身后有响声,两人扭头。 ..... 山道上,云雾重新弥漫上来,安静。 山下锣鼓声起,仪式开始了。那是修士正在表演锣鼓,这是玉虚独门的技艺,鼓舞。 二十面丈宽的打鼓分立两旁,中间立着一个修士。 是要演示开宗鼓。 今次是建宗2000年,所以,要连续击打200下。 众人屏息,都有些兴奋。 上回是190下,已经是让人惊叹了,现在是要到200下,可是更加考验修士的隔空击打力。 众人注目。 一身红色衣裤,腰间紧扎一条黑色的腰带,修长的身子,正是万小雅。 今次是她击鼓。 这隔空击物是一项基本功,考验的是修士的耐力和灵力基础,往往击鼓的都是男修,因为他们灵力的爆发力要好一点。 此次玉虚换了女修,众人眼里倒有了一丝兴味。 此次的大鼓离开都有十丈远,淡金色的鼓面在夕阳下闪着微光,围成半个圆。 金阳子站在高高的台上,神情平静。 他俯瞰着下面的众人,心里满意:两边的客座上,都坐满了人,此次可是座无虚席。 这比预想的要到得整齐。 “咚咚咚” 三声响。 执事敲了点鼓,预示开鼓。 万小雅脸上带着些许红晕。 掌门把这项任务交给了她,她有些激动,又很是认真。 她双足轻点,人已经跃上了半空。 红影闪烁,众人只间一抹红色翻飞。 “咚咚咚”地,一阵鼓声,次第响起,连续不断。 有人在心中开始默数,1、2、3、4、....... 连续200,不能停歇。 这是开宗鼓,又叫开山鼓,震响群山,四围均听。 难在气息要均匀,连绵不断。 鼓声彻响,回荡在山谷间,众人的心也跟着鼓声激昂了起来。 这200声,代表的是开宗的年份,这白牛青金鼓,声音激越,代表的是宗门的实力。 鼓声阵阵,云气萦绕,众人的心也跟着一起激荡。 一旁的天元宗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神情复杂。 200。 他们天元宗的开山鼓是500。 鼓声中,金阳子见到一人急急过来,顿在场外。 那弟子着急张望,几欲上前,又顿住。 一旁的执事已迎了上去。 是方才那个去迎玉虚子的弟子。 弟子见了执事,两人匆忙说了几句,一齐向这边高台上张望。 金阳子就见林峰主已跑了去。 很快,林峰主越众向金阳子跑来,见金阳子依旧面向前方,认真听鼓。 他靠近,嘀咕了几句。 金阳子变色:“你叫四长老来。” 一旁注目这边的四长老不等林峰主近前,已从席上起身,到了金阳子面前。 金阳子匆匆吩咐了几句,一抬头,发现走在前头的林峰主被拦下。 “这是去哪?” 说话的是天元宗的三长老,他正坐在对面,方才他就一直盯着这边,此时,就起身。 他说话的时候,刚好鼓声一停。 全场寂静。 万小雅喘着气,脸孔通红。 200下鼓声,她顺利完成。 看着僵立在那里的几个人,她迅速回到了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 一边见师父的位置仍空着。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么急匆匆地离开?” 三长老继续,声音清晰,场面顿时僵住。 然后,所有的人盯着林峰主他们,面露好奇。 今日是玉虚宫的大日子,下面就是重头戏,掌门开印的环节。 这是展示一宗之门实力的环节,一般都是由掌门完成的。 金阳子却是在这个时候要离开,不由得众人不多想。 一片沉默当中,金阳子目光一眨,脸上已经恢复了淡然的神色。 看着对面那几双闪烁的眼睛,他心里暗骂一声:夜猫子进宅,果然没有什么好事。 他高声:都坐吧?我去去就来。 然后,一旁的五长老几个已经挤上前来。 “各位,快请坐吧,下面由我们的四长老给大家表演。” 一片落座声中,金阳子已经脱身远去。 他才不管天元宗的人怎么想,事情紧急,他顾不了那么多的礼数。 他一路急行,就看到了前方有人落下,正是玉虚子。 “师兄!” 他吁了一口气。 .. < 然而。看到玉虚子的脸色,他一个咯噔。 玉虚子黑着脸,头发凌乱。 “你来得正好,赶快彻查,有人混进了赤阳峰。” “什么?” 金阳子吃一惊。 怎么了? 他瞧着玉虚子,看看身后,那里横躺着两个人。 “这?” 他喃喃地,指着那两个人,已经是瞥得两人的景况,似乎是不妙。 “死了!” 玉虚子直截了当地。 金阳子的脸色也是变了几变,林峰主早几步奔到那两人跟前,只瞧了一眼,就一口痰堵到了喉咙口。 噎得慌。 面前这两人死状极其恐怖。 要不是那两身衣裳显示这两人是先前的那两个,恐怕,林峰主都要怀疑这两人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除了头发是黑色的,其余全都皱巴成了一张枯皮。 两人伸手向前呈抓挠状,眼球突出,鼓在眼眶里,像死鱼。 “这?” 这是被吸干了精气的干尸。 就在玉虚内,就在赤阳峰上,有人吸走了两个来做客的修士的精血。 金阳子觉得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伸手按了按,真烦啊。 最近好像老是走霉运,这种事情,是上瘾了还是怎么的,可是没怎么消停过。 上回的事情,还没有眉目呢? 本就是最近事情太多,许多不利于玉虚的传言频起,追查了许久,又没有个眉目。 这才想着搞了庆典,向众人展示玉虚的实力,意在警告那些不怀好意,老拿玉虚来做挡箭牌的人知道知道,玉虚,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能拿来说事的。 现在好,这是直接打上门来了? 金阳子再没了轻视之心,他脸上凝重,瞧着玉虚子,斟酌着:“师兄,你怎么看?” 能够在赤阳峰悄无声息地解决这两个人,对方并非泛泛之辈。 且手法毒辣,狠厉之极,明显是要给玉虚一个下马威,或者.......是嫁祸? 瞬息之间,金阳子已是想了许多种可能。 虽然说,凭借如今的地位,玉虚也不怕事,可是,这总是让人心里不爽,这是裸的挑衅。 玉虚还能忍么?不用说,来者肯定就在近日宴请的宾客之中。 “过了今日再说。” 玉虚子开口,他的神情略显疲惫。 金阳子担心地瞧他一眼,玉虚子连日在冰洞里蹲守,这会出来,好像损耗更加严重了? “可是不顺利?” 金阳子低声,眼里有着担忧。 也不知怎的,那个元神,阿碧一直未消融,玉虚子不得不出手相助。 “你也知道,如今这冰洞里面的冰灵力严重不足,阿碧迟迟不得进阶,那个东西,又消耗了它大部分灵力。” 玉虚子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似乎是不愿多说。 “是!” 金阳子点头,这情况他自然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灵力,是一直存在的问题,玉虚峰的这个冰洞,早就有了消融的迹象,只是一直找不到下一个代替的地方。 前头还有一摊子事等着他呢,方才他出来时,天元宗那几个人可是虎视眈眈。 他瞧瞧玉虚子,咽下了心头的猜测。 说不说,都一样。 438搞事 想到先前的玉虚灵脉,金阳子脸上露出庆幸:好在,有现在这片灵脉,特别是这赤阳峰。 灵力雄厚,源源不断。 只是,这冰灵力.....可遇不可求,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金阳子只得叹一声,他郑重地:“有劳师兄了!” 玉虚子得留在这里镇守,看样子,这赤阳峰并不平静。 仅靠这几个弟子,是守不住的,只有让玉虚子在这呆着,等他前头事情了了,回头再说。 赤阳峰上,玉虚子看着远去的金阳子,盘腿坐下,缓缓地阖上眼睛。 前面不远,就躺着那两具干尸。 两个值守的弟子看着匆匆下来的掌门,一齐躬身。 “守好这里,大长老在上面,不得让人去打扰。” 金阳子吩咐道,见两人点头,就往下去了。 这里师兄守着,大可放心,相信再没人敢来的,他得赶回前头去,刚转过弯,就见有人匆匆拾级而上,身后似乎追着人。 见到金阳子,齐齐停住。 “掌门,他们说,要寻人!” 林峰主一脸赤红地,赶上来,急急解释,一边看了那几人一眼,一脸的怒气。 林峰主见了金阳子过来,脸上通红。 今日也不知怎的,三番两次有人找茬。 他今日这活办得,自己都觉得不利索。 说话难免就带了怨气。 领头的是个老者,听林峰主说完,对方草草行了一礼,对金阳子说:“我的两个侄子往这里来了,一早就来了,现在还不见回去,所以,来寻上一寻。” 他看着金阳子,一脸焦急,扭着身子向里面挤。 金阳子看着他,见他目光焦虑,不像是在作伪。 “这样啊,是要寻上一寻,不过,你到下面去寻,这里应该没有,你知道的,这边都有弟子值守,外客是不得进内的。” 金阳子说完,就看着那人。 “可是,方才有人说,看见我那两个侄子往这边上来了。” 对方急急地解释,一边就伸长了脖子张望。 身后山路上雾气萦绕,弥漫了大半条山路,再远一些,就看不见了,心下就更焦急了。 这兄弟俩,如果真的是进了这里,那真是自找麻烦了。 这地,一看就是人家的禁地,这样冒冒失失地跑进去,可怎么是好。 他脸上也就露出了乞求地神色:“这是我的两个不争气的侄子,今日本是带着他们来见识的,小门户的孩子,没有见过世面,才走岔了路,所以........” 金阳子这才认真地打量起对方来。 一身蓝白色的衣袍,包着头帕,此刻脸上正努力堆着笑。 他心里咯噔一下。 终于认出来了。 这是安山的齐家。 齐家同其它那些修真世家一般,一直依附着上清门。因为玉虚也是刚接手上清门,所以,金阳子一时不是很熟悉这齐家,如今既认了出来,就知道有些不妙。电光火石间,金阳子知道不能把这事给露了。 “原是齐家主,我刚从上面下来,还真是没有瞧见。这样吧,林峰主,你叫弟子去四下寻一寻,这里岔路多,又有禁制,估计两位是走迷了路,也是有的。只是可能要费时一些,今日事多,咱们且回转去,我叫他们再多派些人手去,你就回去等消息吧?” 金阳子一脸诚恳地说,一边伸手,示意老者跟他往回走。 老者就有些犹豫。 金阳子能这样说,他知道不能再前进了。 “那个,多谢掌门了。您先去忙吧,在下就在这里候着好了,或许,他们也就回来了。您也知道,我这心里,说实在的,这个........” 他苦笑一下,向一旁让了让,表示金阳子要理解他。 他们齐家这一辈就这两个有灵根的孩子,还是兄弟俩。 金阳子也知道不能再说什么了。 他点头,继续施施然往前行,一边对跟来的王峰主使了个眼色。 王峰主会意,留了下来。 金阳子带着林峰主一行,到了会场,就见众人正议论纷纷,等着他。 四长老他们正一脸尴尬地,见到金阳子,忙上前,一边低声:“赤阳峰死人了?” 金阳子脸色陡然一变。 他目光掠过下面神情各异的众人,神情不变:“这说得是什么话?我竟然听不懂?” 赤阳峰的事情,这刚回来,屁股还没落下,就听到了这一句。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齐家人:“有人看见他们往这边来了!” “都传开了!” 四长老一脸无奈,指着四下的人。 金阳子就见他们正抬头看着自己。 有几个已经冲到了前面,被人拦着。 雪青色的衣裳。正是齐家的弟子。 他们眼巴巴地看着金阳子。 方才老祖已经上去了,这会没有下来。 虽得到吩咐,不得妄动,却是焦急。 他们在这里许久,各种传言已经是传了开来,大都是不利的。 他们是听得心惊肉跳,正忐忑,如今听说这一行人正从赤阳峰下来。 立时就跑了上来。 既然已经冲到了前头,他们自然就不再害怕了。 “那个,掌门,请问,可是见过我家爷爷?还有我家两个侄子?” 为的一个蓝衣人在身后人的推搡下,壮胆问道。 如今这几个子弟当中,也就只有他出头了。 爷爷现下未回,两个侄子也不见。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讨个说法。 何况,他眼角瞥见一旁注视着他的人,现在这里有这么多的人,想来,玉虚不会敷衍,也不会为难他。 他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 金阳子看着面前这个汉子,知道这回是要给个说法。 他飞快思索着怎么回话。 一旁就有一个弟子上前:“你问得可是齐家的那两个年轻后生?方才我们已经见过你家人,掌门已经回复过他了。” “我爷爷在哪里?” 汉子神情一激动,忙问道。 弟子微笑:“你家爷爷正在前面等候,我们掌门已经派人去寻找你家那两个侄子了。” “还请稍候,今日人多,地方又大,需要寻找。” 金阳子倒是意外地看了一眼这个弟子,答对如流,从容不迫。 再一细瞧,竟然是前次那个李贵。 方才他应该是跟着王峰主去的,倒是没有注意到。 他点头。 见齐家人退到一旁,金阳子矜持地向众人瞧去,脸上也露出微笑来。 众人目光炯炯,都看着他。 方才他们这番对话,大家都听在耳朵里。 金阳子正要说话。 “快看!” 一声喊,众人齐齐扭头,一道黑色的流光迅速划过半空,往一处地方落下。 金阳子面色微变。 那里是赤阳峰的方向。 不过,又松一口气,玉虚子在那里。 “那是什么?” 一时众人纷乱,议论起来。 这里是玉虚,竟然有不明之物进入,看来此事非同寻常。 齐家的人面面相觑,他们想得更多。 “去看看呀!” 不知谁喊了一声,有人就带头跑了去,一时后面的人就跟上了。 “这?” 一旁的林峰主带着众弟子,竟拦不住。 前头的几个弟子甚至被人搡到了地上,一时竟爬不起来。 “跟上去!拦住他们!” 金阳子沉了脸,人早已跃出。 方才,他可是看得清楚,那几个领头的,是从天元宗那边跑出来的。 这是要搞事情! 他咬牙。 439先过我这一关 夜猫子进宅,不安好心。 他就知道,这天元宗老远地从中洲跑到他这云洲来,是来干什么来了? 原来在这等着呢。 赤阳峰! 一行人乱哄哄地,很快就堵在了去赤阳峰的山道上。 “这是要干什么?” 金阳子怒了,他落在众人面前,沉着脸,盯着领头的谷天。 “谷掌门,请赐教!” 随后赶来的林峰主和几位长老呼啦涌到金阳子的身旁,齐齐怒视着对面的谷天等人。 又是这些人。 这些人就是来挑事情的,方才就是他们撂倒了那几个弟子。 双方怒目相向,战斗一触即发。 金阳子身子浮起,挥手,陆续赶来的玉虚的弟子齐齐向后去,拥挤在山道上,在三长老的带领下,很快就把身后的道路给堵上了,去赤阳峰的道封住了。 三步一岗,五步一位,严严实实。 被拦下的修士犹豫,四下一望,山道上,又有玉虚弟子不断涌过来,密密地。 一时队伍骚动起来,有人怯步,亦有人观望。 他们当中许多人是抱着看热闹,捡便宜的心情一拥而上。 所谓法不责众,然而,他们这回忽然犹豫起来。 玉虚是云洲大陆第一大宗,拥有三千弟子,此刻又在自己地盘上,他们这般行事,可能讨得便宜? 又把目光聚集到前头几个人身上,犹豫起来。 待会,真打起来,他们几个,兴许能全身而退,可是他们这些,可不一定。 他们自己身修为且不说,最好的也就金丹。重要的是他们此次都带了子侄来,俱是最优秀的。 真打起来,首先遭殃的是他们...... 对面的金阳子看得清楚,心下却是凉意浮现。 这些人,除开前头天元宗的这些,其余的都是玉虚此次邀请上山的旧交,有各个宗门,还有世家。 此刻他们都聚在对面,要向赤阳峰去。 唯一不同的是,除了齐家,玉虚门先前的世家虽跟了上来,却是缀在后面,远远的观望。 算他们有良心。 还知道自己有弟子在玉虚。 “本座实在不明白,今日,天元宗的客人跑到我云洲如此行事,意欲何为?” 金阳子的话简单明了,响彻在耳边,众人都听了个清楚。 金阳子元婴初期,这一句挟裹了真气,整个玉虚门的人都听到了。 弟子们仰望着掌门。 掌门从来是不动怒的,他一向是平和地,脸上时常是挂着微笑,即使是训人的话,也是缓缓讲来,不动情绪。 可是现在,他面目威严,整个人绷紧身子,双臂大开,脸上都是肃杀。 他是真的生气了。 四下寂静。 金阳子是上届掌门的嫡传弟子,他天生的双灵根,尤其是金灵根尤其突出。 一手玉虚剑法深得真传。 云洲大陆的许多大宗门都以剑法立宗,然而,这当中翘楚,当属两个,一是百炼宗,再是玉虚。 有人说,玉虚的剑法第一当属金阳子,连他师兄玉虚子都有其不及的。 然而,极少有人见过金阳子执剑。 金阳子自元婴以后,就没用过剑。 今日,他是要拔剑么? 看着金阳子身后缓缓浮出的乌黑剑鞘,玉虚地弟子都睁大了眼睛。 掌门是要一战,来维护玉虚的尊严。 他们紧张,又兴奋。 众人的呼吸急促,紧紧盯着前头那三个人,他们正成品字形散开。 三长老几个也是散开,对着对方。 “谷天,你想上我赤阳峰,先过了我这关。” “铿”一声。 乌黑的剑身脱鞘而出,无声落入金阳子手中。 紫色的衣裳垂落,落在剑柄上,天蚕丝柔亮,亮了谷天等人的眼。 全场静谧。 众人放慢了呼吸。 战斗一触即发。 “好!” 谷天动了,他负手,越众而出。 看着凌然而立的金阳子,没想到,金阳子,竟直接向他挑战。他是元婴中期,金阳子是元婴初期,竟然敢向他叫板。 他目光闪烁,早听说玉虚门的玉虚子当年仗剑越级挑战,现在,金阳子也是如此么? 他倒要好好领略一下玉虚的剑术。 “啪啪啪!” 他抬手,三击掌:“好,很好。” “各位,都听清楚了?这玉虚三番五次阻拦我等上赤阳峰,定是有不为人知的事情,此番,倒是非上不可了。可是,人家不让咱们上啊?怎么办?掌门说了,打一场,众位给做个见证,待会,咱们一起上赤阳峰,可好?” 众人在玉虚门一众弟子的目光下,有人稀稀落落地回应:“好!” 就再没人不吭声了。 这事,还是不插手好! 一时嘴快的那几个人,叫了之后,就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把头缩到了人群里。 谷天却是满意,够了。 他目光闪亮,扭身。 “来吧!” 当下,谷天也不废话,双手一张,几个长老退后。 两个掌门过招,一时众人唯恐躲避不及。 这里本就是一个缓坡,如今这众人一退,山路上又被玉虚弟子给封住了,腾出一块不大的地方来。 两人同时腾起,在半空已经是瞬间斗了几招。 下面看的人都仰着头,见两人如车轮般地轮转,竟然是看不清招式,不由屏息。 这两大掌门对战,又是元婴初期对上元婴中期,更加是有看头。 一时竟然忘了来此的目的,只是一心观战。 只有齐家的几个人,着急。 他们焦急地看着那远处的赤阳峰,知道大概这两个侄子就在这赤阳峰了,只是这般拦着不让他们上去,不知吉凶如何? 再怎么说,这天元宗也是再帮他们争取这个机会。 他们只期望这场打斗速战速决,这谷天赶快把这金阳子给撂倒,他们好上这赤阳峰去找人去。 谷天是越打越吃惊。 这才知道金阳子不是逞一时之勇。 是他昏了头。 到了这个份上,怎么会轻敌? 看着那雪亮的光影如影随形,神出鬼没,在他身上划下数道口子。 金阳子的剑术,不是浪得虚名,难怪,他能坐上玉虚的掌门之位。 他忽然一个扭身,直接向下坠落。 身后剑光如影随行,瞬间已经是缠上了他的下摆。 众人眼前一花,谷天已经落地。 他一身衣裳丝丝缕缕,挂在身上,竟然是被劈成了丝条状。 “拿钵来!” 谷天顾不得体面,大喊一声,一个紫金色的圆钵呼啸着向他飞来,那是一旁的三长老送过来的。 紫金色的圆钵呼啸着,在谷天的推送之下,嗡嗡响,瞬间放大,向金阳子疾飞而去。 谷天不管了,他不愿认输,他要扳回这一局。 这赤阳峰,他是一定要上。 众人急速后退,没有人认为谷天此时借法宝出手有什么不对。 金阳子手中剑出手,白光旋转,剑身绕着金钵啦啦作响,旋转,四下旋出。 紫色的金钵似乎有吸力,竟然紧紧圈着长剑,一路离开..... 谷天已经重新迎上了金阳子,两人近身搏斗起来。 这回,没过几招,金阳子不断后退...... 元婴初期对元婴中期,还是有差距的,没了长剑的加持,金阳子渐落颓势..... 440赤阳峰 玉虚众人着急,却是无可奈何。 他们就是相帮,也插不上手。 只是瞪着对面的三长老,愤恨:是他的紫金钵克制住了金阳子的长剑。 观战的人,有人就盯着那个钵,一边听一旁的人议论这个钵的来历。 方知道,这是万引紫钵,乃是用北海下所出的金泥所制,能吸引所有的金属性兵刃..... “怎么办?” 一旁的林峰主看着那个旋转的金钵,问。 得拦下这个圆钵。 可是,恐怕以他们的修为,是近不了身。 “快看!” 一个弟子失声。 金阳子节节后退,正被压向地面。 “掌门!” 四长老头脑一热,就要冲上去。 影子一闪,有人先他弹射出去。 他向着那旋转的金钵而去,“锵”一声,剑光一闪,长剑脱离金钵,激射而出。 一个人落地。 是无为的方明。 他抓住了金钵,站在那里。 金阳子和谷天也相继落地。 金阳子握紧了手中的剑,他看着抓着金钵的方明,眼神复杂。 无为,也要反吗? 玉虚现在有三个元婴修士,玉虚子在赤阳峰。林平乐不知到哪里去了。 这里这么大的动静,玉虚子迟迟没有出现,金阳子估计玉虚子那里可能出了什么问题,被牵绊住了。 方才那道黑影,是赤阳峰方向。 在场的还有两个元婴,无为的方明和大长老。 方才无为一直没有动静,金阳子尚还镇定。 可是,无为这一出手,形势就急转直下。 “有话好好说,何必大动干戈?” 方明手中握着金钵,仍嗡嗡直响, 金钵跳动,似乎要挣扎出来,却是被方明给牢牢禁锢在手中。 金阳子眼睛里露出笑意。 算方明有良心。 方明是金灵根,金钵在他掌中几番跳动,竟然是渐渐平息下来。 谷天目光闪烁,看看方明,又瞧瞧金阳子,身上的衣裳,丝丝缕缕,不成样子。 “这赤阳峰是一定要上的。咱们也算打个平手。不是我不肯认输,而是,这是你们玉虚欠我们的,欠所有人的。” “我敢打赌,齐家那两个人,现在就在赤阳峰,你们信么?” 他话语一转,面对着人群里齐家人,提高了声音。 “他们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齐家人大惊,脸色大变。 他们一直担心的问题,终于发生了。况且,齐家老爷子,也未见到。 “我们要上去。我哥哥在上面。” “金掌门,我爷爷呢?” 齐家个个都挤上前,声讨,更有那领头的汉子,一心要往那山道上闯,一幅不管不顾的样子。 金阳子眼看着这一幕,心惊。 天元宗怎知那两人已身死? 他见谷天脸上露出笑意来,见他看过来,忽大声:“所以,他不会让我们上去的,因为,是玉虚的人害死了你们的家人。赤阳峰上有妖!” 这话一出,现场炸了锅,就连无为的方明也是略显吃惊,看向金阳子。 “放屁!” 金阳子勃然大怒:“谷天,你也是一宗之主,怎就学那黄口小儿,张嘴就来,你说我赤阳峰上有妖,你倒是给我说说,什么妖?说清楚了!” 众人全都看着谷天。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谷天一晃膀子,看着金阳子,目光里满满的挑衅。 大家把目光又转向了金阳子。 连方明也看着他,脸上神情莫名。 金阳子死死盯着谷天,然后,缓缓咧开嘴。 他退后一步:“行!那就去看看。不过,我玉虚不是你红口白牙,想要乱攀诬的。上去可以,如果没有发现妖,你又该当如何?” 他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样子,盯着谷天。 “你待要怎的?” 谷天略一沉吟,看着金阳子,见他一脸气愤。 “你等即刻离开玉虚,并从此不再踏入云洲境内。” 金阳子一字一句,慢腾腾地说道,他观察着谷天的神情。 谷天唇边微笑慢慢放大。 “好!” 他干脆地。 “你发誓,用你天元宗的百年运道来发誓!” 金阳子紧咬不放,他盯着谷天。 “就依你!!我说话算话,这里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 谷天也干脆:“让开吧?” 金阳子退后。 禁制打开,众人跟在金阳子身后鱼贯而入。 一路上去,云雾缥缈,新鲜的空气大量涌入肺腑,疾行的众人都不禁放慢脚步。 这里是灵力充沛的赤阳峰。 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都是鲜嫩欲滴,繁荣茂盛,焕发着勃勃生机。 众人向上攀登,没有人说话。 他们极力掩饰眼中的兴奋,紧紧跟随身旁的人,生怕落下,继续向前。 金阳子目光警惕,四下逡巡:方才这一番纠缠,这里应该料理干净了? 之前守在这里的王峰主没有见到,想来应该是进入这里了? 他脚下不停,一路疾行,先行到了地方,见坡上干净。 忙抬头,直到看到峰顶那端坐的人,一颗心才平定下来。 玉虚子阖眼,神色平静,盘坐在半空一块凸起的大石上,似乎对众人的到来充耳不闻。 陆续到来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玉虚的大长老了。 原来他老人家在这赤阳峰修炼。,怪不得金阳子不让他们上来。 一时没有人说话。 这里地方并不大,四下俱空,草木也是低矮,并没有可藏身的地方。 谷天说这里有齐家人,有妖,似乎是有点....... 这个想法,在众人心中一掠而过,并没有人说出来。 不管怎样,能够进到这赤阳峰,亲自沐浴到这里的灵力,也是一种意外的收获。 甚至,有几个,已经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灵力蹿走,筋脉隐隐鼓涨。 当下,就有人暗暗地,悄悄地吸收这充斥身周的灵力,一点一点地,尽量不露痕迹。 这里的灵力太丰沛了,里面蕴涵的灵力复杂,几乎适合所有的灵根。 这才是真正的修炼之地。 在这里修炼,应该是事半功倍吧? 他们偷偷地想。 现场出奇的安静。 只有齐家几个人着急。 他们方才已经看过了,这里并没有齐家的那两个人,也没有老爷子,因为这里一览无余。 齐家人在领头的汉子的带领下,开始往回走,此处没有,就往别处去。 他们倒是没想那么多,只一心想着要寻人。 剩下的人都装傻子,原地不动。 谷天站在大石下,心内微微吃惊。 他仔细打量着半空中的玉虚子,运气缭绕中,见他阖眼,一身紫色的袍子,在灵光下熠熠闪光,这是今日赴会的法衣。 谷天犹豫着。 眼看着四下的人都看着他,他往前进一步。 山风吹过,衣衫滑动。 谷天正欲跃起,被人拦下。 ...... “谷掌门,说话可算话?” 金阳子横跨一步,拦在他面前,咬牙切齿。 谷天看着对方:“不急!” 他低头瞧着那攥住自己臂膀的手,铁紧。 “你要干什么?” 金阳子手下力道加重。 手下一松, 旁边一道影子已经蹿起,向上面的端坐的玉虚子飞去。 那是天元宗的三长老。 金阳子面色一变,已经是来不及。 三长老的手探到了玉虚子身前,向他脸上击去。 441无赖 底下一片死寂。 玉虚子依旧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犹如老僧入定,丝毫不为所动。 掌风呼啸,袭向玉虚子的面门。 “噼啪!” 三长老头朝下,直直摔了下来。 看着在地上抱成一团的两个人。 众人后退一步。 有人认出,是王峰主。 他抱着三长老的腰,两人一起滚落。 金阳子吁了一口气,没想到,王峰主竟然在那山石上面。 他嘴巴一挪,一旁的林峰主早跑了上去,一把拉起王峰主。 两人跑到金阳子身后站定,玉虚弟子也围了上来。 把岩石下面挡了个严实。 “无耻!” 金阳子喝道。 眼睛里有着愤怒。 竟然偷袭打坐的玉虚子。 对面天元宗的人也迅速集结。 虎视眈眈,刀剑出鞘。 金阳子和谷天两人均是盯着对方。 这里什么都没有,元宗此举,是撕破脸皮,干脆明着来了。 一旁地修士纷纷自觉后退。 他们就说来看热闹地,还是避开一些,免得被波及。 众人瞧着天元宗,有人开始陆续站出来,站到了玉虚那边的队伍。 是无为的人,他们先动了,然后,是介个世家的人,他们带着自己的子弟,也站到了后边 “这是干什么?” 谷天突然跨前一步,他袍袖飞扬,脸上神采奕奕。 “咱们今日是上来干什么的?诸位都看到了。如此圣地,真是修炼的好地方啊?” 他话题一转,对着一旁观望的众人说。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玉虚的禁地。 他们自然知道这是个好地方,这样的地,历来是由他们这些大宗门所掌握的。 谷天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有人眸子亮了起来,紧紧盯着谷天,心下已经是翻搅了起来今日能到这里的,都是聪明人。 他们或许因为资质,或许因为功法,或许因为出身,或许因为什么各种各样的原因,所以现在在修为上,与宗门的弟子差了那么一截。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缺少灵力资源,缺少一处可以供他们尽情修炼的灵力福地。 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因为资质不够,或者勤奋不够 他们坚信,只要拥有灵力充沛的地方,他们都能比现在更进一步,一定是的,肯定比这些宗门弟子要进益更多。 移动的人群不再动了,他们在观望。 谷天满意地看着大家,他看到了他想要的。 “你们恐怕不知道吧?玉虚出了妖孽,真的。她比妖还可怕,她吸人精血,夺人修为。更加可怕的是,她会抢走我们的修炼资源,我们赖以生存的修炼灵力。大片大片的掠夺,知道么?她是一个可恶的魔鬼,她会让我们流离失所,再也没有地方可以修炼,难道你们愿意?” 谷天声音宏亮,越讲越大声。 “真的吗?” “她是谁?” “难道是哪个女妖?” 一时众人纷纷议论起来,个个脸上激愤。 有人就大声提起了前段时日出现的一个女修,专门掠夺资源,弄得人心惶惶,奈何来去无踪,没有人能拦住她。 “对,你们在座的人也有人知道。她是玉虚的弟子,不在这里,就是在苍莽山。不对,她定是在这里的,我敢保证,你们齐家失踪的人,定和她有关系。不然,好好儿的,怎么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咱们得团结起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的师门在这里。他们玉虚必须给出一个交代,得去抓她回来,你们说呢?” “还有,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是不是?咱们可别离开这里,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啊?” 众人齐齐望着玉虚众人,消化谷天这话里的意思。 金阳子看着席地而坐的众人,没有说话。 他知道,现在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恐怕没人会听。 他抬眼,看向高处的玉虚子,见他已睁开眼,看着自己。 “师兄!” 金阳子飞身上去,落在玉虚子身旁。 他的手搭在玉虚子肩膀上触手冰凉。 这是怎么了? 他心内一沉,弯腰。 正打座的一众人等仰头,头顶有影子掠过,是金阳子和玉虚子,正双双离去。 随后,王峰主他们也走了。 “要不,把李惜叫回来?” 王峰主试探地。 今日这些人口口声声都是冲着李惜来的,现在他们揪着李惜不放,此事是不能善了。 现在他们都集中在赤阳峰。 金阳子也懒得去赶他们。 都入夜了,还赖在那里不走,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这是一群无赖!” 王峰主气愤地。 据弟子回报,不止天元宗,还有下面聚集的那些修士,他们都没回去,全都散在赤阳峰周围。 他们已经就地打坐修炼,甚至有人搭起了帐篷。 “这些白眼狼!” 王峰主狠狠地骂了一声。 “要除妖,天元宗自己动手就是,干嘛要费这个劲,拉上我们?” 一直沉默的林峰主插嘴。 几人抬头,看着他。 这也是其他人不解的,天元宗实力一向是最强的,上回去苍莽山,也是他们打头阵。 这回,却是偏偏要拉上他们玉虚,一幅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而且,之前看来,并不想真的和他们打,似乎也在顾忌着什么。 众人相互看一眼。 “不会吧?天云宗” 王峰主忽然大叫,一脸不可置信。 众人看着他。 “灵脉!” 天元宗的灵脉没了。 所以,他们要从玉虚这里找补回来。 真是岂有此理! 众人脸色一变。 “咱不去!” “对,叫李惜回来!” “不行,人家正等着呢,李长老一回来,人家正好。更有理由赖在这里不走了。” “那有什么区别,人家已经赖上了。” 一片嘈杂声。 里头,金阳子听着外面地议论声,轻声“师兄,怎么办?” 玉虚子坐在蒲团上,阖目。 “师兄?” 金阳子担心地。 玉虚子受伤了。 就在赤阳峰上。 “是一团黑雾!” 王峰主说“是从那两具尸体上出来的。” 他心有余悸。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日他同齐家人候在道口,正说话,就见一团黑雾忽然从赤阳峰上飞出,向着他们扑过来,来势凶猛,瞬间就淹没了齐家几人还有两个弟子。 他下意识地就往赤阳峰上跑,一边呼叫大长老,一只巨大的蟾蜍从赤阳峰上跃出。 黑雾见了阿碧,回身就跑,被阿碧长舌一伸,给卷了进去。 他跑上去,发现大长老正坐在那里,脸色青黑,地上那两具尸体,正原地消散,只剩衣裳。 “你说,那黑雾是从那两具尸体上跑出来的,那是什么东西?” 金阳子吃惊。 “还有这等邪物” 那两具尸体他也看过,当时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 这是邪乎了。 连玉虚子都差点中招。 看着玉虚子那重新又弥漫上来地黑紫色唇色。金阳子心下浮上了担忧。 玉虚子受伤颇重,连阿碧都召唤了出来。 是谁?这是对上他们玉虚了、 “联系一下李惜。” 玉虚子忽然低声。 442我得回去一趟 他勉力调息一下呼吸,睁开眼睛。 “是!” 金阳子答应一声。 不管怎么说,一个宗门和妖挂上勾,也意味着走到头了,人人可以喊打。 这又是妖,又是邪物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金阳子是太清楚,这个世界对人妖的界限。 谷天正是料定了这一点,才这么有恃无恐的逼上门来。他料定金阳子不会行此下策,把玉虚推上和整个修真界对立的位置。 所以,不能让他们在苍莽山找到李惜,那样真是说不清了。 沉默。 “只要能把这些泼皮解决掉,保住玉虚的灵脉,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他们说是妖就是妖么我可是没有瞧出来!” 玉虚子声音嘶哑,他双目睁开,看着金阳子。 金阳子一个激灵灵脉。 他怎么糊涂了。 为了灵脉,谷天都放下了宗门的脸面,公然上门耍起了无赖。 他意欲何为,已经昭然若揭。 他金阳子此刻还要什么脸面? “是!” 他瞬间明白。 “林平乐呢,把他也叫回来。阿碧这里需要他帮忙!” “好!” 金阳子点头。 “师兄,你这?” 他见玉虚子重新又闭上了眼睛,只得退出了屋子、 玉虚子这是力不从心了。 要不是他之前在冰洞损耗灵力,这回怎么会这么容易中招?听王峰主说,那黑雾先袭击了玉虚子…… 到底什么东西?竟然连玉虚子也中了招数? 金阳子皱眉。 可是,目前似乎也没有办法。 谷天他们咄咄逼人。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退到门外。 “你们几个过来!” 金阳子“你们先回去。赤阳峰,让他们去就是。” 众人一个激灵。 这? “封禁。避免和他们正面冲突,记住,只要把他们赶到半山,就能封禁,记住了么?” 金阳子沉声。 赤阳峰有个单独的封灵阵,很少启用。或许可以拖住他们一些时间?给玉虚子和阿碧这里尽量多留点时间。 几人下去,各自准备。 金阳子这里匆匆地点开传声符。 传声符一闪,发出乳白的光。 金阳子眼里露出喜色,通了。 看来李惜真的已经回来了。 他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 “李惜,是这样的,这里出了点状况” 金阳子一口气说完后,那传声符已经黯淡了。 一时没有反应 金阳子紧接着拿出了另一张,一共三张传声符,李惜留的。林平乐就一张,还是玉虚子那里拿出来的。 他激活“林师侄,速回,你师父找你。” 金阳子特意加上了玉虚子。 这个林平乐性格古怪,他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都让人没有话说,说完一会,传声符黯淡。 金阳子静静地等待。 他把目光专注到林平乐那张他若回来,玉虚子会轻松许多。 李惜正沉静在十分微妙的世界里。 她看着眼前一束微光,拆分成各种五彩的颜色,再细分,由神到浅,不断变换。 她的耳旁,清晰地感受到了周围气流的涌动,以及那微妙的声音,悉悉索索,叽叽咕咕 这就是通灵体。 与天地灵力自然相通,自然衔接。 她手腕一翻。 灵光婉转,牵引着面前的彩光,浑然一体,悄无声息地向对面飘过去。 呆愣地白猿惊一跳,然后,看着头顶纷纷扬扬落下的毛发,在面前飞舞旋转,变化着各种形状。 它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余光里是李惜那漫不经心的动作。 “叽”的一声,它蹿了出去。 李惜大笑。 然后,低头,方才储物袋里似乎有动静。 她掏出了传声符,两张传声符正闪着微光。 是玉虚的传声符。 她点开了其中一张。 “四姐姐!” 是小雅。 她侧耳,然后“我要走了!” 李惜忽地起身,团在她腿上地小白狐从她身上滚落,睁着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她,一脸疑惑。 “怎么了?慌成这样?” 一旁花青懒洋洋地扭头。 他的身下一条雪白的长尾甩动着,盘卧在树上,看着比先前缩小了许多。 自上次受伤后,花青就这样半蛇半人。 李惜看了他一眼“玉虚似乎出事了,叫我先避一避。” 长尾一甩,拦住李惜的去路。 花青依起半个身子“我说,你又多管闲事?人修之间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你老掺和干嘛?再说,玉虚不是有三千弟子吗?不是有玉虚子他们几个老匹夫吗?还有那个林平乐,都叫你避一避了,你又在这里瞎操什么心?” 花青一脸不以为然,他知道李惜原身是石头后,很高兴。 “我就说嘛?咱们怎么这么有眼缘,原来是同道中人啊?” 花青调侃道。 “你也别回去了,就呆在这里,这里才适合你。那些人修太腌,烦。咱们只管一心修炼,管那么多干嘛?” 花青溜溜地说了这么一番话,要李惜留下来。 李惜就顺手推舟,留下来了。 如今花青和夜苍两人都伤的不清,她也担心,这个时候走了,要是再出点纰漏,她想她会后悔死的。 她现在可不敢再赌。 她们一起回了苍莽山,也没有同万小雅他们联系。 她也需要静一静。 近日发生的事情,她需要好好地理一理。 她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出乎意料的好,然而,她没有喜悦感。 因为,她发觉她的丹田似乎又扩大了 那种充实感似乎是昙花一现,已经远离了,代替的重新是那种空虚感,更强烈的空虚感。 李惜的心有些慌。 天元宗那日的景象,她虽是惊鸿一瞥,却是触目惊心。 山河塌陷,花草尽数枯死 太可怕了。 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 之前虽然也吸取灵力,但是都没有这回这样的破坏力。 李惜觉得惊心。 “妖!” 她想到那些人看她的眼光 她是妖。 这就是妖的力量吗? 李惜有些仿徨。 她躲在这里,才安心些,看着那些跳来蹿去的妖兽,她觉得好过些。 她和花青他们呆在一起,看小娜展示她的灵狐幻术,她心里渐渐安静下来、 它们是妖,她也是妖。 她想这样呆着,也挺好。 可是,方才,小雅传声说叫她避一避。 她瞬间就一个激灵。 这才记起来,今日是玉虚开宗的庆典。 她之前答应过掌门,要回去的。 她把这事给忘了。 庆典上会出什么事呢? 李惜又点开了另外一张,这回是掌门金阳子的声音。 花青盯着她, 李惜补充“是天元宗的人。他们逼着玉虚门来苍莽山降妖!” 蛇尾嗖的一下收了回去。 花青霍地坐起来。 脸上瞬间布上了一层子冷霜。 “来呀!还怕他们不成?” 花青咬牙切齿。 一旁的小娜和白猿也嗖地一下立了起来。 他们看看李惜,又看看花青。 “不能让他们来,我得回去一趟。” 李惜慢悠悠地。 443不能动手 如今苍莽山可是再经不起折腾。 “我去,拦下他们。” “赶快去,灭了他们,这回可别留手。不是我说你,做事要干净,别留下祸患。这是妖的准则!” 花青恨声。 天元宗,如今是最最提不得的。 他这样子,都是拜他们所赐,还有夜苍。 “怎么还没有死?真是祸害遗千年!” 花青激动,身上闪烁,蛇尾几经变化,依旧盘绕。 “去呀。” 他催促。 “那你们?” 李惜环顾,没有立即动身。 她目光定在那棵老柳树上,那里一直没有动静。 夜苍自回来后,就一直没有动静。 “放心!” 见李惜发愣。 “我打不过,我不会跑吗?上回,是没有躲,这个,你还是要相信我的,你师哥就那么没用吗?” 花青咧唇,脸上露出笑容,有些邪魅。 李惜就看着他。 “师哥!” 花青这还是第一次主动称自己是她的师哥,之前,他从来不认李惜的。 “你是师伯的弟子,和我可没有关系!” 他一直说的是这句话。 现在他忽然就这样说了。 “好!” 李惜低头,唇边悄悄浮起一丝笑意,很快掏出了一把东西,塞到花青手上:“拿着,可以抵挡一阵,别逞强,不行,就跑!你说的,性命比节操更重要。” 她飞快地说完,然后,身子平地一晃,攸地不见。 “用不着!” 花青口里说着,捏着手中的符画,眼中却是一柔。 这些淡黄色的符画是那般熟悉,师伯的符画,许久没有见过了。 他慢慢地松开:爆裂符,冰冻符、火焰球.......都是常碧青素日擅长的。 这些符画,应该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李惜自己现在哪里需要这些符画? 她徒手画符,省时又省力。 他弯起嘴角:这丫头,就是嘴巴硬。 明明是石头人,却是长了一颗柔软的心。 ....... 李惜直接降落到赤阳峰。 那里此刻正聚集着一群人。 赤阳峰被一团透明的灵气给罩着,四下围着一群人。 金阳子突然封了赤阳峰,他们被隔在了外面。 此时,他们已经顾不得斯文,只是不停地攻击那个罩子,四下站着面无表情的青衣弟子,那是玉虚的弟子。 他们看着这些修士,此时斯文扫地,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找寻入灵罩口。奈何,那薄薄的灵力罩却是坚实得很,每一下击打,都不能掀动分毫。 甭管多大的力,全都打到了虚无。 这些修士轮番上阵,毫不气馁。 见到从天而降的李惜,众人先是楞了一会,然后,继续和面前的灵力罩努力,经过二昼夜的攻击,也不是一无所获,这灵力罩已消散了近三成。 大家坚信,只要多击几次,就能进去。 望着罩子内的景象,众人仿佛看到了流淌的灵液,每一朵花都在召唤,每一片叶子都在招手。之前在赤阳峰呆的一夜,许多人是得了实惠。 这会,耗费点灵力,绝对是值得的。 玉虚也是没有办法了吧?只能用这种最无奈的方法阻止。 他们理解,真的理解....... 李惜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有人就喊了起来:“女魔头!” 喊声响亮,吓了李惜一跳。 是天元宗的人,他们认出了李惜。 李惜就缓缓降落。 一身青衣,一条大辫子绕在脖子上,李惜虚浮在树梢,面无表情。 众人停下,诧异。 这明明是一个年轻的女修,纤弱美丽,哪里像是天元宗口中的那个女妖魔? 有人就出手,向李惜抓来,虎虎生风。 李惜也不说话,抬手,彩光闪过,那人就摔了出去,一同飞出去的还有躲避不及的三长老,被五长老给纵身接了下来。 两人连翻了几个跟斗,落地。 另一个却是直接撞上岩石,落地,不知死活。 众人不敢再动,只惊疑不定地瞧着她。 方才那一击,他们看了个清楚。 只是一掌,就轻飘飘地击退了三长老。 众人的眼中露出了惊骇,果然是女魔头。 李惜也看着他们,用目光搜索。 天元宗的几个人变了色。 没想到,李惜还真的来了。 看她此刻的样子,闲庭信步,唇边带着微笑,丝毫不再乎场中的人。 再瞧,心下更是震惊。 吸了足足一条灵脉,竟然只是元婴么? 李惜终于找到谷天,她迈步。 所有的人哗啦一下,全都退到了一边,盯着李惜,紧张戒备。 李惜再度扬起了手,掌心彩光频闪,一个彩色灵力球浮现,有气流涌动,赤阳峰上的灵力渐渐向着李惜聚拢过来。 “杀!” 一朵红花忽然飘了出来,浮在李惜的发顶:“好多呀!” 它的声音清脆响亮:“要杀光光么?” 在场内的众人盯着这朵摇曳的红花,脸上凝重。 妖女! 此时再没人怀疑。 呼啦啦,所有的武器同时出手,对着李惜。 匆匆赶来的金阳子,落地的时候,他踉跄了一下,脚下虚浮。 该死的。 他咒骂了一声,为了封印这赤阳峰,他耗费了不不少灵力,正想着,怎么就没有回应,就听到了李惜回来的消息。 他一眼瞧道到了退得不能再退的众人。 他精疲力尽,这两日一直在周旋。 李惜没有回信,林平乐也没有消息。 眼看,赤阳峰上的人越聚越多,他无可奈何。 他看到了那旋转凝聚的气流。 糟糕。 没想到,李惜竟然回来了,还在众人面前,这可如何是好? “你还敢回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金阳子直接向李惜喝道,一边就扑了上去,掌中带风。 李惜一愣,看到金阳子直楞楞地扑过来,挤眼。 她扭身,从赤阳峰上跳下,消失了。 众人愣住:这是什么情况? 跑了? ......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们?” 李惜看着金阳子,不满。 方才,她原本可以直接抓了天元宗那几个人,却是被金阳子给拦了下来。 她对着金阳子嚷道,一旁是凤尾,亦是附和。 它好不容易得到李惜首肯,可以大开杀戒,却是被憋了回来。 “不可,真动手了,就如了他们的意了。起码,现在不能动手。” 金阳子说,也是无奈。 “怎么说?” 他见李惜不解,就快速地说了几句。 “讨伐妖王,交出灵脉?” 李惜吃惊地。 继而又笑了起来:“讨伐妖王这个就不说了,只是,交出灵脉,凭什么?” 她一脸的不可置信,这谷天还真是自大,自己的灵脉没了,跑到这里来抢? 等等。 见金阳子微笑看着她,她忽然有些心虚。 这事,还是自己惹起的。 金阳子见她表情,就知道这事是真真的了。 “你真的吸了天元宗的......灵脉?” 金阳子忽然向前一伸脑袋,压低声音,却是兴奋,上下打量李惜。 “可是,你才元婴?” 他比划着,眼睛里是不可置信。 天元宗的灵脉,他虽然不清楚,但是,绝对是比玉虚的灵脉是要浑厚许多的。 中州大陆的灵脉不像云洲那样分散,据说一直集中在天元宗那一脉上,所以,才有了天云宗在中州一宗独大的局面。 就是因为这条灵脉被人牢牢地控制住。 这样一条灵脉被李惜给收了,也只成就了个元婴。 感叹之余,脑子中忽浮出赤阳峰上的那股灵力流,一个激灵。 不行! 444出发 “如今怎么办?” 李惜见金阳子这是眼睛骨碌碌地转动,却不说话,只得出声问道。 她急于把这里的事情了了,赶回去。 苍莽山的事情,她挂在心里。 照她的话说,杀了谷天他们就成,免得麻烦。 “不能再这里!” 金阳子说。 他的眼睛灼灼发亮。 这是他刚浮现上来的想法。 原先他不确定李惜的能力,现在亲眼所见,心下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 这样就好办了。 “啊?” 李惜没弄明白。 天元宗那些人可不肯自己走。 金阳子一攥拳头,眼里发光。 低声说了几句。 她缓缓点头。 合该这样,早就应该这样。 一了百了,花青说的。 一大早,玉虚宗就集结队伍,浩浩荡荡地从山门出发。 他们去苍茫山讨伐。 所有的人都出发了,金阳子带队,玉虚门玉虚子坐镇。 天元宗一众人等也一起跟随出发了。 玉虚大门紧闭。 弟子严阵以待,掌门他们都出去了,此刻当守好门户。 因为此次有妖女,玉虚是主方,出动了所有金丹修士,只是留下筑基修士,还有玉虚子长老,坐镇养伤,偌大玉虚只剩下十几个筑基修士和一个受伤的玉虚子。 玉虚的宗门大阵也启动。 大家静静地等待出行的掌门他们凯旋回来。 那日,李惜挡着众人的面消失了,金阳子说她是回了苍莽山。 天元宗一众人就嚷嚷着,要玉虚去讨伐。 妖王肯定是受伤了,这是进攻的好机会。 天元宗说的这些讯息,对于尚犹豫的修士们来说,是一种蛊惑。 “咱们只要拿下她,就能拿下妖王。我们天元宗拼着两败俱伤,伤了那妖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过一阵,要是让妖王缓过神来,可就要出大事了。他一定会反扑,狠狠地报复,知道吗?咱们在座的一个都逃不掉。” 谷天的话,勾起了众人心中潜在的危机感。 妖王的厉害,他们是知道的。 几次交手,都没能占到便宜。 现在,天元宗说已经重创了它,不管真假,人家既然敢提出来,就说明这事还是可行的。 跟着宗门后面干事,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也是最稳妥的。 眼见玉虚都答应了,他们自然是没有理由不答应。 这几日,他们亲眼到了玉虚的赤阳峰,亲自享受过这最好的灵力福,心里是触动的。 每个人心中都不平静。 “苍莽山有更好的东西,诸位,定不会后悔的。” 谷天不忘加把火,那闪烁其词的话,在众人心里洒下了火种。 谷天说得对。 这宗门的灵脉可能是没他们什么事,但是,这苍莽山,可就不好说了。 千百年来,这里妖兽繁衍生息,万里丛林里面有多少好东西,是他们没有见过的。 那是个灵秀的地方。 如果说,除了那些宗门,剩下的好地方就属这妖兽的大本营,苍莽山了。 这么多年,鲜有修士踏进过那深处。那是个神秘的所在。 即使是500年前那一场大战,也只有那些参战的高阶修士进去过,他们出来后,那里重新又成了禁地。 因为那里迷障遍布,幻林飘移,妖王,即使是死了,也是没有修士直入其中。 况且,听这次妖王回归,四海八荒的妖兽齐来投奔。 这当中,又有多少惊喜等着呢? 所以,这一仗,他们既然愿意带着他们去,他们自然是乐享其成。 一时就统一了。 只有齐家人,没有去,他们回去了,任谁说也没有用。 他们老爷子和两个子侄都没了,似乎是心灰意冷,不想再掺和。 其余的人,一律跟着上路了。 这是第二次大规模的去剿灭妖兽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开拔了,向着苍莽山进发。虽然人员参差不齐,但是,却是雄心勃勃。 入夜的时候,玉虚整座山门都陷入了寂静。 少了一半修士的玉虚显得安静许多。此次,讨伐苍莽山,玉虚是主力军,所有的金丹修士和筑基修士几乎倾巢而出。 雾气弥漫上来。 赤阳峰被笼罩在一层迷雾中。 早晨的赤阳峰,是灵力最浓厚的时候。 瑰丽的阳光下,其它山峰若隐若现。 对面的一座小山峰上,李惜正端坐。 她已经蛰伏在这里一晚了。 玉虚子他们已经走了一日一夜了。 “小凤!” 李惜轻声:“你仔细点!” 这个山峰基本没有什么灵力,李惜不能长久地待在赤阳峰。 “你不能在赤阳峰动手,你知道的!” 金阳子再三叮嘱。 李惜自然懂。 赤阳峰灵力充沛,空气中都充斥着新鲜的灵力,这对于李惜来说,是最难熬的。 那日,她在赤阳峰上,要不是有那个灵力罩,她又极力控制住丹田的自动运转,恐怕,一个不慎,就会被她吸走 这个不行,还是远远地呆在这里好些。 只是,都这个时候了。 李惜看看日头,正突破云层,散发出红彤彤的光芒。照得赤阳峰都是金红一片。 她吩咐煞血“你去瞧瞧?” 煞血一晃,向对面飞过去,朦胧间落入了赤阳峰上。 李惜耐着性子。 煞血回来。 “没有动静?” 李惜看着翻卷的云海,波涛汹涌,犹如大海的浪花,一层一层地涌过来。 只能继续等。 一直等到月上中天,也不见人。 “来了!” 看着一道黑雾缓缓落在峰顶,李惜悄无声息地蹿了出去。 黑雾并向赤阳峰下行去,那里是玉虚大殿。 李惜紧随而至。 跟进了大殿。 黑雾四散,就要跑,被李惜给兜了回来。 看着那浮动的黑雾,李惜眯眼。 彩网一闪,已经网罗住了去路。 黑雾似乎是很怕这道彩网,节节后退,被煞血拦住。 右边是李惜,虎视眈眈。 “来吧” 李惜喝道。 大片的彩光笼罩住黑雾,团在中间。 伸手两点,一个接一个金刚符浮现出来,从四个方向一起向中间击了过去 一声怪叫,黑雾瞬间被压下。 李惜吃惊 地上趴伏着那个人,是一张陌生的脸。 身子虚幻,被金刚印压着,看着李惜。 “你是谁?” 李惜皱眉。 竟然是一个人。 然后,熟悉的感觉,是元神的味道。 看着那崩溃的符画,逃逸的一缕黑雾气瞬间消失。 李惜正要追赶,眼角瞥见一物。 地上那只巨大的蟾蜍,正仰在地上,肚子起伏,看着李惜。 “阿碧?” 李惜一惊。 她疾走两步,发现里面一个净室,空空如也。 这一惊非同寻常。 玉虚子之前受创,在冰洞养伤,金阳子同她说过。 怎么现在阿碧在这里,玉虚子? 李惜跑出去。 四下寂寥。 玉虚子会到哪里去呢? 放空神识,四下搜寻,这里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生气。 李惜脑子中瞬间转过数个可能。 似乎什么给她漏过去了。 445赶回 她的心砰砰跳:但愿她没有多想。 阿碧吞下的化神修士的元神。 这个元神,是这个元神不见了。 “小凤,走!” 李惜匆忙间,嘱咐煞血:“这里交给你了,务必给我护住。等我回来。” 风驰电掣,李惜匆匆向苍莽山而去。 凤尾看着李惜走后,也向大殿落去。 林峰主看着漂浮的红色小人儿,吃惊不小:“快,去找大长老” ..... 苍莽山中,一行人正僵持。 谷天看着金阳子示意众人驻扎下来,开始扎帐篷。 他站在一边瞧着。 金阳子慢这一路上,不紧不慢地,并不着急。 他几次催促,他只是说:“不急,谨慎些总是好的,得计划好了。” 他也就不催了。 金阳子巡查几个弟子扎的帐篷,一边询问,一边悄悄地瞧一眼四下。 安静。 一进林子,就觉得安静。 他心内嘀咕一声。 这妖王真的是受伤了吗? 这点李惜也没有说明白。 只是,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这孩子不善于掩饰,他还是猜到了,不然,不会赞成他来的。 拖住5日。 他和李惜说好的。 他把这群人拖住5日,李惜就能赶回来。 他觑了一眼远处的谷天,目光一黯。 他们此行一共五个人,身旁围着其它修士,亦步亦趋。 “这些人务必得清除,否则永无宁日。” 李惜吸取了他们的灵脉,他们转而瞧上了玉虚的灵脉,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想法挺好,也得看看他们肯不肯。 来吧。 金阳子可不怕。 这事,论起来,也没有对错之分,灵脉之争,是必然的。要说什么,谁也不干净。 如今玉虚的灵脉也是上清门的,现在,天元宗瞧上了,想要取而代之,亦是情理之中。 只是,拿不拿得到,就得两说了。 金阳子眉毛耸动,不管怎么说,玉虚走到如今,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 一道流光划过天际。 “希望还来得及!” 李惜心急如焚。 最近,她总觉得脑子不够用。 李惜一路急行,终于瞥见了那茫茫林海。 掠过的时候,瞥见那分布的帐篷,没有停留,直接扎入林子深处。 现在没工夫管谷天他们。 ...... 一个红衣女子正站在湖边,四下张望。 这里太冷清了,她从昨日到现在都没见着人。 别说是妖兽了,就是一只兔子都没有见着。 这块地方太素净了,除了树就是草,连花都不见一朵的。 万小静转动着目光。 她在这里等了二日了,一直没有走远。 她摸出了袖子中的鼓,攥在手里。 这里是苍莽山,这点她很清楚。 在这寂静的林子中,或许藏着那虎视眈眈的妖兽。 她鲜红的嘴唇勾出一个弧度:甭管多厉害妖兽,只要是活物,在她这面鼓下,都躲不过。 她的手轻轻扣在鼓面上,鲜红的蔻丹闪闪亮。 李惜落下的时候,看到一抹鲜红。 她一眼认出:万小静! 果然,无极在这里。 李惜身子一晃,直接欺身而上。 万小静急转头,人已到跟前,手腕就被抓住了。 李惜攥着万小静的手。 万小静觉自己挣脱不了,被攥住的那只手,似乎不是自己的。 眼看着李惜劈手夺过鼓,直接扔在地上,手指一动,一束彩光激射而出,对着那鼓面击去。 “不!” 万小静花容失色。 鼓面“崩”地一声闷响,却是弹了回来。 “咦?” 李惜瞥了一眼,鼓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印痕。 这鼓面是什么做的? 她这彩光可是连噬灵盘都能切割的,怎就拿这鼓都没有办法了? 她手一收,鼓飞起,她伸手握住。 “别动!” 万小静直接被按在了树上。 她挣扎,头顶的树叶簌簌地落下。 李惜把鼓给别到了腰上。 “说,无极在哪里?” 失了鼓的万小静显得慌乱,眼睛盯着李惜。 “不知道!” 她眼眉上挑,觑着李惜,神色也恢复了平静。 李惜眨一下眼。 莫云霄。 这样子,这神情同莫云霄太像了。 “万小静!” 李惜低声喝道。 她神识全开,林子寂静,没有第二个人。 “你是万家的人,为什么认贼做师?” 万小静瞧着她,诧异。 “我没有时间同你在这唠嗑,只是告诉你,你姓万,我也姓万,你娘是莫云霄,你爹是万重光,你是万家三房的孩子。你别告诉我,你都不记得了。现在我明明白白同你说清楚了,你自己想一想。现在,你必须要告诉我,无极在哪里?不然.....别怪我砸了你这个破鼓!” 李惜突然松手,万小静一个翻滚。 她起身要扑上前来,见李惜高高举着一把铲子,雪亮,对着那面鼓就敲下去。 “咚”地一下,狠狠的一铲子戳在鼓面上,万小静叫一声,一个踉跄,她扑上来。 “咚咚!” 李惜继续。 万小静就跪在了地上,捧着头,极其痛苦。 “别!” 她伸手。 “无极在哪里?” 李惜双目圆瞪,她没有时间了。 铲子停顿,对着鼓面。 万小静看着她,张了一下嘴,忽抬头,林子高处,有鸟掠过。 “我的鼓.....” 李惜已不见。 万小静噤声。 一道黑雾飘飘荡荡,从上空落地,渐凝成人形。 “师父?” 万小静看着面前的人,上下打量。 一身紫色衣袍,正是无极。 无极看起来神采奕奕。 他四下一望,示意万小静:“走了。” 万小静跟在后面,望了一眼林子,就急匆匆地跟着走了。 两人消失在林子深处。 身后,李惜看着远去的两人,震惊。 方才那个无极的神魂似乎不一样了,竟然深不可测。 她甩了甩头,赶忙追去。 看样子,他们还没有找到花青他们。 ...... “怎么样了?” 花青正问一个小妖,正是那只绿蜥蜴。 “他们一直呆在那里?” 花青倒有些愣。 这些人早三天就到了,确是一直在安营扎寨,似乎一点都不急。 就是探查的弟子,也只是粗粗地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不要理他们!别轻举妄动。” 花青想到李惜传声的话,脸上凝重:红树林那里盯紧些,别大意了。” 白猿他们蹲在一边,瞧着他,脸上都是紧张。 这一波一波的,他们都吓破了胆了。 重要的是,妖王至今还没有动静。 花青的目光落到那棵柳树上,灰褐色的树干依旧,纹丝不动。 哎! 他叹了一口气。 实在伤得太重。 连他这半路截过去的,都差点成了一具干尸,到现在还只是恢复了五成。 这夜苍,整整被那些吸血的东西吊了小半日。 要不是妖王,恐怕,早成了灰了吧? 他一甩长尾,真是不方便,吊着这么一条尾巴。 长尾掠过头顶,波光粼粼,犹如水面,一层层荡漾开去。 他们这是在幻境内,只要不出去,外面是察觉不到这里的。 这是妖的结界。 李惜跟着前面的无极和万小静,然后现他们忽然就不见了。 她站定,现自己是站在几颗树中间。 后知后觉,自己这是迷路了。 她怎么忘了?这是苍莽山的内山。 446破 这里到处都是结界,还有幻境。 无极他们是否也进了幻境,她不知道,自己确是踏进了幻境。 这是天然幻境。 怎么办? 她努力镇定自己,一边仔细观察。 夜苍之前说过:“任何幻境都有出口,这个出口在哪里,就看你自己的了。” 安静! 她深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沉静下来,用心去探查,感应身边的事物:前面这是一棵树,大约有百年,上面都长满了苔藓,还有那晶莹的树胶,这个没有开灵;左边也是一棵树,是一颗乌金树,树龄已有千年,嗯,有灵力;再往前去 她紧张又细致地判别着周围的东西,一一筛选着 “应该是这里了。” 两人落地。 无极打量了一下四周,停了下来。 他伸手,手中出现一颗灵植,肉肉的,正一张一合。 “去!” 肉呼呼的球,就像是一个成人的拳头大小,紧紧收缩了两旁的肉瓣,似乎是害羞。 在空中缓缓地转了半圈后,就顿住。 万小静看着它,忘记了先前的不快。 这是暖芝,师傅先前还和谷掌门闹得很不愉快,这事,她知道。这是,现在它怎么又回到了师傅这里? 无极见她好奇,难得解释了一句:“这里有结界,是妖界的,咱们找不了,它可以。” 万小静点头,见无极盯着那颗暖芝,心里松一口气。 她的摄魂鼓不见了。 她不敢让无极知道。 “你是万家的人,我也是万家的人,你认贼做师!” 李惜的话,在耳边回响。 她忙晃一下头。 “师父!” 她偷偷抬眼,看着无极,正想着是否要问一句。 就见那颗暖芝忽然滴溜溜地下落,停顿在一处。 一阵水波荡漾,仿佛湖面开禁,虚空中就露出一片林子来。 竟然是别有洞天。 “成了!” 无极大喜,一把抓住扭动的暖芝,塞了回去。 万小静瞧了一眼,那颗暖芝欢快地扭动,似乎想要蹦出来。 两人向林子里走去。 与此同时,花青霍地坐起来。 “有人来了!” 看着那正张望的两个人,花青眸子加深:“躲一躲!” 这两人,他可认识,尤其是身后那个穿红衣的女修,真是阴魂不散。 这人怎么也来了? 想到那面摄魂鼓,花青的头忽然就疼了起来。 那鼓声真要命,上回他就是栽在那鼓上面的。 无极瞧着四下隐隐晃动的林子,唇边勾起微笑。 看来,他来对了。 他人都走到这里了,竟然没有一只妖兽。 看来,前次受伤的不止是他呀。 他身子忽然拔起,蓦地向一旁击出,火焰滚过处,两只花狸滚了出来。 滚落在地的花狸妖既现了身,就龇着牙,嚎叫着扑了上去。 无极不动,眼看那花狸扑过来,一缕黑雾忽然从袖间溢出,迅速地缠绕上去,瞬间淹没住了那两只花狸毛 一阵闷声,然后,扑通,扑通,两只花狸先后落地,却是只剩下皮骨,软塌塌地落在泥地上,那皮肉精血都已掏空。 黑雾悬浮,晃晃悠悠地停在无极头顶。 万小静默默地看着。 这就是师父此次去玉虚门寻回来的宝贝?只不知是什么? 她注目,就见那黑雾忽然扭了一下,似乎往她这边飘过来。 万小静一惊,忙低头,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手心空空。 黑雾一扭,往前飘去,一路飘荡,无极在后缓步跟着。 两旁林子里不时一阵簌簌响动,有动物惊慌地逃入林子深处。 黑雾不停出击,这回它向一只正疾奔的猴子扑去。 猴子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往上蹿逃,却是很快被缠住了后脚,拖了下来。 “吱吱!” 它叫着,扭过头来,看着万小静,眼里有着惊慌。 万小静一愣。 是那只猴子。 没想到,它在那次劫难中,逃了出来。 此刻它惊惶地叫着,拼命挣扎,显然是怕极了。 这真是一只极其胆小的猴子。 万小静这样想着。 然后:“师父!” 万小静忽然开口。 无极扭头。 “怎么了?” 他问。 然后,他一拉万小静。 一个影子飞扑过来。 从万小静头顶越过,瞬间和那黑雾缠到了一起。 原来是一只老猿猴。 它正和黑雾凶猛地扑咬。 黑雾几番缠绕,竟然都给它脱开了身去。 那只猴子吊在老猴怀里,此时竟然忘了害怕,也在龇牙撕咬。 无极看着老猴那人性化的动作,嘴角上翘:这只老猴,很聪明。他竟然能屡屡避开那黑雾攻击,从反向解开。 他终于认出来了,这只猴子好像就是中洲那只老猿猴。 白面老猿,猴子中少有的品种。 应该就是了。 他双手环抱,示意万小静注意四周的动静。 这只老猴上回跟着妖王,现在,他倒要看看,这只老猴都蹦出来了,这其它几只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老猴动作渐慢了下来,被黑雾缠紧。 无极看着先后跳出来的白狐,黑狐,唇边的笑容终于溢出。 终于肯出来了。 好极! 他掌中火焰腾起,周遭空气也瞬间变得通红。 那缕黑雾也迅速回到了他的身上,隐没不见。 无极整个人瞬间神采奕奕,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骨刺。 就插了出去,四下通红一片,似乎是燃烧了起来。 这是师父的赤焰术。 万小静忙后退。 唰地一下,一条巨大的蛇尾扫了过来。 蛇尾一扫,把小白狐和黑狐还有老猴全都抛上了半空。 无极叫一声:“小静!” 万小静站在那里。 见无极扭头看着她。 “我的鼓,不见了!” 她叫道,拼命摆手。 “就在刚才,被抢了。” 她脸上惊惶,瞒不住了。 无极一跺脚,袍袖飞扬,有东西飞出。 数颗妖丹飞出,向着四下弹射而出。 一共四颗,均有头颅大。 花青看着一颗妖丹,向自己飞来,忙扭身。 符光一闪,一道坚实的土墙迅速崛起,挡住了飞过来的妖丹。 迅速隔离开了小娜它们。 漫天的青影,粗大的藤条缠绕着,飞舞着,攀上了土墙,密密地罩住了那正从上面高飞过来的妖丹。 这是李惜留下的符画,花青双手左右开弓,手一扬,又是一张冰符飞了出去。 漫天的雪花飞降,全都成了带刀的利刃,旋转着,向无极两人兜头罩下,也击落了上升攀援的妖丹。 妖丹嘶叫着,一时被挡住,左冲右突,拼命往青藤里面钻。 青藤却是厚实,密密地拦住,织成一张网,一时不得进。 “轰”得一声,无极双掌赤红,两个巨大火球,向着那墙上的青藤轰去,周围的雪花也是瞬间蒸发消散。 墙上的青藤立时萎缩,纷纷消散。 花青眼见不妙,手中一闪,金刚符兜头罩下,把他们给罩在了里面。 看着外面游荡的三只,发觉不对。 却是一阵锥心的疼痛传来,一颗妖丹扭动着,在里面,瞬间化成了一只妖兽,浑身长满了嘴,对着它的蛇尾就啊呜一口,撕扯起来。 “啪啪!” 花青抡起蛇尾,使劲甩着,想要把它甩出去。 一旁的小娜也是跳上来帮忙,还有白猿,却是都被啃住,那妖丹浑身都是嘴。 咬住了,一甩,满嘴的毛乱飞。 而妖丹却是犹如长在了花青的身上,已经是探进了一个头,没入皮肉里。 447 挣扎间,身子迅速鼓涨起来,然后,头顶一开,又有数颗小的飞了出来,全都钉到了花青身上。还有几颗向小娜它们袭击而去,一时手忙脚乱。 无极脸上笑容闪过,很好! 小娜几人疯狂地转圈,白猿双手噼啪作响,揪不动,就双手开弓,拿来拍...... “呜”一声,小娜耐不住疼痛,身后狐尾暴涨,瞬间就布满了大半个罩子。 狂风大作,狐尾根根竖起。 花青来不及阻止,罩子已被顶开,另三只迅速扑了过来。全都钉在花青身上。 无极忽身子腾空,被暴怒的小娜用尾巴卷起,给勒住了脖子。 他伸手,去掰开狐尾,身子咯吱作响。 七尾狐爆发了,在这个时刻,剩下的两条尾巴竟然全都长了出来。 狐影摇曳,漫天都是狐影。 倒在地上的花青看着小娜,眼里是焦急。 这个时候爆发,小娜会死得更快。 它会被这些东西吸光元气的。 朦胧间,有一道**在小娜身上,是阿墨。 他利爪挥舞,却是力不从心,它身上也是吊满了那些小妖丹,它们荤素不忌,只要是活物,就往上扑。 无极挣扎着,他小看这只七尾狐了,暴怒之下,狐尾坚硬异常,他的脖子要断了。 无极喘息着,他举起了手,向狐尾捋去,红光闪烁,脖子忽然一松。 漫天的狐影不见,地上一只白狐,喘着气,举着的狐尾焦黑,冒着火星。 扑上去的无极向后射了出去。 万小静吃惊地看到一棵柳树忽然膨胀,瞬间弹出一团白色。 ...... 夜苍! 万小静眼睛一跳。 看着那个飘到面前的男子,她把身子缩到了后面。 然后,她看见满眼黑发飞扬,瀑布般劈开,中间长出了一个犄角,金灿灿地,发出一圈又一圈的光。 那些正激射过来的妖丹被那金光一照,就沿着光圈滴溜溜地转圈,一圈又一圈,却是难以再靠近。 这是? 万小静还没有来得及惊讶。 夜苍伏地,成了一只白兔,顶着不断长大的犄角,更加亮了。 光圈加大,所有的妖丹都从花青他们身上落下,围着光圈打转,却是怎么都进不去。 花青他们被老柳树给拽到后面,咕噜咕噜滚到一起。 万小静的胳膊被人拉住,她扭头,是无极。 他的眼睛灼灼发光,挪嘴。 金光越来越强,夜苍的身子也在发光。 随着金光的放大,身子闪烁不止。 万小静瞬间明白,妖王这是在耗费精力,支撑不了多久。 她扬起了手,无极的攻击比她更快,巨大的火球呼啸着,向夜苍击去。 轰隆一下,金光荡漾,火球四散,一旁的林木瞬间起火,火光中夜苍依旧蹲在那里。 那四颗妖丹滴溜溜转着,到了上空,悬而不落。 “上!” 无极第二记攻击又发出,更大的火球,紫红色的火,向夜苍袭击而去。 依旧被挡了回来。 无极依旧,一下又一下。 万小静在另一面,她攻击妖王的背后。 却是被悉数挡了回来。 金光依旧,兔子却是缩成了巴掌大小。 “继续!” 无极一声吼,整个身子拔起,向着夜苍落下,万小静也紧随而上。 眼角一暗。 她“砰”地一下,被人给压下了地。 一道青色的影子,如疾风般地掠过,直接击向无极。眼前一阵晃动,万小静撑起身子,却是起不来。 场子中站着一个人。 她伸手,彩光频闪,抓向那四颗滴溜溜依旧悬浮的妖丹。 “噗嗤,噗嗤!” 接连响起,妖丹在空中爆炸。 爆出无数小妖丹,均被彩光给一一劈落。 李惜双手挥舞,指间彩光延伸,一手一个,瞬间就击爆了三颗妖丹,还剩下一颗,手下一转,哧溜一下向他们飞过来。 她下意识地躲避。 “噗嗤!” 妖丹在面前爆炸,数个彩色的小球飞出,也被李惜伸手笼住,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再次向他们袭击而来。 万小静大骇,一个滚落。 妖丹越过她,忽然全都向一处飞去。 一声闷哼,站在那里的无极被击中。 他扭着脸,那些妖丹挂在他的脸上,开始膨胀。 万小静惊诧地看着,眼前的无极的脸迅速干瘪了下去。 颓然倒在地上。 “师父!” 李惜看着地上的无极,满眼震惊。 李惜张着双手,横在夜苍面前。 身后,夜苍已恢复人身。 他爬起来,脸色苍白,头上犄角已经不见。 “你怎么样?” 李惜问。 她一脸戾气。 她好不容易才走出来。 方才,有一刹那的心痛。 许久未出现的的感应忽然就出现了。 她感应到了白恩。 禁制这时候开了。 她赶到的时候,看见了长着金色犄角的白兔。 地上吱吱扭动的妖丹,还活着,正挣扎着,弹跳着,似乎要飞走。 李惜伸出手去,一把按住那乱扭的妖丹,抬眼。 无极已经扯身上的妖丹,看着她,眼里亦是戾气。 李惜和无极同时飘起。 万小静抬起的脚就不敢动了,她看着李惜腰间的鼓....... 气流飞快旋转,眼前一片花白,什么都看不见,万小静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空气之中哩哩啪啦,似乎有东西在爆裂。 李惜丹田急速运转,盯着对面的无极,全力调动丹田内的灵力。 化神么? 她嘴边挑起。 漫天的彩光,无极眼前一花,李惜赤红着眼,整个人扑到了面前。 ...... 无极直直地摔落,砸入地下,一个大坑,四下都是焦糊味。 他满眼的不甘,挣扎着爬起来。 闷一声,他横跌在乱石上,被李惜一脚踩在胸口,重新仰躺了下去。 四下都是烧焦的树木和褐黄色的土地。 无极的火焰掌灼毁了方圆一大片,有些地方犹自冒着青烟。 李惜伸手,手中妖丹,已经萎缩发皱,仍旧在蠕动。 无极喉咙里咕噜噜一阵响。 他怒目,似乎要起来。 李惜手中一捏,妖丹碎落,散落十数颗小妖丹,在地上乱蹦。李惜一把抓去,两指一捏,无极的嘴张开。 无极的眼睛蓦地睁大。 他的嘴被李惜摁住,悉数吞了下去。 李惜松手。 无极挣扎着,弹跳起来。 脸上扭曲,五官鼓突。 448杀了他 他喉咙咯咯作响,想要呕出来,却是办不到。 “怎样?滋味不错吧?” 李惜嗤笑一声。 她瞧一眼身后的花青几人,脸一板,拍拍手。 “这是莲华的妖丹,他专门为你炼制的。只是他难道没有告诉你,这些妖丹吸收了妖气,具有反噬的能力?不止对妖,对鬼修亦是如此?都是大补之物。” 地上的无极停止了挣扎,看着李惜,忽然就喋喋怪笑了起来。 万小静吃惊地看着无极的身子一阵扭曲,然后就站了起来。 那些妖丹扑簌簌,散落在地,无极的肚腹消散,四肢皮肉渐不见。 一具骷髅,只有骨架,站在那里。 他转过身。 万小静惊诧地向后退一步。 “师父?” 这人不是师父,师父怎会变成一具骷髅? 万小静的身子悬空。 森森的指骨卡住她的脖子,她被提了起来。 她挣扎着,眼看着那具的身子靠过来,头颅内红光闪烁不止,她骇然,却没有一丝力气。 李惜冷眼瞧着无极和万小静...... 一阵嘈杂声由远及近。 “走!” 她伸手,张开五指,五缕彩光突然伸出,很快缚住那具骷髅,就飞了过来,手指犹死死扣着万小静。 李惜一掌劈下,一阵脆响,无极的手臂断落在地,身子向后飞出,被李惜抓入林中,飞快消失。 万小静跌坐在地上,犹自喘气。 须臾,一阵破空声,数人落地。 正是谷天金阳子他们一行。 “快,找一找!” 看着四下焦黄一片的林地,众人很快散开。 万小静神情呆滞,伏在一棵树下。 “是十三长老!” 天元宗的人迅速围了上去。 “大长老呢?” 谷天低声,眼睛里有着焦急。 说好的,怎么不见人了? 一连问了几遍,没有人应声。 他看着万小静,见她头发散乱,低着头,似乎不对劲。 这里金阳子也带人四下寻找,里外捜了一圈,心下嘀咕。 袖内一闪,他撩起一瞧,挥手:“过来!” ....... 一行人散去。 万小静喘着气,跟在谷天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方才那一刻惊魂。 无极要夺舍。 师父要夺舍。 他抓住她,强大的威压,直接侵入,那一刻,她竟然丝毫没有反抗之力,要不是李惜,她或许就没了。 “你师父呢!” 谷天扭头,再次问她。 他已经问了多遍,万小静只不回答。 他又问了一遍,话里已经是不满。 “死了!” 万小静突然开口,看着谷天吃惊的脸:“杀了。没了!” “人呢?” 谷天吃惊不小,脸上是不相信。 万小静就想到那具骷髅,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就剩下骨头了。” 谷天:“骨头?在哪里?” 他扭头,向身后林子里望去,林海深深,什么也没有,方才他们仔细搜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骨头。 万小静依旧向前行去,并不理会,只是机械地向前走,一人进了林子。 “这?” 一旁的三长老他们,想要拦下她。 谷天摆手。 万小静看来是受了刺激了。 且不管她。 现在她不是重点。 看来,无极难道是真的死了? 谷天眉头紧皱。 方才玉虚子突然跑得飞快,不知什么缘由? 这事不对,得赶快离开这里。 身后有响声,一个弟子叫一声,跌倒在地,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只挣扎了一下,就被拖进了虚空。 “快走!” 谷天带头,跑了起来。 ...... “就这样放走了?” 金阳子一行钻出来,看着落荒而逃的谷天一行人,四长老禁不住说了一句,心有不甘。 留着这厮,终究是个祸害。 “出了点状况,计划有变。” 金阳子低声,李惜那里似乎是出了状况。一时顾不上他这里。 凭他们几个想要擒住谷天他们一行,还是有困难的。 “先回玉虚。” 金阳子一拍腿。 “大长老不见了,阿碧,受伤了。” 李惜方才传声。 金阳子再不耽搁,立马回头。 出了林子,却是一众世家修士,正齐聚在那里,见他们过来,忙上来见礼,个个神态恭敬热情。 金阳子也懒得同他们周旋,直接越过他们,匆匆地走了。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然后,不知谁说了声:“散了吧!” 于是,走了个干净。 ....... “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惜打量着那发光的骷髅,两只眼睛也是冒光。 高大的骷髅浑身银白,同白恩先前那具身子一般,李惜瞥了一眼一旁坐在那里的夜苍。 他恢复了人身,神情还好,只身子有些佝偻,不知难受还是怎么的。 他瞧着无极,眸子黑亮:“为什么追着我不放?” 骷髅咯吱扭动,却是挣脱不了李惜铁钳般的手,那手一直掐在他的头骨处。 动一下,彩光一闪,就深入几分。 夜苍喘一口气,低声:“让我猜猜,你是谁?来自哪里?” 这具骨骼呈半透明,敲之有金属之声,明显是半仙之体。 无极是元婴末期。这具身子应该不是他的。 可云洲目前没有活的化神修士,除非,是那些....... 夜苍飞速地在脑子中搜索着所有信息,迅速筛选。 最后,他把目光定在头骨上,那里红光闪烁:“你该不是此间的吧?” 李惜蓦地抬头,见夜苍一脸笃定。 那骷髅没有出声,不肯定也不否定。 “我知道了!” 李惜忽然开口。 她指着那具骷髅:“阿碧受伤了,它肚子中是化神修士的元神,我记得,一直没有消化。” 她说完,又顿住:不对,那是个元神,可是,这是一具真实的骨架,货真价实的化神修士,骨架莹白,似玉非玉,已瑧化境。 这,似乎是两回事。 “都是你!” 骷髅扭头,红光闪过。 “我差一点成功了,都是你,又是你坏了我的事,天意呀,真是天意。” 骷髅发出身音,是无极的身音。 “枉我蛰伏这么多年,毁在你的手上。我认,可是,花无影,你又得到了什么?还不是身死道消,和我一样,和我一样,哈哈哈!” 声音回荡,空洞。 “灭了他!” 花青欠起身子:“这个渣,杀了他,为我师伯报仇。” 他伸手,向无极探去,却是顿在那里,脸上痛苦:下半截已经烂了,贴在地上,使不上劲。 无极恍若未闻,眼睛死死地盯着夜苍。 他向夜苍伸出手去,咯咯作响。 “你们得死,都得给我陪葬,想活命,杀了他,妖王夜苍。呵呵,花无影,杀了他,你再也不用轮回了。你不想么?” 449你想要什么? 无极叫道,后面的话被李惜掐断了。 李惜看着握在胳膊的上的手。 夜苍:“让他说。” 他说:“你一直盯着我不放,你的目标一直是我吧?” 夜苍眼神锐利,忽然出手,一把攥住骷髅的肩胛骨,一提一送,哗啦一下,骷髅就散在地上,只剩下那个闪着微光的骷髅头,在地上。 夜苍蹲下,双手捧起,举在面前:“好好说话,我尚让你留一丝残魂,不然的话.......” “没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我认栽就是。” 骷髅头也是硬气。 李惜也转过头来,经夜苍这么一说,她也发现无极是有些反常。 人妖之争,历来就存在,妖亦是除不尽的。 如无极这般,穷追不舍,用尽各种手段,不死不休的,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已经元婴大圆满的高阶修士,站在修真界顶端的一个大宗门的大长老,这么执著,一路死磕? 只是单纯地为了除妖,还真是让人有些不信。 无极太卖力了。 一片死寂,这问话显然是进行不下去了。 然后,李惜看着夜苍的双目忽然转白,两道白光一闪,直透那骷髅头,一声嘶响,骷髅头轻闪,颤抖,继而坚硬的骷髅从顶盖开始,开裂,细细地,如蛛网般蔓延开来。 李惜看着这一幕,心里掠过:要不是那些邪门的妖丹,恐怕这里都轮不到她出手....... 白光依旧,就像钻子一般,发出嘶嘶的响声,往里钻去。 骷髅的眼洞,鼻孔等地方均蒙着一层子透明的凝胶状的东西,这东西坚实,看着薄薄的,却是韧性得很,里面隐约可见闪烁的微光,那是无极的元神。从这里进不去,李惜试过,她的彩光亦是不能透过。 如今夜苍是直接破开骷髅头,强行从进入。 李惜脸漠然,夜苍脸上冰冷。 骷髅头一阵颤抖,这回是害怕。 他开口了。 “擒住妖王,这是我该做的,自古人妖殊途,我作为天元宗的大长老,这是我的使命.........” 骷髅细微的声音飘散,李惜望了夜苍一眼,见他平静。 “那些妖丹是怎么回事?” 白光一收,夜苍打断无极的话,问道。 “是!” 无极这回没有否认,这个是事实。 那些妖丹看到夜苍就像发疯了般地往上涌,大家都瞧见了。 李惜忽然想到什么,想插一句,又被打断。 “你不是想要我的妖丹!” 夜苍声音轻飘,李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依旧平静,继续:“我没有妖丹,你早知道了?” 李惜微诧异,偷瞥他一眼,见他垂着眼。 夜苍没有妖丹? 妖王怎么会没有妖丹? 她脸上凝重,看着夜苍。 没有妖丹?就像修士没了丹田,这个话题有些沉重。 骷髅头沉默。 这是默认了。 “所以,我没猜错的话,我的妖丹应该在你那里吧.....” 声音依旧温和,却是有了一丝苍桑。 李惜盯着自己的手指,指尖依旧灵光闪烁,她时刻准备着,无极这人太狡猾,他这人似乎是有几条命,每次都被他逃了过去,这回,怎么也得防备,再不能失手了。 只是,妖王的妖丹,竟然在无极这里,他得手了,他早就得手了?拿他还穷追着夜苍做什么? 耳旁是嘶哑的声音。 “看来,你早已经知道了。” 无极的声音也平静。 “所以,我摆脱不了它们!” 夜苍的继续。 李惜脑中一震。 她忽然猜到了一些事情。 五百年前,那场屠杀,妖尸遍地。 都说妖王已死,其实,是妖王妖丹被剜,却是走了元神。 那颗妖丹落到了无极手里。 他竟然炼化了妖丹. 难怪,那些妖丹.......夜苍的妖丹,练就了这些吸血妖丹,它们才像被施了魔法般地,盯着夜苍不放,不死不休。 莲华还是太狡猾,这话没有说完。 传声符里,莲华的语气飘忽:“我只能告诉你,那些妖丹对无极也有用。咱们两清了。” 她来苍莽山时,忽然就有一张传声符亮了,点开,却是莲华的。 李惜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过莲华传声符,只是诧异莲华居然没有死,还给自己传音。 看来,当日,他是认出自己了。 李惜觉得莲华或许知道不少,只是,恐怕再也找不着他了吧? 李惜收回思绪。 她飞快瞥过夜苍,高大,虽然气色不好,但是,却是实在的实体。 这是毋庸置疑的。 李惜脑中浮现出那只兔子,似乎都是幻体,维持不久。 妖王夜苍大多数时候还是人身。 那鸿光的身子......那应该是魂穿? 同自己一样么? 不对,不对,应该是夺舍么?也不是......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夜苍蓦地抬头,盯着骷髅头。 “呵呵呵!” 一阵笑声,嘶哑难听,李惜皱眉,收了思绪,警惕。 骷颅头还在笑。 夜苍捧着它,盘腿坐了下来。 “不愧是妖王,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那你说,我想要什么呢?” 骷髅头闪烁,反问一句。 夜苍没有吭声,他只是缓缓举高了骷髅头。 李惜忙退后,挡住那骷髅头的退路。 “怎么了?”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夜苍。 夜苍的脸色不好,很不好。 “你退后些!” 李惜忙再往后退,见夜苍盯着她,再退,退到花青他们身边。 夜苍扣住那个骷髅头,举在眼前,不动。 眼中白光重新闪烁,接连不断地向骷髅头冲去,骷颅头开始摇晃。 “你要干什么?喂,话还没有讲完。” 骷髅头惊慌地。 然后,白光中,骷髅头上的细缝开始蔓延,很快就遍布整个头颅。 骷髅头不再吭声,剧烈摇晃。 红光一闪,骷髅周围的光一闪一闪,有白色的东西一个一个鼓突起,那是堵在眼窝处的那些东西,正向往鼓突,似乎要挤出来。 夜苍脸上滴下汗来,李惜不敢动。 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 然后,白光一闪,一团东西飘了出来,迅速蹿到了上空。 紧接着,另一团白影飘出,迅速缠绕了上去。 李惜全身戒备。 ....... 两个元神在战斗,就在眼前。 李惜顾不得惊讶。 只是屏息,守住命门。一边又迅速地把花青他们用金钟符给罩住。 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活物都有可能被盯上。 李惜敢打赌,他们这些,没有一个的元神能抵住场子上的这两个的攻击,特别是无极。 夜苍应该不会,他有自己的身子。 李惜紧张地瞧着。 两团白影已经混成了一个,分不清谁是谁。 眼看那团白影子蠕动,拱起,李惜的心也砰砰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白光终于停止了蠕动,它顿在半空,然后开始下落。 地上的骷髅已经散落,微光也渐渐消散,再也不见。 夜苍也低着头,没有动静。 ...... 450破了它 ...... 看着飞回来的白团,没有什么变化,很快回到了鸿光的身子。 李惜眨一眨眼。 “好了?” 夜苍眼睛睁开,又闭上了。 地上的骷髅,黯淡无光,再无动静。 “这回是死了吧?” 花青扑上来。 查看,骷髅滚动,一直滚到角落停下,再无声响。 “他早该死了的,要不是得了那元神,早没了。” 李惜说。 她大概也猜到了。 阿碧腹中的那个元神,已经消融大半,却被无极给半路截了去,这才有了后来无极的再次反击。 早先,无极就已经受了创伤,且很重,都不能维持肉身,他去玉虚,是去找宿体。 他绕这么大一圈子,李惜猜测,他的目标原本应该是玉虚子。 阴差阳错,却是得了那元神。 碰上自己,才半路遁走,不然...... 她的心放下了一半。 之前,她以为玉虚子被拿下了,现在发现不是。 不然,她该如何向金阳子交代? “好好休息吧,总算能太平一段日子了!” 李惜说着,站了起来。 她向外走去,花青叫她:“你到哪里去?” 他的脸上有着担心。 李惜回头,一笑:“出去走一走,这一天,够累的了。” 花青就吐一口气,不再说话。 他也实在是累得够呛,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哎,他的恢复之路又得无限拉长了。 不过,无极这个祸害终于除了,这点伤,也就值得了。 是,应该能松快一段日子了。 外面天色放晴,有小妖兽在那探头探脑,幻境已经解除,妖兽们重新又出来活动了。 见到李惜,跑了几步,又扭头,看着她。 李惜往一旁走去,那里有一面湖,苍莽山这样的湖有许多,只是都没有这一面这么清澈。 她要好好洗一洗。 她有许久没有这样松快过了。 ........ ..... 林子里,一抹红影,在林间行走,周遭有飞鸟走兽蹿过。 “你是万家人,你叫万小静,你是三房的女儿!” 她向前走去。 万家,万家。 脑子里依旧糊涂。 有什么东西浮现上来,又消散。 她甩了甩脑袋,晕乎乎的。 万家在哪里? 她四顾,忽然对着林子大喊:“我是谁?” 微风吹过,声音回响。 她靠在一棵树上,仰头,楞楞地。 她在这里走了多日,一直在转圈。 她知道或许迷路了,她不在乎。 她只是一直走,没日没夜,也不觉得累。 头顶风声,一个人掠过,落地,看着她。 青衣黑发。 她眼睛一亮:“还我!” 她看着她手中举起的鼓。 “你要它?” 李惜看着追过来的万小静,伸手举高了手中的鼓,摇一摇。 “万小静!” 她手一动,鼓就脱手而出,悬停在万小静面前。 万小静伸出的手,又缩回。 她顿住,看着李惜。 眼睛里是戒备。 鼓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可是她犹豫了。 “它对我没用,你知道的。” 李惜看着她,眼里有微光。 这个万小静竟然还在林子里,小妖兽报上来的时候,她拦下了花青。 “我去看看!” 她说。 眼前的万小静头发凌乱,脸色不大好,只是一双眼睛却是发亮,惊人。 “破了它,你就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了。” 李惜伸手,遥遥一指那面鼓:“你的一缕神识在这鼓里,你的魂魄不全,所以,你记不起自己是谁了。你是不是要谢我?” 万小静看着李惜,咬牙:“我不懂!” “你懂的。我都和你说了,说得那么明白,怎么会不知道?你姓万,我也姓万,真的全都忘记了?我的三姐姐!” 李惜缓缓道来,眼里复杂。 万小静,却是丧失了那一段记忆,换句话说,她所有的事情,都会很快忘记,只会记得眼前不断出现的人和事。 所以,她能认出李惜来,还真的是奇迹。 不过,并不代表李惜就能原谅她之前的所作所为。 只是,她也是个可怜人。 万小静这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惜,和她面前的鼓。 朱红色的鼓身,闪着暗光,上面绷着黄白色的鼓面,她的手抚摸上去,触手粗糙,同一般的鼓面也差不多。 鼓一晃,回到了李惜面前。 李惜抬手,曲指,咚地一声。 万小静一震,看着她。 李惜曲起手指,又是一下。 万小静走过来。 夜苍说,摄魂鼓已经认了主。 他看到李惜手中的鼓,对她说。 李惜认真听着,夜苍整合了无极的记忆,他说的,就是无极所知道的。 他说,万晓静是单灵根,精纯至极。这样的灵根,是修炼的好苗子,也是摄魂股一直以来寻找的主人。 她是摄魂鼓自己找的宿体,所以,她的魂魄不全,少了一魂一魄, 李惜也就明白,当年万小静为什么会失踪了。 竟然是这摄魂鼓的缘故。 这是上神摄魂鼓。万小静鬼使神差地成了它的主人。 无极也正是这点,才收了万小静。 夜苍说完,李惜当即决定,把鼓还给万小静。 李惜很快找到了在林中打转的万小静。 没了鼓的万小静,就像是一只没头苍蝇,再也找不着方向。 “你们魂魄相连!所以,你要收回它,离开它的控制。” 李惜说。 她着重咬准了后面的话:提醒万小静。 是神魂鼓控制了她,而不是她控制神魂鼓。 最近,她心里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苏醒,许多她不知道的东西就像放电影般,一点一点地出现,遥远的,最近的,全杂糅在一处,有些乱,这些是她自己想说的,不是夜苍告诉她的。 似乎都是她曾经知道的,但又无迹可寻。 “还我!” 万小静已到面前,伸出了手,皱着眉头。 李惜手一扬,鼓落到万小静手上。 “你是单灵根,按照你的资质,你能自己修炼到元婴,不用这个鼓。离开它,你也许会更好!” 李惜大声,然后身子急速向林中蹿去。 树林摇曳,剩下万小静呆愣愣地站在那里。 她看着手中的鼓,伸手抚摸上去....... ....... 几日后,李惜走了。 “你怎么不留住她?” 花青着急。 夜苍没有回答。 他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林子,郁郁葱葱,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 “她还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看她好像不太对劲。这丫头,越来越深沉了。说实话,我倒喜欢先前的她,嘴巴厉害,冒失了一点,但是,看着明白。哪里像现在?话少了。虽然也笑吧,我总觉得不对劲。” 花青说。 “是吗?” 夜苍看着他。 花青就没有再说话,他也没话可说了:夜苍怎么反应这么平淡呢? 静坐的夜苍脑海中却是翻腾。 “哪里有什么妖王?夜苍是个孽种。神与妖的结合,本不该存活于世。都该死! 妖王不是妖,妖王不是人! 451归家 万小雅正匆匆赶往万家庄。 万小静回来了。 四叔说,叫她回去一趟。 四叔那喜悦的语气,传声符里,万小雅感受到了。 她急急地往回赶,很快就到了万家庄。 “三姐姐?” 万小雅看着站在院子里,那个女子,舌头打了一个结,还是叫了出来。 高挑的个子,容长脸,活脱脱一个万重光,不,又有莫云霄的影子。 细瞧了,眉眼间还有万小静当年的影子。 “三姐姐!真的是你吗?” 万小雅跑过去,想抱一抱,又顿住。 万小静没动,看着她,眼里是戒备,以及狐疑。 “小静,这是小雅!你七妹妹,还记得吗?小时候,在家的时候,你俩最要好,是吧?” 一旁的万重星咳嗽了一声,补充道,一边对万小雅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热情些。 万小雅就上前,伸手拉住万小静的手,说:“三姐姐,你忘记了?我是小七呀?那个爱哭鼻子的小七。” 她挤挤眼睛,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万小静就看着她,迟疑,然后点头:“小七!” “嗯!” 小雅使劲点头。 然后万小静的目光从她头顶越过,看向对面墙壁,那里什么都没有。 万小雅略有些尴尬地看向一旁的万重星,见他摇头。 “三姐姐,你这是从哪里来?这么多年,我们都惦记着你呢。三婶她.......” 万小雅住嘴,她看到万小静终于转头,看着她,脸上神情不对。 “这?” 万小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这是万小静,无需质疑。 万小静同莫云霄感情一向是最好。 万小静虽一向独立,却是对莫云霄有许多说不完的话,每次回来,都是同莫云霄关在屋子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她们这些孩子,只有万小朵和万小静是土生土长的,所以他们同母亲的关系又要显得亲密些。 万小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鼻子有些酸楚,一时再也没有话说。 她站在一边,悄悄的地打量万小静。 金丹修士。 她的心里又浮上一层骄傲。 不愧是单灵根,这是万家第一个金丹修士。李惜上回就说过,万小静是金丹修士,比她早。 一旁的万重星脸上也是洋溢着喜悦。 四叔该是最高兴的吧? 如今他们万家有两个金丹修士。 见小雅看过来,万重来星想起来:“李惜呢?没有同你一起回来?” 万小雅摇头:“我叫她了,说让我先回,她在外面呢,现在好像不方便。” 她笑笑,解释道。 “你回去就好了,我现在有事......万小静我是见过的,下回吧,不急在这一时。” 李惜的原话。 当时万小雅就明白了:她们两个一早打过照面,所以,见不见都是一样。 她也就罢了。 如今见了万小静这样,之前对万小静的怨气,忽然就消散了不少。 小静姐姐也是可怜,这次忽然回来,是记起来了么?三叔三婶如果知道,不知道有多开心。 万小雅竟有感慨。 万小静向万重星告辞,然后向外走去,那里是之前三房的位置,李惜回来常住的。 万小雅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要是四姐姐回来,又该住哪里? 她们都是三房的女儿,李惜之前住的就是万小静住的屋子。 她看着万重星,就问了一句。 万重星一愣,继而咧开嘴:“好办,让她们两姊妹住一起?都是三房的。” 万小雅就撇嘴,她没有说什么。 看样子,李惜短期内也不会回来,这住的问题,还两说呢? “四叔,小静姐姐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她看着万重星问道。 万重星一愣,继而点头:“不走了,住下了。” “那敢情好!” 万小雅忙点头。 四姐姐的传声符,时断时续,定然是比较远的地方。 ........ 这么多?” 李惜看着接二连三亮起来的那些传声符,点亮了其中的一张。 竟然四张,万小雅给她传了二张,还有两张是金阳子的。 她先点开万小雅的。 “四姐姐,你在哪里?可是乱了套了。你不知道,现在许多人都聚在万家,说要找你,你不要回来,也不要回玉虚.......” 全部听完,李惜脸色黯淡。 竟然是这样乱了么? 她现在是不折不扣地魔女了。 人人喊打,不止去玉虚闹,又去万家。 想到四叔他们,李惜呼出一口长气。 她就是想到这一层,苍莽山一战,才远离。 倒是没想到,那些人都能耐了。 不去苍莽山寻她,倒是盯上了万家。 玉虚她倒是不怕,毕竟那么大一个宗门,想来谷天他们这回是学乖了,没了无极,应该消停一会儿,她还没想好回去收拾他们,他们倒是先闹上门来。 看来,还是太客气了。 她向高空掠去,耳旁有风刮过,草木凋零,竟然是秋冬了么? 看着萧瑟的枝条,李惜向更远处掠去。 一路所过,入眼所见,皆是此种情景。 这里是西荒,之前和凤尾来过,她记得下面又火灵石。 她想着来挖一挖。 之前匆忙走了,没有尽兴。 这回,想着乘吃机会填一填空虚的丹田。 这两日,老是发紧。 看着枯竭的河床,金黄色的草木,李惜落下。 一道红影也随之落下。 “这里又没有灵气,咱么走吧。” 凤尾嚷着,一边落到一丛枯干的树丛上。 树枝却是嚓地一下断了,凤尾忙不迭地飞了起来。 枯黄的树枝飘落在地,生机全无。 李惜没有笑。 她掠过一旁的树木,丛丛林立,皆是枯黄。 一阵响,见四下风声萧瑟。 这哪里还是先前的云雾森林? 她垂眉,正欲走。 一群人出现了。 确切地说,是一个人跑,一群人追。 河滩上一群人正追赶一个人,乌泱泱一大群。 近了,才发现是一个人,带着一只青黑色的大蜥蜴,因为在地上爬着,忽略过去了。 一直跑,没处可藏,那女子就停下,横眉立对,抽出双剑来,摆开架势。 后面的那只大蜥蜴迅速地藏进了一从茅草丛中,惶惶露出长脸来,龇牙。 竟然是一只胆小的蜥蜴。 追赶的一众人呼啦啦就围上了一圈。 “让开!” 有人喝道,对着那女子,直接上前。 却是被那女子一刀扎过来,急闪,骂了一声,一旁就有另外几个人涌上去,很快就制住了那女子。 她被按在地上,看着那大蜥蜴被人给掀翻在地,扭动着,很快拖了出来,有更多的人跑了上去,一起压住那条大蜥蜴。 “快跑,阿布!” 女子嘶吼起来,使劲昂了头。 蜥蜴一阵闪烁,发出蓝光,蓦地弹开了那些人。 “咦?” 凤尾轻呼了一声。 见李惜同样注目。 蓝色蜥蜴一尾巴一甩,掀翻了两人,又回头,一口咬住一个男修的手,使劲一甩。 “不,阿布!” 地上的女子忙叫道,声音里都是惊惶。 眼看,一个修士掏出了一样东西,就向那大蜥蜴甩去。 一把利刃,呼啸着,向那地上的蜥蜴劈去。 左冲右突的蜥蜴蓝光频闪,舞成一个圈的利刃一下就到了它的脖子前。 “嘶”地一下,蜥蜴头一偏,一刀削在脖子上。 “阿布!” 一声厉叫,一声脆响。 452乱了 蘑菇云翻腾,“铿”的一下,闪着寒光的刀子给抛到了半空。 看着随之落地的女子,那些修士呆愣。 ...... 地上的女子松脱了。 她一下滚到那只蜥蜴面前,摸着它断了半截的脑袋,哆嗦着,手中灵光一闪,往那断处按去,却是没有用,断口处依旧不断地往外流,先是蓝色,后是红色。 她一遍又一遍用灵力去疗伤,无奈地发现蜥蜴挣扎的动静也越来越小了。 她的眼泪留下来,汹涌而出,终于嚎啕大哭。 “滚!” 李惜喝道。 一记掌霹过,沙土飞溅,两个人就飞出好远,落入树丛中不见。 剩下的人一时不敢跑,只是瞅着那飞远的两人,竟然是羡慕:逃离了。 李惜却是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向地上哭泣的女子走去。 那些人这才醒悟,转身就跑,有两个跑得慢一些的,被凤尾在后面一扇,连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好不容易爬起来,跑得更加快了。 凤尾一气追出老远,晃动着硕大的红色花瓣。 李惜不让它动口,只能是过过瘾头。 “你是谁?” 女子看着走过来的李惜,眼睛里有着恐惧。 这人太厉害了,只一招,就让那些人跑得没了影。 方才他们可是一路穷追不舍,大有不死不休的意味。 她抬起了泪眼,觑着李惜身后落地的红花,花瓣一晃,伸出了两只胳膊,细细的,叉腰,对着她咧嘴。 她忙低下头,抱着蜥蜴,因为害怕,只低低地啜泣起来,可得脖子一伸一伸,难受得很。 李惜目光落到她手中的蜥蜴,一抽一抽,脖子处血不再喷,溢着泡沫般。 她手中彩光一闪,一道细细的彩环亮起,在蜥蜴脖子处旋转了几圈,血沫止住了。 “阿布!” 看着逐渐平息下来的蜥蜴,女子紧紧抱着,方抬头看着李惜,虽还是害怕,但是却是镇定了许多。 眼前这个人对她没有恶意,她感觉到了。 “是你的灵宠吗?” 李惜看着往外倒气的蜥蜴,蓝色的皮肤,正用眼睛看着她,祥和。 女子目光下移,李惜这才这才看到这只蜥蜴的胸腹处有一个大疤,凸起,与周围的皮肉颜色不一样。 “它的妖丹呢?” 李惜了然。 蓝蜥蜴的妖丹已经被挖,作为一只妖兽,它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她沉默。 “不是的,不是的,阿布不会死,我带它跑了,明明已经跑出来了。阿布,阿布!” 女子一把抱住蜥蜴的脑袋,晃着,又开始哭了起来。 李惜看着她,见她肩膀耸动,哭得极其伤心,也没了害怕,只是一味地哭。 李惜揉了头额头。 “别哭了!好好把它埋了吧。” 李惜说。 女子抬起了眼,看着李惜,抽噎了一下:“埋,埋了?” 妖兽或者灵宠身死,都是找一个地方,露天,让其皮肉腐烂,最后留下骸骨,以作纪念。 就是修士,也是会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封死,让自己坐化。 所以,这埋掉,还真是极其少有的选择。 “你觉得它这样,你把它放在哪里安全?” 李惜挪嘴。 这只蓝蜥蜴浑身上下皮色蓝莹莹,还真是上好的材料。 女子听懂了,呜咽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一时,在地上刨了易一个大坑,把那蜥蜴给推入坑中,上面填上了土。 女子站在那里,神情哀凄。 “今日是怎么回事?” 李惜问。 这是蜥蜴明显是没了妖丹,那些修士还是穷追不舍,到底是为什么? ...... 树叶哗哗响,李惜板着脸,往前走。 “生气了?” 凤尾忽上忽下,叽叽咕咕跟在后面。 “你真嗦。” 李惜不耐烦地。 方才那个女子说的话,在脑中轰轰想着,一团乱。 她说,现在大家都疯了,见着人就抢。她这蜥蜴可是最温顺的,从来不袭击人。这也是给逼急了,他们穷追不舍,储物袋都给他们了,还不依不饶。 她就剩下阿布了。 现在,阿布也离开她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见李惜看着她,她停了一下,泪水又涌现出来。 “阿布从来不主动攻击人,真的,是他们方才要伤我,我们都跑了,没想到,他们还是不放。还想要什么呀?哪里招他们惹他们了?有本事,自己去苍莽山捕猎去,凭什么对着我的阿布动手?可怜的阿布。” 女子抹了一把泪水,恨恨地嚷道。 “苍莽山有妖怪,谁不知道?他们不敢进去,有本事去找那个妖王,找那个妖女去.......可怜我的阿布呀。” “没人管吗?光天化日打劫?” 李惜忽然插了一句。 女子就愣住:“管?谁管?” 她一脸懵懂。 李惜带着凤尾走了。 “别生气了,妖女就妖女嘛?哦,那只蓝蜥蜴,我看着倒是眼熟。” 凤尾巴拉巴拉地。 “应该是她,没想到给人收了做灵宠。也不知阿奎它们怎么样了?” 李惜这回倒是回了一句话。 凤尾没有看错,那只蓝蜥蜴就是当日和阿奎一起不辞而别的那只蓝蜥蜴,它和阿奎两只星夜离开后,她和刘星以为它们回去了三合镇,毕竟那里是他们曾经生活的地方,虽然是不舍得,但是也无可奈何。后来也就把这事给丢下了。却是没想到在这碰到,竟然给人做了灵宠。而且这蓝蜥蜴早就没了修行的妖丹,也不知是怎么一直撑到现在的。想来,当日离开后,她和阿奎两人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惜,这蓝蜥蜴如今已经死了,它如今的身子,哪里再经得起这般折腾? 李惜才想着劝那女子把她葬掉,希望,她能入土为安,实不想,她再遭受第二遍洗劫。 只是,阿奎呢? 李惜不敢想,那些妖丹.....无极手上那百千颗妖丹,没人知道它们都是来自哪里? 李惜在心里忽然有些烦躁。 “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 李惜轻声。 忽地一下,两人加快,很快就消失在林海之中。 他们一路疾驰,穿云破月。 “咱们是去哪里?” “不知道!” “不回玉虚了吗?” “先不回......” 453再长出一双来 画春风正文卷453再长出一双来“我说,怎么这乱子越来越多了?” 凤尾嘟囔着。 它瞧着刚爬走的两个修士。 那两个人犹如打了鸡血般地,往上冲,要不是李惜默许,它卸了其中一人的一只胳膊,飞快地给裹到了大红花里,他们给吓住了。 这都是疯了吗? 凤尾哎呀一声,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不动了。 它累了。 这一天一天地,凤尾厌倦了,也累了。 李惜也是呆呆地,她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闭了闭眼。 不舒服,有些恶心。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她不知道,也懒得数。 这几个月,她和凤尾一路辗转,碰到了不少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两人豪气干云,解救了不少人。 可是,越往后,越没有干劲了。 都是人为造成的。 掠夺,截杀,赤裸裸地。 有个人团在一起,截杀那落单的;亦有那单独行动,自恃修为吃独食的;还有那打得过,就打,大不过就跑的 就像是动物界,弱肉强食,只要看上了,就可以上。 不,就是妖兽也不会如此。 妖兽尚还讲究个群体,种族。修为越高的妖兽,越是沉静,只会遁入那深山老林,静悄悄地修炼,各自不相干,只要你不闯入对方的领域,不贸然出手,它是不会主动攻击的。 如妖兽这般都能和平相处,何况是自诩高人一等的这些修士? 可眼下这些人,面对别的修士,比自己弱小的修士,就像是盯上了猎物,非吃到嘴里不可。 且那手法,却是做熟了的,手段狠辣,干净利落。 原来人做起坏事来,都是无师自通,如出一辙。 李惜每回在出手的时候,都是被对方狠狠鄙视一把,接着才意识到不妥。 却是晚了。 李惜出手亦是又快又狠,不是残废就是死亡。 她的心也逐渐硬实起来。 慢慢地,这些事情多了起来,她麻木了。 她不明白,怎么就这样了? 这打家劫舍的活,竟是成了家常便饭了。 做这些事不是应该藏着掖着吗? 当初万家被灭门的时候,成了一个谜;李家父母身死,李家庄亦是被烧成了白地;百炼宗一夕之间消失,也是无头公案 说到底,这种事情都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即使做了,都得藏着点掖着点。 可是,那些人,没有一点避讳,似乎就像是吃饭喝水那般自然。 “技不如人,就得认栽!” 他们满眼戾气。 李惜听着这样的话,心内火就腾地上来了“这是修魔还是修真?” “咱们还往前走吗?” 凤尾嘟囔着,细细的红色脚杆一晃一晃地,它又恢复了斗志。 煞血红花,见血就兴奋。 它舔着手指头,那里有些许血迹。 那只胳膊早已消化,还剩下一丝丝血味。 李惜扭头“不走了,咱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 凤尾被一把提起,她挥舞着手,瞬间化为一朵小红花“别动手,人家会吓坏的。” “忽”地一声,李惜已经往一处急速蹿去了。 眼前的废墟在阳光下显得破败不堪,倒塌的断墙上,静悄悄。 李惜浮在半空,四下扫射,方圆几个山丘,黯淡,四下空旷,有风声钻过,一阵阵空响。 这里已经是废墟一片了。 “你来这里干嘛?都没有人的。不,连朵花都不开!” 一旁凤尾轻声。 李惜落地,脚下的土地一塌,承受不住重力,轰然四散。 土色焦黄,散成粉状。 她的目光一转。 “走!” 李惜重新跃上半空。 “又要走?护罩啦!” 凤尾哇啦啦地叫着。 高空上的气流太强劲,它会被刮散掉的。 它缩紧了身子,红影一晃,迅速附在了李惜的发上。 风声呼呼,李惜冲天而起,消逝在万米高空。 李惜下落,很快就落下,一马平川,田地屋宇一晃而过。 “走上去?” 凤尾看着撩衣的李惜,面前是一条弯曲的羊肠小道,隐入密林不见。 “嗯!” 李惜抬步,密挤的枝叶自动分开,流水般向两边让开一条道。 李惜缓缓迈了两步,脚步加快。 凤尾蹦跳着跟了上去。 一段路,很快走完。 李惜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 门口加了法阵。 凤尾一见,就要往上冲,反应过来,讪讪地顿住这是万家庄,不可妄动。 李惜沉默了一会,伸手,又顿住。 “四叔!” 她唤道。 声音穿透法阵,引起一阵涟漪。 里面有人跑出来,是小十七。 “四姐姐回来了!” 小十七扭头。 一个人站在那里,素衣黑发。 万小静。 李惜微笑。 法阵开了,李惜进去。 她和万小静两人一前一后向里走去。 四下安静,小十七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李惜瞧着前面脊背挺直,不紧不慢走着的万小静,抿了抿嘴。 自山脚下就设了禁制。 她不懂阵法,本可以强力破之,却是缓步而行。 这是万家庄的进庄禁制,与先前不同,却不是先前的万家禁制了,她被排斥了。 她徒步上庄,凭着熟悉的记忆,一步一步走上来,谁知大门亦如此。 天元宗善阵法,万小静设下的禁制确实不错,跟着无极,至少学了个五成。 不过,拦不住李惜。 如今的她,可以用强力破开这类法阵,就是封山大阵,只要让她找到阵眼,亦不是不可能。 可这是万家庄。 李惜迈进中堂,一眼瞧到坐在那里的万重星。 “四叔!” 李惜失了淡定,扑上去。 万重星微笑“小四,回来了!” “你?” 李惜目光掠过万重星端坐的姿势。 长袍下安静。 她双手抵在万重星腿上,一用力。 万重星闷哼一声,抬头看着她“小四!” 他摇头。 彩光尽数泻掉了。 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万重星的腿断了。筋脉萎缩,竟像是断了几十年似地。 李惜收手。 “怎么回事?” 四叔的腿断了,且是阴私歹毒的手法,经脉全灼焦,皮肉僵死。 李惜盯着两截乌黑的腿,心里发紧。 出了如此大的事,怎就没人告诉她。 “怎不早说?” 李惜开始掏储物袋,她记得有一些丹药,应该有的,其中就有那驱毒的。 瓶子零乱滚出,她拔了塞子,就往万重星手心里倒“这是小还丹,能起死回生” “没用的!” 一声传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万小静开口。 “筋肉俱焦,除非重新再长出一双来。” 454听谁说? 李惜抬头,看着万小静。 万小静双目圆睁,直直地看着她,脸上看不出神情。 “四叔会这样,你不知道么?” 她一字一句。 “小静!这话怎么说呢?小四,别听你三姐姐的,都是四叔自己技不如人,丢人啊!” 万重星抢过话头,急急地解释道。 一边又对李惜挪嘴:“难得回来一趟,让四叔瞧瞧,怎么又瘦了。” 万重星夸张地打量着李惜,见她一向还算丰润的脸颊还真瘦了不少,一裘单衣,身形纤细,特别是腰部那里,扎着,腰带都勒进去了不少。 宽大的阔腿飘荡,可见这段时日是没少折腾。 想到外边的那些传言,他眼里浮上了一层子阴郁,很快就笑开来:“小四,这是你三姐姐,想来你们之前也是见过的。说起来,你们要比旁人可是又要亲上一层,都是三哥房里的孩子,亲姊妹。可该互相照拂的,你们.......” “你把话说清楚,别不阴不阳的。” 李惜看着万小静,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万重星的话就被打断了,他看着明显不对眼的两人,有些无奈。 这两人气场不合,明眼人都瞧出来了。 自李惜一进来,万小静脸上就不自然,李惜亦是当做没有瞧见她万小静这么一个大活人。 “三姐姐,四妹妹!” 这两句称呼,本应该见面说的称呼,愣是没有从她们的嘴里吐出来过。 这两人一开始就对上了。 万重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是徒劳地想要缓和,然后发现他或许无能为力的时候,就自觉地闭了嘴。 第一次见面,李惜和万小静两人就这样不黑不白地偃旗息鼓了。 万小静先转身走人,直接回了住处。 李惜也干脆,她直接陪着万重星。 “四叔,你这腿可以治,真的。” 李惜看着万重星的腿,说。 “真的吗?” 万重星的脸上就适时地现出欢喜来。 然后,见李惜的神情,就一愣。 “你说真的?” 他小心翼翼地确认。 这是大实话。 一开始,他是以为这腿废了的,心里是沮丧的,不过没有那么大的悲伤就是了。 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万重星,似乎对失去两条腿,并没有相像当中那般难以承受。 所以,他也就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现在,李惜忽然告诉他,他这腿还能治,他还能重新站起来,就有些意外了。以及还有莫名的淡淡的欣喜。 “真的吗?你看这....” 他掀起了袍子,又觉得不妥,然后手就被李惜抓住了。 “四叔!” 李惜一把撩起万重星的袍子,露出万重星的两条腿,白色的中裤上干净清爽。 李惜出手如电,拍在上面,大力。 见万重星脸上平稳不动。 李惜点头:“我觉得可以,咱们可以试试!只是,可能要耗时长些,还有,可能会有些折磨......” 她瞧了万重星一眼,吞下了后面的话。 剜筋剔肉,任是修士,也是难过。 不知万重星又能承受几分? “没事,死马当活马医治呗。你知道,四叔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不潇洒,不漂亮,万家老四,玉树临风,人见人爱。为了体面,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李惜调侃道。 两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惜都窝在四叔那里。 凤尾被赶了出来。 它无聊,到处飞,万家庄就见一朵红花飞过来飞过去。 小十七他们一路追着跑,特别兴奋。 “花妖?” “是,会化身!” “抓呀!” 一阵手忙脚乱,万家兄弟姊妹纷纷跃起,去抓这朵自大的红花,奈何它总是在离他们指头一寸时忽然蹿走。 惹得他们又叫又跳。 万小静远远看着外边那些喜笑颜开的孩子们,静默。 之前,这些孩子个个还如履薄冰,不敢大声谈笑,肃着脸,李惜一回来,个个仿佛都换了一个人似地,忽然都轻松了。 竟然笑闹了起来。 万小静脸上落寞。 她向东侧瞧过去,那里是万重星的住处。 屋内。 “嘶拉嘶拉”的轻响,一缕细细的彩光,小心游走在那乌黑的腿上,就像一枚细细的花针,在皮肉中穿梭。 李惜低着头,聚精会神引导那缕稍纵即逝的彩光,小心“穿针引线”。 被彩线穿过的皮肉,红彤彤,转瞬又转黑。 李惜重新再来。 鼻尖已经是冒出一撮汗来。 这是个细致活,很是费灵力与精神力。 万重星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的脸上肌肉抖动,随着彩线的每一次进出,那里的皮肉就响一下。 他不怕疼,真的。 可是,是真的疼啊! 每一下都是火烧火燎的疼啊。 自修炼以来,他还没有这么疼过。 修士的耐痛能力早已超越了一般凡人,肉体的疼痛基本已忽略。 可是,李惜这种疗法,真的是疼,切切实实地疼在身上。 他哆嗦着。 疼就好,李惜说。 他阖目,继续耐受。 耳朵极力捕捉那外面的声响,借机减轻一下痛感。 远处,草坡上。 “你再给我们说说呗?” 一个红色人儿,翘着两条麻杆腿,被几个小人儿围在中间,正唾沫横飞地。 “我们大杀四方,横扫千军,见鬼杀鬼,见神杀神。真是一个爽......要不是,主人拦着,我老人家可就要大开杀戒了。” “要怎么大开杀戒?你们不是见鬼杀鬼吗?” 小二十眨着眼睛,问。 “调皮!” 凤尾横了她一眼,正要说话。 “那个,四姐姐当真那么厉害么?” 一旁地小十九也插嘴。 “真地无人能敌,能吸引光所有的灵力么?” “十九!” 十七忙叫了一声。 “我可是听得真真的。你们说什么呢?亏得主人对你们这么好?有良心吗?” 哇啦哇啦,凤尾叫了起来,双手叉腰,对着他们凶道。 背后也迅速伸出了两片红色地花瓣,呼啦扇着。 几个小的忙后退。 一边七嘴八舌辩解。 “其实,也不怪我们。” “我们也是听说,听他们说的。” ...... “听谁说?给我老人家站出来,看我不呼她。烂嘴巴,小心生疮!” 凤尾抬头,示威般地。 万小静双手抱胸,看着一脸傲娇的凤尾,轻轻撇了撇嘴。 455绿翘 万小静瞧着傲骄的凤尾,瞪着眼,并不相让。 一人一花对峙,众人挪后。 “十九他们说得没错,你们还真当不知道吗?他们都找上门来了,盯上了万家。这事,你们应该是最清楚的。你们倒好,屁股拍拍,就跑走了,留下这一烂摊子让我们在这收拾,关键是,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万小静直接开口,啪啪啪地。 “你!” 凤尾气,下意识地想反驳回去,却是发现不知道说什么? 它瞪着万小静转身离开,只能悻悻地。 它瞧瞧四下再度聚拢过来的十七他们,忽生气:“走,走,走。就会欺负人。” 看着瞬间远去的红影,几人面面相觑。 “三姐姐好厉害!” 小十九嘟囔了一句。 众人点头。 “只是,她说的话是真的吗?” 小十九又问了一句,这回没人应他。 大家默默地,开始陆续离开。 凤尾落在一丛翠竹上,缩成一团小花。 沙沙响的竹叶摇晃,凤尾扭头。 入眼葱绿,油亮的枝叶摇晃。 这万家庄灵力倒是还好。 凤尾重又飞起,它忽高忽低,闷头乱飞,然后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地方。 四下一瞧,平坦的草地,交错的山石。 这里看着平常,同一般的院子一般无二。 之前几次来万家,凤尾都是跟着李惜。 它规规矩矩,遵从李惜的吩咐,没有乱跑。 这里陌生。 凤尾回旋了一个圈,扭身,准备走。 然后,它慢了下来,一丝久违的熟悉的味道,蔓延开来。 凤尾忽扇着,旋转着,忽然向下落,迅速往一处冲去。 “啵”地一下,凤尾被弹了回来。 一时,凤尾精神大振。 它迅速扭了一下花瓣,调整了一下姿势,斜着插了下去。 平地上,火红色的花朵蓦地消失了。 山洞内,凤尾惊讶地瞧着洞底那棵瑟瑟发抖的东西,缓缓地收拢了那摇摆的大花瓣,整朵花都兴奋地抖了起来。 ....... ...... “不好!” 正静坐的万重星忽睁开眼。 “四叔!” 李惜扭头,万重星已飞了出去。 李惜忙赶上,万重星的腿才治到一半,可不能妄动真气,不然会大打折扣。 两人先后落在后院,看着万重星飞快地掐诀,空地上那座熟悉的山洞显落出来。 李惜一个咯噔。 一红一绿正从洞口钻出来。 “小凤!” 李惜叫一声,一边就要上前。 却是一道人影抢先落下,轻飘飘落到中间。 “四叔,拦下她!” 红影翻飞,直接向中间的凤尾抓去。 “唉呀!” 凤尾轻悄一飘,躲过,脆声:“干嘛?” 它灵活地躲过万小静的攻击,向李惜飘过来。 李惜伸手,凤尾飘到李惜指尖上,欢欣:“绿翘,来。” 看着紧随而至飘过来的翠云,李惜只觉得头皮发紧。 翠云出来了。 看着翠云那白嫩的根系,李惜忙转向一旁的万重星:“四叔,你看这?” 她指着紧紧粘在凤尾屁股后的翠云,明显是这两棵攀上了。 万重星也是错愕,他紧张地盯着翠云:“翠云不能离开。” “贼!” 万小静攻击失败,盯着李惜,气乎乎地,口不择言:“四叔,你看到了?她回来就是祸害,你看,现在惦记上翠云了。四叔!这可不行.......” “万小静,你有完没完?我忍你好久了?” 李惜突抬头:“没事一边呆着去,再瞎bb,小心我揍你。” 全场静默。 刚刚赶来的一众小人儿,都呆在原地,这话她们都听到了。 早知李惜不如小雅随和,不易亲近,但也是清秀,文雅人儿一个。 怎么这一开口,这么劲爆呢? 几人相互看一眼,脸上微妙。 这两人是要打架么? 万重星看了一眼呼呼喘气的万小静,此刻他没有心思说什么。 “翠云怎么办?” 他问李惜。 满眼的担心。 一边向翠云伸出手去,翠云迟疑着伸出叶片,又缩了回去。 翠云的叶片向凤尾那边靠过去,又靠过去,凤尾也是轻轻舒展着花瓣,一红一绿,煞是醒目。 万重星脸上有些白。 翠云一向亲他,现在竟然........ 李惜也盯着翠云,见它叶片舒展,左右轻摆,似乎很开心。 “小凤你说话。” 李惜抬了下巴,挪嘴,一边警告地瞥了一眼万小静,她正向自己看来,见李惜瞧过去,快速扭头,哼了一声。 “绿翘呀,这是绿翘,很难得的,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凤尾见李惜瞪她,忙巴啦巴啦:“主人,绿翘可是好东西,咱得带它走,留在这里多浪费.......” “小凤!” 李惜喝一声,脸一拉。 “送它回去,马上!” 见凤尾不动,扬手:“去不去?” 凤尾还想说什么,见李惜警告地眯眼。 凤尾呼地一下转头:“走啦!” 它升空:“绿翘,对不住啊,咱还是回去吧?是哥哥食言了.....” 李惜忍无可忍:“小凤!” 她伸手去抓。 “听到了啦!” “主人,你不知道?绿翘不应该留在这里。那个,她方才还骂你,说你不是人。” 凤尾的声音一转,忽指向万小静。 清脆的声音回荡,随着一红一绿的消失,犹响在众人耳边。 翠云回去了。 万重星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他看着李惜:“小四,进去瞧瞧。” 李惜点头:“好!” 身子一晃,消失在洞口。 “小静!” 万重星叫住了想跟上去的万小静:“让李惜去。” 他眸子闪亮。 万小静跺脚。 “她是你妹妹!” 万重星强调,他制止万小静要说的话:“三房就你们两个了。” 万小静抿嘴:“四叔,你知道.......” “翠云,之前一直跟着她。” 万重星说。 万小静诧异。 “不管怎样,别人如何看李惜我不管。你们不许。小四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的。她不是成心的。” “可是,她能躲,咱们不能躲。这万家,就算她想待,她能待得住吗?” 万小静沉默了一会,还是抬起头来。 万重星瞧着她,沉默。 “四叔!” 李惜从洞里钻来,肩膀上停着蔫蔫的小红花。 “咱回去吧!” 李惜伸手拉过万重星,温和地:“你这腿不能耗力。回去,今日得加半柱香时间......” 万重星被李惜拎着远去了。 万小静看着远去的两人,愣愣地。 456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李惜一直给万重星疗伤,轻易不出屋。 凤尾经了上次的事情,亦是被禁足了。 “你不要到处去,不要再去那里,还有,离万小静也远一点。” 李惜竖了眉毛。 “绿翘!” 凤尾蔫头耷脑,不服气。 “我正要说你呢?翠云是怎么回事?你俩认识么?” 李惜问凤尾。 “当然了。在我们花妖界,不,所有的植妖里面,绿翘可是难得。我们植妖都是靠吸取天地灵气来修炼,天地灵力菲薄,何其艰难?非千年万年,才能攒够我们所需要的灵力。就如我,也是在天机崖,机缘巧合,方日积月累,好不容易才修得如今的这点成果,你知道的,在化形前,我们是不能离开原来的地方的,所以获得源源不断的灵力是何等重要。可是,绿翘就不一样,它能自己转化灵力,供养自己,持续不断,且灵力精纯” 李惜抬眼看了一眼凤尾原来至少有千年的道行,怪不得口口声声“我老人家,我老人家的。” “所以你准备拐走翠云?” 她说。 凤尾一下子来了劲“绿翘,已经有近千年的道行了,照理说早就修成正果了。就是因为一直呆在这里,所以,它不能再进一步。不然,它早就可以化形了。这样把它困在这里,实在可惜,而且这蠢货,它自己都不知道。” “小凤!” 李借打断它的话“翠云,就是绿翘,据我所知,它一直在这里,一直在,是万家的祖先发现了它,好好用灵石供养着。自然,万家也是靠着翠云滋养。可是,万家并没有苛待它,你所说的,又有几个天机崖?你知道吗?万家很爱护它,一直以来,只有固定的日子才会去翠云那里,不然,又哪里来的如今那些灵石?都是翠云自己滋养出来,反过来又哺育它自己。所以,我们不是一直在索取,也在付出。所以,翠云未必像你说的那般委屈。” 李惜解释。 “这里没有灵脉。如果把翠云移到更好的地方,她能进阶更快。” 凤尾叫道,有些激动。 李惜示意它稍安勿躁。 “或许你说得也有可能,翠云换个地方或许会更好些,但是,我肯定会阻止你。因为,万家现在需要翠云。所以,翠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 李惜认真地“翠云曾经成了这个样子。这么短。”她用手比划了一下。 李惜说“你不是它,不能代它出主意。而且。我告诉你,如你所说,翠云这样的,毫无防护能力的灵力宝贝,你说,它能安生吗?你要天天守着它么?别到时候,连你也一起给生嚼了。” 李惜眼睛一瞪“所以,你想什么呢?翠云,还就只有呆在万家合适。万家人少,翠云洞,平日里弟子是不能轻易进入的。你没见今日十九他们的神情?要不是你,他们恐怕都不知道家里有这样一个宝贝。所以,你说的损耗过度,基本是不存在的。以后,别再提了。” 凤尾张了张嘴,又闭上。 李惜把话说通透了,她不知道说什么了。 从来就是说不过,这人修的脑子太复杂,凤尾表示有困难。 “你是怕你四叔不肯?” 良久,凤尾瞥出了一句。 却是没人回答它。 李惜正盯着窗外。 那里可以看见十九他们在练功,一颗树上吊着一个茶杯,晃晃悠悠的杯盖怎么也盖不到上面去。 一阵鼓掌声,原来是十七盖上了。 李惜有些恍惚。 她静静地站着,这里是澄心堂,万重星重新修建的。 近日这里没人,专门腾出来给万重星疗伤。 一人一花静静地。 日子缓缓流过。 这日,风和日丽,李惜要走了。 万重星送到门口。 他一身青色衣袍,站在那里。 “小四,你不留下么?” 万重星看着她,挽留。 “不了!” 李惜微笑“我有事要办,可能有一段时日不会回来。不过,我放心了。” 万重星就看着她,叹一口气。 “小四,你三姐姐她,不是针对你,她这个人说话是不好听,可是,她也是自己姊妹,多担待。对了,她也说过,她此番能醒过来,也是多亏了你。她只是太过担心万家,怕再一次” 万重星试图解释,却是说得有些费力。 李惜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身后是十七他们,万小静没有出现。 “没事的,四叔,我都知道。我就是担心你。” 李惜声音轻缓“我走了,有事,你可以联系小雅,她知道怎么找我。” 李惜向后突然退去,她像一道流星,瞬间消失在碧空。 “四姐姐好厉害!” “那是,不然三姐姐都不能拿她怎样?” “她治好了爹的腿!” “我也要像四姐姐那样,真好!” 一群小人叽叽喳喳,议论着。 万重星仰着头,看着碧空,不语。 赤阳峰上云雾翻卷,隐约可见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玉虚子闭目,似老僧入定。 一旁一大坨黑影。 通体油亮,它不停挪动一下位置,地上留下一滩滩水渍,玉蟾蜍肩胛上的骨头高高地突了出来,往日鼓鼓的肚子也瘪了进去。 自从元神破肚而出后,阿碧就跟扎了气似地,一下子蔫了。 这个元神耗费了阿碧的大半精神力与灵力,这几年,阿碧一直不得进阶,双方僵持在那里。 玉虚子无能为力,只能辅助。 冰洞的冰灵力是阿碧进阶的最大保障,玉蟾蜍缺了冰灵力的支撑,只能靠自身的修为强撑。 本就是强驽之末,经这一创伤,再没了先前的活力。 玉蟾蜍抬起厚重的眼皮,云雾朦胧中,有什么晃过,它晃了一下脑袋。 碧色的眼睛四下一扫,安静,连风都没有。 真热啊! 他眨一下眼,又闭了上去。 飘浮的云雾缓缓移动,向四下散去,渐消散。 一缕云气飘飘荡荡,落入山腰的花木之中。 一个人影现了出来。 她回头望去,眼里深遂。 赤阳峰上看不清,半山设了禁制。 只是,却是挡不住李惜。 通灵体通万物,凡有灵力处,皆能通行。 这禁制,形同虚设。 凤尾探出头来,它方才没有上去。 “你能进去,那万家庄?” 凤尾有些不解。 李惜在万家庄是公然叫门的,她并没有直接进去。 凤尾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然而李惜并没有回答,她飞快往下落去,那里是层层殿宇,玉虚的主殿。 457避一避 李惜落下,到了大殿上空,渐隐。 屋子里,两个人,一站一坐。 淡淡的香味弥漫,是墙角那盆黄色的植株散发出来的。 这是蜜果,正是成熟的季节,丝丝缕缕的果香弥漫开来,让人精神一振。 站着的林峰主缓缓地吐了一口气,他抬脚欲走。 “是什么时辰了?” 金阳子忽然睁开眼,问。 林峰主忙说:“太阳快落山了。” “哦!” 金阳子重新又闭上眼睛。 “今日是否还要去?” 林峰主又问了一声,一边向金阳子瞧去。 见掌门依旧闭眼,眉目不动。 他就轻轻地向外退去。 “怎么样?” 门口候着的王峰主见林峰主出来,忙迎了上来。 “没说什么,也是难呢。” 林峰主说着,抬头看了看天,白茫茫的天,看不透,这几日都这样。 “总要问一问的,给个准话呀?不然,咱们怎么弄?这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今儿是这样,明日,后日,大家都不用出门了。真是邪了门了。难道就窝在这玉虚了?哪里也不去了?” 王峰主一脸着急。 “算了,只照先前那样,先约束好他们,够烦的了,只安生些,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林峰主疲惫地揉一揉额头。 “掌门也是够烦的了,咱们不烦他了。你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老五门下的一个小弟子,耐不住,自己偷偷跑出去,说是归家一趟,结果就......” 王峰主摊一摊手:“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就丢在山下。瞧,现在是越来越猖狂了,下回说不定直接扔在山门了。都他妈的疯了,尽早小弟子下手,下回我去转一圈,有种冲我来。” “什么话?你当人不敢啊?你金丹吧?” 林峰主斜了他一眼,脸上依旧阴郁:“那才叫乱了呢?” 他一掌拍在王峰主肩膀上:“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们能避则避吧,不能节外生枝了。掌门也急,用黄蜜果修炼呢。” 王峰主瞧了瞧他。 “你说,这李惜现在在哪儿?” 他换了话题。 “这都闹成这样了,该是没有找着。听说,他们去了万家,但是也没找着。要不是掌们他们下了命令,你以为我就不想揍他们一回......真够膈应的。” “谁说不是呢?上回不是已经演示过一回?要不是天元宗损了那人,说不得这回早嗷嗷地叫着冲上来了吧?哎,其实你说得也没错,大长老这样子,还真的不敢叫他们知道......” “就是!” “对了,前次,无为的方明过来,你没有说什么吧?” 林峰主忽然想起,盯着王峰主。 “没,我又不傻!这事哪敢往外说呢?只说,大长在闭关呢。” “这就好,这时候,我是谁都不放心,人心隔肚皮,难说呢。” “应该不至于,上次,赤阳峰上,方明他们还帮了咱们。” “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呢?你可别忘了,咱们两宗的实力,如果除了那位,可是势均力敌.......总之,小心点总没错的。” 两人说着话,渐渐走远。 屋外重又恢复了宁静。 ...... “你怎么不和他们说话?” 凤尾望着李惜,她坐在一块大石上,低着头。 “小凤,你说,我的修为高么?” “自然,现在没人是你的对手了吧?方才,连玉虚子都没有发现你。他们也是一样。”凤尾猛点头,如捣蒜。 “是吗?” 李惜扭头,看着凤尾,脸上眸子黑沉沉:“我真的很厉害吗?不是,我是魔女吗?” 凤尾歪头:“你是妖啊!不然,你怎么这么厉害,你看,你能吸引所有的灵力,他们都不行,天下无敌……” 凤尾巴拉巴拉地。 “因为我,天元宗没灵脉,到处抢夺生事,弄得大家鸡飞狗跳地,不得安生。他们说我是妖女,好像也没说错哈?” 李惜语气轻飘,她看着远方,眯眼。 脸上神情平静。 “哎,妖不好吗?想当年,我煞血也是不错地,只不过,人家现在是弱了一点,但是,我一定会追上来的。我要努力......” “嗯!” 李惜看着举着胳膊的煞血,伸出手突然摸了一下,煞血有些不适应地:“别摸!” 然而却是被准确地给摁住了:“走吧,咱们去找掌门。” “刚才为什么不找?” “那我可以一起去了?” “就你话多。” 凤尾喜滋滋地跟着李惜去了。 一进门,就瞧见墙角那株蜜果,凤尾喜滋滋地跑了过去。 “你回来了?” 金阳子看着突然到来的李惜,脸上绽放出笑容。 “坐吧!” 他起身,示意李惜坐下,自己去屋角找杯子。 “都还好吧?” 他一边唏唏嗦嗦地翻找罐子,一边说:“怎么想着回来了?” 李惜看着他撅起屁股,一个一个翻找茶罐:“我去了赤阳峰!” “噢!” 金阳子的手顿住,他抓住了一个茶罐,扭过头来:“去过了?” 他走过来,把茶罐放在几上。 又向外走去:“烧壶水来!” 弟子忙忙地应了一声,跑去了,一边嘀咕:“这水不是刚才烧过了,才送进去的?” 李惜坐在那里,看着门口的金阳子,安静地等着。 “李惜呀,你这是从哪里过来呢?” 金阳子笑眯眯地重新进来,看着李惜。 “转了一圈。我回了一趟家!” 李惜说。 金阳子“哦”了声,看着她:“回去了?” “嗯!” 李惜点头。 “掌门,我想问你件事。” 李惜看着金阳子:“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我这回回来,见门内弟子似乎禁止外出。” 金阳子缓缓点头:“是。想必你也知道了,现在外面可不太平,乱糟糟的。咱们唯有关起门来,不叫弟子们出去搅和,先过了这一段再说吧。哦,小雅,也要回去,是我拦下了,想着你又不在,她还是留在这里好些。万家的事情,我们也打听过,你们家有人回来了,是个金丹修士,听说,现在多亏了她,那些人,都是她给挡了回来。万家,应该没出什么大事吧?” 金阳子欠过身子,看着李惜。 李惜轻摇头。 金阳子就没有再说话,他向屋外瞧了一瞧:“哦,那茶水怎么还没来?我去催催。” “不急!” 李惜说。 金阳子就又重新坐下。 一时弟子拎着茶壶进来,两人看着弟子倒水,都不吭声。 弟子倒好水后,低头退了出去。 金阳子这才端过一杯茶,亲自捧到李惜手上。 李惜接过,看着金阳子,鼻间茶香萦绕,是上好的灵碧茶。 “李惜呀,照我说,你不要再回万家了,至少是目前。现在他们打着找你的幌子,去万家庄。他们说” 他看着李惜:“都传你有什么好宝贝留在万家庄呢。小雅,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叫她出现在万家。” 他解释:“我的意思是,现在正是敏感时期,你最好避一避。” “我家主人不怕,他们放马过来就是,我们都接着。有什么好避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缩头缩脑地,不爽快。” 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凤尾钻出来,站在李惜腿上,愤愤地,昂着脑袋。 458烫手山芋 “小凤!” 李惜沉声。 这厮又乱插嘴。 金阳子摆手:“无妨!它说得没错。你如今的实力,我等是望尘莫及,这是真话,跑不了。我们玉虚也为你骄傲。” 他夸赞:“虽是元婴,却早己超越元婴的能力了,自然,你金丹时,就已具备元婴的能力,现在嘛,只能说,纵观整个云洲,不,连中洲也算上,恐怕已找不出能与你匹敌的对手了。李惜,你会走得更远的,你的成就远不止于此。” 他低头啜了一小口茶,继续:“你,是我们玉虚的骄傲。” 他眸子黑亮,点头,一边呷了一口手中的茶。 “嗯,这茶不错!” 李惜举了手中的杯子,轻轻地举起,喝了一小口,入口生香,唇齿生津,丝丝灵力溢出。 她一向不喝茶的人,也吃出来了味道。 金阳子一向小气,能拿出这般的好茶,足见他对自己的礼遇。 李惜又喝了一口,轻轻放下,瞥了眼一旁的凤尾,见它把脑袋钻到到那碧油果黄澄澄的叶丛中,不让它说话,就这德性。 李惜扭头,见金阳子依旧捧茶细细地啜着。 “这种情况,玉虚,不准备管一管么?” 李惜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现如今,这种乱像,也只有玉虚这种大宗门可以出来弹压了,不然,是真的没有章法了,整个乱了套。 “不管!” 金阳子摇头。 他放下茶杯。 “主要也管不了。唯今之计,只有先保存实力。不止是那些散修,还有许多小宗门都受到了冲击,他们的损失才是最大的。这时节,大家想得最多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现有利益,哪里有余力去管人家?据说,中洲已经连环反应了,大家都去抢别人的灵脉,重新洗牌。最先是天元宗去抢了几个小宗门的灵脉,然后失了灵脉的苦主眼见抢回无望,转而把目标转向比他们更弱小的门派.......那些小门派又自发去抢那些世家。你知道的,大家在一块地上生活久了,彼此间的实力都是心知肚明的。就这样,一级抢一级,最后抢不到的,就算倒霉。我们云洲相对来说,还算好的,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玉虚、无为这两个最大的门派守住了自己的地盘,目前还没有人来公然袭击,但是,那些小宗门却受过几次冲击了。一开始,我们也管了,但是,没用。等你这里一回头,对方又抢了回去。我们也派人守过,却是,遭到了更强烈的袭击,他们联合起来,我们已经陨了几个人.....情况比我们预估得还要严峻些。” “等等。能够袭击我们玉虚的人,应该没有几个。可是査到了?” 李惜看着金阳子。 “抓不到。手段干净,等你到了,对方早没影了。且不是一处,咱们精力不够。照这样,咱们玉虚就得每处地方多派一些人,这样的话,宗门内就空了。” “且,大长老受伤了,我们不敢过分冒险。” 金阳子细细分说。 李惜点头:“我知道了!” 玉虚子的情况明显是不容乐观,还有阿碧,这是她亲眼见到的。 ...... “我去找小雅了。” 李惜说。 金阳子起身相送。 “等等!” 李惜重新坐下。 她靠坐在那里,看着金阳子:“掌门,你干什么?” 李惜的头垂下,阖上了眼。 飞奔过来的凤尾身子暴涨,缠过来的碧油果数轰然倒地,在地上攀爬着,嘶嘶吞吐,却是被凤尾逼退。 “稍安勿躁!” 蹙眉的金阳子,见凤尾红光大闪,硕大的花瓣上一排排牙齿伸了出来。 “你乖乖地,你主人就没事!” 金阳子指着昏睡的李惜。 ...... 迷糊中,耳旁有人在轻轻讲话。 “怎么回事?” “师兄,我也是没有法子。这山下的情景,你也知道,我哪里敢让人知道她回来了?” “那你也不能把她弄到这里来,这里可是赤阳峰,你疯了?我们就剩下这块地,你不怕吸光吗......” 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李惜下意识地运气,首先感到了丹田内难得的平静。 她吃惊,正要睁开眼。 “这个放心,我放了散灵果。她不能动用灵力,你知道的,那东西的效用可是连你也抵不过的。你瞧,这不是?” 李惜不屏息。 这里是赤阳峰,说话的是玉虚子和金阳子。 她听出来了。 有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是阿碧。 它正移过来,靠在李惜身旁,不动了。 有长长地黏糊的东西贴到脸颊上,不知是阿碧的舌头还是腿? 李惜静静地。 阿碧的身子温热,黏糊糊地贴着。 “没地藏了,只能是这里。就几日,我就把她送出去。这几日不行,外面有人候着,不定给抓个正着,可是不想再折腾了。” “尽快吧。对了,用土遁符送她走。” “不行。这东西用了,至少有5日的效力,要是这中间被人发现她,就糟糕了,可不害了她?” 一阵沉默。 “说来也是咱们没福,这么好的一个弟子,原以为捡到宝了,结果是个烫手山芋,甩不得扔不得。” “可是掌门,这样能行吗?李惜醒来不会恨上咱们吧?万一她.....” 又有声音响起,好像是三长老。 李惜默默地辨别:这里一共有四个人,倒是憋得住。只不知道还有一个是谁?林峰主,还是二长老? 三长老的话里有着担心,他意有所指。 沉默。 微风拂过,李惜面上一阵黏湿,玉蟾蜍伸了长长的舌头舔过来,惜眉目不动,忍着不适。 自己体质一向偏寒,近来越发明显,没想到倒是吸引了玉蟾蜍。 “不可!” 金阳子的声音:“李惜,我还是了解的。她如今的修为深不可测,我这回能够算计到她,说到底也是这孩子仁厚。她对我不设防,不然,我恐怕早死了。无极都弄不过她,我不敢托大。错不在她,咱不能.....再说,咱们都知道,交出了她,那些人就能罢休?这情况是明摆着的,僧多粥少,整个云洲,也就咱们这里和无为两条灵脉还算全乎。我倒是觉得,投鼠忌器,他们那些人嘴巴里嚷着要我们交出魔女,其实心里也是怕的,不然为什么逼我们?自己不会去抓啊?还不是怕?咱就留着她,牵制他们。也算是一重保障。” “掌门说得是!” 是林峰主的声音。 李惜听出来了。 她转动着脑子:当时他们应该没有发现她。 身子隐隐一轻,丹田内有松动的迹象,她忙稳住。 “至少,后日,我就送她走,走得远远地。” “是,远些才好,相信她也应该知道咱们的意思,不会再回来了吧?还有小雅,可不能让她知道,李惜回来过。她们是姊妹,大家都知道。留在这里,总归也是个牵制。想来,就算李惜怨恨我们,看在小雅的面子上,那孩子也能顾忌几分。” 金阳子最后下了结论。 众人并没有再多话,显然是赞成的。 然后,几人散去。 赤阳峰上重新剩下玉虚子和玉蟾蜍。 “阿碧,你过来!” 玉虚子招手。 待在李惜身边的阿碧就蹦了过去。 “待着,少动些,就不热了。” 459告别 玉虚子吩咐阿碧。 李惜依旧闭着眼。 她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只是,她竟然没有预想当中的难过,也没有生气。 她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她,是个异类,不容于世。 她闭着眼,蠢蠢欲动的丹田也渐渐平静下来。 静静地,雾气重新弥漫上来,遮盖住了地面上的景物。 朦胧中,玉虚子缓缓地睁开眼,不经意地掠过地上的李惜,又闭上。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和着雾气,消散无形。 屋子内,一朵大红花怒目,瞪着进来的金阳子:“个老不死的,我家主人呢?说话不算话。” 它急躁地,四下是频频闪动的六角阵。 凤尾左冲右突,竟然冲不破这束缚。 它累了,开始破口大骂。 无奈,金阳子只是充耳不闻,任它叫骂,只是不时地给四角添置一下灵石,用以巩固方阵。 凤尾那个憋屈啊。 它明明可以不受金阳子控制的,明明可以攻击的。 却是被金阳子给要挟了。 “希望她出事,就尽管过来。” 凤尾着急,没有办法,李惜被拿住了。 李惜忽然就昏过去了,丝毫没有反抗之力,这是从未有过的,凤尾慌了。 李惜一向是精明的,来之前,明明存了戒心。也做了准备,怎么就中了招了呢? 凤尾想不通。 该死的金阳子,肯定是他做的手脚,这小老儿一向狡诈。 还有,那该死的碧油果,都是它,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自己才放松了警惕。 也不知李惜怎样了?奈何这死老头不告诉它,只是说没事。 没事,没事,怎么到现在都不联系它? 为什么它还被困在这里? 金阳子低头,腰间的传声符亮了。 他飞快地奔了出去。 身后是凤尾更加暴躁的骂声:“不要脸的,那是我主人的传声符,不许用.......” 赤阳峰上,金阳子疾步上前:“真走了?没发现吧?” 他环视四下,只有一人一蛙。 “走了。” 玉虚子低低地。 他闭着眼,轻声:“她是个聪明的,应该不会再来了。” “我就知道困不住她,幸亏师兄提醒。” 金阳子叹一声,走到玉虚子对面,席地坐下。 “只怕是,她从此再不会来了。” 他语气惆怅。 那碧灵散,困不住李惜,只能是一时,却是没想到那么短。 李惜醒来的时候,阿碧就发觉了。 师兄提醒他的时候,他也是吃惊的。 李惜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知。 人妖通杀的碧灵散,恐怕也只有李惜能这么快醒过来。 只不知道,李惜此刻会去哪里? 不管去哪里,恐怕以后都与他们无关了吧? 唯今之计,也只有希望她安好。 金阳子很快收脸上的歉疚,对玉虚子说:“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 ....... 万小雅拉着李惜的胳膊,开心:“四姐姐,这是从哪里来?好久没见了。” “咦,又精进了,现在是什么修为?” 她一脸笑容。 李惜看着万小雅,眼睛里都是笑意。 “我刚从家里来,这不,来看看。” 她拿出一个储物袋,在手上掂了掂,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小雅就要打开:“什么东西?” “这是四叔带给的。等下再看,收好了。” 李惜说,一边拉了她的手:“咱们说说话呗!” “等一下!我先给,省得又忘了。” 小雅想起什么,弯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两双鞋子。 白底青面。 “上回走的时候,我忘了被,诺。” 李惜笑着接过来。 门派里统一配发的鞋子太粗糙,女修大都是自己动手。李惜不耐烦做,小雅的针线活也就一般,但是,她胜在耐心,纳的鞋底特别软和,穿了几次,李惜就爱上了。所以常常是小雅给她一起做了。 “来,咱们说说话。进来,怎么样?有没有进步?和我说说。” 李惜拉着小雅坐了下来,小雅顺势坐下,叽叽咕咕地和李惜说了起来,说一会,笑一会。 李惜点头,笑眯眯听着。 “小雅,我要走了,好好修炼。” 李惜忽然说。 小雅楞了一会,不依:“都没说的事情呢?现在,外面乱得很......” 见李惜笑盈盈地,她改口:“这回,又要去哪里?多久?” “走了。” 心里向外走去,没有停留。 “四姐姐!” 小雅叫道。 “回吧。” 李惜转身,挤挤眼睛:“不用担心我。走了。” 平地消失。 小雅叹了一口气,四姐姐越发摸不着踪迹了,这才回来,又要走,她还有许多话要同她说呢。 这外面的情况,可是对她不利,这话她方才就想说,可是,看着四姐姐,又不知怎么说。 她怏怏地回到屋子里。 然后,就发现桌上的储物袋。 她抓起来:这是四姐姐的储物袋,之前她一直带在身边,还是从万家庄带出来的。 禁制已解。 她伸手一掏,脸上古怪。 厚厚的两大摞符画。 她呆呆地楞了半晌,然后就冲了出去。 “四姐姐!” 她叫。 她一跺脚,然后就点了腰间的传声符:“四叔!” ....... 屋子里,两个人,正对峙。 万小雅呼呼地喘着气,看得出是极力在忍耐。 对面的万小静却是平静。 她翘着二郎腿,一裘红裙曳地,伸手瞧着手上蔻丹。 “我哪里说错了?她本不是人。” 万小静斜眼,瞧着气哼哼的万小雅,丝毫不让:“她不怕我的鼓。” “还好意思说。的鼓,四姐姐说了,是害人的东西,怎么,在四姐姐那里吃了亏,就在这里说她的坏话?四叔,听听!四姐姐就是被赶走的。” 万小雅气鼓鼓地,也是丝毫不让。 她火急火燎地赶回来,问李惜可有回来过,万小静竟然说李惜走得好,两人就吵了起来。 万小雅气极:“四姐姐自来到万家,我们就在一起玩,哪里不是人了?凭什么这样说?那个三叔,三婶都没有这样说,老祖也没这样说,她虽认在们三房,可她是万家的人,这个老祖知道的,她有爹娘,她的爹娘都死了,这才投奔我们来的。四叔,这些,都知道的。” 小雅急急地,看着万重星,要他说句话。 此刻,她忘了万小静是她的三姐姐,只是一心要维护李惜。 看着因为激动而像只小公鸡的万小雅,万小静略有些诧异。 460不落的红日 她欠身,看着万小雅,轻轻地“小七,你别激动。你不知道,我这鼓,是摄魂鼓,可是人妖通杀,凡是有魂魄的,都躲不过。就是妖王,恐怕都是我是好奇,怎么就她没事?四叔,我爹娘当初是怎怎么收留她的?什么来历都不知道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不知道就算了,小七,你发什么火呀?可别忘了,咱们可是从小就在一起的。” 万小静起身,走到万小雅面前,制止她要说的话“好了,这事就过了吧,其实也没有什么的,这么多年,你们也说了,她并没有对咱们万家怎样,相反,还很照顾。小雅,我都听四叔说了,家里出事后,你们两个一直相依为命的,你把她当亲姐姐。所以,小雅,三姐姐知道,你和她感情深。行了,之前的话,就当我没说。四叔,如今我也回来了,天元宗那里我是不准备回去了,我现在只一心一意地要把万家打理好。现在,咱们的情况可是不容乐观。她倒好,拍拍屁股走人,这烂摊子还得咱们收拾那些人像苍蝇般地盯着咱们,打得什么主意,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当下的任务,是怎么应对?小雅,你别瞪我,现在外面都在说她是魔女,你们玉虚想来也是日子不好过,凡是被她粘上的,都有麻烦。咱万家不比玉虚,底子薄,只会更麻烦。所以,小雅,四叔,当下不是去找李惜,而是要想想咱们自己怎么办” 万小静一口气说完,静静地看着万重星,脸上也收了嬉笑。 小雅一回来就说要找李惜,她不过说了几句话,小雅就激动成这个样子。 一直默默听着的万重星眨了一下眼,抬头,看着万小雅,温和地“小雅,你四姐姐既和你说过,自然是有去处,你放心,她一向是有分寸的。” 万小雅只得气哼哼地坐下,扭过头去。 “小静,你也去休息吧?” 万重星看着万小静。 万小静就转身,到了门口,又向万小雅微微点头,向外去了。 “她这?” 身后,小雅一跺脚四叔? 万小静这是要干嘛?说了这么一通话,到底什么意思? 她辨不过,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李惜在哪里?” 万重星扭头看着万小雅。 “我不知道!她给了我这个,您瞧。” 万小雅下意识地,拎了那个储物袋出来,扒开。 万重星看着那些符画,一时沉默。 “再联系一下!” 他催促。 小雅摇头“没用,我已经联系过了,没反应。” 屋外寂静,只有微风吹过,再没有声响。 良久,小雅扁嘴“四叔,四姐姐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不会!” 万重星肯定地。 “可是!” 小雅看着那一摞符画,就要哭出来了。 这么多的符画,少数也有五六百张,李惜这是要干什么? 万重星的脸色也不大好,他眯眼,看着屋外,没有说什么。 李惜看着雾气缭绕的潭口。 别的地方都是灵力不继,只有这里依旧雾气萦绕,潭水翻腾,冒着小泡。 她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也不知游了多长时日,只是一个劲地向前游动。 “哗啦”一声,她钻出,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向前迈步。 四面海浪翻涌,远处云朵层层。 似乎同自己先前走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有大鱼从水里跃起,在水面上闪起一道光影,哗啦一下又隐没。 李惜顶着海风,向前走去。 老银鱼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李惜正站在海面上,抬头望天,一动不动。 他也就不动,身后跟随而来的众鱼妖也不动。 停在海面上的女子,浑身素净,就那样漂浮在那里,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彩光。 众鱼妖静静地。 直到一声“恩人!” 一条鱼儿破浪而来,跃起。 李惜伸出手,小银鱼在半空,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她,眼里都是欢喜。 “希尔!” 李惜轻声。 小银鱼摇头摆尾,李惜手一松,它缓缓落地,尾巴迅速分成了两条腿踩在水面上,轻轻滑动。 李惜眼里有了笑意。 老银鱼也游上前来,竖立上身,鱼嘴一开一合“你怎么来了?” 它的目光中有着不安。 其余鱼妖也看着她。 李惜扯起嘴角,微笑“我来看看你们。顺便找个人!” 众鱼妖面面相觑。 “在不沉岩!” 老银鱼说。 李惜扭头,一片水波荡漾,看不见什么。 “是你叫他来的么?” 李惜摇头。 “希尔!” 老银鱼叫道。 小银鱼很快往前一跃,领着李惜去了。 两人往大海深处去。 很快停下。 “在那里!” 希尔弯起鱼鳍。 李惜就看见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一动不动地。 “他什么时候来的?” 李惜轻声问。 “许久了,一直坐在那里,爷爷吩咐我们不要靠近他!” 希尔说。 李惜摆手。 希尔沉入水底。 凤尾飘出,坐在李惜肩膀上“他怎么在这里?难怪怎么找不到他,金阳子那老匹夫都骂娘了。” 凤尾声音清脆,毫不客气地说着金阳子的坏话,自那日,它就一口一个老匹夫地骂着。 李惜落到岩石上,统共两个桌面大的岩石上,两人并立。 一身青褐色的衣裳,脏乱不堪。 林平乐没有回头。 他盯着前方,那里一轮太阳,红通通地挂在那里。 李惜伸手,指着那轮红日“像不像是画上去的?很美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味道。 林平乐缓缓转头,李惜看着他。 一脸的青色胡渣,头发盖住了小半张脸。 一双眼睛黑洞洞地,看着她。 “和我说说吧。” 李惜看着林平乐,神色平静“比如说,这太阳?” 她伸手,直直地指着,殷红的太阳一如既往地挂在那里,巍然不动,李惜走的时候,李惜回来的时候,都是这样。 林平乐手中一动,一颗石子,弹向前方,石子划过,消失不见。 “你来干什么。” “我之前就来过这里。” 李惜喃喃的,她昂头,橙红色的阳光洒过来。 “好大的手笔。” 她眯眼。 方圆百里,下至海底,上至苍穹,都静止在那里,似乎不曾流动。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大的结界。 这就是一方龟速的世界,比外面的时光要慢数百倍的世界,这是人造的,是人为造成的。 之前,她就是觉得奇怪,这轮红日怎么就不落? 直到视在, “快了,快落了。” 林平乐喃喃地,他专注地盯着前方,眸子闪着红光。 “太阳落入海中么?” 李惜亦轻声。 林平乐不应。 李惜目光落到海面上,波光凌凌,大片的红色从海里映射出来。 “那这些鱼妖?” 她的声音轻飘。 “它们在此界中,自然是一同消失。” 林平乐又应了一句。 李惜眸子眯起。 红日挂在那里,圆圆的,红红的,远处的天空澄碧如洗,实在是一幅好画。 这才是你的真正实力么? 花无影。 461回不去了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李惜心中还是止不住的翻滚。 画门,这就是画门的实力。 与花无影比起来,她李惜果然只是一个初入门的。 她缓缓坐下来,看着林平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李惜留在这里。 不说走,也不说不走。 凤尾闲得无聊,只是每日里跑到海面去,和希尔玩耍。 一个红娃娃和一个鱼娃娃,玩得不亦乐乎。 李惜眯眼,林平乐一直在那里。 她瞧瞧四下,起身。 向大海深处走去。 一道彩光,没入水中。 留下海滩上渐渐消逝的白衬衣女孩。 海风猎猎,李惜看着地上的两具尸骨。 那是海底捞上来的。 尸骨发白,却是通体玉色。 “这和无极那老儿的尸骨一样。” 凤尾说,她在地上跳来跳去。 有几次踩到那骷髅上。 李惜没有吭声,她只是看着这两具尸骨,木木地坐了半日。 然后扛着那两具尸骨,回去。 僵坐地林平乐看到这两具骸骨,突然说了一句。 “无相和无根!” “花无影的同门?” 李惜歪头看着他。 林平乐神情平和,脸上无嗔无怒,就像是老僧一样。 李惜瞧着他。 眼前这个人,邋遢得很,就像是一个野人,头发上纠缠着各种水草,除了喘气,偶尔说两句话,才显得有活气。 一幅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前段日子,她问了许多话,林平乐基本没说什么。 李惜只能拿花无影说话。只有这个,他才会开口,其它的,一个字儿都没有。 凤尾轻手轻脚地往后缩,不敢打扰了这两人说话。 它一转身,看到远处一个脑袋,忙往那边去了。 希尔见凤尾过来,很快就没入水中 这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李惜一个人在问。 “那,天机老人?嗜灵盘” 李惜继续。 “死了。那是它的本命法宝。” 李惜的心微跳“天机老人是哪里的人?” 林平乐不说话。 “中洲的?” 没反应。 “云洲的?” 林平乐看他一眼。 李惜也不说话了。 她脑中电光急闪,看着林平乐。 云洲目前的元婴修士,就那么几个,玉虚子,不可能,他已经有了阿碧。金阳子更不可能,可是差点死在那玩意手里难道是? 无为的掌门出门很久了,一直在外云游,不曾见过此人,据说他是元婴中期 无为一直是大长老方明主事,行事低调。 她摇摇头,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陷入了沉默。 玩耍的凤尾偶尔探头一瞧,李惜已经坐下,犹如一尊雕塑。 它重又扎入水里,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动了。 李惜忽然就觉得没有什么动力了。 导致李家灭门的灰衣人早已消逝,不值一提。 林平乐说,他只撑了半年,就没了。 破损了丹田的修士,莫过于死。 至于林平乐,他早已逝去了,和花无影一同消失了。 无极也死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天元宗一众人等也没了昔日的威风。 万家也在重新振作 其它的,李惜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落后就要挨打。 之前,她心心念念就是要提升实力。 现在,她做到了。 李惜却是有些迷茫了。 杀戮,抢夺,似乎一直就没有停止过,依旧在上演,从来没有停止过。 万家依旧面临未知的灾祸,玉虚亦是随时提防被其它宗门顶替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修真,这就是修真么? 李惜僵坐了整整五日,脑子里一直纠结着这个问题。 坐到最后,她不想了。 她盘腿坐在沙滩上,伸手,看着自己的手臂,白皙,柔软,是一双女孩子的手。 手指修长,倒像是抚琴的手。 她笑一声,再笑一声。 丹田内一阵涌动。 抬手间,指尖彩光流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只兔子,一朵摇曳的花。 活灵活现,一一落下,散落在沙滩。 她挥手,彩光闪过,一一消失。 她再抬手,画起了眉毛,头发,嘴唇,鼻子,手 看着那闪烁的人儿,她继续。 她有多久没有画过了? 看着那白衬衣,蓝色牛仔裤的女孩,甩着马尾,看着她,微笑。 再来一个。 双手叉腰,气哼哼地看,凝神静气。 她脑子重新又活络起来,似乎全都想起来了。 原来,她一直没变,她一直是她,只是身份不同了。 一幕幕,就像过电影般,在脑海里一一闪现。 “哇!” 远处是凤尾咋呼的身影, 细麻杆似地脚杆,在沙滩上飞快地跑,后面是跳动的一个胖胖的小人儿,那是希尔。 它还是鱼身,但是四肢爬起来飞快,胖胖的胳膊,胖胖的腿。 它还没有完全化身。 再远处是平静的水面,老银鱼他们已经见惯不怪,这两日都不怎么冒头了。 很是祥和的一面。 就这样,也挺好。 她收手,定定地看那轮红日,发呆。 艳红的夕阳照射,照着像两尊石像,仿佛凝固在那里。 远处的海面上,两抹银色缓缓浮出水面。 “爷爷吗,他们在干嘛?” 小银鱼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身旁的老银鱼,不解。 之前,来了那个男修,谁也不理,直接冲到这里,然后就呆在那里。 忽然来了这么一个陌生的闯入者,大家初始还惊慌,后来见他只是发呆,什么也不做,就渐渐松懈下来。 现在,李惜来了,怎么也一样发起了呆? 这都好长时间了,就那样呆着不动? 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可看的? 那太阳,小银鱼从小就看着它,一直挂在那里,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小银鱼也不知道具体多长的日子,只知道应该很久了 “希尔呀,你有没有发现,那太阳好像往下掉了一些?” 老银鱼没有回答小银鱼的话,只是问了另外一句。 “没有啊?” 希尔歪头。 它一抬眼就能看到它,还真没有注意过,这回被老银鱼这么一提醒,它就努力翘起身子,往上高高一蹦,溅起水花朵朵,很快又回到了海里。 它常玩这个游戏,原来他蹦起来的时候,那轮红日到它的尾鳍下面,现在,好像掉落到尾鳍的下面的下面了。 它已经许久没有玩过这个游戏了,会不会是它退步了? “可是,” 希尔奇怪“爷爷你不是说,那是不落的太阳吗?” “是啊?” 老银鱼喃喃地,它也说不上来。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它想不起来。 两人也呆呆地浮在那里,随着海浪沉浮。 哗啦啦,海浪拍打着海岸,潮水翻涌,到了李惜脚下又退去,她脚下泛着淡淡的荧光,海水自动避开,往林平乐那边去。 他依旧坐着,腰身以下都是湿淋淋的水印,贴着他的身子,上面沾满了水草。 李惜站了起来。 她挥挥袖子,扭身。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462低估 她一字一句地“你一直都想要回去?” 林平乐摇头“回不去了!” 他声音嘶哑。 “你撒谎。” 李惜俯身“妖王是怎么回事?” 她盯着林平乐,轻声“我想了许久,才想明白,你和无极合作,就是为了回去,对吗?” 林平乐抬头,定定地看着她,眸子一亮,又黯淡。 “无所谓了,画卷没了。” 李惜点头。 “你想从夜苍身上得到什么” 见林平乐不语,她忽然出手,直接按在林平乐的头顶,用力,彩光一闪,林平乐脸上痛苦,却是一声不吭,身形也萎顿下去。 她语气轻飘“我有我的底线。” “无影!” 林平乐喉咙里咯咯作响,瘫倒在地。 李惜松手,看着自己的手。 印迹早没有了,方才是她的错觉。 她看着地上的林平乐,见他一脸平静。 她注视他,目光狠厉“你没有第二次机会,如果你想现在消失,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林平乐呆呆地看着她,良久,脸上抽了抽,忽绽放出一个笑容,稍瞬即逝。 林平乐看着她,眼睛里竟有着乞求。 李惜却后退一步,转身,大步踏去,消失在虚空。 林平乐看着远去的李惜,挣扎了一下,身上骨头脆响。 他发出了笑声,嘶哑难听她知道了,不让他死。 世上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死不了。 “还是没有动静么?” 花青焦急地。 夜苍抿嘴,不语。 他的手再次按了上去。 面前的石壁依旧一片白蒙蒙,闪烁不止,没有任何影像。 李惜失去了踪迹,就像是一只断线风筝,杳无音讯。 花青叹气,往后面退去,门禁打开,有声音传进来,隐隐约约。 有妖兽不断地进出,很快消失在林中。 已经三年了。 终于忍不住了。 他们开始向苍莽山出发了。 先是在外围试探。 花青他们果断地干掉了几个人,方才安生一会。但是不久,又卷土重来。 就像是草,割了一茬又冒出一茬,接连不断,烦不胜烦。 “看来是狗急跳墙了。” 花青讥讽道。 他们敢向这里进攻,说明他们实在是没有去处了。 这几年,外面是打得一团糟。 整个一个乱。 除了玉虚和无为两个大宗门,其余的已是乱了套,整日纠纷不断,打杀不止。 先前他们还能偏安一隅,守着苍莽山,过他们自己的清静日子,任那些人修闹得天翻地覆,都不干他们的事。 有妖王在,那些人不敢。 可是,他们还是低估了。 在第一个修士向苍莽山发动攻击,被豹妖给撕碎了的时候,花青就知道,接下来是再无宁日了,战斗已经重新拉开了序幕。 他们小心而谨慎地向苍莽山进发,或许,在他们眼里,这危机重重的苍莽山比起其他地方,更加让人有希望? 苍莽山维持了短短的几年的平静再次被打破了。 这份安静太短命了。 短得花青都来不及幻回他的本身,短得妖王功力还未完全恢复。 一切都措不及防,就那么一下子把人妖都推到前面。 苍莽山重新又进入了戒备状态。 “要不去玉虚问问?” 花青在门口,顿住,挑着嘴角问。 自李惜走后,玉虚就闭门谢客,平日里轻易不开山门。 听说,那些各处集结而来的修士,聚集在山下,在那里扎下了根。 玉虚山脉灵秀,这周围的灵力虽然比不得玉虚的主峰,却是比别处要浓郁得多。 他们自然是不走了,就在这里修炼,好在,玉虚并没有封山,还是有灵力不断地溢出。 还有无为,亦是聚集了一大帮各地汇聚而来的修士,时日长了,这两处竟然形成了一个新的集镇。 来来往往不停的修士。 玉虚和无为好像并不在意,只是关起门来自己修炼。 原本,也算相安无事。 只是,也不知怎的,这灵力消耗得太快,豪不夸张地说,就像一个漏气的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流失。 那些聚在一起的修士们已经不能和平相处,开始打斗,只为争抢那靠近一些的位置。 那些灵气正以山门为中心,急剧缩小。 一开始,以为是玉虚缩小了范围。 可是他们不敢提意见,玉虚和无为已经容许他们在附近驻扎,再想要进一步,是不许的。最开始的时候,就有那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敲门,被直接给打了出来,经脉寸断,废了。 玉虚如今办事,也是一点都不留情,凡是敢于挑衅的,一律格杀。 无为亦是一样。 那些修士不敢怎样,只能是团团地围住,厚着脸皮蹭灵力。 他们就像轰不走的吸血苍蝇,只要有一丝腥味,就不走。 他们也有底线,这灵力不能断,尚且苟延残喘,一旦断了,就是断了他们的生路,既然是死,少不得也要拼一拼了。 于是,外面纷争不断,里面雷打不动。 花青它们看得清楚,也庆幸,只不烦扰它们这里就好了。 确是,没想到,来得这般快。 他们还是把目光重新移到了苍莽山。 而此时地苍莽山,亦是感觉到了不对。 林子中的迷雾日渐稀薄,露出大片大片的林子。 那些树木开始发黄,落叶。 这些都是百千年的老树,多年不曾落叶。 “这是漏了吗?” 花青常望着天,抱怨。 “李惜到哪里去了?” 花青不止一次地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着担忧。 她一走,就再也没有音讯,这是不曾有过的。 这回,连万小雅也不知道。 这姑娘,每年都要来问一次。 问一次,花青就烦躁一次。 夜苍则更加沉默。 耳旁悉悉索索地声音远去,花青习惯性地抱怨了一通,走了。 夜苍方睁开眼睛,身子闪烁,重新又恢复了人形。 他的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恢复了六成。 他得抓紧。 他感应不到李惜,隐隐约约知道她还在,只是,不知道在哪里。 她一惯不是个按常理的。 此番定是又躲到哪里去伤心了吧? 听花青说,李惜在玉虚遭受了天大的委屈,这才负气出走。 她的心思细腻,不知钻到哪个死胡同里去了。 只是,这口气也憋得长了些 夜苍默默地想着。 一阵蓝光闪过,他幻化成一只兔子,静静地伏在地上。 成了,终于可以幻形了。 继续努力。 灰黑的土地,荒凉。 一个人影在移动。 李惜向前走去,熟悉的山峦,灰黑,依旧荒凉。 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她一步,一步,走得迟疑。 身后凤尾迈着红红的两条细腿,跟在后面,跑得一颠一颠的。 李惜已经这样走了许久了。 自到了这里,她就是这样,每日里把这片山峦转一遍,也不说话。 凤尾一开始还会聒噪两句,后来见李惜并不搭腔,也就不说话了。 她只是跟着李惜转圈,忠实地跟着。 走得累了,就赖在地上躺一会,睡一觉,等它醒了,发现李惜还在前面走着,它就又跟上。 红日西下,风中带着炽热的石头味。 李惜看着前方,那轮红日红彤彤的,洒在大地上的光也红得热烈。 463水下世界 地上,自己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停下,腹内一阵紧缩。 她张口大大喘了一口气。 她需要灵力,她的丹田此刻就如同干涸的田地,急需灵力的滋养,她甚至想,她不会枯死吧? 这灵力与她,就是水般的存在,现在她丹田内的丹珠已经基本不动了,黏糊糊地停在那里,就像是上了岸的三条鱼,再没了力气。 可是,这里是琅琊山,整个修真界被遗忘的角落。 这里别说灵力了,就是生气都无。 李惜拖着双腿,颓然坐下。 “快了,落了,就好了,结束了。” 林平乐的声音回想在耳边,嗡嗡地,一直没有停过:“我可以回去了。你也可以回去了,多好啊?是不是?” 林平乐笑着看她,眼里是狂热:“咱们本不属于这里,回去吧,都回去吧。瞧,这就是报应,报应!” 林平乐之前那似癫似狂的话,他说得零碎。 她眸子暗沉,又呼了一口气。 通灵体,一旦开启,就是这样,需要源源不断地吸取灵力,直到饱足为止。 “吸吧,都吸光吧。干净了,就好了。” 林平乐叽里咕噜,语无伦次,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李惜走了,她离开了。 她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不知不觉地就到了这里。 琅琊山。 这里是她的诞生地。 这里可以容纳她。 “重新封印。” 李惜听到自己心里的话,就这样蹦了出来,毫无预兆地,就像早已准备好似地。 “画门的三色石失去主人,会重新封印,期待下一次重生。” 林平乐的话就像是魔咒,催醒了她。 “三色石唯有封印,才能克制住。” 林平乐说。 “不过,无影没了......” 他喋喋怪笑着,笑得李惜发毛。 她一巴掌拍过去,他飞了起来,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掉入海中。 他沉了下去,他已没有力气爬出来。 ....... 她重新起身,往前走。 前方一个大坑,李惜跳了下去。 坑底,两具尸骨静静地躺在那里。 是无相和无为。 上面蒙上了一层灰沙。 三色石必须和主人一起封印,等待下一次的重生。 花无影没了,这两个是画门中人,应该一样的吧? 李惜蹲下身去,坐下,然后慢慢地躺下。 她闭眼,又睁开。 她看着头顶的天,蓝天白云。 难得的好天气。 这样看着,不错,看那云缓缓地移动,眼睛一眨,又动了许多。 还是这样舒服。 累了。 不想拼了。 也不想,想也想不出什么。 现在,她只想静静地躺着,好好睡一觉。 这几日,丹田的那种空乏感,是越来越强烈了。 这样躺着,舒服了许多。 ....... 雄伟的大殿,更加静寂。 两个人坐在那里,面对面。 良久,叹息一声。 “怎么办?” 金阳子脸上焦急,他还是按捺不住,看着玉虚子。 玉虚子眼睛依旧半披:“其它地方?” “方明那边早传了信来,说是快撑不住了。他正准备封山,又拿不定主意。” “那就再等等!” 玉虚子说,显然也没有好的主意。 眼见这灵力是越来越稀薄了。 照理说,这条灵脉还年轻,怎么就损耗得这么快? 短短三年,就稀薄成这样。 不止玉虚,整个修真大陆都是。 各处灵力相继枯竭,那些中小灵脉,撑得时间要长久些,但也是日暮西山。 撑到现在还不受影响的,也就数得着的几家了。 他们就像是一块块鲜美的肥肉,引得各处的修士蜂拥而至。 这玉虚的赤阳峰更加是声名在外。 要不是有他们几个镇着,恐怕早挤满了人。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玉虚子也深深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玉虚子和方明曾联手出去探寻,却是无果。 入眼所见,灵力已经极其稀薄,许多地方草木枯黄,四时更替,已经同凡间一般无二了。 修真界已经不同往昔。 两人只是粗粗地转了一圈,就快速地返回了。 其间各种传闻一直不断,流传得最多的就是,李惜。 可是,这三年来,李惜不知所踪。 “真的是李惜么?这么多年,都没有音信。” 金阳子喃喃地。 自李惜走后,他这心里不但没有平静,反而老是发慌。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踏实。 “不!” 玉虚子摇头。 这事明显同李惜没有关系。 眼前这种景象持续了三年,钝刀子拉肉,一下一下地,灵力每日都在流失,恒定不变,这是可以确认的。 只是不知流去了哪里? “咱们得再去找一找,大家联合起来,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各处去寻一寻,总要找到,总得弄明白这些灵力都去了哪里?不能坐以待毙。” 金阳子如是说,他依旧坚持。 这件事情,大家谈论了许久,一直没有个结果,人员也是一波又一波地派出去,却是无果。 更有陨落在外的,这其中的缘由,就不得而知了。 “有人在云雾森林那里发现了一口潭。” 金阳子看着玉虚子。 “据说那口潭很深,有进去的人,却是被冲了出来。” 这是昨日刚得的情报,玉虚有两个弟子,寻到那里,其中一人掉了进去,然后就被那潭水给冲了出来,几番落下,都不能。 “哦?” ‘玉虚子睁开眼睛,看着他。 “去瞧瞧。” 一行人很快悄悄出了山门,往无为去了。 这时节,不能单枪匹马,得叫上无为的人。 途中他们经过碧羽峰,见山门紧闭,山脚下密密地聚了不少人。 就像是蚂蚁在蠕动。 他们快速从上空掠过。 “怎么这里的人还没散去?” 林峰主嘀咕了一句。 “你三师伯和五师叔回来了。” 金阳子沉声。脸上忧心忡忡。 这碧羽门首当其冲,是最早被围住的。常娟他们求助,这里金阳子就指派了三长老过去,后来又加派了五长老过去,这才消停下来。 那些人里面,不乏有那修为高的,平日里没有去处,此时少不了都蹦了出来,还有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是各色人都有。 不过,想要占领碧羽,也得看看他们玉虚答不答应。 他们直接启动了封山大阵,这碧羽没有精力去同他们周旋。 封山大阵一启,那些人没了想头,自然就散掉了,没想到,还有不死心的人。 几人摇摇头,继续往无为去。 到了那里,见两个长老已经在那等着了。 几人也不嗦,直接就上路了。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云雾森林。 昔日障碍重重的云雾湖泊,现在灰蒙蒙的,却是很好通行。 几人很快就落到了那口水潭旁。 “瞧!” 林峰主有些疑惑。 平静的水潭,塌陷了一半。 周围的草木却是青翠。 玉虚子不多话,喝一声,忽然指向那水中。 静止的水忽然咕嘟嘟地冒起了泡,然后就冲天而起,好大一蓬水柱到了半空,落下。 众人仰头。 水已经满上来,却是一闪而逝,露出下面一个大洞来。 很快就被冒出来的水溢满。 这是? 几人对视一眼:这水下有世界。 玉虚子制止了欲上前的两个人,盯着那方井口。 这才发现四下有轻微的风流,虽然轻悄,却是在向这里集中。 他伸出手。 灵力,这是灵力。 方圆几里,依旧青翠。 464 玉虚子几人相继升向高空。 从上往下瞧。就见一个隐隐的气流圆环,向一处地方集中。 “这是?” 金阳子睁大了眼睛。 无为的两个长老相继点头,两人落下,双双后退,站远一些。 金阳子和玉虚子两人同时出手,合力。 ”唰”地一下,潭水尽数上喷,被一股大力给旋转着扯了上来,卷起,往空中冲去,立马被无为的两个金丹修士合力卷裹了去,哗啦倾泻到一旁。 很快,底下一个洞露了出来,旋转着。 “快!” 三道人影争先落下,消失在水中。 几人这才住手,盯着那立时溢满的潭口,神情严峻。 林峰主和三长老还有无为的四长老钻了进去。 潭边的人相互望一眼,席地坐下,守着那口潭。 脸上都是少有的凝重。 要不是被这外面的事羁绊着,他们说不得也下去了, 总好过在这里枯等着强。 潭边的人焦急又不得不耐心地守着....... 林峰主和三长老他们一路从水中钻出,就被拦住了。 看着黑压压的一群海怪,三人靠在一起,下意识地拉开了战斗的架势。 ...... 水潭边,玉虚子他们等了3日,都不见三长老他们出来,正踌躇要不要也下去瞧瞧的时候,就听到一阵风声。 他们抬头。 天空忽然暗下来,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个巨大的漩涡,旋转着,在高高的天际,呼啸着,就像一条巨龙,盘旋而下。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离。 几人凝气,心中惊异,均感到呼吸困难。 尖啸声响起,充斥着天空,仿佛整个天空都搅动了起来。 乌云翻滚,他们看不清。 两人同时冲天而起,避开那翻卷的云层,一路向上。 入目之处皆是云搅不止,所有的云层都往一处去,天际条条“巨龙”飞舞。愈来愈密、 玉虚子和金阳子惊异地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一处,那里是玉虚所在的地方。 尖啸声正是那里发出来的。 不好。 两人再顾不得,扭身向宗门飞去。 灵脉。 两人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护住宗门的灵脉,千万不能有闪失。 玉虚子急急地落下,见所有人都跑到了广场上。 王峰主他们几人正奔走。 “护法长老听令,速速开启封山大阵,其余弟子一律回归,不得外出。” 金阳子的声音在玉虚上空回响,众弟子一哆嗦,立时静了下来。 大长老和掌门回来了。 王峰主几人精神大阵,金阳子落地,一阵忙碌,嗡嗡声想起,一个圆形的大罩子升起,堪堪罩住了玉虚山。 正惊慌的山下一众修士也察觉了,看着冉冉升起的护罩,更加惊惶。 这是要出大事了。 玉虚封山了,不管他们了。 一时奔走相告,错乱不已。 昏暗中,头顶豁然开朗。 众人看着几股气流齐齐向天边行去,就像是数条长龙,源源不断。 天空亮了起来,没有了尖啸声。 众人面面相觑。 然后,有人呼喊了一声,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那些都是灵力流,灵力流啊。 他们才反应过来。 他们错过了什么?.. < 从来没有过这么澎湃的灵力流,许多人跟着跑了去,一时,越聚越多,形成一只浩荡的人流,循着那几股灵力而去。 于此同时,金阳子皱着眉,看着上空呼啸而过的气流。 “去看看!” 几人跟了上去。 天上一股呼啸的灵力流,地上是成群结队的修士,跑着,跑着,许多被落下,最后只剩下那些一直跟随着的。 翻山越岭,一直往西走。 直到一处,停下。 修士们自发聚集在一处。 灰黑色的山体,早已废弃的地方,此刻,灵力旋转,统统往中间一个地方而去。 五彩的灵力流纷纷钻入底下不见。 就像江河入海,了无痕迹。 没有人作声。 看着那汩汩灵力瞬间没入,只是目瞪口呆。 “这底下有异宝!” 一句,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 有人已经试探着跳下去,却是弹了回来,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那股灵力流太强劲,他吃不消。 又有人不甘心,继续,接二连三地被弹到了半空。 一时众人不敢再动。 人群中有人见此情景脑中一清,他拦住了再次欲往前冲的同伴,摇头。 “动起来哇,不然,灵力被吸光了,咱们都别活了。” 又有人忽然大叫一声。 可是,这回,却是没有人敢再冲上去。 他们都不傻,这一旦受伤,可是便宜了旁人。 正僵持着。 “林老三,你自己去呀?没人同你抢的。” 有人出声,是个圆脸尼姑。 她正手执念珠,大声。 对面的那个汉子被人道破心思,正欲回嘴,一见是她,悻悻地闭了嘴。 天鹰谷的老尼,他可惹不起。 这老尼姑,一向刁滑,掌门谷天都懒得同她计较的,他自然不去接这个茬。 这两个人不说话,可旁人却是憋不住了。 “天鹰老尼,你们都不动,那就休怪我们抢了先了。” 一个儒雅的书生挥着一把折扇,上前,声音宏亮,就向前踏去。 “铁面书生,且慢!” 一直静默的谷天忙制止,只是迟了一步,铁面书生那里肯听他的? 他人已经跨出,铁扇溜溜一转,就向下切去,竟是从那气流中间切入。 一怔喇喇声。 然后,他人已从那坡口急速下坠。 铁面书生,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散修中的翘楚。 众人伸长了脖子,心中有了希望,不知这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那奔腾的气流忽然就断了,被高高抛起的书生,好不容易在半空稳住,身形急急下坠,扑通落地。 正当大家愣怔的时候。 “轰”一声,碎石四溅,带着强大的气流。 众人纷纷闪避。 谷天睁开眼睛,乱石之中,一个人滴溜溜旋转着,站在那里。 脚下,急速旋转的气流都向她涌去,然后,慢慢地缓了下来,直至消失。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没有风声,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静静地悬浮在空中,低着头。 “李惜?” 人群中的王峰主张大了嘴,看着半空中那个披发的女子,使劲眨着眼睛。 没错,是李长老。 原来是她。 一素净的她,穿了一声红衣? 然后,他揉眼。 红色的衣裳自己忽然脱落,展开,硕大的花瓣一拍,众人眼睛一花。 一朵大红花飘到众人头顶。 下面一阵骚乱。 看着半空中的一人一花。 李惜的双腿血迹斑驳,映黑了青色的衣裤。 妖女! 许多人口中的这两个字只在脑中盘旋,竟不敢蹦出来。 眼前这个临空悬浮的女子,是画门中人。 古老的画门,神秘的女子。 这个流传在修真大陆的传说,终于眼见为实了。 原来,她竟然在这里? 所有人心中这一刻都战栗。 那个画门魔女,三年前销声匿迹,众人苦苦搜寻。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 只是,人真到了跟前,忽然全都瑟缩起来。 465你们来干什么 面前的这个人,是他们无法挑战的。 一片寂静中,李惜轻轻落地,脚触到了实地。 她睁开眼睛,环视。 周围的一圈人流水般后退。 她看着满地碎石,伸一伸胳膊,彩光频闪,犹如闪电嘶嘶响,有那近的,全身一阵发麻,站立不稳,往后跌去,被后面的眼疾手快给拦住,一时又往后退了老远。 碎石砾上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人。 李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她以为睡去了,再也不会醒来。 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光怪陆离。 一块小石头,漂浮在天地之间,自由徜徉。好不自在。 一个小姑娘,行走在天地之间,所过之处,皆是灰色。 不,彩色,她看到了耀眼的五彩光,美得炫目,就在前方,她扑过去,沐浴在彩光里,舒服,真舒服啊! 四下有轰鸣声,是什么声呢? 太遥远,她迷迷糊糊,不想去听。 可是,痛,太痛了。 她一个激灵,醒了。 双腿的痛感一下清晰起来。 凤尾裹在她的腿上,正使劲啃咬。 “嘎吱嘎吱!” 凤尾所有的牙齿都生了出来。 似乎是深入了骨头。 她一巴掌,啃咬停止了。 她醒了。 她这才发现她的丹田重新运转,欢快地运转,一片彩光,五光十色,就像那梦中一样。 四面那汹涌而来的灵力正丹田注入,她的丹田运转愈发快。 她的丹田自己苏醒了。 正吸取灵力,疯狂地吸取。 周边那汹涌的灵力流,如万马奔腾,叫嚣不止。充斥着她的耳膜。 她下意识地制止。 她努力制止丹田的运转,试图让它停下来。 终于完全清醒了。 醒过来了。 风声静止,她看着自己丹田之内那闪亮的丹珠,已经有拇指大,紧紧连在了一起。 她呼一口气,无视远远地站着的那些人,身子轻飘,回到了坑底。 伸手,坑底的泥土悉数浮起,飘飘荡荡,往一四下落去,有些掉到了众人头顶,悬而不落。 大家缩紧了脑袋,盯着头顶的砂石,就怕下一刻就落下来。 李惜目光盯着脚下。 两具骸骨依旧并排,晶莹雪白,没有变化。 李惜眸子一黯。 她袖子一甩,重新回到坑上, 砂石簌簌落下,众人忙运力抵抗,却是发现消散于无形。 “你们来干什么?” 李惜开口,声音清冷。 众人惊惧,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李惜向前跨一步,人群向后移,她目光逡巡,看到了人群中的玉虚弟子。 王峰主咽了一口唾沫,见她瞧过来,忙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李惜目光掠过他,指着另外一个修士:“你告诉我?” 那个修士就飘了起来,他飞到了李惜面前。 李惜手一顿,那修士就落到了地面,然后双脚离地,就那样顿在那里。 那是谷天。 他扭动,挣扎着,样子有些滑稽。 李惜忽然就笑了起来。 她低低地,却是异常清晰,钻进了每个人耳朵。 她手一伸,谷天就停止了挣扎,张着手,一个奇怪的姿势蹲在那里。、 “妖女!” 他含糊不清地,脸孔蜡白。 李惜依旧微笑,双手交错,谷天就头朝下,踢腾着腿,就像溺水的人,难受之极。 四下呼吸声都没。大家惊惧地瞧着。 谷天一个元婴修士,被像一个破娃娃般地戏弄,一点没有反手之力......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默然了。 李惜挥手,谷天犹划过一道弧线,落入身后的大坑之中,不见。 又有修士从人群中相继飞出,一个一个地到了面前,整整齐齐地码好,一列。 他们手脚都能舞动,就是不能离开原地。 李惜依旧在笑。 “妖女!”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起来。 声音底气不足,却是响亮。 犹如一声炸雷,瞬间炸响了众人。 仿佛一瞬间都有了勇气,越来越多的人喊着,似乎这样才能减轻一点心中的害怕。 他们紧紧靠在一起,彼此依靠,闭着眼睛,张嘴喊着。 王峰主几人听着耳边此起彼落的呼喊声,只是紧张地盯着李惜。 李惜面无表情,正向他们跨来。 那列人,依旧在挣扎。 “李惜!” 王峰主嘴巴一开一合。 他听到自己在说:“不要!” 然后,他看见李惜飘了起来,越过他们头顶,向着高空飘去。 所有人依旧闭眼,仍旧在呐喊。 “妖女,妖女!” 一声高过一声,此起彼伏。 ....... ...... “停了,停了!“ 两条鱼并排浮在海面上,望着摇摇欲坠的红日叫道。 红亮的阳光照在水面上,殷红一片。 今早,这太阳忽然下落,一下子到了水面上。 这回它是看得清楚了。 不止它,其它鱼妖也发现了。 它们都聚集到水面,好奇地看着。 “这么快回来了?” 一旁也在看落日的三长老看着林峰主从水中蹚上来,问了一句。 一边瞥了一眼身旁依旧枯坐的林平乐。 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心下不免嘀咕了一句。 那日,他们被一群鱼妖给围了起来,看着虎视眈眈的一众鱼妖,还没有动手,就被一条会说话的老鱼妖给客气地了这里。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林平乐。 奈何,他们看见林平乐很惊喜,林平乐看见他们却是反应平平,对他们的到来视而不见。 他受伤了。 三长老他们吃一惊,看样子是,竟然是经脉俱损,再也不能动用灵力。 是谁,能够重创林平乐? 他们惊疑不定。 林平乐是个怪才,玉虚子和金阳子对他是寄予厚望。 只是,他似乎来去自由,从不报备自己的行踪,自从李惜走后,他们是把希望都压倒了林平乐身上。 却是没想到,一直没有音信的林平乐竟是被困在这里,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们几番追问,林平乐三缄其口,也就压下心底的疑虑。 思来想去,也不知是谁? 那条老鱼妖吗?似乎不可能。他把他们扔在这里,就再也不管他们了。 它只是整日望着那轮红日发呆。 真不知道,太阳有什么好看的。 眼看要下山了。 他们得赶紧出去才是。 这里也没有什么,就是一方海妖世界。 几人商讨了半日,他们决定到更远的海底去瞧一瞧。 这里灵力倒是充足,也不算白来一趟。 他们就憧憬着,找一找,这里是否有足够的灵脉 今日是林峰主下水,却是很快回来。 “不行,太热。” “啊?” 见两人认真地盯着他。 林峰主解释道:“那边,再往下一点,就不行,水太热,下不去。”.. < 他说。 他一直往海底去,潜到那里,下不去。 水地越来越热,再往下会煮熟的。 他说。 “这水里热吗?” 三长老抬头瞧瞧:“不会呀?我之前去过,好像不会。再说,这日头都要落山了。海水应该凉了。” 他站起来,伸出手去,然后,就收了回来。 “这水不热。” 他示意。 “看!”林峰主一指。 海面上陆续钻出一些黑点,细看,俱是海妖。 它们齐齐浮上来。 466回去吧 这么多? 几人惊叹。 来的当日,没有细看,现在一瞧,密密地,不断地有海妖往上跑,很快就黑黑的一片。 这是出来乘凉吧? 几人不约而同地瞧了一眼。 “算了,咱回吧?” 看来这里也不好过。 “林师侄!” 三长老就叫了一声。 他与林峰主一起转向旁边的林平乐。 他们说了这一会话,林平乐始终未动,木木地,发呆。 他们得把他带回去。 两人一左一右地过去,伸出手去拉林平乐。 然后,双双顿住。 虚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向着林平乐兜头抓去。 三长老两人下意识地就迎了上去。 一道白光闪过,两人同时翻了出去,扑通落入海中。 两人好不容易从海水中蹿出,林平乐面前站了一个人。 长发飞扬的女子目光犀利。 两人面面相觑。 “你骗我?” 李惜声音平静,一字一句。 她手下抓紧,用力卡住林平乐的脖子。 林平乐垂着手,只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像个木偶似地,垂在那里。 “手下留情。” 林峰主这才跑了出去。 他张着手臂,看着李惜。 “他,受伤了,有话好说。” 林峰主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看着李惜那双眼睛,不免有些尴尬。 那件事,他也有参与。 看着默然的三长老,他住了嘴。 李惜很快瞧他一眼,又瞧瞧三长老,目光重新回到林平乐身上。 “你想死吗我偏不让你如意。” 李惜手下一紧,单手成爪,向他头顶抓去。 林峰主张了嘴,这是要毁了林平乐的识海 “小心!” 一道红光闪过 轰一声,红色漫天飞,碎成一片片,众人眼前一花。 李惜与林平乐僵持在空中。 “噗嗤!” 红色落地,瑟瑟发抖。 一个红色小人翻滚在地。 是凤尾。 它手脚俱折,笨拙地在地上滚动,试图爬起来。 林峰主他们吃惊地瞧着浑身弥漫着白色光的林平乐,正和李惜对抗。 四下仿佛静止。 李惜眸子凌厉。 “终于藏不住了吧?” 她厉声。 “金阳是上仙,主人在的时候也打不过他。” 凤尾的话,她从来就没有忘。 她低头撇一眼地上的凤尾,大声:“小凤,你没事吧?” 这家伙,怎么就贸贸然冲了上去?它不是最怕林平乐吗? “死不了啦!” 脆生生的声音。 李惜放心。 她手下一松,彩光暴涨,道道彩光,瞬间罩住了她和林平乐。 “这都是你算计好的,是吗?毁了这里,你能得到什么?” 李惜盯着林平乐。 他已经一反之前的颓态,身姿笔挺,立在那里,唇边依旧阴郁。 “他没事?” 仰头地三长老脱口而出,又闭嘴。 林平乐周身萦绕着淡淡的一层白光,就像雾般,丝丝缕缕,围绕在他的身周。 这不是元婴,这是 化神! 林平乐,已经化神了吗? 三长老的眼角瞥见了一旁同样吃惊的林峰主和无为的四长老。 化神修士,他们唯一见到的活着的化神修士。 耳旁有海涛声,远去。 林平乐的声音响起:“就要结束了。你终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几人面面相觑,凝神,只见林平乐双唇张合,李惜也在说话,却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彩光隔绝了他们的声音。 静寂之中,只见林平乐扑向李惜,雷霆之声,犹如闪电,明明是太阳还挂在那里,却是见闪电道道。 “雷灵根!” 众人纷纷闪避。 李惜被林平乐给紧紧抱住。 “一起走吧,来吧!” 李惜运力,却是挣扎不开。 林平乐双眸血红,他紧紧抱住李惜,身子白光频闪。 这是要自爆。 底下的三长老几人见得,忙激射而出。 化神修士的自爆,恐怕,他们都难以幸免 地上的凤尾几番冲上去,被激回,花瓣已经剥落一地,只剩下一根光杆。 “花无影没有死!” 李惜忽然开口。 “她一直在!” 李惜再次叫道。 “你撒谎!” 林平乐脸色发白,脑袋膨胀扭曲,他厉声。 李惜舒一口气:林平乐能控制自己。 “我没有骗你。她就在我身子里,一直在!” 李惜喘着气,强调。 身上一松,林平乐松了手,看着她,身子已回复到正常。 李惜一掌推开他,他落到地上,看着李惜,神情之间已经恢复了平静。 “知道我之前为什么放过你吗都是她在阻挡我。为了你,她魂飞魄散,散尽最后神识。花无影是爱你的,并不比你爱她少。” 李惜说道。 “她本来一直藏在身上,我不知道。是你,让她现了元神。你满意了?瞧,她终于消散了。” 李惜一字一句。 她抬起双臂,展开:“你要毁了这里,让我们都给她陪葬。可是,你问过她吗?她愿意吗?你忘了之前她和你说的话,你背叛了她” 李惜一句接一句,连珠炮似地,逼问林平乐。 “不!” 林平乐蹲了下去。 他身上的气势已收,又成了之前那个林平乐。 李惜在他面前蹲下,看着他。 “金阳,你和我说实话。” 李惜的声音低低地,清晰地响在林平乐的耳边。 林平乐蓦地抬起头来。 “金阳,你告诉我” “金阳!”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目光迷茫。 “影儿!” 他颤抖地伸手,又顿住。 他的手颓然垂下。 他看到了一双黑沉沉的眸子,不是无影的。 “让我静一静” 他低声。 远处,是惊魂未定的三长老几人,望着盘膝而坐的两人,疑惑:这又是什么情况? 方才还你死我活,现在怎么就相谈甚欢了? 他们不敢靠近,只是默默地等待。 谁知道,又会出什么状况? 先前的那一刻,他们是不想再体会了。 许久,就在林峰主他们考虑是否要近前一探的时候。 “三长老!” 李惜纵身,到了他们面前。 “回吗?” 然后,就往前去了。 身后慌忙跟上了林峰主他们。 他们没有回头看林平乐。 他坐在那里,又成了一块石头。 还是先回去吧,一切等掌门他们定夺。 看着回来的李惜,金阳子只是惊讶了一瞬,就从容了。 没有废话,他叫来了万小雅。 李惜跟着万小雅走了。 金阳子这才一拉林峰主的袖子:“怎么回事?” 看李惜的神情,很平静,他竟然什么也不能问。 林峰主自然是倒了个底朝天。 这一路上,他是憋得辛苦,愣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只是机械地跟在李惜身后,往回走。 李惜走得并不快,只是寻常速度,可是这样更加煎熬人,他和三长老两人一路上只是装哑巴。 林峰主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喘了一口气:“就是这样。” “我的个乖乖!” 金阳子摸着胸口,咂嘴:“你是说,化神修士?林平乐,李惜?等等,我还是没有弄明白。你且从头再说一遍。” 林峰主说的话,太过劲爆,金阳子觉得有些混乱。 于是,这回是三长老,又细细说了一遍,林峰主在旁不断点头,补充。 “他们两人说了什么话,你们不知道?” 金阳子抓住了重点。 然后,看见两人均摇头。 “我去找师兄!你们俩,也去。” 金阳子匆忙拉着两人一起往赤阳峰去了。 “师兄!” 金阳子叫道。 他环视一圈,只有阿碧蹲在那里,看着他,碧黄色的眼睛一闪。 467好好说说话 屋子里,小雅看着李惜,红着眼睛:“四姐姐,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四叔他们都不去找你。我,我也不想回去了。” 万小雅说着就哭了起来,她张着嘴,扑在李惜怀里,哭得像个小孩。 李惜默默地摸着她的头发,听她絮絮叨叨地,脸上神情柔和。 李惜走了三年,万小雅赌气三年没回去。 她不想回去,她不想看见万小静。 可是,她心里又牵挂着万家。 这份纠结,她说不出。 万重星给她传过几次话,她都找理由推脱了。 现在猛地看见李惜,她心里一直憋着的那堵墙,就像是沙坝,全都散了。 她只是不停地说话,紧紧抱着李惜。 把心中的话,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 两人就这样,一直到天黑,万小雅才平静下来。 “姐姐这回不走了吧?那个,掌门也不是故意的。真的,他和我说过,不止一次说过,如果有四姐姐的消息,就赶紧告诉他。” 万小雅看着李惜,急急地解释,一边打量着李惜的神情,生怕引起她不快。 李惜伸手轻轻地捋了捋小雅额头上的碎发,细声:“没事,不走了。” “真的吗?” 万小雅松了一大口气。 她抱着李惜:“太好了。” 她仰着头,脸上露出笑容来,眉眼弯弯。 李惜也看着她,笑了一笑。 万小雅开心地起身:“我要和花师哥说一声!” 见李惜看着她。 “之前,我去找过花.......师哥,以为你在他那里。他也很着急,叫我有消息务必第一个告诉他,可惜,你给我的传声符都用完了。” 她挠挠头,因为着急,之前,她传声符大把大把地用,结果,很快就用完了,现在,说不得要跑一趟了。 “不急,我自己去。” 李惜拉住她:“我瞧瞧,你现在修炼得怎么样了?可有偷懒?” 小雅忙重新坐下:“没有,哪里会。姐姐你不知道,我是夜以继日,一刻不敢懈怠地,只是,这进展不快,我的资质和姐姐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来,我看看.......” 李惜微笑,探手抓过来。 “别动!” 李惜十指紧扣,搭在小雅腕上,万小雅身子一麻,动弹不得。 “四姐姐!” 她叫。 “放松,不然你会受伤的。” 李惜的声音在耳边传来,小雅颤颤地闭上了眼睛。 好痛啊! 犹如一股火从手腕上烙过来,迅速蔓延到全身。 万小雅呻吟着,眼泪流了出来。 “姐姐!” “嘘,忍着点。” “嗯!” ...... “李惜回来了。” 金阳子低声。 青衣素袍的玉虚子没有回答。 “师兄!” 金阳子又叫了一声。 “知道了!” 金阳子又等了一会,见玉虚子没有第二句话,只得怏怏地往回走。 师兄又回到了这个冰洞,这里已经没有冰灵力了。 金阳子往回走,如今这人好像都不正常了,也就师兄也还沉得住气。 万小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大亮。 屋子里洒满阳光,她眯着眼睛,发现面前五光十色。 她坐起来:“姐姐!” 她跑出门去。 外面空旷,微风习习,这才发觉浑身清爽,走路轻盈,似乎都要飘起来。 感受到身子的异常通畅,她更惊慌了。 “四姐姐?” 她里外找了个遍,没有发现。 怎么又走了? 她伸展胳膊,她的经脉畅通无比,她无障碍地晋级到了金丹。 这是李惜给她打通的。 可是,李惜呢?又走了么? 万小雅望着空旷的四面,垂下了眼。 ...... 李惜坐在阿碧对面,看着它。 “阿碧,你活了多少年?” 阿碧睁着朦胧的大眼,望着李惜。 “不知道。许多年了吧?我碰到主人,是有500年了。之前,不知道。” 阿碧说着又想睡觉,近来瞌睡严重。 李惜笑了。 “阿碧,你应该有3000岁了吧?” “有吗?” “有啊,你是冰蟾啊。冰蟾化形,至少要有2000年以上。所以,你虽然看去小,但是,其实你是个老妖怪。” 李惜说道,眼睛一眨一眨的。 阿碧就愣住,眼睛睁大。 “主人说我还小。” “你主人说得没错,因为,他比你还老呀。” 李惜继续。 “不会。主人才300岁。比阿碧小。” 阿碧晃着脑袋说。 “他骗你。” “没有!” 阿碧忽然闭嘴。 李惜依旧:“你主人他就是个大骗子,专门骗你这小妖。” “是吗?” 然后李惜转身,看着出现在后面的玉虚子,嘴角上翘:“我没有说错吧?” 玉虚子走到阿碧身边,伸手抚了一抚阿碧的脑袋。 阿碧就乖乖地低下头去,就像是一只石塑的蟾蜍,一动不动了。 但是,它那眼皮底下咕噜噜滚动的眼珠子,却是显露了它此刻并不安静。 李惜就笑了一声,笑得大声。 阿碧的眼珠子滚动得更厉害了。 玉虚子叹一口气。 他缓缓在阿碧身边坐下。 “说吧。” 他抬了下颚。 脸上是严肃。 见李惜只是微笑,不说话。 “你为什么要骗阿碧?” “没有啊?我哪里说错了?难不成你知道阿碧之前活了几年?” 李惜依旧微笑,不急不缓。 说话间,她夸张地抬高了右眉。 玉虚子一时滞住,他轻声:“你回来,是想......” 他看着李惜,眼里有着疑虑。 李惜此番回来,他料定她不肯罢休,却是没有想到,他会和阿碧说这样的话。 “我难道说错了吗?阿碧到底几岁,恐怕你也不知道。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像我,不也活了上万年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啊?你呢” 李惜欠过身子,看着蹙眉的玉虚子,忽一笑:“我对你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事?” 玉虚子疑惑:“上辈子?” 李惜笑眯眯:“是!” 她忽然伸手,双手成爪状,已经探向玉虚子的头顶。 玉虚子下意识地想闪避,竟然是动弹不了。 “好好儿地,别乱动,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变成白痴,咱们好好说说话。” 温和的声音,笑颜如花。 玉虚子轻叹一声,放弃了抵抗。 他也抵抗不了。 他只能固守本心,不被左右。 李惜脸上的笑容放大。 整个人彩光环绕,她闭上了眼。 巨大的光圈罩住了两人。 赶来的金阳子和万小雅僵在了那里。 “不要!” 小雅扯住金阳子的胳膊,伸开手。 她身上气势全开,她已经是金丹末期。 金阳子甩开她的手,沉声:“别拦我!” 万小雅扑上前,固执地伸手,连连摇头。 “哎呀!” 金阳子气急败坏。 眼见彩光闪烁,玉虚子和李惜两人都包围在了里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踌躇,不知要不要冲上去。 再看玉虚子,脸上虽纠结,却是并无痛苦之色。 他瞪了一眼小雅,紧紧盯着两人。 很快,彩光一收,李惜和玉虚子两人同时睁开眼睛。 “四姐姐!” “师兄!” 两人分别扑向玉虚子和李惜。 “小雅,你醒了?” 李惜看着万小雅,制止她向前。 她向上空飘去,避过了小雅。 “回去看看四叔,还有,记得把老祖的魂迁移回去。” 小雅使劲向上一扑,却是抓了个空。 468别回来 “师兄,你怎么样?” 金阳子扶着玉虚子,关切地。 玉虚子眯眼,垂头。 “大长老?” 万小雅喊了一声,玉虚子脸色不对。 腰间一亮。 “小雅,李惜回来了?在哪?” 是花青的声音。 “走了,她又走了。” 小雅喊道。 “去哪里了?怎么不拦着她?” “不知道。” 小雅喊道,天际白云幽幽,早没了李惜的影子。 传声符黯淡。 “回来了?” 夜苍问道。 花青点头“又走了。” “你说,她怎么就不来找咱们呢?” 花青继续。 他唠叨不停“你说,先前一点音讯都没有,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早知道,就该去找她的,现在好,又没人影了。这丫头,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师兄。你也是她的旧相识。无情无义。” 花青嘀嘀咕咕,看着夜苍,期待他的回答。 他看着仍旧沉默的夜苍,终于叹气:“你怎么就不着急呢?” 夜苍对着那面石壁“她切断了和我的联系。我也找不到。她如今,有这个能力了。” “不是” 花青楞了一下,看看夜苍“死丫头,翅膀硬了。” 他嘴里说着,唇边的笑凝固“她这是要做什么?” 上次的动静不可谓不小,天昏地暗,他们苍莽山也收到了不小的冲击,要不是有禁制,早就被席卷一空了吧? “这死丫头,都不知道事先打个招呼吗?连个亲疏远近都不知道么?” 他喃喃地。 然后,一回头,屋子里空空如也,夜苍不见了。 “怎么一点都不焦急?” 他又咕哝了一句。 夜苍看起来并不在意的样子。 “爷爷!我不走。” 小银鱼挣扎着,被老银鱼拖着,僵持着。 老银鱼不为所动。 它只是拉着小银鱼,往岩石后去。 它一直守着那轮红日,就在水面上沉浮。 海底越来越烫,鱼妖们被迫往上浮,陆续有鱼死去,都是一些修为低的,它们耐不住。 每日里,大片的鱼妖聚集在水面上,争抢位置。 多了,就纷乱了起来,地方有限,大家不免有磕碰,打斗是难免的。 于是,它们开始迁移。 这里明显是不能再住了。 就按照它们先前商量好的。 其实,它们又能往哪里去? 它们一直生活在这里,除了这里,没有地方去。 今早,老银鱼去找那个人。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老鱼妖问道。 林平乐慢慢转头,他的半个身子浸在水里,泡得发白,上面沾满了青黑色的东西。 他半个身子趴在岩石上,一动不动。 自从水里捞上来,就维持这个样子,要不是还喘气,都以为是块石头。 望着浮在水面上的老鱼,青黑色的鱼身发亮,两只眼睛看着自己,忧心忡忡。 林平乐吐掉了嘴上的一根水草,声音斯嘎“看,日头落入水里,然后,这里的东西,会消失。很快的,不会太痛苦。” 他唇边绽开一个笑容,诡异。 老银鱼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悄然滑下了水。 “爷爷,要走一起走。” 老银鱼回神。 希尔两条腿紧紧地巴在岩石上,不肯走。 这里住不得了,他们要搬家,希尔知道。 爷爷之前就这么打算过。 大家都做了准备,各自分头走。 只是,爷爷去了一趟,回来就全变了。 “希尔,你得离开。” 老银鱼它单独拽到一旁,拉了它就走。 希尔不肯“爷爷,我们一起走。” 希尔怎么可能一个人走?它不要。 “咱们一起,还有爹它们。咱们向西走。” 希尔想起先前海妖们说好的。 一直往西,那里能离开这里。 老银鱼却是失去了耐心,只是拉着希尔走。 “咱们往西去,鲨鱼哥哥它们不是已经走了吗?咱们也可以啊。” 鲨鱼它们一家前几日就离开了,和爷爷它们告别,爷爷叫他们再等一等,他们还是走了。 现在应该走出很远了。 “往东,希尔,你还记得先前那条通道吗?往那里去。记着,别回头。出去,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你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化形,也不能离开水里太久,记住啊,在没有完全化形之前,务必得藏好了。” 老银鱼一遍又一遍地叮嘱。 它制止了希尔的话“听爷爷的,以后再也别回来了。” 希尔被老银鱼连推带拉地带到了那个地方“去吧,别回来。” 希尔被老银鱼给推了进去。 看着希尔消失在洞口,老银鱼叹一口气,怔怔地瞧了一会。 他试探着向前迈一步,果然,一阵柔和的力量,它被弹了回来。 “西边?” 老银鱼喃喃地。 它早就得到消息。 鲨鱼一大家往西去,然后,就消失了。 再也没有音讯。 这么多年来,西边其实一直没有人去过。 有人在那里发现了黑鲨的皮,好像是被什么剥离的。 黑鲨一身皮骨这片海域中,无人能敌。 老银鱼嗅到了危险的信息。 那片海域,它们都没有去过。 只是知道那里可以出去。 他回头,往回游去。 身后,忽然一阵闪烁。 看着再次出现的李惜,老银鱼木木地。 它摆了摆尾,往回游。 “哎?” 李惜看着仿佛没有看见自己,顾自离开的老银鱼,嘴抿了一抿,向海中落去。 一道白浪,李惜消失在海面上。 她环视,然后落下。 听到响声,他回过头。 脸孔青白,眸色深沉,正是林平乐。 “来了?” 他哑声。 李惜落在水面上,脚下水波荡漾,她的身子轻摆。 “接下来,怎么做?” 她轻轻地,脸上平静。 林平乐抬头,看着她。 李惜亦看着她,眸子平静。 他默然。 然后“你决定了吗?灰飞烟灭,不再轮回。” 他的眸子亮晶晶,里面流淌着琉璃色的光芒。 李惜定定地看着,然后叹息“你亦一样。” “我们本不属于这里,早该走的。只是,你可惜了。” 他定定地看着李惜 李惜又走了,这回,她没有多停留一刻,走得很快。 老银鱼听得回报,追出来时,早没影了。 它怅然地瞧着那道出口,后悔它该拜托的 身后,海域一片平静,红艳艳的阳光洒在海面上。 469 黄昏的无妄海一如往昔,只海面上少了嬉戏的海鱼群。 老银鱼喃喃地:“走了,都走了。” 它在这里生活了多年,自记事起,就在这里了。它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希尔回来和它说,它知道外面的天地很大,很精彩,那是人修所居的地方,他们来自那里。 可是,他忽然不羡慕了。 或许,它活得够长久了。 让年轻人去闯吧。 老银鱼尾巴一甩,重新没入水面,消失。 ........ “什么?” 金阳子看着玉虚子,半天说不上话来。 他舌头打结:“师兄,你没有开玩笑?” 撤掉封山大阵,敞开玉虚的灵脉...... 师兄这是疯了吗? 金阳子回不过神来。 他瞧瞧四下,只有他和玉虚子两人,想找人缓冲一下,稳一下心神都没有的。 “这事,容我再想想......” “不用想,随我去无为吧.......” 玉虚子却是直接站了起来,招呼他。 “走吧?” 他向外而去,已经到了门外。 金阳子只得跟上去:“师兄,考虑考虑。” 玉虚子没有应他,只是往前。 两人一路到了无为。 方明迎出来,把玉虚子和金阳子给让到了里面。 “是有什么事么?” 他忧心忡忡。 正是多事之秋,此刻玉虚子和金阳子双双上门,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看着方明的神色,金阳子见玉虚子不吭声,只得硬着头皮,把事情说了一通。 “什么?” 方明怪异地看着两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开玩笑吧?” 贡献出宗门的灵脉,他们疯了么? 灵脉,如今,他最听不得的就是灵脉两个字。 “不行!” 他直接拒绝。 天方夜谭。 “回吧!”他摆出送客的姿态,疲倦地:“这两日事有点多,就不送了。” 这是明摆着送客的姿态。 金阳子早料到方明会如此,他抽了抽嘴角:说实话,换作他,也是这般。 见玉虚子抿着嘴,不动。 场面一时有点僵。 “你再考虑考虑?” 金阳子再度开口。 “你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方明终于沉了脸。 他已给足了面子,奈何对方不上道。 “灵脉,你懂么?没了,我们无为也就不存在了。所以,不可能。” 他说,因为激动,声音都有点颤抖。 “这事,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是不是开玩笑,其实你心里清楚的。” 玉虚子淡淡地开口,他看着脸色难看的方明。 “这事我是信的,她如果真要强取,不是不行的。你知道的。” “只是,那样会增加无畏的伤亡,咱们也捞不到一点好处。两败俱伤,何必呢?” 他一句一句地,方明了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那也不行,说到底,她是你们玉虚的人,你们愿赌服输,我们可是输不起,这么大一个宗门,掌门没有回来,我可做不了主,我如何向他交代?” 方明说。 “他不会回来了。” 玉虚子轻轻地,看着方明。 声音轻悄,却是犹如炸雷,响在方明耳旁。 他蓦地抬头,望着玉虚子:“我师叔他只是......” “他已经陨了,不是吗?”玉虚子丝毫不留情。 “你?” 方明眨了一下眼,眼圈红了起来,又生生地按捺住:“你不要乱说......” “有没有乱说,你心里清楚。” 玉虚子叹息。 “天机死了,你们无为的掌门早就形同虚设了。你们一直秘而不宣,自然也有你们的考量。可是,你别忘了,我们玉虚亦是千年大宗,如今在整个修真大陆不说第一第二,也占有一席之位。灵脉,我们自然懂得它的重要性,我们都愿意去赌,你们又为什么不敢?” “相信我,赌一次。输了,我赌的是命,你们丧失的不过是灵脉,即使没了灵脉,你们依旧是第一宗。” 李惜的话,回想在耳边,玉虚子轻轻晃了晃脑袋,愈发坚定。 李惜说得对,他要赌。 因为,他觉得李惜说得是真的,尽管她说的那些事,确实匪夷所思,可是,他还是信了。 他思考了多日,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答应了李惜。 现在,日子快到了,他得践行约定。 他要出面说服那些大小宗门,敞开自己的灵脉,不能有任何阻挠。 这事,他得办成。 除了玉虚,无为是第一家。 方明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久久地,就像看着一个妖怪,然后,长长地叹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 “其实,我觉得可行,也没有那么糟糕。你听我说.....” 见玉虚子的目光递过来,金阳子适时地插嘴。 他上前。 “听起来这事匪夷所思,可是,咱们细想一想。自修道以来,我们只知灵力乃万物滋生,生生相息,循环不断,我辈修习所用,是足够的。可是,经过千万年,总有耗竭的时候,近几百年的灵力已呈颓势,我们云洲的灵脉日渐衰薄,除了那些固有的,分到各家的灵脉外,其余的已经所剩无几了。不瞒你说,就我们玉虚原先的清虚脉早已损耗近半,李惜也不过加速了它的消亡速度。” 金阳子喘了一口气,他双眸发亮,方才这一番话,似乎把自己也说通了。 他瞧着方明,见他想说什么,被金阳子打断。 他继续:“况且,李惜目前的实力,你也瞧见的,她真要做什么,你,我,咱们拦得住么?所以,我宁愿选择相信她。毕竟,听起来,她也是为咱们好。退一万步,大不了,成为下一个天元宗,到处流浪?” 方明脸上神色来回变幻。 “我得再想想。” 他说。 玉虚子正要说话,被金阳子打断:“成。” 他点头。 “我们先去别处。” 金阳子拉着玉虚子走了。 “这还没应呢?” 玉虚子看着金阳子:“你急什么?” “应了!” 金阳子往前。 “你确定?” “嗯,方明这人我比你了解........” 两人走远。 方明愣愣地呆了一会,然后:“人呢?” 外面弟子忙跑来:“在前面候着呢。” “请他们速来。不,我自己去。” 他大步往外去了。 他皱着眉,这事还得好好说。 470宿命 自午后,玉虚所有弟子均在自己屋子里,闭门不出。 大殿里,金阳子和几个长老或站或立,心神不宁,他们一早就候在这里,似乎只有这样才安心些。初始还七七八八地扯些有的没的,到了后来,就集体静默了。 大家望着窗外,天空澄碧如洗,这天气倒是不错。 焦灼地又挨过了一柱香光景。 天开始暗下来,紧接着,乌云压顶,尖利的呼啸声自地下响起,大地仿佛都开裂了。 一阵摇晃,屋宇晃动,玉虚的赤阳峰上,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绽放出黄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瞬间扭转,向着天空呼啸而去。 躲在大殿内的玉虚弟子们,战战兢兢,眼瞅着那道光柱和天边连在了一起。 金阳子几人涌到廊下,眼睁睁地瞧着那道连绵不绝的灵力柱越来越亮,心里直揪。 封山大阵已开,赤阳峰是首当其冲,那般强劲的灵力流是他们第一次见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见。 ....... 天空轰响,一股又一胶的灵力流拔地而起,从四面汇聚而来,接上了,一齐往一处汇集,碰撞,炸响,犹如道道炸雷全都落在了琅琊山上。 四下黑暗,天地昏黑一片,昔日死寂的琅琊山彩光频闪,整个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之中。 所有人都注目。 整整七日七夜。 琅琊山周遭百十里,无人能靠近。 巨大旋转的气流,封闭了这一方空间。 天地灵力似乎全都汇聚到了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抽水机,各处的灵脉尤如江河归侮,争先恐后向这里输送。 毁天灭地,莫过于此。 这一刻,所有的宗门、家族,歇了全部心思,心里只剩下祈祷........ 那些先前不愿的,眼看着自家灵脉被连根拔起,禁不住跌足大哭。 “拦不住的!” 当日,来劝说的人如是说。 他们自是不愿:“我们就剩下这点家底了,不能啊!” 结果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惨烈:这条灵脉算是彻底废了,因为他们强行封印,竟遭到了强烈的反噬,直接深入底部,灵脉被连根拔起。 然欲哭无泪,悔之晚矣。 地动山摇,山河呼啸,一场空前的风暴席卷整个修真大陆。 这是一场劫难,还是一场救赎,无从得知。 一切听天由命。 ...... 玉虚。 众人聚集在大殿前的广场上,一面乾坤镜,镜面投射在虚空,两丈见方的影像中,一片白茫茫中,忽然间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没动静了?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屏息,轻声议论起来。 七日七夜,动静不断的琅琊山,忽然安静了。 “快看!” 白雾中,有东西浮出,渐渐上升。 一团彩色。 红黄蓝绿青蓝紫,闪光乍现。 众人眼睛一花,虽隔着乾坤镜,却是挡不住那耀眼的光华。 再睁眼,见那团彩光巳上浮,向着上空横移而去。 先缓慢转了两圈,晃晃悠悠,似在辨别方向。 然后,就向着高空升去。 画面重新静寂。 这乾坤镜只能照到琅玡山。 “那是什么?” “没看清!” “是一块玉石?” “好像是,彩色的。” “往哪里去了?” “不知道!” ...... “咱们怎么办?” 两道人影站在赤阳峰。 四下漆黑一片,脚下亦是死气沉沉。 赤阳峰已经枯竭,不复之前的青葱。 “听天由命吧!” 一声长叹,玉虚子席地坐下。 金阳子仍旧站在那里,静静地, 他也不再说话。 事已至此,该做的都做了。 后悔没用。 承如玉虚子所说:“没有退路,与其钝刀子拉肉,坐着等死,不如痛快来一回,至少还有胜算。” 李惜说的,任其不管,最后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不如信她一回,放手一搏,还有生机。 他们,还有玉虚,信她。 不得不信。 金阳子缓缓地闭上眼睛,脸上释然。 另一边。 方明怔怔地瞧着前方的牌位,乌木,黯沉。 “掌门师叔!你不会怪我吧?” 他眸子发暗:“你不在,只能赌了。” 自灵脉破山而出,他就守在这里,再没有挪动过。 他在等。 ...... 镜面忽一亮,一道白光急速而至,落到坑里。 “那是什么?” 正要散去的人群中,有人指着叫了起来。 众人扭头,镜面一闪,影像消失。 乾坤镜下落,飞回了大殿。 使命完成,回归。 “管他呢?” 有人挥手,继续往前。 现在他们只关心那团五彩光去了哪里,师尊们说,希望全在那里...... 白光一闪,迅速消失在天际,又匆匆在一处落地,是一只巨大的白兔。 它向着已经干枯的潭中扑了过去,却是被阻隔。 它迅速化成人形,飞快遁入。 匆匆钻出,一个人却站在那里,看着他。 “这是她的宿命,你拦不了。” “让开!” 夜苍语气冷然,他的脸上一丝焦灼一闪而过。 他眸子发红,头顶的金角顶出,荧荧发光。 他守了七日七夜,却是不得入。 他几番靠近那股灵力漩涡中,却是被送了出来。 那团灵力球的威力,他低估了。 他就等在那里,却还是晚了一步。 “来不及了。” 林平乐身形消瘦,浑身脏污,一双眸子却是平静。 “现在拦下她,她依然会消失。这是她自己选的。” “你让开!” 夜苍吼道。 “三色石,生来就是为了今日,这是她的归宿,你知道的。不,你比我更清楚,不是么?” 林平乐语气平静,他看着夜苍:“无极,他应该都告诉你了吧?你也努力了。可惜,还是没赶上。其实,你应该为她开心,她终于解脱了。百次的轮回,千次的辗转,她早该回去了。夜苍,幸运如你,神之子,亦无能为力。” “让开!” 夜苍眸子一亮,林平乐平地摔出...... 太阳血红,从海底泛上来,半个太阳已坠入水中。 海水渐渐沸腾起来,众鱼妖在水面上弹跳,有的升上了水面,摇晃着站定。 更多的则是爬上了一旁的礁石,相互叠在一起,高高地竖立在那里,摇摇欲坠。 这里7日前忽然就热起来了。 这日头落下一分,这水就烫一分。 有些鱼妖耐不住,往其它鱼妖身上爬。 更多的鱼妖只能浮在水上,他们上头顶着一群小鱼妖,顽强地立在那里,身下已经是通红,开始发烂。 水下的温度已经很高,接近沸腾了,一日两日尚能坚持。 今已是第七日尾了,这些堪称强悍的鱼妖已是到了极限。 “扑通” 一团彩光入水,溅起滔天巨浪,众鱼妖惊叫,纷纷侧头,这水一晃,更加烫了,有耐不住的,终于滑落下去。 “哗啦”一下,一轮红日从水中喷薄而出。 被一团彩光托起,向上升空。 一直向上,向上。 像礼花般绽放,绚烂。 五彩的光乍现,越来越大。 迅速布满了整个日头,红彤彤的日头瞬间成了彩色的光球,悬浮在天空。 众鱼妖愣怔,忘了身下发烫的水。 不等众鱼妖回神,彩色的太阳嗖地一下,向上空疾射而去。 “不!” 一声长啸,一道白影掠过天空,紧随而去。 471又回来了 彩光呼啸着,向着边际落去。 “李惜!” 白光急速而至。 “轰”一下,彩光炸开,形成彩色团。 整片天空都亮了起来。 亮光之中,一块彩石出现,滴溜溜旋转着,向天际飞去。 与此同时,一群人赶到了。 “四姐姐!” 万小雅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嘈杂声中。 玉虚子,金阳子等人仰头,站在那里,看着漫天的彩光,张大了嘴。 眼中光点闪烁,满天的彩光,往下落入水中中,海水上涨,半天高。 海水“哗”地漫过,众人隐没。 彩光散去,白茫茫的天空。 海面,复归平静。 四下暗了下来。 众鱼妖隐在水中,惊惧地看着这忽然暗下来的天地,摸不着头脑。 海面上从来都是亮堂堂的,黑暗的只有海底。 老银鱼浮出水面,望着黑漆漆的夜空。 这是多久的记忆? 很久很久之前,有“黑夜”和“白日”这两个不一样的称呼,久远得它都以为自己忘记了。 ...... “那是什么?” 虚空中,有什么东西渐渐明晰。 一幅巨大的画卷出现,缓缓展开,美轮美奂,画中红花,绿叶,一派好风光。 正细观赏,夜空中,一道人影向画卷中冲去。 “林平乐?” 金阳子揉眼。 又一道影子紧接着掠过,一前一后,向那画卷当中冲去,画卷合拢,散光点点,人和画俱消失。 天幕之中,一轮圆月隐出。 无妄海的第一个黑夜。 银色月光下,相继浮出水面的鱼妖们星星点点竖立。 万小雅呜咽一声,仰在了水中。 海水翻卷,波涛汹涌。 ...... ....... 大地回春,万木复苏。 草儿,花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味道,那是丝丝的缕缕的灵力。 苍莽山焕发着勃勃生机。 一条青蛇昂头,身后跟着一只白狐,两只攀到崖上,陡立的悬崖深入云霄,前方云雾缭绕。 两只攀到一块平台上,趴下,静静地,不动。 良久,一个男子出现在身后,长眉入鬓,桃花面,双眼冷竣。 “别看了!” 他说:“事情好多。” 他说完,转身,向林中走去。 身后,白狐先动,跑了一段,停下,青蛇也跟上。 这段时日,又有修士进林了,虽无大碍,但也不胜其扰。 虽花青巳和玉虚无为等几个宗门约定,人妖暂时休战,彼此不相扰,但总抗不住那好奇的,总是想要入林,一探究竟。 小摩擦是少不了的,适当的惩诫也是必需的。 这是他们自找的,擅入苍莽山,那是自己找死。 花青的处理方式很直接:擅入者死。 小娜和青儿它们已经成了花青的得力助手,特别是小娜,七尾已出全,可独步苍莽山。 “苍莽山,要靠我们自己了!” 花青说。 小娜和青儿点头,又想不明白:妖王夜苍怎么就走了。 它们每日去崖上望一回,夜苍就是从那里走的。 它还会回来么? 会的,它是妖王啊。 ....... ...... 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站了一个人。 素衣乌发。 “四姐姐,小雅来看你了!” 大地复苏,玉虚的灵脉重新焕发生机。 “再过百年,必会恢复如初!” 掌门兴奋的语气。 李惜牺牲了自己,换来了这方天地的活力。 他们感激她。 万小雅却不信,好好的一个人儿,怎么会没呢? 可是,掌门这么说,玉虚子这么说,还有,花青也这么说。 她看着黑洞洞的大坑。 他们说,四姐姐就是这里出去的。 她不时来看看,说不定四姐姐就回来了。 她盘腿坐下,拿出了一张画。 上面是一群女孩在嬉戏。 画面上一群孩子,笑得天真,快乐:耻高气昂的万小朵,瑞安,万小雅....... 可是没有李惜。 这画是李惜画的,没有她。 万小雅喃喃地,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仿佛,她从来不曾来过似的。 ........ 春日,早春时节。 一个小丫头正急急从外面跑进来。 “小姐,林家少爷来了!” “不见!” 正闷坐的一个小姑娘,蹭地起身,又坐下,伸手抓了书案上的一支笔。 “林平安!” 她咬牙:“看来是打得轻了。” 她把笔用力往桌上一戳。 小丫头叶子转身,就看到一个人正大步进来。 “唉,林少爷。” 花儿和叶子一边一个拦下他。 怎么如此无理? 林平乐高昂着头:“我找李惜。” 看着扭身的小女孩,满脸敌意地看着他。 “怎么,给林平安报仇来了?” 她仰头,手中的笔亦轻点。 林平乐脸上的笑容蓦地绽开:“如此,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李惜一挪嘴,两个丫头警惕地打量四下,小姐刚打了林平安少爷,这个林平乐明显是来给他哥哥讨说法来的。 这回,人家是有备而来,小姐说不得要吃亏。 两个小丫头盯着半大少年,还好,只来了一人,她们摩拳擦掌,随时准备上前助战。 “告诉林平安,别招惹我,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还有,你们林家,想和我们李家结亲,是绝不可能的,我讨厌他,讨厌极了。” 李惜双手抱胸,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心里却是呕得要死:竟然又回到了十岁,且刚刚打了那个林平安。 她正苦恼怎么快刀斩乱麻,撇清这林家,避开这场泼天的祸事...... 这林平乐就找上门来了。 她自然没有好气,只是,这是林平乐。 她注目面前十岁的林平乐,浑身紧绷。 这似乎和记忆中的不一样? 林平乐竟主动打上门来...... 她脑中瞬间已是转了几个圈,思忖接下来要如何应对,是直接交了画卷了事,带了爹娘离开这里,还是自己再死一次,只求不累及李家一众人....... 对面的林平乐脸上笑容依旧,他看着紧张得像一只炸毛刺猬的李惜。 “你不认得我了?” 声音温和,探询地。 李惜一个激灵,心中警铃大作:林平乐也回来了? 林平乐一步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 “小姐!” 丫头叶子和花儿急冲上前,就去掰林平乐的手:“放开我们小姐!” 却是一僵,双双定住,只是睁着眼睛。 李惜大惊,奈何现在的她只是一介凡人,只能盯着面前的少年,强自镇定:“你?” 他有法力,他已入道。 手下一轻,笔被林平乐两指夹着,径直走到书案前,那里一张雪白的纸铺在那里,一直未动。 他抬手,“唰唰唰”几笔。 然后,拎起。 李惜讶异地盯着对面的林平乐:“白......恩?” 一只憨态可掬的老鼠,是米老鼠。 “亏你脑子没坏!” 林平乐,不,夜苍的声音温和:“谢天谢地,终于找到你了!” 李惜张了嘴,指着他,又瞧瞧身后的两个丫头,抖了手。 似知道她要说什么,少年忽靠近,双手放在她头上,使劲揉了一揉,低声:“又在一起了,真好。” 李惜愕然抬头,看到一双狡黠的眼睛,亮晶晶。 “妖王夜苍,乃神与人之子,凌于三界外,得其神骨,能逃出此界.....” 林平乐的话,响彻在耳边。 他说,无极一心想得到妖王,逃出此界。 自己明明是魂飞魄散,三色石的精魄,化为天地元气,功德圆满,物尽其用。 当初天地分离之处,孕育出的一块晶石,落在琅琊山。经了千万年的轮回,终是难逃宿命,它终究是为万年之后的这一天准备的。 李惜,在她明白了这一切前因后果后,再无了斗志,只是默默接受了。 她只有一个愿望:想尽快摆脱这一宿命,从此再无牵挂。 做块石头都累,何况是人,她已不再苛求。 谁知道,她竟然又重生到了十岁。 她伸手向夜苍掐去:谁让你多事的?你是妖王,你很得意吗?你多管闲事。 夜苍动用了神骨,带她回来了。 只有他,三界之外的妖王,有这个能力。 “干嘛?要打架,你打不过我的。” 夜苍站立不动,笑眯眯,看着虽凶恶,却明显松一口气的女孩,张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