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作家 作者:蝶之灵 现代都市耽美小说《疯狂的作家》由-蝶之灵-所著,已全本完结,内容简介如下: 晋江VIP小说完结 痞子攻,总是一脸坏坏的笑容,却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冷漠受,倔强的外表下,掩饰着一段怎样辛酸的过往 儿时,一句玩笑的承诺,少时,一段纯真的时光 多年后,当他们并肩站在辉煌的顶端,他变了 玩世不恭,口口倜傥的才子,到底还剩下几分真心?他也变了 冷漠的双眼,将多少汹涌的情绪深深埋藏心底? 再次相逢的两人,面对种种阴谋伤害,能否重拾昔日单纯的信任和依赖? 能否放下骄傲,如那时般,抱着他,轻声唤他的名字? 真相大白的时刻,原本最亲密的人,为何变得如此陌生而遥远…… 他冷冷地问 你想要什么?想要站在第一的位置,把我踩在脚下以证明你的优秀吗? 他笑着答 我想要一个家,你能给我吗?你的压寨夫人,还记得吗? 《疯狂的作家》,为你讲述一段"疯狂"的爱情故事。 (每日更新精彩纯爱同人小说,敬请关注:http://www.256zww.com/ 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书籍仅供学习交流之用,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自行删除 第一章 踢馆 淅淅沥沥的小雨连着下了几天,空气里阴森森的寒气,在太阳终于出来的时候,依旧没有散去。 仁川中学巨大的操场上,穿着黑色校服的学生们,排列成整齐的队伍,一声令下,从中间向周围散开,如同在黑色的污水中投入了一块石子后泛起的涟漪。 "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广播里的声音在念召唤那两个字的时候,似乎特别慷慨激昂。 "招魂才对吧。" 说话的是个男生,因为个子高而站在最后一排,做操的时候,胳膊腿都只伸一半,懒洋洋的样子,终于把巡查的老师给引了过来。 "周放,你那腿,伸开一点。"老师手里拿着鞭子,眼看就要抽过来,周放腿往前一伸,躲了过去。 "老师,我肚子疼。"无辜地笑。 看着老师气愤离去的背影,周放揉着肚皮叹了口气,不是我耍赖皮,肚子真的很疼…… 今天中午给温婷过生日,林微和温婷都不吃蛋糕,只好自己全部解决掉。 结果,肚子疼。 拉了一个下午。 现在全身无力,能拖着"残躯"来操场上就不错了,还叫人伸腿?…… 到下蹲运动,周放心情更加抑郁。 每次蹲下去就不想起来。 "跳跃运动!" 广播里的声音依旧慷慨激昂,周放垂着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跳不起来,按着肚子在那哀叹。 唉,英雄为美女折腰,为蛋糕折腰的自己,连狗熊都算不上。 你说做个广播体操吧,至于这么亢奋?旁边那扎马尾的女生,跳起来就跟那打了兴奋剂的兔子一样。 明显反衬出自己是个抽筋的死鱼。 放眼望去,一片整齐的黑压压校服,跳起来,那视觉效果真是恐怖。 低头看了看表,下午四点十分。 五点半下课之后,还有个文学社大会,还得拖着残躯去念叨长达半个小时的总结及计划。 希望在那之前能够把拉肚子的事情先解决掉。 下午五点,百川社办公室内,坐在首位的周放俨然一副老大派头,手指轻轻扣着桌面,拿着最新一期的校报皱着眉头。 "主编,上次不是说过栏目改版的事?怎么这一期做出来还是老样子?不换药也把汤换一换吧?" 周放正骂得起劲,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进来,开会都迟到,你有时间观念吗?"把拉肚子的怨气发泄出来,肚子就舒服多了。 可扭头的时候,周放还是愣了愣。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身材偏瘦,一头清爽的碎发,略长的刘海耷拉下来,垂在眼镜旁。 男生推了推眼镜,笑容有些冷淡。 "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开会。" 周放玩味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只见他直直的对视过来,没有丝毫回避,更别提胆怯畏缩,倒是坦然得很,像是进自己房间一样。 "你是社长吧?"男生问。 周放点头,"找我……有事?" "对,有话问你。" 真不喜欢他高高在上的态度,周放皱皱眉头,转了转手里的钢笔,"麻烦你先出去,等我们会后,我再单独跟你谈。" 男生点了点头,关上门,握住门把的手指有些苍白。 周放一肚子的怨气刚刚消散,不知为何,又凝聚起来。 肠子打结了在腹腔翻腾,周放只好皱眉按住腹部。 心里想着,那个男生真是够冷淡啊,目中无人的态度让人心里发痒,真想好好教训一下这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居然对高年级的学长这种态度? 周放摸了摸鼻子,继续会议,说话就跟机关枪扫射一般,噼里啪啦五分钟之内交代完毕,然后吐出两个字。 "散会。" 对社员来说,这两个字相当于皇帝陛下的"大赦天下!",威力足够,以至于两字一出,工作室内片刻之间空无一人,大家夹着书包瞬间溜了个无影无踪。 忙死了,肚子饿死了,还开这个会……真是摧残青春啊。 然而最郁闷的是社长周放,忍着肚子不舒服,还得装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来。 等众人如鸟兽散一般瞬间走了个干净,周放这才长长吐了口气,按按肚皮,低声道:"没人了,放心叫吧。" 咕噜噜,咕噜噜…… 肚子很听话地叫了起来,周放舒服地靠在椅子上,舒了口气。 思绪却回到了三年前,跟校团委的老师因为创建校刊而争辩的时候。 那时候的周放,刚来仁川中学,初生牛犊不怕虎,无视这边严厉或者称得上残酷的校规,敢跟老师叫板,可是史无先例的。 几经波折,仁川中学的校报,《百川》,终于创刊。 周放是第一届社长,从高一到高三,连任了三届。 三年时间,看着百川从创刊时只印刷十几份都没人看的萧条,到如今每次出刊都一抢而空的辉煌,心里颇有一种沧桑感。 周放曾经说,一周一期的百川,就像他的生理期。 此言论曾经轰动全校,后来有人见到周放就会开玩笑说,喂,周放大人,你生理期到了吗? 周放只是用拇指抵着下巴,痞痞地笑。 此次提出对校报的改革,不过是在上面增设一个开心园地的栏目,发一些同学们原创的幽默笑话,取代原先的名著推荐的部分,并且,留给散文的板块也要大大缩水。 上个星期,主编光是忙着退稿,都忙到焦头烂额,也怪不得这一期的进度没有及时跟上。 "津津,周末我留下来跟你一起审稿。"周放掏出手机,给主编美女发了一条短信。 津津是主编,姓周,周放认的N个干妹妹中关系最好的一个。周放经常开她玩笑说,"你为什么不姓牛?叫牛津多好,那样我可以整天捧着你看。"说这话的时候,周放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牛津英汉词典。 很快收到周津津的短信:"大哥,周末要模拟考试,审毛的稿啊,你穿越了?" 周放扶着脑袋,叹了口气,糟了,这次又没复习。 正愁眉苦脸地垂着头,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社长,现在有空谈谈吗?" 唔,好像把刚才那个家伙给忘了?周放转身的瞬间,落魄的表情消失殆尽,翘起嘴角,笑得潇洒而帅气。 "这位同学,进来谈啊,外面冷,冻坏就不好了。" * 办公室条件当然不差,有空调,空气都是暖的。 还有软软的沙发…… 周放走到沙发旁,悠闲地坐下,翘起腿冲男生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对他带着玩味的笑容以及调戏人一般的语气,毫不在意,只平淡的看了他一眼,嘴唇轻轻开合,吐出三个字。 "端木宁。" 周放用拇指抵着下巴,似乎在考虑什么,片刻之后才开口道:"端木,这个姓倒是很少见啊。" "那么可以谈正事了吗?"端木宁看周放那毫不在意的样子,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谈啊,你说。"周放也不坐起来,就那么半倚在沙发上,像是主人在听属下汇报一般。 端木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本子。 "我投的稿子连续三次被退,想要一个理由。" 周放瞄了他手里的本子一眼,这才坐起身来,"什么稿子?" 那么厚一本,别告诉我是日记啊…… "小说。" 周放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同学啊,我们这是校报,你想在上面连载小说?" "那又怎样。"端木宁说得理直气壮,"据我所知,百川社不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意思吗?应该接收各种稿件,给大家更多的展示机会,不是吗?" 周放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道:"海纳百川是没错,我们当然欢迎八方支流,可是……"顿了顿,扬起嘴角笑了起来:"这个污水,还是要过滤的。" 看到对方不悦地皱眉,周放不禁心情大好,继续逗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冷淡家伙。 "所以呢,我们审稿是相当严格的,毕竟《百川》在仁川中学同学们心里,已经是个品牌了,我们不能搬转头砸自己的牌子,对吧。" 端木宁的脸色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我写的东西算污水?" "啊?你误会了,我真不是这意思。"周放轻轻用食指抵着额头,一副无奈痛苦的样子,"你知道,我这社长也不好办啊,规矩是学校上面定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嘛。长篇小说连载是不可能的,要不,我把你的稿子拿去投给言情杂志社看看?还能赚点稿费呢,我认识很多杂志社编辑,帮你投,好吧?" 端木宁哼了一声,"你是在捉弄我吗?" 见周放笑不作答,端木宁又扶了扶眼镜,嘴角扬起个冷淡的笑容,"你以为你是谁?" "你不过是校刊的社长而已,而且,还是个不合格的社长,你有什么资格随便轻视别人?" 周放沉默片刻,终于站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迈着悠闲的步子,把少年逼到角落里困住,双手抵在他身侧的墙壁上,凑近来,压低声音道:"那……你倒说说看,怎样才算合格的社长啊?" 端木宁眯起眼睛,握了握拳头,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校刊很多栏目根本就起不到作用!你作为社长,没有想过改善一下吗?你知道仁川中学每个月都有大规模的考试,全年级排名,还有家长会,学生压力有多大?还整天在校报上写那些让人看了压抑心烦的长篇大论!社长大人,校报,不是你卖弄文采的地方吧?" 因为激动,端木宁的脸涨得有些红润,周放突然觉得,这个家伙发怒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唔,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啊……"周放故作沉思状摸了摸鼻子,"那你的意思呢?" 端木宁翻了个白眼,"我觉得可以增设一些轻松愉快的栏目,让大家放松心情。本来学习就够累了,你那个报纸风格太阴沉压抑了不是吗?而且以大家现在的水平,还没到写资深评论的程度,看那些不知所云的东西,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听完他的话,周放笑了起来,伸出手摸了摸端木宁的头发,像摸小狗一样,顺着摸了一遍,也不顾对方瞬间变了的脸色,轻轻叹息道:"傻孩子,你的想法真不错,所以我们已经下定决心要改革了。把原来那些陈旧的板块都去掉,加了些轻松愉快更有生活气息的东西。刚才开会就在说改革的事情。嗯,我在全校调查过,你的意见呢,也有不少同学反应了。这样一来,你说我合格吗?合格就点个头,我饿了,想去吃饭。" 听他说完,端木宁气得涨红了脸。 "混蛋……你耍我……" 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话,却被周放听到。 周放把放在他头顶的手缩了回来,笑得很开心:"别骂我混蛋啊,你不觉得,骂禽兽更好听吗?来,重新骂一遍听听。" 说完便退了一步,微笑着直直看向端木宁。 端木宁的眼睛其实挺好看的,特别是眯起来的时候,有种清冷的高傲。 再加上眼镜金属的冷光,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想……欺负他。 不过现在气红了脸的模样,倒是更可爱生动一些呢,皮肤本来就偏白,此刻因为愤怒而握紧的拳头上,甚至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周放一边打量一边在心里评价着,最后,收回目光,再次坏笑着跟他对视。 "我跟你说啊,下次踢馆之前,最好多做点准备,别没头没脑就撞上来,让我觉得,你是只……迷途的羔羊。" 端木宁终于没忍住,握紧的拳头,跟周放原本就因为肠子扭曲而疼痛的腹部,亲密接触了一下。 "算我多管闲事!" 冷冷的哼了一声,端木宁拍拍手走了。 "喂……好歹我也是学长吧,你真不懂礼貌……"周放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我只尊重值得我尊重的人。你?哼。" 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渐渐远去,端木宁的背影也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放这才愁眉苦脸地按住肚子,一脚踹开门,冲厕所狂奔而去。 良久之后,厕所里传来一阵阵舒服的呻吟。 "唔……端木宁,谢谢你了,揍我肚子,让我一泻千里……唉……舒服。" 周放一边洗手一边自言自语,却听厕所门口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 扭头一看,只见林微提着书包站在门口,一脸的震惊,"你说……什么千里??" "哦,拉肚子,一泻千里。"周放耸耸肩,走过去伸出手亲密地去搂林微,林微嫌恶地看了看他的手,躲开了。 周放倒不介意,把手缩回来塞进裤袋,打了个口哨:"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声,今天晚饭你跟婷婷一起吃,我跟朋友有约的。" "朋友?"周放哼了一声,"男的女的?" "男的。" "哦,那随你便。" 林微轻轻笑了起来,"如果,我说女的呢?" "那……我当然也跟着去瞧瞧啊……"周放笑得很无耻,得到林微一个白眼。 两人并肩下楼去找温婷,走到拐角,林微突然问:"对了,你们周末要模拟考试了吧?" "是啊,太痛苦了,我最担心的就是作文,作文啊作文!" 林微又笑了起来,"你那么有文采,作文每次却那么低分,上次激怒了老师甚至给了你零分,我都替你寒心。" 周放耸耸肩,叹了口气:"没办法啊,我这豪放的笔墨一挥洒,每次都超过八百字的框框限制,实在不想超,我就写诗,可写诗字数又不够,唉,痛苦。" 林微无奈道:"那你挥洒的时候把开关弄小一点啊,挥洒到八百字就差不多收尾了,干嘛每次都那么多废话。" 周放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林微,笑了起来:"你知道吧,尿崩的时候,是无法控制开关大小的啊。" 林微顿了顿,终于忍不住说道:"你说话就不能拿掉那个尿啊……之类,不雅的词?" "那不是人体新陈代谢的产物吗?有什么不雅的。你要觉得不雅,那咱就换个词,叫……小便,如何?" 林微沉默片刻,又扔给周放一个白眼:"我不想跟你说话。" 说完,转身便走。 倒是从教室出来的温婷,看着林微的背影,轻轻笑了起来。 "周放,今晚你自己去吃饭吧,我去趟卫生间,处理……小便。" 温婷也扭头走了,周放望着她的背影,瞪大了眼睛。 这两个孩子,翅膀硬了,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哼,小时候也不知是谁,跟在屁股后面,叫哥哥叫得特甜。 第二章 青梅不竹马 在林微和温婷因为各种原因"背弃"了周放之后,周放只好一个人去校外的小店吃饭。 仁川中学的饭堂太烂,学生大多在外面小店里解决晚餐,这家店有小吃,当然还有各种风味小炒,有大厅里排列整齐的座位,当然还有单独隔开的包间。充分体现了阶级分化。 此时正是下课时间,晚饭的高峰期。 小店里人很多,周放点了一碗牛肉面,皱着眉头挤到角落里,坐着等。 本来肚子就不舒服,现在又一个人在这破破烂烂的店里吃牛肉面,而且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面还不见踪影。 周放满腹的怨气没地发泄,刚想出门换家店,头一转,突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林微? 周放心头一跳,从角落挪出来跟在他后面,只见他径自走进了一个包间。 "你回来了?"里面传出一个模糊的声音。 "嗯,等着急了吧?怎么不先吃呢,菜都凉了。" 林微回答的时候满脸笑容,温和的声音让周放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吧,一看就是有奸情。 周放也不管自己这样偷听偷看是不是有失君子风度,现在只知道肚子饿得咕咕叫,而包间里有非常美味的菜。 还有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熟人。 蹭饭不为过吧? 再说,你们在这包间里点那么多美味佳肴,我却在外面等一碗牛肉面等半个小时,太不爽了。 这样想着,周放便厚着脸皮推门而入,目光跟正对着门的人直直相对,周放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唇边。 端木宁? 显然对方也认出了他,原本跟林微靠得很近,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见到周放之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往旁边挪了挪。 倒是林微依旧笑得温柔,回头道:"周放,你怎么来了?" 周放脸皮厚得很,被端木宁用白眼欢迎,居然还能坐在他的对面扯出个坏笑来,冲林微道:"我来找你啊,不介意一起吃吧?" 林微笑笑,"当然介意了,我跟小宁有私事谈。" 小宁…… 周放后背又起了一层疙瘩,看林微弯起眼睛微笑的样子,原本要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 站起来酷酷地摆了摆手,"行,你们谈。" "你很饿吗,我听到你肚子响。"背后的端木宁突然说出淡淡的陈述句。 周放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只见端木宁正扬起嘴角轻轻微笑着,金属眼镜框却泛着淡淡的冷光。 那场面看着,居然像是电视剧里的大反派终于抓住了正义的卧底。 肚子确实叫了,被听到就听到了吧,没什么丢人的。 周放又坐了回去,笑容灿烂,用拇指抵着下巴做沉思状,半晌之后,低声说道:"是啊,见到你,我突然……很饿。" 听到他调戏一般的话,端木宁有些不高兴,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倒是林微始终镇定自若,扭头对周放道:"那你就坐下一起吃吧,点的菜挺多的,反正也吃不完。" 于是周放便坐在了端木宁的对面,两人的视线在空气里交汇,周放坏笑,端木宁冷笑,林微坐在旁边,低头拨弄着盘子里的花生。 半晌之后,林微出声打破沉默:"你们居然不认识了啊。" 周放扭头看向林微,"什么不认识?" 林微轻笑:"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那时候我们都很小啊,被你逼着吃生鸡蛋的事。" "啊哈……我有做过那么损的事吗?"周放开始赖皮,低头猛喝茶。 "你说,吃了鸡蛋可以生鸡蛋,然后让我们试着去吃,那时候我跟婷婷才五岁,小宁……四岁吧?" 端木宁沉默着,没有说话。 "小宁很傻的,他信了,居然真的把鸡蛋给吃了。" 周放抬眼看向对面,端木宁依旧是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样子,似乎两人讨论的话题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那时候你说什么话他都听啊,周放你也真是,捉弄了小宁好几年,结果都不记得了。" 林微一直在拨弄花生,偶尔抬眼看看两人,然后继续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低头的时候却翘起嘴角轻轻地笑。 "你那时候经常去爬树,给小宁摘果子吃,我跟婷婷都没得分。" "还给小宁买了很多粉笔,跟他在小区的水泥地上画了一条长龙,被居委会的阿姨发现之后,你跑了,让小宁一个人挨骂。" "还有……" "咳。"周放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打断林微,看向对面,发现端木宁的眼睛也正直直的盯着自己,于是又咳了一声,"那个,我都不记得了。" 说罢,低头喝水。 "我也不记得。"端木宁似乎哼了一声,低头拿起筷子。 周放总觉得自己说不记得的瞬间,端木宁的脸色好像沉了沉。 其实这也怪不得自己吧,周放心想。 小时候一大堆孩子住在一个小区里面,周放是年龄最大的,整天捉弄小弟弟妹妹们,骗那些单纯的孩子让人有一种成就感,以及我最聪明你们全是笨蛋的那种"智力上的优越感"。 当然,被那些孩子们尊敬地喊大哥,被他们缠着问这问那以显示自己的博学多才,让那些孩子们跟在屁股后面听话地帮自己做事,那时候,周放就觉得心里特舒服。 至于端木宁,要不是林微提起,周放脑海里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毕竟小时候的事情记忆模糊不说,那个社区同龄的孩子也太多了。除了跟自己一起长大的林微和温婷,在周放眼里,其他人都是路人甲一般的存在。 现在仔细回忆起来,端木宁,应该就是皮肤很白,话特别少,总是待在角落里的……那个安静的孩子吧。 似乎有摘过柚子给他,还教他怎么吃,因为觉得他一个人呆在那怪可怜的。 周放收回思绪,看向对面,端木宁的金属眼镜泛着的冷光,有种让人不敢接近的冷傲感觉。 房间里很安静,林微和端木宁都低头只顾着夹菜,周放便把目光收回,低头大吃起来。 偶尔抬眼,总觉得对面那个人好像在看着自己,周放冲他笑的时候,他又不理人,别开眼去。 周放只觉得莫名其妙,便不去理他。 菜吃了一半,林微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轻轻笑了起来。 "对了,当年小宁全家搬走的时候,哭得特别凶,周放你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周放疑惑状看向林微,倒是端木宁冷下脸,说话都有些不自然:"林微,菜凉了,先吃吧。" "哦。"林微低头在那闷闷的笑。 周放凑过去把手搭在林微肩膀上,"我怎么说的?别拐弯抹角啊,话说一半最讨厌了。" 林微看了端木宁一眼,又看了周放一眼,这才轻声道:"你说,傻孩子,别哭别哭,哥哥以后开着拖拉机,来娶你当……压寨夫人。" "噗哈哈……"周放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见端木宁脸色不好看,便止住笑容,摸了摸鼻子,低声道:"真不好意思啊,那时候还小,不懂事。" 端木宁轻轻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没事,我都不记得了。" 周放却继续笑着说:"开拖拉机去,岂不是委屈了你,你要肯嫁,我开跑车娶你啊。" 端木宁低着头没说话,倒是林微看不惯了,敲了敲桌子:"周放,饭桌上不要耍流氓。" "哦,玩笑而已。"周放无所谓的耸耸肩,倒是觉得端木宁的态度有点奇怪。 看他那冷冷的目光,怎么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他? * 林微点的菜都是麻辣味,偶尔有几道清淡口味的菜却全部摆在端木宁面前。 为了避免端木宁冷冷的目光,周放的筷子尽量往林微那边伸,一顿饭吃得郁闷无比。 到后来几乎觉得自己嘴巴肿大了,舌头麻木了,全身大汗淋漓了。 林微这家伙吃辣椒就跟嚼馒头一样,面不改色的,也太夸张了吧。 周放在心里埋怨,目光转向端木宁面前鲜嫩的清蒸鱼,端木宁抬头看了他一眼,把盘子推了过来。 唔,倒是挺体贴。 周放不客气地开始吃,却没有发现,自始至终,端木宁似乎都没什么胃口。 饭后,林微和端木宁回学校上晚自习,周放因为次日要模拟考试,今晚放假,便一个人骑着单车回家。路上想了很多小时候自己如何欺压单纯小朋友们的事。 那时候的住宅小区,同龄的孩子特别多,自己是最大的一个,所以那些孩子们都很听他的话。 周放喜欢捉弄那些小家伙,比如骗他们吃生鸡蛋,抓泥巴,拔花花草草之类的缺德事,做得可不少。 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周放突然想到一句话。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心下一颤,眼前浮现出端木宁冷淡的笑容,周放又觉得后背寒毛直竖,赶忙加快了车速,狂飚回家。 夜里又做了个梦。 梦里,自己变成十岁时的样子,带着两个八岁的孩子,去河边玩耍。 胖嘟嘟的男孩子应该是那时候的林微,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显然是温婷……三人在河边嬉笑玩闹着,可周放总觉得,梦里还有另一个人,在身后跟着自己。 可每次回头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到。 那种奇怪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周放惊醒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 没料再次睡着的时候,又梦见了小时候。 有个皮肤很白的孩子拉着自己的手,叫哥哥,周放觉得那孩子很可爱,便把他抱了起来。 "你皮肤真好啊,小弟弟。" 周放手伸过去捏人家的脸,然后又捏了捏小巧的鼻子,最后移动到红润的嘴唇上,然后,很无耻的……凑过去亲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宁。" 梦里的场景飞速切换,变成那天下午的百川社,周放回头冲那个冷冷冰冰的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端木宁。" 嘴角冷冷的笑容在眼前放大,一片黑暗突然压了下来,周放吓地从床上坐起来,张大嘴喘了口气。 记忆里白白嫩嫩的小孩,和如今冷冷冰冰的少年,渐渐重合在一起。 同样白的皮肤,红润的嘴唇,就是小时候说话很可爱,现在……像是欠了他的债一样,拉长个脸。 居然亲过他? 周放轻轻笑了起来。 原来自己这耍流氓的劣根性,从小就有啊。 不过那时候他很小,肯定不记得吧,占小孩子的便宜,真有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在看到手中的模拟试卷后完全破灭了。 这次的作文又完蛋,题目是周放最讨厌的材料分析。 周放也不知怎么了,每次看完材料,写出来的观点总是跟老师的希望差特远。 比如有人在雪山上遇到同伴,不救他,他会死,可是救他,自己有可能也活不了,那应该怎么做? 周放当然是,不救! 然而老师希望看到的,却是助人为乐,不怕牺牲的精神,再加上勇敢拼搏,掌握命运的气魄。 周放叹了口气,提笔写下作文题目,《当你站在雪山的顶端》。 一开头便拼命用排比句恶心人,当你XX当你OO一大串排比句下来,已经占了大半页。周放突然想起林微所说的话,要把开关拧小一点,于是咬了咬笔杆,开始收敛,终于在没有突破页面方格之前完结了。 人生不是多选题,很多时候不能两全其美,只能选最有利的一个。 周放想,或许自己是自私的,可至少,他会坦然承认自己的自私。 从来不去虚伪的掩饰。 两天的模拟考试结束了,周放又来到了百川社的办公室。 一进门,却看到地上安静地躺着一个本子。 厚厚的笔记本,黑色柔软的皮制封面,周放弯腰捡起来,翻开之后,在第一页看到隽永的钢笔字。 "端木宁" 看来是那天被气坏了,走得匆忙,遗落在地上的。 翻了几页,果然是他写的小说。 慢慢看下去,周放不禁大皱眉头。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周放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呼吸不稳的端木宁。 端木宁看了眼他拿在手里的笔记本,脸色一变,"还我。" 周放坏笑,"怎么能还你?我还没看完呢。" "还我,不用看了。"端木宁虽然冷着脸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可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个本子。 周放笑了,"你不是要投稿吗?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给我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 端木宁皱起眉头:"你不是很不屑吗?" "不会啊。" "我不投稿了。"端木宁伸出手去拿本子,周放却无耻地把本子塞进怀里,隔着衣服包了包,双手环抱胸前,"我回去好好看,然后给你点评点评,如何?" 端木宁沉默片刻,轻声道:"你可能会觉得幼稚。" 周放又不自觉地伸手去摸端木宁的头,柔顺的发丝从指尖穿过,感觉真舒服。 "那有什么关系,你年纪小,难道写出故作深沉的文字才算好吗?" 头发的触感太美妙,周放恋恋不舍的放开,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不过,既然咱们也算青梅竹马颇有渊源了,你对我的态度,能不能稍微好一点?哪怕像对林微的一半都行啊。" "青梅竹马?"端木宁哼了一声,"你不是都忘了吗?" "我昨晚做梦又想起来了啊。"周放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或许只是想逗逗他,调笑的话便冲口而出:"小时候你经常叫着哥哥让我抱你,我还亲过你呢。" 说完之后突然觉得这话说得不对劲,咳了一声看向端木宁,却见他白皙的皮肤好像染了点红色。 "那么多小孩子,你整天抱来亲去的,很好玩吧?"声音依旧冷冰冰的。 周放拇指抵着下巴,笑着凑近:"你……吃醋啊?" 端木宁抬起头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周放突然拉住端木宁的手,被端木宁冷着脸甩开,周放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我们文学社现在缺人手,你有兴趣吗?" "什么意思?" "海纳百川嘛,我想把你这条小河流,也收入我宽广的胸怀啊。"周放笑起来又不正经了,甚至有点调笑的味道:"来吗?"。 端木宁沉默片刻,在周放"火热"的目光注视下,终于点了点头。 "好。" 第三章 调戏人的大流氓 考完试真是全身轻松。 周放回去之后随便煮了碗泡面,洗完澡,穿着睡衣窝在暖暖的被窝里看书。 确切的说,是看端木宁写的小说。 刚开始觉得他文笔还不错,只是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清冷的味道,就像他那个人一样,高高在上的样子。 可奇怪的是,整篇小说情节平淡无比,甚至没有明显的□冲突,周放居然也津津有味的看完了。 看到最后一页,这才发现已是深夜。 周放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关了台灯,轻轻叹了口气。 端木宁啊,你这个家伙,写小说有必要把主角全部写死吗? 来了个全灭结局不说,还是那么惨烈的死法,让我这颗布满茧子的老心,也跟着颤了一把。 说实话,被小孩子写的东西感动了,这种感觉很奇妙。 周放甚至不想承认,看他写的东西,有种超越他年龄的寂寞感。更可恶的是,自己居然有点心疼起那个家伙。想到他深夜坐在桌前,在台灯下一笔一划写出这些文字,就不由得觉得心里发酸。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是应该高兴活泼才是吗?像林微那样……虽然他一点都不活泼,可至少整天笑容满面朝气蓬勃啊,哪像端木宁,小小年纪就臭着脸,写那些寂寞的文字。 周放想,或许端木宁在文学方面确实有天赋,只不过那个人淡漠的性子,恃才傲物的态度,太容易给自己制造麻烦了。 他还小,不知道收敛自己的锐气,作为"青梅竹马"的大哥,应该多多调教他才是吧。 周放翘起嘴角笑了笑,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凌晨一点,钻回被窝里抱着大枕头舒舒服服培养睡意,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是周津津发的信息,"大哥,考完了,我为毛兴奋得睡不着?" 周放回答:"我也兴奋得睡不着。" "唉,那等成绩出来,我就安息了。你猜,这次年级第一会不会又是美女小雪?"、 何小雪,文科班的才女,每次考试都拿第一,也是百川社编辑部的副主编,跟周放合不来,跟主编周津津关系倒挺好。 周放叹了口气:"管她呢,反正我的作文别被当反面教材就成。"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你。" 次日天气晴朗。 仁川中学规定每周一和周五是必须穿校服的,周放总觉得那黑色的校服特傻,无奈校规严格,不得不穿。 大冬天的,好好的棉衣上面罩了套黑漆漆的运动服,熊猫不像熊猫,猩猩不像猩猩,走在大街上,见到一大群校友,还以为是外星人入侵。 周放把手塞在裤袋里,一路哼着歌到了学校。 大清早,周放还没睡醒,迷迷糊糊踏进教室的时候,只见同学们都已经精神抖擞的开始背书了,有人摇头晃脑在那背李白的将进酒,有人闷头一脸愁容的啃着英语单词。 周放脑海里掠过一句非常文艺的话。 "那个寒冷的冬季,在我还在被窝里沉睡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苏醒了很久,很久。" 大清早的,自己还真酸啊。周放嗤笑了一声,放下书包,拿出英文书开始背单词。 还没到上课时间,高三的学生们已经进入了学习状态,周放皱着眉盯着那些英文,突然有人捅了捅他的胳膊,轻声道:"周大少,外面有人在勾搭你。" 同桌刘俊杰是个很有意思的男生,说话挺"豪放",跟周放非常对盘。 周放抬眼,见到在门口晃了晃的林微,冲刘俊杰道了声谢,便起身往外走,可惜动作太大,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巨响,桌上的书哗啦啦全落在地上。 整个教室的人目光齐刷刷集中在周放身上,周放厚着脸皮笑了笑,"自然灾害,大家请无视。" 众人给了周放一个"大人不计小人过"的眼神,又回头认真地看起书来。 周放到了门口之后,林微就开始笑话他。 "你又没睡醒吧!昨晚梦见什么好事了?" 周放严肃地抚了抚额头,"我昨晚梦见小时候耍流氓的事,要不要听?" 林微似乎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直接转移到正题:"我来找你是想说,中午小宁要请吃饭,一起去。" "你们不单独约会了?干吗叫上我。" "胡说八道,小宁刚转学过来这边,不太熟悉,我们多帮帮他才对。上次他找我,确实是有事要谈。" 周放坏笑起来,"哦……原来如此。"故意上扬的尾音让林微大皱眉头。 "行了,你快进去吧,老师来了。"林微指了指远处夹着文件夹往这边走的年轻卷发女人,转身下了楼。 周放赶忙从后门溜进去,老师进门之后,同桌刘俊杰又捅了捅周放的胳膊。 "老师的眼睛即将往这边扫射光波,做好准备。" "嗯。" 女老师扭头朝这边看过来,两人同时唰地低下头,抬起课本挡着脸,煞有介事的看了起来。 一天的生活就这样开始。 一堂接一堂的课,让人精神疲惫,到课间操的时候,又如同放风的犯人一般,全体跑到操场上做广播体操。 因为没吃早餐的缘故,第四节课周放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第五节课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那铃声听起来真是格外悦耳。 "今天去哪就餐啊,周少?" "小杰,今儿个有人请客,我就不陪你了。" "啊?叫我一个人独守空房,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两个人的话成功地引起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周放拍了拍同桌的肩膀,转身走了。 仁川中学的教学楼是按年级分层的,一年升一层。 高三的学生学习压力太大,于是便有了这样的说法:进了学校之后,咱一直在做一种爬楼运动,一年爬一层,爬到最高——好跳楼。 从最高层望下去,诺大的校园里,人潮如被捅开的马蜂窝一般涌动,周放不想挤高峰期,于是在窗边稍等了片刻,这才下楼去找林微。 温婷从教室出来,看见周放后张了嘴刚要说话,周放却来了句:"今天男人们有活动,丫头就别掺和了。" 温婷一个白眼横了过来,头发一甩,跟女同学一起转身走了。 林微出来之后看着温婷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少惹她?" 周放笑道:"拔兔子毛有什么意思,拔老虎毛才有乐趣。" "嗯?老虎毛?" "我说,婷婷是只母老虎……" 林微也笑了起来,"确实,有点凶。" "没事儿,她要嫁不出去的话……" "你娶她?" "我卖了她。" 林微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两人笑着往楼下走,在门口处见到了端木宁。 "我下课比较早,所以在这里等你们。" 端木宁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林微一见他,马上就变成温和可亲的大哥哥模样,周放心里郁闷得很,总觉得端木宁冷淡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比英文老师的目光电波还可怕。 我又没欠你债,一见我就拉长脸,也太伤自尊了吧。 饭桌上是可以转动的圆盘,端木宁有意无意总把清蒸鱼往周放这边转,周放心里莫名,明明想吃对面的铁板牛肉来着。 林微和端木宁倒是聊得来,亲切地说着习不习惯这边的环境,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我们之类的客套话,一副大哥哥的样子,周放这个大哥大倒插不上话了,郁闷无比。 一顿饭吃完,周放觉得自己跟他们在一起,还真没存在感。 结账出门的时候,袖子突然被人拉住,周放回头,只见端木宁手里拿着一张纸巾。 "你嘴角有鱼肉。" 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周放笑着接过纸巾,随意擦了擦,"谢了。" 端木宁低头轻笑,"不客气。" 周放脑子嗡地一声响,又浮现了一句徐志摩的煽情诗。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我呸,你不要这么无耻啊。 周放心里骂着自己,狠狠掐了掐大腿,真是的,耍流氓也不能不分老少,不顾性别吧。 可奇怪的是,那一刹那,周放真觉得,端木宁这孩子,笑起来挺好看。清清淡淡的没有丝毫做作的笑容,让人心情大好。 * 下午最后一堂自习课时间,百川社又召开每周的例行会议。 周津津发现角落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很清爽干净的少年,细碎的刘海垂下来,搭在眼镜边缘,看不清表情。不过整个轮廓看上去很舒服,虽然有点瘦,却没有弱小的感觉,反而有种脱俗的气质。 正在想他是谁,只见那人突然抬起头,冷淡的目光扫过来,吓人的很。 周津津咳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左耳进右耳出的听周放大人讲话。 好不容易把这一期校刊的分工和主题都定好了,周放这才站起身来,走到角落里,把手搭在端木宁的肩膀上,对大家笑道:"今天还有件重要的事宣布,我们社团又吸收了一点新鲜血液,这位是我好哥们,加入咱社团的新人,来,自我介绍下。"说罢,柔柔的目光投向端木宁。 端木宁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我叫端木宁。" 办公室静悄悄的,大家都在等他继续,结果他说完这句就卡了。 良久之后,端木宁疑惑状望向周放,周放干笑了两声:"那个,既然是我兄弟,身高体重三围之类的介绍就免了吧。" 周津津凑过来笑道:"端木宁同学,欢迎欢迎!以后你就跟我混,我罩着你吧。"然后又加了一句"别跟着周放,近墨者黑啊。" 周放坏笑着拍了拍津津的肩膀,"那你难道是……朱?" "你才是猪!" 一群人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工作了,严肃点儿!"社长大人一声令下,同学们马上各归各位,负责宣传的人拿了上一期印好的报纸,去各班发放。 留在办公室的都是各栏目的负责人。 周津津走到端木宁身边,轻声问:"你跟周放是好朋友吗?好兄弟?" 端木宁正在看上一期的报纸,听到问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周津津温柔地笑:"我是他认的干妹妹,这么说,你应该叫我姐姐啊。" 端木宁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看报纸。 周津津干笑两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这孩子太不可爱了,面子都不给啊…… 周放却拿报纸拍了拍津津的脑袋,"别调戏我兄弟,知道没?" "你也不多勾搭几个来让我们调戏,人少好无聊啊!要不,让林微温婷都加进百川社来?"周津津依旧一脸灿烂笑容。 周放拇指抵着下巴考虑了片刻,却听端木宁突然道:"温婷是谁?" "温婷是人家青梅竹马啊,周放还说过要娶她的,哈哈……"周津津继续没神经的笑。 "他娶得了那么多人吗?"端木宁只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又低下头,若无其事看起书来。 周放跟周津津对视一眼,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我可没说过娶温婷,我只说我会负责她嫁人的问题,具体措施有待商讨,比如把她卖给豪门赚一笔钱之类的。" 说完,又把目光投向认真看着报纸的端木宁,坏笑道:"我倒是说过娶某人啊,真是可惜……" 周津津疑惑道:"可惜什么?" "可惜,人家没法嫁。" "为什么?" 周放耸肩:"男的怎么嫁。" 周津津张大嘴巴,半晌之后才瞪了周放一眼,"服了你,玩笑居然能开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或许只是个玩笑吧,说的人不在意,听的人,却在意了。 "不是要改版吗?"端木宁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周放,扶了扶眼镜,"这一期要增加轻松一刻那个板块是吧?" "嗯,因为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投稿,所以……只能我们自己想了。" 周津津点头:"是啊,每次通过的稿子不够,即将开天窗的时候,都是我们自己补上的,社长大人都换了十多个笔名了。" 端木宁似乎有些震惊,看向周放,只见他翘起嘴角微微笑着:"笔名而已,随便取啊,我要是真成名了,当然是用真名光宗耀祖对吧。" "那你用过哪些笔名?"端木宁好奇道。 "比如,周大侠,周大少,一叶扁舟,米粥……" 被端木宁冷淡的目光一看,周放这才止住笑容,接过周津津手中排版的方案,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这个栏目留的板块,只够放两个笑话,所以一定要选精品的。"周放皱皱眉头,"而且还要有点新意,最好是自创的,贴近生活。" 周津津乍舌:"那你创一个试试,我是没有幽默细胞啦。" 周放用拇指抵着下巴思虑片刻,这才笑道:"一匹狼跟一只小白兔一起上厕所,忘了带纸巾。狼问小白兔,'你掉毛吗?'小白兔说'不掉啊!'于是,狼一把抓过小白兔,擦了擦屁股。" "哈哈哈哈……"周津津很没形象的笑了起来。 倒是端木宁,皱着眉头,莫名地看向周放:"为什么问它会不会掉毛?" 周放严肃道:"掉毛的话,拿小白兔擦屁股,毛会粘在屁股上的。" 却听周津津笑得更大声了,"端木宁,你真是太可爱了……好单纯,哈哈哈……" 端木宁黑着脸,"你不能把这种冷笑话放校报上吧?" 周放耸肩:"当然了,屁股之类不雅的词出现在校报上不太好,我讲这个笑话,只是刺激一下你们的灵感而已。" 说完,又凑过去端木宁耳边,低声笑道:"你居然当真了……好单纯唉。" 这孩子确实很好骗呢,周放翘起嘴角看着端木宁有些发红的耳根。 却没发现端木宁的手指,因为太大力,捏弯了一根笔杆。 第四章 雨夜的呵护 忙了好几天,终审的稿件终于定了下来,百川社的主编周津津拿着稿子站在凳子上,笑得特别灿烂。 "同志们,我们的第一百五十一个孩子终于开始进入胚胎发育阶段!" 端木宁疑惑状看向周放,周放凑到耳边答道:"每出一期报纸,就像生一个孩子,定主题是受精阶段,终审之后是胚胎发育阶段,印刷是妊娠阶段,印出来发放就是生出来了。" 说完又笑了声:"每次出校刊,忙晕的那几天,就是我们的生理期。" 端木宁轻轻翘起嘴角笑了笑,对于周放这群人奇怪的工作方式,起初无法理解,跟他们相处几天之后,倒是慢慢习惯了。 特别是周放和周津津两人时不时冒出的匪夷所思的冷笑话,习惯之后倒觉得挺有趣。 整个百川社,像是一团乱麻,周放是乱麻的中心。 然而这种随性的氛围,却让人很是舒心,至少在审稿审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社员们的一两个笑话,可以让心情突然间轻松起来。 "好了,接下来送去印刷了。"周放打了个响指,笑道:"津津你可以下来了吧,大家都知道你矮,你就是踩着凳子,你还是矮。" "大哥,我那是基因变异,我爸一米八我妈一米七,谁知道我会一米五?"周津津叹了口气,从凳子上下来,拿着手里的稿子道:"审稿审稿,审个毛线,我都快审崩溃了。" "毛线毛线的,女孩子家少说脏话。" 周放训斥道。 "毛线可不是脏话,你穿的毛衣不是毛线织的啊?这么说,你穿了一身的脏话?"周津津吐了吐舌头,把稿子放回原位,背着书包出门:"你那两位青梅竹马过会儿就来找你了,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走到端木宁身边的时候又笑道:"小宁,姐姐请你吃饭吧,一起走啊。" "不用了。"被端木宁冷冷淡淡的目光一看,周津津干笑着跑出了门。 诺大的办公室只剩下周放和端木宁两人。 端木宁扶了扶眼镜,看向周放,只见他正认真的坐在那看着稿件。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洒在他的身上,感觉特别温暖。 端木宁轻轻走到他旁边,坐下来,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周放因为太认真,没有发觉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只自顾自的沉浸在审稿工作中。 屋内变得格外安静,浅浅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良久之后,周放才揉了揉太阳穴,伸伸懒腰放下稿件,"你看着我做什么?"扭过头,灼灼的目光直直看向端木宁。 端木宁一愣,像是被人发现的小偷一般,片刻的慌乱之后,又马上冷静下来,淡淡道:"你还要再看一遍?主编不是审过了吗?" 周放笑了笑,"津津那个家伙吧,虽然审稿速度飞快,挑的稿子都是质量很好的,但是……她有点粗心,错别字都发现不了。我无聊就帮帮她咯。" 端木宁问:"不是还有副主编?" 周放靠在椅子上,轻轻叹了口气:"副主编何小雪啊,她很忙的,要一直保持第一的成绩,我都不敢安排太多工作给她。" "那你就替她们做这些事?" "对啊,这个社团的成员都是自愿加入的,没有报酬,还会影响学业。光凭兴趣爱好,刚开始还热血沸腾,现在热情冷却了,工作只觉得烦而已。幸好还有津津陪我一起坚持了三年……"想起以往的辛苦,周放突然有些感慨。 不知为何,这些从来没对别人说过的心里话,就这么自然的对端木宁说了出来。 或许,对那个如此安静淡漠的人,吐露心事,会觉得安心吧。 周放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来,摸了摸端木宁的头发,"走吧,去吃晚饭,晚上还得上自习呢。" 端木宁沉默片刻,突然道:"以后我帮你吧。" 周放顿了顿:"你?" "怎么?信不过还是瞧不起?" "那倒不是,呵呵……"周放笑得意味深长,"我还以为,你进社团是为了找我,报那个十年不晚的君子之仇啊,难道我自作多情?" 看端木宁没什么大的反应,或许已经习惯了自己调戏的口吻?周放敛住笑容,轻叹道:"我不想影响你的学业。" "那你自己呢?" "我啊……我无所谓,我才不会为了成绩活得那么累。"周放耸耸肩,"该考哪考哪,反正我这萝卜总有坑可以塞的。" 端木宁还想说话,却被周放搂住肩膀往外拉,一边走一边说:"我请你吃饭,喜欢吃什么?" 端木宁似乎有些紧张,紧绷着身体,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随便吧" "蒙牛随便冰激凌?孩子,现在是冬天啊。" 结果,两人真的在学校外的甜品店,买了两只随便雪糕。 大冬天,坐在暖暖的店里面,微笑着,吃着雪糕,感觉很微妙。 很久之后周放经常回想起那段时光。 那时候的自己,少年不识愁滋味,总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从来没有考虑过将来,甚至没有什么理想抱负,只想,开开心心每一天,就那么混日子。 而端木宁却不同,他早就对今后有了规划,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雨,两人吃完晚饭之后,回校上晚自习,周放关切地问:"你家在哪?" "在东城区。" 周放思虑片刻,又伸手按了按端木宁的肩膀,"那晚自习后在门口等我,我送你回家。" 或许只因为端木宁年纪小,或许是林微交代过他刚转学过来,该多帮他。 周放的这句话说得极为自然,倒是端木宁,愣了好久。 "那……我下课后等你吧。" 端木宁话刚说完,周放的爪子又伸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你还真是别扭啊,这点小事都要考虑这么久。" 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端木宁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良久之后才伸手摸了摸自己被他揉乱的头发,轻叹道:"周放,你或许不知道吧,没有人能对我这么亲密。下次再揉我的头,我可不客气了。" 这样说着,嘴角却不由得轻轻翘了起来。 当晚,上完自习后,林微和温婷照例在门口等周放。 林微见到戴着帽子站在旁边的端木宁,走过去把伞搭在他的头顶,笑道:"小宁你在等人啊?" 端木宁嗯了一声。 温婷走过来打量端木宁,端木宁也抬头跟她对视,两人的目光都挺冷淡的,雨夜里的空气似乎又降了好几度。林微便无视她们,扭头看远处的雨景。 学校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淅淅沥沥的雨滴,在灯光的照射下似乎变成了金色。 蒙蒙细雨中,一个男生撒腿朝这个方向狂奔着,伞都不打。 那随性张狂的样子,怎么跟周放那么像? 林微刚要张口问,只见那人瞬间便飞奔到几人身边,气都不喘地笑道:"孩子们久等了,我刚去了办公楼拿东西。" 端木宁先开口,"没关系,我也刚下来。" 林微和温婷对视一眼,齐齐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周放。 周放笑着解释:"小宁跟我们一路的,一起走。以后我们三人行变成四人行啊,你们俩没意见吧?" 温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林微亲切地冲端木宁笑了笑。 周放继续道:"免得学校里老是谣传说我们是三角恋啊,婷婷你不知道,我那个干妹妹周津津,整天说我俩是一对,林微是第三者。" 林微笑着没说话,温婷哼了一声,"周津津啊,那丫头脑子不止少神经。" "那还少什么?" "少脑浆。" * 于是,原本从小一起长大,习惯吃饭回家都一起的三人组中,突然加入了第四者。 那种和谐的氛围似乎被破坏了,又似乎,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端木宁没有单车,温婷最近也不骑车。 温婷因为习惯了周放载她,进了车棚之后,自动坐上了周放的后座。 却听到林微咳嗽一声,微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后座。 "婷婷来。" 温婷翻了个白眼,又换过去坐在林微后座上,林微回头笑笑,骑车先行一步。 周放因为低头在整理书包,没有见到刚才的一幕,一抬头,发现车棚只剩两人。 "他们……先走了。"端木宁解释道。 "哦,你稍等一下,我整理下东西。"周放从怀里掏出一个资料夹,递到端木宁手里,"帮我拿一下。" 端木宁点头,伸手接过。 那资料夹应该是重要的东西,一直被他抱在怀里保护着。带着他体温的资料夹,在冰冷的雨夜里,似乎都发起烫来。 周放拉开书包链子,然后拿过资料夹放了进去,再把拿出来的雨衣递给端木宁。 "穿上。" 端木宁愣了愣,"那你……" "我没事儿,你看我这不是已经淋湿了吗?大淋跟小淋又没什么区别对吧?别废话,快穿上。" 见端木宁不说话,周放继续叹气:"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这大流氓好不容易做点好事,你就让我如愿了吧。" 端木宁沉默片刻,这才嗯了一声,把雨衣穿好。 抬头一看,周放坏坏地翘着嘴角,笑容却那么随性而张狂。被雨淋湿的发尖还滴着水,他却毫不在意。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端木宁突然觉得那笑容很炫目,晃得人眼前都乱了。 "好了,走吧。我骑车骑一段路,然后你跳上来,会吗?" 端木宁想了想,点头。 结果周放骑了两步,端木宁冲过去往后座跳,掌握不好重心,差点把车子都撞翻。 腿也被撞到,疼得皱起了眉。 周放无奈地看着他,嘟囔一句,"真笨。" 端木宁低着头不说话,周放便把车子停了下来,用脚撑着地,回头道:"上去吧,我估计你也不会侧着坐,你直接两腿分开,当骑马一样骑着吧。" 雨挺大,周放也看不清端木宁是不是有些脸红,倒觉得他突然乖顺下来的样子,让人很想逗弄一番。 于是调笑道:"不会想让我抱你上去吧?你没坐过自行车啊?" 端木宁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周放不禁大笑出声,这家伙这么循规蹈矩的,回答问题都得分开来,摇头是回答前一个问题,不要抱,点头是表示没坐过自行车? 真是可爱得紧。 见端木宁跨上了自行车,周放这才打了个口哨:"走咯,记得抱紧我的腰,我骑自行车就跟开飞机一样。" 周放说完,见端木宁没反应,便恶意地加快速度,只听端木宁"啊"地叫了一声,赶紧伸手搂住周放的腰。 逗弄年龄小的人得到的成就感,再次涨满了周放的胸膛。 当大哥大的感觉真舒服啊。 身边的朋友都比自己年级小,周放从小当大哥都当习惯了,正如温婷所说,周放总是像老母鸡一样,见到小鸡就往翅膀底下揽,也不问人家愿不愿意接受他的保护。 周放的车速确实很可怕,两只脚踩自行车就跟那自动打点器一样。 因为下雨的缘故,大多学生都慢慢走着,学校外的街道上人很多,周放带着端木宁在人潮中穿梭,居然能从相距半米的两人之间嗖地穿过去,被超越的学生们在后面叫骂:"又是那个流氓周少吧!骑车就跟开飞机一样!""就你有车啊!死周放……" 周放轻轻翘起嘴角,低笑道:"怎样,我技术不错吧。" 端木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抓住他衣服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些,骨节都突了出来。 骑完了这条街,拐角处见到停下来等待的林微和温婷,林微车子停在旁边,温婷撑着伞,那幅画面倒是很和谐美好。 "你们真够慢的啊。"林微抱怨道。 端木宁张了张嘴没说话,只见温婷的脸色同样惨白,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抽搐嘴角笑了笑。 周放道:"雨更大了,快走吧。" "嗯。"林微点头,然后又拍了拍后座:"婷婷来。" 温婷白了他一眼,"你们俩骑车就不能慢点?吃了兴奋剂一样。" 林微和周放相视一笑,周放轻叹道:"刚才那段路要是骑慢那就得推着走,一条街要走半个小时,所以还不如直接冲刺。" "行了,慢点吧,注意安全。"温婷打断了周放,转身坐上林微的车子。 "知道了,女王陛下。"周放做了个鞠躬的姿势,逗得林微和温婷都笑了起来。 端木宁看着很有默契的三人,始终觉得,自己无法融入他们。周放对林微和温婷的态度,让他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别扭。 于是轻轻皱了皱眉,抓紧了周放的衣角。 温婷的家距离学校最近,十分钟左右就到了,温婷下了车站在旁边,客气道:"谢谢林微。" 周放坏笑:"怎么谢啊?要不……亲亲脸蛋?" 被温婷和林微齐齐白了一眼。 一辆车突然经过,刺目的车灯照出一个人的身影,只见那人不急不慢朝巷子走着,穿着的白色风衣在雨夜里格外醒目。 温婷皱皱眉,"又是他,下雨都不带伞。" 周放笑道:"心疼了就送去给他啊。" 温婷叹口气:"周放,你说话可以再讨人厌一点吗?" 周放继续笑:"可以啊,你不就是芳心为那个萧凡动了动吗,心动了还不敢行动。" 温婷气得瞪了他一眼,回头走了。 林微看着温婷的背影,轻笑着叹了口气,"唉,你老是拔老虎毛,把老虎给惹毛了。"说完便跟端木宁挥手再见,无视周放,自顾自骑着车往另一条路走去。 端木宁坐在后面,轻声问道:"你刚说的萧凡,是谁?" "你刚来仁川中学不知道啊,萧凡是林微最强的竞争对手,那孩子别扭的很,每次都想拿第一,我看他可累了。" 端木宁思虑片刻,恍然道:"名字很熟悉,是高一成绩排行榜上,比林微差两分的那位吗?" 周放点头:"没错,就是他了。他很严肃很认真,每次都考高分,不像我啊,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所以成绩很烂。" "是吗?" "嗯,数学考不及格,语文作文拿过零分。"周放说起来,还一副自豪的口气,"我就会写点东西,酸秀才一只。厌恶如同八股文一般的八百字作文……更厌恶如同火星语一般的数学公式。" 端木宁轻轻笑了起来,"要不要我教你?" 周放一愣,随即咧嘴坏笑起来,扭头凑到端木宁耳边,低声道:"小孩子,你也太自不量力了吧?我比你高好几个年级,我再不济也轮不到你教吧?还是……想找借口接近我呀?" 见端木宁皱眉不说话了,周放便笑了一声,脚一撑地,继续往前骑去。 第五章 娶老婆的聘礼 还有一段路就是周放家,端木宁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周放低声问:"你家在哪,我送你到门口吧。" "嗯,就在这停。" 周放皱眉:"那怎么行?这么大雨你自己回去?" "没事,我家就在附近。" "那好吧,我在前面公车站那里放你下来,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点。" "谢谢。" 端木宁说话依旧很客气,周放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干嘛这么生疏啊,我们小时候不是一起玩的吗?" 端木宁心道,小时候被你玩弄的孩子太多了,我是你根本不记得的之一而已。 脸上却挤出了一个笑容:"不是生疏,我说话就这样。" 周放笑笑:"那倒是,你声音几乎没有温度,我总觉得你是冰窖里长大的。" 把车子停了下来,周放帮端木宁理了理雨衣,打了个拜拜的手势,便继续往前疯狂飙车。 端木宁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蒙蒙雨雾中。 良久之后,才轻轻翘起嘴角,苦笑着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其实家早就到了,自己却不知为何,抓着他的衣服,忘了时间,甚至不愿意从车上下来。 现在惨了,又得走回头路。 进门的时候,在玄关处脱下了雨衣,管家体贴地给端木宁递了一条毛巾过来。 "少爷,夫人在楼上等你。" 端木宁点了点头,接过毛巾擦了擦发尖的雨水,把雨衣递了过去。 "这是?" "朋友的,钟叔帮忙晾一下,我明天还他。" "好的。" 大大的屋子,在雨夜里倍显冷清。 上楼的时候,踢踏的脚步声在屋子里回荡着,端木宁总觉得,这个地方更适合拍摄恐怖片,而不是给人住。 轻轻叩了叩楼上的门,然后自顾自地推开来,走了进去。 窗前站着的女人,栗色的大卷发搭在肩膀上,穿着简单的睡衣,露出雪白消瘦的手臂。手指夹着烟,点点火星格外鲜明。 端木宁皱了皱眉,唤了一声:"妈。" 女人回过头来,直直盯着端木宁,声音冷冷的:"你回来了?" "嗯。" "这么大雨,你打电话来不让钟叔去接,是谁送你回来的?" "同学。"端木宁简单回答,不想多说。 女人扔掉了燃尽的烟头,轻轻叹了口气,"宁愿坐自行车也不让人接?" 端木宁沉默。 "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行了,去洗个澡快些睡吧,我要到外地几天,你自己照顾自己。" 说完,又抽出一支烟来点上。 端木宁顿了顿,这才轻声道:"妈,我报名了这次的奥赛,想请个家教辅导一下数学。" 女人吐出一团烟雾,淡淡道:"自己决定吧。" 端木宁点了点头,退出去之后,轻轻关上房门,想了想又推开来,轻声道:"妈妈少吸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女人似乎有些震惊,夹着香烟的手指有些颤抖。端木宁轻轻笑了笑,关上了门。 回到卧室,坐在书桌前,拿起桌上的照片。 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 所谓的全家福照片,懂事之后才知道,那上面的男人,是继父。 而亲生父亲,一直都没有记忆。 后来,连继父都跟母亲离婚了。 跟着母亲生活了这么多年,辗转奔波,母子之间算是相依为命,却依旧没什么共同话题。哪怕天冷的时候,说一声多加点衣服,都觉得尴尬。 或许是两人骨子里都太过淡漠的缘故?所谓的血浓于水的亲情,丝毫都体会不到。 端木宁轻轻笑了笑,目光一转,看到笔筒里那只醒目的棒棒糖。 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糖纸都有些褪色,里面包着的……泥巴,也干成一团,甚至缺了个大大的口子。 周放啊…… 小时候,很多孩子们骂他大坏蛋,他总是骗孩子们吃泥巴,吃生鸡蛋,吃树叶,没让大家吃粪便,算是他还有点儿良心。 这只棒棒糖应该是搬走的那年,周放说要娶自己当压寨夫人的时候,送的"聘礼"。 端木宁把棒棒糖握在手里把玩了一番,又塞了回去。 那时候已经五岁了,关于周放的事情其实一直都记得。 并不是自己记忆有多好,只是,一直被关在房间里背唐诗的单调而寂寞的童年中,周放是最鲜明,也最值得怀念的记忆。 所以才会那么深刻地记得,才会那么执着地,刻意去记着。 小时候小区里孩子很多,陪自己玩的却只有周放一个,林微也不过是周放的跟屁虫。 虽然跟他在一起是被玩弄居多,可那时候的智商,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玩弄了,被卖了还帮他数钱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他乐此不疲,自己似乎也心甘情愿。 "周放是坏人,不要跟他玩。" 小孩子们都这样说,一边说一边扔泥巴。 端木宁每次都跟他们吵得脸红,林微也不帮他,只是把他拉到角落里,语重心长状:"小宁你别跟他们争,他们不懂事!不要跟不懂事的孩子说话!" 端木宁点头,跟林微一起默念,周放是好人。 于是心情便好了起来。 现在想来,虽然小时候被他骗了那么多次,哄了那么多回,生鸡蛋也吃过,泥巴也抓过。 可是,他还是有点好处的。 寂寞的童年,有他在,整个小区都变得热闹起来,被人欺负了也可以找他报仇。 他虽然会骗小孩们,却在孩子们哭的时候抱起来乱亲一通,用糖纸包一团泥巴送来当礼物。 他还教大家写字。 那时候,小区里只有他一个人上学,其他的孩子都没到年龄,于是周放每次放学回来,就特别自豪地给大家炫耀他学会的生字。 树荫下,周放握住粉笔一笔一划地写着。 "木头加木头就是林,所以啊,林微你就是两块木头。" "宝盖头,加一个丁字,就是宁,小宁的宁,圆圆的,很好看吧?" "你们不知道什么叫宝盖头吧,反正你记得怎么写就好,记得啊。" "温婷……那两个字太难看了,我不想写。" 周放说话的时候总是很臭屁的样子,好像他什么都懂,好像他自己就是个移动的活字典。 现在回想起来,他那种装酷的表情,至今还记忆犹新。 写出来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当时觉得好神奇,暗地里还崇拜着他。 于是回家的时候,拉着妈妈的衣角,兴奋地说 "妈妈,你给我生个哥哥吧,好不好……" 妈妈淡淡地问:"你要我生个什么样的哥哥?" "周放那样的。" "哦,十年以后吧,我给你生一个。" 得到许诺,于是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时候太小,不懂妈妈的回答只是敷衍,只知道,真的很想要一个周放那样的哥哥,整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在床上听他讲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故事,听他用怪异的音调唱着莫名的歌。 五岁时的期望不可能实现了。 十年以后,再次跟周放相遇,他却全都不记得。 端木宁嘴角扯开个冷笑,拿起泥巴糖,转身欲投向垃圾桶,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亏自己还一直记着他的好处,当他是哥哥一样尊敬着,没想到那个人依旧是一副痞相,到处调戏人不说,连对于自己来讲最为珍贵的那段记忆……都不记得了。 不知为何,心里竟有点难过。 倒也很庆幸,幸亏没有他那样的哥,要不然,岂不是从小到大都要经受非人的折磨? 怪不得林微那么好脾气,都是周放给折磨出来的吧,受得了周放的调戏,林微才能磨练出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定力。 端木宁拨了拨笔筒里的泥巴,轻轻笑了笑,拿出手机给周放发了条信息。 "我想请你做家教。"依旧是平淡无波的陈述句。 正在喝水的周放成功地喷洒了一桌面,被呛到,按住胸口咳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孩子啊,你是不是发烧了?请家教请到我头上?" "你比我高好几个年级,我那点题目你应该没问题吧。" 周放笑了笑,这孩子居然用激将法,唉,可惜激将法确实是自己的软肋,百激百中。 "好吧,我亲自教你。那个……你们期中考过了吧,你考多少分来着?" 端木宁想了想,老实回答:"数学满分,语文九十五分。" 周放嘴角抽搐片刻,实在不想承认自己是心虚了。这么强的孩子哪用教?自己现在回头去答五年级的数学卷子,说不定都答不到满分啊……实在是对火星文般的数学公式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 "这样吧,我介绍我同学给你。" "不喜欢陌生人教。" "那请林微教你啊,他成绩很好的。" "不想请他,他太忙了。" "那……你就是喜欢请我了?" 端木宁沉默片刻,发回去一个字,"嗯。" 周放对着手机笑了起来,继续调戏,"哪种喜欢啊?" 不知为何,端木宁竟觉得耳根有些发热,于是转移话题:"那你同意了,下周末到我家好吧。" "到你家啊,要不要买礼物给你?吃巧克力吗?" 端木宁看了眼那一行字,决定自己还是小人不计大人过,不理会他的调戏比较好。 于是没再回复,把手机放回桌上,转身进了浴室。 倒是周放翻来覆去看着那几条短信,愣神好久。 居然有人请老师痛恨的问题学生当家教啊?是自己在梦游,还是端木宁脑子里有神经细胞造反了? 次日上午最后一堂课,周放肚子饿得咕咕叫,趴在桌子上等待下课铃声。 同桌捅捅周放的胳膊,"老师在温柔地注视着你。" 周放抬起头冲老师一笑,又趴下了。 下课铃声响起,年轻的女老师淡淡地看了周放一眼,"跟我到办公室。" 于是周放垂着头跟老师到办公室,接受批评。 "都高三了还这样,你想不想考大学了!" "我知道你讨厌数学,可数学在高考中占的分数那么大,你不想学也得学,周放啊……"叹了口气,女老师拍了拍周放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自己对将来没有任何打算吗?" 周放沉默片刻,笑道:"说实话,我真没什么远大的理想,一天一天数着过。" "你就不想想自己为什么活着?!"老师生气了,大道理又摆出来。 周放耸肩:"为了活着。" 见老师脸色阴沉,周放咧嘴,笑得无比灿烂:"老师,我觉得人活着吧,就是为了活着。那些为了钱为了权为国做贡献的理想,我没有……为了算计这个,为了得到那个,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干什么?就比如高一成绩最好的那俩孩子,林微和萧凡,老师您没见,他们学业压力太大,性格都极度扭曲了啊。" 老师脸色更沉了,周放还在那继续耍嘴皮:"再风光的人,死了以后,不就一把灰吗?我的目标是:能养活自己,再养活老婆孩子就更好了……" "别跟我耍嘴皮,你把百川社的一半心思放在学习上,也不至于每次数学都不及格!"老师怒视周放。 "哦……"周放点点头,"我下次争取及格。" 看着眼前一脸无赖样的周放,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吃饭去吧,看你一节课都按着肚子。" "谢谢老师。"周放笑着鞠躬,转身飞出了办公室。 到了门外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抚了抚额头。 刚才跟老师叫板,虽然是耍嘴皮居多,可那也是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几年都是混过来的,每次见到那些悲伤文艺的词句里,什么时光流逝、岁月匆匆,什么虚度年华、浪费青春,周放就觉得头皮发痒。 或许很久以后真的会后悔自己真的虚度了浪费了,让大好时光从指尖流逝了? 但是现在……活得很滋润啊。 虽然数学成绩一直不好,可语文政治历史都不错的,至于数学那种一连串字符连在一起套成另一串字符的诡异学科,周放自小就不喜欢。可对历史的兴趣却一直都很浓厚,哪怕没有翻译的原版《史记》,都能津津有味地看下去。 想起上次月考数学试卷上那鲜红的58分,周放又皱起了眉头。 端木宁那个傻瓜居然请这种数学"天才"当家教,他到底怎么想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周末的时候,周放便按照约定的地方,到了端木宁家里。 还带了一大盒水果糖。 周放进了大门之后,看了看百米远处的一栋小别墅,轻轻笑了起来,心中感叹:端木宁家还真他妈大啊。 看他对人的态度那么冷淡高傲,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怪不得,练成了目中无人的一双眼球。 啧啧,还有自家的花园,还种了柚子树?真是会享受。 推开正厅的大门,周放在玄关处蹭了蹭球鞋上的泥巴,看见居高临下站在楼梯上的端木宁。 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衣,更衬出他白皙的皮肤,站在楼梯上,倒显得挺有气质,那叫贵气。 周放心想,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挺好看,端木宁乌黑的头发雪白的衣衫再加上殷红的嘴唇,也挺好看。 "你来了。"端木宁轻轻一笑,"去书房吧。" 说完便自顾自往楼上走,周放却又不正经地笑了起来:"你一个人在家啊?" "嗯……"端木宁回头,脑袋点了点,乌黑的发丝也随着动作摆动了一番,脸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一个人啊……"周放继续笑。 "我妈出差,钟叔今天回家去了。" "哦……所以你一个人是吧。" 端木宁只觉得这大流氓笑得莫名其妙,于是不理他,继续往楼上走。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什么? 端木宁疑惑地回头,只见周放一个跳跃飞到沙发上,横着身体躺着,翘起腿,两只大脚在空中摇晃,一边大声问:"小宁,你跟我说实话吧,你找我来想教你什么?" 端木宁顿了顿,严肃道:"数学。" "我数学成绩最差了,你还是打消这种念头吧。"说罢,又坏坏地笑了笑,"你要是请我教你点别的,我倒很乐意啊。" "别的?" "比如怎么追女孩子,我可以教你。" 周放无意中说的话,原本只是想逗逗这孩子,以为他这样的年纪不懂这些事。没料端木宁的态度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沉默半晌之后,才淡淡道:"那不用你教。" "哦?难道你有经验?"周放坏笑着,心里却有点不舒服。小孩子怎么可能有经验?自己都还没找到那朵喜欢牛粪的鲜花呢。 "有啊。"端木宁看向周放,"小时候不是追过你吗。" 端木宁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好像在说,小时候不是吃过馒头嘛。 周放愣了半晌,这才讪讪地摸了摸后脑,"你说冷笑话,确实好冷……" "嗯,那开始上课吧,我还留着问题问你。" 端木宁转身进了楼上的书房,周放抬起头,看着他清瘦的背影,不由得笑了起来。 调戏人的流氓,最郁闷的不是遇到不接受调戏人,而是会反调戏的人。 可惜小宁这孩子,技巧也太烂了,调笑的时候都一脸平淡,原本好笑的话被他说出来,就跟今天买了一碗豆浆一样平淡无奇。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也挺神奇的。 第六章 家教 跟着端木宁到了书房之后,周放不禁张大嘴巴惊叹。 只见占据一面墙的巨大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走过去细看,古今中外的名著,各种资料集,一本一本厚得就像砖头一样。 端木宁还真是细心,那么多的书,排列得如此整齐,甚至还做了书目,ABCD就像个小型的图书馆…… 难道是自己小看他了? 也是,他这么小的年纪,还能写小说,实在难得。 周放回头刚想夸两句,却听端木宁突然道:"其实,书架上好多书,我买回来都没来得及看。" 周放翘起嘴角,轻轻微笑:"你要说你全看过我才不信,在我面前还是老实点比较好。"说罢,坐在椅子上翘起腿,随手翻了一本诗集,抬头挑挑眉,问端木宁:"喜欢诗?" "嗯,比起诗来,更喜欢词。" 提起这些感兴趣的东西,周放也变得兴致勃勃,"我也喜欢词,总觉得诗念起来不如词痛快。你喜欢谁的词?" "苏轼。" "哦……"周放意味深长的看着端木宁笑了笑,尾音故意上扬,听得端木宁大皱眉头:"怎么,有问题?" "不会是因为《江城子》吧?"周放语气依旧轻佻,见端木宁不回答,便微笑着念了几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你是被这首词感动了,所以喜欢他吗?" 端木宁点头。 周放靠着椅子,拇指抵着下巴,"你也喜欢陆游吧?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被他对表妹的爱情感动了?" 端木宁继续点头。 "那你应该也喜欢秦观,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端木宁忍不住问道:"你怎么都知道?" 周放笑了笑,一副教训人的口吻:"你才多大?整天看这些歌颂爱情的东西,怪不得写的小说都透着股酸味。" "我第一次写,不太会把握。"端木宁皱着眉,似乎对周放的批评并不服气。 "第一次写成这样是不错,但你真要写作的话,我建议你看书不要太过局限,就拿诗词来说,你也得看看多种风格的作品嘛,总是看这些,整个人都变得阴沉沉,知道吗?"顿了顿,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继续笑道:"女孩子吧,一脸愁容可以说成是楚楚可怜,你一个男孩子,整天拉长个脸,淡漠的样子,该说你什么好呢?" 端木宁冷冷道:"我只是不喜欢笑而已。" "这么小年纪,像个小大人一样,你干嘛总是让自己缩在阴暗的地方?改天我带你去外面写东西吧,你也该被阳光晒晒,再冷冰冰的,小心发霉了。"见端木宁没反应,周放便起身来,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来,笑一个。" 端木宁看了他一眼,"笑不出。" "怕痒吗?" "嗯?" 还没等反应过来,周放的爪子便伸到端木宁腋下,轻轻挠了挠。 端木宁倒是笑了,不过笑得比哭还难看,身体更是瞬间僵硬下来。 周放败下阵来,耸耸肩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别扭?笑笑又不会少块肉,这种年纪就冷冷淡淡的没有一点活力,你说,你要老了可怎么办啊,会面瘫的。" 端木宁垂下头,良久之后,才轻声道:"这些年……我都过得很不开心,我不像你那么豁达,随时随地都笑的出来。" 看到他垂着头乖乖的样子,周放心里突然柔软下来,伸手揉了揉端木宁的头发。 "别太压抑自己,想哭就哭,该笑就笑,再说,天塌下来压的也是我,我比你高一个头呢。" 端木宁愣了愣,终于轻轻笑了起来,轻声道:"你对别人也这样说过吧?" "没有啊,第一次给你了。" 端木宁脸一红,赶忙转过身去,从抽屉里拿出课本来,"那开始上课吧,我有几道题目不会做。" "哦,我看看我会不会,不行的话叫林微……" "不要叫他。" "为什么?"见端木宁突然冷下脸,周放只觉得莫名其妙,"林微成绩比我好啊。" 端木宁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常,扶了扶眼镜,轻声解释道:"他跟温婷不是在一起吗。" "哦,你放心,我看着他们俩长大的,他们只是朋友,皮都擦破了也擦不出火花。" "那你跟温婷也是?" "我把温婷当妹妹,把林微当弟弟,还有你也是。" 听到周放的话,端木宁神色黯了黯。 总觉得自己的心情很是奇怪。 以前不是很想有一个周放那样的哥哥吗?可现在,听到他说把自己当弟弟,跟林微一样的弟弟而已,竟莫名的有些难过。 难道是因为自己独占欲太强了,不想把心里最珍贵的朋友也跟别人分享? 这也太狭隘了吧。 端木宁还在出神,被周放轻轻拍了拍脑袋,"呐,题目我给你做出来了,你那么聪明,看看就懂了。" "嗯。"端木宁接过本子,看着周放凌乱的演算稿,狂草一般漫天飞的数字铺满了整个纸张。 "这个一元二次函数一定要学好,高一还得学不等式,我初中那会儿懒得背公式,后来学不等式的时候可惨了。" "嗯。" "你能不能别老是嗯嗯嗯的,嘴巴就是用来吃饭说话的,你总是闭着干什么?" 端木宁轻轻笑了笑,还是没说话。 周放坏笑道:"难道你的嘴巴不说话,是为了留着接吻用啊?" 端木宁张了张嘴,低下头去。 耳根却有些红了。 周放想,这孩子又害羞了,可能是小小年纪还不知道怎么接吻吧。 自己是不是太坏了?有种"摧残祖国幼苗"的罪恶感,同时也有种"这个幼苗只有自己可以摧残"的……优越感。 整个下午,两人都窝在书房里,端木宁认真地做着数学题,周放无聊了,便在书架前转悠。 偶尔抽出几本感兴趣的书,随手翻翻,便放回去。 突然看到书架旁边一整块空格,周放好奇道:"这个地方留着干什么?" 端木宁似乎不敢跟周放对视,垂着头移开目光:"我说了你会笑话。" 周放乐了,凑过去坏笑:"说嘛,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笑话你?" 端木宁沉默良久,这才下定决心一般,轻声道:"那个地方留给自己的。" 周放没有笑,反而严肃状看着端木宁,"什么叫留给自己的?" "我想,将来如果自己有可能出书的话,就买来放在那里……还有我喜欢的作者的书,都放在一起。" 周放愣了愣,看着煞有介事的端木宁,突然觉得,这孩子真是个好苗子啊,这么小年纪就对将来有想法了?哪像自己,整天游手好闲。 周放拍了拍端木宁的肩膀,笑道:"那你要努力了,将来你要是出书,给我送几本签名的,我拿去拍卖赚钱,养家糊口。" 端木宁轻轻笑了笑,"说不定将来你会变成很出名的作家,到时候我的签名书你都不屑一顾呢。" 周放叹了口气:"怎么可能,我就是出名了,你的书也会好好收藏的。" "是吗。"端木宁似乎瞬间有了神采,被眼镜遮住的黑亮眼睛,轻轻弯了起来,笑得特别好看。 看着这样想法单纯的端木宁,周放实在不忍心泼他冷水。 其实,以他那高傲冷淡的性格,即使是将来出名了,也会到处树敌吧?哪有那么容易,想出书就出书的?自古怀才不遇的多了去。 抬头看了看,书架右侧中间的那个格子,虽空空如也,却微尘不染,看样子他每天都会擦书架。 或许很久以后,他真的会变成有名气的作家也说不定? 周放叹了口气,收敛了莫名的别扭心情。总觉得这些小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雏鸟,如今孩子们长大了,要飞走了,周放突然就不舒服了,想送他们飞走,又想把他们按在翅膀底下不能动弹。 温婷说自己是到处揽小鸡到翅膀底下的老母鸡,其实也挺形象的。 到了晚上,周放想请端木宁去外面的小吃店吃饭,却被对方拒绝了。 周放很不爽地看着端木宁,没料他的下一句却是:"我们自己做吧。" 周放愣了好久,这才找回了声音,探寻状看着端木宁认真的脸,"你……会做饭?" "嗯。" "真会啊?" 回答周放的是端木宁熟练的系围裙动作。 看着他小小的个子系着那个大围裙,站在厨房里前前后后忙碌着,周放嘴角不由得轻轻翘了起来。 真可爱啊,像是动画片里做蛋糕的Q版小孩。 玩味的目光绕着端木宁打转,对方却突然回头,平淡地道:"你来帮忙。" "哦。"被小屁孩命令,周放心情很复杂。 在厨房帮端木宁打下手,看着他认认真真切菜,开火,倒油,翻炒放调料,动作有条不紊,周放心底不禁有些惭愧。 比他大三岁的自己,居然只会煮泡面,而端木宁已经能做出这么可口的饭菜。 "谁教你做饭的?"周放突然很想知道端木宁背后的故事。 端木宁轻声道:"自己学的。" "你几岁学会做饭的?" "十岁吧,小学的时候。" 周放声音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样的端木宁,特别让人心疼。 才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自己做饭了?这个年纪,不出去玩耍,反而是整天闷在屋子里看书,他不觉得无聊吗? 哪怕是顾着学业的林微,周末的时候偶尔也会骑车去透气,遇到好天气还一起去爬山。 可是端木宁,他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到底是他没兴趣出去玩,还是他确实很爱看书,或者……是没人陪他? 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个画面,小时候的住宅区里,一大群孩子们吵着跳皮筋的时候,有一个小孩缩在角落里,眼巴巴的看着皮筋,就是不过来。周放走过去拉他玩,他便高高兴兴的过来了,可惜笨得要死,跳两下就把皮筋缠在脚上摔倒在地。 "你真笨啊!这个都不会。" 周放一边拉他一边骂他,结果那小孩儿突然红了眼睛。 模糊中还能听到林微的声音,一边哄那个孩子,一边骂周放:"你别老欺负小宁!!" 而低着头揉眼睛的小孩,突然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小手拉了拉周放的衣角,"你教我,我很快就学会了,真的。" "想什么呢?笑成这样。"思绪突然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周放抬头,只见端木宁已经解开了围裙,端起两盘菜递给周放,周放从他手中接过,端到餐桌上。 心里却莫名的有些酸楚,总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活得太压抑了? 两人面对面吃晚饭,端木宁吃饭的时候也是一脸平淡,啃骨头和吃米饭的表情没有丝毫差别。 周放盯着他看,半晌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哭?" "小时候谁不哭?" "我是说……被人骂两句就哭?泪腺很发达的那种。" "不记得。" 说话碰了钉子,周放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宁啊,好像以前我总是欺负你。" "嗯,所以呢?" "以后就不欺负了。"周放下了结论,讨好般的给端木宁夹了一大块鱼,笑得无比灿烂。 却被端木宁很不给面子的拨开,"我不吃鱼。" "那你做鱼干什么?" "你不是爱吃吗?" "谁说的?" 端木宁低头吃饭,不说话了,周放只好投降,无奈道:"我真怕你了,动不动就冷着脸。"说着便把鱼肉夹了回来,大口大口吃起来,却没看见端木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晚上回家之后,周放拿出端木宁写的那部小说,打开电脑,从头输入进去。 本来想顺便帮他修改错别字和标点,打了一大半居然一个错字都没有,他手写的稿子一字一句一笔一划的,简直就像印刷版。 这个人,是不是认真得过分了? 周放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继续录入。 用了两天时间,终于把这本小说写进word文档,然后找熟识的杂志社编辑大概看看,有没有过稿出版的可能?编辑说:字数太少。 周放用工具统计看了下,果然,才五万啊。 开始看的时候觉得挺长,是因为看得太认真的缘故吧,而且手写稿,那么厚的一本。 周放叹了口气,五万的小说出版是不能了,想起端木宁那一脸神往的样子,灵机一动:不如……印出来送他? 于是,又花了一晚的时间,做好排版。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封面了,周放本想上网搜点漂亮的模板直接用,没料在这时突然收到林微的短信:"明天是小宁生日,我们一起给他过吧?" 周放不禁笑出了声。 这也太巧了,本来只想印出来当纪念,没想到正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了。 周放回了句:"好吧,你准备蛋糕,我准备礼物。" 短信发出之后,便删掉了down下来的那些图片模板,自己来画,完工时已是深夜。 看着那张画满了鸡蛋的"抽象派"封面图,周放满意地笑了笑,本想在上面打一行大字,写上"端木宁处男作",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毕竟那么"漂亮"的封面上写这几个字,恶搞过分了,端木宁会不高兴。 于是就空着,没有写书名。 次日晚,端木宁被林微约出来的时候,脸上写满了震惊。 "生日?" 林微笑得很亲切,拍着端木宁的肩膀:"小宁是不是很激动啊?呵呵,我查到你的生日是今天。" 端木宁低头扶了扶眼镜,抬头的时候便轻轻笑了起来:"谢谢你。" 两人到约定的地点,周放早已等在了那里,一见端木宁便凑了上来,笑道:"猜猜我给你什么礼物啊?" 端木宁看了眼他握紧的手指,"不会又是泥巴吧。" 周放却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了过来:"给未来大作家的第一本书。" 端木宁震惊地接过,摸了摸画了好多鸡蛋的封面,打开一看,居然是自己写的那个故事。 熟悉的情节,现在却变成了铅字。 眼眶突然间有些发热,肩膀也轻轻颤抖起来。 "谢谢你……" 周放笑道:"不客气,生日礼物,喜欢吗?" 端木宁突然走过来紧紧抱住周放,整个身体都蹭进周放怀里,低声道:"真的谢谢你……" 林微站在旁边,笑着看戏。 倒是周放,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后脑,看着怀里激动的端木宁,反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原本还以为这孩子只会冷着脸,天塌下来都保持镇定呢,怎么这会儿激动成这样?扑过来就抱住了? 半晌之后,见他还没有放开的意思,周放咳了一声,肚子也很配合的咕咕叫了一声。 端木宁这才放开了周放,表情有些不自然,"抱歉,我太激动了,抱歉……" "好了,吃蛋糕,饿死了。"周放别开视线,看着林微,凶道:"点蜡烛!笑够了吧?" 林微慢悠悠地拿出打火机,点起蜡烛来。 周放配合地关了灯,昏暗的烛光下,印出端木宁白皙的脸,不知为何,那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 是激动过头了吧。 周放心想。 第七章 敢跟周放比 端木宁当晚又是坐着周放的自行车回去的。 一路上,抓着他衣服的手指,不知是不是太过用力的缘故,手心里出了一层汗水。 今天收到书的时候真是太激动了,居然失常地扑过去抱住他?现在想来,端木宁都觉得自己像疯子一样。 脸上不禁又发起热来。 其实两年前的时候,偶然在一小型期刊上投了篇稿件,被选中刊登,那时候用的还是小宁的笔名。 虽然后来赖皮的杂志社拖欠了他的第一笔稿费,拖着拖着就给拖黄了。 端木宁倒是不在乎钱,只是捧着那本杂志,看着自己被印成铅字的书,心情非常愉快。 哪怕是被骗了,依然觉得能印出来是件好事。 那时候就幻想着,将来能正规地出一本书。甚至为了这个一直在努力,这些年断断续续写了好几篇,长的短的,一起锁在抽屉里,当成最珍贵的宝贝。 或许是太心高气傲的缘故,小小年纪,总觉得自己能写得比那些作者还好。 可出书这个梦想一直都没实现,后来投给杂志社的稿子也是石沉大海。 妈妈从来不会过问自己的想法,哪怕半夜趴在写字台上写小说,她发现之后也只是一句"早点休息",既不问自己在写什么,也不管会不会影响学业。 没有想到,周放不仅没有嘲笑自己这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般幼稚的想法,甚至还亲自做了一本书,送来当生日礼物。 书的内页有他潇洒的狂草:"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抬头看着拼命蹬车的周放,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有这样的朋友,应该算三生有幸吧,端木宁想。 回去之后,把周放送的那本书,认真地摆在了书架右侧的那个空格子里。 这是第一本,只属于自己的书。 虽然封面上画的鸡蛋,会让自己回想起童年里不太好的往事,可那毕竟是周放亲自画的…… 不知道是不是达芬奇画鸡蛋的那种意思,是暗示自己从头开始,慢慢练习,不要急躁吗? 这样想着,端木宁从笔筒里挑出一只白色的钢笔,翻开崭新的日记本,慢慢写了起来。 回想着被周放不断捉弄的童年,一边写,一边轻轻微笑着,在寒冷的冬天里,心底也觉得温暖。 次日清晨,端木宁收拾好书包出了门。 入了冬,天气变得格外寒冷,裹紧大衣慢慢往前走着,突然听到一阵笑声,回头,只见周放林微温婷三人正朝这边走来。 端木宁赶忙拉起帽子遮住头,听到路过的周放大声跟林微说:"啊,凄厉的风吹乱了我的发!寒冷的空气让人头皮发麻!" "拜托你大清早别酸了,我的早餐还在胃里呆着呢。"是温婷有点冷淡的声音。 端木宁抬头,只见周放没有坐在车座上,而是直接站了起来,双脚规律地踩着车子,屁股便在空中扭来扭去,随意嚣张的样子,真是让人看着都牙痒。 端木宁把手塞回裤袋里,看着周放几人的背影远去,这才摘下帽子,慢慢往前走。 上次周放来家里的时候,特意给他指了另外一条路,否则,他很容易发现每次自己坐车都坐过头。 真是做贼一样。 端木宁皱皱眉,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这种奇怪的心情,很想跟周放待在一起,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就安静地坐着看书,也觉得很愉快。 到底是怎么了? 那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甚至看到他后座上坐的是温婷,心里也会不舒服。 或许……只是刚转学到这边认识的人太少的缘故,对他产生奇怪的亲切感和依赖感吧。 端木宁轻轻呵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那天下午又是周放最讨厌的作文课。 同桌凑到耳边笑道:"你信不信,你的作文肯定会被当范文来念。" 周放摊手:"没办法,有才的人就这样。" 被同桌鄙视了一番,"去去去,每次都被当反面教材,你还得意了。" "那是,太有才了,过头了啊。"周放挑衅状勾了勾手指,"有本事你写个反面教材出来给我看看。" "你真厚脸皮。"同桌白他一眼,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凑到周放耳边轻声道:"你有没有听说一个谣言啊,关于何美女的。" 周放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侧前方,一头直发的何小雪,扯了扯嘴角:"关我什么事?" "有人说她喜欢你。" "她喜欢我,我能怎么办?难道去跳黄河。" "当我没说,谁喜欢上你这种没心没肺的,肯定是倒了八辈子霉。" 周放笑不作答。 直到快要上课的时候,才突然按住肚子出去找老师请假。 语文老师大皱眉头:"你又肚子疼?你的肚子到底怎么回事?" "吃坏了。" "去吧去吧。" 看着周放瞬间消失个无影无踪,老师也颇为无奈,不过,他走了倒好,反正要拿他的作文当反面教材,人不在,可以尽情的批判,顺便吓唬吓唬其他学生,杀鸡儆猴的效果可以达到了。 铃声响起,语文老师带着一脸慈祥笑容,款步走进教室。 周放一个人去百川社的办公室,拿了好几份老师发下来的卷子,胡乱做了一通。 早点做完早点回家吧,早死早超生嘛。 做完之后,正好是下午四点的广播体操时间,周放揉着酸痛的眼睛,出门去逛,不知不觉逛进了厕所。 突然,洗手池那里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这臭小子,从哪儿来的敢这么嚣张?嗯哼?" 周放不禁笑了起来,哪来的流氓,这么低级啊,真是败坏咱流氓的名声。 "滚开。" 冷冷的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周放皱皱眉头,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臭小子你找死是不?就你那小日本儿一样的名字,女人一样的小白脸,真让人恶心,你他妈欠揍是吧?" 说着拳头就要挥过去。 周放当然在关键时刻,摇身一变,成了大英雄,用手挡住那人的拳头。 可惜这个英雄别说一脸正气了,反而笑得比恶人更流氓,打了个口哨,凑过去低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啊。" 那人看见高年级的学长居然出现在这里,明显有些胆怯,倒还是个要面子的有出息的流氓,狠狠道:"端木宁,这么难听的名字,女人一样的小白脸,我就是恶心他,怎么了?关你鸟事。" 周放轻轻捏了捏他的拳头,捏得对方脸色大变,这才慢悠悠地道:"嗯,春秋时期吧,有个孔子,孔子呢,有个弟子,叫端木赐,后代都以端木为姓,你再说一遍他是小日本儿的名字,来,说啊。" 拳头都快被捏碎了,那家伙居然还不求饶,倒是有点不见棺材不死心的"勇气"。 "靠,就你有文化!" "我就比你有文化。" 见对方疼得呲牙咧嘴,周放这才笑着放了手,"我告诉你,不要随便嘲笑别人的名字和外貌,那都是父母给的,知道?" "呃……" "你姓什么?" "姓王……" "哦,你妈要是给你取个名字叫王八蛋,你也得用嘛,小孩子家,随随便便就口出恶言人身攻击,将来可怎么混啊……" 拉长了尾音,潇洒地甩了甩头发,走过来一把揽住端木宁的肩膀,慢悠悠出了卫生间。 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道:"敢跟我比流氓,也不看看自己几两重。" 附加一个坏坏的笑容。 在走廊里,周放放开了端木宁,自始至终,端木宁都一脸平淡地站在旁边看戏。 周放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我算是救了你啊,也不谢个恩。" "谢谢。" "你……真是不懂事。"周放无奈地摊手,"那人谁啊?看你不顺眼就打你,还那么没品跑厕所来打?" "同学,他一直看不惯我,因为我比他强。" 周放嗤笑一声,"你们这帮小孩子真是幼稚。" "我不是小孩子,你不要每次都一副大人的口气教训我。"端木宁似乎有点不高兴了,脸色沉了下来。 "你知道,喝醉酒的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周放意味深长地笑着,凑到端木宁耳边道:"我没醉,我绝对没醉!我不可能醉!" "同样,小孩子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是小孩子!我绝对不是小孩子。" 端木宁皱了皱眉,不理他。 周放耸肩,"明明就是毛头孩子一个。" "我十五岁了。" "嗯?十五岁也是孩子啊,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保护范围内。" "你一直把我当小孩看吗?" 被他直直的盯着,周放不由得笑了起来,"那你给我证明一下,你哪里不是小孩吧。" "怎么证明?" "还是不说了,跟你讨论这种话题,我会很有罪恶感。"周放扔下一句话,便摆了摆手。 端木宁沉默片刻,这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用做操吗?" "哦,我刚才的课没去上,到处乱逛。" "为什么不去?" "老师拿我的作文当反例来念,我脸皮虽然厚,也经受不起全班几十道目光的扫射啊。再说,我走了,老师更没负担了。"周放毫不在意的耸耸肩,突然坏笑道:"倒是你,干嘛这么关心我呢?" 端木宁垂着头不说话。 周放叹了口气,拍拍端木宁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男孩子,脸皮要放厚,胆子要放大,这样才好追女生,你这样一张冷冰冰的脸,就是有人倒追你,都会被吓跑。" 端木宁轻声道:"你好像经验很丰富,追过很多女生?" "没,咱是理论知识多于实践经验,量变的积累才能达到质变的飞跃。" 端木宁点点头,"那就多积累一阵子吧。" "呵呵,我是不想谈恋爱,简直浪费青春。不如直接找个对象结婚算了,将来生了儿子,认你当干爹,要吗?" 端木宁冷冷道:"不要。" 沉默良久,周放突然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不是喜欢苏轼吗?" "嗯?" "苏轼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娶老婆了。" 端木宁依旧一脸疑惑,周放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你真不是小孩子了,唉,看来是我理解错了,嗯……小宁已经成熟了,成熟了,都可以结婚生子了……" 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端木宁瞬间涨红了脸。 "要不你生了儿子,认我当干爹吧。"周放觉得脸红的端木宁很有意思,便继续调笑。 端木宁终于忍无可忍,转身就走,不理会这个大流氓说的混账话! 可红脸的原因到底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什么? 端木宁刻意不去想,只觉得心脏莫名地跳地很快,耳根也有些发热。 之后的几天,周放一直没见端木宁,心想,或许是话说得过分了,把小家伙给惹恼了? 自己也真是,明知道小宁脸皮薄,心高气傲,还说那些混话刺激他。可奇怪的是,就是想逗他,想看他气得脸红的样子。总觉得那样的小宁特别可爱,比平时冷冷淡淡的小大人模样,生动鲜活多了。 这个周末刚好放假,周放和林微便骑着车去看海。 温婷来了,没想到何小雪也莫名其妙地出现。 周放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装笑脸载着她,顺便给林微和温婷两个眼刀。 林微依旧笑得温和,跟何小雪聊些七七八八的话题,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来,两人是在上星期的数学竞赛培训班里认识的。 温婷倒是一直冷着脸,坐在林微的后座上,戴着耳塞听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到了海边,突然起了风。 林微赶忙拿了件外套把自己裹在里面,乌龟一样缩起来。 温婷也带着备用的衣服,埋怨周放神经病,大冬天看什么海。 剩下的一个冻得牙齿打颤,周放叹了口气,把外套递给她,"美女,穿着吧。" 何小雪赶忙把衣服套上。 林微和温婷凑在一起不知道密谋什么大计,周放刚想问,却见他们一起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站住。"周放发话。 林微回头笑:"我跟婷婷去买点热咖啡给你嘛。" "哦,去吧。"看懂了林微的眼色,周放便豁达地摆了摆手。 等两人走远之后,周放才扭头对何小雪道:"你有话跟我说吗?" "嗯,我想跟你解释一下谣言的问题。" "哦,说来听听。" "前几天有人写了封情书,是写给你的,却塞错地方,放到了我的抽屉里,我那天没注意,被津津发现了。" 周放皱眉:"于是,全班都知道了?" 何小雪无奈道:"大清早的,她来了一句'周放亲启,小雪这信是什么啊?'结果,她嗓门太大,连过道里背书的人都听见了。" 听何小雪学周津津的声音学得还挺像,周放轻轻笑了起来,"于是,就有人误会你暗恋我?" "嗯。" "那你这么跟我解释,是什么意思呢?" "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你不觉得这样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啊?" 何小雪无奈地叹了口气,"周放,你还真是厚脸皮。我是不会喜欢你这种男生的,你放心吧。" "那你喜欢哪种?" "小宁那种。"何小雪眨了眨眼睛,成功的看到周放张大嘴巴,下巴差点掉了。 半晌之后,周放才严肃道:"喂,别开玩笑,我带小宁进百川社,不是进狼窝。" 何小雪轻轻拨了拨耳侧的长发,笑道:"你干嘛那么紧张啊,我说说而已,小宁那孩子还太小了,又不是养宠物。" "养宠物?" "你不知道吗?社里的同学都说,小宁很可爱啊,想养一个那样的宠物,白白净净的,不是整天蹭来蹭去缠着你的那种,而是安静地窝在沙发上,需要你去逗一逗才动弹的那种……品种高贵的雪白的猫。" 突然想起端木宁被逗得生气的样子,周放轻轻笑了起来,"你们打消这种念头吧,那样的宠物,咬起人来会很可怕的。" 心里却想,小宁这颗幼苗,自己一个人摧残就够了,其他人,狼爪都收起来吧,碰都别想碰。 很小的时候,这孩子就特听自己的话,不欺负一下实在对不起他的依赖和信任。 第八章 事故 接下来的一周,正好是仁川中学的"艺术周。" 每学期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都会安排一周的时间让学生们放松,虽说是放松,却没太多文艺节目,反而是数理化竞赛,作文比赛之类的活动。 周放双手塞在口袋在校园里晃,东逛逛西看看,纯粹是无聊瞎凑热闹。 林微和何小雪他们去参加数学竞赛,周放这种数学成绩在及格线徘徊的,当然不去那边。 于是逛到了书法比赛的场地。 只见很多学生拿着毛笔在那认真地写字,周放走过去,看一张桌上摆好了笔墨纸砚,于是不客气地拿起毛笔,卷起袖子,大笔一挥,写起词来。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潇洒的草书,字字都显狂傲,特别是"风流"二字,更是透着灵气一般,几乎要嚣张地从纸上跳起来调戏人了。 周放满意地看着自己写的狂草,心里想着,我周放要是生在古代,绝对是个怀才不遇的酸秀才一只,自古才子佳人配,可佳人喜欢的才子那都是家里有钱的才子啊,我这种砸锅卖铁整天喝米粥的才子,估计没有女人肯要。 只能嘴上说说风流了,要想实际风流,可得先赚钱。 古代的话,打工只有体力活,整天劈柴抗麻袋,实在不行就沦落到王府里给人洗脚。 还好生在了现代,打工至少能多寻点门路,哪怕当麦当劳门口的叔叔,被小孩子们抱来抱去,至少也能养家糊口。 周放摇头笑了笑,甩开这种奇怪的想法,把写好的作品交给老师。 看着旁边的人都写上班级名字,周放这才知道,这次书法比赛是提前选好参赛者的。 原本以为路边摊一样想写就写呢。 周放耸耸肩,把纸塞回了口袋。 "既然提前报名,为什么这桌子空着?" 周放问身边的女生,得到的回答是,"本来这里是一个男生,比赛开始后,接了电话就跑了。" 周放好奇道:"谁?" "好像叫什么宁吧。" 女生显然不想跟周放搭话,甩甩长发飘飘然走了。 周放一愣,把毛笔放回去,转身走出了包围圈。 说起什么宁,马上就联想到端木宁。周放这才记起,似乎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自从上次在楼道里调戏他,说他成熟了可以生儿子之后,那孩子就不理人了。 可能是害羞吧,抑或真的生气? 这段时间他故意躲着自己,文学社的会议也不来,晚饭也不一起吃,放学后也不等人。 果然是小孩子,这么点事就生气了? 周放无奈地叹了口气,逛进了百川社的办公室。 下午的阳光很温暖,寒冷的冬天,被那暖洋洋的太阳一照,周放就特别想冬眠。 于是,横躺在沙发上舒展四肢,闭上眼睛打盹儿,片刻之后便舒舒服服睡着了。 梦里又回到了小时候,一群可爱的白白胖胖的小孩儿,任凭自己捏来抱去,那段时光真是很惬意。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铃声惊醒。 周放皱着眉,生平最厌恶被人打断美梦,接电话的时候口气便很不好。 "谁啊?" "是……是我。" 端木宁似乎很紧张,透过电话传过来的呼吸生很是急促,虽然极力保持着镇定,声音却有些轻微的颤抖。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周放彻底清醒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猛地坐起身来,沉声道:"小宁?你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我现在在医院……我妈妈她,她出了车祸……"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说罢便挂了电话,拿起外套飞出门去。 一路上以最快的速度飙车,心脏跳得飞快,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端木宁颤抖的声音。 以他的性格,平时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不爱笑,说话也是没有丝毫温度,今天这么反常,话音里甚至带着哭腔,肯定是出了极严重的事故。 他妈妈? 上次去他家里的时候没有见过。 出了车祸吗? 周放皱了皱眉,双脚疯狂地蹬着自行车,到了医院的时候把车随手一扔就冲了进去。 端木宁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前长长的走廊里。 天色已晚,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洒进来,照在他惨白的脸上,原本红润的嘴唇也被咬出深深的齿痕,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靠着墙壁轻轻发抖。 那个样子,让周放突然间很心痛。 赶忙走过去轻轻搂住他的肩膀,柔声道:"别怕,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 端木宁的眼睛有些空洞,抬头看了周放半晌,眨了眨眼,这才终于找回了焦距。 "我妈妈……她前段时间去外地出差,今天回来了,路上跟一辆车撞到,钟叔已经……已经……" 见端木宁又颤抖起来,周放紧紧抱住他,把他的头按在胸前。 "别怕,别怕,你妈妈会没事的。"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没底,钟叔应该是上次小宁所说的管家,撞车肯定很严重,司机都死了,他妈妈能不能救得回来还不一定呢。这样想着,怀抱便收得更紧了些,把端木宁整个身体都圈在怀里。至少在最难熬的时候,让他有个依靠。 端木宁回抱住周放,手指紧紧攥着,抓皱了衣服。 良久之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端木宁僵在原地不动,周放便放开他,上前去询问情况。 医生说对不起。 因为失血过多,头部也受了重创。 所以…… "你是说她死了吗?" 周放回头,只见端木宁血红的眼睛狠狠瞪着医生。 "很抱歉。"见惯了死亡的医生,面对刹那间失去亲人的孩子,心里也不由得涌起一阵酸楚,轻轻叹了口气,对年纪大些的周放说:"节哀顺变吧,好好安葬你们的母亲。" 医生以为周放是端木宁的哥哥。 周放也不解释,只轻轻点了点头。 端木宁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医生走远了,身体才剧烈地颤抖起来。 周放只好轻轻拥着他,不断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小宁,想哭就哭出来。" 端木宁终究没有哭,只是把头埋在周放胸前,睁大了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嘴唇不断的动着,闷闷的声音响在周放胸前。 "我跟妈妈感情不是很好,这些年她都不怎么理我,她经常出差,我们见面的次数都很少。" "可不管怎样,她都是我妈,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没见过爸爸,这些年一直跟妈妈一起生活,现在,她也离开我了,丢下我一个人……" 端木宁断断续续的说着,周放便紧紧拥住他,不断轻抚他的后背。 这才发现,他真的好瘦,抱在怀里,骨头都扎手。想起他母亲的意外,周放又是一阵心疼,伸手摸了摸端木宁的头,压低声音在耳边说:"不怕,还有我。" 端木宁的身体轻轻一颤,随即伸手,紧紧环住了周放的背。 医院里惨白的灯光,冬夜里清冷的走廊。 两个少年紧紧相拥,或许那一瞬间,在很多年后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无比温暖。 因为没什么亲戚,端木宁母亲的葬礼格外简单。 用她留下的钱在城郊买了一块墓地,端木宁抱着妈妈的骨灰盒,亲自葬了她。 林微和温婷也来了,只拍着他的肩膀,没说什么话。 很多时候,安慰人的话,反而更伤人。 只有几个孩子的葬礼,显得颇为冷清。 天气也切景地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水,一遍遍冲刷着墓碑上的三个字。 "端木清" 母亲的名字,很少被人提起,只有小时候要家长签字的成绩单上见过。 母亲的字写得很好看,虽是女人,写出的字却一点也不秀气,潇洒的楷体,反而有种硬朗和洒脱。 母亲习惯烫大卷发,发丝搭在肩膀上,随着走路的动作一弹一弹,每次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总是挺着背,很严肃的样子。 名字里冷冷清清的清字,正如她的一生。 很少跟人交往,总是一个人站在窗台前吸烟,寂寞却高傲。 端木这个姓并不多见,自己的名字也因此而被很多人注意,不知道她当初给自己取名叫宁,是希望自己,一生安宁吗? 因为有雨的缘故,端木宁脸上的泪水很快被冲开。 除了近在身边的周放,没有任何人察觉,倔强的端木宁,终于哭了。 在唯一亲人的墓碑前,借着大雨的掩饰,无声地哭了出来。 肩膀因为被周放的手揽着,轻微的抖动旁人看不出来,周放却清楚地感觉到。 周放想,如果不是林微和温婷在,他一定会把端木宁抱在怀里,让他好好哭一场,然而现在,只好收紧了手臂,给他一点点温暖和依靠。 端木宁在强撑,眼泪流了片刻便被控制住。周放扭头看了眼他那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脸,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顺便替他抹了抹脸,擦去混着眼泪的雨水。 林微和温婷先行离去,周放送端木宁回家,将近家门的时候,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见两人走近,车门突然开了,下来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那男人西装革履,典型的职业打扮,手臂上却缠着黑纱,似乎刚刚从哪里祭拜回来。 他仔细打量着端木宁,探寻的目光让端木宁皱起了眉头,良久之后,才听他低声询问:"你是端木宁吗?" 端木宁没有回答。 "是小宁吧?" 周放挡在端木宁身前,挑眉问:"请问您是谁?" "我是小宁的父亲,我来接他回……" "哦,您就是小宁没见过面的父亲啊,等他妈妈去世了来接儿子?"话音里讽刺的意味很明显,目光也带着挑衅。 男人似乎被周放的话刺痛,脸色一沉,转向端木宁,柔声道:"当年跟你妈妈离婚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怀孕了……一直在找她,没想到……我……"似乎很内疚,一直低着头,说话的时候一字一句的,很是认真,"小宁,真的对不起,以后跟爸爸一起生活好吗?让我来照顾你……" "我不认识你。" 端木宁冷冷的说了一句,扭头往里面走,却被男人拦住:"小宁,我是你父亲……" "我没有父亲。" 端木宁抬头看着他,倔强冷傲的脸上,写满疏离。 那个陌生的男人,眉宇之间尽是痛苦之色,端木宁不知道他跟母亲到底有何渊源,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的父亲。他只知道,他不喜欢这个陌生的男人,不喜欢跟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生活,更不可能叫他父亲。 有些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因为是长辈,才忍着不发作,低声道:"请你离开吧。" 男人愣在原地,被儿子冷冰冰的拒绝而涨红了脸。 半晌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小宁,你的性格……跟你妈妈真像。"顿了顿,又接着说:"对不起,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是以后,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叔叔,你不明白吗?他不喜欢你的照顾啊。"周放双手塞在口袋里,嚣张地看向男人,嘴角扬起个轻佻的笑容:"再说,你现在应该结婚了吧?" "呃……" "小宁才不要找后妈,您走吧,马后炮管用的话,将军都不用活了。" 男人还想解释,却被端木宁冷冷打断:"这些年我都没有父亲,以后也不需要,而且,我也不想干扰你的生活,你的家庭。" 说完便扭头进了门。 周放冲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跟着端木宁进门。 两人在阳台上,隔着窗户看那个男人,他一直低着头,垂下的发丝被风吹得摇晃,显得有些可怜。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天色晚了,似乎手机响了起来,这才慌张地钻进车子,开车离去。 见端木宁强撑着假装无所谓的样子,周放紧紧握住他的手。 等车子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轻叹口气,拍了拍端木宁的肩膀,问道:"你真不打算认这个父亲?" "嗯。" 端木宁答得决绝。 小时候趴在继父胸前叫着爸爸,继父便一脸笑容地捏他的脸颊,那时候,总觉得妈妈不喜欢自己,可爸爸很喜欢。 后来爸爸莫名消失了,临走的时候亲了亲他的脸颊,什么都没说。 再后来,懂事了,知道了他是继父,亲生父亲却一直没有出现过。 对于这些事,妈妈从来不说,端木宁也不想问"我爸爸是谁"之类让人尴尬的问题。 小时候开家长会,妈妈总是很忙,没法到场,老师便一脸怀疑的问:"你爸妈都不在家?" 端木宁很委屈地点头。 因为很乖,不调皮打架,成绩又很好,老师也就不逼他带家长过来了。 只是家长会上表扬端木宁的那些话,妈妈从来没有机会听到过。 似乎一直是一个人长大,可以前,至少还有个亲人在。 现在,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 端木宁冲楼下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车子轻轻笑了笑。父亲?他从来都不需要。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被周放的声音拉回思绪,端木宁抬头看他,后者却顿住,没再说下去。 端木宁才十五岁,突然间失去心中唯一的亲人,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周放心里没底。 话说了一半,竟觉得如刺在喉,生生卡住。 虽然听他说,他母亲给他的账户存了很多生活费,足够他支撑到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可是,本来就孤孤单单让人心疼的孩子,现在又失去了母亲,从此以后,只会更孤单寂寞,把自己缩在房间里看书,时间久了,会闷出病来都有可能。 看着他消瘦的肩膀,单薄的背影,周放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痛,一腔热血直冲头顶。 "小宁,以后你就跟我过吧。" 【第一卷完】 第九章 晚餐 在那种情景下,周放豪气万丈的话破口而出,也没想会不会后悔,更没想两人在一起能不能适应。 那一刻,只知道自己很想保护端木宁。很想让这个孩子不再孤单,让他有个依靠,多一点笑容。 虽然自己不一定有那个能力,可至少,比他大三岁的周放,愿意跟他站在一起。 听到那句话,端木宁身体一颤,一脸震惊:"你说什么?"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周放见他目光甚至有些呆滞,便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我是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以后就跟我一起过吧。不用担心我父母,我也是一个人过的。" "一个人?"端木宁无法想象,这样开朗豁达的周放居然没有温暖的家庭吗? 周放轻笑着解释:"我爸妈当年是家长做主结的婚,没什么感情。为了我,两人一直憋着不离婚,怕我没有家庭的温暖心灵会受创,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跟他们说,离吧,你们快点离了,儿子不会因为你们离婚就不爱你们,不会因为没有完整的家庭就让心灵扭曲掉,你们不用为了我一直委屈自己。" 见端木宁认真的听着,周放才松了口气,继续道:"后来他俩就高高兴兴离了婚,我爸娶了个他喜欢的女人,我妈也改嫁了,算起来,我那时候正好也是初三,跟你同样的年纪。" 端木宁惊道:"你真的劝你父母离婚吗?" "是啊,看他们整天愁眉苦脸别扭死了。他俩离婚的时候打官司抢我的抚养权,在法庭上唇枪舌战实在不好看,我就说,我既不想要后妈,也不想要后爹,我跟着你们绝对会破坏你们新家的和睦,他俩就不抢了,很默契地把原来的房子留给我,一人一半负责我的生活费,然后,他俩各自搬走,让我单独过,逢年过节再来看看我,表达一下慰问。" 周放说得轻松,似乎父母的离异反而是一种解脱一般。 他面对什么事情都能那么豁达洒脱吗? 端木宁呆呆地听着,良久之后才低下头,轻声道:"你一个人过,不觉得孤单吗?" "不觉得,我反而觉得很自由,想干嘛就干嘛,没人管多好。" "既然你一个人过习惯了,我过去肯定会打扰到你的。"端木宁绷紧身体,强撑着,不想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脆弱,压抑着内心想要跟他在一起生活的冲动。 "别担心,你搬过来跟我住吧,我们一起做个伴,不好吗?" 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端木宁轻轻低下头,握紧了双拳。 周放喜欢一个人随性自在,可现在端木宁刚失去亲人,实在不忍心把他独自扔在这大大的院子里。 或许跟他生活一段时间,让他走出失去亲人的阴影,心情变好之后再分开会好一些。 他最困难的这个时期,作为大哥,怎么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呢? 看着端木宁故作坚强的样子,周放轻轻用手揽住他的肩膀,柔声道:"搬过去吧,好吗?" 从来没有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人说过话,端木宁听了,心底一颤,抬起头来,周放黑亮的双眸里满是认真,就那么定定的注视着自己,等待答案。 不由自主的,轻轻点了点头答应下来,静静注视着对方,心里竟前所未有的平静。 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打破了奇怪的气氛,端木宁赶忙移开视线,接起了电话。 "小宁,今晚你过来我家住吧?我都做好菜了,先来吃晚饭。" 是林微打过来的。 端木宁刚要拒绝,电话却被周放抢了过去,"喂,那再多添一双筷子,我也过来蹭一顿。" "周放?你干嘛?" "小宁答应跟我一起住了,你家就算了吧,一个妹妹一个弟弟还不够,再加上小宁,那么多人乱套了。" "是吗?那你从小就欺负他,现在他过去跟你住,你岂不是……" 周放皱眉打断了林微:"因为喜欢才欺负,懂吧?你怎么不想想,我为啥就不欺负你呢?因为不喜欢你呗。" "你滚。"林微生气了,周放厚着脸皮继续说:"我俩等下来你那吃饭,你多弄点好吃的,别全放辣椒啊,就这样,拜拜。" 说着便挂了电话,扭头却见端木宁垂着头,在身侧攥紧了双拳。 周放轻叹口气:"怎么了?很讨厌我,不想跟我住吗?" 端木宁沉默片刻,突然轻声问道:"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周放愣住:"哪句?" "因为喜欢才欺负。" 周放干笑两声,这孩子太单纯了也不好办,随便跟林微调笑的一句话都被他当真,实在是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那个,我是挺喜欢你的。"怕小孩儿误会,又加了一句:"我当你是亲弟弟一样,你也把我当亲人吧,反正我俩都独生子。" "……"端木宁不说话了,周放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以后有我罩着你,谁敢欺负你就报上我的名号,知道吧?" "你的名号有用?" "当然有用,我臭名远扬,你报我的名字不吓死人,起码臭死人。" 端木宁被逗得终于扯出个笑容来。 看着他的笑容,周放又是一阵心酸,只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搂住他的肩膀。 "走吧,去林微那蹭饭。" 端木宁却不动,只定定看着周放。 周放也看着他,猜测着小孩儿的奇怪心思。 良久之后,端木宁才低下头,嗯了一声。 走了两步,又回头,认真道:"谢谢"。 周放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谢什么,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了,自家人别说见外话。" 林微家在城市的东南方,一个不大的小区里,小区绿树成荫,环境优美。 此时天色已晚,路灯都亮着,形状奇怪如同扭曲了的仙人掌。 虽然不太想去林微家里吃饭,可被周放搂着肩膀拉过来,端木宁也很无奈。 因为母亲的逝去,而被众人守护的感觉,并不好受。 好像是撕开了皮肤,暴露出最深的伤口,给大家观摩,然后,消毒的,涂药水的,包扎的,一群人围了上来。虽然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可强烈的自尊心,让端木宁觉得,那些药水反而变成了让伤口恶化的盐巴。 或许自己更适合一个人在大大的院子里,独自撑过去。 而不是把痛苦扯出来,让众人同情怜悯。 本来,林微邀请今晚去他家里住,自己不可能答应。 可为什么换成周放就答应了呢? 端木宁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转学来仁川中学的时候,先跟林微联系的,小时候也是林微对他比较好,周放除了捉弄就是欺负,甚至根本不记得自己。 可是,自己却奇怪地总想跟周放更亲近一点。 心里对他们的区别对待是否差太远了些? "到了,快过来。"周放的话打断了端木宁的思绪,抬头,只见他站在门前微笑。 他到林微家就跟回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的。 端木宁上前跟周放站在一起,很快就有人来开门。 门口的是一个男孩,跟端木宁差不多高,正好到周放的胸口,周放的爪子便习惯性地放在对方头顶上,顺时针揉了一下,觉得不够,又逆时针揉。 端木宁心里莫名一痛,突然间就觉得那个动作很刺眼,不自然地别开眼去,望向屋内,只见一个随意扎着辫子的女生,冲他轻轻笑了笑。 "小杰,饭做好没?"周放笑着问男孩儿,手很自然地收回来,似乎揉男孩儿的头发都习惯了。 "说多少遍了,别叫我小杰。"男生瞪他一眼,又转向端木宁,马上换了张甜甜的笑容:"欢迎欢迎,快进来啊,外面冷。"说罢便抓住了端木宁的手。 对陌生人的接触很不习惯,端木宁僵硬着身体,勉强被林杰拉了进去。 周放跟在后面进了屋。 果然如周放所说,林微有弟弟还有妹妹,父母在外地没回来。 他弟弟还在上小学,妹妹林夏在平阳中学,学校远,两人都住校,周末才回的家。 饭桌上,菜色丰富,林微居然也有一手好厨艺。 一群人围着餐桌吃饭,林微总是笑得亲切,一副兄长样给对面的端木宁夹菜。周放的筷子在桌上乱飞,一会儿给林微扔一块排骨,一会儿给林杰夹一块豆腐。 当然,最多的还是给身边的端木宁夹菜。 端木宁的碗被堆得高高的,看着,心里也温暖起来。 一顿饭结束了,林微悄悄把端木宁拉到旁边,低声问:"你真决定跟周放一起住?" 端木宁点头。 林微犹豫片刻,才轻声道:"其实……周放他生活习惯很糟糕,我怕你忍不了他,不如先来我这住几天,我的床……" "没关系的,谢谢。" 被端木宁冷淡的话抢白,林微一愣,随即低头笑了笑:"那好好跟他相处吧。" "嗯。" 目送端木宁出门,林微这才叹了口气,不知道干干净净的端木宁,见到周放的狗窝会有什么反应。 晚上八点,周放跟端木宁一起回家。 冬日的夜晚很冷,风刮在脸上一阵阵的疼,两人戴着帽子慢慢往前走着,周放很自然的抓住了端木宁的手。 为免尴尬,周放故意找各种奇怪的话题跟端木宁断断续续的聊天。 比如小学的时候,拿粉笔涂花了同桌的脸,被揪去家长面前道歉。 比如打球的时候,一不留神把球投到自己的篮里,被观众嘲笑。 比如有段时间看侦探小说入迷,写数学证明题就像案件推理,被老师一顿狠批。 端木宁安静地听着,偶尔嗯嗯答应一声。 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太喜欢听他笑着讲那些糗事,被冬夜的风吹得零散的笑声,透过空气传到耳边,却有种温暖的感觉渗透心底。 在母亲去世的第一个夜晚。 刺骨的寒风,清冷的街道,昏黄的路灯。 两条被拉长的影子。 都在记忆里,留下了最鲜明的色彩。 周放家离端木宁家其实挺近,撑死也就两百米的距离。 只是端木宁每次都坐到两家之间的公车站才下车。 路过端木宁家所在的街道,周放突然问道:"我怎么觉得这条街很熟悉呢。" 端木宁抬头,看到他意味深长的笑容,刹时红了耳根。 "你什么意思?" "小宁,你要瞒我可没那么容易。你或许不知道吧,我最爱的是侦探小说,再说,对这里的地形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我……是觉得在前面下车比较方便。"冷下脸来解释,偷偷攥紧了手指。 "哦……方便。"拉长的声音,上扬的尾调,摆明了不信,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看见了他通红的耳朵。 周放想不明白端木宁是什么心思,也懒得去想。 反正在自己眼里,他就是个小孩儿,自己又是独生子一直希望有弟弟妹妹可以欺负,林微和温婷当然是最佳人选,现在多了个端木宁,也就顺理成章把他当弟弟。 可总觉得对端木宁的感觉略有不同。 欺负林微和温婷的时候,自己没有丝毫内疚感,时间长了也没什么成就感了。 可自从遇到端木宁,每次看到他气得红了脸,或者羞得红了耳朵,都觉得特别可爱,觉得自己心脏像被羽毛轻轻拂过一样,暖暖的,柔柔的,痒痒的。 那种欺负升华到一种新的境界,让周放乐此不疲。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小宁刚失去亲人,心思肯定会敏感,以后还得注意言行,多关心他才是。 这样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不该让他过早地承受生活的负担。 自己怎么着也十八成年了,总得有点成年人的样子吧。 这样想着,周放便豪爽地拍了拍端木宁的肩膀,笑道:"以后我们一起生活,你有心事要跟我说,别让我当侦探,安心跟着我过日子,好吗?" 端木宁愣了愣,抬头看他在昏黄的路灯下灿烂无比的笑容,便不由自主地点头答了一声。 "好。" 那时候,没有人深究这句话的意思,两人都以为对方只是同甘苦,共患难的朋友。 却没料,这样以做伴为由的日子,却似一阵轻风般,缓缓的,吹皱了春水。 那个年纪,纯真,却危险。 然,那种纯真时代的感情,也是最铭心刻骨的。 端木宁本想回去简单收拾一下行李,结果却被周放阻止。 "把自己带过去就得了嘛" "又不是没衣服穿" "明天周末不用上课,咱俩一起睡懒觉" "下午再来好好收拾吧" 周放喋喋不休地劝说,有时候他耍起流氓来,真是强词夺理蛮横霸道,可端木宁却丝毫不觉得不舒服,因为知道他确实是在为自己考虑。 可是,什么都不带,只把自己带过去睡觉,总觉得有点怪异…… 到了周放家,端木宁不禁大吃一惊。 周放住的是一个院落,面积不小,里面还有花园。 现在是黑夜,看不清里面种了什么,只隐约看见植物的枝叶,在路灯下投射出交错凌乱的影子,显得阴森可怖。 更可怕的是,路过小花园的时候,居然有一个不明物体突然扑了过来。 端木宁本来就个子小,身体又消瘦,被那个动物一扑,站立不稳直接坐在地上。 惨白着脸拉住周放的手,"什么东西?"牙齿都打颤了。 "狗啊。" 周放轻轻翘起嘴角,看着傻傻的被狗扑到地上的端木宁,又觉得他惨白着脸的样子可怜又可爱,于是赶忙把大狗从他身上抱走,顺便踹了一脚:"一边儿去,别欺负我朋友。" "汪汪!" 一听叫声,端木宁才安下心来,仔细借着灯光看了看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果然是一条凶悍的大狗。 周放笑着拍了拍委屈叫唤着的大狗的脑袋,对端木宁道:"它叫傻蛋,我爸送我的,别怕,不咬人。" 说着,还拉端木宁的手摸了摸狗毛,结果大狗把舌头伸出来舔,端木宁触电般缩回手。 "你不喜欢宠物?"周放疑惑地看向脸色依旧惨白的端木宁,后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 周放便把大狗一脚踹进狗窝里,然后拍拍手,拉着端木宁进屋。 开了灯之后,才发现端木宁的脸色很不正常,手指攥紧,身体轻轻颤抖,努力咬着嘴唇克制着。 周放皱皱眉,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问:"怎么,你很怕狗?" "我……小时候被……被咬过。" 说着,牙齿都打颤。 看来那是一段并不快乐的回忆。 有一种说法,被某种动物追过咬过的人,会产生反射性恐惧心理,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原来如此。 周放了然地点了点头,思量着以后得让傻蛋在窝里呆着,别跑出来吓小宁。 见他脸色好了很多,出于好奇地问道:"你……哪里被咬了?" 端木宁脸色又变了变,原本白净的一张脸,慢慢染上一层薄薄的红,煞是好看。 周放定定地看着他,等他的答案,良久之后,才听他不情不愿地嘟囔道:"屁……屁股。" 周放摸了摸端木宁的头,坏笑道:"还好,咬的是后面不是前面啊。" 端木宁脸更红了,像是酒醉一般,嫩嫩的皮肤看上去格外可爱。 不理会周放,垂着头自顾自地往客厅走去。 第十章 周放的狗窝 周放咳了一声,把手收了回来,看着端木宁僵直的后背,知道自己玩笑又开过分了。唉,这张贱嘴巴总是说混帐话,小宁这么单纯的孩子,怎么能动不动就把他脑子染黄呢? 自己真是开玩笑开惯了,也不分对象。 唾弃了自己一番,周放赶忙跟上端木宁的脚步,突然看他停在卧室前,一脸震惊。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周放只见一床凌乱的被褥,以及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玩具和抱枕,床中间坐着一只巨大的狗熊,狗熊手里还挂着一条晃悠的内裤。 "那个……我没收拾,抱歉。" 周放说罢,赶忙跳进卧室里,手忙脚乱把床上的被褥内裤袜子,全给卷成一团塞到床底下。 只剩下床单。 端木宁看着那床单,脸色更不好看了。 大红色的床单,这卧室比洞房还喜庆,比狗窝还混乱。 端木宁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杂物,良久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你出去,我来收拾吧。" "呵呵,今天已经晚了,收拾不清楚,改天吧。"周放厚脸皮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惭愧,转身踢了踢床下滚出来的一只小玩具,扭头又冲端木宁笑道:"这些东西一直想扔,又懒得整理,堆来堆去就变成垃圾场了。" 怕端木宁不明白,又解释道:"我爸妈搬走的时候翻了地下室,我顺便把小时候的玩具全给弄了过来。" 端木宁看了眼被折断的积木,被扯坏的娃娃,被撕烂的拼图,果然符合周放毁灭性的风格。 这才明白了林微的意思,果然,周放的生活习惯很糟糕。 半晌之后,才移回目光,问道:"那,今晚睡哪儿?" 周放笑得灿烂:"还有个卧室,咱睡那边,床很大很软的,我平时就睡那。"说完,见端木宁没答话,又补充了一句:"一起,咱一起睡。" 端木宁愣了半晌,终于,决绝地点了点头。 决定之后,便被周放推去洗澡,刚才被风吹得发冷,也该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 可没有任何行李,洗完之后总不能把原来的脏衣服穿回去吧,更不能光着出来。 这些话又不好意思跟周放说,只好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弹。周放无奈地敲了敲端木宁的脑袋,"去啊,浴室在那边。" 还不动,只好直接推他进去,然后又在门外笑道:"你安心洗,我会给你找衣服的。" 听着他的话,端木宁觉得心里一下子又暖和起来。 他只是想让自己尽快冲个热水澡免得感冒吧,其实周放有时候还挺温柔……的…… 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端木宁赶忙开了水龙头,专心做准备工作。 在浴室里冲洗着身体,一天的忙碌和疲惫,慢慢被冲散了。 可心里的难过,在一个人的狭窄空间里,却清晰地放大。 妈妈离开了,就在昨天,医院里刺鼻的味道,遮盖尸体的雪白床单,一静下来,就在脑海里晃。 她虽然很少跟自己聊天,却总会在天气冷的时候买一大堆厚厚的外套,拜托钟叔交给自己。 虽然很少直接表现关心,却总会在自己喜欢的咖啡豆磨光之前,及时地添上。 端木宁不知道她是什么工作,她也从来不肯聊这些话题。 直到她走了,除了她那个端木清的名字,其他甚至一无所知,连莫名其妙出现的"亲生父亲",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 端木宁把整个身体泡在浴池里,热水浸润着皮肤,温热舒服。 温暖……在妈妈那里很少感觉到。 她从来不会像其他母亲一样,摸摸孩子的头,捏捏孩子的脸蛋,小时候,连抱几下都是奢侈。 看着其他孩子们缠着妈妈闹,端木宁总是很羡慕。 后来慢慢长大,习惯了独自一人呆在空空的房间里,写自己喜欢的故事。 那些故事里的主角,每一个都比自己悲惨。有时候,端木宁甚至害怕,自己这种心理算不算扭曲? 在浴室里,想着以往的那些琐事,不知不觉已过了半个小时。 端木宁不知道,周放一直站在门外,靠着墙等他出来。 周放却知道,端木宁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小孩儿拉不下脸在自己面前哭,给他点时间,让他在浴室好好哭一场,然后洗干净脸,再坚强的,若无其事的,出现在他面前。 留着他想保留的骄傲和自尊。 当然为免他哭过头了,周放便一直站在门外,做好及时抢救的准备。 可周放没料到,端木宁只是窝在浴池里,没有哭。 端木宁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和倔强,虽然在周放眼里,他不过是个孩子。 终于,周放忍不住了,轻轻叩了叩门,"小宁,我来给你送衣服。" 半晌之后,里面传来一阵哗啦的水声,然后门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白皙漂亮的手。 周放笑笑,把睡衣放上去,"要不要我进来帮……" "谢谢。"剩下的字被端木宁关上的门阻住,周放摸了摸鼻子,把"让我看看你屁股上被咬的地方有没有伤疤"之类的玩笑话,硬生生给吞了下去。 等端木宁洗完澡出来,周放竟觉得有种眼前一亮的惊艳。 虽然自己一直觉得他是个孩子,可少年被水雾笼罩着的青涩身体,在光线下似乎反射着薄薄的光,滴着水珠的柔顺发丝,因为浴衣太宽大而露出的白皙的胸膛,竟透着股别样的风情。 周放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却听端木宁垂着头轻声道:"你给的衣服不全……" "啊?" "内裤没给。" "哦!"周放恍然大悟,"抱歉,我只顾着找睡衣,那你先穿我的?"想了想,又补充道:"可能有点大。" 端木宁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周放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刚洗过的头发,如绸缎般顺滑,触感真是美妙。 "我给你找条新的。" "嗯……" 其实根本没找到新的,周放从柜子里翻出一条看上去很新的白色内裤,骗他说"刚买的没穿过"。 端木宁没有丝毫怀疑,就换上了。 看着这么好骗的端木宁,周放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居然有种罪恶感袭上心头。 说旧的他肯定不穿,善意的谎言可以原谅吧。周放这样为自己开脱,可心头还是有种怪异的罪恶感。 这是怎么了?难道流氓突然心软了? 端木宁坐在周放柔软的大床上,跟周放抓过来的那只大大的狗熊对视,看了半晌觉得那狗熊实在是丑,便让它趴在床上。 一个人无聊,起身在屋子里转,停在周放的写字台前,看着桌上醒目的全家福照片。 轻轻拿起来,捧在手里仔细看,照片里的三个人,每一个都笑得那么开心。 那是周放最亲的家人,他的父母,虽然离婚了,可看得出他们还是很关心周放,周放也很爱他们。 人虽然在三个地方,却一点也不觉得疏离,因为心里时刻挂念着吧。 看这照片,应该是最近拍的,周放手里拿着最近一次作文竞赛中拿到的奖状。 一家三口,美好的画面。 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体会不到。 那个莫名出现的父亲,现在甚至不记得他的脸,而刚刚逝去的母亲,似乎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的脸,现在她不在了,甚至有些后悔,心中那种冰凉的感觉,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慢慢放大,蔓延到全身。 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手臂搂住,闻到周放身上熟悉的气息,端木宁没有回头,只轻轻把照片放了回去。 "抱歉,我不是故意翻你的东西……" 觉得自己失礼了,僵硬的口气说出道歉的话,身体似乎愈发冰凉。 周放只是轻轻收了收双臂,柔声道:"既然都搬过来一起住了,就不要那么陌生疏离,我没怪你,你道什么歉。" 说着,顺手把照片塞进抽屉深处,然后又轻轻抱住他,"小宁,我想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亲人,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有脾气也可以冲我发,在我面前,你不需压抑自己,委屈自己,知道吗?" 听着耳边他温柔的声音,端木宁突然眼眶发热,转身紧紧抱住周放,把头埋在他胸前。 "谢谢你……真的……" 哽咽的声音,似乎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周放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哭吧,大声哭出来。" 眼泪决堤只在一瞬间,一滴滴洒在周放胸前,很快就浸湿了睡衣。 然而他的哭泣,始终没有声音,无声的哭泣,轻轻颤动的肩膀,让周放的心一阵阵揪起,蔓延开的怜惜和疼痛,让周放不由得将手臂越收越紧。 那天晚上,周放没有照例看球赛,虽然那场球赛是他盼了很久的冠军争夺战。 两人一起睡在大大的床上,断断续续胡乱聊着,周放一直轻轻搂着端木宁的肩膀,端木宁起初身体僵硬,后来慢慢适应了,才放松下来。 周放开始细数自己曾经看过的侦探小说,精彩的故事,让端木宁暂时忘却了那些痛苦的事实,渐渐的,困意袭来,沉睡过去。 因为觉得冷,很自然的钻到周放怀里,抱紧。 两人身高差了一节,端木宁的脑袋正好埋在周放胸前,周放轻轻伸手,揉了揉他柔顺的发丝,便自然地收紧了怀抱。 端木宁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紧紧抓住周放的后背,如抓紧救命稻草一般。 被他抓得疼了,周放只是皱皱眉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很晚才睡去,很早便醒了。 醒来的时候周放甚至被自己吓到,作为懒猪的自己,可从来没在周末的时候,大清早六点醒来过。 扭头一看,端木宁正紧紧咬着下唇,双手抓着周放的衣领,要不是他睡着了,这个姿势真像是要揪着人揍一拳。 或许是被端木宁的情绪感染了,才醒过来的吧。周放轻轻松开他的手,然后用拇指滑过他的嘴唇,把下唇从牙齿间解救出来,然后才闭上眼睛,抱住他继续睡。 其实周放很怕冷,冬天铺着电热毯都不管用,于是老妈给他买了只超级大熊,让他抱着睡。 周放抱着那熊睡了好几年,可怜的熊被周放揉揉捏捏,里头的棉花都变形了。 昨晚抱着端木宁睡觉,起初觉得少年的身体冰冷僵硬,可等他放松之后,竟慢慢暖和起来,到后来,甚至变成了一股热源,抱着睡觉特别舒服。 周放又睁开一只眼看了看端木宁,见他睡得很熟,自己虽然醒了,现在大冬天的也不想离开暖暖的被窝,便放心的抱住他,继续赖床。 端木宁直到七点的时候才醒来,因为习惯了上学时的作息时间。 感觉自己被暖暖的身体拥抱着,睁开眼睛,见到周放敞开的蜜色胸膛。十八岁的周放,已经褪去了孩子的稚气,胸前的肌肉也渐渐的分明起来,端木宁看着眼前一整片明晃晃的皮肤,突然间心跳得有些不规律起来。 稍微动了动身体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却被他反射性地搂了回去。 端木宁身体瞬间僵硬,抬头看周放双目紧闭睡得很熟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 轻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摸了摸,又缩回来。 "你……在我的脸上,寻找什么?" 头顶突然响起周放严肃的声音,端木宁一愣,脸不由得热了起来,却装作若无其事,低头淡淡道:"抱歉,吵醒你了。我摸错地方。" "那你本想摸哪里来着?" "头。"端木宁吐出一个字,然后又绷紧脸,皱了皱眉:"没够到,你就醒了。" 周放终于笑了起来,手随意放过来摸了摸端木宁的头发,"等你以后跟我一样高,再摸我的头。" "我长不到你那么高。" "那正好。" 习惯了他在胸前的高度,随意伸手就可以揉他的头发,周放倒从来没想过端木宁的身高如果跟自己一样,会是什么样子…… 反正自己将来肯定比他高,他要是高了,那多没面子。 "你不起床?"端木宁抬头问。 周放松开了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慵懒的动作让睡衣完全敞开了,端木宁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僵硬的表情却被周放发现了。 "怎么了?" "没事。" 周放坏笑:"是不敢看吗?我的肌肉可比你发达,你现在还在发育阶段,身体都软软的。"说着还证明一般,将手探进衣服里,摸了摸端木宁平坦的小腹。 哪知端木宁却脸色一变,突然用力甩开了周放的手。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端木宁低着头不说话,周放疑惑地看着他,半晌之后才抓乱了自己的头发,轻声道:"抱歉。你不喜欢亲密接触的话,我以后会注意。" 说着便起身,正大光明的在端木宁面前换衣服。 端木宁在被窝里攥紧了床单,自己是不喜欢跟人亲密接触,可刚才,他温热的手伸进来摸自己的身体,突然如触电般甩开他的手,绝对不是这个原因,而是……自己居然会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跟他接触。 因为太过害怕,才突然间甩开了他。 "我先去做点早餐,你去洗脸,衣服晾在阳台上,你自己收来穿。" 周放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回头笑了笑,便起身出去。 端木宁紧紧抓住床单,回想起他温热的手指擦过自己小腹的瞬间,触电般的感觉,心跳地失速,却有些微的疼痛。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变得这么奇怪? 十一章 矛盾 梳洗完毕,换上洗干净的衣服,端木宁来到了厨房,站在门外看周放围着围裙做早餐的可笑样子。 帽子都戴歪了,围裙也系得别扭,看他皱着眉头翻弄鸡蛋的样子,端木宁不由得轻轻微笑起来。 "我来做吧。" 听到身后淡淡的声音,周放回头笑笑,退了一步。 端木宁做饭的时候表情很认真,在锅里翻着煎蛋,绷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在周放眼里只觉得特别可爱。 靠着墙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出了厨房,从柜子里翻出一大堆狗粮,去照顾冷落在角落里的大狗。 大狗见到主人之后摇着尾巴跑过来,在周放怀里蹭来蹭去,伸出舌头舔周放的手,却被周放一巴掌拍下来,"别舔,我又不是骨头。"说着便用盆子拌好食物,拿到大狗面前,拍了拍它的脑袋:"傻蛋,乖,吃饭。" 大狗看到食物立马两眼放光,埋头吃起来,周放起身回到客厅,只见端木宁已经摆放好了早餐。 见到周放后轻轻一笑,"做好了,快吃吧。" 周放盯着他的笑容,竟有些移不开视线,半晌之后,端木宁才疑惑状抬起头看着他:"吃啊,不喜欢?" "喜欢,很喜欢。" 周放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就坐了下来,一边吃着他煎好的鸡蛋,喝着温度刚刚好的牛奶,看着对面的端木宁安安静静吃东西的样子,没来由觉得很温馨。 一天的生活就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开始了。 中午的时候,周放骑车载着端木宁到他家收拾行李,没料,再次看见了停在门口的那辆车子。 那个男人一直注视着他们,端木宁垂着头不看他,周放便大大方方揽住端木宁的肩膀,从那男人面前走过的时候顺便抛了个白眼,"叔叔,小宁现在跟我住呢,您还是赶紧回家照顾老婆孩子吧。" 男人张了张嘴,没说话,只静静的注视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 等两人上楼之后,男人才开车离去。 因为看到了父亲,端木宁的心情一下子降到谷底,周放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便刻意找一些烂俗的笑话,端木宁听着,心情这才有所好转。 装好了一大箱的衣服,端木宁抬头看着占据了一面墙的大书柜,周放笑道:"你不会打算把这个搬过去吧?" 没料端木宁只是轻轻笑了笑,走到书架前,拿起右侧空格里孤零零的那本书,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然后放进了箱子。 "带这本就可以了。" 周放看了一眼,书的封面上一大堆彩色的鸡蛋那可是自己的杰作,没想到端木宁这么喜欢它。 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下声来:"你要喜欢,我再印几本给你。" "一本才显得珍贵,印那么多干什么。" "可惜,我不止印了一本哦。" 端木宁脸色一变:"难道你还送别人看了?" "生什么气啊,未经许可,你的处男作我怎么敢给别人看。"周放耸耸肩,不屑状哼了一声,"再说,写得又不怎么样,也就我愿意看看吧。" 听懂他的意思,端木宁轻轻笑了起来,又似乎有些害羞,不自然地低下头,"你喜欢那个故事吗?" "不喜欢。" "为什么?"抬头认真看着他,想听取他的评价。 "太悲的故事,不适合你。"周放也敛住调笑,认真地看着端木宁,轻声道:"你写的悲剧,总有种刻意为之的感觉,主角不用死,你非要让人家死那么悲惨,而且还插进去很多莫名的天灾人祸。" 见端木宁脸色不好看,周放叹了口气,轻轻拍他的肩:"小宁,记着,写作不是为了发泄。" 端木宁身体轻轻一颤,赶忙移开目光,上前去翻书架上的名著,"我想带几本书过去看,你觉得带哪本好?" 刻意转移话题,却被周放不给面子地掰了回来:"让故事里的人都活得那么悲惨,以表达你对现实的不满吗?"见端木宁还逃避问题,周放索性把他拉了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抬起他的下巴,严肃道:"你对自己的作品没有爱,这样,看的人也不会有爱。" "在你的小说里,到处都充斥着悲惨,无奈,心酸,痛苦,奇怪的遭遇,莫名的悲剧,我看的时候总像是喉咙里卡了根鱼刺,吐不出咽不下,非常别扭。" "小宁,你到底有什么不满呢?" 端木宁安静地听着,半晌之后才轻声说:"有时候看到同龄人整天笑得开心,我……甚至很想去毁掉他们的快乐。小时候渴望父母的关爱家庭的温暖,憎恨每次家长会都怀疑我说谎的老师,厌恶身边那些整天缠着父母撒娇的孩子,甚至讨厌对我不闻不问的妈妈,我……心理变态,你说,是吗?周放,告诉我,我这样是不是有病。" 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周放,目光沉静如水,掩饰着内心深处的波澜。 被那完全充满信任的声音一震,周放不由得把他抱在怀里,紧紧搂住。 消瘦的身体,让人更加心疼,这个孩子,从小就这么倔强,压抑了多年,过去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 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在耳边轻声道:"你没有心理变态,不要这样贬低自己。" 端木宁伸手回抱住周放,"我有自知之明,我总觉得自己精神有点问题……" "傻孩子,你只是太过压抑自己,心情一直很坏,看周围的事情总是注意让你反感的那一面。你还小,可以活得更开心,知道吗?以后有什么心事就跟我说,说出来会好受许多,有问题也可以尽管问我,不要自己憋着,更不要胡思乱想,听到没?"俨然一副教训小孩子的兄长口吻。 "嗯,什么都可以跟你说?" 周放点了点头。 端木宁犹豫半晌,这才抬起头来,认真道:"那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告诉我。" 看着他晶亮的双眸,周放竟觉得有些呼吸不稳。 "那个……你还小,这些问题不适合讨论。" 端木宁满脸失望,"哼,还说什么都可以问你。" "呃……凡事总有例外嘛,这些问题长大了自然就懂了。"周放干笑着转移话题:"那个你不是要选书吗?我帮你选几本,比起史记,我更喜欢资治通鉴,带这本有白话翻译的过去吧,毕竟你现在的水平没办法看懂古文。" 端木宁扶了扶眼镜,淡淡道:"随便你。" "什么叫随便我,不是你要看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看?" "……" 周放无奈地把书塞了回去,端木宁不知为何又闹起别扭,虽然闹别扭的孩子挺可爱,可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哄他。 于是,拉着他去附近的麦当劳。 结果端木宁抬头看了看牌子,淡淡道:"我不吃垃圾食品。" 周放气得狠狠揉乱了他的头发,"得,您还真不好伺候,那跟我说说,到底想吃什么?" 端木宁指了指旁边那家的拉面,把周放吓了一大跳。 还以为他要说西餐呢,开始担心自己的钱包,没料他居然爱吃那个牛肉面…… 周放抚额,实在搞不懂这孩子的心思。 带着他去牛肉面馆,端木宁端着面,吃面条的时候嘴巴一动一动的,捞起来很认真地一根根吸完,从不咬断。 周放看着对面的孩子被热腾腾的面熏得发红的脸颊,突然心中一动。 他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难道他有喜欢的人了? 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心里也别扭起来。 下午出了太阳,天气才暖和起来。 周放一手拉着端木宁的大箱子,一手推着自行车,典型的奴隶样。 端木宁什么都不管,手塞在口袋里,自顾自低头走路。 周放看着他在阳光下闪着光泽的柔顺头发,心底叹气,这孩子真不好伺候,可自己为啥就那么喜欢照顾他呢? 端木宁似乎有感应一般,突然回过头来:"要我帮你吗?" 听听这叫什么话,明明是自个儿的箱子…… "不用,帮你拉箱子是我前世修炼多久才得来的福分,别剥夺我的享受。"周放翘起嘴角抛出个痞痞的坏笑,端木宁却认真的看着他,轻声说:"我也觉得,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被他那认真的目光看得脊背起疙瘩,周放讪笑道:"彼此彼此。" "我说真的。" "嗯,真的。" 端木宁严肃状看了周放一眼,又回头自顾自走路。 周放不由得笑了起来,听他终于放下戒备把自己当好朋友,还觉得"真好",自己心里也特舒坦。 要不是两只手里都有东西,周放还真想把爪子伸过去,揉乱他漂亮的碎发。 两人刚到家,一开门,大狗马上冲端木宁扑了过来。 端木宁脸色一变,赶忙躲去一旁,可那狗似乎是没吃午饭太饿了,鼻子一动一动直往端木宁身上蹭,还不时伸出舌头舔端木宁的手,端木宁不耐烦地避开,大狗又跟上去,追着端木宁在院子里跑。 "滚开!"端木宁红着眼睛,拿了条树枝打它,狗似乎被激怒了,张大嘴巴汪汪叫个不停。 周放赶忙放下箱子,走过去把大狗牵到一旁栓起来,然后过来轻轻拍着端木宁的肩膀,安抚受惊过度的他。 "它不会咬人,你别打它,打它会把他激怒的。" "你也看见是它先追着我的!什么破狗,那么难看还伸舌头来舔,好恶心。"皱着眉,使劲支撑着不让自己颤抖,抬起头来,却看到周放突然变了脸色。 端木宁手足无措地看着周放,后者却不理他,走到旁边温柔地摸了摸大狗的脑袋,给它拿来一盘食物,"对不起,出门前忘了给你留吃的,乖,饿坏了吧。" 周放不理自己反而去照顾那个罪魁祸首,让端木宁有些慌,"又不是我的错,是它突然扑过来,我很怕狗,才……" "它不好看,可它陪了我五年了。" 周放一边顺着大狗的毛,一边轻声说着,"虽然只是条破狗,我对它也有感情的,你明白吗?" 端木宁很委屈:"可是我很讨厌它,它总是伸舌头来舔,你不觉得恶心么。" 因为小时候被咬过,一看见狗就不由得害怕,这只狗体积又那么大,那么凶悍,整天对自己吐舌头,舔来舔去,一见它心里就发毛…… 周放抬头淡淡地看了端木宁一眼。 被那种带着责备的目光看着,端木宁觉得心脏一阵抽痛。 看着那副主人跟宠物亲密的刺眼画面,端木宁低下头,轻声道:"我刚才说话过分了,很抱歉。" 语气冷硬,说完便转身离开,进了屋用力关上门。 周放看着他的背影被门阻隔,皱着眉无奈地叹了口气。 端木宁这个人,爱憎分明,倔强骄傲,不懂人情世故,不会拐弯抹角。 这样的人,很难生存。 冷硬的难以相处的个性,自己因为把他当弟弟看待,才这样地包容他,要是外人,肯定会因为他的个性而讨厌他,甚至憎恨他吧。 轻轻摸了摸大狗的脑袋,周放柔声道:"傻蛋,我先送你去别的地方好不好?小宁不喜欢你,你缠着他,他会害怕,明白吗?" 大狗听不懂主人的话,却似乎感觉到离别的预兆一般,使劲往周放怀里蹭,汪汪汪,可怜巴巴的叫着。 周放无奈地替他顺了遍毛,转身开门进屋,见端木宁僵硬地坐在沙发上,周放轻声道:"我先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你在家等我。" 端木宁没有回答。 周放叹了口气,关上门,牵着狗往林微家走去。 林微正咬着苹果,听到敲门声之后,赶忙起身去开门,看到周放牵着他的大狗站的门前,林微皱眉道:"你……干嘛?" 狐疑地看了眼周放,又看了看那条凶悍的狗,继续问:"送它……来我这?" 周放无奈点头:"小宁不习惯它的亲热方式,你收养我家傻蛋几天吧,拜托了。" 林微摸了摸大狗的脑袋,然后又把手缩了回来,"我也不喜欢狗,不过林杰喜欢,交给他吧。" "谢了。"周放拍肩,把绳子递给林微让他牵着,大狗很不满地汪汪叫个不停,周放摸它好几遍,它才安静下来。 "我走了,好好照顾它。" "嗯。"林微点头,等周放走了两步之后又想到什么一般,冲他道:"你跟小宁没闹矛盾吧?" "还好。"周放继续下楼。 "你多迁就他,小宁刚失去亲人,心情本来就不好,你的火爆脾气也收着点。" 周放头也没回,"知道,我的脾气可没他大。" 林微愣了愣,转眼却发现周放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下。 周放回家之后,却发现端木宁不在屋里。 眯了眯眼睛,狠狠抓起沙发上一个抱枕摔下去,这才换了件衣服,转身出门。 快步走到他家,果然发现大门开着,周放进屋,看到端木宁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二话不说就把他给拉出来。 "你什么意思?想让我内疚是不是?"周放严肃地看着他,后者却一直低着头。 "不是。" "狗我已经送走了,我说过,你有什么不满都可以跟我说,你怎么独自跑出去?不是叫你在家里等我吗,为什么不听话!"说到后来,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 "我是回来找东西的。"端木宁依旧平平淡淡。 "别找借口!你不是生气了才走掉的吗?生气了就一声不吭跑回来,你想让我怎么办,过来跟你赔礼道歉是不是?!" 端木宁愣愣的看着冲自己大声说话的周放。 这样的周放,是他没见过的。 突然间感觉如此陌生。 还以为他会一直像兄长一样,温柔地跟自己说话,编造各种奇怪的故事陪自己解闷,在自己觉得冷的时候轻轻的拥住自己的肩膀。 偶尔还恶劣地翘起嘴角,捉弄自己,讲一些让自己脸红的调笑的话。 而现在,一脸愤怒大声说话的周放,让端木宁突然间很害怕。 是被他讨厌了吗? 因为骂了他最喜欢的宠物? 可他明明知道,自己小时候被狗咬过,条件反射一般地怕狗,在被那么大的一只狗追着叫着咬住衣服的时候,心里一慌说话便有些口不择言。 他不能理解吗?因为送走了狗而觉得委屈吗? 端木宁眼神一黯,轻声道:"既然你舍不得它的话,那我……" "别跟我说你要搬回来住,小宁,我生气并不是因为送走了那只狗,而是你的处事方式!" 端木宁顿了顿,"我真的是来拿东西的。" "你觉得我会信吗?下午刚搬家过去,天都黑了,你跑来拿东西?" 端木宁轻轻捏了捏口袋里那只泥巴做成的棒棒糖,因为紧张,害怕被他发现后没法解释清楚,手心里都渗出了一层汗水。 低下头,轻声道:"爱信不信。" 被他那冷硬的语气刺得心中一痛,周放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本来就这样,你不知道?" 十二章 身世 被他那冷硬的语气刺得心中一痛,周放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本来就这样,你不知道?" "你!"周放抬起手。 "要打人吗?"端木宁摘下眼镜,抬起头来直直盯着周放:"你也受不了我了,是不是?" 天色渐晚,街道的路灯在此刻,突然亮了,晃得人眼前一花。 昏暗的光下,端木宁脸色苍白,那双眼睛却黑得如同无底的深渊。 周放心脏一阵抽痛,握紧了拳,把手收了回来。 深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先回家吧,外面冷。" 说着,便把外套脱下来,包住穿得单薄的端木宁,然后牵起他的手往回走。 却被他用力地甩开。 "你讨厌我吗……"端木宁在口袋里攥紧手指,声音冷淡,肩膀却似有轻微的抖动。 周放回头,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讨厌你。"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他,"这附近治安不太好,你这么晚了一个人跑出来,我只是太担心你了,知道吗?" 感觉怀里的身体一僵,周放以为他又是讨厌亲密接触了,赶忙放开,隔着外套拉着他的手:"回家吧,不吵了。" 一路沉默着,到家之后开了灯,这才发现端木宁脸色还很苍白。 周放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先去洗澡,我弄点宵夜吃。" "不用,我不饿。" 周放也不说话,只深深看着端木宁,僵持半晌之后,端木宁才轻声道:"那……我先去洗澡。" 看着他挺直后背走进浴室,周放只觉得心情没来由的烦躁。 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机,新闻联播里机械化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一点儿也听不进去。靠在沙发上深呼吸,转眼,却发现旁边有张纸条样的东西,皱眉捡起来,上面写着"我先回家拿点东西,晚上再回来。" 是端木宁的笔迹。 周放愣了愣,只觉得瞬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有那一行清秀的字体在眼前不断放大。 居然……是自己误会他了? 真是该死! 为什么一见他不在家就那么生气激动,连放在这里的醒目纸条都没看见,就匆忙冲了出去。 还冲他发火? 今天真是情绪失控,或许只是太担心他了吧,一直小心翼翼跟他相处,结果还是伤害了他…… 周放无奈地揉乱了头发,走到浴室前,轻轻叩了叩门。 "小宁,洗完了吗?" 里面水声一停,传出端木宁淡淡的声音:"没洗完。" "那你洗完到卧室,我有话跟你说。" 片刻之后,端木宁穿着睡衣出来了,走到卧室,站在周放面前低着头。 "说吧。" 周放叹了口气,让他坐在床上,从抽屉里拿出风筒来,"我先帮你吹干头发。" "我自己来……" "别动。"周放按住他的肩膀,开了风筒,用手指取代了梳子,一缕一缕轻轻吹着。 端木宁全身僵硬,不敢动,也不说话,任凭温热的风吹着自己的头发,感受着他手指轻轻穿过自己发间,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等头发吹干了,周放用手指弄弄整齐,然后俯下身轻轻揽住他,柔声道:"今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端木宁抓紧了床单,却没有推开周放温暖的怀抱。 "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认真,带着深深的愧疚,端木宁感觉到他的诚意,点了点头,轻声地:"没关系,我不介意。" "抱歉了,我不该吼你。"周放说完便放开他,坐在旁边,轻轻拉起他的手:"更不该对你那么粗暴。" 揉了揉端木宁红肿的手腕,柔声道:"疼吗?" 是自己把他从家里拉出来的时候,太用力,捏红了,他却忍着一声不吭,想到这里,周放又是一阵愧疚加心疼,"我给你涂点药吧。" 端木宁没反应,周放疑惑地抬起他的头,只见他脸颊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 看了周放一眼,便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不疼,没事的。" 周放用手背贴在端木宁脸上,只觉得烫得吓人,"脸那么红,发烧了吗?我去拿点药给你。" 端木宁动了动嘴,没说话,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心里五味夹杂。 死都不能承认自己是因为被他太温柔地对待而脸红的……从他给自己吹头发开始,心跳就一直不规律,到后来拉起手腕轻轻揉捏的时候,更是一阵阵的热流直往脸上冲。 根本不是什么发烧…… 看着急匆匆拿了退烧药进来的周放,端木宁垂下眼帘,把药捏在手心里,在他温暖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周放笑着拍了拍端木宁的脑袋:"这才乖。" 见端木宁似乎生气了,周放赶忙转移话题:"以后我不会随便冲你发脾气,可是,你也不许再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知道吗。" "嗯。" "那告诉我,你去拿什么东西了?非要这个时间去。" "没什么……" "不说?我可搜身了啊。"周放坏笑着把手伸到他面前,却见端木宁身体一僵,随即手指抓紧了床单,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淡淡道:"你搜吧。" 周放愣了愣,手最终还是轻轻放在了端木宁的肩膀上,"好了,我开玩笑的,你不想说就不说,不过,你要记得把东西藏好。" 端木宁突然记起什么一般,赶忙起身往浴室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我……" "上厕所吗,去吧。"周放温柔地笑,对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的摸了摸鼻子。 傻孩子不知道拿了什么,肯定是放在口袋里忘记取出来了。 看他那明明很慌乱,却故作镇定的样子,周放只觉得心里像是清风吹过般,舒适柔软。 晚上,两人一起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喜欢的球队终于进球,周放一脸笑容,拍桌子还不够,还把脚翘起来搭在桌子上。 端木宁在旁边安静坐了片刻,终于无法忍受。 "你脚能放下来么。" "啊?"周放原本沉浸在进球的喜悦中,被端木宁突然冒出来的话吓了一跳,"为什么?" "桌子是用来吃饭的,你怎么把脚搭上去了。" 端木宁冷着脸皱眉。 "是是是,听你的。"周放把脚丫子伸到端木宁面前嚣张地晃了晃,这才收了回去,坏笑道:"来,过来一点,你坐那么远,难道是磁场不对同性相斥吗?" 见端木宁还不动,周放厚着脸皮坐了过去,却见端木宁身体又僵硬了。 "你很讨厌跟人亲近?" "我……" "那将来怎么娶老婆啊,你这冷冰冰的样子,会把人都吓跑。" "我先去睡了。"端木宁冷着脸就往卧室走去,周放只觉得莫名其妙,只好挠了挠头继续看电视。 端木宁躺在床上,心情复杂。不知为何,自己特别抵触他关于老婆,儿子,将来之类的言论。 虽然知道,长大之后都会娶妻生子,周放现在聊这些话题,再正常不过,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慢慢的相处中,对周放的独占欲越来越强烈,甚至在林微好心提醒自己周放生活习惯不好的时候,也态度冷淡地打断了他,看温婷跟周放亲密心里更加别扭。 如果只是把他当朋友,这样的独占欲也太可怕了。 端木宁有些害怕地握紧了拳,听到周放的脚步声,赶忙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感觉到熟悉的手掌放在头顶揉了揉,然后,一个温暖的身体钻进了被子里,抱住自己。 "这孩子,这么快就睡着了,小猪一样。" 周放在背后嘀咕着。 感觉着他吐在脖颈的温热呼吸,端木宁心跳失速,僵硬的后背终于让周放察觉出不对。 "你没睡着?"周放问道。 端木宁点了点头,轻声地:"明天我把你那间卧室打扫干净,以后……分开睡吧。" 周放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嗯,你喜欢单独睡,就按你的意思。" 说完,以为是端木宁讨厌跟亲密接触,便松开了怀抱,自己躺到旁边,翻了个身背对着端木宁,抓了只大熊抱着,闭上眼睛安心睡觉。 端木宁也翻身背对着周放,虽然是自己提出的要求,可他突然松开怀抱,还是觉得心底一阵失落。 次日清晨,端木宁很早就起床,带着帽子围着围裙,拿了扫帚拖打扫周放的卧室。 周放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端木宁正进进出出忙碌着,奇怪的是,他虽然在打扫那个乱七八糟的狗窝,可身上却干干净净的。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被阳光一照,白皙的皮肤像是泛起淡淡光泽。 见到周放之后,自然地露出笑容:"你才起来啊,都十点了。" 周放心里一暖,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涌上心头。 把他接过来真是太明智了。 就这样两个人的生活其实挺好,小宁又会煮饭又会打扫,刚好弥补了自己的懒惰,到底是谁照顾谁呢? 虽然是为了照顾他才把他接过来,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捡了个很大的便宜。 "去洗脸吧,早餐我放在冰箱里,你热一下再吃。"端木宁抬眼看了看周放,继续低头打扫。 看着认真收拾着屋子的端木宁,周放咧嘴笑了笑,转身到厨房,打开冰箱,不禁大吃一惊。 原本塞满泡面啤酒的冰箱里,现在却满是新鲜的蔬菜,青绿的颜色让人心情大好,那些泡面不知道被他塞去了哪里,啤酒也在侧面的方格里摆放地整整齐齐。 这孩子真能干。 周放心里不禁赞叹着,顺手拿出他准备好的牛奶面包,放进旁边的微波炉,这才转身去了浴室。 一进浴室又吓了一大跳,原本搭得乱七八糟的毛巾,都被他洗干净,挂得整整齐齐,洗手台上的沐浴露洗发水,也按从高到低的顺序摆放好。 这家都不像家了…… 周放笑着叹了口气,小宁做事真是有效率啊,两个小时就把狗窝变成了宾馆。 想起他围着围裙带着帽子,前进后退慢慢拖地的时候,一脸认真的表情,周放就觉得心情特好。 等周放吃完早餐,端木宁也收拾好了,把垃圾全部倒出去,回洗手间换下衣服,洗干净手,这才坐在了周放对面。 "辛苦你啦。"周放自然地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端木宁有些红润的脸颊。 端木宁一愣,挪了挪身体,垂下头安静地喝牛奶。 "怎么了?太累啊。" "还好。" 周放歪了歪身子,绕过端木宁看了眼打扫得干净整洁的卧室,笑道:"以后我睡这间吧,你睡我的床。" "没事,我睡这间。" "那怎么行,这屋子空调……"说漏嘴了,赶忙止住,"我的床软,你的骨头硬,正好相配。" 端木宁看了周放一眼,低头道:"随便吧,我等下出去买条床单。" "嗯?买什么买,洗干净就好了。" "我不喜欢大红色的床单。" "呵呵,我说,你皮肤本来就白嘛,睡在红色的床单上,鲜明的对比,看上去很有魅力啊,为什么不喜欢……" "胡说什么。"端木宁冷下脸来打断周放的调笑,放下杯子,起身穿上外套便往门外走。 周放也站起来,一口喝光牛奶,"我陪你去?" "不用。"端木宁顿了顿,又说道:"那个……你昨晚没看完的球赛,下午有重播。" 周放一愣,刚想说句谢谢,却发现端木宁一脸别扭地转身逃了。 歪头想了想,还是不明白他是什么心思,周放只好先把餐具收拾了,再躺回沙发上看起球赛来。 端木宁在超市里挑了一条白色床单,顺便买了一些水果,出门的时候,阳光有些刺眼,眨了眨眼睛,却发现一辆熟悉的车子开了过来。 端木宁转身就走,然而脚步始终比不过成年男子。 "小宁,你别跑,我想找你谈谈。" 看着挡在面前的男人,端木宁别过头去,冷冷地:"谈什么?你跟我妈的陈年往事?" 男人僵了僵,轻声叹道:"你冷静些,我们去对面的咖啡厅谈谈,好吗?" 手却按住端木宁的肩膀,让他无法逃脱。 坐在咖啡厅里,听着优雅的音乐,端木宁垂下眼帘,搅拌着面前的咖啡,沉默不语。 对面的男人也沉默着,良久之后,才突然道:"你喝咖啡,不加糖吗?" "我喜欢苦味。"端木宁淡淡回答。 男人愣了愣,轻轻叹息。 "都是我不好,身为父亲,从来没尽过……" "我不想听这些。"端木宁打断了他,"如果你是来道歉的,我接受,并且原谅,可以了吗?" "我……"男人尴尬地摸了摸头发,那个略带迷惑的动作,看在端木宁眼里,竟觉得有点傻气。该死的,这个男人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小宁,你冷静点听我说完好不好?" 端木宁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搅拌咖啡。 "其实,我当年跟你妈妈,并不是相爱而结婚的,我们的婚姻……怎么说呢,其实是……"男人笨拙地寻找合适的措辞,最后懊恼的叹了口气:"我跟清儿一起长大,加上门当户对,两边家长撮合,这才结了婚,那时候你妈妈20岁,刚到法定年龄就被父母给拧在一起进了教堂,是怕长大后有变故……" 那岂不是跟周放父母一样,由家长做主结婚的?或许他们那一辈的人,由家人撮合的婚姻确实很多吧。 端木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可是,我跟你妈妈一直相敬如宾,结婚之后我没碰过她,所以当初离婚时,我并不知道她怀孕了……" 如同一声惊雷响在耳畔,端木宁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良久之后,才找回了思绪,抓紧杯子不让自己的颤抖太过明显。 "你什么意思?是想告诉我,我妈妈出轨生下我吗?!" 男人有些慌乱,抬起手来想安抚端木宁,被端木宁狠狠一瞪,尴尬地缩了回去,低头喝了口咖啡,轻声道:"我不是这意思,你误会了。" "那我父亲是谁?" "是我……"男人吞了吞口水,尴尬地笑道:"当年被人算计,喝醉酒之后才……才跟她发生关系……"似乎觉得跟孩子说这些话不太好,男人皱皱眉,低低咳嗽了一声:"所以,在离婚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妈妈怀孕了,这些年来一直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流落在外,直到最近……才知道。"男人抓住端木宁的手,认真地:"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想带你回去,好好照顾你。" 端木宁沉默着,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喝光了,他还一直用勺子搅拌。 男人轻轻按住端木宁的手,感觉到暖暖的温度,端木宁触电般把手缩了回来。 "所以说,我妈妈在二十一岁的时候生了我吧。"端木宁淡淡问道,没等男人回答,继续说:"你今天找我,是想告诉我,我的出生是一个错误,是一场误会,是被人算计的玩笑?我的父母都不知情,更不愿意我来到这个世上,对吗?!" "妈妈因为不知情,所以错过了人工流产的时间,无奈之下只好生下我,对吧?" "爸爸这些年一直不知道,现在发现了,才捡废物一般把我捡回去,来表示他的愧疚和仁慈,对吗?" "你并不愿意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因为那是你酒后□我母亲的产物,是你不愿意提及的过去,是你的耻辱,对吗?" 男人沉默着,身侧的拳握得太紧,手指也显得苍白。 "对不起,小宁,我们的恩怨波及到了你,我很抱歉,希望……你给我个补偿的机会。" 端木宁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冲男人道:"没有必要,我最需要父亲的童年,早已经过去了。" "小宁……" "现在,我生活得很好,请你放心。就像过去一样,当我不存在吧。" 突然间变得冷漠的声音,格外刺耳,男人沉默片刻,轻声问道:"那个跟你一起住的男孩子,叫周放是吗?" "你查过他?"端木宁脸色冷下来:"不要做出伤害他的事……" "当然不会,我只是了解了一下你的近况,我是说,周放他也不过是个孩子,没有能力照顾你,我不放心把你留在这。"见端木宁不说话,又小心翼翼地道:"小宁,听话,跟爸爸回去好吗?" "我凭什么听你的话?" "……" "你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了我生命而已。"端木宁淡淡一笑,站起身来,冲男人礼貌地鞠了一躬,"我得回去了,叔叔再见。" 十三章 错误的出生 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端木宁单薄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听你叫我爸爸了,这孩子比清儿还倔强。" 难过地抚了抚额头,打开手机,拨了个熟悉的号码,沉声道:"是我,叫古秘书接电话。" 电话那头换了内线,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怎么,搞不定你儿子,要我出马?" "唉……小家伙太别扭,需要花多点时间,公司那边你先帮我看着,这一批书号拿下了吧?" "当然。你儿子那边,确定不要我出马么?" "不用,我会劝他回去的。" "凭你?呵呵……" "你笑什么。" "你劝他做什么?直接绑回来啊。" "他很倔强,用强硬手段绑他回去,我怕他恨我……我那儿子很可怕的,大眼睛瞪得我心底发毛。" "受不了,你这白痴怎么生出那么别扭的孩子。你们父子继续折腾吧,别给弄出人命来,还得我帮你收尸送葬。" 话音刚落,那边电话就挂断了。男人愣了愣,也生气地掐了电话。 什么叫白痴生出别扭孩子?居然对老板用这种口气说话,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端木宁默默回家,闷头走在路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耳边一直回响着父亲所说的真相。 并不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在父母的盼望,和亲朋好友的祝福中出生。 自己的出生,是父母不愿意看见的,他们不过是被人算计,酒后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产生的错误而已,是一次失误,一份耻辱。 怪不得爸爸一直没找过自己,因为他根本不知道。 怪不得妈妈一直对自己冷冷淡淡,原来她根本不愿意生下自己。 呵呵,太可笑了,真的很想笑。 脸上的肌肉却僵硬着,笑不出来。 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只觉得身边行色匆匆的人们,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总是离得远远的绕过,像是把自己一个人孤立起来了一样。 也对,父母都不喜欢的孩子。 冷冷地扯了扯嘴角,只觉得心脏也被扯得一阵疼痛。 "唉,小宁,好久没见啊!"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被一只手拉住,端木宁不耐烦的甩掉,"滚开。" 看着一直往前闷头走着的端木宁,周津津疑惑地挠了挠头,赶忙拿出手机拨了周放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周放似乎在看球赛,电视里激烈的助威声透过电话传过来,震得人头皮发麻。 "大哥,您先把电视闭了,吵死了。" "哦。"周放应了声,调小了声音,这才问到:"你打电话过来,干嘛?" "你最近有见过小宁吗?知道他怎么回事儿不?" "小宁?"周放眉心一跳,赶忙关了电视,沉声道:"说清楚,怎么了?" "我刚在街上见到他,失魂落魄的,叫他,他也不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想问问你知道吗?他不是你好兄弟吗?" "在哪见到?!" 被周放拔高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周津津似乎也感觉到事态严重,赶忙认真答道:"城东的步行街,他拐进了咖啡屋前面的那条巷子。" "你回去吧,我过去找他。" 说罢便挂了电话。 周津津哦了一声,扭头一看,只见端木宁如游魂一般,进了一个大院子。 片刻之后,周放飙车而来,周津津看着他那踩脚踏板的速度,真怀疑那车子居然没被踩烂。 刚想迎上去打招呼,没料周放熟门熟路直接拐进那条巷子,也进了那个门。 周津津又困惑地挠了挠头,转身走开。 周放一脸焦急地进屋,见楼上书房的门开着,赶忙跑上楼去。 端木宁呆呆坐着,抱紧了腿,把下巴抵在膝盖上,一个人孤单寂寞的样子,刺得周放一阵心痛。 轻轻走了过去,坐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肩膀。 "小宁,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感觉到肩膀上那只温暖的手,端木宁闭上眼睛,扭头扑进周放怀里,紧紧抱着他。 周放轻轻抚摸着端木宁的头发,柔声道:"别怕,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端木宁沉默良久,这才放开了周放,远远坐了过去。 "我见过他了。" "他?"周放一愣,不确定地:"你父亲?" 端木宁咬了咬牙:"对,他告诉我……当年,只是因为被人陷害,喝醉了,才……才会有我的存在。" "他们两个都不知情,离婚的时候也不知道我妈怀孕了……" "我的出生只是场误会。" 平静无波的声音,掩饰不住肩膀的颤抖。 周放沉默着,等他说完,这才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这孩子,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这又不是你能控制的,别太在乎这些没法改变的事情,啊。"哄小孩儿一样温柔的语气,让端木宁眼睛有些酸涩。 "我不在乎我是怎么出生的,就是……有点难过。" "我妈妈很年轻的时候生下我,带着我到这个城市……她一定很辛苦,她在的时候我从来没好好关心过她。" "现在……"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难过吗,来,好好哭一场。"周放说着便张开双臂要抱他,却被端木宁躲开。 "我不想哭。" 周放的手臂改变方向,轻轻按住端木宁的肩,认真道:"你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你可以选择自己的以后,对不对?以后有我在,你照样可以活得开开心心的,妈妈也希望你开心,不许再胡思乱想了,听见没?" 端木宁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我妈妈都不在了,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计较,只要他别再出现。"说着,狠狠握了握拳,起身对周放道:"回去吧。" "行,回去。"周放拉长了声音,懒懒道:"那,床单呢?" "啊?"端木宁很困惑。 周放无奈地耸肩:"以后可不敢让你一个人出来了,津津刚才看见你一个人失魂落魄在街上走,你啊。"用手指弹了弹端木宁的额头,"被人贩子拐了可怎么办,你这样白白净净的,卖了能赚一大笔呢。" "卖?"端木宁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周放。 周放顿了顿,想起单纯的孩子是不知道这个字的深刻涵义的,只好叹了口气,笑道:"回去吧,路过超市的时候顺便买床单。" "哦。"端木宁乖乖点了点头,又突然抬头道:"我想起来,好像把床单忘咖啡店了!" 周放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伙有时候还真是迟钝得可爱。 两天的周末,过得很长。 搬家,被狗吓到,误会,吵架,和好,收拾屋子,遇到那个人,知道父母的事…… 端木宁的脑子里像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现在,只觉得好累。 跟在周放后面,被他拉着袖子,看着他不甚宽阔却挺直的后背,突然间特别安心。 端木宁知道,哪怕自己的出生是场错误,哪怕没有人受得了自己的性格,没有人愿意跟自己一起生活……周放,便是那个唯一的,不同的存在。 愿意包容他,陪伴他,把他记在心上,也被他记在心上的人。 这段最困难的时间,有他陪在身边,每次难过的时候,都能有个依靠。 再也不是一个人生活了。 有个叫周放的大流氓,走进了心里,填补了缺口,就不会寂寞。 晚上铺好床之后,两人好好整理了一下书包,早早睡了。 原本周放想让端木宁再请几天假,在家里休息,却被端木宁拒绝,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请假在家,周放肯定会不放心,也跟着一起请假。 他现在高三,学业那么紧张,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周放也知道端木宁的心思,只好顺了他的意,不禁感叹,端木宁真是很善解人意。 次日大清早,端木宁早就起床了,跑到周放的卧室里叫他。 因为周放的闹钟响了好几遍,那只猪还充耳不闻,睡得特别香甜。 "周放,起床,迟到了。" 端木宁坐在床边摇晃着周放的身体,却被对方皱着眉头胡乱拉了一把。 "啊……" 身体失重,跌在他怀里,被他当抱枕样抱住,还拍了拍屁股,"别吵,破闹钟。"一边说着,又拍了拍端木宁的屁股。 端木宁涨红了脸,挣扎半晌,好不容易挣开一点,又被他一把抓进怀里,一个翻身压在身下,灼热的呼吸吐在脸上。 端木宁全身都僵硬了。 周放似乎察觉到不对,慢慢睁开了眼睛。 只见自己压着的那只"抱枕兼闹钟",居然有鼻子有眼的,脸涨得通红,正愤怒地盯着自己。 周放咧嘴笑:"怎么是你啊。" "我……来叫你起床。"端木宁有些尴尬,使劲推开周放,下床整理了一下被他扯乱的衣服,头也不回地道:"我去准备早餐,你快点穿好衣服吧,要迟到了。"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人已经消失在视线范围。 周放低头,只见自己睡衣完全敞开着,露出大片胸膛。 等周放梳洗完毕,端木宁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两人面对面吃饭,端木宁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倒是周放忍不住问道:"你状态如何?上课可以吗?" "没问题。" "那就好,别强撑着,听见没?" "哦。" 端木宁爱理不理的样子,继续低头吃饭,吃完之后擦干净嘴巴,起身往周放卧室走。 周放坏笑:"喂,你紧张什么呀,走错了,那边才是你卧室。" 却听端木宁冷冷道:"我替你收拾猪窝。" 周放一口咬断了面包。 看着他进自己的"猪窝",抓起被子抖了抖,然后三两下整齐地叠了起来,放在床上,还好心地捡起被踢下床的大熊,抱起来拍了拍,放在前面,让熊靠着叠好的被子。 周放嘴里的面包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却觉得,心里,特甜。 两人收拾完毕,端木宁怕同学看出来,特意把黑纱缠在毛衣上,外面套着校服。 对妈妈的祭奠,自己知道就好了,不需要同学们说三道四加以同情,甚至被那些讨厌自己的人嘲讽。 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周放一边拿车,一边笑道:"像双胞胎不?" 端木宁抛给他一个冷淡的眼神,"像。" 周放摸了摸鼻子,"来,准备出发了。" 端木宁走到车边,骑在后座上。 "走咯!" 话音刚落,骑着自行车飙出院子,端木宁再次抓紧了周放的衣服。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周放一边骑车一边背诗,端木宁看着周放的背影,只觉得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周放突然回头笑笑:"对了,我经常路上背课文的,你得习惯,我们高三啊,要背的东西可多了。" 端木宁吓得扯了扯周放的衣服"你看前面!!" 周放耸肩笑笑:"我技术很好,不抓扶手都能骑,你信吗?" 说罢,还故意做实验般放开了车把,两脚踩着踏板,手塞在口袋里,居然还能保持车子平衡。 端木宁脸色惨白,看着街上流动的人潮,紧紧抱住周放的腰,身体却因为剧烈的动作而猛烈地晃了晃,周放赶忙扶住车把,"你没事儿吧?" 端木宁咬了咬牙:"没事……" 周放以为他只是吓到了,没多注意,继续往前骑。 "周放,你又秀你的车技呢!"突然响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端木宁回头,只见一个骑着白色车子的女生很快就追了过来,跟周放并肩。 "这位是?"女生疑惑状看着端木宁。 周放抓住扶手,笑道:"我弟呗。" "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哪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女生笑得灿烂,"你认了七八个妹妹还不够,现在又换认弟弟了?" 本是无心的话,端木宁却被刺得一痛,手指突然收紧了一些。 "什么认不认的,我表弟不行啊?行了你别八卦了,别忘了今早要收数学作业。" 女生大惊失色:"死了我差点忘了,谢谢啊!我先行一步。"说着便加速前行。 见女生离远了,端木宁才出声问道:"她是……" "嗨,周放!你这厮今天怎么这么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一脸坏笑的男生,车子骑到周放旁边。 "那我也得偶尔不迟到一回吧,免得每天都让你擦桌子,小俊杰,想我没?"周放也坏笑着调戏回去。 "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天没见,想你想得我心都烂了。"此人正是周放的同桌刘俊杰,一手握着车把,一手伸过来拍了拍周放的肩,"兄弟,我先走,作业没写完还得大清早去抄,待会儿见。" "拜。" 刘俊杰刚走远,又是周津津,何小雪,一堆文学社的人。 周放认识的人还真多,来来往往,打招呼的一路都没停歇过,端木宁坐在后面低着头,始终紧紧攥着他的衣服。 直到下车查证入校之后,周放才推着车,轻轻隔着衣服拉了拉端木宁的手。 "你别介意,刚跟我打招呼的都是我同班同学,他们只是好奇我们的关系,没恶意的。" "嗯。" "我说你是我表弟,是不想他们乱猜,你没意见吧?" "没。" "那就好,上课去吧,中午一起吃饭。" "嗯。" 周放伸手揉了揉端木宁的头发,笑得灿烂:"去吧,别想我啊。" 端木宁没理他,转身去了初中部的教学楼。 看着他的背影,周放不禁叹了口气,其实端木宁心情的变化,刚才自己有感觉到。 每次自己跟同学朋友调笑的时候,端木宁的手指便收得很紧,似乎带着种奇怪的占有欲。 或许是他太孤单了,现在又只有自己一个朋友,所以害怕失去而已吧? 这样想着,心情才轻松了些,转身上楼。 十四章 复杂关系 在楼道里遇到林微和温婷,林微笑着问:"怎么今天这么早?" 温婷冷冷道:"还用问?就他那懒猪,能这么早起,肯定是有人叫他。" "那以后不用我打电话叫你起床了吧?"林微弯起眼睛笑了笑:"小宁叫你的吧?" 想起早上把端木宁抱怀里当抱枕揉捏的光景,周放竟觉得有些不自然,摸了摸鼻子,压低声音道:"是他叫我的,以后不劳烦你了,高兴吧?" 林微笑着点头:"当然,终于解脱了。" 见周放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温婷哼了一声:"喜新厌旧,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混蛋。" "婷婷,君子不道人是非。"林微严肃地看向温婷,却被温婷抛了个白眼:"你是君子,我是小人,我说他坏话不关你事。" "那我也小人一次,周放这混蛋真是喜新厌旧,才两天咱俩就成过去式了,婷婷,我们要不要为脱离他的魔掌而庆祝一下。" "当然。"温婷翘起嘴角笑了笑,突然道:"那个端木宁,你怎么看?" "什么意思?" "那孩子不简单,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 "怎么说?" "他讨厌我。"温婷想了想,严肃道:"我是女生,比你们敏感,我的鼻子,能嗅到……隐形炸弹的味道。" 林微笑道:"你说话总是这么深奥,不去学哲学真是浪费资源啊。" 温婷继续深奥:"以前我们三个人,是三角形,你知道吧,在几何形状里,三角形是最稳定的。而端木宁出现之后,变成了平行四边形。" 林微点头:"没错,平行四边形,只要邻边的支点松动,可以任意变换形状,甚至融成一条直线。"顿了顿,笑道,"你想表达的意思是?" "我们跟周放那种稳固的关系,再也回不来了,他的世界里出现了新的焦点。现在吧,他跟端木宁融成直线了,把平行四边形的另外两条边,也就是你跟我,给抛弃了呀……" 林微淡淡地看了温婷一眼,"你嫉妒。" 温婷瞪大眼睛:"胡说什么?" "不是吗?本来周放一直是我们最好的朋友,现在他因为太在乎小宁,完全忽略掉你了,所以你嫉妒。"林微说着,便朝温婷轻轻一笑,"婷婷心胸开阔些啊,我就觉得没什么,周放以后还会有别的朋友啊,我们又不能一直当他翅膀底下的小鸡,对吧。" 看他那一脸平淡的样子,气得温婷狠狠握了握拳。 心道:怎么成我嫉妒了?我只是觉得周放对端木宁好过头了……好吧,其实也有一点点的嫉妒,老母鸡翅膀底下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两只小鸡,现在又挤进来一个,而且因为那只新来的,把原来两只给赶出去,那肯定得不舒服一下,才对得起周放多年的"关爱"嘛。 "温婷同学,大清早在楼道里干嘛呢?"一个路过的同学停下来好奇地问道。 "哦,我在背课文。" "怎么一脸怒气,我以为你要砍人呢。" "背了几遍居然记不住,我对这样的自己,非常愤怒。"温婷轻轻笑了笑,甩甩头发,转身进了教室。 刚进教室,却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打开来,是林微的短信。 "不管以后会怎么改变,在我心里,你跟周放,都是可以交心的最好的朋友^_^" 温婷愣了愣,回复道:"那小宁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到他对我有些排斥。" "我还以为你很迟钝呢,原来你也有'感觉'这种东西啊……" "去,我心里当然知道了,但我没法说出来,否则周放会很难做的。" "怎么说?" "周放把最心爱的狗送来我那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对端木宁的在乎,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他明知道我也讨厌狗,却把狗送到我手上,说实话,我当时有点难过,只好借口说我弟弟喜欢,周放他也不想想,我弟是住校生,哪有时间照顾狗啊。" "你弟妹今天应该返校了呀,那你把傻蛋塞哪儿了?" "塞我弟屋里,我很怕它,那只狗的体积和毛色,都超出我能接受的范围。" "行,晚上回去我牵走,我不怕狗。" "呵呵,谢谢婷婷^_^" "我说,你废话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牵走那狗是吧?" "被你发现了……" "林微同学,请解释一下第三道题。"老师终于忍无可忍,把一直低头微笑的林微叫了起来。 "是,这道题的题干部分,已知的信息是,一元二次不等式的解集,以及……" 林微一脸的若无其事,条理分明地剖析着数学题。 温婷却心情复杂,还有种奇怪的失落感。 周放太在乎端木宁的感受,把端木宁放在了第一位,真的只因为端木宁刚刚失去亲人,需要他照顾吗? 同样是朋友,而且林微跟自己和他一起都这么多年了,半路杀出的端木宁跟他才认识几天,怎么全把他的心给占了呀。 怎么也分个先来后到的吧。 "温婷同学,请解释一下第四道题。" "是……这道应用题,需要用到不等式组来解答……" 等温婷解面无表情地答完毕,老师才意味深长地扶了扶眼镜。 "你们两个,中午下课到我办公室。" 林微回头冲温婷眨了眨眼,被温婷一个白眼翻回去。 中午下课后,老师把两人拉到办公室,灌输了一大堆中学生不允许早恋的思想。在林微和温婷发誓十遍对对方没有感觉,只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之后,才被老师从办公室放出来。 两人在门外大眼瞪小眼,温婷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好不容易从老师那里要回来的手机递给林微。 "下次发短信你能不能别笑着发,每次都被老师抓包,害我也受连累。" "呃……" "懒得理你。"温婷瞪他一眼,转身离去。 林微委屈地摸了摸下巴,看来定力还不够啊,以后偷偷发信息的时候,面部表情一定要严肃。 刚想着,电话却响起来,熟悉的好友组的铃声,接起来,意料中听到周放的声音。 "小子,真对不起,我忘了你也怕狗啊。那个,晚上回去我就把它牵走,这两天,没吓着你吧?" "没,我把狗塞去我弟卧室了,不过,我怎么听不出你这道歉有些许诚意啊?" 周放坏笑道:"咱俩谁跟谁啊,还得有诚意地道歉?别这么虚了,请你吃饭成吗,你喜欢的麻辣火锅,晚上去?" 林微轻轻笑了笑:"好啊,还有,婷婷说她会把狗牵走的,她喜欢你的爱犬,放心吧。" "是吗?那太好了。" 电话那头的周放明显松了口气,林微沉默片刻,轻声问道:"周放,你跟小宁之间……" "啊,小宁过来找我了,拜拜先,我陪他吃饭去。" 电话被挂断,林微愣了愣,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三人行的日子,已经成了过去式。 周放跟端木宁一起到校外的餐厅吃饭,见端木宁一脸平静,周放这才放下心来。 "喜欢吃什么,自己点啊,我请客。" "嗯。"端木宁低头认真点菜,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白皙的脸上,特别好看。 周放心中一动,突然道:"你皮肤天生这么好吗?" "啊……可能吧。"端木宁摸了摸脸,轻轻一笑:"我从来不用护肤品之类的东西,讨厌那些味道。" "那可不行,现在冬天,起码涂点润肤露吧,脸被风吹得开了口就不好了。" "那你呢?" "我不像你啊,我这脸皮厚着呢,风吹不动。" 端木宁摇了摇头,淡淡道:"你不涂,为什么要我涂。" 周放无奈:"好吧,先吃饭,饿了吗?" "嗯。" 两人安安静静的吃着饭,周放偶尔抬眼看端木宁,正好跟他的目光相对,端木宁便不自然的别开视线。 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周放吃得香,倒是端木宁,在奇怪的气氛中,有点食不知味。 下午又是百川社的例行会议,端木宁的出现让社员们都大吃一惊。 "好久不见啊!""你去哪了?""是不是学习太忙?"之类关心的话,端木宁只是轻轻一笑不回答,被周放全给挡了回去:"得了,别问了,他这几天跟我在一块儿。" "啊?大哥,你跟小宁在一块儿?"周津津惊得张大嘴巴。 "嗯,我们研究了一下咱们校刊的风格问题。"周放说谎面不改色,倒是端木宁不自然地低下头。 "那研究的结果呢?"周津津问。 "没结果啊,还得继续研究。"周放坏笑着,拿本书敲了敲周津津的脑袋,"审你的稿去。" 确定了这一期的主题之后,一群人开始分工协作,周放刻意把端木宁要负责的部分给包揽下来,等社员各自去干活了,端木宁才说道:"你不必如此,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想替你分担一些……" "傻瓜,我又没说不让你帮,那,下一期的主题你来定,可好?" "嗯。"端木宁抬头笑了笑,看了看周放给的资料,"温暖。" "你喜欢这个主题?" 端木宁仔细看了看提案,"寒冷的冬天,总有一些让人感觉温暖的东西,我觉得这个不错。" "呵呵,那么,由你来写,如何?" 端木宁皱了皱眉,"我……似乎从来没写过让人觉得轻松温暖的文字。" 周放笑道:"总有第一次嘛,你一直写悲剧,也是时候换换风格了,相信我,写那些轻松的故事,你的心情也会变得愉快起来。" "可是……没素材可写。" "是吗?"周放想到什么一般,翘起嘴角坏坏地笑了笑,突然凑过去,狠狠抱了抱端木宁,然后又松开。 "感觉到了吗?" 端木宁愣了愣,"什么意思……" "温暖啊,有时候只是瞬间的感觉,比如一声亲切的问候,一个简单的拥抱,一句真心的祝福,你感觉得到吗?"周放抓住端木宁的手,把他冰冷的手指握在手心里。 搓了搓,让他的手指暖和起来,这才放开他,笑道:"感觉到否,端木宁同学?" 端木宁抬头直直看着周放,良久之后才低下头,轻声道:"感觉到一点点。" "嗯?" "再感受一下可以吗?"端木宁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周放,金属眼镜的光泽,晃得周放有点眼晕。 "那……你想怎么感受?"周放坏笑着问。 端木宁上前来,抱住周放,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胸前。 两人的身体毫无空隙地贴在一起。 周放突然道:"你不是讨厌亲密接触……" "别说话。"端木宁淡淡地打断了他,抱得更紧了些,"是你让我感受的。" 骑虎难下的感觉还真不好受。 不过被他紧紧的抱住,不知为何,周放竟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怀抱被填得满满的,毫无空隙。 充实,满足,温暖,舒适…… 两人的身体那么契合,端木宁的高度,正好让自己抱得自然。 周放便伸手回抱住他,轻轻摸着他柔顺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端木宁才突然触电般推开了周放,然后,一脸淡漠地扶了扶眼镜,"谢谢你的配合,我知道怎么写了。" "啊?"周放一怔,反应过来后,气得揉乱了端木宁的头发:"你这家伙,利用我当写作素材啊?" 端木宁只是低头笑了笑,没有回答。 晚饭时间,周放把林微和温婷都约了出来。 四人到了学校附近的火锅城里找了个小包间。 林微爱吃辣,周放讨厌辣椒,于是便要了半海鲜半麻辣的鸳鸯锅底。 林微和温婷坐在一起,周放很自然地坐在了端木宁身边。 点了很多菜类肉类,等汤沸腾了,林微便把牛肉放进麻辣汤,周放当然是放海鲜汤。 温婷睁大眼睛看着一起涮海鲜汤的周放和端木宁,又看了眼自由自在涮麻辣汤的林微,撇了撇嘴,把肉塞到林微那边。 端木宁冲温婷轻轻笑了笑,温婷也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周放敲敲桌子:"婷婷你不是不吃辣吗?" "我今天想试试辣的,暖和下身体不行吗?" "哎?那我也试试。"周放从林微那边夹了一块麻辣的牛肉,看到上面红得吓人的汁水,皱皱眉头,想放进海鲜锅里洗一洗,却被端木宁的筷子挡住:"你别弄辣我的汤,我不吃辣的。" 周放轻轻笑了笑:"好,知道了。" 说着便把辣牛肉扔了回去,顺便夹了块不辣的放到端木宁的碗里。 林微和温婷面面相觑,半晌之后,林微给温婷推过来一杯清水:"拿这个涮一下,那么多辣椒你吃不下的。" "你们俩眉来眼去干嘛呢,当着我的面?"周放突然发话了,林微轻轻一笑:"什么眉来眼去?词语不要乱用,我跟婷婷今天刚被老师教训了一顿,说我俩早恋。" "咳咳咳……"周放被呛到,端木宁体贴地递过来一杯水,周放接过喝了两口,这才笑到:"你们老师想象力真丰富,你们俩早恋,那还真够早的,从幼儿园开始就恋上了啊。"说着便朝温婷坏笑道:"婷婷,林微其实挺好的,虽然笨了点,总比那个冷冰冰的萧凡好啊,你考虑看看?" "吃你的饭吧,废话那么多。"温婷白他一眼,又道:"你这大哥都不找女朋友,我们做小辈的,怎么能抢先。" 周放叹了口气:"我啊,我怎么着也得上大学以后再找吧,仁川中学的花都有毒呢。" 端木宁突然抬头,看着周放道:"什么上大学以后?" 周放咳了一声,摸摸鼻子:"开玩笑的,目前还没那打算。" "哦。"端木宁低下头,从锅里捞出来一颗鱼丸,夹到周放碗里,"给你。" "嗯,谢谢。"周放闷头吃鱼丸,端木宁继续给他夹,转眼就把鱼丸全夹到周放碗里。 怎么不给我留一个啊,温婷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气闷地在麻辣汤里涮牛肉,一边斜眼看着周放碗里满满的鱼丸。 抬眼,正好跟端木宁微笑的眼睛相对,端木宁轻声道:"婷姐要不要,这边还有牛肉。"说着便推了过去。 "不给她,她不爱吃肉,女生嘛,吃青菜减肥。"被周放挡了下来,全倒进海鲜锅,坏笑着冲温婷道:"多吃点青菜,清热解毒,美容养颜,你这丫头,十六岁的年华,六十岁的脸,知道吗?" "你!" "瞧瞧,更年期啊,这么容易生气。来,吃青菜,降火。"周放又夹了一根青菜过去。 温婷低头使劲咬青菜,林微旁若无人地吃牛肉,周放和端木宁互相夹东西夹得不亦乐乎。 奇怪的饭局,有一些东西渐渐改变了。 回家的路上,温婷坐在林微的后座,低声道:"你觉不觉得,周放对小宁很不一样?捧在手心里宠着护着,是不是有点过了……" "可能是周放从小就喜欢乱照顾人,小宁又正好需要他的照顾,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吧。"林微淡淡道。 "只是这样?" "或许吧。" 见林微不想继续讨论的样子,温婷也只好闭了嘴,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端木宁放学之后有事,周放当然等他一起走,跟林微和温婷错开了时间。 回家的路上,端木宁轻轻搂着周放的腰,周放微笑着:"吃饱了吗?我看你光顾着给我夹菜。" "嗯,饱了。" "那家店味道不错,又便宜,你喜欢的话下次再带你去,如何?" "不叫他们吗?" "呵呵,就咱俩去,你不觉得挺像偷情的……" 端木宁身体突然晃了晃,周放赶忙用力扶住车把,"喂,我开玩笑而已,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没事。"端木宁声音有些颤。 感觉到搂住自己的手臂收紧了些,周放也觉得不对劲,回头,见他脸色挺正常的,便没多在意,继续往前骑。 见他没有怀疑,端木宁才松了口气。 早上他放开车把的时候,车子猛烈地一晃,撞到了大腿内侧,刚才又撞了一下,肯定肿了…… 可是那种地方受伤,绝对不可能让他帮忙,端木宁咬了咬牙,强忍着不适,抓住周放的手指攥得更紧了一些。 十五章 腿伤 晚上回去之后,端木宁就进了浴室。 总觉得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周放心下虽然疑惑,却没有多问。 今天老师又布置了很多数学题,周放有些心烦地拿出书包,在书房铺开一堆试卷做了起来。 可端木宁这澡洗得也太久了一点吧? 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半个小时了,周放放下笔,起身到了浴室门口,敲了敲。 "小宁,你洗完没?" 里面响起哗啦的水声,端木宁的动作似乎有些凌乱,声音也闷闷的,"哦,马上洗完了,你要洗吗?" 周放皱皱眉:"你怎么了?" "没事。"声音有点奇怪。 "开门,我要上厕所。" "你等一下,我很快洗完。" "再不开门我可闯了啊,我内急。" "我马上好。" "不开是吧?我有浴室钥匙呢。"其实没有,威胁当然要夸大一点了,周放继续面不改色地敲门。 门终于开了,端木宁走了出来,垂着头站在周放面前。 "好了,你进去吧。" 端木宁侧身让开了一步,周放盯着他看,脸色正常,手却攥的那么紧,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目光下移,只见他的腿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周放轻轻笑了笑:"好了,你先去卧室吧,我顺便洗澡。" 说着便进了洗手间,开大了淋浴的龙头。 听着浴室里传出的水声,端木宁这才松了口气,慢慢挪到卧室里,关上门,翻找到药箱,扯开浴衣,皱着眉涂了起来。 周放根本没洗澡,开了水龙头只是个障眼法,听端木宁的脚步远去,便轻轻旋开门把,小心翼翼走到卧室,开了门,见到的就是那样一个画面—— 端木宁脱了浴衣,只穿着一条内裤,坐在床上,手里拿着药膏,往大腿内侧涂抹着,一边涂一边抽气,笨拙的动作让受伤的部位更显红肿。 "你白痴啊?" 因为浴室里有水声,端木宁以为周放还在洗澡,卧室里突然响起周放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抬头,只见周放站的门口瞪着自己。 "你不是在洗澡吗?"端木宁一边找衣服遮身体,找半天找不到,便拉开被子把自己包起来。 "我洗完了啊。"周放继续睁眼说瞎话。 "请你出去一下。"端木宁脸色变了变,声音都有些发抖。 周放却走了过来,一把扯掉端木宁抓着的被子,"让我看看。" "不要!"端木宁受惊一般突然反抗起来,周放一愣,这才想起他讨厌亲密接触,无奈道:"你的腿什麽时候伤的?你怎么不告诉我啊,你这家伙……" "我没事,你出去吧,我自己上药。" "还说没事!"周放冷下脸来,坐在端木宁旁边,指了指他大腿内侧红肿的部位:"看,都肿成这样了,烂掉了才算有事是吧。" 说着便把端木宁手里的药膏抢过来,"我帮你。" 端木宁低着头,身体都有些颤抖起来。 在他面前全身□,让端木宁觉得格外羞耻。 "至少……让我先穿上衣服。" 小声说着,可怜巴巴的样子,周放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这才发现,他的身体居然光着…… 上身雪白的皮肤,胸前淡红的两点,平坦光滑的小腹,修长漂亮的双腿,甚至能闻到渗出皮肤的淡淡的味道,属于少年特有的青涩体香。 白皙光滑的身体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周放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不忍心看着破布遮盖住这么漂亮的身体。 "穿上了怎么涂啊。"周放笑道。 端木宁低头不说话了。 周放得到默许,便挤了一团药膏,蹲在端木宁的身前,轻轻分开他的双腿,伸手涂在他受伤的部位。 大腿内侧撞出一条清晰的红痕,仔细看来,应该是骑自行车的结果,突然想起他在车上摇晃身体的情景,周放抬头道:"是早上弄伤的吗?" 端木宁轻轻点头。 周放心中自责,动作更温柔了些,指尖轻轻滑过伤处,端木宁的呼吸却突然急促起来。 "我……"声音明显的颤抖着。 "怎么了?"周放也觉得自己声音有些沙哑,涂完了药膏,从他光裸的双腿上移开视线,抬头,却看见端木宁脸涨得通红,"小宁,你怎么了,不舒服?"说着便把手贴在他额头上。 "你……你先出去。"端木宁似乎强忍着什么。 周放目光一转,看到他腿间明显撑起的部位,吓了一大跳,"小宁,你……" "叫你出去!"端木宁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出去!不要看……"想拿东西遮,被子却早让周放扯去了一边,端木宁只垂着头使劲咬着嘴唇。 因为他的碰触而起反应的自己,真的好可耻…… 自己居然……因为他而出现这种反应,简直太恶心了。端木宁攥紧双拳,心里不停地责怪着自己,甚至痛恨自己没出息。 周放却没弄懂端木宁的意思,坐在端木宁旁边坏笑着,"傻瓜,你怕什么,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啊。" 还以为端木宁是不懂这些知识,周放很乐意给他做一次生理科学的普及教育,"男孩子嘛,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偶尔也会出现,你们初中有学过生理课吧?对了,你知道怎么弄吗?" 把端木宁半拥在怀里,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周放坏心一起,在他耳边温柔地道:"要不要……我教你?" 说着便把右手覆了上去,端木宁全身一僵。周放左手轻轻揽住他的肩膀安抚着,右手灵活地探进了内裤。 端木宁的呼吸声更加急促。 "我……" "别说话,好好感受。"周放修长的手指握住了少年青涩的欲望,轻轻的上下抚弄起来。 周放其实也没什么经验,完全是照一些"资料"上的东西,依葫芦画瓢。 可对于这方面完全陌生,自己都很少这样做过的端木宁来说,周放的手指轻轻的碰触,就让他全身如电击一般。 陌生而剧烈的快感一波波涌上头顶,端木宁只顾张大嘴巴拼命呼吸着。 看着近在眼前的周放帅气的侧脸,端木宁轻轻闭上眼睛,靠进他怀里。 "嗯……"喘息声渐渐无法控制,甜腻的呻吟也破口而出,"啊……嗯……"端木宁紧紧攥着床单,感受着体内一阵阵汹涌的快感,让人觉得害怕,慌乱,却甜蜜。 "舒服吗?"周放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轻轻笑着,加快了动作。 "啊……"听着他蛊惑的声音,端木宁脑子一炸,很快便发泄在周放手心里。 这么快就出来了,周放吓了一跳,又怕小孩儿尴尬,便不动声色地抽了张纸巾,擦掉手上留下的液体。 看清周放的动作,端木宁脸色突然一变,狠狠推开他,冷冷道:"你走吧,我想早点睡了。" 僵直着后背躺到床上,扯来被子盖住身体,翻身背对着周放。 周放笑着坐在床边,摸了摸端木宁的头发:"别怕,这是正常的,男孩子都会……" "够了!我不是傻子,我学过生理课。" 周放一愣,"啊……这样,那就好……" "出去。" "你要不要吃夜宵,我……" "叫你出去!" "好,好,我出去……你早点睡。" 被端木宁轰出门,周放扭扭脖子,咳了一声,又摸了摸鼻子。 虽然知道端木宁是因为恼羞成怒,可奇怪的是,看着那样满脸红潮双眼迷蒙,沉迷于□的小宁,自己为何,也会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听着周放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端木宁用被子紧紧裹住身体。 脸却烫得厉害。 想起他温柔的笑容,回味着他手指带来的快乐感觉,端木宁只觉得全身都烫了起来。 把脸埋在枕头里,羞得耳朵都红了。 周放别别扭扭回了书房,看着数学卷子连符号都认不清楚了,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眼前晃来晃去的就是端木宁含羞带怒的眼睛。 完了! 走火入魔了吧这是? 周放狠狠拍了拍脑袋,拼命喝凉水,这才认清楚卷子上是小于大于号,刚才眼花给看成了书名号。 晚上十点,周放终于胡乱做完了题目,打算看会儿语文书,却收到周津津的短信"今晚自修课老师点名了,又逮着你了。" "没事儿,我在家做完题目了。" "哟,难得啊,在家居然乖乖做题?没做别的?" 想起刚才的荒唐,周放轻轻笑了笑,回道:"也做了点别的,惹怒了我表弟。" "小宁现在跟你住啊?"周津津继续八卦,周放刚想回复信息,却听到一阵敲门声,赶忙把手机收了回去。 门外响起端木宁故作镇定的声音。 "你……你睡了吗?" "没呢,进来吧。" "不了,我的书包你拿出来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作业没做完。" "哦,好。" 周放拿了书包,走出书房递给他。 端木宁接过:"谢谢。"转身就走。 "小宁,在书房写吧,卧室灯光太暗,伤眼睛。" 端木宁停住脚步。 "刚才……呃,抱歉,以后我不会再对你做这种事。"觉得自己越说越乱,周放也有些尴尬:"我的意思是,我不会随便碰你……" "嗯。"端木宁点头打断他的解释,绕过周放进了书房。坐在凳子上,半晌之后又轻声道:"今天谢谢你教我……我想,你能再教我点别的吗?" "啊?"周放惊得张大嘴巴。 "啊……我是说你上次教我的那个……一元二次函数,我有些地方不大明白。" 周放松了口气,"那没问题,我现在就教你。" 端木宁严肃地点了点头,认真道:"谢谢你。" 目光却一直盯着桌子,再也不看周放一眼。 周放拿了端木宁的练习册,找到端木宁勾选的题目。 郁闷的是,夸下海口在先,可那五道题目自己居然有两道不会做? 把会的那三题拽拽地给端木宁解出来,另外两道不会的,就说:"这个不是重点,不会没关系的,你看别的题吧。" 端木宁拿过周放的演算稿,轻声道:"你的字写太大了。" 其实是凌乱不堪。说得太委婉,周放没明白,笑道:"呵呵,没办法,我豪爽惯了。" "考试的时候,老师改卷见到你那狂草,说不定会扣分呢。"端木宁一边写字一边说,似是不经意间提到一般。 "唔,好像是。" "数学就是看解题步骤的,老师都按步骤给分,你写太乱了,找不到给分点吧。" "嗯。" "以后写整齐一点吧。" "好。" 端木宁抬头,看了周放一眼,又低下头去,"能给我看看你的数学卷子么?" 周放乖乖拿出卷子,虽然那五十八分让他有点丢脸。 "你的选择题填空题几乎全对呢。"端木宁轻轻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卷子:"后面解答题一大堆0分。" 周放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大题不会做嘛。" "可这题目跟选择题其实是一个类型的啊。"端木宁看了看卷子,挑了一道挺面熟的函数题,拿了张草稿纸演算起来。 看着这样认真的端木宁,周放心底居然有点感动。 这孩子,当初找自己教他数学,其实是变相的激将法吧?是为了让自己对数学产生兴趣,把数学学好吗? 要不然,他那么好的数学成绩,哪还用自己教…… 片刻之后,端木宁便做完了题目,把本子推给周放看。 "你看,证明题的步骤一定得写清楚的,证明出一点就有相应的分值,我们老师是这样说的。" "嗯。"周放笑着坐了过去,拿起端木宁的本子,"可是,你写错了呀。" 端木宁脸一红:"你们高中的题目我又没见过!" "呵呵……"周放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自己写吧,我去写作文。" "嗯?作文?什么题目。"周放好奇地凑过去,只见端木宁的作文本上写着一行端正的钢笔字"我的老师" "哈哈哈哈。"周放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你们老师真是的,让你们写她自己?臭美呢吧。" 端木宁点头:"我也不想写她,写坏话肯定被她骂,好话又写不出。" 周放想了想,拍桌子道:"这样吧,你第一段先狠狠夸她,夸到天上有地上无简直是圣母再世,第二段就写典型的例子,比如有同学问她特愚蠢的问题她都能耐心解答,比如感冒发烧了还带病来上课之类的,最后再来个总结陈词:我们老师,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老师,我爱我的老师。" 端木宁轻轻笑了起来:"你以前就是这么写的?" "呵,我可没那么虚伪。我们语文老师那会儿特别瘦,我用了个骨瘦如柴被老师红笔打了叉,我啊,太直接了。" "我也不虚伪啊。"端木宁扬起嘴角轻轻一笑,把作文本摊开在周放面前,周放凑过去一看,那红笔给画得真是惨不忍睹。 周放认真地看着端木宁,半晌之后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小子行,颇有大哥我不怕死的牺牲精神。" 端木宁垂下头若无其事地收回作文本,"平时作文写真实想法没什么,考试的时候我就逼着自己按格式写,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不对?" 周放愣了愣,原来这孩子又在拐弯抹角教育自己呢? 是暗示自己考试的时候规矩点儿吗? 周放不禁失笑,看着严肃起来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教育自己的端木宁,只觉得他特可爱,特想让人捏捏他的脸蛋。 手伸出去,脑海里突然窜过他染着□满脸潮红的样子,颤了颤,赶忙缩了回来。 端木宁似乎也察觉到不对,慌乱地别开视线,握紧笔杆垂下头:"快写作业吧,都十点半了。" 周放嗯了一声,坐在端木宁对面,开始写另一份试卷。 诡异的气氛下,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甚至觉得呼吸困难。 好不容易撑着写完了作业,端木宁转身去睡,周放这才回了卧室。 卧室的空调坏掉了,周放抖啊抖地爬上床,揪起大熊抱着,还是觉得冷。 闭着眼睛半天睡不着,却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朝卧室走来。 周放屏住呼吸,只听端木宁推开了门,走到自己床前,"你睡了吗?"轻轻软软的声音让人心底也柔软起来。 "没呢,怎么了?" "我睡不着。" 两人沉默着,周放思虑片刻,这才轻声道:"今天的事,你别乱想……" "嗯。" "好了,去睡吧。" 没料端木宁并没有走开,反而爬上了床,跟周放面对面躺下。 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周放只觉得呼吸困难,刚想赶他走,端木宁却突然伸手,碰了碰周放的下身。 "你干什么?!"周放猛地抽了口气,端木宁却抬起头来,无辜道:"你教我的,我试一下……" "放手!" 被周放厉声一喝,端木宁吓了一跳,赶忙缩回手来。 周放脸色变了变,终于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深吸口气,压低声音道:"小宁,去睡吧,乖。" 端木宁垂下头,良久之后,才委屈似地轻声问道:"你讨厌我碰你?" "我……" "对不起,打扰了。"端木宁脸色突然冷下来,若无其事地翻身下床,"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平淡无波的声音,很快消失了,周放却被搅得乱了心跳,一夜难眠。 十六章 第 亲人 清晨,端木宁来叫周放起床,周放又把他当大熊扯到怀里抱住,睁眼的时候,看到瞪大眼睛的端木宁,周放触电般放开他,翻身坐起。 "以后别这样叫我。"周放低声道。 端木宁只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吃完早餐,周放照例推出了车子,端木宁却发现,自行车后座上加了一个柔软的皮垫。 "这个……" "昨晚弄的,上来吧,你的腿伤还没好呢。"周放没有回头,当然是不想让他看出自己不自然的表情。 天知道,昨晚一直睡不着,大半夜爬起来,贼一样钻进车库给自行车后座绑这个东西的自己,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可不得不承认,那是因为对端木宁的在乎。 怕早上起床晚了来不及弄,所以才神经质地半夜三点爬起来。 端木宁沉默着,周放又说:"你侧着坐,我骑慢点儿。" "嗯。" 侧身坐过去,屁股下面柔软的垫子让端木宁心情复杂,抬头看着周放的后脑,端木宁伸手轻轻搂住了他。 两人一路无话。 却各有心思。 端木宁昨晚回去之后也没睡好。 一时冲动跑去他卧室,甚至用手碰触他,这样的自己,让端木宁心底暗暗鄙视唾弃着,可更多的,却是被他拒绝的难过。 原来,只是自己喜欢他的接近和碰触,他并不喜欢。 只有自己一个人不正常。 这样想着,心情便低落起来,一整天都绷紧了脸,觉得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嘲弄。 课间操的时候,去高中部找周放,借□下一期报纸的主题策划,其实是内心想迫切见到他。 路过洗手间,听到里面两个男生在说话。 因为是做操时间,同学们都去操场了,留下的应该是值日生,端木宁刚想走开,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你们几个看片子也不叫上哥哥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端木宁停下脚步,竖起耳朵。 "呵呵,你家不是还有个小表弟吗。" 好像是早上跟周放打招呼的那位同桌,"万一被小孩儿看见了,那可是荼毒祖国花朵,我可承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 "也对,可不能让他看见啊。"周放似是叹了口气。 "喂,那个端木宁15岁了吧,又不是5岁,其实没必要避开啊,要是15岁连打手枪都不会,那不叫单纯,那叫单蠢。" "好了,不说了。" "他不会真不懂吧?老子十三岁的时候就会了,就算他老爸不教他,可男生嘛,自己也应该主动去了解……" "洗你的拖把,废话那么多。" "要不你教教他吧,他现在不是跟你住吗?学习成绩好,生理知识也不能拉下,要不然就是傻瓜书呆子了……" 端木宁突然转身跑了出去,后面的话没有听,也不想听。 握紧双拳,只觉得全身发冷。 他们是在嘲笑吗? 嘲笑自己像个傻子? 周放昨晚教自己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捉弄吗? 没错,十五岁了,这方面还很迷惑懵懂。 爸爸没有教?根本没有爸爸,谁会教这些?!妈妈更不可能跟自己聊这种话题。 从小就是一个人长大的,第一次身体变化的时候吓坏了,躲在床上难过地想自己是不是病了,好几天没睡好。 后来接触了生理知识,才知道那是男生都有的正常反应。 也仅此而已。 知道自己没事,是正常的,放心了而已。 没有像别的男生一样兴趣浓烈,好奇地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和A片,整天谈论那些话题。 自己不是不会,只是不愿意去研究,这样就是单蠢吗? 一整天,端木宁的心情都降到谷底,上课的时候走神好几次,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答非所问被全班同学嘲笑。 耳边一直响着周放的同桌嘲弄的声音,还有……没有反驳的周放。 中午下课以后也没有等周放,自己去校外的餐厅里随意吃了一碗面。 直到晚上的时候,周放终于没忍住,直接在教学楼下堵了端木宁。 "你怎么了?电话也不接,整天都没影啊。"周放好像有点生气,黑着脸。 端木宁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没事,钥匙给我,我先回去,你上晚自习吧。" 周放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他,想摸他的头,却被躲开。 周放缩回手,低声道:"我今晚自习课历史考试,不能提前陪你回去,你自己路上……" "知道。"端木宁冷冷地打断了他,转身就走。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周放心情没来由地烦躁,抓了抓头,转身进了教学楼。 端木宁回家之后,坐在周放的卧室,想了想,咬牙翻他的床底。 果然,有很多画了各种丰满女性的杂志。 手里捧着那些书,心脏却痛得厉害,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这个年纪的男生,对那些感兴趣是正常的,可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想起周放津津有味看着这种杂志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刺痛。 周放在做题,心里一直很不安。课间操和刘俊杰说话时,似乎听到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端木宁一整天都不理自己,难道被他听到了? 皱着眉头写完了历史试卷,提前交卷之后,抓起书包骑车赶回家。 进门的时候看到卧室门缝里传出微弱的灯光,周放赶忙上前,推开门,只见端木宁垂着头坐在床上,旁边铺了一大堆杂志。 周放吓了一跳,快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学生理知识而已。"端木宁的声音冷冷的,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周放:"你觉得我蠢吗?十五岁了还不懂这些……" "傻瓜,你乱说什么呢。"周放心中了然 ,果然,刘俊杰那厮的贱嘴,说出来的话被他听到了…… 坐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看了,这些东西……尺度太高,咳,你要想知道,我给你找点别的……"周放瞄了眼杂志里女人的大胸脯,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都是该死的色情狂刘俊杰同学塞给自己的破烂杂志…… "放下,听话。"把他手里的杂志夺过来,床上铺开的东西一起卷了,扔去床底下,"走,你想看的话,我找别的给你。" 卧室里有写字台,上面放着电脑。以前自己经常躺在床上,关了灯看警匪悬疑片看得不亦乐乎,后来让给端木宁睡,倒是很久没碰电脑了。 周放让端木宁坐在床边,顺手开了电脑,从一大堆视频文件里,找出一部动画片打开来。 端木宁扯了扯嘴角,安静地坐着,目光淡淡地瞄着屏幕。 周放笑嘻嘻地坐在旁边,揽住端木宁的肩膀,"凡事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还小,不要看尺度太高的东西,会恶心的。" "哦。"端木宁点头,移回视线,看到屏幕里男女主角开始接吻。 以前见电视里的人嘴巴贴在一起,端木宁也没兴趣看那些烂俗的情节,见到就换台。 可现在跟周放坐在一起,看着动画片里两人深情接吻,端木宁竟觉得心跳得厉害。 周放笑眯眯,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时而给端木宁点评着:"这部动画片很清水哦,只有接吻,你先知道这个就好。" 端木宁身体一僵,手指攥住床单,淡淡道:"怎么学,你教我吗?" "啊……这个……"周放有些为难,想起昨晚"教"他□的场面,呼吸又有些困难。 接吻怎么教?自己的初吻都还留着呢…… 端木宁扭头看着周放,身体突然贴了过来。 手伸到周放腰间轻轻搂住,仰起头看着他,认真地:"你亲过别人吗?" "没……"周放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看着近在眼前的端木宁黑亮的眼睛,白皙的脸颊,微微开合的红润双唇,身体不由得发起热来,"咳,小宁,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你自己琢磨吧,我先回去写作业。" 周放想逃,端木宁的手却没有放开,整个身体靠了过来,摘掉眼镜,认真地:"你不想试一下吗?" "不行……" "那么讨厌我?" "小宁!"周放很无奈,这小家伙总是钻牛角,而且还……不自知的诱惑,该死的,自己怎么能趁人之危占小孩儿便宜? 端木宁凑了过来,嘴唇贴在周放唇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如蝶羽般刷过周放的脸。 "试试,吻我……"贴着周放的唇,端木宁轻轻说着。 周放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乱成一团。 看着眼前微微张开的红润双唇,只觉得脑海里的理智线,瞬间崩断了。 不由自主伸手捧住他的后脑,把唇凑了上去。 电脑里的两人还在激烈亲吻,唔唔嗯嗯的声音让人心烦,周放顺手关了视频,收回的手自然地放在他的腰间,搂紧。 少年青涩的双唇微微颤抖着,动人心弦的柔软滋味,让周放热血直冲脑门,完全抛开了理智。 舌尖轻轻撬开他的双唇,探了进去,端木宁睁大眼睛,舌头慌乱地躲闪起来,却被周放舌逮住,在口腔里纠缠翻转。 温暖湿润的口腔,甜蜜美妙的味道…… 周放失神地闭上眼睛,手掌放在他脑后,拉近距离,加深了亲吻。 端木宁抓紧了周放的衣服,全身轻轻战栗着,张大嘴巴笨拙地配合着他。良久之后,似乎习惯了他的亲吻,端木宁再次闭上眼睛,靠进他怀里,任凭他温柔地侵占自己的口腔。 "嗯……" 溢出唇边的甜蜜呻吟似乎带着蛊惑的味道,周放脑子里似是响起一声炸雷,猛地放开了端木宁。 刚才自己的大脑如同病毒入侵,所有程序全部乱了套。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单纯的小孩子给吻了。 斜眼一看,只见端木宁脸上染着薄薄的红色,双唇更是被自己亲吻得异常殷红,黑亮的眼睛也蒙上一层迷人的水汽。 周放站起身来,深深吸了口气。 "对不起……" 端木宁眼神黯了黯,喘息着,"没事……是我要求的。" 被端木宁以"你去洗澡"的理由赶出了卧室,周放只觉得心跳如擂鼓般,快要突破胸膛一样的剧烈。 刚才的亲吻,少年特有的柔软甜美的感觉,让人心神荡漾。 可是,理智回来之后,周放狠狠掐了掐大腿,内疚和自责瞬时涨满了胸膛。 他不懂,可自己还不懂吗?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居然一时失控亲了下去?! 小宁是男孩子,而且那么单纯…… 这不是一般的流氓! 这简直太禽兽了! 周放心里唾弃着自己,打开浴室的喷头使劲冲刷着身体,又觉得抓着喷头很心烦,放了浴池的热水,躺了进去。 整个身体都被温暖的水浸泡着,脑海里又回想起少年柔软湿滑的口腔,还有可爱羞涩的舌头,脸上淡淡的红,蒙着水汽的眼睛…… 嘴唇……眼睛…… 想着想着,身体又不争气地发起热来,周放懊恼地握住半挺立的部位,自暴自弃一般狠狠地□起来。 从浴室出来之后,见到站在门口等着洗澡的端木宁,周放有些尴尬。 "小宁,以后等你有了女朋友,再……" "没有之前呢?" "呃……" 端木宁扶了扶眼镜,淡淡道:"反正都是男生,亲一下又不会怎样,正好互相练习啊。"说着,便垫起脚尖,轻轻吻了吻周放的嘴唇,然后若无其事地低下头,走进浴室。 周放傻在原地。 端木宁却在关上门的瞬间,双腿一软滑落在地上。 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都有些颤抖起来。 自己是不是很卑鄙? 用这种根本无法成立的借口来制约住周放。 互相练习? 太可笑了。 如果周放知道,这只是自己为了接近他而找的借口,他会不会觉得恶心? 虽然刚才亲吻的时候,他很享受的样子,可那也仅仅是因为第一次,觉得新鲜而已吧?如果以后有了女朋友,肯定会觉得女孩子比自己这个硬邦邦的男的要好很多,从而厌恶起自己吧? 可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亲近他。 想要独占他的想法越来越强烈,甚至冲破了一条叫理智的防线。 今天被他亲吻的时候,那种激烈的心跳,那种可怕又甜蜜的满足感…… 甚至产生了"要是一直就这样该有多好"的想法。 周放没有亲过别人,对他来说,亲吻自己只是意外的体验而已…… 可自己却想长久下去,甚至想利用这一点把他绑在身边,让他的眼里没有别人,更不需要对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志和色情片! 这样可怕的自己。 对单纯地关心爱护着自己的周放,产生这种龌龊想法的自己。 真是太恶心了吧? 自暴自弃地搓洗着自己的身体,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她站在窗前吸烟的样子,又想,如果妈妈还在的话,至少可以跟她商量……不过即使她在,这种事也不可能说出口吧。 我该怎么办?没有任何人可以给自己意见……那种想要霸占他的想法,强烈得快要把自己吞噬了。 孤军无援的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一边狠狠握着自己不争气挺立起来的部位,想象着周放温暖的手掌爱抚自己时的快乐感觉,一边在心里不断唾骂着这样无耻的自己…… 终于释放出来。看着浴室里全身镜中,映出的那个全身泛起羞耻的红色,双眼迷离的人。 身体火热,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洗净手中的污秽,穿好衣服,出门的时候脸上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端木宁缓步走到周放的卧室,对埋头写作文的周放轻声说:"你要不要找个女朋友。" "啊?"周放钢笔打滑,在本子上划出一条破碎的线。 "我听说很多人在高中毕业之前都想试试恋爱的感觉,你也找个女朋友吧。"垂下头,攥紧了衣角:"不然……我……"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独占你的可怕想法。 周放起身,走过来轻轻摸了摸端木宁的头发:"别乱想,我没那打算。"也不知为何,要这样给他解释,看到他垂着头的样子就觉得特别心疼。 "如果有女生追你,你就答应了,试试看吧。"端木宁平淡地说完,转身离去。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周放的手僵在空气里,心里一阵不安。 到底怎么了? 他突然说起女朋友,自己心里竟有些不舒服。 习惯了两人的相处模式,竟觉得,其他人会破坏这种和谐,女朋友,更成了多余的存在一般。 难道自己想照顾他一辈子吗? 他也会长大的…… 想到这里,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 十七章 平安夜 圣诞节将近,天气变得更冷。 没有雪的南方,空气里阴冷潮湿的水汽,让人不由自主裹紧衣服。 小城市的街道并不宽阔,人潮拥挤中,节日的气氛便更浓烈起来。 看着街上一棵棵漂亮的圣诞树,端木宁想了想,拿出妈妈留下的卡,到银行取了一笔钱。 十五岁的他,连身份证都没有,只能靠着这张卡生活。 买了花和水果,独自来到妈妈坟前。 却意料之外的,见到那个男人。 端木宁知道自己没法逃,只好定定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男人好像刚刚流过眼泪,眼角有些发红,看到端木宁之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小宁,你也来了……" 端木宁点头。 "你妈妈……去世已经三周了吧。" "嗯。" "你……还是不想跟我回去吗?" "对。" 尴尬地沉默着,片刻之后,男人扯了扯嘴角,手塞进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我的联系方式,有需要请一定找我。" 端木宁接过,捏紧了,塞进口袋。沉默片刻,突然抬头问:"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男人愣住,半晌之后,尴尬地说:"不知道。"顿了顿,又轻声解释:"我没有喜欢过谁,对你妈妈……也只是当朋友一样看待。" 声音似有些悲哀:"或许……很抵触那种心脏被人占据的感觉吧,所以一直拒绝去喜欢别人。" "挺悲哀的吧。"男人笑笑:"三十多岁的了,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甚至面对自己的儿子,也不知该如何相处。"男人伸手,轻轻拍了拍端木宁的肩膀,"你能问我问题……我,我很高兴,以后有问题随时都可以找我。"尾音竟有些颤抖。 "心脏被人占据的感觉?"端木宁轻轻重复着,"那就是喜欢吗?" "嗯,对一个人很在乎,牵肠挂肚的,就是喜欢了吧。"男人歪头看着端木宁,疑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哦,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妈妈。"不动声色地,用淡淡的语气掩饰住内心的波澜,端木宁俯下身,把花放在坟前,"我想跟妈妈单独说一些话。" "呃……那我先走了。"男人挥了挥手,"再见。" 灰溜溜地从墓地出来,打开手机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听到对方低沉的声音后,才松了口气一般,委屈道:"我儿子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他妈妈,你说,他是不是对我卸下一点点防备了?" 对方沉默片刻,"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从来没喜欢过一个人,也不会去喜欢。他好像有点不高兴了。" "是吗。"懒懒的声音,之后又轻轻叹了口气:"回来过圣诞吧,我准备了礼物。" "不了,我想继续留在这,小宁他……" "江山。"那边突然沉下声来,打断了他。 男人愣了愣,低下头:"干嘛?" "这次的作者年会,你不参加了吗?" "啊……忘了。" 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一般,无奈地笑笑:"回来过圣诞吧,你儿子又不会跑,等春天到了气候好些再解决,明年他正好初三毕业,再不听话,直接绑回来。" "嗯,说得也对,那我明天就回去。" "好,尽快回来。"末了,又加了一句:"我等你。" 端木宁站在坟前,看着墓碑上那个女子冷淡的脸,记忆里的她,都很少露出笑容。 "妈妈,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本以为说出口会好受些,说了之后,又觉得心情变得低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年龄太小,没有阅历,遇到这样的事完全乱了手脚,身边又没有人可以商量,对着冷冰冰的坟墓倾诉着,说完了,心情依旧没有丝毫好转。 扭过头,看着站在远处的男人冲自己招手。 "小宁……我送你回去吧?" 察觉到天色已晚,端木宁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 男人开车截住端木宁,摇下车窗,微笑着:"上来吧,看天气好像要下雨了。" 端木宁抬头看了看天,沉默片刻,在男人殷切的目光下,终于上了车。 车里很暖,放着轻松的音乐。 男人发动车子,探身过来帮端木宁系好安全带,轻轻地:"我……明天就回去了。" "哦。" "我给你多一些时间考虑,等你初三毕业后,再来接你。"男人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发白,"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怎么说我也是你父亲。"顿了顿,又想到什么般:"那个周放,他现在高三,明年毕业后肯定要到外地上大学,他毕竟是外人,不能一直照顾你的……" 端木宁垂下头,脑子嗡嗡作响。 高三,对啊,他会毕业,然后到外地上大学,之后呢?工作,找女朋友,娶妻生子。 自己对他来说算什么呢?弟弟? 还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跟他在一起,居然忽略了这个重要的事实,想起自己跟他只剩下半年的相处时间,端木宁心情更加低落。 紧了紧手指:"对我来说你才是外人!只要他不赶我走,我不会离开的。" "啊……"男人愣住,"你很喜欢跟他一起住吗?" "对。"惨白了脸,"我就是喜欢跟他一起住,对我来说你只是个陌生人,不要再劝我回去了。" 男人讪讪地笑了笑,"那……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我,给你的名片……没扔吧?" "扔了。" 男人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把手塞进口袋,又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这次别扔了,不要对爸爸这种态度,好吗?" 端木宁沉默着接过,拿近了,看了眼名片。 "你叫江山?" 似乎察觉到这样的对话发生在父子之间格外怪异,男人嘴角有些抽搐。 "嗯……江山,我父亲……也就是你爷爷,给我取这个名气,说什么大气,呵呵……" "出版公司?" "是啊,跟一个朋友成立的,打拼了多年,在业内也算小有名气。" "哦。"端木宁没兴趣,把名片塞回口袋,扭头望向窗外的时候却僵住了。 男人莫名地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儿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只见对面的街上,周放跟一群女生走在一起,笑得灿烂。 "你要过去找他吗?"男人问。 端木宁摇了摇头,淡淡道:"麻烦在前面路口停一下。" "好的……" "谢谢。" 等端木宁终于下了车,男人这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着头也不回的儿子,心里不禁一阵失落。 端木宁在步行街下了车,摸了摸口袋里还剩的钱,走进了一家精品屋。 顺着柜台看过去,一大排的风铃音乐盒,想起周放搞破坏的功夫,目光便从那些精致的礼物上掠过。 到了里间,看到一屋子的布娃娃。 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店员说:"能给我拿最上面那只大熊么?" 店员愣愣的看了端木宁一眼,赶忙笑道:"好啊,马上。"说着便把大熊拿下来,塞到端木宁怀里。 "好可爱啊,抱着跟他差不多大的熊,像是游戏里Q版的小娃娃……" "你不觉得他比熊更可爱么……不知道要送给谁,我要是拿礼物的人,宁愿抱他也不抱熊……" 远处的议论声传到耳边,端木宁脸有些微红,对瞪大眼睛的店员道:"请问,能给我换个棕色的吗?" "啊……怎么买棕色的?这个白的好看,配你,哦不,我意思是,你抱白色的比较合适。" "我送人的,那个人很懒,白的容易弄脏。"端木宁微笑着解释。 "啊……好,棕色也不错。"店员擦了擦汗,赶忙换了棕色的来。 端木宁满意地摸了摸熊的脑袋,"请问多少钱?" "一百一十块。" 翻了翻口袋,然后失落地把熊放了下来,"对不起,我没带够钱。" "啊……可以给你便宜点的。" "真的?"眼睛一亮,"一百块行吗?" "行。"店员爽快地答应下来,想给熊打包装带,却被端木宁拒绝了。 手里抓着大熊,一个人回了家,把熊放在沙发上,然后去厨房做晚饭。 今晚是平安夜,想跟周放一起过。 虽然现在手里没钱,也准备不了什么丰盛的晚餐,从超市买了些家常菜,心想,用心准备的话效果也不会差。 没有圣诞树,只买了几只蜡烛,一块蛋糕。 取出来的钱已经花了个精光。 十五岁的人,出去打工都没人要。 妈妈再世的时候没有好好关心过她,现在,却只能靠着她的存折生活,那种无助又愧疚的心情,在今天花光取出的几百块钱之后,更加鲜明了。 可是,很想给周放送个礼物。 想要让他知道,自己也是关心着他的。 很用心地做好了饭菜,整齐地摆在桌子上。 蛋糕上也插好了蜡烛。 有个秘密,只有妈妈和自己知道。 其实户口本上的生日写错了,今天才是真正的生日。 上次林微给自己过生日,惊讶之余,又收到了周放给的礼物,所以才没有说出口。 今天也不打算说出口,只想偷偷地跟周放一起过,借着平安夜的掩饰吃掉蛋糕,正式跨入十五岁的行列。 从来没有这一刻般,迫切地希望自己快点长大,至少,让周放去掉"孩子"的称呼。 然后…… 然后,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他吗?想到这里,脸又开始发热。 直到很晚的时候,周放都没有回来。 端木宁盯着挂钟,指针一直摆动到十一点,门都没有响。 蛋糕上的蜡烛燃尽了,看着,眼睛很疼。 抱着那个大熊,把头埋在它胸前,这样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些。 周放朋友很多,自己却只有他一个。 之一和唯一的区别,想着,心脏就开始疼痛起来。 太在乎他,把他当成唯一的依靠,而他只是把自己当作弟弟一般照顾而已。 他还有林微,还有温婷,还有一大堆的干妹妹,还有可以讨论那些奇怪话题的死党同桌,还有文学社的一群同好。 他跟任何人在一起的时候都笑得开心。 自己却想独占他,这是多么卑鄙而愚蠢的想法…… 周放回来的时候将近十一点半,进门之后,看见端木宁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赶忙走过去叫醒他。 "小宁,快起来,这样睡会感冒的。" 端木宁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你回来了?" "嗯。"周放笑着,"今天被那群干妹妹拉去聚会,送了一大堆礼物。" 端木宁看了眼他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其中就有熊,很小只,被周放揪在手里。 "明天放假,我们一起过圣诞节,你想怎么过?"周放坐过来,想摸端木宁的头发,却被对方躲开。 "我先去睡了。" 察觉到他脸色不好,周放愣了愣:"你怎么了?" 端木宁低着头,沉默良久。 "下次回来晚的话,可以请你,通知我一声吗?" 冷淡的语气,尾音发着抖。 周放明白了他的意思,好脾气地解释道:"我们高三今天上午不是补课嘛,下午没课了,她们拉我去肯德基,我又不好拒绝。本来想叫你,又怕那帮女生说话没分寸你会生气,你又不爱吃那些东西,所以才想赶快把她们打发了,没想到人太多,现在才脱身。"周放摸了摸鼻子,笑道:"别生气,明晚我们一起过圣诞好吗?" "嗯。"端木宁淡淡应了一声,"你饿吗?" 问出口之后,又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扯开嘴角笑了起来:"饿的话热一热桌上的菜,不饿,就算了。" 扔下熊,起身去洗澡,却被周放拉住。 "生气了?" 端木宁咬了咬牙,不说话。 "好了,别气了啊,我以后要晚点回来,会提前告诉你的。" 见端木宁低着头,周放拿过一堆塑料袋,微笑着:"我几个妹妹都买了圣诞礼物给你,你看看喜欢吗?这个是津津给你的钢笔,这个……" "你妹妹跟我又没关系。"端木宁看了眼他手里花花绿绿的袋子,冷下脸来打断。 周放的笑容僵在唇边,"她们也是好意,让我转交给你。" "不想要。"冷冷地。 "小宁。"周放沉下脸来,"人家送你礼物你不感谢不说,这算什么态度?" "我不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要虚伪地去感谢?" "你怎么这么说?过节了给你礼物,倒成了错?" "我认识她们吗?她们送我礼物不就是为了间接地讨好你吗,你自己留着吧。" "什么叫讨好我?" 端木宁转身要走,又被周放拉了回去,"你给我说清楚,你这孩子想法怎么那么扭曲呢?" "我心理扭曲,想法当然扭曲。"倔强地别过头去,声音依旧很冷淡。 "你!"周放扬起手来,端木宁以为他要打人,没料下一刻,却被狠狠抱进了怀里。 "真想揍你这家伙。"周放揉了揉端木宁的头发,轻声叹道:"说话这么毒舌的,是不是又受什么委屈了?别放在心里,告诉我。" 端木宁沉默片刻,伸手轻轻回抱住他。 "我本来想跟你一起过节的……" "嗯,然后呢?" "做好了饭,买了礼物,却一直等不到你。"轻声说着,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有点难过。" 周放松开他,拍拍他的脑袋:"傻瓜,今天不是平安夜,你记错了吧?" "24号,没错。" "不是25号吗?"周放震惊。 端木宁冷下脸来:"25号是圣诞节,圣诞节前一个晚上才是平安夜。" "啊?"周放大惊,"我一直以为平安夜是圣诞节晚上!" 端木宁低下头生闷气。 周放愣了片刻,这才哈哈笑着,又抱住端木宁:"对不起,我记错了,还想着跟你一起过节,今天把兄弟姐妹朋友全给打发了,明天单独留给你。" 端木宁怔了怔,"你……想单独跟我过节吗?" "废话,不跟你过跟谁过,咱俩现在可是自家人了。"摸了摸对方的头发,轻笑道:"不气了?" "……" "给我看看,你给买的礼物,嗯?"痞痞的声音。 端木宁脸有些微红,轻轻走到沙发边,抱起那只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熊,站到周放面前。 周放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他,看得端木宁红了耳根,这才说道:"你确定是送熊给我,不是送你自己吗?" "你胡说什么……"脸更红了。 "这熊,跟你一样大,我抱着它,总觉得像抱着你啊。"周放接过大熊,抱起来掂了掂,"怎么买了个棕色的?" "你卫生习惯太差。"端木宁抬头看着他,认真地:"反正白色过两天也会被你弄脏,不如直接买深色的。" "呵呵。"周放突然笑了,"有了压寨夫人,再也不怕我的家变成狗窝了。" 拍了拍狗熊的屁股,又坏笑道:"就是弄脏了,我家小宁也会帮我洗嘛。" 端木宁无视他的调戏,沉默片刻,装作不经意地问:"明晚……你打算怎么过?" "秘密。" "不说算了。"扭头,故作冷漠地转身,往卧室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道:"我饿了。" 周放笑得温柔:"我去给你热菜,你为了等我,都没吃晚饭吧?" "嗯……" "下次别这样了,你要是准备了晚饭,直接给我电话,听到没?" "嗯。" "又变成复读机了,嗯嗯嗯。"周放无奈地笑笑,把熊塞回端木宁怀里,"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以后,每天晚上都抱着它睡。"说着,凑过来啵了大熊一口。 端木宁垂下头,抱紧了大熊,看着周放匆忙往厨房走去的背影,嘴角不由得轻轻扬了起来。 十八章 全 十八章 青涩时光 当晚,周放便把原来那个脏得分不清颜色的熊塞进了仓库,换了个新的来抱。 揉了揉怀里柔软的大熊,想起端木宁垂着头,抱着熊站在面前的样子,心里居然有种甜蜜的感觉蔓延开来。 次日是圣诞。 午饭后,周放就不见了踪影,桌上放着的纸条上,写着狂放的大字,"我晚上再回来,你自己先看会儿书" 到了晚间,端木宁有些忐忑地坐在沙发上,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不知道他会送什么礼物给自己? 院子里黑乎乎的,打开电视看着无聊的综艺节目,渐渐地又困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感觉客厅的灯突然灭了,惊讶地坐起来,只见面前出现一棵圣诞树。 上面挂满了彩灯,闪闪发光。 "你回来了?"端木宁轻声问,想去开灯,却被周放挡住。 "黑灯瞎火的才有气氛嘛,走,跟我过来。"周放抬着圣诞树到了餐厅,端木宁只觉得眼前一亮,桌上十五支彩色的蜡烛,跳动的烛光印出周放帅气的笑脸。 "生日快乐,小宁。" "啊……"端木宁这次彻底惊呆了,"你……怎么知道的。" 周放臭屁地一笑:"一猜就猜到了,昨晚你没吃的蛋糕,你还买了蜡烛。" 端木宁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严格算来,我是今天凌晨三点出生的,当年户口登记的时候写错了生日。" "呵呵,跟温婷一样,她生日本是愚人节,户口本上却写成九月份。" 想起温婷"生日"那天,吃坏蛋糕拉肚子,在百川社办公室遇到小宁的情节,周放不禁又笑了起来:"写错了多好,一年可以过两次啊。上次给你送书,这次没得送了,弄这棵大树来撑个场面。" 端木宁很感动的样子,"你做这个花了不少时间吧……" "一下午吧,呵呵。"周放当然很臭美,看了眼漂亮的圣诞树,轻声道:"不仅圣诞树,蛋糕也是我亲手做的。" "啊……" "来,尝一下。"把端木宁按到凳子上坐下,周放坐到了对面,轻轻笑着:"先许愿,再吹蜡烛,生日歌我就不唱了,我唱歌跑调。" 端木宁点了点头,双手合十,想了想,才在心底轻轻地说:"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虽然知道这希望很渺茫,可还是单纯的,不想放弃那一点点可能。 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周放笑着把刀递了过来。 "就我们两个人,从中间切开就行了。" 端木宁点了点头,接过刀来,这才看清了蛋糕的样子。 白色的奶油蛋糕,边缘摆了很多草莓和菠萝,中间用红色的果酱写着"端木宁生辰快乐",潇洒张狂的字,一看就是出自周放的手笔。 端木宁小心地切着蛋糕,尽量不把字体切坏,轻声地:"你以前就会做蛋糕?还是今天专门为我……" "呵呵,今天下午去做的,蛋糕店的师傅被我缠得没办法才教我,你尝尝看。"周放笑得温柔:"想不到送什么礼物给你,只好亲手做点吃的了。" "嗯……"低下头,伸出舌尖舔了舔,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轻轻微笑着:"很好吃,真的。" "那是,我做的嘛。" 周放也笑了起来,低头拿过蛋糕,一边吃一边说:"光吃蛋糕不饱吧,我准备了火锅料,等下一起吃火锅。" "嗯。"端木宁看着手里蛋糕上的字,有点舍不得把它吃掉,被周放看了出来:"你喜欢我写的字?" "是挺漂亮。" "我的毛笔字更漂亮。"周放被人夸,一点都不知道谦虚。 "那你能写一幅字送我吗?" 周放微笑:"当然可以,写什么内容?" "永不离弃" 抬头,却见周放的脸色变了变,端木宁赶忙装作不在意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写那几个字会很好看。" 周放沉默片刻,才伸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傻孩子,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我……" "有些朋友,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有些朋友,只能有难同当不能有福同享。不离不弃不是随便就能给的承诺,你明白吗?" 他的眼神没有了调笑,无比认真,温柔。 "我……明白的。"垂下头,神色黯了黯,"那算了吧。" 周放心想,或许是他怕自己会扔下他一个人,所以才想要个不离不弃的承诺吧? 可那句话……更合适在情人之间。 他是不明白,还是在暗示什么? 见他失落的样子,又觉得不忍心,笑道:"那我给你写点别的?要吗?" "好啊,就写苏轼的江城子吧。" "那是悼念亡妻的,你确定拿那个做生日礼物?"心中一震,竟有种不详的预感,"小宁……换一首吧。" "没关系的,我最喜欢那首词。" 周放无奈:"那我明天给你写。" 总觉得大过节的,写那种悼念的东西很晦气,又拗不过端木宁倔强的性子,只好推迟一天。 "嗯,那就明天。"端木宁点头,轻轻微笑起来。 两人吃完了蛋糕,又开始吃火锅。 因为没有开灯,借着圣诞树彩灯微弱的光芒,吃着烫菜,别有一番风味。 特别是彩灯照射下,腾腾热气似被染上了光泽,对面的人微笑的脸,在热气掩饰下也变得朦朦胧胧。 正如那时朦胧的情感。 无法捉摸,却让人不禁沉迷。 就这样过完了圣诞节,晚上,先后洗了澡,周放叫端木宁先睡,自己躺在卧室,怀里抱着大熊看起书来。 没过多久,门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端木宁轻轻推开门,走到周放床前,"我想跟你一起睡。" 周放愣了愣,随即笑道:"怎么改变主意了?"当初不是因为不喜身体接触,才打扫了这个屋子吗? "哦,因为这几天寒流入侵,大降温。" "是吗?"没听说。 "天气预报说的。" 每天都听天气预报,怎么不记得有寒流?周放翘起嘴角笑笑:"你回去睡吧,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端木宁站在原地不动,片刻之后,自顾自地掀开被子爬上床。 "我想跟你睡,一个人冷。" 说完,便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睛,身体却两下蹭过来,拿掉周放怀里的熊,准确无误地抱住他。 好像早有预谋似得。 周放摸了摸鼻子,看墙上的挂钟,已是十一点了,于是把书放下,也躺了回去。 转身面对着端木宁,只见他长长的睫毛似有些轻微的颤动,不安的样子惹人心疼。 "怎么了?睡不着吗?"周放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问道。 端木宁抱得更紧了些:"还有半年,你就毕业了。" "嗯。" "你会去外地上大学吧。" "还没想好,高考不知道能考几分呢……" 端木宁沉默半晌,轻轻地说:"我昨天去妈妈坟前见到他了,他说明年开春再来接我回去……因为你毕业之后不能照顾我。" 周放身体一僵,心情没来由地一阵失落。 "你答应了?" "没,我跟他说,周放不赶我走,我就赖着不走。"睁开眼睛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对方:"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 被看得有些心跳加速,周放赶忙咳了一声掩饰,"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呢。" 端木宁嗯了一声,低下头来,身体靠得更紧了些。 周放只觉得呼吸有些不稳,想翻身远离让他心神不宁的源头,没料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小宁,你手松开些。"周放沉声道。 "我听说……十八岁,是男生性欲最强的时候……" 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周放沉下脸来:"你胡说什么?别听那些乱七八糟的。" 端木宁抬起头,无辜地看着他,"你有需要的时候怎么办?" "那个,不是有手嘛。"周放觉得跟他讨论这种话题,实在是尴尬地很,在自己心里,端木宁是个需要呵护的小孩子,这种成人话题,只有跟同龄人,例如那个同桌色鬼,偶尔交流一下经验罢了,跟林微都没敢提过。 "小宁,乖乖睡觉。"被他的眼睛看得脊背发毛,周放拍了拍端木宁的脑袋,挤出个笑容来:"你还小,不要想这些事。" 端木宁却不依不饶:"我……有点不舒服,可以再帮我弄吗?" 周放愣了愣,"你怎么……" "我也不知道。"其实是因为跟他太贴近,身体碰触间,很容易就起了反应。"或许是刚才喝了点酒的缘故……" "什么?你喝酒了?!"周放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愤怒:"你背着我偷偷喝酒?" "看你喝,挺好喝的,我就尝了一点。"声音相当之无辜:"只尝了一口。" 周放揉了揉端木宁的头发:"你啊,那么想长大?"有些无奈地,把手探进了他的睡裤。 端木宁身体轻轻颤了颤,却没有丝毫反抗,乖顺地靠着他。 手指技巧地上下抚弄,耳边的喘息也更剧烈起来。 带着淡淡酒气的呼吸,醉人的甜蜜。 周放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情不自禁地,看向怀里微张着嘴唇喘息的端木宁。 端木宁似乎有所察觉,手指攀住周放的背,"吻我……" 理智的弦再次绷断。 周放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灼热的唇轻轻凑了过去,吻住那红润的唇瓣。 舌尖在没有丝毫抵抗的情况下顺利闯入,弥漫着淡淡果酒味的口腔,顺从地缠绕上来的舌头,柔软又甜美。 也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 没了第一次的紧张,周放的吻更显温柔,像是对待珍贵的宝物般,辗转缠绵。 端木宁只攥紧了周放的睡衣,张大嘴巴任凭他亲吻着,唇间溢出醉人的呻吟。 "嗯……唔……" 青涩的欲望在他手心里轻轻颤动,随着他每一次动作,快乐的感觉快要将自己吞噬了。 终于在他手里释放,端木宁躺在周放怀里,剧烈喘息着。 却明显感觉到周放的身体僵硬了。 "对不起。"周放擦掉手上的液体,轻轻抚摸着端木宁的后背。 心里再次充斥着自责。 这算什么? 因为他要求,就抛开理智再次吻了他的自己……跟单纯的他相比,显得如此不堪。 就像个色情狂…… "周放……"端木宁轻轻叫着他的名字,抓住他的手:"你很介意吗?" "小宁,我们不该这样。" 端木宁淡淡地:"有什么关系,在没有女朋友之前……练习而已啊。" 见周放还是很僵硬的样子,端木宁笑道:"都是男生,又不会怎样。" "小宁,你不明白,就算都是男生,也不能随便说吻就吻的,亲吻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 端木宁无所谓地笑笑,手指却紧紧攥住床单:"是我要求你教我的,你不用自责,将来有喜欢的人,你可以再吻她啊。"见周放脸色不好看,端木宁垂下头道:"要不我也来帮你……"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周放沉下脸来:"小宁,你不明白,就算再亲密,也有个底线。" "你不需要我帮你吗?"端木宁淡淡地说着,手伸过去握住了周放半挺立的部位。 周放身体一僵,按住了端木宁的手。 "你干什么?" 端木宁没有被他严厉的声音吓退,手指反而灵巧地探了进去。 "周放,你不讨厌我吧?"轻声说着,手指也轻轻移动起来,感觉到他的欲望在手心里胀大,变得灼热而□,端木宁脸有些微红,"讨厌吗?" 周放僵着身子,没说话。 听着头顶变得粗重的喘息声,端木宁知道他有了感觉,换了只手,开始新一轮更快的动作。 终于还是发泄出来,周放眼睛直直盯着他,沉默着。 端木宁装作无所谓地擦干净手指,轻轻抱住周放。"你很讨厌我碰你吗?"有些委屈的声音。 周放却觉得心里很是难过。 小宁他不听话了,变得……很陌生。 相互练习,这么烂的借口,当自己是傻子吗?可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着这种一下子就能拆穿的谎言。 面前找借口亲近自己的孩子,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让人心疼的小宁了吗? 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端木宁。"周放突然出声,严肃低沉的语气吓了端木宁一跳。 端木宁手指颤了颤,轻轻应道:"嗯……怎么?" "记得我说过的话吧,有事不要藏在心里,说给我听,我会帮你出主意,哪怕我没办法,也可以跟你一起承担。"周放轻轻叹了口气:"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觉得,不认识你了呢?" 心脏一颤,似是冷风一下子灌进来一般,全身都发起冷来。 不认识了? 是啊,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那个想方设法接近你,想要霸占你的端木宁,满口谎言,每天想着你入眠的端木宁…… 陌生到让人害怕。 因为喜欢你,才想跟你亲近…… 让人怎么说出口? 端木宁紧了紧手指,淡淡道:"没什么,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以后不这样就是了,我只是觉得都是男生又不吃亏,互相帮忙,而且还挺舒服,不是吗?比你自己用手弄要舒服吧……" "好了,不聊这些了,睡吧。" 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周放心里却很是不安。 一直把端木宁当成不懂□的孩子,上一次也以为他只是想学习技巧,可如今看来,他并不是不懂。 而是装不懂。 十九章 上 十九章 两个人的春节 上 圣诞节过后又是新年,新年过后不久,寒假如期而至。 高三和初三都是毕业班,仁川中学按惯例要求学生补一周的课。 等课程完全结束时,已近春节了。 自从上次圣诞节那个荒唐的夜晚之后,周放便刻意避着端木宁。 端木宁起初跑来跟周放一起睡,被他以感冒为由送出门的时候还一脸的困惑。 过了几天,被他第二次赶出门,才知道他是在为那天的事生气。有些难过地笑了笑,默默回了屋子。 后来便自己睡了,也没敢再去他的房间。 每天虽然照常一起吃饭,一起上学放学,可距离,却一下子疏远了。 坐在车上搂着他的腰,很想抱紧,却怕他生气,只好压抑着自己想要亲近他的想法,攥紧手指。 独自躲在床上,想着他甜蜜的亲吻,温柔的碰触,不由自主达到□…… 越来越陌生的端木宁,别说周放避瘟疫一般避着,连自己都开始讨厌,甚至憎恨起来。 渐渐的,也从各种渠道了解到关于同性恋的话题。 听到的时候慌乱地打碎了杯子,反应过敏的自己,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可怜又可笑。 我不是同性恋…… 我只是喜欢周放,我没有错…… 一遍遍重复着,心里却更茫然。 涉世未深,并不了解那些人提起同性恋时鄙夷的态度是为何?只觉得自己像是犯了什么错一般。 如果真的是错的话,那就自生自灭吧。 不把周放拉下来,总是好的。 再说,现在刻意躲开自己的周放,也似乎是厌烦了那个总想让他碰触亲吻的,像是"发情的猫"一样的端木宁了。 有些悲哀的唾弃着自己,快到春节的时候,心里依旧没有丝毫过节的喜悦。 周放却高高兴兴开始筹备着过年了。 去爸爸家过,还是妈妈家过?他在犹豫着,询问端木宁的意见。 端木宁只是默默地吃着饭,觉得每一颗米粒都难以下咽。 寒假期间,两人整天待在一个屋子里,可端木宁总觉得周放刻意躲着自己。 他不会再温柔的揉自己的头发。 甚至拥抱都没再有过。 想要亲近的人,刻意避开自己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虽然他还是装作没什么,对着自己仍然是一脸笑意。 端木宁却知道,他的心里,竖起了一道防线,专门针对自己的。 直到腊月二十九那天,周放很早就起床,来端木宁的卧室叫醒了他。 "小宁,今天跟我出去买衣服,好吗?" 端木宁淡淡地笑了笑:"我有衣服穿,不用买新的。" 周放现在也没有经济独立,还靠着父母给的生活费。要他花钱,端木宁心里很过意不去。 "你担心什么,那钱是我自己赚的,不多,不过够我们俩添一套新衣服了。"周放笑得开怀,揽住端木宁的肩膀:"走吧,过年了总得买点衣服穿。" 端木宁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放假的这些天周放偶尔会出门,难道是去打工吗? 周放的回答是:"上次那家蛋糕店的师傅,说我挺有天分,假期就过去帮帮忙了。" "这样啊。"端木宁垂下头,"你决定明天去哪边过年?" 周放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就我们两个过,我跟爸妈他们说好了,他们初一再来看我。" 心情稍微好了些,端木宁抬头认真地看着周放。 "你是不是讨厌我。" "没有啊。" "那为什么躲着我?" "躲着你?有吗……"周放觉得莫名其妙,思虑片刻,似乎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笑着摸了摸鼻子:"你不是讨厌身体接触嘛,我怕我不经意间的动作会让你觉得困扰。" 端木宁紧了紧手指,"其实我并不讨厌你的接触。" "好了,不说这些,去前面那家店吧。"周放转移话题。 端木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跟着他。 到了店里,周放很殷勤地给端木宁挑衣服,保暖内衣,毛衣,外套,甚至内裤,从里到外全都挑了套新的。 穿着白色的大外套,站在镜子前,端木宁摸了摸脸颊,轻声道:"像北极熊。" 周放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端木宁的肩,"喜欢吗?觉得你穿白色挺好看。" "嗯……" "那就买这件了。"周放让店员把衣服包起来,端木宁却摇了摇头:"不想脱下来,穿着吧。" "你喜新厌旧还真直接啊。"周放笑着去付钱。 端木宁轻声地:"我只是喜欢你送的东西。" "你嘀咕什么?"周放回头。 "没什么,这衣服穿着挺暖。" 买好了衣服,回家的路上经过超市,周放又拉着端木宁去买菜。 "明晚大年三十,我负责买菜,你负责做饭,好吧。"周放一边挑菜一边说。 端木宁突然觉得,跟他一起买菜,感觉很温暖,像一家人一样。 如果自己没有喜欢上他,两人只是单纯的朋友兄弟,会不会更好? "你吃萝卜吗?"周放突然道。 "嗯?不吃。" "青菜呢?" "还好。" "牛肉吃吧?" 见周围的人笑着看他们,端木宁有些脸红:"你别问了,想买什么就买吧。" 周放突然凑过来:"得听压寨夫人的意见嘛。" 端木宁的心情一下子降到谷底。 知道他只是无心的调笑,正因为他那么坦荡,而自己却有别样的心思,才更觉悲哀。 因为他随便一句调笑的话,心情起伏的自己,真是傻得可笑吧。 次日大年三十,小城市还没有禁止放鞭炮,大清早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过节的气氛更浓烈起来。 周放也在院子里放了一串鞭炮,这才吃早餐。 一整天,两人都在厨房里忙碌着。 周放虽然在旁边碍手碍脚,端木宁却舍不得赶他走,圣诞节过后,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他这么亲密地待在一起过。 "帮我拿一下盐。" "好。" 他笑得很灿烂,似乎很喜欢自己给他找事做。 "那个碟子……摆过来一点。" "嗯。" "周放,你别把菜弄混了,这个是包饺子用的。" "遵命。" "帮我切一根葱……" 看着忙碌的端木宁,周放不禁笑了起来。 "小宁啊,你做饭打扫什么都会,谁要是嫁你,那真有福啊。" "那你嫁我吧。"端木宁淡淡的。 周放坏笑:"我怎么嫁你啊,我这么大只的新娘子,你抱都抱不动呢。" "那换你抱我啊。"端木宁依旧是平静无波的语气。 "咳,那就变成我娶你了。" "那也没关系。" "我去整理一下烟花,不在这妨碍你了,呵呵。" 周放灰溜溜地逃走。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端木宁扯开嘴角,轻轻笑了笑。 会做饭打扫又有什么用,喜欢的人又不会因为这个,就跟我在一起。 准备了一下午,摆在桌上的饭菜显得格外丰盛。 除了各种色香味俱全的炒菜,还有端木宁精心摆放的水果拼盘,一碟热腾腾的饺子。 一边看晚会一边吃饭,偶尔聊上几句,其乐融融。 因为是过节,端木宁被周放"恩准",喝了一杯葡萄酒。 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却没有醉,依旧闷头乖乖吃着菜。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林微,温婷,周津津,刘俊杰,一群同学接二连三的打来电话拜年。 端木宁虽然早就知道周放人缘好,可看他笑得那么开心,跟那些人互道节日快乐,自己的手机却一直都没响过,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同学,没一个关系好的。 亲人也没有了。 确实是不会有人给自己来电话吧。 这样想着,没料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小宁,春节快乐……"那边男人的声音不知是不是激动的缘故,有些颤抖,"你怎么过节的?有吃年夜饭吗?晚会在看吗?" 端木宁沉默片刻,轻声答:"嗯,我很好。" "呵呵,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爸爸已经帮你联系好了学校,很棒的高中哦……"似乎是喝醉了,一边说话一边迷糊地喘着气。 "谢谢。" "小宁啊,爸爸买了好多礼物给你,呵呵,都寄过去了,记得查收听见没?" "嗯。" "啰嗦个没完,你真醉了。"电话那边响起另一个低沉的男音,"你是小宁吧?" "对。" "你爸他今天有应酬,喝醉了,你别介意。转学的事自己好好考虑,不会逼你的。" "好。" "那我挂电话了。" 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端木宁不禁有些疑惑,那个人又是谁?听声音很沉稳的样子,难道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叔叔伯伯? 抬起头,却看见周放站在自己面前,一脸严肃:"你要转学?" "我没答应。" 周放沉默片刻,轻声道:"或许……你确实该跟你父亲一起生活,我没有办法一直照顾你。"神色有些黯然。 "没关系。" "我的意思是,你总会长大,不能习惯了凡事都依赖我。" "所以呢?你想送我去那个陌生男人的家里吗?"端木宁脸色有些僵硬,手指塞在口袋里攥紧:"想让我走吗?烦我了是不是。" "你这孩子总是瞎想,我怎么舍得送你走呢。"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我是觉得,或许你父亲能够给你更多的关爱……" "不会,跟你在一起我更觉得像个家。"端木宁抬头笑笑:"你不嫌我烦就好。" "傻瓜。"周放手伸过来,想揉端木宁的头发,却又僵硬地缩了回去。 "小宁,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清楚。"周放把端木宁拉到沙发上坐下,"你现在还小,可能不明白,'都是男生又有什么关系'这样的说法是不成立的,男生之间……怎么说呢,男生之间也很危险。那个,同性恋,你听过吗?" "我……我不知道。"端木宁心脏一颤,慌乱地打断了他。 "我不想因为我的疏忽,让你在最危险的年龄连性向都改变了,那样对你太残忍。"周放小心地寻找着措辞,半晌之后,才下定决心一般:"你现在还很单纯,如果被我这个不知轻重的大坏蛋给潜移默化喜欢起男人来,那我可是抹脖子上吊都没法赔罪啊。" "我不会喜欢男人的。"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害怕地颤抖起来。 他很讨厌同性恋吗?自己应该算不上吧…… 只是单纯的喜欢他,想亲近他,抱着他就觉得心情很好,被他亲吻的时候就有一种幸福到战栗的感觉。 他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吧…… 与其被他讨厌,不如深深埋在心里,自己知道就好。 "周放,你放心吧,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喜欢起男人的……"声音故作平淡,指甲却攥进了掌心。 "那就好。"周放放心地吐了口气,坐过来自然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等你长大了,总会有喜欢的女孩子的。" "嗯,或许吧。" "那……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端木宁乖乖点头:"你说吧。" 周放轻轻笑了笑:"有个女生跟我表白,我也挺喜欢她的,就接受了。" "是……是吗。"端木宁顿了顿,笑道:"那很好啊,你这个年纪,谈恋爱的人挺多的,毕业之前试试恋爱的感觉也不错啊……" "嗯,我说等毕业以后再在一起,不想影响她的学业。" "她……成绩很好吗?" "对啊,所以我得努力,考个好点的学校跟她在一起。"周放轻轻叹了口气,"假期要好好复习了。" 端木宁沉默片刻,自暴自弃一般,咬紧牙关。 "我们老师说假期有个文学大奖赛,或许你可以试着参加一下。得奖的话,可以保送上大学的。到时候跟你女朋友选同一个学校,不是更好?" 周放回头认真地盯着端木宁,"你真这么想?" "嗯。"端木宁点了点头,"能告诉我那人是谁吗?很漂亮吧……不会是温婷吧?" "呵呵,温婷我才不敢要,其实……是津津,她挺可爱的是吧?" "哦……她啊。"端木宁紧了紧手指:"我还以为你喜欢那种安静温柔的女生呢,周津津……挺活跃啊。" 周放耸肩笑了笑:"死气沉沉的那种我才不喜欢,我喜欢活泼点的女生,跟她们在一起心情才会轻松啊。" 心脏一痛,端木宁垂下头,轻声地:"对啊,活泼开朗的人容易相处,死气沉沉的人……换成谁,都不会喜欢吧。" 十九章 下 十九章 两个人的春节 下 看着故作镇定的端木宁,周放心里也有些酸楚。 不知为何,两人的关系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着,周放想尽力扭回来,却发现端木宁倔强地不肯回头,自己也是有心无力。 到12点的时候,周放点燃了准备好的烟花。 家家户户同时放起烟花,把城市的夜空装点得格外绚丽。 凌晨的钟声宣告着一年的结束。 人们都沉醉在节日喜悦中的时候,端木宁只默默站在台阶上,注视着一脸笑容放烟花的周放,用难过的心情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次日,周放的父母先后上门,周放嘻嘻哈哈耍贫嘴,他妈妈被逗得一直笑个不停。 看着他们一家人开心的样子,端木宁找借口默默回了屋子。 周放把他的情况说给父母听,爸爸严肃道:"你把他带过来虽然是好心,可是你明年毕业之后,他怎么办?难道你打算照顾他一辈子不成?" 周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到时候再看吧。" 待父母走后,周放到了端木宁的卧室,端木宁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睫毛有些不安地颤动着。 周放走过去坐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睡着了吗?" "没……" "下学期我就毕业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过了,你去哪个城市上大学,我想跟你一起……转学去那边上高中,可不可以?"认真的眼神,让周放不忍心拒绝。 可是,孩子的想法毕竟太单纯,跨越城市上学,手续哪有那么容易办好?再说,自己上大学肯定得住校,又怎么可能带着他一起? 看周放眉头紧皱的样子,端木宁愣了愣,"你要丢下我吗?" 周放叹了口气,笑道:"如果不行的话,我就在本地上大学吧,别担心。" 感觉着他温暖的手指穿过自己发间,端木宁心里却难受得像要窒息了。 本地? 这个小城市,连一所像样的大学都没有…… 他会为了自己放弃到好学校去的机会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呵呵,我这成绩,撑死也就考个二流的学校,在哪不是一样。" 周放像是看穿了对方的想法一般,温柔的声音,让人心里更加难过。 端木宁咬了咬牙:"你喜欢哪个学校尽管去读吧,反正又不是永别,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回来。" "你一个人怎么办?" "我已经十五岁了,会照顾自己的。" 每次聊起这个话题,总觉得心里难受,周放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别想这些了,睡吧。" 给他拽了拽被子,然后起身出门。 在客厅里踟蹰良久,这才下定决心般翻出那张被端木宁随意放在抽屉里的名片,拨通了他父亲的手机。 过了春节,周放便开始认真复习功课,端木宁也陪着他看书。 在书房里面对面看书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 端木宁找了很多文学大奖赛方面的资料,给周放出谋划策。 周放说:"我讨厌那些规矩,就是参赛了也拿不到奖的。" 端木宁却不赞同,这次比赛没有主题,没有限制题材,字数的要求也非常宽松,可以让人尽情发挥。 在他一再劝说之下,周放终于报名参赛。 然后就是找灵感,定题目。 周放带着端木宁到郊外乱逛,山上,河边,到处都留下两人的足迹。 周津津听说周放要参赛,兴奋地拿了一篮水果上门"打气",顺便还给端木宁带了一双毛绒绒的白手套。 "小宁,姐姐给你买了礼物。" 却被端木宁冷淡的"谢谢"弄的有些尴尬。 端木宁独自回房,周放摸了摸鼻子,把周津津拉到书房。 "你跟小宁吵架了?"周津津疑惑地问,"是不是你又耍流氓惹他生气了?" 周放叹了口气:"还当我是大哥么?" "每次你这么说我就两腿发软,行了,别拐弯抹角,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 "我跟他说,你是我女朋友。" "噗……"一口茶直接喷周放脸上,周放镇定地拿纸巾擦干净,继续说:"希望你配合一下。" 周津津咳了半晌,翻了个白眼:"拿人当炮灰,也不问问意见啊!" 周放笑着不说话,周津津思虑片刻,才问道:"为什么突然……要这样?" "我觉得,小宁他对我似乎依赖过分了,这对他并不是好事,所以才想到这个办法,让他知道我们将来都会有自己的生活,趁早学会独立。" "是吗……" "另外,我自己心里也有些乱,想跟他多分开一会儿,缓冲一下。" "哦。"周津津点头,又突然道:"那你想让我怎么配合你?" 坏笑:"来,抱一下先。" "去死。"一个字典直接扔了过去。 门突然开了,端木宁站在门口,冷冷地看了周津津一眼。 "周放,帮我递一下书包。" "哦。"周放把书包拿出来递给他,端木宁转身便走。 那一刻,端木宁看着周津津的眼神,让周放心底很不安。 那个带着憎恨目光的端木宁,是自己一直想要守护的单纯的孩子吗? 从何时起,他不再听话了,倔强任性,甚至会无理取闹。 有心事也不跟自己说了。 现在用那种目光看着自己"女朋友"的端木宁,让周放心里有些冰凉。 他到底怎么回事?周放想不明白,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变化跟自己有关。 内心升起深深的愧疚感。 下午,周放说要去周津津家里拿资料,看着在客厅里沉默地看电视的端木宁,周放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小宁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嗯。"爱理不理的样子。 周放退出去,关上门。 门内的端木宁却颤抖地抓着遥控器,片刻之后,狠狠摔了出去。 大年初五那天,周放带了水果去津津家拜年,顺便讨论比赛的事情。 在周放的怂恿下,周津津也报名参加了这次文学大奖赛,周放说"独烦烦不如众烦烦",把周津津何小雪一大群人给拉下了水。 晚饭时间,两人正在讨论比赛的事情,周放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端木宁打来的。 "周放……我肚子很痛……" 周放心下一惊,赶忙扔下书本,冲周津津歉意地笑笑,"我先回去了,跟你妈说,晚饭不要做我那份。" "阿姨!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冲厨房吼了一声,穿上外套就走。 周津津看着他匆忙的背影,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地问:"大哥,是端木宁出事了吧?" "嗯。"周放在玄关处换鞋子。 "你不觉得……你紧张他,有些过头了?" "废话,他是我带过去住的,我能不紧张他吗?" "如果今天在你面前的真的是女朋友,你也会……转身就走吧?"周津津认真地看着周放,"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他对你的依赖过度,可你自己对他的在乎好像也过度了……"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行了,我走了啊。" 周放没理会她的话,转身就出了门。 外面刮起了风,刺骨的寒冷。 却比不上心里的冰凉。 周津津的话似一颗炸雷般响在耳边,震得人全身不由得颤了起来。 听到端木宁难过的声音,竟紧张地乱了阵脚,心跳得那么快……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如津津所说,在乎他……有点超出理性范围了么? 一路飙车回家,眉头却越皱越紧。 到家之后天色已晚,屋里没有开灯,冷冷清清的感觉。 周放随手扔下外套,跑到端木宁的卧室,开了灯,只见他整个身体缩在床上。 心脏一阵抽痛,赶忙走过去坐在床边。 "怎么了?肚子痛吗?" "嗯……晚饭……吃坏东西了。" "你吃了什么?" "呃……鸡蛋,可能没熟。"端木宁睁开眼睛看着周放,声音虚弱,"没事的,你帮我找点药好吗……" "家里只有感冒药。"周放顿了顿:"不如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端木宁的声音似有些紧张,"我……我讨厌医院。" 周放心想或许是他妈妈去世的事,让他害怕医院吧。于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等等,我出去买,是吃坏东西拉肚子吗?" "嗯……是的。" 周放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拽了拽他的被子:"我马上回来。"转身便出门。 外面下起了雨,周放冒雨飞奔到附近的药店,买了药又飞奔回来,已是过了半个小时,身上都湿透了。 也不顾自己会不会感冒,湿了的衣服都来不急脱,先跑到厨房给他弄了杯热水,然后快步到卧室,把药给他吃了。 见他脸色好了许多,周放柔声问:"好点没?要不我弄点东西给你吃。" "嗯……我也有点饿了。" 周放笑笑,转身去厨房,打开冰箱的时候,却愣住了。 冰箱里放鸡蛋的格子,满满的,一个都没少。 他说吃鸡蛋吃坏肚子? 皱着眉头走到卧室,对端木宁道:"你在家吃的晚饭吗?" "嗯。"端木宁疑惑状看着周放,却见对方的脸色沉了沉。 "你再说一遍你吃鸡蛋吃坏肚子了?" "我……是吃坏东西了。"咬紧了嘴唇,无辜地看着周放,后者却黑着脸走到床边,一把把他揪起来。 "你居然对我撒谎?!"周放显然很愤怒,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知道我多担心吗?!从津津家里飞回来,见到你缩在床上我有多担心你明白吗?还疯了似得冒雨出去给你买药,其实你根本就没病!" 端木宁咬着牙不说话,不解释。 看他那倔强且不知悔改的态度,周放气极,掀开被子把端木宁抓起来。 "这么小就学会撒谎,以后还了得。" 揪着他翻了个身,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学会跟我玩心计了?" "唔……"被突然揍了一巴掌,端木宁震惊地叫出声来,下一刻便咬紧了牙关。 "以为我不会揍你啊?装病,你还真聪明。" 以兄长的身份教训他,手指打在他屁股上,想让他知道说谎是不对的,跟自己玩手段更不应该。 一掌一掌拍下去。 "认错。"周放加重了力道。 端木宁把头埋在枕头里,一声不吭。 "不认?你觉得自己撒谎骗人,能骗过我很厉害,是吧?"又一巴掌狠狠拍过去,啪啪的响声在卧室里格外明显。 "叫你认错,没听见?" 端木宁全身颤了颤,抓紧枕头。 "你打吧,打死算了。" 倔强的声音,因为被枕头阻碍着,闷闷的,听在周放耳里,像是重物击到心脏一般。 周放停下来揍他的动作,翻转身体,瞬间愣住了。 端木宁的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往下流着,嘴唇被咬出了血,也不哭出声音来。 "你……"周放声音哽在喉咙里,想伸手替他擦眼泪,手指却颤得厉害。 端木宁别过头去,胡乱擦了擦脸,"我没错。" "小宁……你不该骗我。"看到他难得流眼泪的样子,周放心软了,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那你就能骗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根本没有女朋友对不对!周津津是你认的干妹妹。" "你胡说什么……"周放有些心虚。 "我问了林微和温婷了,他们说你跟周津津认识好多年了,一直是兄妹关系,怎么可能突然变成女朋友?" "我……" "你要是讨厌我就直说,没必要用这种方法敷衍我!"端木宁红着眼睛,看了周放半晌,这才低下头,轻声地:"那样我会很难过……" "小宁……"耍贫嘴耍惯了的周放,面对肩膀轻轻颤抖的孩子,再次哑口无言。 "想到你跟她在一起演戏,我很难过……所以才找借口骗你回来的。"端木宁低垂着头,轻声地:"你不知道,这个家,你不在的时候,黑乎乎的,我觉得害怕……屋子里也特别冷……" 周放沉默片刻,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端木宁的脑袋。 "好了,以后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知道吗?" "嗯。" "我刚才有些激动,打了你……疼吗?" "疼。" "对不起,我是太生气了。" 端木宁垂下头,身体轻轻靠了过来,抱住周放:"你打我,我心里更难受,我妈妈都没打过我……" 周放摸了摸鼻子,"太在乎你才打你的嘛,你要是别的小孩,杀人放火我都管不着。刚才,只是想教训你……那个,要不你也揍我吧,我也对你说谎了。" "不要。" "为什么不?不想报仇吗?" 端木宁却往周放怀里钻了钻,闷闷的:"我没你那么狠。" 周放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我狠心,我是坏蛋,好了,狠心的坏蛋去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 "鸡蛋。" "成,我给你煮十个。" "要蒸的。" "好好好,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周放笑着摸了摸端木宁的脑袋:"屁股痛吧?给我看看打肿了没。" 翻转他的身体,扒开裤子,只见白嫩的臀部被打出鲜明的指痕,红得特别刺目。 周放一阵心疼,轻轻揉了揉,"我拿毛巾给你敷一下。" 端木宁慌忙拒绝:"不用,不疼了。" 周放顿了顿,突然看到少年白嫩的臀上有块小小的疤痕,好奇地用手指摸了摸,"这个什么?痣啊?" 端木宁涨红了脸:"狗咬的伤疤……" "胡说,狗怎么可能咬出这么可爱的疤?圆的哦。"周放觉得挺有趣,拿手指戳了戳:"正好小拇指那么大。" "别看了!"端木宁恼羞成怒,甩开周放的手,拉起被子把自己包起来,大声地:"快去做饭,我很饿。" 周放愣了愣,讪讪地缩回手来,回头瞄了眼红着脸的端木宁,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呢。 今天居然打了他?自己真是太狠心了,简直是十恶不赦的大恶魔,他爸妈都没打过他呢,自己……这个外人,干嘛那么激动还对他动手…… 在他面前又一次失控的自己,好像也越来越偏离轨道了。 二十章 上 二十章 文学大奖赛 上 清晨,端木宁醒来的时候发现卧室里有人,吓了一跳,揉了揉眼,这才看清是周放坐在电脑前打字。 端木宁轻轻走过去,周放却没有察觉。 看他打开的word文档,名为《年少轻狂》,难道他是在写参赛的作品? 害怕打断他的灵感,端木宁安静地站在他旁边,看他噼里啪啦疯狂敲键盘的样子,心中更加佩服。 就这样坐在周放旁边过了近半个钟头,他才满意地伸了伸懒腰,扭头见到端木宁的时候吓了一跳。 "啊,你起来了。"周放笑了笑,"大清早有灵感,就跑来这打字,吵到你了吗?" 端木宁摇摇头,问:"你想好写什么了?" "对,突然有了灵感,随便写了篇,讲的是一个叛逆少年的成长历程。"周放回头保存好文档,揉了揉太阳穴:"写得我头晕眼花。" "你写了多久?" "嗯,五个小时,两万多字吧。" 端木宁惊叹:"速度真快……" "呵呵,我这人吧,写东西就是爆发型的,一次爆发完就结了。"顿了顿,又笑道:"其实是太懒,不想记在心上每天都写,烦。" "那打算投稿了吗?" "修一下错字就投,我用拼音输入法,一激动就容易打错字。" "修错字的事我帮你吧。" "不用。" "你假期要复习,过几天还得补课,挺忙的不是吗?" "嗯……" "我帮你。"端木宁翘起嘴角,轻轻笑了笑,"说定了。" 转身去洗漱,不顾周放惊讶的眼神。 过段时间还要补课,珍贵的假期就剩下几天。 周放依旧皱着眉头复习功课,端木宁便认真地替他修改错字。 两万字的文,光修错字的话一个小时就够了,端木宁却修了一个星期。 舍不得关掉文档,一字一句认真地看,反复地看,见字如见人,周放那潇洒自然的文风让端木宁发自内心的喜欢。 或许是太喜欢他了吧,看什么都觉得顺眼。 在大赛截止日期之前,才终于依依不舍地修完了,帮周放投了过去。 之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等待,海选。 直到三月底的时候,才收到消息,说作品入围了。 周放本来期待度就不高,知道消息的时候也只是懒懒地笑了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倒是端木宁,希望他得奖,又害怕他得奖后会保送去外地上大学,那种矛盾的心情,变成了一种慢性地折磨。 父亲的电话,在开学之后每周都准时打过来,端木宁虽然屡次拒绝,可心里却没底,自己还能跟周放在一起多久?要分开的不好预感,让端木宁心情一直很低落。 也明显感觉到周放对自己态度的改变。 他最近跟林微走得很近,整天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干什么,见到自己的时候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依旧刻意避开着身体上的接触。 端木宁不明白周放的心思,周放心里同样不好过。 上次跟端木宁的父亲打电话,商量着这孩子以后的生活安排,他父亲执意要接他走,周放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割舍不下。 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似乎变了质。 那种想一直守护着他,甚至把他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的心情,已经超出了理智的界限。 看着他的时候,心跳就会加快,甚至有时会梦见亲吻他时的美妙滋味。 梦里,柔软害羞的舌头,微微颤动着,清晰鲜明的感觉,让周放好几次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可看着单纯懵懂的端木宁,周放又觉得自己像个坏流氓大色狼,居然会做那种奇怪的梦,把他狠狠抱在怀里,然后…… "周放,晚上你会回来吃饭吗?" 正胡思乱想着,收到了端木宁的一条短信。 周放想了想,回道:"不了,我要上晚自习。" 晚上约了林微一起吃饭,饭间,周放突然问道:"我们关系那么好,你,不会想亲我吧?"很拽的反问句,尾音上扬,调戏的意味很明显。 已经习惯了他的痞,练就了强大定力的林微,只是轻轻笑了笑,喝了口茶,道:"不想。" 周放有些懊恼,"拥抱呢?" "不想。" "男生搂搂抱抱你觉得奇怪吗?" "那要看是哪种了。"林微顿了顿,"你最近神经兮兮的,又怎么了?" "我觉得我的神经好像出了点问题。"周放哀叹一声,"完了,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啊……" "嗯?"林微疑惑状看着周放:"谁啊,周津津?" "呵呵。"周放只悲凉状笑了笑,摇了摇茶壶,仰头直接对着嘴巴倒了下去。 晚上回家之后,看到穿着睡衣,露出大片皮肤在卧室里走来走去的端木宁,又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赶忙逃进卧室关上门,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刚才到家之前,找友情拥抱的借口抱了抱林微。 林微和端木宁年纪相差不大,身上都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林微还稍微胖一些,抱起来很柔软舒服。 可完全没有心跳加速呼吸不稳甚至想有更亲密接触的想法,看着眼前疑惑状睁大眼睛的林微,周放只觉得跟他太熟了,抱他就跟左手抱右手似得,毫无感觉。 可是抱着端木宁的时候,心里膨胀的满足感,绝对不会是兄弟朋友那么简单。 难不成两人相处久了,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他是挺可爱的,跟他在一起也觉得很舒服,喜欢揉他的头发,喜欢偶尔抱抱他。 以前一直以为,对端木宁,只是小弟弟一样的关心和爱护,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是因为喜欢…… 所以在他出事的时候,才会因为太过紧张而失控。才会在他欺骗自己的时候,因为生气而激动地打了他。 所以才会经不住他的"诱惑",两次都在明知那样不对的情况下,吻了他。事后虽然后悔,却也偶尔会回味那种美妙的触感,以及亲吻时激烈的心跳…… 那种喜欢早就超出了兄弟朋友的限度吧…… 想到这里,周放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心里却成了无底的黑洞。 那颗磐石般坚硬的老心居然动了?情窦初开,结果开太灿烂,有点难以控制。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让人兴奋,觉得很激动刺激。 喜欢上的却是男孩子,而且还是自己想保护的弟弟,不一般的感情,也让人茫然和沮丧。 接下来该怎么办? 脑子里乱成一团,周放靠在沙发上,揉乱了头发,仰起头死鱼一般长长吐着气。 等端木宁敲门进来的时候,又变成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小宁,帮我倒杯水。"周放眼神绕着端木宁打转,后者却垂着头,轻轻哦了一声,转身去倒水。 递过水杯的时候,手指碰触间,周放只觉得心脏如羽毛拂过般柔软,又痒得慌。 于是不动声色地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扣住,一脸笑容地占他便宜,端木宁却没有发觉,乖乖坐到周放的旁边。 "小宁,你爸爸要接你过去,你考虑得怎样了?" 端木宁身体一僵,轻声道:"我不喜欢陌生的环境。" "这样啊……"周放摸了摸鼻子,笑道:"好吧,你喜欢在哪,就在哪。"说罢,伸手轻轻揉了揉端木宁的头发。 端木宁疑惑状看向周放,只觉得他今天笑得特别温柔。 眼神也特别温柔。 像是在看……看他养的狗…… 端木宁冷下脸来,"我先回去了。" 周放依旧笑得温柔:"嗯,好好休息。" 看着他的背影,真有种扑过去抱抱他的冲动,被理智给压了下来。 过了几天,文学大奖赛终于进入了最后一轮的评定阶段。 端木宁每天上网去刷新,在出结果的那天,第一时间得知了周放获奖的消息。 打周放电话好长一段时间打不通,看了看钟,才发现正是晚自习时间。 不如准备点小菜来给他好好庆祝一番? 这样想着,心情雀跃地跑去厨房做菜,却在片刻后接到周放的电话:"小宁你出来吧,我得奖了,文学社的人想一起庆祝一下,咱们一起去吃顿饭啊。" 端木宁哦了一声,挂掉电话。 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了。 本来跟文学社的人就不熟,更讨厌那么多人的热闹场合,那群人肯定又会开自己玩笑,问一些"你们两兄弟在一起好不好","小宁你怎么住在周放家里""你爸妈在哪"之类,让人反感的问题。 一个人躺在床上,思绪很乱。 为了第一时间查到比赛的结果,自己在电脑前守了一个星期。 而最终第一个通知他的并不是自己。 因为关心他的人实在太多了,自从知道周放的作品入围之后,除了林微温婷等好友,他的同学们妹妹们,整天殷勤地帮他查着消息。 被那么多人围在中间,嘻嘻哈哈调笑着的周放,让端木宁觉得很陌生。 自从圣诞节那夜的不愉快之后,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周放晚上回来的时候,似乎有些醉,迷迷糊糊地走到端木宁房间,坐在床边。 "你怎么不去吃饭?!"好像有点生气。 端木宁睁开眼睛看着他,轻声道:"我跟那些人不熟,去了反而尴尬。" "那你只嗯了一声就挂电话,我们大家等了你好久知道吗?" 端木宁不想讨论这个话题,闭上眼睛。 "小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大了,我的话就可以当耳边风?" 有点凶的吼出声,端木宁却无辜状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周放心情很不好。 端木宁接电话的时候答应了,周放便满心喜悦地等着他,跟文学社的人约好了地方,还特意点了端木宁喜欢吃的菜。 让服务员暂时不要上菜,不动声色地等着他,朋友们问"你是不是在等人啊",周放便神秘兮兮地说:"那是,等重要的人啊。" 可惜等了半个小时,不见他的人影。 是不是路上出事了?这样想着,心情更加烦躁,打电话给他,连拨了好几遍,却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在朋友们的怂恿下,终于上菜了,因为庆祝,周津津还特意点了啤酒。 一群人高高兴兴聊天吃饭,周放表面上一副社长的老大派头,笑得开怀,心情却一直很低落,喝了点酒,更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 回家后见到端木宁若无其事在那睡大觉,更加气愤。 "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总是要惹我生气?"有些微醉,看着他一脸淡漠的样子,酒气怒气一起上涌,直接把他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说说,今天就跟我说清楚,你怎么回事儿?整天阴沉着脸,不听话,骗人,怎么越学越坏了,嗯?" 端木宁皱着眉,甩开了他的手。 "我不想去那种热闹的场合,不行吗?" 周放一愣,"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那些朋友?" "不喜欢她们。" 叽叽喳喳像麻雀一样,一口一个大哥,听在耳里烦在心里。 虽然知道那些女生只是因为敬重他才心甘情愿叫他哥哥,可周放在自己面前调戏那些同学妹妹,端木宁就觉得刺眼。 哪怕是跟他同桌无心的"好想你啊,想你想得几天睡不好"之类调笑的话,听了都觉得生气。 因为太喜欢他依赖他,希望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那种可怕的独占欲让端木宁觉得自己快要失去理智了。 怕冲动之下失态,才不敢去那种场合。 "小宁,你有心事要跟我说,你答应过吧。" "嗯……" "现在什么都不说,整天沉着脸,你当我是什么?不信任我了,还是觉得自己长大了,不想跟我这个大哥讨论你的私事?又或者想跟你爸走掉,觉得跟不跟我说都无所谓?你到底怎么想的?!" 端木宁咬了咬牙,跟他说? 喜欢你这句话哪能那么随便就说出口的! 他也提过自己不是同性恋,甚至教训自己不要改变性向喜欢上男人,那样以兄长的身份照顾自己关心自己的人,怎么可能对他说得出"我是喜欢你的,我喜欢你抱我亲我,我变成你厌恶的同性恋了!" 说得出口么…… 说出来又能怎样? 他听到之后那种嫌恶的眼光,自己无力承受。那种龌龊的想法,埋在心里自己难受就好,不需要让他也一起心烦。 "你不打算跟我交流?"周放似乎忍耐到了极限,咬牙切齿道。 "周放,你醉了,去睡吧。"端木宁淡淡地扔下一句话,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周放愣在原地,良久之后,才翘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很好。" 转身离开的时候,感觉自己眼前有些晕眩。 老母鸡习惯了把它遮盖在翅膀底下保护起来,居然忘了,雏鸟长大了,会自己飞走。 那个翅膀反而成了它的束缚。 而老母鸡却以为它会一直安心地待着,以为它会乖乖的听自己的话。 心安理得地守护着它,却被它讨厌,那双大翅膀把外面的世界遮住了。 "端木宁,你跟你父亲走吧。" 走到门口的时候,轻轻说着,只觉得心脏蔓延开一片疼痛。 "你说什么?"端木宁震惊地抓紧了床单,拔高的声音有些颤抖。 周放却只是长长地吐了口气。 "走吧,你长大了,我管不了你。" 说着,便重重地关上了门。 二十章 下 二十章 文学大奖赛 下 是不是因为没有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所以造成了他的误会? 怎么可能是因为长大了,管不了呢? 自己就是到长大了,心里依旧是喜欢他尊敬他的,一点也不会厌恶,更不可能嫌弃。 可那种喜欢,叫人怎么说出口? 如果自己是女生,可以厚脸皮地说,周放,你说过娶我做压寨夫人,要兑现啊,我喜欢你。 或者,如果周放是女生,自己也可以抱着他说,我喜欢你,日久生情了。 可现在,两人是同性的前提下,在他明确申明不要因为相处太久而改变性向之后,自己怎么可能坦然地跟他说,我喜欢上你这个男的了呢? 端木宁有些悲哀地想着。 自己就是一个人生活,也不会跟着那个陌生的男人走。 对自己来说,那个男人就像是噩梦,见到他,会想起妈妈,想起以前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的冷淡却寂寞的妈妈,想起哪怕是去世了也给自己留了一大笔存款的妈妈,想起墓地里那一块冰冷的,很少有人会去祭拜的孤坟。 要跟周放说吗?告诉他自己不愿意跟父亲走,哪怕他不想跟自己一起生活了,已经十五岁的端木宁,会做饭会打扫,会好好照顾好自己。 让他不要逼自己去父亲那边。 犹豫半晌,这才起身,看到书房有一丝微弱的灯光,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里没有人。 手机被自己调成了静音,今晚周放连续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自己没有接到,所以他很生气吧? 不如给他道个歉,然后好好说清楚,自己想要独立生活的事。 没料推开门的周放,手里却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端木宁。"冷淡的语气。 "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手里的箱子,颤声问:"你……在帮我收拾行李吗?" "对啊,你父亲过几天会来接你。"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把我送走,是不是!" 看着他"体贴"地为自己收拾好的行李,有些难过地攥紧了手指。 周放沉默片刻,低声道:"再不送你走,我怕我会一时冲动,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什么意思?"又冲动了来揍人屁股吗? "小宁,等你长大了,你会明白,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你对我产生的依赖,只因为你太孤单无助,而我恰好在这个时候把你带过来一起生活,仅此而已。"周放声音低低的,像是有什么沉闷的心事。顿了顿,继续说:"不像我,我能分辨自己的感情,可你不能,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疏忽而……" "而变成同性恋,是吗?"端木宁神色一黯,扯开嘴角轻轻笑了笑:"谢谢你为我考虑,自己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那就好,跟你父亲走后……好好生活,记得听他的话。" 周放轻轻把箱子放在了原地,转身离开。 端木宁站在原地发愣,想起自己搬来他这里的那一天,周放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推着车的情节,想起他不甚宽阔却挺直的背影,想起他那句"以后就跟我过吧,我来照顾你"的保证。 是他把自己接过来的。 现在,多好,又是他亲手要把自己送走。 时间过得真快,跟他在一起已经半年了。 这半年,无疑是自己从小到大,情绪波动最大的半年。 失去母亲的悲伤痛苦。 陌生父亲出现的茫然无助。 更多的是跟周放在一起的快乐,每一天都刻在了记忆里。 喜欢他的那种心情,并不美好反而像种折磨的初恋心情,第一次抱着他时的满足,第一次亲吻时的战栗…… 如今,这一切都要画上句号了吗? 笑起来的时候,轻轻扯了扯嘴角,似乎连心脏都被狠狠撕扯着,实实在在地疼痛着。 终于,事情还是朝着自己最害怕的方向发展起来。 回头看了看,周放的卧室里透出的淡淡灯光,突然熄灭了,眼前一阵黑暗。 端木宁拉起了地上的箱子。 走出院子的时候,已近十一点,街上行人寥寥,一排排整齐的路灯让小城市染上淡淡的暖黄色。 看着自己在路灯下拉长的背影,身边没了另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拉着箱子走在街上的时候,只觉得寒风刺骨的冰冷。 穿的是他送的衣服。 从内裤到毛衣,再到厚厚的棉外套,他亲手挑的一套白色衣服,就过年的时候穿了两天,然后便宝贝似得珍藏起来,舍不得穿。 现在穿着它回家,心里稍微暖和一些,又觉得这样执着的自己实在傻得可笑。 另一只手里攥着他送的那本书。 第一本被印刷出来的作品,自己最宝贝的礼物,虽然封面被他弄的有些不伦不类。 可还是想带在身边。 从家里带到他那里,再带回来,只用了半年。 眼前那个大大的屋子。 以前是三个人,总是冷冷淡淡的妈妈,还有一直把自己当孙子一样关心照顾的,年迈的管家钟叔。 两位自己心里最亲的人,在同一天,突然离开了。 现在又回到这里,虽然没有事发当初的震惊和痛苦,可心里隐隐的悲哀和难过,在见到熟悉的院落之后,变得更加鲜明起来。 开了灯,一步步走上台阶,清晰的回声让人害怕。 像是恐怖片拍摄现场一样空旷又黑暗的屋子,把全部灯都打开来,还是觉得有些阴冷的感觉。 开了空调,电热毯,抱紧身体缩在床上。 对自己说:端木宁,要坚强起来,以后就这样一个人生活吧,不要……让周放瞧不起。 这样想着,鼓起勇气关了灯,闭上眼睛,直到深夜的时候才渐渐有了睡意。 次日清晨,7点就醒来的周放,有些无聊地在屋子里转。 看到端木宁的卧室空空荡荡,厨房里也不见了他忙碌的身影,心里竟也空落起来。 昨晚虽然醉了,可做了什么还是很清楚。 把他赶走,自己心里也很难受,没有办法告诉他,自己其实喜欢上他了,甚至自私地想把他藏在翅膀底下,让他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可那样太残忍,他还是个孩子,没办法分辨一些事情。 如果因为自己的自私,甚至因为冲动而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长大之后,端木宁会恨自己吧。 毕竟,现在还没有任何经济基础的自己,和心智不完全成熟的孩子端木宁之间,谈感情的事,太早了,也太伤人。 骑着车子往学校赶,路过端木宁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端木宁穿着厚厚的大衣从门里出来。 反射般地挥手打招呼,却在端木宁冷淡的目光下收了回去。 正尴尬间,林微载着温婷路过,回头笑着问:"你们还不走啊,迟到了。" 周放扔给他一个多管闲事的眼神,回头见端木宁把手塞在口袋里,沉默着。 "要不要我载你过去?"周放问。 端木宁摇了摇头。 周放心中一沉,脸上依旧是招牌笑容:"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走过去?" 端木宁点了点头,在周放刚要骑车的时候,突然开口道:"你放心,我一个人也会生活地很好。" 周放沉默片刻,轻声叹道:"小宁,我们不讨论这个,快迟到了,先上车。" "没关系,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走过去的,又不远。"说着,便迈步往前走去。 周放愣在原地,直到端木宁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轻轻叹了口气,骑车往前走。 周放始终没办法放心端木宁在那个大大的院子里独自生活。 自己又没有理由,或者说不敢,再把他留在身边了。 于是再次拨通了他父亲的手机,让他尽快给儿子一个好的安排。 跟他父亲见面谈话的时候,周放提了好多要求,比如,不要逼他做任何事,因为他个性太倔强;要记得他喜欢吃清蒸的东西,不喜欢油腻、麻辣等口味重的食物;他怕冷,一定要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要经常关心他,哪怕他不跟你说话,他也会因为感受到你的关心而开心起来。 跟他父亲一起来的,还有个男人,看上去二十多岁,很年轻。 可是比起那个垂着头沉默的父亲相比,那个人反而更显成熟稳重。 "小宁是他的儿子,他当然会尽全力照顾好的。"男人淡淡开口,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他妈妈生前寄来的信,还有亲子鉴定的证书,你若怀疑我们的身份,可以仔细看看。" 周放接过来,看了眼端木清在生前寄过去的信。 并不秀气反而很端庄的字迹,简简单单写了一页纸。 大意就是"当初被人算计生下儿子,因为我们两家生意上的过节,不想让孩子卷进去,我跟他再婚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他说会把孩子当亲生的一样看待,于是便没有告诉你。孩子叫端木宁,长得很可爱,如果你想,我会在他16岁的时候安排你们见面。" 没料端木宁还没到16岁,她却先去世了。 周放有些疑惑,"他妈妈再婚,那小宁应该有继父才对,怎么没听说过?" 一直垂着头的男人,终于抬起头来,讪讪地答道:"那个人是清儿一直喜欢的学长,他们结婚之后,过了几年他就因病去世了,清儿怕小宁难过,就骗他说,他爸爸远走他乡。" 周放愣了愣,心中不禁对端木清生出些许佩服,一个孤单的女人,独自带着孩子过了这么多年,却没有半句怨言,还能赚那么多钱,买下大院子不说,给端木宁留下的存款也足够他活到成家立业,她真的很辛苦,也很爱这个儿子,虽然她总是很淡漠的样子,也很少表现出来对儿子的关心和在乎。 相比而言,这个什么都不知情的老爹,真的很想让人揍他一拳。 可看他低着头内疚自责的可怜样,周放又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放心,我会的。还有,谢谢你,这段时间多亏有你照顾,小宁才那么快从他妈妈去世的阴影中解脱出来,真的很感谢你,周放。"男人道谢的时候,真诚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对方,让周放觉得脊背起了层寒毛。 "呵,不客气了,要不是我得毕业去外地上大学,我可不会把他交给你这样失职的父亲。" "呵呵……"男人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他的,不会再失职了。" "对了,你决定上哪个学校了?"旁边的男人又开口,很冷静的语气,看着周放的时候目光倒很友好。 "没,高考还有两个月呢。" "不是保送吗?"男人皱眉,"据我所知,你参加了文学大奖赛,拿了前三名,应该能申请到保送资格的。" 周放耸肩,"这个具体消息还没公布,我也不太清楚。" "你似乎对自己的前途不是很关心呢……"男人轻轻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反而对小宁的关心,有点过头了。" "呵呵,保送啊,重点大学什么的,对我来说只是浮云罢了。"周放翘起嘴角笑了笑,故意忽略了他后面的问题,"反正,我这烂萝卜,哪里有坑哪里塞吧。" "如果有喜欢的学校,我可以帮你联系。" "不需要。"周放一口回绝,声音也严肃起来:"如果因为我照顾小宁,让你们感恩,想反过来帮我,那大可不必,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掉价。" "嗯,我很欣赏你的直率和潇洒。"男人点了点头,笑道:"现在才刚放出获奖消息,过几天的颁奖典礼,或许我们会再见面。" "哦?" "而且,到时候肯定会有一些编辑找你谈出版的事情,不如你直接跟我们签约?我们也是出版公司的。" "呵呵,这还是算了吧,沾亲带故让我觉得不舒服。"周放笑着拒绝,拿起桌上的杯子喝光了咖啡,"就这样吧,你们找时间把小宁接走。" 看着周放匆忙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男人才意味深长地晃了晃杯子,对身边低头看着信的江山道:"你不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吗?" "嗯,挺潇洒的小伙子。"抬起头来疑惑状看着对方:"你的意思是?" "他的作品我看过,很特别。评审团为了确定名次,争执了不下一周,在我看来,他的作品比那个一等奖的爱情小说更有价值。" "啊,是么……" "你不想在金子还没发光之前,抢到手,亲自来雕琢吗?" "问题是人家不肯让你雕琢。"江山一边喝茶,一边无所谓地说。 "你真是……"无奈抚额,"有没有商业头脑啊!" "呵呵……这个我不是全权交给你负责了吗,再说现在签的作者太多了,一大堆作品积压着,有的拖了一年还没法出版,已经饱和了,总不能签了人家,却没法对人负责吧。" "也是。"轻叹口气:"先算了吧,他还小,嫩着呢,过两年,他要是肯走这条路,我们再暗中帮帮他。" "嗯嗯。" "喝够了?去接你儿子。" "我儿子有点冷,比他妈妈还可怕,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无奈地皱起眉头:"他很讨厌我,整天给我摆脸色看,让我觉得自己当爸爸当得特失败。" "不行的话我先搬过去,陪你们住一阵子。" "你搬过来干嘛?" "万一你们父子发生暴力血腥事件,我好处理后事。" "好吧,那你搬过来,你口才好,帮我劝劝那孩子。" 二一章 上 二一章 告白 上 像是做一场交接仪式般,周放把端木宁交给了他父亲。 比起心底的失落,更重要的,是他终于脱离自己的"魔掌",能在更好的环境下长大了。 他爸爸能给他更多的关爱,周放知道,端木宁虽然嘴硬说自己不需要父亲,可是,心底却一直渴望着有个爸爸。 这样多好,他终于可以达成愿望,自己也可以放下心来。 过几年等他长大之后,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呢? 周放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感觉突然变得悲伤起来的自己有点陌生,便豁达地笑了笑,捡起街边的一个易拉罐,准确无误地踢进了垃圾桶。 过了些日子,文学大奖赛的颁奖典礼,在北山市举办。 周放拿到了第三名,收到邀请函之后,便动身去了隔壁的城市。 坐在公车上,心里想著刚才上车之前,端木宁那个不知掩藏着什么情绪的眼神,深深地看过来,在来送行的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兀。 或许等自己拿奖回来之后,端木宁已经跟他父亲远走。 嗯,其实这样挺好,就把刚才那个拥抱,当成是告别吧,虽然为免尴尬同时拥了好多个人,可自己的手指却轻轻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等周放获奖回来的时候,保送的消息也确定了下来。 天河大学中文系的教授点名要他,经过跟学校的协商,周放也就同意了。 在一群人因为高考而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周放由于确定了保送,显得格外清闲,于是整天待在办公室里处理百川校报的事,并且在社内低年级的同学中选择合适的社长。 那天下午,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犯困,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开门的时候,见到站在门前端木宁,还以为自己眼花。 沉默良久,端木宁开口道:"我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依稀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淡漠的语气。 周放点了点头,跟着他来到学校附近的河边。 "你父亲……找过你吧。"周放问。 "嗯,我拒绝了。"端木宁平淡地答道。 他们找来的时候,端木宁就明白,是周放出卖了自己,是周放要把自己塞回陌生的爸爸身边。 虽然早就知道他不想跟自己继续住下去,可从那个男人口中听到"我跟周放商量过了"这样的话的时候,心里还是很难过。 他迫不及待要把自己送走,端木宁虽然不知道原因,可也大概猜到,是他不想再跟太过依赖他的那个"孩子"继续生活下去。 一边跟父亲冷战,也从同学口中听到他去参加颁奖典礼的消息。 带着金光灿灿的奖牌回来的周放,也带来了仁川中学第一个因为文学大奖赛得奖,而获得保送资格的消息。 天河大学,据说是个一流的学校。 中文系,也是好多文科生挤破脑袋想去的专业。 端木宁为周放高兴着,同时也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将来考去他们学校,做他的学弟,到时候他没有理由再说自己是小孩子了吧…… 因为有了目标而兴奋起来的端木宁,却因为一些谣言而乱了阵脚。 中文系美女很多啊。 周放这种性格的男生,很招女孩子喜欢。 这哥们艳福不浅啊,T大中文系,那可是真正的花丛。 不仅是花丛,那质量来看,可是御花园呐。 私下有人这样议论着。 周放不是同性恋,在不恋爱的人少之又少的大学,在美女环绕的中文系,周放不可能三年来不交任何女朋友。 远在这里上高中的自己,难道默默忍耐三年,三年后跑去他的学校,却只能面对挽着他肩膀微笑的女生? "小宁,你有什么话说?"周放柔声问。 "等下的聚会你去么。" "什么聚会?" "百川社的散伙会吧,周津津组织的,在你回来之前就说好了。" "是么,呵呵,我都不知道。"周放笑了笑,叹道:"果然,我不在,那帮人就造反了。" "我听说你会保送到中文系?" "是啊。" "那恭喜你了。" 周放无奈地耸耸肩:"其实我更喜欢历史来的,可惜,非要学中文。" "到学校可以转专业吧。" "小宁。"突然叫他的名字,明显看到对方攥紧的手指,"你约我出来,就是说这个吗?" "嗯,想跟你说声恭喜,我没什么礼物送你,就写了这幅字。" 周放从他手中接过,精心装裱过的一幅字,隽永的字体,写的是苏轼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你送这个给我……" "你上次答应送我的生日礼物,后来忙忘了吧,我倒是一直记着,你不写来送我,那换我写来送你了。"平淡的语气,似乎在说你早上吃了面包那我就吃油条好了。 可那悼念亡妻的词,却让周放心底再次不安起来。 圣诞节那夜不好的预感,似乎是时隔很久之后被唤醒了一般,变得更加强烈。 那天下午,百川社全体成员一起去KTV聚餐,周津津请人,周放请客。 算是个告别会。 因为进入高考最后的冲刺阶段,百川社需要交给低年级的同学负责,第一批从创刊就一直坚持着的元老们,也终于到了退休的时候。 周放说,"百川社像是我们大家的孩子,从出生时一头稀疏的黄毛,到现在满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我们这些爹妈为它劳心劳力忙了三年,现在要把孩子交给别人带了。" 目光又飘到端木宁身上,轻轻笑了笑,说,"真舍不得。" 端木宁淡淡地:"如果信得过的话,就交给我吧。" 大家震惊地看着他,他却一脸镇定,说得云淡风清:"不管我能不能当社长,我都想继续办好这份报纸,你的孩子,不是要认我当干爹吗。" 目光跟周放相对,后者却笑了笑,避开。 "你不可以的。" "为什么?" "你还小。" 到此就停了下来,没有人说话了,周围闹哄哄的,KTV里震耳欲聋的歌声,闪烁的灯光,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端木宁低着头,轻轻地:"原来你一直当我是孩子。" 声音太轻,被刺耳的歌声遮盖着,周放没有听见,端木宁其实也不想让他听见,或许只是在轻声地自言自语。 "只是把我当小孩子而已。" "没想到吧,那个孩子,却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你了。" 离别的气氛变得浓烈,众人在KTV里面吼歌,吼了一个下午,周津津还喝了酒,唱得嗓子都哑了。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 调跑了十万八千里,唱得人心都跟着颤。 终于扔了麦,过来拍着周放的肩膀说:"大哥,到了大学找个嫂子回来呗。" 周放笑着弹了弹她的脑壳:"你这丫头,整天想这些,毛线。" 周津津坐在沙发角落里,哭了。 "我会考去华大,以后就没法整天一起唱歌喝酒……" "丫头别整天想着唱歌喝酒啊,你也顾着点化妆美容什么的,你看,才几岁的人啊,脸就跟那树皮一样皱吧。"周放过去轻轻拍了拍津津的肩膀,"你再丑,都是我妹。" 周津津拿袖子擦了眼泪,抬头挤出个笑来:"你就是再混蛋,你也是我哥!" 散伙饭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 傍晚的阳光金灿灿地洒下来,像是给这座小城市披上一层纱。 众人散去后,周放和端木宁默默走在回家的那条路上。 原本很长的路,走了几步,却觉得好短,家门已近在眼前了。 "不论如何,他都是你亲生父亲,对他的态度好一点。"周放轻声说着,伸手揉了揉端木宁的脑袋,"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耍性子,听见没?" 端木宁没说话。 "以后有缘会再见面的。"周放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 "你……" 垫起脚,嘴唇凑了上来,周放的疑问被端木宁堵在唇边。 动作生涩的端木宁,只会用嘴唇紧紧贴着对方,伸出舌尖,伸进周放因为震惊而张大的嘴里。 不带任何□的纯粹的吻,没有技巧,只轻轻和他的舌尖碰触着,然后便害羞地退了回来。 "我有话跟你说。"因为亲吻而让镜片蒙上了一层雾气,端木宁的眼神,周放看不清,只觉得他红着脸,声音轻微的颤抖着。 "我……我很喜欢你。"攥紧手指终于说了出口,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不是小孩子那种喜欢。" "想亲吻你,拥抱你的那种……像恋人一样的喜欢。" 周放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看着对面的孩子一脸认真地对自己说喜欢,也不知该高兴两人心意相通呢,还是该难过不得不分开的无奈。 "小宁,你还小,喜欢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更何况同性。" "我是小,我就是单纯的喜欢你,不行吗?"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是男人,如果在一起,需要考虑,需要面对的问题都很多,你年纪小,现在没有办法承担那些。"这样说着,心里却难过得快窒息了,如果自己自私一点……再自私一点,把他绑在身边,不管将来会怎样,在他还单纯的时候就绑住他,甚至让他为了自己变成彻底的同性恋…… 这样好吗? 因为太在乎他,考虑更多的,是他的将来。 "你跟你爸爸走吧,我没有办法给你什么承诺,更不可能跟你在一起,你的年纪,还没到谈感情的时候。" 周放依旧笑得温柔,看在端木宁眼中,只觉得格外刺眼。 "我想知道,你喜欢我吗?" 直接问了出来,太过激动,已经忘了尊严脸面之类的事,想要迫切地知道他对自己的感觉,端木宁的声音抖得厉害。 "哪怕是一点点喜欢,有没有?" 周放沉默。 端木宁一直看着他,看着洒在他的脸上的阳光,看着他紧皱的眉头。 他却始终没有表态。 "我明白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也谢谢你叫我爸爸来接我。" 一下子陌生疏离的感觉,痛得快窒息了,端木宁深深地看了周放一眼,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挺直了后背,不再理会身后的人叫他的,有些压抑的声音。 "端木宁,我不说出口的原因,以后你会明白的。" 那句话,终是没有听得进去。 二一章 下 二一章 告白 下 后来,林微和温婷常常回想起那年的夏日午后。 周放院子里的花园,在端木宁的悉心整理下,变得整齐漂亮。 那时正是初夏时节,很多花都开了。 周放在花园中间的树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一个"宁"字。 像在立碑一样。 记忆里,一直坏笑着的周放,那天靠着树哭了,压抑的哭声吓到了林温二人,问他,却始终没有说明原因。 那似乎是他第一次流眼泪,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从其他人口中听说,那天下午,在东城区公车站到端木宁家的路上,发生了一场事故。 那天傍晚的街道格外热闹。 路上停着的那辆大货车,倒在车前的那个瘦弱的孩子,叫嚣着的警车,救护车,刺耳的画面和声音,似乎让时间停顿了下来。 路过的行人在围观。 倒在地上的孩子,身体很单薄,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毛衣,只是那纯白的毛衣上染了大片的血迹。他的脸色很苍白,手指因为瘦弱而变得骨节分明,细碎的刘海,遮挡在已经破碎的玻璃镜片上,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似乎能投出一圈淡淡的阴影。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脸上,照得他的脸,似乎透明了一般。 那个抱着他的男孩子,一直在叫他的名字,颤抖个不停的双手上,沾满了血迹。 "啊,这孩子没看见红灯呢,我刹车来不急啊!"司机慌张地跟旁边的警察解释着。 "虽然是……你的车速也超标了。" "警察同志,真的是这孩子闯出来的啊,我……" 烦躁的争吵声,像是被什么过滤了一般,在耳边嗡嗡响着,却听不清一个字。 怀里的人,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小宁……小宁……" 紧紧拥抱着他,摇晃着他的身体,发出困兽一般嘶哑的声音。 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直到端木宁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周放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叫着他的名字。 在手术室前被医生强迫分开了。 那个医院,长长的走廊,在太阳落山之后,变得更加冷清。 上次,自己就在那里抱着端木宁,眼睁睁地看着他妈妈被白布遮住身体,从面前推走。 看着一脸无助的端木宁,周放便温柔地拥抱着他,给他依靠。 然而现在,又换成他进了手术室,自己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没有人能给自己依靠,强自撑着,感觉周围的空气愈发寒冷。 突然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他当时的心情。 最在乎的人生死未卜,而自己只能无力地等待,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无奈的痛苦,像是一只巨大的铁爪,狠狠抓挠着自己的心脏。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 端木宁的父亲也很及时地赶来了。 "他怎么样?"男人的声音明显地发着抖,过来质问周放,周放低头沉默着。 "好了,你别着急,我先去找医生问问情况。"跟来的古秘书一如既往的冷静。 "你说,我儿子会不会……"坐在椅子上,肩膀发着抖。 "别乱想,据现场的交警说,刹车挺及时的,应该没那么严重才对。"古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然后又过来周放这边:"你也不要太自责了,他会没事的。"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周放攥紧了双拳,轻声地说:"他看我的时候,那种眼神,像是诀别一样。" 说着,身体也轻轻颤抖起来。 古唯愣了愣,看着一向潇洒的周放那么难过无助的样子,这才意识到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只好安慰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后来果然如周放所料,端木宁从手术室出来后,被送进了加护病房……躲过了一劫,最终却没能熬过危险期。 "心跳呼吸都停止了,他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古唯来通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地说着。 周放轻声地:"是吗。" "他爸还在哭,我想把小宁火化了,骨灰带去老家安葬,你……有话跟小宁说吗?留时间给你。" "不必了。"周放轻轻摇了摇头,看了眼玻璃窗内,那个被白布遮盖着的人,"我要跟他说的话,会记在心里。" 周放出奇的冷静,吓到了一向沉着冷静的古唯。 也在很久之后,才明白,"哀大莫过于心死"这句话的真正涵义。 "他的骨灰,跟他妈妈葬在一起,可以吗?"周放突然问道。 "这……" "他说,他不喜欢陌生的环境,是我逼他走的……不想看着他一个人孤零零被葬在陌生的地方,跟他妈妈在一起,至少不会太孤单。"平静地说着陈述句的周放,让人觉得,一夜之间,好像突然长大了。 "对不起,这个我没法答应你,我从来没尽过父亲的责任,安葬他的事,就交给我吧。"江山突然出现在拐角处,垂着头,颤动着肩膀,轻声说着:"还有清儿的坟,我也会移回家乡去,这些年她都流落在外,死后也该回去她长大的地方。小宁和他妈妈,还有他喜欢的继父,我会把他们葬在一起,他们才是一家人。" "既然这样,那就交给你了。"周放深深地看了眼被白布遮住的人,转身离去。 外面天亮了。 清晨金色的阳光下,周放疯狂地奔跑着。 从医院到家的那一段路,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出了一身的汗也顾不得,到家之后便把自己狠狠摔到床上,紧紧抱着那只端木宁送给自己的大熊。 眼泪才终于流了下来。 记不得哭了多久,只知道那是自己记忆以来,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 关于车祸的消息,温婷和林微也只是听别人说起。心底疑惑,却无从求证。 端木宁这个名字,甚至成了周放的禁忌。 周放把狗牵了回去。 没过几天,那只狗因为不小心吃了有毒的食物,死在家门口。 躺在那里抽搐的时候,周放只是静静地看着。 等它安静了,才抱着它回到院子里,埋在那棵树下。 后来周放一直很忙碌,把百川社社长的位置交给了一个叫宁轩的师弟。 在大家都忙碌着高考的时候,周放便开始疯狂地创作。 第一部作品《狗血人生》,被一著名出版社的编辑看中,在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顺利出版。 那个暑假,周放远走他乡。离开的时候,带走了那只棕色的大熊。 一个人背着旅行包,到了北山市。 旅行包最低层,用厚厚的牛皮纸包着一本书,如果拆开来,会看见那本书上画满了鸡蛋。 只有两本,一本被端木宁带走了,剩下的一本,周放一直留在身边。 天河大学中文系。 周放第一天入校就拍了文学社一砖头,小师弟来踢馆却把高年级的学姐说得哑口无言。虽然他很嚣张,笑起来很痞,却挺好相处,且不高傲,师兄师姐们对这位才高八斗的师弟心生好感,便把周放纳入了文学社。 天河大学中文系的代表刊物,又经历了一次彻底的大改革。 主编周放的名字,也渐渐让人熟悉起来。 流畅的文笔,犀利的言辞,中文系大才子的称号,当之无愧。 可是,只有他的舍友刘俊杰知道,被戴上一大堆高帽子的周放,也偶尔会在夜晚站在阳台上吸烟,露出寂寞的神色。 从同桌到舍友,刘俊杰跟周放虽是多年的死党,却始终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心事。 后来有中文系的美女跟周放告白,周放坏笑着说 "实话跟你说吧,我以前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走的时候,顺带拐走了我的心,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躯壳,是没有办法给与你想要的美丽爱情的。" 用这种奇怪的理由拒绝了好几个女生,于是私底下,便有一些学妹们悄悄议论着。 "系花都拒绝,他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他是不是神经有毛病啊?" "听他说的那话啊,比琼瑶还琼瑶,酸得我牙疼。" "他好像只认妹妹,不找女朋友,你说妹妹能干嘛,有义务没权利的。" "所以说他有毛病呗。" 周放的那句话被作为笑料广为流传,一时之间,中文系的论坛上"其实我只是个躯壳""谁偷走了我的心!"之类的帖子层出不穷,大家互相调笑着。 周放看到的时候,只是轻轻笑笑。 "看吧,这就是名人效应。"臭屁地说着,有时候甚至亲自上阵,讲一些肉麻的情话调笑一番。 大家都一笑而过,只有跟他熟悉的刘俊杰,每次都皱起眉头。 "哥们,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我就觉得,高三文学社聚会那天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啊。" 周放坏笑:"我哪儿变了?是不是几天没调戏你,你皮痒痒啊……" 说着便把爪子伸过来。 "我说,是不是跟端木宁有关?"刘俊杰若有所思状:"我记得那天,他不是单独约你出去了吗……" 周放的笑容僵在唇边,片刻之后,才低声道:"别跟我提他。" 被他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刘俊杰只好竖起手指天地为证地说,以后不提,绝对不提。 周放大三的时候,林微和温婷也考到了T大,两人都报了医学系,在听说周放的传奇故事时,也只是相视一笑,说:"就知道他跟以前一样流氓"。 那时,网络博客开始流行,很多人赶时髦跑去注册ID,在网上写日记。 周放也注册了。 后来因为服务器不稳定的缘故,把博客换到了天堂文学城的私人空间。 那时候,周放已经小有名气,在杂志,报刊上发表的文章,裁下来能有厚厚一叠。 然后开始在天堂文学城连载小说,以其潇洒的文风,引人入胜的情节,新颖的构思,引得无数人争相追捧,聚集了大量的人气。有人形容他是文学界的一匹黑马。侦探,推理,科幻,网游,周放写作涉及的题材很广泛,然而他始终不写言情,小说中爱情所占的成分也很少,人物繁多,情节丰富,却很少出现爱情的纠葛。 在一次网上直播的作者采访中,有网友问,"你写的小说题材挺广,为什么不尝试言情呢?" "不管爱得多么深刻,死了烧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记得谁。言情小说里的天长地久,我从来不信,所以,也写不来。" 这是周放打出来的答复,末尾还加了个大大的笑脸。 "那你专栏里写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你在祭奠什么特别的人吗?" "我无法守护你的尸体,只能在心里给你立碑。" 周放摸着鼻子笑了笑,良久之后,对着电脑打下一行字—— "抱歉,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又过了几年,周放大学毕业,背着包去远方流浪。 夏日灿烂的阳光下,周放戴着墨镜,一个人走了很多地方,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 沿路拍了好多漂亮的风景,在博客上贴着照片,或是大气或是细微的景色,遗憾的是,从来没有人。 后来,流浪累了,才回到了北山市定居。 一个人住着的屋子,凌乱不堪,卧室的被子从来不叠,书房的桌上,稿纸铺了一大片,风一吹,哗啦啦作响。 而他也懒得打扫,乐得逍遥自在。 天堂文学城的积分和出版制度改革之后,很多有名的作者纷纷涌来驻站,一年之内,各类佳作如雨后春笋般相继走红,也涌现了新一批的优秀作者,以写言情的宝丁,写耽美的千古风流,以及写东方玄幻的穷开心为代表。 宝丁这个笔名,周放初次听到的时候有些震惊,甚至不安。 毕竟这两个字,会让他回想起那段埋在深处的记忆。 后来,宝丁的小说一部接一部的出版,人气越来越高,名声也越来越大,整天听到有人提他,听多了,便麻木了。 却一直不去理会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只因这个笔名,犯了自己的忌,触了心底那根最不愿碰触的弦。 然而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宝丁的官方论坛"七彩宝盒",突然出现的一个贴子,搅乱了周放原本安心逍遥的日子。 "周放,我知道,就算我站在跟你同样的高度上,你也不会在意我。 可是我还喜欢着你。 那种深刻的感情,几乎要把我淹没。 或许你会怀疑我的话,甚至怀疑这帖子,是不是我故意在搞破坏。 甚至连我自己都在怀疑,我到底发这个帖子是为了什么? 为了庆祝我的二十岁生日? 为了证明我可以跟你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 为了证明我不再是小孩子,有资格光明正大去喜欢你了? 还是为了祭奠,我整整五年的单恋……" 一张帖子激起千层浪潮,一夜之间转载铺天盖地。 而据说,此时的宝丁大人,正在外地旅游,自在逍遥。 周放看完帖子之后,皱皱眉头,直接拔了电源。 电脑关机的瞬间,凌晨十二点,广场的钟声响起。 当,当…… 寂寞的钟声回响在城市上空。 又是一年平安夜,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一章 上 第一章 论坛风波 上 清晨,简单素雅的卧室内,纯白色的大床上,侧身睡着一个男子,细碎的刘海遮着眼睛,因为阳光的照射,睫毛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睁眼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于是又翻了个身,抱住枕头,趴着继续睡。 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揉了揉,转动脑袋寻找声音的来源,半晌之后,才发现是被自己压在胳膊底下的手机。 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有些不奈地皱了皱眉。 "喂,什么事?"声音带着点刚起床的迷糊,懒洋洋的。 "江宁,你大清早态度不能好一点?" "什么事?"清醒了,声音便冷了下来。 "后天你爸爸生日,回来吗?" 沉默片刻,淡淡地:"别忘了我是学生,还得上课。" "后天周末。" "唔,是吗。"揉了揉眼睛,"周末要睡觉。" 对方沉默片刻,才压低声音道:"别找借口,回来一趟吧,你爸很想你。" "哦。"掀开被子,冷空气吹到□的胸膛上,有点冷,又缩了回去,直接在被窝里换起衣服来,一边歪头夹着电话,一边平淡地说:"那就回去一趟吧。" "机票我帮你订了,你去拿。" "谢谢。" "记得带生日礼物。" "礼物你没帮我准备啊?" "你自己准备吧。"那边倒也不生气,似乎习惯了他这种淡漠的语气。 "他喜欢什么?" "自己想。"电话被挂断。 江宁穿好衣服,洗漱完毕,随意吃了些早点,抓起外套便出了门。 到了附近的新华书店,在畅销书的位置,找到了自己最近刚出版的书,跟另一个人的书摆在一起。 《狗血人生》 那个人取的书名,怎么那么可爱? 这样想着,微笑着顺手又抓起一本,到了柜台前。 "麻烦你把这几本包起来,谢谢。" "不客气。" "顺便问一下,周放的新书什么时候能到?" "具体我不清楚,似乎是推迟了吧。" 店员把书递给他的时候,只见他低头轻轻笑着,看上去很满足的样子。 江宁拿着一捆书回到住处,放在桌上,颇为无奈。 有两本去年出版的旧书,据说是卖光了,书店里已经没有了存货。 其实送这几本也没所谓,可是……收集全部作品的话,似乎更有意义一些吧。 把自己全部的书打包送给周放,其实更想把自己打包送给他,怕把他吓到,只好先用书来代替。 无聊在淘宝上逛,搜索书名,找到了,便跟对方联系,连卖家信誉都懒得看。 "我想买你那两本书,快递的话最快几天能到?" 卖家倒是很热情:"三天吧,呵呵,这可是签名书,所以贵一点,我当初预定抢购的时候好不容易排队抢下来的。" "签名书?" "对啊。" "我不要签名的。" "晕,不要签名的去书店买去,别在这浪费我时间。" "书店买不到。" "买不到啊,那你直接找作者要去吧,烦人。" 说完就给拖了黑名单,再发消息便没了回音。 江宁扯开嘴角轻轻笑了笑,心道,我就是作者,我找谁要去?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把书架上的藏书抽了出来,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封面,跟刚买回来的新书全部包在一起,凑齐了一整套。 摊开一张信纸,写下周放两个字的时候,感觉耳根有些发热。 刚过完二十岁生日,就想跟他联系,是不是太……直接了一点? 这次正好要去北山市,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想了想,还是提笔。 "周放,你过得好吗?有没有想起过我。"太肉麻,撕了。 "周放,我已经20岁了,所以迫切地想见你一面……"太恶心,继续撕。 刚想接着写,又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看了看来电显示,居然是自己的责编? 责编一般有事都是在Q上说,这次直接打电话来,看来是比较着急了,或许是催稿吧,这样想着,便接了电话,淡淡地:"露姐,我会定期交稿子的,还在修改最后几章。" "神啊,你还活着啊?!不是稿子的事儿,你在哪呢?我找你好几天了,电话也打不通,还以为你被外星人绑架了!" 习惯了她每句话都带感叹号的语气,江宁轻轻笑了笑:"我前几天住学校,手机忘带。怎么了?" "你赶紧上你自个儿论坛上看看去吧,都快闹翻天了!你在搞什么啊?明知道很多人都看你俩不顺眼,你给来个琼瑶版真情告白,还五年的单恋,你疯了?" 皱眉打断,"什么告白贴?" "你正身出来给周放告白,把自己说得像被抛弃的可怜娃娃……周放发飙了,说你神经,这两天通过他的责编在找你呢,想让你给个解释。" 江宁愣了愣,才疑惑道:"我好几天没上网,什么时候给他告白了?" "不是你发的吗?" "不是。" "是你的ID……" "反正不是我。"顿了顿,平淡地说:"他在找我吗?正好,我也要找他呢。" "你也在找他?" "放心吧,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挂了电话之后,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不知道是谁在捣乱,那样的帖子,肯定给周放带来了很多困扰,甚至会让他反感吧。 虽然还喜欢他没错,单恋了他五年也没错,可那是自己的事情,即使要说,也得面对面亲口说。 知道这件事的…… 难道是她? 赶忙开了电脑打开QQ,右下角连续跳动的头像吓了人一大跳。 消息太多,导致电脑死机,重启一次再开了Q,发现这两天内前后有几十人找过自己,都是"那帖子是真的吗?""你喜欢周放吗?""周放是男的,你是男的女的啊?"之类的疑问,还有责编发来的大串信息。 赶忙登陆了论坛,迅速删掉了那个贴,可帖子被转载的数量之多,让江宁不禁紧紧皱起了眉头。 进天堂文学城,打开周放的专栏,看到他正在连载的文下的评论区,一整片可怕的争吵,满屏的负分。 周放似乎很生气,直接在今天早晨把文给锁了,并且在文案里大字申明,这件事跟自己无关。 看到他把什么都撇个干净,甚至有些厌恶和不耐烦的态度,江宁心里有些难受。 从好友里拉出穷开心的QQ,发消息过去。 "小开,是你发的贴吗?"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复,"天啊,我以为你装乌龟样躲起来了!那个帖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是你发的?" 有些疑惑。 穷开心是文学城的一位作者,喜欢写玄幻,江宁跟她一个责编,很早就认识了,因为是同期发文,在作者里关系算是最好的。 十八岁那年,过了成人的生日,为了证明自己长大了一般,迫不及待买了酒来喝,结果很丢人地喝两杯头脑就发昏。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半梦半醒间,突然很想念周放,一时冲动想找人倾诉自己的辛苦,于是爬起来开了电脑,当时好友列表正好她在线,迷迷糊糊地把心里压抑的秘密说出了口。 她是女孩子,年龄比自己大,而且也不排斥同性恋,所以并没有好奇地打听些什么,反而很体贴地做一个接收江宁倾诉的垃圾桶。 "喜欢同性并不是丢脸的事啊,你也别太压抑自己。" "有空可以去看看千古风流大人写的耽美文,男人之间的恋情也可以很美好的,能在一起的也不少呢。" 看着她发过来的话,心情稍微轻松了些。 清醒之后一直在后悔,从那以后也没再跟她聊过什么。 喜欢周放是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面对知道这个秘密的朋友,觉得不好意思,甚至有点害羞。 前几天20岁生日的时候,她打趣说:"你20岁成年了嘛,可以大胆去追求喜欢的人了。" 后来论坛上就出现了那个帖子,不是她发的? 江宁抚了抚额,心想,或许是事情闹大了,她女孩子家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吧,再说如果这件事曝光,那不仅给周放惹了麻烦,小开也会被卷进去。 自己臭名远扬就够了,反正自己的事情自己去承担,没必要连累朋友。 这样想着,便心平气和地对她说:"没事了,我会自己解决的。" "你怎么解决啊?周放好像火气很大呢,因为这事儿,媒体乱歪曲事实,他出书时间推迟了,签售的活动也取消了。我听他的朋友说,他想把你揪出来乱刀砍死再鞭尸啊……" "这么夸张?" "你真是单纯,知道舆论的压力多可怕吗?知道私底下有人怎么说你么……"想起那些装13,故意炒作,不要脸之类的言论,小开都不忍心跟他说,叹了口气,打下一行字:"你跟他好好协商下吧,事情总能解决的。" "嗯。" 因为QQ上弹出的消息实在太多,又重新启动了一次,这才从编辑群里找到了周放的责编。 "你好,可以告诉我周放的Q号吗?"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复,一个大大的"囧"字,后面加了一串号码。 "孩子啊,周大少火气大得很,你说话……呃,注意措辞,小心撞枪口。" "谢谢。" 深深吸了口气,加他的Q,没料他那边居然拒绝任何人加好友的请求。 看来这几天他确实被折腾地不轻…… 有点内疚地对编辑说:"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请你让他加我一下。" "他好像不在,我给他留言,你晚上再跟他联系吧。" "那谢谢了。" 这边江宁忙着请求清理到处的帖子,那边的编辑却在思量着,果然如传说般,宝丁虽然很有礼貌,却有点冷淡,不好相处。 回头给周放留了条信息"这个是宝丁的Q号,他找你,你加下他。" 心里默默祈祷着,爱耍贫嘴的痞子周放,和冷漠高傲的宝丁,最好能够心平气和一点解决事情,不要再把战火蔓延开了…… 此时,周放正跟林微待在一起。 学校里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弟叶敬文,对林微展开疯狂攻势,狡猾的林微把周放拉出来当挡箭牌,两人正在密谋下一步的应对战略。 "林微,你不是同性恋吧。"周放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只苹果,一边悠闲地削着,一边问。 "不是。" "那你还跟他说,你一直都喜欢我,而且只喜欢我一个?"周放坏笑道:"你这么说,我可会误会的,要不要亲一下来验证看看,你有没有对我动过心?" 林微轻声地:"那只是为了打击他的积极性。" "真没喜欢我?不用验证?" "没。"目光真诚,没有撒谎嫌疑,"我的初吻得留给喜欢的人,就不要跟你验证了。" "呵呵,小时候长那么可爱,被多少人抱过亲过了,还初吻……" 林微严肃道,"我说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吻,那个,你应该明白吧。"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跟你小时候随便亲别人脸蛋又不一样。" "哦……"故意拉长了声音,看得林微有些脸红了,这才笑道:"我明白,又不是没吻过,虽然过去很久了,因为是初吻,记忆倒挺深刻的。" 林微疑惑道:"你不是没女朋友吗?" 周放坏笑:"隔空的飞吻也算。" 第一章 下 第一章 论坛风波 下 林微轻轻一笑,"好吧,转移话题,你觉得……叶敬文是不是在逗我玩呢?" "实话说,那小子挺嚣张的,不太适合你。虽然你温吞的性格需要另类的人来刺激一下,可那家伙,另类过头了,我都有点吃不消。"周放耸肩,"你不会动心了吧?瞧你笑得就跟那偷了腥的狐狸一样。" "呵呵。"林微摸了摸下巴:"像狐狸?" 周放斜了他一眼,"最近桃花开得真旺啊,你屁股后面有狼追,婷婷那边,萧凡不是追她吗,她咋不答应?" "这我不清楚,婷婷说,她不想当夹心饼干,萧凡听了之后,就不折腾了。"顿了顿,又笑道:"你呢?都一把年纪了,不考虑找女朋友?" 周放摸了摸鼻子:"什么叫一把年纪,我现在可是男人最青春的阶段,知道吧?" "就你还青春……" 咬了口苹果,无所谓道:"暂时没那打算,等三十之后再考虑成家立业的事。" "周放。"林微突然认真地看向对方,语气也变得严肃:"高三那年,你跟小宁是不是闹过什么矛盾?" 周放低头继续吃苹果,不理会林微的问题。 "你跟他没有联系了吗?" 周放轻轻笑了笑:"有联系啊,一年一次,清明节的时候。" "你开什么玩笑?" "好了,不说这个。"周放抬头道:"我最近在烦另一件事。" "论坛告白贴的事?" "对。" "你想好解决方法了?" "方法嘛。"周放悠闲地吐了口气,眨眨眼睛,坏笑道:"揪他出来打屁股。" 林微皱眉:"你正经点。" "小孩儿做事没点分寸,我会好好教训他的。"周放又咬了口苹果,吃完了,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周放,你很讨厌宝丁?"林微突然轻声问道。 "谈不上讨厌,只是,反感。"抬了抬眼皮,低声地:"他用阿猫阿狗都好,非要用什么宝丁当笔名,撞了我的枪口。" "是因为小宁?" "林微,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小宁,算我拜托你。" 看着神色突然黯淡下来的周放,林微有些震惊,也不敢问,只好乖乖闭上嘴。 见他拿出火机点燃了一根烟,缭绕的烟雾里,脸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每次提起他,我就觉得难受。"周放轻轻叹了口气:"那时候,年少轻狂,一些事情没有考虑周到,其实严格算来,我也算只不小的禽兽啊。" "怎么这么说自己……"听着他沉闷的声音,林微也有些难受,却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好友,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时候年纪太小嘛,就算做错了什么事,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周放沉默片刻,又抬头笑了起来,"先不说这个,说说你吧,你为了刺激叶敬文把我拉出来,就不怕引火上身?" "怕什么,要是真引火上身,我挺乐意自焚的。"林微说得轻松。 "你这家伙。"周放伸出手来,想去揉林微的头发,突然觉得这个动作似乎是专属于某个人的,于是僵硬地转变方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尽量帮你。" 论坛的帖子刚发布的时候,林微以为是叶敬文在捣乱,很生气地打电话过去责骂他。 可周放知道,叶敬文那么傲慢且聪明的人,即使要对付这个"假想情敌",也不会用这么没水准的方法。 那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放心想,或许是有人为了搞臭两人的名声,故意制造的一场恶作剧吧。 "关于那个帖子,一看就是有人在捣乱,你们居然相信? 那个捣乱的人,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过我警告你,我会查出你是谁,然后送你去火葬场。 在宝丁旅行回来之前,烦请各位宝丁大人的粉丝不要以一种"仇视负心汉"的态度来"仇视"我。 我是无辜的,可没做过什么始乱终弃的事。" 这是周放在博客上的最新日志。 下面的回帖里有人在刷"你就是垃圾""我们就仇视你"之类的留言。 看到Q上责编的留言,又收到了叶敬文想谈谈的短信,有些烦躁地关了电脑,抓了外套出门去。 根本没想到此时有个人一直在电脑前,焦急不安地等着他。 跟叶敬文在KTV见面,包厢里灯光闪烁,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他帮自己分析了好多关于那个帖子的事,证明他的清白。 "本来我还以为只是有人盗了他的ID捣乱,可奇怪的是,我发现宝丁的博客在不久前登陆过,闹得这么凶,他居然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很显然,他已经知道是谁了。我猜,这件事他可能会跟你私下解决,如果你查出始作俑者,相信两边的书迷会把那个家伙活埋。而宝丁大人呢,肯定舍不得,发帖的人应该跟他认识。" 周放赞赏地笑了笑。 叶敬文继续说:"我帮你,只因为你是林微的朋友,不过,你们联手跟我斗的话,肯定会输。" 周放坏笑:"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对方认真道:"因为我是真的爱他,而你不是。" "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你的全部作品,你的文字跟你一样寂寞,你不相信爱情,对待感情的态度,甚至有些悲观。" 周放笑着喝酒,没有说话。 从KTV出来之后,开车回家,觉得有些头晕,便摇下车窗。 此时正是寒冬,冷风从车窗里吹进来,全身不由得打了个颤,酒意被吹了个干净,那种难过的心情便更加鲜明。 叶敬文这样的陌生人都看得出自己的寂寞吗? 还以为掩饰地很好。 当然寂寞了。 喜欢的人,眼睁睁看着他被车撞到,流了一地的血,在自己面前抬过的单架,手术室门前一直亮着的灯,重症监护室里被白布遮了大半个身体的孩子…… 那些鲜明的记忆,怎能说忘就忘的? 这些年来也想过找个人来爱,却始终,没办法忘记他。 那个孩子,像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扎了根,每每想起的时候,就觉得心痛得快要痉挛了。 小宁…… 低声唤了声他的名字,在十字路口绿灯亮起的时候,这才轻轻吐了口气,收拾好心情,装作没事的样子,继续往前开去。 回家之后随手煮了碗泡面,等待泡面煮好的时间里,匆忙地开了电脑,翻出责编的聊天记录,看到了那个Q号,便直接查找来加了。 没料却被拒绝,理由是"报名字。" 周放耸肩笑笑,打了名字"周放。" 那边好久之后才通过了。 周放从好友面板点开来看了看,他的个性签名里写的是"终于过了20岁",昵称宝丁,其他资料全是空的。 "听说,你找我?"发一条消息过去,那边半天没回复。 周放有些不耐烦了,等到泡面都煮好了,拿起筷子一边吃一边等,良久之后,聊天窗口才弹出一行小小的字。 "对不起,我这边消息太多,死机了。" 周放咬了口面条,"那成,等你忙完了咱再讨论。" "可以换MSN吗?" 周放懒洋洋地回了个:"不可以,我不用MSN的。" "那稍等一下,我重启。" 然后,那边就下线了,片刻之后爬上来,又下了,又爬上来。 周放冷眼看着他上蹿下跳的QQ,终于无奈道:"我换MSN。" 从来没用过MSN,为了那家伙去网站上下载,安装,注册登陆,花了十分钟,然后加了他的帐号,看着空荡荡的好友列表里只有个宝丁,周放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真是冤家路窄啊…… "现在好了没?你还真忙啊。" 发了条消息过去,这次倒回复地挺快:"真抱歉,今天电脑出了点问题,一开Q就死机。" "废话不多说了,直接点吧,我等你等得泡面都凉了啊。" "嗯,关于论坛那个帖子,你怎么看?" 周放不禁笑了起来,这孩子,什么叫我怎么看?是你给我造成的困扰好吧,反过来问我,这算什么态度?真想好好教训他。 打下一行字发送过去:"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深刻,需要我们深入讨论一下,要不见个面来好好探讨探讨?"末尾加一个贼笑的符号。 "我……没准备要跟你见面。" 没料到对方却这样回复,周放反而一愣。 其实只是调戏他一下而已,看他那信以为真的样子,不禁心情大好。 "那你说怎么解决吧,为了你那告白贴,我可变成了千夫所指的负心汉啊,好像是我对你始乱终弃一样。" 那边沉默良久,才发来一条消息:"我跟你道歉。" "道歉就完了?" "那你想怎样?" "我说丫头,你弄出这么件事来,不知道后果吗?" "我不是丫头!" "难道你是男人?" "我就是男人怎么了?" "你是男人,你跟我告白算怎么回事啊?" 那边好像生气了,好久才发了条消息过来:"不管你信不信,帖子不是我发的。" "哦,那谁发的?" "不能说。" 周放无奈抚额,这孩子怎么这么冷硬,看他说话这态度,是来和解的人该有的态度吗?是做错事该反省道歉的态度吗? 怎么反倒像是自己冒犯了他,他是上门讨债的一样。 "哎,我说宝丁大人,你在天堂文学城也混了近两年了吧,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不知道别人都怎么说你,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泼污水呢,知道吗?" "我懂不懂事,不需要你来教训。" "脾气还挺大的嘛……"坏笑:"那你找我是理论来的,还是道歉来的?" "我……道歉。" "道歉就完了?" 那边又不说话了。 周放翘起嘴角笑着,想跟我这老油条斗,你还嫩了点,看吧,两句话就爆发了,这孩子真沉不住气。 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单纯,又倔强,不好相处。 那边似乎考虑了很久,这才回道:"那我正式发公告道歉,你满意了?" "唔,我还得确定一下,那个帖子到底是恶搞,还是另有隐情?"周放从旁边拿来水杯喝了一口,悠闲地打字问道:"那五年的单恋是怎么回事,你总不能说一句'帖子不是我发的,谁发的不能告诉你'就完了吧。" "是……有人在恶作剧。" "那你没恋我对吧,真没?" "……" "点点点是什么意思,我没法理解。" "没。" "成,既然是误会那我就不追究了,你贴道歉公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那还真谢谢你的宽容大度。" "生气了?"周放轻轻笑了笑,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为难你,只是给你个教训吧。听说你出道不久,年纪又小,取得那么好的成绩,被人阴是正常的,平时多留心一点,你那账号密码怎么给别人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没听过吗?" "谢谢你的忠告。" "小孩子脾气不要那么倔,谦虚一点总是好的,你这说话态度容易让人心生厌恶。" "那么你呢?随便就把别人当孩子一样教训的人,又高尚到哪里去了?我都二十岁了,不需要你教训!"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高尚啊,我就一只大流氓,你不知道?" "我知道了。" 末了,又加了句,"但是我很喜欢你这流氓",想了想又觉得太突兀,赶忙删掉,换成另一句。 "周放,你有女朋友吗?"虽然只是在网上聊天,想起他坏笑的样子,心跳得有些快。 周放一愣,"问这个做什么?" "如果给你们制造麻烦,顺便帮我向她道歉。" 口是心非,隔着网络,谁都不明白谁。 "那倒不必。" "没有吗?" "嗯。" 那太好了。 情不自禁打下这几个字,又觉得自己有点冲动过头,再次无奈地删掉,换成了 "谢谢,再见。" 那头的周放却意味深长地摸了摸鼻子,看着聊天窗口里自己10号大的楷体字和对方5号小的普通宋体,一大串聊天记录下来,总觉得自己像是在——欺压他呢? 第二章 上 第二章 Q里Q外 上 论坛帖子的事情告一段落,周放也没再跟那个人联系过,MSN用过一次之后便扔进了回收站,每天依旧挂着Q写小说。 可奇怪的是,每次自己在线的时候宝丁那个企鹅头都在线。 周放心想,或许是他的QQ对自己设置了隐身可见吧? 难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想让自己整天眼红? 于是,周放也对他设置了隐身可见。 那头的江宁,看到周放的头像亮了起来,不自觉地双击打开,修长的手指放在键盘上,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聊些什么。 只好发过来一条:"我道歉的公告你看了吧,满意吗?" 本是无奈之下找出的话题,却被周放理解成他在趾高气昂地显摆。 就像认错的孩子倔强地扭过头去,说的那声"都说了对不起你还要怎样啊!" 周放摸摸鼻子,觉得他虽然冷淡别扭,也还有点孩子气的可爱吧,于是笑着回复:"非常满意,谢谢你的配合。" 那边的人赶忙又换了个话题:"最近的比赛,你参加吗?" "什么比赛?" "编辑没跟你说?" "没。" "就是虚拟网游文的比赛,据说是跟游戏公司合作的,获奖作品可能改编成游戏。" "哦,是嘛。" 看着周放爱理不理的样子,江宁有些生气,觉得自己像是在想方设法勾搭他一样,热脸去贴人冷屁股。 神色黯了黯,发过去一句:"下了,拜拜。" "拜拜。"这次的回复是最迅速的,好像巴不得他说再见一样。 片刻之后,右下角的头像又开始跳,打开来看,是周放发来的消息。 "亲爱的,你不是下了吗?怎么头像还亮着。"后面跟了个大大的笑脸。 江宁一愣,打开Q看见自己给他设置的隐身可见,不禁脸一红,赶忙给取消了。 结果那边又发来一句:"呵呵,被发现了就潜水啊?那你继续潜着吧,我去问问比赛的事情。" 江宁气得握紧了拳头,那个痞子却还不罢休,又发过来一句:"记得偶尔上来透气,不然,我还得下水给你人工呼吸呢。"末了,又加了一句:"刚才读者群有人找,没回你消息,不好意思了。" 虽然气他的痞劲,又因为他最后一句话,心情瞬时好了很多。 哪料他后面又加了句:"不是故意冷落你的,别气了,乖。" !!!! 一串感叹号打得键盘噼里啪啦作响,江宁咬了咬牙,深吸口气才忍住发个炸弹给他的冲动。 这个混蛋小时候就占自己便宜,占了那么多还嫌不够……半小不大的时候,又被他亲过抱过……现在长大了,还被他调戏。 有个词叫一物降一物,或许周放就是自己的克星,不,确切说是灾星。 一直冷淡的自己,虽然尽力装出平淡的样子,可每次跟他说话的时候,失速的心跳还是把主人给出卖了。 一直平静的自己,一遇到他的事就平静不下来,沉不住气不说,在他眼里像傻子一样。 可是,想到以前跟他住在一起的日子,想到他的温柔,心里又觉得暖暖的。 虽然表白被拒绝,让人难受了好久,可事后想想,那时候两人都太小,就是他接受了又能怎样呢?还是不能在一起。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小气,让他反感了。 这些年独自一人,慢慢学会了跟人相处,也结交了几个聊得来的朋友,让自己的生活渐渐充实起来。 虽然夜深的时候最想念的还是那个人,可那种把他当成唯一依靠的孩提时代已经过去了。 现在的自己,要站在跟他对等的一面,正大光明地对他说"我喜欢你。" 不是小孩子的依赖,而是……长大以后,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喜欢。 周放关了群之后,刚要打开编辑的Q问她比赛的事,没料编辑先发了消息过来。 "你的文好像很久没有更新了……" 最后加了个骷髅符号,怨气颇重。 周放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啊。" "但是合同上写的每月至少更新五万,你这个月才传了一万字吧?" "没灵感嘛。" "灵感也是要培养的嘛,一咬牙就写出来了^_^" "咬牙ing……"顿了顿,又道:"咬碎了还是写不出。" "再使劲咬咬。" "嘴巴咬破了,也写不出啊555。"一边发了个大哭的符号,自己把自己雷到,无奈地叹了口气,严肃道:"我跟你说,我现在卡文卡得很严重,正处于史上最可怕的低潮期,所以你催我也没用啊,我也很无奈的说。" 编辑被气到了,转移话题:"那暂且不说网上连载的那一篇,你签给世纪出版的那篇,出版社要你十二月之前交终稿,写得怎么样了呢?" "等会儿,我查查。"从乱七八糟的文件夹里面翻了半天,终于找到那篇文档,打开来,字数统计一下,这才回道:"也就写了那么七八万吧。" "我记得全文有二十万吧?" "不怕的,反正还早着呢,说不定十一月三十号夜晚我的灵感突然如尿崩,一下子就崩出他几万字来,交稿就没问题了。" 编辑沉默片刻,"崩不出来咋办?你还是趁早写吧,一天写一点点,到时候也写完了呀。" "那不行,我一写就得几万,一点点不过瘾的。"周放继续耍赖皮,"就这样了啊,咱换个话题,那个网游文比赛的事,具体规则出来了吗?" "没呢,现在还是内部消息,你咋知道的?" "有人说的呗。" "想参加?" "点头。" "你!你给我把没完结的文都给结了再说!开一个坑一个的,别太过分了啊。" "遵命,我会加油的。" 关了编辑的Q,周放又从文件夹里翻出来一篇正在连载的文,打开来,开始写。 写了一会儿又觉得没灵感,写不进去,就直接上了Q去作者群里聊天。 "我在考虑下一个写死谁……"周放一出现便语惊四座,群里原本死寂沉沉的,被他一句话炸出来不少潜水王。 "写死谁?你在写什么?" "连,环,杀,人,案。"周放故作深沉状,"下一个谁死呢……" "抖,大半夜的好吓人……" "老兄,你写文不列提纲的啊?" "不啊,想哪写哪。" "那不会卡文?" "是啊,现在就卡住了。"周放无奈叹气,"我打算改天去抽个签。" "抽签?测姻缘啊?" "抽签决定,下一个谁死。"发完这个消息,周放便最小化了群窗口。 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旁边的冷水喝了一口,还是觉得写文的思绪很混乱。 这几年来一直都没梦见过端木宁,周放虽然是无神论者,五年来却无比希望托梦之类的事真实存在。不过转念一想,心高气傲的他,表白被拒绝,肯定不愿意见自己吧。 近来,却连续好几夜梦到了他,像是有什么暗暗在昭示,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里,他或是浅浅微笑着,或是难过地颤抖着,或在床上蜷缩着身体,或垂着头握紧了双拳。 或者,用那认真的眼神看着自己,说我喜欢你。 最后的画面,每次都定格在那辆大卡车,和倒在血泊里的瘦弱身影。 自己每次都声嘶力竭地叫他,每次都如事先预感到一般在他转身的时候紧张地拉住他的手,可他还是被车撞到了。 那个场景反复重现,一遍又一遍,如同在放电影的时候按了重复键。 在噩梦反反复复的折磨下,周放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打开word还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有些烦躁地关掉窗口,又调出网页浏览器,打开了天堂文学城附属的论坛。 "周放和宝丁两位到底什么关系?" 一个后面标上了"热门贴"的标题,让周放眉心一跳,打开来,只见下面回帖无数,众说纷纭。 "高中都是仁川中学的,目前确定的只有这个" "死对头呗,还能是啥关系?" "据我所知,他们不认识,但是互相看不对眼,两边粉丝吵架的事情也经常发生,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嘛。" "我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这个月周放和宝丁两位大人同一天发了新文哦,可想而知,下个月的榜单一定会竞争相当激烈而可怕……" "可怕个屁!周放那厮已经大半个月没更新了!坑里一群冤魂在给他烧纸啊!" "呵呵,我倒是很萌这一对的说,不是说周放是总攻么……" "戳楼上,难道宝丁是总受?" "废话,一看气场就知道周少是攻啦,爆内幕:宝丁虽然很冷傲,其实很好调戏很好欺负的~" 到这里,帖子被锁。 仁川中学? 看完一大堆回帖之后,周放只捕捉到这个有用的信息,至于那些攻啊受啊之类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词汇,直接无视。 宝丁是仁川中学毕业的吗?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才对,除了百川社那一堆有点文采的人,难道还有其他的学弟?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宁轩。 那个男生,是自己离校之前选的下一任社长,也喜欢没事儿写点小说,很高傲的人。 他名字里也有个"宁"字,宝盖头和丁的组合,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想到这里,不禁翘起嘴角轻轻笑了笑,果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仁川代有鬼才出。 正无聊走神中,编辑又发来一条消息:"周放,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儿。" "嗯?说啊。" "我们编辑部内部调动,我得跑去耽美组了,以后负责你奇幻文的编辑,换成了毛毛。" "毛毛?这不小狗的名字么……"周放不禁调笑着。 "她很严肃的,你可千万别在她面前这么说啊!" "哦,知道了。那具体怎么个换法?你为什么要去耽美组?话说,耽美组是什么组来着?" "耽美……你不会这个都不知道吧?" "我还真不知道。" "咳,你一大老爷们,不知道是正常的,不过我有必要跟你做一下知识普及,耽美是一种写同性相爱的题材。" "同性恋爱的?"周放心情复杂地摸了摸鼻子:"以前一直有人提耽美,我还以为是部动画片……" "喷,你也太孤陋寡闻了。" "那攻和受呢?有人说我是总攻,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很强大……" 周放咧嘴笑了笑,"别嫌弃我孤陋寡闻,我现在是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填坑。" "行了你别跟我耍嘴皮子,还有件事儿要告诉你,那个宝丁最近在写的奇幻文,也转来编辑毛毛手上了,你跟他矛盾既然都解决了,就好好相处吧,别再闹出什么事儿了……不然你真危险了。" "哦。"周放觉得奇怪,为什么听编辑口气,好像怕自己欺负小宝丁似的,"宝丁似乎还是我校友,你知道他谁么?" "这个不能告诉你,我们也有保密原则的,不能泄露作者的隐私。" "没事儿,我就是问问。" 周放倒无所谓,更不想因为校友而跟他攀亲戚,只是好奇而已。 "那你加编辑群吧,提醒你一下啊,那个群里很多脾气古怪的作者,不像我们群里的女孩子见面就亲亲抱抱的好说话,你记得收敛啊,小心调戏了不该调戏的人,老虎毛不要随便拔啊。" "哦,知道了,以后你不管我了是吧?" "想得美,你的责编还是我,只是把奇幻网游类的文转过去而已。" "那就好,跟你混熟了,习惯了接受你的催命销魂Q呢。" 片刻之后,收到了一条邀请入群的消息。 加入了毛毛编辑群,看了看右边的列表,不禁吓了一跳。 自己居然是第99个加入的,真巧呢。 刚在想,突然群里又出现一条系统提示,"用户XXX被管理员邀请加入本群。" 于是,一百人,刚好圆满了。 然后,群主编辑毛毛出来说话,"欢迎新来的两位。" 周放等了片刻,见另一位不出来表态,又不好让编辑大人冷场,只好自己上去说:"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请多关照!" "周放,欢迎。"出来说话的人叫千古风流,头像是分不清性别的企鹅,资料又是空的。 这年头,都流行"性别朦胧化,距离才是美"吗? 周放也不在意,笑了笑:"客气客气。" 100人除了正大光明亮着头像的编辑,其他大多潜水,周放觉得这个群闷闷的没什么意思,刚想关掉,却突然看到群里爆出一条消息。 "郁闷,我卡H了……"这位叫穷开心。 周放一口水卡在喉咙那,却看见又有人跳出来说:"写H还不简单啊,去看看千古大大写的H咯。" "他写的是耽美,太激烈了,我的心肝承受不住……" "你写男女的H啊?看点动画片吧。" 周放还在震惊阶段,没料又出现一条消息 "这年头,坚持写清水的太少了,就是一直写清水文的宝丁,最近还不是堕落了。" "他咋堕落了?难道也开始写H了吗?" "嗯,他那篇文结局的时候,主角终于进洞房了,然后帘子一拉,遮住一室春光。" "喷……这算什么H……" "那总比长篇下来只牵个手的好吧,这点H,对人家来说,那也是一巨大的,历史性的,飞跃嘛。" 周放刚想上去说话,没料屏幕上突然弹出一行消息。 "我又没经验,写不出怎么了?" 发送者宝丁。 群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周放则意味深长地笑着,摸了摸鼻子。 第二章 下 第二章 Q里Q外 下 群里的人被宝丁的话震住,都不发言了,结果他还在那解释:"我是说……写H的经验。" 得,你别越描越黑了。 "我没写过H。" 穷开心终于看不过去,来了句:"你就别解释了,我们都知道你才二十岁,没经验嘛。" "有问题吗?第一次当然要跟喜欢的人。" "唔,是是是,求你了,别解释了,知道大家为什么都不发言了吗?都被你逗笑了!" 千古风流却说:"纠正一下,没经验也可以写H的,是你自己不好意思,别赖在经验身上,经验很无辜的。" 周放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个群里,尽是妖孽,宝丁那个冷傲又单纯的人,跑来这里,感觉真像是进了贼窝。 "那你倒给我看看,你写得多好?"宝丁似乎很不服气。 千古风流回道:"我写的耽美,俩男人的H,非常激烈哦,你确定要看吗?"后面附带了专栏的地址。 穷开心怕宝丁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言论,赶忙私下发了条消息过去:"你不知道啊,周放也在这群里,先你一步进来的!你刚才说'第一次要跟喜欢的人',他肯定看见了。" "……" "呵呵,你这个人,真是太单纯了吗?" "我故意让他看见的,满意了??" "哈哈,恼羞成怒了,得,你继续害羞去吧,不过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些,刚才编辑说你们俩也要加入的时候,有人说你们是一对,比翼双飞来了之类的话,以后在群里尽量少跟他同时露面,免得尴尬。" "嗯。" "这点周放就比你聪明,看,你一出来他就自动潜水了,为人处世你还得多学学,别以为20就是成年人了,你还太嫩,明白不。" "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 "嗯,姐姐我不是担心你么。" "对了,那个千古风流,是谁?" "写耽美的,据说H写得不错。更可怕的是,他是男的。" "……我保持沉默。" 这个毛毛编辑群,是专门为这次网游征文大赛创建的。 让周放诧异的是,宝丁居然会参加这种比赛,且不说他从来没写过网游小说,就他那据说挺婉约派的行文风格,写得下整天练级砍怪杀人PK的网游吗?周放内心虽然疑惑,倒也没什么兴趣去看他写的新文,只知道名字叫《梦游江湖》。 直到论坛上出现一个帖子 "宝丁大人啊,求你了,写网游文之前你先去了解下网游吧!你写的网游雷死人了,遇到不会写的题材,至少学学你家周放那样装装深沉吧!看你的梦游江湖,我都快梦游得灵魂出窍了!" 下面写了一大堆的分析评论,周放一边看一边笑,越到后面越觉得宝丁那家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出于"我跟他怎么说也算认识"的想法,单独Q了他。 "亲爱的,有人在论坛骂你呢。" "看到了。" 周放微笑:"你真没玩过网游?" "嗯。" "那你写什么网游啊,回去写你的古言,乖。" "我已经写了几万字了,不坑。" 想起自己还留着的好几个大坑,周放心情有点复杂。 "那你至少了解一下网游吧。" "对了,这方面你比较内行,我有问题可以请教你吗?" 他说话依旧很客气,周放依旧很不客气:"请教吧。" "HP,MP,EXP是什么意思?" 周放喝了口水,"乖,你还是回去写古言吧。" "不说算了。" 真沉不住气啊……周放笑笑,答复他:"分别是生命值,法力值,经验值,一般游戏里人物头像旁边的彩色长条。" "什么意思?" "只可意会。" "你……" "真想写网游,最好进游戏切身体会一下,没玩过网游的,写出来的网游会很可怕。" "你带我去?" "呵呵,你不怕我把你卖了的话,来游戏找我啊。" "好。" 那边答应得太爽快,周放倒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转念一想,反正现在也没灵感,不想写文,不如去游戏里放松一下。 近期在玩的游戏,叫做梦幻武林,让他去注册了账号,下载安装一切都挺顺利的,进了游戏之后,就不顺利了。 宝丁那个家伙对网游简直是一窍不通,周放看地图上,宝丁那个人物小圆点一直围着NPC乱转,就是找不对方向,再次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 "你不会键盘操纵,就用鼠标,去哪里,在地图上点那个位置。" 那边好像明白了,终于跑过来周放指定的地点。 周放这才看清他那角色居然是女的,身材婀娜长发飘飘,站在满身横肉扛着大刀的周放面前,那情景怎么那么像古装剧里的山寨土匪强抢压寨夫人…… "你干嘛建个女的号?还选这么难看的头发?"周放问。 "哦,我全都选的默认。" 周放无奈,"成,那你想了解什么?" "带我去逛逛。" "好吧,你不认识路,我抱你走。"周放邀请对方亲密拥抱,却被拒绝了,"点接受啊,傻子。" "抱?" "呵呵,没办法,这个是游戏设定来着。" "必须抱吗?" 周放邪恶地笑:"当然了,不抱你,你连城门都出不去的。" "是吗?旁边那些人怎么出得去?" "因为你级别低,因为你跟别人不同。" "那抱吧。" 很好,上钩了。 于是,在游戏里,肌肉发达的刀客抱起了温柔美丽的女侠。 周放这边撒谎脸不红心不跳的,反正耍流氓习惯了,特别是欺骗这种对网游一窍不通的菜鸟,让人很有成就感。 那边的江宁却翘起嘴角轻轻微笑起来。 谁上谁的钩,还不一定呢,周放你总是把别人当单纯的孩子,没想到看似单纯的孩子也会有点心计吧。 如果你知道穷开心的大号已经满级了,自己为了了解游戏,进来玩过好几次了,对这里很熟悉,你会是什么感想呢? 两人各怀心思,在游戏里晃了大半个小时,走完了好几个地图,宝丁这才说话了。 "这个游戏有结婚系统吧?" 周放看了看怀里那个小人发出来的这句话,笑道:"你想体验?" "是啊。" "要我帮你找一个结婚对象?" "不用了,就你吧。" 这叫什么话,好像他多委屈似得。 周放笑着搓了搓手指,打下一行字:"你还是另外找一个吧,我这满身横肉的,你也看不顺眼对吧。" "我不认识别人。" "可是,我有老婆了。" "离啊。" 周放不禁又笑了起来,"你说话还真直接啊,不考虑下后果?再说,这游戏离婚还要花钱的。" "那算了吧。"那边打了个笑脸过来,取消了拥抱,然后直接下了游戏,在Q上发过来一条消息:"谢了,我要早点休息,明天早起赶路。" "赶路?" "嗯,回家给人过生日。" 那头的Q很快也下线了。 周放继续在游戏里转,回想着宝丁的话,总觉得有点奇怪,难道是自己太多疑了? 或许是他写的小说涉及到主角结婚的情节,他说体验下结婚的程序,真的只是想了解吧…… 如果他真那么单纯?反倒是骗人说有老婆的自己,有点小肚鸡肠了。 得,结就结吧,反正等他体验完了,再去离了就成,那点手续费,打两只怪卖点毛皮就出来了。 可心里总觉得有一点点不对劲,总觉得跟他聊天的时候,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说话的语气,很像一个人,那个让自己一直深刻怀念着的孩子…… 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应该也有20岁了。 周放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关上了电脑。 刚想去洗澡,又接到了出版社编辑的电话,催周放尽快写完那部侦探小说的最后一个案子,然后就交稿出版了。 深夜,周放躺在床上构思情节,灵感有了一些,只是一些细节的地方依旧模模糊糊。 特别是破案时的细节问题,以及写文的时候埋伏笔的位置,总觉得一切像是雾里看花,朦胧的在脑海中晃过的思绪,总是抓不住。 打了个电话给林微,"问你几个问题,关于尸检和死亡时间判定的……" 没说完就被林微打断:"你还要不要我睡觉了,大半夜尸检。" "喂,你是学医的,我不问你问谁?" "问婷婷吧,她最近对法医很感兴趣,选了一大堆法医方面的选修课程。" 周放心想,或许是林微最近被那个叶师弟折腾得够累,所以说话都懒洋洋的,于是笑着挂了电话,又拨了温婷的手机。 "尸检?"温婷的声音挺平淡的,只问了句,便开始耐心讲解。 周放依旧听得云里雾里,"美女再说一遍,刚没听清楚。" 温婷哼了一声,"明天约出来我给你好好解释,我那里还有几本法医学案例的书,你最近在写侦探是吧?或许对你有帮助。" "婷婷,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我爱死你了……" "你还是杀了我比较好。"那边不为所动,轻轻笑了笑:"不用客气了,明天吃饭你请客,还有,出书了送我一本。" "嗯,好,那明天见了,拜拜,别梦到我啊。" "你滚,我梦到阎王都不会梦到你。" 一边调笑着,挂了电话,这才安心抓起大熊,抱着睡了。 梦里又出现了当年的那一幕。 "啊,这孩子没看见红灯呢,我刹车……来不急啊!"司机慌张地跟旁边的警察解释着。 "虽然是……你的车速也超标了。" "警察同志,真的是这孩子闯出来……我……" 街道上烦躁的争吵声,像是被什么过滤了一般,在耳边嗡嗡响着,却听不清楚。 怀里的人,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小宁……小宁……" 直到端木宁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周放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叫着他的名字。 在手术室前被医生强迫分开了。 那个医院,长长的走廊,在太阳落山之后,变得更加冷清。 甚至在场景重现的梦里,都觉得冷得刺骨,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周放被吓醒的时候,才发现是因为窗户没有关,身体被冻得一片冰凉,关上之后调高了空调温度,却再也睡不着。 江宁也失眠了。 明天就要去北山市,爸爸今年年初把他出版公司的总部搬到北山,自己其实早就想去那个城市找周放,忍到20岁都快忍内伤了。 多年没见,哪怕不能跟当初那样亲密,至少可以一步一步来。 按照小开的说法,就像吃螃蟹一样,八条腿一条条慢慢剥,最后再拿下完整的。 首先嘛……当然得制造个无懈可击的巧遇机会。 一边想着,一边把脑袋埋在枕头里。 降温后的冬天特别冷,即使裹紧了被子,依旧不如当初年少时,那个人的怀抱般温暖。 第三章 上 第三章 相逢是首歌 上 次日清晨,带了从网上给爸爸买的生日礼物,赶到机场。 北方的冬天冷得刺骨,穿上厚厚的白色的大外套,把衣服上的帽子翻上来,手塞在口袋里,这才觉得暖和了些。 手机在响,特别的铃声是专属古唯的来电,江宁知道他是催自己起床的,便挂了没接。 飞机起飞的时候,突然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有片刻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世界似乎瞬间安静了。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江宁也没在意,只安心闭上眼睛。 在飞机上很无聊,又没有睡意,于是,以前的事在脑海里过影片一样回放。 清晰记得给他告白的那个下午,阳光很温暖,他的脸色却在光线下变得冰凉。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放下骄傲的告白,他没有接受,甚至连自己问他"你喜欢过我吗"的时候,都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后来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清楚,每次回想起往事,最后都会定格在那个画面,周放看着自己,深邃的眼眸中不知道掩藏了什么情绪。 深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因为回忆而变得有些沉闷的心情,走出机场的时候,迎接自己的,是南方淅淅沥沥的小雨。 气候的改变让江宁觉得不太适应,在出口站了片刻,看到远处一辆熟悉的车子,车窗放了下来,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修长的手指夹起手机,正在拨电话,皱着眉头。 江宁笑了笑,朝他走了过去。 "古唯。" 男人抬头,看到站在车前淡淡笑着的男孩,有些无奈地翘起嘴角,"上车吧。" "你那么忙还来接我?"江宁上了车,一边寄安全带一边问着。 "你爸爸指示的。" 江宁扣上安全带,微微一顿,"是吗。" "本来他要亲自来接,但最近实在太忙了,于是就拜托我过来。" "哦。"答得蛮不在乎的样子,坐好了,往后靠了靠,"那走吧。" 古唯发动了车子,车内飘起轻柔的音乐。 "这次打算住几天?" "后天就走。" "明天他生日,你还打算叫他叔叔吗?" 江宁笑了笑,"从小就没叫过爸爸,不习惯。" 对方沉默片刻,良久之后才轻叹口气,"好了,不说这个。"说罢,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你要的,周放的地址,电话,车牌号,出没地点。" "谢谢。"江宁伸手夹过,低头认真看了看,平淡地:"你不会请了私家侦探吧,这么详细。" "不用请侦探那么麻烦,查他很容易。"顿了顿,又道:"你要这个,打算做什么?" "这不在你能过问的范围内。" "好吧,你长大了。"伸手过去要摸江宁的头发,却被躲开。 "男人的头不能摸,没听过?"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在笑的样子,目光却瞬间冷了下来。 "ok,惹不起你。" 古唯笑了笑,专心开车。 江宁扭头看向窗外,被雨刷得模糊的车窗,印出自己微笑的脸。 手心里握着那张纸条,紧了紧。 次日是江山的生日,公司里办生日宴会,江宁一身白色西装,成了全场的焦点。 大家都猜到江宁和江山是亲戚,具体什么关系,却没有人知道,也没人敢问,只是在江宁出现之后,江山显得特别高兴。 其实仔细看来,两人眉宇之间颇有些相似,江山虽已是中年却很显年轻,江宁脸上看起来其实还青涩得很,那故作成熟的样子,像是装深沉的孩子一般,颇为可爱。 只是表情很冷淡,眼神也冷冰冰的,好意地给他敬酒总会被他回绝,虽然态度挺礼貌,却遮不住一身的傲气。 一场宴会下来,江山被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一杯又一杯的啤酒下肚,脸色也红得吓人。 江宁在远处自顾自地喝着葡萄酒,跟旁边的古唯轻声聊天。 "他快醉了,你不扶他回去?" 古唯沉默不语。 江宁放下杯子,"那么,我先回去了,礼物请你代我转交。" "嗯,路上小心。" 看古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江宁也不想跟他聊什么,自顾自地出了门。 外面天色已晚,雨停了,路灯却全都亮了起来。 夜风微凉,整个城市灯火辉煌。彩色的霓虹灯不断闪烁着,远处的夜景也变得朦胧。 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挺冷,裹紧了衣服,再次掏出那张纸条,核对了一遍上面写的地址,按照路线走了过去。 塞在口袋里的手指攥紧了,轻声问:周放,你还记得我吗? 不知为何,昨晚周放一直睡不安稳,噩梦惊醒后,直到凌晨五点才睡着。 醒来的时候已经傍晚,随意梳洗了一下,一看表,七点了,心里暗骂糟糕,赶忙穿好外套,开着车去了T大跟温婷约好的地点。 温婷早就等在那里,见到周放之后只冷冷哼了一声。 "对不起了,让美女久等,我真是该死。"周放笑得不正经,温婷也懒得理他,直接把准备好的资料书推了过来。 "想吃什么,我请客。" "算了吧,等你请客我都饿死十八次了。"温婷指了指面前的碗,"我吃过了。" 周放这次是真的过意不去了,一脸诚恳地:"婷婷,那你要我怎么补偿你吗?" 温婷摇头笑笑:"算了,我看你精神挺差,最近又有什么烦心事?宝丁那事儿不是解决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做噩梦,未来医生帮我分析一下?" "是压力太大了吗?" "我能有什么压力啊,有吃有穿有住,又不用养家糊口,更没有桃花朵朵开。"意味深长地笑笑,指了指温婷的手链,"又有人追你啊?这链子不错。" 温婷没有回答他,只淡淡地说:"你有什么心事以前还会跟我和林微说,高三之后就什么都不说了,就憋在心里,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只是,心脏那地方吧,空间有限,太多事情会放不下的。"顿了顿,指了指周放心脏的位置,又笑道:"所以你才会觉得,胸膛那里沉甸甸的,难受。" 温婷站起来,转身离去的时候,带动一阵冷冷的气流。 周放坐在原地微笑,看着穿着高跟皮靴的温婷,不禁感叹,真是女大十八变,丫头长大了还真是漂亮,走路昂首挺胸的,那靴子咯噔咯噔真有节奏感。 都快忘记了,她小时候还流鼻涕呢,自己骗她捡树叶来擦的。 虽然是这么多年的朋友知己,可被她一眼看穿,周放的感觉却并不好受。 心脏确实沉甸甸,没有错。 可有些事不是说放就放的,婷婷,如果你最爱的人,因为你的缘故,死去了呢? 你最想守护的人,就那样在你面前失去生命,那种无力,那种痛苦,时间越久,才越是沉重。 感情不是良性肿瘤,有包膜还不扩散,一刀下去就能切干净的。 那是种癌症,已经蔓延到了全身。 回家的路上,开了车窗,让寒冷的空气吹进来,脑子却依旧昏昏沉沉的。 把车开进了自己住的小区,本来这条路行人不多,环境又太过熟悉,周放开车便大意起来,一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塞进口袋拿手机,抬起头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赶忙踩了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轻轻的叫声。 "啊……" 周放暗叫糟糕,赶忙从车里下来,对躺在车轮前面的人道:"你没事吧?" 那人躺了片刻,才坐起来,摇了摇头:"没撞到,吓的。" 哦,原来是吓得腿软倒地上了。 周放轻轻吐出口气,见那个男生站了起来,便放了心,刚想回驾驶座,电话却突然响了。 "喂,林微啊,我找温婷拿到资料了……"一边打电话,一边转身靠在车上。 被撞的人在听到林微的刹那,抬起头,复杂的眼神看向周放,后者却因为把注意力集中的电话上,没有注意到。 等周放打完电话,回头一看,只见被自己撞了的那人正认真地盯着自己。 周放摸了摸鼻子:"你……真没事?" "我的脚好像扭到了。"男生看着自己,黑亮的眼睛让周放心脏一颤,赶忙移开视线。 是错觉吗? 那种故作平淡的眼神,跟记忆中的人,真是太像了。只是记忆中的那位,漂亮的眼睛总被厚厚的镜片遮挡着。 吸了口气整理心情,周放看着他问道:"严重吗?" "你帮我拿一下书可以吗?"他倒还是平淡的语气,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书籍。 周放点头,弯腰捡起,不禁又一次怔住—— 那些书居然全是宝丁的作品?而且看上去是特意收集的新书,一整套齐全的作品。 "你喜欢宝丁?"周放问道。 结果对方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周放,轻声地:"一般。" "哦,一般啊。"周放忍笑。 对方却若无其事地补充:"我更喜欢周放。" 周放面不改色地摸摸鼻子,对于他所说的人就是自己这件事,不发表任何言论,转移话题道:"要我送你去医院吗?你脚怎样,能不能动?" "好像挺疼的。"皱皱眉,"你家在附近吧?带我去你那休息一下可以么?"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家住三楼,你上不去啊。" "你扶我。" 看这人一脸认真的样子,周放又笑了,"我说,你……真伤了?" "嗯。" "我怎么看你像是装的?" "你看走眼了。" "是么……"周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等我停一下车,再回来接你。" 把车子开到停车位,上了锁,又回来,整个过程中,周放感觉那个人的目光,似乎一直追随着自己。 站在他面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个男生长得挺不错,清清爽爽的一张脸,发型也很自然,没有丝毫刻意的修饰。特别是那双黑亮的眼眸,让人看了,心里竟升起种异样的感觉。 不过,他干嘛跟自己回家?看他这安静的样子,难道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抑郁症患者? 周放压下疑惑,笑道:"那走吧,去我那休息一会儿。" 说着便轻轻扶起了他。 往家走的时候,怕他真的是脚扭到了,周放刻意放慢了脚步。偶尔扭头,见他始终是面无表情的淡漠样子,周放甚至觉得自己像贩卖人口的。 到家之后掏出钥匙开门,周放特意留心他的变化,只见他脚步在门前停顿了片刻,抬头看了眼门牌号码,才确定了什么一般,迈步进了屋。 开了灯,给他倒了杯水,周放态度依旧很和善,"很抱歉,今天开车的时候走神,让你受连累了。" 对方又认真地看了周放一眼,点点头。 "那我先帮你处理一下脚伤,好了再送你回家。"周放继续装好人。 "不用。"一口回绝,沉默片刻后又补充道:"休息一下就好。" 周放点头,把水递给他,然后转身去开了电视机。 此时正在播的是一部香港破案片,周放靠在沙发上看得津津有味,因为自己家里随性惯了的缘故,大喇喇翘着腿,姿势很不雅观。看得入神了,似乎已经忘记了身边的人的存在。 江宁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周放,五年没见,他成熟了许多,少了分青涩,多了分性感,特别是对人坏坏笑起来的时候…… "我说,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周放突然问。 江宁奇怪他目光明明盯着电视机,怎么会注意到自己?于是轻轻笑了笑,问道:"你是周放对吧?" "呵呵,你说呢?"周放坏笑着凑过来,在耳边低声道:"跟我回来,是为了验证我是不是周放?" "没错。"承认得挺干脆。 周放凑近来看了他半晌,见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又靠回沙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居然带陌生人回家,难道脑子临时抽搐了?" "陌生人?"语气似有些不敢置信,"你不认识我?" "我应该认识你吗?" 两人目光相对,沉默良久。 "我会回去的,但要明天早上。"江宁突然说。 "什么?"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学校宿舍现在已经关禁闭了,今晚,我就在你这里借宿吧。" "你刚才怎么不说?" "你看电视那么认真,我不敢打扰。" 周放盯着他,严肃道:"我跟你很熟吗?想借宿就借宿,你还真不客气呢。要不要我把床让给你睡?" "不用。"对方抬起头来,看着周放,轻轻翘起嘴角笑了起来:"如果床够大的话,我不介意跟你挤在一起的。" "呵呵……"周放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你的思维真是超出我接受的范围呢,第一天见面就放心大胆睡一张床,不怕我是坏人对你做什么吗?" "你能对我做什么吗?" 被他一反驳,周放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想了片刻,又觉得这人看上去挺单纯的,自己也不好把话讲得太无耻,只好无奈地摆了摆手:"好了,床给你,我睡沙发,明早再送你回家。"说罢,周放便扭头往浴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叹气,故意大声地:"唉,明明不是我做的,还要我负责……" 身后的人却突然说道:"周放,我很喜欢你——" 周放猛地回头,只见对方翘着嘴角,笑得有些冷:"的作品。" 不知为何,周放觉得那个笑容就像雪融成的水,把自己的心也给浇凉了。 第三章 下 第三章 相逢是首歌 下 对着他的冷笑,周放沉默半晌,这才严肃地点了点头:"谢谢喜欢。"指了指桌上一排宝丁的书,"下次买齐我的书如何?" "你不喜欢宝丁的书?" "唔,没看过,不做评价。" 笑容愈发冷了,"那我送给你的话,你也没兴趣看吧。" "风格不同,我看不下去。" "他的成名作《过往》,你也没看过?" "呵呵,我好久没看网络作者的小说了,无聊的时候在翻史记,资治通鉴什么的。"周放显然不想继续回答这个问题,摆了摆手:"我去洗澡,你自便。" 走了一步又回头道:"怎么称呼?" "我姓江。" 周放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吐口气:"江同学,我欠了你什么吗?" "没。" "你一直盯着我看,难道是我长太帅了,你移不开视线么?"坏笑着凑过来,"你到底在我的脸上寻找什么?" "没什么。"淡淡地瞧了周放一眼,然后垂下眼帘,打了个盹儿,"快去洗澡吧,我也想洗完睡觉了。" 周放没再说话,转身去了浴室。 总觉得这个人处处透着怪异,那种眼神像是要把自己活活吞下去。 这些年自己的行为挺检点的呀,也没欠什么情债,怎么今天带回家的这位男生,对自己的态度如此的……暧昧不清? 无奈地把自己冲洗干净,这才回到客厅,只见那家伙已经自顾自地趴在沙发上,抱了个枕头睡着了。 走过去摇了摇他的肩膀:"喂,起来。" "嗯?……"小猫一样懒洋洋的声音,嗯完之后却把头扭过去,不理周放。 周放笑了笑,直接从后领把他揪了起来。 "你干什么?"似乎很气愤有人打扰了自己的睡眠。 "去洗澡,然后到我卧室睡,在这会感冒。"周放笑得温柔,拍了拍他的肩,"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要再瞪我了好么?你知道吗,你再瞪着我的话,让我很想……" 故意顿了顿,见对方好奇地抬头看自己,这才坏笑道:"很想……唉,那广告词怎么说来着?" 瞳孔瞬间收缩,手指也握成拳,深吸口气才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很想把你喝掉,旺仔牛奶。" 周放笑了笑,"你定力不错嘛,生气了居然能控制住。" 对方只淡淡地来了句:"拜你所赐。" 然后就起身,自顾自进了浴室。 等江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周放已经在沙发上横躺着了,玩味的目光绕着他打了个圈,这才压低声音道:"你只围一条浴巾,不冷啊。" "难道把脏衣服穿回去?"答得很无辜,还很大方地走到周放对方的沙发上坐下,拿起周放准备的睡衣穿起来。 周放心想,可能他真的是内心坦荡荡,以为两人都是男人,没所谓吧。 这么漂亮的身体,在陌生人面前暴露着,也太没有防人之心了吧,更可怕的是,据周放目测,他居然没穿内裤…… 好吧,暂且以为他是不想把换下的脏内裤穿回去。 可他这坦荡得是不是过分了点? 幸亏自己是个伪流氓而且不是同性恋,不会真对他怎么样,要不然真会误会他是在……诱惑自己。 周放轻叹口气:"你去睡吧,不早了。" "嗯。" "去啊。" 江宁沉默片刻,这才轻声道:"我怕冷,你床上有电热毯吗?" "没。" "那……" "你干脆直说用身体取暖得了。"周放坏笑,"怕冷啊,刚才光着出来的时候,也不见你冷。" 江宁抬起头来,白了周放一眼,然后转身回了卧室。 周放无所谓地耸耸肩,心里猜想着,或许他是附近酒吧里的money boy……出来赚钱的?诱惑不成所以恼羞成怒了? 不过看他那干净清爽的样子,也不像那个圈子里的人。 姑且当他是无心的吧。虽然当面拆穿他谎言的自己,有点恶劣。 这样想着,才安下心来,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 江宁进了卧室后吓了一大跳,其凌乱程度堪比狗窝。 被子没叠,旁边的柜子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衣服,桌上铺满了书籍报纸,床上放了只大熊,还有笔记本电脑。 皱皱眉头,刚想收拾一下,却听身后有人敲门,回头,看见周放站在门口微笑。 "我来拿熊,屋子乱了点,你要是不习惯就去睡沙发。" "没事。"江宁垂下头,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过,抓起那只大熊。 等他退出去关上门,江宁心情复杂。 那只熊好像是当年送给他的那个,虽然时间久了,已经分不清颜色,可他还留着……是他太粗心吗?还是……他不舍得扔? 现在他居然认不出自己,虽然过了五年,小孩子已经长大了,外貌声音改变确实挺大的,可是他也应该能分辨得出才对。 轻轻叹了口气,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厚厚的被子像是带着周放的味道,暖暖的。 裹紧了身体,把头埋进枕头里,心想,如果他不记得了,那么,就让一切重新开始吧。 反正现在提起以前那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缠着他,处处需要他照顾,睡觉的时候往他怀里钻的小孩子,自己也觉得……有点丢人。 次日清晨,江宁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发现屋子里好像有人,猛地从床上坐起,这才看见是周放趴在床边。 "你干什么?"有些戒备地看着他,后者却轻轻一笑,无辜道:"我来拿电脑。" 看了眼他手中的电源线被自己压住,江宁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敏,有些不好意思地抬了抬手臂让他把线抽出来。 "你这么早拿电脑,要写文?" "唔,是的。" 看了眼他轻微的黑眼圈,不禁有些心疼,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些:"昨晚没睡好?" "嗯,做噩梦。" "精神不好的话,要好好休息才是,不要那么拼命去写……" "你关心过度了。" 还没说完便被周放打断,末尾又加了句:"又不是我老婆,管太多可不好。" 江宁闭嘴不说话了。 周放自顾自拿起电脑,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你去洗漱,完了我送你回学校。" "不必,我自己回去。" "好,那你自便,我是不做早餐的,你自己下楼买。" 说完便抱着电脑去书房写作。 看着他的背影,江宁不禁感叹他那可怕的作息时间。 这个人,懒散惯了,屋子里一团糟,虽然这些恶劣的行径跟以前差不多,可总觉得现在的他,那疲惫的样子很让人……心疼。 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心道:江宁你是不是傻了,以前被他照顾惯了,现在反倒想来照顾他么…… 穿好衣服之后,江宁又来到周放的书房,跟他告别。 "谢谢你收留我,我要走了。" "嗯。"周放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注意力依旧集中的电脑屏幕上,手指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在书房里回响着。 "我们会再见的。" 声音太轻,周放根本没听到,江宁轻轻笑了笑,替他关上门,退了出去。 到家之后,按了门铃,来开门的是古唯,穿戴整齐。 江宁绕过他进屋,见到从楼上下来的父亲,穿着大大的睡衣,有些迷糊,还没睡醒的样子。 "是小宁回来了啊……"江山笑得温柔:"你昨晚去哪了?" "同学家。" "这样啊……爸爸昨天喝醉了,没有好好陪你,给你留了好多蛋糕,在冰箱里……" "嗯。"江宁打断了他,回头去冰箱里拿出一块蛋糕来,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当早餐吃。 "那个,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江山面对儿子依旧有些尴尬,刻意地寻找着话题。 "喜欢就好。" "什么时候回校?" "明早的飞机。" "假期回来吗……" "我不回来过年了。"江宁抬头,轻轻笑了笑:"你们不用等我。" "行了,你酒还没醒,再去睡一会儿吧。"古唯皱皱眉头,把江山推进了卧室,关上门,这才走到江宁旁边坐下,低声问道:"昨晚你去周放那里了吧?" "嗯。" "他没认出你?" 江宁冷冷地:"你怎么知道?" 古唯笑笑,"你变化挺大,以前是个小正太,现在是个小女王。" "胡说八道。"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低头解决掉桌上的蛋糕,然后擦干净手指,淡淡道:"这次作者年会,你参加吗?" "我?我有什么资格参加呀。" "你要没资格,谁有资格。" 古唯眯了眯眼睛,"你这孩子,说话就不能别这么富有哲学性吗。" 江宁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轻轻翘起嘴角笑了笑。 "你最好找个合适的理由不出席这次的作者年会吧,别把我当傻瓜。" "没办法,你们江家有一种傻瓜基因。" "天堂文学城的著名耽美作者千古风流,他的成名作叫做《如画江山》,对吧。" 古唯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笑。 "上次听说你的H写得很好,我特意去拜读了一下你的作品。"江宁顿了顿,指指卧室,"如果他知道,你把他的名字写进小说里,会有什么反应。" "大不了骂我一顿。"古唯无所谓地耸肩,"倒是你,用替身签合同的事万一曝光,会死得很难看啊……" "你这人……" "我怎么了?"古唯笑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可惜了,你大费周章,姓周的却一点也不领情,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算是同病相怜的战友吧。"顿了顿,才轻叹口气:"都是付出却得不到回报的可怜人,所以,我们该联手。" 江宁沉默半晌,这才轻轻笑道:"你跟他的事,我没兴趣管,我的事,你也不用插手。" "不用我教你怎么诱人上钩么?你现在还嫩得很,光是你这冻死人的眼神,周放不被你吓到就不错了。" 江宁摸了摸耳侧的头发,"我会让他爱上我的。" "不错,有信心总是好的。"站起身来,严肃地拍了拍对方的肩,"我很乐意看着你拿下周放,不过,小心没吃到鲜嫩的鱼肉,反而被鱼刺卡了喉咙。" "那不用你担心,我会整个吞下去的。" "很好,我该不该替周放抹一把同情泪?有人暗中计划要拿下他,可怜的他还不知情。" "那他也不吃亏啊,为了他我都愿意……" "愿意什么?" 江宁顿了顿,低声道:"我都愿意厚着脸皮去诱惑了,可惜,没什么效果,他定力太好。" 古唯笑了笑,意味深长道:"那是你诱惑得不够彻底。" "没关系,这只是初步的尝试罢了。"江宁也回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好戏还在后头。" 这才起身,伸了个懒腰,返身回卧室收拾起行李来。 倒是站在原地的古唯,看着江宁的背影,神色黯了下来。 江宁在卧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打算下午好好睡一觉,次日赶飞机回校。 昨晚其实没睡好,因为在周放的大床上,盖着他用的被子,鼻尖全是他暖暖的气息,用被子裹紧身体的时候,好像多年前他紧紧拥抱着自己一样。 于是就做了一些不该做的梦。 想起梦里的情景,那时候他温柔地教自己DIY的场面居然在眼前重现,江宁觉得自己真是太色了,长大了也不用那么迫不及待吧。 把自己摔到床上,想睡觉,又收到了一条短信,是穷开心发过来的。 "你千万不要点天堂文学城的首页,千万不要去看鸡蛋排行榜的第一名。" 江宁只觉得这条消息莫名其妙,于是就回了个"嗯",便闭上眼睛。 第四章 全 第四章 游戏里的那些故事 全 次日又坐飞机回北方的学校,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雪。 江宁伸开手指,握了几片雪花,看远处白茫茫的一片,竟觉得有些刺眼。 坐了出租车回到住处,脱了外套,赶忙打开电脑登陆了QQ。 昨天收到小开的短信,自己也没怎么在意,后来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小开那个人,虽然平时有点脱线,可关键时刻还是挺冷静的。 她发那么条短信过来,一定是出事了。 登陆QQ,并没有异常情况,比起上次一开Q消息多到死机相比 ,这次反而沉寂地过分了。 打开网页,到首页的鸡蛋排行榜,看到排在第一的作品,不禁笑了起来。 那篇文名字叫《当周周遇到宝宝》,一周之内收到的鸡蛋居然创下历史记录,可能是看不惯两人和喜欢两人的都去那刷负分了吧。 点开以后,第一章就引用了前段时间论坛的告白贴,还加以加工修饰,变得无比煽情。 "当我遇到你的刹那,世界万物都失去了光华,你那深邃地如同海洋的双眼,好像要把我的灵魂给吸进你的身体,你知道吗,有了你,我的世界里,星星都笑了……" 江宁一边看,一边笑了起来。 不知道周放看到这篇恶搞的小说,会有什么反应呢? 刚想Q他,见到这篇文下面的长评区,有一系列的长评,还排了号码。 点进去一看,居然是周放发的。 "看到你形容我的眼睛深邃的就像海洋,我特意去照了照镜子,大半夜的被吓出一身冷汗,因为两边眼睛对吸,吸得我快灵魂出窍了。" "有了我,你的世界里星星都笑了吗?可惜有了你,我的世界里太阳都哭了。" 江宁不禁翘起嘴角笑了起来,突然觉得这样损人的周放挺可爱的,于是调出他的Q,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不是一向都沉得住气吗?怎么这次直接去人家文下留评了。"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复,"还不是因为你。" "我?" "要是光恶搞我,我脸皮那么厚当然无所谓的,可她带上了你的名字,我怕你心高气傲受不了。" 江宁心里一暖,打字的时候指尖都有些轻颤:"谢谢你为我考虑,不过那篇文我看了,也没什么,你也不要因为这事让别人抓把柄的好。" 周放倒是一愣,没什么?把我俩的名字带进去写极其激烈的床戏,而且你还是被□的那一个,你居然说没什么? 摸摸鼻子干笑了声,回道:"既然你都说没什么,那就没什么吧……" "嗯,让你费心了。" 周放那边沉默片刻,又道:"你有看到第十章吗?" 江宁没回复,想了想,鼠标移过去点开第十章。 "躺在床上的男孩人美如玉,全身肌肤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勾魂的眼,樱桃般红润的双唇,眉目含情,吐气如兰,勾得他立马如恶狼猛虎般扑了过去,然后狠狠吻住那樱桃般……" 江宁着看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才搓了搓手指,回复道:"写得挺好。" "……"周放无语地打了个省略号,半晌之后才回道:"你不介意?" "有人无聊写着玩而已,有什么好介意的。" "可是人家把你写成一个□的小受了呢……我还以为你心高气傲会受不了,你怎么都不生气啊?太奇怪了。" "你很生气?" "她们说我是总攻,你是总受,你说我该生气吗?"周放把问题给踢了回来。 "我不介意。" "我介意。"周放发过来三个字,然后又加了一行:"你到底明不明白,有人故意在侮辱你啊……" "那也是我的事啊,你那么担心做什么?" "喂,你也太不识好歹了。" "呵呵,你好像挺关心我?" "屁话,我跟你也算熟悉了吧,你年纪小,不想你吃亏,明白么?" "呵呵。"原来是老母鸡又开始揽小鸡了,这人还真是死性不改,虽然这样想着,江宁的心里却瞬间暖了起来,"我没你想的那么傻,我有分寸的。" 周放却被他的两个呵呵给弄得莫名其妙。 这家伙不是传说中很高傲单纯吗?为什么跟他聊天感觉他倒不是单纯,而是有点……深藏不露,或许是在装单纯,让人对他没了戒心? 不过他爱怎样,跟自己也没关系。 周放笑了笑,刚想转移话题,却收到他的消息:"你现在有空上游戏吗?" "怎么?" "去结婚啊。" 周放叹气:"那我还得准备贺礼,你等等。" 无奈地登陆了游戏,去商店买玫瑰,有一朵,一百朵,还有九九九朵,看了下价格,挑眉点了那个一朵的。 反正迟早要离,又明知对方是个男人,拿自己试验结婚过程的,不必在他身上花太多钱。 心安理得买了一朵玫瑰,去约定的地方求婚。 按照游戏里的设定,男角色向女生求婚的时候,要送玫瑰,并且跪在她面前。 周放跪了老半天,见对方还没反应,"喂,你搞什么,点答应。" 江宁实在舍不得这么快就让他站起来,笑道:"我这网络慢,点了没反应。" "哦,那等网络好了再说。"周放显然不想继续了,江宁却在他站起来的瞬间赶忙点了接受求婚,无辜道:"好了。" 周放白了电脑一眼,然后又在游戏里抱起那个家伙,到月老跟前举行婚礼。 没有任何亲朋好友参加的简单婚礼,因为只送了最便宜的玫瑰,坐的轿子也只是糊了一层红纸画了个喜字,显得很寒碜。 周放骑在马上昏昏欲睡,新娘子坐在轿子里,也沉默着。 婚礼的过程太长,周放有点不耐烦,直接起身去洗澡了,等洗完了回来的时候,发现婚礼早已结束,喜服也脱了下来,新娘子却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周放有些过意不去,Q了他:"抱歉,我刚去洗手间……" "我叫你好久没反应,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呵呵……" "好了,谢谢你,过程我都截图了。" "嗯,那没事儿我去离婚了。" "……" 周放看着那一行省略号,不禁笑了起来,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刚结完婚就离,虽然人家只是为了进来体验结婚的过程写到网游文里,可这样还真不太好…… 于是笑道:"还是你去离吧。" 那边的江宁被气得不轻,这个傻子,还真以为自己跑游戏里结婚是为了体验过程吗? 其实是为了兑现那个压寨夫人的承诺…… 真是笨。 "还是算了吧,离婚要扣点数。" "没关系,只扣10点。" "我这里没有10点那么多,离不成的。" 周放忍了忍,才没发过去"你是故意的吧"这句话,虽然现在看来,这家伙确实有一点心计,不过跑游戏里来跟自己结婚,对他也没好处,自己也没坏处,反正只是玩玩而已。 "离不成,那就不离了。" "嗯,谢谢。" "那就这样吧,你要是还想体验别的,我这号给你玩。"顿了顿,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今天刚收到编辑消息,寒假的作者年会好像也邀请了你吧,你去吗?" "你呢?" "不一定。" "不是在北山市举办吗,你本地的都不去?" "唉,这玩意儿还是保持神秘感比较好,现实和网络差距很大,很容易见光死的。" "我可能会去的。" 周放笑笑:"其实挺想见见你的。" "那就去啊。" "还是算了吧。"周放伸了个懒腰,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我假期要回老家。" "回老家?" "嗯,看爸妈吧。" "那什么时候回来?" 他是不是管太多了?周放想了想,也没在意,直接回到:"正月初三。" "哦。" "对了,你是仁川中学的对吧?" "嗯。" "我或许能猜到你是谁。" "是吗?" "宝丁,你名字里有个宁字吧。" 难道真被他猜到?江宁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握了握手指,这才打下一个字:"嗯。" "宁轩么?" 一阵失望,"不是。" "居然不是啊。"周放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不用担心,我只是觉得我们是校友挺亲切的,其他没什么,网络是网络,我对你的私事没兴趣。" "嗯,你就是有兴趣我也不担心。" "呵呵,我睡觉去了,拜。" 周放真是雷厉风行,刚打完那个拜字就下线了。 江宁对着游戏面板里那显示了一颗红心的"配偶"名字,有些无奈。 过了五年,很多感情都会变吧,人走茶凉是自然定律。 年少的时候,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自己这些年来经常会想起,那是一段甜蜜和酸楚夹杂的回忆,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中,最珍贵的部分。 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不断拿出来回忆。 他送的那本书,害怕磨损,包了厚厚的塑料封面,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放的都是自己这几年来出版的书,和周放的摆在一起,一眼看去还颇为壮观。 年少时能够出书的梦想,现在已经达成了。 另一个想要跟他一直在一起的梦想,却还没有一丝头绪。 原本想假期去正大光明追求他的想法,也被他"要回家看父母"的计划给打乱了,虽然下定决心要"拿下"他,可心里还是没底。 万一他不是同性恋,甚至不愿意为了自己改变性向呢? 或者,他五年来其实有另外喜欢的人了呢? 不管什么情况,现在的江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孤单无助的孩子,不是当初那个处处依赖他,听到同性恋的话题就害怕到颤抖的单纯的孩子了。 现在……反正不管用什么手段,先得到他再说。 有些烦躁地喝了一大口凉水,想起以前他对自己的关心,又觉得满是斗志。 Q群里却突然出现一条消息。 "我明天打算去买狗,有在北山的给介绍个好点的店啊。"是毛毛的编辑群,江宁对周放设置了关注,他出现的时候消息就自动弹了出来,往上翻聊天记录,发现一群人正在聊宠物的话题。 江宁皱皱眉:"你不是去睡了吗?" "睡不着又爬起来了。" 官方配对出现,群里的"灯泡"们便很识相地不说话了。 "买什么狗啊?"江宁继续问。 拜托别又买条黑乎乎的大狗回去,太吓人了,并且有那大狗,自己的计划就难实现了…… "呵呵,我在网上看到一条超级可爱的小白狗,想领回去养。" 江宁松了口气,"什么时候?" "过几天就去买。" "哦,那挑一只可爱点的吧。" "我选的就是很可爱的,毛特别长,雪白雪白的,看上去特好欺负。" "买回去,原来是为了欺负啊。" "呵呵,你还不早点睡?" "嗯,睡不着。" 这时候千古风流突然跳出来说:"两位,你们打情骂俏请私下Q,别在群里,保持形象啊。" 说完又潜水了。 江宁明白他是出来提醒自己不要在公众场合说出奇怪的话,让人抓把柄,无奈地笑了笑,点开跟周放私聊的窗口。 "非要买狗吗,猫也挺可爱的。" "我喜欢狗,这些年一直都养狗的。" "这样啊……" "对了,我在看片子。" "电影?" "不是,有人给我传的,你要不要看,G片。" "你大半夜的看G片……" "为了证明一下自己是直的还是弯的。" "结果呢?" "我不管看A片还是G片都觉得很好笑。" 江宁白了电脑屏幕一眼,等他继续炮轰一般发消息。 "在大学的时候,跟舍友一起看,我每次都笑场。" "他们鄙视我,说我肾功能不全……" "其实我的肾挺好的,就是没遇到喜欢的人,所以现在还是处男。" 江宁愣了好久,"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也是,这跟你没关系对吧。" 当然有关系…… "没事,你说吧,我不介意的。" 周放坏笑道:"我更想知道,你这么冷淡的人,平时都怎么解决的?" "我清心寡欲。" "交过女朋友么?" "没。" "唔,那你还得多看看那方面的知识,免得到时候吻都不会,被女朋友嫌弃就不好了。" "这不用你管,我当然会了。" "呵呵,那就好,我去睡了,你要睡不着,不如去看点资料片吧。" 周放下线之后,江宁却久久不能平静。 有些郁闷地想着,怎么接吻,怎么DIY,还是某个混蛋教的呢。 咬牙切齿打开一部G片,看了两眼实在是很倒胃口,赶忙关了。 其实具体怎么做,自己心里很清楚……为了想跟某人在一起,这方面当然是下了功夫去了解过。 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还被他的同桌笑话的单蠢小孩子,现在已经成年了,该懂的,当然没有落下一分一毫。 至于实践……那当然要跟喜欢的人,慢慢去体会了。 第五章 全 第五章 作者年会 全 天堂文学城五周年庆典,邀请了很多网络作者在北山市聚会,包吃住和车费,还免费带大家去旅游,这几天编辑群里一直在说作者年会的事情,想参加的人不少。 可周放却始终不表态,责编问他去不去,他说"看情况",有朋友问他参加么,他说"不一定"。 一直在那保持所谓的"距离美"和"神秘感"。 结果年关将近,学生们也都放了寒假,在腊月二十举办的作者年会上,出席名单里,并没有周放的名字。 当然,其他人并不在意周放来不来,虽然他名气大,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认识周放的几个人也没有想见他这个大痞子的欲望。 在意的只有江宁,目光扫视全场,没有发现那个自己想见的人,心情难免有些失落。 站长亲自出席了年会,慷慨激昂的致辞,江宁也没听进去。 发言完了,这才开始自由活动,准备的自助餐倒是挺丰盛,江宁站在角落里,自顾自吃着喜欢的糕点。 "嗨,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对面的男人笑得温柔,伸出手来,"我是千古风流。" 江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伸手碰了碰他的手指,握都懒得握,收回手来,扯了扯嘴角道:"你好,我是宝丁,请多指教。" 男人收回手去,轻轻笑了起来:"你这么早就回北山了,也不去看看你爸,假期真不打算回家过年吗?" "初次见面,不想跟你探讨如此深奥的话题。"冷冷地顶回去。 古唯笑的有些无奈:"配合一下啊,难道你想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跟你有关系么?" "这几年都是我照顾你的呢。" "我求你照顾了?" 古唯无奈道:"我发现跟你聊天真的很需要耐力,你知道吗,你身上有一种强大的磁场……"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引得人很想揍你。" 江宁淡淡地说:"谢谢夸奖。" "今天周放没来呢。"古唯转身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招了招手,江宁也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没来就没来吧。"江宁耸耸肩。 "你假期打算行动?" "嗯。" "祝你好运。" 两人正聊着,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女生,烫了大卷发,一排闪亮的耳钉在灯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你是宝丁吗?" 江宁点头。 "啊,我是刘小开,笔名穷开心的那位。" "你好。" "小宝丁啊,你知道我怎么认出你的吗?气质啊!你比我想象中还有气质。" 江宁动了动嘴角,"谢谢。" "眼睛真漂亮。" "不要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好吗?"江宁皱眉。 "嗯,你的眼睛真像深邃的海洋。"刘小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坐过来江宁旁边,"你一直躲在角落里,是因为很害羞呢,还是很不屑于跟其他人聊天?" "不熟悉,没什么好聊的。" "那你跟我也不熟悉啊?" "熟悉,也没什么好聊的。" "你……这人。"刘小开瞪着江宁看了半晌,有些无奈地拨了拨垂下来的卷发,却听到旁边另一个男人突然说:"他说话一向如此,你别介意,别扭的孩子是不分场合的别扭。" 刘小开抬头,看了看说话的人,疑惑道:"你是?" "千古风流,嗯,我跟你讨论过一些深奥的话题的。" 刘小开张大嘴巴,有些不可置信,半晌之后才挥了挥手:"我还以为你是美少年呢,写耽美,原来是个……青年,嗯。" 古唯轻笑道:"真给面子,没叫我大叔。" "你很年轻啊,看上去二十四五的样子。" "呵呵,是吗?"翘起嘴角笑了起来,"其实快三十了。" "不敢相信,你居然写耽美。" "没办法,年少的时候被人勾引去看耽美文,于是就堕落了。"很无所谓的耸肩,"反正写着玩的,娱乐罢了。" 其实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是以这种方式发泄内心积压的情绪。 因为喜欢的那个人始终不给回应,只好把那种压抑的情感写进小说里面,每次写着那些编造的温暖情节,就想,如果能跟他经历那样幸福的事,该多好。 没想到自己写的小说因为太过真实,打动了很多人,本来只是自娱自乐的东西,现在看得人多了,甚至成了个小有名气的作者,这才开始认真的构思和创作。 第一篇小说《如画江山》,是以江山作为人物原型的,后来的小说虽然渐渐摆脱了那种桎梏,只是熟悉的人可以看得出,那些主角,些许,总有他的影子。 古唯看了眼坐在旁边喝着果汁的江宁,那个人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喜欢他有多少年,居然已经记不清楚。 轻轻叹了口气,对江宁道:"明天安排的旅游我就不去了,你自己玩开心一点。" "为什么不去?"江宁问。 "公司有事,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闲。" "不去就不去吧。"伸了个懒腰,扭头对刘小开道:"小开你去吗?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应该在本地吧。" "嗯,那些景点挺没意思的,你要想出去玩,明天我带你去好了。" "我想去T大校园里看看。" "好啊。"刘小开笑得灿烂,凑过来轻声道:"想逛人家母校啊?" "不是,我去那边找个朋友。" 次日天气晴朗,刘小开约好了江宁,在T大门口见面。 江宁穿着厚厚的外套,刘小开打趣道:"打扮得像北极熊。" 却被江宁一句:"你倒像企鹅。"给顶了回来。 刘小开低头看了眼自己上身厚厚的外套和下身的打底裤和靴子,确实头重脚轻,于是咧嘴笑了起来:"你这人,比我想象的还毒舌啊。" 江宁扭头笑笑:"我说话一向如此。" "唉,你这臭屁的样子,真想让人狠狠蹂躏一下。" 两人正说着,却见对面有个男生走了过来,旁边跟了另一个稍高一些的男生,两人都拉着行李箱,并肩走着,却隔了一段距离,看上去气氛有些尴尬。 突然其中一个人的电话响了起来,"妈,我在国内过年……一个人没关系……" 接电话的声音,听得模模糊糊。 "敬文,不如去我家过年?" "好啊林微,先去我那里拿行李……" 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江宁看着他们,笑得颇为无奈,扭头对刘小开道:"看来下次来找人之前,应该提前预约。"说着便摆了摆手,自顾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刘小开疑惑道:"那两个,是你要找的人?" "没事了,走吧。" 平淡无波的语气,手塞在口袋里走在前面,刘小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个家伙,现实中比网上还要女王,这冷冷淡淡的傲慢态度,真是让人牙痒。 "对了,学校附近有家宠物店吧。"江宁突然问。 "嗯,你要去?" "带我去看看。" 对于他命令式的口气,刘小开倒无所谓,心甘情愿给这个年龄比自己小三岁,脾气比自己大三倍的家伙当免费导游。 两人到了宠物店,江宁进屋之后,到了卖狗狗的地方,挨个看一遍,看得老板都有些不耐烦了。 "同学,你要买哪只?喜欢哪种类型的呢?这只是……" "我看看而已。" 老板被气得翻了个白眼,看看啊,你要看用眼睛看啊,一只一只挨个摸一遍,当我这是动物园啊…… "嗨,我来牵我预定的狗。"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江宁一低头,藏在一只大狗后面。 "我姓周。" "啊,知道了,您是昨天打电话来的那位周先生吧,您要的狗在那边。"老板带着周放来到江宁身边。 周放蹲下来,使劲揉了揉那只白色狗狗的头,"以后你就跟着我了,乖。" 小白狗似乎挺喜欢他,拼命往他怀里蹭。 周放笑着起身,把它牵了出来,给老板付了钱,然后起身离开。 自始至终,江宁都蹲在那里摸狗毛,顺便给自己做掩护。 刘小开终于忍不住了,"你别摸了,倒着摸,把人家狗都弄成这样了。" 江宁抬头,只见自己手下的狗,毛全被摸得炸了起来,看着老板冷冰冰的目光,有些歉意地起身笑笑:"谢谢,我看完了。" 然后冲刘小开努努嘴,自顾自出了门。 刘小开见江宁翘起嘴角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忍不住好奇道:"刚才那人谁啊,他一进屋,你就蹲在那藏起来?" "嗯?哪个人?" "别跟我装糊涂。"刘小开翻白眼。 "哦,刚才那个啊,他不认识我的。" 答得还真巧妙,不说我不认识他,反倒推卸责任说他不认识我了。 刘小开寻思着,那人应该跟他有点关系,或许是现实中的熟人,姓周的…… "周放?!"震惊的叫了一声。 江宁只轻轻微笑,不回答。 "不是吧……"刘小开继续自言自语:"看上去一点也不痞啊,我看他牵着那狗的满足样,倒像是找回了孩子的老母鸡啊……" 江宁淡淡道:"你说对了。" 然后转身往公车站走,倒把刘小开弄得一愣一愣。 本来想去T大找林微商量些事情,结果正好赶上他回家过年,江宁只好无功而返,告别刘小开后,自己先回了爸爸那边。 老爸和古唯都去上班,自己一个人也乐得清闲,把笔记本放在枕头上,趴在床上打字。 "在他抱起我走进结婚礼堂的时候,我的心突然间跳得很快。我记得很早以前,他轻轻拥抱着我,在冬天清冷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照得他的脸分外柔和。那时候我就想,那个拥抱,或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吧。现在,游戏里的婚姻,只是为了得到官方活动奖励而进行的一场交易,游戏里的拥抱也不过是敷衍。我在期待着什么,而他,却毫不知情。" 江宁打完这段话,轻轻翘起嘴角笑了笑,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包起来,把头埋进枕头里,闭上眼睛。 周放他并不知情,自己正在筹划着一步一步重新走进他的生活。 然后攻占他的心。 大年三十的时候,江宁和爸爸,古唯,三个人一起过节,江宁似乎心情很好,让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着。 江山想帮忙,被古唯拉走,"你别帮倒忙就不错了。" 江山安心回到客厅,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儿子,颇为感慨地说:"小宁长大之后,那种冷淡的气质,真是越来越像他妈妈了。" 古唯淡淡答道:"是啊。" "你说,他的年纪,也该找个女朋友了吧?" 古唯神色一僵,抬头的时候却笑得温柔:"你不用操心,这孩子自己有主张的。" "是吗……"江山扭头看了眼围着围裙认真炒菜的儿子,笑道:"过几年他会带女朋友回家吧,如果结婚生子的话,我就升级当爷爷了。" "当爷爷?"古唯顿了顿,低声道:"你还这么年轻。" "不年轻了,这几天腿老是疼,小腹那里好像也没以前那么紧了。"说着,还笑着摸了摸肚皮,"上次洗澡的时候,我看你身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不像我……" "行了,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古唯的神色更显僵硬。 "古唯啊,我总觉得有些亏待你,我是不想成家有小宁陪着就够了,你不一样,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谈恋爱,到现在都没有老婆,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江山说得很认真:"你跟我打拼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当你是最好的兄弟,可是我能给你的却只有每个月那么一点的薪水……" "所以你想让我跳槽?" "不是这意思。" "那就不用说了,我自愿的。" 江山神色黯了黯,轻声道:"清儿的事,其实你不用那么内疚……" "我不是内疚。"古唯沉声打断了他,"你不明白的。" "饭菜做好了。"江宁突然出现,把色香味俱全的菜一道道摆上桌子。 江山笑得温柔,夹起来吃了一口:"小宁,你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还行吧,我有练习。" 古唯意味深长道:"你把厨艺练得这么好,谁嫁你真是好福气啊。" 江宁淡淡道:"过奖了。" 心里却想,某人曾经也这么说过呢,好像也是春节的那天,虽然过去了很久,自己倒还清楚记得,当时说"那你嫁我吧"的时候,他笑着走开的场景。 真希望那个人能明白自己喜欢他的心情,也不枉自己一直按他的口味做菜做了这么多年。 第六章 上 第六章 狗血的再次相逢 上 大年三十晚上,三个人过年,其乐融融。 江宁因为长大了,又是过节,便喝了点酒,脸色也变得红润。 给的压岁钱也被他拒绝了。 江山回卧室睡觉的时候,颇为感慨,对古唯说,"时间过得真快,我跟清儿离婚也有快二十年了吧。" 古唯沉默片刻,"是啊,二十年了。" "我们认识多久了?"江山突然问道。 "十几年。" "还真够久的。"说完,便轻轻笑了笑,因为醉酒而有些晕乎乎地扶着墙,进了屋。 古唯跟着他进屋,温柔地扶着他躺下,江山一接触到枕头就昏昏睡去,没有发现有人一直坐在床边注视着自己。 良久之后,才替他轻轻拽了拽被子,转身出门。 江宁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古唯。 "小宁还不睡?"古唯若无其事道。 江宁扭头看了一眼沉沉睡去的爸爸,淡淡道:"你不说,他不会明白的。" "如果我说了,他也不会接受。"古唯轻轻笑了笑,"十几年了,他还当我是兄弟,他是真的没办法对我产生除了朋友之外的情感。" "你们的事,我管不着。"江宁打断了他,转身要走,却听身后的男人突然说:"你不介意?他毕竟是你爸爸。" "我从来没把他当爸爸。"江宁笑笑,"我爸爸,跟我妈妈,一起葬在坟里。" 之后便没了话题,江宁回了屋,古唯靠在墙上,看着江宁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小宁这个孩子,年纪大了,愈发倔强了。 真不知道周放能不能镇得住他,要不然可得被他气死。 初一一天都待在家里,江宁趴在床上,开着QQ也等不到那个人上线,只好打开文档断断续续地写小说。 直到晚上的时候,周放的Q才上线了,一上来就发过来一句"春节快乐。" 江宁心情很好,毕竟见他头像亮起来的瞬间自己就收到这条信息,有一种"他第一个想到要祝福的人是自己"的优越感。 "节日快乐。"赶忙回复了,又问:"你在家吧?" "嗯,爸妈刚睡。" "那你上网写小说?" "对啊,去更新一下被我扔了三个月的大坑……" "是那篇蔷薇花案件?" "嗯?你怎么知道。" "我也在看。" 周放摸摸鼻子,没想到宝丁也在看自己的小说,还真有点受宠若惊,"今天突然有灵感了,爬上来写一点。" "打算写到几点?现在已经深夜了。" "唔,现在是11点,我想写到三点吧,四个小时把这案子给结了。" "好,我陪你。" 周放一愣,自己是熬夜熬惯了,生活规律糟糕得一塌糊涂,可宝丁这人……听说他一直是生活很规律,生物钟非常准的乖宝宝一个,而且他说话的方式,怎么觉得有点暧昧不清呢……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两个都是大男人不说,而且还是曾经的死对头。 按津津的说法就是:能暧昧个毛。 "你陪我?熬得了那么晚吗?" "没关系,我下午睡了好久的。" "那好吧,不如我们也来拼文?" "什么拼文?" "就是同样时间内,看谁写的多,半个小时报一次数,怎样?" "好,第一次拼文就献给你了。" 这句话又把周放吓一跳,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发挥流氓本色:"那怎么好意思,你的第一次哎,我怕吃不消。" "我不介意。" 又不介意……这个人个性还真是奇怪,他到底介意什么? 周放耸耸肩:"好吧,那输的人怎么惩罚?" "还要惩罚啊?"江宁想了想,才道:"不如赢的人说一句话,输的跟着念一遍?" 周放敏感地察觉到,这完全是个陷阱啊! 不过,自己皮粗肉厚,别说去论坛吼了,就是去广场吼也无所谓,且看他玩什么花招吧。 "好,开始计时。" 两人分别打开文档,写自己的小说,周放是灵感爆发了,写起来当然非常快,安静的书房里能听到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在回响着,江宁写文速度也不慢,两人都拼命敲打着键盘,不知道是不是谁都想赢对方的缘故,写得都很快而且颇为顺利。 半个小时后,开始统计字数。 "4230-2045"周放报数。 "2185?"江宁瞬间就替周放算了出来。 正在从程序附件里面找计算器的周放顿了顿,笑道:"你数学挺好啊,算这么快。" "是你数学太差了,你刚才不会在找计算器吧?" 语气透着股得意。 周放倒也不觉得丢人,厚着脸皮道:"那是,我数学本来很糟的,你呢,写多少?" "2190。"江宁翘起嘴角笑了起来,自己虚报字数,偷偷加了十几个,这件事可不能让他发现。 "不信。" 那容易,从旁边粘贴过来一段,凑够这个数,然后把字数统计截图发到聊天窗口。 周放无奈道:"好吧,我认输,你要我说什么?" 江宁想了想,"先欠着吧,等以后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这陷阱也挖太大了吧…… "那可不行,过期作废啊。" "那你就去论坛发帖说,宝丁我爱你吧。" 周放一口气卡在喉咙那没上来,这家伙简直是找死啊,调戏人居然调戏到我头上了? 坏笑道:"要不要我以周放的名义发?反正咱俩都是官配了,绯闻那么多,再多一条也无所谓。" "好啊。"江宁轻笑着,"你不怕臭名远扬的话,我当然乐意奉陪。" 居然用激将法? 周放笑了笑,其实发那种帖子并没多大关系,以前的编辑水水的群里,那里的女作者都挺喜欢拼文,输了之后还去论坛写"XXX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或者"XX攻德无量XX万受无疆""我愿永远追随XX女王陛下"之类的惩罚贴。 周放倒不在意去来个真情告白,说什么宝丁我爱你。 可是考虑到前段时间闹得翻天覆地的绯闻,再加上那些以两人为主角的耽美恶搞文,怕自己这样一来,让人抓了把柄,看不惯两人的又会拿这个做文章。自己是脸皮厚没所谓,可宝丁这人,也不知道是真的淡漠不在乎,还是单纯不知情,或者深藏不露,总之,不想看到那些侮辱他的言辞。 觉得那些侮辱宝丁的字眼,看上去特别扎眼。 周放无奈地笑笑,"还是欠着吧,以后想到什么再告诉我。" "好啊。"那边答应得倒爽快。 "还继续吗?" "你不怕输的话,当然继续了。" "好,继续。" 于是两人又开始闷头打字,周放这边确实是积累了太多的灵感,一下子想把故事完结掉,写得飞快,不出一会儿,两人各赢了三次打了个平手之后,已是凌晨两点。 "好了,你去睡吧,我还有一点就写完了。"周放体贴的说。 那边的人却不识好歹,"没关系,我还撑得住,继续写吧。" "连续写三个小时了,你不累吗?" "有你陪着当然不累。" 周放顿了顿,笑道:"怎么我觉得你说话挺……暧昧呢?" "有吗?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哦,跟别人也是?" "没有,就跟你聊得比较多。" 周放又笑了起来,这个家伙还真是直接啊……要不是两人都是男的,还没见过面,还真不得不误会他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奇怪。 "好了,你别逞强了,去睡吧,我也睡了。" "嗯,你明天回家吧?" "对,明儿就回自己的狗窝了。" "上次说要买狗,买了吗?"某人明知故问,就是在找话题,不舍得就这么下线,破坏这种温馨的网聊气氛。 "买了,很可爱的,要不要看我拍的照片?" "嗯。" "等下。"周放从电脑里翻出一个专门给狗建的文件夹,挑了几章可爱的图发了过去:"可爱吧?" "……" 照片里,周放用拇指和食指掐着狗的脖子,可怜的小狗在那拼命挣扎。 果然,他买那狗回去是为了欺负啊…… "挺可爱。" "呵呵,我把它当儿子一样,给它取了个名叫周笨笨。" 江宁又翘起嘴角笑了起来,总觉得两人现在的对话,像是夫妻在讨论小孩儿名字一样。 又想起很久之前他调笑般说出口的那句话,如果我生了儿子,认你当干爹。 不禁打下一行字:"你儿子啊,那认我当干爹?" 周放那边却良久没了回音,正在江宁疑惑着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才发过来一句:"抱歉,这可不行。" "没关系,是我的要求太无理了。"江宁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赶忙装作无所谓的解释道。 "好了,去睡吧,不早了。" "嗯,晚安。" "安。" 之后两人都下了线,江宁收了电脑躺在床上,因为最后那很破坏气氛的问答,心里有些微的不舒服。 其实过去那么久,很多话,自己一直清清楚楚记得的话,他或许早就忘记了吧。 次日,江宁大清早开始就收拾行李,把换洗的衣服装进了一个小箱子里,笔记本电脑也放了进去。 江山以为儿子要去旅游,也没在意,只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自己小心,到了给我电话之类的,便由得他了。 倒是古唯意味深长道:"这么急着把自己打包送过去啊?" 江宁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扔下一句:"不关你事。" "呵呵,打算一假期都住他那?" 江宁不回答,古唯轻叹口气:"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收留你。" "我自有办法。"江宁淡淡道:"他不收留也得收留。" "哟,挺有自信啊。" "当然,没有自信,怎么能把他追到手呢。"江宁回答得很坦然,笑起来的样子确实颇为自信:"反正,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你一点都不觉得害羞啊……" "某人曾经说过,男人嘛,脸皮要放厚,胆子要放大,这样才能追到自己喜欢的人。"回想起当年周放跟自己说这句话时的臭屁神情,江宁不由得又笑了起来:"再说,我不觉得喜欢他是件丢人的事,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古唯有些愣神的看着江宁,半晌之后,才轻叹道:"你变了很多,我都快不认识了,何况他。" "五年馒头不是白吃的,难道你希望我依旧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 "那个小孩子确实可爱。"古唯回想起当年刚把小宁接过来时,半夜看到他一个人躲在墙角颤抖的场景,真是时过境迁,"那时候的你,想让人抱在怀里好好保护,不过现在的你,让人很想……" "想怎样?" "意会。" 江宁也没再问,只轻轻笑了笑,刘小开曾说,见到真人之后,更觉得宝丁那倔强的样子,让人很想蹂躏。 不过,自己可不想被周放揽在翅膀底下保护了,所以,换种方式其实也不错。 一个人拉着箱子,又到了周放住的那个小区,在周放家附近的小广场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把箱子放在旁边,然后给老爸发了条短信。 "我到了,放心。" 那边很快就回复"好的,你在外地,自己要小心啊。" "嗯。" 在什么外地啊,就在本地呢,当然,不可能跟他坦白说自己不是去旅游而是去追一个男人。 在父子关系本来就很僵化的时候,这种事更不可能说出口了。 江宁把手机塞回口袋,坐在原地守株待兔。不知道那只"大兔子",会不会撞过来呢? 第六章 下 第六章 狗血的再次相逢 下 看了看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如果自己估计没错的话,周放会出来遛狗。 根据自己的猜错以及一些资料上所说,养狗的人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出来遛狗,今天天气又不错,再加上周放今天刚回家,小狗被关在屋子里好几天,肯定要拉出来透透气的。 果然,等了很久,远远看见一人一狗朝这边走了过来。 周放拉着小狗在远处停了下来,然后蹲下来摸了摸狗的脑袋,好像跟它说着什么,然后让狗待在原地,自己回头跑进了附近的超市。 真是好机会。 江宁笑了笑,朝那到处乱转的小狗招了招手,小狗倒一点也不怕生,很乖地跑过来往江宁怀里蹭。 "你是不是叫笨笨啊。"江宁温柔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我演戏,你给我配合下好吗?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小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个人身上那种干干净净的气质感觉特别舒服,就使劲往他怀里蹭。 "来,你咬我一下。"江宁伸出胳膊。 皮肤很白很光滑,小狗倒是不咬人,只伸出舌头舔了舔。 眼见周放从超市出来了,赶忙拍了拍小狗的脑袋:"咬啊。" 似乎是被那胳膊晃得眼花,小狗终于受不了诱惑,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 "啊……"某人大声叫了出来。 "喂,你没事吧?"周放看上去有些焦急,见自己的狗跟陌生人待在一起,还咬人,赶忙快步走了过来,把小狗揪起来揍了下屁股,"怎么咬人啊你!" 小狗无辜地汪了好几声。 被咬的人好像很疼的样子,垂着头拼命按着胳膊。 "你没事吧?" 江宁抬起头,目光直直盯着周放,"当然有事了。" 周放笑道:"我这巴掌大的小狗,牙齿还没长齐呢,被它咬了应该不会有事的,你胳膊给我看一下。" 江宁缩回手去不想配合。 周放晓得意味深长:"你别告诉我,我的狗会把你的胳膊咬坏吧?" 江宁淡淡道:"没有失血过多,至少有惊吓过度吧。" 周放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很有意思,笑着摸了摸鼻子:"呵呵,看你样子,不像惊吓过度呢。" 江宁轻笑着反驳:"我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心脏不停颤抖,这些,都是你无法看到的。" 周放顿了顿,"我说,你是故意来找茬的吧?" 江宁耸肩,无辜道:"是你的狗扑过来咬我,不是我扑过去咬他,请你分清楚主动和被动关系。" "呵呵,那我的脸给你咬一口就当赔罪,成吗?" "不成。" 周放盯着他看了半晌,对方也毫不示弱。 周放叹气:"行,你说吧,要怎么赔?" "陪我去打狂犬疫苗。" "开玩笑,我的狗没有狂犬病,再说,这点小伤都要打疫苗?疫苗很贵的啊。" "那带我去你家消毒吧。" "……" 怎么觉得好像上当了? 周放无奈地抚了抚额头,终于忍不住道:"我说怎么觉得你很面熟呢,是上次被我撞的那位江同学没错吧?你是怀恨在心了故意来找茬的吧?" "我只是路过而已。" "唔,拿着行李箱路过?" "嗯,本来要回家的,可惜车票丢了,我又没带足够的钱,只好提着行李箱游荡。" "说谎要打草稿啊,同学。"周放直直盯着他,却见他脸色非常坦然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和做作。 难道是真的? 哪有那么巧的事啊…… "好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你的狗咬我的事就算了吧,反正也不严重。那么,你知道附近有便宜一点的旅馆吗?"江宁说着还翻了翻口袋,拿出钱包来数了数,"我只剩三十块钱,错过火车,今晚没地方住了。" "你不回学校?"周放疑惑道。 "我是寝室最后一个离开的,走的时候管理员都封了宿舍了。" "唔,是吗……"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结果他的眼神依旧清澈无比,无法从他脸上找出任何蛛丝马迹。 "附近没有一晚30块的旅馆,再说,你丢了车票,过了今晚怎么办?" 江宁耸肩,无所谓道:"先过了今晚,明天出去找个工作吧。" "你以为找工作那么容易,当天找到当天拿工资么?"周放皱皱眉头,开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我说你,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多带点钱啊?车票那么重要的东西也不放好。" "我又不知道会丢,没丢的话我明天就到家了,带那么多钱做什么。" 还一副又不是我的错的无辜语气。 周放无奈:"好吧,今晚就去我那住,我撞你一次,我的狗又咬你一次,看来咱俩也挺有缘的,我也不忍心见你露宿街头。" "去你那住?那多麻烦你。"低着头,声音平平淡淡的,嘴角却轻轻扬了起来。 "别假了,走吧。" 周放一手抱着小狗,一手拉起了旁边的行李箱。 怀里的狗一直冲江宁汪汪汪叫个不停,似乎在提醒主人,这个家伙是大骗子。 江宁轻轻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乖。" 小狗不吭声了,气闷地把头埋在周放胸前。 到家之后,把小狗放下,把他的箱子扔进书房,让江宁坐在沙发上,微笑道:"你的手臂怎样了?我给你处理一下。" 江宁卷起袖子,露出光洁的手臂,上面有个不甚鲜明的齿痕,是小狗咬的没错,可是……痕迹也太浅了点吧,皮都没破。 倒是他自己用手压的,手臂都给压红了。 周放转身去拿了药箱过来,"这点小伤口,消一下毒应该没事了。" 江宁问:"你确定?" 把周放给堵了回去。 周放叹口气,掏出电话拨了林微的手机,结果打不通,估计又在跟那个姓叶的纠结。于是又改拨温婷的,"喂,婷婷啊,问你个事儿,如果被狗咬了,我的狗没病的话也要打疫苗吗?" 温婷平静地:"你被狗咬了?" "没,我的狗咬人了。" 温婷顿了顿,严肃道:"一般来说,没咬出血也没破皮的话是不用打狂犬疫苗的,消毒就可以了。再说,你那小狗……我都怀疑它有咬人的能力么?" 周放瞄了江宁一眼,笑道:"事实证明,再小的狗都能咬人的。谢谢解答,那我挂了啊。" "利用完就踢开,你还真直接。"温婷笑了笑,问道:"你到家了吧?我过几天也回学校,到你那看你?" "嗯,记得带礼物,我想吃你妈做的泡菜,你给我拿一坛子过来啊。" "一坛子那得多重,你还真不要脸得很啊。" "那是那是。" "行,我给你运一大坛过来,吃不死你。" "对了,还有咸菜。" "……拜拜。"温婷直接把电话挂了。 周放笑着放下手机,扭头对江宁道:"我学医的朋友说,不用打疫苗的,放心了?" "嗯。"江宁笑了起来:"那就麻烦你给我消个毒。" 周放被气得不轻,这什么人啊,态度怎么跟使唤奴才似得,看他那高高在上的样子,真的很像揍他屁股。 无奈地打开药箱,拿出备用的棉签来,抓起他的手,刚要给他涂碘酒,他却突然把手缩了回去。 "你动作不要那么暧昧好吗?" 周放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掌,这才想到自己刚刚好像是情人间牵手的姿势把他的手给牵了起来。 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周放笑笑,"抱歉,失礼了。" 江宁不说话,再次把手臂伸了过来。 周放专心给他伤处涂了一层碘酒,然后又用棉签擦了一遍,因为低着头,刘海便垂了下来,江宁却能看清周放认真的表情,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熟悉的脸,心跳不禁有些失速了。 拼命克制着自己,这才能在表面上保持若无其事的平淡样子。 "好了。"周放抬头笑了笑:"现在被咬的痕迹都看不出了,你不要担心,我那小狗那点破牙齿,吃肉都咬不动,我整天给它喂的牛奶,像是喂婴儿一样。" "嗯,谢谢。" 周放起身,一边把药箱放了回去,一边笑着问:"你吃晚饭了吗?" "没。" 周放沉思片刻,"我已经吃过了,要不我给你钱,你自己出去吃一顿?" "不用,你这里有材料吗,我自己做饭。" 周放指了指厨房,"有点菜。" 江宁起身,顺着周放所指的位置找到冰箱,打开来,只见里面耷拉着几片枯黄的菜叶。 "你这是用来喂猪的么?" 周放也不介意,笑道:"你在骂我是猪么?" 江宁不回答,反问道:"什么时候买的菜?" "过年前吧,好像一个月了。" "不能吃了。"皱着眉从冰箱里拿出那些发黄的菜叶,全部打包扔进了垃圾桶,"你的生活好像很糟糕。" "单身汉都是这样的。" "是你自己懒吧。" 周放顿了顿,忍不住道:"你很喜欢管闲事啊。" 江宁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收拾起冰箱来。 看着他三两下就把冰箱里过期的食品给扔了个干净,然后洗了抹布来把原本被菜叶汁水弄得黑乎乎的冰箱内部擦了个明亮,做事效率非常高。 周放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一脸淡漠的男生,不禁轻轻翘起嘴角。 这家伙真是太有意思了。 "不如我给你当保姆吧。"江宁突然说。 周放吓了一跳,赶忙收敛起自己不正经的笑容,严肃道:"当保姆?我似乎不需要。" "你屋子那么乱,还要赶稿子,还要照顾小狗,你又这么懒,忙得过来吗?" "这个……" "反正我车票丢了,假期也回不了家,出去找工作又麻烦,不如你收留我吧。" 见周放还在考虑,江宁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我不要工资,你包我吃住就好,开学之后我爸会把学费生活费都打我卡上,我就可以回学校了。" 周放突然道:"你不回家,父母不管你?" "他们不在家的,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这样啊……"周放见对方盯着自己,一副很期待的样子,摸了摸鼻子,低声说道:"你的建议好像挺不错的……" "嗯。" "我不同意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是的。" 点了点头,"那好吧,包你吃住还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我提前说好,我的书房你不要随便进,私生活不要干涉。" "没问题。" "那就这样吧,我给你钱你去买菜,回来给我做饭。" "你不是吃过晚饭了吗?" "既然有保姆在了,那肯定还得吃夜宵啊。" 有些人真是厚脸皮,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看着一本正经耍赖皮的周放,江宁却不由得笑了起来,"好吧,给我钱,我去买菜,回来给你做一顿好的。" 第七章 上 第七章 谁tiaoxi谁真是个问题 上 江宁独自一人去超市买菜,把周放给的钱全给花光了,买了一大堆新鲜的蔬菜水果,两手提了好几个大袋子,回去之后只好用脚踢门。 周放来开门,见到站在门口提了两个大袋子的人,皱皱眉:"买这么多?" "嗯,你假期不是不出去吗,那一日三餐都得在家解决。" 周放笑道:"你考虑得还真周到啊,三餐都给我准备好了?" 江宁点头。 周放把搭在门上的手拿了下来,放他进屋。 见他一样一样整理蔬菜,分门别类地放进冰箱,周放心情颇为复杂。 "你一个男生,怎么这么勤快……"周放自己懒散惯了,总觉得男的都差不多,现在见到个这么能干的"保姆",着实惊讶了一把。 "自力更生不好吗,哪像你,这么大年纪做饭都不会。" 周放摸摸鼻子,"我喜欢自由自在。" "自由不等于懒散吧,你的被子长期不叠,里面会有螨虫。" 周放依旧一脸的笑容,丝毫不觉得丢脸,"反正我的眼睛又不是显微镜,看不见什么螨虫,管它呢。" "你的厨房,那么脏乱,变成了细菌的温床。" "嗯……" "还有书房,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简直像土匪窝。" "你别说这么直接好吗?"周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又摸了摸鼻子。 "别摸了,把鼻子摸塌就不好了。" "……"周放无语望天,半晌之后才吹了口气,无奈道:"你说话能不能别像皇帝教训太监一样?你这样让我很有罪恶感,知道么?" "哦,那也是因为你心虚。" 看他那一脸云淡风清的样子,周放决定还是不跟他计较比较好,自己一向宽宏大量嘛,更何况这孩子还在上大学,不知天高地厚的单纯娃娃一个,实在没必要跟他较真。再说万一打击到他的积极性,自己的晚饭就没了。 "那个,江同学,你先忙,我去看电视了。" "嗯,想吃什么?" "随便吧。" 回到沙发上躺下,开了电视机,听着电视里主持人机关枪扫视一般的声音,周放竟有些心神不宁。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虽然他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总有种直觉,感觉他是故意来接近自己的。 更奇怪的是,他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很像。 当年自己亲眼看着小宁的身体被盖上白布,从眼前推走,那一刻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全身像被投入冰窖一般冷得刺骨。 后来他父亲把他的尸体火化,带走了骨灰,甚至连他妈妈的坟也迁回了老家,自己只能在院子里的树上刻下他的名字,当是纪念。 那个清瘦的小男孩,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长成什么样子了呢? 正在发育阶段,五年会改变多少? 回想起来,记忆中那个人的样子,似乎变得模糊起来,就像雾里看花一样朦朦胧胧。 可关于他的那些事却记得清楚,甚至他说过的话,都刻在心里。 所以上次宝丁说"认我当干爹"的时候,自己才会有那么失常的反应。 现在,不管是网络上的宝丁,还是面前这个姓江的男生,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周放很是困扰。 或许是自己太想念那个人,这才在谁身上都刻意去寻找他的影子吧。 "饭好了,吃吧。"江宁端出了几盘小菜,还有煮好的粥。 周放从沙发上坐起来,突然凑过来,食指挑逗般抬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问道:"你叫什么?" "江宁。"平淡的语气,也不介意周放暧昧的动作。 周放又看了眼他的眼睛,放开了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把后脑,"这年头怎么哪儿都是宁啊宁的。" 江宁冷着脸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本来觉得你挺像一个朋友的,现在看来又不像。" "哦?怎么说。"江宁好像挺有兴趣的样子,询问的眼神看着对方。 "我那个朋友比你可爱多了,还会脸红,你吧……周围绕着一种很讨人厌的磁场。" "是吗,你很讨厌我?" "不。"周放笑着否认,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不要总是用目光凌迟我的话,我会很喜欢你的。" 江宁轻轻笑了起来:"我哪有用目光凌迟你?" 我那是勾引好吧?你太笨,会意会错了,也错太离谱了。虽然这么想着,却绝对不可能说出来的。 "好了,吃饭。"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周放选择低下头避开,然后拿起筷子夹起了菜。 "好吃吗?"江宁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吓了周放一大跳。 周放抬眼看了看他变得柔和的轮廓,绷着脸严肃道:"还行,能入口。" 对方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那少吃一点。" 周放继续"豪爽"地吞着饭菜,一边还无耻道:"那可不行,这一根青菜好几毛钱呢,不能浪费粮食。" 看着眼前好像饿坏了一样狼吞虎咽的周放,江宁有些无奈地说:"你多久没好好吃饭了?一直在泡面吧?" "唔。"周放懒得回答,只点了点头。 "你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咳咳。"周放被呛到,赶忙喝了口水,顿了顿,才抬头看着江宁道:"你说这话,怎么像是老婆跟老公说话呢?" 江宁淡淡地:"吃你的饭,快凉了。" "喂,你只是客人,借住在我这,别太嚣张啊,我随时可以赶你走。" "不吃我收了。"手伸过去拿周放面前的碟子,却被周放轻轻握住,江宁疑惑地抬头,却见周放坏笑着说:"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语气肉麻之极,跟街上调戏美人儿的混混差不到哪里去。 江宁心头一跳,脸上却波澜不惊,也没把手抽回来,任他继续握着。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今晚替我铺床,好么?" 坏坏的笑容虽然让人很想踩扁他的脸,可是……心跳地却更不规律了。 江宁用另一只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轻声回道:"好的。" "那可不可以,顺便帮我放洗澡水呢?" 继续坏笑,以激怒对方为目的,可惜似乎没什么效果,坐在对面的江宁居然翘起嘴角轻轻笑了笑。 "好的。" "帮我洗澡。" "嗯。" "就这样了,吃饭。"周放轻轻拍了拍江宁的手背,继续闷头吃起饭来。 倒是江宁心里一阵紧张。 他不会真的无耻到让自己帮他洗澡吧…… 这个保姆的义务是不是太多了一点啊? 结果吃完饭后,周放两腿一伸,非常嚣张地躺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没有一点帮江宁收拾碗筷的意思。 江宁冷眼看了他片刻,终于败下阵来,自己把碗筷全给收拾到厨房,洗干净摆整齐,再回来把桌子擦干净。 周放伸出脚在江宁面前摆了摆,坏笑道:"辛苦你了。" 江宁淡淡笑:"不辛苦。" "那,帮我放洗澡水去。" "嗯,马上。" 江宁气闷地回头去了浴室,虽然被他当奴才使唤让人心情有点不太好,距离自己的计划也偏离了一点点轨道,可是……江宁放水的时候,还是很体贴地试好了水温。 "放好了,你要来洗吗?"站在门口问。 周放笑道:"好啊,真是太辛苦你了。" 见到他若无其事走来自己面前,江宁有些紧张,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捏了捏手指,这才抬头道:"要我帮你洗吗?" "好啊,帮我搓背。" 周放意味深长地冲江宁笑了笑,"搓背,会吗?" "会。"咬牙,忍住不爆发,跟着他进了浴室。 "唉,你也别嫌我小气,你知道吧,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就靠那点稿费生活,我本来就穷得要死,现在养了条小狗不说,还得管你的吃住。既然你愿意给我当保姆,那我总得多多享受一下身为主人的权利,物有所值,对吧。" 周放一边说着,一边在江宁面前把衣物脱了个干净,只剩下一条内裤,就这么毫不知羞耻地光裸着站在江宁面前。 被眼前那健康的肤色刺得眼睛疼,江宁的脑子也有些混乱,他说了什么,自己根本就没听清楚,只听到最后两个字"对吧。" 听他声音突然停顿了,江宁赶忙回到:"嗯,对。" 周放笑笑,"对什么?" "你说的对。" 周放顿了顿,这才扭过头去,拿了条毛巾搭在背上,"好吧,那我要洗澡了,你打算在这看呢,还是出去?" "不要我搓背了吗?" "哦,逗你玩的,我每天都洗澡,背干净的很,真没什么东西好搓。" "你……" "生气了?呵呵,我还以为你这人不会生气。" 江宁深吸一口气,突然扯了扯胸前的扣子,"不如你帮我搓背吧。" "呵呵,你想跟我一起洗澡?" 江宁平淡地说:"水费挺贵的,你不是生活很困难吗?一起洗,省钱啊。" "哦,那倒不必,我这浴缸挤不下两个人,难道你想跟我洗鸳鸯浴吗?" "我……" "好了,别逞强,跟我这老油条斗,你会吃亏的。"周放凑过来,灼热的呼吸吐在耳畔,在江宁压低声音道:"瞧你,耳朵都红了。" 江宁低头紧了紧手指,"那你洗吧,我先出去了。" "嗯,出去吧,我没兴趣在你面前表演洗澡秀。"末了,还笑着补充:"反正刚才的脱衣秀你看得那么清楚,眼睛都睁圆了,我想你应该满足了吧,嗯?" 回答周放的,是江宁摔门的声音。 待江宁走后,周放才脱了内裤躺进了浴缸里。 虽然自己刚才用那种方法试探他,有点恶劣,可是,是谁领个莫名其妙的人回家当保姆,也得弄清楚他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不良企图吧? 虽然周放没自恋到以为是个人都对自己有企图,可那个家伙□裸的眼神,真的是让人心脏乱跳…… 那是种——诱人犯罪的眼神。 或许他毫不自知?那么,为了自己和他的安全,必须提前打点预防针。 先色诱他一下,看样子那小家伙对自己的裸体并没有过分的反应,还挺坦然的样子,可能真的是自己写侦探小说写过敏了,看谁都觉得隔着肚皮里面是一腔的坏水啊。 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周放在这边鄙视着自己,替江宁开脱着,而独自回到卧室铺床的江宁,却拼命克制着激烈的心跳。 刚才那一幕脱衣秀确实看傻眼了,果然如古唯所说,自己功力还不够深厚。 别说诱他上勾了,被他一诱,自己差点就……穿帮了。 深吸口气,看来跟他的同居生活,互相玩心机,得做好行军作战般严谨的思想准备。 第七章 下 第七章 谁youhuo谁更是个问题 下 只有一间卧室一间书房,晚上如何睡觉便成了个难题。 上次只是住一晚,周放很大方的睡了沙发,这次可不一样,现在可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而且他还要住一个假期,周放当然不肯睡沙发了。 于是江宁提议说:"那就一起睡吧。" 周放顿了顿,笑道:"好啊,只是,我这没有备用的被子,盖一床还是找来毛毯?" 江宁说:"毛毯。" 原本以为他会满不在乎地说那就盖一床吧,没想到他愿意盖毛毯,周放当然很高兴,不管怎样自己可是很怕冷的,虽然作为东道主对待客人应该本着自己吃亏也要人家舒服的原则,可周放嘛,脸皮那么厚,又不肯吃亏,并且光明正大表现出自己的自私,于是就让江宁盖着薄毛毯,自己卷了厚厚的被子,睡了。 原本以为就这样安然无事,可周放当晚又做了那个熟悉的噩梦。 梦里,自己轻轻拥抱着小宁,两人抱在一起,在寒冷的冬日街道上,也觉得很暖。 周放大半夜醒来,觉得自己抱着大熊特别暖,舒舒服服动了动身体,把怀抱收紧了一些,却听到怀里的熊突然叫了一声。 "嗯?" 迷迷糊糊的声音。 周放手顺着身体摸下去,居然摸到了形状明显是人类的屁股…… "咳,江宁,你别压着我。"周放摇了摇抱住自己睡得香的江宁,后者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冷……" 周放把他的手掰开,把怀里的身体推到一边去。 那一刻,突然觉得怀抱里空空的,心里甚至也有些空虚。 不知为何,看着那人因为寻求热源而钻进自己被窝,抱着自己睡得香甜的样子,周放心里突然蔓延开一片柔软。 扭头,见他趴在枕头上睡得很沉,不忍心叫醒他,于是轻轻挪了挪身体,把被子分了一半过去给他盖。 这才轻轻闭上眼睛。 周放睡着后,江宁的嘴角却不由得轻轻翘了起来,挪了挪身体,跟他靠得更近了些。 于是早晨,周放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又把江宁当熊给抱了。 对方正好也醒着,两人睁开眼睛对视片刻,周放才把放在他屁股上的手给拿了回来。 "抱歉,我睡觉习惯抱东西。" "嗯,是那个熊吧?"江宁指了指昨晚半夜被自己一脚踢下去的熊,轻轻笑着说。 "对,怎么掉地上了。"周放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把熊捡起来,拍了拍,这才扭头对江宁道:"起床吧。" 江宁昨晚几乎是裸睡,晚上光线太暗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他的身体真的很漂亮,皮肤很好,那精致的锁骨真想让人啃一口。 周放看够了,这才笑道:"我去洗脸,你换衣服。" "嗯。"江宁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全身只有一条性感小内裤遮住了重点部位。 周放拇指抵着下巴,把江宁的身体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这才评价道:"身材不错嘛。" 江宁在周放面前穿衣服,一边穿一边淡淡地:"谢谢夸奖,没你结实。" "呵呵,我平时有运动。" "哦?是嘛,我还以为你完全是宅男。" "喂,别这么小看我,我每天都跑步的。" "好啊,正好我也跑步,那一起吧。"江宁抬起头,黑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周放看,周放翘起嘴角坏笑道:"我可要跑一千米哦。" "才一千啊,我跑过一万。" "就你?"周放玩味地打量着对方,看着他的裸体一点点被布料遮住,不禁有些惋惜。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也是以后……幸福生活的基础条件。"江宁说罢,眼睛微微一弯,看向周放。 周放严肃地点点头,"很有道理,我去洗脸。" 两人洗漱完毕之后,换了运动服,一起出门去跑步。 周放当然顺便带上了那只小狗狗。 于是,两人一狗,绕着小区的人行道开始了晨跑,路上有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在做早操,还有一些老夫妻一起跑步,也不乏晨练的年轻人。 因为不喜欢并肩,周放刻意跟江宁保持了半步的距离,牵着小狗跑在前面,江宁紧跟在后面。 每次抬头,都能看见侧前方的那个人,被汗水染湿了的发,因为跑步的动作而晃动着,他偶尔扭头看看自己的狗狗有没有拉下,却很少回头看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江宁。 在早晨金色的阳光下,那样温馨的画面,很早之前也有过。 那时候,失去亲人无依无靠的自己,每天早晨,都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一起上学。 沿路上,他认识的人很多,玩笑地打着招呼,自己默默坐在他的身后,那时候他总会很体贴地回头问自己,腿伤好了没有,要不要骑慢一点,或者因为害怕自己无聊,而刻意找一些话题,比如高三的学习很忙,比如百川社下期的主题终于确定了…… 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就觉得心里很温暖。握紧他的衣角,便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那时候孤单无助的小孩子,把周放当成心里最重要的人。 然而现在,虽然依旧放不下对他的情感,可是,只隔了那半步距离的两人,心里的距离其实远了好多。 五年没见,再次见面时两人都改变了太多太多。 作为陌生人的身份出现在他生活中的自己,能让他喜欢上吗? 虽然对古唯夸下海口说自己很有信心,可现在,心里却更没有底了。 "好了,休息一下吧。"周放回头冲江宁笑了笑,指了指前面的石凳:"过去坐坐?" "嗯。"江宁跟着他,他抱着狗,一起走了过去。 小狗似乎很烦躁,趴在周放怀里动来动去,周放便用手蹂躏它的脑袋,把毛揉乱了,又理顺,又给揉乱了。 江宁看不过去,把狗从他手中抱了过来,轻轻理顺了它头上的毛,温柔地摸了摸小狗的头。 周放笑道:"我家笨笨好像喜欢你胜过喜欢我。" 因为小狗一到江宁怀里就特别安静。 江宁心想,或许是它以为我是坏人,在我面前不敢动呢? 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地:"因为我对它好。"说着又拍了拍小狗的脑袋。 "狗能那么有灵性吗?" "说不准的。" 周放笑了:"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会养狗的,不知为何,动物里面我就喜欢狗。" 江宁摸着小狗的脑袋,淡淡道:"可能是你上辈子跟它同类吧。" 周放无视了他的话,继续说:"不记得是哪年的生日,我爸送了一条黑犬给我,我一个人住的时候,就把它牵过去陪着我,后来因为一个朋友怕狗,把它送走了。"声音沉了下来,淡淡的,带着种回忆的感伤:"后来它吃错东西,死在我门前,我把它葬在了院子里。" 傻蛋死了吗?江宁顿了顿,想说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养狗,我怕养的宠物又死了,那种离别,不想再经历。"周放伸手过来轻轻摸了摸小狗的脑袋,轻声叹道:"再后来,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就养了一只狗,不出三个月,又死了。" "是病死的,受了很久的折磨。" 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渐渐习惯了,这些宠物,总没有人活得长久,在它还活着的时候,我尽力好好照顾就是了,想通了,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这不,见到喜欢的狗就忍不住买回来养。" 江宁一直安静地听着,看着他带着笑容叙述往事,心那么轻易就被触动了。 寂寞吗? 这五年里他没有遇到过让他动心的人? 那么,更要让他爱上自己,让他体会到幸福的感觉,当然,自己同时也会幸福。 "没关系的,我相信你会找到陪你一辈子的人。"江宁轻声地说,语气无比诚恳。 "呵呵。"周放只笑了笑,没有答复。 江宁顿了顿,突然问:"喜欢养宠物的人,都很讨厌别人说自己宠物的坏话,是不是?" "是吧,毕竟养宠物的人都很珍惜自己的宠物,把它们当朋友,当然不乐意别人说自己宠物不好。" 江宁沉默片刻,以前当着他的面骂那是破狗,还说它很难看的自己,真是很不懂事呢。 所爱的人喜欢的东西,即使自己不喜欢,也该学着去理解和体谅,带着这样的想法,才渐渐去接触狗。 刚开始很害怕,不敢接近,那种因为被狗咬过而惧怕的心理,很多年来没法克服。后来,在宠物店看到那么多可爱的狗狗,摸到它们暖暖的毛绒绒身体之后,惧怕的感觉便渐渐淡去了。 现在只要不是长得太可怕的咬人的狗,其他稍微可爱些的,江宁也不怕了,还能抱在怀里逗上一逗。 再也不会说让你反感的话,更不会因为自己而让你为难。 周放,有个孩子在慢慢长大,带着喜欢你的心情,你可明白? "回去吧。"周放扭头看了江宁一眼,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相视一笑。 周放把狗抱了回来,"抱着它吧,看上去小家伙跑不动了。" "嗯,那就回去吧,该吃早饭了。" 两人又往回跑着。 回去的路程似乎突然短了很多,两人各有心思,却都心有灵犀一般沉默着。 江宁当然在回忆往事,周放却觉得心思有些烦乱。 不知为何,今天居然把那些埋藏在心里很久的秘密都说了出来,难道只因为这个男生身上那种安静淡漠的气质,让人想放心地跟他倾诉吗? 昨晚更是毫无防备地把他抱在怀里,丝毫不讨厌跟他那么亲密的接触。甚至因为后来抱着他,而睡得格外香甜,没有再因为做噩梦而惊醒好几次。 更可怕的是,早晨看到怀里的人黑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时候,竟有些心跳慢了半拍的感觉。 自己好像也变得奇怪了。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家门口之后,周放很自然地把小狗塞到江宁怀里,然后掏出钥匙开门。 开门之后见江宁很自然地如进自己家一般,抱着狗进了屋,周放站在门口,有些愣神。 那种下意识里的动作,怎么觉得,跟他配合地这么默契,两人好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你给笨笨喂点吃的吧,我去厨房做早餐。"江宁回头笑了笑。 被他那清清淡淡的笑容震得心头一跳,周放顺手关上门,接过他手中的狗,"好,辛苦你了。" 这次倒是真心的话,没有丝毫试探的成分。 "没事,你想吃什么?煎蛋还是面包?" "煎蛋吧,我这没办法烤面包。" "嗯,好。" 江宁笑了笑,转身去厨房,围上那条原本看不清颜色,后来被他洗得干干净净的围裙。 周放站在原地看了半晌,看围着围裙的江宁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心里突然间就觉得很舒服,很温暖。 有种……家一般的感觉。 第八章 上 第八章 暧昧不清 上 周放把狗狗牵到客厅里,给它一个小凳子坐着,然后拿牛奶来喂,江宁则在厨房里做早餐。 冬日的早晨有些微冷,可今天,屋里的气氛却格外暖和。 周放偶尔抬头看向厨房,江宁被热气熏得微红的鼻尖,还有做煎蛋时那一脸认真的表情,越看越熟悉,越看越顺眼。 心里不禁感叹,要是小宁还在的话,也是他这个年纪了吧。 见江宁端着盘子出来,周放收起有些混乱的思绪,把小狗放在旁边的沙发上,走过去坐在江宁对面。 "辛苦了。"笑得挺诚恳。 江宁淡淡道:"这句话你说好多次。" "是吗……"周放摸了摸鼻子,看着对方,对方也平静地注视着自己。半晌之后,周放突然伸出手,用拇指擦了擦他的嘴角,"粘到东西了。" 江宁又用自己的手擦了擦他刚刚碰触过的部位,低头翘起嘴角轻轻笑了起来。 "唉,怎么没有蒸鸡蛋?"周放皱眉看了眼盘子里的煎蛋。 "你不是要吃煎蛋吗?" "我更喜欢蒸的。" 江宁沉默片刻,把煎蛋拿来自己面前,"不吃算了。" 周放笑道:"这么凶干嘛,我又没说不吃。" "那就安静点吃,饭桌上请保持沉默。" "呵呵,还没人敢教训我。"周放看了眼坐在对面歪头吃着早餐,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笑容的江宁,心情颇为复杂,总觉得这家伙一点也不像保姆,倒像是管家,确切的说,应该再加个"婆"字。 也不知怎么了,一个人懒散惯了,现在被他管着,居然有种微妙的舒服的感觉。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好暂且以为,自己是太欠虐了吧。 吃完早餐之后,江宁又开始了大扫除,把周放脏乱的窝打扫得干干净净,从客厅到卫生间,全给扫了一遍。 周放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虽然电视声音很大,可周放的目光却时不时往江宁那边飘。 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自己像皇帝一样坐在那,做饭洗衣打扫都有人帮忙,被伺候地舒舒服服,而且这个保姆还不要工钱,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宝。 直到中午的时候,江宁终于把屋子扫了个干净,然后又非常勤快地到厨房去准备午饭。 周放乐呵呵坐在沙发上等着吃,享受难得的皇帝日子。 等江宁端出午饭,周放疑惑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全是鸡蛋?" 江宁冷冷地瞧了他一眼,"不是你要吃蒸鸡蛋吗?早上没给你做,还嫌弃,现在给你做了,你又嫌弃?" 周放被堵得没话说,看着一桌子的蒸鸡蛋,煎鸡蛋,煮鸡蛋,炒鸡蛋,还有个西红柿蛋汤…… 无奈地抚了抚额,问道:"你跟鸡蛋有仇啊?" 江宁淡淡道:"我怕满足不了你。" 周放很正直地把这句话想歪了,满足不了……唔,这话怎么那么像在床笫之间说的呢?而且还是用那种非常诱人的语气说出来,抬头,看到说这话的人冷冰冰的脸,真是破坏想象。 江宁继续说:"所以才做了个全鸡蛋宴,你没什么可挑了吧?" "唔,甚好甚好。"周放答道,目光再次绕着桌子扫了一圈,"冰箱里的鸡蛋你都给做完了吧?" "嗯。" "你还真败家。"周放笑着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些鸡蛋得花我多少钱么?" 江宁没说话。 周放叹口气,"起码要五块钱。" 江宁明显不想理他,自顾自坐下来开吃,周放本来想调戏一下他,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于是便识趣地闭上嘴开始吃饭,免得他又教训自己说"餐桌上请保持沉默"。 一顿鸡蛋宴吃得倒挺滋润,原本以为全是鸡蛋肯定吃不下,没想到他做得真是可口,入口即化的蒸蛋,香滑美味的煎蛋,还有味道调得非常棒的鸡蛋汤。看来是下了一番苦工,才能把简单的鸡蛋做得这么色香味俱全。 周放微笑起来,轻声道:"小时候,我骗人吃生鸡蛋,现在好了,轮到我整天吃鸡蛋。" "报应。"江宁的回答,让周放有些无奈。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周放感叹道:"所以我觉得我该对林微好一点,他让我跟他扮情侣,我一点都不投入,让人抓了把柄。" 江宁突然问:"扮情侣?" "对啊,林微跟我一起长大的,他有求于我,我觉得我应该多配合他一点,小时候欺负他,现在该还了。" 江宁的注意力显然在另一个方面:"只是假扮情侣,没别的?" "我不是同性恋。" 江宁顿了顿,笑道:"很多话不能说得太绝对。" "嗯,你对这个话题倒不反感?" "我觉得没什么,喜欢的心情自己又不能控制,喜欢上同性的话……"略微一停,无所谓地耸肩道:"也是没办法的事。" 周放沉默片刻,坏笑道:"思想真开放啊,还是……你有那方面的经历?" "如果我说我是同性恋,你会把我赶出去吗?"江宁认真地问。 "或许会的。毕竟我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嘛。"周放继续笑,江宁却一脸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放心吧,我对你这种邋遢的人并没有兴趣。" "真的?" "嗯。"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三十多岁的,戴着黑框眼镜,长了胡子的。"江宁翘起嘴角轻轻一笑,补充道:"八字胡。" 周放愣了好久,才轻轻笑出了声,"你的品味很……独特。" "谢谢。" 然后各自闷头吃饭,没了话题。 江宁脸上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见周放那郁闷的样子,心底却非常愉快。 倒是周放,因为对方直接说不喜欢自己,喜欢大叔,而有点被打击到的感觉。 自己虽然懒散了点,可至少年轻帅气,总比大叔好吧? 也不知道酸个什么劲儿,反正看他一脸幸福的样子形容那种理想中的大叔,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一顿饭在怪异的气氛中结束了,江宁乖乖去收拾碗筷,周放则回了卧室,坐在写字台前,打开电脑上网。 好友面板中的宝丁头像,一直是暗的,从初二晚上两人一起比赛写文之后,就没再见过他。 平时上Q聊天的也就那几个,最近一段时间也只跟宝丁比较熟悉,现在看好友面板里一片不在线,心情更糟了。 "在啊。"给在线的责编水水发了一条信息过去,纯粹是因为无聊透了。 水水回复道:"这次作者年会你没来啊?真是太遗憾了,宝丁,千古风流和穷开心几个人都有出席的。" "不是怕我那副尊容把你们吓到么。"发了过去,又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宝丁你见了?" "见了啊,美少年呗。" "哦?有我美么?" "你美么?" "我寄你的合同上不是有照片嘛,你没见啊?" "见了,我一直怀疑那照片里的不是人类……" "唉,没办法,我那叫帅得惊天地泣鬼神,连人类都不像了。" 编辑对某人的厚脸皮忍无可忍,终于转移话题:"你的网游文怎样了?比赛初选阶段快到了。" "嗯,正在写。" "情节进行到一半了吗?进入投票阶段之前最好把故事完成一半以上,这样才好评选,我看你那故事好像才开了个头……" 周放一边拿起水杯喝着,另一只手随便打道:"没灵感嘛。" "宝丁比你发文晚,人家已经写了十万字了……你才写三万,好意思么你。" "我就是写三万,我也是总攻。" "怎么现在不反感总攻这个称呼了?" "唔,我觉得,我好像也不怎么讨厌宝丁了,所以开这种玩笑也无所谓。" "啊?" "都说文人相轻,我跟宝丁嘛,倒是臭味相投了。" "要臭也是你臭,人家可是干干净净的男生,哪像你,没估计错的话,你家里都不如狗窝吧……" 周放愣了愣,回头看了眼自己干干净净的家,笑道:"你估计错了,我的家现在可干净的像宾馆。" 这还真是江宁的功劳,江宁实在是太勤快了,不出一天就把自己的房间完全换了个样。 "江宁……"周放拉长声音叫他。 片刻之后,江宁出现在门口,淡淡地问:"请问有何吩咐?" "我没灵感了,你给我找点来。" 摆明了为难他,找茬的,周放只是喜欢激怒他,很想看他生气的样子,可惜的是,江宁的定力明显高出自己的预料,倒能始终都保持那种高高在上的平淡表情。 "你在写什么小说?"江宁轻轻走了过来。 周放笑道:"侦探推理。" "什么案子?" "连环杀人案。" "思路卡住了么?" 周放认真地:"是的。" "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周放装作一脸严肃的样子,歪头思索片刻,"模拟现场,如何?" 江宁停顿片刻,"怎么模拟?" "还是算了,你来看看我写的情节,给我出个主意吧。"周放本想再调戏他两下的,可看到江宁那坦然真诚的目光,反倒觉得自己很小心眼了,于是正经地把他叫来身边,来给自己出出主意。 江宁盯着屏幕看了半晌,"你接下来是想写那个罪犯的心理活动吧。" "嗯。" "有现场代入感的话,或许会产生灵感也说不定。"江宁也是一脸正经,认真的看了周放半晌,然后把手指放在腰间的带子上。 本来穿的睡衣就比较宽松,带子一拉,大片的胸膛便□出来。 "要我帮你找灵感是吧。"江宁平淡的说着,把睡衣整个脱了去,身体慢慢靠近周放。 "被人诱惑,忍不住扑过去,反倒被杀了,对吧。"声音已经平淡无波,手伸出来,想去抱周放的腰。 周放倒是笑得意味深长,目光绕着在自己面前裸着身子的人打转,看够了,这才低声道:"气氛不对,那是在旅馆发生的案子,被害人是死在床上的。" 江宁停下脚步,冷冷地看了周放一眼,然后转身到床上,侧身躺了下来,"这样?" 周放摸了摸鼻子,坏笑着走了过去,俯下身来凑到江宁耳边说:"姿势再诱人一点,你得诱惑我,让我扑过去吻你,然后手伸到背后,一刀捅死我。" 江宁轻轻一笑,伸出手臂勾住周放的肩膀,双腿轻轻磨蹭着他的身体,嘴唇微张着,还故意伸出舌轻轻舔了舔。 江宁温润的皮肤跟自己接触的美妙感觉,让周放有片刻的失神,却还是马上清醒了,拿开他的手,笑道:"谢谢你的配合,我突然想到该怎么写了。" 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回写字台前,打开了文档。 江宁则在他转身的瞬间,冷下脸来,手指轻轻颤了颤,一把拉过被子,把自己遮住。 因为确定他对自己没有任何想法,没有反应,甚至冷静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地步,心里才有点难过。 如果他对自己有一点点喜欢的话,也不该如此镇定吧。 心情不由得一阵失落,觉得用这种可笑的办法试探他的自己,简直是傻透了。 用被子把自己包紧了,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听着他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暗自握紧了双拳,心里骂他笨蛋,又觉得诱惑不成的自己更是笨蛋。 说喜欢大叔,他不吃醋。 脱光了诱惑,他没反应。 他真的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 或许是自己太急躁了吧,毕竟两人认识不久,没可能刚住一起两天就喜欢上。 这样自我安慰式的想着,心情才稍微好转了一些,自暴自弃般闭上眼睛睡觉。 可惜的是,江宁没有见到此时拼命打字的周放,word文档里面只有反反复复的一句话。 我要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这正是周放此时的心情写照。 刚才差点没忍住想扑过去欺负他,蹂躏他,狠狠地缠住他那故意伸出来诱惑人的舌头。 这样失控的自己,变得很不正常了。 听着背后的人裹紧被子睡下,周放脑子里却乱成一团。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心情就像很久以前对那个人动心的时候一样,纠结着,期待着,有点甜蜜,又有点痛楚…… 难道,死了的心又复活了? 第八章 下 第八章 诱惑不成 下 敲了大半天的"我快疯了",听着身后的人均匀的呼吸声,周放这才深深吸了口气,把刚才疯狂打下的字都删除了,然后开始认真写自己的那部侦探小说。 把那个被害人被诱惑的过程写得十分香艳和详细,每一个挑逗的眼神,诱人的动作,殷红的嘴唇,吐在耳畔的灼热呼吸,就像身临其境一样。 当然,周放的确是因为身临其境了。 写到那个诱人的元凶终于在关键时刻,拿起被窝里藏好的刀子,一刀捅了压在身上的人,案子主线终于写完了。 周放却觉得心情并没有因为完结一个案子而该有的轻松,反而颇为沉重。 写东西的时候,眼前,江宁的脸一直晃个不停。 回头见他沉睡的安静的脸,心脏又是一阵轻微的震动。 到了睡觉的时间,也不敢跟他盖一床被子,小心翼翼躺在他身旁,拉了条毛毯盖着,冻得发抖。 结果江宁迷糊中,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主动地掀开被子凑了过来,抱住周放。 虽然那动作又快又准,很像是故意的,可看他紧闭的双眼,安静的睡颜,周放实在不忍心把他揪起来问"你故意的吧!"这种话。 再说,把这个温热的身体抱在怀里,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稳,心跳有些快,甚至有种空虚了很久的心底,终于被什么填满了一般的温暖和充实。 因为以前有过喜欢一个人的经历,这晚,抱着他睡觉的时候,周放才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动了心。 对这个才认识几天的人,身上似乎处处带着端木宁的影子,却跟端木宁完全不同的人,动了心。 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喜欢上别人,因为年少时的那种喜欢,太过纯粹和深刻,想要忘记的时候,就像把种在心脏最柔软地方的树连根拔起一般,那些深入蔓延开的根,牵扯得全身都疼痛起来。 年少时单纯的时光,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年,却成了自己回忆里最珍贵的部分。 也曾想,就带着这种回忆过下去吧,虽然寂寞,可想起那个孩子的时候,除了心痛之外,还有很多温暖的感觉。 没有料到,现在居然又对江宁动心? 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应该放手一搏,从过去中解脱,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呢? 伸手摸了摸怀里的人柔滑的发丝,周放轻轻翘起嘴角,微笑起来。 次日清早,周放接到温婷的电话,说是从大老远的地方给他带吃的来了。 周放上次不过是句玩笑话,没想到温婷居然真的抬了一坛子咸菜过来。 让一个女生带这么大坛子过来,周放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殷勤的让温婷坐下来,自己去厨房把她带来的外卖都热好了端了出来,一脸笑容地说:"婷婷,真是辛苦你了,我真是无以为报。" 温婷笑道:"不辛苦,不是我背过来的,是……"顿了顿,皱皱眉道:"一个师弟帮忙的。" 听出她话里不对劲,周放坏笑道:"什么师弟?" "叶敬文的舍友,叫韩阳的,比我低两届呢。"温婷冷下脸来,似乎不太想提他。 "哦……"周放把声音拉得长长的,"不会是你的追求者吧?" 温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显得颇为无奈:"那个师弟脸皮比你还厚,我真不知道怎么对付他了。送玫瑰我嫌他俗,他给我送来一大包菊花茶,把我舍友都笑得腰疼。" 周放也笑了起来:"有意思,你要是应付不来,考虑一下找我当炮灰吧。" "你?"温婷哼了一声,"算了吧,你给林微当假情人不说,又来假扮我男朋友,那也太委屈你了。" 周放一本正经道:"能为你们服务,是我的荣幸。"其实是小时候欺负你们太多,觉得像是欠了债一样,为免遭报应,能帮点小忙还是不错的。 温婷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放一眼,又把目光移向开了条缝隙的卧室,"真没想到啊,你这屋子怎么这么像人住的。" 周放顿了顿,严肃道:"你这叫什么话,我是人没错吧?" "哦,以前来过你这儿,简直比狗窝还乱,怎么现在突然这么干净整齐?"疑惑的目光又瞄了眼卧室。 周放咳了一声:"那是因为我请了个保姆。" 温婷轻笑道:"保姆啊,能跟你睡一起?" 还真是不给面子的一针见血。 周放顿了顿,笑道:"哪能啊,保姆当然被我赶去睡沙发了。" 温婷沉默片刻,这才轻轻叹了口气:"你的事儿我不想管,不过,我跟林微都很乐意见到你给我们找个大嫂。"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能生孩子也没关系,反正你这种人,有小孩儿也懒得带。"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会吧。"温婷笑了笑,低声道:"那个咸菜,可以多放一阵子,不会坏的,反正你又懒……" "喂,你心目中我是不是懒得跟猪一样?" "你哪能跟猪比啊。" "……" "当然,长相是可以跟猪比的。"温婷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站在女性的角度看,你比猪帅多了。" 周放摆摆手:"毒舌妇,你真嫁不出去的。" "嫁不出正好,一个人多清净啊。"似乎想起了某个烦人的家伙,温婷又轻轻皱了皱眉,喝光了茶,然后起身道:"我走了。" 走到门口又回头笑道:"去看看,你的保姆应该起床了吧。" 温婷笑得意味深长,周放则摸了摸鼻子,装得很无辜。 回头到了卧室,只见江宁早就起来了,乖乖坐在床上。 "你的客人走了吗?"见到周放之后,淡淡问道。 "嗯。" "我怕打扰到你,没敢出去。"起身往外走:"我去洗脸了。" "好的。" "那你自己把被子叠了吧,我等下煮粥,早餐正好吃她带来的咸菜。" 周放点头,"知道了。" 江宁突然轻轻笑道:"乖。" 周放愣住,见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这才摸了摸耳朵,轻轻笑了起来。 该死的,跟他说话这么暧昧,自己的厚脸皮居然有点烫。 完了,流氓居然也会害羞。 虽然那张脸皮实在是太厚,看不出一点红色,可微热的温度,还是感觉到了。 结果吃早餐的时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奇怪的气氛下,一顿早饭吃了大半个小时。 江宁总觉得今天的周放,看着自己的眼神有种温柔的感觉。 他难道又来什么杀人的灵感了么? 周放却想,江宁看上去对自己并不反感,虽然不是他理想中八字胡的大叔(这个估计也是他故意编造的吧),至少他不讨厌自己,那么,两人之间这么暧昧来暧昧去,离擦枪走火就不远了。 因为捉摸不透对方的心思,虽然心里互有好感,却没有人敢先捅破那层窗户纸。 只是用眼神,用话语,甚至用肢体语言不断试探着对方。 怕说出来之后被一口拒绝,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哪怕脸皮厚如周放,也有很强的自尊心。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那天晚上。 江宁本来打算跟周放一起吃火锅,因为这种寒冷的天气,两人面对面吃火锅会很温馨。 顺便回忆并且怀念一下多年前一起吃火锅的日子。 材料都准备好了,周放也在厨房帮忙洗菜,可没料林微突然来了电话,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周放很是歉意地对江宁笑着,江宁倒也不介意,说火锅可以明天再吃,既然你朋友有事的话,那你先过去吧。 周放开了车就往T大飞奔。 其实林微只是心情不好,周放作为假扮的情人,当然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去他身边表示慰问。 到了T大之后,把车停了,跟林微一起逛了逛校园。 顺便怀念一下自己在大学的生活。 再顺便调侃一下林微,"你对那家伙动心了吗?" 林微轻笑:"动心是什么感觉?" 周放最近正好在研究这个问题,于是回答得头头是道:"就是很想跟他在一起,又害怕跟他在一起,见不到他的时候就想着他,见到的时候就会心跳加速,跟他聊天会促进血液循环……" "行了,你这辨证主义的论调真是太抽象了。"林微笑着打断了他,"我的话,似乎也有你说的症状,好像确实有点动心。" "嗯,你终于尝到爱情的滋味了,很好啊。" "那么……我们的戏也不用再演下去了。"林微正经地拍了拍周放的肩,"这段时间拉你当垫背,辛苦了。" 周放坏笑道:"不辛苦,下次跟他吵架了,我很乐意继续跳出来当第三者。" "你啊,也正经点找个喜欢的人吧。"林微轻轻叹了口气,"我跟婷婷都找到喜欢的人,就你还孤零零的,多可怜。" "婷婷喜欢那个师弟?"周放转移话题,问道。 "呵呵,女孩子的心思我是猜不准,不过叶敬文说,温婷那种灭绝师太型的女生,如果不喜欢的话根本不会理你,婷婷虽然没给那个师弟好脸色,可一直理他,离喜欢也不远了。" "哦。"周放根本没听进去,因为手机正在响。 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把手机拿出来,看到是江宁的短信:"你在哪呢,家里水管漏水了,我不知道去哪找人修。" 把手机塞回去,对林微笑道:"那我先回去了,咱俩的合约暂时终止,有需要请随时call我。" 林微无奈地摆了摆手:"回吧回吧,我不会再找你的,就你那破演技,还不是被人一眼看穿……" "那也不是我的错,叶敬文的眼睛就是一对透视灯。"周放笑着拍拍林微的肩,打了个再见的手势,转身就走。 不知道家里情况怎么样了,想起江宁慌乱的样子,不由得加快了车速,一路飙回家。 进门之后,客厅里暂时没问题,周放快步走到亮了灯的洗手间,只见江宁把裤腿卷起来,正站在门口用扫帚扫水,见到周放之后赶忙说道:"你去找人来修吧,水管漏水了。" 周放叹了口气:"现在都下班了,只能等明天了。" 说着便卷起裤腿,踏进了卫生间,"我先看看这水管怎么了。"找到漏水的源头,这才发现似乎是那里的螺丝脱开了,水往外涌,周放低头在地上找,半晌之后从垃圾桶里发现掉了的螺丝,拿起来想拧上,结果水流太大,手一碰到,水花四溅,等把螺丝拧好之后,两人的身上都溅了一身的水。 水管好了,卫生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两人对视着,看对方被弄花的脸,不由得笑了起来。 等两人把卫生间收拾干净,洗了澡,已是凌晨一点。 周放把笔记本拿去书房,说要继续写点东西,实际上只是想避开江宁,等他睡熟了自己再回来睡,免得尴尬。 没料刚到书房,把电脑放在桌上,还没坐下呢,就听到江宁敲门的声音。 "怎么了?"周放笑着问,却见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发短信给你的时候,你在哪呢?" "在T大校园里。"周放觉得很莫名其妙。 江宁的脸色却更难看了,"所以你用十分钟时间飙车回来的,是吗?" 周放一愣,自己确实踩了油门把车速飙到很高…… "这条路车子那么多,你开得那么快,不想活了吗?"江宁冷着脸,声音似乎有些抖。 周放自己也是理亏,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事的,我开车技术很好,以前经常这样,也没出过事。" "水管只是漏水而已,你晚一点回来又不会怎样,最近交通事故本来就多,你还开那么快,万一出事了,我怎么办……"顿了顿,低下头握了握拳,"你明白吗?" "明白什么?"周放真被他的话给弄糊涂了,本来最近几天脑子就挺乱,现在他突然发这么大脾气,思绪更乱套了。 江宁咬了咬牙,走近一步,抓紧周放的衣角,垫起脚尖,直接把嘴唇凑了上去。 微凉的唇轻轻贴着对方,见他没有排斥,甚至大胆地伸出舌尖,撬开他的牙关探了进去,也不知道下一步具体怎么做,凭借记忆中少得可怜的接吻经验,有些傻地用舌头舔弄着他温暖的口腔粘膜。 房间里静得可怕,江宁能清楚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还有那种舌头滑过口腔时,轻微摩擦的声音。 本想他会主动,自己会的实在不多,就算是□裸的诱惑,也只能到这种地步了。 或许他会吻回来,那么,就可以确定他对自己还是有感觉的…… 然而周放却任凭自己挑逗着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回应。 就像是看戏一般,淡定的态度。 江宁迅速把舌头退了出来,狠狠握了握拳,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砰"的一声摔门的声音,震撼了周放的心。 第九章 上 第九章 酒后是聊天的最佳时机 上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周放才蓦地反应过来。 这是被强吻了啊? 用拇指摸了摸嘴唇,唇间似乎还遗留着他的温度和味道。 刚才因为太过震惊而僵住的自己,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吧? 平时耍流氓得心应手的,怎么一在喜欢的人面前,就变成一只呆头鹅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趁机吻回去就好了,关键时刻脑子怎么不管用了呢? 一边埋怨着自己,心中却有些窃喜,无论如何,他这个动作在暗示他对自己的好感,确切来说,应该是明示了吧? 幸福来得太快,周放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 又摸了摸被他亲过的嘴角,只觉得嘴唇烫的快要化了,刚才柔软的触感果然是真实的。 这才翘起嘴角轻轻笑了起来。 从书房出来,倒了杯热水送到卧室,只见江宁已经把头埋在枕头里睡了。 周放轻轻走了过去,问:"喝水么?" 江宁不说话。 周放咳了一声,"那你早点休息。" 江宁依旧没说话,均匀的呼吸声,好像在告诉对方自己睡着了。 周放虽然知道他在装,暂时也想不出跟他解释些什么,总不能说,对不起,你刚把我亲傻了,我不是故意不回应的。 知道他是恼羞成怒才不理人,风头浪尖上,还是别惹他比较好。 刚才自己因为太震惊而没有回应,现在也不好厚着脸皮把他拉起来,重新回应一次吧…… 于是周放挺着胸膛迈着步子走出了卧室。 在他轻轻关上门的瞬间,江宁睁开眼睛,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混蛋到底是不明白,还是没感觉?也不给个话,来问句"喝水么",算什么意思!真是气死人了。 周放回了书房之后,淡定地打开笔记本,继续按原计划修改那部小说的最后几章。 上次的"模拟现场"让他灵感爆发,终于完结了那个案子,现在只需要最后再修一修错字,就可以交稿了。 又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做修改,这才在Q上叫了编辑。 "我把稿子给你啊,虽然迟了几天,可算是写完了。"在Q上叫了她一声,好半天没人理。 周放正疑惑间,突然发现编辑水水的群消息数目上百了,打开来,看见她正在Q群里聊得欢。 "小开啊,你真打算要写耽美文了?" "是啊,没办法,写同类型的文总会疲劳滴。" "你不是特喜欢玄幻文,因为头发眼睛都可以任意变色么?" "写多了紫眸蓝发金色光芒红色结界,写得我吐血三升噩梦连连,唉……" "那成,你的耽美文开坑之后告我一声,我这里备份一下。" "嗯那,抱一个。" "抱个毛线,直接亲一口。" 周放斜眼看着群里的消息不断的跳,因为编辑水水的群里大多是女生,平时也习惯了亲亲么么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可奇怪的是,就毛线那两个字,觉得格外熟悉。 久违的亲切感,跟记忆中的某人特别相似。 周放发了条消息给水水:"喂,你的地址给我,大过节的,我寄点礼物给你啊。" "好的。"那边马上跳了出来,飞快地把地址打下来给周放。 "收件人姓名?" "就写水水好了。" 周放轻轻笑了笑,这丫头掩饰得还挺好的嘛,"真名啊。" "我的姓名隐私权不容侵犯。" "呵呵,我就一直奇怪啊,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废话,我能不对你好么^_^" "我说,你认识周津津吗?" "嗯?周津津是谁啊?" "认识吧?" "好像不认识。" "别装了,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好多年没见她了。" "真不认识。" "你放心,我没不良居心,她是我认的妹妹,我想联系她而已。" 那边沉默良久,这才豁出去一般打过来一行字:"靠,你这种破大哥不要也罢,我就是周津津,你联系个屁啊你,不是早把我忘了吗?。" "哈哈,原来真是你啊?女孩子家不要爆粗口,一口一个屁的,你这样没人要啊。" "屁,我都要嫁人了!你才想起来联系我啊?" 周放摸了摸鼻子,"有人要你了?" "嗯,抓到一个。" "谁那么勇猛啊,敢娶你?" "刘俊杰啊,记得吗?" 周放实在是很想爆粗口,忍了半天才平静了下来,"得,一个我同桌,一个我妹,你俩结婚,都不通知我一声?" "嘿嘿,日子还没定,定了之后肯定会通知你的。" 周放抚了抚额头,有些无奈。 毕业之后就跟刘俊杰失了联系,跟周津津,更是从高三后就很少来往了。 自己这些年一直独自流浪,独自窝在屋子里写作,忽略了很多东西,包括那些过去的朋友们。 值得欣慰的是,虽然很久没有联系了,可再次接触的时候,居然没有因为时间而陌生起来,依旧如往常般亲切熟悉,聊天打趣丝毫不觉得尴尬。 周放想了想,问道:"你这丫头,当了我这么长时间的责编,居然如此深藏不露啊?" "也不久吧,要不是年初的时候你的责编离职了,我也不会接手她的倒霉工作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啊,你是我见过的名气最大还最懒的作者了,阿门。" 周放笑笑,"说实话,是你主动接手我这个懒人的吧?看到那周放的名字,心跳了吧?" "对,我不止心跳,我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我。" "呵呵,怎么不跟我说你就是津津?" "拜托,我也有职业道德的好吧,万一其他人知道我们认识,会觉得不公平,明白?" "唔,也是。" "对了,你是怎么联想到我的?" "你以前经常这么说,审稿审稿审个毛线啊,我脑子突然一灵光,想起咱俩接触的这一年来,你说话的语气,都挺像周津津那死丫头的。" "别叫我丫头了,拜托,我都二十三了,今年结婚,明后年说不定当妈了,丫头个毛,我都想生个丫头了。" 周放叹口气,这个周津津还是没点长进,说话口无遮拦的,离淑女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实在是无法想象刘俊杰和周津津怎么走到一起的,那简直是火星撞地球一般可怕的组合。虽然,他俩还挺般配。 "对了,他明天要过来,要不咱一起出去吃个饭?" "你在北山啊?" "你不知道天堂文学城的总部在北山啊?我是这的编辑我当然在北山了,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呢。" "唔,也是,那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成,约个地方见。"顿了顿,又问道:"你呢,有情况吗?" "什么情况?" "大嫂,有找个吧?" 周放坏笑:"明天再告诉你,今天晚上留点时间给你做噩梦嘛。"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烦人。" "你也跟以前一样泼辣。" "那把你文档给我吧,终于写完了你,都快拖一年了。" "嗯嗯,马上给你。" 说着便把文档传了过去。 两人在Q上聊了很久,周津津说自己曾试图联系过他,可他上大学之后换了手机,假期又很少回家,就跟蒸发了一样。 后来自己毕业,工作,一直很忙,也没有再联系到,没料却在编辑部调整的时候,看到离职的编辑手下有个作者叫周放,那资料一看就是自己认的破哥哥,于是就主动申请接手过来。 最后总结出,这就是缘分啊。 直到很晚的时候,周放才关了电脑。回去卧室,江宁紧闭着眼睛,似乎很生气的样子,还攥着拳头。 周放躺在他身边,这次江宁倒没主动靠过来,估计是真睡着了吧? 周放轻轻笑了笑,把他的拳掰开来,然后很无耻地把人拉到怀里当抱枕,接着关了灯,安心睡了。 鼻尖充斥着江宁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再加上他的睡衣本来就遮不住多少,两人贴那么近,他身上清爽的味道更加诱人。 周放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又觉得今天没有回应他的自己,实在是丢脸丢到家了,于是,轻轻捧起他的脸,凑过去亲了一口。 见人没反应,确定他是睡着了,便放肆地撬开牙关,把舌头伸了进去。 已经睡熟的人当然不知道自己被某个大流氓偷吻,舌头被人恶意地玩弄吸吮着,口腔也被很煽情地舔了一遍,江宁依旧毫不知情,睡得香甜。 周放吻得满意了,这才轻轻退了出来,舔了舔江宁的唇角,毁灭作案证据之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这下好了,刚才我没回应你,现在你也没回应我,扯平。 次日清早,周放起床的时候,看见江宁在厕所刷牙。 倚在门边,意味深长地瞄了眼他红红的嘴唇,然后笑道:"我去买早餐,想吃什么?" 江宁把嘴巴擦干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算了吧,你去喂小狗,我来做。" "那就你做吧。我想吃煮鸡蛋。" "好。" "再加一个蒸的。" "嗯。" "要是有煎蛋就更完美了。"周放伸出舌尖,似乎很嘴馋的样子,舔了舔嘴唇,然后看向江宁,"我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怎么你脸色那么难看啊?" "一点都不过分,非常合情合理,你要吃几个,报个数。" "三个吧,煮一个,煎一个,蒸一个。" 江宁沉默片刻,才抬头淡淡道:"能给你做这顿早餐,我真是荣幸。" 见江宁转身去了厨房,周放才摸了摸鼻子,轻轻笑了起来。 走到客厅把笨笨牵出来,轻轻摸着它的脑袋:"他生气的样子挺可爱的啊。" 一边倒了牛奶喂小狗,一边神经质一般的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太恶劣了?调戏他虽然很有成就感,可看他生气了,我居然会心疼。"最后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唉……" 一整天,江宁都没怎么说话,偶尔看向周放的眼神依旧平平淡淡,好像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放想,或许他在斟酌下一步的动作?自己是该挑明呢,还是静观其变? 事实证明,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因为周放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要主动摊牌跟人告白,厚脸皮就觉得有点烫了。 特别是对方还用那种非常淡定的,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 反正不着急,慢慢来吧,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这样暧昧着,还挺有乐趣的。 晚上周放不在家吃饭,说是跟同学聚会,江宁自顾自进了厨房没理他,周放无奈地笑笑,这家伙还真不好得罪。 抓起外套出了门,路上开车的时候特意降了速度,因为昨晚那个人"万一出事了怎么办"的话,让周放有种被人担心着的甜蜜感觉。 车窗外灯火辉煌,周放开了大半个小时,才到了约定的地点。 周津津站在门口,穿着毛衣,毛裙子,靴子也是毛绒绒的,比起高跟皮靴紧身裙的温婷美女,周津津显然是走可爱路线,周放打量了她一眼,不禁笑了起来:"你都多少岁了,打扮这么可爱,好'雷'啊……" 周津津倒不生气,"结婚以后这些衣服都不能穿了,所以趁现在赶紧拿出来透透气呗。" 两人相视一笑,往餐厅走去,路上周津津一直疑惑状看着周放的身后。 周放忍不住道:"你别老往我后面看,我会怀疑自己后面跟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周津津认真地问:"不是说今天给我答案么?你带来的大嫂呢?" 周放笑笑:"现在还没确定,以后再说。" 周津津气得白他一眼,转眼间到了包厢的门口,周放进门,见到等在里面的刘俊杰,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小俊杰,想我没?" "唉,想你想得我肺都烂了。" "嗯?这次不是心烂么?" "心里装了津津,当然不能随便烂了。"肉麻地看了眼未婚妻,周津津害羞状低头,周放淡定地坐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你俩别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了行么?" 刘俊杰打趣道:"你还孤家寡人呢?也不打算找个伴儿?" 周放笑得意味深长:"八字还没一撇呢,还在辛苦的作战阶段,结局未定。" 挥了挥手,拿起菜单来点吃的,顺便点了好多酒,当是提前庆祝两位结婚之喜。 饭局中,周津津犹豫良久,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大哥你知道宝丁是谁么?" 周放轻轻摇头,"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啊?能透露下吗?" "这个我不方便给你透露,毕竟是隐私嘛。不过,你对他好点总没错的,呵呵。" "嗯,我对他挺好的。" "那个……你跟林微还有联系吗?" "当然,前段时间还假扮他情人来着。" 刘俊杰一口茶喷了出来,周津津却歪着头似乎思考着什么,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你有空去看看宝丁的书啊,我觉得……会对你有帮助的。" 话说得太隐晦,周放喝了点酒,脑子里晕乎乎的,也没有捕捉到周津津话里的信息。 更没想她说完宝丁又突然说林微,到底在暗示什么。 很久没联系的朋友再见面,一聊就三四个小时。 周放最放心不下的这个妹妹,终于要嫁人了,而且还是嫁给好兄弟,周放当然很为他们高兴,甚至有种送人出嫁的娘家人的感觉,于是兴奋之下,就喝了不少酒,喝到头昏的时候,才想起要回家。 因为醉得不轻,刘俊杰让津津先回家,自己送周放回去。 按津津所说的地址把他送到家,开了灯之后,拖他到卧室,却被吓了一大跳。 卧室里还有一个人,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见到陌生人之后赶忙拉紧了衣服,淡淡地问:"你送周放回来吗?" "呃……是的,他喝了点酒。" 被这个人高高在上的气势吓了一大跳,刘俊杰觉得有点头皮发麻,不知道他跟周放是什么关系,自己也不好过问,只好把周放扔到床上,然后对他笑笑:"那……周放就交给你照顾了。" "嗯,谢谢你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照顾两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刘俊杰虽然觉得不对劲,又想,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自己没资格管,于是笑了笑,很自觉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等刘俊杰出门之后,江宁才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踢了踢周放的脚踝,"醉了?" 周放没回答,趴在床上,张大嘴巴喘着气。 "喝那么多酒干什么,身体又不是用来糟蹋的。"声音柔和了些,坐在床边轻轻解开了他的领带,免得他被勒死。 "起来,你全身都是酒气,洗个澡好好睡觉。"摇了摇他的身体,对方却没反应,江宁无奈地把他扶起,不知是不是酒醉的缘故,他的身体特别沉重,自己的都快被他压倒在地,咬了咬牙把他撑到浴室,一边埋怨着:"懒得跟猪一样,重得也跟猪一样。" 周放依旧神志不清,灼热的呼吸带着浓浓的酒气,吐在耳畔,江宁不禁一阵紧张。 好不容易在他一点都不配合的情况下,扯下了他的外套。 因为是冬天,他穿得衣服倒不少,贴身的内衣更是难脱。江宁看了看醉得很沉的周放,咬了咬牙坐在浴池边缘,让他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里里外外都扯了下来。 扯到内裤的时候,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 手指颤巍巍地伸过去,记忆中用手替他舒解欲望的片段又在脑海里重放,江宁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般,失去了控制。 第九章 下 第九章 酒后是聊天的最佳时机 下 江宁拼命调整呼吸,这才大着胆把他的内裤褪了下来扔进旁边的脸盆里,刻意别开视线不去看,低垂着眼睛把他扶到浴池,借着温热的水,轻轻替他擦拭身体。洗得格外小心认真。 周放的酒品倒是不错,也不发酒疯,只安安静静的乖乖躺着,估计被人大卸八块都不知道。 江宁帮他洗澡,接触到他的皮肤,灼热的温度竟有些烫手。 轻颤着用指尖着擦过他的身体,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色,可手指还是舍不得从他身体上拿开,贪恋着他灼热的体温。 因为泡在水里的缘故,抑或是微凉的手指跟自己身体的接触,让周放稍微找回些神智,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感觉面前似乎有个人影在晃动。 "唔……你是谁?" 江宁触电般缩回手去,深吸口气才平静下来,怕什么,他连自己是谁都不认识,显然是醉得厉害。 于是又把手伸了过去,继续替他擦拭双腿。 脑海里又回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大腿内侧受伤时,他温柔地给伤处涂药的场面,后来……后来很丢人地起了反应,被他用科普知识的说辞进行了一场DIY教育。 抬眼看了看他,只见他也正注视着自己,因为醉酒的缘故,微红的眼睛让江宁心跳得更快了些。 上次亲他的时候没有得到回应,可至少他并不讨厌。那么,或许他对自己也是有点意思的吧? 不如趁酒后的机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改变一次? 这样想着,看了眼完全□着的周放,江宁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 "周放,我们去床上,该睡觉了。" 周放眼睛一直盯着江宁看。 虽然知道他醉了,江宁依旧有些心虚,轻轻扶起他,用大浴巾擦干他身上的水迹,然后撑着他往卧室走去。 到卧室之后,让周放躺在床上,江宁解开自己的睡衣,因为太过羞耻,手指不由得轻轻颤动着,扯了半天才把衣服扯下来,顺便脱掉内裤,全身□的钻进被子里。 俯下身,撑着手臂趴在他身上,有些害羞地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喜欢我吗?" 周放一直认真地看着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眼睛逐渐变得清明起来,勾起嘴角轻轻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微红的脸颊,低声道:"你真好看。" 江宁全身微微一颤,故作镇定地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后背上,周放很顺从地搂住他的腰,这让江宁有点疑惑,他到底醉没醉?怎么那只手,放的位置那么巧妙……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顾不得这些了。 把嘴唇凑过去,轻声地:"吻我,好么?" 带着诱惑的声音,就像羽毛轻柔地滑过心尖最敏感的部位,让人心痒难耐。 周放眯了眯眼睛,却没有动作。 江宁只好主动吻上他的唇。 或许因为酒醉的缘故,他的嘴唇烫得吓人,江宁一接触到,就被那灼热的温度弄得脸红起来,自己还真是够厚脸皮了。 无所谓,反正他喝醉了,既然决定趁人之危,那就不用考虑脸皮的问题吧。 这样想着,大胆地把舌头伸了出来,撬开他的牙关窜进口腔,不像上次清醒时那么紧张,因为确定对方不知情,江宁的诱惑便更加大胆直接,舌尖轻轻挑逗着他。 有些羞涩的舌头,灵活地在口腔里游走着,到处点火。周放似乎很喜欢那种柔软的触感,眯了眯眼睛,放在江宁腰部的手臂一紧,拉近了距离,让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毫无缝隙。 然后突然一个翻身,反压住趴在自己身上作恶的家伙。 "啊……" 江宁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大脑有瞬间的晕眩,等再次找回焦距的时候,只看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周放微红的眼睛。 带着酒香的灼热呼吸迎面而来,随之便是又一次亲吻,这次换周放主动。 像是宣告自己所有权一般,酒后的亲吻因为是发自内心最直接的渴望,显得格外狂热而激烈。 周放的舌头在江宁口腔里到处侵略,带着浓烈的占有欲,本来就经验匮乏的江宁,被他吻得有些难以招架,伸出手臂自然地环住他的肩膀,张大了嘴巴放任他放肆的亲吻着。 "唔……唔……" 听到喉咙间猫咪一般诱人的呻吟声,周放似乎更加激动了,伸出手扣住江宁的后脑,舌尖深入到口腔,在深处吸吮的时候,江宁甚至觉得他像要把自己活活吞下去一般。 因为吻得太过激烈,江宁全身都轻轻的颤动起来,甚至有些害怕,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终于被他放开,江宁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张大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周放滚烫的嘴唇却顺着下巴继续亲了下去。 "周放……"江宁手指紧紧抓住他的后背,在他的吻落到自己喉间圆润的喉结啃咬时,不禁再次呻吟出声:"唔……嗯……" 而酒醉的周放却只遵循身体最直接的反应,狠狠抱紧他,似乎被那光滑的皮肤吸引了,手指在他身上到处抚摸着,揉揉捏捏像是进行一场好玩的游戏;灼热的嘴唇在他身上亲吻,如野兽般四处啃咬,在锁骨处更是狠狠咬了一口,留下可怕的青紫痕迹。 江宁觉得他咬来啃去,像是把自己当成食物了。 虽然是自己主动诱惑在先,想趁他喝醉诱拐他,可现在看他疯起来的可怕样子,江宁不禁有些害怕。 这种事情毕竟没有经历过,又从各种渠道听说,如果对方不温柔的话,会很疼,甚至出血,更严重的……有可能还得送去医院手术。 现在的周放别说温柔了,红着眼睛的他,简直像是被□冲昏了头脑的野兽。 惨了…… 开始拼命反抗,却已经来不急,刚才他翻身压住自己的时候,被他吻得失去了反抗的机会,现在倒好,身体被他重重地压在床上,圈在怀里,丝毫动弹不得,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能感觉到自己失速的心跳。 同时,下身因为亲密的摩擦而起了明显的反应。 江宁本想替他用手解决了,赶紧睡觉了事,可被他紧紧压制着,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感觉到顶在下腹的□,在不断的摩擦间变得更加灼热硬挺,江宁紧张地抓住他的后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自作自受,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如果明早瘫痪进医院了,就顺理成章的说他酒后□,让他满心内疚的负责任去吧。 不知道周放是在犹豫,还是酒醉了失去神智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把江宁上身狂热地亲吻了一遍之后,突然停下了动作。 江宁心一横,双腿主动分开来,环住他的腰身。 "周放……你轻一点……" 主动弓起身体,把□对准他硬挺的部位,咬紧嘴唇等待那种传说中撕裂般的痛苦。 现在的体位,只要周放一挺腰,两人的身体就会结合。 结果,等了好久,周放还没动作。 江宁有些生气,又拿喝醉酒的人没办法,害羞地动了动腰,别过头去红着脸道:"进来……" 手伸过去,再次搂紧他的腰。 结果,周放的身体一沉,压在了自己身上。 "呼……" 呼吸均匀,微红的脸上带着满足表情的人,俨然已经睡着了?! 江宁深呼吸,又深呼吸,还是忍不住,一拳朝他肚子砸过去上,又怕把他揍坏,中途硬生生转换方向,让他的肩膀挨了一下。 周放似乎感觉到疼痛,有些委屈地皱起眉头嗯了一声。 江宁脸色惨白,"你这个人,气死我了!"紧了紧拳头,看他喝得醉还睡得香,又觉得跟醉酒的人计较的自己,更是傻得可笑。 无奈地推了推他的身体,这下周放倒是很自觉地翻到旁边去,心满意足地大张着嘴呼吸着。 江宁一边气恼地想踹他下床,一边又有些羞耻地伸手握住他比主人精神百倍的地方,轻轻□起来。 感觉到他的欲望在手心里胀大,江宁咬了咬牙加快了动作,好不容易让他发泄了,自己却又有了反应,于是,带着强烈的羞耻感,又换了只手,转过身去,躲在被子里替自己DIY。 自己弄的烂摊子,最后果然得自己收拾,真是一个悲惨的夜晚。 弄完之后看了看钟,已是深夜了,也懒得收拾凌乱的床铺,关了灯睡觉。 感觉到身边的人暖暖的体温,江宁蹭了一下凑过去,靠在他怀里,抱住他的腰。 周放,你等死吧,明天醒来有你好看。 江宁低声说着,嘴角不由得轻轻扬了起来。 次日清晨,冷风过境,天竟下起了小雨。 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让周放颇为烦躁,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跟很冷的气温相比,只觉得自己怀里特别温暖。 低头一看,江宁整个身体缩在自己怀里,紧紧抱着自己。 心中一暖,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下一刻,便对上江宁的双目。 周放勾起嘴角笑了笑,"早啊,醒了?" 江宁的睫毛轻轻一颤,触电一般推开周放,转身,缩进被子里。 周放一愣,怀抱里的人突然离开,有些空落,暖意也瞬间消失了。 "你拉我被子干什么……"说着,坏笑着把手伸过去拉他,触手却是一片温热的光裸的后背…… 这才觉得情况不对劲。 自己似乎也全身□着,还有腿间黏腻的液体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凌乱的床单…… 周放沉默片刻,想了想,还是厚着脸皮说了出来:"昨晚我喝醉了。" 江宁不回话,周放继续厚着脸皮问:"发生了什么事吗?"脸上居然还在笑,见江宁没反应,继续问:"我都不记得了,来,你给我描述下。"轻轻摇了摇江宁的肩,笑意不变。 江宁沉默半晌,这才平淡地说:"既然喝醉了,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来一招欲擒故纵。 周放沉默片刻,轻声道:"那你也得让我知道,有发生过什么吧?" 江宁冷笑一声:"还用问?要不要我掀开被子给你看。"说着,突然坐起身来,让被子滑落到腰间—— 上半身青的紫的痕迹一片一片,锁骨那里还有一道狰狞的牙印,原本白皙的胸膛被那些獠牙般可怕的痕迹渲染得无比暧昧,格外色情。 周放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很久,看清楚了,这才笑着摸了摸鼻子。 "首先,对不起。"那些痕迹当然是自己留下的,锁骨那种地方脖子再长的人也没办法咬到,不能因为记得不太清楚就不承认。 "喝醉了,没法控制,有伤到你吗?"周放伸手想去拉他,却被他躲开。 江宁拉回被子盖上,转身背对着他,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周放呼吸一窒,看他身上可怕的痕迹,和现在轻微颤抖的样子,难道昨晚战况很激烈?可记忆中,好像只是亲了一下吧? "让我看看伤口好吗?"语气温柔到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地步,周放手伸过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我先帮你清理一下,有……留在里面么?" 江宁把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不用,我自己清理过了。" 当然不能让他清理,否则一下子就穿帮了…… 两人都沉默起来,空气里静得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良久之后,江宁才轻声打破沉默。 "你昨晚说过的话,只是因为喝醉了,是么。"平淡无波的声音,用陈述句的语气说着话:"如果只是喝醉了,我会忘掉的。" 周放有些尴尬,说了什么话根本不记得,叫人怎么回答?于是继续厚颜的问:"我……说什么了?" "你说很喜欢我,才想抱我。"江宁顿了顿,又道:"我还以为是真的。" 周放一口血卡在喉咙那差点没喷出来,自己喝醉了居然会说那种话?不会是他编的吧? 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只见江宁手指紧紧攥着被子,轻轻颤抖的样子,特让人心疼。 而那些痕迹,似乎也不像是编的,再加上床单上淡淡的麝香味道,即使过了一夜,也能依稀闻到…… "咳,我先帮你处理下伤口,好吗?"哄孩子一样温柔的语气。 对方却不给他台阶下:"你觉得马后炮有用吗?" "我……" "昨晚我疼到全身抽搐的时候,你一点都不顾我的感受……"江宁声音尽量保持平静,却依旧掩饰不住尾音轻微的颤抖,"就因为你说了喜欢我,虽然是强来,动作又粗暴,我还是咬牙承受着……我……"咬了咬嘴唇,"既然你只是喝醉了,那就当一场噩梦吧。" 拉过被子裹紧身体,声音又平静下来,"你不用管我。" 周放手伸过去想安慰他,却被他甩开:"别碰我!" 看着他冷到极点的眼神,轻轻颤抖的睫毛,周放很是无奈,总觉得自己昨晚没有做那种事,可又不好当面检查,怕真的伤到了他。 周放的思维有些混乱,深吸口气,这才冷静下来,起身随意裹了条毛巾,去拿药箱。 江宁却冲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睛,露出个淡淡的微笑,见他很快回来了,赶忙一脸若无其事地闭上眼继续颤抖。 周放把药膏放在床头,俯下身来轻轻抱了抱江宁,在耳边低声道:"对不起,真的。" 江宁刚想讽刺回去,却听他突然说:"我昨晚说的,喜欢你,也是真的。" 心脏猛的一颤,江宁蓦地睁开眼,看他笑得坦然,心头又是一阵狂跳,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轻声地说:"你不用安慰我的。" 周放则伸手摸了摸江宁的头发,轻轻笑了笑,"你先涂点药,我不喜欢说谎,更不会,对你说谎。" 这句话似乎是把双刃剑,让江宁心里酸甜夹杂。 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对他说谎?还是说,纯粹的表示他那句喜欢是真话? 听到了期待已久的表白,虽然没有华丽的言辞,只是简单的一句喜欢,可自己心里为什么觉得有点难受? 或许是因为这种喜欢,建立在自己对他欺骗的基础上吧。 可现在,对着他微笑的眼睛,江宁实在没办法厚着脸皮说:"昨晚是我勾引你的,主动亲你,你后来也没有做什么,是我用手帮你解决,然后把现场布置成你□我的样子。" 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口?那简直是把脑袋提去撞墙吧。 江宁沉默片刻,决定还是将错就错装糊涂比较好。 抬头冲周放淡淡道:"你先出去,我自己涂点药。"说着,故作害羞的一笑,低下头轻声说:"你喜欢我,我真的很高兴。我也挺喜欢你的,所以昨晚才愿意……" 话断在关键处,引人遐想。 周放轻轻翘起嘴角:"你不喜欢大叔了?" "你在吃醋吗?"江宁抬头,盯着对方看了好久,这才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周放轻轻拍了拍江宁的肩,柔声道:"昨晚的事,真的很抱歉,你也不要有心理阴影,毕竟我是喝醉了失去神智,才那样粗暴的对你的。"说完,又勾了勾嘴角,凑到他耳边:"不醉的话,会对你……很温柔哦。" 江宁垂下头乖乖点了点,然后轻声地说:"你先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周放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早餐。" 从卧室出来之后,周放才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轻轻笑了起来。 显然,江宁的演技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想瞒过周放这个喜欢推理的侦探小说家,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江宁忘了收拾浴室,周放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在醉得那么厉害的时候,有条不紊地脱下全身的衣服,还准确无误地塞进洗衣机里啊。 那不明显——是他给脱的么? 还有那条小内裤,规规矩矩放在脸盆里,还泡了水的。 第十章 全 第十章 就这么爱上了 全 周放下楼去以前常去的地方买早餐,老板娘是个年轻的女人,笑得非常亲切,"你很久没下来买早餐了呢。" 周放也笑得灿烂,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因为最近有人给我做早餐啊。" "女朋友么?" "不是。"周放接过她手中的面包牛奶,意味深长道:"保姆。" 回家之后,见卧室门还关着,周放把早餐放在桌上,去叫他起床。 应该害羞够了吧?都这么久了。 进门之后,只见被子里鼓鼓的,江宁把自己整个盖住,从外面看上去,只见一团被子在床上抖动个不停。 周放有些疑惑地走过去,掀开被子,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原来是怕冷的人闷在被子里头换衣服,周放掀开的时候他正在穿内裤,套到膝盖那里,双腿支起来,于是臀间最隐秘的地方都被周放看到。 江宁的目光冷得要杀人,周放轻轻把被子盖了回去。 "你继续换。"周放声音中透着明显的笑意,"药涂完了?" 江宁迅速在被子里穿好内裤和睡裤,站起来,淡淡地看了周放一眼:"早餐呢?" "在桌上。" "买茶叶蛋了么?" 周放摸摸鼻子,"我只买了面包,你看,凑合一下?" "哦,有茶叶蛋就更好了。" 周放终于尝到自作自受的滋味,前段时间故意为难他,让他每天给自己做三个鸡蛋,蒸一个煮一个煎一个,现在好了,报应来了。 再说昨晚自己刚刚"抱"了他,现在人家怎么说都算"身上有伤",自己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让他心情不好。 于是笑着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去买,要几个?" "三个。" 语气虽然挺冷淡的,周放却知道,自己转身的时候,他肯定会翘起嘴角笑起来。 又抓了外套跑到楼下的早餐店里,老板娘有些疑惑地问:"你刚才不是来买了两人的份吗,不够吃啊?" 周放轻笑着:"这次买给小狗吃的,我家那只吧,今早冲我发脾气呢。" 老板娘笑了笑,给周放包了三个茶叶蛋,"你家狗狗还吃茶叶蛋啊?" 周放严肃状点头:"我揉碎了给它吃。" 接过茶叶蛋,笑着道了声谢,转身回家了。 回去的时候江宁已经坐在餐桌旁,安静地喝着牛奶吃着面包,见周放进来了,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又低头专心吃早餐。 周放过去坐在他面前,把茶叶蛋递过来:"给你。" "我饱了,你自己吃吧。" "你……"看他把两块面包都给吃了去,周放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是故意捉弄我呢?" "不敢,我可是保姆,你才是主人。" 怎么看你样子,一点都不像保姆,翘着嘴角高高在上的样子,反倒像女王一样。 周放低头笑笑,拿过茶叶蛋吃了起来。 江宁一直看着周放,等他吃完了,才淡淡说:"我打算回家了。" 周放一愣,"为什么突然要回家?" "我爸叫我回去一趟。" "这样啊……那,你还回来吗?" "我为什么要回来,这里又不是我家,只是我借住的地方罢了。" 冷硬的口气让周放有些不舒服,脸色也沉了下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是什么?" 对上周放严厉的目光,江宁睫毛颤了颤,轻轻垂下头来:"我有点事,要先回去一趟,会回来的。" 见他态度好了很多,周放也柔下声来:"你是不是还在介意昨晚的事?" 江宁沉默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总觉得不好意思面对你。" 这句倒是为数不多的真话,想起昨晚自己不知羞耻的主动诱惑他,最后还来了个半途而废,今天早上又厚着脸皮装成自己被人□的样子,装脆弱,装害羞,现在面对目光真诚笑容坦然的周放,就觉得自己那点小小的心机有点龌龊。 "呵呵,原来是在害羞啊。"周放理解成另一种意思,想了想,也觉得他还太青涩年轻,这么小年纪就跟自己这个认识没几天的人"发生关系",不管真的还是装的,都难为他了。 事后害羞也是正常的。 周放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笑得温柔:"你要想回家,就回去吧,好好想想,我会等你回来。" "嗯。"江宁想抽回手去,却被他抓了回去,紧紧握在手心里。 "那你要把联系方式给我留下,我可不想你消失了我都没地方找。" 江宁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他。 江宁要走了,周放还是不放心。 因为曾经经历过那种生离死别,心里其实很恐惧离别,总觉得分开后就难见面了。 于是厚着脸皮把他的行李扣了下来,"不就是些衣服嘛,就放我这吧。" 江宁无奈,"我又不会跑了。" "那可说不准,万一遇到个八字胡大叔,你跟人跑了我上哪儿找去。"死皮赖脸耍赖皮。 江宁轻轻笑了笑,低下头去。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胜过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脑海里突然窜出这句词,周放只觉得那一刻,他的笑容格外好看,格外熟悉,跟很多年前的人,完全重合了。 心中一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准确无误地凑过去,朝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江宁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之后,脸才瞬间涨红。 "你干什么,在过道里……"此时门开着,江宁正站在门外的楼道里。 周放坏笑着一把把他拉进来,顺手关上门,"那在屋里就没事吧。"没等对方说话,再次把唇凑了上去,这次不再是刚才突然袭击的纯粹的吻,周放很不客气地把舌尖伸了进去,煽情地缠住他躲闪的舌头,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扣住他的后脑,深入的亲吻。 江宁手指攥住周放的衣角,被动的承受着突如其来的火热亲吻。 良久之后终于对这个混蛋故意煽风点火的吻法忍无可忍,使劲推开了他,"够了!"轻轻擦了擦嘴,垂下头:"我先走了。"声音冷冷的,耳朵却染上一层好看的粉色。 周放站在身后坏笑:"走好啊,我等你回来。" 之后便是几天没有见面。 江宁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网上却传出宝丁跟出版社闹翻解约的事。 周放根本没想到江宁跟宝丁会扯上什么关系,还以为这段时间没有在Q上遇到宝丁,是他忙着跟出版社谈合同。 这天晚上,那个一直灰色的头像终于亮了起来的时候,周放觉得他应该挺忙,本也没想打扰他,没料他先主动发了消息过来。 "在吗?" 周放早就取消了对他的"隐身可见"的设置,本想假装不在线,转念一想,或许他找自己真有事?于是回复道:"在的,想我了么?" 那边似乎有些着急,不顾他调侃的话,打字的速度特别快。 "你的新文签给哪家了?" "南悦。" "合同签了吗??" "还没。"周放觉得有些不对劲,放下水杯,语气也认真起来:"怎么了?" "不要签,那个书商很黑的,这几天刚爆出内幕,她们瞒着你就想捞一条大鱼,你别上当,千万。" 周放皱皱眉头,这些年也出了不少书,对出书的操作多少了解一点,以前合作过的新新出版社,出了处男作《狗血人生》之后,因为自己开始写侦探小说,她们又不做这种风格的书,于是终止了合约,后来也跟好几家书商或者出版社合作过,几部作品出得都还算顺利。 为什么宝丁突然叫自己不要跟那边签约呢? "你的新书是好几家书商抬价,最后南悦给的版税最高是吗?" "嗯。" "他们版税高,瞒印量也很可怕,首印量给你砍一半,神不知鬼不觉的,而且还死皮赖脸拖欠稿费。" 周放笑笑:"瞒印量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他们合同附加条款有买断你笔名吧?" 周放心头一跳,突然想起那边确实有跟自己说过买断笔名的事,当时因为不答应十年的长约,谈判很久之后改成了三年,自己觉得三年没问题便同意了。 可是宝丁为什么会知道? "嗯,有那一条。"周放带着疑惑回复道。 "那就对了,三年内你新书都得他们出,你要是不写了,他们会找人顶你的笔名去写的,就是雇枪手,到时候你只能欲哭无泪,因为那合同你是签过字的,而且,没有人知道你这个笔名下真正的人是谁,他们随便找人冒充都可以……" 被这可怕的消息吓了一跳,周放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边沉默片刻,才发来一行字:"小道消息,你就信我一次吧。" 周放沉思良久,虽然跟宝丁这个人未曾谋面,却总是觉得有种久违的亲切感。而且,他似乎也没有理由骗自己。 奇怪的是,今天他说话的语气,感觉和以前的人不太像,是太着急的缘故吗? 姑且就当他认识出版圈内的人,知道了些内幕,才好心地提醒自己吧。 这样想着,周放便发过去一个"谢谢",然后赶忙调出编辑的Q,跟她谈。 最后以"因为发现了严重的逻辑问题,要从头修改稿子"为理由,暂时拖着不签约,然后让周津津帮忙查查那家出版社到底搞什么鬼。 三天后,论坛上,有人爆出了南悦的内幕。 很多书首印数本来是三万,却被虚报成一万,作者稿费减一半还多,而且加印也不会告诉你。 合同似乎也有问题,不懂法律的人,不细看的话根本没法察觉。 炒红一个笔名,然后让一些新作者用红人的笔名写文出版的事也被曝光了,据说是被雇的枪手不满稿酬待遇,纠纷之下故意曝出来的内幕。 周放很多时候因为太懒,事情都交给责编处理,知道这条消息之后,不禁全身发冷。 本想在Q上教训周津津一顿,又想,那丫头估计也不知道内幕,文学城的电子编辑和出版商不是一路的,周津津也不过是做个牵线人把文章推荐给出版社而已,合同都是自己直接和那边在谈,这次的确是疏忽了。 周放很果决地解约,当然被南悦的人臭骂一顿。 而奇妙的是,解约之后,网络上莫名地出现了很多关于周放的负面消息。 很长一段时间,周放点进论坛的时候,都有人以各种理由抹黑他,什么目中无人,什么为了钱不顾读者利益,在出版社面前耍大牌,甚至私生活□等等。 可同时,又有很多夸周放的帖子出现,比如作品多么优秀,人品多么好。 像是两方在进行一场无形的战役,最后甚至有报纸报道这件事。 大量的马甲下隐藏的,到底是什么内幕? 很多人在围观看戏,也有看周放不顺眼的,趁机煽风点火。 周放这个当事人却依旧懒洋洋的,漠不关心。 这场莫名其妙的炒作,持续了将近一个星期,最终以管理员删了帖子,周放出门解释而结束。 之后,周放突然接到新新出版社的邀请,说是愿意给他出版这本新书,并且愿意跟他签五年的长约,优先出版他的小说,开出的稿酬也不错。 真像是他们在故意抹黑对手,爆出什么内幕,然后又回头来低价收书,拉拢作者? 周放心中疑惑,也没有说破,以自己还要修改为由,暂时不签约。 想到这件事最初是宝丁通知自己的,他似乎也刚刚签了新新出版社的五年长约,周放觉得心里有点发凉。 在Q上跟宝丁聊天的时候,周放突然问道:"你认识新新出版社的编辑吗?" "不认识。"回答得太果决,反倒像心虚? 周放愣了愣,也没再问,只是不动声色地把疑心给压了下去。 这几天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少,江宁又回家了,周放一个人在屋里更觉得心烦,次日便开车回了老家。 去见了见父母,然后把车停在自己一个人住的小院子门前,款步走了进去。 此时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那个院子因为长时间没有打扫,甚至有些发霉的味道,走在地上,阴冷的湿气从脚底传递上来,让人全身冰凉。 中间花园里的树,当年离开的时候,只有两只手腕那么粗,现在,自己需要伸出一只手臂来,才抱得住。 树上刻着的字,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有些模糊不清。 旁边立着的木头杆子,下面埋的是死去的那条黑狗。 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埋葬着自己曾经最在乎的部分,当年离开的时候,似乎把心头的一块跟他们埋在了一起,留在了这里。 所以这些年来,才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 周放蹲在树前,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那个模糊不清的宁字。 "我来看你了。" 嘴角扯出个苦涩的笑容来,声音也变得低沉。 想起当年他临走时送给自己的那首词,隽永的毛笔字,写着苏轼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很多次梦里,都会梦见院子里的花开了,那个人拔掉了花园里的杂草,淡淡的笑着。 醒来就会想起那首词,想起远在他乡的孤零零的坟墓。 生死两茫茫,无处话凄凉。 他最喜欢的词,最终,却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心里一遍遍默念着他的名字,一次次的折磨着自己,那些难眠的夜里,周放的记忆总会回到那个清冷的医院走廊。 天人永隔的无奈和痛苦,五年来,从来没有减轻过。 原本以为自己就这样寂寞下去了,所以带着游戏人生的态度,心安理得当那个花花公子大流氓,因为知道自己早在看到端木宁的身体被盖上白布的刹那,心死了。 然而现在,再次动心的自己,又算怎么回事? 在小宁的"坟前",周放只觉得深深的愧疚,却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或许,自己终于可以从噩梦中解脱,从过去中逃开了罢。 自私一点想,不用再带着那种痛苦和孤寂过一辈子,现在,那个人,让自己感觉到温暖。 虽然对不起端木宁,可是,珍惜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你当初不是说,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出版么?"周放轻轻叹了口气,靠着树,低声说着:"没想到出版也有那么多黑幕,现在的我,也不再有出第一本书时,那种雀跃的心情了。" "只是觉得很累。"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人淡淡的笑脸,一脸憧憬地说着,"将来我要是能出书,就把自己的书放在书架右边的那个空格里。" 周放的眼睛不禁有些酸涩起来。 "以前的你我,都太过单纯了啊。"顿了顿,有些无奈地笑道:"可惜,当时,没有珍惜单纯的你。" 现在回想起来,跟当初那个单纯的孩子相比,那些阴谋诡计都显得如此不堪。 心累了,所以想休息,不再去理会那些纠纷,安下心来,好好去谈一场恋爱。 曾经听人说过,当你自己不能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回忆埋在心里,不要忘记。 对于那段过去的单纯时光,周放也终于下定决心,把它更深的,埋藏在心里。 临走的时候,轻轻抹掉了刻在树上的那个名字,柔声道:"记得曾经说过,你有什么心事都要跟我说,我讨厌被人骗。" 那种熟悉的微笑,冷冷淡淡的眼神,还有害羞时微红的耳朵和故作镇定的样子。 再加上那点小小的心机…… 江宁和端木宁虽然有很多不同,却有种微妙的重叠感,有时候突然间看到他的背影,会忍不住叫出小宁的名字。 "小宁,如果你真的在天堂了,就保佑我的猜错是错的。"周放翘起嘴角,笑得有些无奈:"你的心机应该还没那么深吧?" 十一章 上 十一章 露出的马脚 上 跟端木宁告别之后,周放开着车到了医院。 那家医院很久以前来过两次,第一次是送走端木宁的妈妈,第二次,送走了端木宁。 时过境迁,再次来到医院的时候,往事又在眼前重现。 那年夏日的午后,跟着救护车到医院的路上,自己一直紧紧握着端木宁的手,在他耳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然而他的眼睛始终紧闭着,双唇毫无血色。 在手术室门前被医生强行分开,自己一个人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壁,看着面前始终亮着的手术灯刺眼的光。 后来抢救成功,因为没有渡过危险期,端木宁被送到了加护病房。 坐在病房外等了一夜,次日清晨,看着病房内的人生命体征全变成直线,听着那滴滴的仪器声,让人心脏似乎也跟着停止了跳动。 他的尸体被他父亲火化,骨灰带回了家乡,之后跟他的父亲也没有再联系。 他的身体被盖上白布之后,从面前推去太平间,自己没敢掀开来看过,白布遮住的是不是真正的端木宁? 端木宁死亡的消息,是古唯告诉自己的,而不是他的主治医生? 很多微妙的疑点,现在仔细想来,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原本不该会有死人复活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可是,世上不会有那样相似的人吧? 跟江宁相处的这段时间,他身上跟端木宁重合的地方越多,周放的疑虑便越大。 在医院等了好久,终于见到了当年的主治医生。 仔细询问之下,这才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端木宁?"接下来的话,让周放僵在原地半晌不能言语。 "他渡过危险期之后,不是转院了吗?" 回北山市的路上,耳边一直回响着医生温和的声音。 "当年手术那天,我老婆也在这医院生孩子,所以当时的情节我记得特别清楚,那个端木宁伤得很重,不过运气还真是不错,手术也特别顺利,他渡过危险期之后,我当时忙着去产科看老婆,这件事只告诉了刚好来办公室问情况的那位古先生……" 医生一直以为自己是端木宁的哥哥吧?以为江山、古唯和自己是一家人,所以只通知了古唯。 没想到,古唯居然只手遮天,骗人说端木宁死了?他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如此残忍? 端木宁知道这件事吗? 一个谜团解开了,另外的谜团却更让人心烦。 不管怎样,至少端木宁还活着,至少不用独自怀念那个孤零零的坟墓…… 江宁来了电话,语气依旧是专属于他的冷淡风格。 "你人呢?我进不去家里。" 因为那个家字,周放只觉得心里格外温暖,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轻笑道:"我在路上,按你的吩咐减速开车,还得两个小时左右才能到家呢。" 那边沉默片刻,这才问道:"你去哪了,两个小时那么久?" "回老家一趟。"周放刻意隐去了去医院查证的事,怕他等得辛苦,又叮嘱道:"你别在楼道等,去下面的咖啡厅喝点东西,还有,记得加糖。" "嗯,你开车慢点。" "知道,待会儿见。" 刚要挂电话,那边却突然想到什么一般:"你怎么知道,我喝咖啡不加糖?" 周放笑着:"跟你的性格很符合,不是么?" 那边也没有多问,只是回复道:"那我等你回家。" 虽然答应了开车慢一点,却因为那个人在家门等着自己,不由得加快了车速。 到了小区之后,已是晚间十一点,咖啡店似乎关门了,周放开着车四处找人,在附近的小广场上,看见那个人坐在石凳上,因为天冷,身体蜷成一团。 那一刻突然很想抱抱他,于是马上付诸行动,下车跑步过去,猛的把他抱进怀里。 就像多年前拥抱住那个人一般,紧得没有丝毫缝隙。 像是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心意,又像是,害怕分离,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江宁瞪大了眼睛,在看到对方是周放之后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回来了?" 周放又收了收怀抱,柔声道:"怎么在这里等?不怕冷?"说着,把他冰凉的手握进掌心里。 冷暖接触,两人身体都轻轻颤了颤。 江宁淡淡地笑了,"咖啡店关门了,把我赶出来的。" 周放拉着他往回走,江宁却因为腿被冻僵的缘故,走得有些吃力,到了楼梯前的时候,周放直接把他背了起来,还故意用手掌撑了撑他的屁股。 "你放我下来!"江宁白了他一眼,周放却无视他的反抗,拉起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脖子,坏笑道:"背夫人回家嘛。" "谁是你夫人……"声音冷冷的,低垂着头,嘴角却轻轻扬了起来。 "虽然是喝醉了,可咱俩毕竟'那个'过,对吧。" 周放的声音痞痞的,江宁知道他在说酒后的事,有些心虚,于是低头不说话。 周放轻轻笑了起来,背着江宁上楼梯,一路上刻意放慢了速度,身体接触的地方似乎都变得火热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三楼,江宁只觉得自己心跳快得像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到了门口,周放才依依不舍把人放下,拿出钥匙开了门,拉着他进屋。 屋子里因为一整天都没人在,温度有些凉,周放开了空调,让江宁坐在沙发上,体贴地给他倒了杯热水。 然后坐在旁边,轻轻搂住江宁的肩,"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江宁点头,"嗯,我爸公司出了点问题,现在没事了。" 周放轻轻笑了笑,"处理完就好,那么就可以陪着我了。" 什么公司?出什么问题?很多疑问忍着没有说,怕伤到他。猜来猜去,谜团便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可坐在对面的人那种骄傲的性格偏激的想法,周放暂时不想逼问他什么,免得又把人惹怒了来个半路失踪。 江宁抬头看了他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呢,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我听说你新书出版好像遇到点问题。" 周放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事,这本书暂时不出了,我都打算在网上贴结局了。" 江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着没说。 周放笑着摸了摸他的发,"不说这个,问你,这几天有想我吗?" 江宁淡定的低头喝水,把一杯热水都喝光了,这才说道:"没。" "真无情啊,我可是想你想得都快吐血了。"坏笑着,凑过去在他耳边道:"如果我吐得出,绝对能血溅三尺白绫。" 江宁扭头瞧了他一眼,指了指杯子:"还有热水吗?" 调戏他居然一点反应都没,周放觉得真有挫败感,一把把他揽进怀里:"要热水吗?我喂你。" 说着便把嘴唇凑了过去,顺势把江宁压倒在沙发上。 江宁倒是没反抗,顺从地张开了嘴让他侵入。 这次的亲吻跟以往不同,比起那晚的粗鲁,今天的周放温柔了许多,温柔到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舌尖如羽毛般轻轻滑过口腔粘膜,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在证明什么。 舌头亲密地缠绕在一起,在口腔里辗转吮吸,甜蜜的感觉让江宁的身体轻轻战栗着。 一吻结束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周放坏笑着看着江宁,凑过去在耳边道:"你动情的样子,真好看。" 难道他今天是非要调戏到自己发怒为止? 偏偏不如他的意,江宁深吸几口气,保持淡定,主动环住他的后背,用挑逗的语气,懒洋洋地说道:"真的么?" 像是跟主人撒娇的猫咪一般,在他耳边轻轻笑了起来,微微上扬的尾音,成功地让搂住自己的人手臂一紧。 "你这样诱惑,不怕我惩罚你么?"周放在江宁耳边轻轻说话,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耳朵上,耳朵渐渐染上了粉色,诱得周放毫不犹豫咬了一口。 江宁却依旧懒懒的笑着,"那就,来惩罚啊。" 周放停顿下来,撑起身体,看向躺在沙发上弯起眼睛笑着的江宁。 虽然说着这种诱人犯罪的话,他的目光却依旧淡漠,脸上的笑容也是清清淡淡,没有丝毫妖魅和做作。可就是那么平淡的笑容,反而更刺激着人的神经。 很想彻底占有他,想看他沉迷在欲望中时微红的脸颊,想让他那双黑亮清澈的眼眸,染上□的色彩。 那一定非常美妙。 可惜时机还不成熟,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 周放笑了笑,一把拉起他,一路吻到卧室。 "你自己说的,不能后悔哦。"轻柔地吻着他,接吻的间隙凑到他耳边,带着轻佻的声音说着,"我会让你尖叫出来的,信吗?" 江宁微张着嘴喘息着,想要回答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压到了床上。 这人懒起来像猪,动起来倒是又敏捷又迅速,看,眼睛还带着色色的光芒,就像久居山洞里的狼王,终于寻觅到属于自己的食物。 江宁轻轻笑了笑,伸手环住他的腰,"不信。" 这可是明明白白的邀请和挑逗啊。 周放盯着他看了半晌,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凑过去亲了他一口,无奈道:"你定力好,我认输。" 再不停下,可真的要擦枪走火了。 本来只是逗他玩,好好调戏他一番,看他脸红的样子,没料被他反将一军,自己倒有点站不住阵脚。 赶忙撑着手臂离开那个充满吸引力的身体,刚想站起来,却被他手臂一勾,又跌了回去。 "怎么,不想惩罚我了?"嘴唇微张着凑了过来,索吻的迷人样子,让周放全身一阵发热。 最终却还是保持理智,轻声道:"刚在一起就上床,这进展也太快了吧。" "这个年代讲究的就是效率啊。"轻轻笑着,张嘴坏心地咬了咬对方的喉结,成功地听到某人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豆腐渣工程。"周放突然说这么一句漫无边际的话,让江宁愣了半晌。 周放松开他的手,坐起身来,认真的看着他,继续说道:"我不想我们的感情变成豆腐渣工程,一碰就碎,还是每一步都走踏实一些比较好。" 江宁沉默着没说话。 周放笑着躺在他身侧,把他搂进怀里:"我们才刚刚开始,你急什么。" 江宁气得握了握拳,什么叫我急啊,明明是你这个人该流氓的时候不流氓,反而君子到可恨的地步,这才出此下策想勾引你,你以为我愿意厚着脸皮说那些自己听着都想吐血的话么…… 江宁心里埋怨着,脸色却尽力保持着镇定,轻声道:"那你的意思呢?" "我们虽然互相有感觉就在一起了,但是对对方还不是很了解,这种感情太脆弱,你明白么?" 江宁沉默半晌,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周放认真的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不是个随便的人,我也不是。" "嗯。"江宁的神色有些僵硬。 这个混蛋,干嘛把人说成色情狂一样? 虽然自己确实是……因为积累多年的缘故,太期待了一点。 "第一次,我想给你留一个美好的回忆。"周放坏笑着:"要浪漫。" 江宁愣神好久,明白他的意思之后,脸色有些微红,"有什么好浪漫的。" 周放却不同意,反驳道:"人一辈子好不容易谈场恋爱,当然要浪漫一点了,不然老了没力气浪漫了,连点回忆都没有,多失败啊……"长长地叹了口气,坏笑着凑到他耳边:"对了,你好像挺期待……跟我身心结合的?" 江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是,谁叫你帅得惊天动地。" 周放轻轻咬了咬他的耳朵,笑道:"时间不早了,打算就这么睡呢,还是鸳鸯浴?" "我去洗澡。"江宁推开周放爬起来,自顾自进了浴室。 倒是坐在他身后的周放,看着他的背影,神色间有些痛楚。 现在连他在哪个学校上学都不知道,他身上处处都透着神秘感。 这样草率就在一起,虽然有种意外的惊喜,却也很是忐忑不安。 虽然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距离那么近,却总觉得这个人捉摸不透。 是端木宁么?他没有死,于是来故意接近自己? 不是么?为何又那么像。 端木宁车祸的事情,周放从没跟林微和温婷说过,或许…… 赶忙拿出手机,给林微发了一条信息,"这些年,你跟端木宁有联系么?" 当晚两人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各有心思。 周放在被窝里不断发着信息,滴滴按键的声音让江宁心里有些紧张。 其实很理解周放的想法,知道他在为自己考虑,或许是自己的出现太过突然,两人相爱得也太突然,心里没底,不进行下一步,反倒说明他对这段感情是认真的,而不是随便玩。 虽然有种被他在乎着的甜蜜感觉,更多的,却是不安。 自己废尽心机接近他,作为陌生人的身份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让他爱上自己,可之后呢? 之后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在Q上直接告诉他,我就是江宁?还是面对面的对他说,我是那个写书的宝丁。 不管哪种方式,都觉得很是尴尬,在他面前摊开一切,像是在最爱的人面前把自己的伤口全撕开来展示一般。 那个为了爱情而不顾羞耻,步步为营接近他的自己,甚至有点卑微。 就像无心地说了一个谎,在谎言快被拆穿的时候,只好说另外的谎来弥补。 他会原谅自己有目的的接近和欺骗吗? 一夜难眠。 次日,江宁醒来时却发现周放坐在床上,腿上放着电脑,那熟悉的页面,分明是天堂文学城。 江宁没有动,目光瞄到电脑的页面,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他正在看的那部小说,正好是自己参加网游征文大赛的《梦游江湖》,目前屏幕上出现的,是写婚礼场景的那一段,主人公的内心独白。 "在他抱起我走进结婚礼堂的时候,我的心突然间跳得很快。我记得很早以前,他轻轻拥抱着我,在冬天清冷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照得他的脸分外柔和。那时候我就想,那个拥抱,或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吧……" 江宁目光迅速扫过那一段,当时趴在床上写的时候,是带着对往事的回忆,所以不由得写出了自己真实的心情写照。 如果周放敏感一点,再综合自己跟他认识以来的表现,以及论坛的告白贴…… 是他开始怀疑什么了吗?他昨晚到底给谁发短信?他是在暗中查自己的底细,这是在试探吗? 江宁的心脏飞速跳动着,攥了攥拳头,深吸了口气才控制住自己异常的情绪。 见周放扭头看着自己,江宁轻轻笑了笑,坐起身来。 "醒了?"周放笑得温柔。 江宁垂下头"嗯"了一声,开始穿衣服。 "我昨晚没睡好,起来看了一夜的小说。"周放轻声解释道,"没吵到你吧?要是没睡够,你再睡一下?" "没事。"江宁淡淡的回应,迅速穿好了衣服,转身出门:"我去洗脸。" 周放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江宁到了门口,这才低头继续看小说。 "怎么样?你觉得那段情节不错吧?" 看到Q上弹出的宝丁的消息,周放轻轻笑了笑:"原来我当初抱着你结婚的时候,你是那种想法啊?" "你的新书怎样了?" 这么刻意的转移话题? "暂时不想签。" "为什么?我听说那边开出的条件不错。" "你对这件事的关心,是不是过了一点?"周放弯起嘴角,笑容有些冷。 十一章 下 十一章 露出的马脚 下 "你对这件事的关心,是不是过了一点?"周放弯起嘴角,笑容有些冷。 那边却很快做出回应:"关心你还不行?" "我觉得你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打下这行字,却皱着眉删掉了,周放调出编辑的QQ,问道:"津津,你知道最近宝丁到底出什么事了吗?" 周津津那边沉默了好久,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解释道:"他前几天跟出版社闹翻了,据说是当初签了几年的长期合同,他的新书拿去参赛,合同时间差不多到了,就想跟那出版社解约,结果对方赖账,还说如果他不写,他们就找枪手,冒用他的笔名继续出书什么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他博客上放出来的消息,你可以去看看,前几天还打官司呢。" 周放顿了顿,问道:"他以前签的……不会是南悦吧?" "是的,这个在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了,他是南悦捧红的,你真落伍,这个都不知道啊?"周津津说话依旧如珍珠落玉盘,字正腔圆:"对了,真巧,好歹你提早跟南悦解了约,要不然遇上那种无耻书商,你也死定了。" 周放沉默片刻,这才轻声笑道:"谢谢你了。" 挂了电话之后,把最小化的聊天窗口打开,只见宝丁在五分钟前发来一条消息 "你这本书还是趁早签吧,在网上连载的小说拖久了,人气就散了。" "嗯,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其实今早在Q上遇到宝丁的时候,周放说自己想把结局贴出去,宝丁却说先不要贴,贴了结局市面上马上会有盗版,后来便聊到参赛作品的话题,于是周放才点开他的小说去看。 只是试探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现在想来,当时宝丁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确实只是善意的提醒。 开始以为他跟新新出版社有什么联系,故意抹黑南悦然后低价拉拢网络作者,显然是自己乱想的,把人家单纯想帮忙的心思,给阴谋论了。 原来南悦的黑幕是真的存在,而新新那时候找自己,或许真的只是个巧合? 虽然隔着网络,自己对宝丁却是坦诚相待,甚至把他当作朋友,以为被他利用的时候,心里一直很不好受,现在事情清楚了,周放原本阴霾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自己还真是不应该,写阴谋写多了,把人家的好意也当成阴谋,人家可是处处为自己考虑呢…… 于是微笑着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虽然没有见过面,不过,真的很感谢你,让我逃过一劫。"前一句话还挺正经的,后面又开始流氓本色:"对了,咱俩也算网络夫妻啊,游戏里都拜堂了,来亲一下,以示感谢。" 那边却只发过来一个"不用客气,我下了。" 虽然宝丁说话一向冷漠,可周放总觉得,自从消失几天之后,再次在Q上遇见他,两人之间似乎有了一层隔膜。 他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正在沉思,又突然收到林微的短信,"昨晚手机关机了,刚看到消息,你突然问端木宁做什么?" 周放笑笑,"没什么。"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一起长大,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性子,我最讨厌被人骗。" 林微那边沉默了良久,这才回复道:"我问心无愧。" 其实两人在网络上认识了那么久,在正式加Q聊天之前,私下也经常听朋友,编辑提起对方。 可周放这些年一直没有想看他的小说的欲望,起初是因为他写言情而自己对言情没兴趣,后来又是听闻自己和他经常被人拿来比较,说文风简直是两种极端,一个豪爽一个温和,于是更没兴趣去看他那谈情说爱的古代言情小说了。 现在打开他的专栏,周放勾了勾嘴角,心里也不知是何种滋味,只觉得有点揪着疼。 《过往》 "很久以后,我经常回忆起年少的时光,那些不用担心前途、谣言、人生理想的日子,那些不用相互猜测、算计、勾心斗角的日子,绿油油的草坪,操场上的单杠,路边小摊上香气宜人的烤肉,麻辣海鲜各占一半的鸳鸯火锅——那些岁月,终究在你冷冰冰的看着我的时候,像车轮榨过一样,碾碎了。" "那个院子里有很多小孩,他是年纪最大的。他很高,在我还在地上爬来爬去抓泥巴的时候,他已经在院子里踢着皮球。我很想快点长大,却总是追不上他。" "他经常捉弄我们,还说吃了鸡蛋以后会生出来,那时候傻傻的我,把他当成神一样崇拜着,偷偷拿着生鸡蛋,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想吃又害怕的心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可笑。" 周放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文字,直到身后有人敲门,抬起头来,只见江宁淡淡笑着:"吃早餐了。" "嗯。"周放不动声色关掉了电脑,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抬起手—— 像多年前一样,把手放在他头顶,顺着柔顺的发丝轻轻移动,柔滑的发从指尖滑过,美妙的触感,熟悉的温度—— 然而一切都变了。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过得特别快,两人整天待在一起,周放写小说的时候,江宁就坐在旁边安静地看书,周放看球赛的时候,江宁就抱着他的电脑,坐在旁边,安静地上网到处乱逛。 周放每次扭头,总是看见他平淡的脸,似是没有任何表情,又好像总是透着淡漠的笑意,刘海轻轻垂下来,在眉间随着主人的动作晃动着,动人心魄。 总觉得安安静静待在自己身边的他,就像个乖小孩,伸出手去,随便就可以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脸。 可那个单纯的孩子,如今,却变得深不可测。 不知是不是有他在身边的缘故,周放写作的时候灵感突然爆发,如同当年拿着第一部作品参加青少年文学大奖赛一般,这段时间的网游文参赛作品也写得非常顺利。 将传统的游戏中无聊的打怪升级设定成一个个巧妙的任务,环环相扣,如同抽丝剥茧,做完一套任务,便是一个小故事。 周放是擅长写小故事的,充分发挥了写侦探小说时埋伏笔的技巧,一个个任务设定写得极其精彩 ——然而始终不涉及爱情。 这套相当于架空世界的设定,江宁给周放出了很多主意,比如游戏里一些主线任务的名字,甚至有几个地图都是江宁帮周放画在纸上,然后扫描进电脑里。 征文大赛进入复选阶段,周放和宝丁的作品同时入围。 自那以后也没在Q上聊过,偶尔遇见的时候,他也是用手机登陆的Q,似乎很忙的样子。 还有很多东西不确定,时间却依旧过得飞快,快要开学了,江宁也筹划着回校的日子。 周放却琢磨着,在他回去之前,是不是该做点一直想要做的事? 这个问题实在是苦恼,周放虽然很想压倒他,想占有他,想跟他身心结合,可毕竟,两人的将来还是不确定,雾里看花一般的迷茫,自己虽然过了几年玩世不恭的日子,当了挺久的花花公子,虽然做足了表面功夫,这方面却很有自制力,一直守身如玉到现在。 或者说,一直在守护着对端木宁的那份纯粹的感情。 虽然现在很多东西还不确定,可是,喜欢的心情是确定的。 不管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什么原因——至少,我依旧喜欢你。 这段时间江宁也曾主动佑惑过几次,周放一次比一次难以把持,虽然江宁是恶作剧居多,关键时刻总会收手,可明显的,这样一次次的试探,把两人的关系一步步推进,如同把干柴推到了烈火边缘。 江宁心里很不安,却也很懊恼,他能不能别再君子下去了,再这样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打住,自己真忍不住想揍他了。 一个晴天,一大清早周放就把江宁叫了起来,说想带他一起去旅行。 江宁问去哪里,周放也不说,只翘起嘴角坏笑:"嫁鸡随鸡,你跟着我就得了,问那么多干嘛。" 江宁白了他一眼,就被他连拖带拽地拉上了车。 因为天气很好 ,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寒冬的天气也不怎么冷了。 江宁扭头看着窗外,只见沿途的建筑渐渐稀少,车子缓缓驶向郊区。 最后在一个宾馆前停了下来,江宁一愣,他不会是想开房吧? 周放却回答道:"要去的地方就在附近,今晚住这里。"说完,还冲江宁眨了眨眼睛。 带着江宁到了宾馆最高层的位置,从落地窗可以看到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树林。 房间不大,床倒是大得吓人。 看了那火红的大床一眼,江宁的脸有些微微的发热。 怎么弄得跟洞房一样,还铺红床单,这家宾馆有没有品味啊? 周放却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般,坏笑道:"我们就是来洞房的啊。" 江宁垂下头,转身自顾自收拾起行李,却因为他的那句玩笑话,心跳得有些快。 下午便被周放拉了出去。 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周放很大方地牵起江宁的手。 那条路很宽阔,人却不多,路旁是一棵棵大大的榕树,枝叶交融。 走了片刻,到了一座桥,桥下是一条清澈的江,被太阳一照,江水泛着金色的光。 周放在桥上停了片刻,找了个景色较好的位置,把江宁拉到身边,请一个路过的女孩帮两人拍了张照。 照片里的周放笑得潇洒自在,紧紧揽着江宁的肩,江宁则微微低头,抿着唇,似笑非笑的淡漠样子。 独自流浪的那一年里,周放拍摄了很多风景照,有山水,有建筑,却始终没有人。 因为那个人被埋在了心里。 现在的这张照片,不会贴到博客去,只有两人自己知道,像个秘密。 江宁一直在关注着周放,当然经常逛他的博客,现在,照片里终于有了人,是不是意味着,他不再寂寞了?他把自己放在心上了? 这样想着,心情也变得预约起来,回握住他的手,十指交缠。 周放扭头笑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走这一段路?" 江宁淡淡地说:"因为你无聊。"手突然被紧紧握了一下,江宁看向周放,后者却笑得十分无奈:"你非要气我?" 江宁轻轻笑了笑,没说话。 周放顿了顿,才开口道:"这条路叫情侣路,所以带你来走走。" 江宁无语,"然后呢?" "然后,我想让你记得我们曾并肩走过这段路,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以后会发生什么。"顿了顿,又笑道:"只要你想,我会继续,陪你走下去。" 大冬天的,跑那么远,走这条破路,就因为它叫情侣路? 那个时候江宁还不明白,周放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以为他又像前几天灵感爆发在屋子里狂跳一样,又抽风狂躁了。特别是配上他痞痞的笑容,嚣张的语气,真是很欠扁,江宁忍住想骂他的冲动,捏了捏他的手心,平静地说:"我记得了。" 周放笑了笑,停下脚步:"拐弯。" 江宁无奈地跟着他,走了很久之后,见到一片茂密的树林。 "要进去吗?" "嗯。"周放在前面带路,沿着一条小道往树林深处走去,江宁紧紧跟在他后面,因为路途坎坷,专心低头看着脚下,等周放停下转身的时候,江宁还往前走,一下子撞到他的胸膛。 "你不要那么迫不及待地投怀送抱吧。"周放调笑着。 江宁摸了摸被撞疼的鼻子,抬头看他,却瞬间一惊—— 刹那间,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周放的身后有一潭清水,虽是寒冬,却冒着淡淡暖气,显然是天然的温泉。 温泉周围开着各色鲜花,虽是冬季,南方的花卉却依旧开得鲜艳,灿烂的阳光下,花香醉人,温暖如春。 远处的山脉绵延起伏,如同一副淡淡的水墨画。 林间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像是一曲轻柔的旋律。 更难得的是,这里人迹罕至,竟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周放轻声问:"这地方漂亮吗?" 江宁还沉浸在震惊当中,听到他的话,装作一脸无所谓地说:"一般吧。" 见对方笑得温柔,江宁轻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哦,网上找的。"周放倒是很直接,并且很诚实:"其实从那边的大路可以开车过去,太没意思了,我便找了条绕来绕去的远路,给你个惊喜。" 江宁淡淡微笑:"确实挺惊喜的。" "好吧,那就去泡泡温泉。" 周放开始脱衣服,江宁却吓了一跳:"你就这样进去泡?" "放心,我当然是提前预定好了,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大白天的……" "难道你想半夜来泡温泉啊?" 周放倒是很潇洒,很快就把身上的衣服除了个干净,一脸享受的踏进了温泉。 江宁还站在原地犹豫着,光天化日,就在这么个密林里面,周围又没人,安安静静……明显是作案的最佳时机。 面前的那个流氓就这么脱了个精光,炫耀着健硕的身材,还一脸坏坏的笑容看着自己。 脱光了下去?还是站在岸上看他洗澡? "你不下来?不会是害羞了吧。" 周放不说还好,一说,江宁的脸还真是有点发烫。 自己就是引诱他,那也是家里,确切的说,是晚上在卧室里,厚着脸皮也无所谓。 现在光天化日的,还在外面,头顶是暖暖的太阳,眼前绿树成荫,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咬了咬牙,反正没人来,那些花草又不长眼睛。 于是迅速除下衣物,虽然有太阳,□在空气里,身体却冻得发抖,江宁匆忙跳了下去。 迎接他的是周放的拥抱。 □的胸膛,灼热的体温,轻轻拥住自己的片刻,心里蔓延开一片暖洋洋的幸福感。 "好好泡一下,先暖暖身体。" 周放轻声说着,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震动着耳膜,心也跟着颤了起来。 "你别这么紧张,绷着身体,怕什么?"周放坏笑着凑过来,咬了咬江宁的耳朵:"怎么今天手都不知道放哪儿了,嗯?" 江宁只好顺手搂住他的腰,却因此让两人的身体更加毫无空隙地贴近。 "上次喝醉之后,我们不是已经那个过吗?"周放继续笑,看着江宁有些无措的样子,心情非常愉快,"其实没有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宁声音冷淡,身体却明显僵硬起来。 "没关系,你的谎言,我会让它变成真的。"揽住江宁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周放继续在他耳边低声说着:"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你说。"江宁刻意保持的平静,其实已经濒临崩溃,两人的身体贴得太近,加上身体微微动作时,温热的水便跟着晃动,水流从敏感的皮肤上一次次滑过,像是轻柔的羽毛在挠痒。 身体也开始慢慢起了反应,努力克制着,却还是无法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镇定。 下一刻,青涩脆弱的部分被一只手轻轻握住。 江宁急喘了口气,紧搂住他的肩,声音带着些懊恼:"你……"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便被他堵在唇间。 十二章 全 十二章 表达感情的方式 全 细碎的声音从唇边溢出,和着周围轻快的流水声,宛如梦境般美好,亦如梦境般不真实。 青涩的部位在他手中肿胀,一波波快乐的感觉顺着尾椎直窜脑顶,池中暖暖的水温,因为身体越来越热,反而被衬得有点微凉,轻微晃动的水波一下下扫过身体最敏感部位的皮肤,带来更多的愉悦感觉。 周放在耳边温柔的说着:"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想要占有对方,也是一种表达情感的方式,不需要那么刻意的。" 江宁脑子里一片混乱,从他手心接触的地方,传来的感觉,如同汹涌的江水,一波又一波冲击着神经。 他的话却清楚的响在耳边。 张开嘴呼吸着,说话的时候声音微微发颤,带着醉人的蛊惑:"那你现在……是想……表达什么?" "表达我对你的感情啊。"周放的手指动得更快了些,还恶意地挑逗着前面,另一只搂住他的手,轻轻捧起了他的臀部。 江宁身体的重心全掌握在他手里,只好搂紧了他的肩膀。 感觉自己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随着那手指的动作,全身的血液都向那敏感的地方冲去。 "啊……"一声轻喘,居然就这样在他掌心里发泄出来。 脑子一片空白,周围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江宁低垂着头轻轻喘着气,却听他突然说:"你是不是觉得,发生这种关系之后,感情才会有所保障?" 江宁身体一僵,没有回答,心里却清楚他指的是什么。 自己确实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并且在酒后作案失败的情况下,编造了一个被他拥抱过的谎言。 并不是认为必须有这种关系才能证明两人的感情,只是对这段感情,很不确定,哪怕在一起了,也整日的忐忑不安。 于是,单纯的想,或许有了那种关系之后,两人之间至少会多一点牵绊? 只是多一点牵绊而已,只是想让他把自己放在心上。 这样想方设法接近他的自己,在他面前是不是显得格外卑微? 现在周放光明正大把话说开来讲,江宁却觉得无言以对。 只好低头沉默着。 僵硬的肩膀,微微颤动的睫毛,显出难得一见的脆弱。 在这样跟他赤诚相对的情况下,被他揭穿谎言,那是多么羞耻的感觉……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抱你。"周放的语气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抬起江宁的脸,认真注视着对方:"而不是因为酒后发生过什么,才敷衍一般跟你在一起的。" 你的谎,让我替你圆,明知那晚什么都没发生,却不想说出口,伤到你的自尊。 周放抬起了江宁的脸,认真的注视着他。 天蓝水澈鸟语花香,对视的时候,眼中却只有对方。一瞬间,有种感觉,像是灵魂亲密的靠近了。 那种心悸,感动,甜蜜,安心…… 或许就是爱吧。 轻易的,江宁的心被触动了。 看着他认真的眼神,透着浓浓的情意。 听着他体贴的话语,摆明了在为自己开脱。 以前因为担心周放不喜欢,才一再的主动接近,才想让他因为那场酒后的"假拥抱"而在意自己,慢慢喜欢自己。 没想到,这个人,看上去总是潇洒自在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却很细心温柔,自己的顾虑他居然全都清楚。 他是爱我的吧? 以前不确定,现在却清楚了。 "我明白了。"靠着他的胸膛,轻轻点了点头,"那……"抬起头来,晶亮的眼眸直直看向他,微微弯起,透出笑意:"吻我。" 果断的把唇凑了上去,只是内心深处最深,最自然的渴望。 唇齿相依之间,彼此的味道,温度,触觉,满满的灌进了心里,那么的充实和幸福。 纯粹而甜蜜的亲吻,结束的时候,两人都觉得心跳失速。 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这种事,自然点就好了。"周放凑过去咬了咬江宁的耳朵:"你这家伙,像只小色鬼一样,整天想这个不累吗?" 江宁沉默着没说话,只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微笑着闭上眼睛。 因为某人在自己年少的时候就教会了这些知识,在那个懵懂的年代,感情和性向都很模糊的青涩时光里,是他让自己动了心,动了情,动了欲念。 这些年来,把全部的爱恋都放在他的身上,也曾遇到过很多优秀的人,却始终没有当初那种甜蜜的心动,自始至终,心里只有最初的那个他,在自己最孤单无助的时候陪在身边说你跟我过的人,在自己最需要关心的时候敞开怀抱拥住自己的人。 那个叫周放的,外表痞痞的不正经,内在却那么温柔和温暖的人。 五年来一直期待着能跟他相遇,期待自己长大之后正大光明的站在他面前,以成年人的身份去说爱。 积压了多年,面对喜欢的人,忍不住,这也很正常吧。 江宁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自然的伸手搂住了周放的腰身。 "我们回去吧?"轻声的,询问的语气。 周放的手指轻轻摸了摸羞涩的□,成功的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瞬间僵硬了。 江宁急促的喘了口气,"你真的想,在这里?" "是啊,这里环境多好,以后回味起来也挺有感觉的,不是吗?"一边不停下动作,手指还有意无意触了触那里的疤痕。 当然,全身紧绷的江宁并没有发现他那个异常的举动,只顾着拼命调整呼吸。 周放却毫不脸红的说:"拥抱自然,顺便拥抱喜欢的人,这样的感觉才纯粹啊。" 居然被他说得这么纯洁?果然是够厚脸皮够无耻。一脸真诚无辜的样子,像是披着羊皮的狼。 江宁心里暗暗咬牙,虽然想过跟他亲热,前提是规规矩矩在家里,哪想到这人非要在头顶阳光绿树环绕的地方做这种事? 害怕被人看到的紧张,光天化日在外的不安,面对喜欢的人的兴奋和期待,脑子里乱成一团,心里很紧张,身体也有些僵硬。 而另一个人反而气定神闲,见江宁抖得厉害,便抬起他的下巴,准确的吻了上去。 轻柔的吻,带着明显的煽情味道,在口腔里四处蔓延,慢慢的,变得激烈起来。 江宁也开始轻轻回应。 因为得到回应而更加兴奋的周放,也把舌更深入的侵入他的口腔,狂热的扫荡和占有。 江宁被转移注意力,渐渐放松了身体。 刚才因为心里不舒服,带着那种"不如发生关系来确定感情"的想法,所以才很僵硬,现在既然把话说开了,又感觉到他亲吻中的温柔和深情,江宁反倒不怕了。 既然期待那么久,到现在,也没必要再矜持下去了吧? 吸口气,分开腿夹住他的腰,凑过去贴着周放的耳朵。 "轻点,我怕疼。" 懒洋洋的声音,像是在撒娇的猫,竭力保持镇定的脸上,也因为动情而染上一层好看的粉白。 看着这样的他,周放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放心。"捧住他的臀部揉捏着,另一只手顺势滑到了身后那私密的部位。 "我听说第一次会很可怕。"脑袋枕着他的肩,嘴唇贴在他脸侧,轻声说着:"温柔一点。" 感觉到他顶在小腹的灼热硬得吓人,江宁伸出手,去碰了碰那个部位,又缩了回来。 被那明显带着羞涩的手指轻轻一碰,再加上他轻轻的慵懒的声音,周放要是还忍得住,那就真的肾功能不全了。 "你故意的吧,真的要激怒我才罢休么?"周放的声音带着调笑的味道,按住他臀部的手一用力,让他直接跨在自己腰部,灼热的欲望也贴近了入口处。 "有激怒你么?"江宁淡淡的笑了笑,轻轻动了动腰,"我只是叫你温柔一点。" 轻微的摩擦,若有似无的挑逗…… 周放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直接冲刺进去的冲动,轻轻伸了一根手指进去,开始做前戏。 因为在水里泡了很久的缘故,入口处变得很是柔软,伸入手指的过程便顺利了许多。 感觉到身后的异物,江宁的身体明显僵硬了,周放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肩以示安慰,江宁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食指和中指在□轻轻扩展着,他的温柔和细心,江宁都深刻地感觉到了。 靠在他的肩膀上,嘴角扬起轻轻的弧度,抬头是蓝色的天空,美得那么纯粹,那么自然。 如两人的身体亲密地贴在一起时,那种和谐,自然,幸福,安心——如此契合。 进入的瞬间,身体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虽然他足够温柔,自己也听说会很疼而做足了心理准备,可那种疼痛远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身体内部像是被硬生生撕开一般,体内的器官被强烈的冲撞挤压着,像要从口里吐出来。 周放停下了动作,轻轻拥住他,不断地亲吻,安抚。 皱起的眉头,紧咬的嘴唇,攥入手心的指尖……都被周放看在眼里。 有些无奈,知道再温柔他都会疼,也……不可能现在停下了。 "放松,小宁。" 因为太过疼痛的缘故,身体紧绷着,没有发觉他称呼的变化,只紧紧攥住他的手臂,拼命深呼吸。 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的□也渐渐能够接纳他的巨大,池中两人肢体交缠,最原始的律动间,荡起一层层水波。 也夹杂或是低沉,或是魅惑的,破碎的声音。 被浓密的树林遮挡着。 江宁再次发泄出来,看着他手心里的东西,有些尴尬地垂下头,周放却挑起他的下巴,交换了一个甜蜜亲吻。 体温太高的缘故,周围的水也变得滚烫,傍晚的空气却更加寒冷了。 虽然没有尽兴,可在这里,很容易感冒。 这样想着,周放把手伸到他头顶,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回去吧。" 江宁低垂着头嗯了一声,到岸边去穿衣服。 刚才他好像没有尽兴,可能是顾忌天气的缘故,半路打道回府? 周放却突然停了下来,蹲在前面,拍了拍自己的肩示意江宁爬上来,"我背你。" 江宁倒也不客气,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让他背着自己往前走——虽然伤得不重,那里有一点疼罢了,不过实在是懒得走路,那就让他伺候吧。 周放选了另一条回去的路,江宁这才发现,这个树林其实是宾馆后面的那片林子,刚才走的那条情侣路,只是周放绕了一大圈而已。 很快就到了旅馆,进了电梯之后,周放才把江宁放了下来。 电梯上行到最高层,叮的一声,门开了,两人对视一眼,江宁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周放看着自己的眼神实在是太□裸了吧…… 果然,一到房间,门一锁,周放就放肆地扑了过来,拉过江宁开始再次亲吻。 一路亲到床边,还很贴心的顺手把窗帘给拉上。 刚穿好的衣服,又被他一把给扯了去,江宁也不想反抗,乖乖躺在床上任他为所欲为。 原本红色的床单和他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周放双手撑在他身侧,深邃的目光直直盯着他看。 那是种,像要看进人灵魂一般的目光。 复杂的情绪,让江宁呆了呆,下一刻,却被他猛地搂进怀里,双唇被他如野兽撕咬一般疯狂的吻住。 五年了。 那种无奈,悔恨,思念,一点一滴的积累在心里,像是有什么在沉淀一般,越沉越重,到如今,积压的情绪突然间释放出来,周放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五年了。 寂寞的时候,想着那个人淡淡微笑的样子,午夜梦回时,总是想起他单纯的说我喜欢你时,带着期待的表情。 医院,白布,坟墓…… 那些可怕的记忆,五年的折磨,原来只是一个骗局。 骗局的中心是自己,周围有爱人,有朋友,有长辈——他们像在看一场笑话,而自己,是站在中间独自为他的死而难过哭泣的小丑。 想狠狠抓着他的肩,问他既然没有死,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都不跟自己联系。 为什么跟林微都有联系,却从来没想过找我?! 想问他,当年的事到底是不是他因为被拒之后太难过而故意搞鬼? 可是在这种时候,突然又有种想法窜上心头——什么都不管了,不顾了,不计较了。 只要那个人在身边就好。 只要他活着。 活生生的人,有心跳,有脉搏,有皮肤的温度,有暖暖的呼吸——正在拥抱着自己。 这就好。 那么现在,先好好的惩罚他一下,其他的,都留着以后慢慢来整理算账吧。 因为太过激烈的吻,江宁只顾着喘息,手指攀住他的脊背,没有看见埋在肩窝处的周放,嘴角有些坏坏的笑容。 "我们换个姿势吧。"周放突然说。 江宁愣了愣,脸有些微红,腿分得更开了一些,环住他的腰部,"这样不好吗?" 周放摇头,"更亲密一些,我想跟你贴得最近。" 说着,抓起江宁的身体,把人翻转,"背位吧,这样你也好受些。" 趴在床上摆出屈辱的姿势,感觉着他在下腹不规矩移动的手,还有身后跟灼热的部位轻微的磨蹭,江宁虽然没有反抗,耳朵却红透了。 把自己身后完全打开展露在他面前,那种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让江宁更加紧张,触觉便更敏锐起来。 指尖轻轻滑过敏感部位,带来全身一阵战栗。 江宁知道这回不一样了,刚才因为在外面多有顾忌,周放还算挺收敛的,现在,门一锁,窗帘一拉,他的动作就开始嚣张放肆。 "嗯……" 管不住的呻吟破口而出,手指紧紧攥住身下鲜红的床单,看着自己肤色和床单的鲜明对比,心跳得更加快了。 没有经过太多的前奏,直接进入了主旋律,身后突然刺入的疼痛让江宁不适得皱起眉头——然而那人的□也变得狂热和猛烈。 像是在弥补刚才的不足,他的动作变得狂烈,床单三两下就被弄得凌乱不堪,因为激烈的动作,床几乎都晃动起来。 江宁咬紧牙关,却还是止不住叫出了声。 猛烈的动作带来的触觉也更加强烈,每一次入得极深,在身体最深处的结合。 快速的抽动,剧烈的摩擦,灭顶的快感。 让人根本无法控制思维。 只好跟着最原始的本能,放纵,沉沦…… 然而,这样激烈的动作,似乎带着点惩罚的味道,又或者,是他的流氓本性就如此? 不知为何,被他这样对待,心中反而更加坦然。 在他温柔的时候,会心虚,甚至难过,因为自己对他说了谎,还不止一次。 现在倒好,他放得开,江宁也便放开胸怀,放松了身体,成功地引起身后的人更疯狂的进攻。 红色的床单上,两个年轻的身体,以最亲密的姿态连接在一起,接触的部位,热得几乎要融化了。 后来又翻转过来,以面对面的姿势进入,之间偶尔交换的亲吻,也变得自然。 江宁会大胆的回应了,甚至主动啃咬他的身体,每次他进入得太深,疼的时候,就咬他,让他也跟着疼。 像是两只爆发的小兽,在床上滚在一起。 天色渐晚,远处的灯火渐渐明亮起来。 啪的一声,屋里的台灯被拧开了,透出昏暗的灯光。 凌乱的床单上,睡着的人,长长的睫毛因为灯光的缘故,反射性的轻轻颤了颤,却因为太累而没有睁开眼。 另一人转过身来,注视着他,良久,只静静的看着。 然后,轻轻的,像拥抱最珍贵的宝物一般,把他抱进怀里。 "五年的噩梦,终于……可以结束了。" 顿了顿,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眉间,"你没死,真好。" 指尖轻轻颤抖起来,抚上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最后返回,停在他的发间,如多年前一般,指尖穿过柔滑的发丝,像羽毛拂过心脏般柔软。 "小宁,我爱你。" 那时太年少,没有办法给的承诺,现在终于可以毫不顾忌的说出口。 十三章 全 十三章 真相大白 (全) 醒来的时候天刚亮,深色的窗帘遮挡住清晨的阳光。 江宁的意识渐渐回复,也同时感觉到全身的酸软,像被车轮碾过一样的酸痛,当然是昨夜某人太疯狂的结果。 身上却是清爽的,显然被清理过。 扭头看到身边的男人,江宁扬起嘴角轻轻笑了起来。 那个爱了多年的人,现在正在身边沉睡着,亲密的搂着自己。 从来没有这一刻般,心里充满了安心和幸福,轻轻挪了挪身体,跟他靠得更近了些。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那该多好? 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然后伸出手,抚上他的脸。 记忆中的大男孩,现在变成了成熟的男人,俊朗的五官让人心动,睁开眼睛笑着的时候,依旧带着熟悉的痞气,行事作风依旧那么狂傲和潇洒,可现在,熟睡的他,轮廓却分外柔和,毫无防备的熟睡姿态,让人心里也跟着柔软起来。 指尖从他眉间滑过,到鼻子,再到嘴唇,停了下来。 想起昨晚他用双唇吻遍自己全身的情节,脸色有些微红,食指轻轻按了按他的唇,却突然被他张口含了进去。 "你醒了?" 有些被发现的羞恼,想把手缩回来,却被对方坏笑着抓住,舌尖温柔的舔过指腹。 从指尖传来的战栗感觉,游遍全身,很快引起了一些早晨的生理反应。 身体往后退了退,想遮挡,却被对方发现了,微笑着伸手,握住半挺立的部位。 "想再来一次吗?"厚颜说着这样的话,周放的动作也变得放肆起来,手从腰线滑到身后隐秘的部位,探了进去。 不如昨晚的霸道,耳鬓厮磨间,传达着难以掩饰的温柔。 因为顾忌到身体而没有进入,只是用手互相取悦着,吻却不落下,灼热的唇在原本就满是青紫痕迹的身体上,再次啃咬着,留下新的印记。 屋里传出微弱的喘息声,直到天完全亮了,才渐渐淡了下去。 窗帘哗啦一声被拉开,窗户也被打开了,冬日微冷的空气透进来,冲淡了室内浓烈的麝香味道。 江宁坐在床边,裹了大大的毛巾,依旧遮不住全身青紫的吻痕,在周放坏坏的笑容注视下,绷紧身体绕过他,进了浴室。 冲洗身体的时候心里却在埋怨,某些人,大清早都不知道节制,积压太久爆发的结果是,全身酸痛无力。 痛——却幸福着。 把满是放纵痕迹的身体完全泡在浴缸里,江宁淡淡笑了起来。 期待了许久的告白,还有身心结合,终于在昨夜,还有今晨,彻底实现了。 完全占有对方,同时被对方拥有的幸福感在心底蔓延开来,却带着一丝不确定——接下来,该如何解释那些谎言和欺骗? 很了解周放的性子,也清楚记得,那年冬日,他去周津津家拜年的时候,自己因为害怕和嫉妒,骗他说吃坏肚子的情节——他很生气,还揍了自己的屁-股。 始终忘不掉他揭穿谎言时那深邃的目光,如利剑般,把自己全身的皮肤都割痛了。 直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江宁才起身,擦干了身上的水迹。 开门的时候见他只在腰间围了条小毛巾,倚在墙上坏笑,"洗这么久?" 江宁没理他,绕过他进了卧室。 "小宁。" 听到身后低沉的叫声,身体瞬间僵住。 转身的动作变得无比艰难,僵着身体,手指轻轻攥紧,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接近,有些无错的,颤抖起来。 "我叫你小宁,好么?" 他却话锋一转,给了个很好的台阶。 身体被转过来,江宁抬头,看到对方笑得坦然。 仿佛真的只是简单的换个称呼? "嗯。" 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下一刻被轻轻拥进了怀里,耳边低沉的声音不知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你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跟我说,知道吗,有时候解释也很重要。" 末了,又有些无奈的叹口气,轻声道:"我虽然写惯了推理,却不想把那种猜测用在你身上。" 周放在委婉的暗示着,江宁心里也隐隐察觉到他发现了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良久之后才轻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给我点时间。" 整理一下凌乱的思绪,想着怎么开口,在你面前展现那个为了得到而不顾尊严的自己,即使知道你不会因此而瞧不起,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就像身上有块非常丑陋的伤疤,明知道你不会嫌,可还是想保留一份美好的印象,而不是完全展露在你的眼底——不管你带着哪种目光看它,都会觉得难受。不仅是因为强烈的自尊心,还有种被最爱的人发现那些卑鄙心思的难堪。 轻轻伸出手回抱住周放,紧紧的——像是怕失去。 从郊区回去之后,快到了开学的日子。 周放那一套网游背景的设定也到了最后的阶段,整天坐在电脑前,忙得焦头烂额。 江宁默默收拾着行李,当初拉来的行李箱放在卧室,觉得很刺眼。 就要离开了,下次见面又得假期了吧…… 很不舍,更不安。 坐在周放身边看他写最后的人设和情节大纲,偶尔提一些意见。 那套庞大的架空背景终于在他连续通宵三日之后,完成了。 周放看着那个结果,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江宁体贴的站在身后给他揉肩膀,"辛苦了。"说话时带着笑意,和佩服。 周放伸手,和肩膀上的手十指轻轻相扣,微笑起来:"我有信心拿下这次比赛,到时候得奖了,给你买件礼物。" 江宁嗯了一声,却听他突然说:"不知道宝丁对这次比赛有什么想法,他的那篇文得票还挺高的,你不是喜欢他的书么?评价一下。" 微笑着,直直看过来,坦诚的目光,却让江宁觉得心虚…… 有些难堪地低下头,轻声道:"或许他并不想得奖吧,我看他那文写得挺烂的。" 网游本来就不是自己擅长的风格,只是借机接近你而已。 "他好久没有上Q了。"周放耸肩笑了笑,回过头去打开文档,做最后的删减。 看他鼠标动一下子删除几千字,江宁有些惊叹。 果然是他的风格,干净利落,熬夜写下来的几千字的情节,说删就删,一点都不心疼,不犹豫。 "你后天要回学校了吧。"周放目光盯着电脑,淡淡问道。 "嗯。" "我还不知道你在哪个学校?" 当初骗他说是本地的大学,回家的时候丢了票,现在该怎么圆谎? "很一般的学校而已,没什么好说的。"其实是北方的大学,相隔遥远。 周放沉默良久,弯起嘴角轻轻笑了笑,"好吧,你自己回去,周末闲了可以来看我。" "嗯。"江宁抽回手,轻声地:"我去做饭。" 看着他的背影,周放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断的给他解释的机会,他却一再逃避。 "小宁,只要你说,不论什么我都会信,可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非要我当面揭穿你吗?" 明明没有吃鸡蛋却说自己吃坏了肚子,叫自己回家,却忘记冰箱里的鸡蛋是满格的,当年的端木宁。 故意拧开螺丝让水管漏水,很紧张的口气叫自己回家,却忘记不该手动的把螺丝扔到垃圾桶里的,现在的江宁。 连骗人的手段都那么像,自以为很完美,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你总以为自己的心思不会被人发现,却没想过,那个发现你在欺骗的人,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当初你还小,可以用大哥的姿态揍你的屁-股,让你吸取教训。 现在你长大了,为什么一再的犯我的忌讳? 讨厌别人把自己当傻瓜一样欺骗,尤其是你——我爱的人。 忍着不说,留给你自尊,留给你余地。 你呢?想瞒到什么时候? 饭桌上又是周放最喜欢的菜色,浓烈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两人面对面用餐的时候,江宁一直低着头,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平淡依旧。 周放偶尔抬头看他,一次次按奈住自己的疑问。 一顿饭吃了很久,江宁收拾完碗筷之后,跟周放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江宁坐到他身边,靠着他的肩,拿过遥控器换了个放广告的频道,周放也不介意,手指自然的放在对方发间,轻轻摸摸他的头。 下午的时间,看着无趣的节目,又泛起了困意,江宁闭上眼睛,刚想睡一会儿,却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驱散了睡意。 谁会来? 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周放,后者起身去开门的时候,笑容有些奇怪。 江宁疑惑地看着他,却在门被打开的瞬间,僵在沙发上。 "周放,我妈给你带的排骨……"林微的声音突然顿住。 周放轻轻笑了笑,"进来吧。" 林微沉默片刻,也露出个笑容来,轻轻走到沙发旁坐下,对江宁友好的笑笑,不动声色的对周放说:"你有客人在啊?" 周放一边给林微倒水,一边平淡的回答:"是我喜欢的人,介绍你们认识。" 扭头看向江宁,轻轻笑了笑,"小宁,这位林微,是我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林微伸出手,笑了起来,"你好。" 江宁却沉默着,半晌之后伸出手跟林微轻轻碰了碰,垂下头的瞬间,神色之间有些悲伤。 "你们聊,我去厨房把排骨热一下。"周放笑得很坦然,转身去了厨房。 林微跟江宁却没有了言语,只尴尬的沉默着,林微有些茫然的看着江宁,江宁的脸色却冷得吓人。 "你们在一起了?"良久之后,林微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 "对。"淡漠的语气,简短的回答。 "那挺好的……"低下头轻轻笑了起来,把汹涌的情绪深深藏在心底,"你的愿望达成了。" 周放从厨房走了出来,端着一叠排骨,放在桌上。 江宁却突然站了起来,看向周放的神色间满是痛楚,因为难过的缘故,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你叫林微来,是什么意思?" 自己内心的不安是真的,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却藏得那么深。 在他面前玩心机的自己,不过是-脱-掉-衣-服-跳舞的小丑一般,可笑,可悲,可怜。 那些手段,在他眼里是不是像小孩子在玩家家酒? 他却不动声色的看戏,在他身上布置的圈套,终于,套住的只是自己罢了…… 一瞬间,空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令人窒息。 沉默的气息让时间也停顿下来。 心跳的声音响在耳畔,有那么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见周放的嘴唇在动。 深深呼吸,平静下来之后,看到他闭着嘴,目光深深的看向自己。 攥了攥手指,笑得有些悲哀。 "既然你都把林微叫来想当面对质,那我就告诉你吧。从相遇到现在,所有的事,都是我为了接近你而编造的谎言……"顿了顿,有些歉意的看向林微,"很抱歉我对你也说了谎,不方便注册笔名之类的说辞,只是我的借口而已。" 见林微露出惊讶的神色,江宁淡淡的笑了笑,"我只是……利用你打听他的消息罢了。" 转身看向周放,见他的神色间也有些悲哀,江宁的心脏一阵揪痛——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要欺骗自己最爱的人,也没什么不良居心。 只是单纯的想接近你罢了。 在当年大胆的表白却被你拒绝的情况下,没办法厚着脸皮再次放下自尊,装作没事的样子跟你联系。 于是找借口联系了林微,想通过他知道你的消息。 这些年,你感冒了,头疼了,博客搬家了,毕业了,去旅游了,回来了,出书了,心情不好了…… 一直关心着你的一切。 在乎着你的一切。 只是偷偷的藏起来,怕引起你的反感,也怕你说自己只是孩子般的依赖,而不是爱情——自己心里很清楚,是真的爱着你。 二十岁成年之后,才大胆的设计了这么多巧合的相遇,想要重新走进你的生活。 以长大成年的身份。 仅此而已。 "关林微什么事?"周放突然沉下脸来,看向江宁的目光也变得严厉。 江宁跟林微对视一眼,抽了抽嘴角,低下头来,"你不是猜到了么,非要我说出来?" 如果你想剥开我那层虚伪的壳……可不可以不要在外人面前□那些难看的伤疤? 周放沉默着,半晌之后才轻轻笑了笑。 "很好,你们联手了是吧。"顿了顿,转身往卧室走去:"一个我最喜欢的人,一个我最信任的朋友,都当我是傻子啊,五年,呵呵……" "我活得还真是失败。" 似是自言自语的话,却刺痛了在场的两人。 林微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江宁的指尖却再次颤抖起来。 门被关上了,挡住那个挺直的,有些落寞的背影。 见江宁颤得厉害,林微伸出手去想拍拍他的肩,他却转身坐回了沙发上。 林微的手僵在空气里,半晌之后,才轻声道:"我会遵守当初的承诺,不说出去。"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跟周放之间,我也不好说什么。你自己解释吧,只是……不要再骗他了。" 见江宁没有反应,林微沉默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今天并不是周放叫我来的,是我妈让我带些吃的给他,没想到你在这……" "我先回去了。" 见林微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江宁这才按住了胸口。 很痛的感觉。 一阵阵的,全身的血管都像是痉挛了。 原来并不是周放找林微来对质,自己却因为心虚,主动坦白了。 真是做贼心虚啊,人家根本没喊捉贼,自己却先紧张地自守,说明了一切。 他只是怀疑自己是端木宁,还没怀疑到宝丁和林微的关系上。 所以在知道是林微注册了那个笔名的时候,才用那种震惊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种让人愧疚和心痛的目光,也深深的刺痛着自己。 在沙发上坐了良久,这才鼓起勇气,起身走到卧室,轻轻推开门。 看到周放站在窗前,点燃了烟。 也突然记起,很多年前,妈妈就是那样站在窗前吸烟,留给自己一个落寞的背影。 一个个烟圈在空气里上升、散开、笼罩在周围——迷雾中,他的身影变得那么不真实。 像是有什么要失去一般。 "你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 尽力装出平淡的声音,却掩饰不住尾音的颤抖。 "这五年来,每次想你的时候。" 周放却很是平静,淡淡回答。 江宁紧了紧手指,"我……" 我什么?该说些什么? 我不该骗你,不该制造圈套让你钻——抑或,我爱你?我后悔了? 伤害已经造成的时候,该说什么来弥补? 在你心里,端木宁的形象是不是已经彻底毁灭了,连带着江宁一起。 不再如当年般单纯,反而"诡计多端"的江宁,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虽然我知道没用,但还是说一声……抱歉。" 拉起行李箱,缓步退了出去。 多年前的夜晚,也曾被他赶出了门,那时候的冬天比现在更冷,自己独自一人拉着行李箱走在清冷的街道上,一路上昏暗的灯光——这一生都难忘的记忆。 现在要重新经历了吗? 因果循环。 早在当年,就该知道他最痛恨欺骗,在他打自己的时候就该深刻的记住这个教训。 却因为太想接近他的缘故,再次对他用各种圈套——结果套住了自己。 脚步退到门边,刚想把门关上,却听他突然说:"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吧。" 江宁呼吸一窒,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 是分手的意思吗?他说的委婉,意思却是清楚的。 果然如此,他真的很厌恶被骗吧。 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 本来想说你自己要保重,买来的菜我全整理好放在了冰箱里,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总是煮泡面—— 最终还是被强压了下去。 关上门。 最在乎的人,最想得到的感情,突然间失去了,或者说,终于,失去了。 有些悲哀的拉着箱子往外走,最难过的时候,原来是哭不出来的——只有苦笑。 看着这个跟他生活了一个假期的屋子,关门的时候,有些不舍。 看着趴在沙发上眼巴巴看着自己,叫都不敢叫的小狗狗,轻轻走过去,摸了摸它的脑袋,"我走了,再……" 不用说再见,或许以后,没有机会再来了。 出门的时候天色已晚,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是他打来的电话。 犹豫片刻,颤着手指接起来,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着话,震得耳膜发痛。 "你安心回学校上课。" 接着,又一字一句道:"整理好思绪之后,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我会选择相信你。" "因为——"微微一顿,声音带着笑意:"我爱你。" 然后挂了电话,没等自己回答。 其实也答不出什么了,因为他的话成功的让自己失了言语。 一瞬间,积压了很久的情绪像是要从身体宣泄而出,最终找到眼眶这个出口。 酸涩的感觉,模糊了视线。 心底却因为他那简单的话,而不再难过了。 愿意相信我吗? 电话虽然被适时的挂断了,可透过低沉的声音传递过来的温暖,却渐渐蔓延到全身。 他依然像当年一样,包容了自己那点小小的心计——真不枉爱他这一场。 这五年来,盼着快些长大,盼着能跟喜欢的人再次相逢,想方设法接近他,同时又忐忑不安…… 其实也很辛苦,很孤单。 没有人关心。 跟父亲一直无法相处。 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习惯每当在寂寞的时候回想年少时那段温暖的时光,反反复复的回味着,牵挂着,怀念着。 对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提示,笑了笑,塞回口袋里,紧紧握住。 然后轻轻的,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爱你,周放。 很爱你。 谢谢你的体谅和宽容。 十四章 上 十四章 欺骗 上 飞机降落在寒冷的北方。 江宁去学校报到之后,独自回到了外面租的房子。 自己动手简单做了点菜,匆忙吃过后便打开了电脑,开着Q等他。 即使他给自己时间来整理思绪,可还是迫切的想要跟他说些什么。 直到晚上九点的时候,才见周放的头像亮了起来,赶忙打开对话窗口发一条消息过去。 "在吧?" "你在等我?" "嗯,你那天电话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很感谢。" "客气什么,咱俩都什么关系了你还感谢?要感谢的话过来给我亲一下。" 那边发来的笑脸依旧不正经,江宁却知道他只是表面上装作不在乎而已。 有些悔恨和惭愧的,尽量平静下来去解释。 "当年跟你说喜欢之后,你没有回应,我觉得很伤自尊,就没跟你联系了,找林微打听你的消息。" "我猜得到。"周放回复的很快,话锋一转:"那我再问你一句,你编造那些谎言,只是为了维护自尊么?" 江宁顿了顿,有些忐忑地:"算是吧。" 周放却勾起了嘴角,笑得有些悲哀。 五年来,到底有多痛,只有自己知道。 看着最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时几乎崩溃的感觉;以为自己对另一个人动心时的愧疚和茫然;远在千里之外午夜惊醒时刻骨的思念;还有知道真相时,那种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震撼和悲痛。 这些痛苦,是他加注在自己身上的,理由是:因为爱。 是不是因为有爱情这个借口,就可以毫不顾忌的欺骗和伤害,在谎言被拆穿的时候说"我爱你,请原谅。" 原谅了,不代表那些伤害就没存在过,心上的刻痕在五年的时间里,被风蚀成了狰狞的沟壑。 可是不想让这段感情就这么结束。 不论是当初的端木宁,或者是重新爱上的江宁——同样深刻的情感,加在一起,变得更加沉重。 放不下,也不舍得放。 那么就面对吧,心胸放开一些去包容。 "小宁,以前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嗯。"都记得,记得深刻。 "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以后要是再骗我,我可不饶你。" "嗯。" "早点休息吧。" "你也是。" "嗯,没我抱着你,不要太寂寞啊。" 江宁习惯了他不正经,弯起嘴角笑了笑,"你写东西别熬太晚。" "呵呵,我那个设定还得改改,对了,我把文件夹打包给你,你有空也帮我参谋参谋。" "嗯,好的。"接了他传来的东西,又打下一行字:"晚安,早点睡。" 下了Q之后心中却五味夹杂,一边在恼恨自己不够成熟,鄙视自己在他面前出丑的拙劣手段,一边又觉得很幸福安心。 因为所爱的那个人那么的宽宏大量,发现谎言之后甚至没有责备自己一句话——只是独自走进卧室去吸烟。 当时那落寞的背影,现在想起,心里依旧会疼。 伤到他了,自己也不好受。 可后悔终究是没有用的,只好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 即使不能弥补过去的错,我还能给你将来。 虽然跟他互道了晚安,江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没有困意,于是爬起来,拿过笔记本电脑,趴在被窝里,打开来看周放发过来的设定终结版。 他架空的那个背景叫幻界,有三个种族,每一种族的历史演变都有简略的介绍,双主角的奇幻历程,诸多各具特色的配角,主线和支线条理分明,情节波澜起伏引人入胜,把推理探险和网游任务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不过是万字的大纲,看着,就让人热血沸腾了。 心中佩服之余,也敏锐的发现了一些细节处的不足,用红色的字体标注下来,认真的思考着,反复修改。 彻夜未眠的结果是,次日精神很不好,下午开班会的时候被老师点了名,答非所问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很直接的说:"很抱歉,我上学期期末没来开会,逃了。" 同学们又一次被逗笑了,江宁却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 不想再编造那些谎言,有人说肚子疼有人说腿疼,一个班的学生全身器官疼了个遍,以前每次都总结陈词一般说"我身体不舒服"的江宁,这次却直白得很。 会后一群人作鸟兽散,新上任的女班长单独留下了江宁。 "你期末的总结大会没有来,是有急事回家?" "嗯。" 沉默片刻,说出口的话却让人震惊—— "你是宝丁吧?" 江宁沉默片刻,淡淡点了点头。 "对。" "我很欣赏你的才华,可光有才华还是不够的。"语重心长状,轻轻微笑着,"以后多注意一些,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个圈子比你想像的,要复杂的多。" "你好像很了解?" "我假期在那里做了一个月的美工,发现了那里很复杂而已。" 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她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是最近又不太平了? 一到家,赶忙打开了电脑。 首先在意的是周放有没有出什么事,看到他的Q是离线状态,心想那只猪可能还在睡回笼觉? 暂时不吵他,打开论坛,也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大事。 或许她只是善意的提醒自己,做事小心别落人口实吧? 放下心来,每天按时上课,晚上回家之后就在Q上跟周放一起聊聊天。 那天回家后刚打开电脑,看到一个热门帖子的标题是关于周放和宝丁的,心中一惊,那天女生的话又在脑海浮现。 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到底要防的是谁?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鼠标快速滑到那打开,只见主楼贴了一张熟悉的图片。 那时候的自己年纪还小,带着的金属眼镜每到拍照的时候总会反光,这张照片却拍得很好,照片里能清晰看到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淡淡的笑容浮上嘴角。 也因此,这张照片一直存放在电脑里,还有一段时间曾拿它做桌面。 而此时在网络上放出的照片,自己的脸部被刻意遮掉了。 肩膀上搭着一只手,站在旁边的大男孩一脸痞气。 年少时的周放,笑得潇洒张扬,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气息似乎能够透过照片传递。 他的脸没有被处理过,清晰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下面还有好多张照片,唯一的共同点,全都是周放和别人的合照。 有几张甚至格外暧昧,而像是牵手亲吻等动作的关键部位却被技术处理——犹抱琵琶半遮面,反而引人遐想。 回帖中有人冷眼看戏,也有一些人乐呵呵推测着那些照片背后的故事。 "看照片的结论:周放是总攻,楼主还真有心,把他的三妻四妾都给挖出来了啊,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家抛弃了因爱生恨呢?" "爆人的照片是很不道德的行为,虽然周放那种人品被爆也是活该。" "周放是挺帅,也别拿那么多张照片来刺激我稚嫩的芳心啊。" "我数了数,照片里总共有三个不同的人,周放你好厉害!" "突然发现,第一张照片里的那衣服,很像宝丁上次在博客贴的,舍不得扔的高中时代的衣服,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只是凑巧看见了。" "人家都是一脚踩两船,一次劈两腿,周放果然很强大,居然一只脚踩三条船,一下子劈三条腿!" "谁说的,周放早就把炮灰腿砍了,只留下一个宝盖头,替他遮风挡雨的,好大的一只宝盖头。" "第一个永远是最好的,宝盖头比太阳伞有用多了。" "周放宝丁两位,知道你们在看帖子,不出来发表意见?别逼人爆料啊。" "喝茶,坐等楼主,看来有猛料了!" 江宁心里一阵慌乱,虽然两人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哪怕同性相恋,也是坦坦荡荡,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地方。 可毕竟,这种事公布于众并不好,不仅以后的写作会受到影响,被人指手画脚的谈论着,被人以奇怪的语调侮辱自己的爱人——那是心高气傲的江宁不能容忍的。 深吸口气理了理思绪,刚想出面回复,一刷新帖子,却看到周放在那人说要爆料之后很快就回了贴。 "你就蹦跶吧,我已经深刻感受到你的怨念了。" 同时Q上也发来了消息:"亲爱的,沉住气,我正在联系管理员查他IP,可惜那狐狸一直换代理。" "凭我的直觉,这个帖子是他在自导自演。" "你别出来说话,一切交给我。" 江宁看完连续蹦出聊天窗的这三条信息,放在键盘上的手轻轻握了握,一肚子的火气也因为他体贴的话而轻易消散了。 "好。" 回了消息之后,调整心情,看戏一般回头看那个帖子。 "我可不要对你负责啊,我是有家室的人了,楼主你别勾引不成恼羞成怒,在这故意挑拨我们家庭和睦。" 周放继续在那耍无赖,那个楼主似乎被气得不轻,逻辑有些混乱了。 "你自恋个屁,谁喜欢你了?就你那驴脸我还看不上!"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那是深刻的爱我啊!这么多年,我跟每个人单独在一起的照片,都被你收藏起来了,你的深情真是让我热泪盈眶,脸上出现一对宽面条。" "周放你脑子有病吧?这照片又不是我拍的!!" 周放私下Q江宁道:"你看他,感叹号变两个了。" 论坛那边的回复也不耽误:"是啊是啊,很多照片我自己手里都没有留底,真的很感动你那么关心我,在意我!对了,得赶紧检查一下咱家浴室里有没有监视器,我的清白啊我的贞操,不能让你那么轻易的偷走……" 江宁实在是忍不住了,发消息给周放:"你还没调戏够么?" 周放却不正经道:"吃醋?" "没,我看那楼主的语气应该是女生,你别太过分。" "不是女生。" "你怎么知道?" "直觉,这个帖子里,有人在换名字导演一场戏。" "什么意思?" "刚开始出来说话的那个周放不是我,我给你发消息之前,没有说过一句。论坛上的争执本来就不该亲自上阵,否则,你话说得越多,给人抓把柄的机会就越多,我身经百战啊,才不会那么鲁莽。" "本来一直在观战,看到有人冒我的名发贴想把事情复杂化,我怕你忍不住会出来,这才赶忙发了信息给你。" 江宁暗暗佩服他慎密的思维,"你觉得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这次的征文大赛,已经进入决赛阶段,编辑那边内部消息也出来了,我们的作品都入围了最后的角逐,没来得及通知你,论坛就出这种乌龙事。" "是竞争对手故意摸黑我们?" "也可能是变相炒作。" "是敌是友?" "不知。" "不管怎样,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别把话说得太绝对,如果有一天我跟你父亲之间出现矛盾呢?" 江宁愣了愣,虽然很想对他说我会帮你,虽然一直对江山那个人没什么好感,可不管怎样,他都是自己的父亲,怎么能说出我不会管我爸爸我只在乎你这样的话呢? 周放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下一句便说到:"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不要牵扯进来,不想你为难。" 有些感动的,打下一个字:"嗯。" "好吧,那我现在去写文了。" "加油,这次比赛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你自己呢?" "我随便写着玩,本来就不太懂游戏。" "好吧,那可别怪我不客气压你上面了。" "……" "别想歪,我说的是票数,呵呵。" "嗯。" "当然,亲热的时候也不会客气的。" "你这人,脸皮真是厚。" "不仅脸皮厚,你咬我的地方也很厚,一排牙印真整齐。还有后背,被你抓出的那两条血痕,啧啧,比纹身还漂亮。" "我睡觉去了。"不想再听他说那些不正经的话,赶忙发消息打断了他,其实也是因为那些话而回想起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激烈的画面,觉得有些羞耻。 可是,怎么可能在他那么疯狂动作的时候,自己还能一脸平静的躺在那一动不动的装尸体? 抓他咬他也是因为当时太放纵的缘故。 平时再沉着冷静的情绪,在那种情况下,也会被他带动的激烈起来。 "有个问题要问你。" 周放突然又发来一条消息,严肃下来的语气,让江宁微微一震:"问吧。" "很久以前的论坛告白贴到底是谁发的?" 心中微微一震,却因为承诺过不说出口,而有些为难。 刘小开发的帖子只是善意的吧,既然当初自己把错误包揽下来,现在更不能出卖朋友。 "好吧,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去睡吧。" 江宁沉默了片刻,这才回道:"是我一个朋友发的,并没有恶意。" "明白了。" 次日清晨,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古唯打的,急促的铃声让人有种不好的预感。 把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放下,本来要出门上学的脚步也略微一停,赶忙接起来。 古唯的声音变得格外低沉,也透着浓浓的疲惫。 "你回家一趟吧。" "怎么?" "你爸住院了。" "什么病?严重吗?" 有些紧张的语气透露出些许关切。 虽然父子关系一向不合,可五年来他对自己小心翼翼的关心和爱护,自己都深刻感觉到了。 人非草木,血浓于水。 表面上对他依旧冷淡,心里却慢慢接受了那个有些迟钝,却很真诚和温柔的父亲。 不知不觉的暗中关心着他,听到他住院的时候心里一阵慌乱。 "他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古唯低声说。 "好,我现在去学校请假,买票,明早就赶回来。" 总觉得父亲那边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古唯的语气却没有透出任何讯息。 心中很是焦急,甚至有种奇怪的不安,那种不安并不是因为父亲的病,而是,有种似乎被人算计着,却找不到暗中的对手的紧张感。 打周放的电话,长久的不在服务区。 拨父亲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 不安更加扩大,看到电话薄里林微的号码,拨通了,却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奇怪的沙哑。 "林微……你怎么了?" "没事。" 电话那头有一阵嘈杂声,江宁狐疑道:"你现在在哪?" 那边沉默片刻,说了句话。 不知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江宁却没有听清楚,只好再问一遍:"你说在哪?"提高了音调。 林微似乎犹豫了良久,才轻声说:"其实不是在学校,我是在法院。" 心中一惊,"你在法院干什么?" "你放心,不要紧的,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打这种官司,要开庭了,我先挂了。" 电话被挂断,江宁的目光却瞬间冷了下来。 打官司的人一定是周放,他跟林微一直最好的朋友。 周放他出了什么事,在打官司,找了林微去,却没有告诉自己。 或许他没有跟林微交代不要透露,所以自己才意外的从林微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因为林微是学医的,刚才拨电话本来想问问昏迷不醒的话会不会很严重,结果却知道了另一件事。 如果刚才没有一时紧张拨了他的电话,周放会不会把这事藏着不说? 是自己不足以让他信任了? 颤着指尖在手机里打下一行字 "你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却找林微帮忙?" 没有回复。 "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爸爸出事了在医院昏迷着,我现在要回家,改天见个面好吗?" 直到飞机降落的时候,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一出机场就直接打了电话过去,终于被他接了起来。 "周放,你没收到我的短信还是……" "小宁。"那边沉下声,打断了江宁的话,"我很累,让我静一静。" 电话没有挂,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江宁柔下声音来,"怎么了?" "你爸爸昏迷了是吗?" "嗯。" "我今天见到他开车来接古唯呢,难道又是诈尸?" 带着无奈的语气让人心中一凉。 "你说什么?"声音有些发颤,不仅是因为震惊:"你怀疑我骗你是不是?" "你先回家吧,我们不要吵架……" "我没骗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身体却轻轻发起抖来。 是不是因为曾经屡次欺骗过他,现在他对自己的信任变得那么薄弱? 他脑中第一时间的想法一定是自己又骗他了,而不是另一种自己也是受害者的可能。 哪怕过后会弄清楚事实,可是,那一瞬间最直观的想法,才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深刻的印象。 在周放的内心深处,自己就是个爱说谎的骗子。 并且演技拙劣,漏洞百出——可笑的很。 十四章 下 十四章 欺骗 下 江宁紧了紧手指,忍着难受拨了电话给古唯,用冷到极致的声音问:"为什么?" 那边没有说话,只轻轻叹了口气:"你别担心,跟周放打官司,输的是我们。" "我问你为什么骗我?" "你回家来看看就知道了。" 叫了辆出租车飞到家里,冷着脸推开卧室的门,看见江山靠在床上皱着眉,很痛苦的样子。 张了张嘴,还是不习惯叫他爸爸。 "你怎么了?" 江山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笑得有些无奈。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江宁回头,直直盯着对方,"你不是说他昏迷了吗?" 古唯没有理会,绕过他走到床边,"吃药了。" 扶起江山,把杯子递到他唇边,对方却僵硬着身体别过头去。 三人就这么僵持着,半晌之后古唯才对江宁说:"周放把我们告上法庭,今天官司刚结束,要赔他好多本违约金。" 江宁沉默着,看向古唯的目光依旧冰冷。 "我们出去说。"古唯把杯子放在床头,起身的时候,给江山扔下一句话,"你就是恨我,也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不然,你怎么有力气跟我斗呢?是吧。" 江家的书房里。 古唯坐在靠椅上悠闲的喝着茶,江宁靠在墙上冷冷的看着他。 因为跟江山相处不好,高中三年一直住校,大学更是考到了外地去,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这间屋子。 书柜的设计是炫酷的黑色风格,简单时尚,上面的书摆的整整齐齐,除了出版社策划制作的小说之外,还有一大堆的学术类书籍,还有一本一本厚如砖的资料。 这书架显然不是爸爸的风格,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古唯设计的。 "我跟你一样,是中文系毕业的,年轻的时候,仗着自己有点才情,目中无人。"顿了顿,嘴角勾起个冷漠的笑意,"直到我遇见你母亲。" 江宁心头一跳,心中更加不安,脸上却依旧是平淡的样子。 "然后?" "她说很欣赏我,我便顺水推舟认她当姐姐,我们都是独生子,就这样结成姐弟,而我接近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江山。"古唯靠回了椅子上,叹了口气:"可惜,她太聪明,江山却太迟钝。" "你们的恩怨我没兴趣知道,直接进入主题吧。" "你知不知道五年前发生过什么?" 想了想,头有点疼,只好平淡的说:"不就是我跟周放告白被他拒绝了么。" "然后你被车撞了。"笑得有些冷酷,淡淡的说:"然后你让我转告周放,说你已经死了,因为你觉得很伤自尊,很丢人……" "等等,为什么我不记得?" "因为我找人对你做过催眠术。"说完之后,笑着看向江宁,"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跟他告白之后,就跟我们回来了?"站起身来,走到江宁身边,压低声音:"中间有一段记忆连接不上,你从来没怀疑过么?" 江宁僵在原地。 的确,一直以为被拒绝之后就跟他们走了,五年来不跟周放联系也是因为维持自尊。 即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也不敢仔细去回想被拒绝的那个场景,因为当时太过难堪和痛苦,每次想起的时候就觉得心脏很疼。 怪不得周放对自己骗了他起这么大的反应。 怪不得他会那么痛苦? 原来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死了吗?他一直生活在愧疚和痛苦之中吗? "古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极力保持着镇定,怕自己忍不住会拿刀砍死对面笑得残忍的男人,指尖却不由得颤抖起来。 "是你让我这么做的。"无辜状耸耸肩,"当时你很痛苦,或许冲动了些,渡过危险期之后不想面对周放,就说,让他当你死了,忘了你。" "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虽然怀疑他所说的真实性,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那时候自己年龄还太小,因为把周放当成唯一的依靠,强烈的独占欲越来越难以控制。 周放跟周津津假扮情侣的时候,甚至有过想毁掉周津津的想法,那样可怕的自己……或许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那你认为呢?我会无聊到骗他说你死了,然后等他发现之后拿刀来砍我?"顿了顿,低声道:"你们两个怎么样,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很好,你瞒了我五年……" "本来想瞒你一辈子,不过,现在游戏也该到了收尾的时候。"拍了拍江宁的肩,轻轻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让你改名叫江宁吗?" 江宁沉默着,没有说话,却害怕他会说出更可怕的事实。 有一瞬间产生拒绝去听的想法,耳朵也似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看到他的嘴唇在动。 见他停下说话,江宁紧紧握了握手心,良久之后,才下定决心一般,"你再说一遍。" 事实总要面对,不该逃避,哪怕没有周放在身边,自己也该更加坚强和独立起来。 因为已经长大了,无论压下来的是多么重的担子,都要用肩膀去抗。 "因为端木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一瞬间脑子里似乎一片空白,世界变得安静了,像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慢慢的,有个女子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浮现,她漂亮的手指总是夹着烟,长及肩的卷发,清瘦的背影…… 那个表面冷漠,却一直关心着自己的人,相依为命了多年的,自己心中唯一认可的亲人。 "当年酒后的意外,对象不是你妈妈,而是一个酒吧里的……" "不要说了。" 垂下头,打断了他,转身,出门,关门,靠墙,滑落——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乎能数清楚自己的心跳。 门里的人没有出来,靠着门坐在地上的江宁,良久,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海中只不断重复着他的话。 端木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傍晚金色的阳光洒进屋子里,江宁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用手臂撑着地缓缓站起来,腿有些发麻。 走到卧室的时候,看见江山盖着被子,闭着眼镜,桌上的水却依旧满着,药没有动过。 坐在床边,轻轻摇了摇他的身体,后者或许根本没有睡着,睁开眼镜,对江宁笑了笑。 "你先吃药吧。" 江山摇了摇头,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宁把手机拿出来调出短信的窗口递给他,"你要说什么,打出来吧。" 后者接过来快速打下一行字。 "我的喉咙肿了不能说话,他刚才叫你出去说什么了?"疑惑的表情。 难道他不知情? 江宁沉默片刻,"没什么,今年清明节,我想去祭拜一下妈妈,你去吗?" "嗯,一起去。" "你身体没事吧,只是喉咙痛?" "感冒严重,昨天一直发高烧,今早才醒。" 这就是古唯所说的昏迷不醒?真是高明。 心里暗自冷笑着,表面上却装作没事的样子,"我过两天回学校之后,你让古唯搬走吧。" "怎么,你很讨厌他吗?" 江宁轻轻笑了笑,"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跟他一起这么多年,他对你是最了解的,万一有一天你得罪他,他要毁你很简单啊。" "你这孩子,这么小年纪就开始精打细算了。"江山也笑了起来,笑得很温柔,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发,然后又收回手来打字。 "你愿意这么亲近的跟我说话,我真的很高兴,不想叫爸爸也没关系,你不讨厌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江宁沉默片刻,这才轻声道:"我想把名字改回来,叫端木宁,可以吗?" 江山愣了愣,轻轻微笑着:"你喜欢就好。" 晚上在床上始终睡不着,想象一下周放当年知道自己死了时候的痛苦,心脏就被揪起来一样痛得厉害。 可今天两人之间又刚刚产生误会,难道又要厚着脸皮打电话给他吗? 拿着手机正在犹豫间,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来电显示里那个周放的名字,让人心底一阵紧张。 接起电话,平平淡淡的嗯了一声,那边沉默片刻之后,柔声道:"我发你那么多条短信怎么没回复?" 可能是下午一直在用手机跟爸爸聊天,又调成静音状态…… "我没看见。" "好了,别生气了,我上午说那话不是怀疑你,你又没必要骗我说你爸昏迷对吧,我当时刚从法庭下来,脑子有点乱,说话的时候没仔细想,你别往心里去,听到没?" "嗯。"低下头握了握拳,心里暖暖的。 周放顿了顿,"那改天见一面?" "我现在就想见你,你来接我好吗?我到路口的咖啡厅等你。" "遵命。" 十分钟之后,周放就到了,端木宁冷着脸责问他:"又飙车了?" 周放则笑着把他抱进怀里,紧紧的,"因为太想你,以后不会了。" 到家之后端木宁先去了厨房,给周放做吃的。 面对面吃着夜宵,两人都不说话,只是偶尔抬头看向对方的时候轻轻微笑起来。 "你爸那边怎么样了?"周放突然问道,"上午我看到他坐在车里,本来以为他开车来接古唯的,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 "不说这些了。"端木宁打断了他。 周放沉默片刻,才轻轻叹了口气:"我没跟你说官司的事情是怕你担心,一边是我,一边是你爸的公司,你夹在中间不好做人,知道吗?" "我明白。" "我第一部作品签的出版社居然是你爸的新新,我一直没想到。现在合同到期了,古唯他不肯解约还非要给我出新的纪念版来赚钱,前段时间我的新书也签给他们了,谈来谈去给崩了,那边不肯让步,只好法庭见。"顿了顿,笑道:"你爸爸有他这个助手,真是福气,他很有商业头脑,心狠手辣,一点也不讲情面。" "情面?他跟你有什么情面可讲的。" "他不是知道我们的关系吗?"夹了一口菜,一边吃一边无所谓的说:"当年我跟他们见过面,他看着我的眼神很是犀利,而且还意味深长的说我对你的关心超过尺度什么的,我想他应该是猜到了,不然也不会在你出车祸之后为了分开我们,而编造你已经死了的谎言啊。" 端木宁手指一颤,"吃饭吧,不聊这些。" 或许那个谎言真的是自己指使的呢?如果周放知道的话肯定会更加难受,并且对那个因为表白被拒无法接受而制造这么一出闹剧的自己,更加失望和心寒吧? 既然他以为是古唯做的,那……就不要自打嘴巴解释了。 饭后端木宁去厨房收拾碗筷,周放很自觉的跟过来,从身后抱住他,把下巴搁置在他肩膀上。 "哎,我家小宁真勤快。" 端木宁笑笑,一边洗碗一边说:"是你太懒了吧,猪一样……呃……"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因为有只恶劣的手从毛衣底部伸了进来。 端木宁的呼吸有些急促,僵着身体,感觉到那修-长的手指轻轻往上移动,最后停在了敏感的胸前,还恶意的捏了捏乳-尖。 那里很快充血挺立起来,被他揉捏着玩弄着,两人都不说话,端木宁只觉得心跳的声音如擂鼓般清晰可闻。 在他终于玩够了停手的时候,迅速把碗筷收好,然后很自觉的往后微微退了一步,靠在周放怀里。 "呵呵,挺主动的啊。" 周放还没说完,端木宁却转过身来,轻轻抱住周放,"去床上。" "我逗你而已。"周放温柔的摸了摸端木宁的头发,"你这么迫不及待干什么?" "让我感觉到你爱我,周放……"把头埋在他胸前,眼眶有些酸涩,手臂也收得更紧了些。 还记得当年,刚知道自己的出生只是一场意外的时候,在那个冷冷清清的家里,就是周放紧紧的抱着自己说没关系,不管你的出生是怎样的,有我在,你以后都可以活得快乐。 那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把他的话当成信仰一般刻在了心里。 现在,知道了自己一直最喜欢的妈妈,居然不是自己的生母,很难过的时候,又是周放在身边。 可他最难过的时候,以为端木宁死掉的时候,自己在哪里呢? 在策划着一场骗局。 他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给自己温暖,自己却在他最难受的时候捅他一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他是自己最爱的人,可伤他最深的却始终是自己? "小宁,你怎么了?"察觉到怀里的人情绪的变化,周放轻轻抬起他的脸,跟他对视着。 他却突然将嘴唇凑了上来,舌尖也探进去,轻轻软软的缠住周放的舌头。 端木宁闭上眼睛,吻得很认真,周放也很自然的伸出手臂把他揽进怀里。 原本温柔的亲吻在两人的投入下,很快变得热烈起来,一边拥吻着一边往卧室的方向移动,到了床边之后周放很果断的把人压倒在床上。 撑着手臂看着身下轻轻喘息的人,周放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额头:"怎么今天这么热情,嗯?" "热情不好吗?难道你想抱一个冰块。"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着,透着魅惑的气息,同时嘴角轻轻弯起,身体顺势一滑,手指迅速的解开他的衣服。 看着眼前略微肿-大的部位,吸了口气,刚想张嘴含进去,却被周放抓着肩膀拉了回来。 对上他深邃的目光,端木宁有些难堪的握了握拳,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你不想试试?我听说那样会很舒服。" "你到底怎么了?"那么高傲的你,居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没事……"强自忍着,心里却更加难受,心脏像是一下下被人用力攥紧又松开,一阵阵实实在在的疼痛着。 "告诉我好吗?" 他的声音温柔的快要把人融化了。 端木宁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抱我,让我感受你的存在,不要问……" 被人利用,玩弄,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自己的出生本来就是场闹剧,最喜欢的亲人不是亲人,信任的朋友一直欺瞒自己,最爱的人,一再的伤害他…… 只有他愿意包容这样不堪的端木宁和江宁。 "我不逼你,但是记住,无论如何,还有我会在你身边。" 说完之后,便迅速除掉他的衣物,俯下身去,毫不犹豫的用嘴含住那脆弱的器官。 "啊……"一声惊喘,端木宁的手指紧紧攥住被单,"不要……" 对方没有出声,用霸道却不失温柔的动作回应他。 舌尖舔-弄着那敏感脆弱的部位,很快就让那里挺立起来。 周放顿了顿,调整姿势的空隙,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坏坏的微笑,"要证明是吗,我给你从头到脚仔细的证明一遍。" 十五章 全 十五章 不完整的信任 全 很丢脸的在他口中释放,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感,良久没法缓过气来,瘫软在床上的端木宁只好任凭周放"从头到脚"开始侵略般的热吻。 敏-感的皮肤被吻出一道道暧-昧的红痕,甚至连大腿内部很少触及到的地方,都被他的舌头舔过。 因为怕伤到对方,忍耐着早已硬挺的欲望下床去翻来润滑剂,耐心扩张□的周放,眼底是难以掩饰的温柔。 之后,坚定的进入。 结合的一瞬间,因为疼痛,难过,幸福,种种感受夹杂在一起,端木宁模糊了视线。 眼角突然感觉到灼热的温度,是他轻轻用唇吻着自己的眼睛。 抓紧他的后背,放纵自己,放纵的呻-吟着。 "周放……"把身体凑上去一些,让他进入的更深,抱紧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离开我,周放。"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回应他的,是又一轮疯狂的冲刺。 像要把身体折断了,像要让两人融合了。 激烈的情事,是在证明什么?还是在发泄内心的不安。 纠缠,喘息,激烈的冲刺 拥抱,缠绵,温柔的亲吻 原本最亲密的时刻,却觉得,跟身边的人离得很远。 建筑在欺骗和伤害上的爱情,像是没有稳定根基的空中楼阁,那些承诺和拥抱,只是在楼阁上堆砌更多美丽的宝石—— 让它在倒塌的时候,变得惨烈。 清晨,端木宁起床的时候隐隐听见客厅里有一阵争吵,随意披了件外衣,轻轻拉开门。 "周放,你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吗?" 熟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感,是林微。 他来这里做什么? 端木宁正疑惑间,听到周放严肃的说:"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根本不是宝丁?你不解释也不让我去说明,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别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我跟他分手不是宝丁的问题,是性格不合……" 听到这里,端木宁猛的拉开门,坐在沙发上的林微突然抬起头来,看到端木宁之后有些震惊,随即又平静下来,站起身对周放说:"我先回去了,我的私事不需要你来管。" 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周放才突然说:"要不是去买早餐的时候看见你失魂落魄从医院出来,我闲着没事儿管你?" 林微停下脚步:"周放,我从来,都不需要你的保护,我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说着话,却没有回头,轻轻关上门。 周放回头,跟端木宁对视片刻,良久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林微跟叶敬文分手了。" "哦。"端木宁轻轻笑了笑,"或许他们真的是性格不合吧,别人的事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吗?" "不知道。"顿了顿,轻声说:"也没兴趣知道,我连叶敬文是谁都不认识。" 之后便转身去洗手间,一路上攥紧了手指。 周放神色一黯,在裤袋里按掉了一直播放的手机。 "小宁,周放在外面等了一夜……" "我不要见他,就跟他说我死了吧,让他彻底忘了我,拜托你。" 多年前在医院,端木宁和古唯的对话。 只是一句话而已,为什么像是心底有什么轰然倒塌了一般? 自己在那个冷冷清清的医院走廊里待了一整夜,坐都坐不住,焦急的走来走去,没有丝毫睡意。 一整夜都在内疚和自责,从来不信上帝的自己为了他祈祷着,希望他能活过来,只要渡过危险期活下去就好,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说,请你撑下去…… 醒来时候的他,却说了那样一句话,难道就因为他自尊心太强烈的缘故,受不了表白被拒绝,于是想让自己彻底忘记他,从而编造出他死掉了的谎言? 虽然那时候年龄小,思想偏激,做事不分轻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可依旧不忍心当面拆穿他,甚至把过错推给古唯,给端木宁留那点他想要的尊严。 因为爱他如此深刻,才能勉强自己容忍他的欺骗。 而他却并不珍惜。 见端木宁洗漱完毕,周放才轻声道:"林微的事,我希望你能出面。" 端木宁低下头,沉默不语。 周放继续说:"虽然他表面上没事的样子,可心里一定很难过,早上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在路边发呆差点被车撞了。"想起当时的场景,现在还心有余悸,"叶敬文对他的误会,起因是宝丁那个笔名。" 顿了顿,目光直直盯着端木宁:"他不解释,是不是你跟他说过要他保密?" "是,我让他别告诉任何人。"端木宁的声音冷冷的,"可他还是告诉你了不是吗……" "别当我是傻子,林微没告诉我,你以为我自己不会查?"周放厉声打断了他。 查? 果然,他早就在怀疑自己了,他在暗中调查吧?他其实把一切都查明了,只是装做没事一样。 现在林微出事了,他终于忍不住了么? 心里很难受,翘起嘴角轻轻笑了笑:"那么你的意思是让我出面说明,是我指使林微注册那个笔名,我在幕后写作,他在台前签合同收钱,然后让那个叶什么的把矛头指向我,原谅林微,是吗?" 声音冷淡到,甚至自己都分辨不出是因为难过,还是真的冷漠绝情…… "每次我捅出什么篓子都让林微替我担,不管签合同也好,打官司也好,对方要找的也只是林微,因为那个笔名是他注册的,填的也是他的身份证和地址,在法律上,他才是宝丁那个笔名的拥有者,而我,只要说一句跟我无关就可以把一切都抹得干干净净,神不知鬼不觉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有心机?"顿了顿,轻轻垂下头,"没错,那个单纯的端木宁早就死了,现在的我就是这样机关算尽的人,你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垂下的发丝似乎被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昨晚放纵之后的吻痕,经过一夜,已经变成了淡红的颜色,却依旧在白-皙的脖颈处张牙舞爪,显得格外刺眼。 对面那个肩膀消瘦的端木宁,其实,早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单纯的孩子了吧?早就不需要自己去保护了吧? 现在的他,聪明而会精打细算的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自己,甚至……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周放轻轻叹了口气:"林微当时为什么会答应这么危险的要求?"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因为他拿你当朋友。" "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一次次替你收拾烂摊子,因为你而跟他的恋人吵架无数次,他都没有出卖你,甚至对我都不肯说明,因为他当你是朋友,他守着你们之间的那个承诺,自己就是有再大的委屈也往肚子里吞。" "你呢?" 端木宁沉默着,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似是惊雷一般轰炸着自己的耳膜。 良久之后才抬起头,轻轻微笑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从来没把林微当朋友。" "像我这样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人,根本就不会有朋友,我只是在利用他,你满意了?" 又沉默下来,空气似乎被抽干了一般,让人呼吸的时候胸口一阵阵发痛。 两人对视着,却觉得像是有什么,越走越远了。 "我心里在乎的人只有一个,可是,他并不需要了。"端木宁轻声说,然后转身去卧室,捡起地上的衣服默默穿了起来。 周放一直站在原地,紧了紧口袋里留着残酷证据的手机,直到他穿好衣服走出来,才沉声道:"过错可以补救,错过却难再回头,你知道我的意思,这次,我让你选择。" 端木宁停下脚步,良久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 "让我静下来好好想想,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清晨的阳光很好,走在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端木终于宁轻轻笑了起来。 原来最难过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或者,自己在当年妈妈去世的时候哭了太多,以后就再也不会哭了。 本来就长得清秀,名字又奇怪,在仁川中学读书的时候,旁人总是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即使在妈妈去世了肩膀上带黑纱的时候,都用外套遮盖起来,免得被人嘲笑,更不会哭,因为流泪是懦弱的表现,会被人瞧不起。 以前一直把周放当成世界的中心,围着他转,什么事都先想着他。 那样的自己,却在他眼里变得如此不堪。 自私自利,机关算尽,为了自己可以随意牺牲朋友,利用别人…… 他是这样想的吧,以为自己找林微当挡箭牌? 这五年,精心设计的一切,不过是让人看着发笑的剧本,自己演得开心演得投入,没想到看戏的人在曲终人散的时候,只有一句话的评价:不过是场无聊的闹剧。 一直把他放在首位,却忘记在爱他之前,多爱自己。 那么至少在没有他在的时候,可以好过一点。 谁没有谁不能活? 这五年没他在,照样活得好好的,只不过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是想起他,记挂着他罢了。 打开手机,看到新的信息,是周放发过来的,"注意安全,到家给我电话。" 删掉了信息,扬了扬嘴角,自己最期待的关心和爱,现在,却觉得很是讽刺。 坐了出租车,车内开的音乐在耳边响着,若有若无的声音。 专心去听,才发现是最近流行的一首歌,叫分手快乐。 有些心烦的望向窗外,看着外面的建筑渐渐变得模糊,似乎是昨夜放纵的缘故,现在的精神很不好。 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耳边响起什么声音的时候才蓦地睁开眼。 "你说什么?"疑惑状看向司机,对方微笑着说:"我说这里塞车严重,要不你下车走过去吧?前面那条街就到T大了。 端木宁道了声谢,把钱拿出来递给司机。 下车之后听到一阵刺耳的喇叭声,远远望去,整条街道塞满了车子,此时正是早晨上班的高峰期。 端木宁揉了揉有些刺痛的耳朵,缓步走到T大。 在校门口发了条信息给林微,"你来接我下吧,我在你们学校门口迷路中。" "好,很快过来。" 林微在两分钟之内就赶到,说是自己也刚回校,就在门口附近买东西。 之后便沉默下来,两人一路一前一后的走着,到一间咖啡厅的时候林微突然停下脚步。 面前出现的男生冷着脸问林微:"去过医院了?" 林微回了个淡淡的笑容:"刚回来,我们已经分手了。" 对方似乎有些惊讶,良久之后才皱皱眉头:"真搞不懂你们,没事瞎折腾。" "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意?"林微笑得意味深长。 "我可不会趁虚而入,那不是我萧凡的风格。"男生冷冷地笑了笑,转身扬长而去。 跟端木宁疑惑的目光相对,林微笑了笑:"刚才这位是萧凡,高中同学。" 见端木宁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林微轻声道:"我们进去聊吧。" 上课时间到了,咖啡厅里没什么人,两人找了个角落里靠窗的座位坐下,点了咖啡。 "你不去上课?"端木宁问。 "不想去。" "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乖学生从来不逃课呢。"一边说,一边轻轻抿了口咖啡。 "就算不逃课,我现在也没心情听课,与其在课堂上走神,还不如直接逃了呢。"林微搅拌着咖啡,倒了一包糖下去,"你不加糖?"见对方点头之后,便不客气的把端木宁的糖也拿过来加进杯子里。 端木宁笑了笑,一口喝光了苦咖啡,然后抬起头看着林微,"你跟他分手是不是因为我?" 林微摇头:"你别听周放瞎说,我们是缺乏沟通缺少信任,积累了一段时间,他给我爆发了一下。" "只是这样?" "昨晚他急性胃炎差点牺牲了,我却没来医院陪他,他很伤心,早上在病床上跟我分手,不关你的事。" 林微说得很轻松,端木宁也没再问,只是轻轻笑了笑:"如果需要我出面解释的话,我……" 林微笑着打断:"不用你出面,即使需要解释,我也会亲自跟他说清楚。"顿了顿,又说道:"我想我跟他都需要时间,性格不合的两人是没法相处,不能再硬碰硬了。" 端木宁沉默片刻,突然说:"我觉得我跟周放也没法相处了,他现在见到我就心烦。" "啊,早上你们不是还好好的……"目光有意无意瞄了眼他脖颈处鲜明的吻痕。 "你知道,我骗了他很多事,现在又想不到怎么跟他解释。" "你今天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参谋?" 端木宁低头喝了口咖啡,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下定决心一般:"我找你不是为这个,而是想咨询一些医学上的问题。"手指握紧了杯子,见林微微笑着认真听着,这才放心的说:"我五年前出过车祸,差点死了。" 林微有些震惊,"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 "我自己也不记得,但是周放知道,他一定以为我骗他。" 端木宁神色有些黯淡,"因为当年做过催眠治疗,我把一段时间的记忆给忘了。" "那你现在想记起来吗?" "嗯。" "那应该不难,我们找医生试试。"林微认真的看向端木宁,伸手盖住他的手背, "除了这个,还有哪里觉得不对么?" "我觉得自己身体出了问题。"端木宁抽回手,深深吸了口气:"这些年,每次坐飞机的时候我都会瞬间听不到声音,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刚开始没在意,后来,发现自己一紧张的时候就听不清声音。" "上次跟你打电话也是这样,我根本没听清才问了第二遍你在哪,你说在法院不在学校,我才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今早跟周放吵架的时候,他说的好几句话我没听清楚,我不敢回答,怕答错什么又惹他生气。" 林微沉默了好久,才轻声问道:"你车祸之后,就有这种症状了么?" 端木宁沉思片刻,"好像是吧,具体我记不太清楚,其实也不严重的,只是最近几个月才越来越明显了,我只是觉得很不安,所以才来问问你,你学医的比较懂,给我点建议。" 见林微皱着眉思考着什么,端木宁故作轻松的说道:"或许只是神经绷得太紧了吧。" "可能是车祸的时候伤到了哪里,我也不能确定,还是去彻底检查一下比较好。"见他攥紧了杯子,林微小心翼翼的问:"这件事,周放知道么?" "先别告诉他,没确定之前,不想让他担心,他最近够烦了。" "那你父亲……" "他知道之后古唯就知道了,我现在还不清楚我爸是不是养虎为患,所以也不能告诉……"笑了笑,轻声地:"现在只有你知道,虽然我并不把你当朋友,你却是我最信任的人。"顿了顿,抬头看向林微:"你觉得我是不是挺悲哀的?出什么事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却厚着脸皮来找曾经利用过的你。"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坏,如果你真是那种人,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放心帮你?"林微笑着拍了拍端木宁的手背,"小时候一起玩到大,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你只是太在意周放,把自己逼到了死角。" 或许吧,因为太在意一个人而忽略了其他。 到现在想要挽回的时候却觉得茫然,该从哪里修补?该从哪一年哪一天开始解释? 思绪很混乱,特别是,现在的周放,已经不再信任自己了。 因为曾经欺骗过他,在他的印象里,端木宁说话已经不能完全信任的,他需要斟酌,需要调查,需要考虑过之后才决定要不要去相信。 而那个犹豫的过程,让站在他面前的自己显得格外难堪。 十六章 全 十六章 往事不堪回首 从医院出来之后,两人一直沉默着,林微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端木宁则一直坐在广场旁边的凳子上发呆。 那些被忘记的记忆碎片,如今完整的拼合在一起。 跟周放表白之后,他没有反应,于是自己伤心欲绝,转身,往家的方向冲去,耳边响起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感觉全身像是散架了一般,痛到痉挛, 倒在地上睁不开眼睛,可意识却是清楚的,听到周围嘈杂的声音,也听到周放一遍又一遍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那种绝望的,无助的,撕心裂肺般的声音,是周放在叫着端木宁的名字。 后来失去了知觉,醒来之后古唯在身边,爸爸却不知去了哪里。 第一反应是问周放在哪里,古唯说,他在外面等了一夜,刚刚去了洗手间。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古唯故意制造的机会,他笑着,说,我们谈谈。 古唯说,他早就看出端木宁对周放的感情不一般,现在两人年龄还小,并不适合谈论感情的事,再者,这个社会虽然开放,对同性恋却依旧有不少偏见,且不说法律根本不允许同性的婚姻,很多人对同性恋的歧视也没有改观,你们要面对的问题还太多,现在即使在一起了,也坚持不了多久…… 当时他说的那些话,句句在理,自己虽然对江山有关的一切都有种抵触情绪,可那时候却认同了他的观点。 暂时分开,然后等两人长大了,再考虑是否要在一起的问题。 考虑之后,自己开口说,既然如此,我暂时不想再跟他见面。 等长大了再说吧。 并没有说过让他以为我死了之类的话。 自己当时虽然很难过,却还是有些理智的,既然没有做过,那么跟周放好好说明白就可以了,他会原谅自己当时不想见他的想法吧?虽然知道他在外面等了一夜,很是心疼,可毕竟刚刚告白被拒过,那时如果见面的话,彼此更加尴尬而已。 然而现在迫在眉睫的,除了要正式跟周放道歉之外,还有自己的身体问题。 在医院详细检查之后,医生说是脑部长了肿瘤,具体是不是当年车祸的原因还有待查证。 肿瘤压迫到神经,影响了听力,需要尽快动手术。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害怕得浑身颤抖起来,幸好有林微在旁边解释,说是良性的,手术切除预后很好,医生也很温和,说手术成功率很高,只是听力有可能受到影响…… 影响有多严重? 或许会失聪。 在广场上待了好久,林微终于忍不住说:"接受手术吧,小宁,耳朵的事我们可以再想办法,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先进,在国外……" "我知道。"低声打断了他的话,"只要能活下去,哪怕一辈子都听不见又何妨?" 顿了顿,又轻轻笑了起来:"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不怕这些。" 说着不怕,指尖却轻轻颤抖着,林微只是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 当年他妈妈去世的时候,那么小的年纪却能冷静的给她准备葬礼,在墓前也只是无声的哭泣,跟着周放一起住的时候,也能很快就适应下来…… 端木宁一直都比他们想象的要坚强。 一个人长大,没有父亲,母亲也很少跟他聊天,可他却依旧能自得其乐,独自一人抱着本子窝在卧室里写小说,抑或是安静的待在书房看书,虽然表面上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心里却并不是很悲观,有希望,有理想,并且为了目标而一直努力着。 哪怕现在遇到了这种事,他也只是考虑了片刻,就做好了决定。 这样的端木宁,为什么在周放眼里变成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人呢? 看着他淡淡的笑容,林微心里一阵难受,作为朋友,自己或许该为他们做些什么…… "林微,我手里暂时没钱做手术,我想动用那笔资金。" 那是当初让林微帮忙注册宝丁那个笔名的时候,专门以林微的名字开通的银行帐户,后来每次出书的稿费也全都打到那个卡上,密码是周放的生日,两人都知道。 那笔钱端木宁执意两人对半分,还笑说,这事儿如果曝光,咱俩也算是同伙,就当两人共用一个笔名,一起分稿费,这样在大家面前也好交代。 林微则不肯要,所有的小说都是你在写,你在发,只不过用了我的名字注册笔名而已,我不能拿那笔钱。 端木宁说,还是对半分吧,这样我才能安心,就当我们合用一个笔名好了。 后来争执不下,林微只好退一步说,那就存着不动吧,将来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没问题,那笔钱是定期存款,刚好过两天到时间了,全拿出来吧。"林微笑得坦然,也觉得松了口气一般,那笔钱真是个包袱。 端木宁却说:"提一半就好。" "一半只够你的手术费吧,手术之后恢复期间的花费呢?" 端木宁沉默片刻,"我会想办法的。" "还是全部提出来吧,那笔钱本就是你辛苦赚来的。"见他要说话,赶忙打断了他:"别跟我说用我的名字让你不安心什么的话,你能信任我,我很高兴,这可是无价的,对吗?" 端木宁认真的看着林微,半晌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把你当好朋友,你不介意?" "你那么信任我,连卡号密码全让我知道,有什么心事也会跟我说,如果在你的概念里这不算朋友的话,那就不要做朋友吧。"林微笑着拍了拍端木宁的肩,"你就是嘴硬心软,周放跟你反的,他嘴软心硬。" 端木宁笑道:"他确实很潇洒,我总觉得没有什么能束缚住他。他写小说的时候也是干净利落,熬夜写下的几万字,鼠标一点说删就删,我看着都舍不得……" 林微轻轻笑了起来,"你身体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既然已经确定了是良性的,我想手术之前告诉他,他在外面陪着的话,我也更有勇气一些。" "这样最好。" "嗯,那这次就谢谢你了,这笔钱我不还你,等你结婚的时候我送你份礼物吧。" 告别林微,回到家之后,端木宁直觉气氛有些不对,换了鞋到了客厅,这才发现除了爸爸和古唯之外,客厅里还有另一个女人。 看上去很温柔的女子,黑亮的发髻,亲切的笑容,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 端木宁疑惑状看向古唯,后者却一直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无视了江宁的目光。 江山却对儿子笑得温柔,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端木宁虽然很讨厌他把自己当小狗一样召唤,可还是冷着脸走了过去。 "这位张阿姨,是我们公司的同事。" 淡淡的目光又看了眼那个女人,心里想着,爸爸不会要找老婆给自己当后妈吧?没来由的对那女人一阵反感,冷冰冰的说:"张阿姨好。" "你好。" "呵呵,小宁啊,爸爸有话跟你说,到书房一趟。"说完又意味深长的冲古唯道:"古唯,你好好招待人家。" 到了书房之后,端木宁皱着眉问他:"你有什么话跟我说?" 江山清了清喉咙,因为病刚好的缘故,说话还有点困难,却还费力的说着:"那个阿姨喜欢你古叔叔,我想撮合他们。" 端木宁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怪不得古唯刚才黑着脸不理人,原来是爸爸又心血来潮给人介绍女朋友了? 这些年虽然不跟他们一起住,也间或从古唯口中得知,江山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女朋友,一直催着他结婚,烦得要死之类的抱怨。 以前虽然知道古唯对他有不简单的感情,自己也就一笑了之,不去关心和在意他们之间的事,一来觉得自己没资格插手,二来又对爸爸没好感,懒得管他。 可现在不一样了,除了自己心底接受了这个父亲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古唯不简单。 他当年给自己催眠却没有告诉爸爸,还让周放误会自己死掉了,瞒了这么多人五年。 且不说自己还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目的,至少,他的心机和手段都让人害怕。 如果不是善意的呢? 凭借自己和爸爸的力量,是斗不过他的,至少,现在的新新出版社几乎是他在掌权,爸爸因为身体不太好的缘故,很多事都放手让他去做了…… 所以跟周放对簿公堂的时候,新新那边的法人代表也是古唯。 心中越来越不安,又不知该怎样对爸爸说,他们毕竟认识了二十年,爸爸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不是自己两句话就能改观的…… 到后来,只好隐晦的问:"你不觉得……古唯并不喜欢那个女的吗?" "呵呵,感情是需要培养的,那女孩不错的我觉得挺适合他,不管样貌,年龄,家庭背景还是……" "爱情不是考虑这些,如果没感觉的话,再适合的人也产生不了火花。" 江山似乎有些难为情,咳嗽了一声,笑道:"我不懂爱情,没有那种感觉。" "从来没有过心动的人?" 江山轻轻叹了口气,"多年前你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在你妈妈坟前,当时我就回答过你,喜欢一个人,或许就是那种心动,那种想念着他,时刻记挂着他的甜蜜,我只了解理论知识,从没经历过,甚至对你妈妈,我也只是把她当朋友,从来没喜欢过。"顿了顿,笑得有些无奈:"我就是传说中情商负值的那种人,不了解爱情。我觉得两个人合适就可以在一起了,或许我不该把这种想法强加在古唯身上,只是他都三十多还不结婚,我替他着急。" 话说太多的缘故,有些难受的用手揉了揉疼痛的咽喉,端木宁递给他一杯水。 "他不结婚是为了什么,你想过么?" 江山喝口水润了润喉,轻声道:"他说找不到合适的,我帮他找合适的他又不要,我也不明白他怎么了。" "或许他在等什么人?"这种事总不好直接说出口,只好隐隐的暗示。 江山似乎眼前一亮,"有可能,或许他是心里爱着什么人,一直在等那个人,所以才不结婚,才看不上别人。"笑了笑,拍拍端木宁的肩膀:"小宁,你比爸爸强多了,以后要找个喜欢的人,爸爸希望你一辈子都过得幸福。" 说完之后便转身出门,端木宁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笑。 其实这个男人很可怜。 不明白什么是爱情的人,从来没有心动经历的人,会很寂寞吧。 晚上在卧室里打开电脑上网,一边跟老师联系,因为身体原因要休学一年,一边开了Q想跟周放说些什么。 没想到一登陆QQ就收到了好多消息,右下角的图标是熟悉的周放的头像,一直跳个不停,点了好半天才把聊天窗口调出来。 "看到消息之后马上跟我联系!" 他打字很少用感叹号,看来是情绪比较激动,端木宁疑惑地回复道:"出什么事了?" 那边似乎在等着他,很快就回复了:"我今天去看了你的文,你后面的情节跟我的重复,你是不是用了我做的那套背景设定?" 因为对网游一窍不通,周放的那套设定给了自己很大的帮助和启发。 "嗯,我参考了一些东西,怎么了?" "说你抄袭。"说着便甩过来一个论坛的地址:"今天论坛上吵得厉害,已经有人投诉你了,如果你不快点改文,一旦被审核之后判定抄袭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天堂文学城对抄袭的处理向来不手软,且不说判定抄袭后会被强行踢出比赛,删除作者ID以及名下所有的文章。 对一个作者来说,抄袭就像是一滩脏水,泼到了身上,就永远都洗不掉。 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扣着那个"抄袭"的帽子,偷文的贼,更是众人所不齿的。 端木宁这才觉得事情严重了,马上点进去那个帖子,里面有很多人在那骂他,说什么"明明不会写网游还打肿脸充胖子""想学你老公你也别学那么直白嘛连NPC名字都不改改",下面还有人阴阳怪气的说"管理员怎么不处理呢,不就因为周放和宝丁是传说中的官配而且名气都挺大吗?他俩夫妇互相抄就不叫抄了是吧?""难道传言是真的?" 到最后因为事情闹大,管理员直接出面说,"请使用后台的投诉功能发给我们地址以及证据,以便核实。" 端木宁赶忙进后台锁掉了最新发布的章节,并且站内短信联系了管理员。 "关于借鉴的内容,本人愿意主动举证和道歉,申请退出这次比赛。" 然后把两篇文四五处相似的地方全都列举给管理员,发了站短之后,截图给周放看了,周放这才放心下来。 "你写的那部分还没有到抄袭的程度,幸好发现的早,不然照你这样写下去,后面情节跟我完全重复了。" 周放明显松了口气。 端木宁却觉得有些内疚,"因为你把那个故事给删掉了,我以为你不想写,觉得挺可惜的,很想把它写完。" 那是周放熬了一个通宵写的五千多字的大纲,后来在他修改的时候毫不手软一下全删掉的部分。 其实是很好的故事,因为周放的文中背景太过庞大,支线太多太复杂,取舍之间把那个故事砍了,自己只是觉得很可惜,很舍不得,这才想要把它给完成。 周放擅长写大气的场面和情节,而端木宁却喜欢抓细节。 没想到,周放删了那部分之后,又突发奇想把那五千字的支线给穿插到某个角色的回忆里,于是,就造成两人文中情节相似的撞车结果。 "原来是这样,你不早跟我说?要是你愿意写那个故事,我就不写了,你写的话情节能更细致,故事也更丰满些。" 早跟你说?本来见面的时候想说的,可后来就滚到床上去了,给忘了…… 这话当然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发了个笑脸过去,"无所谓的,我想退出比赛了,这段时间也没空写,你加油吧。" "别,你不会因为这个就退比赛吧?" "不是,我最近有点忙,没时间写文而已。" 正聊着,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响动,端木宁打下一行"我有事先出去了",然后起身开门。 声音是从爸爸的卧室里传来的,凑近门,听到里面似乎在争吵。 之后突然安静了,端木宁皱皱眉,刚想推门,门却突然开了,古唯走了出来,从门缝里可以看到爸爸躺在床上裹着被子。 端木宁冷下脸来,古唯也是黑着脸,对视片刻后,后者轻轻笑了笑。 "他没事,我还是狠不下心来。" 说着,便转身走了。 端木宁突然说:"你对其他人就狠得下心吧?包括我妈妈。" "也包括你。"笑得有些冷酷,整了整西装,宣布什么一般:"如你所料,出版公司已经是我的了,你爸只是个挂名总裁。" 见端木宁没反应,古唯继续说:"怎么,不想替你爸报仇?" 端木宁沉默良久,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其实我更喜欢你,欣赏你,公司什么的,不在我过问的范围内,只是……"顿了下来,认真的盯着对方:"别让你爱的人恨你,那种感觉不好受。" 转身往卧室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我始终不相信你那么坏,你默默等一个人等了近二十年啊,二十年,够我从头再活一遍了,也够你自己去开一个更大更好的公司。" 十七章 全 十七章 你的目的 回到卧室之后,见周放的QQ头像还亮着,端木宁想,还是当面跟他解释比较好,道歉的话也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刚想发消息跟他约个时间,却看到站内短信弹了出来。 打开一看,是管理员对于自己举证以及删文的回复。 "您好,因为您那篇是参赛作品,而且经过三轮投票进入了决赛,借鉴的部分并不多,没有达到网站规定的抄袭标准,建议您继续写下去,请跟责编商讨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理。" 因为责编不在线,端木宁先给周放发了信息 "管理员回复说因为作品进了决赛,不给删,怎么办?" "不给删?"那边似乎在考虑什么,半晌之后才回复说:"那你修改一下吧,把相似的地方都改掉就好。" "嗯,只能这样了,我今晚就改过。" 要改大段的情节,非常麻烦,等全部改过的时候,几乎花了一夜的时间。 早上爸爸在门外叫自己吃早餐,连续叫了好几遍才听到,有些慌乱的整理好电脑,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打开门。 "听你屋子里有声音,还以为你起床了,怎么叫好几次都没反应的?" 端木宁笑了笑,"昨晚忘记关电脑,刚起床。" 现在还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病了,免得他又一惊一乍的带自己去医院检查,他的这种"父爱"还真是消受不起。 父子两人面对面吃饭,江山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端木宁心里明白他跟古唯之间出了问题,也不说破,自顾自的吃着早餐。 良久之后,江山才说:"你上次让我叫古唯搬走的时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端木宁低头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太信任他了。" "你不知道,我跟他认识也将近二十年了,最困难的时候都是他帮忙才撑了过来,我不相信他会为了公司而跟我反目。"低下头喝了口豆浆,皱皱眉头:"但是他昨天跟我说,他……" 似乎察觉到在儿子面前说这些话很不合适,江山笑了笑,低头沉默下来。 端木宁却猜到,或许是昨晚古唯跟他摊牌,两人争执起来,古唯才搬走了,还狠下心把公司也抢走。 而爸爸却还在他是不是为了公司才跟自己反目而纠结,端木宁有些无奈,对古先生的同情又多了几分。 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智商一点也没问题,听说以前在大学还每年拿奖学金,经营公司也挺有一套的,怎么遇到感情的事就这么迟钝? 刚想开口说话,对方却先出了声:"小宁,你对同性之间的感情怎么看?" 端木宁淡淡的瞄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一直把他当成最信任的朋友,就跟亲弟弟一样。"顿了顿,笑得有些无奈:"没有想到,一直最信任的人,骗了我那么多年,甚至连亲子鉴定的证书都是他伪造的,还有你妈妈的信。" "什么证书?"端木宁疑惑地问。 "当年接你回来的时候,他给了我亲子鉴定的证书,还有你妈妈的信,想让我放心的以为你是清儿的孩子,结果,那一切都是伪造的。"江山轻轻叹了口气:"我只觉得,对你很抱歉。" 端木宁轻声道:"过去的事我不想追究,我心里只有一个妈妈。" 抬头看了看他,他也正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相视一笑。 "小宁,你生母……" "你们的恩怨我不想了解,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有什么意见。"端木宁喝光了咖啡,站起身来,轻轻一笑:"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私人感情的事,我们互不干涉好吗?" 提前打预防针,免得他知道儿子跟男人在一起之后无法接受。 "你是不是喜欢周放?"江山突然这样问,虽然问得小心翼翼,端木宁指尖却颤了颤。 坦然地答道:"是。"心里却有些不安,他是怎么知道的?古唯应该不会告诉他吧…… 江山沉默良久,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我希望你能快乐,不管跟谁在一起。" 端木宁总觉得爸爸的那句话有些意味深长,没来得及细想,他又说道:"对了小宁,你要赶快回学校一趟,老师早上打了电话过来,我给你订机票,今天中午的可以么?" 端木宁知道是休学的事,便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休学?出什么事了也不跟爸爸说?" 端木宁站在原地,想了好久,这才下定决心一般:"我身体不太舒服,最近学业又太重,想休息一阵子。" "身体不舒服?!"江山一脸担心的站了起来,走过来认真的盯着端木宁,"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去检查。" 端木宁犹豫了好久,暂时不要告诉他吧,最近因为公司的事,他都憔悴了不少,而且跟古唯也闹僵了,如果再告诉他儿子脑子里长了肿瘤,他肯定会担心得要死,说不定一下子崩溃什么的…… "我有个想法,希望你能同意。"端木宁先下了个套子,见他点头了,才轻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不想学中文了,想去学经济。" "不喜欢?"江山问道。 "嗯,这个专业我不想读了,拿那个学位也没什么用,想从头开始学商。" "你是要弃文从商?"有些震惊的看了儿子一眼,这么单纯的孩子,在商界被人吃了,连骨头都不会剩吧? 端木宁却说得坚定:"文学只是我的兴趣,不想拿它当职业,毕业之后考公务员什么的,更烦。所以想换专业,重新考大学,或许直接出国。" 江山思虑片刻,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如果你真的那么想,那爸爸一定会支持你的,这样也不错,将来自己开家公司当老板好了。" 我当然不会学你,开了公司当老板,结果什么事儿都扔给古唯,最后连公司都被人伸手随便拿走了。 端木宁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还是淡淡的笑着,"那我去收拾一下,今天就回学校。" 虽然顺利的把他瞒了过去,心情却更加沉重起来。 本来,当年报志愿的时候就该报经济系,自己数学成绩又那么好,一直喜欢跟数字打交道,钱其实也算是特殊的数字嘛。 结果因为周放学中文,一时头大也跟着学中文,还天真的以为那样的话跟他会有更多共同语言。 没想到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根本用不到专业知识来交流。 要么就是聊些乱七八糟的,要么就直接肢体交流了。 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换回自己喜欢的专业,将来毕业后,一边当个小职员,一边写作,两全其美。 要是能帮帮辛苦的古先生,接手爸爸的公司,就更完美了。 而这些对将来的计划,被跟周放之间的矛盾以及突如其来的疾病,给打乱了。 现在不得不先休学,然后跟周放解释清楚,再做手术,养好身体。 之后要怎么办,到时候再跟他商量吧,如果他舍不得自己,那就在国内读书,中文系毕业之后再考经济的研究生。 不然,还可以跟他一起出国,自己一边读书一边给他做饭,他可以到处去逛逛,多找点写作的灵感。 想法总是那么美好,可心里却有种奇怪的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到学校办好休学手续之后,匆忙收拾了一下行李,退掉了租来的那间房,只用了三天的时间。 然后又买了次日的机票回家,把箱子放下就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往周放家飞去。 坐在车上打电话的时候,耳边嘟嘟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听不完整,心里更紧张了,攥紧手机,长久的无人接听。 赶到周放所在的地方,站在门口敲了好久之后,才见周放来开门,头发凌乱如同草窝。 端木宁愣愣的看着他,周放揉揉眼睛,看到站在面前的人之后,这才笑了起来。 "是你啊,这么早?" 很自然的凑过来亲了亲端木宁的脸颊,"进来啊,愣着干什么。" 端木宁心里不禁一阵气恼,原来这人还在睡觉,所以才没接电话,害自己以为他出了什么事,一路上忐忑不安的…… 周放用手指当梳子随意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把端木宁一个人扔在客厅里,自己先跑去刷牙洗脸。 端木宁轻轻走到他的书房里,只见乱七八糟的稿子扔了一地,笔记本电脑还开着,闪着悠悠的蓝光,旁边放了一大罐咖啡,这些都是他熬夜的证据。 伸手动了动鼠标,发现桌面上开着好几个聊天窗口。 "津津,参赛作品入围之后是不是不能删?" "谁跟你说的?哪有逼人比赛的道理,如果作者本人有什么问题不能参加比赛的话,可以去后台跟管理员申请,然后就能删了,只是处理的时间要久一些。" 握住鼠标的手指不禁颤抖起来。 周放的责编居然是周津津…… 而他找责编,只是为了求证参赛作品是否可以删除,他求证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曾经跟他说过,管理员不让删。 他怕自己又在说谎,所以才找人调查求证吗? 可当时收到管理的信息之后,自己的责编不在线,又害怕这事儿拖久了会影响到两人的名声,一时情急之下说话便没有仔细考虑,只是把"管理员建议不要删除"说成了"管理员不让删。" 一字之差,意思却差八千里,思维慎密的周放起了疑心也是应该的…… 虽然是自己说错话在先,可他在背后查证,还是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就比如你跟最爱的人说了一句话,他却在别人面前问,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这种感觉真是不好受,像是被人脱光检查一般,□裸的伤害。 可还是自己有错在先,如果从来没骗过他,他也不会怀疑,所以只能说自作自受了吧。 不动声色的把鼠标移了回去,让电脑处于待机状态。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端木宁转身,对刚整理好衣服的周放轻声说道:"我今天找你,有很多话要说。" 周放看着端木宁,半晌之后也笑了起来:"我一直在等你跟我坦白,你主动送上门来,很好。" 端木宁轻轻笑了笑:"那我们去客厅说么?" "嗯,我关电脑先。" 周放走到桌前,轻轻动了动鼠标,然后停下动作。 端木宁疑惑的看向他,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对话窗口,突然问:"你动过我电脑?" 因为害怕他的责备而反射性的回答:"没有……" "我设置的是睡眠状态,你给换成待机了。"周放耸耸肩,声音平淡。 端木宁一愣,刚才电脑屏幕是黑的,自己以为它在待机,看过之后又弄回了待机,没想到周放连这么细小的地方都会注意到,他是在防着自己,还是因为写惯了侦探小说而变得敏感…… "对不起,我只是好奇。" "聊天记录你看到了?" "嗯。" 周放不说话了,只快速的动着鼠标,把电脑里的聊天记录全都给调了出来。 端木宁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 是不是怀疑我骗你,才找你的责编求证?这些疑问压抑在心里,却是无法问出口的,在他面前问这样的问题,不过是自打嘴巴而已。 "周放……" "稍等,我这里有急事要处理。" 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端木宁站在他的身后,目光紧紧盯着电脑。 只见周放进了作者管理的后台,鼠标一点,确认了删文的按钮。 震惊的想去阻拦他,看到的却是"您好,文章已成功删除"的提示。 另人窒息的沉默间,QQ消息一直在跳动着。 "我真弄不明白你,明明是他抄袭你,为什么你要删文?太可惜了,你这文不删的话拿冠军没问题啊。" "周放你怎么删文退赛了,咋回事啊?" "有没有搞错啊,是他抄你的好吧,你怎么发申明说那设定是宝丁写的?你魂被他勾了?!" 都是周放认识的作者朋友们,因为关心他而发来的疑问。 之后又是责编水水发来的消息,"好了,已经跟管理员确认过了,剩下的事,你跟宝丁好好沟通。" 周放打下一行字:"知道,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我只是替你不值,觉得好可惜,为了保全他,你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我知道什么对自己更重要,有分寸的,你放心。" 然后关掉了QQ的窗口,扭头看着僵着身体的端木宁。 良久之后,周放才轻轻叹了口气:"没关系,那套设定你想要就拿去吧,我们之间没必要分的那么清楚。" "你……你说什么?" 周放皱皱眉,"我的意思是,那套背景设定,就当是你完成的,我帮你修改,别人问起的时候,你就这么说,知道了吗?" "那明明是你完成的。"端木宁因为紧张而攥紧了手指,虽然听不太清楚,却能捕捉到他的意思,是要把辛苦那么久做好的一整套游戏设定都送给自己,因为这样的话,自己抄袭他的说法就不成立了…… "我说过,我们之间不必分那么清楚,你得奖和我得奖,不就是差那个名字么。"周放说着,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盖上笔记本,站起身来走到端木宁面前,轻声道:"小宁,别在玩花样了好么,我很累。" "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退出比赛么。"周放似乎有些痛苦,这些并不是自己愿意说出口的话,"可这几天你官方论坛上却有人鼓动大家去帮你投票,几天之内超过了我,跃居第一,还把改过的章节又改回来,甚至继续按照那个思路写下去。既然你很想写那个故事,就继续写吧,你能拿奖我也会为你高兴的。" 很多话听不清楚,只知道他的目光很严厉,像在训人,断断续续的捕捉到他的意思,是在怪自己为了拿奖而对他说谎吗?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周放?"发出有些颤抖的声音,喉咙似乎都痛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我只知道,"顿了顿,目光坚定:"你再写下去会被判为抄袭,这会给你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而我,能做的只有保全你。" "我会保护你,帮你达成愿望,因为我爱你,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利用这一点。"顿了顿,轻轻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我可以原谅你一次,两次,但是……" 自己花了几个月的时间通宵奋战,辛苦做出的一整套庞大的背景设定,那些陆地,那些种族,那些背后的历史,一点一滴的创造出来,如同雕刻家亲手铸造的一个新的生命。 那虽是一个虚拟的网游世界,却倾注了自己很多很多的情感。 现在为了端木宁,可以果断的挥剑,砍掉,连血带肉一起割舍,虽然疼,却心甘情愿。 就算有人在那说自己是因为心虚,甚至说原来是周放抄袭的宝丁。 那些侮辱性的言辞,自己脸皮够厚,心脏够坚实,于是愿意挺身而出替你承担一切。 就像当年你妈妈去世的时候,虽然当时的肩膀没办法承担那么重的担子,却依旧毫不犹豫挺身而出,把你接了过去。 因为自己很清楚,你在心里的位置有多重。 可是你,却一再利用我对你的包容么? 看着面前的人有些慌乱的视线,周放轻轻叹了口气,把没有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这是最后一次了,端木宁。" 十八章 一 十八章 不能错过的 看到他利剑一般的目光,端木宁攥紧了手指,深深吸了口气,"你在怀疑我骗你是不是?你删了文,觉得委屈对吗?" 因为端木宁的质问,周放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那些情节那些背景,可以再花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去重新做一套,可是,端木宁,却只有一个。 为了保全他,自己愿意做出牺牲,并且一点也不觉得委屈,那些奖励名气之类,向来看得很淡。 可是他,为何还是不了解自己,执迷不悟?谎言说了一次又一次,到现在居然变本加厉了吗? "你到底为了什么?如果只是想赢得这次比赛的话,我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端木宁轻轻垂下头来,低声打断了他。 为了名利,剽窃他辛苦做出的成果,在他心里自己坏到这种地步了吗? 周放没有正面回答,皱着眉说:"我想让你明白,很多错误是没法弥补的,你不可以再这样下去,说谎成了习惯之后,像是上瘾一样,很难改。" "如果我说这不是我做的呢?我这几天都没有上网,你信吗?" 不用回答,从他黯淡下来的目光就可以看出,他根本不信。 "我当年……也没有说过让你以为我死掉了之类的话,你是不是也不相信?" 端木宁觉得自己像是受伤的野兽,说话的时候有些歇斯底里,可笑的很,紧了紧手指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认真的盯着他:"我真的没说过。" 周放无奈的抚了抚额头,"小宁,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最讨厌谎言,别逼我。" 空气像是被什么撕裂了,变成了利剑一般切割着自己的皮肤。 看着他冷下来的脸,端木宁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揪起来一样,知道自己不该再问,却还是忍不住的再说了一遍:"你不信?" 周放沉默着,深邃的目光直直盯着他,半晌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从桌上拿起手机。 "我本来不想拿出来的,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也没必要为了你的自尊而让你以为有机可乘,继续骗下去了。" 手指一动,一段录音倾泻而出。 像是炸雷一般,那对话的内容,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却如此陌生如此遥远。 端木宁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深呼吸几次,良久之后,才颤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是古唯给你的么?" 见周放不回答,端木宁轻轻垂下了头,"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扬了扬唇角,"你背着我调查过是吗?你找过我爸爸对吗……" 周放沉默片刻,伸手想摸摸他垂下的发,最终却收了回来,轻轻叹了口气。 "凡事都要讲证据的,小宁,你不要仗着我爱你就一再的触我的底线,我愿意原谅你,并不代表我能一再容忍你的欺骗,你明白吗?" "我脑子里长了肿瘤,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端木宁抬起头来,跟他责备的目光相对,轻轻笑了笑,又垂下头来:"当然,你可以当作这也是我在骗你了。" 见周放没反应,端木宁继续说:"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吗?我问最后一遍。" "给我一个理由。" "我爱你,够吗?" 对视着,沉默着,熟悉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破裂了。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良久,周放无奈的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别拿爱情当借口,爱情不是欺骗的理由,你怎么还不明白……" "我明白了。" 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轻轻的,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周放,每一句话都被你怀疑,我也很难受的。" 转身往门外走,见到窝在沙发上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狗狗,轻轻笑了笑,"我走了,这次或许真的不能再见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声音,什么"笨笨,狗"之类的,没有听清楚。 于是停下脚步,周放的声音才渐渐清晰起来。 "当年我买它回来的时候,个子挺小挺可爱的,性格却很暴躁。它每一次咬我的时候我都想打它,结果因为它总是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就忍住了。因为舍不得,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容忍。而忍的结果是,它又咬我第二次,第三次……"略微停顿了片刻,周放走到沙发旁把小狗抱了起来,"你知道后来它为什么这么乖?" 他似乎轻轻笑了笑,揉了揉小狗的头:"第三次的时候,我狠狠揍了它一顿。" "端木宁,人和人之间的相处,需要诚信,更何况是爱人之间……" 没有再听下去,知道他的比喻的意思,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自己,自己却利用了他的包容继续欺骗和伤害吗? 小狗他揍了一顿之后便听话了,于是,现在他也想用狠心的方法对待自己了? 可是自己真的不会再骗他了,真的想认错,想改过,想好好跟他一起生活。 却来不及了吗? 用力按住心脏的位置,在门前蹲了好久。 原来幻想破灭的感觉这么难受,被最爱的人伤害的痛楚这么强烈…… 像是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蔓延到全身,肌肉似乎都痉挛了,血管里像是结了冰,胸口压着什么一般,呼吸困难。 远处风景宜人,有一对老人手牵手散步,依稀记得,当初作为保姆留在周放身边的时候,也曾跟他一起在那条路上跑步…… 还以为,可以一直跑到老呢。 结果到了中途,分岔口的时候,迷失了,远离了,再也没法回头了。 原本还开开心心想着,跟他道歉,他就会理解,会原谅,然后两人可以回到从前那样,幸福的过日子。 哪怕自己现在面对病痛的折磨,面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危险,因为有他在身边,一点也不怕。 可是现在,他根本不相信自己。 说什么都没用了,那些所谓的证据摆在眼前。 如同宣布一个人罪名成立一般,周放是只讲证据不讲情面的法官,自己却是连证据是真是假都搞不清楚的百口莫辩的犯人。 一声令下,宣判了,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一个人走到医院之后,已是下午,阳光有些刺眼,医院里却依旧是冷冷的感觉。 办好了住院手续,跟主治医生聊过,把手术时间定在了这个周末。 也就是三天后。 还有三天,自己就会被送进手术室里,耳朵能不能复原只能看运气了。 医生说要家属在手术协议书上签字,端木宁有些为难,思虑片刻之后还是打了林微的电话把他叫过来。 林微冒充端木宁的哥哥签了字,然后就把端木宁送到了单独的病房。 "你精神不太好。"林微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坐在床边,"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么,刚跟他吵架了。" 林微沉默片刻,"是什么原因呢,你不是决定全部告诉他了吗?" "当一个人不再相信另一个人的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的。"不想聊这个话题,动了动身体靠在病床上,"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我知道你这几天也挺不好过。" "没关系。" "叶敬文是什么样的人?"端木宁突然问道。 林微愣了愣,随即低头轻笑起来,"我也说不明白,他很嚣张,很直接,做事也总是雷厉风行的,我跟他在一起,总觉得处于下风,他不断出招,我接得手忙脚乱。" "周放扮演过你的假男友吧,他好像挺欣赏叶敬文的,才演得不投入。" "嗯,周放也很嚣张很骄傲,还有点狠心,可能他们臭味相投了。"顿了顿,疑惑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端木宁认真的看着林微,半晌之后轻轻笑了起来 "你很喜欢他吧,你提起他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望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我提起周放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林微轻轻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成前面的副摄像头模式,当镜子一样递给他:"你自己看看。" 端木宁看着那小小的屏幕里,自己的脸。 原本黑亮的眼睛因为最近熬夜好几次,显得没精打采,两个黑眼圈,双唇似乎也有些干裂。 可眼底竟然带着淡淡的笑意,因为想起了那个深爱的人而不由得微笑起来的样子,让整张脸变得生动而鲜活。 端木宁关了手机,递过来。 说话的时候声音依旧是平淡的:"我想他提到我的时候一定不是这种表情,他会皱着眉,无奈的叹气,或者心烦的抓头发。" 见他轻轻颤抖的样子,林微伸手盖住他的手背,"别激动,周放不会这样想你的……" "他以为我是个屡教不改的骗子,利用他的宽容欺骗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把他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你,也利用了,伤害了。" 相识多年,爱恋多年,原来在他心里,自己竟如此不堪。 有一滴晶莹的液体落在了手背,顺着皮肤轻轻滑动着,在空气里,慢慢蒸发,留下的痕迹也很快就消失殆尽。 心脏像是被那灼热的温度烫伤了一般。 林微沉默着,端木宁也没再说话。 那天下午的医院病房,静得像坟墓。 埋葬的是失恋的人的悔恨?难过?抑或只是简单的,对那个被自己所伤,也伤害了自己的人的,牵挂。 真希望现在还能在一起…… 可是当初,为何要那么执着? 直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后悔,直到懂得珍惜的时候,才发现已经错过了珍惜的机会。 没有人知道自己下一步会遇到什么,无法预料这一步的动作会对将来产生什么影响,即使是无心之失,有些错误可以弥补,而有些,却成了致命的伤。 那晚周放又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故乡的小镇上,大大的院子,花开了。 端木宁拿着毛笔写字,阳光洒过来照在他的脸上,映出那年少时清秀的面容。 那种气氛如此安逸而幸福,空气里似乎都洋溢着温暖。 周放轻轻走近他身边,发现他在纸上写的三个毛笔字,江城子。 在写到千里孤坟的时候,手指略微停顿了片刻,抬头看着周放,眼睛微微弯起来,透出笑意。 "这是我最喜欢的词……"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是深夜,内心的不安从端木宁离开之后就一直在扩大,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 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关于以往的梦境,再次让自己彻夜难眠。 起来喝了杯凉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端木宁的每一句话,似乎渐渐理清了脉络,画面在最后定格 "如果我说我脑子里长了肿瘤,听不清你说什么……" 那时的他,因为垂着头而看不清表情,可身侧的手指却紧紧攥着掌心。 相识多年,他很多小动作周放都非常了解,以前每次说谎的时候他表面上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指却会攥紧,可是—— 他垂着头。 那是在他难过的时候,不想让对方看出来,而垂下头掩饰情绪的习惯性动作。 如果只是说谎,他反而会看着你,并且装作一脸平淡的样子。 那么,他说的,或许是真的? 他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意识到这一点,只觉得身体像是瞬间被投入冰窖一般,凉了个彻底。 此时已近深夜,周放开着车往附近的医院飞驰而去,路上焦急的拨端木宁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又拨了林微的,片刻之后被接了起来。 "告诉我,端木宁是不是病了?" 林微那边沉默片刻,声音有些冷淡,"现在才想到问?" "哪家医院?" 被他低沉到可怕的声音吓了一跳,林微看了熟睡的端木宁一眼,走到门外,轻声说:"T大的附属一院。" 之后便挂了电话。 周放踩了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往医院冲去,在T大校外的时候,突然堵车,因为前面出了交通事故。 有些不耐烦的按了几声喇叭,只好从车子里出来往前走。 路过出事地点的时候,听到有人在争执,什么撞人了赔款坐牢之类的, 周放突然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这个场景那么的相似却那么不同,有什么疑点像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却捉不住。 现在却因为端木宁的事迫在眉睫,没来得及细想,只好先往医院赶去。 到了病房外的时候,只见林微一个人等在走廊,周放快步走了过去,"他怎么样?" "良性肿瘤,三天后行切除术,压迫到神经,或许会影响听力。"林微尽量说得简短,本不该插手这件事,可自己实在不想让端木宁在这个最难熬的时候,还独自一个人苦撑。 他今天流眼泪了,虽然只是一滴,很快被控制住,自己没有说出来,怕伤到他,可手背上那灼热的温度还是清晰的感觉到了。 林微很清楚,现在的端木宁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着跟医生谈论自己的病情,还跟医生保证说耳朵就是听不见也没关系,自己会坚强的活下去,会尽全力配合治疗。 可是他心底,却脆弱的不堪一击。 没有家人和爱人在身边的端木宁,只是拼命强撑着而已,在手术过后,他要是撑不下去了怎么办? 现在的他,就像是被虚假的坚强铸造的空中楼阁,或许下一刻,就会轰然倒塌。 他需要周放在身边。 已经顾不得什么伤害什么谎言,在最宝贵的生命面前,不可以有丝毫差错,否则,便真的无法弥补了。 "周放,我直接跟你说吧,他的耳朵,即使手术成功了,也有可能会失聪……" 周放沉默了良久,轻轻拍了拍林微的肩,"谢了,你先回去吧,你们课程挺紧的,我会一直陪着他。" "嗯。"林微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轻声地问:"你想知道我跟叶敬文为什么分手吗?" 周放愣了愣。 "因为他怀疑我喜欢的人是你。" "什么?"因为太震惊,周放不由得拔高了声音,意识到在医院之后赶忙压低了分贝:"你怎么不跟他说明白?" 林微没有正面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他差点死掉的那天晚上,我确实跟你在外地,从法庭下来之后你接到古唯的电话提前回去了,而我,错过了最后一班车。"顿了顿,轻轻笑了起来:"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人一辈子最不能错过的有两个,最后一班回家的车,还有,最爱你的人。" 林微没有回头,周放一直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在悠长的走廊里,渐渐变得模糊。 直到他消失在视线的时候,周放才轻轻笑了起来,"笨蛋,这么文艺的话,当然是我跟你说的,我怎么会不记得?" 一边推开病房的门,一边有些恶劣的低声嘀咕:"叶敬文那个白痴,欺负我家林微,等我以后再收拾你。" 门内有自己最爱的人,蜷缩在床上,呼吸均匀,却皱着眉头。 一辈子最不能错过的之一,就在自己面前。 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十九章 一 十九章 揭开神秘的面纱 上 周放如往常很多个夜晚般,轻轻爬上床,把端木宁搂进了怀里。 这才发现,这段时间他真的瘦了很多,眼睛紧闭着,因为疲惫而出现的黑眼圈,让人心里一阵刺痛。 手臂收紧了一些,对方因为睡梦中自动寻求热源,顺从的缩进了周放的怀里。 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温暖的触感,多么真实的幸福。 周放轻轻微笑着,用手指抚摸着他的头发,一遍又一遍。 一边在他耳边无奈的说:"你这家伙怎么不早跟我说你听不清呢?上午说的那句话没听见吧?" "我说那小狗的例子,意思是我对所有的事都有忍耐的限度,一般都不过三次,可因为你是端木宁,我愿意破例,最后再相信你一次。" 其实自己对他终是狠不下心来,每次说的最后,都永远不是真正的最后。 如果你说数到三我们就分手,那么,我会一直数2.99…… 无限循环的小数,却始终到不了那个临界点。 因为始终都舍不得—— 放开你。 "周放……"端木宁似乎梦见了什么,叫出了声,身体靠得更近了些,紧紧抱住那温暖的热源,手指攥得太紧,骨节都凸显出来。 "我在。"周放回抱住他,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我一直都在。" 端木宁似乎放心了一般,轻轻扬起嘴角,微笑起来。 次日天下起了雨,滴答的雨声吵得人睡不安宁。 空气里是一阵阵寒冷的气流,端木宁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格外暖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人整个抱抱枕一样抱进了怀里。 周放早就醒了,定定的注视着他。 "你来干什么?" 端木宁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刚醒的时候迷迷糊糊不在状态,还像小猫一样嗯了两声,伸出手推了推面前的胸膛,那副可爱迷糊的样子让人很想欺负他,不过等他彻底清醒了,看清眼前的人之后,瞬间冷下脸来,一脸的寒霜,目光如冰冻。 简直是两个极端。 当然是睡着的样子更可爱一点。 周放叹了口气:"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一切三天后再说,好吗?" "你走吧。" "不走。" 端木宁沉默片刻,突然冷笑道:"陪着一个大骗子你不委屈?" 周放叹了口气,"我觉得很多事情不对劲,现在思路有些混乱,你先别跟我闹别扭。" 回答他的,是轻轻的一声"哼",音调上扬,头也扭了过去,"走吧,我不想见到你,手术之前要有好心情不是吗?我一见到你,心情就非常糟糕。" 周放讪笑着摸了摸鼻子,"是我不对,我该相信你,等你好了我再跟你赔罪行么?现在,把身体治好才是关键。" "没有你我照样死不了,你又不能给我开刀。" "你说什么呢?!"虽然很生气他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却不忍心责备现在故作坚强的他,只好换了副哄小孩儿一样温柔的语气:"听话,让我陪着你做完手术。" "我见到你之后心情会很糟。" "那你就扭过头去别看我。"周放轻轻笑了起来,"或者我去门外陪你?" 端木宁沉默片刻,"别逼我叫你滚。" 周放继续说:"呵呵,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端木宁不说话了。 "好了,我给你道歉,别生气了。" 转过他的身体,却看到他目光有些呆滞,被周放碰到身体之后,才瞬间醒过来一般。 "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看着一脸平淡的端木宁,周放不禁一阵心疼,想把他抱在怀里,却被躲开了。 只好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去买早餐,想吃什么?" 端木宁没理人。 "做手术之前身体要养好,我给你买点粥来,好么?" 端木宁神色依旧冰冷。 周放收回手,转身出门。 医院对面就有一家专卖早餐的店,周放过人行道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歪掉的栏杆,是昨夜那场交通事故造成的。 皱了皱眉,好像有什么线索在脑海里渐渐明显起来,却因为思绪烦乱而理不出头绪。 在早餐店买了一杯咖啡,还有几个茶叶蛋。突然想起端木宁作为江宁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曾难为他做早餐蒸一个煎一个煮一个,那时候的他虽然脸上冷冷淡淡的,却没有现在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然而现在有什么似乎不一样了。 那种冰冷的,陌生的目光,如同年少时看着他父亲时一样,拒绝,不屑,甚至有些微的憎恨。 周放知道是自己伤害了他。 他说自己脑子里长了肿瘤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有相信,一个人撑着来医院的路上,他一定很难过,很心寒。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实在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他。 特别是前天晚上还在Q上跟他聊过,他居然说他几天没上网?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Q上的那个宝丁又是什么人? 那古唯在官司结束之后,给自己的录音,难道是伪造的? 回到医院之后,长长吐了口气,装出笑脸来打开那间病房,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扔下早餐赶忙跑去找医生,问端木宁去了哪里,医生说,是被他叔叔带走了。 "叔叔?"周放一愣,心里更加不安起来,"是不是叫古唯的?" "对。" 周放转身飞出了医院,找到昨晚停在附近的车子,开了之后就踩了油门往出版公司的方向飞驰而去。 新新出版公司内,一切井然有序,周放因为曾经来过这里拿录音,熟门熟路直接上了十一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敲了门,推开。 古唯正坐在转椅上,悠闲的喝着咖啡,淡淡的看了周放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若无其事的喝咖啡。 周放快步走到他面前,冷冷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古唯耸耸肩,笑道:"你是不是应该先说明你闯入我办公室的理由?" "让我见端木宁。" "他不想见你。" 周放沉默片刻,"古唯,如果你敢伤害他……" "我不会伤害小宁。"轻轻扬起嘴角微笑着,目光却突然冷了下来,"没有人能伤害他,让他伤心难过的,只有你。" 锐利的目光射了过来,周放心中难受,却不想在他面前处于下风,于是也狠狠瞪了过去。 "我跟小宁之间的事,你没资格插手。"扔下一句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拿起手机拨了端木宁的电话。 本来没想到会接通,那边却突然响起端木宁的声音:"周放,我暂时不想见你,手术之前我会待在……爸爸身边。" "小宁,你在怪我误会你?"周放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认错还不行吗?" 那边沉默着,良久之后才轻声说:"如果认错有用的话,还要医生干什么。" 周放却突然说:"好吧,我不会烦你,你好好休息。" 扭头对古唯道:"打扰了,小宁的事我不认为你有资格去管。"顿了顿,凑到他耳边坏笑道:"你还是去忙自己的事吧,古先生。" 出门之后并没有直接下楼,反而转身到了江山所在的办公室,因为江山在家休息,接待周放的,是他的秘书。 "这个老总当得还真轻松啊。"周放调笑道。 秘书轻轻笑了笑,给周放倒了杯咖啡,"经理说,你想等江总的话,估计要等到明年了。" 周放抬头冲屋顶笑了笑,用手指拨了拨额前的发,"江总经常不在公司么?" "嗯。" "你在这工作几年了?" "五年吧。" "哦?五年啊……"意味深长的道:"我跟江总认识也有五年了。"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周放站起身来,礼貌性的笑笑,然后转身出门。 在门外长长吐了口气,迅速下楼之后,这才拨了林微的电话:"我拜托你一件事,这三天一定好好照顾小宁,好么?" "没问题。"林微在那边轻轻笑了起来,"你怎么猜到的?" 周放笑笑,"端木宁从来不把江山叫爸爸,刚才却说他跟爸爸在一起,明显不对劲,还把那句'要警察做什么'改成了'医生',你不是学医的么,他又只有你一个朋友,我就猜到,是你。" "果然没让人失望,你还真了解小宁,小宁发觉电话被放了窃听器,怕古唯会对他不利,现在被我送去了导师那里,保护起来了,会按时接受手术的,你放心。" "嗯,告诉他,三天内我会给他一个交代的,我误会他的事,到时候再负荆请罪。"顿了顿,又轻声地:"还有,我爱他。" 抬起头来轻轻呼出一口气,开了车子,调转车头,那个方向是——通往家乡的高速公路。 五年,很多事情都跟这个时间联系起来。 五年前,端木宁母子突然搬到那个小镇。 五年前,端木宁的母亲意外死亡。 五年前,江山和古唯突然出现。 五年前,端木宁出车祸,然后消失…… 甚至连江山办公室的秘书,都是五年前更换的。 刚才自己故意试探的时候,秘书一说出五年,桌上电话就响了起来,一定是古唯怕自己从她那里打探出什么,故意打电话支开秘书。 屋顶的监视器,端木宁手机的窃听器…… 古唯,他撒了一张这么大的网,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什么,抑或是……为了掩盖什么?! 那一年一定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故,一切线索都跟那一年联系着,像是从一个点出发的线,互相交汇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周放往家乡赶去的路上,脑海里的思绪才渐渐清晰起来。 事件的顺序是:端木宁搬家到小镇,母亲出车祸,江山出现,端木宁出车祸,他们骗自己小宁死了,三人一起消失。 那一年内发生了太多事情,现在想来,甚至如快放的电影镜头一般,混乱不堪。 两次车祸,真的只是巧合?古唯对自己的欺骗,又是为何? 为什么十五年来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的江山,知道的时候,正好是妻子去世的那一天? 这么多的巧合,也许根本不是巧合! 端木宁可能早就怀疑古唯有问题,所以在跟林微离开的时候故意跟医生说古叔叔要接自己走,然后让自己找去古唯的公司……这是端木宁给自己的提示,他只是猜测一切都跟古唯有关,却还不清楚真相,于是让自己去调查。 赶在这三天之内弄清楚,是害怕古唯会对自己不利吧? 坚强的端木宁,把一切都压抑在心底,发现的时候也没有手忙脚乱,反而冷静的设计了一个小小的圈套,让自己钻进去,然后——救他出来。 想到这里,周放笑了笑,轻声说:"端木宁,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而我对你的伤害,我愿意,用一生来赎罪。" 把车子停在当地的警察局,幸好当年毕业的时候,不想找工作,闲下来就考了好多证书,其中就包括一个记者证。 以记者的身份进去调查,翻出了五年前的记录—— 没有一个是关于端木清的车祸。 像是被人刻意抹掉了一般,又或者,根本没有人诉讼,所以没有立案。 端木清的死,在历史的记录里是一片空白。 那场车祸竟如同天灾一般,没有任何人过问,更没有人追查。 终于想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昨晚飙车去医院的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肇事者和受害者在争论赔偿多少钱的问题。 没错,关键就是两个字——赔偿。 当年端木清和钟叔去世之后,没有任何人出面赔一分钱,安葬他们的费用,是端木宁从母亲的存款里取出来的,自己陪他去取,所以记得特别清楚,当时小宁还因为妈妈留下了很多存款给自己而难过着。 可怕的是,肇事者呢? 钟书开了那么多年的车,从车站到端木宁家的路又平坦宽阔,他不可能开着车去撞墙自杀,肯定是跟其他车辆意外的撞在一起。 如果两边都死了,那么没有赔偿和官司是正常的,可当年医院里,并没有别的死者。 对方还活着。 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牺牲的,只有无辜的端木清。 那场车祸,或许根本不是车祸,而是——谋杀呢? 当年端木宁因为母亲的死而太过悲伤,自己顾着安慰他也没有细想,肇事者从没出现过,在医院听到端木清的死讯之后,所以大家都以为车祸是场意外,就如同失足落水,不小心坠楼之类的意外一样,没有刨根问底,甚至没有丝毫怀疑。 根本没有想到,车祸,一个巴掌拍不响,意外中,还有另一方的存在。 端木清去世,葬礼结束之后,江山出现。 很久之后,古唯出现。 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手机突然接到了林微的短信,"怕古唯怀疑,我跟小宁也没有见面了,他刚才已经查去了医院,被我同学看到。" 周放心中一震。 现在时间紧迫,自己和古唯,像是同一跑道上赛跑的对手,你赢,或者我赢,而结果,很有可能让小宁受到伤害…… 周放又发动了车子,手指快速打了一条信息回复过去。 "林微,尽量提供跟小宁有关的一切信息!我这里有了点头绪,需要更多的证据。" "我只知道,小宁在五年前被做过催眠术,忘记了一段记忆,之后找医生治疗,只能记得没有说过让你以为他死了的片段,其他还是记不完整。" "明白了,还有,关于宝丁那个笔名的事,当年为什么是你来注册的?" "他当年让我帮忙注册笔名,只是为了避嫌,因为他爸爸就是出版公司的,如果他的作品签给新新出版社,一看那作者名字,古唯和江山就知道宝丁是谁。小宁并不想靠父亲在圈内的关系来出名,更不想卷入出版社之间的争端,他想靠自己的实力打天下,于是隐藏了真实姓名,他有一部作品就是他父亲的公司出的,由我出面签的合同。" 原来只是场误会…… 好强又骄傲的端木宁,让林微注册笔名只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是出版社老板的儿子,不想因此而比别人多出什么有利条件,于是找了林微来掩饰。 根本不是自己瞎想的什么利用朋友,什么推卸责任…… 误会真的太深,他不解释,或许是因为太伤心了。 被所爱的人当成自私自利牺牲朋友的那种奸诈之辈,他心里一定是太难过了,才不想解释吧?或者说,太心寒了,不屑于解释吧。 周放把车停在路旁,长长吐出口气。 小宁,本以为我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现在才知道,我对你的爱,居然脆弱的不堪一击。 比起你多年来对我的爱恋,比起你一次次的委曲求全,我却连最基本的信任和了解,都没有给你。 居然把你当成那种诡计多端的人,甚至怀疑你变得为了名利不择手段,虽然那只是一瞬的想法,可产生那种想法的自己,却真的很该死,不配拥有你的深情。 不过,查明真相之后,在你身体恢复之后,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重新开始。 到时候,我会把压寨夫人接回家,好好的,用我的生命去珍惜,不知道你会不会给我机会呢? 因为有了决定,周放的心情突然变得轻松起来。 拨了端木宁的电话,柔声问:"小宁,你在哪?" "我不想见你。" "所以你才躲开我?快要做手术了,你别乱跑,我会担心的。" "你知道我在哪?" "当然,五年前我经常带你去那里吃小葱拌豆腐的,你忘了吗?" 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小宁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周放焦急的等待着他的答复。 那边沉默片刻,冷冷的说:"五年前的事,你以为我还会记得那么清楚?" 周放松了口气,轻轻笑了起来:"好了,我们不要吵架,我找你找得快疯了,你到底在哪里?" "我想在做手术之前,先去祭拜一下我妈妈,你不用找我,我说了不想见你。" 祭拜妈妈?难道他也怀疑端木清的死有问题了? 那段被催眠的时间内发生的事,或许他记起了些什么,却因为被古唯监视着而不好明说。 没有拿掉窃听器也是怕打草惊蛇吧? 端木宁还真是够冷静,心里承受能力也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两人之间的默契更是让周放舒心。 "你妈妈去世也有五年了吧……" "好像吧。"装作不耐烦的语气,却让周放愣了愣。 "你别太难过……" "反正我心里,永远只有她这一个亲人,哪怕她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了,我根本不算什么,我还以为我在你心里的分量会重一些……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说——" 顿了顿,声音带着真诚:"我爱你。" 那边电话被挂断,周放再次轻轻呼出口气。 他心里永远只有她这一个亲人,端木宁突然这样说,难道除了端木清和江山,他还有别的亲人? 话题一直围绕着妈妈,是端木清的背后还有什么亲人,抑或……妈妈这个词,出了问题? 周放又打了电话给温婷 "婷婷,你学过法医,我想问一些关于亲子鉴定的事……" 十九章 二 十九章 揭开神秘的面纱 二 温婷说:"除非是警方侦查案件时不得不采用亲子鉴定技术,普通的居民要自己做亲子鉴定的话,需要鉴定的双方都同意签字,鉴定机构才会给你做,不然谁没事儿拿根头发抽点血的,去鉴定儿子女儿是不是自己的,岂不是乱了套?" 周放皱皱眉头:"没有双方同意的情况下,不可能拿到鉴定证书吗?" "要么是有后门,私下做的鉴定。要么……"温婷顿了顿,轻声道:"伪造。" 周放自己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当年古唯拿出的那份亲子鉴定证书,根本没有怀疑过会是假的,更没有注意一些细节的地方。 如果那亲子鉴定的证书是假的,那么可想而知,所谓的端木清写给江山的信,也是假的。 证书可以伪造,字迹更好模仿。 古唯这么做,显然是为了掩盖端木宁的真实身份,端木清,很可能不是端木宁的亲生母亲。 他拿出亲子鉴定的证书来证明端木清和小宁的母子关系,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谜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思路却更加清晰起来。 古唯给端木宁做催眠术,肯定是因为端木宁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端木宁不该知道的事,显然跟端木清有关,跟那场车祸有关,更和他的身世有关。 如果端木清不是他的生母,那么,端木宁的生母,一定跟古唯有莫大的联系。 低头看了看表,已是下午三点钟,如果今天跟端木宁电话里演戏设下的圈套,能骗得过古唯的话,现在,他应该已经出发往这里赶来了。 带走"在老家祭拜妈妈"的端木宁,或者,来事发当地毁灭证据。 此时手机却突然亮了起来,周放收到一条消息: "'古唯一直待在医院,跟我们主任聊端木宁的病情。'这是在医院脑外科实习的同学发来的消息,我转给你,by林微。" 果然,对手并没有那么愚蠢,否则他不会藏在江山身边二十年按兵不动。 看来刚才跟端木宁配合的一出戏,已经被他看穿了,而所谓的证据,早在五年前,就尸骨无存了吧?连知道了一点内幕的端木宁都被他催眠,还奢望他能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吗? 既然五年前的证据没有查到的希望,那就让我来追溯一下你的历史吧,古先生。 坐在车上,开了笔记本电脑,连接手机无线上网,从江山的公司来查。 查到古唯的学历,再查去他们学校。 除了中文系硕士之外,古唯还拿了法医学学士的证书,家庭人口,父母和一个姐姐,父母开了一家很大的公司。 凭借周放敏锐的直觉,他那个姐姐,和这件事有联系。 当年江山似乎提过,自己和端木清结婚是父母安排的……商业联姻? 而他们离婚,似乎也跟两家的公司出现问题有关。 这些事情看起来很凌乱,周放却总觉得有一条线索,似乎贯穿了始终,把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 那条线索就是——古唯对江山不同寻常的感情。 设想,古唯爱江山,一定不想眼睁睁看着他娶别的女人,婚前没有办法阻止,于是在婚后,从中作梗,让两家反目,逼他们离婚。 没料之后出了意外,酒后的□,或者怀孕的人根本不是端木清,古唯知道这件事,却瞒着不告诉江山,怕江山因为责任心而接回妻儿,自己一直留在他身边,让他慢慢产生依赖和爱情。 可惜迟钝的江山始终把他当兄弟,十五年后,江山或许发现了什么,起了疑心,于是古唯编造了一个完美的谎言,说酒后的意外让端木清怀孕了。江山当然要找回自己的儿子,于是,开始追查。 聪明的端木清或许敏感的察觉到什么,出于不想让端木宁卷入这场纷争的目的,匆忙带端木宁离开,回到这个小镇,于是自己在学校跟端木宁相遇。 在江山找到端木清之前,古唯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而是,先下手为强。 端木宁曾说,妈妈出差过几天,回来的路上出的车祸。 或许,根本不是出差,而是去跟古唯谈判呢? 或许,也根本不是车祸,而是古唯跟端木清谈不合,要灭口呢? 端木宁是江山的儿子,古唯给江山面子才没有害他,只是催眠了他。 可对端木清,他会心慈手软吗? 想到这里,只觉得全身一阵恶寒。 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为了所爱的人能毁灭一切? 江家和端木家的产业,端木清的性命,可怜的被催眠的小宁。 自己和小宁之间的种种误会,或许也是他一手操纵的吧? 这种感情真的太可怕了。 端木清不能白白牺牲,古唯,你也不该逍遥这么多年! 拿起电话刚想报警正式调查,却接到了古唯的来电。 周放深吸口气,平淡的问:"古先生,你找我?" "呵呵,周放,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很多,我本想,你查到我的家庭背景,想通这一切至少需要三天,没想到你只用了一天,写侦探小说的果然不一样啊……"那边依旧一副悠闲的语气。 "你打电话跟我来,是想谈判?"顿了顿,沉声道:"小宁在你手上?"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他,我只想跟你补充一些你没有想明白的事,你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吧?我就在离你最近的月华大厦等,不见不散。" 周放加快了车速,心里突然有一阵不安。 照理说,古唯瞒了大家五年,他有能力再瞒个五年,为什么,露出马脚让小宁发现了呢? 而且在谎言即将揭穿的时候,他还气定神闲,一点也不紧张呢? 五年这个时间,到底有什么问题? 古唯是学过法医的,懂法律,懂医学,那么,如果他真的故意制造那起车祸,蓄意谋杀,他肯定会钻法律的空子…… 五年,跟时间有联系的是—— 诉讼时效? 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在电话薄里,翻到了一个名字——萧凡。 毫不犹豫的拨了萧凡的号码,那边的声音依旧是冰山男特有的冷淡。 "学长找我有何贵干?" 周放笑笑,"我找你可不是打篮球,有事问你。" "请。" 萧凡的回答总是简短有力,周放的语气也严肃起来:"我想知道,刑事案件,在法律上的诉讼时效是多久?" "法定最高刑不满五年有期徒刑的话,诉讼时效是,五年。" 周放顿了顿,继续问:"无期徒刑,或者更严重的,死刑呢?" 萧凡答得很迅速:"二十年。" 周放轻轻笑了笑,"谢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客气。" 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周放却对着车内的后视镜无奈的苦笑。 端木宁二十岁,二十年时效已经过了。 车祸在五年前,五年的时效也超过了。 很好。 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现在无法追诉,五年前发生过什么,依旧过了法定的追诉时间。 就是你查出来又怎么样,已经过期了。 古唯啊古唯,让端木宁五年之后再跟我见面,也是你安排的吧? 或许端木清的死真的是个意外,即使不是意外,你也有能力让它变成意外,你应该坐牢,可是你逃了。 五年之后,从论坛上的帖子开始,一步步设计的圈套,就等着我们跳,可惜的是,我们跳进去了,自以为找到出口的时候,却发现,出口早就被你封死。 你处心积虑设计这么多,只为了逃避刑罚吗? 原本还以为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至少,爱了江山二十年的毅力就足够让人敬佩。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人,为了自己,能牺牲除了江山以外的所有,这就是你自私的爱吗? 车开到月华大厦之后,周放坐了电梯,直接到了最高层。 门开着,古唯似乎在那里等了很久, 进去之后顺手关了门,周放对坐在沙发上吸烟的男人,轻轻笑了笑。 是嘲笑。 "你叫我来,想说什么?" "把你想要知道的告诉我,让我来补充。"古唯声音平淡,却带着疲惫。 "小宁的生母是?" "我姐姐。"古唯顿了顿,抬起头来轻轻笑了笑,"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临死之前,拜托她的好友端木清,帮忙照顾孩子。" "她的死……" "难产。" "那么,端木清的死呢?"周放冷冷的问道。 "你认为呢?" "是你做的?" "不,我就知道,你肯定猜错了这一点。"古唯轻轻扬起头,吐出一个烟圈,"你一定以为我是自私自利为了逃避谋杀的罪行而毁灭证据捏造事实的十恶不赦之徒吧。"用了一个很长的句子,目光直直看向周放,微笑着:"可惜不是。" "撞死端木清的,其实是……江山。" 周放皱起了眉头。 "很难接受是不是?当年小宁知道这件事之后快疯了,我才给他做的催眠术,让他忘记这一切的。另外,我想你也知道诉讼时效的问题,其实,这跟五年并没有关系,因为死的人不止一个,所以判刑会超过五年,那么时效会追加成十年,也就是说,如果你想起诉,现在还有时间,但是——" 顿了顿,轻笑道:"但起诉的对象不是我,是小宁的父亲,江山。" "你会起诉吗,周放?还有时间的。" 周放沉默良久,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我真的低估了你,并且,小看了你。" "承蒙夸奖。"古唯掐了烟头,站起身来,"你想的没错,当年很多事都是我在背后操纵,包括江家和端木家商业上的纠纷,导致他们婚姻破裂,以及那次酒后的意外……"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他?" "是的,我爱他,爱到不择手段,甚至给他下药,想趁机强占他。" 沉默片刻,低声道:"没想到那天出了意外,我姐姐居然到了我住的地方。" "我们的父母总是很忙,我几乎是姐姐带大的,姐姐对我很好,她直到死都没有怪过我。"攥紧了双拳,"可我没有办法不责怪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带着对她的愧疚,我不敢碰江山,并不是我君子,而是,我会想起曾经犯下的罪,想起我的双手沾着她的血。" "我最敬重的姐姐,牺牲在我亲手设计的圈套里。" 古唯沉默下来,轻轻走到床前,拉开帘子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 周放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很可怜,那么多心机,那么多计谋,结果,最终套住的却是自己。 像是笼子里的困兽一般,绝望,而孤独。 "她叫古宁,很漂亮,也很温柔。" 压低的声音,像是流淌在空气里的音符,敲打着人的神经。 因为太过安静而显得尴尬,周放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顺着他的思路讲下去。 "端木清跟她是好姐妹,于是,带走了她的儿子。" "对,只是,端木清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那么,在五年前,江山开始怀疑当年的事,于是你编造了一个端木清怀孕了的谎言?" "我不想让江山知道他曾经跟我姐姐有过那种关系,端木清是他的妻子,比较好接受,更何况,不想让我姐姐已经去世了还要蒙上污点。" "你在江山之前找到端木清,是想跟她提前对好口供,免得露马脚?" "是的,我找过她,她知道以后,带着小宁离开了。她不想见江山,更不想把小宁交给江山来管,因为她爱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儿子,她怕江山要跟她抢,到时候若查出她不是小宁的生母,她怕自己在法律上没有留下小宁的资格。" "可后来江山还是找到了端木清。"周放顿了顿,"我奇怪的是,不是你告诉了他端木清的地址么?" "不,我不知道端木清去了哪里,那个聪明的女人,要走的话,根本不可能让人找到。"古唯轻轻皱了皱眉,"事情再次出乎我的意料,就是那场车祸。" 古唯似乎在整理思绪,良久之后,才轻轻说出口 "江山出差的时候喝醉了,去车站的路上,跟端木清的车子相撞,当时没有目击者。"顿了顿,才继续道:"如果是你,第一时间的想法是什么?我相信你没有正义到把自己的爱人送进监狱的地步。" 周放沉默片刻,轻轻点头。 "我下车想跟江山换位置,想开车逃走,却发现,被撞的人,居然是端木清。"古唯苦笑着,"那一刻,突然觉得老天又开始跟我开玩笑了,我姐姐的玩笑还不够,再来一次端木清。" "你不想让江山知道他撞死了端木清,瞒着他,只是……怕他难过吗?"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怕他内疚,自责,难过,于是亲手编制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古唯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江山对端木清一直心存内疚,如果他知道自己无意中撞死了端木清,以他的性子,或许会以死谢罪。即使不死,他也会自首去坐牢。我不想他出事,更不想他痛苦一生!"因为情绪激动,手指在身侧轻轻攥紧,"我派人把他们送去了医院,然后着手布置骗局毁灭证据,本来我不想让江山找回他们母子,可是,端木清不在了,年龄还小的端木宁需要父亲来照顾,于是,我告诉了他,端木清就在这个小镇上的消息。" "然后江山顺理成章的出现在这里,来接走端木宁,你出现的时间比他晚,是因为你去伪造亲子鉴定证书,和端木清的亲笔信了。"周放轻笑道,"这就是时间上屡次出现巧合的原因。" "你的推理很对,可惜,我的计划中再次出现了一个变数,那就是——"转身盯着周放:"你。" "我?我并不认为当时年少的自己,对你有什么威胁。"周放轻轻耸肩。 "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并不简单,那场车祸的事,如果你细想,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疑点,你参加那次征文大赛的作品我仔细看过,发现你的逻辑推理能力超出我的想象。所以我必须尽快把端木宁从你身边弄走。更何况,我爱着江山,当然一眼就看出你们之间的感情有问题。" "于是你把鉴定书和亲笔信拿给我看,让我放心把小宁交给你们?" "是的,伪造那些,花费了我不少时间,我在暗中观察,最好在你们吵架,或者发生什么意外的时候带他走,因为端木宁也比我想象中更难对付,不听话的别扭小孩。" 周放攥紧了手指,冷冷道:"于是你又制造了一场车祸?" 古唯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那场车祸可不关我的事,小宁在次日清晨就醒过来了。我在医院,遇到了我大学的好友,也就是帮我瞒过端木清车祸的医生,我跟他聊的一些话,被小宁听到了。" "他的反应如何?" "自己的爸爸撞死了妈妈,他当时快崩溃了,我对他做催眠术,除了不想让他查清那些事之外,更重要的是,不想……让他痛苦。" 古唯轻轻微笑起来,周放却皱紧了眉头。 原来他并不是想害小宁,而是,想保护他,想让他继续快乐的生活,而不是去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撞死了自己最爱的母亲,这样残酷的现实。 完结章 一 劫后重生 又是良久的沉默,周放和古唯对视着。 空气不再像刚才那么稀薄,看着对方的眼睛,周放突然觉得,自己对他的反感在一点点消失,同情却慢慢从心底滋生起来。 不,他不需要同情。 或许更需要一份惺惺相惜的知音一般的,理解和体谅。 周放翘起嘴角,轻轻笑了起来:"心率和呼吸曲线也是你那个医生朋友在操纵吧?" 古唯点头。 周放继续说:"你催眠了端木宁,给他盖上白布装尸体,从我面前推过去。如果我掀开看了呢?" 古唯道:"我知道,你不敢。" 周放沉默片刻,笑得有些无奈:"对,我确实不敢。即使我掀开,你也给他化妆了吧。"轻轻叹了口气,直直看向对方的眼睛:"你骗我说他死了,是怕我去找他,进而怀疑到当年的事?真高明,让我以为他死了,我当然不会去找,更不会回想关于他妈妈车祸的那些记忆,因为在我以为他死了的这五年来,每次想起他,我都会——非,常,痛,苦。" 古唯赞赏的点点头。 周放轻笑道,"我突然发现,即使真相大白了,我却不得不跟你站在同一阵营,并且没有办法责怪你什么。你有你要保护的人,我也一样。" "你这样想最好,我不想让小宁痛苦,在我告诉他端木清不是他妈妈的时候,他还把名字改成了端木姓,来纪念她,在他心里,端木清的分量有多重,你很清楚。" "是啊……"有些无奈,却坚定的说:"所以,他最爱的妈妈只是出了意外才去世的,跟他亲生父亲,没有任何关系。" 良久之后,古唯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很羡慕你,你跟他在一起,至少没有那么多压力,不像我,背着一身的罪。" "很多意外,不是你能控制的。" "却也不是我……能弥补的。" 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古唯示意周放坐下,"这些都说出来,我突然觉得轻松很多。" 周放笑笑:"还想说什么吗?我没听够。" 古唯顿了顿,笑道:"我知道瞒不过你,先坐下喝杯酒,如何?" "抱歉,我不喝红酒。"周放坐在了他的对面,酒杯里深红色的液体,屋内昏暗的灯光,如此安逸的气氛下,相对而坐的,或许不再是敌人。 "论坛的帖子是你发的,想引起我的注意?"周放直直看着他:"你内疚了,你知道小宁这五年来一直爱着我,于是,你才让我跟宝丁之间的矛盾激化,制造机会,让我跟他先在Q上相遇。" "是的,当初我们公司签宝丁的作品,合同上写的是林微的名字,我知道林微是你们的同学,出于不安,我去查他的底细,小宁虽然把一切掩盖的很好,可是,我也是作者,我不认为林微那么温和的人,写得出那种风格。"古唯手指轻轻摇晃着酒杯,笑着说。 "于是你知道了宝丁这个笔名,背后有两个人?" "本来我不想管他们,可当我知道小宁做这一切是为了接近你的时候,我突然觉得,那个一直默默爱着你的端木宁,应该得到幸福。" 周放顿了顿,轻笑道:"原来,你是一直在暗中帮助他。" "我是他最不合格的亲人了,也从来没想过他叫我声舅舅。"古唯笑的有些无奈。 "你暗中帮了我们不少忙,南悦出版社的内幕是你察觉了,登陆宝丁的Q来给我敲警钟,之后因为我的作品没人要,你又让自己公司的编辑联系我,帮我出书。"周放皱了皱眉头,"怪不得我总觉得那几天宝丁的语气不太对劲,小宁在我身边,是你在登陆他的QQ。" "我不习惯被你调戏,不像端木宁那样乐在其中。" "呵呵,所以我一说亲一下,你就下线了。"顿了顿,认真道:"这次征文大赛,也是你在操纵吧?" "我们出版社和天堂文学城,还有游戏公司,已经谈好了三方协议,你的作品会成为第一,出版,然后改编成大型的网络游戏,最后的投票只是走个程序罢了。" "那么,你把小宁的文章改过来,逼我删文的目的是?" "我想试试看你对他的爱有多深。"古唯目光直直盯着周放,笑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干净利落的就把那么一套庞大的设定成果拱手让给了他,以后那套游戏开发出来,会署上宝丁的名字了。" "无所谓,我只是在岔路口走向有端木宁在的那一边而已。"带着调笑,压低声音道:"另一边的风景再美,也美不过我的小宁啊。" "但是,"古唯话锋一转:"你对他的信任却让我失望了,我给你的录音,仔细听会听得出那声音只是跟他有些相似,我是想让你不要那么快怀疑到我才转移你的视线,没想到你对端木宁的不信任,造就了之后的种种矛盾。" "没想到?"周放沉默半晌,才轻声道:"故意制造麻烦来考验我,才是你的目的吧。" 古唯笑笑,"你只是一个及格的情人,还没有达到优秀的水平。" "那么你呢?" "我啊,或许还不到三十分吧。"嘴角的笑容有些苦涩。 周放却突然说,"不,作为恋人,你足够优秀。你从来没有逼过他什么,二十年对他不离不弃,为了他,编织了那么大的一张网,你也很辛苦吧?" 古唯扭头看着窗外,轻声地:"是啊,很辛苦。" "只是,你够隐忍,却不够主动。当你坐在那守株待兔,兔子却始终不过来的时候,你应该主动去抓它,而不是换个地方继续苦等。" 古唯皱起了眉头,周放继续说:"这一点,端木宁做的最好,如果没有他主动的接近,我想,我跟他,哪怕再过五年,都走不到一起。" 站起身来,伸出手,周放笑着说:"你也大不了我几岁,我不当你是长辈了,作为战友,劝你一句,过去的包袱,要继续背着还是放下,其实只在一念之间,那些错误即使无法弥补,却没有必要浪费接下来的人生。"略微一顿,"我决定放下了,你呢?" 古唯抬起头的时候,嘴角带着笑容,伸出手来,跟周放轻轻相握。 "合作愉快。" 见周放也笑了,古唯轻声叹道:"你一向这么豁达从容,真让我佩服。" "我也有不从容的时候。" "比如?" "知道他生病,有可能听不到声音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是要崩溃了,我不知道当时把车速飚到了多少。"顿了顿,低声道:"我唯一一次流泪,也是因为他,那可是珍贵的,鳄鱼的眼泪。" 古唯沉默了。 "你知道面对最爱的人的尸体,哭不出来,在狂奔几千米之后抱着大树终于流下眼泪,是什么感觉吗?"周放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嘴角却还是带着笑容的,看似很不正经,"如果当初你跟我说明,我依旧会像今天一样,跟你站在一起。" "可是你没有,你选择了隐瞒,选择了欺骗,选择了撒下这个巨大的网,把我,端木宁,江山,全都装了进去,因为你并不信任当时年少的我。" "我现在不想追究,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五年来,那些被噩梦惊醒的日子,终究是过去。既然过了,就算了吧。" 既然过了,就算了。 长达五年的痛苦折磨,居然被他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给一笔带过。 自己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古唯沉默良久之后,才轻轻笑了起来。 "我很欣赏你的潇洒,但是我知道,你并不会喜欢我。" "的确,你做事的风格是我最厌恶的一种,但是你这个人,我只能说……"周放轻轻微笑:"不好,不坏。" 转身,挥了挥手:"我去陪他了,他在等着我,可笑的是,一直责怪他骗人的周放,现在必须亲自给他编造一个谎言。" 有时候谎言并不是为了伤害,而是为了保护,和爱。 "我或许要离开一阵子。"古唯突然说。 "然后?" "小宁打算从商,你帮忙看着他,别让他被人吃了骨头都不剩。" 周放扬起嘴角轻轻微笑起来:"我的人,我当然会看好,你还是多留点时间,操心你自己吧。" 从大厦下来之后,吹着门口的冷风,打在脸上,觉得有些冷。 上了车,把头埋在方向盘上,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跟端木宁说。 原来对喜欢的人说谎的感觉,并不好受。 自己一直在责备端木宁的谎言,从来没想过他说谎的理由,更没考虑过他的心情。 算来算去,他真正的谎言,只是他的身份。 其他所谓骗自己他死了,为达目的利用林微,为了拿奖背着自己改文,种种,都是冤枉他了,因为他欺骗过,而把那些没有做过的事强加在他的身上,还以为自己足够宽容,却没有料到,所谓的宽容,却成了一把利剑。 端木宁找机会接近自己,制造了那个巧合。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以为他死去,见没有被认出,或许是因为自尊,才没敢说自己就是端木宁。 之后为了圆谎,不断编造新的谎言,不是太恶劣,只是太单纯,太执着。 单纯的以为那些谎言不会被拆穿,执着的以为不断的把网编下去才会网到喜欢的人。 其实何必那么辛苦,只要一句"我是端木宁,我不记得五年前发生过什么",那么一切,都可以不去追究。 可是,很多话不是想说就能说出口的。 端木宁一直是那个端木宁,虽然因为年龄的增长变得更聪明,相貌也变了很多。 可他的心没变。 他虽然会玩点小手段,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伤谁,防谁。 在混杂的社会上,他只是学会了保护自己。 而自己呢? 其实也没变多少。 因为五年的折磨,内心像是结了一层冰,却在他回到身边之后,冷寂的心又渐渐融化,回到最初的时候。 对他的喜欢,经过五年时间的沉淀,变得更加深刻。 变的,只是两人相处的模式。 端木宁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自己宠着的脆弱小孩儿,自己也不是有了翅膀就能把他揽着不放的母鸡了。 因为两人站在了对等的平面。 无法像以前一样相处了,心底害怕是对方变了。 毕竟五年的空白期,根本没有丝毫联系。 很多事不敢说开,很多事想说却不知如何说起,欺骗,怀疑,猜忌,伤害,反反复复。 如此恶性循环。 然而经历那么多伤害之后,最能看清的,却是自己的心,以及那份深刻的爱。 年少时,单纯的信任和依赖,如今经过时间的打磨,虽然伤痕累累,却也更加坚实。 开车到医院之后,周放径直走向了脑外科的病房,端木宁不在。 靠着走廊冰冷的墙壁站了好久,夜深了,医院里已经没有人。 直到次日中午,才有个女医师把端木宁带了过来,在脑外科的会议室里,跟他的主治医师聊了好久。 周放可以透过窗户看到端木宁的侧脸,却看不清他的眼睛,因为垂着头,略长的刘海轻轻遮住了部分轮廓。 等医生聊完之后,门开了。 端木宁见到周放,停下脚步。 "何教授,谢谢您。"礼貌性的冲那女医师道谢,之后,款步走向周放。 "我要的答案呢?" 周放轻轻微笑,伸手把端木宁揽进了怀里,狠狠的,抱紧。 "一切都过去了,这就是答案。" 虽然自己有能力编造出一套逻辑严密无懈可击的谎言,可还是不想欺骗他。 "小宁,我们不要追究过去好吗?" 端木宁沉默片刻,轻轻推开了周放。 "好,你不说,我就不问。" 然后转身进了病房。 他的心结还没有解开,因为刚才自己紧紧抱住他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安安静静的站着,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 轻轻呼出口气,周放跟在他身后走进了病房。 "明天就要做手术了,你怕吗?" 端木宁摇头。 周放紧紧捏了捏他的手心,给他鼓励和支持。"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端木宁淡淡地:"你进不去手术室的。" "我肉体进不去,灵魂陪你进去。"并不好玩的冷笑话,当然没有逗到端木宁,他只是淡淡的看了周放一眼,然后上床,平躺下来。 周放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走到床边,俯下身来,"小宁,我真诚的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端木宁没有反应,周放以为他没听见,刚想重复,却听他突然淡淡的说 "趁我现在还能听见,你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吧。" 要说的话太多,能说出口的却太少。 究竟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表达自己对他的歉意,愧疚,还有深刻的爱? 原来人类的语言如此贫瘠,竟然无法完整的表达此刻的心情。 端木宁等着,周放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床边,轻轻把他揽进了怀里。 如同那个青涩的年代,那段纯真的时光。 每一个夜晚,两人轻轻相拥,互相取暖。 每一个清晨,两人面对面,一起吃早餐。 那时候的幸福如此简单,可那时候的两人,却不知珍惜。 现在,我是否可以再如当初般,轻轻抱着你,唤你的名字? 是否可以如年少时,玩笑的递给你一只泥巴包的糖做聘礼,说要开着拖拉机娶你当压寨夫人? 是否可以如多年前,共同在树下,教你写那个宁字? 宝盖头,加一个丁,就是端木宁的宁。 曾经用树枝写在地上,曾经用刀刻在树上,曾经用力记在心上。 手术的那天,因为在医院有实习课的考试,林微也赶了过来。 问周放调查的结果,周放只是笑笑,说,结果是下了好多年的雨,现在天晴了。 林微没再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周放的肩。 这是第三次站在手术室外。 回忆前两次的情节,只觉得时过境迁,很多当时以为铭心刻骨的悲伤,也渐渐被冲淡了,甚至连手术室的灯都变得模糊。 过去的事,没有办法改变任何,能做的只有接受。 让周放惊讶的是,江山也来了,或许古唯已经告诉了他小宁的病情吧。 两人在走廊上对视着,江山突然说:"我过几天就要出国了,小宁……"顿了顿,又觉得自己的话实在是多余,扯了扯嘴角:"我这个父亲,真不合格,小宁每次需要的时候,我都不在他身边。" "你放心,我会看好他。"周放隐隐觉得江山这个时候出国有些古怪,可还是没有多问。 手术室的灯灭了,江宁被推了出来。 "肿瘤切除很顺利。"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美好了。 周放脸上带着笑容,江山也松了口气。 端木宁醒来的时候,看到江山和周放一脸关切的神色,微微一笑,证明自己很好。 江山说:"小宁,爸爸要陪你古叔叔出国一趟,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端木宁继续微笑,只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有哪里似乎不对劲。 周放一直沉默着。 直到江山离开之后,周放才转过身去,在端木宁看不见的地方握紧了双拳。 轻声地问,"小宁你是不是听不见了。" "是不是听不见?" "是不是?" 可怕的沉默,房间里静得让人窒息。 良久之后,周放感觉有双手在拉自己的衣角,回头,看到端木宁淡淡的笑容。 他从周放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信息,快速打下一行字。 "我不会说话,因为完全听不到声音,连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回来。" "其实早就料到了,医生也跟我说过这个可能性,所以,我一点也不难过。" 抬头看了眼周放,然后继续打字 "我想跟你分开一段时间,好好休息和调整。" 周放从他手中接过手机,抬起他的头。 端木宁平静的看着他,周放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简单的动作。 伸出右手食指,指向自己, 左手紧握,再伸出拇指,竖直向上。 然后,右手所有手指都展开,成扇形,轻抚过左手拇指。 再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对方。 安静的房间里,轻轻的动作似乎带动了一阵温暖的气流。 我爱你。 你还能听到的时候,我曾经很多次用声音说出过这句话。 你不能听到的时候,我依旧对你说这句话,只是换一种方式——只对你用过的方式。 记得吗,那些婚礼现场,神父要新郎新娘宣誓的时候,有句话。 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健康疾病,都要陪在对方身边,不离不弃。 很多说过我愿意的人,或许并不能做到。 而我,能给你这个保证。 你是否,愿意相信? 看完了手机里长长的几条信息,端木宁抬头看向周放,安静的,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周放也一直盯着他看,目光中满溢的,是爱意,和温柔。 良久之后,端木宁轻轻闭上眼睛。 周放俯下身,在他唇上,印下温柔的一吻。 安静的空间里,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贴近的距离间,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在没有声音的世界里,靠的只有感觉。 最纯粹的亲吻,浓烈又深刻的爱,可曾在双-唇轻轻相触的时候,感觉得到? 那一刻,似乎什么都不再重要,最该珍惜的,其实就在眼前。 完结章 二 二一章 给周放的万字血书 大结局 "你还记得何教授吧?" 手机开始的交流,虽然不太方便,却因为心无芥蒂而显得格外轻松。 端木宁打完字之后,会认真的看着周放。 周放很喜欢他看着自己,像是,能从目光中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深情。 "记得,好像是教过林微解剖学的,前几天你是在她那里吧?" "嗯,她是海归博士,她说现在国外有一种新的手术方法,或许可以治好我的耳朵,有了听力的刺激,声音也自然会恢复。国外有个著名的医师正在研究这种手术,那个人,是她导师的关门弟子。" 真是太好了! 果然,认识的人多就是有好处,人与人之间复杂的关系网,说不定就在什么时候帮一个大忙! 如果不是端木宁对古唯起疑心,不被林微送去何老师那里,或许,就不会有这个意外的惊喜了。 因为太过喜悦,打字的时候,周放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太好了,我陪你去!" 端木宁却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 "手术还在研究阶段,对外没有公布,也就是说,还没有成功的案例。" 周放愣了愣 "如果成功,我是第一个,如果失败,我……"端木宁在关键处停下,抬头冲周放笑。 周放心里一阵紧张,"失败的话,你会有危险吗?" "不会。" "那你打个省略号吓我?" "手指滑了。" 见他笑得开心,周放忍不住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端木宁靠着周放,像刚才他所做的一般,轻轻把手指伸开成扇形,抚过自己左手的拇指,然后指了指周放的嘴唇。 你爱我,我也会继续爱你。 "你爱我的嘴唇?"周放坏笑道。 端木宁白了他一眼,继续打字 "我过段时间出国去做手术,我不想你陪着我。" 周放严肃下来:"为什么?" "你放心,他们两个也在国外,我不是一个人,你留下。" 周放沉默片刻,"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十天后,我跟他们一起出国,临走之前,留给你一封信,我有很多话不想当面跟你说。"端木宁抬头,认真的看着他,"你愿意相信我,对吗?" 回答他的,只是用力的拥抱。 依依不舍,却传达着信任的讯息。 出院那天,周放开着车来接他。 两人再次回到了周放的狗窝。 端木宁坐在沙发上,把笨笨抱在怀里,揉它的头,笨笨可怜巴巴的呜呜叫着。 周放却在屋子里打扫卫生,烧开水,前前后后忙得不亦乐乎。 端木宁轻轻笑着,以前都是自己忙,他躺在沙发上当皇帝,现在倒转了,享受享受被他伺候的快意吧。 结果周放这人就是死活不吃亏,既然要伺候,那洗澡也顺便给伺候了。 端木宁还记得那次要帮他洗澡的时候,自己紧张到手指都颤抖起来,现在的周放,却是一脸坦然,一手搂着端木宁,另一只手拿着毛巾擦他光洁的后背。 擦着擦着,就绕到前面去了,在那个脆弱的器官前面停了下来。 坏笑,握住,涂沐浴露——我这是在给你洗澡。 端木宁轻轻的喘息起来,放松自己靠着他,任凭他反复"洗"着自己脆弱的部位。 然后周放一脸平淡的把射出的液体和沐浴露一起冲掉了。 之后手指又移到后面,轻轻摸了摸,俨然一副"我要开洗了,你做好准备"的架势。 端木宁耳根有些红,放松身体,让他的手指就着沐浴露,轻轻探了进去。 俯下身,手臂撑着浴缸,感觉到他灼-热的分-身抵在入口处,咬紧了牙,等待着入侵的疼痛,身体却突然被他转过来。 对不起,你现在听不到声音,只能靠视觉和触觉,这样的姿势,会让你没有丝毫安全感。 那么就让我们相对,让你清楚看到拥抱你的人,看到他对你的感情,不要害怕那个无声的世界,因为有我在你身边。 浓烈的吻,所要传达的情感,似乎被端木宁感觉到了,轻轻笑了笑,伸出手臂,环绕住他的肩,然后分开腿,主动凑了上去。 目光相对,传递着心意,渐渐失控的情绪,让浴室的温度也跟着升高…… 进入的过程非常小心而温柔,在两人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全身都出了一层汗水。 端木宁却刻意动了动腰,成功的击碎了周放好不容易克制的冲动。 原始而疯狂的律动间,十指始终相扣。 放开胸怀,没有怀疑,没有欺骗,身体的结合,像是让心也贴近了。 离开之前,周放给了端木宁一个盒子,端木宁留下了一封信。 周放送的大盒子里放了个丝绒红盒,里面装的是一枚漂亮的戒指。 盒子底层是一张卡片,写了几句话: "记得我跟你说过,比赛拿奖之后,会给你一件礼物,想了想还是买这个圈,用它把你套起来,天涯海角,也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周放打开端木宁的信时,却吓了一大跳。 厚厚的一叠信纸,可怕的红色钢笔字……简直是血书啊? 果然,第一行就写着 "周放,这是我给你的血书,因为割手指太麻烦,我用红墨水代替的,你将就一下。" 轻轻笑着看了下去,第二行又吓了一跳 "因为思绪比较混乱,话也比较多,我数了数大概有一万字吧,你要看完。" 万字血书,端木宁你是要怎样?不会是写了部小说吧? 带着疑惑看了下去。 窗外天气晴朗,开着窗户,偶尔有清风吹过,乱了额前的发。 那个下午,周放一直坐在书房,认真的看着那封信。 一遍又一遍。 电脑自动休眠了,桌上倒的咖啡凉了,投进房间的阳光散去角落了。 天黑的时候,屋里有盏灯,灯光微弱却温暖,在窗帘上投射出他的影子。 似乎有一滴晶莹的液体滴在了纸上,让红色的字迹晕散开来,之后,周放轻轻微笑起来,把信纸折好,放在枕边。 我家那位真厉害,临走之前还不让我好过,给我写了封万字血书,看得人心如刀绞。 每次跟林微谈笑的时候周放如是说,没有人知道那个下午,周放第二次流了眼泪,也是最后一次。 或许是因为感动,或是自责,又或许,是被深刻爱着的幸福。 *** 周放,征文比赛的结果出来了,你是冠军,我退出了比赛,并且宣布就此封笔。 并不是因为内疚,更不是补偿,那套设定本来就是你花费了很多心血和感情完成的,你当初为了保全我而舍弃它,现在,我同样愿意为了保全你而做出决定。我的选择跟爱情无关,只跟诚信有关。 作为一个作者,应该有最起码的道德底线,当初没有经过你同意就擅自用了你的故事,哪怕是被你删除的故事,也是变相的盗窃,我知道你表面上说我们之间不分彼此,心里其实是在责怪我的。谢谢你的宽容,但是,我必须以宝丁的身份,向你郑重的道歉,道歉声明我也写在了博客上,希望能给同行们一些警示。 我现在已经写不出言情小说了,我发觉自己对爱情的领悟到了一个新的层面,那跟我以前的爱情观产生了激烈的冲突,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写故事,所以,我决定退隐。 年少的端木宁有个梦想,希望自己的文字可以出版,变成铅字,摆在书架上。 这个愿望已经达成,之后的人生,我有自己的打算。我会在国外修完商学的课程,那是我喜欢的专业,并且打算以此作为我后半生的职业。 我在文学圈里走的这一遭,终于可以圆满结束了,有你的陪伴,而觉得格外温暖。 我一直记得你曾经说过,将来有孩子就认我当干爹。如果说这套设定是你的孩子,我很开心能够亲眼见证它的成长,我愿意当它的干爹,但只是干爹,不能逾越一步。 我知道,它花费了你很多的心血和感情,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你经常通宵作战,人设写了一次又一次,垃圾桶里堆得满满的废纸,这些我都看在眼里。现在,孩子还回了你手中,我想你会好好把它带大。 你的成果,就要改编成网络游戏了。写在电脑里的虚拟世界,即将变成真正的网游,会有更多的人去体验你巧妙的构思、精彩的创意和动人的情节。你画的那些地图,都会保留下来,你取的那些NPC的名字,也会变成游戏里存在的人物,你揉了几桶稿纸设计的故事情节,即将会在游戏里重现。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很大的意义,所以,你必须留下来,亲眼看着它长大。 我们就是在一起,也不可能整日形影不离,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而我知道,写作对你来说,已经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所认识的周放,才华横溢,文思敏捷,你应该发挥你的天分,铸造你心中美好的世界,写出一个又一个精彩的故事,我相信你会变成一个成功的作家,请让我为你骄傲。 这是我不要你陪伴的理由之一。 之后我想再跟你说一些心事。 端木宁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喜欢周放了,那时候的端木宁,单纯又任性,因为母亲的去世而特别孤单的他,是你给了他温暖,给了他支撑下去的勇气,给了他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他对你非常依赖,他把你当成了世界的中心,甚至对你产生可怕的独占欲,抵触跟你有关的一切人,包括林微、温婷、周津津那些朋友,也因此而对你说了许多谎,做了许多让你生气的错事。 二十岁的端木宁,依旧喜欢着周放,依旧让自己的世界围着你转,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等你上钩,在你没认出他的时候,即使起了疑心,也自作聪明的编造了一整套谎言,想用崭新的身份出现在你的生活中,让你爱上他。因为想要得到你,更害怕失去,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也伤害了一些不该伤害的人,或许林微说的对,我只是因为太在乎你,而把自己逼到了死角。 一只小鸡使劲往母鸡的翅膀底下钻,想跟它更贴近一点,夏天的时候觉得很热,却忘记了,它曾经用身体为自己遮挡了整个冬日刺骨的寒流。 我要感谢你,谢谢你的包容和理解,谢谢你给我第三次机会。 再说一声抱歉,做了那么多让你难过的错事。 考虑了很久,我想,我不能对你太过依赖,从十五岁到现在,因为太在意你而迷失自己,甚至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在我们相爱之前,我们必须是独立的个体,我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长大了,可事实上,现在的端木宁依旧停留在五年前那个阶段,依赖你,以你为中心的阶段,并没有真正的长大。 这是我去国外做手术,不要你陪的原因之二。 让我变成真正成熟的男人,回来之后,再跟你好好相爱吧,我想让我的周放,也因为我端木宁而骄傲。 接下来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 因为想让你看的清楚,记得真切,我用了你最讨厌的一句话一行的格式。 曾经有一个人,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杀了人,然后被送进了监狱。 因为是误杀,所以法官给他判的刑很轻,刑满之后,他被放了出来。 他说他意识到了过去的错误,想要重新做人,并且对生活充满信心。 可是,他周围的人却指着他的脊梁骨说,那个杀人犯,那个人是杀人犯。 他做事小心翼翼,他整日惊慌不安。 突然有一天,有一个跟他接触过的人死了,于是他又被当作嫌疑犯给抓了起来。 因为他曾经是杀人犯,现在又有那么大的嫌疑,并且有一些证据存在,于是法官毫不犹豫给他判了刑。 但是,因为又是误杀,于是法官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刑满之后,重新做人。 可是,再次刑满释放之后,他还能重新做人吗? 这样的事在现实中常有发生。 人们看似很宽容,很伟大,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却从来不给他可以改过的条件。 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说,他是杀人犯,要离他远一点,他是杀人犯,还杀过两次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还能重新做人吗? 即使他说出,其实第一个人是我杀的,第二个人不是我杀的,我也不会再杀人 可是,有人愿意相信吗? 人们往往嘴上说着信任,却从来做不到完整的信任。 就如你和我。 你对我的包容,反而是伤人最深的利剑,你可知道在你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的时候,我的心里是什么感受? 彻底的绝望。 就如同那个第二次被定罪的犯人一样,有口难言的绝望。 我想,这些你已经意识到了,在你跟我真诚的道歉的时候,我也早就原谅了你。 我知道你也为这些误会难过了好久,虽然你表面上总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可你心里的愧疚和自责,我感觉得到。 我现在说出来,并不是要追究什么,更不是责怪你,你也不要再自责,你自责,我会难受。 很多伤口如果不彻底治疗的话,会感染细菌,再次犯病,甚至影响生命。 我们之间的伤口,需要全部剥开来好好处理一遍,敞开胸怀把心里那些愧疚自责的残渣全都清理干净,我希望你看到这里的时候,觉得难过的同时,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正如我写的时候一样。 那么我们之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好解决了对吗? 最后,有个秘密告诉你。 我用了个小小计策,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酒杯下放了窃听器,因为我知道,你从不喝红酒。 很多事情说开了,其实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虽然很难过,但是我想,有你跟古唯那么废尽心机的想要保护我们,我们总不该不识好歹,再回头去伤你们了。 在天堂的妈妈都没有怪罪过他,我也没有怪罪的资格,那只是一场意外,没有人料到的意外。 因为那场意外,古唯的腿受了伤,他用身体护住了江叔叔, 这五年,他除了瞒着我们那么多事之外,还瞒了所有人,他的病情。 你看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三个已经在国外了,我跟古唯治身体的病,另一个人,他会去看心理医生。 信差不多写完了,后面是一些片段,记录了我们相处过程中最难忘的场景。 看到那张照片了吗?是上次你带我去酒店,然后陪我走那条情侣路的时候,在桥上拍的。里面有我们两人,风景很好。 我清楚记得你当时说的那句话 "我想让你记得,我们曾并肩走过这段路,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以后会发生什么。" "只要你想,我会继续,陪你走下去。" 周放,现在换我对你说:"只要你想,我会继续陪你走下去。" 我们的路还有很长,等真正长大成熟,有能力承担爱情的端木宁回来吧,或许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却能换来我们更长的,相守相伴。 我无比庆幸自己曾是作者,能够酝酿情绪让自己当成写小说一样写下这封长长的信。 这里没有端木宁的自尊倔强和骄傲,有的只是内心最真实的情绪表达。 我想你也深刻的感觉到了,我们从来没有这么贴心的交流过^_^ 手术之前不要再联系,请相信我会坚强的撑过去。 8号那天再给我电话好吗? 如果手术成功了,我第一个想听到的,就是你的声音。 最后,我爱你。 端木宁亲笔。 七年后 疯狂阅读出版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内,一个男子优雅的靠在沙发上,轻轻啜了口咖啡,虽然没有加糖的咖啡很是苦涩,他却喝得坦然,脸上始终淡漠。 电话响得突兀,按了接听键之后,流出温和的声音。 "你送的礼物收到了,刻了叶林两个字的项链,你是怎么知道的?"是刚刚度假归来的林微。 "我听说叶敬文的项链丢了,送你们一对新的。" 林微沉默片刻,笑道:"说的也是,重新来过,总比一直怀旧的好。"顿了顿,又道:"你回来的事周放知道吗?" "我……还没跟他说。"顿了顿,又轻声问到:"他还好吗?" "挺好的,一个人住,寂寞了就到处领流浪狗,他那儿可真成狗窝了,前几天还把叶敬文的那条狗也了去。" 心尖的地方有一阵轻微的刺痛,端木宁轻轻笑了笑,"比我想象中更糟啊。" 桌上的公用电话又响了起来,挂掉手机接起。 "你说哪个作者那么嚣张?签合同还非要跟经理谈判,笔名叫什么……周放?"声音突然停顿下来,良久之后,才继续淡淡的问,"他对什么不满意?" "他说要跟经理面谈,详细的,完整的,算一遍稿费。" "好,让他到我办公室。" 挂了电话之后,指尖忍不住轻微的颤抖起来。 多年没见的爱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很紧张,却也带着期待,终于可以跟他紧紧拥抱,而不是隔着电话互道平安了。 很快,门就被推开了,周放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一只巨大的白毛狗。 翘起唇角对端木宁一笑,拍了拍身旁的大狗脑袋:"去,见见你干爹。" 大狗很听话的扑了过来,跳进了端木宁的怀里,弄乱了他的衣服。 端木宁绷着脸,"你把它弄走……" 周放笑了笑,吹了个口哨把狗叫回来,赶出门,然后顺手锁上门。 这次是人扑了过来,二话不说,把端木宁狠狠抱进怀里,吻住。 时隔多年的亲吻,依旧熟悉而温暖,周放的舌尖在端木宁口腔里疯狂扫荡了一遍,似乎还不过瘾一般,掠过牙齿,占据整个领域。 深吻结束后,端木宁急促的喘息着,周放见好就收,起身,手臂撑在椅子上,把端木宁困住。 端木宁整了整西装,冷冷的说:"这里是办公室,只用来谈公事,你找我是因为稿费……" "衣服包那么严实做什么,还是脱了吧,不热么?"周放的手指轻轻放在端木宁领口,向内探去。 端木宁冷着脸,耳根却红了,"我问你找我做什么?" "哦,算算稿费,除了那个版税之外呢,我还想加点。" "加多少?" "你把自己赔给我吧。" 端木宁抬头看了他一眼,"别的没长进,倒是耍流氓的本事进步不少。" 周放耸耸肩,"你不是说要成熟吗,我现在都熟透了。" 端木宁看了周放半晌,轻轻垂下头,"对不起,我让你等的时间,太久了……" "不久,我说过会等你,就不会食言。" "我……" "好了,不说这个,我都奔三的年纪了,经不起你折腾。咱俩不计较那些,好好回去过日子吧。" "嗯。"端木轻轻点头。 周放笑了笑,如往常般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突然转身,出门,进来的时候抬了一个大箱子。 "给你的。" 端木宁从他手中接过,看到箱子里塞满了鸡蛋,每一个鸡蛋上都写了字,有好多日期,也有一些简短的话。 "这些是?" "嗯,鸡蛋。七年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记下,等你回来给你汇报,你抱回家慢慢看吧。" "这么多?" "是啊,我好不容易凑齐了数目。" 端木宁震惊的看着那可怕的一箱鸡蛋,却听周放的声音突然认真起来。 "人家求婚用玫瑰,太俗了,我来点创新用鸡蛋壳,来纪念我们,从'鸡蛋'开始的缘分。"顿了顿,翘起嘴角坏笑道:"九百九十九个,吃死我了,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突然记起小时候被他骗着吃生鸡蛋的场面,端木宁不由得笑了起来。 "嗯。" "好了,答应了,那就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吧。" 端木宁轻轻垂下头,把一只鸡蛋放在手心里把玩着,"拖拉机……"顿了顿,又说:"算了吧,影响市容。" 周放突然牵起他的手,认真道:"戒指,你一直戴着?" "嗯。" 微微一笑:"我也是。" 对视一眼,用力的,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再也不分开。 那一天,疯狂阅读出版公司的楼下,有人看见表情一直冷淡的经理,轻轻微笑着,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被一个一脸坏笑的男人拉进了车子里,车后座还有一只体型巨大的白色狗。 两人一狗,火红的跑车,在午后灿烂的阳光下,渐渐远去。 去的地方,是周放的狗窝。 当然,很快,凌乱的狗窝便会变得整齐干净,然后,床单又会换成洞房花烛夜的大红色。 之后的路,无论顺利还是坎坷,他们都会一起走下去,给彼此的信任和承诺,在分开的七年里,从未曾褪色。 那对银色的圈,套住的不止是无名指,还有两人相依相爱的心。 番外 七年间 全 风流只可一时,却不可一世,爱只可一时,亦不可一世。 因为,太累。 这是千古风流离开的时候,专栏"如画江山"中,唯一留下的话。 宝丁的《梦游江湖》突然退出比赛,周放的删文申请被驳回,宝丁宣布封笔,之后千古风流宣布封笔,穷开心也因为嫁人而退隐江湖…… 这一年的天堂文学城似乎格外混乱,混乱到让人不由得猜想,这几个作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或者内幕,连退出的时候都如此整齐。 年终的作者年会上,参加的人寥寥无几,却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周放的身影。 他依旧嚣张,嘴角依旧带着坏笑,只是怀里抱着一只可爱到让人想蹂躏的小狗,跟他流氓般的形象很不协调。 在采访中,有记者问周放,最强大的对手都走了,你会不会觉得高处不胜寒?会不会觉得孤单? 周放冲镜头露出个帅气的笑容,然后拨了拨刘海,非常煽情的说:我觉得此刻的我非常孤单,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所以我每天都去街上捡同样被抛弃的流浪狗。亲爱的宝丁大人和千古大人,希望你们回来的时候,我还没有"人老珠黄"。 他的话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 远在美国的端木宁,看了节目转播之后,却笑不出来。 赶忙拨了周放的电话,听到那头有些慵懒的声音。 "亲爱的,你忘了美帝国主义跟咱们有时差啊,凌晨九点打电话,要不要我睡觉了,嗯?" 他所说的凌晨九点,对端木宁来说已经是上午第一堂课结束的时候。 虽然此时在美国是夜晚,从窗户望出去,入眼处被璀璨的灯火照得通明。 "你还没起床吗,都九点了。"端木宁平淡的问。 "对啊,昨晚出去找林微喝酒,回来的晚,本来打算睡到下午九点的。"周放被打扰了睡眠,很委屈的语气,还打了个呵欠:"你呢,刚下课?" 端木宁顿了顿,轻声说:"知道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你吗?" "嗯?" "我看了那个采访的节目。" 周放沉默了。 "其实……我也很想念你,也想早点回去,可我不能。"咬了咬牙,低声地,故作平淡:"反正你说了等我,可以再多等些时间对吧?或许,三五年……" 那边继续沉默。 端木宁觉得心脏有些微的刺痛,相爱却难相守,这真是一种可怕的折磨,可是现在,不仅学业没有完成,情绪失控的江山,也需要自己在身边照顾…… "周放,这边学校的假期也很短,来不急回去见你。" 良久之后,周放终于说话了:"我明白,你尽管去做喜欢的事,我会等你回来的,不管多久。"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坚定。 端木宁微微一笑,"那七年,可以吗?我想拿到硕士学位。" 周放叹了口气,"小宁啊,我都做好八年抗战的准备了,你就放心吧。"回答得很爽快,顿了顿,又柔声道:"你爸还有古唯,现在怎样了?" "我在陪古唯做健身,他的腿快康复了。" "别逃避问题,你爸呢?" 端木宁沉默。 "小宁,不管发生什么事,记得,还有我跟你站在一起。告诉我,他怎么了?" "他……他被送去精神病院治疗了。" 午后的阳光总是温暖的,洒在人身上的时候,让人很快就产生睡意。 医院的病房里,躺在床上的人,安静的睡着,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耳边低沉压抑的声音。 "江山,对不起。" "我想再次对你做催眠,让你忘记关于古唯的一切,让古唯这个名字,彻底从你生命中消失,也让那些伤害彻底消失……" "那些痛苦,由我造成,就由我来继续承担,你跟小宁都是无辜的。"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嘴角轻轻淡出个笑容,然后俯下身去,吻了吻那个人的唇角。 "我曾想,只要你深刻的记得我,哪怕恨我都没有关系,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因为你恨我的时候,我更难受,你也不好过,如果这样,那你就忘了我的存在吧。" "忘了曾经有个人,爱过你二十年,也忘了那个人,对你的伤害。" 似是不舍一般,再次吻了吻熟睡的人的唇角。 "再见。" 轮椅转动的声音,因为主人刻意小心谨慎而变得微弱,没有打破屋内安静的、适合睡眠的气氛。 床上的人却在门被关上的瞬间睁开眼睛,呆了呆,然后轻轻伸手,摸了摸被他亲过的唇角。 端木宁赶到医院的时候,江山正安静的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只轻轻说了句"你来了",依旧没有回头。 端木宁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目光淡淡扫过房间,然后轻声地问:"古唯……来找过你了?" "嗯。"床上的男人轻轻点头。 "那你找我来是?" "他想让我忘记过去的事,彻底忘了他。" 端木宁顿了顿,"或许对你来说,这是个很好的选择不是吗?你可以从头来过,开始崭新的生活。" 江山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你也希望我忘记?" "总比你现在痛苦的好。" 虽然对古唯太过残忍,但是,看着你这个样子,古唯心里更难受。 江山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轻声说:"你跟周放认识的时候,是十五岁吧?" 因为回想起纯真的少年时代,端木宁嘴角轻轻扬起:"是的,那时候我还很小,身高只到周放的胸口,看他的时候,总需要仰视。" "我跟古唯认识的时候,他似乎才十六岁。"江山回头,轻轻微笑起来:"他比较早熟,那时候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了,酷酷的样子,见到我也不打招呼。我们认识……已经二十年了呢。" 端木宁等他继续说,他却没再说下去。 良久的沉默间,似乎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你能叫我一声爸爸吗。"江山突然开口。 端木宁张了张嘴没说话,虽然心里已经把他当亲人看待,可从小没有父亲的端木宁,还是没有办法轻易叫出爸爸这个词。 江山轻轻微笑:"我知道你不把我当爸爸,在别人面前都是叫我江叔叔,你心里只有端木清一个母亲,我不会勉强你的。"顿了顿,又轻轻叹了口气:"但是,还是很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叫一声爸爸就好。" 端木宁攥紧了手指,垂下头,良久之后,轻轻的叫了一声,爸爸。 从医院出来之后,端木宁直觉江山有些不对劲,去学校听公开课的时候也觉得心神不宁,课间休息时终于忍不住,飞快的跑去医院。 江山不在病房。 医生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疯了一样到处找他,附近的餐厅,游乐场…… 直到深夜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拨了周放的电话:"我爸爸,他不见了……" 周放那边沉默了好久,然后沉声问:"你在哪?" "我在医院门口。" "站着别动,然后,回头。" 回头的时候,看见周放张开双臂,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等了片刻,见端木宁还僵着不动,周放无奈道:"你不是应该飞奔过来我怀里吗?" "周放?" 叫完之后,才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把头埋在对方胸前。 "喂,分开还不到一年,你的反应怎么这么慢了,整整十秒僵在原地,我还以为你僵三秒就差不多了。"周放笑得温柔,轻轻揉了揉端木宁的发。 "你怎么来了?" "你昨天大清早打电话说想我,还说假期也来不急见面,让我一整天都不得安宁,于是今早就飞过来了。谈恋爱可不像打仗,敌不动我不动哪行啊,你不动,那我肯定要动,不是吗?"周放依旧是一脸的不正经,说着有歧义的话调戏人。 端木宁没有说话,只是更紧的抱住了他。 周放这次严肃下来:"好了,你爸爸他没事的,我刚才找过他,跟他谈了些事情,他似乎是想通了,找古唯聊天去了。"周放坏笑着在端木宁耳边说:"今晚我们可以安心去你那里,然后好好的……洗洗澡,叙叙旧,如何?" 端木宁抬起头来,认真的盯着周放,最后伸出手来,摸了摸周放的脸颊。 "不是跟你说过,暂时不要见面吗?" 声音变得冷淡,脸色也冷下来。 "你这一暂时,都快暂了一年了。"周放笑着说完,一边揉乱了对方的头发:"行了,不用装作冷漠,我知道你在为刚才那么夸张扑过来的动作不好意思,恼羞成怒也别太明显啊……" "我什么时候扑过来了?" 周放喉咙里卡了一下,无奈道:"好吧,那是我太想你了,产生的幻觉。" 端木宁轻轻一笑,颠起脚尖,吻了吻周放的唇角。 然后凑到他耳边,说:"去我那叙旧吗?" 周放搂住他的腰,轻笑道:"嗯,我想好好跟你聊聊天。" "只是聊天?" "那你说呢,我还会做什么?" 端木宁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周放,"我以为你还想……"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只好呃了一声带过了,"那走吧,你吃晚饭了吗,我回去给你做。" "嗯,我想吃炸酱面,还有红烧排骨,最好再加个糖醋鱼,麻婆豆腐什么的。" 端木宁歪头看着他,半晌之后,才突然道:"你多久没吃饭了?" "哪有,我一直都吃牛肉面的。" "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吧?" "咳,没办法,我一个人住,没人给我做吃的。" "你那么懒,干脆抓身上的虫子吃算了。" "我身上可没虫子,不信的话一会儿仔细给我检查一下?"坏笑着凑过去,咬了咬端木宁的耳朵。 结果,周放在狼吞虎咽吃完一大堆美味饭菜之后,就把端木宁拉进浴室去,洗洗澡,叙叙旧。 至于这叙旧的方式,略微有些不同。 浴室里只有喘息声,没有其他说话的声音。 良久之后,端木宁红着脸围了条浴巾到了卧室,周放坏笑着跟在身后。 "怎么害羞成这样,不就一年没见么?我还以为你会很热情呢,就跟我俩第一次的时候一样……" "别说了。"冷下脸来:"你刚才还说要好好聊天,我才跟你进去。" "我们不是一直在聊天么?"周放无辜的说,见到对方冷冷的目光之后,才笑道:"我那是肢体语言,你不懂?" 端木宁气得攥了攥手指,然后主动环上周放的肩,咬牙道:"好,那我也用肢体语言。" 主动的吻了上去,舌尖带着挑-逗在周放的口腔里四处点火,还觉得不够,轻笑着咬了咬他的耳垂,听到他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又移到脖颈,咬了咬他的喉结。 轻微摩擦的动作间,遮身的浴巾滑落,周放把端木宁压在床上,撑起手臂把他围住,坏笑道:"你好像很迫不及待啊,想我了?" "很想你。"端木宁认真的看着周放,然后轻轻扯了扯嘴角,淡淡笑了起来,"你有多想我?证明给我看看。" 看着他一脸薄红,却说着如此诱-人的话,这样的端木宁,周放更是喜欢得不得了,真想把他狠狠的抱住,再也不放开。 "你要我证明?别后悔,我可是积压了一年的——想念啊。" "那就一次释放好了,免得你积太多了炸掉。"再次伸出手,环住他的肩,双-腿也分开来,然后别过头去,一副"任凭你发落"的温顺样子。 周放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年以来的思念和不安,在见到他的时候,全部释放。 他虽然成熟了些许,可还是爱着自己的端木宁。 轻微的变化,也让自己更加着迷。 不同于少年时的青涩,漂亮的身体,在沐浴后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光,全身上下处处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周放当然毫不客气的吻了上去,从眉间到唇角,一路向下,认真的亲吻着。 今晚的端木宁非常配合,顺着他的亲吻略微移动身体,在他突然含住脆弱的器官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喘息声,然后颤着手抱住他的头。 "周放,我……嗯……" 被他技巧的唇舌舔-弄着,端木宁想要出口的话变成了破碎的呻-吟,周放却抬起头来,坏笑道:"别说话,用身体来感觉。" 然后又埋下头去,亲吻那可爱的部位。 凌乱的呼吸交错着,身上出了一层汗水,端木宁终于忍不住发泄出来,被周放全部吞了下去。 端木宁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下一刻,那个人就很不要脸的吻了过来。 他的吻霸道又煽-情,舌头滑过口腔粘膜,发出啧啧的声音,让人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一吻结束后,周放微笑着贴着端木宁的唇,低声说:"小宁,说你爱我。" 略显沙哑的声音显得格外性-感,端木宁却愣了片刻,低下头,淡淡道:"说过了。" "信里面写的不算,你好像还没亲口跟我说过你爱我。"周放凑过去咬了咬端木宁的耳朵,随着身体的移动,早已肿-胀的部位也跟敏-感的后-穴轻轻擦过,带起一阵战栗。 端木宁身体一颤,然后主动迎了上去。 周放却忍着不进入,继续哄他,"我想听你说我爱你。" 被白了一眼,周放依旧厚着脸皮,"说来听听。" 端木宁咬了咬牙,一个翻身把周放压在身下,"你废话太多了。" 因为这个动作,周放的分-身跟微微开合的后-穴亲密接触了,端木宁撑着手臂,红了耳根。 暧昧的接触变成了可怕的折磨,两人却都没了动作,周放是很喜欢小宁主动,而后者,又觉得害羞,主动不起来。 结果,两人像是比耐力一般僵持了良久,灼热的分-身和微微开合的后-穴轻轻贴在一起,像是在给心脏挠痒。 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愈加清晰起来。 最后,周放只好轻叹口气,腰身猛的一挺,进入了那渴望已久的部位。 "啊……"端木宁撑着床的手臂有些摇晃,周放却直接坐了起来,抱住他,让他跨在自己的腰上。 因为姿势的改变,埋在身体里的灼热和肠壁剧烈的摩擦,一阵快-感从尾椎直窜而上,端木宁全身都愉悦的颤抖起来。 "你,轻一点……"把头枕在他的肩膀,轻轻喘息着,灼热的呼吸吐在周放耳畔,让后者更加激动起来。 "我很想你,想你快点回来我身边。"一边猛烈的冲刺着,一边在耳边低声说着:"但是,我理解你的理由,也支持你的决定,不管多久,在你觉得适合回来的时候,再回来。" "你要考虑清楚,因为,你回到我身边之后,我再也不会放你走。" 然后没了声音,抱紧了怀里的人,开始疯狂的冲刺。 像是在发泄一年来的寂寞和思念,又像是表达自己的爱意和决心。 端木宁也被那种热情所感染,抱紧了周放的肩,放纵自己叫出声来。 长久而激烈的情事,让两人出了一身汗水,射出的液体也染湿了床单,房间里满是特殊的麝香味道。 周放靠着枕头,把轻轻阖上眼眸的端木宁搂进怀里。 "我看到了古唯在专栏里留下的话,他说爱不可一世,因为太累。" 端木宁懒洋洋的动了动身体,把周放抱得更紧了些。 "他可能想放弃了,放弃爱情,甚至……放弃自己。"周放轻轻叹了口气,摸着端木宁柔顺的发丝,"我跟他通过电话,出版公司的继承人,写的是你的名字。" 端木宁愣了愣,"你是说,他想让我接手公司?" "或许他从来没想过要拿走什么。" 端木宁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微笑起来:"又或许是,他想让我在公司里多做磨练,他说的对,我还太嫩。" 周放点点头,不正经道:"嫩的好吃。" 端木宁无视了他的话,自顾自的说:"这样的话,我们正式在一起,可能要在很久以后。" "没关系,你要想我了,就打电话,我飞来给你暖床。" "那样你不是要经常两地跑,会不会太辛苦?" "没关系,你不动,我只能辛苦一点了。"周放翘起嘴角,轻轻一笑:"明天周末,没课吧?" 端木宁知道了他的意思,主动伸手环住了他的肩膀,然后把身体凑了上去。 柔软的被子里,赤-裸的身体再次纠缠在一起。 天亮的时候,周放在厨房里做早餐,端木宁拿出手机,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 我昨天叫了你爸爸。 我曾以为,这辈子都叫不出口的,可是,真正叫出来的时候,心情却无比轻松。 我想,很多包袱并不是不能放下,而是自己不想放,因为背久了,习惯了,害怕放下之后空落的后背会没有安全感。 可是,放下之后,才能走得更快乐,更轻松。 我知道你一直很自责,可关于过去的种种,已经没有了补救的可能,对所有人来说,最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 作为妈妈的儿子,我为她的意外难过,我会用一生怀念她。 作为你的儿子,我希望看到你,快乐幸福。 那时候,江山正坐在医院门外长长的走廊上,因为坐得太久,双腿都有些麻木。 他看完短信,一边飞快的打字回复着,"我知道,谢谢你,小宁。" 一边流下了眼泪,滴下的液体,模糊了手机屏幕。 病房的门开了,拄着拐杖出来的人,在看到江山之后,身体明显的僵住。 江山站起来,抬起头,微微一笑。 "小唯,我来扶你,我们好好谈谈。" 小唯 二十年前,他曾这样叫他。 千古风流上 【千古风流】 午后,温暖的阳光洒进卧室,少年修长的手指飞快的按着鼠标,电脑屏幕里可怕的僵尸王在经过长达一分钟的咆哮之后,终于说了一句"我还会回来的!",然后灰飞烟灭。 突然听到轻轻敲门的声音。 "进来。"古唯一脸平淡的最小化游戏窗口,迅速调出一份《高三数学模拟试卷》,故作认真的看了起来。 "小唯,你在做什么,我怎么听到你房里有吼叫的声音?"古宁一脸疑惑的看着弟弟。 古唯却扯了扯嘴角,笑道:"姐姐你幻听吧。" 古宁斜眼瞄了瞄电脑屏幕里那份模拟试卷,露出温柔的笑容:"整天做题目,不要太辛苦了。" "没事的。" 古宁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柔声道:"下午有客人来我们家,是姐姐最好的朋友,你要不要跟他们认识一下?" 古唯顿了顿,眼前突然浮现一张微笑的脸。 僵着后背对姐姐说:"没兴趣。" 看着他很拽的样子,古宁无奈的笑了笑,"好吧,那你忙,我们不会吵你的。" 姐姐走后,古唯又迅速调出了游戏窗口,开始新一轮的轰炸。 这张游戏光盘是借同学的,明天就要还,所以今天一定要通关。 当然,古唯并不觉得自己骗姐姐有什么不对,那些模拟试卷已经做了很多遍,满分根本没问题,再说,对他这样有学习天分的人来讲,高考只要发挥正常,好大学没有任何问题,不需要整天学海无涯苦作舟,古唯在学海里乘的可是轻松的大船。 抬头瞄了一眼墙上贴满的三好学生的奖状,古唯轻轻微笑起来。 在姐姐和父母眼中,一直保持着"好孩子"形象的自己,当然不愿意让姐姐看见手舞足蹈打单机游戏的画面,那样,会比较"幻灭"吧? 轻轻翘了翘嘴角,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支烟来,点燃。 好孩子也会吸烟喝酒,只是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 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悠闲的吞吐着,很快,屋内就弥漫了一阵淡淡的烟草香味。 原本以为这个难得空闲的周末下午,就会这样无聊的渡过了,可是,门突然被推开。 古唯有一瞬的慌乱,照理说姐姐在外面招待客人,不可能来自己房间的,那么,会是谁? 锐利的目光扫向门口的人,透过淡淡的烟雾,映入眼底的是一个男人。 略长的刘海轻轻荡在眉间,白-皙的皮肤,红润的双唇,整个看上去,好听点说是长得清秀,难听点说,不就是典型的小白脸? 古唯冷下脸来,"出去。" 那个人却似乎有些迷糊,一脸迷茫的抬头看了看周围,最后把目光落在古唯身上,然后弯起眼睛轻轻微笑起来,带着歉意。 "这里不是卫生间?难道我又走错了。" 古唯僵着脸,"你想在这里解决的话,我不介意的。"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床铺,"请。" 男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有些红。 "你能带我去卫生间吗,我有些……内急。" 古唯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嗯,我叫江山,古宁的朋友,你就是小唯吧?" 因为他亲热的称呼,古唯再次皱起了眉头,起身:"我带你去卫生间。" "嗯,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往卫生间走去,路过走廊的时候,江山才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刚才走错方向了,你家太大了,就像迷宫。" 古唯走在前面,一脸冷漠,懒得理他。 "到了,请。" 然后又面无表情的回头,绕过江山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却听身后的江山突然说:"他怎么跟古宁形容的乖孩子不一样?" 带着疑惑的语气。 古唯回头瞪了他一眼,"哪里不一样?" 江山又微笑起来,"我是说,你比她形容的那个木头一样冷酷的弟弟,可爱多了。" 江山开门进了洗手间,古唯却僵在原地。 心里不停咒骂着这个突然闯入房间的诡异男人,该死的,现在连玩游戏的心情都没了。 悻悻的回房,开了窗让烟草的味道散了去,然后打开电脑里的动画片看了起来。 正看到关键时刻,房门却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又是刚才那个人,这次脸上没了迷茫,而是带着亲切的微笑。 当然,笑容在看到电脑里的影像之后,僵在唇边。 "你……看这种片子啊。" 江山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发。 看A片被抓包的古唯,却是一脸坦然,翘起嘴角笑道:"你又走错了?" "不是,我想跟你聊聊。"江山斜眼瞄了瞄电脑里激烈进行的某项运动,然后尴尬地:"能把它先关掉吗。" "不行,我借同学的,明天就得还了,要赶紧看完。"脸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在嘲笑这个男人的木讷和单纯。 都多少岁的人了,男生看这种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他倒像是没看过一样,只不过是尺度不是很高的动画片,都涨红了脸。 真是可笑至极。 "咳,客厅里的女生们在聊怎么织毛衣,我跟她们似乎没共同语言。" 那个时候,亲手织毛衣送给自己喜欢的人,成了一种流行的风气,毛衣的花色多样,织法繁多,女生们聚在一起,总喜欢讨论这些东西。 跟江山最熟的端木清和古宁在厨房忙碌着,其他女生叽叽喳喳讨论针织的话题,让江山这个唯一的男人觉得很无趣,只好跑来找这里还存在着的同性生物。 可是,没想到古宁口中的乖孩子,一边吸烟,还在看A片…… "呃,小唯啊,这种东西看多了不好。" 思虑很久之后,说出了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的话。 古唯却笑了,"有什么不好?" 江山没话说了,一直在那咳嗽,最后蹦出了一句:"你不是才十六岁么。" "十六岁不小了。" 突然觉得面前故作正经的孩子挺可爱,江山微微笑了起来,"你有女朋友吗?" "没。" "那你这么着急看这个做什么。"江山显得颇为无奈,伸手去摸他的头发。 古唯的身体僵住,江山却轻笑道:"你的头发很硬,看来你的性格也比较冷。"手指轻轻穿过发间,感觉到硬如刺的短发。 "我的性格如何,不需要你来评价。"狠狠拨开了他的手,古唯继续回头,面无表情的听着电脑里嗯嗯啊啊的呻-吟。 江山缩回手来,良久之后,才轻声笑道:"你要不要去卫生间一趟。" 古唯在卫生间冲冷水澡,自暴自弃一般用手狠狠的揉搓着肿起来的部位。 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可今天总觉得心里有些乱。 那个轻笑着的男人,像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不知为何,他身上淡淡的清爽味道,让自己的反应更加激烈,居然被他看了出来。 而那个迟钝的人,肯定在想,自己是因为看片子才起了反应。 思绪又回到了上个月。 模拟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没有意料中那么好,古唯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于是,古宁在去同学家聚会的时候,带上了弟弟,想让他也放松一下。 古唯到了江家之后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吃水果,姐姐的朋友们也总是用看小动物般宠爱的眼神看着他,小唯小唯的叫他,让人非常厌恶。 后来一个人在江家转,在走到一间卧室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音。 有些好奇的推开一条门缝,看到全身□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男人。 "唔……好热……好难受……" 把被子卷起来遮住了身体,滚了一圈又散开。 那个人明显喝醉了,全身都染上一层诱-人的粉红,或许是太难受的缘故,一直在床上滚个不停,嘴里还发出难过的声音。 像是有一种魔力在吸引自己一般,古唯一步步走了过去。 那个人似乎感觉到一阵冷冷的气流,让火热的身体很舒适,于是,抓住了古唯的手,像猫一样蹭了过来。 "好热,水……" 古唯僵着身体,从旁边找了一杯水递给他,让他喝了下去。 被水浸得红润的双唇轻轻开合着,然后拉着古唯,把唇凑了过来。 自始至终,古唯一直僵硬着身体。 可唇上柔软的触感,却清晰到像是刻意放大过一般,在脑海里萦绕不去。 柔软的舌头伸入口腔,有些迷糊的到处乱转,最后找到古唯的舌头轻轻咬了咬,然后心满意足的退了出去,闭上眼睛趴在枕头上呼呼大睡。 古唯僵硬了好久,找回理智之后,才发现自己心跳如擂鼓般,呼吸也紊乱了。 伸手摸了摸被他亲过的双唇,舌尖被咬了一口,发麻的感觉窜遍全身。 看着床上□着身体的男人,光洁的后背在夜色里似乎闪着光,细瘦的腰线,臀-部以下的部位被薄被遮挡着,引人遐想。 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古唯把手轻轻放在他圆润的肩头,顺着皮肤下滑,每秒的触感让人流连忘返。 门外响起的高跟鞋的声音让古唯惊得缩回手来,迅速把被子给他拉好。 站起身来,看到门口站着的女子,穿着紧身的连衣裙,浓密的卷发搭在肩头,冷淡的目光绕着古唯盯了片刻,然后淡淡的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走错了,听到有人要水喝,进来给他送水。" "是吗?" "那你以为,我还会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沉默着,这时又插入另一个温柔的声音:"清儿,你有没有看见我弟弟。" 出现在门口的是古宁,见到古唯之后轻轻松了口气:"回家了,我到处找你呢。" 古唯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突然听见被称作清儿的女子轻笑着说:"江山喝醉之后很迷糊,抓住人就亲,你没事吧。" 古唯僵了僵后背,"没事。" 古宁却笑了起来,"清儿你开什么玩笑,他要是把我弟弟的初吻给拿走了,我明儿把他扔去黄浦江喂鱼。" "你不知道,他只是把人当排骨咬罢了,可不管是谁。小唯……没事就好。"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古唯,然后轻轻微笑起来,"时间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姐,那个女人是谁?" "哦,是江山的未婚妻啊,端木清,我最好的朋友。" 不知为何,姐弟两人的神色似乎都暗淡下来。 外面响起敲门声,古唯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再次迅速的用冷水冲了一遍身体,然后穿好衣服,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微笑着的江山。 "我想去洗手间。"江山说。 古唯点了点头,侧身,他从自己身前绕过的时候,身体轻微的接触间,带起了一阵酥麻的感觉。 古唯瞳孔一缩,握紧了双拳。 自己怎么会一直对他念念不忘,这个月来梦里总是想起他赤-裸的身体,今天他在身边的时候,身体又不由得起了反应。 虽然用看片子的借口很好的掩盖了,一脸温柔微笑的他,似乎也没有多想。可不得不承认,刚才他坐在身边的时候,自己居然产生像片子里一样狠狠压倒他,进入他的身体,狠狠的拥抱他,让他哭泣——这种可怕又龌龊的想法。 这简直太可怕了,他是个男人,还有未婚妻,并且是姐姐最好的朋友。 寒冷的冬天过去了,端木清、古宁和江山都按时返校。 古唯一个人在家,更加自由,做的梦也更大胆了,有时候,甚至会想着那个人的样子,在床上用手解决,高-潮的时候,眼前出现那人微笑的脸。 大声叫出他的名字,心里更加悲凉,觉得这样可怕的自己,简直像个变态一样。 可是,无论怎样强迫自己,甚至用题海战术让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可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忘记那次酒后的意外。 他柔软的带着酒气的舌头,红润的唇,微微眯起的蒙上一层水汽的眼睛,还有迷糊的叫喊出的呻-吟…… 那些片段,在梦里一次又一次的重现,古唯觉得,自己快疯了。 或许是因为情窦初开,才会有那种紧张,刺激,兴奋又忐忑的感受,复杂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很多个夜晚,辗转难眠。 之后的夏天,似乎格外炎热。 经过几个月的备考,终于结束了噩梦一般的高三生涯。 端木清、古宁和江山,因为学校放假早,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古唯的高考分数公布。 古唯成绩优秀,如愿以偿的考到了远在北方的名牌大学,父母摆了个可怕的庆功宴,请了一大堆古唯根本不认识的人来。 穿着一身简单的牛仔衬衫,衬托出修长的身材,古唯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或许是脱掉了校服的缘故,今天的古唯看上去格外帅气迷人,手里拿着酒杯轻轻摇晃的动作,带着玩世不恭的傲气。 在父母和姐姐眼里,他一直是让人骄傲的孩子。 江山坐在角落里歪头思索着,片刻之后,突然轻笑道:"清儿,你觉不觉得小唯其实是个很别扭的孩子?" 端木清轻轻喝了口红酒,淡淡道:"我倒觉得他深藏不露。" 想起撞见他吸烟和看A片的场景,江山又笑了起来:"不过他真的挺厉害,听说初中的时候跳级啊,这么小的年纪,看上去倒像是个大人了,做的事……也像个大人一样。" 端木清抬头看了远处的古唯一眼,正好跟他锐利的目光相对。 古唯朝这边走了过来, 端木清轻轻举了举杯,"真巧,你考到我们学校,还是我直系师弟,你爸说,开学的时候叫我顺便捎你过去。" 古唯举杯,一口喝光了杯中的红酒:"那以后就有劳清姐照顾了。"嘴角的笑却带着冷漠的疏离。 江山微笑:"我们都在一个地方上学,哥哥以后也会照顾你的。" 古唯冷着脸看了他一眼,"哥哥?" "咳,或许叫师兄更合适些,我在读研了,你才上大一,隔很远啊。" 他无意中的话,让古唯心里一阵波动,故作平淡的说:"你是嫌我年龄小?" 江山却眨了眨眼,意味深长道:"你不小了。"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酒杯喝了下去,古唯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他被酒沾湿的唇瓣,嘴角轻轻扬起,带着笑意。 "清姐,我姐姐好像有事找你。"古唯指了指站在远处的古宁。 端木清微笑着起身,然后扭头对江山说:"你少喝点,别忘了酒后的坏习惯。" 江山点了点头,"放心吧,有小唯在呢。" 端木清离开之后,古唯给江山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没想到,以后就是校友了。"轻轻摇晃着酒杯,然后递给他,"为我们的缘分干杯。" 江山微笑的时候眼睛弯起来,很好看,古唯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杯子递给他,"怎么,怕我在里面下毒?" 江山摇摇头:"我不敢喝太多,我喝醉之后总是失去理智。" "哦?比如呢?" "听清儿说,我抓住人就当排骨咬过去。" "是吗。"低头轻轻笑了笑,然后装作不在意的问:"她那么清楚,因为你咬过她?" "没有,呵呵,每次我一喝醉她就给我嘴里塞点东西,然后逃走不管我。"似乎有些苦恼的,轻轻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吧,我们的父母希望我们到法定年龄之后就结婚。" 古唯沉默片刻,"你想跟她结婚吗?" "实话说,很不想,我有点怕她这样的女人。"江山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而且,一直把她当妹妹。" "既然没有爱,你可以不结婚啊。"古唯在桌下紧了紧拳,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建议道。 "如果有爱的人,我当然不会跟清儿结婚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是爱,所以……既然她也同意了,两边的父母都希望我们结婚,一起长大的朋友,相处起来应该容易些。" "你想亲吻她,拥抱她吗?" 古唯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让江山吓了一跳,有些尴尬的:"当然不想。" "如果爱一个人,会想亲吻他,占有他的,不是吗?" 对上古唯深邃的眼眸,江山觉得心里有些慌,面前的这个人,或许真的如端木清所说的深藏不露,不然,为何自己跟他相处的时候,总觉得有种不舒服的压迫感。 "其实又有多少人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呢,古时候都没见过面的男女,不是一样可以过到老。"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难道不想追求爱情吗?"古唯像是生气了,瞪着他的眼睛有些可怖。 "咳,你不明白,有的人一生都不会明白爱情是什么,或许我就是那种人,从来没有过心动的感觉,爱情对我来说太过奢侈。" "至少,你可以跟爱你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同样对感情冷淡的端木清。" "可是,没有女生会喜欢不懂浪漫,不懂怎样关心人的男人吧。目前为止,我连一封情书都没收到过。" 虽然说着这样沮丧的话,江山的嘴角却还是带着笑意。 古唯神色黯了黯,自顾自的拿起酒杯喝了起来。 "你别替我不平了,我跟清儿商量过,我们结婚对两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婚后怎么相处,到时候再说吧。" 古唯沉默着,把酒杯推给了江山。 "不如去房间聊吧,这里太吵了。"江山有些微醉,脸颊染上一层好看的粉色,说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酒香,站起来的太急,身体不稳,扶住了古唯的手臂。 古唯后背一僵,随即站起身来,半拥着他往卧室走去。 路上遇到古宁和端木清的时候,江山微笑道:"我好像醉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那时候江山的神智还是清楚的,端木清看了旁边面无表情的古唯一眼,然后轻声对江山说:"别再喝了,等下还要回去见父母。" 江山点了点头,然后靠着古唯,到了他的卧室。 "我不太舒服,想休息一下。"江山轻笑着躺在床上。 古唯反锁上了门,在背后拿起遥控器,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江山睡了片刻,觉得有些热,把外套给脱了下来。 古唯的呼吸却明显急促起来,走近了,轻声问:"热吗?我帮你。" "嗯……"似乎已进入睡眠状态的江山,只发出个微弱的鼻音,古唯伸出手,轻轻抚向他的脸,然后慢慢下滑,探进了胸口。 那里是属于男性的平坦,光滑的皮肤却像是有一种磁性,吸住自己的手不让离开。 见他醉了没反应,古唯的手指便放肆的抚-摸起他的身体。 衣服被解开,滑落,古唯也上了床,撑着手臂把他圈在怀里,凝视着。 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肯定的是,并不止是那次让自己难忘的意外亲吻,江山身上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吸引着自己,让自己想要把他拥在怀里,想要独占他。 或许因为太过年轻,身体的欲-望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有些难以控制,再加上曾经在无数个梦里狠狠进入过他,现在,他一脸安静无害的样子,就躺在自己面前…… 内心的激荡和身体明显的反应,让古唯瞬间失去了理智,从旁边拿过一壶酒,倒进嘴里,然后对准他的双唇就吻了上去。 甜美的酒香充斥了口腔,他的舌头似乎在寻找清凉的液体来源,主动的缠了过来,柔滑的触感,让古唯心中燃起一片烈火,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舌头毫不客气的闯了进去,加深了亲吻。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的缘故,亲吻变得疯狂而浓烈,不知情的人喉间发出的微弱又迷糊的声音,更加刺激着人的神经。 最后蔽体的衣物也被褪下,古唯紧紧拥住他,像是想要占有猎物一般狂热的亲吻着,直到他呼吸困难开始挣扎的时候,才赶忙放开。 看着他被吻得红肿起来的唇,古唯觉得下-身一阵冲动,抬起他的双-腿,想要如梦中一般狠狠的进入他的身体。 抵在入口处的欲-望最终还是没有直接刺入,心里想着,没有准备的话,会伤到他吧…… 于是翻转了他的身体,让他夹紧双腿,然后把肿-胀的欲-望插进了腿间,暖暖的温度,光滑的皮肤,开始疯狂冲刺的时候,那种灭顶的快-感,再加上眼前赤-裸着的身体给的视觉上刺激,古唯的动作更加激烈起来。 终于在他身上发泄,看到他修-长的双-腿因为剧烈的摩擦而变得通红,古唯吞了吞口水,想要拿些润滑的东西再真正的做一次,却被他突然睁开的眼睛和轻柔的声音吓得拉回了理智。 "小唯吗?"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古唯身体一颤,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搂住他把他扶了起来。 "好热……" 他还没有恢复神智,迷茫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少年模糊的轮廓。 因为激烈的动作出了一身汗水,接触的地方变得滑腻,古唯轻笑道:"热吗,我带你去洗澡。" 卧室里有独立的浴室,古唯抱着迷糊的江山进了浴室,然后用水冲净了一切。 包括自己趁人之危的证据。 之后把空调温度降了回来,换了条崭新的床单,再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因为身体被冲洗之后觉得很舒服,江山很快就睡着了。 古唯穿好衣服之后,站在床边发呆,看着眼前对自己没有任何防备的人,想起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在他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差点就强-暴他的自己,简直就像禽兽一样。 深深的吸了口气,坐在床边,轻轻抱住熟睡的江山。 "我喜欢你……我喜欢上你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管是年龄,性别,家庭……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我很清楚,可是,我忍不住想亲近你,想得到你,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我快疯了,快疯了你知道吗?" 回答他的,只是轻轻的一声:"小唯,想喝水……" 古唯站了起来,皱了皱眉头。 "未免做出伤害你的事,从现在开始,让我……远离你吧。" 虽然说着这样果决的话,可倒来一杯水,喂他的动作,却格外温柔。 千古风流下 【千古风流】下 那时候的自己才十六岁,有着少年特有的青涩,却也有涉世未深的少年才能有的冲动和任性。 所以当时才会如此大胆,在他酒后不知情的情况下想要强占他,那是没有考虑后果的冲动,是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渴望。 多年以后古唯经常回想,如果当时自己狠心一点强占了他,后果会怎样? 醒来的江山会不会大发雷霆,给自己耳光,又或者,宽容大度的,以一种兄长的姿态教训自己这样的"不良少年"。 然而,当时,清醒之后的江山,却轻轻微笑起来,唤自己的名字。 小唯。 是你照顾我的吗? 真不好意思,我比你大好几岁,喝醉了还要麻烦你照顾。 那些话,那样的眼神,直到现在还清楚记得。 那是一种,完全的、纯粹的——信任。 他对自己没有丝毫防备。 在他的心里,面前的少年,不过是朋友的弟弟,是个乖孩子,是唯一一个在他酒后没有因为害怕乱亲人的坏习惯而逃开,反而给他拉好被子,喂了水,留在身边陪伴的人。 那一刻,古唯知道,江山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而不是趁人之危,差点强占他的禽兽。 幸好当时收敛了,古唯常想,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或许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反目成仇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然而,也正因为对他狠不下心来,两人之间才一直僵持着朋友之上恋人之下的微妙关系,这么多年。 江山有什么烦心事都会找自己倾诉,把自己当成了他最亲密的朋友,兄弟。 却不是恋人。 用各种方法试探之后,也终于得出,江山不是同性恋,更不可能为自己变成同性恋的结论。 他说,男人和男人,不恶心吗? 那是在他婚礼前的一个星期,古唯想做最后一次尝试的时候,他笑着对自己说的话。 "小唯你担心什么,追你的女孩子那么多,选一个喜欢的,将来结婚生子,你会有很好的妻子,很温暖的家庭。" 他微笑的样子像一把利剑,直直捅入心窝。 我不想要什么妻子,不想要什么温暖的家庭。!我想要的只是面前的你,而你却一无所知。 很多话没有办法说出口,古唯想,自己不该那么自私,既然他对同性反感,更不能把他拉下深渊里。 他已经在筹划着将来生儿子还是女儿,叫什么名字,虽然他不爱端木清,却准备好了,以后和端木清一起,过平淡的生活,直到老死。 他不追求轰轰烈烈的爱情,他只求安心和平淡——那是自己没有办法给他的。 婚礼的那天,古唯做了伴郎。 少年修长挺拔的身体,被规矩的西装包裹着,吸引了全场宾客的目光。 在神父说你是否愿意无论健康、疾病都陪在对方身边的时候,古唯的手指轻轻攥入手心,在心里说: 我愿意。 哪怕你不知道。 后来,连古唯自己也分辨不清,陪在他身边这么久,到底是因为当初那个无人知晓的承诺,还是因为爱,抑或,只是自己的执念呢。 因为不曾得到他,所以一直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眼中也只有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去寻找一段新的感情。 把目光投向那个深爱的人,执着,无悔。 那是大二的假期,十八岁已经大二的古唯,脱去了仅存的稚气,或许是心底压抑的情感,让他从外表看去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姐姐常开玩笑说,你的目光阴沉,根本不像青春少年,反倒像个糟老头子。 那一年,端木清在毕业典礼上,认识了一个返校参加科研项目的学长。 两人相互吸引,恋情轰轰烈烈。 江山不知情,古唯却看在眼里。 古唯找端木清谈判。 坐在对面的女人美丽依旧,高傲依旧。 她说,她和江山之间没有什么,结婚到现在依旧是小孩子过家家酒一般可笑的相处模式,她是个女人,她也渴望有人真心的爱着自己,渴望一段幸福的婚姻和温暖的家庭,以及可爱的孩子。 "那么江山呢?"古唯问。 "我会跟他离婚。" 端木清笑着说,"他那个人情商太低,但是我相信,他会找到动心的人,那个人,不是我。" 因为两家商业上的合作关系,被父母牵制的婚姻并不容易解除。 于是,古唯和端木清联手,再加上那位学长的帮助,让江家和端木家商业上的关系,很快由友好变成了敌对。 端木清对江山说,对不起。 我想要的爱情,你给不了,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牢笼里,所以,请放我走。 她把离婚协议书留在了桌上,江山沉默良久之后,轻轻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笑着抱了抱她,"祝你幸福。" 端木清跟学长私奔的消息,隔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跟古唯聊天的时候,江山的情绪没有预料中的低落,反而笑得开怀。 "清儿找到爱慕的人,那是好事,我希望她能够幸福。"轻轻叹了口气,抿了口酒:"原本以为对她好就足够了,没想到,留在我身边,对她来说竟像是牢笼。" 他似乎醉了,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傻气,"现在好了,她走了,笼子里就剩我一个。" "原本以为她跟我是同类人,感情冷淡,不会动心,没想到她也会离开,冷血动物,原来只是我。" 既然她走了,那就让我来承担你的幸福。 古唯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拿出准备好的药,倒进了他的杯子里,被毫无防备的江山喝了下去。 之后的一切,似乎都脱离了掌控,变得混乱不堪。 把昏迷的江山放在床上,因为有急事而被导师叫去的古唯,回去之后见到的竟然是那一幕可怕的景象。 看着闭着眼睛昏睡过去的江山,和扯了被子盖住身体的姐姐,那一刻,古唯把手指紧紧攥进了手心——那是上天跟自己开了一个很大,很可恶的玩笑。 直到姐姐难产而死的时候,古唯都没敢问,她为什么不拿掉孩子,她是不是喜欢着江山。 那些问题的答案,古唯怕自己承受不起。 所有的罪,由自己造成,就由自己承担吧。 原本以为悲剧就此结束,没料,多年后的江山,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竟开始怀疑当年酒后的意外。 古唯捏造了事实,江山想接回儿子。 一次争吵,江山酒后驾车离去,古唯担心他出事,开了同学的车子追在后面。 车祸发生的时候,其实自己并没有坐在江山身边,而是直接开车横在了他的前面。 腿上鲜血直流,古唯却拼命想从窗户爬出去看看江山有没有事。 被同车当医生的同学制止,"你疯了!" 副座的同学立刻拨了120急救电话,因为回家心切而让钟叔超速驾驶的端木清,抢救无效,死在了医院。 一个酒后驾驶,一个超速驾驶,恰好在那里相撞——或许又是上天跟自己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江山被撞伤了头部,古唯跟擅长催眠的同学联手,把那场车祸,从他的记忆里彻底抹掉。 那些往事,很多都记不清了,可是江山却依稀记得一些片段。 在那生死关头的时刻,古唯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他关切的眼神,和刺目的鲜血,现在想起的时候,心脏还会不由得轻轻颤抖起来…… 江山坐在沙发上,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轻声说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一切以我为先,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眼睛有些湿润,抬起头来,看向那个人。 不再是那个傲慢的少年,面前的男人,有着成熟俊朗的面容。 脸上却满是疲惫的神色。 是他不离不弃陪在自己身边二十年,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最无助的时候,回过头,始终有他在身边。 然而现在,他说,他累了,他要忘记。 这么多年来习惯了他的陪伴,习惯了他的照顾,一直依赖着他,甚至把他当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因为端木清的离开,以为自己是冷血动物不会拥有爱情,也没有资格拥有爱情,其实,对古唯那种超出平常的亲切和依赖,或许应该算做是喜欢吧,怎么可能只是所谓的朋友和兄弟呢? 有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的朋友和兄弟吗? "小唯……" "别这样叫,我不习惯。"古唯的神色有些僵硬,"你有什么话快说吧,我下午还要去医院做催眠手术。" 江山轻咳了一声,"周放昨天找过我,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概念的问题,其实感情的事,没有办法下明确的定义,就比如朋友吧,小宁他虽然嘴上说从不把林微当朋友,可事实上,他的种种表现,已经把林微当成最好的朋友了。"江山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对你的那种感情,我虽然嘴上一直说是兄弟情意,可是……或许……或许那是喜欢也不一定……" "什么叫或许是喜欢?"古唯冷下脸道:"我等了二十年,等的不是你的或许和不一定。" "我……" 古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还是去做催眠,把过去的事给忘了吧,江山,我耗不起时间,我真的很累了,我不想一生都背着这个枷锁,我都快被你逼疯了,你知道吗。" 江山紧了紧手指,然后低下头来,轻声道:"忘记过去,开始新的生活,这是你希望的吗?" 古唯沉默着,没有说话。 "可是,我不要忘了你,这些年来,跟你相处的那些日子,我都不想忘。" 只是对感情的定义出了问题。 以为那只是朋友情谊,安心的把他绑在身边二十年。 可是,如果只是朋友,怎么会在他出事的时候那么焦急?怎么会因为害怕他跳槽离开,而把公司最大的权利都交给他? 紧张的给他介绍女朋友——其实是害怕自己对他的感情超出尺度,所以才慌乱的想把他推开。 他说想忘记自己的时候,那种难过和痛苦,并不是简单的"朋友"可以解释的。 二十年的相依相伴,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 江山抬起头来,把双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轻声地:"我不想忘记你,我想继续跟你在一起生活,可以吗?" "江山,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吗。"古唯顿了顿,沉声道:"不爱我,却想把我继续绑在你身边,让我整天看着你却无法得到你,这简直是一种酷刑,你到底明不明白?"因为愤怒,声音都有些颤抖。 "又没说不爱……"江山轻声嘟囔着。 古唯怔住了。 "我……没说不爱。"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拥有爱情,说这样的话,觉得很是尴尬和羞耻,特别是这个年纪了,还要说这种肉麻的话,让一向不善言辞的江山涨红了脸,"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是以前那样,而是……而是像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古维深深吸了口气,"你确定?" "嗯……" 古维毫不犹豫,抬起他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 他紧张的闭上了眼,双唇也轻轻颤抖着。 虽然年纪不小了,儿子都那么大了,可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的他,简直青涩单纯的如同白纸。 古维撬开了他的牙关,舌头长驱直入,他没有丝毫抵抗,顺从的张开嘴巴任凭自己缠住他的舌头吮吸。 盼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吻他,而不只是在梦里。 古维压抑的情感像是爆发了一般,疯狂的,一遍遍的侵略他温暖的口腔,伸出手来叩住他的后脑,加深了亲吻。 "唔……嗯……"江山喉间发出微弱的声音,更跳起了古维的欲火。 深吻结束后,才放开了他,之间江山脸色红润,紧张的喘息着。 "我想要的可不仅如此,你不恶心?" 江山垂下头来,用手按住胸口,感受着失速的心跳,"不恶心。"然后吞了吞口水,攥紧手指:"只要是你,我……可以的。" 古维沉默良久,然后把他轻轻一拉,压在沙发上。 认真的盯着他看,面前的江山,依旧是记忆深处的那个笨蛋,可今天的他,却像是敞开胸怀想通了什么一般,看着自己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目光也有些闪躲。 "看着我。"古维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跟自己对视,"我是认真的,江山,我爱你。" 江山弯起眼睛轻轻笑了笑,然后轻声地:"我也是认真的,我也……呃。" 因为不好意思而没说出口,觉得自己都这把年纪了,儿子都找到对象了,还在那爱来爱去的实在是不好。 古维全身颤了颤,压在他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 紧到,像要让两人的身体融为一体。 江山伸手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柔下声来:"你的腿,好些了吗?" "放心。"古维的手探进了他的衣服,抚摸着光滑的皮肤,把衣服轻轻撩了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江山红了脸,"我是问,你的腿……" "好了。"啃咬着他的耳朵,在他耳边轻声回答着,手下的动作也不停歇,迅速除掉了他的衣物,深深的目光盯着他:"我想要你,江山。" 被他眼中赤裸的欲望吓了一跳,江山有些羞耻的别过头去,轻轻点了点,默许了他的动作。 亲吻和爱抚变得热烈而疯狂,像是发泄挤压多年的情感一般,吻遍了他的全身,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和味道。 江山本就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哪里经历过这么激烈的情事,全身泛起羞耻的红色,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感受着拥住自己的男人带来的陌生战栗。 背后冰凉的真皮沙发,压在身上的人体温却热得要把人融化了,江山有些紧张的扭动着身体,却听古维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起来。 "你别乱动,交给我。" 他深深的看了江山一眼,然后起身去了卫生间,很快就回来了。 江山一见他手里拿的润手霜,知道他的用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古维再次俯下身来,想要亲吻他,却被他躲开了,红着脸轻声道:"去床上把……" 被他那脸红的样子惹得一阵气血上涌,古维低吼了声:"你真麻烦。"便半推半楼的把人拉去了卧室。 一接触到柔软的床单,江山便钻进了被子里,轻声地:"盖着被子吧,那个,关灯。" 古维实在是抓狂,这个情商负值的白痴到底是要怎样啊,刚想直接把他抓出来压倒,却听他轻声说:"我最近没做运动,皮肤都皱了。" 难道他因为自己年纪大了而自卑?古维气得想把他痛揍一顿,深吸口气,把人从被子里抓了出来。 "放心,就是你脸上皮都掉了,我也会这样吻你,抱你。" 像是证明自己的话一般,又给了他一个狂热的亲吻。 "我习惯了你在身边,舍不得放你走。"江山的眼眶有些发红,"我怕,你会受不了我这样情商太低的人。" "够了,你还不相信我有多爱你是吗。"抬起他的双腿,直接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身下的人却因为这种羞耻的姿势,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古维俯下身来,挖了一些润手霜往那羞耻的收缩着的后穴涂去。 "啊……你,别这样……" 感受到他在体内摸索的手指,江山羞得都快缩成一团了,却被古维强行压制住,又加了根手指,耐心的扩张着。 手指在里面搅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江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只好攥紧了身下的被单。 看到那后穴一张一合像是在期待自己的进入,古维吸了口气,把早已肿大的欲望抵在入口,江山却在瞬间全身僵直。 古维俯下身来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吻,在他放松警惕的瞬间,果断的,狠狠刺入。 "啊……"他居然进入到自己身体里面,羞耻的姿势,再加上撕裂般刺激着神经的疼痛,江山攥住被单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些,拼命深呼吸,来适应他的入侵。 "放松,我不想弄伤你。"古维在耳边的话格外温柔,感觉到他的压抑和忍耐,江山轻轻点了点头,深吸口气放送身体。 体内灼热的分身像是冲出牢笼的野兽一般,开始疯狂的冲刺,"啊……嗯……"江山只能发出羞人的呻吟,抱紧了在身上冲刺的男人的肩膀。 没有想到,疼痛过后,两人的结合,竟然能如此欢愉。 "轻一点……啊……" "停,停下来……我受不住了……不要这样……唔……" 卧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还有破碎的尖叫声。 一夜缠绵,早起的时候,江山眼睛红肿,声音嘶哑,全身都是可怕的痕迹。 古维倒是精神很好,神清气爽的坐在床头,拿着江山的手机打电话。 "周放,今天不用来看江山,他现在很忙,你多陪陪小宁吧,明天就回国了,下次来的时候再来看他。" "嗯,你那个网游文开发游戏的事情,我离开之前就已经跟游戏公司谈好了,你回去以后再跟一下他们的进度,好,小宁我会好好照看的,拜。" 挂上电话,扭头,却看见江山正瞪着自己。 古维凑过去,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早安吻,"醒了?" 江山沉默了良久,然后移了移身体,靠在他的怀里,"我太笨了,浪费了那么久。"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古维轻轻笑了起来,搂着他的肩膀安抚着:"没有关系,以前浪费的那些时间,以后,我们再补回来。" "古维。"江山突然认真的叫了他的名字,在他扭头的时候,凑上去,轻轻一吻。 "我爱你。" 古维脸上保持镇定,被子里的手却剧烈的颤了颤。 "嗯,你怎么好意思说了?" "咳……"江山脸色红了红,轻声道:"昨晚都那样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出来比较好,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些不安,怕我是因为同情,或是内疚什么的跟你在一起……"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抓起他的手,轻轻的十指相扣:"我已经想通了,其实这些年来,在我心里你一直是特别的,或许,我早就爱上了你,只是自己拒绝去相信,害怕细想,所以没有发掘罢了……" 古维轻轻摸了摸他耳侧的发。 "那些都过去了,现在重要的是……"古维声音一顿,手指有些不规矩的往他身后移去,"早上,我似乎又有生理反应了。" 江山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低下头,红着脸,主动把他拉近了被窝里。 千古风流,如画江山,那是古维临走时的专栏里,留下的文字。 其实仔细看来,古维的每一部作品里,人物都有自己和江山的影子,每一个故事的结局,或是惨烈,或是美好,却没有现在这么真实的幸福感。 虽然等待和折磨的日子太过漫长,甚至让人疯狂——现在却还不晚,至少,我们还有两个二十年,可以一起度过。 至少,现在可以安心的拥抱着你,在每个清晨,对你说,早安。 爱可一时,也可一世,只要我们愿意相信,愿意坚持。 愿意在漫长的风雨过后,依旧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