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太子今天也在演深情》作者: 妖殊 起点VIP2023-08-05完结 34.18万字 3.01万总推荐 424周推荐 简介: 她是将门嫡女,潇洒恣意,慵懒随心,没什么大的志远,就想天下安宁,躺平摸鱼。 他是当朝太子爷,俊美无铸、尊贵不凡,奈何性格诡异、行事不羁,作天作地,害人害己。 然后这祸害成了她夫君…… 大婚之夜,他扬言休妻,却惹祸被罚进佛门,她翘首以盼,等了足足两年,好不容易把他等回来了,结果特么的居然‘失忆’了? 失忆后的太子爷更加嚣张邪恶,挖坑设局,搭台看戏,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说好的要和离,结果他却缠着、撩她、命都给她? 明明他就是逗人玩儿,偏偏所有人都觉得他情深似海,劝她怜惜眼前人。 怜惜个屁,真要觉得这人好,你们倒是别抖啊。 太子爷疯批病娇蛇精病,奈何长得好,给得多。 她能怎么办?一边嫌弃,一边宠着呗。 塑料夫妻,相互演情深,相互挖坑,联手坑人。 1V1,两个戏精,互坑出感情,然后一起祸害天下。 标签:女强 将军 爽文 皇后 腹黑 第1章 匕首双刃,伤人也伤己 描眉、上妆、点唇,梳头。 “嘶!” 头发丝被扯,疼得镜中端庄雅致的美人瞬间龇牙咧嘴。 “娘娘恕罪,奴婢下次轻点!” 梳头的婢女不怎么走心的请罪。 秦婳伸手捡起那几根被扯断的头发,这么几根一下子被扯走,可见力气不小。 “怎么回事?”一袭紫粉衣裙,面容温婉的女子端着盘子缓缓走来,看到这画面忍不住蹙眉,挥退那婢女:“你下去吧。” “奴婢告退。”婢女走得很是干脆,生怕慢了被留下似的。 林满月把手中的汤药放下,转身拿起梳子轻轻给秦婳梳头,长长的头发在她手中极为听话,被她挽成一个个发髻,最后形成一个时下最流行的牡丹鬓。 点缀金钗步摇,华贵典雅。 秦婳忍不住感慨:“也就头发盘起起来的时候我才恍惚惊觉自己居然嫁人了。” 林满月轻抚她的鬓角,满眼爱怜心疼:“咱们婳婳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福气还在后头。” 福气?这话倒是让秦婳想起外面对她的传言。 她秦婳不过区区二品武将之女,却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被皇后一眼相中成了太子妃。 正当众人对她羡慕嫉妒恨的时候,大婚当日,太子爷打断了二皇子的腿,被圣上罚入佛门修行,她这洞房都没入的新娘子成了满城笑柄。 嫁给太子是她福气滔天,守寡是她福气耗尽,配不上天家皇族。 好坏都由他们说尽了。 “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娘娘饶命……” 突如起来的凄厉惨叫,惊得秦婳猛的回了神,是刚刚那梳头的婢女。 不等她问,林满月先沉了脸:“这些人是越发不知规矩了。” 说完径自出去,看着两个婆子还压不住一个丫头,林满月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拔出来:“本来只是打你十板子让你长长记性,看来你很是不满,那就把那只手剁了!” 见此,婢女留香不但没被吓到,反而一脸不愤:“你敢?我可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你敢伤我,皇后娘娘饶不了你。” 旁边的两个婆子不但不觉得留香有错,反而无比赞同,转过来说林满月:“林管事维护太子妃娘娘理所当然,但留香也确实是皇后娘娘赐的,要打要罚还是得由皇后娘娘说了算。” 太子府建成之后,这里大部分人都是皇后安排的,这两个婆子显然也是只认皇后主子,压根儿没把这个出身低微的太子妃放在眼里。 林满月一脸铁青,这些人不过是看秦婳被冷淡,觉得是谁都能欺负一把。 奴大欺主,偏偏对方抬了皇后出来,她不敢乱来,恐给秦婳招祸。 正想怎么才能教训他们,突然,‘嗖’的一声,疾厉的破空之声瞬息而至。 只听得‘噗呲‘一声,鲜血飞溅,留香的手被狠狠的射穿,只有箭尾卡在掌心。 “啊啊啊……” 刚刚还嚣张得意的嘴脸瞬间痛不欲生,钻心的痛得满地打滚。 “好痛啊,啊啊……” 两个婆子满眼惊骇,抬头看去,大开的窗口处,一身华服的太子妃手中拿着一把长弓,精致绝美的妆容也掩盖不住一脸的肃杀。 不用怀疑,箭就是她射的。 冷漠的声音传来:“埋了,本宫自会向皇后请罪。” 两个婆子吓得膝盖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 太子妃素来和气,不怎么管事,每天吃吃喝喝、看书晒太阳,以至于他们都觉得太子妃是个软弱无能的,没想到比起疾言厉色的林管事,太子妃才是狠绝色。 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留香疼得快要晕过去,但还是听到了哪句话,吓得眼前一黑,连忙求饶:“娘娘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娘娘饶命啊!” 她一时鬼迷心窍才顶撞了林满月,但她却不敢跟太子妃对着干。 太子妃打杀她一个婢子,皇后娘娘顶多骂一顿,罚一罚,难不成还能为了她一个婢女把太子妃如何? 要命了才知道害怕,晚了! 都不用林满月喊,那两个婆子连忙把留香拖走。 这留香也是个烈性的,拼命挣脱了两个婆子,一把撞开了林满月冲击屋内,五体投地跪在地上,打着哭腔,声音却坚定:“求娘娘饶命,奴婢愿誓死效忠娘娘,若有异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股子狠劲儿把追进来的三人都惊到了,不约而同的看向坐在那里的秦婳,看她怎么说。 秦婳端着药正要喝,闻言慢悠悠的把药喝完,放了颗蜜饯到嘴里。 酸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眸,半敛的眸子睨着扶跪在地上的留香,浮光掠影的眸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不过留香这股子果决狠劲儿确实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本宫年少时兄长赠我一把匕首,名为离月,后来不小心被我弄丢了,如今倒是缺一把趁手的匕首。” 留香重重的嗑了三个头:“奴婢离月,叩谢娘娘赐名,从此甘为娘娘兵刃。” 离月被带了下去,林满月才凑近,扫了眼地上已经被擦干净的地方,刚刚那里可是一大滩血,心有余悸:“婳婳,你当真要收了那留香?” 林满月虽然偶尔也会露出狠劲儿,但她是作为姐姐,一心想要守护秦婳。 若非为了秦婳立威,她其实是个很温婉的人。 留香这种先挑衅找死,而后为了活命豁出去的人,她实在是看不上。 其实更多的是被吓到,这样的人狠起来,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秦婳抬眸,拈了一朵漂亮的芍药戴在林满月头上。 “匕首双刃,伤人也伤己,拿兵器的人只需要知道这匕首合不合手,却不会把信任寄托在一把匕首之上。” 冲着留香那股子狠劲儿,她可以留她一命,但一切都是暂时的。 噬主的兵器,就像是那把伤了她被二哥溶掉的匕首离月,毁了就是。 第2章 不及秦公子风骚 难得好天气,雨后晴天,凉风习习。 三皇子起头,带着众家出色的青年公子筹办了湖心亭诗会。 秦婳是皇家独守空房的媳妇,兄长和弟媳,可怜有之,但却不会把帖子送来。 不过难得盛会,秦婳想要出去玩儿还是有办法的。 一身墨紫华服,头戴玉冠,手持折扇,风度翩翩。 漂亮的鹅蛋脸,五官精致仿佛白玉精心雕琢而成,眉眼英气,生生压住了容貌的精致漂亮,看起来有种无法内敛的锋锐凌厉。 纤长的眼睫垂下,遮掩了那幽暗的眼眸,微微歪头靠在树干上,在夕阳的光芒中,神情慵懒散漫,瞬间就将那锋锐之气中和,宛若一只慵懒的狐狸成了精。 没有刻意的去易容,哪怕只是换了一身衣服,却已经判若两人。 只是随意伫立,便已经引得不少姑娘公子侧目打量,待看清她容颜之时,更是让人惊艳得心肝儿乱颤。 谁能想到如此俊美绝艳的少年郎竟然是那传说中凄凄惨惨戚戚的太子妃? 这湖叫镜湖,诗会是在湖中唯一的岛屿上举行,去往镜湖唯一的途径就是坐船,数不清的画舫和小船几乎将湖面占满,看不出镜湖的美,倒是因为人太多,拥挤得像是西口菜市。 岸边聚集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手拿折扇书生打扮的男子,年纪都不是特别大,显然是年轻人的聚会。 女子很少,除却坐着马车来的能登上大船的贵族小姐,平民女子几乎是没机会上这些船的。 相反,那些书生结伴而行,就算是布衣,也能有一席之地。 一艘划船缓缓靠岸,两层的画舫,精工雕刻,匠心独具,绘制上彩色的图腾,更显精致华丽。 船头之上立着一道壮阔的身影,那人脸上带着半边面具,居高临下的盯着站在那里勾引小姑娘的某人,没好气道:“还不上来?” 秦婳迈步走过去,没有跳板放下来,她一手扯住画舫边缘的绳子,一个用力,飞身一跃,手掌扣住船舷,身体一个飞旋,稳稳的落在甲板之上。 一抬头,触目所及,金灿灿的衣裳刺眼夺目,上面金线绣的花纹更是闪瞎她的双眼。 “金公子这衣服真实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秦婳真心实意的评价,毕竟是真金白银做的,怎么可能不顺眼? 走进了看,这道身影不是壮阔,而是胖。 金兖,神都第一富商的独孙,家里不是有钱,而是非常的有钱。 金兖作为金家的宝贝疙瘩,自然是养得不要太好,身材圆滚滚的象个球。 体型确实很胖,但是他却不丑,一张娃娃脸,五官清晰,俊美算不上,但不油腻,反而有点儿可爱。 可惜前年他被人陷害背了人命官司,落入天牢,被打得皮开肉绽,虽然最后保住了命,却留了一身伤痕,甚至毁了容。 从此之后他以金色面具覆面,人们都忘了他的样子,记住的就是丑陋、肥胖,当然,还有富裕和豪横,毕竟金家那真的就是金山银山,富得流油。 金兖冷笑一声:“不及秦公子风骚,本公子就不该来,是不是打扰你跟别人风花雪月了?” 哦,还有嘴欠! 看看这说的是人话?阴阳怪气的。 明明是她救了他,救命之恩好吗!?可这两年了,他没对她有个好脸色,一见面就怼她,简直木得人性。 金兖接了人就转身上楼,秦婳慢了一步,一道红绿色的东西从船舱里飞出来。 秦婳眼睛都不带眨的,一脚将他踢飞。 那团东西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顺势站起来,动作流畅得仿佛练习了无数次一般。 然后快速扑向秦婳,一脸委屈伤心,嘤嘤哭泣:“三郎,你怎么狠心,人家都摔痛啦!” 但凡换个姑娘家,这般哭泣都正常。 可这么个七尺壮汉,身着红绿袍子,脸上画着醒目的胭脂,连他本来的样貌都看不出来,再配上这幅矫揉造作的姿态。 何止是辣眼睛,那杀伤力简直堪比白日见鬼。 秦婳脚下生风,三两下就上了画舫二楼。 刚刚在金兖旁边坐下,那个‘鬼’就爬了上来,一边扒门一边掐着嗓子矫揉造作:“嘤嘤,三郎真是郎心如铁,但人家还是心如磐石,人家……” 秦婳咬牙切齿,声音冷冽带着杀气:“滚!” “好勒!” 那‘鬼’立刻乖觉坐到一边,再不往里面去,转而开始打理起自己的妆容,一瞬变脸,仿佛刚刚苦得凄凄惨惨戚戚的不是他。 眼角撇到旁边侍卫一脸不屑,他冷哼一声:“臭男人!” 抱剑的少年毫不示弱,立刻回怼:“死娘娘腔!” 秦婳以折扇抵住眉心,问金兖:“不是说去诗会,你怎么把他们带来了?” 红绿花袍的叫程襄,抱剑少年叫霍栎,是秦婳还在秦家军时的好友兄弟。 程襄在城中司领副指挥一职,霍栎跟他哥霍轩在城门卫,霍轩是都尉,霍栎虽然年纪小小,却也是千总。 霍轩还是林满月的夫君。 秦婳跟他们是从小长大的交情,是朋友,但他们都把自己放在护卫的位置,总想着守护秦婳周全。 因着秦婳和金兖的交情,他们跟金兖也算相熟。 金兖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露在外面的嘴角平直,明显展示出情绪不佳:“金某薄面,怎么请得动程指挥和霍千总?” 明白了,是这两人知道她出来,特意来保护她的。 第3章 玩儿这么野? 金兖给她斟了酒:“今年干旱,西南收成不太好,又闹匪患,为数不多的粮食也运不走。账本送了上来,一共七十万石,你找人去运,都归你。” 秦婳对金兖的救命之恩,提了唯一的条件就是跟他一起做生意。 当将军的,只要不贪,那就是穷。 秦家那更是穷上加穷,本来朝廷的粮饷就不够,年年还拖欠,军中更是艰难。 她老爹别说贪了,能让人不饿死都不错了。 是以为了补贴军中亲信,秦家不是一般的穷。 因此秦婳养成了为数不多的小癖好,喜欢金子的颜色。 所以,在别人眼中金兖有多俗气,他在秦婳眼中就有多顺眼。 为了金兖的大气豪横,秦婳觉得自己可以原谅他的嘴欠。 七十万石,朝廷的粮草也不过百万石,有这七十万石,她爹都能少掉一半的头发。 毕竟秋收不好到处都不好,这也就意味着今年的粮饷要缩水,要是没得补贴,能愁死他。 “成。”秦婳也不说谢谢,爽快的接了,虽然合作才两年,但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那些虚的。 “我让程襄去一趟。” 私屯军粮可是死罪,必须得过命交情的亲信去做才可以。 金兖转头看了眼正在梳妆打扮的程襄,不忍直视的转回头。 时至今日他还是不理解程襄的性格和审美,总觉得他可能去过皇宫司礼监丢过属于男人的东西。 但撇开德性,百战不死的将士,必然有真本事的。 “随你!” 提起茶杯正要倒酒,画舫突然撞到什么,一阵晃悠,酒杯都幌到了地上。 金兖的小厮元宝从下面喊到:“少爷,是王家的船。” 一直沉默不语的金兖突然暴起,袖子一撸,恶狠狠道:“怕什么,撞他!” 秦婳挑眉,不是说是诗会吗?玩儿这么野? “你得罪王家了?” 不得金兖回答,小厮惊叫:“惨了,少爷,胡家的船也过来了,啊,要撞上了。” “咚咚。” 又是两艘船撞过来,船身剧烈晃动,站在甲板边上的船夫和护卫像是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的往水里掉。 金兖也跟着惯性摔了出去,好在他反应迅速,死死抱住船边的柱子。 不过虽然没有掉下去,但金兖那么胖的身子,根本不可能自己爬上来。 几方画舫的人都站出来看笑话,见金兖那胖成球的身子晃来晃去,一个个捧腹大笑。 “哈哈,金兖,这就是你嚣张的下场。” “大家快来看呀,金大少爷给大家表演个杂技。” “哎哟,金少爷可要抓稳了,可别掉水里变落汤鸡了,哈哈……” 士农工商,商人最位卑,这群大儒之家的文人子弟素来清高得很,可不会因为金家有钱就对其侧目。 相反,金兖这个有钱还嚣张的商户之子,可是被这群人深恶痛绝。 金兖单是让自己挂住就已经费力憋红了脸,被众嘲愤怒不已,可他用力到牙关紧咬,回骂都做不到。 金兖手没了力,愤怒的往下掉。 然而只掉了一截他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金大少爷,考虑过减减肥吗?” 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金兖抬头看去,看到的是秦婳吃力憋红的脸。 下一刻霍栎也赶了过来,两人一起用力,金兖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稳稳的落在了甲板上。 避免了丢人的命运,金兖看向揉着手腕的秦婳,冷哼一声,别扭的转过头去。 秦婳嗤笑,白眼狼。 不就是没有第一时间救他嘛,还记仇了? 抬头看向对面王家船头之上,为首的青年一身书香贵公子的清冷矜贵,容貌俊美出尘。 瞳凝秋水剑流星,裁诗为骨玉为神。 白衣飘飘,芝兰玉树。 秦婳刚刚没第一时间抓住金兖,就是被突然出现的他晃了神。 子期公子,王家嫡脉长孙,王镜之,字子期。 夏朝虽然以武开国,但武帝却崇尚以文治世,后代帝王也依照此列,是以而今天下风气重文轻武,天子脚下尤其浓重,所有人崇尚文人风流,读书为贵。 无王谢,不文章。 天下文人朝神都,神都文坛,王、谢为首。 足见王家在夏朝的地位。 这王镜之据说是天生神童,半岁开言,两岁执笔,三岁通史,五岁成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而今不过二十三岁,已经将不少文坛大家打败,神都上下谁人见了都得称一声子期公子。 是新一代读书人的翘楚,也是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 当然,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不过因为他不喜别人说他容貌,众人都不会提及,只夸才学。 秦婳在这神都待了两年多,这才不过是第三次看见,上次都是大半年前了,这才忍不住惊讶了一下嘛。 人家子期公子显然是不会注意她这样的无关人事,冷眼睨着这边:“镜湖乃是文雅之地,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金大少爷好自为之。” “好,王公子说得对!” “不愧是王氏的公子,风骨气节让我等佩服。” 王家公子仗义执言,挺身而出,立刻赢得众人好感。 胡家和王家的船相继离去,金兖愤恨的瞪着他们。 哦豁,被教做人了。 秦婳实在好奇,问程襄:“他到底干啥了?” 程襄掐着兰花指靠近,颇为嫌弃的瞥了金兖一眼:“他刚刚开着画舫从那边过来,一路撞了不少小船,掉了几个人入水里,估计是有跟那王家相关的人受害,告到了那里去,人家跑来出头了。” 确实像是金公子的作风:“该!” 金兖愤怒的瞪她一眼,转身:“信不信我让你也下去游一游。” 秦婳:“……”这么嚣张,记不记得是谁救了他? 别看秦婳跟金兖关系不错,但金兖这斯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相遇是在秦婳十二岁的时候,那时秦婳还是天天逃课的假小子,而金兖已经是闻名几条街的土匪恶霸。 仗着家里有钱,耀武扬威、横行霸道。 结果因为眼拙,欺负到秦婳头上,然后虚浮的纨绔公子就被教做人了。 两人结下梁子,可惜他不知道秦婳身份,一别三年,再次相见,分外眼红。 本来是想报仇的,结果偏偏又被秦婳救了,然后二人就这么别扭又和谐的成了朋友。 但也就跟秦婳关系还行,在别人那里,他依旧是恶霸金公子,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4章 看着像我那没影儿的夫君 一艘看起来低调朴素的画舫混在一众画舫中并不起眼,但船身和装饰无疑不精致贵重,只是相比那些五彩斑斓的画舫,它看起来没那么醒目。 要说唯一会让人注意到的,大概就是所有画舫都往湖心岛方向去的时候,它居然慢悠悠的在倒退。 秦婳本来是随意一瞥,不曾想却再也移不开眼。 画舫三层上廊柱一侧站着一个少年公子,一身绯红的衣摆金线绣暗纹,华丽异常。 修长的双腿微曲,欣长的身姿,腰腹紧窄,线条弧度完美。 端看身姿就已经知道是位不俗的人物,秦婳忍不住拨开金兖这窗上碍事的珠帘探出头去,终于看清了对面之人的容貌。 说是绝色,似乎都显得有些单薄了。 对面的少年有这一张极具冲击性的俊美容颜,肌肤白皙没有瑕疵,五官精致明朗,眉眼深邃,线条轮廓都显得那么美好。 漂亮得过分的容颜却不显女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华丽之美。 他年岁不大,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形笔直,年轻的身材并不壮硕,却昂藏有力,恰到好处。 下颚微抬,在别人那里会让人觉得倨傲无力的姿态,在他做来却自然顺眼。 一看就是世家贵族教养出来的公子,冷酷骄矜,桀骜尊贵。 脑海中匆匆掠过自己见过的男子,似乎都没有眼前之人来得鲜明。 子期公子虽然也让人惊艳,但太冷,书香水墨,太过寡淡。 还是这秾丽华贵的容颜才足够让人心神震撼。 恰在这时,他也朝她看过来,那双眸子没有温度,冷漠冰霜,隔绝窥探。 周身气质冷彻骨,尊贵却死气沉沉、矛盾至极的气质糅杂在一起,却又不违和,构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场,绝美,亦是至毒。 这气质,这姿态,不是善茬。 金兖歪头看过来:“你在看什么?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秦婳收回目光,刚刚那艘船是反方向的,那倒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 指尖轻轻抵住眉心,她有点儿不对劲,不就是长得好看的少年公子,怎么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自己在哪儿见过? 另一边,少年也恍惚了一下,他没注意看秦婳的容貌,倒是那双墨色纯粹的眸子,比任何华丽的珠宝更加明亮夺目。 死物哪儿有鲜活的眼珠来得灵动,好看得……想挖出来。 两个侍卫打扮的人静静立在一侧,仿佛与柱子融为一体,少年公子挥手,压低的声音沉沉悦耳却透着凉薄无情。 “去吧,留一口气。” 丧事,晦气! ------------- 秦婳低眉沉思,一副心神都被勾走的样子,惹的金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太子妃娘娘,要不要本公子提醒一下你已经嫁为人妇?” 天家媳妇,要是被外面的男人勾了魂儿去,小心掉脑袋。 闻言,秦婳黑脸:“谢谢提醒,不然我真不记得自己嫁人了。” 金兖:“……” 想嘴欠的,但想起秦婳新婚之夜太子就被罚离开神都去了千里之遥的摩罗寺,她至今都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还是挺可怜的。 他难得良心发现,不在她伤口上撒盐。 然而,秦婳显然体会不到他的用心良苦。 不确定的感慨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刚刚那人看着像是我那没影儿的夫君?” 秦婳见过太子三次,天色都不是特别亮,大婚那日更是一直盖着盖头,大概记得太子俊美异常,但记得不太清,最主要是过去两年了,本就模糊的记忆更是稀碎,之所以这么说一句,纯粹是感觉。 金兖瞬间臭脸:“呵,思春了?难得你能熬两年。” 秦婳刀子眼射过去,这死胖子还是弄死算了。 “大婚那日太子张口就是迟早要休了我,我也想着有机会能和离,结果刚刚商量好呢,他自己犯事儿没影儿了,我这等了两年了,就盼着他回来,和离不行,休了我都可以啊。” 她都被困神都两年多了,要不是意外成了太子妃,她早去边关找老爹和哥哥们了。 神都虽然繁华,可她却格格不入,像是被关在天家笼子的鸟儿,所有低头来看她的人都说她命好,成了皇家的所有物。 可别人看到的都是她得到的虚无名声和富贵,谁又知道她失去了什么? 与爹爹这么久分别不得见,老爹最是疼爱她,结果她的婚事老爹不敢反驳,甚至大婚都不能回来送嫁。 嫁给太子的荣耀,别人求之不得,于她宛如砒霜鸠酒。 她从不提太子,但没有一天不盼着太子回来。 金兖一脸诧异,这还真是在他意料之外。 “你真舍得太子妃之位?” 秦婳白她一眼:“送你要不?” 太子不喜、皇帝嫌弃、皇后当她不存在,三个能决定她命运的人如此态度,还能指望那些下人能尊敬她? 什么太子妃?狗屁都不是。 也亏得她心大,反抗不了就咸鱼躺平,日子也算滋润悠闲。 但凡换个多愁善感的,早哭死了,坟头草至少三尺三。 金兖抿唇:“怕是没那么容易和离。” 她当然知道:“事在人为嘛!” 和离虽然麻烦,但总会有解脱那一天,但不和离,那一辈子都解脱不了。 就算她喜欢咸鱼度日,和离这事儿还是需要挣扎一下的。 秦婳现在想得很美好,算计着太子归来之后怎么说服他和离,却怎么也想不到不久之后太子归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5章 千两银子呢,必须好听啊 秦婳最后还是没能去到湖心岛,金兖的画舫慢悠悠的晃荡,眼看着就要到达了,一艘小船被护着从湖心岛一路出来,看到船上的标志,大小船只通通让路。 “发生什么事情了?” “怎么全部都往后退?” “好像是皇家的船。” “快快快,赶紧让开,三皇子遇刺,别挡道,出事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原本拥挤的河道瞬间让开了一大条道路,直通河岸。 耽误皇子伤势,要是落下个谋害皇子的罪名,他们可承担不起。 等皇子的船快速通行,众人才开始议论纷纷,讨论三皇子怎么会遇刺,这三皇子遇刺了,诗会怕也是开不成了。 秦婳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她上次见三皇子是什么时候,好久才从记忆深处翻出来,好像有三个月了,她每月初一给皇后请安的时候遇到的。 没说几句话,没什么交情,没有分毫关系。 不过皇子遇刺可是大事,未来一段时间,神都应该会热闹不少。 湖心亭那地儿今日定会封锁用以查案,诗会没了,所有人都只能打道回府。 金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诗会这些,纯粹是凑热闹,现在没了正好。 “万花楼新来了一个头牌,要去看看吗?” 末了意识到秦婳是女的,补充了一句:“男的。” 秦婳:QAQ! 这话认真的? “去!” 万花楼是神都最大的花楼,虽为烟花之地,但万花楼却并非任何人都可以踏足的。 那里只招待特定阶层身份的贵族人士,光是进门费都价格不费。 当然,里面的妓人也都非等闲之辈,除却容貌必须出色,还得文采出众,出口成诗,乐器舞蹈更是不在话下。 文学、仙乐、美人、美酒,俨然是文人骚客的天堂。 而且那些妓人可不是清高的卖艺不卖身,他们设了关卡,只要有人能破开他们留下的难题,甚至可以免费春风一度。 既证明了自己的本事,又得到了美人垂青,极大满足了男人的虚荣心。 文人骚客都以成为万花楼妓人的入幕之宾为炫耀的资本,趋之若鹜。 为什么说是妓人,那是因为那里有男有女。 文人风流,造就一批潇洒狂士,也让风俗更加狂放不羁,龙阳之好早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秦婳就……她就单纯看美人,人生在世,总得涨涨见识不是? 画舫靠岸,转了马车去万花楼。 程襄暗戳戳的靠近秦婳,掐着嗓子阴阳怪气:“婳婳,你可别跟着他学坏了,那里面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主要程襄和霍栎不好跟着去万花楼,怕秦婳离开他们遇到危险。 金兖回头,阴恻恻的看他一眼,程襄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带太子妃去找男花魁,你金大少爷有几个脑袋够砍? 显然,金兖觉得自己脑袋够硬,仗着秦婳穿着男装,愣是带她去了万花楼,还特别豪横的一掷千金,点了新来的男花魁梦秋公子。 万花楼自然是奢华的,五层楼高,雕梁画栋,处处精致。 不过因为文人气息浓厚,奢华中又处处透着文人雅致,水墨书香。 来往的风尘女子身着华丽衣裙,妩媚妖娆、风情万种,但礼仪却端庄优雅,丝毫不输那些世家贵女。 一众花魁容貌出色,让人神魂颠倒,那些侍候的婢子也都是眉清目秀,找不出一个丑的。 秦婳虽然不是男人,但也是忍不住看得眼馋。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这神都美人扎堆,万花齐放,姹紫嫣红。 可远在边关黑龙城的兄弟们却只能讨论哪条村又多了一个俊俏小寡妇。 一群人馋得只能偷偷多看两眼,盼着晚上回去做个春梦。 这要是把他们放到这里,那不得疯? 秦婳正看着楼下各个美人养眼睛,梦秋公子来了。 两位女娥推开房门,一袭竹绿衣袂翩然而至。 看身形,清瘦宛如修竹,有一种要折不折的感觉,勾人心弦。 看容貌,五官清秀俊朗,眉间微蹙,几分愁绪,几分忧伤。 好一个让人心碎的忧郁美男子。 瞬间眼睛更愉悦了有没有? 金兖用扇子挡住她的脸,嫌弃道:“收收你的哈喇子,丢人!” 秦婳一手拨开他的扇子,依旧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眼里放着光,俨然一副浪荡的登徒子姿态。 “你不懂,物以稀为贵,我这就是欣赏稀奇物什的目光,一点儿歪心思都没有。” 秦婳说的是实话,但她那表情着实没有说服力。 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梦秋见过二位公子。”梦秋公子微微弯腰行礼,头上白色发带垂落下来,文质彬彬、弱不禁风。 金兖直接一指:“弹琴吧。” 冷酷无情得仿佛木头人。 谁敢相信就是这么个木头,居然一掷千金,只换得梦秋公子抚琴一曲。 既然能以曲立身,这梦秋公子的琴技造诣必然不俗。 一个琴音响起,一串美妙的音符自指尖倾泻而出,当真宛如仙乐渺渺,让人忘却周遭浮华。 秦婳听得如痴如醉,她弹琴一般,仅限于会弹,但这不妨碍她欣赏好听的乐曲。 千两银子呢,必须好听啊。 第6章 两刻钟能干什么? 一曲终了,眼看着秦婳口水快到地了,金兖连忙把人赶走,换下一个便宜点的女子进来继续弹琴。 这姑娘是懂弹琴的,一首曲子给她弹的凄凉婉转,肝肠寸断。 想想一千两才换了人家弹一首曲子,不争气的口水从眼角流出来。 穷得心碎。 秦婳看着哪儿都像是金子银子,但金兖这败家子,听了弹琴还不够,还叫了舞姬上来。 新鲜运到的昂贵水果、各种奇特的瓜果点心、上百两银子一道的菜肴,流水一般,不要钱的端上桌子。 她平等的仇恨每一个比自己富裕的人,但她爱大方的金大少爷。 金兖快把对秦婳的嫌弃焊在脸上了。 “出息!” 好歹是太子妃,丢人。 金兖和秦婳真正有往来也有两年了,秦婳的容貌绝对上乘,抛却她太子妃的身份,这么个大美人却没能让金兖这种浪荡子弟生出哪怕一丝丝的旖旎心思,最大的原因就是她这德性。 好歹是将门之后,祖上乃是开国功勋,武将世家,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简直让人没眼看。 而无比嫌弃的金大公子只能纡尊降贵,每次在秦婳有空出来的时候带她到处撒钱享受一番。 所以说,就算金大公子嘴欠、毒舌还臭脸,但他也不是没有优点滴。 ---- 吃饱喝足,趁着金大公子跟人谈情说爱,她出去逛逛楼台,消消食。 因着不俗的容貌,遇到不少朝她暗送秋波的小娇娥,她一路打招呼过去,好不风流。 半路还遇见了梦秋公子,他刚好从一个房间里出来,步伐踉跄,衣衫不整,脸上还有一个鲜红刺眼的巴掌印,嘴角都淌出血丝了。 猝不及防就出现在她面前,狼狈无比,让人更想怜惜心疼。 秦婳眉梢一跳,千金也不好赚,这才多久,看着命都快去半条了。 梦秋公子也吓到了,僵硬片刻才难堪的低头想逃。 “你往哪里去?” 一个三十来岁衣着华贵的妇人从屋里追出来,面容不善,双眼邪恶,赤裸裸的目光盯着梦秋公子,像是要生吞了他。 “出来卖的,装什么清高?给脸不要脸,侍候好了本夫人还能少了你钱?” 秦婳惊讶得连忙打开扇子遮住嘴,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啧啧,这么劲爆? 再华贵的皮囊也难免包裹几个人渣,显然这位夫人就是,不过一般入了这万花楼,再嚣张的人都会默认遵守楼里的规矩,不会闹出有失身份的事情。 像这位夫人这般咄咄相逼还出言侮辱的,还真是少数。 她衣着虽然华丽,但太过艳俗,像是专门用钱堆砌的,没有审美可言。 身材壮实、呼吸粗重、行为粗俗,一看出身就不高,但有一点肯定,有钱是真有钱。 这梦秋公子才刚刚来就遇上这样的硬茬,运气真是够差的。 梦秋公子虽然是男子,但一身文弱,压根儿不是这位妇人的对手。 妇人一把拽住他的头发,竟是直接要把人强硬拖回去。 看梦秋公子那凄惨痛苦的样子,秦婳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辣手摧花。 不忍直视啊。 “夫人!” 秦婳伸手握住那妇人的手,微微用力,不动声色的强迫她放开了梦秋公子。 没管滚落到地上的梦秋公子,她直勾勾的看着妇人,眉眼上扬,魅色含春,水波潋滟的眸子妩媚中带着勾子。 “夫人,强扭的瓜不甜,他这种不识抬举的有什么意思,你看我怎么样?我比他便宜,也就三千两,很值的。” 秦婳男装本就英气俊俏,此刻扇子遮住了唇角,眉眼英气逼人,眼眸多情惑人,妇人哪儿见过这种架势,瞬间就迷糊了。 “好好好……嘿嘿,老娘就喜欢你这种的……”说完拉着秦婳的小手就进去了,哪儿还记得什么梦秋公子。 两刻钟之后,秦婳拿着新鲜出炉的三千两银票出来,钱这么好挣,简直难以置信。 结果门口梦秋公子根本没走,四目想对,他的目光落在秦婳手中的银票上,表情那叫一个复杂怜悯。 秦婳眼皮抽搐,不是,她就给那钱夫人按摩了一下脑袋,让她放松睡着了。 都是凭手艺挣钱,他凭什么看不起她? 况且她才进去两刻钟,两刻钟能干什么?瞧不起谁呢? 淦!差点儿忘了自己是女的了。 秦婳走过去,一伸手将人揪了靠墙上,目光扫过他嘴角的,无情嘲讽:“连个妇人都对付不了也好意思出来混?” “今天你是遇到我了,不然高低得废。” “救命之恩也不要你以身相许,把今天赚我那一千两还来,弹首曲子一千两,抢呢?” 梦秋公子:“……” 面无表情,但瞳孔震惊,大概是三观都开裂了。 应该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赚了钱还让客人夺回去的,偏偏这人对他还有救命之恩。 苦涩一笑:“我没钱,一千两是楼里的定价,妓人入楼一年是没有任何收入的,需得坐台满一年,才能分得一成,我才刚来五天。” 秦婳:“……”合着比她还穷?! 咦,突然就明白金兖对她的嫌弃了。 将人放开,弹了弹手中的银票,越看越好看,我钱姐大气!! 抽出一张五百的塞他手里:“走吧,下次遇到我钱姐客气点儿。” 梦秋公子:“……”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第7章 太子回来了? 别人出来花钱,秦婳出来赚钱,瞬间就治愈了今日所有的郁闷,心情飞扬。 路过一间包厢,突然有两个字勾住了她耳朵,忍不住停下脚步细细听。 里面人不少,讨论得还挺热闹。 “太子一回来三皇子就遇刺,要说这其中没有关系,打死我都不信。” “二皇子断腿至今残缺,已然沦为废人,太子却只是吃斋念佛两年就算了,实在是太不公平。” “太子为储君,当德才兼备,仁德包容,如他这般狠毒邪恶之辈,怎可……” “明珠,慎言!”一道清冷的声音止住了那人继续要说下去的大逆不道之言,同时抬眸看向门口。 门是关着的,外面看不到里面,但隐约能看到那里有一道身影。 一人快步走去,一把将门大开,但门口的人却瞬间消失不见。 “跑了。” 几人瞬间闭嘴,安静如鸡。 刚刚高弹阔论之时不觉得,可若是真被人听了去传到太子耳朵里,那可就麻烦了。 众人都看向最中间的那个人,他有着一张极为出色的容颜,五官清晰,水墨描绘,一袭白衣,身姿修长清隽。 手持折扇,君子端方,一身的文人风骨习性。 淡雅的气质中带着天之骄子的自负傲气,像一株宁折不弯的青竹。 哪怕在一群同样出色的青年之间他也格外独特,赫然是那如诗如玉的子期公子。 王镜之沉敛的目光从门口收回来,表情不变,冷淡无波:“祸从口出,慎言。” 清冽的声音,仿佛骤雨落在竹林,独特悦耳,刚刚那到呵斥就是出自他之口。 宋钰,宋家嫡孙,字明珠,王镜之的发小至交。 知道自己犯错了,表情恹恹,但认错态度良好:“我错了,以后一定注意,镜之,现在怎么办?” 王镜之端起茶水,不疾不徐的喝了一口,将杯盖盖回去才淡淡道:“不急,就算真被听到,一人之言又能如何?” 皇权至上,而皇族之下最尊贵的是四大文学大家,十二文学氏族,朝中文官重臣均出自这些大家族。 就算不是血脉子嗣,那也是拜入门下的学子。 是以朝中是文官说了算。 王家是四大文学大家之首,宋家也在十二清贵氏族之内。 他们这里坐的都是嫡子嫡孙,皇帝都不敢轻易罚罪,何况区区太子。 确实不用急,但毕竟是口出狂言被人听到,还是会让人担忧。 王镜之趁机训诫:“太子依旧是太子,日后说话莫要再口无遮拦,若是直面太子,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降罪需要有理由,而且还能被自家长辈挡回去,但太子不是。 太子喜怒无常、行事莫测,连二皇子都敢直接打断腿,真的把他们废了,难不成还能问罪太子不成? 几人也是一阵后怕,连忙拱手:“多谢子期兄提醒,我等谨记在心。” ----- 屋内几人经历了什么秦婳不知道,实际上她根本没听明白他们骂人什么的,她的注意力都在一件事之上。 太子回来了? 什么时候? 为什么她不知道? 秦婳急匆匆的回到金兖的包厢,一进去就挥退了众人,然后拿起酒杯倒酒,一饮而尽,烈酒穿侯。 火辣辣的直上头。 金兖皱眉:“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秦婳又倒了一杯酒,狠狠的灌进去,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眸一处,亮得发光:“太子回来了!!” 语气难掩盖兴奋。 她等了两年,可算回来了。 和离,必须和离! 兴奋了好一会儿才猛然转头,狐疑的看着金兖:“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金兖表情高冷:“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这么大方?” 秦婳:“……”感情是断头饭呢? 又喝了一杯酒,情绪渐渐冷静下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金兖:“两天前就有太子归来的传言,但朝中没什么动静,听着不像是真的,不过三皇子被刺杀,现在看来,可能性不小。” 两年前太子打断二皇子的腿之后就要打三皇子的,结果被人挡住了,还被罚佛门清修,连洞房都不得入。 这两年后回来,新仇旧恨,不拿三皇子开刀拿谁开刀? “呵!”真不愧是太子殿下。 这神都是文人的天下,平日里议论的都是世家大儒和青年才俊,要说还有谁能比这些人更出名,那一定是那位太子殿下。 当今圣上崇尚文学,以仁德治天下,偏偏立了个太子残暴恶毒,性格诡异、行事不羁,手段狠辣,以凌迟剥皮为乐,打断了亲兄长的双腿都算是轻的。 恶名昭彰、祸害人间。 两年前百官大儒跪地上书,这才让圣上将太子发配摩罗寺修行向善,一转眼两年过去了,太子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人。 佛法无边竟是没能渡得了这个恶魔。 而比他们更可悲,这恶魔祸害是她夫君,她现在还得想办法跟她和离。 放下酒杯起身:“走了。” 抬手,两千五百两银票往金兖怀里一塞:“给我存着,等我活着回来再请我喝酒。” 金兖挑眉,他还是第一次在秦婳身上见到这么多钱,什么时候发达的? 念头一闪而过,现在可不是关注这事儿的时候:“你也不必如此悲观,据我所知,太子并非滥杀之人。” 太子残暴,但若是仔细去了解他残害的那些人,不见得真是无辜。 比起那些横行霸道、为祸百姓之人,太子并未残害过普通百姓。 当然,这对百姓来说是福,对那些富家子弟来说可就是祸了,这也是太子为何被那些人如此深恶痛绝的原因。 秦婳沉默了一瞬,沉痛的问道:“一个经常溜出来喝花酒,还调戏男花魁的太子妃,够不够太子爷下杀手?” 金兖:“……” 很好,她给自己找了个死得特别透彻的罪名。 “保重!放心,收尸、烧纸、送美男,绝不让你走得孤苦。” 秦婳一脚踢过去:“滚!” 第8章 简直……太讽刺了 程襄和霍栎一直守在外面,秦婳出来之时脸上表情已经恢复如初。 不就是太子回来嘛,多大件事儿? 天塌不下来。 “回府。” 霍栎赶着马车,程襄钻了进来,看着秦婳欲言又止。 秦婳用折扇拍打着手心,见此蹙眉:“有话就说,这什么表情?” 程襄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那个婳婳啊……太子……好像回来了……” 秦婳冷哼:“合着大家都知道了,就我最后知道?” 程襄掐着袖子,一脸难受:“我也才知道的,听说三皇子命悬一线,现在还没醒呢,太子还没能回府就被喊进宫去了。” 秦婳舒了口气,进宫了好,她还能回去换身衣服掩盖罪证。 说起来他们这些猪队友,太子回来不告诉她还瞒着她,这是生怕她死不透? 程襄别扭的靠过来,轻声说道:“那个……洞房花烛……你自己小心,我给你准备了好东西,林嫂子收着,你问她拿。” 秦婳面无表情,神情冷漠的睨着他。 还洞房花烛,想屁吃。 她要跟太子和离,和离懂不懂? 洞房了还和屁啊,万一有个孩子,她还能跑得掉? 好不容易调好心情,差点儿气上火。 不搭理他,闭眼休息。 程襄不是坐得住的人,一路碎碎念,就想去太子府守着她,不能让她被太子欺负。 咋滴,还能揍太子?这么能耐呢? 还说今晚就跟霍栎守在门口,万一不对她就跑出来。 一字一句都是担心,显然洞房什么都是扯,还是担心她被欺负。 可说这些不都是废话?那是太子!太子!谁敢打回去?她又能跑到哪里? 都是废话! 马车到了太子府一处偏门,那里守门的是她的人,无视程襄的殷切还有霍栎的担忧,秦婳赶紧回去。 林满月正在回廊下等她,神情很是焦急,显然也是收到了消息。 看到秦婳回来,连忙迎上前:“衣服首饰我都准备好了,快沐浴更衣。” 秦婳也不多言,快速回屋,洗了个香香的澡,华丽的衣裙一件一件穿上。 圆脸可爱的小丫鬟雪玲卖力的帮她缴干头发,打湿的只有发梢一点点,很快弄干。 林满月一双巧手翻飞,很快把头发盘好。 敷面、上妆,速度极快,不过两刻钟,一个貌美肤白的贵族女子新鲜出炉。 秦婳看着又是一阵恍惚,刚刚她还一身男装风流肆意,她都觉得自己与那男儿无异,可一阵兵荒马乱的折腾之后,她是娇滴滴的后宅女子。 嫁为人妇,梳妆打理,只为迎接自己那即将归来的夫君。 简直……太讽刺了! “婳婳!” 林满月一把握住秦婳肩头,力道沉沉,仿佛给她力量。 她知道的,知道秦婳的害怕和紧张,也知道她的不甘。 两年前,一道圣旨,毫无征兆。 不过是回神都看一看亲娘,秦婳就成了太子妃,圣旨赐婚,她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三个月时间,匆匆准备,一场看似齐全奢华的婚宴,她就被抬进了太子府。 父兄不在身边,母亲心不在焉。 甚至进了太子府还要遭受那样的聚变,在女子最美好的年纪,蹉跎了两年时间。 她何其无辜。 林满月抱住秦婳肩头,正欲开口,不曾想自己却先泪如雨下。 “呜呜,婳婳……婳婳……” 自诩坚强的秦婳都不免鼻头一酸。 强忍着把泪意憋回去,回抱着林满月:“没事的满月姐,没事的。” 林满月连忙擦了眼泪,生生控制住哭意,声音坚定道:“不管怎样我都会陪着你。” 小丫头雪玲也凑过来抱住两人,不甘落后:“还有我。” 林满月把她揽进来:“对,还有雪玲。” 紧张、不安,发泄出来就好了。 哭过了,林满月又成了那个面面俱到、事事操心的林管事。 让人收拾秦婳房间,把外面该收的收该摆的摆,还得准备晚膳,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来,但备着没错。 秦婳身边林满月和雪玲是秦家收养的孩子,还有两个心腹丫鬟,玉筝、玉琴,除此之外这西院里还有二十几号人,都是皇后安排的。 不过大部分都被林满月收为己用,像之前留香和那两个婆子的可不多,其实那是林满月之前故意留的,就是为了让她们向皇后传消息。 若是真的全都捏在手里,金汤铁桶,引来皇后怀疑就不好了。 可没想到她不动她们,她们反倒是蹬鼻子上脸,最后还逼得秦婳出手收拾。 太子府很大,绕一圈能走到脚软,但自从新婚之夜太子被罚,太子府正东的主院就处于被封的状态。 秦婳这个太子妃都只能住西院,不能说小,但比起太子府,这西宅能让秦婳住的地方不过太子府两成左右。 这也是秦婳被嘲笑的原因。 连太子府正院都不能住,算什么太子妃? 而现在,太子终于回来了。 两年前没说完的话该说完,这么长的时间,也该有个结局才对。 第9章 哦,原来是爱妃! 太子已经在神都,就在不远处的皇宫,不出意外是得回来。 秦婳等啊等,从最开始的紧张到后来的无聊,甚至还打了个瞌睡。 新来之后吃了个晚膳,然后吹着秋风出去散了散步。 雪玲抱着一个三个月大的奶狗小福豆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一大一小黏人得紧。 雪玲今年才十一岁,秦婳本来是要把她留在秦家的,两年前她才九岁,哪儿有人出嫁带个九岁的丫头的? 但雪玲死活要跟着她,没办法就带来了。 好在变故之后,她虽然沦为笑谈,但这西院清净,没有那么多人打扰,有她和林满月做主,护着这小丫头也不成问题。 看着她头上可爱的双环发包,伸手捏了捏。 雪玲抬头一笑,亲昵的靠近:“婳姐姐!” 小奶狗仰头,欢快的吐着舌头:“哇唔哇唔……” 秦婳屈指在它脑袋上一弹:“傻样儿!” 小福豆挣扎着落了地,围着秦婳的裙摆撒欢,白白胖胖的小奶狗,尾巴摇得欢快,很是讨喜。 秦婳坐在回廊上看着两小只玩做一团,不禁忧心,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日子。 她身份低微、太子妃的身份名不副实,所以才没那么多严格的要求。 可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要回来了,天家规矩严苛,太子又是那样的性子。 怕是容不下雪玲这种天真的丫头和那蠢蠢活泼的狗崽子。 看来还是得把他们先送走才是,等到她和离了,就可以重聚,然后带她们一起回黑龙关。 也不知道老爹怎样了,有没有想她? 大哥应该成亲了吧,嫂子还是吴伯伯的女儿,可喜欢她了。 二哥憨憨的,也不知道杨姐姐会不会嫌弃他嘴笨? 还有伙头军的张二哥,好几年都没吃到他闷的猪脚了,好想吃啊。 秦婳出生在神都,自幼跟随爷爷习武,五岁去了定元城外祖上官家开蒙,七岁爹娘和离,八岁爷爷离世,秦家分家,她就跟随老爹去了黑龙关。 年少懵懂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记得最清楚的都是在黑龙关。 八岁到十五岁,她在黑龙关生活了足足七年。 比起回来之后陌生无比的神都,黑龙关才是她的根,她的亲朋都在那里,心也在那里。 秦婳愣愣的看着一处失神,她很少如此细致的去想边关的一切,越想越是控制不住思恋,她克制着自己,压抑那种想要逃离的欲望。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太子突然回来,也许是林满月哭得太伤心,竟然让她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 好想他们。 恍惚间,她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不少人。 雪玲抱着小福豆跪在她脚边,轻轻的扯着她的衣袖。 回廊上灯火明亮,清晰的照映出对面的四道身影,不巧,她好像认得。 两道黑衣笔直的身影是惊霜和惊蛰,两人是太子的贴身侍卫。 一袭长衫素衣儒雅的青年男子叫尚青书,是太子府的少詹事,也是太子的谋士心腹。 而最前面这位,容貌俊美绝艳、尊贵桀骜的男子恰好是她白日里在画舫上惊鸿一瞥的那位公子。 白日里就足够耀眼夺目,晚上灯火下更沉敛尊贵。 她快不识得这张脸了,但现在她能肯定他的身份,她的夫君,当朝太子----楚云绛。 身形笔直,昂藏挺拔,尊贵傲然,俊美无俦。 两年了,她才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嫁的是这样一个人。 皇族天下尊贵的太子爷,她总算是见识到了。 秦婳回神,缓缓起身,整理了衣袖正要行礼,却听得对面之人突然问道:“你是谁?” 秦婳没能蹲下去,怔忪抬眸,大概是刚刚想太多,现在脑子没能缓和过来。 问话的自然是那位太子殿下,冷冰冰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 尚青书倒是面含浅笑,宛若一只不知深浅的笑面虎,声音温和的帮太子介绍:“殿下,这是你的太子妃秦氏。” 情况不对,但秦婳真想笑。 两夫妻,对面不相识,还得外人介绍。 秦婳还没笑出来,下一刻就僵在脸上。 只因尚青书说完之后,太子顿了一下,感慨的开口:“哦,原来是爱妃!” 秦婳:“……???” 她感觉脑袋上缓缓的冒出了一串什么,这太子搞什么?这又算什么开场白? 爱妃? 难以置信的称呼,惊悚! 得益于太子那平铺直述没有感情的声音,秦婳能很好的压抑自己的情绪。 疑惑的扫过太子爷那格外凉淡的眼眸,目光专项传声筒尚青书,等待他解惑。 尚青书很上道,苦恼的笑了笑,指了指脑子:“去年殿下受了点儿伤,忘记了不少事情,他不记得自己成亲了。” “不过娘娘放心,这并不影响什么,在下后来把一切都告诉了殿下,殿下一直知道你的存在,一直盼着回来看你呢。” 秦婳就这么看着他,眼神里写着:你看我相不相信你说的话? 尚青书笑得真诚:我说的都是真的,比珍珠还珍呢。 一道墨紫的身影挡在两人中间,锦衣之上绣的龙张牙舞爪,威严尊贵。 冰冷的目光落在她头顶:“爱妃就没什么想同孤言?” 秦婳退后一步,微微仰头看着太子,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殿下真失忆了?” 楚云绛点头:“确实忘记了不少事情。” 秦婳不死心:“那殿下可记得新婚那日答应了我什么?” 太子爷微微摇头:“不记得了。” 也是,连娶了个媳妇儿都不记得了,怎么能记得和离的事情。 不对……太子今天出现在镜湖,然后三皇子在湖心岛遇刺。 也就是说,这事儿不是谣传,真是他干的。 同样是两年前的事情,他不记得自己娶媳妇儿,但记得自己跟三皇子有仇!!? 这是多么感人的兄弟情深! 果然,她这种无足轻重的人不配被记住。 秦婳想得出神,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神色全都落入了太子眼中。 看着她脸上精彩的表情变换,太子爷眼尾微微上扬,他这个太子妃还真有趣。 嗯,那双眼睛更是越看越好看…… 第10章 简直就是人间杀器 太子爷的手落到脸上的时候秦婳还在发愣,甚至还有还有心情感慨一下。 这太子爷一身冷沉死气,没想到手指却滚烫灼人。 反射的一把握住,陌生的触感,滚烫得温度,吓得她立刻放开。 “爱妃?”太子爷很是疑惑,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被甩开了。 尚青书明白这位爷是玩上了,连忙上前劝说:“殿下两年未归,与娘娘有些生疏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培养感情。” 看看这美貌又温婉的太子妃,可别被这位爷吓跑了。 太子爷一脸遗憾:“这样啊,那也是,孤不急。” 说完就带着人施施然的走了。 没有半分感情,全是演技。 秦婳眉心抽搐,脑袋生疼:这位爷有点儿难搞啊。 两年前还冷酷桀骜,目空一切,眼里没有任何活物,高傲得对她不屑一顾,就连婚事都是由尚青书打理。 这两年不见,明明是去修佛法的,怎么佛性没看到,还变态了呢? 爱妃!?? 秦婳恶寒得颤抖,不行,要吐。 大概林满月也没想到回事这样的神发展,太子爷失忆忘了自己娶了媳妇儿,可他对秦婳的态度似乎还算不错。 “那怎么办?要不……试试跟太子殿下好好相处?” 这是什么危险发言?太子是可以相处的吗? 到时候别说和离回黑龙关了,她还能不能有安稳日子都不知道。 和离的打算,迄今为止秦婳也就跟金兖说过,怕林满月操心,一直都没告诉她。 所以现在的林满月还以为她会跟太子过下去,盼着她跟太子好呢。 不行,太子回来了,也意味着她的安稳日子到头了,必须尽快和离。 就太子那断二皇子腿、要三皇子命的行事作风,指不定以后还能做出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他太子爷身份尊贵,无所畏惧,可她这无权无势的太子妃就惨了。 到时候一群人拿她开刀,那才是真的冤。 决定了,明天就提和离。 心里想着事情,一夜都在做梦,浑浑噩噩,不知道梦了什么,但第二天醒来心情极为不好。 秦婳用了早膳,组织一下言语,在跟太子提和离之前,她必须得跟林满月商量好。 喝茶漱口正要说话呢,玉筝进来了,一脸煞白:“娘娘,出大事了。” “正院杀人了,杀了十几个人,就在大堂门口杀的,人头滚了一地,鲜血把地面都染得血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亲手……杀了詹事大人……” 太子府詹事大人,正三品,太子府属官之首,若是太子登基,这样的人可就是未来的宰辅。 就这么随随便便杀了? 秦婳握住茶杯的手一抖,茶水都洒在了手上,可她也不觉得烫,只觉得心口一阵闷堵。 天子脚下,正三品不算大官,可她爹也才正二品,还是不够尊贵的武将。 夏朝以武开国,但帝王重文轻武,所有人都崇尚文人风流,一提到武将,那就是莽夫、无知、愚昧,仿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秦家也是开国将门,可到了她父亲这一代,除了她爹从军,二叔三叔都捡起了笔杆子,从未摸过秦家枪,更不谈武艺。 甚至为了摆脱武夫后人的名头,等爷爷一死就跟她爹分家,彻底划清界限。 哪怕秦家是开国功臣,秦将军是正二品驻边大将军,实际上这神都真正的权利中心根本就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相反,能做得太子府詹事的,必然出自文儒大家,不仅仅自身文学了得,身后还得有足够支撑的家世。 这样的文官都能被太子随意砍死,她要是得罪了太子,她爹也救不了她,甚至还会给他们惹来祸患。 秦婳忧心忡忡,林满月更是被吓得不轻。 边关长大的孩子,很少有没见过战场和死人的,但那是敌寇,那是因守护国家而死的将士,不一样的。 那时敌军再危险,他们有守卫的将士,有父兄扛着天。 现在,天家皇族若是要杀谁,可不是你武功高强就能活命的,压下来的不仅仅是刀剑,还有天威。 秦婳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短时间内,她还是闭嘴吧。 然而,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太子殿下的狠。 太子回来第一天:差点儿弄死了自己三哥。 太子殿下回来第二天:杀了十五人,为首的还是正三品官员。 太子回来第三天:他表哥找上门,被打出门,据说得残废。 太子回来第四天:他提着人头进宫去了…… 秦婳:“……” 太子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人间杀器。 短短三日,不知道有多少人瑟瑟发抖, 谋害三皇子的罪名还没彻底给太子安上,太子后面杀的人都快数不过来了。 如此残忍手段,当初那些跪地求皇帝把太子送走的人多数都愁得睡不着,必须得想个办法对付太子。 很多人第一想法其实是废掉太子,可这主意两年前就提了,就是因为废不了太子,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送他去佛寺。 想借那千年古刹的佛光度化太子那一身的血煞戾气。 现在看来,收效甚微。 两年已过,太子归来,手段行事比之前更加狠绝。 太子刺杀三皇子的罪名证据不足,但斩杀官员却是实打实的罪证。 一群心有戚戚的官员瞬间有找到了目标和底气,不提三皇子,专门针对太子滥杀残暴。 弹劾的折子雪花一样飞入御书房,可皇帝收了折子,却迟迟没对太子降罪,让人一时摸不准皇帝的意思。 后知后觉发现这其中也许有什么猫腻,圣上向来仁德公正,若太子真的滥杀无辜,怎么可能半点儿动静也无? 可惜事情的真相他们不得而知,只能跟着凑热闹。 第11章 光明正大的不干人事儿 太子一回来就掀起血雨腥风。 一众文官贵族写弹劾的折子都快把手写废了,金殿门口长跪不起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真是热闹啊。 而秦婳,除却第一天回来的时候,后来太子就没来了。 嗯,忙着杀人找茬,顾不上她这个太子妃。 秦婳是求之不得。 前三天她还寝食难安,被太子也那一声‘爱妃’吓的,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跟他相处。 惶恐不安,提心吊胆。 结果紧张了三天,终于发现自己被太子也彻底遗忘了。 遗忘了好啊,她又可以过自己优哉游哉的小日子。 要说在黑龙关之时,秦婳也是积极向上,满腔热血想要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心不输男儿。 然而来了神都,捡了个太子妃,被困这小小的西院两年,她这骨头是越发的懒了。 最开始懒散咸鱼是装样子,混淆视听,免得惹了皇后不快,可时间久了,她成真咸鱼了。 秋风微凉,晨光灿烂, 躺平的一天要从早上开始。 一壶香茶,两本杂谈,三分点心。 躺在摇椅之上,微微晃悠,这逍遥的滋味,简直快活似神仙。 而她与咸鱼唯一的区别就是,正面晒完之后能自己翻个面。 太子?夫君?不重要。 秦婳一手拿着游记杂谈,一手也没闲着,漫不经心的把跳上来的小福豆摁扒在椅子上。 小奶狗发出‘哇呜‘的抗议之声,想要挣开她的手掌。 她故意松开一点点,让那小狗得以喘息,兴奋的以为自己就要逃出魔爪。 下一刻,啪,又被摁啪下。 如此反复,恶趣得令人发指。 旁边小凳子坐着的雪玲看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心疼得一张脸都快扭成苦瓜了。 乖声提醒:“婳姐姐,它要哭了。” 小奶狗‘哇呜哇呜‘的小声叫喊,像极了啜泣声。 可怜巴巴。 小福豆才四个月大,长得胖嘟嘟、圆滚滚,自从秦婳捡回来之后,雪玲就专门负责照顾她,每隔一天就给它洗澡,身上很是干净。 现在还天天喝着牛乳,身上还又一股子奶味。 肉嘟嘟、香喷喷,抱着不要太舒服。 然而秦婳这人吧,温柔的时候是真温柔,恶趣的时候也是真恶劣,罪恶的魔爪伸向小奶狗,每天都得欺负它一顿,尤其是听着它快急得说人话的样子,更是起劲儿。 秦大小姐光明正大的不干人事,还美其名曰:“男孩子嘛,就是要经历摔打挫折,这样才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雪玲无语至极:那就是一条狗而已。 要是小福豆能听懂人话,估计都得怀疑狗生。 到底谁才是真的狗? 秦婳说完放下书本,端起一旁装了瓜子仁的碟子,非常豪迈,一口就将那里面的瓜子仁吞了。 细嚼慢咽的咀嚼,一脸满足。 果然,瓜子儿这么吃才爽。 吃完那一口,碟子放回去,心情极好的捏了捏小丫头雪玲圆圆的脸蛋:“继续,装满。” 雪玲:“……” 一下子不知道该同情狗子还是同情自己了。 嘤嘤,婳姐姐是恶魔。 林满月在一旁做绣活儿,看到那饱受压迫的一人一狗,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忍俊不禁。 这两小只总爱黏秦婳,黏着吧,总被欺负,不黏又念着。 简直就是冤家。 悠闲的时光,无忧无虑。 这两年她们差不多都是这么过的,要是能一直这么下去,倒也不错,如果没有太子殿下的存在就好了…… 惊蛰出现,一张脸冷酷得仿佛雕刻出来的:“属下见过娘娘,殿下邀娘娘出门游玩,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娘娘收拾收拾到门口去。” 秦婳挑眉:啧,这位爷怎么想起她来了呢? 如果不是惊蛰的脸太严肃,秦婳倒是很想跟他打听打听,这太子提着人头进宫,后续呢? 然而,知道太多容易小命不保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知道了,马上就来。” 衣服穿好的,林满月只需要给她整理一下头发就好了。 随便打理一下就可以出门,林满月连忙喊来玉筝和玉琴跟随,这跟平日里秦婳男装出去可不一样,跟太子出门,身边得有人侍候。 秦婳走了两步,感觉衣服被缀着,低头一看,小狗子咬着她衣摆。 “刚刚不是不乐意,现在又舍不得了?” 轻轻一脚将它翻了个面,看它四脚朝天的傻样,郁闷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这是秦婳第二次来正院,太子所住的正院与皇宫的宫殿没什么区别,名字也是‘君华殿’。 奢华、大气,只是比皇宫少了些肃穆威严。 目光扫过前面那块空地,似乎还能看到一大片暗红的色泽,十几条人命呢。 皇族天家,命如草芥。 她也跟那小草没什么区别。 走过君华殿旁边长长的白玉走廊才能到达前门,远远就看到一袭藏蓝锦衣站在道路尽头。 秦婳觉得自己出来得已经够快了,没想到太子竟然早早等在了门口。 头皮微紧,不自觉的,她有些怵这位太子殿下,哪怕他的容貌瑰丽绝色,可他的名声、手段,还有那一身诡异莫测的气质,无不让人忌惮戒备。 让她有种直面猛兽的紧张之感,不可掉以轻心。 心中各种思绪飘过,面上却不显,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殿下!” “爱妃免礼。” 一只手伸到秦婳面前,肤色冷白,骨节修长,极为好看。 “走吧。” 秦婳看着这之手,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了上去,下一刻就被握住。 被太子牵着走出好几步才回神,顺着两人交握的手往上,少年身量修长挺拔,不壮阔,但也绝不瘦弱,有着一身年轻男子的气息。 锦衣龙服,墨发金冠,看起来就是一个俊俏的少年郎,明明有着那样残暴的名声,老天爷怎么给他这么一副好相貌? 第12章 搁这儿跟她互演呢 太子府门楣宽大,红漆铜钉彰显太子尊贵身份,门口有身着铠甲的士兵守卫。 秦婳看得总有种奇怪的感慨,这道门,从大婚那日她踏进来,后来就再也没从这道门出去过,甚至从未在此路过。 谁曾想,时过两年,她竟然是被太子牵着出去的。 下了高高的台阶,宽大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太子先上马车,她从后面跟随,坐定之后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抬头,一张俊脸凑得极进。 这距离,猝不及防的,让人连伪装都来不及。 “殿下?” 太子爷半眯着眼,那双淡色的瞳孔含着不怎么明显的笑意:“爱妃与孤相处如此自然娴熟,想必曾经我们感情不错。” 秦婳:“……”大婚之夜就被罚走千里之外,哪儿来的感情? 她不信尚青书他们没有告诉他真相,别以为拿失忆当借口就可以信口开河。 “殿下说笑了,算起大婚当日,两年前我们不过三面之缘,一共说了不过十句话,还都是在成婚那天。” 说着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没有明显变化,试探的说了下去。 “殿下不记得了,但妾身可不敢忘,殿下连盖头都不曾掀开,直言娶我非你所愿,一切不过权宜之计,用不了多久便能给我休书,让我安分守己,莫要妄想不该有的。” “妾身一直谨记于心,这两年一直低调本分,不敢僭越。” “而今殿下回来了,什么时候得空与妾身休书一封,妾身绝无怨言。” 为了这封休书,她真是付出太多。 这乖巧卑微的样子要是被金兖那孙子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嘲笑她呢。 但为了回黑龙关,她忍! 嘴角勾起,抬头,三分浅笑,七分温婉顺从,不用看都知道,自己一定是那些皇族子弟最讨厌的那种被规矩约束过头、只知道听话顺从、毫无自己主见的木头千金小姐。 男人嘛,都喜欢新鲜稀奇有特点的,所以那些特立独行、气质别致的才女才能被人追捧,吸引这些年轻公子的心神。 家里面父母安排的,没有感情的,看起来就根木头一样无趣的妻子,那是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两年前的太子爷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她不能跟他闹,毕竟怕死。 脖子比不过砍刀硬,那就只能曲线救国,顺着他的反骨来,成为他最讨厌的那种女人,厌烦恶心攒够了,就是她滚的时候了。 只是可惜的是太子爷去的是佛门清净之地,全都是和尚,不然要是能带个被太子爷喜欢上的姑娘回来,然后太子爷为了心上人休了她。 哎~~~~想想就美!! 眨眨眼,狐疑的看向太子,她都表演半天了,怎么没点儿反应? 若说刚刚的笑意是演的,那此刻楚云绛脸上的笑意就真实了。 他这位太子妃虽然看着温婉乖巧,但想要被他休弃的心可实在是太迫切了。 哪怕装得乖巧,可那双太过明亮的眸子早把她出卖得一干二净。 “爱妃可是怨孤冷落了你两年之久?” 不等她回答,立刻又道:“是孤的错,但你我既成夫妻,自当携手好好过日子,这些口是心非的话以后别说了。” 秦婳一口老血卡脖子,口是心非? 她虽然演得是假,可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比珍珠还真!! 对上太子爷的眼眸,犀利锋锐,明晃晃的告诉她:孤已经看穿了你的把戏了。 也是,如此残暴还能杀了人之后屁事儿没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善茬。 心机城府不知道比她深多少,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搁这儿跟她互演呢。 也不对,或许他单纯的是把她当个乐子看,她是不是该夸他一句好兴致? 扯了个非常敷衍的笑:“殿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能言而无信。” 太子爷微微皱眉,似乎有些黯然:“你就这么想让孤休了你?心里一点儿都没有孤?” 秦婳:“……”各自心知肚明的话,问出来就不礼貌了。 “不敢有,秦婳出身低微,薄柳之姿,不敢对殿下有痴心妄想。” “孤允了。” “什么?”秦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震惊抬头:“殿下……” 太子爷补充道:“痴心妄想。” 此刻,秦婳在他脸上看到了最真实最生动的情绪----毫不掩饰的戏谑和恶劣。 回想刚刚的对话,‘不敢对殿下有痴心妄想’,他说‘孤允了(你对我)痴心妄想’。 呵!不要脸。谁想对他有想法?嫌自己命太硬? 太子爷猛然倾身:“嗯?爱妃看起来不开心?” 猝不及防又凑得这么近,直面他那张被老天爷格外偏爱的容颜,心口更是堵得慌。 转眸看向别处,她算是明白了,自己在他面前演,那就跟跳梁小丑似的。 不管他对她有没有感情,至少现在是不可能和离,甚至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也许还引起了他的注意。 莫非是那日在镜湖之上?除此之外她也没遇到过他。 而那日她一袭男装,还与金兖同游,若是太子真认出来了,他这番作为可不仅仅是逗弄她玩儿,更像是猫要吃掉老鼠之前的捉弄,享受着猎物在自己手中最后的挣扎和绝望。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第13章 憋屈可不止一点点 街道上人声鼎沸,马车里却安静得呼吸可闻。 秦婳冷了脸,懒得再戴那张虚伪的假面,太子似乎也失去了逗她的兴致,没在开声。 冷淡、陌生,相顾无言,这才是他们。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秦婳先下马车,不卑不亢的站在一旁候着。 外面的尚青书诧异的看她一眼,她却一个眼神都懒得扫过去。 太子是暴君,这位是笑面虎,一丘之貉。 看看眼前的街道,很熟悉,回头看看旁边的地方,很好,神都最大的茶楼,。 不夜轩一共五层,成回字形建筑,占地宽广,装潢雅致低调,但每一处都有意境。 墙上挂的都是名家大作,还有专门的地方展示文人学子新秀佳作,供人品鉴。 来往皆书中客,笔墨书香萦绕,文学氛围极为浓郁,被称作是文人圣地。 太子来这里做什么?杀人么? 这样的地方从来不缺客人,不过今日格外的多,在外面就听到人声鼎沸,进去之后更是拥挤。 好在这里给楼上厢房的贵人留了专门的路,以免一楼的寒门书生不懂事冲撞贵人。 不夜轩一共五层,最顶两层都是独立大厢房,每个房间挂着姓氏名牌,作为身份象征,非本家人员,无邀不得入内。 彰显身份的同时,也将学子分出了三六九等。 上到二楼,秦婳才看见中间的情景。 一楼回字形中间修了一个擂台,文人之间的比斗多是在此举行。 在众多文人的见证之下,若是能写出好文章胜出,必定名声大噪,身份低位也不一样。 而这擂台也是文人最重要的活动之一,比起诗会更热血吸引人。 今日之所以这么多人,是因为曲家的曲学士出了一道题,留下一方极品砚台作为彩头。 这可不仅仅是一方砚台,还是曲家抛出的橄榄枝,也是各大家族招揽青年才俊,吸收新鲜血液的手段。 四大文学大家,王、谢、曲、闻,虽说王谢更加庞大悠久,可曲家也并不差。 四大显赫世家,但凡入得一家,便可前途似锦,一飞冲天。 这也怪不得今日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了。 曲家啊,秦婳想到了那个清瘦倔强的小哑巴,倒是好久没见到了。 一行人往五楼上走,太子爷这一身龙服,不可谓不张扬。 在外不行大礼,但龙服不能视而不见,但凡看见的,也许不一定认得太子的脸,但身着龙服,面生,而且年轻,大概就能对上身份。 一个个躬身行礼,恨不得埋到地上去。 秦婳看着都替他们腰疼。 太子可恶、可恨、可怕,这些文人在背后讨论之时,长篇大论,恨不得御史的折子给他们来写,把太子钉死在罪恶的柱子上。 可直面太子,这群只是嘴皮子厉害,实际上连鸡都没杀过的人,也只能瑟瑟发抖,然后毕恭毕敬的行礼。 憋屈可不止一点点。 当然,也有胆子大的狂士,不甘屈服淫威,不卑不亢,眼里含着倔强的怒火还有谴责。 但也仅限于此,真上前对着太子教训,那得先做好必死的准备。 显然,都是惜命的。 太子的脚步停在五楼,本该没一个门口都挂上牌子的五楼,此刻居然出现了一间没有牌子的。 看看挂牌的地方,不是新拆的,那就是一直没挂,而太子已经从容的推门进去。 茶室装潢素净雅致,除却茶桌和椅子之外,最醒目的还是那加长了的桌案,文房四宝皆为上品。 这里最大的目的就是方便文人邀好久聚会,品诗论词。 面向回字中间那一边的门可以打开,站在栏杆处居高临下,地下的情形尽收眼底。 太子来了之后去那边转了一圈就回来坐着,不喝茶水,不说话,合着眸子小憩。 太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这姿态,更像是专门来等什么。 秦婳若有所思,她是不关心太子要搞什么事情,但今日她跟太子一路,她不想被牵连。 尚青书坐在一侧悠然的喝着茶,便是这种时候,他脸上那一丝客气温和的淡笑也不曾消失。 真很想问,一直这么笑不累吗? 察觉到秦婳的注视,尚青书端起茶杯微微颔首,示意秦婳喝茶。 秦婳:“……” 那面具厚得,感觉对面坐了个假人。 安静了好一会儿,下面的嘈杂声突然变得更加澎湃,一浪一浪的,像是要将屋顶掀翻。 仔细听,原来是有人写出了好文章,正被人拿着朗读呢。 当然,能出现在这里,谁肚子里能没两斤墨水? 很快,又一篇惊艳的文章出世,高声朗读之后,五楼都能听见。 曲家出的题目很新很深奥:蚁之小,鼠为巨;鼠之小,人为巨;人之小,天地为巨,是何以为天地之巨?世间万物皆为尘埃乎? 这问得可真是哲学深奥,也发人深省,不愧是大儒之家拿出来的题目,思想深度让人难以企及。 而这种缥缈的,讨论世间大道的问题,比起朝中之事更加能激起学子的热情,毕竟没有约束,天地之外的事情,可以尽情发挥想象。 一篇篇出彩的文章被朗读出来由大家评鉴。 思想浅的,真的去思考天地之外为何,日月星河,宇宙浩瀚? 天地辽阔,何为天之尽,何为地之尽?天高几许,海深几何? 思想深的,从生命开始、万物诞生,谈到生老病死,千万年之后,皆为尘埃。 不得不说,一群人争论这些,虽然多为废话,可集思广益,还真能弄出些新奇的看法,比一成不变的戏本子有趣多了。 几十份文章,观点大同小异,后面看的就是个人文学功底,发散思维,引经据典,辞藻华丽,当真有百花齐放的那种感觉。 秦婳也读书,但杂书兵书为多,看的书不少,可写文章却不及这些人。 可惜这些文人满腹才华,自诩重礼重道,实际上却自视清高,目中无人。 书是读得够多了,却忘了怎么做人。 地下这群人看着一个个人模人样,学富五车,深研文学,可谁知道那斯文的人皮之下藏的是什么禽兽。 第14章 血还没干透呢 一众文章朗读完毕之后,就是评审阶段,一群人讨论得如火如荼,大约两盏茶之后,魁首脱颖而出。 因为要保持公开公正,所以评审以专门的学者进行筛选提名,众学子投票,然后选出最佳。 让学子亲自参与,感受世家大族的大气包容,这也无形中给这些世族增加在学子心中的好感,让人更加想要拜入门下。 摘得魁首的是一个叫左施文的人,看着二十七八的样子,身形高瘦,一袭灰色的袍子,头戴一根木簪,颇有几分道家的仙风道骨之态。 而他写的文章大概内容是:天地为炉,万物佐之,练身焚心,超脱凡俗,可成大道。 别人谈天地、谈宇宙,他谈修身、谈大道,虽然点子大同小异,但他写的文章,却满满的道家仙气铺面。 众目睽睽之下摘得榜首,没人不服气,大家都恭贺着。 然后就是曲家的学士出来亲自为他授予奖励。 除却定好的彩头,曲家还给了一块牌子。 牌子没什么特别的权利,但是却是众多学子梦寐以求的,递上这块牌子,可以得到那个家族的学者接见,不仅仅是一个人。 就好像这块刻着‘曲‘字和曲家图腾的牌子,得到它的人,拿着它可以求见曲家所有文学名士,而除非特殊情况,不会有人会拒绝见,除非你做了他们不能容忍的错事,被收走牌子。 所以,那砚台不过是抛砖引玉,真正让人趋之若鹜的是这块牌子。 有人风光无限,肉眼可见前途似锦,更多人羡慕嫉妒,恨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就在这时,尚青书起身走向外面,居高临下看着众人合围的中心,朗声喊道:“左施文!” 秦婳下意识的看向旁边,果然,之前还没什么精神的太子爷此刻优雅端坐,精神清明。 显然,他等的就是现在。 高处传来的声音格外让人在意,众人其其仰头看去,想知道左施文又入了那位贵人的眼。 地下的人看不清楚,但来人很快自报家门:“我乃太子府尚青书,太子殿下很是欣赏你的文采,欲任你为东宫詹事,我特来邀你共事。” 现场瞬间一片哗然。 东宫詹事?今天早上被太子提头入宫的那位? 刹那之间,再没人羡慕左施文了。 魁首风光,得曲家看重风光,可风头太大,被太子注意到了,那就是灾难。 太子詹事,前车之鉴,血还没干透呢。 左施文脸色也不好,但还是维持着礼数:“多谢太子殿下垂爱,但左某才学尚有不足之处,暂时担不起詹事这般重任。” 不出意外的委婉拒绝,但凡脑子没坑,都不会答应。 但是太子都盯上你了,能让你这么轻易拒绝? 尚青书笑道:“左兄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曲大家如此深奥的题目你都能拔得头筹,得曲大家认可的才能就算到了圣上面前也是不差,太子殿下很是看好你,可不要让殿下失望啊。” 左施文:“……”真是太感谢太子殿下了。 曲家:“……”怎么他们砸钱砸物设的擂台,最后成了给太子殿下选人的? 打劫吗?就没见过这么捡现成的。 秦婳只有感叹,怪自己年纪小见识少,所以现在才每天都活在惊叹之中,为太子殿下叹为观止,佩服得五体投地。 左施文现在就是被架在火上烤,答应了,自己水深火热,以后说不定要丢命,可不答应,要是惹怒了太子,今天也许就得丢命。 左施文左右为难,急得头上汗水大颗大颗的滴落,周围同好此刻全都退避三舍,他只能求助的看向曲学士。 曲学士也不忍,到底是自己选中的人,眼下又是因为自家遭灾,总不能视而不见。 否则日后谁还敢接曲家的牌子? 曲学士上前,拱手大礼:“太子殿下容禀,太子府詹事历来从翰林院经吏部派任,左施文今日文章出彩,但也不过举人之身,就算明年下场榜上有名,那也得在翰林院进修,官从七品往上排,哪儿能举人之身为三品官,乱了朝纲。” 虽然曲学士说得正经,可言外之意大家都能听懂:求太子爷高抬贵手,别霍霍人家。 道理大家都懂,但太子是讲道理的? 太子爷起身走到栏杆处,看着地下众人,目光搜寻到那位曲学士,笑道:“左施文确实不够资格,孤记得你们曲家不是有好几个翰林进士?那就选曲瑯吧。” 曲学士身体晃了晃,差点儿没站稳。 瑯者,玉也。 曲瑯可是曲家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称无暇公子,与王家王镜之其名,但辈分还要大上一些。 那可是曲家年轻的希望,未来的顶梁柱子。 太子府詹事,未来必定在内阁有一席之地,若太子是位贤明之人,那确实是极好的前程,求之不得。 可现在这情况,那就是明晃晃的火坑啊。 秦婳若有所思:所以,太子其实是冲着曲家那块美玉去的? 今天不管被曲家选中的是左施文还是右施文,都不过是太子拿来为难曲家的棋子? 曲学士急得上火,身子晃了晃,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他是得晕,不管是葬送曲家最出色的人才还是得罪太子,哪个罪名他都扛不起。 “学士大人?” “快,扶他下去,找大夫。” 曲家其他人特别有眼力见,连忙就要把晕倒的曲学士抬走。 可惜还没走出两步,一道鬼魅的身影直接从五楼一跃而下,身影如游龙蜿蜒而下,眨眼来到地面,赫然是太子侍卫惊蛰。 惊蛰一把躲过曲学士,掐了人中。 曲学士不见醒,他直接提着人用轻功上了五搂。 这绝妙缥缈的轻功,看得一众文人满眼惊叹,一时间都让人忘记了可怜的曲学士。 曲学士被扯到五楼边缘,惊蛰一手拎着他,直接让他悬挂着。 太子笑得恶劣,悠然道:“曲学士要是不醒……那就以后都不用醒了。” 惊蛰配合的一幌手,吓得曲学士连忙睁眼,满眼惊恐,连装晕也不能。 “太子殿下饶命,求太子殿下高抬贵手。” 果然,晕倒逃走,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在太子爷这里,什么事情都不能用常理解决。 第15章 呵,狗太子 太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曲学士不必如此激动,孤要的又不是你,那曲瑯也不是你儿子,不过是让你回去通知一声,明日一早要是看不见他,孤亲自找曲家要人。” 曲学士憋屈悲愤,最后还是只能屈服在淫威之下:“臣遵旨。” 传个话而已,若是曲家都阻止不了,也怪不得他。 就当曲瑯有此一劫。 曲学士被放到了一边,双脚着地,竟是直接坐到了地上,尴尬得想起来,结果好几下都没站起来,还是尚青书亲自把人扶起来的。 目的达到,太子爷带着人离开,众目睽睽中从楼上下来,扫过那左施文一眼。 尚青书连忙示意:“还不跟上?” 左施文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了,正庆幸呢,此刻突然脸色一白:“尚大人……” 太子爷缓缓转身,浅浅皱眉,不悦:“孤使唤不得?” 左施文跪地匍匐:“求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府,曲家嫡公子都畏如猛虎,他去了,死了怕是都没人知道。 他打定主意不去,太子爷倒也干脆。 直接抽了惊霜的剑,只见他身影一闪,竟是眨眼来到左施文面前。 锋利的剑尖森寒,距离左施文的眼睛只有半寸距离。 秦婳难得惊讶,之前就觉得太子身上气息危险,原来他武功如此之高,这鬼魅的身形出神入化,已近不单单是武功了,更像是……杀人技。 秦家也是武学世家,她也见过不少武功高强的,但唯有顶尖的杀手才有这般气息和身法。 这位太子爷学的是这些,怪不得视人命如草芥。 秦婳还在感叹之时,楼里哗啦啦的跪倒一片:“求太子殿下息怒!” 不甘、愤怒、憋屈。 读书人遇到这种不讲道理还身份尊贵的,读再多书也没用。 秦婳想到军中那些叔伯兄弟,要是他们遇到这种情况,真逼急了,管你是不是太子,照样削你,大不了先套个麻袋。 哪儿来那么多窝囊气? 哎,又是想回家的一天。 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紧接着所有视线汇聚过来,众目睽睽都盯着自己。 秦婳吓得一个机灵,尚青书提醒道:“娘娘,太子殿下问你意见呢。” 嗯? 太子爷好脾气的又重复一遍:“爱妃,你觉得孤该怎么罚他?” 秦婳嘴角抽了抽,来了,太子爷又开始犯病了。 后背发凉,头顶发麻,直觉危险。 众文人一下子像是看到了希望,太子不好说话,但太子妃不一样啊,低调、懦弱,但身为太子妃,她的话太子总能听进去一些。 秦婳内心:感谢诸位看得起。 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能有这分量。 “请太子妃帮忙求求情,太子妃仁德,我等必将铭记太子妃大恩。” 谢谢,但不用! 这两年嘲笑了她那么多,现在感谢她也不稀罕。 深吸口气,一脸漠然:“太子殿下自有决断,妾身岂敢妄言?” 众人失望,也是,谁敢当众阻止太子? 一个年迈老学者站出来,一脸愤恨,怒骂:“太子妃当以端庄贤惠,仁德善良,何以如此冷漠无情?” 秦婳给气笑了,你们不敢说太子,现在倒是敢对她这个太子妃开火。 欺软怕硬是给你们弄明白了? 秦婳没怼人,但太子爷给安排上了,惊蛰的剑架到那老学者脖子上。 回头询问秦婳:“请太子妃下令!” 秦婳气得血气上涌,当场就要吐血。 今天是非要算一条人命在她头上? 老学者也是牛,明明怕死得手都抖了,却愣是梗着脖子:“老朽黄土埋深,只剩一身枯骨,但文人傲气,悍不畏死,只为正义公道直言。” 一众文人瞬间被激发出了血性,竟是其其上前把左施文和老学者围住,怒视太子:“吾辈傲骨铮铮,只为正义公道,无惧生死。” 很好,太子爷以一己之力单挑了所有人。 然而,看到太子爷那嘴角的笑,秦婳就明白,这场面他没在怕的,估计正在数人头呢。 秦婳不想管,但今天这把火已经烧到她身上了。 以前太子怎么杀人都与她无关,可今日太子在她面前杀人而她却没有阻止,过后太子不一定有事,但她这个太子妃绝对没好下场。 抬头扫了一眼,诺大的不夜轩,五层楼阁,其上绝对不少世家学士,皇族宗亲,可从太子出现至今,一个人都没有冒头。 真正精明的都躲着也,也就这群傻缺,直直撞到太子的枪口。 缓步上前,一把握住太子的手,将他手中的剑夺走,挽了一个剑花,长剑稳稳插进惊霜的剑鞘。 目光看向那些学子:“我秦婳是将门之女,学不来你们文人的仁善、贤德,也不懂你们的书生意气,但铁骨铮铮,威武不屈,同仇敌忾,热血男儿应当如此。” 说完握住某位太子爷的手,也不看他表情,低头恭顺:“殿下,妾身累了,我们回去吧。” 然后,某位太子爷就乖乖被她拉走了。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危机解除,不少人却因为太子妃的话羞愧得红了脸。 太子妃出身武将之家,身份低微,大婚出了变故,而后更是被冷落两年。 提及太子,这位太子妃也必然被人想起,成为闲谈中的感慨和笑料。 那些曾经嘲讽太子妃的人,自己心里有数。 ---- 当太子被自己轻松的拉走,秦婳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今日之后,再无宁日。 走到马车面前,她站在一侧等太子上车,藏蓝色的衣袖拂过,一道含笑却凉薄恶劣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太子妃想看戏,怎能置身事外?” 请婳没有抬头,呵,狗太子。 若非太子死了她得陪葬,他以为她会忍着? 第16章 把太子殿下给告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秦婳先一步下车,也不说等人,径自离开。 等太子落地,只能看见她衣角消失在门口。 “把人惹生气了呢。” 尚青书看向太子:“娘娘并非等闲之辈,殿下何不与她好好谈谈?” 到底是夫妻,真闹得太僵,以后成仇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太子表情漠然,晦暗的眸子空洞无波:“从她成为太子妃那一刻,就该明白一切意味着什么,孤不过是给她提个醒。” 就算两年前他提过休了她,可现在她还是太子妃。“……”提醒就非得惹人生气?不理解。 尚青书偏头看惊霜:“刚刚太子妃那一手,看出什么了?” 那夺刀入鞘的动作,潇洒利落,着实惊艳,反正他是学不来的。 惊霜扫了眼自己的剑:“太子妃善长兵,那一下不像是秦家枪法,更像是斩马刀。” 尚青书嘶了一声,震惊:“斩马刀?就那种刀身三尺三,立起来比人高的刀?” 见惊霜点头,尚青书惊得没话了。 不愧是将门之女,就是彪悍。 不过太子妃那容貌那么大气漂亮,实在是看不出来啊。 走进太子府老远,尚青书猛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你觉得太子妃武功有多高?” 两年前尚青书也是打探过的,但当时一切匆忙,太子又是一身的麻烦,加上秦家远在黑龙关,所以得到的信息很模糊。 之后两年被人盯得紧,也就把太子妃给忘了。 现在回来了,他觉得是时候好好了解一下,别哪天太子把人得罪透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惊霜认真思考了一下,摇头:“她只动了一下,内力刚劲却又不失精巧,但深浅不知,毕竟路数不同,除非打一架。” 跟太子妃打架?你真敢想。 不过…… 尚青书摸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眯眼笑得像是老狐狸:似乎也是不错的主意。 在书房找到太子,尚青书正欲与他商议查探太子妃之事,毕竟是太子的正妻,他身为臣子,不能僭越,还是得问过太子。 不曾想他还没开口,倒是先在太子的桌上看到了关于秦婳的详细生平。 “殿下,这?”原来太子早就派人去查了? 太子并未递过去,而是重新装了起来,脑海中闪现着自己刚刚看到的内容。 秦家独女,自幼习武,深得秦家枪法真传,平日里农耕于田,实际上化名秦骁,以秦家三郎的身份出入军中,甚至上阵杀敌。 最后一张纸上写的是秦婳回神都之前:秦三郎追敌三十里,斩敌首,夺回布防图,重伤,不治身亡。 少年英才,潇洒桀骜,秦家三郎。 “秦炬的女儿。”他的太子妃可真是与众不同。 淡漠的声音没有温度,仿佛雪风拂过。 修长的指尖轻扣桌面,微不可闻的笑声散开。 太子妃的人选很多,但她是最不可能的意外。 秦家是武将门庭,远在千里之遥,在神都没有影响力,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利用价值。 可他若非要有个太子妃,这位绝对是最佳的选择,没有利用价值,同样也不会成为累赘和阻碍。 两年前,他被逼得两难的时候她恰好出现,又恰好是那样的身份。 但凡换一个太子妃,他都不会让对方好好活着,偏偏她的身份最适合活着。 这算是老天爷给她的劫难还是眷顾? 太子妃根本不可能知道,两年前选她为妃的不是皇后,而是太子殿下亲指。 至于休书一事…… --- 就算不看,但尚青书也知道太子妃不是寻常的千金贵女,就今天露那一手,想想惊霜说的斩马刀,感觉以后自己知道什么消息大概都不会太震惊了。 “殿下,臣已经派人盯着曲家那边,倒是那左施文可惜了。” 他是有意救左施文的,但人家不领情,若是太子不出手,怕是活不过今晚。 可不是太子想杀人,而是有人想太子‘杀人‘。 世人只知太子殿下残暴嗜血、杀人如麻,却没人知,有时候不用太子杀人,多的是人替他杀。 而太子杀那些人,可没一人是无辜枉死。 这左施文今日也是恰好撞枪口上,算得上是无辜,所以他最后才喊他,逼他跟着回太子府,算是救他一命。 哪儿曾想人家骨气高傲,直面太子天威,还煽动那么多人帮忙。 那左施文现在估计还在庆幸逃过一劫,却不知是他自己亲自给自己选了死路。 太子漠然:“既是他自己所求,自当承受后果。” 阴谋诡计之下,枉死的人比蚂蚁都多,不差多他一个。 倏而想到什么:“把这消息告诉太子妃。” 尚青书:“……” 太子妃怎么惹到这位爷了?早上出门还手牵手,从下马车就不对,两人到底在车上说了什么? “太子妃仁善,但并非滥好心之人,怕是不会出手。” 今日若非察觉到情势不妙,她绝对不会主动干涉太子的想法。 归来之后匆匆两面,但不难看出这位太子妃想要和太子划清界限的企图。 太子爷漫不经心的转动手中的卷宗:“一切看命。” 有人救是命,不救,也是命。 听到消息的秦婳:“……” 今天这事儿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左施文生与死与她何干? 他不想来太子府,求她说情,现在可能被人暗杀,要她相救。 她是左施文爹吗?管这么多。 这么博爱慈善,怎么没人修庙把她供起来?爱死不死! 窝着一肚子火,秦婳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起来,一双眼里满是怨气。 但凡遇到太子,她连个好觉都不配来吗? “满月姐,你这么早喊我做什么?” 困着呢!今天不睡到下午不起床。 林满月急得眉梢都快着了,看着秦婳这样子,那叫一个愁哟。 “婳婳,出大事了,快起来,昨天晚上有个叫左施文的人被人暗杀,他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今日一早被众学子拥护,把太子殿下给告了。” 秦婳一脸懵,闷来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哈?哈!?哈!!!” 瞬间困意全消。 左施文被刺杀不意外,左施文保住性命是他自己本事,但太子爷被搞到衙门,这就好玩儿了。 该! 让他昨天非要作妖霍霍人家,现在杀人不成惹一身腥。 第17章 两位良媛 秦婳一点儿没怀疑是太子杀的人,主要太子行事嚣张,若真要左施文的性命,昨天就不必假惺惺的让她劝。 若反过来晚上真是他派人去暗杀,左施文是绝对不能逃过的。 惊蛰那样的身手若是能让一个文弱书生逃了,他干脆早点儿找颗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昨夜太子让人来通知她,分明是早知道有人要杀左施文嫁祸给他,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当然,也不排除这就是他自己做的局。 但是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有人怀疑是她杀人。 说来这太子爷也是牛人,归来之后只相处了两次,他却把她的信任作到丝毫不存。 然而别的不相信,但有一点她还是很肯定,这次就算闹得大,太子估计也没事儿。 没点儿本事兜底的人,不敢这么作妖。 人精神了,秦婳起身洗漱,听说雪玲跟着学做了包子,她觉得胃口不错,等下一定多吃一个。 然而秦婳刚刚吃上一口,还没尝出味儿呢,宫里来人了。 哈?她承认刚刚笑得大声来一点,但这现世报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吊着眼皮的老嬷嬷微微躬身,姿态十足的恭敬,但那半开的眼睛里却是满眼嫌弃冷漠。 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就没有一个瞧得上她这个太子妃的。 默默的把包子咽下去,笑道:“赵嬷嬷怎么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吩咐?” 秦婳和太子大婚连洞房之夜都没过,也没有入宫喝改口茶,所以至今喊的还是皇后娘娘,而非母后。 当然,皇后似乎也挺喜欢这样的称呼,半点儿没有要改的意思。 赵嬷嬷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道:“皇后娘娘让老奴来送点儿赏赐。” 秦婳也笑:“多谢皇后娘娘,不过今日怎么还劳动了赵嬷嬷您啊?” 赵嬷嬷一挥手,旁边的宫女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是两张庚帖。 “这是皇后娘娘赐下的两位良媛,已经安置在东北院,待得太子妃与太子圆房之后侍寝,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秦婳:“……”怪不得是皇后的贴身嬷嬷亲自来呢,感情赏赐不是给她的。 不过皇后送人她理解。 太子有良媛侧妃之类的也正常。 但太子妃与太子圆房是什么鬼? 晴天霹雳,这绝对是今天最大的噩耗。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先听着吧,再想对策。 送完了美人,赵嬷嬷也不着急走,反而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然后让人递上一厚摞的书。 “这是女则,女德,女戒,女训,皇后娘娘让太子妃每本抄上一百遍,明白什么叫夫妻纲常,什么叫仁善,贤德!” 秦婳脸色僵了一下,这是昨天的话传到皇后耳朵里,敲打她来了。 她夹杂了小心思,想败坏自己名声,想让人抓住她的把柄,逼太子休了她。 没曾想这才刚刚开头,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达到,皇后的惩罚却先到了。 看着有十几本书,让她抄一百遍,这是要她抄断手啊。 “太子妃莫非不情愿?” 赵嬷嬷眯眼威胁。 秦婳在心里反复磨刀,面上也只是笑了笑:“不敢,臣媳领罚,今日开始,沐浴焚香,静心抄书,抄不完绝不踏出府门半步。” 正愁不知道怎么避开太子爷作妖,皇后就把机会送来了。 以后太子要是再带她出门,她就拉皇后出来当挡箭牌。 这么多书,一百遍,抄两三年也不奇怪,对吧! 至于圆房,她正在受罚抄书呢,还没学习好这些女德女则,怎么能跟太子殿下圆房呢? 这些事情,还是只能劳烦新来的姐妹受累了。 赵嬷嬷自认为羞辱了秦婳一顿,很是满意的带着人离开来。 秦婳看她们脸色都习惯了,权当看不见,但出于对自己未来清净日子的向往,她心情还是不错滴。 而且秦婳答应了抄书可不是忽悠,饱饱的吃了一顿早餐之后就动手。 摆烂以后可以,但开头可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笔尖落下,字迹行云流水。 秦婳自认不是读书的料,写不出那什么锦绣文章,但这一首字还是不错的。 不似正楷,不是草书,不锋锐,也不秀气,字体自成一派,看着很是舒服。 都说字如其人,秦婳显然如此,她的字就是她的心态,不求太满,只愿安好,人间逍遥。 也许愿望不是那么容易视线的,但活的是心态。 心思澄澈,心态平和,无欲无求,自然逍遥。 林满月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去了,换了雪玲来给她研磨,小奶狗也乖巧的趴在一边陪着。 秦婳在两小只的头上点了点,把点心推过去让他们吃着玩儿。 玉筝进来:“娘娘,梅良媛和温良媛前来拜见。” 秦婳笔尖一顿,十二大家,梅家和温家的人。 果然,就算是太子的妾室,身份也比她高,也怪不得满神都的人都觉得她像个笑话。 “不见,就说东院并非本宫可以做主,等太子回来再说,本宫还在被罚抄书,没空。” 玉筝:“是。” 雪玲趴到桌子边,瞪圆的眼睛天真担忧:“婳姐姐,你要是不给她们立规矩,会被她们看不起的。” 秦婳失笑:“小孩子家家,懂得还挺多。” 雪玲瘪嘴:“人家都十一岁了,懂事的。” 虽然她知道婳姐姐不是无能之辈,但是旁人不知道啊,那些人全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鼻孔朝天,也不知道高贵美丽在哪里。 秦婳继续落笔,不看内容,权当写字静心:“你在意她们的看法,那是看不起,若是不在意,那就是她们不配见我。” “这些人出身比我高贵,不管我摆出威严还是懦弱,她们都带着天生的优越感,瞧不上武将之女,我何必在乎她们的态度?” “可就算她们瞧不起,眼下我也占着她们梦寐以求的太子妃之位,与其我堵心,不如让她们伤心去。” 雪玲眨眨眼,好像挺有道理的。 小福豆:汪! 第18章 不关我事,别来沾边 一介书生状告太子谋杀,听起来就很荒谬,但事实就是发生了。 昨日不夜轩,一群文士看着,众目睽睽之下,太子爷意欲行凶。 虽然没能成功,但夜晚恼羞成怒,暗夜杀人。 不是太子还有谁? 因为白日里一起抵抗了太子,一群年轻人的热血被激发,还没冷透,半夜却遇到被刺得一身鲜血的左施文,这如何能视而不见。 救下左施文,联合众人商议之后,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太子一次失手,指不定还会有第二次,他们不能给他机会,必须把这事儿闹大,打他个措手不及,让他不敢对左施文再下毒手。 法不责众,刑不上大夫。 他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学子,一群人全部站出来,那分量可不轻。 最重要的是那些一直弹劾太子的人看准机会在后面推波助澜,势必要借助这次机会,以民怨对太子公开处刑,让皇帝再不能徇私。 神都这潭浑水,终究是掀起了巨浪。 秦婳虽然幸灾乐祸的看太子的好戏,可到底还记得自己有个太子妃的身份在身上。 若是太子获罪,只要她还是太子妃,她也会被连坐,不会像两年前那样被留下独自逍遥。 所以,太子一回来就惹这些人是为了什么? 如此不顾后果,他的底气又是什么? 因为谢家? 皇后谢氏,就是那个让人仰望的谢家。 可文人之家,名望荣耀靠的是男人读书挣来的,若是牵扯上了裙带关系,简直就是耻辱。 是以文人之家只问朝前官场,不理后宫争斗。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清高,若真是自家女儿生下皇子,哪儿有不争的?不过是手段都藏在暗地里,明面上维持着清高的面子。 但谢家明显比那些家族更加高傲,王谢两家是真的从不在乎女儿带来的荣耀,因此皇后还是王妃之时就很不受谢家待见。 当了皇后,谢家似乎也并未以此为荣。 对皇后所生的太子也并未有任何特殊,甚至处处避嫌。 前几日倒是有谢家表兄过来,也不是联络感情,而是带来谢家长辈的训诫,骂了太子一顿,因此才被打到残废抬回去。 谢家似乎从来都不是太子的底气,尤其是太子如此残暴,恐怕第一个想废了太子的就是谢家,他们可不能让太子坏了谢家几百年的声誉。 不能深想。 果然知道太多容易早死,本来不用死的,也会被愁死。 太子带来的荣耀她是享受不了了,不过她得安排多点儿后路,太子要是真的玩完,她必须早点跑路。 然而,才到中午,太子殿下就从衙门回来了,还顺便带回来了曲家那块美玉。 秦婳:“……” 她不用打听都能笃定,今日这件事情曲家没少在后面使力,可惜这么都没能弄跨太子,曲家不知道得多失望。 “娘娘,太子殿下请您过去。” 秦婳头也不抬:“回去告诉殿下,正抄书呢,皇后娘娘罚的。” 惊蛰沉默一瞬,离开了,片刻之后又回来:“殿下说是为了商议两位良媛之事,还请太子妃快些过去,要是出了人命,皇后娘娘定会怪罪。” 呵,这些人是会抓七寸的。 她拿皇后当挡箭牌,他们就拿皇后来拆招。 无奈只得起身过去,这个时候她还没能想到什么叫做出人命。 结果她刚刚去到正殿,两个跪在递上的美人差点儿爬着过来,那双眼看着她的时候仿佛在发光,满眼希冀。 “妾身拜见太子妃。” 齐齐叩首,这头磕得那叫一个真心。 “呃,起来吧!”这样的见面,还真是意想不到。 两人依言起来,迈着小碎步叭叭的就跑到她身后,紧紧挨着那种。 秦婳嘴角无语一抽:这太子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怎么吓成这样。 不过不得不说,皇后选这两人真是用心了的,出身大族,礼仪规矩不用说,标准的高门贵女,样貌也是上乘。 放去官宦人家,当个正室夫人绰绰有余。 “爱妃,过来!” 太子的呼喊,听得秦婳头皮发麻。 转头看向一身淡金色龙服的太子,要不说老天爷偏心,太子爷这昳丽绝艳的容貌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 每次看到都影响心神,连讨厌都不那么坚定。 “殿下何事?” 秦婳不过去:“两位妹妹是皇后娘娘赐下,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的,想比殿下早就知道了,妾身对此没有异议,殿下看着安置就好。” 意思就是:不关我事,别来沾边。 太子笑了,眼底温度更低,再次道:“爱妃,过来!” 秦婳望进他那双堪比宝石剔透的眸子,看清了其中的威胁。 无可奈何走过去,然后被握住了手。 失策,皇后这挡箭牌好像太子爷不买账啊。 太子爷捏了捏他的掌心,情绪不明:“孤一早就被烦到现在,头疼,按按。” 这位爷是真想死呢。 “妾身不会。” 太子爷嗤笑一声:“娇气。“ 秦婳手臂一抖,受不了,恶寒。 下人端着食物如鱼贯入,太子牵了秦婳的手来到桌边:“那陪孤用膳总可以吧?” 这位太子爷总是让她不知如何招架。 明知道他就是演的,明知道他别有用心,可他语气不恶劣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 身份差距,她连发火都得先考虑自己的脑袋和家人性命。 且忍着,看他到底闹什么。 太子妃可以和太子同桌而食,但良媛只是妾,没有太子命令,只能站在一旁侍候。 两人犹豫着想要上前帮忙布菜,见没人阻止,当即胆子大了不少。 最开始两人还是紧挨着秦婳这边,当梅良媛给太子夹了一块鱼肉,而太子没有拒绝甚至吃掉之后,瞬间得到了莫大的鼓舞。 主动站到太子身侧,小心的夹了荔枝虾球送过去。 殷切期盼的样子不要太明显。 所以,哪怕刚刚被太子爷吓到了,但也没有打消想要获得宠爱的心。 眼里含情,欲语还休。 明明刚刚才害怕得躲在太子妃后面,现在却恨不得当着太子妃的面贴到太子身上去。 书香门第的贵女……也是俗人呐。 第19章 太子中毒 眼看着太子吃掉了第二次的菜,梅良媛连忙盛汤递过去,温声细语:“殿下,喝口汤。” 温良媛站在秦婳这边,嫉妒得筷子都要被她捏断了。 她就是谨慎了一点,没想到却让梅素心这个贱人抢了先机。 秦婳看着面前已经堆起来的五块芋头……她挺喜欢吃芋头的,但这吃多了容易噎,顶肚子也不好受啊。 不用抬头她都能感受温良媛的怨气,明显的对比就是梅良媛那春风荡漾的喜悦。 勾了勾唇,美人争锋吃醋这样的好戏可真是难得一见,太子爷好福气。 面前的碗里突然多了一颗翡翠丸子,秦婳顺着那只手看去,本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在看到太子那一瞬傻了眼。 太子爷脸上还是那虚假的表情,可嘴角却有乌黑的血液流淌下来。 “殿下!!!” 秦婳吓得连忙放了筷子,震惊的看着,手足无措。 怎么吐血了?难道饭菜有毒?她该做什么? “太医,快传太医!“ 惊蛰连忙冲了出去。 太子晃了晃朝她倒过来,秦婳连忙扶着,两个吓傻的良媛正要关心,门口的侍卫冲进来,直接就把梅良媛压住。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太子殿下!” 太子靠着秦婳,痛苦得没有说话,尚青书却直接给梅良媛定了罪:“居然敢给太子殿下投毒,压下去严刑逼供,看看到底是何人指示,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梅素心吓傻,冤得大哭:“没有,妾身没有,太子殿下,妾身是冤枉的……” 可惜太子面前不是讲情义的地方,不管梅素心如何哀求,最后还是被拖走了。 温良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声冷汗,劫后余生的恐惧久久不能散去。 如果刚刚她抢活儿给太子布菜,现在被拉下去大刑伺候的是不是就是自己? 一下子就完全不嫉妒梅素心了,唯有庆幸。 她不明白梅素心为什么要给太子下毒,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冤枉的,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安分,不然梅素心就是前车之鉴。 僵硬的立在一旁,不敢走,更不敢吭声,生怕太子想起她来。 秦婳本来只是虚扶一下太子,然而太子又吐了一口血,整个人都压她身上了。 得亏秦婳习武,不然绝对扶不住他。 “催吐,殿下你得把刚刚吃的吐出来。”她倒是知道催吐的法子,但太子这毒似乎跟她见过的都不一样。 别人中毒是脸上乌青,口吐白沫,再不济就是虚弱大汗,抽搐晕厥,他这哇哇的吐血,她属实没见过啊。 这才一会儿,命都吐去半条了,着实吓人。 尚青书拿了药瓶端着水过来:“殿下快吃药。” 秦婳看过去,他连忙解释:“这是解毒丸,可以缓和一下。” 太子很配合的吃了,秦婳和尚青书一起扶着太子去床上。 秦婳现在也不敢离开,站在床边看着闭眼的太子,眉心微蹙,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太子这样的祸害,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人毒倒了?谁这么厉害? 太医很快被带来,年纪不小的太医被惊蛰扯过来,气儿喘得快要背过去。 深吸好几口气才过来给太子查看,确定是中毒,但及时吃了解毒丸,毒性还能控制。 施针、催吐,放血。 一番折腾下来,毒性去得差不多,但太子也虚弱得昏睡过去。 秦婳站在不远处看了全过程,没有太多担忧和紧张,倒是随着世间的推移,人冷静下来之后,越想越觉得可疑。 太子早上才被人告了,中午就遭人下毒,怎么这么巧? 下毒的是梅良媛?可梅良媛明显是喜欢太子的,那含羞带怯、面色含春的殷切仅仅是为了下毒? 不应该吧? 哪个傻子给人下毒还跑去当众喂人嘴里? 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凶手暂且不定,但就下毒这事儿她实在觉得奇怪。 ‘太子妃想看戏,怎能置身事外?’ 太子昨夜的话言犹在耳,虽然她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她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抬眼看向尚青书,对方下意识的看过来,表情一如既往,温和善意,却没多少人味。 太子差点儿被毒死了,但这位从始至终都很冷静,不管是给梅良媛定罪,还是给太子拿药,他表现得也太沉稳淡定了些。 秦婳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尚大人一定很担心太子殿下吧……” “殿下已经没有大碍,本宫得回去抄书了,劳烦尚大人照顾。”说完转身出去。 尚青书挑眉,太子妃这话里有话啊。 目光落到昏睡的太子爷身上,脸上虚伪的笑意一寸寸冷淡下去,直至消失无踪。 人若是都能活得潇洒肆意,谁又愿意含笑饮鸠。 --- 梅良媛被带走,温良媛也不见,虽然太子没杀两人,但未来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可惜了皇后精心挑选的两位美人,这才第一天就完了。 太子寝殿已近被卫兵团团围住,不让人进去,但秦婳出来倒是通行无阻。 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往西院而去,还没走出多远,看见一人坐在风雨亭中,几个侍卫紧密看守。 一袭白衣,身量修长,三十左右的年纪,博学和阅历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儒雅平和,哪怕是被这般对待也没有丝毫急躁的样子。 秦婳有幸见过这人,曲家的曲瑯大人。 美玉无暇,曲瑯的容貌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俊美,五官端正,并无特别醒目之处,但通身的气度和气质,给人的感觉就如他的名字,一块极好的美玉,温润端方,不骄不躁。 如果太子拉拢这人真的是想要任用,那确实是一个人才,可若是为了对付某些人,把曲瑯当棋子毁了,那着实有些可惜。 皇权之下这摊水浑且浊,她自认没那搅弄风云的本事。 无端入局,坚守初心,求一个全身而退罢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半个时辰之后,皇宫里又来人了,太子中毒,皇后传唤她这个太子妃前去问话。 看着桌上抄的书,秦婳抬手一丢,白费心机了。 第20章 不是怂,这叫策略 秦婳入宫的时间屈指可数,本来每月初一十五是要入宫给皇后请安,可太子不在,皇后又不待见她,看着她便觉得无趣,脸上无光,所以除了最开始那半年,后来就免了她请安,除非有事情,一般不需要她入宫。 皇后舒心了,她也乐得清净。 算算时间,距离上一次入宫已经有三个月了。 坤元宫的引路太监步子很急,得亏秦婳习武,不然都追不上他。 小太监边走还边催:“太子妃快点,皇后娘娘都等急了。” 所以,她着急自己儿子为什么不直接去太子府,非要折腾她这个太子妃? 秦婳也没出声反驳,一路跟着小太监走,一刻钟之后终于走到坤元宫。 她没事儿,小太监却一副要命的架势,看得出是真的急,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拼。 秦婳随手将一个小钱袋放他手里:“公公辛苦了。” 说完抬步进去。 秦婳每次入宫都会带上几个小袋子,每个袋子里十两银子,不多,但也不算少。 坤元宫的人都知道皇后看不上太子妃,而她们也觉得太子妃出身不好,大多瞧不上秦婳。 尤其是皇后身边那四位掌事嬷嬷,那眼里估计就没装过人。 秦婳自然不会蠢到拿十两银子去贿赂那几位掌事嬷嬷,这些银子她是给接引她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准备的。 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给一点,总好过别人给你使绊子。 但不能给太多,胃口养大了,以后人家就会想在你身上发家致富。 她每次都给,但从不喊这些人办事,平白得了银子,不求他们帮忙,但求别找茬就行。 进得殿门,转过屏风,一眼看到一身枣红色凤袍华丽的女人。 能生出太子那样的容貌,皇后的样貌也是不差,但她一身威仪厚重,眼角低垂,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侍候在旁边头发花白的是皇后的奶嬷嬷,也是四大掌事之首袁嬷嬷,这人看着比皇后和善,可却是个面慈心恶的,了解过她的手段,再看她和善的样子,只让人觉得阴风阵阵。 皇后另外一边坐着一位年轻贵气的女子,容貌与皇后有几分相似,就连那身上的傲慢和尊贵也与皇后如出一辙。 皇后娘家侄女,谢氏嫡出二小姐谢未央。 秦婳快速扫过一眼,都是认识的,不熟。 低头福身:“臣媳给皇后娘娘请安。” 谢皇后冷声开口责问:“本宫如何能安?你怎么照顾太子的?” 秦婳:“……” 狡辩是无效的,但也不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揽罪,低头不吭声就是。 谢皇后看了果然更气了:“朽木一根,当初就不该让太子娶你,看着就晦气,当着面还能让人给太子下毒,你是干什么吃的?” “那梅素心布菜你不会拦着点儿?要你何用?” 这也能怪她头上?合着当太子妃还得以身试毒、未卜先知呗。 皇后是给她讲道理?不,她就是单纯把秦婳当出气筒骂,反正秦婳也不敢反抗不是? 皇权天威死死压着,你就是窜天猴,也得乖乖趴下。 秦婳心里叹气,不服?憋着。 “太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饶不了你。” “……”已经有三长两短了,都躺下了。 要是真急就出宫去看啊?对着她吼什么? “姑姑息怒,保重身体。” 谢未央柔柔的劝说,走过来给皇后顺气儿,谴责的看着秦婳:“你还不快给皇后认错?非要把皇后也气出好歹来?” 她都没说话,站着就把人气害了,真是厉害。 尤记得太子出事之后她几次入宫,皇后总把太子打二皇子的事情怪在她身上,说她是祸害,都是因为娶她才害得太子犯错。 当时秦婳不认,还跟皇后辩驳,换来的是罚跪三个时辰和皇后派嬷嬷以教规矩的名义磋磨了她一个月。 后来她就明白了,皇后是永远不会看她顺眼的,皇后钉死在她头上的罪名她不能认,但也不能反驳。 就当她发疯,等她说完了就算了,真要计较,受罪的一定是自己。 犯不着。 而这位谢小姐跟皇后是一路的,她也不能反驳,不然皇后怪罪的一定是她。 低头掩住眼里的讽刺:“皇后娘娘息怒,太子已无大碍,太医说需要好好静养,倒是那梅良媛,太子怕是不会轻易饶了她。” 早上皇后送去的人,中午就毒杀太子,这事儿可就需要皇后亲自给太子解释了。 皇后立刻反驳:“梅素心绝对是被冤枉的,你回去跟太子说说,小惩大诫。” 皇后娘娘真是英明公正,自己儿子都快被人毒死了,她还坚定的维护一个妾室,甚至都不用查案,信口独断就肯定人家是无辜的。 “臣媳一定如实转达,不过这些事情还是殿下做主。” 皇后蹙眉,看秦婳的眼神是赤裸裸的嫌弃和厌恶。 她也不是期待太子妃有多能干务实,就是单纯看不上秦婳这懦弱无能的样子。 一点儿气势都没有,哪儿能配得上太子妃之位?对比别人家知书达理、端庄贤惠的皇子妃,太子妃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哪怕皇后没说出来,秦婳也是明白的,就嫌弃呗。 也不想想,她要是如其他皇子妃一般出色,眼下还有命在? 眼下不过是被皇后嫌弃讨厌而已,可若是自己强势一些,更贤惠一些,那就不是讨厌,而是威胁。 毕竟皇后最属意的太子妃可是谢家这位名门贵女,两年前谢未央才十四岁就差点儿成为太子妃,不知为何却意外选了她。 可这两年谢未央一直没有议亲,还住在皇后的坤元宫,皇后想让谢未央嫁给太子的意图明晃晃的写在脸上,无人不知。 因太子被罚,留了两年,现在怕是已经准备着往太子府送。 至于秦婳这个太子妃会不会被逼让位,有可能,但不大,毕竟礼法在哪里,皇后娘娘可承受不住被人指脊梁骨。 秦婳在皇后面前演木头桩子可不是怂,这叫策略。 先苟命,只要活着,总有机会。 太子不能永远是太子,皇后也没说永远是皇后不是? 第21章 从无期待,何来失望? “也不知道太子醒了没,妾身实在是担心,娘娘可否允妾身先行告退,好回去照顾殿下?” 秦婳故意揪着帕子,露出小心翼翼又忧心忡忡的样子。 俨然是一个胆小懦弱却又担心丈夫的妻子。 看皇后的表情就知道她演得很好。 皇后问袁嬷嬷:“本宫吩咐的可准备好了?” 袁嬷嬷点头:“都准备好了。” 皇后:“那你去一趟,替本宫好好看看太子。” 袁嬷嬷正点头呢,谢未央急着上前:“姑姑,要不让我去吧,我很担心太子表哥,想要亲眼看他无事,若是有需要,也能替姑姑照顾一二。” 皇后自然答应,还很满意:“好,你替本宫去看看。” 最后就是谢未央带着皇后的赏赐和秦婳一起出宫了。 谢未央高傲的走在秦婳前头两步,一路出了大道,她刻意放慢脚步,等秦婳走近,她冷声不屑道:“认清你的位置,别肖想你不配的东西,太子妃可以是任何人,但未来皇后,必须出自谢家。”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秦婳:“……” 挺好的一姑娘,可惜没长脑子。 谢家的高贵确实给了她说这些话的底气,但有些道理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了,说出来就掉价了。 等秦婳走到宫门口,谢未央早就带着人没了踪影。 “娘娘……” 玉筝气愤的咬牙:“他们欺人太甚!” 就算秦家地位不如谢家,可那也是堂堂的开国将门,正二品大将军。 而秦婳现在才是太子妃,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跑去威胁人家原配正妻,要不要脸? 书香门第的礼义廉耻呢? 还说什么大族世家,高贵门庭,屁!不要脸! 秦婳伸手摸摸她头给她顺毛:“多大点事儿?不气哈,你要实在气不过,我带你看场好戏。” 玉筝扁嘴:“奴婢哪儿有心情看戏。” 秦婳神秘一笑:“很快就有了。” 秦婳带着人慢悠悠回去,一般来说她走西门,直接去自己住的地方,今日却难得的走了正门。 太子殿下还昏睡着,她作为太子妃,怎么也该去看看不是? 于是,秦婳刚刚走到太子寝殿门口,就看见谢未央脚步匆匆走出来,双眼红红,泪痕未干,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看到秦婳,谢未央狠狠瞪她一眼,带着人匆匆走了。 秦婳抿唇,实在是没控制住嘴角的上扬,微微歪头对玉筝道:“看见了吗?这就是我说的好戏。” “神女有意,襄王无心,看不清现实,执迷不悟的那个人,注定成为笑话。” 谢未央若是看透了一切,却依旧对太子一往情深,她会敬佩她这纯粹的感情。 可谢未央并非如此,她只是把太子和未来皇后的位置当做自己的所有物,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未来的皇后之位必然是她的,那么太子也该对她好,接受她所谓的情意。 她其实要的并非是那个叫楚云绛的男子,而是那个拥有太子殿下或者未来帝王的身份的人能给她带来的荣耀和地位。 明明是属于她自己的野心、欲望、自私、虚荣,却误以为这是感情。 她必然会为此付出代价。 看,此刻不就委屈上了? 太子被罚佛门两年,谢未央在神都锦衣玉食、尊贵无比,凭什么认为受苦两年后的太子会一直喜欢她、纵容她、宠爱她? 太子脑壳里又不是装的水,就是有水那也是带毒的。 玉筝似懂非懂,但她素来信服秦婳,姑娘说的,那一定错不了。 “走吧,去看看太子殿下。” 来都来到门口了,进去看看太子爷死了没。 皇后送来的礼品放在一进门的桌子上,堆了满满一桌,又大开的几个,里面全是人参、灵芝、血燕之类的补品。 亲生儿子中毒,亲娘就送点儿补品过来,可真是疼爱儿子呢。 太子睡在殿内,要饶过屏风进去,人已经醒了,正在喝药。 浓郁的药味儿让秦婳闻着难受,不过好在不是自己喝。 太子将药碗递给侍候的小太监,身子倾斜靠着迎枕,一双空灵淡漠的眸子看过来,菲薄的唇邪气一挑:“孤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秦婳刚刚在打量那个小太监,除却帝王之外,太子是唯一一个身旁可以留下太监侍候的,从小跟着长大,感情很不一般。 太子身边这个小太监……似乎跟她上次见的不是一个人。 闻言收回神思,淡然回应:“从无期待,何来失望?” 祸害遗千年,期待太子横死,不如期待谢未央把她搞下去,那样希望还大点。 秦婳随心一言,倒是让太子愣了一下。 从无期待,何来失望? 倒是贴切,他这位太子妃对他确实是从无期待,除了休书。 明明当初就是看中她身后势力单薄,对他造不成影响,也因为从不在神都,不会对他有太多情感上的纠缠。 而今她确实如他所愿,对他无情无欲,不纠缠,不贪婪,安分守了两年也毫无怨言,只想得到他的休书。 于情于理,她没错,但他却越想越是不甘心。 他自认凉薄,却也对她有两分愧对,有心将她纳入羽翼。 而她却是一丝夫妻之意也无,当真是无心无情。 如此,倒是显得他自作多情了。 秦婳看到太子那越发冷淡却多了几分真实的神情,忍不住微微挑眉。 这是不演了?如此极好。 秦婳前脚出去,尚青书后脚进来,见太子脸色难看,还以为是被谢未央气的。 刚刚谢未央一来假惺惺的关心了两句,而后又数落了太子妃几句,最后就说皇后已经选好了日子,下个月太子就得娶她为侧妃。 尚青书都替那谢小姐捏了一把汗,亏得太子现在身体虚弱,不然杀了谢家之女,那才真的捅到马蜂窝。 “殿下,衙门那边还闹着呢,已经闹到御书房了,这次怕是难以善了。” “奇怪的是皇上现在还没派人来,殿下中毒之事也没有询问。” 皇上对太子的态度永远都是一个迷,没人知道他对太子容忍的底线在哪里,也没人知道他会在哪一刻对太子发难。 第22章 意料之外 楚云绛懒洋洋的掀开眸子,冷色的眸子剔透见底,什么都看不出来,却又莫名的诡谲幽冷:“且闹着吧,看谁最后成为他刀下的鱼肉。” 那位圣上,最喜欢看的就是坐山观虎斗,那些人越是闹,他们想到达到的目的就越是不能。 一直到了傍晚,皇帝的旨意终于下来。 左施文状告之事,虽有依据,但并无确切的证据,太子杀人罪名不成立。 而太子被下毒,也有理由怀疑是他们所为,这可是谋害储君之罪。 不过同样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最后两罪相抵,太子被罚禁足一个月,抄佛经修心。 书生只看表明,一个个都觉得皇帝偏袒太子,一个杀人无数的太子,居然杀人罪名不成立,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不服,一群书生热血沸腾,义愤填膺,堵着衙门要说法。 结果就是大部分人被关进了牢狱,等过了十天被放出来,发现当初带头的那几人不但没被关,反而都有了官职。 这一刻,就算是傻子也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枪使了,还闹什么? 反倒是那些个被提携任命的有苦难言,自己成了靶子,被误会,可难得的机会又实在舍不得放过,解释也没人听,只能含泪背了这口黑锅。 秦婳笑叹,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 虽然知道太子一定不会有事,却不想这次他都没主动出手,竟然被圣上摆平了。 就因为太子中毒了? 十来天的时间,太子安分养伤,秦婳抄书赏花,倒是井水不犯河水。 日子平静得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安宁悠闲,但秦婳知道不是,动荡不安已经在酝酿,迟早会波及到她。 这两年,除却入股与金兖做生意,她自己也攒钱买了些田地和铺子,生意不能说红火,但也不错,稳定盈利。 她却是很喜欢金子,也迫切的想赚到更多的钱,但她也知道不能贪多。 适度就好。 秦婳三个月才看一次账本,正好就是这两天,这也是她难得认真做事的日子。 看完一半的账本,喝杯水准备休息一下,抬头就看到林满月愁容满面、心神不宁的样子。 指尖敲了敲桌面:“满月姐,出什么事了?” “啊……”林满月清醒,下意识摇头:“没…没什么……” 秦婳放下杯子:“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 见林满月闭口不言,她也不逼她,而是转头看向在一旁学绣花的雪玲:“雪玲,去喊王集进来。” 王集也是秦婳从秦家带来的人,他在军中职位不高,脚上受伤留下了点儿残疾,跟随秦婳来神都之后,以长工的身份入了她这西院,平日里负责跑腿和管理底下那群伙计。 林满月没有经常出门,有什么事情也是通过王集才能知道。 她不说,秦婳也能问出来。 林满月慌乱抬头,触及秦婳平静却不容置喙的表情,叹气道:“是你姐夫。” 霍轩? “你姐夫这几日犯烂桃花,被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女子缠上,非说你姐夫对他始乱终弃,还闹到了营里,为了躲那人,他只能告假在家,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可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并非我故意不告诉你,而是这其中原因实在是不好说,况且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霍轩是姐夫,遇到的又是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好跟妹妹说? 秦婳倒没觉得不能说,但她不觉得这是小事,思索片刻:“流言伤人不见血,却刀刀致命,再这样下去,他这职位怕是要受影响。” 文官当朝,最是讲究行事作风,若是被御史知道弹劾,霍轩的官位定会被绛。 林满月愁得叹气:“可不是,但这种事情有嘴也说不清,喊冤都不能。” 素来只听说男人调戏女人,那女人委屈,谁要说女人骚扰男人,谁会说男人冤枉?都调侃艳福不浅,觉得那男人小题大做。 林满月从未有一丝怀疑自己夫君不忠,而秦婳也毫不怀疑。 秦婳自幼就认识霍轩,不能说是一起长大的,但感情也不差,人品自是信得过。 当初秦婳被迫成为太子妃,秦老爹用尽自己所有的人脉,送了霍轩、程襄他们来神都入营,就是因为彼此相熟、信任,让他们与秦婳守望相助。 只要霍轩说这事儿他是被陷害的,她自然坚定的相信。 现在主要就是解决这件事情,霍轩应该已经想过办法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有些棘手。 对付不要脸缠上来的女人,霍姐夫怕是不擅长,而林满月一直守着她,没时间去对付那人,而且若是对方真有问题,霍轩更不会让林满月去接触。 “这些事情姐夫不好处理,我找人帮忙。” 没人比金大少爷更适合处理这样的事情了。 事情不急,但这种事情也拖不得,秦婳立刻写信,让人给霍栎送去,霍栎收到再送到金兖那里。 可不是秦婳非要麻烦,而是太子妃可以与自己父亲旧部联系,但跟金大少爷这样从没关系的富商有牵扯,对谁都不好。 虽然秦婳第一反应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阴谋,但很快自我否定,也许只是霍轩的烂桃花。 夏朝民风开放,男女有情,互诉衷肠,为爱冲破世俗者比比皆是,夫妻和离再娶再嫁无比寻常,甚至让人诟病的龙阳之好,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霍轩容貌出众,沉稳英武,那一身男子魅力,吸引个疯狂的女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等金兖把他查到的消息送来之后,秦婳却不觉得这么单纯了。 缠着霍轩的女子叫柳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妓一女,容貌不俗,惑得四十多岁的茶叶商人黄岸为其赎身,甚至娶她为妻。 而就在两年前,黄岸死在收购茶叶的路上,她就此守了寡。 继承黄岸不菲家产的是他的大儿子黄海,而柳湘甚至还比她继子小上两岁。 两人的年龄,还有柳湘的容貌和出身,注定了两人之间的某些暧昧,自黄岸死后,关于两人苟且的风言风语就没停过。 黄海的妻子每隔一月就要闹一次,所以黄海和柳湘苟且的事情早不是什么秘密,早就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谈。 而就是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此刻缠上了霍轩,非说霍轩与她生情,现在始乱终弃,还说自己怀了霍轩的骨肉。 怀孕这个事儿林满月似乎不知道,而霍轩怕是根本不敢让她知道。 林满月怀孕已经三月有余,刚刚坐稳胎相,可不能让她受刺激。 第23章 似乎更加离谱啊 知道了柳湘的身份,现在需要查的就是她这么做的目的。 在这之前霍轩从未与柳湘有交集,也并未得罪过她,这柳湘为何无缘无故讹上他? 秦婳抽出下一张纸,看完之后,不得不先赞一声金大少爷能耐。 柳湘这里除非她自己认,不然是查不到什么的,金大少爷从黄海那里下手。 他也不知道黄海到底在其中做了什么,但是金兖把黄海最近遇到的事情和见到的人都列了出来。 人员不少,但秦婳一眼扫过之后就留意到了一个名字,毛诚意。 这人不是什么大人物,相反,在这天子脚下,他只能算是个小喽啰,但是,他跟了一个不错的主家。 毛诚意是个读书人,但书读得一般,运气不错,得以拜入十二家之一的樊家门下,成了樊家的门生,平日里跟着樊家少爷出门。 秦婳也是因为跟着金大少爷出门涨见识的时候机缘巧合认识这主仆二人。 若仅仅是因为樊家,秦婳还不至于上心,可这樊太傅之女,恰好就是谢未央的生母谢二夫人。 谢未央和樊长生是表兄妹,两人关系极好,好到樊长生为了给谢未央准备生辰礼,可以跟成王世子大打出手的地步。 秦婳就是看了现场热闹,才认识樊长生和毛诚意。 当时金兖还调侃她,说这樊长生对谢未央一片痴心,若是樊长生得偿所愿,也算是帮了她的大忙,让她少个情敌。 可她从未觉得谢未央是情敌,也没把太子和太子妃身份当回事儿,也就听听算了。 早就忘却的记忆瞬间复苏,再看看毛诚意和黄海之间,两人竟然是至交好友,毛诚意还经常在黄家留宿。 也不知道金大少爷砸了多少银子,甚至打听到毛诚意在黄家的时候与那柳湘也不清不楚,下人不止一次看到两人在一个房间待了许久才出来。 而这些黄海也是知道的。 秦婳:“……”大为震惊,三观裂开。 继母、继子、好友至交,还能这样? 也怪不得那黄夫人闹,换个人怕是早疯了。 秦婳很怀疑这事儿不是对付霍轩,背后怕是冲着她来的,毕竟那日谢未央似乎被打击得不轻。 但,至于么? 身为谢家之女,皇后最疼爱的之女,报复她一个身份低微的太子妃,犯得着拐这么大的弯从霍轩下手? 秦婳敲了敲桌案,思索着这事儿牵连到谢未央报复她的可能性。 迄今为止,她不觉得谢未央有那样的脑子。 谢未央若是真的想对付她,随便在皇后面前上上眼药,皇后都能把她折腾死。 何必弃简从繁?闲着没事儿干? 不过不管背后是否跟谢未央有关,现在最主要的是解决这个叫柳湘的女人。 “唰!” 手中折扇展开,风流倜傥的秦公子该出场了。 这事儿不好让男子出面,那她总合适吧。 林满月连连摇头,强行拉住她:“婳婳你不能去,太子爷还在呢,若是被他知道你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妃男装出门,还结识了不少外男,这要是被太子知道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孰轻孰重她分得轻,就算再担心丈夫,也不能让秦婳冒险。 秦婳安抚她:“我就找金兖问问,能有多大事儿?之前我让程襄去办件事,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我顺便去看看他,这件事情还得他帮忙才行。” “真的?”林满月将信将疑,她知道秦婳是个主意大而且还敢行动的主,害怕她亲自去处理霍轩这事儿。 不过如果秦婳是去找程襄,她不能拦,很多事情秦婳不曾让她过手,但她隐约知道一些,秦婳所谋并非她能参与。 “真的。”秦婳笑道:“不用这么紧张。” 林满月蹙眉:“可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你这样出门……总归是不好的。” 她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可难不成因为害怕被太子知道,她就当真把自己困在这里当家养雀? “那就别让他发现。”伸手在林满月的腹部轻轻摸了一下:“别担心太多,照顾好自己,很快回来。” 秦婳的目的只有柳湘,不管什么阴谋诡计,只要解决了柳湘,事情就能停下来。 出门之后,她支了人去找金兖,自己则是去了黄家不远处的酒楼。 先跟金大少爷商量商量,毕竟他主意多,实在不行,她不会拒绝用非常手段。 “哎,秦公子~~~~~” 一位身着绫罗绸缎、打扮华丽的妇人目光惊喜的看着她,那一头金钗晃眼至极,以至于秦婳差点儿看不清对方容貌。 金子啊,这颜色就是漂亮。 “秦公子~~~” 嗯,三十多岁,看起来不好招惹的妇人,偏偏此刻红光满面,还露出娇羞之色。 秦婳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笑了笑:“钱姐,好巧啊。” 这可不就是上次在万花楼里遇到的那位钱夫人嘛,她还赚了三千两呢,记忆深刻。 时隔这么久她才出来,结果一出来就遇到钱夫人,这怕不是报应。 钱夫人不会来找她还钱的吧? 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很危险啊。 钱夫人两步走到秦婳面前,兴奋不已:“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秦公子,今天真是吉日。” 她非常豪迈,一把抓住秦婳的手:“走,咱们上楼说话去。” “啊?”秦婳僵着笑:“钱姐,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钱夫人强势拽着秦婳上楼,对路过的小二吩咐道:“把最好的酒菜送上来,把今天早上买的甲鱼和前几日的梅花鹿都杀了。” 小二惊讶的看着激动异常的钱夫人,再看看她拽着一位年轻俊美的公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秦婳的表情是一半艳羡一半讽刺。 “好的,东家。” 东家? 秦婳轻咳一声,试探询问:“钱姐,这酒楼是你的?” 她怎么这么‘好运’,居然自己跑到人家窝来了。 钱夫人摆摆手:“刚刚盘下,开着玩儿的,秦公子可是喜欢,要是喜欢就送你啊!” 秦婳:“……” 果然,还是我那豪爽的钱姐。 “咳咳,不用不用,我不会经商。” 钱夫人笑道:“没事儿,有掌柜管着就是,他要敢偷奸耍滑,你跟我说,饶不了他。” 秦婳揉了揉眉心,她这烂桃花和霍轩的烂桃花比,似乎更加离谱啊。 第24章 给她点儿小刺激 钱夫人拉着秦婳来到楼上最好的包厢,关了门就想摸小手,秦婳折扇轻轻抵住钱夫人的手,笑得风流倜傥、俊美惑人:“钱姐,咱可是清白人家,卖艺不卖身的。” 钱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笑成一朵灿烂的花儿,一副了然的样子:“姐知道。” 说完直接从袖子里摸出三张银票:“三千两。” 秦婳:“……我不是这意思。” 钱夫人又拿出三张:“六千两。” 秦婳服了:“钱夫人。” 她握住钱夫人的手,深情感动的看着她,下一刻直接动手把人打晕。 接住倒下的钱夫人,小心的将她放到桌子上趴着。 看着桌上那六千两,伤心得心都碎了,最后还是给钱夫人放回了荷包里。 上次在万花楼收钱,是因为钱夫人对那梦秋公子又凶又狠,她帮梦秋公子挡一劫,顺便教训一下钱夫人。 但今日可不同。 她要是继续拿了,那可就真成了卑鄙无耻之人了。 她非君子,但也不爱不义之财。 “钱姐,后会无期!“她可再也不想遇到这位姐们儿了,招架不住啊。 起身轻盈的从窗户翻出去,落地之时好巧不巧落在一只狗面前。 那看家的狗一见到陌生人,瞬间‘汪汪’大叫,扑过来想要撕咬。 秦婳连忙爬墙跑出去,一连跑了几十丈才停下。 一道声音从路边的马车传来:“嗤,你这是干嘛,被狗撵了?” 金大少爷的毒舌,相当准确。 秦婳也没想到今日自己会这么丢人,三两下爬上马车,不敢说自己招惹了钱夫人,也不想承认自己被狗追,最后选择闭口不提。 “可有新消息?” 金兖挑眉,秦婳居然没反驳他,还默认了,这情况可有意思了。 实在忍不住好奇:“你刚刚到底干嘛去了?” 秦婳咧嘴一笑,非常和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如我让金少爷亲身体会一下?” 金兖拒绝了,他绝不给秦婳整自己的机会。 “霍都尉告假在家,那柳湘今日去霍家闹,刚刚被送往衙门了。” 秦婳靠着车璧,把玩着折扇:“你怎么看这事儿?” 金兖吊儿郎当:“我能怎么看,指不定就是你那什么姐夫偷吃惹了一身骚。” 秦婳没好气的踢他一脚:“滚,别逼我揍你。” 金兖也很不爽,霍家兄弟防贼似的防着他,他凭什么掏心掏肺的帮他们,吃饱了撑的? “我想不出来,你自己想,反正能查的我都给你查了。” “为了这破事儿,我还去问了家里老头子,他跟黄岸打过交道。” “这黄家是做茶叶的,但也不仅仅是茶叶,各种货物都有,甚至还有舶来品。” “三年前,樊家看上了黄岸的路子,想搭伙,其实就是抢夺,黄岸当然舍不得让出自己的财路,后来黄岸就死了。” “而黄海接过之后,看似变化不大,实际上黄家与樊家暗地里达成了合作,成了樊家的钱袋子,那毛诚意明面上是黄海的好友至交,其实就是中间人。” 这么说,黄岸还有可能是被自己儿子弄死的? “这黄海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樊家要钱,黄海要什么?权?还是庇护?为此值得弄死自己亲爹? 金兖摇头:“这个倒是不知道,只是听说黄海曾经似乎得罪了什么人,后来给摆平了,也是这样樊家才看上黄家的财路。” 果然,能让商人让利的,只有权。 “这些似乎都跟现在这件事情关系不大。” 知道得太多,反而越难判断,一头乱麻,根本不知道这源头在哪里。 “不如直接解决了那柳湘算了。” 想个办法,让那柳湘合理消失,反正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她主动来陷害,死了也不冤。 金兖斜睨她一眼:“你的原则呢?你的道德呢?喂狗了。” 秦婳嗤笑:“别闹,我什么时候有那些东西了?” 金兖明晃晃的鄙视她:“……杀人终究不是上策,小心惹祸上身。” 秦婳一脸无辜:“我怎么会杀人呢?你可别冤枉我。” “不过这解决事情嘛,偶尔需要用点儿非常手段。” 金兖表示怀疑,不过还是给秦婳提供了她需要的东西。 柳湘是上午被抓进衙门的,然后下午就丢了。 衙门的人还没发现丢了人,毕竟就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他们都没空搭理,顶多是底下的衙役调侃一下,可这种只能看不能碰的女人,看一会儿也就腻了,毕竟还有公务在身。 然而金兖却抓狂了。 高冷毒舌都维持不了,太阳穴突突的跳:“你把人弄我哪儿做什么?” 是,人是秦婳弄走的,金兖一点儿不怀疑她把柳湘弄出来的实力,毕竟这货就是靠武力得到他的,但是为什么把柳湘放他别庄里,那么多冤大头,干嘛找他一个人祸祸? “冷静。”秦婳折扇悄悄他肩头:“我这不是没有更好的地方嘛。”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你那别庄人来人往,就算官府也肯定查不到,况且我最信任的只有你。” 金兖:“……”我特么谢谢你的信任,他并不想要。 “你把人抓了,接下来做什么?” 这个秦婳已经想好了,一脸高深莫测:“现在问她肯定什么都不会说,关上一天之后再问,我会派人守着的,给她点儿小刺激。” 金兖没忍住好奇心,想知道秦婳所谓的小刺激是什么,结果一靠近,听到的就是女子崩溃的呜咽,还有老鼠吱吱乱窜的声音。 一询问,里头就是那柳湘和十几只老鼠共处一室,门窗都被封了,老鼠疯了一般乱窜。 柳湘被绑着,嘴巴堵住,只能呜咽,连求救都不能,想想都绝望。 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但效果相当好。 金兖以为现在问什么,那柳湘怕是都会说,但秦婳却不急。 让人把老鼠又抓起来,不拿走,就放在柳湘面前让她亲眼看着老鼠狰狞的模样,偶尔放出一只,拉扯一下柳湘疲惫的神经。 愣是等够了一天,那柳湘都崩溃晕厥一次之后,她才姗姗而来。 第25章 哦?看上他了? 老鼠全被抓起来关进铁笼子里,秦婳穿着男装戴上面具,拿了快肉丢进去,一群老鼠疯狂争抢,眨眼间那肉就被分食干净。 她拿出匕首把玩,目光看向一脸惊恐的柳湘,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像极了变态:“老鼠不知道喜不喜欢吃人肉,你说,从你身上哪个地方下刀比较好呢?” 别说,这柳湘还确实有几分姿色,不是国色天香,但是别有媚艳风情,也怪不得能让那么多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柳湘早就吓得脸色惨白,此刻更是瞳孔颤抖。 “你……想做什么?”惨叫呜咽了一天,没吃饭没喝水,嗓子都冒烟了,说话声音都是撕裂的,但疼痛压制不住恐惧,嘶哑着哀求。 “我没有得罪你,求求你绕了我……” “我有钱,你要多少钱都给你,我给你钱……” 秦婳:“……”还敢提钱,不知道她仇富吗? 呃,不对,歪了。 秦婳用刀敲了敲桌子,装腔作势:“小爷不缺钱,你说点儿有意思的事儿,要是听着有趣,小爷说不定就放了你。” 柳湘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斟酌着她的意思,瞥了眼一旁虎视眈眈的老鼠,讨好道:“不知道大人想知道什么,奴家一定知无不言。” 说完还眨了眨眼,透着一丝勾引之意。 这是冷静下来,长胆子了? 秦婳也不急着把她吓破胆,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手里把玩着匕首,就这么目光幽冷又邪恶的看着她。 柳湘明显察觉到眼前并非善人,意图不明,但伤害她却是真。 想了想,试探开口:“大人知道奴家是谁吗?” 没回答,但眼神扫一眼,她明白了。 不知道也不至于去把她从衙门里偷出来,而且那眼神,明显她的姓名和身份无足轻重。 黄海是商人,黄家背靠的是樊家,若是知道了这些还是这样的态度,那这人绝对不是她能招惹的,更不可能看上她这样的残花败柳。 能在风月中混得如鱼得水,还能勾得那么多人神魂颠倒,柳湘靠的可不仅仅是美色和身子,还有察言观色和审时度势。 瞬间就换了一副凄然的表情:“奴家身上没什么趣事儿,腌臜事儿倒是有一大堆。” “妾身被父亲卖入青楼,做的是以色示人的行当,亏得遇到我家老爷,得老爷怜悯,赎身从良。” “可惜啊,老爷命不好,三年前突发疾病猝死,留下我孤身一人。” “奴家与老爷恩爱无比,悲痛欲绝,只恨不得跟着老爷去了算了,可那曾想那继子黄海……呜呜……他就是个畜生……” “呜呜呜……” 哭得伤心,哭得凄凉,苦涩、悲痛、绝望、悲愤却又苦苦压抑,加上一张有这几分姿色的脸,好不惹人怜惜。 秦婳看得眼神发亮,长见识了,原来还能这样哭啊。 柳湘哭了好一会儿,没得到想象中的安慰同情,甚至没有一丝好奇追问。 就算她美色不足以吸引,可这样颠覆伦常的故事向来都很吸引人才是,为何对方一点儿反应没有? 柳湘看了眼秦婳,隔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只能期期艾艾继续说到:“黄海那畜生玷污了奴家,他那好友毛诚意也是人渣,以此威胁奴家,逼迫奴家委身与他,奴家都是被迫的,呜呜……” 秦婳冷笑:“既是如此爱那黄老爷,又遭受这么多痛苦,你就没想过反抗?” 见柳湘立刻要开演,秦婳制止了她,反而从笼中放出一只老鼠。 “啊啊啊……” 老鼠立刻开始乱窜,柳湘惊声尖叫:“啊啊啊……不是我不反抗,是根本反抗不了啊,老爷虽然疼爱我,可在他眼里我也是人尽可夫的妓女,为了生意,他不止一次把我送到官老爷床上,呜呜……他们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秦婳手中匕首甩出去,准确命中老鼠,将它钉死在地上。 不慌不忙的摸出另一把匕首:“说点儿有深度的,谁想听你这些龌龊事儿?” 匕首尖尖点在柳湘的脸颊,沿着脸颊轻轻划下去,眼里邪恶无情:“别耍你的小聪明,你不会想知道我的手段。” “嗯……”她含笑歪头:“听说人剥了皮还能活,你这皮囊倒是不错……” “不要,我说,我说……”刀剑划过皮肤,宛如毒蛇游走,柳湘全身僵硬,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毁容,还有剥皮…… “我生过一个孩子,不知道是谁的,被黄海给溺死了,呜呜……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啊。”一副要崩溃的样子。 秦婳:“……”本来想让她自己说,多说点儿什么,高看她了。 溺死孩子这样的事情,人渣做出来也不奇怪。 目光落在她肚子上:“你怀着孕?” 柳湘下意识摇头:“没有。” 秦婳挑眉:“你不是说怀了霍轩的孩子?” 柳湘抬头看了秦婳一眼,悻悻道:“那是骗他的。” 秦婳似乎来了点儿兴趣,漫不经心:“哦?看上他了?” 柳湘想摇头,又点头,脑子一转,似乎想装出一副看上霍轩的样子,却不想不等她说话,秦婳一刀下去,直接从她手臂上削掉一块皮肉。 在柳湘还在惨叫的时候丢给了老鼠。 柳湘痛苦又惊恐的瞪着眼,眼看着老鼠把她的肉吃完。 “啊啊啊……呕……” 秦婳皱了皱眉,提了笼子,把老鼠放到她旁边,老鼠闻着血腥味,一个个恨不得扑过去把她吃了。 “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想你不喜欢被老鼠活活吃完这样的死法。” 柳湘全身温度尽退,寒冷发颤,冰渗透到了骨子里。 “我……我没有看上他,是毛诚意,他让我去纠缠霍轩的,他们想害那霍轩……呜呜……呕……” 一边哭,一边吐,一边说,真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了。 秦婳又问:“他们为什么要害霍轩?” 柳湘难受得想晕,偏偏又晕不过去,眼看着秦婳的匕首又伸了过来,被切去皮肉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她疯狂的想:“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给他们送茶水的时候听到他们讨论,他们说有人想拿霍轩试水,想看那什么太子妃的态度……” 秦婳手一顿:“……”果然,她就知道是太子那渣渣祸害她。 太子不回来,她安稳两年无事,太子一回来就折腾,还故意把她拉进去,别人动不了太子,可不就得从她这里找突破口。 真是倒霉透了。 第26章 办法这不就来了! 靠着一笼子老鼠,秦婳从柳湘嘴里套出了不少话。 其中涉及了不少秘闻,但更多的是让人三观尽碎的肮脏事儿。 难以置信,震惊灵魂。 见识是涨了,同时人也快被恶心没了。 那些丑恶之事,超越伦常,无视人性,没有底线,莫说见识,一般人想都想象不出来,偏偏这些人做了很多,且习以为常。 金大少爷拉着臭脸:“你就这样把人放了?” 是的,秦婳把柳湘送回去了,还收拾干净,给她包扎了伤口。 这年头,服务这么周到的绑匪可是不好找。 秦婳歪着头靠在窗边:“不然呢?一个腐烂到生蛆的人,杀她都嫌脏了手。” 而且就算她不杀,那柳湘也活不久了,何必造那杀孽。 金兖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所以,这就是你把人洗干净了送回衙门牢房的原因?” 怎么把人弄出来的,就怎么把人送回去。 完璧归赵这一出可是给她玩儿明白了。 衙门的人估计都给整迷糊了,劫狱又送回去的,生平仅见。 秦婳给金兖倒了杯茶:“这次还得感谢金大少爷相助,大恩大德,日后再说。” 金兖:“……”听听这不走心的感谢,这是人说的话吗? “话说刑部审问的邢法有上千种,你是怎么完美的避开他们的法子,想出用老鼠来审问的,也不嫌恶心,我那屋子以后都不想要了。” 得亏金兖没亲眼看到那老鼠吃人肉,不然现在怕是不想跟秦婳坐在这里喝茶了。 相比金兖的嫌弃,秦婳却很淡然:“战场之上,生死厮杀,多的是死尸,一旦开战,遍地是无人认领的残肢断臂,若是没人发现掩埋,最后的归宿就是蛇鼠虫蚁。” “边关的苦寒,多的是百姓食不果腹,便是军队,一旦朝廷断粮,士兵也要跟着饿肚子啃草跟,但那里的老鼠却个头大,还非常凶残,饿了甚至会经常啃噬士兵手脚,就是因为它们是吃人肉长大的。” “要说这老鼠也是肉,而且还那么肥,可就算再饿,当你看到老鼠吃人肉之后,谁还能下得了口。” “宁啃草根黄土死,不食硕鼠血肉生。” “霍大哥自幼在黑龙关长大,一身武艺和功勋靠的是吃苦耐劳、浴血奋战换来的,柳湘仅仅用那毫无根据的流言就想要毁了霍轩的辛苦努力,尝尝被老鼠吃肉的滋味又怎么了?我没让老鼠生啃她,便已经是仁慈了。” 金兖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如他这般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家少爷,见到的老鼠都屈指可数,也就两年前被关到天牢里才与老鼠为拌,那段日子可算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了。 便是如此,他也没见过老鼠啃尸,生啃活人。 张了张嘴,竟然觉得嘴里干涩无比,喝了口水。 “既是那样的地方,你怎么还心心念念想要回去?” 秦婳闻言笑了,是金兖曾经见过的温柔向往,他知道那是她想到了黑龙关,每次都是如此,也不知道那老鼠遍地的苦寒之地有什么好的? 秦婳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着:“不过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不过是身在异处,望极天涯不见家,等哪天金大少爷远离神都千里,与父母分别,与故乡长辞,回而不得,思而不止,你就明白我为什么想回去了,当然,我希望金大少爷永远不要明白。” 不是自己期盼的,再好也难以将就。 金兖撇了撇嘴:“矫情!” 可不是矫情?明明是粗鲁的武将之女,说话还文绉绉的,听着就酸。 当然,金大少爷可不承认自己心酸是因为不想秦婳去黑龙关,那里千里之遥,去了,他们怕是再难见面了。 他最是讨厌这个对他不客气,总是使唤他,一点儿边界感都没有的女人,怎么可能舍不得? 秦婳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拿出已经写好的一叠纸张递过去:“要看看吗?” 金兖知道里面是柳湘说的供词,虽然跟他没关系,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接过翻开。 柳湘出身低微,接触的人不少,可但凡有点儿本事的,谁不是人精,那些秘密怎么会告诉她这样的玩物,所以柳湘吐出来的秘密多是关于她和黄家父子以及那些人士的风流韵事,最大的阴谋也不过是她怀疑黄海弄死了自己亲爹。 看完金兖都觉得自己脏了眼睛,他是纨绔子弟,不着调,不干人事,但跟这些人渣比起来,他觉得自己特别善良纯洁。 “你故意的?”诚心恶心他呢。 秦婳笑得恶劣:“你自己翻开的,可别怪我,对了,你那处宅子毁了重建,别留下把柄。” 金兖咬牙:“你倒是会使唤人。” 脏活儿累活儿都给他,还得他自己出钱,他金大少爷成冤大头了都。 秦婳可不在乎他的抱怨,金兖从来不是受委屈的人,要是他不乐意,早就撩挑子走人了,抱怨不过是顺口一说。 “谢了,我先回去,下次请你喝酒。” 秦婳潇洒走人,留下憋了一肚子气的金大少爷。 金兖气了半响,还是叫了心腹去办,他就是这犯贱的命。 然后才想起,他一直想问太子回来之后她怎么样了。 “算了,关我屁事儿。”人家夫妻的事情,他操哪门子的心? 多余。 秦婳没有立刻回去,手里拿着那份记录,思考着要怎么利用这个反击。 不出意外,柳湘很快就能出去,不管柳湘会不会继续骚扰霍轩,现在他们也已经盯上霍轩了。 这一次是利用不好的名声影响霍轩,那下一次呢?霍轩要是丢了官职还不能引起太子妃出手,他们的目标会不会就是霍轩的性命? 没受伤没见血,不代表能当做无事发生。 她不能等到霍轩出事才反击,那一切都晚了。 一切阴谋都该被扼杀在萌芽。 可黄海背后是樊家,她敌不过的存在,甚至她现在都无法知道到底是谁想要试探她。 就在秦婳怎么也想不到解决办法之时,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一间书肆,一眼撇到了正要进门的那几人,为首之人赫然是王家公子王镜之。 秦婳还没来得及因为子期公子惊艳,倒是在看到王镜之旁边之人时突然眼前一亮。 办法这不就来了! 宋明珠背脊发凉:是谁?是谁想害本公子? 第27章 看着可爱,但没长脑袋 秦婳不能确定黄海身后真正想给她找麻烦的是谁,但总归与樊家脱不了干系。 这次可是他们先伸的手,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能说要对付谁,也不是报复,全当她是被恶心到了,不甘心自己一个人被恶心,那就让大家都知道一下。 正所谓独恶心不如众恶心。 她手中可用的人不少,但比起盘根错节的大家族,那根本不够看。 所以,只能借力打力。 若说还有谁会愿意出手对付樊家,那一定是宋家。 樊家和宋家交恶以久,具体可以追溯到先帝的妃子,两家送进去的女儿都及妃位,宋家淑妃先有孕,却被嫉妒的樊惠妃使了手段弄掉了孩子,据说还是个男胎。 宋家必然是恨的,可樊家却眼疾手快与谢家成了姻亲,先帝的嫡皇后也是谢家之女。 虽然先帝的嫡后没能生下太子,但后来登基的当今圣上娶的依然是谢家女。 樊家背靠谢家,哪怕太傅无权,却也站稳了脚跟。 反倒是宋家,经历新帝登基,差点儿被樊家打压到跌出十二世家,不少宋家子弟因樊家而死,亏得王家相救,才勉强保住根基,可宋家在朝为官的人也屈指可数,元气大伤。 这些年别的家族背后里再多龃龉,明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唯独宋家和樊家,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不同席,不同道,仇恨刻在骨子里,从不掩饰。 秋日之后,官员考核,户部新官员任免开始,这些日子各个家族的人都铆足了劲儿的表现,只为位列朝堂,光耀门楣。 别的竞争者且不说,但宋家和樊家绝对视对方为最大敌手,所以,这个时候若是有机会把樊家拉下去,宋家绝不会放过。 “啪!” 折扇打开,秦婳姿态懒散的跟了进去。 书肆主要是卖书画,为了不弄脏这些珍贵书籍,笔墨纸砚都是分开卖的。 “子期兄,你快掌掌眼,看看这是不是游山先生的真迹?” 几人带着明确的目的到来,进去就直奔二楼,围着一幅画讨论。 秦婳扫了一眼,嗯,看不清,但能挂在这里,应当是好画。 至于什么游山先生,是她孤陋寡闻了。 几人的目光被墙上的画吸引,秦婳的目光却只盯着宋钰(字明珠)。 宋钰是宋家嫡系,又跟随在王镜之身边,如果把东西给他,就等于给到嫡脉。 但宋钰年纪小,城府不够,她不太能确定他会不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秦婳是有点儿强迫症在身上的,懒散的时候她是真懒散,但一件事情被她上心了,她就恨不得亲历亲为做到最好,容不得出现半分意外。 “哇,子期兄,你太厉害来,这你都知道。” 不知道王镜之说了什么,宋钰惊喜称赞,高兴得脚下都一跳一跳的,望向王镜之的目光里是满满的崇拜,泛着星星那种。 秦婳抿唇,折扇敲了敲脸颊,很好,她瞬间就打消了从他这里下手的想法。 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傻白甜,看着可爱,但没长脑袋。 她把东西交给他,宋钰估计第一反应就是给王镜之看,还是算了,低调低调。 宋钰完全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正高兴的往王镜之旁边凑。 反倒是被围在中间的王镜之注意到来从角落里离开的秦婳,他记忆极好,记得曾经在金兖旁边见过这么一人。 桀骜少年,不似池中之物,偏偏岌岌无名,没人叫得上名字。 在这里遇到,巧合而已? 秦婳最终还是选择去了宋家,文人之家,庞大却精细雅致,处处都是文人气息。 然而宅邸虽好,护卫却太弱,那些家丁护卫在秦婳眼中如同无物,轻而易举的就混到了宋尚书的书房。 宋家的本家在上虞。 所有世家的本家都并非神都,他们有自己的族地,没有官职的族人都生活在本家,年轻子弟都在本家学习,学有所成才来神都,跟随长辈步伐入朝为官。 宋家现任家主是宋钰的爷爷,曾经的吏部尚书,退任之后,宋钰父亲当任。 宋老爷子在本家养老,宋家在神都的话事人就是宋钰亲爹。 也不知道宋尚书干麻去了,秦婳愣是在他书房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等到他回来,差点儿睡着。 宋尚书不愧是能胜任吏部尚书的人,看到从房梁之下掉下来的陌生人,他也只是微微诧异,面色不改的挥退了想要进来的幕僚。 “不知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不急躁,不惊慌,镇定从容,大局在握,果然是位大人物。 只是想走却脚滑掉下来的秦婳:“……”尴尬了。 她是想继续沉默的,但这气氛不让她沉默。 “晚辈冒昧来访,先给尚书大人赔个罪。” 秦婳一袭偏偏公子的打扮,行的却是武将抱拳礼,她也不管是否不伦不类,至少态度端正,好歹是长辈。 “晚辈……就是来给尚书大人送点儿东西,信不过旁人,想亲自交给你。” 说谎太费劲儿,还是说真话。 东西早就放好在桌子上,留下来也不过是想确认他收到,本意是为了不出意外,没想到自己出了意外。 现在也算是达到目的,不适合久留,转身要走,突然想起这些人疑心病重,看着面不改色,实则百八十个心眼子,怕是不会轻易相信。 回头看向宋尚书:“晚辈与那樊家有怨,就是想请尚书大人帮忙出口恶气,大人若是不信……那便罢了,叨扰了,告辞。” 说完一合折扇,潇洒离开。 她就不信宋尚书看了那内容不动心,怀疑,猜忌,证实,疑心,但最终目的不会改变。 就是希望宋尚书眼睛不要太利,不然某一天看到太子妃之后认出来,怕吓到他。 事情勉强算是解决了,但秦婳后知后觉的发现,樊家跟谢家一气,谢家是皇后娘家,是太子外家。 所以,樊家拐这么大的弯试探她这个太子妃做什么? 还有,这事儿跟谢未央到底有没有关系? 樊家背后是谢家,樊家人做的事情那么缺德又龌龊,谢家难道就清白了? 烦人呢。 第28章 好巧啊,爱妃~~~ 从宋家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上隐约有灯火,不过这里并非集市,并不明亮。 倒是今夜月色正好,月影之下,魑魅魍魉张牙舞爪、原形毕露。 “噗呲!” 漆黑的巷子里,借着月色掩盖,几道鬼魅的身影闪动,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那影子倒影在墙壁之上,画面宛如看到了地狱。 这不是边关,而是天子脚下神都,杀人都这么无所顾忌吗? 秦婳脚步一顿,缓缓后退,试图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却在转身之间,看到二层阁楼之侧,一袭墨色锦衣青年屈膝坐在栏杆之上,姿态漫不经心。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青年微微转头,冰冷的视线宛如幽冥厉鬼的凝视,落在身上让人遍体生寒。 秦婳感觉自己全身血液凝固,心脏拼命跳动的声音震得耳骨发麻,周遭的一切都失了声音。 巷子里有血腥味飘来,眼前之人定然与其中脱不了干系。 他一侧手臂上停驻着一只黑到发亮的乌鸦,与他一起看过来。 幽冷,杀戮、鲜血,极度危险,诡异渗人。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但秦婳却感觉自己死了一遍一般。 如果立刻逃跑,不出意外今晚就是自己的死期。 一滴汗水自额间滑落,秦婳这才发现自己在恐惧。 面临真正的强者,直面死亡的恐惧。 果然,夜路走多了总能见到鬼,今日她难不成要折在这里? 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冷意,她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宛如叶面轻点水面,微不可闻。 抬眸看去,那道身影已然翩然落下,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气息,身形笔直,昂藏修长,挺拔如松。 一袭黑色锦衣,金丝暗纹流光滚动,一看就身份不凡。 他逆着月光站在阴影中,晦暗冰冷的目光凝视着她,仿佛蛰伏的野兽缓缓睁开了眼眸。 感觉已经蓄势待发,仿佛下一刻就能夺了她性命。 危险的神经已经绷直,秦婳抓紧了手中的扇子。 神都严禁百姓携带兵器,软剑她不擅长,全身上下唯一的兵器就是这把扇子。 危险气息已经逼近,生死仿佛就在一瞬之间,突然,那人就这么闲庭信步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五官精致明朗,眉眼深邃,最显眼的是他有一双浅色宛若琉璃的瞳孔,那瞳眸吸收了月华,空灵神秘,却又仿佛月寒凝冰,没有温度。 秦婳瞳孔微缩,也就是这一瞬间失了先机。 下一刻,只见华丽的衣袂在月光中闪过,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来人倾身,低头,宛如情人耳鬓厮磨,可那声音落在秦婳耳中,与墨鬼低语无异。 “好巧啊,爱妃~~~!” 秦婳手中的折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来人说着温柔到近乎深情的语调,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却越来越用力,几乎要将她掐死在这里。 终究,秦婳还是没有把藏在扇中的短刀刺出去。 仰头看着月光,瞳孔轻颤,因为疼痛溢出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太子……殿下……” 果然,她就说在这神都还能有谁能跟太子殿下比杀人。 只怪刚刚没有抓住那一闪而逝的念头,早点跑走。 楚云绛并没有想真的掐死自己的太子妃,他不过是恶劣的想看她在他手中挣扎,从中找到些许乐趣。 然而她这副全然不抵抗,任他为所欲为,甚至把生命都交给他住在的样子,瞬间让他想真的掐死她。 这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样子,这眼泪潺潺倒影着月色星河,漂亮得让人想挖出来。 衣袖拂过,太子已然退到五步之外,屋檐上的乌鸦飞下来落在他肩头,诡异幽暗的眼睛跟太子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楚云绛凝视她半响,最终转身离开。 暗色的身影眨眼消失在暗影之中,跟着他离开的还有那潜伏在暗处的杀气。 一阵晚风吹过,浑身一凉,秦婳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咳咳……” 喉咙剧痛,咳嗽不止。 秦婳抬起手看着自己指尖,一节指甲已然成了青黑色。 坐以待毙?白白送死?怎么可能。 愿意忍,是因为有所忌惮。 忍得住,不过是赌一把太子对她没有必杀之心罢了。 可她也不会真的就因此把自己性命送到太子手上,她的命,可以丢在战场上,但死得这么憋屈,绝对不行。 幸好,这位虽然邪门,每次见面都让她记忆深刻,但还有余地。 掏出解药艰难咽下,缓缓起身朝太子府走去。 回了西院,等候多时的林满月急匆匆迎上来,很是担心:“婳婳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秦婳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跟你说。” 声音还是有些嘶哑,但秦婳顾不上那么多,匆匆洗漱之后,连东西都没吃就躺下休息。 不是想睡,就是想躺着,被太子爷吓到了。 如果之前她顾及太子是因为他皇族的身份,今日她的恐惧完全来源于他本身的实力。 他的武功跟诡异,不是罡阳大道,而是类似刺客、影卫那种,暗夜之中,尸山血海,白骨堆砌在他脚下。 那一身诡谲幽冷的气息,与暗夜融为一体,仿佛随时会将人送入地狱。 这样的人,但凡遇到,她绝对是敬而远之,可现在他们竟然是夫妻…… 突然就觉得前途更加黑暗了。 太子爷正在沐浴,尚青书站在屏风一侧汇报:“霍轩,秦将军一手提携的副将之子,城门都尉,有人给霍轩找了点儿麻烦,太子妃应当是去解决这件事情了。” “霍轩正直勇武,行事谨慎,这两年都没出过问题,更别说招惹那种货色,怕是因为上次不夜轩一事,让人注意到了太子妃。” 尚青书心里默默同情太子妃等人一把,这可完全是无辜牵连。 “废物!” 楚云绛嘲讽道:“一个女人就要太子妃出手,到底是谁保护谁?” 霍家和程家几人都是秦矩给女儿安排的人手,主次分明,本就该是他们为太子妃抵挡阴谋和伤害,怎么还要太子妃亲自出手救他们? 本末倒置,一群废物。 第29章 伤 “哒哒哒……” “铿铿铿……” 杂乱的马蹄声阵阵如雷鸣,铠甲和兵器撞击,铿锵做响。 紧接着战鼓雷动,军旗高举:“杀啊!!!!” 两军对垒,厮杀展开。 举起长刀,浴血厮杀,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有喊杀嘶吼之声,不死不休。 终于,一刀雪亮的刀光闪过,她好像看到了马蹄就在眼前,哦,是人头落地。 秦婳缓缓睁开眼睛,恍惚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床帐子,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做噩梦了,竟然梦到自己死在了战场上,不过那样的结局…倒也不算全是噩梦…… 微微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 床账被拉开,玉筝探头进来:“娘娘。” 秦婳皱了皱胀痛的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她没有留人守夜的习惯,这个时候大家都熟睡了,怎么玉筝看起来一点儿困意也无? 玉筝解释道:“满月姐担心娘娘,特意让奴婢守着。” 林满月向来心细,看出她的异样也不奇怪。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还做了那样的噩梦,她不清醒也清醒了。 身上黏腻不舒服,本来没想麻烦人,但既然玉筝在这里,她也不忍着了。 “打水来,我擦洗一下。” 玉筝立刻出去,过了没多久,竟然带着两个婆子,打了几桶水,把浴桶都装满了。 她此刻全身疲累,泡一泡确实更舒服。 “淅沥沥……” 灯火昏黄,绘着百色牡丹的雕花屏风倒影着一道绰约纤长的身影缓缓从浴桶中站起来,玲珑身姿曲线朦胧,未着寸缕。 秦婳跨出浴桶,先拿毛巾将湿漉漉的长发裹起来,倒也不着急穿衣。 缓缓走到一旁打磨光滑的铜镜面前,微微背过身,借着灯火光芒,清晰的看到了横在自己后背上那条狰狞的伤口。 瓷白莹润的肌肤,线条流畅完美的曲线,本该是无比诱人的一抹艳色,偏偏一条足足一尺长的暗红疤痕横呈在上。 宛如一条血色蜈蚣,生生的破坏了那旖旎之色,看着骇人心惊。 伤疤从右往左,自蝴蝶骨到腰际。 厚厚的结痂,证明那伤不可能浅。 伤口横过了脊椎,但凡深一纸的厚度,她这一生就费了。 清幽的眸子倒影着跳跃的灯火,火光明灭,却没能赋予一丝温度。 冷淡幽深,雾霭重重。 出生至今十七年,大小伤无数,这次是最重,也是最危险的一次也是因为这一次,老爹才借口让她回来神都。 刚硬了半辈子,宁死不低头的秦大将军终究是因为女儿怂了一次。 可他只是想把女儿送回神都,远离战场,过该属于女儿家的安稳,却不曾想这一送,竟是让她再难归去。 这是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意外。 这个文学盛行的天下,对女子更加苛刻。 也许是他们学的知识太多无处发泄,闲得无聊,竟然把目光对准了女子,进行了极为严苛的挑剔。 挑剔女子容貌、身材,要求女子肤如凝脂、身材窈窕,杏眼凤眸、樱桃小口。 对美貌的女子各种盛赞,对丑陋的女子各种诋毁,那些读书人要是看到面容丑陋之人,还会掩面而走,仿佛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是以,越是文人之家娶妻,对女子的要求更高。 从家世文学、才情修养,到身高、容貌、肌肤,甚至头发丝都能挑剔一番。 秦婳的容貌可以拿得出手,但也仅仅是容貌而已。 虽然秦家曾经也是差点儿封侯的存在,真要细数,也并非等闲之家,可那也够不上皇室选妃。 尤其是太子妃,按照规矩,不但要选家世选才情,还得验明正身。 身体必须璧玉无暇,清白干净。 清白之身且不说,就是她这一身可怖的伤痕,怎么也不该成为皇室妻子,偏偏当初愣是没人验。 别人想要嫁入皇族天家,重重险阻,道道关卡,到她这里可好,什么困难都自动倒下,一路送她成为太子妃。 岂止是玄乎,简直就是见鬼了一样。 一件件衣服穿上,时辰尚早,但月光却很明亮,为天地镀上一层银辉。 秦婳彻底没了睡意,从柜子里翻出两坛子酒,抓了一把牛肉干,翻身上了屋顶。 军中之人逃不开的两大嗜好,美酒和美人。 美人且不说,就这酒,秦将军是严令秦婳,十六岁之前不准喝酒,生怕她喝坏了身子。 秦婳虽然很听老爹的话,但这事儿她失约了。 在她知道自己要嫁给太子之后,夜里偷偷喝了好多次酒,那时还没满十六岁呢。 后来出去跟着金兖混,她这酒量也是越来越好,两三坛子对她来说就跟喝水似的。 醉不了人,顶多解个馋。 秦婳喝着酒吹了一会儿风,最后竟是枕着瓦片在屋顶睡着了。 天亮之后是被太阳晒醒的,而底下的林满月急得不行,还以为秦婳一大早就出去了呢。 秦婳一跃而下,安抚她:“没事,我就上去吹吹风。” 这时才想起昨天回来什么都没跟她说:“姐夫那里没事了,你别担心。” 那些恶心的事情还是不说给她听了。 秦婳以为这件事情回先告一个段落,放心的开始躺平,顺便抄抄皇后给的惩罚。 然而,她放松得早了。 傍晚十分,王集送来一个消息,柳湘死了。 黄海上午将柳湘接了出去,下午柳湘又跑去找霍轩,死在了霍轩的住处,据说死的时候还衣衫不整。 黄家的人找柳湘而来,刚好冲进去,抓了个正着。 这明显是陷害霍轩的局,但中间却出了点儿意外,因为从霍轩房中走出来的是霍栎,现在霍栎成了杀人的罪犯,被抓起来了。 霍栎这是出来帮他哥挡灾。 虽说保全霍轩是利益最大化,可一个柳湘,怎么就能祸害了他们两兄弟? “啪!” 秦婳到底还是没忍住火气,手中的笔被生生捏断,杀意汹涌。 这要是在边关,她带人冲去教那些人渣做人了。 宋尚书那边估计还在核实那些事情的真相,等他们弄清楚了再出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果然,借别人的刀就是没自己动手好使。 第30章 太子妃的逆鳞 之前秦婳会出手,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霍轩不好处理,不管是怀柔还是下狠手,最后受影响的一定是霍轩。 那样风流韵事,就算说了真相,人们也更愿意相信那些荒唐的传言。 街头巷尾的闲聊是非,图的就是个劲爆稀奇。 但现在不一样了,本来是男女之间的烂账,染上人命成了罪案,不用秦婳出手,霍轩自己也能解决。 是非没有真相,但命案必须有。 不过对方既然敢出手,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让霍轩脱困。 当天晚上,一把大火,柳湘的尸首被烧成了焦炭。 验尸的仵作直接丢了刀,这根本无从下手验。 然而就算不验尸,柳湘的死因也查得差不多,身上有暧昧的青紫,明显是跟男人有过云雨,致死的原因是穿胸一刀,凶案现场就在霍轩的住处,鲜血喷洒一地,凶器都还在尸体身上。 柳湘的尸体被焚烧,直接被定义为霍家兄弟想要毁尸灭迹,不但没能给案子添麻烦,反而直接定下了两人的罪,两兄弟一起被收押。 秦婳有意瞒着消息,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瞒得住一心记挂着夫君的林满月。 “满月姐,快来人呐,满月姐流血了……” 秦婳连忙出去,一把将林满月抱起:“立刻去请大夫。” 林满月疼得满头大汗还不忘死死揪住秦婳的衣襟:“婳婳,轩哥……” “没事的。”秦婳声音坚定,一字一句宛如誓言:“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林满月眼泪瞬间滚落:“婳婳……” 秦婳早就预料到她可能会出意外,早早备了保胎丸,吃下去勉强缓和一下。 大夫来得很快,看了一下直言危险,连忙给林满月施针,开了保胎药让人拿去煎。 当天晚上林满月稳住了,秦婳安抚她别操心,就当是为了孩子。 林满月是听进去了,可第二天一早,她突然腹中胀痛,想要如厕,结果猝不及防血流满地,孩子终究还是没有保住。 昨天大夫就说林满月身体不好,这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 林满月没有嗑着碰着,只是知道点儿不好的消息就激动得见红流产,哪儿有孩子这么脆弱? 秦婳不相信,林满月怀孕四个月,身体一直好好的,连孕吐都没几天,上个月大夫看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虚弱了? 莫非是因为这几日担心姐夫?可那也不该啊。 怀着一肚子疑惑,秦婳让人把林满月身边吃的用的全部检查一遍,本只是怀疑,在检查完之后成了不可遏制的怒火。 林满月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开始给孩子做衣裳,问题就出在那做衣服的布料之上,那些布料全部都浸泡过极为寒凉的药物,经过特殊处理,只有淡淡的布香,除非是鼻子特别灵敏的大夫,否则根本闻不出来,顶多以为是染布料用的香料味道。 而这批布料是内务府送来的。 这两年秦婳身份尴尬,内务府都是按照最低标准配的分列,布料也不是顶级的锦缎,而是一般的稠和棉。 这布料虽然不够华贵,但用来给孩子做衣服却是最贴身吸汗的。 之前这些用不完的布料秦婳一般都是让人卖了或者赏给身边的人,林满月因为想给孩子做衣服才留下两匹,没想到竟然是这里出了问题。 秦婳整个人都没了情绪,甚至自己都察觉不到愤怒了。 让人把之前那些布料全部拿出来,发现以前的都没有问题,只有这一次的才有,而这最后一次送东西的日子,就在十天前。 不管是最贵的那一匹素锦,还是最便宜的罗纱,无一例外,都带着那样的味道。 寒凉之物,接触久了,渗入皮肤,不会害女子性命,但会让人身体虚弱,难以有孕。 所以,这是谁做的并不难猜。 谢未央?也许她有心,但她没那么长的手。 “皇后娘娘啊……” 太子妃不能轻易废掉,而若是太子妃无孕,谢家女成了侧妃,谢未央入府之后生下长子,她这太子妃完全可以当做不存在了。 皇后娘娘想要给侄女铺路的心思简直太明显也太急切了。 若真的害得秦婳无子,她也许只会讽刺的笑笑,谁稀罕生皇族的孩子? 可她害了林满月,那个可是他们所有人都期待着出生的孩子。 她前几日还在想日后要送孩子什么东西,谁曾想竟然是因为这样的意外,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就失去了。 秦婳摸着那些布匹,一下又一下,明明没有表情,没有怒吼,可就是让人不自觉的害怕恐惧,仿佛一直被关押的凶兽被放了出来。 几个侍候的人静若寒蝉,呼吸都不敢大声。 林满月小产之后就虚弱得昏了过去,灌药之后醒过来一次,没有人特意告知真相,但秦婳那地毯式的搜查,还有她搜出来的东西,聪明如林满月又怎么想不到。 秦婳没去见她,她喝了药之后就睡去了。 太子府的西院相对整个府邸来说占地不多,可真的算不得小。 连屋、回廊、假山鱼池、花园亭台,堪比三四品官员的府邸。 以前秦婳觉得这里足够了,她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的,现在却觉得这里是那么的小,压抑逼仄得让她喘不过气,脊柱都疼得想要裂开一般。 ----- “太子妃抱着那几匹布入宫去了。” 尚青书也是一脸意外,叹息道:“那林氏自幼在秦家长大,从小就照顾太子妃,亦姐亦母,因为害怕太子妃来神都被欺负,更是带着自己夫君来神都陪伴,感情之深更胜血缘。” “皇后娘娘想让太子妃无子,哪曾想太子妃还没跟殿下圆房,却害了林氏,这可是触及太子妃逆鳞。” 霍轩的事情还没解决,林满月又出事,这些人也是真的过分。 素来隐忍低调的太子妃此次显然不准备息事宁人,皇后该头疼了。 一道身影从面前走过,挺拔修长,带着凌冽桀骜的气息,显然是太子爷。 “殿下要去哪里?” 楚云绛:“随便逛逛。” 尚青书诧异了一瞬,这气势看着可不像是随便逛逛啊。 第31章 质问皇后 当今圣上的后宫有一位皇后,两位贵妃,四妃六嫔,十二美人,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四五十人。 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皇后出自清河谢家,两位贵妃分别出自闻家和钟家,三人家室相当,且皆有皇子傍身,已然形成强大的三足鼎力之势。 其他的妃嫔就算拼了命的往上爬,也不可能挤掉三人。 皇帝如今还在壮年,身体康健,私底下谁都有争夺皇位之心,但没人敢摆到明面上。 一众妃嫔悠闲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小打小闹的阴谋算计在三座大山之下显得不值一提,因此这后宫是非常的和谐宁静。 今日也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谁也没想到,那从来没被人看在眼里的太子妃直接将这后宫炸开了锅。 秦婳抱着那些布匹站在皇后的坤元宫门口,秋日金阳之下,她却一身冷气凌然,朗声喊道:“有人妄图谋害太子皇嗣,请皇后娘娘做主!!” 那声音一喊,周围百米的人都听到了。 皇宫之中本就眼线密布,秘密想藏严实可不容易,更别说秦婳还站在门口大声的喊,那些人是想不知道都不行。 以至于秦婳还没进入坤元宫的门,这事儿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皇宫。 秦婳出现得猝不及防,听说她还抱着布匹来,皇后整个人都愣住,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如此严密的算计这么快就暴露。 愣神那一会儿,听到外面的喊声,皇后瞬间一脸黑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一拍桌案:“还不快把那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给本宫带进来?” 这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吗? 秦婳被带了进来,因为拿着东西,她走得并不快。 门口的赵嬷嬷拉着一张脸,眼神威胁,很是不赞同她的做法:“太子妃有什么不能进来好好说,在外面嚷嚷作甚?那么多的规矩学到哪儿去了?” 区区一个嬷嬷,张口教训太子妃如同训一个下人。 秦婳这次理都没理她,冷着一张脸,一身锋锐必现,带着布匹走进去:“臣媳给皇后娘娘请安。” 不等皇后开口,她就将布匹奉上:“启禀皇后娘娘,臣媳今日发现内务府送来的布匹有异味,觉得奇怪,细查之下,才发现这布匹竟然被人浸泡了寒凉药物,若是做成贴身衣物,轻则病痛缠身,重则终身不孕。” “臣媳可是太子嫡妃,若是臣媳不能生育,岂不是让太子没了嫡子,他们这是要害太子殿下啊,请母后一定将这居心叵测之人揪出来。” 皇后死死捏着帕子,面上阴云密布,被秦婳这一番话堵得一下子没能反驳过来。 秦婳还很没眼色的反问:“皇后娘娘,有人要害太子的孩子,让太子无嫡子,您定然是生气的,可瞪着臣媳作甚?” 说完自问自答,义愤填膺:“是了,皇后娘娘一定是太愤怒了,如此阴险恶毒之人,还请皇后娘娘严惩不贷,毕竟太子的孩子可是您的嫡孙,想必娘娘一定不会饶过那些人。” 皇后……皇后脸色难看得像是要吃人。 秦婳这一出猝不及防,在外面嚷嚷那么大声,进来之后又直接用话怼她,就算皇后再沉稳大气,此刻也被激出了怒火,难以冷静。 秦氏,她怎么敢? 这两年低眉顺眼、恭敬听话都是装的,莫非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真是好得很! 她不是气自己阴谋败露,而是气秦婳嚷嚷那几声,现在怕是早就传遍了宫里,这不是让人看她的笑话么? 袁嬷嬷怕皇后失态,轻轻给皇后顺着背脊安抚:“娘娘冷静,这不还没怎样么?” 谢皇后听完深吸口气,倒是能稳住情绪了,半垂的眸子让人看不清情绪,缓缓开口:“事情本宫知道了,你这发现得早,并无大碍,何须闹得人尽皆知,真是毫无规矩。” “遇到点事情就大呼小叫、兴师动众,如此不稳重,如何当得起太子妃之位?” 说得轻巧,那可是一条人命。 不过对于谢皇后他们来说,那才刚刚成型的孩子怕是不值一提。 后宫里胎死腹中的孩子太多了。 秦婳深吸口气,压抑住想要迸发的怒火,低着头:“皇后娘娘教训得是,臣媳鲁莽了。” 见她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熟悉的样子,谢皇后心口梗着的石头缓缓下落,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压压火气。 不曾想她放松得太早了,秦婳看到她喝茶,又开口道:“皇后娘娘不知道,臣媳都不敢喝自己家里的茶了,怕茶里有落子红花,还是皇后娘娘这里让妾身安心。” “咳咳咳……” 皇后突然被呛到,猛咳了好几声才停下。 袁嬷嬷怒视秦婳:“太子妃愈发没有规矩,说话怎么如此口无遮拦?”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谢皇后选择息事宁人:“好了,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竟是要赶她走人,可秦婳主动进宫,又岂是会轻易离开的? 秦婳:“皇后娘娘刚刚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不舒服了?不知这些布匹皇后娘娘如何处置?那想要害太子孩子的人皇后娘娘就此放过了吗?” 说完之后还带上几分难受凄厉质问:“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嫡孙,您怎么能不爱他呢?” 没影儿的孩子,给秦婳说得像是已经生出来了一般。 袁嬷嬷受不了,质问:“太子妃据说还没跟太子圆房,哪儿来的孩子?” 秦婳义正言辞:“有没有圆房,怀没怀上,那是我和太子之间的事情,可那阴险恶毒之辈想坏我身子,让我再也不能给太子诞下孩子,难道不该追究?” “这种恶毒之人就该断子绝孙、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 袁嬷嬷脸上皮肉抖动,眼瞳颤抖,厉喝:“住口,堂堂太子妃,说话怎可如此恶毒?” 秦婳毫不怯懦,冷声质问:“袁嬷嬷,我骂的是那害我之人,你激动什么?” 心虚了、紧张了?竟然连两句诅咒都听不得,这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这就受不了,害人的时候可没见手软啊。 第32章 可惜……晚了…… 袁嬷嬷死死握拳,怒道:“污言秽语,冲撞皇后娘娘,掌嘴。” 旁边守候的年轻宫女立刻冲上来就要打秦婳,秦婳一把挡住,看向皇后:“臣媳受人残害来找皇后娘娘伸冤求助,皇后娘娘不秉公办理,竟是要打妾身,这是何道理?” 谢皇后都要被气死了,秦婳刚刚那些咒骂,听得她是心惊肉跳。 她很有理由怀疑秦婳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找她做主是假,故意来找茬是真。 借着无知,当面骂她这个皇后。 “秦氏……”谢皇后差点咬碎一口牙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人当面狠狠骂了一顿。 狂妄嚣张,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真以为抓到她把柄就能肆无忌惮了? “这件事情本宫自会查明给你一个交代,但你堂堂太子妃,言行无状、毫无规矩,在本宫面前口出狂言,目无尊卑,实在不堪为太子妃,看来还得本宫好好教教你,今日起你就留在宫里,什么时候学会了规矩再回去。” 这是要留下她折磨? 秦婳毫无惧色:“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为后宫表率,仁慈、善良,臣媳能跟您学习,是臣媳的福分。” 光听表明,这话说得挺好,恭维客套。 可落在心虚之人耳朵里,这是赤裸裸的讽刺和挑衅。 谢皇后第一次真切的认识到自己这个儿媳可不是沉闷木讷,简直是巧舌如簧、胆大包天。 不管什么招数她都敢接,硬刀子抗过去,软刀子扎回来,比后宫那两个贵妃还要可恨。 就因为那几卷布,证据都没有就敢跟她敌对,真以为她这个皇后是泥捏的? 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太子妃有这觉悟最好,袁嬷嬷去拿块石头给她含着,今天就让她好好学学什么叫慎言。” 只是含石头,皇后娘娘真是‘仁善‘呢,这是让她有苦说不出么? 皇后一发话,立刻有人出去拿石头,花坛里的石头,埋在泥里,不仅仅有泥,还有花肥,想想就恶心。 皇后这是把刚刚秦婳的招数还回来,让她尝尝那憋屈又不能反抗的滋味。 秦婳却没反抗,伸手接过那块有鸡蛋大的石头,握住掌心一用力,只听得咔嚓咔嚓之声,那块石头竟然成了碎渣。 “呀,这块石头怎么这么脆,果然皇后娘娘还是心疼臣媳的,舍不得让我难受。” 秦婳看向谢皇后:“既然如此,臣媳就先行告退了。” 谢皇后震惊的看了那石头碎一瞬,不等想清楚怎么回事,立刻变脸:“站住,谁准你回去的?” 今日秦婳来了就别想好好走出去,她连个儿媳都收拾不了,那才是满朝的笑话。 秦婳拢了拢衣袖:“臣媳是愿意跟皇后娘娘学习规矩的,不过今日来得匆忙,需要回去准备准备。” 不等皇后说话,她回头看着皇后:“皇后娘娘今日应该很忙,等您把案子查清楚了,臣媳再来叨扰。” “啊,臣媳不太懂规矩,这种事情是不是该告诉皇上?还是要告到宗人府或者顺天府衙?” 谢皇后僵住,半响才回答:“本宫会处理,你别乱闹。” “哦……”秦婳不走心的应了一句,故作懊恼道:“那都怪臣媳,刚刚一时激动,不知道别人知道了没,这要是别人知道了,那怕是会盯着您,皇后娘娘还是快点处理的好,不然被人知道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嫡孙被害无动于衷,岂不是显得您好欺负?” “您可是中宫皇后,最重视规矩和公平公正,岂能让这些宵小之辈猖狂?” “秦氏,你住口!”谢皇后一拍桌案,怒喝:“本宫要你来教?没有规矩,目无尊长,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 两个身强体壮的太监上来就要拉秦婳,秦婳挣扎了一下就被拉住,在两人的压制下依旧一副不甘屈服的样子:“皇后娘娘不为臣媳做主,却对臣媳万般刁难是何道理?臣媳不服!” 看着秦婳那赤红的双眼、一脸悲愤的表情,谢皇后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又一下子没抓住。 袁嬷嬷倒是精明,立刻反应过来,低声道:“娘娘,她这是在逼您呢。” 谢皇后微微恍惚,猛然反应过来,死死的盯着秦婳,目光仿佛淬了毒。 如果秦婳知道那些布匹是她弄的,那她这么闹,就是要坏她名声,还要逼她自己亲自处置自己的人。 在门口喊一声,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而在她这里闹这么一出,此刻保不齐已经传出去了。 后宫之中,只要有心就没有秘密。 千万双眼睛盯着,她什么都不敢做,甚至为了地位稳固,只能自断臂膀。 “你算计本宫?” 秦婳目光坦荡,什么算计,她听不懂。 皇后现在真是恨不得把秦婳碎尸万段。 这两年秦婳实在是太过软弱可欺,一副随便被拿捏的样子,皇后也习惯了这个没出息的儿媳,所以被她突然的反抗打得手足无措,全然没了平日的淡定。 秦婳难得的勾了一丝唇角,反应过来了啊,可惜……晚了。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兵法诡道,用来对付婆母一样可行。 在皇后面前装了两年,求的不过是个安稳,可她都如此退让了,皇后还下毒手,甚至牵连了林满月腹中胎儿,如此,她何须忍耐? 满是尖锐的刺猬是赢不了猛虎的,但是却能叫猛虎知道什么叫疼。 以往怕得罪皇后被迁怒,现在得罪了皇后,她也会得罪彻底。 看得出皇后快被气死了,接下来怕是不会让她好过,秦婳不怕皇后折磨,皇后用什么手段在她身上,用得越重,反噬得也就越重。 她皮糙肉厚,无惧生死,就是不知道皇后可承受得住那些反噬。 秦婳任由两个太监压着自己,半分都没有反抗,皇后气得颤抖:“给本宫打,狠狠的打。” 竟是表面功夫也不维持了。 两个太监得令就要把秦婳拉出去打,却在转身之时看到走进来的人吓了一跳,纷纷跪地:“叩见太子殿下!” 第33章 仅此一次,太子殿下! 来人一袭玄紫色龙纹锦袍,鎏金腰带束裹,勾勒出线条流畅的腰身,行走间暗纹浮动,金扣耀眼,玉佩流苏垂缀,雍容华贵。 端看这身姿便已然是非凡之人,更别说那张让人见之难忘的俊朗容颜。 这人一出现,浮躁的空气瞬间都安静了下去,那些嚣张的宫人都瞬间熄了火焰。 除了皇后和秦婳,其他人都齐齐跪了下去:“叩见太子殿下。” 坤元宫里的人可以不认太子妃,但不能不认太子。 “太子妃做了什么,怎么值得母后发这么大的火气?” 清越如珠玉敲击的声音,带着青年男子独有的磁性,语气含笑,漫不经心。 说着朝秦婳伸手,泛着柔光的眉眼仿佛含着无限深情:“爱妃?” 好戏没唱完被打断,秦婳很不满,不过比起对付皇后,太子更加危险,是以她很识时务的将手递了过去,她倒要看看这位太子爷想做什么。 太子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把玩,仿佛是极为有趣的物件。 男子体温比女子高些,秦婳感觉自己手掌像是放在铁板上煎烤,别扭煎熬。 “殿下怎么来了?” 太子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邪气盎然:“自然是跟爱妃一样来找母后做主的,那些宵小之辈欺负到孤头上,该死。” 秦婳:“……”拿不准太子到底什么意思,但她闻到了太子身上的血腥味。 不浓郁,但很新鲜,尤其是太子衣袖处,金线绣的福文花边上清晰可见一块暗红色的印记,绝对是人血。 太子来找皇后做主她不相信,不会跑去把人宰了吧? 谢皇后皱着眉头,太阳穴依旧在突突的跳,此刻更是痛得厉害:“太子可别被她迷惑了,这秦氏惯会装仁善,本宫都被她骗过去了。” 太子缓缓抬头看向皇后:“太子妃一时激动,母后何必与她计较?母后也不必为难,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儿臣已经处理了。” 知道自己儿子德性,谢皇后都吓了一跳,不自觉的捏紧掌心:“你…怎么处理的?” 太子:“他们手脚不干净,自然是处理掉手脚,人已经送往大理寺,这些身份低微的臭虫定然没有胆量谋害孤的妻子,背后必然有幕后主使,儿臣一定要把他们都揪出来。” 语气平淡,仿佛再说今天天气不错,像是根本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一般。 秦婳诧异,太子出手居然没杀人,还送大理寺走正规程序,真是太阳打西边出,她以为太子爷眼里就没有律法这种东西呢。 谢皇后脸色难看,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身为皇后,绝不能承认自己暗害自己儿媳无子,这要是传出去,她这皇后之位怕是都坐不稳。 可不承认,儿媳闹得满宫皆知,儿子更是把人送到公堂之上,这是活生生把她往绝路上逼啊。 “你们退下,本宫有话跟太子说。”谢皇后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太子终于放开秦婳的手:“出去等着孤。” 秦婳似乎已经知道了结局,可她敢跟皇后硬钢,因为她占了理,对上太子可就没什么胜算。 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出去了,还没走出门口,隐约听见皇后不满的语气:“两面三刀的虚伪女人,哪儿值得你这么稀罕?” 太子声音很诚恳:“太子妃很好。” 切! 也不知道这厮打的什么主意,还在皇后面前演上了。 屋内,太子和皇后说了没一会儿就出来,看脸色,着实看不出什么,说不定皇后的表情都比他精彩。 “太子妃盯着孤作甚?在这外面不好,回去孤给你看。” 秦婳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艰难的转开头。 明明年纪不大,这位怎么跟千年狐狸成精似的,半点儿破绽也无,尤其是这种主动的亲密,让人招架不住。 “殿下尚在禁足中,这般出府,不怕皇上责怪?” 太子云淡风轻:“无妨。” 说完拉住秦婳的手,竟是一路牵着她出了宫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宫人,很多都是秦婳不曾见过的生面孔,看似不经意的路过,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明显是各宫派来的探子。 不过显然他们要失望了,本来是来打探太子妃跟皇后之间的龃龉,结果却只能被迫看着太子牵着太子妃离开。 旧的流言需要新的流言覆盖,接下来所有人在意的都只会是太子和那个被抛下两年的太子妃的感情,至于太子妃被害一事,总会想办法压下去。 就算有人查到了真相,也不过就是不出意外的了然一笑。 皇后不喜太子妃众所周知,谢未央入太子府板上钉钉,对太子妃下药什么的,又不是剧毒,不过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已,无可厚非。 谁也不会拿这件事情去找皇后不痛快,因为根本没用,皇后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推给旁人。 傻子才会拿这种不痛不痒的罪名去得罪皇后。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太子出面。 一步错,满盘皆输。 秦婳打了皇后一个措手不及,本可以让皇后自乱阵脚,结果太子出来救场,一切烟消云散。 是了,太子是皇后亲子,不管母子感情是否亲厚,皇后的地位稳固与太子之位息息相关,太子怎会让她为难皇后,让别人落井下石。 太子没错,可林满月腹中胎儿何错之有? 一路回来,除了太子牵着她的手之外,两人没有任何交流,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口,她率先下地,等着太子下来,二人一起往里走。 来到分道的岔路口,秦婳才停下脚步,良久只说了一句:“仅此一次,太子殿下!” 她并非软弱可欺,也绝不接受息事宁人,这个仇,她永远记着。 楚云绛停在原地,看着秦婳走远,好一会儿尚青书才赶回来:“殿下,安置妥当了。” 说完见太子爷脸色不太好,想到什么,殿下应该是和太子妃一起回来的,现在这样,莫非太子妃给气受了? 他摇摆着折扇,一脸高深莫测:太子殿下对太子妃似乎有些不同,只因为是夫妻的原因? 第34章 如鲠在喉,夜不能寐 回了西院,秦婳找来玉琴询问林满月的情况。 “林掌事喝了药休息了,今日瞧着精神了些,但还是有些虚弱。” 刚刚才早产,还流了那么多血,怎么能不虚弱? “大夫来过了?” 玉琴点头:“大夫看了,说没有大问题,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大夫还说林掌事底子不错,调养一两个月就好,不影响以后怀孕。” 勉强算是个好消息了。 “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情立刻告诉我。” 玉琴:“奴婢明白。” 秦婳没敢去见林满月,因为无颜面对。 她不是怕林满月怪罪,而是怕她不怪罪。 当太子妃之后她一直敬小慎微,谨言慎行,生怕自己犯了错连累身边的人。 不曾想她都如此低调退让了,还是会被人针对,第一个被连累牺牲的竟然是一个未出事的孩子。 今日怒气上头,她也算是破釜沉舟了,可得罪了皇后,最后却没有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失望是必然的。 皇后这种擅长后宫阴私手段且位高权重的人,最难对付,一力降十会,可对方打不得,杀不了。 这种人你捧着她,她还不屑你卑微的身份,但你要是得罪了她,便是蝼蚁她也得踩你几脚。 今日,可不就是把她得罪死了。 不过也好,以后不必伪装,从此之后,让皇后一看到她就如鲠在喉,夜不能寐,多好。 皇后再大,也不能杀一个无罪的太子妃。 讲礼数,皇后不能把她如何,可要是搞暗杀,那可就不见得是谁杀谁了。 秦婳去了书房,铺开宣纸,研磨提笔,抄写往生经文。 雪玲坐在一旁安静的研磨,小狗子进来喊她两次,没喊动,自己跑出去玩了。 从傍晚开始,写至子夜。 瞥了眼趴在桌边睡着的雪玲,放下笔走过去,弯腰将小丫头抱起送回她的房间。 雪玲迷糊醒来:“唔……婳姐姐……” “睡吧。”秦婳将她头扣在心口,轻轻拍打肩头哄着,把人抱到床上方向,帮她脱去衣服盖好被子。 雪玲依恋的靠向秦婳,抱着她手臂睡得香甜。 秦婳安静的坐在床边等着雪玲入睡,等她彻底睡着都开始打小呼噜了,这才轻轻将手抽出来。 看着睡着之后一派天真恬静的雪玲,秦婳不由得叹息一声。 这一次林满月的孩子是无意被连累,可接下来那些有意的针对又会向谁去? 雪玲这小丫头被她保护得天真无邪,怎么舍得让她受伤害。 两军敌对,冲锋陷阵的时候可不兴带这样的小丫头。 摸了摸雪玲的头,秦婳起身走了出去,夜风凉彻骨,吹得人一个激灵。 秦婳没回去继续抄佛经,沿着游廊慢悠悠的走着,走累了,找个地方坐下,靠在柱子上吹风,风冷,吹得人格外精神。 其实她也没多少复杂的事情需要想,因为要想的要做的,早已经心如明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然呢?难不成还能造个反? 秦家有兵,但天下未乱,祖坟上没冒青烟,想都多余。 没坐多久,豆大的雨点突然落下。 疾风骤雨,很快天地被笼罩在雨幕之中。 秦婳靠着柱子,听着雨点敲打的声音,昏昏欲睡。 玉筝拿了毯子去给秦婳盖上,一抬头却发现对面坐着一道玄色身影,赫然是太子殿下。 “太……” 她吓得连忙要跪,却被太子抬手制止挥退。 玉筝担忧的看了眼睡熟的主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 风雨吹得灯笼晃动,灯火明灭,映着太子爷那张格外昳丽的容颜邪气横生。 冷白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剔透的眸子幽冷异常,冰冷得仿佛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温度,凝视着秦婳难以安稳的睡颜,一丝疑惑闪过。 一个未出世的胎儿就能乱了她的阵脚,她是如何领兵作战的? 精才绝艳、少年将才? “呵……”屈指弹了弹衣袖尘埃:“不堪一击。” 起身离开,衣摆在夜色中划过凌冽冰冷的弧度。 许久,秦婳缓缓睁开眼,不解的看着太子离开的方向。 专门跑来讽刺她? 有病! ---- 地牢里,黑衣杀手被绑在柱子上,鲜血浸湿了夜行衣,血液滴落,滴答作响。 “噗呲……”短刀刺入血肉,下一刻又快速拔出来,鲜血飞溅,在空中划过长长的弧度。 而动手之人,正是太子楚云绛。 两滴鲜血落到他脸上,顺着白玉妖冶的脸颊缓缓滑落,映得那剔透的眸子都染了血色。 明明有着俊美若神的容颜,却给人宛如地狱恶鬼的森寒戾气。 看着倔强坚韧的杀手,他缓缓勾唇:“不臣服,这么想死?孤偏偏不让你如意。” “留着这条命回去告诉你那主子,孤既然回来了,他的人头孤随时去取。” 杀手抬了抬头,最终又重重垂下,而后被人直接拖走。 尚青书默默的看完,手中的折扇合拢又打开,扫了眼正在擦拭脸上血迹的太子爷:“殿下今日情绪起伏很大,因为太子妃娘娘?” 他很好奇,两年前太子对太子妃冷淡无视、避之不见,两年后回来却主动亲近太子妃,已经没什么在乎的人,细微的情绪波动都是稀奇。 明明一直跟在太子身边,他却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太子不紧不慢的整理衣袖:“世间有三种人,敌人、友人、无关之人。” 尚青书想了想,一时间竟然无法界定太子妃属于哪种。 敌人显然不是,友人?很勉强,无关之人,那可是太子嫡妻。 尚青书盯着太子挺拔修长的背影,思索着所谓的三众人,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 是了,太子的世界是只有三种人,而太子妃不属于这三种,她是第四类人,与那三种都不同。 妻子、非敌,与任何人不同的唯一。 无关情爱,也许更多的是责任。 太子妃的出现和一切遭遇都是因为太子爷,所以,这其中所有的不同,皆因太子一念。 所以,仅仅如此,足以牵动太子爷的情绪? 第35章 不曾怪罪,不说原谅 这一夜,有人忧愁、有人欢喜、有人难以入眠,有人命丧黄泉。 秦婳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巳时,慢悠悠的用了早膳,王集告诉她内务府那几人的头头死了,底下的人根本不知道谁做的,问也是白问,案子只能断了。 秦婳不置一词,这个结局她早就料道了 皇后只是在布匹上下了点儿药,并不是直接毒害秦婳性命,况且秦婳这个太子妃好好的。 事情曝光顶多是皇后名声有损,也仅此而已。 就算知道真相,谁又不忌惮太子、谢家三分? 替罪羊死了,案子一断,自然了了。 倒是可怜了那个枉死的头头,明明是听命行事,却赔了自己性命,冤的呢。 秦婳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再有后续,但没想到霍轩竟然来了。 “霍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秦婳已经安排了人手,但现在才开始,霍轩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霍轩身躯高大,衣衫整洁,明显是收拾过才过来的,但神情难掩疲惫:“黄海自己撤诉,还带走了柳湘的尸体,案子直接消了,你威胁黄家了?” 秦婳怅然失笑:“你出来早了。” 她想来着,但还没动手。 霍轩和霍栎就算被定罪,那也不是立刻就要命,那些人既然出手了,她自然要把背后的鱼钓出来。 王集这两天去跟踪毛诚意了,应该已经有结果了,不出意外,明天就能拿捏毛诚意。 但这还只是第一步,想让官府放人没那么容易。 所以现在事情这么干脆,定然是有让官府和毛诚意等人都畏惧且不敢得罪的人出手。 除了太子爷,她想不到别人了。 这算什么,打一棍子给颗甜枣吗?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就算了了。”秦婳情绪沉敛,默了半响才开口:“霍大哥……满月姐腹中的孩子没了……” 霍轩猛然一震,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秦婳不敢看他眼睛:“皇后在布料里下了药,想伤我身子,满月姐用那布料想做些小衣服,却被连累落了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们……” 空气似乎凝住了许久,又似乎只有片刻。 霍轩半低着头,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起伏:“我去看看她。” 不用秦婳带路,霍轩知道林满月住在哪里。 站在回廊出,风从前面吹来,似乎能从秦婳心口穿过去,冷风带着雨水湿气,丝丝凉彻骨。 霍轩不知道进去了多久,等他出来的时候,秦婳还是站在原地,半步都没挪动。 霍轩并肩站到秦婳身侧,沉默许久,伸手在秦婳头顶拍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走了。 从小一起长大,很多感情无需言语,一个动作,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曾怪罪,不说原谅,无需多言。 脸上冰凉,是泪水划过的痕迹。 秦婳连忙擦了眼泪,快速收敛这一瞬间的软弱。 霍轩出去不久,带着不少林满月喜欢吃的东西回来,只陪了林满月一会儿就走。 毕竟这里是太子妃住处,哪怕是兄长,那也是外男,待久了不好。 玉筝告诉秦婳,霍轩想带林满月回去养身体,被她拒绝了。 秦婳扯了扯唇角,艰涩的笑了笑,满月姐啊…… 夜晚,秦婳洗漱之后在屋内坐着看了一会儿书,等到天色渐晚,她才捞了个枕头抱着朝林满月的房间走去。 推门进去,林满月睡在床上,白天睡得多,此刻看着倒是没什么睡意,见秦婳抱着枕头进去,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我家婳婳还是小姑娘呢。” 秦婳很小就没有母亲陪伴,从去边关开始,就是林满月陪着她照顾她。 两人虽然没睡在一起,但秦婳每次被秦将军骂了,或者遇到挫折,就会抱着枕头去林满月那里找安慰。 不过那都是秦婳十岁之前的事儿了,十岁过后她就不会像小姑娘一样撒娇了。 今天可谓是时隔七年头一遭,秦婳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来了。 抱着枕头爬上床趟到林满月身边,轻轻的依偎着她。 她不说话,林满月也不多问,伸手默默她的头,亦如小时候一般安慰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林满月睡了过去,她的身体依旧虚弱。 一动不动仿佛早就睡着的秦婳缓缓起身,目光清明湛然,哪儿有半分睡意? 轻手轻脚的下床,凝视着熟睡的林满月,许久之后,缓缓转身离开。 她哪儿有颜面找林满月安慰自己,她是来找勇气的。 神都两年,多了一个低调无能的太子妃,也削弱了秦家三郎的锐气锋芒。 西院这小小天地,困得她寸步难行,也困了她的满腔壮志,凛然无畏。 而今当头棒喝,彻底将她敲醒。 第二天一早,秦婳让人给林满月收拾了东西,备了轿子进府来抬她。 林满月脸色大变,声音都凌厉了不少:“婳婳,你这是做什么?要赶姐姐走?” 秦婳走过去挨着她坐下,神色恢复到以前的自然从容:“我可舍不得赶你。” “你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我这边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回去好好养着。” “你之前担心姐夫,现在姐夫担心你,我可不能做那拆散有情人的恶霸。” “你回去安心修养,等养好身子再回来,我这身边可缺不了你帮忙。” 见林满月还是不赞同,秦婳抱了抱她:“姐,昨天姐夫都快哭了。” 林满月:“……” 她是不相信霍轩会哭的。 战场男儿,流血不流泪,相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霍轩流泪。 孩子没了,难受是有,但何至于软弱到哭泣? 明知道秦婳是胡诌,但林满月却也不能再反驳,她想照顾秦婳,但也心系自己丈夫。 罢了,反正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回去陪陪丈夫,等到身体好了再回来。 等林满月答应了,秦婳还把雪玲也拎上丢给她,连带着那只小狗子。 雪玲瞬间眼泪汪汪,一把抱住秦婳的大腿:“婳姐姐,我不要走。” 秦婳屈指在她额头一探:“别跟我闹,又不是不要你了,去满月姐家里玩儿一阵,这几天我有事儿要做,没空理你。” “奥哦!”雪玲扁扁嘴,委屈巴巴的答应了。 第36章 无暇公子 送走了她们,秦婳换来玉筝给她换衣服。 玉筝给她梳头的时候,秦婳透过镜子看到站在后面捧着托盘的离月。 她将近一个月都没近身伺候,秦婳都快忘记她的存在了。 扫了眼她的右手,看起来伤应该好了。 梳妆打扮,挽发簪花,一番打扮下来,看着镜中端庄恬静的女子,秦婳难得没有感慨,只是浅浅笑了笑。 华丽的衣服穿在身上厚重如裹,是为了凸显华贵,也是约束,以前总不喜欢,现在倒是恰好适合她。 这一次,是秦婳主动踏足君华殿。 小太监进去通报,得到答复之后秦婳才进去。 明明是算计好午后时辰才来的,没想到太子竟然才刚刚准备用膳。 “妾身给殿下请安!” 太子懒散的抬眸看了一眼,情绪不明:“太子妃怎么有空过来了?” 知道,装不懂呢。 秦婳也不动声色:“就是来看看殿下。” 不提皇后之事,不问霍轩之案。 聪明人不是寡言,而是有些话说了就是多余。 楚云绛轻轻敲了敲桌面,立刻有人在桌上加多一份餐具。 “过来,陪孤吃饭。” 刚刚吃过的秦婳:“……” 秦婳到底还是坐上了桌,太子没动,她也不动,直到太子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很好,这不是让她吃饭,是乖乖侍候呢。 拿起筷子,夹了最近的滑鱼片,用小蝶子装了送到太子面前。 这位爷看了两眼,然后纡尊降贵的吃了。 但吃完就不动,就等着她。 呵,惯的毛病。 碟子就在面前,伸手自己夹能咋滴?别人筷子夹到碗里都凉了,吃了也不怕肚子痛。 而且旁边有太监有婢女,干嘛非得她来? 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心里没点儿数,也不怕吃她夹的才噎死。 咦……秦婳想起前不久这位吃饭的时候还中毒来着,筷子上夹的菜都掉碗里了,缓缓转头看向太子:“殿下,这……不会中毒吧?” 上次把有毒的菜夹给太子吃的梅良媛走得悄无声息,她怕不会成为下一个失踪人口? 太子突然笑了,难得的真切笑意,云雾散去,清晰可见:“孤这里可不是谁都有本事下毒的。” 秦婳挑眉,所以,他这是承认上次是故意中毒的? 这位太子爷看着深不可测,做事也乖张无忌。 皇后心思深沉、手腕恶毒,但她尊贵的身份带给她的束缚限制,让她并非那么难以对付。 反倒是这个太子爷,深浅不知,喜恶难辩,功夫深不可测,手段狠辣无情。 狂妄又邪门、对付起来难,讨好似乎也不容易。 难搞啊。 秦婳可不会侍候人吃饭,自己看中哪个夹哪个,可不管太子爱不爱吃。 见太子来者不拒,反倒是给她来了脾气。 也不夹肉了,照着配菜夹,芹菜、萝卜、蒜片、姜丝…… 看着连眉头都没皱照单全收的人,秦婳眉梢一杨,服气了。 娇气,屁事儿多,但意外的不挑食。 嗯,也不能说是不挑食,这种连姜丝都能面不改色全部吃下,坚决不让人捉摸到自己的喜好,想想还挺让人心惊的。 最终,在秦婳把一个鱼头夹到太子碗里之后,太子放下筷子,结束了这顿饭。 秦婳看了眼那不甘心的鱼头,啧,凭什么姜丝都能吃,却独独不吃鱼头,看这鱼都死不瞑目了。 秦婳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发笑,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败给了一颗鱼头。 楚云绛诡异的读懂了她的想法,然后一个鱼头落到秦婳面前:“太子妃如此不舍,那便给你吃吧。” 谁特么想吃鱼头? 秦婳假装看不见,等两个小太监侍候太子漱口净手之后才道:“妾身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一事与殿下相商,妾身想在府中添一个侍卫。” “妾身说的是霍栎,霍轩的弟弟,想必殿下是知道的。” 楚云绛抬手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才道:“孤不缺护卫,但也不差多一个,但是孤没有答应你的理由。” 目光幽冷的落在她身上,别有深意:“就算你是太子妃,也得给足孤理由才是。” 秦婳不看他那双洞悉的眸子:“我要说他武功不俗,想必殿下会说你的护卫都武功不差,妾身不过是想留这么个人,殿下直接说你如何才能答应就是。” “爱妃果真直率……”听不出他这话是夸是讽,又道:“孤也不缺什么,不如就陪孤用一个月饭,爱妃意下如何?” 秦婳:“……”登鼻子上脸,迟早噎死你。 “殿下……妾身可以!”吃个饭而已,跟她的目的不冲突。 目的达到,秦婳不紧不慢的走出来,遇到迎面走来的尚青书和曲瑯,目光不自觉的被那一袭藏青色锦服的男子吸引过去。 曲家无暇公子之名她也早有耳闻,八年前就已经进了翰林院,博学多才,年轻有为,不出意外,未来内阁必有他一席之地。 秦婳之前听到过无数次他的传闻,但并没机会认识,曾经倒是见过他长街打马,那时未认真看清面容,今日倒是看到了正面。 他的容貌并非王镜之那般谪仙出尘,仿佛出现在人间是被玷污了一般。 曲瑯反倒是有种人间该有的凡尘气息,清贵雅正、温和从容,并没有刻意的表现出疏离和倨傲。 他的容貌不令人惊艳,但五官端正、眉眼清朗,行走间举止克制严谨,神态平淡。 当真是君子端方,文人风骨,一身笔墨书香之气。 文官看不起武将,武将看不起文官,但在将门出身的人眼里,若是文人君子是一个褒义词,那应当就是眼前这人的模样。 秦婳难得看一个人看得失了神,直到两人见礼的声音把她拉回来。 “下官见过太子妃娘娘!” 秦婳微微点头,收敛起自己一瞬间的晃神,没有多言,转身离开。 尚青书暗暗惊讶,刚刚太子妃看曲瑯的表情是不是有些不对?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晃神,饶是尚青书有九个心眼子也不能猜到秦婳的想法。 带着曲瑯进去,太子也坐在一盘喝茶,几个奴才正在收拾餐桌,尚青书眼尖的看到两套用过的餐具。 第37章 圆房的事儿还是别提 “哈!” 走出老远,秦婳突然绷不住笑了一声,为自己刚刚那一刻的失神。 在看到曲瑯那一瞬间,秦婳不知怎么想到了一个词----如意郎君。 书香晕染,端庄大气,饱读诗书,满腹文采,仕途坦荡,前程似锦。 这才是那些高门贵女喜欢的书生吧,不比那画本子里写的贪图富贵的穷酸书生有魅力多了? 曲瑯是八年前的状元郎,那时他才堪堪十九岁,打马游街之时,不知道乱了多少姑娘家的芳心。 可曲瑯早就定下了婚约,为了不打扰他读书才没成婚,那姑娘一直等到他成了状元,放榜那天,正是二人婚期。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两大美事给曲瑯都占了去,可谓是风头无两。 时至今日,后来又出了两位状元,却再无曲瑯当时盛况。 无暇公子可不是浪得虚名。 眼下据说能超越他的也就一个王镜之,文采有了,未婚妻定了,天时地利,就差明年开科金榜题名。 不过这都是世人臆想,王镜之那般高傲的人,怕是绝对不会按照曲瑯的路数来。 高傲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公子,怎么能成为曲瑯第二? 王镜之不会,王家也不允,都较着劲呢。 “太子妃。” 一道浅紫色身影从花丛中走过来,婷婷袅袅,仪态婀娜。 秦婳扫了眼她手中的花朵,秋日花朵不多,菊花蔷薇开得正艳:“温良媛好雅性。” 温良媛微微捏紧花,拘谨的上前,警惕的扫了眼四周,小心问道:“太子妃可知梅良媛怎样了?” 秦婳不解:“你没去问太子吗?” 这事儿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感情在她这儿还没翻篇儿呢? 不说问太子,就说随便问个下人,那也该知道梅良媛被梅家接走了吧。 太子爷难得大慈大悲,没有杀这个‘毒杀’他的人,这事儿都成为新的稀奇了。 想来太子也知道那梅良媛是真无辜,良心未泯,到底没真下下手杀人。 其实比起太子爷那微不可见的良心,秦婳更倾向与梅家用了什么利益来换回这个女儿。 不然实在是不符合太子爷那邪门的性情,这突然的善良,让人极度不适应。 而梅良媛自被接回去之后就再没出现,梅家人缄口不提。 是生是死其实还真不好说。 虽然梅良媛是因为‘毒杀’太子这样的事情被送回家族,可秦婳却仿佛能看到她这个太子妃的结局。 温良媛摇头,神情黯然:“我不敢问殿下,也不敢问其他人。” 合着她这太子妃看起来最好说话咯? “她已经被送回梅家了,梅家亲自带人来接的。” 温良媛似乎没被安慰到,脸色更难看了。 她对秦婳施了一礼:“妾身会弹写曲子、插花、丹青也尚可,可以给太子妃姐姐解解闷儿,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秦婳第一瞬间迷惑,下一刻反应过来,温良媛这是投诚呢。 莫非被太子吓到了? 秦婳想了想,目光落在温良媛脸上。 温良媛的容貌不差,虽然够不上绝色,但是那种大家闺秀的温婉秀气。 她一声姐姐,秦婳倒是想起她也才十六,少女眉眼青涩、带着淡淡的愁绪,就像这秋日里开的花儿。 军中出身的人多少都有点儿怜香惜玉的心,因为自己强势,所以总想保护弱者。 尤其是她这看着赏心悦目又柔弱无助的样子,很难让人拒绝啊。 “好啊。” 不管她是真心诚意还是别有居心,没有威胁,那就不深究,她倒是想看看这位以后会做什么。 温良媛似乎是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对秦婳展颜一笑:“妾身名叫温时惜,姐姐叫我时惜就好。” 秦婳也浅笑:“好的,时惜。” 就这样,温时惜跟着秦婳去了西院,还给秦婳插了一瓶子花。 弄完之后没有多留,说明天再来就走了。 玉琴眉头紧锁:“娘娘,奴婢觉着温良媛别有居心,怕是打着什么坏主意,想利用娘娘呢。” 玉筝赞同:“娘娘还没和太子圆房,可不能让她捷足先登。” 秦婳:“……”圆房的事儿还是别提。 伸手拨弄着那瓶花,怪好看的,也足够醒目。 乍一看是温良媛的讨好心思,阴险的一想,怎么那么像是在挑衅她? 正妻面前,一个如此醒目的妾室,亏得她不在乎太子的宠爱,不然,她如何忍得下这人。 嗯哼?怎么越想越觉得这温时惜别有居心? 比起投诚,给她这个出身低微的太子妃伏低做小,若是被她这个太子妃针对暗害,一副凄惨的样子,降低人的戒备心,也能引来太子注目和同情。 对于一个一心想要侍寝的良媛,似乎后者才更合理啊。 若真如此,那接下来可就有好戏了。 “娘娘,王大哥回来了。” 王集进来,一脸愤怒,压抑着情绪先行了一礼:“娘娘,属下来迟了。” “不负娘娘期望,属下找到了黄海的据点。”说着没忍住啐了一句:“这些人简直就是畜生。” 秦婳从柳湘口中得知那黄海做得最大的生意不是茶叶,也不是舶来品,而是人口贩卖。 不过黄海做得很神秘,这事儿从没告诉过她,这还是她无意间听到的,仅此而已。 秦婳让王集去查黄海,让他着重去查一下这方面,她总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现在有了答案。 “看到什么了?” 王集深吸两口气:“黄海确实是在做人口贩卖,但跟一般的人牙子做的却不同。他手下那些人并非正常渠道来的神都,无迹可查,也不知道贩卖向何处。” “属下胆子大摸到了他们的窝点,那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笼子,那些被贩卖的人小到七八岁,大到二十几,有男有女,全都关在里面。” “他们一个个都遍体鳞伤,鞭笞、棍打再寻常不过,而那些畜生不如的东西打人还不够,还将人糟蹋了。” “不管是男的女的,年纪大还是年纪小,被他们当货物一样挑选,当牲口一样糟蹋。” “我亲眼看到两个年岁不大的姑娘被虐待得没了气息,他们直接就把人拖出去往山崖下面丢。” 第38章 这位才是真正的厉害 王集:“天亮之后属下下去看了一眼,那山崖下方刚好有个天然大坑,坑中长了不少大树,那些尸体丢下去有的落地了,有的挂在树梢,时间久远的已经变成白骨,多得数都数不清,这群禽兽不如的畜生!!” 秦婳想过不会是什么好局面,不然黄海不至于隐秘到连柳湘都不知道只言片语,但这也太黑暗了。 本就是远方绑来的人,没有亲戚,没有通关文牒,人死了,直接一裹丢进乱葬岗,尸体腐烂化骨都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来过又失去踪迹。 一群畜生,完全不把人当人。 不过绑这么多的人,还如此肆意欺辱虐待,所图为何? “辛苦了,你把地形图画出来,之后怎么做还得想想。” 直觉告诉她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且还是一个大麻烦,不过她也不怯,没理由她还会怕几个畜生。 王集点头出去,那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估计好久才能消。 没多久王集就把地形图画好了,秦婳看了眼,荒郊野外,悬崖绝地,确实够隐蔽,若非王集是军中出色的斥候,怕是找不到这么个地方。 按照王集所言,那里应该就是他们藏人的大本营了,但这一下子捅到了老巢,她却有些无从下手了。 她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捅破这件事情,也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霍轩刚刚才出过事,也不行,主要是他身份不够。 秦婳倒是有实力带着人去把那些渣滓杀了,可没有理由,私自动兵杀人,恐怕黄家没事儿,她的人头先落地。 做事情得找对人,否则神兵利器也不如柴刀。 所以,宋尚书那边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拿到那么多见不得光的消息,却这么多天都没敢对敌人下手,甚至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想想就让人气闷。 亏得她没指望宋尚书那边出手解救霍轩,不然那两兄弟人头都块落地了。 --- 黄海那些事情秦婳暂时不能动手,倒是皇后娘娘见不得她好,第二天一早派人来传她入宫去学规矩。 这一点秦婳还是得受她拿捏,也没说装病躲避,她倒是愿意入宫去看看皇后那被膈应的表情。 虽然最后这事儿压得住,可后宫里哪个不是人精?皇帝那边就没点儿风声? 就算不能当面说,总会有那么一点儿风向不对,就这也足够让皇后堵心了。 秦婳规规矩矩的入宫了,然后在坤元宫大殿门前被晾着了。 嬷嬷说是进去通报,一去无踪,其他宫人也避着她走,仿佛她身上有瘟疫一般。 谢未央今日又来了坤元宫,她倒是没有避着秦婳,拿了把扇子坐在回廊上,悠闲的扇着,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活该。”不乖乖听话,顶撞皇后姑姑,还妄图生下太子表哥的孩子。 野心不小,却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想到上次自己被太子表哥气哭的时候被秦婳看见她就气得不行,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在秦婳面前丢人。 现在秦婳得罪了皇后姑姑,简直自寻死路,想必用不了多久,她不必委屈自己当侧妃,这太子妃只有她才配。 谢未央那明晃晃的敌意让秦婳心里发笑,这位谢姑娘看不起她,却又深深的嫉妒着她。 却不知她看不起秦婳,秦婳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才哪儿到哪儿,还说是世家大族的贵女,一点儿也沉不住气。 她想跟太子和离不容易,可皇后想要换了她这个太子妃也是不能,礼法摆在那里,非大罪大过,不得废。 只要她不死不让位,这谢姑娘就算再高贵也只能嫉妒眼红。 秦婳站得百无聊赖,她是习武之人,现在天气又不热,让她罚站,除了无聊,没什么更大的伤害。 罚站、罚跪、抄书、学规矩,皇后能用的手段也就这么多,这两年她都摸透了,而且每一样都可以做到让人挑不着错处。 皇后就算是婆母也不能虐待太子妃,否则皇后不善不慈,多的是人能对付她。 至于暗地里那些手段,就只能看谁技高一筹了。 往常秦婳至少得站上一两个时辰,现在皇后恨死她了,站大半天也不出奇。 秦婳做好心里准备,两眼发呆,开始神游天外想别的事情去了。 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来到近前,秦婳回神,看着站在面前身着宫装的美貌妇人,缓缓行礼:“秦婳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 闻贵妃浅笑盈盈:“好久不曾见到太子妃,看着好像又漂亮了,你这是来给皇后请安的吗?太子妃就是孝顺懂礼数。” 闻贵妃说着就拉上秦婳的手,亲切道:“难得遇见你一次,走,我们一起进去。” 这话说得万般和善,实则字句机锋,前日秦婳那一闹,她不相信这位没收到消息。 秦婳入宫次数不多,遇见这位的机会更少,但为数不多的几次遇见让她深切的明白,这位才是真的厉害。 柔善、亲和,对谁都客气温和,贤德之名更盛皇后。 不显山不露水,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而且这位还是那大皇子的生母。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因为得罪了太子差点儿被弄死,独独大皇子低调中庸,谁都不得罪。 局势未明、战争未起,低调才是最明智的。 这母子二人精明着呢。 秦婳故作为难,连忙就要拒绝,赵嬷嬷从里面走出来,吊着一双眼睛森森的盯着她:“太子妃,皇后娘娘宣你进去。” 说完才对闻贵妃一礼:“见过贵妃娘娘。” 这是生怕她说什么让闻贵妃抓到把柄呢。 闻贵妃对她摆摆手,只是热情的带着秦婳进去。 谢皇后已经坐好等着了,闻贵妃先上前见礼:“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宫中三足鼎力,东风压倒西风,闻贵妃出身四大家之一的闻家,又生了长子,名声又好,是公认的可以比肩皇后的存在。 可越是身份贵重,闻贵妃似乎越是和善,尤其是在皇后面前,那叫一个礼数周全。 该低头低头、该讨好讨好,从不见半点儿嚣张之色。 显然,多年交锋,谢皇后也是看透了这位的本事,忌惮戒备,不敢松懈。 第39章 这就是命,得认! 谢皇后固然想为难秦婳,这个时候也只能把她放在一边,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雍容:“贵妃免礼,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了?” 闻贵妃轻叹口气:“臣妾接了个差事,实在不明白,这才来找皇后娘娘。” 谢皇后还很淡定:“哦,还能让你为难,倒是稀奇。” 闻贵妃为难的看了皇后一眼:“太后的千秋宴到了,皇上却下令让妾身操持,这历来都是姐姐办的事儿,皇上却突然交给妾身,妾身就想来看看,可是皇后娘娘身体不适?” “妾室倒是愿意给皇后娘娘分忧,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我也不敢自作主张,所以前来找姐姐商量。” 闻贵妃一开口,皇后的脸色就变了,差点儿没能维持住端庄体面。 皇上不让她这个皇后主持太后千秋宴,而且还不通知她,这不是直接打她这个皇后的脸吗? 只需一瞬间就能想明白这件事情的原因,刀子一样的目光刺向秦婳,她这段时间唯一犯的错误就是因为秦婳。 这个祸害!!! 谢未央倒是不知道谢皇后派人给秦婳下药的事情,不过她跟谢皇后同仇敌忾,既然谢皇后瞪向秦婳,那一定就是她犯了错。 正想接着这口气骂一骂秦婳,皇后却缓缓开口了,声音带着些许疲惫:“本宫近日确实有些身体不适,跟皇上提了一嘴,没想到皇上竟然劳烦妹妹去了,皇上让你办你就好好办,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本宫。” 闻贵妃仿佛听不出那掩饰之词,一脸情真意切:“那皇后可要保重身体,妾身为娘娘分忧是应当的,皇上素来体恤你,真是羡煞旁人。” 体恤? 谢皇后忍住要吐血的冲动,艰难的挤出一个柔和的笑:“皇上确实一直‘体恤’本宫……” 强压下火气,叮嘱道:“太后今年不是整寿,虽然无需大办,但也马虎不得。” 闻贵妃浅笑:“妾身定然尽心尽力,不过自是不如皇后娘娘仔细,怕是还要姐姐指点一二才是。” 闻贵妃降低姿态,语气柔和,台阶给谢皇后铺好,借口也帮忙找好,自己还搀扶着。 谢皇后就算心里再气,也不得不顺着坡下来,否则就是她不够气度了。 短短一场交锋,明明是闻贵妃伏低做小,却把谢皇后压得死死的。 谢皇后有警惕了,但不多,而且没什么用。 看到谢皇后难受,秦婳舒心了,这样才对嘛。 不过不能表现出来,什么都可以多,但麻烦还是少些好。 谢皇后目光瞥了眼秦婳,不行,她不能看着这人在跟前,越看火气越大。 抬手:“本宫与贵妃商量太后千秋事宜,你们退下。” 谢皇后的目光一扫,众人就立刻明白哪些该出去了。 秦婳率先退了出去,皇后没让她离开,现在自然不能出宫,她去了坤元宫的后殿。 作为皇后的寝宫,坤元宫庞大恢弘。 除却主殿、偏殿之外,还带了小花园,连廊、水亭、假山鱼塘,占地宽广,景色精致。 秋日盛开的花朵不多,但皇后这里却几乎聚齐了所有能在秋日里开的名花品种。 秋菊、山茶、木芙蓉、蔷薇竞相绽放,桂花、兰花幽香暗送。 小池塘里肥硕的锦鲤悠闲游动,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各色光芒。 精心雕琢的景致自是好看,不过却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闲逛的。 谢未央带着人晚一步出来,高傲的昂着头,对秦婳冷哼一声:“你惹了姑姑,你完了。” 秦婳不言,她站到秦婳身侧,与她一起看向远方,嘲讽道:“你是不是以为表哥喜欢你,真的把你当妻子看重?呵,你想得美。” “太子表哥只是生谢家的气,所以才对我不假辞色,娶你不过是为了反抗姑姑而已,可是你别忘了,姑姑身后是谢家,唯有谢家才能让表哥坐稳太子之位,你不过是一颗随时能被舍弃的棋子而已。” 道理乍一听没错,但实际上怎么都像是谢未央为了上次丢脸的事情做的找补。 秦婳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但:“现在我是太子妃。” 谢未央冷笑:“你是太子妃又如何?出身低微,无足轻重,对表哥没有任何帮助,迟早被抛弃。” 秦婳浅笑,佛性宽和的表情仿佛能包容众生:“恩,不重要,那也是太子妃。” 谢未央梗住,眼里冒火:“你有什么可得意的?要不是捡了便宜,你以为你有资格当太子妃?” 秦婳叹笑:“我是不够身份,不够资格,不够重要,但我就是太子妃啊。” “谢姑娘是太子表妹、皇后侄女、谢家小姐,天时地利人和,可偏偏这位置与你失之交臂,这就是命,得认!” 谢未央气得瞪眼,怒不可遏的瞪着秦婳:“你放肆!” 怒喝一声,抬手就朝秦婳挥过去。 秦婳随手就捏住这轻飘飘的手掌,冷脸讽刺:“我是太子妃,你不过一个谢家女,谁放肆?” “这就是谢家教你的规矩?” 谢未央恼羞成怒,但一时词穷,奋力挣扎:“你放手,你放开我!” 秦婳从善如流的放开了手,谢未央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在地,下意识就要怒骂,却听得秦婳冰冷讽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要跟我闹跟我争,最起码也得先入了太子府吧,没名没分这么闹,不嫌丢人?” 谢未央瞳孔颤动,又羞又怒,气得差点儿晕过去。 整个人怒到失智,恨不得杀了秦婳,可她身体却不受控制,气到颤抖。 最后愤然转身,大步朝花园走去,结果走得太快,脚下一扭,直挺挺的就栽进了鱼塘里去。 秦婳:“QoQ???” “啊……” “小姐!!” “谢小姐!!” 一群宫女大惊失色,连忙扑过去捞人。 好在鱼塘不深,不用凫水也能把人救上来。 谢未央人上来了,但一身湿透,半身都是塘里的淤泥,何止狼狈二字能形容? 谢未央整个人被吓懵了,被救起来都还没能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看笑话的秦婳,瞬间崩溃。 “啊啊啊……” 第40章 谢姑娘能有什么错呢? 谢未央被护着去洗漱,觉得丢人,急匆匆的跑去自己住的偏殿,一路上宫人看她的目光奇特。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肯定很狼狈,羞愤恼怒之于,她越想越气,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决定不回去洗了,转身朝皇后所在的正殿跑去。 “呜呜呜,姑姑,救命啊……” 秦婳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要遭! 果然,谢未央扑进去,吓得谢皇后一激灵,差点儿没认出来这坨泥是谁。 谢未央呜呜的哭着:“姑姑,太子妃把我推池塘里去了,呜呜呜,姑姑救我!” 谢皇后猛然抬头,那目光恨不得杀了秦婳,铁青着脸怒喝:“你好大的胆子!!在本宫的坤元宫就敢伤人,可还有王法?” 秦婳心里冷笑了一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的看着,好像被冤枉的人不是她一般。 闻贵妃眼神一闪,柔声劝道:“皇后娘娘息怒,事情还没查清楚,不能冤枉了太子妃,还是叫人来询问一下。” 询问,这坤元宫都是皇后的人,而皇后疼爱谢未央谁人不知,谁敢说真相?谢未央说的就是真相。 果然,谢未央恨恨的指着秦婳:“就是她推的我,她还我,说我没名没分,丢人现眼。” 真狠,自己都骂。 主要是骂得还很贴切,秦婳都不好反驳。 谢皇后气得抓紧杯子,恶狠狠的看向旁边:“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宫女齐齐跪在递上,都不用串供和犹豫,立刻开口:“回禀娘娘,确实如谢小姐所言。” 秦婳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呢。 闻贵妃叹口气,想当和事佬,劝谢未央:“未央,你快去洗洗,秋水寒凉,别伤了身子。” 谢未央怎么可能听闻贵妃的劝? 越是劝,她这火气越大:“我不,今天必须要惩罚她。” 明明她最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却说得这么斩钉截铁,骗起来自己都相信了。 谢皇后盯着秦婳:“秦氏,你还有何话说?” 秦婳站在那里,姿态都没有变,不卑不亢,认了:“是我推的,谢姑娘糊涂了,臣媳让她下去洗洗脑子。” 没想到秦婳居然承认,闻贵妃还诧异了一下。 谢未央得意能给她定罪,但听她这么说也不乐意:“你还敢辱骂我?” 这就叫辱骂? 秦婳眉心一挑:“皇后娘娘容禀,臣媳出去之后就站在那里不动,是谢姑娘自己靠过来要跟我说话的,她一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没有媒说,没有父命,却嚷嚷着要嫁人,还说要给太子生孩子。我秦婳虽是武将之女,但这样的德性实在是不敢苟同,但谢姑娘态度坚决,我劝不动,只能送她下去清醒清醒了。” “谢家的门风怎么能被人如此败坏?臣媳也是为了皇后娘娘考虑才这么做的。” 谢未央顿时跳脚:“你胡说,我没有!” “姑姑,我没有。” 谢皇后也黑了脸,刚刚还是两个人之间的掰扯,现在居然上升到谢家的门风个教养,这像话吗? 最主要平白让闻贵妃看了她的笑话。 “太子妃要宽容大度,德性仁善,不管怎么说你推人就是不对!” 秦婳低头:“皇后娘娘说得对,都是臣媳的不是,谢姑娘能有什么错呢?她就是恨嫁而已。” 谢未央羞愤欲死,赤红着眼,猛然朝秦婳扑过去:“闭嘴,我撕了你!!!” 谢未央此刻还一身塘泥,秦婳可不想沾上,连忙后退躲避,以至于谢未央扑了个空,直接摔倒递上。 身上的泥掉了一地,她痛得不行,又看到自己一身狼狈,恼羞成怒,彻底崩溃:“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秦婳轻松的躲开了她的攻击,抽空对皇后行了一礼:“谢姑娘情绪激动,臣媳还是不在这里刺激她了,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皇后表态,脚底抹油赶紧跑了。 谢皇后此刻也恨不得秦婳去死,但这混乱的局面确实不能这样下去:“来人,把未央带下去洗漱。” 一身脏污,如同疯子一样扑来扑去,成何体统。 闻贵妃看够了好戏,起身柔柔告退:“臣妾先行告退,皇后娘娘可千万要保重自己身子。” 谢皇后只觉丢人,巴不得她赶紧走。 闻贵妃走出坤元宫,看着往日里厌恶的高高宫墙都觉得顺眼不少。 贴身嬷嬷靠近小声道:“娘娘,这太子妃和皇后娘娘不合,倒是可以拉拢一下。” 前几天那事儿,加上今天这一出,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来太子妃和皇后几乎撕破脸了,这场面可真是让人喜闻乐见。 闻贵妃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但随即摇了摇头:“不必做那多余的事情,看着就好。” 太子妃身份不够尊贵,身后没大家族支撑,拉拢了也不一定成为助力,甚至还会因此得罪皇后。 而就这两人的关系,就算没人从中作梗,他们怕是也好不了,何必做那画蛇添足的事情。 就看着他们闹,说不定还有更多的惊喜。 -- 秦婳火急火燎的出了宫,呼吸到宫外的空气,瞬间整个人放松,不亚于劫后重生。 可算是出来了,她还怕皇后留下自己折磨呢。 打不得骂不得的人针对你,应付起来可够麻烦的。 坐上马车慢悠悠的回太子府,突然感觉肚子有些饿,想吃西街的包子,便吩咐赶车的王集驾车去西街。 刚刚买到包子,还没开吃,一眼看到几人骑马从街上过去,为首之人一身铠甲高大威猛,赫然正是程襄。 平日里一身红绿看着娘娘腔,可换上铠甲,那可是大杀四方的猛男将军。 秦婳回到车上咬了口包子,唔,好吃。 程襄回来了,证明事情办好了,糟心了这么些日子,可算有件顺心事儿了。 秦婳从太子府西门进去,霍栎等在门口,秦婳一眼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痕,是鞭子。 进了大牢,那些人又故意想弄他们两兄弟,不受伤才奇怪。 秦婳收敛了目光,男子汉受伤不重要,但是仇一定得报。 “小姐。” 秦婳点点头:“跟我来。” 太子答应让霍栎来太子府,人到了,自然要带到太子面前去见一见。 第41章 不嫌脏? 从西院穿过去,秦婳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心中一惊,缓步走过去,一眼看到了两队人马列队站在君华殿门口。 两队士兵身着玄色铠甲,左边手持长枪,右边头戴翎羽,手持长剑。 人数不多,左右各一百人,各个神情冷峻,一动不动,却有凌冽的肃杀之气在涌动。 这是太子亲卫,麒麟卫。 秦婳看了眼两边精良的装备,再看看这些士兵强壮的体魄,就整个羡慕住了。 她在军营多年,一眼就看得出好坏,这些士兵精良的不仅仅是装备,气势十足,而且还不是花架子,那一身煞气,杀的人可不少。 若是她手中有这样的队伍,绝对能大杀四方 两年前她也是见过太子的麒麟卫,不过那时可没这样的气势。 她记得太子是带着麒麟卫去了佛门修行吧?怎么半点儿佛性没有,倒像是去了战场厮杀回来? “阿栎,你看出什么了?” 霍栎眼里也是震撼:“太子爷并非等闲之辈,能随意杀人、嚣张无忌,显然底气十足。” 秦婳点头赞同:“走吧。” 太子爷强大对她来说总是件好事,在还无能摆脱太子的时候,一荣俱荣,一陨俱陨。 当然,不管她跟太子爷什么关系,她都不曾盼着太子爷不好。 两人走过去,刚好看到四个同样身着玄色铠甲的将领走出来,秦婳见过其中两人,但不知姓名。 四人目不斜视的走过去,秦婳想到了惊蛰和惊霜,那两人武艺高强,但身上却并没有军中武将的气势。 加上太子爷那一身诡异的武功,很明显,太子爷拥有不止一波势力。 等到尚青书都从里面出来了,两人才被请进去。 “妾身给殿下请安。” “霍栎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刚刚开完会议,正在喝茶,扫了眼霍栎,神情冷然:“免礼。” 秦婳起身:“这就是霍家二郎霍栎,特地带他来拜见殿下。” 太子微微颔首:“孤既然答应了,留下便是。” 既然是忠心太子妃的人,也不用特别的查,总归不敢背叛,况且区区一个护卫,就算有二心也不足为俱。 已经面见了太子,秦婳也不啰嗦,准备带人告辞,却被太子喊住:“太子妃可是忘记了什么?” “嗯?”秦婳迷惑。 太子挥手:“摆膳。” 秦婳惊讶,这个点了,太子还没吃饭? 一群下人端着饭菜进来,眨眼间就摆满了一桌,很显然,确实没吃饭。 秦婳打个手势让霍栎告退,太子没有阻止。 等人走了,秦婳认命的给太子布菜。 饭菜落到碗碟之中,太子却也不着急吃,似是随意的问道:“听说今日太子妃在宫中过得很是精彩?” 秦婳筷子一顿:“殿下这是帮皇后责问,还是准备帮表妹出气?” 太子笑出声,容色展颜,华光潋滟,但瞳色却透着凉薄:“孤是这般昏聩之人?” 任性、嚣张、不可一世、无情嗜血,但好像跟昏聩都没什么太大关系,不过是清楚精明犀利,然后不讲理。 “那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太子不紧不慢的拿起筷子:“孤还不能问一问爱妃了?” 秦婳:“……”行,你是太子你说了算。 放弃了给太子夹生姜蒜片的恶毒想法,给他夹了一块芙蓉鱼。 不曾想看起来从不挑食的太子爷居然把那芙蓉鱼给送了回来:“孤不爱吃鱼,腥得令人作呕。” 秦婳迷惑:“上次殿下吃得不是挺满意的?” 除了鱼头不吃之外。 太子不答,自顾自的吃着其他菜。 秦婳:“???”一时一个样,毛病。 秦婳尽心尽力的服侍太子用膳,一顿饭下来倒是安静沉默,等到吃完漱了口,太子才又开口:“谢未央不是你的敌手,闻贵妃亦并非助力,莫要选错了方向。” 这是劝说她,生怕她为了报复皇后选择和闻贵妃联手? 倒也大可不必。 “敌人也可以是助力,没有永远的敌人。” 模棱两可的话算是回答了太子,但她又在最后加了一句:“不过既然是殿下开了口,妾身自当谨记。” 答应了,但并不是完全答应。 太子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趣味。 “谢未央不可能入太子府,皇后也废不了你这个太子妃。” 两句话,算是交了一个底。 秦婳唇角弧度微微一勾,太子爷这态度,耐人寻味。 两人也算相安无事,不曾想秦婳一回去,皇后的人就到了,又送来了一堆佛经让她誉抄。 这是劝她善良? 而且理由还很冠冕堂皇,太后千秋宴在即,身为太子妃,理当誉抄佛经为太后娘娘祈福。 打着太后的名号,还真的让秦婳无法拒绝。 不过据她所知,太后娘娘似乎并非不喜欢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只要她奉上佛经之时随口一言,绝对能让皇后弄巧成拙。 “敌人也可以是助力,没有永远的敌人。” “谢未央不可能入太子府,皇后也废不了你这个太子妃。” 谢皇后……还不能倒。 若真是闹大了,谢皇后不好过,她这个太子妃也完了,第一个要她死的也许不一定是太子,而是宣文帝。 皇后代替的不是谢家权势,而是皇族体面,她一个太子妃因为一点小事就试图谋害自己婆母,还是一国之母,皇帝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权势面前,排在最前面的是体面,是利益。 至于那些蝼蚁丢掉的小命,也不过是上位者犯的一个小错。 罪不至死,更不能问罪。 可真是讽刺。 看清了局势,秦婳安安分分的抄了一夜佛经。 翌日中午,秦婳踩着点去侍候太子用膳。 太子仿佛不觉得时间有什么不对,她一来,立刻上菜。 好像这些饭菜一直准备着一般,不管太子什么时候传唤,一定能立刻端上桌。 秦婳感叹了一下皇族的权势和享受,正准备按规矩给太子布菜,却见桌上一支筷子不翼而飞。 鲜血溅了一桌子,那筷子赫然插在一个布菜宫女的眉心。 秦婳顿了顿,时隔多日,她总算是亲眼见证了太子爷杀人的场面了。 准头不错,杀气不露,挺厉害的,就是血撒了一桌子,不嫌脏? 第42章 从来自私且凉薄 宫女的四肢尚且还在抽搐,还没死透就被拖走。 其余的人麻溜的上前撤走饭菜,擦干净桌子。 害怕得身子都在颤抖,但没一人敢吭声敢懈怠。 桌面地上顷刻之间被清理干净,一滴血渍也无。 清理完了,立刻又铺上桌布,新的饭菜重新端上来。 秦婳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血渍,冷眼看着这一幕,敛眸:“妾身身体不适,殿下自己吃吧。” 喜欢在饭桌上杀人的蛇精病,她不伺候了。 “爱妃…” 太子幽幽的声音定住她的脚步:“爱妃这是厌恶孤还是害怕了?” 一股幽冷的森寒死气宛如毒蛇爬上背脊,危险渗人。 秦婳抬眸,凉淡的眸子没什么感情的看向太子爷:“那殿下觉得妾身该厌恶还是害怕?” 太子凝视着秦婳,大概是在思考给她安排个合适的死法。 半响,桌上的饭菜都摆好了,太子才缓缓说到:“你怎么不问问孤为何要杀她?” 秦婳眼皮都不带动一下:“若是她的罪,定然是她想害殿下,谋害太子,罪该万死,若她无罪……她不能无罪,活着碍了殿下的眼,那也是罪。” 有罪就该死。 皇权之下,人命如草芥,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神都生活了两年有余,秦婳明白最深的一个道理就是,当权者要你死的时候,不在乎你犯了什么罪,而是只要他能弄死你,你还喘气就是罪。 神都的每一个角落都不缺冤魂。 楚云绛那颗作妖的心瞬间沉默了,摁住扳指的直接不自觉的用力。 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不是被冤枉,而是不管真相如何,她已经判定了结局。 不是那种阿谀奉承的讨好谄媚,而是她就是这么认为。 不管是因为那人有罪才被他杀死,还是他真的滥杀无辜,对她来说都一样。 漠然、冷血,事不关己。 “你不觉得孤残忍?” 秦婳:“……“太子爷居然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神奇! 转身去洗手盆里净了手,擦干净之后重新坐回桌边:“殿下用膳吧,菜冷了。” 吃东西堵住嘴,少说几句。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就别说出来让彼此尴尬。 楚云绛知道自己的太子妃与众不同,虽然平日里看着与寻常女子无异,可穿上铠甲,是不输男儿的巾帼女将。 不过她平日里将锋锐敛藏得极好,总是让人忽略她的骁勇强大。 善不立事,慈不掌兵。 能在军中立下威望,还让程襄、霍轩等人誓死追随,靠的定然不仅仅是秦将军的权力。 战火硝烟、尸山血海中历练出来的心性,见一个死人无动于衷,再正常不过。 倒是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不过一个如此强大的太子妃,无从下手,逗弄起来也太无趣了些。 秦婳认认真真布菜,太子爷倒也没再找事儿。 唯一让秦婳意外的是昨日那道被太子爷嫌弃的芙蓉鱼,今日也上了桌子,而且她夹过去之后太子竟然吃了。 不难猜测,昨日这道鱼出了问题,那个宫女定然也是因这条鱼而死。 不管是奸细、眼线还是探子,既然吃了两家饭,那便该有赴死的觉悟。 等太子吃够了,秦婳刚准备起身离开,惊蛰走了进来,恭敬道:“殿下,已经查出来了。” 太子漫不经心的瞥了秦婳一眼:“说。” 惊蛰:“东南府。” 东南府? 秦婳眉心一跳,皇城八方大道,东南道住的都是皇亲权贵,这个还真没有代表性。 但如果以太子府为忠心,东南方向的府邸……那三皇子府? 秦婳不能确定,但也没有确定的必要,起身从容离开,没有丝毫的好奇。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偏执嘲讽:“既为太子妃,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惊蛰站在原地等候太子吩咐,闻言微微抬头,触及太子那表情,连忙低下头来,不敢多看。 --- 出了君华殿,玉筝才心有余悸说道:“刚刚里面拖了一个宫女出来,死了眼睛都瞪得老大,吓死奴婢了,娘娘侍候太子殿下可要小心些才是,奴婢等人微言轻,就算想帮您也插不上手。” 玉筝等都是武婢,可她们的功夫不能跟秦婳比,也比不上太子那些侍卫,若是太子要对太子妃出手,她们拼命也帮不了多大的忙。 这样强大的对比,难免让她心里挫败。 迫切的想让自己变得强大,可习武之事也不是急就行的。 秦婳收到她的关心,轻轻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周围人不多,玉筝还是压低了声音:“刚刚守在外面,奴婢听其他人说仅仅是这个月,太子殿下就已经杀了三个宫女。” “一个死在床边,一个死在浴房,还有今天这个死在饭桌,虽说婢女命贱,可太子殿下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太子殿下未免太残忍了。” 秦婳闻言侧目,突然就明白刚刚太子为何问那些奇怪的问题了。 正常的女子见到太子杀人不眨眼,想必该是玉筝这般反应。 震惊于他的手段残忍,或恐惧他的嗜血无情,或义愤填膺指责殿下视人命如草芥。 怎么都不该如她这般漠然,连多余的震惊都没有一丝一毫。 可她能有什么反应? 她见的死人多了去了,敌人的、战友的,鲜血兜头淋下来,滚烫的浇了一身,战场上活下来之后,连洗三天都还能闻到血腥味。 她的心都麻木了,还能有多震惊多恐惧? 一个与她无关的宫女,她连对方容貌都记不得,又如何为了她去质问太子? 那战场上死去的那么多将士又该质问谁? 她非人间正道,没那么多的公平正义,她的道,从来自私且凉薄。 羽翼之下,她倾尽全力守护,粉身碎骨亦无悔,羽翼之外,都是他人,不分好坏。 曹军师总说她的想法有问题,说她生了心魔。 可她从没觉得哪里不好,就算真的是心魔,又有何妨? 第43章 你在说什么危险的话题? 一别多日,林满月闹着要回来,霍轩拦都拦不住,只能让她带着雪玲和那只小奶狗一起回来了。 林满月身子养好了,回来就开始忙上忙下,雪玲和小奶狗一人抱着她大腿,一狗咬着她衣摆,稀罕得不行。 “婳姐姐,我好想你啊!!” “汪汪,嗷呜嗷呜……” 秦婳无语:“……”这两个小混蛋着实烦人。 她就说这段时间缺了点儿什么,原来是没听到他们闹腾。 揽了雪玲坐到旁边,伸手把小福豆揪起来放怀里,上手颠了颠:“重了不少啊,看来这段时间没少吃好吃的。” 小福豆欢快的摇着尾巴,还想扑过来舔秦婳,下一刻就听得她恶劣的开口:“长胖点好,马上冬至了,加上萝卜顿一锅。” 小福豆听不懂人话,但是它能感觉到危险,狗神僵硬,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你在说什么危险的话题? 秦婳欺负了两小只一顿,等到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都被欺负得成了咸菜干一样耷拉着,才放过他们。 王集走进来正好遇到无精打采的两小只,这熟悉的画面,不出意外都是出自大小姐之手,无语的抽了抽眼角,不明白大小姐这喜欢欺负小孩子是什么嗜好。 想起正事,脸色一沉,大步走进去。 “大小姐,程襄前日出城去了,至今没有回来,监督文诚意的发现他昨日一早就带人出城去了那出山头,现在还没回来,我怀疑程襄怕是被发现了,就算没被抓,估计也是被缠住不好脱身。” “程襄身上还有城中司副指挥使的军职,若是被揪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属下想请求大小姐下令,命霍栎走一趟。” 程襄、霍轩、霍栎,三人之中,看似霍栎是最弱小的,但实际上他才是秦婳真正的贴身护卫。 战场上最靠近秦婳的人,是秦婳的第二把刀,也是最后的盾。 他手里握着一支武功高强的亲卫,来无影去无踪,只听秦婳指挥,在必要时候,不惜一切带走秦婳。 王集也只是听说过,不曾得见,所以此刻也只是试探询问一下,不敢言明。 秦婳淡淡的扫了王集一眼,清澈的眸子没有多少的情绪,那一刻心里想什么只有她知道。 抬头看了看天色,晚霞尚且还挂在天边,时辰尚早。 “准备一下,一刻钟之后随我出城。” 王集惊讶:“大小姐难不成要以身涉险?” 秦婳不屑:“这算什么险?正好去看看那群人渣能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秦婳换上一身寻常男子的骑装,兵器拿的居然只有弓箭,随行的出了王集就得一个霍栎。 王集傻眼?“就我们三个?” 秦婳摸了摸马儿的鬓毛,翻身上马:“不然呢?大张旗鼓攻山,生怕别人不知道?” 现在正是百姓出入城的高峰期,他们打扮并无出彩的地方,很容易就出了城。 从神都到王集所说的那个地方,快马加鞭也得三个时辰,夜晚拿着火把不好快行,时辰还要慢些,所以等他们到达已经是丑时了。 估摸着快到了,熄灭了火把,摸黑上山。 王集熟悉路段,倒是没废什么力就到了大本营。 火盆燃烧照明,有些模糊,但大概能看清楚这块地方。 背靠山崖绝壁,占据了整个山头,石头堆砌两人高的围墙,有哨岗有巡逻,看起来像极了一个盘踞多年势力庞大的土匪窝。 王集明白秦婳的疑惑,立刻解释道:“据说这里三十年前是反王楚天邑的屯兵之地,按理说应该被剿灭摧毁,可不知为何居然被保留了下来,朝廷那边怕是都不知道。” 秦婳讽刺冷笑:“有权有势,掩藏一个偏僻的山地又有何难?你看现在不就被利用得极好?” 不过这样一来就好了,她正愁找不到借口上达天听,屯兵造反,帝王听了可还睡得着? 王集又道:“上次来的时候没这么多人,怕是打草惊蛇了,不过这里的地势想要进去也不难,属下正好知道一个缺口。” 秦婳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多余分散的人马,周围漆黑一片,程襄总不能在外面待两天。 想起那厮不着调的性子,心里默默叹口气:“进去吧。” 这里面看似守备森严,但对斥候出身的王集来说,再严密的防守也能找到缝隙。 三人很容易就进去了,但进去的地方不太美妙。 只差一脚就掉落浴池,再看看浴池里泡的,那可不是人,是已经发泡了的尸体。 七八具堆在一起,有的都生蛆了,怪不得没人守在这里。 绕过那个地方出去,外面倒是意外的多人且热火朝天。 “快下去,快。” “哈哈哈,这个白,摸着嫩,可惜没能尝一口。” “想屁吃,这是上面要的货,你敢碰,不想活了?” “嗷,不行,老子忍不住了……” 紧接着就是男男女女尖锐痛苦的尖叫哀鸣之声。 王集和霍栎齐齐挡在秦婳面前,愣是不让她前进一步。 秦婳也没有执意要看,只是一身气息冷到了极致。 就在她控制不住快要出手之时,文诚意的声音响起怒喝:“闹什么?都给老子停下。” 一群禽兽停了下来,唯有痛苦呜咽不绝。 文诚意气愤的砸了些东西,骂道:“这些是你们能碰的?平日里对你们太好了,无法无天了?这批货交上去要是出了问题,你们都别想好过。” 旁边一人谄媚劝说:“大人消消气、消消气,他们最近松散了,是该紧紧皮子了,但现在正事要紧,办完正事再处理他们不迟。” 文诚意算是接受了劝说,忍住怒火下令:“赶快收拾好,明日一早就得出发,晚上得交货,一个都不能少。” “是是是,一定不会坏了大人的大事。” 文诚意绕着走了一圈:“仔细些,绝对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否则大家都得掉脑袋。” “大人放心,小的每日都有巡逻,不敢懈怠,况且这里地势奇险,谁会找来这里?绝对万无一失。” 等文诚意走了,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开始收拾,不能胡来,但各个都憋着怒火,侮辱换成了鞭笞打骂,又是一阵痛苦哀嚎。 第44章 老子上辈子欠了你多少? 秦婳从缝隙里看了一眼,一群赤身裸体的男男女女,容貌有夏国人也有异族,一个个身上带着青紫,站在一排被冷水冲洗,洗完之后换上统一的衣服被带走。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拿着鞭子进来,对着那群侮辱人的畜生就是一顿抽:“快点,耽误了大人的事情老子弄死你们。” 见人行为粗暴,他又是狠狠一鞭子,差点儿没把人抽死,对方痛得懵了,他却骂得更愤怒:“轻点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是谁要的货,弄死了拿你去陪?” “对不起,大人息怒,小的轻点,小的会轻点的。” “大人息怒,我们会注意的。” 一群人刚刚还仗着自己手握兵器随意欺辱人,结果一转眼就被训成了孙子。 眼看着那人一边甩鞭子一边巡视着走过来,王集吓死了。 “完了完了,过来了,快躲起来。” 这个人一看就不善,这要是被发现了,他们可就惨了。 就算武功高强,但这里可是虎狼窝,双拳怎敌四手? 霍栎一脸冷酷的扯了王集一把:“别着急,听命行事。” 王集可被急得不行,他是斥候,最善隐蔽,若是他自己,此刻早就找地方躲好了,绝不给人发现的机会。 现在他们这么直挺挺的站着,无异于找死。 他不信秦婳不懂,不明白秦婳想做什么,心里不免着急。 终于,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人走到了这个位置,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唯一的缝隙,然后一把撩开了帘子。 三人就站在这里,迎面相对,这还不完? 然而,王集却看到了无比玄幻的一幕。 对方看到三人站在这里,惊讶之余还一脸兴奋,差点儿克制不住就要过来,最终还是忍住了,隐秘的打了几个手势。 王集发现自己居然看懂了,是他们军中斥候的暗语,内容是:你们也要一起玩儿吗? “……“ 刚刚没看出来,现在仔细一看,这高大威猛的男人怎么那么像程襄?虽然易容了,可那双炯炯有神、一看到大小姐就变哈巴狗的铜铃虎目,除了程襄没有别人了。 怪不得刚刚他们一点都不着急,原来是认出程襄了。 所以,程襄是怎么混进了这群人里面,还成了身份不低的头头? 秦婳只是回了个眼神,程襄立刻就明白了,指了个方向,拉下帘子,一边甩着鞭子,架势十足的走了。 王集带路,顺利来到程襄示意的地方,程襄甩脱了其他人过来汇合,第一件事就是往秦婳面前凑。 “三……三……”不管是身着红绿、娘里娘气的程襄,还是易容之后勇猛的壮汉,做出这般撒娇的表情都一样辣眼睛。 秦婳抬手一指,浪浪的程襄瞬间成了掐住脖子的鸡仔,委屈巴巴的看着秦婳。 “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一说这个程襄立刻来了精神:“人家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打入他们内部的,本来昨天就想毁了这里一走了之,结果却听说他们要送货出去,反正来都来了,正好看看这后头所谓的大人是什么牛鬼蛇神。” 说完眨巴眨巴眼睛:“就是没想到三郎也来了,三郎心里果然还是有人家的~~~” 王集一脸不适,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这奇葩的场面,但每一次见都是新的震撼。 所以说之前他为什么要为这样的货色担心? 程襄一般只在秦婳面前发神经,而他闹起来也只有秦婳能治,被秦婳瞪两眼,他乖乖帮忙找来几人,当场打晕,亲手剥了衣服给他们。 来都来了,明天正好一起去看看。 程襄有地方让秦婳休息,秦婳却睡不着,看了这宛如人间地狱的场景,哪儿还有睡意? 拿着兵器跟着程襄巡视一番,让她更加清楚的看到了这里的场景。 一间一间的牢房,密密麻麻的关押着人,年纪大的二三十岁,年纪小的才不过六七岁,一个个衣衫褴褛,双眼充满恐惧和绝望。 两个守卫从隔壁有门的房间走出来,一人一边拖着一具女尸,衣不遮体,满身伤痕狼藉,一眼就看出遭受了什么,便是死,脸上也是痛苦。 两人拖着尸体径自朝后山悬崖的方向走去,想必就是丢到王集所说的那个地方去。 垂下的手掌捏紧又松开,秦婳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一路看完,心里大概有了数。 守备兵力一千三百人左右,而被关押的人足足有两千之众。 容色稍微好些的,待遇好点儿,看起来没受那么多虐待,容貌差些的,简直就是当畜生对待。 这些还只是现在看到的,后面山崖死的、被送走的,不计其数。 一千三百多守卫,没有一人冤枉,都该死。 这点儿守备,在秦婳眼里不是威胁,不用一个晚上她就能全部斩杀,但这两千无辜之众,她却无法安置。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只能按兵不动。 一直等到天亮,所有‘货物’准备好了。 一排排的箱子,里面装的全是已经喝了迷药晕过去的人,一动不动,当货物运入神都。 文诚意亲自押送,队伍整齐的出发。 马车不似骑马那般快,按照这样的速度,等到神都都是傍晚了。 城门的人被打点一下,自然没人会查探这些货物,这些人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被送进去,就算死了化成白骨,也不会有人去查探。 秦婳没有跟随程襄一起押送,而是骑马先一步离开,傍晚在城门回合。 ---- 快马加鞭回到神都,秦婳第一件事是去找王子期,有子期公子的地方,自然就有宋明珠。 蹲了两刻钟才蹲到宋明珠与人相约去解手。 秦婳磨牙,不理解男人上个茅房也要约一起。 再等下去也等不到宋明珠落单,干脆两人一起打晕。 跟霍栎一起,一人扛一个去找金兖。 金大少爷眼神扫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秦婳,老子上辈子欠了你多少?” 有好事想不到他,平日里喝茶也不找他,特么的杀人越货知道找他了。 他金家是商人,是奸商,但不是杀人越货的罪犯土匪窝!! 上次绑架个柳湘,还是从衙门里偷出来的,这就算了,这次居然是吏部尚书的宝贝儿子,旁边那个顺带的,定睛一看,更不得了。 这特么不是文王世子爷?!!! 第45章 请将不如激将 “啊哈,这是文王世子?” 金兖看着秦婳一脸的难以置信,眼皮猛抽了几下:“人不是你绑来的?” 自己绑的自己都不认识,闹呢? 秦婳也觉得闹心,一脸郁闷:“他跟宋钰黏在一起,茅房都一起去,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把他一起带来,之前真不知道他是谁。” 买一赠一,谁曾想还赠了个大的,实在是出乎预料。 文王世子,记忆里她真没遇到过。 神都这地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阶级分上下九层,每层里无数个大小圈子,她来神都才三年不到,出来的时间更是少,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文王世子一个。 金兖:“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挣扎,金兖是想挣扎一下的。 他只想好好做生意,犯法找死的事情请别找他。 可偏偏他认识了秦婳这么个冤家,专门给他找麻烦事儿,甩都甩不掉,他也只能继续当冤种。 总觉得迟早有天得被秦婳坑死。 秦婳也迷茫啊:“我只想绑宋钰威胁他老爹帮个忙来着,但是这文王世子就……麻烦了啊……” 人绑都绑了,留也不是,放也不是,成烫手山芋了。 突然,秦婳脑海中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我想到了,既然绑都绑了,不能浪费。” 既然决定把这事儿闹大,还有谁比文王世子更适合当这个引子呢? 绑无名无姓的百姓没人管,那官员之子,皇亲国戚呢? 之前她只想着用宋钰‘请’宋尚书帮忙,但自古以来请将不如激将,让他们自己主动出手,岂不事半功倍? 之前给那么多东西,宋尚书到现在都没能放出个屁来,找他出手怕是也没那么容易,但现在事情大发了,可就容不得他不出手了。 “绝了!” 这个文王世子来得刚刚好。 看着秦婳双眼发光的样子,金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可想清楚,得罪了宋家和文王府,就算你是太子妃也得玩完。” 秦婳连忙低头查看两人,确定还是昏迷的,不放心又拿出迷药,一人再闻一点,这下就是老虎,它也得睡一天一夜。 金兖毫不客气的嘲讽出声:“知道怕了?心虚了?” 秦婳白他一眼,这厮不挤兑她不舒服是吧? 把人带来这里,本来是想藏着,让人找不到,等明天事了再放回去。 现在有了别的打算,自然要把人带走。 “行了,你就当我没来过,你啥也没看见。” 得罪文王和宋家?不让人知道是她绑的人,那就不叫得罪。 说完就跟霍栎一起,一人一个扛走。 等人走了,金兖拍拍衣袖:“小爷什么都没看见,只见到一团晦气。” 遇到秦婳这混人就没他好事儿,可你要说不好吧,他偏偏又欠秦婳一命。 别人都是施恩不忘报,秦婳倒是好,时不时搞点儿事情出来,生怕他忘了那救命之恩。 他是得了一条命活,可秦婳却经常拿他脑袋晃着玩儿,胆战心惊,还不如死了干脆。 然而只要不沾染秦婳,他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取大舍小,还是忍着吧。 第46章 纯属误伤 傍晚时分,文诚意一行人如约而至,毫无阻碍的顺利进了城。 秦婳看到程襄所在,没有上前,而是暗地里跟了上去。 文诚意带着人七拐八拐去了城南的一座院子,那些箱子被一箱箱的抬了进去,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个房间里。 显然,这里并不是最终的目的。 每个箱子都单独上锁,不过这锁倒是难不住秦婳。 用铁线打开锁,找到两个跟宋钰和文王世子差不多身形的人,直接扒了衣服替换,把那两人丢了进去。 看到宋钰那俊朗白皙的小脸蛋,秦婳有一瞬的负罪感。 宋钰这纯属无妄之灾,倒霉催的被她盯上了,就只能委屈他一下了。 呃,文王世子更无辜,但这可不是故意的,纯属误伤。 阿弥陀佛。 等以后她会补偿他们的。 文诚意亲自来巡逻了两次,确定无误之后,等到戌时三刻才让人把这些箱子装入看起来不起来的马车,披着夜色,分散去了三个地方。 秦婳选了宋钰所在的马车追了去,一路跟着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门处停了下来。 里面早有接应之人,几声有节奏的敲门,门立刻被打开,里面出来几个壮汉把箱子抬进去。 送来的只有一个车夫,等里面的人把箱子全部拿走,立刻架着马车离开。 秦婳没有跟进去,而是围着宅子绕了一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 当找到那高耸的门楣,看清镶金牌匾上的几个大字,秦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文王府 这里竟然是文王府!?! 这就有意思了。 文王世子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回了家。 若这一切都是文王在幕后主使,那今日文王世子被她打几顿都不冤。 确定了地址,那就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王镜之等人已然发现宋钰和文王世子失踪,找了一个时辰杳无音讯,现在已经报了官。 爱子失踪,宋尚书不可能不理,但时间尚短,并不足以让人慌张。 秦婳贴心的把宋钰和文王世子脱下来的外衣送了过去。 王家宋家和文王府的人必然会重视,然后程襄会让人把他们引到文诚意歇脚的那个地方。 文诚意被拖住暂时没有离开,而被替换出来的两个人还躺在角落里,手里拿着文王世子和宋钰的荷包玉佩。 文诚意解释不清,定然会被拷问。 不过虽然这件事情他真的不知道,但是看到地上躺着那两人,再傻也能反应过来,人被替换,出大事了。 然后,文王府的人就成了最大的变数。 如果文王府的人认识文诚意,知道事情真相,那么必然不会让事情往对王府不利的方向发展。 若是对方不认识文诚意,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可是秦婳根本没指望从文诚意这里突破,程襄已然安排好了,会让人意外找到一封信,上面明确的标注了交货的时间和地点。 不可能写清楚是哪个府邸,而是隐晦的描述。 但这些暗语怎么能拦得住那群读书人? 三个地点被提了出来,文王府的存在简直不要太醒目。 文王府的人立刻表示这是假的,他们怎么会自己绑自己世子爷? 他们还跟着一圈儿找人,但凡脑子不进水都干不出这事儿。 这么一想,其实挺有道理的。 最终,他们先决定去其他两个地方找人,文王府的人已经偷偷往府里送信。 事情到了这里,才是真正的高潮。 文王府送信的人还没到呢,文王府走水了,据说还有飞贼,偷了文王的宝贝。 一把大火冲天而起,紧接着为了抓飞贼闹得人仰马翻,巡逻的兵马司看到这情况,自然要帮忙捉拿贼寇不是? 一群人抽刀冲进去,跟着贼寇一路追到了火场,救火之后,同时救出了三个箱子。 等宋尚书等人去别的地方追到那几个箱子,看到情况心里的不安被放大到了极致,恰巧在这时又听说了王府的事情。 一路追去看了个现场,发现其中还有一个是文王世子,宋尚书差点儿晕倒在地。 这一夜,宋尚书受了一生最大的刺激。 所有箱子被收走押送到了顺天府衙,文诚意被抓,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能轻易压下去的存在。 就算府衙和兵马司会迫于压力只字不言,可那宋家背后还有王氏,没有交代怕是说不过去。 秦婳瞥了眼夜色中王镜之那越发冷峻如玉的容颜,其实她要是绑了王镜之,这事儿说不定效果更好。 王家绝对会不管不顾的掀了文家和樊家,不过同时她的存在也有被挖出来的风险。 惹上王家,那真的离死不远,况且王镜之这脸也让人不忍下手啊。 终究是宋钰一人承担了所有。 其实并不。 宋尚书被威武雄壮的程指挥使带到一处角落,那里还有一个箱子,箱子打开,里面躺着的赫然正是昏迷的宋钰。 程襄将箱子合上,虎着一张脸:“没有别人看见,宋大人连箱子一起带走,下官今日什么也没看见。” 文人之家最重名声,宋钰虽然是男子,要是被人看到这样的姿态,加上这样的事情,必然有损名声,影响的不仅仅是宋钰的仕途,还有宋家的名誉。 这也是秦婳特意要求程襄做的,她利用了宋钰一次,但却不能毁了宋钰。 不知内情的宋尚书惊喜万分,对程襄感激不已。 没多说话就让人把箱子抬走,对程襄一礼,记了这个情。 有之前秦婳送去的东西,宋尚书已然查到了一些关于樊家的罪行,文诚意更是樊家的家臣,各种真相摆在面前,宋尚书要是无所作为,那真是对不起他为官多年学的本事了。 当然,扳倒樊家必然会跟谢家对上,权力争斗、勾心斗角,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秦婳从黑暗中离开,慢悠悠的往回走。 今日之后,关于那一处山崖必然不再是秘密。 牵扯上谋反屯兵旧址,没人敢隐瞒,皇帝收到消息也定然会重视。 届时定会派兵前往,最后那些人是死是活,全看皇帝怎么做了。 她做到这里已经尽力了,至于那些人的性命,与她无关。 佛陀尚且救不了他们,她一介俗人,自身难保,谁也救不了。 能活是命,死也是命。 第47章 夫妻打架 城中巡逻的军队大部分都去了文王府,一路上空旷无人,唯有更夫敲着锣,穿梭在大街小巷。 秦婳一天一夜没睡,此刻事了,满身疲惫,想走快也走不了,索性慢悠悠的散步,现在是卯时初,说不定还能看一趟日出再睡觉。 不过夜路宽敞,但走多了总是容易撞鬼。 行过城中小河的桥面,走到一半,她看到了从对面走来的人,迎面相对,猝不及防。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白日里她跟太子爷毫无交集,但是在这夜色里倒是极有缘分,总能意外的遇到。 两人都停下了脚步,相隔一丈的距离相望。 桥上唯有两盏灯火,朦胧昏暗,但习武之人视力极佳,看得清晰。 太子一身玄服,黑暗中亦闪着暗光,秦婳却一身夜行衣,几乎全部隐入夜色。 她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脸颊,蒙面的脸巾还在。 虽然太子认不出她的几率不高,但掩耳盗铃,只要不拆穿,就当彼此谁也不认识谁好了。 白日里的太子爷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披了层人皮,但晚上这个可就不好说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秦婳整个人精神抖擞,脚底抹油,溜了! 然而她想走,也得看别人放不放。 疾风如刃自身后袭来,手掌成爪,如恶鬼要将人撕碎。 秦婳不得不防守格挡,一招挡住,下一招已至,顷刻间两人便打斗在一起。 掌、拳、肘、腿,膝,贴身缠斗,拳脚相加。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看着不分伯仲,秦婳却打起了一肚子火气。 太子学的是杀人技,三招之内必取人性命,此刻却在这里跟她拼拳脚,这游刃有余的姿态,怎么那么像是在逗她玩儿? 羞辱谁呢? 秦婳越大火越大,尤其是触及太子眼里的戏谑嘲讽,更是气人。 戏耍她很有意思?杀人技而已,谁不会? 眼看着秦婳眼神一变,凌厉中充满摄人煞气,不再是拳脚功夫,而是每一招都是杀招,直取命门。 尚青书晚了一步过来,看了眼抱剑守在桥头的惊蛰,再看对面打斗的两人,很是震惊。 震惊于太子爷居然有闲心跟人打架,是的,打架。 平日里太子出手必见人命,此刻哪怕招式凌厉,但并未杀人。 同样,他也震惊居然有人能跟太子打得有来有回,而且都动杀招了,太子还没把人杀了。 就很神奇。 “怎么打上了,这人是谁?” 惊蛰冷酷回答:“太子妃。” 尚青书了然:“哦,怪不得。” 要是别人早死了,是太子妃那就没事儿了。 然而下一刻他一回想,突然觉得是太子妃才更惊人好吗? 太子本身就很厉害了,再来个太子妃,这夫妻日后要闹不合,谁敢劝?搞不好要出人命啊。 正惊讶着呢,下一刻就看到太子掐着太子妃的脖子把人摁水里了。 我草! 现在就出人命了!!! “完了!完了!” 太子终于还是把太子妃弄死了,造孽哦。 尚青书和惊蛰都吓了一跳,两人连忙上了桥头往下看,心都提到嗓子眼。 结果却看到太子妃翻身将太子压在水里,狠狠的挥拳揍他。 尚青书眯眼,这画面……莫名舒爽。 不过太子显然不是束手就擒之人,竟然直接扯着太子妃往水里沉。 两人衣着本就不显眼,现在天色又黑,很快什么都看不见,唯有搅动的水证明两人还活着。 片刻之后,竟是水也不动了。 “惊蛰,他们下去这么久了,还活着吧?” 尚青书不确定的闻到,他觉得太子肯定不会死,那位爷尸山血海里滚过来,阎王都不敢收他。 但太子妃他心里没底啊,这要真出了人命……太子肯定不会赔命,但是媳妇没了啊! 两人趴在桥上,提心吊胆的看着水里,半天没有动静,尚青书都想把惊蛰踹下去救人了。 “哗啦!” 破水之声响起,一道修长的身影飞落到桥上,便是一身都湿透了,夜色里依旧俊美若神,赫然是太子殿下。 “人呢?”尚青书盯着底下水面:“她呢?” 太子抖了都衣袖,浑然不在乎自己一身狼狈,似乎是打得有些累了,身子倾斜懒散靠在栏杆上,低头凝视水面,唇角荡开愉悦的笑意。 “跑了。” 某个胆小鬼打了太子殿下,不敢露头,借水遁走。 太子殿下这情绪倒是让尚青书迷糊了,摇了摇扇子,眼尖的撇到太子耳朵上不同的色泽。 恰好此时晨光破晓,他看清了那鲜血的颜色。 太子的整个耳朵鲜血淋漓,看起来伤口不浅,这样的伤口,怎么像是被咬的? 再看一眼太子此刻的表情,不免失笑,这怎么打着打着成了夫妻情趣? 太子明显是不讨厌太子妃的,迟早得圆房,不过照这样的相处方式,真到洞房花烛,两人还不得把房子拆了? 秦婳借着水流游走,离开好远才上岸,不敢停歇,快速赶回去。 回到熟悉的西院才突然觉得全身疼,没有一处不难受,差点儿走不动道。 那个魔鬼,锁了她手脚拉着她往水里沉,一副要生生憋死她的狠绝,逼得她为了求生不得不张嘴咬他。 那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在他手里,恨死了他,下口也是毫不留情,此刻依然能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 而他的耳朵都快被她咬掉了,他却依然不放。 不知疼痛,无惧生死。 不是强大而无畏,而是根本没把自己命当回事儿。 “疯子!神经病!” “嘶!” 骂人都扯到伤口痛,而她全身最痛的是心口,这最是柔软的地方生生受了一掌。 没有羞涩,没有旖旎,只有怒火中烧,恨不得宰了那个变态! 恨,她现在只能拖着一身疼痛回去,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惊动林满月,让守夜的玉筝去准备热水,全身上下洗漱两遍,确定干净了才放心。 折腾完之后人已经困得不行,撑着眼皮喝了碗姜水,往床上一倒,瞬间入睡。 之前还想着看日出什么的,现在?爱咋滴咋滴,她啥也想不起来了。 第48章 没证据的事儿咱绝不认 秦婳真是累到了,睡了足足一整天,一觉醒来都是晚上了。 起身洗漱,林满月进来说起白天的事儿:“太子殿下病了,说是染了风寒,太医都来了好几个,现在还没走呢。” 秦婳讶然:“真的假的?” 就因为掉水里了,所以风寒了? 林满月没好气道:“这还能有假?要不是看你太累,早该叫醒你过去守着。” 太子生病,太子妃不见影子,这传出去她这贤惠之名是没了,虽然本来也没有。 秦婳撇嘴,嫌弃。 两人一起掉的水,她都没事,太子一个男子居然病了? 着实也太娇气了。 秦婳压根儿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胃口极好的吃了两晚饭,然后尚青书来了。 “给太子妃请安。” 秦婳睨他一眼:“尚大人有事?” 太子的狗头军师,看着就不顺眼,主动来找她,准没好事。 尚青书让人捧着一个盒子奉上,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做工精细、华光溢彩的首饰盒子。 不似金玉,那五彩斑斓,珠光闪闪,煞是好看。 华贵、漂亮、精巧,是女儿家都拒绝不了的好看。 尚青书介绍道:“这是东川匠人以贝母为材料打造的漆器,做工精巧、耗时,就这小小的盒子都得用上一年之久。太子殿下特意让人寻来的,本来准备亲自送给娘娘,无奈染了风寒,实在是起不来,只能让下官代劳了。” 秦婳:“……” 怎么觉得送盒子不是重点,实际上是拐着弯提醒她太子生病了呢? 话都说到了这里,她总得问一问:“殿下现在可好些了?” 太子妃上道,尚青书那笑意都深了两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殿下自幼体质特殊,碰到冷水容易染病,昨夜是遇到了贼人,又受了点儿伤,这风寒就加重了些。” 让太子受伤的秦某人:“……” 这狡猾的狗头军师是专门来阴阳她的吧?他能不知道昨夜跟太子交手的是何人? 故意来说这话给她听,是何居心? 况且太子生病这事儿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昨晚那龙精虎猛的变态竟然是个娇宝宝? 听着就好笑。 “殿下身体不适,尚大人怕是得很忙,我便不留你了。” 关门送客,决口不提贼人什么事儿,问多错多,她可不是心虚。 尚青书脸上笑容不变:“太子府的事情有曲詹事负责,下官只管殿下私事,现在是专门来请太子妃去看看殿下,殿下现在虚弱无比,若是有太子妃陪伴,一定会好受些。” 曲线不行,那就打直球,总有太子妃不得不接的招。 秦婳懒懒的掀开眼皮,让她去看太子? 确定不是太子爷心情不爽,让她去送小命? 果然,这才是尚青书来的真实目的,送礼什么的,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儿没安好心。 太子绝对是因为昨夜被打了还被咬了,这回去越想越气,终于还是决定摁死她这个太子妃。 何其恶毒、何其残忍? 昨晚明明是他先动手的!也是他咄咄相逼,恨不得弄死她。 她要不还手,现在都可以埋了。 这怎么能怪她? 堂堂太子爷怎么能这么小气? 秦婳内心是抗拒的,毕竟她比较珍惜自己小命,不想死得这么憋屈。 但尚青书这厮带着一脸虚伪的假笑站在那里,明显是准备跟她耗。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之太子妃不能不去探望太子。 磨了磨牙,秦婳妥协了,不去不行啊,不过只要她不承认,昨夜打了太子咬了太子的就不是她。 没证据的事儿咱绝不认。 打定主意,秦婳拍拍手起身,正好去看看这位爷又想作哪门子的妖。 太子的寝殿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还是那么宽敞华丽。 熏香缭绕冲散了药味,香气浓淡适中,檀香中有带着一股子植物的草香,意外的好闻。 太子爷乖乖的躺在床上,披散着头发,看着就是一个精致柔弱的少年,无害脆弱。 想想昨夜落在身上的拳脚和卡在脖子上的手掌,秦婳在心里狠狠扇自己一耳光,脆弱、无害? 瞎啊!? “妾身给殿下请安。”做好心里建设,瞬间心如磐石,坚不可摧。 太子如泉水清澈剔透的眸子看过来,朝她伸手:“爱妃来啦,过来。” 秦婳看这那只手,就是这之手昨夜差点儿掐死她。 伸手扣住太子的手腕,‘贴心’的放进被子里:“殿下还病着呢,别着凉了。” 有事儿说,别动手动脚。 太子爷浅浅勾了勾唇,一派纯良温柔:“不碍事,有爱妃陪着,孤就好多了。” 秦婳:“……” 就说能别演这种深情的戏码恶心人吗?凌晨还恨不得掐死对方,现在这么深情款款,瘆得慌。 小太监端着用玉碗盛的药进来,恭谨跪下:“殿下,该用药了。” 太子爷看了那药碗一眼,然后望向秦婳。 四目相对,秦婳明白了,呃,不,她不想明白。 “殿下,起来喝药了。” 喂药,绝对不要。 太子显然不愿意听话,只是微微动了动脖子,头偏向一边,露出受伤的耳朵,上面已经结痂,伤口齿痕不要太明显。 昨夜到现在秦婳都没觉得自己咬了太子哪里不对,但当他这么毫不掩饰展示出来的时候,秦婳噌的就脸红了。 不明白怎么的,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看看药碗,再看太子那副姿态。 咬牙端过药碗:“殿下,喝药!” 不喝,她倒他脸上去。 太子倒是给面子,当真准备喝药,奈何身体虚弱起不来。 跪在一旁的太监和侍女就跟眼睛吓了一样,一动不动,秦婳只能自己上手扶一把,然后把药给喂了。 太子刚刚喝完药,旁边立刻递上来清水漱口,秦婳又是一顿侍候。 漱口、擦嘴,还得温柔的把人放下,顺便盖被子。 秦婳也不是不会照顾人,但此刻就是心不甘情不愿。 收回的手被握住,抬头看去,窝在被窝里的太子爷美貌无害:“孤还是难受,爱妃一定会陪着孤的,对吧?” 秦婳:“……” 她要是说自己有事儿,太子能放她走吗? 显然,这厮不会。 微笑‘和善’:“对。” 陪,往死里陪! 第49章 秾丽近妖,美到邪气 得到回答的太子爷安心的闭了眼,就是抓住她的手没松开。 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睡了,很快太子呼吸平稳,闭着眼睡得那叫一个乖巧。 秦婳一手被握住,抽了一下,还挺紧,怕把人弄醒,不敢用力。 无奈坐在床边等着,无聊的看看周围,地上跪着的奴才……没什么好看的,脸都不敢抬。 环视一眼,这殿内的装饰倒是让她来了兴趣。 东珠串的帘子、鲛纱做的帘子、金丝楠木的架子,沉香木做的桌子。 茶盏是官窑专供的上等瓷器,有钱都买不到,喝药是和田白玉做成的玉碗,各种色泽的花瓶到处可见,那屏风上透着华光溢彩的色泽,那是金丝银线交织而成。 地面的毯子是上等的羊绒和缂丝工艺融合而成,就连地面的砖,似乎也是皇室专供的堪比黄金的金砖,光滑入镜,冬暖夏凉。 最开始的时候她看得起劲儿,这些都是钱啊,能换成好多金子呢。 然后大梦醒来,血淋淋的现实,这些都不是她的。 就……扎心~~~ 瞬间就没了看的欲望。 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之一,看见一座金山,不是你的。 尤其是对一个什么都不喜欢独独喜欢金子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剧毒。 扫射一眼这屋子,这里最便宜的,大概就是人了。 嗯,也不对,目光落在床上,这人金贵,最值钱的。 目光打量着太子的容貌,越看越发现这人的脸是真会长。 皇后端庄华贵,但真不是绝世美人,要是妖媚那一挂,她也当不了皇后。 皇帝也就端正,没听说年少时多俊美出色。 偏偏太子爷着容貌,像是明珠遇上了灯光,耀眼至极,是最浓烈最华贵的色彩。 加上又是一生最好的青春年华,更是吸引人。 秾丽近妖,美到邪气。 好看是真好看,冷血也是真冷血,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想想自己差点儿被掐死,想想被困神都不得回,太子这张脸再好看她也欣赏不来。 管她是世间奇珍还是绝世之物,淬了毒的,她敬而远之。 嗯? 突然发现太子的脸色好像有点儿红,乍一看,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太子被她盯着看不好意思了。 但仔细一瞅,这颜色不对啊?都快熟了。 握住她的手也热得像烙铁似的,伸手摸了摸脸,惊,真熟了。 “传太医,快!” 太子可以死,但不能死她面前。 太医一直候着,听到传唤连忙冲进来:“劳烦太子妃让开一下。” 秦婳倒是想走呢,手拔不开啊。 昏迷了还这么大劲儿。 太医显然也明白了这个情况,立马换手诊脉。 几人表情凝重,看得出来太子是真的病得严重,这一刻倒是让人觉得这厮有那么些活人气,到底是肉体凡胎。 几人轮番诊脉,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会儿,最终决定给太子爷除衣降温,行针正气。 然后就掀开被子,剥了太子爷的衣服,撩起了裤腿。 先施针一遍,然后端来温水,拧了帕子递给秦婳:“请太子妃为殿下擦拭。” 被迫看了太子身体的秦婳还没缓解这说不出的尴尬别扭,就看到了递到面前的帕子…… “那个……本宫手不方便,你们擦。” 小太监吓得匍匐在地,颤抖道:“奴才不敢,殿下不喜旁人触碰他的身体。” 秦婳才发现几个太医施针之后就躲得远远的,惊蛰和惊霜持剑立在一旁,一左一右,仿佛随时都能抽剑斩了亵渎太子爷的人。 本以为他们是守护太子安危的,没想到还兼顾守护太子清白。 秦婳看向惊蛰:“你来。” 惊蛰低头:“属下不敢僭越。” 秦婳看向惊霜,这人直接跪下了。 再扫向门口,刚刚还站在那里的尚青书,现在衣角都看不见一片。 秦婳无语,她就不信了,太子以前生病不也得有人侍候,怎么可能不能碰? 这怎么看都是故意撮合她跟太子呢。 没事儿找事儿。 秦婳是有意跟太子缓和关系,但也只是想做一队表明和睦的夫妻,至少让自己面子不那么难看。 这可并不代表她准备好跟太子做真正的夫妻,而且还是被这群人忽悠着赶鸭子上架。 伸手拿住太子的手,那仿佛死死焊在她手上的指头被她一根一根的掰开。 被握住的地方已经有些紫色了。 她转身离开:“本宫身体不适,你们好好照顾太子。” 走出门口,看到站在那里的尚青书,一如既往的笑面狐狸,秦婳冷着脸,半点儿情面不留:“画蛇添足、过犹不及,尚大人是太子殿下最得力的助手,脑子还是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这话算得上是很无情尖锐了。 尚青书表情不变,目光直视秦婳,犀利审视:“太子殿下的事情,事无巨细,都是下官该考虑的,倒是太子妃娘娘似乎一直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 直接一招还了回来,倒是挺刚的。 这是对她不满挺多的吧? 秦婳默了一瞬,想反驳什么,却无从开口。 她说自己不是主动想当这个太子妃的,是不是太矫情做作? 太子一去两年,她心有怨气,在他们看来,是不是只要太子回来了,对她态度还好,她就得当一个合格的妻子,以夫为纲,恭顺贤惠? 现在她不过是不顺着他们的意,竟然就开始质问她了。 好大的脸呢。 越想越讽刺,忍不住冷笑一声:“尚大人说自己掌管太子殿下私事,事无巨细,原来我这个太子妃也在你的掌管之下,本宫今日明白了。” 看着秦婳利落转身,背影挺直,尚青书终于变了脸色,坏了,这是把太子妃得罪了。 尚青书能站在太子身边当谋士多年,脑子自然不能差,谋略手腕都有,但奈何没娶媳妇,夫妻知道只懂得书面上形容的,更别说了解女子情绪了。 好心办了坏事,偏偏有再聪明的脑袋,此刻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如何补救。 完了! 不过现在还是太子的情况比较紧急,一切只能等太子爷醒来再说了。 ----- 第50章 没脑子的人欢乐多 秦婳本来是带着一肚子气的,但走到一半突然就散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尚青书是太子谋士,一切为太子考虑,尊贵的太子殿下没有错,太子殿下的妃子自然该以太子为先,怎么能怨?怎么能在太子病弱之时发脾气? 女子自古以夫为天,丈夫只要微微示好,女子就该巴巴的侍奉讨好,更别说太子如此尊贵的身份,她更该感恩戴德才是。 换位思考,尚青书一点儿错都没有。 但她生气怨恨也是她的事,谁规定女子还不能没脾气了?若是有这规定,在她这里也无效。 昨夜太子分明认出她了,她息事宁人走了,他却依旧咄咄相逼,不管太子是否真的想她死,但那几次濒临死亡不是错觉。 同样下了死手,同样掉了水里,他身子弱病了,凭什么她得去照顾? 他们不担心她趁机弄死太子就算了,还想她服侍讨好? 异想天开。 想通了之后,火气就散了。 不重要的事儿,不值得大动肝火。 等回到西院,她已经心平气和了。 现在天色已晚,但霍栎还在等着秦婳,跟她回报外面的情况。 这件案子,往小了说,就是一桩贩卖黑人口的生意,在这个世道,这并不是大罪,尤其是其中大半还是外族人。 而且牵涉其中的除了尊贵的文王,另外两家也是皇亲贵戚,一对比,那些低贱外族人的性命就不值一提了。 唯一值得重视的大概就是宋家公子意外遭难,而宋家背后还有王家,这才让衙门不敢怠慢,甚至加速审理。 如此,在中午十分这个案子就送到了御书房,最后判了文诚意和黄海抄家流放。 无人陪命,文诚意背后的樊家更是毫发无损。 皇权之下,人命最是轻贱。 倒是那个被供出来的屯兵造反的山头引起了帝王的重视,直接派兵五千,下令销毁推平。依誮那些罪恶的守卫且不说,那里面被关押的无辜之人,帝王是只字未提。 帝王派兵镇压,幕后之人分毫未伤,那些人的结局不难猜,要么死,要么继续生不如死。 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那些人无路可逃。 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除了文王府遭贼失火之外,外面半点儿消息也无。 就算偶尔泄露了一点,最后都消失不见。 也许这种丑闻在这腐败糜烂的地方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水花都不见多几朵,案子更是低调得很。 所有一切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镇压,轻描淡写。 这一切秦婳倒是早有预料,她从未对这个腐朽的朝堂报多大的希望。 文人治国,自诩风流,风骨高傲。 她承认有那么些人是真才实学、傲骨铮铮,但这早就腐烂的泥地里,再好的种子又能开出多灿烂的花呢? 她不是圣人,救不了世人,也没心救那外族之人,但稚子无辜,她让王集留在了那里,能带走多少,全看天意。 至此,这件事情与她无关了,倒是终于有空想起宋钰那个倒霉蛋。 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据说精神不错。 被打晕得猝不及防,然后一直昏迷着,等到醒来都已经回家了。 惊险吓人的过程都是听说,惊吓过后还挺神奇,这玄乎的经历,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吹牛炫耀的资本。 要不是这事儿不好大张旗鼓,他都想整一出戏文,最后只能在小圈子里讨论,差点儿没把他憋坏。 秦婳也是没想到这意外的发展,就只能感叹一句:没脑子的人欢乐多。 --- 没有秦婳的侍候,太子爷还是好了。 第二天一早还让人送来了礼物,整整一箱子的金子。 就很俗气那玩意儿,差点儿晃瞎了秦婳的眼。 饶是秦婳清楚的恨这那位变态太子,此刻心神也晃了一下。 这太俗气了……真的太俗了。 秦婳面不改色的收了,太子敢送她就敢收,又不犯法,干嘛矫情的往外推? 赶紧让林满月收库房去,这么俗气的东西怎么能摆在她面前呢? 一箱金子是不足以动摇秦婳心神,又过了一天,太子送来了一箱子东珠。 这个倒是不俗气,光泽看着也很漂亮雅致,主要是这玩意儿贵,能换不少金子呢。 秦婳假装犹豫了一下,勉为其难的收了。 然而,当第四天又一箱子东西出现在秦婳面前的时候,她真正迟疑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天下不会掉馅儿饼! 所有贪婪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各种心里建设之后,她忍痛拒绝了:“殿下已经送了太多东西,不必再送了,拿回去吧。” 太贪心的人没有好下场,尤其是太子爷的东西,得用命来拿吧。 惊蛰二话不说将箱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两把匕首。 “这两把兵器来自朱雀城,乃是朱雀城主耗时半年亲自锻造,融合了七种矿石,千锤百炼所得,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说罢拿起一把,轻轻一挥,旁边的炭火铜盆像是纸张一样被切开,切口整齐。 秦婳:“……” 习武之人,可以不爱財,可以不爱美色,但真的很难不爱一把绝好的武器。 虽然这武器不是她最擅长的,但短匕易藏易携带,在这神都用来防身最合适不过。 她也不是没有匕首,但这把比她的好千百倍。 不收,错过了定然遗憾。 收了,这么好的东西,总得付出什么代价。 话说她这是恨太子的,恨不得撇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打了一架,她下了狠手,太子还遭了这么大的罪,她还在太子有意和好的时候绝情离开。 她如此不识抬举,太子怎么都该觉得自己尊严受损,威严被挑衅,然后准备彻底灭了她才是。 她都准备好上战场了,谁曾想这敌军不讲武德。 不正面刚就算了,还使出这种蛊惑人心的阴谋诡计。 不但降低了她的防备,还动摇了她的心神。 如此轻易被蛊惑,还生了贪婪之心,兵家之大计啊。 差点儿就着了道了。 秦婳没有跟惊蛰掰扯,收了匕首,但是很快就让人把那东珠和黄金都拿了出来,全都给太子送了回去。 无功不受禄。 -------- 第51章 灼热的柔软代替指腹(求支持) 太子冷眼瞥向尚青书,语调幽冷:“这就是你说的贿赂之法?” 人没贿赂到,还让人警惕起来了。 尚青书也难得尴尬了,黄金俗气换东珠,东珠不够吸引,投其所好送兵器,按理说总该有一样被喜欢吧,怎么还全军覆没了? 军师生涯遭遇严峻考验,尚青书试探道:“那下官还是去给太子妃请个罪吧,都怪我这嘴说错了话,我这就去请罪,让太子妃娘娘千万不能迁怒殿下。” 太子没说话,只是看他一眼,意思很明显:你脸真大。 尚青书摸了摸鼻子,您还知道毛病出在自己身上呢? 太子半晌不语,尚青书想了想问道:“殿下,太子妃并非寻常女子,更不是那种骄纵无脑的武将之女,并不能以寻常思想度量,更不说礼法约束,之前殿下一走两年杳无音讯,那日又动了手,这种种积累在一起,太子妃怕是很难对殿下动真情。” 年轻俊美的太子爷斜靠着迎枕,慢悠悠的转动手上的扳指,狭长的眉眼微杨,眸色清透却深不可测,慵懒散漫的姿态让他身上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邪佞之气。 良久,低哑冷淡的声音幽然响起:“若她是寻常女子,又怎能成为孤的太子妃?” 若非秦婳身份特殊、性格特殊,他又怎会选她为妃? 身为太子,让他挑选的女子太多了,他独独选中秦婳,自然是她身上有吸引他的地方。 也正因为这是他选的,所以他才不排斥秦婳的靠近和碰触,也是真正认可她是自己的妻子。 离开两年和两人交手这事儿他压根儿没放在心上,并不觉得有多重要,倒是真情什么的,这个还挺有意思的。 他自觉不是有真情之人,也不觉得夫妻之间需要什么真情,但若是秦婳对他动的真情,这般稀奇的东西,实在是让人……好奇啊。 想象不出来的事情,想看。 伸手拿起那把匕首,锋利无比的匕首在他手中转动,乖顺得仿佛收敛了锋芒一般。 “可不要让人失望啊……”孤的太子妃。 ---- 三箱东西变六箱,多了一箱金钗头面、一箱锦缎布料、一箱胭脂水粉。 而且这次,还是太子爷亲自送来的。 天气凉了不少,刚刚病好的太子爷穿上了大氅,墨色大氅,金色龙纹,更显尊贵。 金冠玉面,正眼凝视你的时候,更让人难以忽视他容貌带来的冲击性。 身躯修长却不瘦弱,昂藏有力,气势逼人,尤其是坐得这般近,让人更难忽视他身上带来的压迫力和……吸引力? “太子妃这是不答应孤?” 秦婳从恍惚中回神,想了一下他刚刚说的话。 他说自己两年修行,于情于理该给她补偿,她必须得收下,还说两日后是太后千秋,他们都得入宫。 他这病才刚刚好,身体还很虚弱,入宫之后要她照顾一二。 理由倒是编得挺好的,但谁知道他打着什么算盘。 她是实在不想上套,可眼下这困局无解。 思索片刻,她答应了:“那妾身多谢殿下了。” 总归是无法置身事外,捞点儿好处,让自己不至于太吃亏。 闻言,太子满意的勾了勾唇,伸手撩开秦婳鬓边的发丝,身子倾斜靠近,气息笼罩,眼底笑意悠长,仿佛锁定了猎物的恶龙。 “那就拜托爱妃了,相信以你的本事,一定能护得孤周全。” 秦婳动了动眉头,她可没答应这样的话。 仰头,两人靠得极近,她也清楚的看清这人眼中的兴味和不怀好意。 果然,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 太后千秋,虽然没有大办,但邀请的人可不少。 三品以上贵族皇亲、诰命夫人都会被邀请入宫。 这样的大日子,秦婳这个太子妃自然是要身着整套的太子妃正服,不然太子妃穿得比诰命夫人还寒酸,丢的可不是一人的脸。 一整套头面衣服穿戴需要十几人帮忙,穿戴好之后走路都不敢弯腰。 太子还说让她保护,这但凡有点儿事儿,她逃命都跑不快。 穿戴整齐,一身金玉华贵的秦婳看起来雍容华贵,冷沉的容颜更是高不可攀。 其实是因为这身衣服不得不端着。 人靠衣装马靠鞍,秦婳就算是武将之女,但容貌摆在那里,礼仪也学得够了,穿上这身衣服,撑得起太子妃的门楣。 走到前殿,太子也收拾好了。 俊美若神,一身金色龙服尊贵华丽,周遭的一切都沦为了陪衬,宛如一副精心够了的画卷。 明明是尊贵的太子,他却似乎并不会为了彰显自己身份尊贵而故意让人等他,为数不多的两次出门,反倒是他这个太子等她。 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也不觉得自己有失身份,就这么站在走廊那里,缓缓朝她伸手。 让秦婳都有种错觉,太子一直在那里,只要她身手就能与他并肩。 果然,这人心思歹毒,意图乱她心智。 习武之人并没那么严谨的男女大防,打起架来谁还顾得上男女,而开战之时,背后生死交付,为了杀敌,携手进退。 但太子的手就是比别人金贵,握着不但别扭,还心慌。 太子府几乎是紧挨着皇宫,正门出去不到八百米距离,马车换成太子专用华撵,虽然还是用马儿拉,但宽大奢华,三面可视。 这条道路是入宫必经之路,此刻周围都是马车,但在看到太子华撵之时第一时间避让,不敢在前。 然而不敢的人虽然多,但敢的人也不是没有。 左右两边突然多了两辆马车,直接把他们夹在中间,左边车帘掀开,露出一张阴翳的脸,眼中含恨,眼下青黑,死死瞪着这边,笑得渗人:“五弟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也不来看看二哥?几年不见二哥可是很想你呢。” 想弄死你吧? 二皇子楚河翰,被太子打断腿残了的那位。 秦婳正好奇太子怎么回答,右边的车帘也掀起,来人倒是没有靠过来,只露出端正的身姿和半个下巴。 话还没开口先咳了起来:“咳咳,等了多日,可算等到与五弟相聚的机会,等下寿宴之后咱们兄弟可得好好叙叙。”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总算逮住你了,我们已经联手布下大招,你就很快就要完了。 三皇子楚延麒,就之前被刺杀差点儿死了那位,看起来还没好全啊。 皇权争斗、你死我活,但因为太子,两个受害者成了坚定的同盟。 面对挑衅,太子爷那叫一个从容傲然,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太子妃的手指,语调散漫,嘲讽拉满。 “一个废物,一个残疾,不在府里好好养伤,出来也不怕把命丢了?” 三皇子剧烈咳了起来,二皇子却被踩到痛脚,瞬间面目狰狞,但他生生压住了怒火,笑意扭曲,咬牙切齿:“那五弟可要小心了,别落得跟我们一般下场。” 几乎是在二皇子话音落下的瞬间,‘嘭‘的一声炸响,瞬间弥漫,几道鬼魅的黑影从烟雾中扑过来,剑尖直至太子。 秦婳几乎是下意识要出手,却被人一把拽住扑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耳边是强有力的心跳声,胸腔震动,声音愉悦:“区区蝼蚁,哪儿值得爱妃脏了手?” 杀手没能进入华撵,局势被控制在华撵之外,唯有浓郁的血腥味肆意蔓延。 不对,秦婳突然觉得恶心眩晕,那烟雾有毒。 没等她开口,一颗药丸喂进了她的嘴里。 指腹摁住她的唇,不准她张口,下一瞬,灼热的柔软代替指腹,用力的压了下来…… 第52章 逼她喝血 鲜血在嘴里蔓延,腥咸的味道让人几欲作呕,挣扎着要逃却被死死扣住。 被迫吞咽了鲜血,秦婳这一刻杀了太子的心都有了,这个变态逼她喝血!! 奈何烟雾毒素不低,她身体眩晕无力,就算出手也没有足够的杀伤力,轻易就被他制住。 这厮一点儿没受毒药影响。 秦婳被制住动不得,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有刺客,救命啊!” “来人,有刺客。” “救命……” “太子殿下……二殿下……” “三殿下晕倒了……” 宽阔的宫门大道乱成一团,毒物散去,地上多了几具尸体,刺客已然伏诛,但动乱还没消失。 马儿受惊发狂,拉着马车横冲直撞,直接霍及他人,吓了人不说,还吓了别人的马,紧接着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刺客未伤其他人,结果因为惊吓,不少人都受伤,倒是没有闹出人命。 “二皇子,快,太医,二皇子受伤了。” “让让,三殿下昏迷了,太医,太医……” 兵马司的人忙着维护持续和救人,本就已经够乱了,现在还得把人赶开,赶紧送二皇子和三皇子入宫救命。 两个人前来挑衅,结果自己差点儿上了西天。 对方是冲着太子来的,他们却被牵连快要丢了性命,属实倒霉。 哦,忘了还有一个倒霉的自己,稀里糊涂中毒解毒。 反观太子爷,屁事儿没有。 一片混乱的现场,唯有太子的华撵被团团围住,持刀的金羽卫隔绝了任何想要靠近的人。 刚刚杀了人,这些金羽卫的身上和剑上都还带着血,地上的尸体还没拖走呢,只要不是急着想死的,都退避三舍。 秦婳靠在迎枕上,解药及时,她身体没有大问题,只是还有些许不适也完全可以忽略。 主要是那满嘴的血腥味,她已经连灌了好几杯茶水都没能压下。 嘴里、鼻腔里全是血腥的味道,腹部难受,神经抽疼。 她不是没尝过鲜血的味道,但是从未喝过别人的血进肚子。 偏偏流血的是太子殿下,而他还是为了救她。 然而救她是恩,但为何非得喂血,还……用那样轻浮的方式。 恼恨、生气,骂人的话太多,最后却都梗在喉中。 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差点儿让秦婳差点儿失了理智,强忍着让自己冷静,沉着脸看着外面一片混乱,一身森寒气息,生人勿进。 大道中间被清理开来,太子的车撵缓缓朝宫门走去,其他马车相继跟上,混乱的局面才稍微得以平息。 刺杀太子是大事,但太子没受伤,暂时没死人,这并不足以影响太后千秋宴的进行。 不过寿宴之日出现这样的事情,传到太后那里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但是太子显然不会在乎这些,神情淡然,仿佛一切跟他没关系。 就连刚刚喂血亲到一起的事情,仿佛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车撵很快到达皇宫,太子身份尊贵,他的车撵可以进入第三道宫门。 车撵停下,秦婳想先下去,却被太子一把握住了手,她用力抽都抽不出来。 “这里是皇宫,你我夫妻不和被人知道了不好,回去给你撒气。” 这明明是威胁,但说得迷惑人,仿佛他多纵容她似的。 况且他们什么时候和过?全神都谁不知道她这个太子妃大婚之日被抛弃,守了两年活寡。 说他们夫妻和睦,听着才更像假话。 冷冷的望他一眼,却意外看到了他唇上的血迹。 浅色的唇瓣上有一颗血珠溢出,颜色刺眼夺目,仿佛一颗血红色宝石镶嵌其上,让他本就俊美的容颜更添几分妖冶之色。 让秦婳瞬间就想起刚刚他喂血的同时亲了她…… 他亲了她!!!!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趣味,素来理智无情的太子妃,意外的有些呆。 因为刚刚的事? 指尖无意识的转动手中的扳指,刚刚只是想逗弄试探她一下,这个反应着实出乎意料的有趣。 眼里闪烁恶劣的光,抬手拂去唇边的血迹,倾身凑近:“爱妃在看什么?” 秦婳的目光重新凝聚,落在他脸上,然后转开。 她那僵硬的样子,极大程度的取悦到了某位恶趣的太子爷。 不再逗弄她,牵着她下了车撵。 皇宫占地宽广,各宫之间距离遥远,光是靠脚走,绝对让人苦不堪言,但身份尊贵的人总是有特权。 比如太子,有专门的步撵,无需走路。 秦婳每次入宫都是自己步行到坤元宫,这还是第一次沾了太子的光,坐上了步撵。 今日入宫的人不少,道路上不乏走路入宫的命妇,看到步撵立刻退到一边行礼。 太子名声再不好,那也是太子,代表的是皇室。 他们可以不看好太子这个人,评价他的品行,但不能不敬。 坐在步撵上,秦婳百无聊赖,倒是有闲心看看皇宫风景。 其实哪儿有景色,高高的宫墙把每一个宫都围了起来,只是从中间的通道路过,看到的就只有高高的围墙。 没有一颗多余的树木,没有一片不该有的草叶,庄严、肃穆、压抑。 为数不多的景色是御花园以及各宫的小花园,其他地方都是这般。 亏得太子立府宫外,不然要她住到东宫,估计早憋疯了。 住在宫里的人不能随意出入宫门,身为太子妃更不能,当然,也别说偷偷出去。 这高达三丈的宫墙数不清有多少道,门口处处守卫森严,宫墙之上更是禁军戒备,纵使她武功高强,却也没有通天之能,想无声无息的出去,简直痴人说梦。 这里比太子府更让人窒息。 因为见过了这里,所以她离开的心才那么强烈坚决。 太子注定与这座皇宫紧密相连,太子命好,入主皇宫,她困于此;太子命不好,死于争斗,她葬于此。 一眼可以看到头的绝望。 至于别人当皇帝,太子逍遥? 绝不可能,且不说太子是否甘于把皇位让出去,就他那德性,谁当了皇帝会让他活? 要想摆脱困局,唯有此刻一切才开头的时候让太子爷放了她。 呵,现在也就只能想想…… 第53章 她才是那个异类 长乐宫,太后娘娘的居所。 时辰不早,来的人也不少,衣着端庄贵气的诰命夫人相携聊天,有年轻的世家小姐聚在一起联络感情。 宫女和太监来回穿梭,侍候着这一群贵人。 秦婳认识的人真的有限,今日来的都是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好些还是五六十岁的老封君,平日里足不出户,秦婳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 年轻的那群姑娘她认识的也屈指可数,身为太子妃的她除了入宫,没有参加过任何茶会宴席。 别人不屑请、也请不了她。 而平日里她出门是男装,还跟金大少爷那种俗人混在一起,更不可能结识这些贵女了。 不认识,不想认识,不过不妨碍秦婳打量这些人,善于观察、分辨,锻炼自己识人眼里的同时,说不定有一天观察到的就用得上呢? 正想着事情,突然肩膀一重,竟是太子爷靠在她身上。 一副虚弱有无力的样子:“孤累了,爱妃扶一扶。” 秦婳:“……” 这才走了几步? 就装吧! 周围人多,秦婳扶了,一个三十来岁的诰命夫人转头看到连忙请安:“臣妇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太子微微颔首:“宋夫人免礼。” 宋夫人? 太子垂眸看她一眼,介绍道:“吏部尚书宋菁之妻,宋王氏。” 竟然还真是宋钰那倒霉蛋的亲娘。 虽然是王氏旁支的女儿,但嫁的是宋家当家,儿子跟王镜之是至交好友,自己也是正二品诰命加身,身份不凡呢。 秦婳礼貌点头:“宋夫人。” 宋夫人端庄得体,容貌柔善,表情也亲和,相由心生,她真的是那种和善之人,不会让人讨厌和戒备。 她浅笑看着二人道:“殿下与太子妃感情真是羡煞旁人。” 这话她可是真心,谁都知道太子是个煞星,何曾有人得到太子亲自介绍身份? 这可不是太子尊重她,而是照顾着太子妃呢。 这不,太子妃闻言只是礼貌的笑了笑,仿佛听到什么奇怪的话题,太子却是愉悦的勾起唇角。 宋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莞尔一笑:“太后还等着,臣妇就不耽搁二位了。” 两人进去,一屋子的命妇坐满,最中间是头发花白的杨太后。 今年是杨太后六十三岁寿辰,岁月催人老,但岁月不败美人,杨太后哪怕一把年纪了,却也有着美人独有的风韵。 她身形清瘦,保养得极好,皱纹看起来并不明显,一身枣红色的金凤牡丹华服,彰显尊贵,头上不是金枝玉钗,而是镶嵌了宝石的寿帽,看起来雍容华贵。 在一众仪态气度极好的命妇中间却也丝毫不会暗淡失色,反而威仪厚重,让人心生敬畏。 秦婳这是第一次拜见太后,也是这一瞬明白太子爷的容貌从何而来。 现在看着太子爷和太后也不过三分相似,那看看太子的容貌,在想象太后年轻之时,也怪不得太后一个三品官员之女能在几大世家贵女的争斗中杀出重围,不但生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还成了最后的赢家。 “孙儿(孙媳)叩见皇祖母,祝皇祖母福寿绵延,身体康健,天伦永享,万寿无疆!” 太后沧桑的眼眸落下,威严平和,但却没有多少祖母的慈爱。 “嗯,起来吧。” 两人起身,送上准备好的寿礼。 太后象征性的看了两眼,让人收起来。 一旁的老太监端着托盘下来给二人赐了福牌,再抬头之时,太后已然和旁边的太妃聊起了别的事。 很显然,太子在太后娘娘这里并没有多大分量,旁边本来要说话的诰命夫人都把话头咽了回去。 说坏话,怕坏了太后兴致,说好话,怕触了太后霉头,索性闭嘴无视。 今日的主角是太后,而太后与皇后素来冷淡,太子不受欢迎才是正常的。 反倒是秦婳这个太子妃更加吸引她们,聊了两年有余的太子妃,武将之女,身份低微,据说呆笨木讷,自卑得不敢出来见人,今日总算见到庐山真面目了,倒是与传言有些出入。 容貌和礼仪倒是没得挑,但在权贵之中,看重的可不是容貌,而是身份。 低微的出身让她们怎么看都觉得上不了台面。 一众审视的目光,赤裸裸的鄙夷嫌弃毫不掩饰。 一落在身上就感觉到明显的恶意,更别说还是这么多道。 明明只是被围观,却差点儿把秦婳的杀意都激出来了。 人家没说话,没辱骂,没动手,她连反击都无从反击。 人家只是看不起你,鄙视你,你能如何? 谁让你出身‘低贱‘,就该受着。 这就是神都,这就是权贵。 好在也只待一会儿,后面有人等着送礼,两人顺势退了出来。 宴席设在临近御花园的仙瑶台,现在时辰还早,没到宴席开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去了御花园。 难得一日御花园可以供大家参观,而且里面还设了戏台,唱戏、杂耍,好不热闹。 当然,现在这些都是开胃小菜,等到宴席开始,在太后娘娘面前表演才是重头戏。 二人相携走着,短暂的一路却好像走了好久,无话。 回廊尽头,二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秦婳看过去,恰巧太子也看过来,四目相对,突然间有了中说不出的默契。 一句话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太子凤眼微敛,缓缓朝她伸手。 不似平日里那般只是单纯的牵手,这一刻,倒像是要做某种约定。 他明白她对这里的不喜和抗拒,但不会放她走。 她满心都是离开,但走不掉。 此刻他伸手,像是告诉她,这里还可以依赖他。 秦婳突然想到了‘夫荣妻贵’这四个字。 这个世道,男子读书谋取功名,妻、子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家之主身上,等待着他为家族带来荣耀。 而秦婳却从没想过要依靠谁,她能文能武,能赚钱能养家,从未想过求别人施舍过活。 这一瞬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抗拒这么难受了,对这些人来说,她才是那个异类。 第54章 搞定了太子不就什么都有了? 是谁说,世间之事难得糊涂。 确实,如她这般,想得太多,太清楚了,唯有自己痛苦,对别人没有任何影响。 再倔强、再煎熬,最终还是得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她是太子妃,已经嫁人了,而眼前这个人是她的丈夫。 现在、当下、此刻,身在皇宫,她不得不面对已经出现的一切。 而能让她在这里安稳的,唯有眼前之人。能让她万劫不复的,也是眼前之人。 一切念头顷刻间浮现转换,最后秦婳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伸了手,缓缓搭上太子的掌心,然后被握住。 看着对方,明明是很冷静的目光对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就前亲了那么一下,总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皇兄,你们怎么站在这里?” “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太子妃。” 一群贵族青年走了过来,为首的少年是楚云岐,少年脸庞,青涩稚嫩,朝气蓬勃。 看到太子也不害怕,还挺欢喜,喊完之后面对秦婳,这才客气的行礼:“见过皇嫂。” 秦婳站直受了礼,颔首打招呼:“七殿下。” 扫了眼他身后的人,都是贵族中的一些年轻人,应该是一起上学的,看起来关系不错。 不过这些人可就没有七皇子胆大,战得靠后,不敢多言。 太子抓住秦婳的手,表情不愉:“还有事?” 七皇子抓了抓头发:“没有,我们要去看二哥和三哥,皇兄你要不要一起去?” 秦婳:“……” 那两位现在应该不想见到太子。 被刺杀波及,不知道中没中毒,能活着也真是幸运,但要是见到太子这个仇人好好的,估计能活生生气死。 “去吧,顺便替孤也看看,让他们下次小心点儿,可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命大。” 这是去找茬吧? 七皇子无奈,太子皇兄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呢。 “那我去了,一会儿再来找皇兄。” 一群人哗啦啦又走了。 秦婳感叹了一下七皇子的好性格和好人缘,更是意外他跟太子之间好像关系还挺和谐的。 那种明知道太子不好,但还是愿意包容亲近的感觉,就很稀奇了。 皇族子弟之间还有真兄弟情? 这里并非偏僻之地,除了七皇子,还有不少宫人路过,也有年轻人。 认出太子之后,都是低头行礼,然后匆匆离去,一副躲煞星的姿态。 这才正常嘛。 两人一起往御花园走,袁嬷嬷迎面走来:“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和太子妃一起过去。” 寿宴不是皇后操办的,但皇后今日还是得出现,没有陪在太后身边,而是在御花园和其他妃子一起陪着稍微年轻些的命妇和千金小姐。 虽然是寿宴,但有意送自家女儿入皇族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带来让贵人们看看。 此刻皇后那里坐满了妃嫔、诰命夫人,后面站着各家小姐,全是女的。 虽然没有男女分开,但男客都自觉去了另外一边的阁楼谈天说地,年轻些的如七皇子,压根儿在这里待不住,可不就剩女人了。 两人一来,所有目光都转了过来,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没比在太后那里好多少。 “太子殿下,太子妃。” 一群人先行礼,两人才上前给皇后和两位贵妃见礼。 闻贵妃一如既往的端庄和善,旁边的钟贵妃容貌更加尖锐凌厉一些,眼里都是刀子和冷意,她是三皇子的生母,不恨太子才奇怪了。 哦,旁边坐着那位椒娴妃,二皇子的生母,看着太子的目光不善,那恨意根本无法掩饰。 皇后还没开口呢,钟贵妃忍不住了:“听说太子遇到刺客,情况凶险,可有受伤,有没有宣太医看看?” 话语是关切的话语,但配上压抑怒火到变形的表情,还有那咬牙切齿的声音,这本意可不像是关心人。 皇后瞬间冷脸。 娴妃立刻接上:“是啊,那么多刺客冲着太子殿下来,二殿下和三殿下都被波及受了伤,太子殿下可有事,得快找太医看看,别耽搁了。” 两人阴阳双簧,巴不得太子受伤的意图昭昭可见,恨太子没被杀死的心情难以掩饰。 太子倒是没拉脸,反而情绪极好:“多谢二位娘娘关心,孤并无大碍,倒是二位皇兄实在是弱了些,只是被吓一吓就不行了。” 这话说完,那两人差点儿就要扑上来撕人了。 二皇子的腿是他打断的,三皇子差点儿死在他手里,现在又被他牵连差点儿再次丢命,这个扫把星、灾星、恶鬼!! 娴妃咬牙:“二殿下被太子牵连受伤,太子殿下就没有想说的吗?” 凭什么刺杀的对象是太子,遭灾的却是她儿子? 她怀疑那刺客分明就是太子安排的。 “够了!” 谢皇后重重的放下茶杯,冷声开口:“你们还是去太医院看看两位殿下吧,免得在这里坐立难安。” 竟是直接开口赶人。 钟贵妃显然是坐不住的,恨不得杀了太子,但也只能压抑怒火:“多谢皇后体恤,臣妾告退。” 娴妃连忙跟上:“臣妾告退。” 两人走过,带起的一阵风里都是怒气。 也不怪两人沉不住气,谁遇到这种事儿都忍不了。 人一走,这件事情算是翻篇,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太子和秦婳身上,秦婳能感觉到众人目光里的探究和不友好,但有一道目光实在是太强烈,秦婳甚至感觉到了杀气。 坐在皇后下首后面的小凳子上死死盯着她的人,不是谢未央又是谁? 她这恨意跟刚刚的钟贵妃不相上下,甚至丝毫不带掩饰。 就无语,她觊觎太子妃之位,瞪她做什么? 搞定了太子不就什么都有了? 连努力的方向都搞错了,还想当太子妃? 简直没救了。 皇后喊了人过来也没别的目的,就是让太子露个脸,让那些诰命夫人和贵人们看看。 太子后院还有一个侧妃几个良媛的位置,人选就在这些人中间。 太子一直不愿迎谢未央为侧妃,她就把人全部选好,圣旨赐婚,直接都给他送去,让他无从拒绝。 第55章 难得的温婉佳人 前方锣鼓打响,是戏曲开场。 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皇后安排了位置正想让太子坐下,一个太监躬身过来:“太子殿下,皇上传召。” 太子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伸手摸了摸秦婳的脸颊,温柔道:“孤一会儿就回来。” 秦婳觉得自己一瞬间挨了好多无形的刀子。 扯出一个标准虚伪的笑:“殿下去吧,妾身等你。” 不就是演嘛,多大点儿事儿。 太子为此多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太子被请走了,秦婳坐下,然后发现身旁的位置就是谢未央。 谢未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太子离开,直到人都看不见了才收回,恶狠狠的瞪秦婳一眼。 秦婳就:“……“ 眼睛有病,得治。 戏曲开场,一共三曲。 不可能所有人都安稳的听完,半路不少人离开去解决三急,年轻的姑娘三三两两结队去了对面花园。 秦婳倒是看得入神,一边看戏一边吃点心,一不注意把桌上的点心吃完了。 两个碟子里的东西并不多,但一般人都象征性的吃两块,不会把六块都吃完。 戏看得差不多,东西也吃了,擦了擦手,准备出去走两步。 一路上都可以见到人,但这些人像是躲瘟疫一样,一看到秦婳过去就赶紧走开,或者直接背过身去说话,当做没看见她。 一路走过,愣是没有一人跟她搭话。 谁都知道皇后不喜太子妃,秦婳被孤立无事都习惯了,倒也没觉得什么。 要是非要让她跟这些人打交道,那才是为难她。 “太子妃。”温婉的声音,听着如微风拂耳。 秦婳看向这位年轻貌美的妇人,这宛若芙蓉花的气质让她惊艳,但一时间愣是没有想起她是谁,没见过。 “你是?” 那美貌妇人微微一礼:“妾身曲胡氏见过太子妃。” 曲家,胡氏。 “你是曲詹事的夫人?” 曲少夫人:“正是妾身。” 秦婳伸手扶她:“不必多礼。” 心里感叹,怪不得是能配得上无暇公子的女子,确实是难得的温婉佳人。 曲少夫人柔声道:“不知妾身可有幸陪太子妃同游?” 秦婳诧异的看着她,见她的神情坦荡认真,竟然是真心要陪伴她。 惊讶之后,倒是很快明白了原因。 周围人看似没动,实则都偷偷注意着这边。 秦婳摇了摇头拒绝了:“我自己走走,多谢曲夫人好意。” 这群夫人贵女多是看不上她这个太子妃的,没想到今日竟然一连遇到两个特别之人,一个宋夫人、一个曲少夫人。 跟她这个太子妃交好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无心跟她们往来,自然不想牵连她们。 秦婳一走开,周围几人立刻围了过来:“曲少夫人,你跟太子妃说了什么?” “她一个武将之女,能有什么好说的?” “就是,曲少夫人跟她说话她还不领情呢。” 几人七嘴八舌,说得曲少夫人都插不上嘴。 她也不是特别想打招呼的,但谁让自己夫君被强行带去太子府当詹事。 曲家是不认太子的,可她夫君又脱不得身,她只能表现一下友好的态度,希望夫君平安。 毕竟太子府的詹事又不是没死过。 不过她虽然被太子妃拒绝了,但她却觉得太子妃并非她们口中那么不堪,相反还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气质。 难以形容,但不讨厌。 曲少夫人打断几人的话:“我只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妃,打声招呼。” 这么说倒是没什么不对,但众人明显不理解。 不明白她为何要专门向太子妃示好,出身低微,被太子抛弃两年,皇后娘娘不喜,各种宴会查无此人。 这么没有地位的太子妃也配让曲家嫡系的少夫人主动示好? 曲少夫人也不嫌掉价? 曲少夫人自然是明白她们的意思,不赞同那样的观点,但个中原因也不好解释,干脆闭嘴。 --- 秦婳没走多远,就透了口气就准备回去。 比起应付路上可能遇到的人,她倒是更愿意坐在那里看戏打发时间。 她回去坐下,发现谢未央不见了,身旁位置上的人换成了三皇子妃。 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的三皇子妃身材微微有些发福,脸颊圆润,但一双眼睛却细长,眸光带着算计,看着不好相处。 但就是这不好相处的人此刻却带着和善的笑跟她搭话:“太子妃不好当,当今的太子妃更不好当,弟妹你说是吧?” 秦婳看过去,三皇子妃笑开:“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太子做的事情与你无关,我知道你也很无奈。” 她看向戏台,继续说道:“太子妃在边关长大,是英姿飒爽的武将儿女,这神都怕是住不习惯,我家倒是有一片马场,过几日一起去骑马,太子妃可不要拒绝,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么一说秦婳倒是想起来了,这位三皇子妃也是出自武将之家,但身份却比秦婳尊贵多了。 安国公府,开国之时封了八位开国公,历经百年动荡,现在存在的就只有三家。 一家远走、一家没落,唯一抗住了朝代更迭的只剩安国公府。 三皇子妃的两位兄长,一位为禁军副统领,一位是兵马司城南指挥使,效忠皇帝,备受重用。 而这位三皇子妃,看着也不简单。 “多谢皇嫂好意,不过殿下身体不适,我得陪着,只能辜负嫂子好意了。” 被拒绝了三皇子妃却不恼,:“不妨事,等你什么时候想去了,派人来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见她这么‘热情,秦婳忍不住提醒她:“三殿下今日受了惊吓,似乎不太好。” 身为三皇子妃,不去守着三皇子,跟她在这里打什么哑谜? 三皇子妃:“多谢太子妃关心,我刚刚才从安泰宫过来,三殿下用了药休息了,并无大碍。” 是么?秦婳总觉得不像。 虽然没有证据,但秦婳总觉得那两位的伤势跟太子脱不了关系,绝不可能只是喝点儿药就能压下的程度。 不然刚刚钟贵妃和娴妃也不至于那般情绪激动。 不过三皇子妃这么说,想来再严重应该也无性命之忧。 第56章 太子爷居然被罚乖乖的跪着 看了一个时辰的戏,太后寿宴终于开始。 而太子被宣帝喊走,到现在都没再出现。 所有人依次入席,很快该坐人的位置都坐满了,最后皇帝和皇后陪着太后一起到来,宴席开始,秦婳身边的位置依旧是空的。 这是皇宫,那位可是太子殿下。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秦婳还是忍不住想,太子不会出事了吧? 二皇子和三皇子之前还放狠话,莫非真在皇宫准备了大招? 太子是很强大,杀人不带眨眼的,可这里是皇宫,三皇子妃的哥哥又是禁军统领。 太子再厉害,他也是凡人,功夫也并非无敌。 惊蛰和惊霜倒是可以护卫太子,但又能抵挡多少人?况且谁说一定是比拼武力? 阴谋诡计伤人,防不胜防。 还有就是…… 秦婳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帝后,太子没出现,皇后该着急吧?皇帝不可能看不到吧? 但现在两人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对于太子没有出现这件事情,直接忽略。 这也让秦婳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在这皇宫里,阴谋诡计不一定能留得住太子,可若是皇帝罚太子呢? 任凭你武功多高,在帝王面前,也得乖乖收敛。 而皇后娘娘端庄的坐在宣帝旁边,看起来不怎么着急,莫非早就知道内情了? “文王贺太后娘娘千秋,送上贺礼,仙鹤一对!” 太监尖锐的声音拉回了秦婳的思绪,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惊叹之声:“哇,这真是仙鹤?” “可不是,跟那画上的一抹一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的。” “这哪儿找来的?文王厉害啊。” 太后显然也是很满意这礼物,脸上笑意明显:“文王有心了。” 身材中等微胖的文王拱手笑道:“为太后用心是应该的,这仙鹤能让太后娘娘喜欢是它们的福气。” 太后笑意更浓,立刻让人把仙鹤带下去好好养着。 秦婳看着这人,端看容貌并不出众,不说好看,但也端正,看着不是奸猾之辈,可就是这么个人,暗地里却活生生虐待死了不少人。 从那些罪犯口中得知文诚意每过两个月就会往文王府送一次人,有时候三四个,有时候六七个。 时间长达五年之久,只见人进去,没见人出来。 而送了这么多人进去,却都没在文王府见到。 倒是城北乱葬岗,每年都会多上不少惨死的尸体。 枉死之人无数,可这披着人皮的畜生却尊贵无比、光鲜亮丽。 地狱坦荡荡,恶鬼在人间。 秦婳转动着杯子,一时不注意用了点儿力,杯子直接裂开了。 “鲁王贺太后娘娘千秋,送天山雪莲一对、雪灵芝一棵、暖玉镯一对。” 太后一共生了两位皇子一位公主,一位是宣帝,一位是鲁王,唯一的公主远嫁和亲燕国。 鲁王一年前犯了错,据说是打杀了一位官员,被文人知道了,几大世家联名上书,宣帝不得包庇,最后把人打了一顿罚到了封地去了。 这也称得上是包庇了,可也没人真的敢逼皇帝杀亲弟。 一年时间过去了,这事儿也冷了下去。 不过今日鲁王还是没有亲自回来,只是派人送来礼物而已。 太后收到贺礼却没有笑颜,只是看向皇帝,有些不满。 显然是想自己小儿子回来,愿望没能满足,就只能责怪大儿子了。 不过众目睽睽,太后也只是看了两眼,很快恢复常态,宴会继续。 秦婳并不想担心太子,不觉得那有什么需要自己担心的,只是宴会开始大半个时辰,她实在坐不住了,起身悄悄出去了。 吃喝之后,多的是人去恭房,她的离开并不突兀。 刚刚走出仙瑶台,听得太监尖细的声音高喊:“国师大人贺太后千秋,送……” 后面的话秦婳听不清楚,但这个国师大人倒是让秦婳惊讶到了。 转头看向南边,恰好此刻能看到一座七层高楼的顶端,隐约有金光闪烁,那里是南星楼,国师元尘住的地方。 国师的年纪应该七十来岁,自幼拜入道门,道法高深,据说已经摸到仙道之门,潜心修炼,只差一步就能羽化成仙。 这位神秘的国师大人侍奉了先帝和宣帝两代帝王,当今皇上就是在他的支持下坐稳了皇位。 那南星楼是宣帝为其斥巨资建造,就建在皇宫南门,高度甚至超过了皇宫不少殿宇。 自十年前建成之日开始,这位国师大人就住在其中,似乎从未出来过。 夏国虽然没有大行道法,但国师地位实在超然,他追寻仙道,绝不见寻常人,据说皇帝有事要测算都得亲自过去。 秦婳对鬼神仙魔这些东西保持敬畏心态,不诋毁,不深究。 无关之人,很快抛之脑后,她出来是去找太子的。 虽然她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但也实在坐不住。 本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出来的,没想到随便一问,还真打听出来太子所在。 奉先殿---皇宫里供奉皇室列为先帝的地方。 太子去那里做什么? 秦婳怀着疑惑过去,她有猜到太子受罚,奉先殿是供奉祖宗的,一般就是罚跪。 但她只猜对了一半,太子确实被罚跪了,但没有跪在里面,而是露天跪在奉先殿中庭。 灯火闪烁,冷风穿堂,天还没黑,却依旧能让人感觉到渗人的寒气。 而太子一人跪在中庭,背脊挺直,一动不动。 莫名的有种孤傲冷寂,遗世独绝。 谁也不能靠近,谁也无法靠近。 总觉得这一刻看到的太子好像真实了很多。 奉先殿不是可以随便进去的地方,秦婳没有踏入,就站在外面回廊处。 主要是她进去了也做不了什么,皇帝罚的太子,她自问没那么大的颜面去让皇帝收回成命。 想了想太子被罚的原因,不出意外就是因为二皇子和三皇子,只是被刺杀没死却牵连了别人,这也是罪么? 秦婳是不懂皇帝的想法,也不敢断言太子是否真的无辜。 就是素来高傲嚣张的太子爷居然被罚乖乖的跪着,怎么觉得有点儿好笑呢? 啊,她莫非是幸灾乐祸? 啧啧,不应该啊不应该。 第57章 太子不冤 “殿下……” 惊蛰一声惊呼吓了秦婳一跳,回头看去,却见刚刚还跪得直挺挺的人此刻佝偻着身体不断咳嗽。 咳嗽片刻吐了一口,竟然吐血了。 惊蛰冲了进去想扶人,可奉先殿门口的守卫不是摆设,直接抽刀阻拦。 皇族供奉历代帝王的重地,岂能让外人闯入? 饶是惊蛰武功高强,却也不敢跟禁军动手,不然一个犯上作乱的罪名,死都是罪轻的。 跪在中庭的太子没有回头看一眼,擦了擦嘴,再一次跪直了身子。 惊蛰和惊霜站在门口死死守着,想进去又不能。 秦婳蹙眉,这个时候不该去禀告皇帝,请太医吗? 惊蛰也想到了什么,但不是去找皇帝,而是朝秦婳走了过来,急切道:“太子妃,求您想想办法,太子怕是扛不住。” 太子自己都搞不定,求她能有什么用? 秦婳冷静问道:“太子犯了什么错?” 惊蛰:“属下不知,但应该与宫门之事脱不了干系,皇上召了殿下过去,骂了殿下一顿,殿下就被罚到了这里。” 惊蛰抬头看秦婳一眼:“殿下身体虚弱,旧伤未愈,今日宫门那雾气也是针对殿下的,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可能有性命之忧。” 秦婳怀疑他在危言耸听,不怎么相信他。 “殿下不是有解药?” 惊蛰摇头:“殿下并无解药,那烟雾根本不是毒,是一种引子。” 秦婳真是惊住,不是毒? “你们没吃解药?” 惊蛰:“为何要吃解药?” 秦婳彻底懵住,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毒,可她为何有中毒的感觉? 太子喂她吃的又是什么药?为何偏偏要喂她喝血? 一时间,思绪有些乱,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看向跪在中庭那人,秦婳皱起的眉头无法松开。 太子给她的印象强大、诡异、嗜杀、变态,眼中众生皆蝼蚁,视一切如草芥,什么都不看在眼里。 强大如斯,让她都觉得极致危险的人,竟然也有挣不开的五指山,只能任凭宰割。 惊蛰着急:“太子妃,请您一定帮帮殿下。” 这么看得起她?她连自己都帮不了,还能在皇帝手中救太子? 不过她不能,总有人能。 转身准备走,突然想到什么,回头:“二皇子和三皇子伤势到底如何了?” 惊蛰:“二皇子摔断了左腿,三皇子旧伤撕裂,现在还昏迷不醒。” 秦婳:“……” 她记得两年多前二皇子断的是右腿,直接让二皇子成了瘸子,今日摔断了左腿,这是给他凑个整? 三皇子好不容易才从阎王那里捡了条命,既然敢出来晃悠,应当好得差不多,怎会吓一吓就把伤口撕裂到昏迷不醒? 虽然当时太子一直坐在她旁边抱着她,但强烈的直觉让她实在是难以相信太子是无辜的。 显然,皇帝也是了解这个儿子的,没有证据也罚他。 若是这样论,太子受罚不冤。 可今日之事是由刺杀开始,那两人也是主动过来挑衅。 先撩者贱,分明是他们先做恶事,太子反击,何错之有? 真相断不清楚,现在看的不过是谁更惨谁有理,皇帝愿意偏向谁那边了。 秦婳是不会去找皇帝的,仅有的几次见面让她明白那位帝王深不可测,一身威严可怖,加上他至尊的帝王身份,多疑、专制、独裁。 不是她一个毫无背景能耐的人可以撼动和劝说的。 去了,除了惹恼他,再给自己找一个大麻烦之外,毫无意义。 所以秦婳最开始的目的就是明确的,她找皇后。 寿宴开始一个半时辰,也差不多结束了。 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场,帝后跟着走了,等他们三人走了,其他人才可以陆续离开。 秦婳直接去坤元宫找人,皇后现在是一点儿不想见到她,累了,也乏了,折腾人都没精神。 秦婳权当看不见她的嫌弃,请安之后道明来意:“皇后娘娘可知道太子殿下在奉先殿受罚?” 皇后眉头皱了一下,神情竟然有些疑惑,看起来是刚刚才知道。 “皇上罚太子在奉先殿思过,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 明白了皇后对太子的忽视,秦婳眼皮都不抬:“太子之前生病,身体还未痊愈,早上被刺杀受了惊吓,现在根本支撑不住,臣媳刚刚去看的时候,他还吐了血。” “皇上降下责罚,殿下自该承受,但也不可置性命于不顾,请皇后娘娘救救太子。” 皇后大义凛然:“皇上有分寸,本宫从不干预。“秦婳差点儿都吐血了,这是亲娘?太子是她抱养的吧? “哪怕太子有性命之忧,皇后娘娘也毫不在意?” 皇后表情骤然凌厉:“你在责问本宫?” 秦婳:“……”是听不懂人话吧? 秦婳也懒得劝了,冷淡起身:“皇后娘娘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吧?殿下要是有个不好,皇后娘娘还倚仗什么呢?你想要的谢家血脉的皇孙,怕也只能让别人生了。” 皇后:“胡言乱语,竟敢诅咒太子,你真是活腻?“秦婳不卑不亢:“皇后骂我倒是有力气,却吝啬去看太子一眼,是何道理?” 这对母子,真是看不出一丝的亲情来。 劝不动皇后她不强求,转身出去,意外遇到刚刚的谢未央。 迎面相对,谢未央一看清是秦婳,条件反射就要骂人,话还没出口,之间眼前一闪,她被秦婳一把扣住脖子压在了柱子上。 秦婳冷漠睨着她:“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谢姑娘想听哪个?” 谢未央:“唔……你放开我……” 她不想听,这个贱女人竟敢对她动手,找死。 无视谢未央愤恨又痛苦的表情,她直接说道:“怀消息是太子被皇上罚了,跪在奉先殿,情况不太好。” “好消息是,谢姑娘获得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谢未央瞪着她的眼里都有了火苗,秦婳却浅浅笑了出来,还收紧了手指,差点儿没把人掐死。 “谢姑娘不是对太子情深意重?现在殿下受罚、吐血,性命危在旦夕,正是好机会啊。” 第58章 内容实在是太诱惑人了 “谢姑娘若是能救下太子,这可是救命之恩,殿下必然对你刮目相看,要是再悉心照顾一段时间,太子殿下定会感动得无以复加,到时候要什么侧妃,你就是太子殿下的宠妃,要什么他不给你?” 秦婳声音含笑,表情温柔蛊惑,像是诱人堕落的魔鬼,让谢未央觉得很可怕。 心脏剧烈跳动,快要从胸腔跳出来,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 秦婳很可恶很讨厌,但她说的内容实在是太诱惑人了,那不是她做梦都想的事情么? 不等她想清楚,秦婳说完就走人,谢未央捂着脖子猛咳。 侍女连忙过来:“谢姑娘,你还好吧?” 谢未央恶狠狠的一把将人推开,怒骂:“刚刚我被她挟制,你们都死的吗?” 侍女很无辜,这个是转角位,根本没人看见,她也是刚刚才过来的。 但谢未央明显在气头上,她不敢怒也不敢言。 谢未央捂着脖子进去,顾不上告秦婳的状,立刻就问皇后:“姑姑,秦婳说太子表哥受罚是怎么回事?” 对自己侄女,皇后就算不耐烦还是解释了:“怕是因为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事情被皇上罚去了奉先殿思过。” 谢未央也听说了,三皇子情况不太好。 想了想下了决定:“姑姑,我们要帮表哥。” 皇后不赞同:“这是皇上下的决定,谁敢反对?” 谢未央脑海里全是秦婳诱惑的话语,越想越坚定:“姑姑先别生气,这事儿说不定是个转机。” “您知道的,表哥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我,但要是我帮了他呢?” “他前几日才生病,现在被罚肯定很痛苦,若是我能帮他求情免了痛苦,他总得记我的人情,到时候要是提出旁的要求,他是不是就无从拒绝了?” 挟恩图报,虽然不够磊落,但只要能达成目的,未尝不是一个好方法。 谢皇后若有所思,在考虑事情的可行性,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喊了袁嬷嬷进来,让她派人去奉先殿看看。 所以说,就算是劝人的话,也得是对的人来说。 --- 秦婳能做的就这么多,也管不到皇后会不会出手,但皇后冷漠,谢未央却贪婪,总会有所动作。 没有再回奉先殿去,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看太子吐血。 堵心。 她与太子是不同路的,今日竟然为太子伤神,不该。 因为看到太子那无法反抗的样子升起了同情心?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心慈博爱了? 回了太子府,秦婳想了想还是去找尚青书,尚青书是太子府臣,不够资格入宫参加宴席,只能留在府里。 看到秦婳到来还挺诧异:“太子妃。” 秦婳直接说道:“太子被皇上罚去奉先殿跪着,他好像身体有些问题,吐血了。” 尚青书表情收敛,并无多少意外,显然是收到了消息的。 冷静从容,但有几分忧心,看出秦婳是替太子担忧,他还挺欣慰。 “太子妃不必忧心,殿下若是乖乖跪着,那应当就是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要遭些罪,那奉先殿的清心香配料特殊,里面有一味香血木殿下闻不得,会让他很难受。” 秦婳诧异,转念一想,确实,要是真的要命了,太子怎么会乖乖跪着等死? 这么说倒是她太紧张了? 只是:“他吐血了,惊蛰看起来很慌张……” 凡是总不能全靠经验和常理,万一这次是意外呢? 闻言,尚青书别有意味的看向秦婳:“前不久殿下受了些内伤……” 读懂那其中深意的秦婳:“……” 这人姓赖吧? 她确实跟太子动手了,但两人比拼拳脚,她也被打了呀! 太子掉河里染了风寒怪她,现在太子受伤吐血也怪她。 怎么她就没事儿? 秦婳脸上的不忿太明显了,尚青书心下莞尔,这太子妃确实有点儿冤,但不妨碍他把这锅叩她头上。 太子受伤并非她造成,但太子受伤之后遇到她,被她打一顿才伤势加重,她怎么也是有点儿责任的。 知道太子不会死,秦婳就走了。 她就不该来问! 当天夜里太子未归,她得不到宫里的消息,尚青书那里绝对有,但她也懒得去问。 若太子真死了,总有人通知她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秦婳才起来呢,尚青书派人过来告诉她昨晚的事情。 皇后得知太子确实不好,当真去求了皇上,但宣帝没答应。 见劝不动,皇后就放弃了。 太子依旧跪在奉先殿,跪倒半夜终于还是吐血昏迷了过去。 太医一晚上都在救他,刚刚才醒来,现在已经派人去接了,一会儿就回来。 秦婳表示不是很想知道太子的事情。 ---- 早饭之后,天上突然下起了雨,不大,但连绵不断。 初冬的风夹着雪气,跟着雨水一起来到来,冰凉刺骨。 秦婳都冷得找出披风穿着,雪玲更是夸张,直接穿上袄子,白白的兔毛领子簇拥着她圆圆的脸蛋,看起来更是可爱。 下雨天不好出门,而且她也没什么大事儿,干脆去阁楼上听雨睡觉。 下雨的声音最是催眠。 林满月拿着针线上楼,准备陪着秦婳一起坐坐。 一上来就看到秦婳懒散的躺在椅子上,脚搭在窗台,一手拿着信看,一边啃着果子,完全没有女儿家的仪态规矩,那悠闲又放肆的姿态,活脱脱的纨绔子弟生错了性别。 虽然早就习惯了秦婳的性格,每次看到这样还是不免无奈摇头。 其实秦婳的容貌极好,肌肤白皙细腻、五官生得恰到好处,是那种很大气明媚的长相。 偏偏眉眼神情太过英气,生生压住了容貌的精致漂亮,让她有种无法内敛的锋锐凌厉。 不过在亲近人面前,她总是眉眼上扬,神情懒散嫌弃,瞬间就将那锋锐之气中和,看起来没那么难以亲近,但却好似没了正形。 哪怕不刻意做男子打扮,却依然像极了一个痞气潇洒的公子哥。 这才是真正的秦婳,那个穿着华丽衣裳,带着奢华首饰的太子妃,不过是她刻意收敛本性的样子罢了。 第59章 每一个字都是思念 “不是说要听雨睡觉,睡不着吗?” 秦婳抖了抖信纸,咬着果子含糊道:“老爹的信,看醒了。” 林满月整理着绣线,打趣问道:“伯父写什么了?不会还骂你吧?” 秦婳自来神都之后,秦将军大概三个月写一封信送来,至今也就十封左右,但每一封都骂秦婳。 秦将军是疼爱女儿,护女儿护得跟心肝儿似的,但也没少骂秦婳。 自从秦婳习武开始,她挨的骂一点儿不比两个哥哥少。 最开始还有人劝秦将军不要对小姑娘这么苛刻,但后来发现人家父女相处极好,也就不插嘴了。 秦婳逐字逐句的读着信,看着熟悉的字体,熟悉的话语,微微勾唇:“骂了。” 秦将军并非煽情之人,从不会把思念写在纸上,更不会宣之于口。 她爹看着人高马大是个大老粗,还特爱面子,倔强,死不低头。 只有她知道自己爹有多好,铁汉柔情,粗中有细,给了她最好的父爱,以至于她根本不会因母亲的缺失而伤心。 这信中写的都是黑龙关最近发生的趣事,东拉西扯,看着像是凑字数。 后面更是没话找话,就像平日里一般骂她。 没有一个字写着思恋,可每一个字都是思念。 秦将军从不说想她,怕她思念,从不叮嘱她如何如何,他也说不出来,万千柔情凝聚在心口,最后成了这看着平平无奇的信。 秦婳反反复复的看,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微微转头,将眼角的湿意隐去,起身从格子里拿出了一根鹰骨制成的羌笛,不足手掌长,细短精致,缀着一串漂亮的彩色石子。 林满月看到那羌笛就知道秦婳想家了,她也想呢。 轻轻擦拭羌笛,闭上眼,缓缓吹奏。 羌笛算是秦婳拿手的乐器了,小巧,好带,随时都能吹,军中不少人都会,看久了想学,大家都愿意教她。 秦婳没有特意吹曲子,随意的吹响却依旧动听。 羌笛虽小,但声音却穿透极强,在辽阔的草原上能传出好远好远。 太子殿那边所有人都听见了。 曲瑯和尚青书二人正商议着事情,听到声音,两人都惊讶了。 曲瑯:“这声音是羌笛吧?以前听过几次,但听起来都没这个悦耳。” 羌笛的材质不同,吹出来的声音也不一样,这是属于边塞的乐器,神都极少人擅长,听到的机会自然就不多。 尚青书点头:“听着是首思想的曲子。” 曲声悠扬,意镜深远,声声思念,连绵不绝。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在西院那边,这是太子妃想家了啊。 曲瑯也没傻到问是谁,谁不知太子妃在边关长大?除了太子妃,谁敢在太子病重之时吹笛,这不是找死? 昨夜才听自家夫人说起太子妃人应该不错,今日就听到太子妃这么细腻煽情的曲子,倒是让曲瑯对这位太子妃多了两分好奇。 但也仅此而已,不该深想的,他恪守分寸。 ---- 听说太子已经醒来,傍晚十分秦婳还是准备过去看看。 走到半路,看到一道紫色身影翩跹在前。 秦婳都差点儿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温良媛。 温时惜注意到了秦婳,转身过来,浅笑盈盈:“太子妃。” 上前来挽秦婳的手:“你也是去看太子殿下的吗?” 秦婳避开:“恩。” 秦婳冷淡让温时惜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解释道:“妾身本想去侍候太子妃的,但前不久身体不适,这两日才好,太子妃可别生时惜的气。” “没有,你多注意身体。”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温时惜笑了笑,解释过了就不再提,转而道:“殿下归来之后似乎一直在生病,妾身很是担心他的身体,可惜……” 她自嘲一笑:“是妾身没那福分。” 秦婳心下觉得好笑,这话可就有意思了。 是单纯的担心太子身体,还是暗指没能‘服侍‘太子? 太子回来生病是事实,但秦婳不觉得是太子身体虚弱,更像是他不断搞事情,所以身体带着伤。 她两次在晚上遇到太子他都是去杀人,她没遇到的日子,谁知道他又杀了多少。 杀人者,人恒杀之。 太子要别人的命,别人不可能原地等死,反抗之时伤了太子再正常不过。 别人丢的是命,太子只是受伤,赚了。 秦婳上战场时间不长,但殊死拼杀,受伤从来都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自己受伤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心疼太子受伤? 两人一起来到太子寝殿,尚青书意外的看了眼温时惜,没阻止,让两人一起进去了。 太子已经醒了,靠坐在软塌上看奏章。 白色狐皮大氅披在身上,随意而坐,看起来散漫悠闲,整个人尊贵不减,但却少了些凌厉。 “妾身给殿下请安。” 秦婳扫了眼俯身请安的温时惜,没说话,走到一旁坐下。 小太监很有眼色给秦婳端了茶,惹得秦婳多看了他一眼。 太子看到这一幕,合上了奏折,目光自秦婳身上扫过,对温时惜抬手。 温时惜起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一侧,关心的看着太子:“殿下可好些了?” 太子没答,反问:“你有事?” 温时惜表情一顿,随即自然诚恳道:“妾身担心殿下,特意跟着太子妃一起来看看,若是殿下不嫌弃,妾身愿意留下服侍。” 太子爷捻动扳指,眸中神色不明,扯了一下唇角:“可以。” 随即就挥手:“先退下。” 温时惜没想到太子竟然答应了,惊讶的抬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直到太子微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才如梦初醒。 “妾身……先出去了……” 迈着步子连忙出去,对上一屋子陌生的面孔,温时惜激动的心情骤然冷却。 太子之前压根儿当她不存在,今日却答应留下她,本是她得偿所愿,却莫名心慌。 想到之前听到那些传闻,还有梅良媛的下场,温时惜脸色白了白。 太子并非良人,靠近实在是危险,可她已经入了这太子府,别无选择,而且……她是真心想侍候太子的。 年少初慕,真心赤城,她不会害太子殿下,只想侍候太子身边。 她相信太子殿下会看到她的真心。 第60章 爱妃这是吃醋了? “听说昨日太子妃为了孤去求皇后,孤该感谢你。” 秦婳抬眸,感谢就感谢,用这种危险的目光看着她作甚? “殿下客气了,只愿没给殿下添麻烦。” 如太子这般深不可测的存在,秦婳不相信他没有退路。 做事之前三思后行,做事之后,有万般对策。 并非任人宰割之人,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同样,也绝不会把自己真的置于死地。 昨日在宫里她还没想明白,但回来见了尚青书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可能做了多余的事情。 太子不需要她同情,也不需要皇后这个母亲帮助。 所以这一声感谢,当不起,毕竟也没起作用。 “呵……”太子笑了,危险依旧,但笑意真切。 “爱妃很聪明。” 秦婳:“聪明的人容易死得快,但不聪明的人,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比起糊涂的死,她还是愿意当个聪明些的人。 太子凝视着秦婳,桀骜的眉眼有着压抑的戾气,晦暗阴沉,然而一切只是出现一瞬,眨眼散去,只剩平淡从容:“不管怎么说,爱妃有心了。” “咳咳……”太子说完就一阵咳,拿了帕子捂嘴,嘴角渗出一丝殷红。 太监递上一直温着的汤药,太子不情不愿的接过喝完:“摆膳。” 秦婳:“……” 实在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殿下平日不用膳?” 每次她来,不是喝药就是吃饭,要说他是故意折腾想让她侍候,可他吃得也不少,不像是吃过的。 可若说不是,怎么每次她一来就摆膳,合着她要不来他就不吃了? 太子又咳了两声,听起来很是虚弱:“孤可不会做饿死鬼,不过平日里吃饭总是没滋味,有爱妃陪着,没那么难以下咽。” 合着平时吃得少,见到她就多加一餐,把她当下饭菜还是调味料? 指尖摩挲着杯盖:“妾身今日还有些事情,没空侍候殿下,让温良媛侍候吧。” 太子爷闻言笑出了声,打趣道:“呵,爱妃这是吃醋了?” 秦婳无语,她哪儿看起来像是吃醋?她就是想偷懒,谁乐意侍候他?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太子语气不悦:“爱妃可是忘了你亲口答应的一月之期,这是要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果然欠下的债不好赖。 “知道了。”不就是喂饭嘛,多大点儿事儿。 侍候吃饭这事儿吧,一回生二会熟。 最开始的时候秦婳还很紧张,主要是跟这太子不熟,给人夹菜的也手生,现在也陪着吃了好几次,杀人也都见过了,实在是紧张不起来。 反正就是往太子碗里夹,而且只要她夹的他都吃完了。 嗯,之前觉得太子不挑食很诡异,现在突然觉得他好乖,这也太好欺负了吧? 咦~~~这是什么诡异的想法?太子怎么可以跟乖、好欺负这样的词语联系到一起? 秦婳在这里怀疑自己脑子进水,然后碗里多了一块金玉煎饼,以玉米、淮山、百合、松子和剔骨桂鱼肉煎让而成。 最主要的是这是太子夹过来的。 抬头看去,太子继续用膳,仿佛刚刚这菜不是他夹的。 秦婳是个爱美食且珍惜粮食的,这一桌子饭菜出自御厨之手,就没有不好吃的。 这都到碗里了,吃是可以吃,但她不太明白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说,她也不问,夹起吃了,然后换双筷子给他布菜。 等太子爷吃够了,秦婳一刻也不留,起身走人,倒是太子爷突然猛咳了起来,整个人差点儿倒下。 秦婳吓了一跳,手都伸出去了,却见太子撑住桌子站稳了。 太子爷用帕子捂着咳,目光却落在秦婳手上,眸色幽幽,意味深长:“秦婳,这次你主动向孤伸手了。” 乍然听到他喊自己名字,秦婳心口一紧,等听明白他的意思,秦婳缓缓手回手,心口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似的,呼吸困难。 脸颊发紧,竟是不知如何反驳。 她只是看他快摔了,下意识伸手想扶他。 被他这么一说,仿佛附着上了别的意味,而那她还不太能明白的意义,莫名让她心惊心慌。 “殿下这是在说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手掌缓缓放下,微微握拳,抿唇冷声道:“妾身……告退……” 人走了,太子爷眸中压抑的风暴席卷,黑暗如渊,猛咳了两声之后,唇角上扬,笑意无声,却带着疯狂、贪婪。 恶龙被囚黑暗深渊,本已经习惯了黑暗,却有一颗明珠落到眼前,盈盈光辉,不耀眼却夺目,它怎么舍得将他放弃? “殿……殿下……” 太子抬眸,面前是局促不安的温时惜,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惶恐的低着头。 她手里捧着托盘,里面放着茶杯:“妾身来给殿下换茶。” 太子缓缓坐下,没有答话。 侍女换茶都是一言不发,什么时候换都需要靠自己的眼里和悟性,哪儿有换一次茶就跟他说一次的聒噪! 恶龙收敛了贪婪邪恶的本性,看起来桀骜冷漠,不近人情。 “梅家女被送回本家关到了祠堂里,前几日受不了折磨,上吊自杀,梅家人连夜抬到荒山埋了。” 温时惜吓得脸色大变,连忙跪下:“殿下饶命,妾身只是仰慕殿下,想侍候殿下左右,绝无二心,求殿下明鉴。” 再抬头时,已然是满眼泪珠,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惜,眼里含着情意:“妾身绝对不会做出对殿下不利之事,一片真心只求留在殿下身边,此心天地可鉴!” 美人垂泪,真情诉说,换任何一个男子都怕是不免动那侧影之心,但恶龙的心是石头做的,还是最坚硬的石头。 “高阁之上的宝物,会因为谁真心的喜欢就成为他的?” 要是秦婳在这里,少不得腹诽两句,把自己比作高阁宝物,太子爷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温时惜显然没那心情也没那胆子,颤抖着道:“妾身知道自己痴心妄想,不敢奢求太多,只想侍候殿下身侧,哪怕端茶倒水亦可,求殿下垂怜。” 第61章 愣是一点儿歪心思都没有 太子轻咳了两声,温时惜抬头关切的看过去,却对上太子爷那幽冷摄人的视线,仿佛一切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昨天,温家给你送信了。” 温时惜表情僵滞,瞬间如坠冰窖,全身彻骨之寒。 “殿下……妾身……妾身不曾想过害殿下……他们只是……只是劝说妾身早些侍寝为殿下生个孩子……并无加害之意……” 是的,她父母来信,只是叮嘱她早点侍寝,争取给太子生下长子,仅此而已。 虽然里面夹杂了一个药包,但她已经丢了,没有想过对太子下手,她从未想过害太子殿下啊。 她是冤枉的,殿下怎么能看不到她的一片真心? 温时惜是被拖出去的,丢到了正院之外,在地上趴着哭了好久才失魂落魄的回去。 秦婳很是不解,这种事情干嘛要专门禀报她? 玉琴说得那叫一个气愤:“太子殿下都还没跟我们太子妃圆房,她一个妾室就急不可耐的想上位,惹恼太子被丢出来了就是活该!” 秦婳:“……” 你可以鄙视温时惜,但是为何是因为圆房? 昨天被太子亲了一口,还喝了一嘴的血;今日太子又来那么一句什么你主动向孤伸手。 秦婳这心里跟乱麻似的,还没弄清楚太子是要闹那样,此刻实在是无法直视‘圆房‘这两个字。 秦婳自幼在军营长大,虽然因为她是将军之女,是个小姑娘,所有大家说话都会收敛一些,但那是军营,一群糙汉子,大老粗。 聊得最多的就是各种荤话、骚段子,当着秦婳不会说,可周围都是男人,他们聊得多了,秦婳能听不到? 虽然表面不显,但骨子里还是有那么点儿歪,主要表现在她总是对好看的女子怜香惜玉,遇到美色就走不动道。 当然,她本质还是女子,对女儿家是单纯的怜惜和喜欢,可要是换个好看的男子,那也是会色气的意淫一下。 所以,太子是不好看吗? 她所见过的男子里面,太子的容貌绝对是顶级,能媲美的也就王镜之那种遗世谪仙。 太子美貌却不阴柔,五官俊朗,满身男儿气概。 而比起王镜之那种书生,太子可一点儿不弱,真打起来,她都没把握赢他。 就这么一个长得好看、武功高强、身份尊贵,还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的存在。 可从遇到太子开始至今,她愣是一点儿歪心思都没有。 仅有的一点涟漪,冒了个水花,瞬间就被拍死在心里。 就神奇,如此清心寡欲,好似去佛门修行两年的是她一般。 所以,他们果然是没缘分,不可强求。 圆房什么的,恶咦~~~~不敢想不敢想…… --- 夜深人静,秦婳却辗转难眠,从床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锁扣,里面躺着的是一叠信封还有一块玉佩。 信是这两年秦将军写来的,玉佩是秦将军专门请人给秦婳雕刻的周岁礼。 莹润圆形白玉,一面雕刻如意吉祥,一面雕刻安康无忧,而这块圆形白玉本身代表的是月亮,圆月,圆圆满满。 上面是秦将军在得知自己拥有一个女儿之时所有的愿望。 把所有信拿出来展开,内容大同小异,倒是字迹越来越平和。 在秦婳定下入太子府之时,秦将军写来的信压下了担忧,全是叮嘱,但每一个字凌乱的笔锋都能让人察觉他的忧心和不安,两年过去,即便担忧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一封一封信看完,又一封一封的放回去。 平静无波。 突然间就有些遗憾,以前别人给老爹介绍女人的时候没有开口帮忙劝劝。 老爹若是有个媳妇,也不至于现在想起这么孤零零的,可怜凄凉。 两个义兄倒是敬重老爹,跟亲生的不差,可大哥沉默寡言,板直认死理,二哥倒是聪明热情,但天天往军营钻研究兵器。 铠甲保命,但棉袄保暖啊。 念头生起,那是挡都挡不住。 想想老爹今年也才四十五不到,身强体壮,这个时候娶个媳妇,指不定明年还能给她生个弟弟妹妹。 越想越觉得可行,秦婳披了衣服下床,研磨铺纸,快速写下一封信,细细看了好几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才装起来,明日一早让人送出去。 因为找到目标,思恋之情淡了不少,整个人都精神了。 突然,窗户上多了一道人影,随即响起三声敲窗之声。 秦婳将手中的信放在一边,神情收敛:“进来。” 窗户被推开,进来的是霍栎,少年轮廓在夜色里分外冷峻,他走到秦婳书桌前,递上一封信。 秦将军报喜不报忧,绝口不提军中不好的事情,秦婳也不追问,她总有办法知道。 大哥二哥不会瞒她,其他也有人帮她盯着,比起秦将军的三个月才一封信,她这里一个月都有一封。 里面是黑龙关真实的情况,除却秦将军的安危,还有军中大小事。 马上就要入冬了,关外异族为了顺利过冬,总会在入冬之前越过防线掠夺一番,以储存更多的过冬物资。 每年这个时候黑龙关的战线就会被拉成直线,所有将士严阵以待,应对比平日里更加凶狠的敌军。 秦将军让秦婳习武的初衷可不是要她上战场,而是边关危险,唯有自强方能自保。 秦婳上战场的契机来得猝不及防,也恰好是一年冬天,赤狄南下,绕道鬼王山杀入城镇,恰好就是秦婳他们住的地方。 将士都去镇守前线,镇子上兵力薄弱,赤狄人冲进来,一路烧杀,血流成河。 秦婳就是在那时带着霍栎他们这一些半大的孩子一起杀了出去,那也是他们第一次杀人。 手持长枪,身浴血雨,利用地形和默契配合,秦婳带着五十多人,斩杀赤狄五百多敌军。 自此,一战成名,哪怕秦将军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女儿天生将才。 将门的女儿,为战场而生。 从此秦婳以秦家三郎秦骁之名入了军营,过人的谋略,出其不意,每次带队,总能以少胜多,以最小的损失,打最漂亮的仗,被军中之人心悦诚服的尊称一声‘少将军’。 第62章 倔强得让人恶心 秦婳虽为女儿身,却功夫高强,机敏果断,领导力极强。 凡是跟随秦婳出生入死过的士兵,最后都愿忠心追随,是以秦婳想在军营留个眼线简直不要太容易。 当然,泄露军机可是杀头大罪,秦婳也不能开这样不好的先河。 因此找了最合适的曹军师作为通信人选,内容也全部避开了军师机密,绝不留给人钻空子的机会。 当然,若真有需要她知道的,曹军师也会通过专门的暗语传达。 譬如这封信里藏着的内容,今年的粮饷到了,但粮食少了两成,还有三成掺沙子、发霉,完好的仅剩一半。 这些粮饷可是整个黑龙关将士一年的物资,本来这几年粮草就削减了一部分,现在更是少了一半,能吃上半年都算好的,剩下的半年,难不成让大家饿肚子? 当兵的饿肚子,离战败战死还有多远? 然而噩耗不仅如此,粮食少了不说,响银也少了将近二十万两。 粮食是养士兵的身体,而军饷是安抚士兵的心。 饿着肚子打仗就算了,连银子都没了,谁还愿意卖命? 这些年粮草似乎就没有够的,靠着打仗反向打劫敌军倒是勉强能度日,可缺口这么大,那可不是打劫能堵上的缺口。 而今国力还算强盛,神都看去更是一片繁华富足,如此情况还对将士缺钱少粮,这是想做什么?全然不在乎天下百姓了吗? 秦将军写的折子并不能直接送到帝王御案,而是要经过瀛洲都督府,这些年每月一封,但落实到边关的请求却一个都没有,反而是克扣的粮饷越来越多。 这其中定然有猫腻,可官场复杂,若是没有足够的权势,便是知道真相也无能为力。 秦家少将军无法,天家太子妃……无力。 其实秦婳已经解决了秦家的困境,她离开军营时便知道军中艰难,年年靠以战养兵度过,为了凑到足够的粮饷,秦将军熬白了不少头发。 所以当初秦婳才会倾尽一切救下金兖,然后将秦将军给自己的所有嫁妆拿出来跟着金家做生意。 所赚的钱银都换做粮草送去黑龙关。 当然,这些粮草并不能直接送入军中,而是得想各种各样的办法才能放进军营。 比如打劫异族,比如偷梁换柱,比如乡绅捐赠,总之得找一个说得过去的来路,不然让人知道秦家自己能养兵,那就是灭门之灾到来之日。 今年各地收成不好,秦婳已然预料到粮食不足,她送去的七十万旦足够黑龙关的将士吃上大半年,大哥、二哥他们想破脑袋也会把粮草送进去。 但粮草够了,响银呢? 还有那些贪污之人,他们自己贪了多少心里能没有数? 当他们知道自己拿了那么多却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下一次是不是胃口更大,吃得更多? 助长了他们的贪婪,未来的无底洞又该如何去填? 但现实很残酷,谁都不想容忍那些贪官污吏,可如何能惩治他们? 自古一来贪污就不是一个人作案,层层剥削,官官相护。 这可不是一群拿着兵器的敌军,而是手握大全的权臣,重压之下,堪比千军万马,让你手持利刃却也只能任人宰割。 秦婳铺开一张白纸,一笔一划开始写人名。 瀛洲提督、西川总督、漕运总督、兵部、户部…… 一串往下,足足十七个人名,这些年为了粮饷之事,秦婳一直关注着这一条线上的官员,不说个个都认识,但名字绝对是倒背如流。 不仅仅是名字,还有各自背靠的家族。 不过光靠这个并不能清楚谁才是他们背后最大的靠山,里面参与的可不仅仅是这十七个官员。 龙蛇混杂,浑水摸鱼。 权势斗不过,武力总行吧。 杀人,秦婳杀过了,代替坐上去的比上一个更无能也更贪婪。 这条线路上都是肥差,哪儿有畜生盯着这么大一块肥肉能忍住不啃一口的? 权势打不过,武力杀不完。 倔强得让人恶心。 “明年之前得想到办法,不然我也没办法了。” 今年那些粮食金兖是分文没赚,还倒贴了她不少钱。 凭着交情她能占金兖一次便宜,却不能年年吃人家血肉,金家再有钱也是他的。 朋友之间,一次退让是仗义,次次吃亏被索取,那是吸血土匪。 再多的救命之恩也经不住这么糟践。 秦婳放下笔,对着那些名字看了又看,突然想到什么,又在旁边写下两个字。 严、霍。 严是西关侯严家的老二,镇守黑龙关以北的重要关口尧山城关。 霍家曾经是威远侯,获罪之后褫夺爵位,霍家仅剩的两兄弟一起镇守黑龙关以难定海关,那里是沿海之地,关外异族从海里偷渡的必经之路。 三家连成一线,尤其是冬日里,各处严防,三家的防线几乎完全闭合。 战争艰难之时,还会相互借兵,是以大家的关系都不错,当然,同样的,在粮饷这事儿上,大家也属于是难兄难弟。 严将军还好些,毕竟家中老爷子还有爵位在身,粮饷浮动,但敢吞的人可不多,每年粮饷他们都是第一个到,缩水不多,不过他们将士比黑龙关多,每年年底也是艰难,出的乱子不少。 但霍家那边可就不同了,霍家不但在朝中无人,相反,他们霍家还得罪过某些人,情况比秦家这边更加严重,可以直接说是被针对着。 有一次军中将士饿了半月,吃草啃泥,直接逼得大家闹着造反,最后还是秦、严两处借了粮食才压下去。 今年秦家尚且难过,他们怕是更艰难。 大家都是受害者,都在暗地想办法,一个人没办法,为何三个人不凑起来呢? 送到军中的粮饷出了问题,大家都只能吃哑巴亏,可若是还没送到军中,在更上一层的地方出了问题,那又是谁的责任?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该慌的可就不是他们了。 这一次的粮草还能维持小半年,加上她送去的,秦将军今年不必慌张,还有时间。 做大事,急不得。 第63章 就两个字---有钱 秦婳这边绞尽脑汁想出路,却不知更详细的消息已然送到太子的面前。 “三百万两白银,百万旦粮草……今年他的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 尚青书说完这个数字,感慨道:“比去年多吃了一倍,这是已经安耐不住了。” 太子看着手中密信,目光落到后面的清单上:“黑龙关二十万两,黑龙关一年的粮饷也就七十万两。” 太子注意到黑龙关不奇怪,毕竟那里驻守的将军还是太子的岳丈。 尚青书点头:“确实是七十万两,但那是三年前的数目,现在每年锐减,已经减到了六十二万。” 六十二万两响银本就拮据,现在少了三成有余,这可不是小数目,军中会出事的。 太子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太子妃交好的那个胖子叫什么来着?” 尚青书:“金兖,金家大少爷,以前是个横行霸道的恶霸来着,两年前才开始着手经商,天赋极高,现在手里握着不少财产。” 就两个字----有钱。 太子忽而笑了,声音逾越:“看来孤的太子妃很缺钱啊……” ---- 天气渐冷,冬雪将至,百姓们忙着收敛一年的成果,期盼着能平安度过一个冬日。 一群贵族子弟却没事干,闲得发慌,需要靠打猎来消磨时间。 皇家别院的猎场一般是秋日开放,帝王亲自带着大臣打猎,与君同乐。 但当今圣上就不是个爱动武的,骑射也就一般,因此每隔三年才会举行一次秋猎。 今年这猎场是福王心血来朝开的,虽然秋日已过,但初冬也不错。 正好出出汗,驱散这初冬的冷意。 福王自然是没有资格邀请大臣同往,禀告了宣帝,得到同意之后才发出消息,限制三品以上官员及家中子女,持家主印贴皆可前往。 首先,你爹得是三品以上,其次,你爹得同意你去。 一是验明身份,而是让大家自己承担责任,猎场之上箭支无眼,万一死了,自己承担责任。 当然,这顶多就是走个形势,去还是不去全看心情。 神都虽然文人风气重,最爱的是曲水流觞、诗词歌赋,但是平日里大同小异的宴会搞了一年了,再喜欢也有些腻。 这偶尔一次的狩猎就够新鲜。 就算目的不是去打猎,换个新鲜的场地,看看不同的景色也是好的。 毫不意外,这场狩猎大家热情高涨,去的人不少,一时间大道上车水马龙,非常热闹。 在这些人才刚刚出发的时候,秦婳已经到了皇家别院---象山园。 象山园里有地热温泉,常年温热,最是养人。 太子身体虚弱,伤寒入体,泡一泡这温泉对身体恢复有帮助。 至于为什么秦婳也跟着来了。 一是温泉让人心动,她身体极好,不畏寒,但是泡温泉的舒服实在难以拒绝。 二是太子派人来通知她的时候,送了一小箱金子,这……不是她不想拒绝,实在是这也太诱人了。 于是秦婳就跟着来了,半点儿不情愿都没有。 玉筝和玉琴去归整物品,秦婳则是四处走走,顺便活动一下脚。 象山园依山而建,因山形似大象而得名,庄园建在半山之间,后山就是天然猎场。 帝王住的别院自然是庞大,秦婳绕了个大圈,也才走了三成不到的地方,不过地形倒是摸透了。 象山园本来的守卫并不多,金羽卫接手太子所住的正东院子,将这里分隔开来。 秦婳找到自己住的地方,往左一看,却见尚青书从隔壁房间出来。 真的就一墙之隔。 秦婳不太确定:“尚大人住在这里?” 尚青书失笑:“下官岂敢,住在这里的自然是殿下。” 秦婳也猜得到是太子,可就因为是太子她才不那么确定。 这也住得太近了,真的就一墙之隔。 本来就觉得太子危险,这离得这么近,晚上她还用不用睡觉了? “这……这里这么大,殿下何须如此委屈自己?” 尚青书这种人精哪儿能看不出秦婳的不情愿,心中失笑,却不戳破:“殿下只带了两百金羽卫,人数有限,若是太过分散,难免顾及不到,是以只能委屈殿下和娘娘了。” 秦婳:“……” 不开心。 回屋收拾了一下,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善言过来请人:“太子妃,殿下请您过去用膳。” 秦婳:“……” 离得这么近,该不会之后一日三餐都得陪着太子吧? 本以为住得进就够烦心了,没想到还有更烦心的。 披了衣服过去,出门、进门,都没几丝风吹到她头上。 秦婳习惯性的侍候太子,等他吃完赶紧走,不曾想太子却挡住了她的筷子:“你也吃。” 说完自己夹菜自己吃。 所以,明明自己也能动手的,之前为什么非要折腾她? 秦婳端碗吃饭,碗里多了一筷子菜,太子夹来的。 秦婳吃了,太子立刻又夹过来。 这菜……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夹一筷子是客气,那一直夹,怎么都有点儿刻意的讨好在里面。 太子爷向来薄情,如梅良媛、温时惜那样的美人他说弃就弃,可偏偏她这个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太子爷却主动往她面前凑。 个中深意,不敢多想。 用膳之后,太子爷又去处理事务,秦婳则是慢慢在院中行走散步。 金羽卫围在外面,园内的宫人来去匆忙,井然有序,没有太多的交谈,默契十足。 这种氛围看着倒是爽利,可明明那么多人,却一点儿都不热闹,没什么人味儿。 没有公事,不想抄书,她也不爱女红,武功倒是有,但手边也没有趁手的兵器。 兴趣爱好不广泛的后果就是换了个地方,无所事事,百无聊赖。 好在这象山景色不错。 秦婳目光落在屋脊之上,心念一动,飞身落在上面,果然,景色还是要站在高处看。 往后看,群山叠翠,巍峨高耸,往前看河川潺潺流向日暮。 隐约能看到远处的镇子,灯火一盏一盏点亮,宛如天上星星散落人间。 屋脊之上落了不少树叶,捡起一片,发现还挺厚实。 擦了擦,折出形状,放在嘴边试了一下,能吹。 ---- 第64章 心有牵挂者,必定受人所制 悠扬舒缓的乐声从前方传来,屋内几人商议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停下,往屋外房脊之上看去。 黄昏落日成了天边背景,此刻能看到的就是一道黑色的剪影。 屈膝靠在雕刻的兽兽之上,姿态肆意,潇洒傲然,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风流公子,可他们都知道,那是太子妃。 低头,不敢多看。 太子敲了敲桌面:“事情就这么办,你们退下吧。” --- 身旁多了一个人,秦婳气息一顿,曲音断裂:“打扰到殿下了?” 她并没想吹曲子,只是此情此景,恰好又遇到一片极好的树叶,一时手痒。 “并未。” 太子也不在意屋脊脏污,挨在一旁坐下,少年身量修长,本就比她高,现在还坐在高一处的位置,让她看人还得仰头。 脖子累得慌,索性不看了,因此也没看见太子眼中那复杂和沉鸷。 “吹的什么曲子?” 秦婳把玩着树叶:“没名字,边塞游吟诗人常吹的曲子,听多了就记住了。” “咳咳……” 一阵风吹来,引得太子一阵咳嗽。 “那么想去边塞?” 秦婳望向远方:“金窝银窝不如狗窝,边塞是苦寒,可却也自由。” 与风同在,与天地同在。 纵然战场厮杀、尸横遍野,但民风淳朴热情、战友之间生死相依。 神都美好,但腐败在内里,边塞苦寒,救赎的是灵魂。 秦婳从不掩饰对边塞的向往。 太子显然也是知道,轻咳了两声,声音低哑:“那没有粮饷的边塞,还能自由多久?” 秦婳不说话了。 太子也看向天际,眸色暗沉,压抑着风云诡谲的黑暗汹涌:“当有朝一日权力倾轧、阴谋降临,你用什么来守护你的自由?” “这世间有人能享受的前提一定是有人牺牲,那你要的自由,准备牺牲些什么?” 秦婳没动,因为太子说的她比谁都清楚。 太子不再言语,因为他知道她会如何选择。 亦如两年之前,圣旨压下,她满心怨恨,却依旧披上了嫁衣。 心有牵挂者,必定受人所制。 这种人一般心性强大且坚定,但对付起来也实在太容易了。 “咳咳咳……”冷风吹来,太子又是一阵猛咳,那声音听得秦婳都跟着难受,赶紧起身离开。 进到自己房间之时,秦婳看到太子被善言扶着,不免皱眉,这人真是太金贵娇气了些。 汤泉打扫干净,该准备的也准备了,秦婳这才过去泡浴。 汤池很大,泡上几十人都不成问题,热水冒着雾气,宛如仙境。 秦婳本想拉着玉筝和玉琴一起泡,但两人坚定的拒绝。 皇家汤泉,还是主子专用的,她们可不敢享受。 最后只剩秦婳一人泡在诺大的池子里,不得不说,这温度真的不要太舒服。 身子被温水包围,左边是茶水蜜饯,右边是鲜果点心,这日子谁看了不堕落? 池子边缘打造了专门适合靠坐的位置,坐在上面仰躺着,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一股冷风掠过池面,杀意骤然袭来。 秦婳都没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往泉水中一缩,靠本能避开致命一击。 从对面破水而出,睁眼看到的是重新扑过来的黑衣杀手。 都来不及思索自己得罪了谁要夺她性命,破水而出,躲开一击,顺手折了旁边的湘妃竹当做兵器横扫。 杀手武功高强,招招夺命,秦婳靠着竹子的枝叶勉强能拉开距离,若是被靠近,她又没有兵器,事情可就不妙了。 好在玉筝和玉琴就守在外面,连忙进来帮忙,可惜都没有兵器,实在是吃亏。 趁着她们抵挡几息的空挡,秦婳扯了边上的布帘,三两下拧成一股当鞭子使。 绳子长鞭挥动如灵蛇,狠狠的甩向杀手,却被避开,但秦婳的目的可不是这个。 玉筝握住鞭子那一头,瞬间将帘子布帘展开。 趁着布帘遮住视野,秦婳主动出击,夺刀,反手割喉。 杀手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秦婳,而后重重跌落在地。 危机解决,秦婳溅了一身血,抬头看向南边,不远处厮杀之声很是激烈,不用想,这些杀手是冲着太子来的,她不过是一条被殃及的池鱼。 两人拿来毛巾和衣服,赶紧给秦婳把衣服换上,轻衣薄衫还湿透了,要是等外面的人进来看到还了得? 穿好衣服,玉筝还在给她绞头发,秦婳随手拿了一根发带绑住,捡起地上的刀朝太子那边走去。 血腥味弥漫,战况格外激烈。 尚青书都受了伤,半躺在地上看着汤池那边厮杀,没等到太子安好不愿离去。 看到秦婳拿着刀过来,惊讶不已,还没说什麽,秦婳已经冲了进去。 太子是死是活秦婳不在乎,但今日太子那句话说到她心里去了。 总要有人守护,总要有人牺牲。 有人放牧边塞追求自由,有人稳坐高堂,掌权控局。 这些本来跟她没关系,但太子却强行塞给了她一条捷径,无从拒绝的那种。 金羽卫强大,配合无间,但敌人既然敢来,有怎么会没点本事? 刺客的尸体和金羽卫的尸体倒了一地,但厮杀还在逼近。 惊蛰和惊霜守着最后的防线,太子爷还泡在汤池里,嘴里流出血染红了衣襟,看着都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秦婳斩杀一名扑过来的杀手,径直朝太子冲过去。 惊蛰差点儿把她当杀手杀了,秦婳躲开他的杀招,他也把人认了出来,两人联手杀掉扑过去的杀手,惊蛰得以喘息,连忙道:“殿下刚刚动了内力,内伤加重,尚青书知道哪里有药,拜托太子妃了。” 秦婳朝太子掠过去,路过是瞥了一眼离太子最近的几具尸体,看不见外伤,甚至都没有流血,却死得不能再死了。 走到太子身侧,见他闭着眼,伸手想要捞人,却一把被太子抓住,另一只手一掌拍过来。 秦婳连忙卸了他的掌力:“太子,是我。” 太子艰难的睁开眼,看清来人是谁,这才放下一身防备。 秦婳挑眉,居然还挺信任她的,真不怕她下手? 第65章 不愧是太子妃,够生猛 秦婳顺势把人捞起来,太子比她高了大半个头,立着很难抱,她干脆将人打横,像是抱姑娘家一样抱起来。 男子身体可不轻,亏得秦婳习武,天生力气比较大,不然可抱不起他。 而太子半是昏迷半是清醒,话都说不出来,任由她折腾。 秦婳抱着太子走到惊蛰和惊霜中间:“开路。” 两人毫不犹豫,一左一右护卫。 周围的金羽卫也默契的凑过来,以合围之势将太子和秦婳挡在中间。 杀手还有将近二十来人,眼看着金羽卫被削弱了不少,太子又看起来病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有杀手都没有撤退的意思,纷纷准备好杀招,拼死一搏。 各种暗器都拿出来了,他们的目标只有太子。 秦婳虽然抱着太子被护在中间,但也并非绝对安全,相反,她成了太子最后的盾牌了,射向太子的伤害有大半都是她在挡。 一脚踢飞脚边的刀,直接刺入一个杀手的腹部,同时抱着太子转身,躲开暗器。 有细如牛毛的针、有森寒锋利的镖、还有各种带着刀锋和剧毒的铁链。 刚刚太子被护在里面,金羽卫几乎是用命再扛这些杀招,现在太子被带出来,全都冲着太子去,他们更得抗,以血肉直驱为盾牌。 太子不走不行,再耗下去他怕是真得命丧此处。 鲜血充斥鼻息,这与身处战场无异,秦婳久违的激起了战意,放下太子的脚,改为单手抱着,一手拿了刀,以一种无敌无畏的姿态,找准一个点,不顾一切的突围。 惊蛰等人被这气势吓得心都差点儿裂了,太子还在太子妃手上呢!! 最终,秦婳还是带着太子冲了出去,惊蛰等人连忙回击,朝杀手扑过去。 势必要将这群杀手全部留下,否则太子就安稳不了。 秦婳撑着墙壁,太子依旧被她揽住,被这么拖来拖去,太子居然恢复了些意识,痛苦的呻吟:“爱妃……孤难受……” 秦婳看都不看他,恶狠狠道:“闭嘴!” 这个时候还喊爱妃,她可不保证此刻会不会反手弄死他。 想把人丢下,但却感觉到太子浑身发烫,不是汤泉泡的那种热,而是生病发热。 他脑袋靠在她的肩头,脸颊贴着脖子,肌肤相贴,烫得惊人。 秦婳只有满肚子的脏话,明明想把人丢了,最后还是深吸口气,把人抱了起来。 尚青书呢?死了没? 尚青书伤势不重,不但没死,还特别清醒。 清醒的看到秦婳抱着太子过来,冷脸怒喝:“快点,拿药。” 说完抱着人走了,尚青书被喊得心口一跳,下意识的跟着走,然后发现好像那里有点儿奇怪? 我艹!能不奇怪,太子爷一个男人被太子妃打横抱在怀里!!! 许是跟着太子这么多年,命悬一线的时候多了去了,尚青书看到太子病重都没那么惊慌,一边跟着跑,一边还能在心里赞叹一声:果然是太子妃,就是与众不同。 这要换了寻常的世族贵女,遇到这种事情也就只能躲在一旁吓到晕厥,可看看人家太子妃,提着刀就进了战场,还独自一人把太子给抱出来了。 想想太子爷这三天两头玩儿命一般,果然还是得娶这样的太子妃。 抱着太子回了房间刚想把人往床上放,可他一身湿透,秦婳犹豫了那么一下,果决的把太子一身衣服给剥了。 事急从权,她可不是耍流氓。 忽略又烫又诡异的触感,直接把人往被子里塞。 她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尚青书捂着伤口连滚带爬的进来,赶紧找药递给秦婳,痛苦无力的靠在一边:“三颗,救命的。” 秦婳这次倒是没有闹,一把夺过,拿了三颗就往太子嘴里塞。 尚青书看得眼皮直跳,哆哆嗦嗦的去倒水。 那药丸可不小,三颗直接往嘴里塞,这太子殿下别没被刺客杀死,最后被太子妃给用药噎死了。 “水……太子妃,喂水。” 秦婳把人扶起来,不算温柔的灌了水,确定没有吐出来,立刻把人放下,仿佛烫手一般。 尚青书看了眼地上的衣服,连亵裤都有。 不难看出这是太子的,看看床上的太子,再看看一旁冷着脸的太子妃。 心中震惊,感叹:不愧是太子妃,够生猛。 太子吃了药,暂时吊着命,已经有人去喊随行的大夫。 眼看着危机解除,正要松一口气,突然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房梁落下,剑尖直指太子心口。 尚青书震惊得瞳孔猛缩,喉咙像是被死死卡住,别说发出声音,竟是连呼吸都被剥夺。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杀手落下,千钧一发之际,太子妃以手为刃挡开了兵器,同时一个仰躺,用脚踢开杀手。 惊蛰才刚刚回来,一只脚踏进门口,连口气都没喘过,连忙扑过去帮忙。 两人联手,顷刻将人斩杀。 尚青书眼前一黑瘫坐在地,刚刚他觉得自己都差点儿要死了,心脏裂开那种死。 鲜血滴答落下,秦婳的手受了伤。 不止是手,肩膀,后背,都有不小的伤口。 惊蛰担心太子之余都忍不住关注秦婳,今夜的太子妃实在是太出乎意料,让他震惊,且心生佩服。 赶紧找了解毒的药和止血药递过去:“太子妃快处理一下伤口。”手掌是刚刚挡剑被割到的,鲜血都滴落成线,可见伤势不浅,可便是如此,太子妃也是一脸冷漠,仿佛受伤的不是她,反倒是把惊蛰和尚青书看得胆战心惊。 若非顾及着身份,惊蛰都想赶紧上手帮忙包扎。 秦婳觉得自己全身到处都在痛,虽然习惯受伤之后再痛也不会痛呼惨叫,但是伤口是真的,流的血也是真的。 血肉之躯,哪儿能真的不怕痛? 扫了眼床上昏迷的太子,她不清楚太子执意带她来是否就是因为这个,但那一箱诱人的金子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能让你心动的东西,哪儿能不付出代价就能得到? 漠然的拿过一块纱布将伤口一缠,没有多言,拿了药就走。 第66章 像是看见了肉的狼 秦婳一身伤口不少,但重伤只在手掌,等玉筝帮忙包扎好,她只觉得昏昏欲睡,躺回床上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感觉旁边来来去去不少人,嘴里还被为了苦涩的药汁,等到醒来天色大亮,已经是第二天下去了。 “玉筝……” 一开口,沙哑撕裂。 昏睡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身体这个状态,显然过得并不好。 玉筝扶起秦婳,端起一杯水喂给她:“娘娘慢些喝,你这烧了六七个时辰,身体定是不舒服,得慢慢缓和。” 原来是发烧了,怪不得。 不过她身体极好,不可能受这点儿伤就发烧昏迷,应该是那兵器上带的毒。 毒药解了,但后遗症可不小。 亏得太子那里有解药,不然她救个人还把命搭进去,死不瞑目。 秦婳不想说话,喝了水继续躺下。 后来喝了些米粥,又喝了药,秦婳依旧难受,继续睡过去。 再次醒来她是被热醒的,全身冒汗,像是被放在蒸笼里蒸熟了一般。 睡梦中就难受不已,奋力从混沌中挣扎醒来,一把掀开被子。 明明是大冬天,却能看到被子在冒着热气,还真是把她蒸了。 全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嗓子眼干得像是要着火一般,她顾不得其他,掀开被子走向桌子,猛灌了好几杯水。 “咳咳……” 咳嗽声突兀的响起,秦婳端着杯子转身,看到了坐在一侧的太子爷。 一身玄色寝衣,披着大氅,头发只是随意的扎了一下,看起来慵懒随性,张扬的眉眼带着几分散漫不羁。 那天晚上吐血昏迷好似破布娃娃一样的太子爷,此刻又恢复了尊贵傲气。 若不是她身上的伤口还有感觉,她都觉得那天自己看到的是做梦。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为什么在她房间? “咳……”差点儿被水呛到,擦了擦嘴:“殿下怎么在这里?” 楚云绛看着自己的太子妃,向来空寂无波的眸子深谙几许,他这位太子妃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不妥。 只着寝衣,单薄的衣服被汗水打湿,完全贴在身上,将女子的曲线起伏完全勾勒了出来。 她的身子不似寻常女子般瘦弱娇柔,有着独属于她的魅力,修长柔韧,尤其是那腰,细得仿佛能一掌折断。 可就是这么个纤细的女子,好不费力的将他抱起,带着他冲杀战场,无人可挡。 当然,也是这么个女子,将他剥得一丝不挂。 太子固然身体无力,但当时还是有意识的,发生了什么他都清楚,尤其是自己被她剥光的时候。 脸颊滚烫,耳朵更是红得滴血。 若说之前他是出于个方面的考虑,觉得秦婳很适合做他的妻子,那从昨夜开始,有些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目光从上而下,那完美的起伏、那细得惊人的腰肢、那饱满的曲线,每一处都好像长在了他的心尖尖上。 尤其是此情此景,看得眼睛发烫。 敛下眸子掩住那些起伏的汹涌:“爱妃……孤只是来看看你……” 秦婳走过去,突然觉得有些冷,是身上的衣服冷了,贴在身上冰人。 低头一看,顿时皱眉:“殿下你……” 对上那灼灼的目光,秦婳话语卡住,这什么眼神? 怎么像是看见了肉的狼? “咳咳……”恶龙尚且还有一丝廉耻之心,转过头去,起身:“孤一会儿再来。” 秦婳看了眼外面天色,现在夜半三更,一会儿还过来做什么? 太子一走,玉筝她们马上进来,赶紧打了热水给秦婳擦身。 又是换衣服又是换被褥,一番折腾下来,秦婳才终于舒服了。 也是这是她才发现身上的伤口不怎么疼,新上的药凉凉的,很是舒服。 小一些的伤口都已经结痂愈合,就连受伤的伤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 这味道闻着就有不少名贵药材在里面,太子的药倒是好用。 秦婳倒是舒服了,却不知一墙之隔有人盯着灯火难以入眠。 恶龙看着宝物,馋了…… ---- “太子妃,殿下请你过去用膳。” 果然,躲不开的一日三餐。 秦婳气得磨牙,她的手都伤成这样了,还去侍候用膳,这太子真是没人性。 等她穿好衣服过去,早膳已经摆好,十几道菜品摆了一桌子,就两个人吃,每次看都让秦婳觉得奢侈且浪费。 “爱妃……” 太子走出来,一身紫色麒麟服,金玉冠发,玉带束腰,少年身量修长却不单薄,举手抬足间尽显修养和尊贵。 看起来伤势全好了,已然恢复初见之时的气势。 明明那天看起来还一副要死的样子,之前身体也不怎么好,这恢复的速度也太惊人了。 那吐血到要死的样子总不会是装的吧? 还有那目光是怎么回事? 灼热得像是火焰燃烧。 尤其是爱妃这两个字,辗转唇齿间,听起来怎么越来越让人起鸡皮疙瘩? 肉麻~~~! “太子恕罪,妾身手不方便,怕是不能侍候你用膳了。” 冷淡拒绝,转身就想走人。 太子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宝石般剔透的眸子里流光潺潺,眉眼间依旧是少年太子的傲然:“不必侍候,就是一起用膳,你可有什么想吃的?孤立刻让人去做。” 秦婳惊讶的看着他:“殿下……” 因为她算是救了他,所以才这般‘热情’吧?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不,她还是想留着这一份‘救命之恩’作为未来交换的底气。 若非如此,前夜她不会主动去救他。 她并非纯粹的想救太子,所以此刻也不能坚定的冷脸。 “我都可以,不必再麻烦。” “好。” 太子牵着秦婳坐下才放开手,那手握住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一放开秦婳反而觉得不自然。 尤其是想着那天自己不但从水中抱起太子走了一路,还把人剥光了…… 事急从权,她当时也是情势所逼,但是这事后想起,实在是别扭羞耻得很。 努力把杂念从脑海中甩出去,多吃东西少动脑子。 秦婳现在只得左手能用,若是用兵器确实不如右手灵活有力,但吃饭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第67章 噩梦,绝对是噩梦! 一样一样的食物被夹到面前,秦婳抬看向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妾身只是受了点儿小伤,并非残废。” 太子看过来,目光幽幽,神色不明:“你我夫妻,夹个菜不是寻常,还是说太子妃就这么讨厌孤?” 秦婳抬眸看他一眼,太子俊美的脸上带着冷意,不满她的抗拒。 她实在是迷糊了,太子这明显是在亲近她,就因为她出手相救? 虽然她想要太子记一个好,但若是这般麻烦,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并非讨厌殿下,只是……” “没有就行。”太子果断打断她的话:“用膳吧。” 用了早膳,然后一人一碗汤药。 太子不喜欢喝药,秦婳也不喜欢,此刻两人端着药都是皱眉,然后都又忍着厌恶喝了下去,倒是有种难兄难弟的感觉了。 喝药之后秦婳就走了,其实就是回屋,一墙之隔。 喝药,休息,养伤。 除却吃饭时间,太子爷倒也没有来打扰她,这距离虽然比以往进了不少,但还在秦婳能忍受的范围。 秦婳许久没受这样的伤了,难受是难受了点儿,但还挺让她怀念的。 那夜的黑衣人很强大,厮杀也很是激烈,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让她有种回到了战场的感觉。 不过也就是想一下,那群黑衣人真的很强大,金羽卫死伤惨重,若非金羽卫誓死守护太子爷,给她绝对的防护,她也不可能把人带出来。 若是单独遇到那些杀手,她不一定有胜算,不,应该说她绝对会死在那些人手里。 他们可不是战场上拼杀的将士,他们是单纯的为杀而生。 只是很奇怪啊,明明是敌人,可那些人的功法路数却像极了太子和惊蛰他们,宛如同源所出……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太子与二皇子、三皇子成了死仇,跟皇后不亲,与秦家敌对,身后几乎没有一个可以支撑的势力。 看着太子爷明明势单力薄,可他却在得罪了那么多人之后已然活得好好的。 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在这个重文轻武的朝代,当朝太子爷却成了杀人利器。 真是,神奇。 还有两年之前,太子为何偏偏选在大婚之日对二皇子出手? 二皇子因何得罪了太子?以太子的本事,暗杀应该不难,可他偏偏选择当众动手。 看似是跟二皇子之间的恩怨,但细想之后,怎么像是他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受罚? 不行。 人不能太清闲,越清闲就想得越多。 虽然她喜欢当个明白鬼,但太子的秘密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 太子似乎很忙,金羽卫又增加了不少人,来来去去,将这里守得密不透风。 而且除去金羽卫之外,还来了不少人,锦衣夜行,身法像极了那一晚的杀手,但是却都听命于太子。 那些人只来了片刻就离开,当天晚上太子也不在。 这是报仇去了? 杀手与太子的暗卫师出同源,那些杀手又听命于谁? 不过太子的这些恩怨仇恨跟她没什么关系,也不是她该关心的。 伤口好了不少,秦婳又想起了那温泉,虽然上一次惊险了些,但温泉泡着实在是舒服。 太子都不在这里,这一次总该不会突然冒出来个刺客了吧? 秦婳又摸着去了,这次玉琴和玉筝拿着兵器守在旁边,倒是让秦婳舒舒服服泡了个够。 等她泡完出来回去住处,刚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太子一行人。 太子一身玄色锦衣,黑夜里更加冷峻摄人,裹挟着冷意肃杀,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看他姿态不像是受伤了,血怕是别人的。 察觉到有人,太子转头过来,那一身摄人压迫的气势带着犹如实质的杀意扑面而来,让人心惊。 然而在认出秦婳之后却骤然消散,依旧带着冷意,但不再危险。 “爱妃还没休息?” 秦婳捏紧衣袖的手缓缓放松又捏紧,她怕是看错了吧?怎么刚刚太子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秦婳没回答,太子反而两三步走过去,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手:“夜里凉,先回屋。” 秦婳是回屋了,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也进来了。 “殿下该去洗漱休息了。” 太子倾身靠近,少年清越的声音带着青年的磁性,莫名撩人:“吓到爱妃了?” 秦婳真的很不喜欢‘爱妃’这个词,从他唇齿间刻意咬出来,格外暧昧。 爱妃是对宠妃的称呼,她是太子妃,是正妻,该端庄敬重,他这么喊她,总觉得有些轻佻。 “没有,不过我要休息了。” 太子抿了抿唇,很是不满她这幅冷淡的样子,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爱妃不久前才扒了孤的衣服,怎么现在还是这般无情?” 秦婳:“……” 一股燥意直冲头顶,热得差点儿冒烟儿。 是她想扒的吗? 当时他心口全是血,一身都湿透了,她是为了他好才扒的衣服。 不对,尚青书就跟在后面,当时她该等一等的,稍微等一下,让尚青书来扒,她今天就不用面对如此尴尬的后果了。 当时……她脑子是不是也进水了? 太子故意把这事儿说出来是什么意思,记仇? 一定是记仇吧。 虽然她不了解太子,但她肯定,她绝对是第一个把太子扒光的女人。 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荣幸。 太子丢了个炸弹就走了,留下秦婳差点儿没睡着。 辗转反侧终于睡了过去,结果还做梦了,梦里全是那天晚上她把太子爷从水里抱出来还有把他剥光的时候。 太子看着并不壮,少年身量看着有些清瘦,但并不弱,相反,身材匀称,肌肉紧实匀称很有力量。 她抱他的时候摸到了,手感极好。 他的肌肤很白,病弱的时候看起来不健康,尤其是那吐血昏迷的凄惨样子,脆弱破碎的感觉能激起人心中邪恶的念想。 想怜惜他,也想欺负他。 还有她扒衣服的时候明明是闭着眼睛的,但好像又撇到了什么。 “艹……” 秦婳猛然从床上坐起,一脸震惊。 噩梦,绝对是噩梦!! 第68章 碰到腰 自从做了可怕的噩梦之后,秦婳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虽然平日里她也不是话多的人,但现在她明显更加的沉默且冷酷,周身仿佛萦绕着一股子冷气,让人难以靠近。 太子说了那话之后倒是没来找她,早出晚归,连用膳也无需秦婳陪着了。 不过住得实在太近,一墙之隔,以习武之人的敏锐总能感觉到什么。 明明不见面,但存在感极强。 又过了三日,秦婳泡温泉泡得都有些腻了,太子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今日的太子意外的穿了一身白色的龙服,外面穿的大氅也是白色。 那一身的气势收敛,只余尊贵优雅,长身玉立,修长挺拔,俨然是一个俊美无双的偏偏公子。 太子长得很好看,秦婳一直都知道,但以往他身上的气息都太过危险的,以至于明知道他长得好看,却总是忽略他的容貌。 而现在他仿佛刻意收敛了那种危险,宛如缓缓打开的大门里走出来的绝世公子,只有满眼惊艳,连呼吸都忘却的那种。 随着他靠近,一股格外好闻的木香混合着男子独有的气息扑鼻而来,似乎更加诱人了。 秦婳:“……” 她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为何有种太子在诱惑她的感觉。 而她好像还真被诱惑到了。 她是一个俗人,而太子也真的很好看。 “走吧。” 太子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今日一早太子就让人通知,说今天带她上山去打猎,她确实待得有些闷了,所以没有拒绝。 被太子拉起来还好,但是被牵着手出门,秦婳总觉得哪儿不对。 她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娇弱的小姑娘,太子这么牵着她,怎么那么别扭呢? “小心!” 秦婳不过上个车而已,然后还被太子扶了一下腰,那从未有过的触感,吓得秦婳全身一个战栗,然后一下子跳开了。 太子眉眼平和,眼里似乎含着笑:“怎么了?” 秦婳从未被男子碰过腰,这感觉太奇怪了。 看向太子,他这神情也奇怪:“殿下跟以前一样就好。” 冷一点、危险一点都好,同样是捉摸不透,可现在好像更让她害怕。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恐惧害怕,就是觉得心慌。 那种绝对力量都无法掌控的心慌,她面对强大的敌军包围之时都没有过。 “呵……”太子冷笑一声,然后固执的握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沿着山道往后山行驶,车内两人各坐一边,但偏偏中间的手又紧紧牵在一起。 秦婳挣扎了两下没挣开,无奈放弃了,结果就是手掌被人握住把玩。 一根一根指节的揉捏,不亦乐乎。 她不自然的蜷缩了一下手指,却恰好将对方的手握住。 “哈……”愉悦上扬的声音落在秦婳耳朵里,心虚的让她连忙想抽回手却又被他一把捏住。 秦婳并非矫情扭捏之人,若是真有喜欢的男子,她也会坦荡承认,明确的追求。 太子虽然好看,但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她巴不得跟他和离,固然因为某些原因她改变了想法,但她还没做好准备跟太子当真夫妻。 而太子现在这态度,暧昧撩惹,不上不下,实在是折磨她的神经。 ---- 象山猎场开放半个月,除却打猎还有各种比赛、篝火晚会,这是开放猎场的第八天,正是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 “啊,救命啊……那马发疯了!” “快救人,快……” “天哪,要出人命啦……” “快,找王爷。” “谁去救救他……” 太子的马车到了猎场,愣是没几人看见,倒是那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听着着实‘热闹’。 两人下了马车,金羽卫开道,人群立刻被分开一条通道。 被挤开的人正要破口大骂,一看到是金羽卫,瞬间像是被卡住了嗓子的鸡。 连忙行礼,躬身后退,希望不要被太子殿下注意到。 走到前头,秦婳才看到这里是在打马球,但现在情况不怎么好。 一匹马儿疯狂乱跑,它背上似乎还吊着一个人,脚倒挂在马背上,头都快倒地了,毫无挣扎之力,看着生死不知。 一群人骑着马追上去想要解救,可那疯马横冲直撞,见人就撞,见马也撞,一时间到处人仰马翻,不少人被撞上在地。 周围观看的人意识到危险,连连后退。 “射它,杀了这匹畜生!” 不知道是谁在喊,但很快真有人拿着弓箭出来准备射马。 秦婳看过去,那架势看着倒是不错,可这马儿跑得那么疯狂,周围又都是人,他能保证不偏不倚刚好射死马而不误伤他人? 下一刻箭射来出去,毫无意外的射中了后面那人的马腿,马儿本来在狂奔,一个踉跄,直接把马背上的人甩到了地上,那力度,不死也重伤。 蠢货! 没有绝对的把握也敢出手,平白害人性命。 “天哪,宋公子不会死了吧?这样折腾,是个人都扛不住啊。““明珠公子芝兰玉树,没想到今日竟然遭此横祸,实在是太可怕了,幸好我没去骑马。” “果然骑马射箭就是野蛮人干的事情,我等一届书生实在是不该参与。” “谁让他宋钰非要逞能,现在命都搭进去了。” “快别说了,啊啊啊……疯马朝我们跑过来了,快跑啊……” 秦婳刚得知马上挂着那人是宋钰那个倒霉蛋,就被尖叫声吓了一跳。 这群人明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却还是留在这里看热闹,现在报应来了吧。 疯马朝这边跑过来,金羽卫齐齐拔刀。 疯马是肯定不能伤到太子的,这么多金羽卫,一人一刀也能把那马剁成泥,但是疯马死了,马背上的人怕是也活不成。 万千想法也在刹那之间,最后只有一个念头,那倒霉蛋是宋钰。 所有人都意想不到,有人敢迎着疯马冲了过去,在众人恐惧的惊呼声中一把勾住马脖子翻身跳了上去。 “苍天,那是……太子妃?” “天哪,她找死吗?” “就算她是武将之女,可那马儿那么多人的控制不了,她死定人。” 众人心惊胆战的看着这一幕,都觉得秦婳不自量力。 第69章 被抱起来了 秦婳没时间想那么多,第一时间缰绳,扯住马头,让马儿吃痛高高扬起前蹄。 那蹄子只差一点就踢到金羽卫身上去了。 马儿几乎直立了起来,被秦婳拉着生生转了一个方向,然后不顾缰绳牵引,继续狂奔。 秦婳适时的放手,顾不上飞奔的马儿,赶紧把昏迷不醒的宋钰捞回来。 没空看他是否还活着,赶紧去抓缰绳。 马儿依旧飞奔,意识到有人在控制它,更是不断跳跃,疯狂乱窜,想要把背上的人抖下来。 哪怕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秦婳都控制不住它。 马儿依旧在撞人,秦婳也急了,恰好看到站在人群中的王镜之,他被一圈人保护着,却着急的看着这边。 真是难得在王镜之脸上看到其他表情。 秦婳艰难的让马儿转个弯,同时一把抓住宋钰,用最大的力气狠狠的朝王镜之所在的地方抛过去。 “接着!” 宋钰被七手八脚的接住,但秦婳已经管不得那么多了,因为她被马儿带着往前跑,直接冲向了树林。 “快救人……” “完了,她死定了。” 虽然她救下了宋钰,但自己要死,这就是逞能的后果,活该。 众人满含恶念的想着,却在下一刻惊得睁大了眼睛。 只见秦婳拔出了箭筒里最后剩下的一支箭,高高举起,狠狠的刺入马儿的脖子。 马儿吃痛高高扬蹄,秦婳顺势从它背上跌落下来,滚了两圈泄力。 马儿还是朝树林冲了进去,但是没跑多远就撞到树上倒了下来。 瞬间,天地都安静了下来,一切结束。 “好,太子妃威武!” “太子妃威武!” 这群人柔弱、无能、迂腐、贪生怕死、自私自利、心肠邪恶,但唯有一点,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慕强是天性。 不管日后如何议论如何传言,但至少在这一刻,秦婳英勇无畏的挺身而出,不但救了人还解除了危机,足够让他们肃然起敬。 秦婳握住脱臼的肩膀,咬牙用力,自己接上。 整天的欢呼声她听到了,她嘲讽的扯了扯唇,不发表意见,也并不觉得荣耀。 “太子妃。” 三皇子妃赵莞骑马过来,朝她伸手:“太子妃还好吗?我带你回去找太医。” 秦婳起身,拒绝了她的好意:“没事,多谢三皇嫂,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赵莞像是听不懂拒绝:“你伤得不轻,别逞强,我只是想帮你。” 秦婳摇头,转身用行动拒绝。 虽然这位一直在释放善意,但善意的背后透着危险,她敬而远之。 看着秦婳一瘸一拐的往回走也不要自己帮助,赵莞的脸色有些难看,旁边的武婢还没眼色的添油加醋:“这太子妃也太不识好歹了,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赵莞气愤的一甩鞭子,马儿直接从秦婳旁边冲过去,带起一阵灰尘。 这就装不下去了? 这三皇子身体不好,三皇子妃不但不陪着,反倒是到处晃悠,很是欢快。 传言中这两人夫妻感情还不错,现在看来不像啊。 可若不是为了三皇子,这赵莞又是为何接近她? 如此明显的接近,可不像是没有目的的。 秦婳的脚只是扭了一下,并不严重,只是有点儿影响走路。 太子爷还站在原地,金羽卫围出一个空旷地带,周围的人上去见礼都没能靠近。 秦婳远远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清,但是莫名就是觉得太子好像生气了。 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回去,不然她也不知道去哪儿啊。 等秦婳靠近,密不透风的金羽卫自动让开一个位置等秦婳进去。 太子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秦婳,身上山雨欲来的风暴冷气缓缓沉寂。 “太子妃可真是英勇大义,在场男儿竟是无一能敌。” 秦婳抿唇,这话听着怎么一点儿不像是夸人呢? 身为太子妃,轮不到她出手救人,而且对方还是个男子,不用想以后怕是都会有谣言是非。 损害太子妃的名声就等同于损害太子颜面,所以他这是问罪来了? 狗屁的规矩束缚、礼义廉耻,竟是连救个人还能弄出错来。 秦婳敛眸,心情烦躁,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我还个人情。” 她之前利用宋钰一次,这一次救他,一切就两清了。 因为是她欠人的,所以宋钰不能死。 今日但凡换个人,哪怕是王镜之在那马上,她都绝对不会出手,她没那么善良大爱。 没头没脑的解释,偏偏太子就是听懂了。 毕竟之前秦婳利用宋钰折腾出来的事情他全都知道。 恶龙发现自己唯一的光亮居然想要照亮别人,对此很是不满,像是被背叛了一样。 虽然光亮最后还是回到了他的手里,但要还是不要…… “哎!?” 秦婳突然腾空而起,她在太子怀里,被他横抱着。 这个姿势,似乎有些眼熟。 “殿下,我没事,就一点儿小伤,不用这样……” 解释的话音在太子冷冷的目光中消弭无形,然后秦婳就被抱着走了。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男子抱着离开,人生头一次…… 她能感觉到太子还在生气,但是他抱了她。 太子力气不小,抱着她好似一点儿都不费力,直接把她抱回了马车,不用想,这一趟猎场之行是泡汤了。 “太子。” 福王赶过来,脸上带着惊慌之后的肃然,紧崩着一张脸上前:“今日多亏了太子妃,不知太子妃伤势如何?本王带了太医过来。” “不用。”太子直接拒绝,冷硬的声音一点儿没有顾及这位是他叔叔。 “这里不方便,孤带太子妃回去治疗,不过有件事情希望皇叔处理好。” “孤身体不好,不宜动武,太子妃是看到疯马朝孤冲来才出手阻止,至于那个挂在马背上的东西,孤不希望听到任何不好的传言,皇叔可明白?” 宋钰=马背上的东西?在生气的太子爷眼里,连人都不是了。 明明福王是长辈,是皇族,可太子爷自始至终态度都冷淡到嚣张,甚至是命令的口吻。 而福王也好像没觉得不对,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太子放心,本王一定控制此事。” 第70章 把太子妃惹毛了 太子爷心情不好,身上冷气全开,摄人的气势让狭小的马车更加压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而这人明明很生气,却偏偏坚定的握住她的手。 马车从山顶重新回到象山园,还没停稳,太子就一把将她扯过去抱起来,一路从门口把她抱到了房间的床上。 秦婳今天脑子就没冷静过,还没想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突然眼前一暗,唇上落下滚烫的温软。 奇异的温度落在唇上,略带暴躁的撬开唇齿,霸道的攻城掠地。 唇齿间是让人心慌的味道,气息交缠,全是他的呼吸。 有力的手掌插进发间,扣住不给她后退的机会。 跟那个强迫她喝血的吻一样霸道蛮横。 心慌、悸动,危机感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下至心口,上至天灵盖,整个人都懵了。 秦婳试图反抗,最后却咬破了唇,终于又尝到了那血腥的味道。 最终还是让她发了狠,双手扣住太子,将他往床上一扯,翻身将人压制住。 居高临下的瞪着他,却见他嘴角还有鲜血往外流着。 这张脸实在是得老天爷偏心,明明他欺负了人,可此刻却一身破碎凄惨的美敢,仿佛委屈的是他。 秦婳是气的,还给气笑了,漆黑的眸子因为刚刚的情绪波动潋滟生波,但里面折射出来的光芒却又冷又讽刺:“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拿我来出气?” “我可不是你发泄怒火的对象。” 太子一动不动,仍由她桎梏着,只是脸上晦暗阴沉散不开去。 秦婳读不懂他的表情,缓缓起身,准备离这个神经病远一点。 结果她刚刚放松,趟着的人徒然暴起,一把揪住她的领子扯了下去,猝不及防之下吻上来,牙齿嗑到唇瓣生疼,再次血腥味弥漫,这次是她的血。 身体被桎梏,嘴上生疼,这都不是轻薄耍流氓,而是找死! 秦婳真是气得火大,半点儿旖旎也无,只想干脆杀了他算了。 就在怒火变成杀意之时,太子却放开了她,将她的脑袋紧紧扣在心口。 幽幽的声音带着难耐的喘息,危险惑人:“爱妃,乖一点,孤不想伤害你。” 剔透如冰的眸子边缘泛起血色,诡谲骇人,表情邪佞,戾气横生。 恶龙原谅了背叛,但却还是露出了利爪。 秦婳内心只有无数脏话,气愤不已,这果然是个神经病。 这特么叫不伤害?他还想做什么伤害? 太子把人惹毛了却一点儿自觉都没有,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送来饭菜,让秦婳陪着他用膳。 “滚出去!” 那一声,石破天惊。 众人都知道太子把太子妃惹毛了。 看完全程的尚青书眯眼,笑得很是欣慰。 难得啊,这两位主子总算有点儿进展了。 虽然不是很顺利,但夫妻嘛……总得有个磨合的过程。 比起太子妃的抗拒,他倒是更害怕太子不开窍,那样的人若是他自己想不开,这辈子怕是难以有人能靠近他。 太子妃是特别的。 --- 被这么一闹,再好的温泉秦婳也不想泡了,气得午饭都没吃就带着人离开。 金羽卫想要拦一下的,秦婳直接抽出匕首:“你们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她不想为难金羽卫,但是他们要拦,那就生死由命,她今日是真的被气狠了,可别指望她有理智。 金羽卫自然不敢伤害太子妃,尤其是那天太子救太子的时候,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太子妃的本事的,心里此刻还有敬佩之心,更不想动手。 最终只能让开,秦婳带着玉琴二人策马回神都。 整个过程太子爷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因为他就在一墙之隔用膳。 今日哪怕没有秦婳陪着,太子也吃了不少,看得出胃口极好。 尚青书眼皮猛跳:“殿下,太子妃走了。” 人都给你气走了,你还心情极好的在这里吃饭?? 还想不想要媳妇儿了? 太子吃饱喝足,放下筷子,慢悠悠道:“她需要点时间。” 不破不立。 她总该清楚的意识到他们是夫妻,名正言顺,而她想守护的,唯有依靠他。 作为太子身边第一狗头军师,尚青书还是了解自家太子的。 太子是认可这位太子妃,愿意当真正的夫妻,不过就是这过程嘛,略微有些急躁。 “媳妇是要哄的,太子妃就算跟别的女子不同,那也是姑娘家,殿下想要与太子妃做一对恩爱夫妻,总要给点耐心。 一生气就抱着人狂啃什么的可要不得,太孟浪了。 也怪不得太子妃气成那样。 太子只是斜睨他一眼,不置一词。 他做什么,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 回了神都两日,秦婳心里的烦躁就没消下去过,怕林满月看出异样,她都把这些情绪强压下去。 但是闭上眼就是那日太子的疯狂,还有满嘴的血腥味。 那人简直就是疯子。 越想心口火气越打,索性换了衣服出去找金兖。 “难得啊,秦公子居然能想起我这么个闲人。” 金大少爷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 秦婳懒得理他,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怎么,遇到什么难事了?”金兖好奇的凑近:“哎,今天小爷听到件稀奇事儿,说是王镜之他们在象山猎场打马球的时候惊了马,差点儿伤到了太子爷,是太子妃出手,不但控制了疯马,还救了宋钰那厮。” “这太子心疼无比,当众抱着太子妃离去,真的假的?” 这不就是太子嘱咐福王爷的原话吗? 这么快就传回了神都,看来确实有好好执行。 “知道太多死得越快,金大少爷活够了?” 金大少爷一点儿不带怕的:“只要秦公子愿意解惑,小爷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勇呢,不就是仗着秦婳不可能伤他。 “上次利用了宋钰,还他的。” 金兖了然,他就猜到了是这样。 秦婳为了救太子出手,怎么看都像是谣言。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这人心根本不在神都。 “你不会还想着和离吧?”金兖从始至终都觉得她异想天开,从古至今,他可没听说过皇家有和离的夫妻,丧偶的倒是不少。 秦婳不想提这个,又倒了杯酒喝。 第71章 太子那容貌那身段 金兖慢悠悠的喝着酒,看着秦婳那样,很是不解:“那是当今太子,无上尊贵,年纪不大,长得也是难得的俊美,你就是捡了天下最大的便宜,真不知道你矫情什么?你那鸟不拉屎的黑龙关再值得你眷恋,也改变不了它是个不毛之地的事实。” “小爷也算是了解你的,你在乎的不是黑龙关那块土地,而是你爹他们,可是你想想,若是你爹有得选,他是愿意在神都,还是在那地儿待着吃沙子?” “当将军也有三六九等,他若是混上个一品总督,再多个侯爵,这朝中还有谁敢随意欺辱,又有谁敢克扣他的军饷?” “你是太子妃,若是太子登天,你就是一国皇后,拿捏了太子,站稳脚跟,你就能庇护亲族,不比你在这里费心费力的抠银子去填窟窿强?” 秦婳喝着酒,冷笑一声:“金大公子算盘打得倒是响亮,就是不知道是真的为我着想,还是为了别的。” 金兖轻咳一声,坦荡承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金某是商人,自是要为自己谋点儿好处,这与我希望你好并不冲突。”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 金兖叹气:“别介啊,小爷我可是难得跟你说心里话,撇开身份不谈,太子那容貌那身段,你就一点儿不动心?” 秦婳只想把一杯酒泼他身上去:“滚!” 金兖愤愤:“身在福中不知福,暴殄天物。” 秦婳想掐死这死胖子,会赚钱就行了,怎么还偏偏长了一张嘴? 本来出来是为了透口气,结果给他说得更气了。 皇后、侯爵,拿捏太子?想屁吃。 真当这神都那么多的牛鬼蛇神是吃素的? 太子就一定能是皇帝?太子当了皇帝她一定能成皇后? 就太子那大杀四方、六亲不认的格调,什么时候被人弄死了都不出奇。 能活着守寡都是万幸,别被牵连陪葬她都得偷笑。 退一万步说,就算太子当真能杀出一条血路成为皇帝,还给她一个皇后的位置,那其他妃嫔呢? 一个个生于四大族,十二大家,一群人能把她吞得骨头渣都不剩。 而那十六个家族的势力,想要打压一个皇后母族,还是根基不稳的武将之家,何其容易? 还侯爵、总督、无人敢欺? 做什么春秋大梦? 别说什么最好的保护就是站在高处俯瞰众生,错了,若你并非众生所拥护,脚下猛兽环绕,高塔摇摇欲坠,就算坐上去的,迟早也会掉下来,被那些豺狼虎豹撕成碎片。 所以,面对一群豺狼虎豹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进入他们的包围圈。 秦家的身份不足以让他们出全力对付,而只要他们轻视秦家,她才有足够的发展空间左右事情的走向,保护秦家。 站在高处把自己当成靶子,那才是最不明智的决定。 皇位之下,白骨累累。 王侯将相固然尊贵,可细细数来,有几人得善终? 一旦皇权更替,身死流放、抄家灭族,死无全尸。 她宁愿秦家所有人平凡,哪怕在疆场厮杀而死,也好过皇权之下被人陷害,死得不明不白。 人各有志,但每一样志向都要付出代价。 权势、地位、财富,你希望得到多少,你付出的代价就有多少。 能力、汗水、吃苦忍耐,而后是鲜血、良知、人性,一步步因为贪婪和欲望堕落,最后彻底葬送在这无底的深渊之中。 坚守本心---这四个字是她启蒙之时老爹亲手教她写下的。 世间最难得,不贪、不燥、不自卑、不放弃。 说什么老爹不愿在黑龙关吃风沙,可当年老爹明明考了进士,却主动弃笔从戎去了边塞。 秦家是武将之家,但也是读书的,尤其是她老爹,别看长得五大三粗,但读书丝毫不输那些书生,若不然当初上官家的老先生也不会看上他,还把女儿嫁给他。 老爹一边读书一边习武,那是真正的文武全才,可就在学成之后进入翰林院,却因为秦家武将身份被排挤,而后更是遭遇诸多磨难打压。 他就是看清了神都官场的腐朽黑暗,看透了人性贪婪邪恶,这才选择弃笔从戎,一路靠刀子杀到了二品将军的位置,将秦家武将的门楣重新立了起来。 若是可以,她相信老爹一辈子都不会愿意回到神都这个大染缸里来。 而就是因为懂她老爹,所以她才只想着回去,而从未因为自己当上太子妃而迷失自己。 太子妃尊贵的身份,未来皇后什么的,那都是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 坚守本心,看清本质,又怎会留恋? 所以她一心想的只有跟太子撇清关系,上次她确实有跟太子打好关系的打算。 她要的也不是太子照拂秦家,让秦家得到多少好处,而是想借一借太子的凶名。 只要他们畏惧太子手段,那她跟太子关系还不错,就足以让他们使手段的时候多想一想是否能承受得住太子的杀招,而不是随随便便都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但她的设想里是跟太子做一对相敬如宾、彼此尊重客气的夫妻。 就算她抗拒圆房,若是太子提出来,她身份在那里,无可避免,她也预想过会有那么一遭。 然而太子现在的举动,实在是让她招架不住。 带着鲜血的吻,明明是暧昧的事情却让他弄得像是要你死我活一般。 而且根本不考虑她的感受,上来就那么凶残。 这样的疯子,还拿捏他? 不如早点攒钱给自己买口棺材实在。 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秦婳只恨自己酒量太好,喝半天都不醉,可她也知道,这是在外面,哪怕身边金兖可信,那也不能醉。 金兖是不会懂秦婳想什么的,但他知道她不开心。 一边骂着矫情,一边扯人上车:“走,带你去玩点儿开心的。” 秦婳心不在焉的跟着去了,结果竟然是去了万花楼,金公子豪掷千金,点了三个头牌花魁,两男一女。 金兖还得意洋洋的邀功:“小爷大气吧,给你两个。” 秦婳看着两个花魁,其中一个还是上次见过的梦秋公子,那梦秋公子一脸复杂的看着她,还主动上前给她倒酒。 秦婳此刻就一个想法:金兖这厮好恶毒,这是想害死她啊!! 第72章 太子来了,你惨了 人固有一死,早死或晚死。 固然知道可能有危险,但谁让她现在心情极差,那就不在乎什么原则规矩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人都来了,不听两曲,对不起自己。 于是秦婳把梦秋赶去弹曲儿,把另外一人喊过来斟酒。 感觉被针对的梦秋公子满含怨念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乖乖抚琴。 美酒、美食、美男,秦婳堕落的想,若是自己没跟太子成亲,那她一辈子都不要成亲,赚够了钱,就过这种纸醉金迷的日子,人间天堂。 当然,秦将军一定会打断她的腿,嘶,想想就疼。 旁边的金兖不老实,整个人都快黏到人家花魁身上了,那不要脸的样子真是让人没眼看。 好听点儿是浪荡子弟、风流多情,不好听就是色批流氓。 不过万花楼里规矩重,他也就只能闻闻,想吃一口可不容易。 就在秦婳唾弃金兖的时候,梦秋弹完曲子走过来,挤开了给秦婳倒酒的人,姿态优雅的坐下。 “公子许久不来,那钱夫人来找了你三次,每次都是都揪着在下不放,闹得楼里不得安宁。” 秦婳好奇的上下打量一眼:“那可有人救你?该不会……” 梦秋黑脸:“她只是来找人。” 闹是闹了,但他没失身。 秦婳:“哦,这样啊。” 那失望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想起自己那几日的遭遇,想发火,可眼前这人是客人,当初还帮了他的忙,有火气也只能憋着。 然后秦婳翘着二郎腿,大爷一样坐着,吆五喝六道:“愣着干啥,倒酒。” “爷可不是你们楼里的,那钱夫人闹事跟我可没关系。” 梦秋一言难尽的看着她,然后乖乖倒酒,谁让人家是大客户,他无权拒绝呢。 是的,万花楼的花魁有很大的自由,接客可以自己选,秉持着自愿寻知音的高格调。 但开门做生意,谁不是为了钱? 格调有了,钱也得赚啊。 只要付出花魁当日出场费的十倍,花魁只要不是有客,必须出来陪客。 金大公子就是这么干的,而那位钱夫人也是这样,不然梦秋怎么会去侍候她,都是为了钱。 不过出场归出场,仅限于弹琴、聊天、喝酒,若是想做些下流之事,那可是不允许的。 秦婳瞥了眼已经被花魁灌了两壶酒的金兖,胖胖的金公子,脸上带着面具也遮盖不住他那颗骚动的心,一个劲儿的往人花魁身上贴。 丢人。 万花楼主打的是风流却不下流,可这种声色场所,又有几人真的当正人君子?放浪形骸者比比皆是。 金兖这般,也只能证明他是俗人罢了。 金兖从不掩饰自己女色的欲望,就好像秦婳是明晃晃的喜欢钱。 都是俗人,没那修行,何必非装什么无欲无求,装了也不像,还难受得慌。 花魁为了躲开金兖,主动提出要行酒令。 做生意金公子在行,读书却不行,但行酒令降低难度,大俗及大雅,不过是玩儿,所以不必较真。 反倒是秦婳,张口间关山月明、大漠长歌,遣词用句并没有那么仔细考究,但直白豪迈,有着将军的风流潇洒,独具魅力。 眼看着三人都被秦婳吸引,金兖气愤的闷了两倍酒:“臭显摆!” 秦婳毫不客气的嘲讽:“你这是嫉妒,金公子还是少去那温柔乡,多读几本书。” 金兖冷笑:“小爷是可以读书,那生意可就交给你了,反正小爷是不差钱的。” 秦婳气笑,这是掐住她命脉威胁是吧? “我错了,金公子如此出色,哪儿需要那些无用的装饰,金公子就是最厉害的。”你厉害,你能赚钱,你是大爷,成了吧? 看到秦婳如此卑微,金大少爷昂着骄傲的脖子哼了声:“算你识相。” 两人斗嘴斗得起劲儿,外面传来一阵骚乱,主要是凄厉的求饶声,穿透力极强,整栋楼都听见了。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都不用商量,几乎所有人都掀开帘子,或光明正大,或满不在乎,总之都把注意力分散了些到楼下。 秦婳和金兖也是一起出去了,然后就看到了威风凛凛的金羽卫。 两人:“……” 对视一眼,金兖:太子来了,你惨了。 秦婳眯眼:他逮住我,你有什么好处?要死一起死。 金兖思索良久,眼里各种光芒闪过,在秦婳转过头的时候,胖胖的身躯愣是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就溜了。 等秦婳回头,人影儿都没了。 “呵,没义气的家伙。” --- 楼下的动静传上楼来,嘈杂的人声中秦婳了解了来龙去脉。 太子殿下坐着马车从大街上过去的时候,意外看到一个人,觉得有些眼熟,就派人去看,结果那人拔腿就跑,金羽卫一路追,这就追到了万花楼来。 刚刚那凄厉的惨叫就是那个被追的人发出来的,因为金羽卫打断了他的腿。 “当街行凶,还有没有王法?” “堂堂太子,不仁无德,残忍如斯。” “这天下真就没人能管管吗?” “呵,这就是储君,这就是夏朝的未来?若是天下落到这样的人手里,百姓还有活路吗?” 秦婳斜了那发疯的书生一眼,她是真的很想回答他,天下好不好,百姓好不好,这跟太子真的关系不大。 太子现在还是太子,但该遭难的百姓也没少遭难,该受苦的没少受苦。 太子虽然残暴,但他没杀百姓,别什么锅都甩给他。 你在醉生梦死的花楼里搂着姑娘无病呻吟,显摆你多忧国忧民,不觉得讽刺? 金羽卫把地上惨叫那人架着出去,有人眼尖的认出来了,惊呼一声:“那不是柳书文吗?” 不懂就问:“柳书文是谁?没听说过,很出名吗?” 旁边的人高深莫测的解答疑惑:“柳书文是柳学士的儿子,太子伴读之一,两年前太子受罚去了佛门,这柳书文就没怎么出现在人前,太子今天专门捉他,莫非这柳书文得罪太子了?” “指不定是清算旧账呢。” “什么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请不要吝啬的展开来说。 第73章 神子杀人,魔诱人心 那人高冷哼了一声:“这柳书文的姐姐是二皇子的侧妃,本来是二皇子一派,可惜他姐姐早早病逝,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跟二皇子关系淡了,后来他才被选到太子身边当伴读。” “两年前太子可是因为打伤了二皇子的腿才被罚的,那你想想,太子是残暴,但又不是疯子,无缘无故为什么打二皇子,而现在为什么又追着柳书文?这里面要是没什么问题才怪了。” 不得不说,来这里的人多少都是有身份的,嗅觉灵敏,知道的内部也多,最重要的是还带了脑子。 哪怕不是完全知道真相,却也分析得很有道理,比那些大义凛然脑子有坑的书生理智多了。 金羽卫抓了人就走,秦婳也没遇到太子出现在这里的情况,莫名松了口气,但随即脸就黑了。 明明还在生气,怎么就变成心虚了? 她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 再好的曲儿也听不下去了,秦婳起身走人。 金兖那个不仗义的渣渣,不提也罢。 ---- 秦婳慢悠悠的回去,顺便还给雪玲买了只烧鸡,雪玲吃肉,小福豆啃骨头,两个小家伙分工可明确了。 从偏门回到西院,刚把东西给了雪玲,就见林满月从里面出来,一脸凝重的走过来,略带着急:“太子来了,你快去换衣服。” 秦婳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还是男装,出现在太子眼中是万万要不得的。 太子妃经常男装出门鬼混,按照现在的礼教,都可以沉塘了。 秦婳想起那天太子发疯,突然间就不像去换回女装,做那个什么遵守规矩的太子妃。 何况太子又不是没有见过她的男装。 安抚了无比担忧的林满月,她大步往里走去。 太子坐在西院正堂主位喝着茶,一袭红衣耀眼夺目,让他的容貌更加俊美若神,同时一身凌冽冷气也让人无法忽视。 明明这人看着来者不善,秦婳却还能因为他的模样晃一下神。 比起王镜之百年不变的梨白,太子的衣服是一件比一件鲜艳。 黑到极致的玄色、艳到耀眼的红色、白色、金色、紫色、明黄,每一件都是流光一样的锦缎,金丝玉线绣上代表身份尊贵的龙纹。 华贵绚烂到极致,也冷漠黑暗到极致。 但再华贵的衣服都压不住太子的容貌,人间殊色,如神子落凡尘,又似魔鬼游人间。 神子杀人,魔诱人心。 遇到这种人,堪称灾难。 “回来了,过来。” 秦婳站在那里不说话,最终太子选择了先开口,说话声音冷淡透着不满。 秦婳回神,倔强的没有过去,冷声道:“殿下有事不防直说。” 楚云绛把玩着杯盖,漫不经心的问道:“还生孤的气?” 生不生气,彼此心里没点儿数? “不敢。” 堂堂太子,她哪儿敢生气? 楚云绛盯着她,幽暗的眸中划过什么,消失不见,他起身走过去,挺拔的身高让他可以俯视秦婳,看清她纤长颤动的眼帘,紧张抿起的唇角,她的内心可没表现得这么镇定。 不得不说,这个角度很让人满意。 伸手握住她的手,表情不变,手上却强势的将她手掌打开,将她受伤的伤痕展示出来。 伤口已经痊愈,只留下淡粉色的疤痕,这是为他挡剑留下的。 “你救宋钰是为了还人情,那救孤又为何?也是还人情?” 莫名的语调,但秦婳就是听出了其中的真意,宋钰竟然跟本太子是一样待遇? 秦婳抿唇,不明所以:“为什么要对比?” 救人而已,刚好遇到,又不是故意制造的事情,怎么还要有那么深的意义? 楚云绛缓缓倾身,气息靠近,明明眸色淡得清澈,偏偏眼尾带着一丝妖冶的红,勾人心弦。 “你说为什么?” 秦婳身体当时就有些僵硬,不好的感觉让她头皮发麻,想到上一次他靠近是做了什么,她就没法淡定,整个人如临大敌。 然而太子殿下还得寸进尺,一手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强势的把人桎梏在怀中,不忿的叹息:“要孤怎样提醒,你才能有身为人妻的自觉。” 倏而想到什么,声音透着危险暧昧:“孤欠你一个洞房花烛,也该补上了。” 五雷轰顶,差点儿没被劈傻。 “……”难以置信,合着半天就想了这些。 抗拒的想挣开他的怀抱,但他那双手臂力量却不小,除非下死手,不然还真拿他没办法。 突然就后悔,那天怎么就没敢甩他一耳光呢? 秦婳是不会自恋的觉得太子对自己有多少感情的,但男人的占有欲和领地意识她还是明白的。 当然,还有本能欲望的驱使。 说白一点,他把她当所有物,不允许她跟别人有关系,还……馋她身子! 一把扣住在腰上滑动的手,秦婳狠狠的瞪着他:下流! 太子可不承认自己下流,只是前不久发现太子妃这柔韧的腰握起来让人有些欲罢不能而已。 倾身将下巴搁在她肩上,总觉得不够,索性直接把人往怀中抱紧,语调温柔得诡异:“孤不会伤害你,不必这般戒备。” 秦婳:呵呵,是不伤害,是馋身子。 她真是服了这位太子殿下了,那么多女子想入这太子府,如温时惜那般,多柔软多娇嫩啊。 他是怎么眼瞎避开所有美好,最终看上她的? 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还能不知道? 身上大大小小伤痕无数,后背的伤疤至今消不去,这身子就跟破布逢起来的娃娃似的。 她倒是不觉得自卑丢人,只是恶劣的想,她要不要脸皮厚点,脱个衣服给太子看,等他亲眼看到了,估计就不是这个态度了,避之不及、后悔不迭。 在她忍受不了终于要动手之际,太子主动放开了手:“给你看样东西。” 放在旁边的三个箱子打开,金灿灿的,全是金子。 秦婳:“……” 敌军掌握我方命脉,我军危矣。 艰难的移开视线,痛心疾首:“殿下这是何意?” 她是那么好贿赂的人吗?她承认,别的不行,金子可以。 金子足够,让她做什么都可以,但卖身除外。 太子殿下你别太过分。 太子将她那艰难别扭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眼底浮现丝丝趣味,但一张一弛,当猎人他很有耐心。 “赔罪。” 秦婳懵了一下:“什么?” 太子负手,含笑睨着她,仿佛将她得心思看透:“孤一时情绪激动,请太子妃大人大量,原谅孤一次。” 堂堂太子低头赔罪,这般能屈能伸,还有那么多金子…… 秦婳真是恨极了自己不争气,明明心里还有些怨气的,怎么就……没了呢。 狠狠掐了掐自己掌心,强迫自己冷静,这么容易被贿赂了,太没骨气了。 第74章 太子爷裂开了? 太子离开之后,秦婳看着那三箱金子,再没有被贿赂的开心,只有满眼的冷漠和郁闷。 她爱金子是因为秦家缺钱,为了填军中的窟窿,秦家所有人都衣食从简,节衣缩食,到处抠钱,爱财也是被逼出来的,并非心里本身的欲望。 然而即便如此,她贪财也贪得理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非君子,没那么高的节操,但也不是那种什么钱都爱的。 太子这几箱金子也不过如此,但这代表的是太子递来的台阶,她不能不下。 人太理智了并不是一件好事,亦如现在,秦婳感觉自己都被分裂开来。 一边被太子的行为左右,一边仿佛局外人一般冷眼看着这一切。 这种感觉并不好,理智过度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而就在秦婳纠结郁闷的时候,太子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以一种让她措手不及的姿态。 “你就是我的妃子?” 秦婳看着面前一袭黑色寝衣、墨发披撒,神情冷漠如冰山高不可攀的人。 难以想象,这人是太子。 没有那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邪气和危险感觉,反而只有最直白的冷,生人勿进。 这是换了个人? 还问她身份?什么意思? 秦婳不说话,那人就这么看着她,目光里有淡淡的复杂,还有些许苦恼,但很快被冰冷淹没。 “怎么不说话?” 秦婳:“……” 想说的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你是太子殿下?” “楚云绛。” 秦婳:“嗯?” 太子看着她,一字一顿:“吾名楚云绛。” 秦婳:“……哦,知道了。” 太子楚云绛目光直白的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仿佛在说话。 秦婳抽了抽嘴角:“嗯,我叫秦婳。” 楚云绛想了想,点头:“阿婳。” 秦婳心口受了一击,阿婳,阿花?怎么像是阿猫阿狗的名字? “秦婳。” “阿婳。” 秦婳睨着楚云绛,眼里有杀气凝聚,对方明显察觉到了,试探伸手握住她,然后换了个称呼:“婳婳。” 这个称呼倒是常听到,但从这人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不过此刻秦婳暂且认了,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人,容貌是没错的,在太子府如此自由行走也没有别人,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装的?看着不像啊。 “殿下看起来跟往日不一样,怎么都不记得我了?” 太子皱了皱眉,似是在认真思索着什么,然后终于找出一个答案:“我……可能失忆了,有些事情记不住。” 秦婳眼皮跳了跳,啧,果真是太子殿下,忽悠人都只会这么个借口。 太子这情况明显是出了问题,但这跟秦婳也没关系。 “哦,那殿下还记得怎么回房间吗?天色不早了,我要睡了。” 白天应付那个性格诡异的太子爷已经够了,晚上不想见到他,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好相处很多,但人还是那个人。 秦婳准备关门睡觉,但楚云绛并不答应,他坚定的站在秦婳面前,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脸颊染上了不明的红晕,似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在秦婳奇怪的目光中,他艰难的开口:“我的小老虎丢了,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下。” 秦婳:“……” 微微歪头,与门口站着的林满月和玉筝对视,看到她们脸上的表情跟她一样离奇,心里安定了些,很好,震惊的不是她一个。 应该也不是她在做什么诡异的梦。 她能梦到太子杀了她,但绝不该是这种难以想象的情况。 “殿下的小老虎是什么样的?” 楚云绛皱了皱眉,想了想:“母后给的玉佩,小老虎,丢了。” 秦婳挑眉,突然发现了一点儿不对,眼前这个太子殿下怎么感觉……像个小孩子? 刚刚这语气,分明就是个斯文的小男孩,还有着孩子的天真纯善。 极黑之后是极白,这就是太子的另一面? 太子爷性格太过诡谲变态,这是自己都承受不住所以裂开了? “殿下的小老虎在哪里丢的?” 楚云绛严肃脸思考,摇头:“忘记了,母后给的,不能丢。” 秦婳点了点眉心,无奈扯唇笑了:“那这样好不好,现在已经天黑了,该睡觉了,殿下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我们再一起找小老虎好不好?” 小孩子嘛,哄一哄,把人哄回去了,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了。 然而秦婳忘了,小孩子虽然好哄,但熊的时候也是真熊。 一把握住她的手,倔强又坚定:“不行,一定要找到,不然明天母后会生气的。” 秦婳笑意僵住,所以你一定要找玉佩跟她有什么关系?小时候他们又不认识。 不等她多想,小太子直接把人拉了出去。 林满月他们想要跟来,被太子回头瞪了一眼,冷酷威严:“不准跟着。” 呵,看来小时候的太子也是挺霸气的呢。 不跟是不行的,太子拉着秦婳开始满宅子的找东西,惊蛰这群人也终于反应出来不对了。 金羽卫把林满月他们全部隔开,惊蛰和惊霜跟着一路保护。 没一会儿尚青书来了,一脸复杂的看着被秦婳忽悠着在挖坑的太子爷。 是的,太子在挖坑,拿着秦婳从花园旁边薅来的锄头。 秦婳也是被逼出此下册,熊太子一心要找玉佩,但又没有头绪,拉着她到处转。 虽然不至于鸡飞狗跳,但这么大晚上的到处绕圈,多少脑子有点儿病。 所以她问他小老虎玉佩是不是被他埋起来了,地面上找不到,挖地就能找到啊。 多弱智的理由,但这人信了,然后挖得特别起劲。 尚青书站在旁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上去打扰两人,而对于太子现在这个情况,他们都没有表现出丝毫震惊,只有复杂的怜悯和不忍。 突然,挖得正起劲的人栽倒在地,一直盯着的惊蛰和惊霜立刻出手,眨眼间把人带走了。 秦婳伸出去的手缓缓收了回来,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起来。 太子终于折腾完了,她可以回去睡觉了,但她这算不算是知道太子不得了的秘密,太子醒来之后不会杀人灭口吧? 第75章 一点儿都不乖 “太子妃?” 尚青书站到秦婳身侧,周围的人多余的人都走了,这一处格外空旷寂静。 “太子妃不好奇殿下怎么了吗?” 秦婳收敛神情,淡漠道:“这不是我该知道的,劳烦转告太子殿下,今夜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那果断走人的太子妃,本来还有些犹豫不想说的尚青书反而生了逆反之心,非就要她知道。 “那是九岁的太子殿下,他很小很乖对不对?” 秦婳不赞同,一点儿都不乖。 尚青书拦住她的去路,执着的望着她:“太子在九岁之时丢了皇后娘娘送给他的玉佩,而后被人用这块玉佩引到了皇宫的地牢,他在那里待了足足三个月才出来,从此身上再无一片好肉,人也再无曾经的天真无邪。” “太子殿下梦魇之症是在去了佛门之后才有的,不定期发作,熟睡之后醒来只记得那日丢失了玉佩,不过明日梦醒之后他什么都不会记得。” “太子妃,世间没有天生的恶魔,太子也并非生来就是那般冷血。” “您跟太子之间的事情在下不能插手,只希望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殿下,请太子妃对他好些。” 说完竟是双膝跪地,给秦婳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刻谁都不能否认他的诚心。 而他也没有纠缠,嗑了头就给秦婳让开了道路。 秦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走了。 ---- “阿爹,阿爹……哥哥……婳婳好难受……” 弱弱的呜咽之声微不可闻,小脸蛋红扑扑的一片,双眼紧闭,已然被烧得神志不清。 七岁的小秦婳蜷缩在狭小的房间里,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道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门。 里面没有床,只有一块木板,这是上官家专门用来惩罚读书不听话的孩子的。 上官家是文官世家,比之那些大名号的家族相差也不是很远,只可惜的是时运不济,上官家的后代没有几人能坐上高位,以至于家族威望日渐微末。 但越是不景气,上官家越是重视教育,对族中孩子更是格外的严厉,且是少有的男女一视同仁。 学习严厉、规矩严厉,不说学业方面严苛到吹毛求疵,便是穿吃住行也恨不得用尺子量着。 稍微犯错就是戒尺、小鞭,一日犯上三次,晚上就得睡小黑屋。 那小小的屋子,什么都没有,没有吃喝、没有打骂,可但凡进去过的,出来都只有深深的恐惧,上官家孩子无不闻之色变。 而小秦婳这已经是被关小黑屋的第三天了,原因是她在上官家一众孩子面前展示了自己学的枪法。 小小年纪把长枪舞得虎虎生威,颇有秦将军的风范,让几位表哥看完发出了‘我也想要学’和‘我不想读书了,想当将军’的感言。 这一说不得了,那简直就是捅了上官家的马蜂窝,所有人大人脸色瞬间变得森严可怖。 小秦婳被认定带坏了上官家的风气,被舅舅请了家法,一顿鞭子打完之后,还被罚进了小黑屋。 外面大人正因为小秦婳这颗‘老鼠屎’坏了他们秦家的风气而愤怒,个个都忙着纠正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跟秦婳学,想起秦婳也是愤怒不已。 骂她是武夫之女,上不得大雅之堂。 一群人自顾不暇,愣是忘了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打得那么惨,还被关在小黑屋滴水未尽,不去想她是否扛得住。 还是一个表哥不忍心,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撬开了小黑屋的门才发现秦婳被烧得昏迷。 上官家请了大夫,大夫也被吓到,伤口溃烂、高烧不退,而且都烧了三天了,这就算治好怕也成傻子了。 上官家人没几人觉得心疼后悔,只是有些心虚,到底不是自家子嗣,出了好歹不好交代。 主要是秦炬是个武夫,而且武力高强,那段时日恰逢边关动乱,秦炬打了胜仗,一人斩杀上百敌军,军工赫赫,官至三品参将。 文人瞧不上武将,但也不敢惹。 然而他们后来还是想到了办法,把人医好,看不到伤疤就行,若是真的傻了,就说她染了重病烧傻的,这种事儿只能说是照顾不周,但也不能问罪。 算盘打好了,却没想到恰逢秦将军派人给自己女儿送小玩意儿,正好撞破。 一查之下,真相败露,上官家人百口莫辩。 小秦婳的伤还没养好,秦将军日夜兼程来了,什么也没说,直接带走了自己女儿,此后十年,与上官家再也没有往来。 “竟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难以入睡的秦婳揉着额头,刻意被忽略的记忆涌上心头,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拜太子殿下所赐,她今夜没得好睡了。 不对,应该是怪尚青书,无缘无故跟她说那些做什么?平白给她添麻烦。 上官家? 墨色的眸中盛满讽刺,上官家拼了命的想要往上爬,近乎虐待的教育族中子弟,可至今为止,也没听说上官家出一个什么人物。 她并非看不起自己那些表兄弟,她相信其中还是有聪慧之人,可再好的苗子,在遭遇了上官家那一系列的折磨之后,不死不残都是奇迹。 而她的外祖父,为了踏入神都这块地界更是费劲了心机,撺掇着她娘跟成了武将的秦将军和离,转身就将她娘许给了十二家之一的梁家人为继室。 而两年前她之所以会被选为太子妃,也是因为她娘将她的庚帖通过梁家老封君送到了皇后面前。 太子选妃,但梁家没有适龄的女儿,上官家倒是想送,可身份太低,连名帖都不配。 当时也许只是想博一把,谁曾想太子当真就选了秦婳。 在大婚之前她娘上官韵敦敦教诲,句句不离上官家,说上官家和梁家都是她的底气。 上官家和梁家好了,她才能在太子府站稳脚跟。 而早就断了联系的上官家在那时还很阔气的给了一份不菲的添妆。 大婚当日,上官家可是来了将近十人相送,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出了一位太子妃,上官家荣耀的日子似乎指日可待。 可惜,美梦虽好却太短暂,大婚当日,太子一拳打碎了他们的春秋大梦。 第76章 杀个太子陪葬 太子连洞房都没入就被罚去佛门修行,太子妃完璧之身守活寡,这已经不是能否获得荣耀好处的问题,而是丢人呐。 太子妃成了众人嘲讽的对象,上官家这些上赶着的亲族如何能逃得过? 享受了一段时日因为太子妃带来的虚荣,被人恭维得飘飘欲仙,结果一夜之间被打入地狱不说,还被众人轮番踩踏。 上官家来得多张扬,走就有多狼狈。 此后两年多,秦婳再无见过上官家一人,也没再见过梁家人。 因为太过失望,秦婳早已经将这些人抛之脑后,而今日骤然想起,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将前因后果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造成她如今这般境地的罪魁祸首从来不是太子。 当然,这个真相并非现在才知道,秦婳其实一直都没怨过太子,两年前选妃之后,时间仓促,太子也很忙,但他拍了尚青书监督此事,大婚之时更是亲自迎接,给足了她这个太子妃颜面。 虽然当日他对她唯一说的一句话就是用不了多久就会休了她,那在别人看来是羞辱的决定却成了她心中的希望。 太子去佛门那两年,她是真心诚意的盼着他归来,从未怨过。 若是太子当真依言休了她,说不定她还会感激他。 所以,她现在跟太子之间有怨气并非因为婚事,也不是她空守两年遭人白眼的郁闷,而是堂堂太子言而无信! 他明明答应过的,为什么出尔反尔? 明明说了会休她,让她心心念念等了两年,现在回来却又不知道抱着什么目的接近她,故作亲昵,引人误会。 他明明是冷心无情,却总是将她逼得无路可退,还抱着那些算计逗弄她,又是亲又是啃,还喂她喝血,甚至现在居然还想跟她圆房。 他把她当什么了? 明明她从来没有恶感,可他愣是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她的雷点,逼得她现在想起他来都没多少好,只有排斥。 不知道他这是想留下她这个太子妃,还是想逼她杀个太子陪葬。 想想他做的那些事情,越想越气,讨厌是真讨厌,可被亲被抱是事实,而太子虽然做了不少坏事,可平日里也有好的,比如他在她面前并不傲慢,在皇后和她之间也是护着她。 送礼也是毫不吝啬,一箱子一箱子的,全送她心坎上。 想着想着给自己想得难受了,讨厌不能彻底,喜欢也谈不上,这人还时不时的拨弄一下她暴躁的神经,就真的很过分。 而现在这个过分到让她快忍无可忍的人却在今日给她表演了一场真傻子的戏码。 想想尚青书说的那些,秦婳紧蹙眉心,纠结又无语,许久之后长长叹口气。 罢了,她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 若太子下次真的再梦游来她这里,她对他好点就是。 当然,仅限于他傻的时候,清醒的那个变态,有多远走多远吧。 ----- “婳婳,婳婳?” 秦婳回神,茫然的望向林满月:“满月姐?” 林满月没好气的敲了敲她额头:“跟你说话呢,想什么去了?” “哦。”秦婳晃了一下脑袋,询问:“你刚刚说什么、” 林满月无奈,只得重新说一遍:“送往黑龙关的年礼已经备好了,你看看要不要添点儿什么。” 好像是这么个事儿。 秦婳打开面前的单子,这是林满月安排的,多是神都独有但黑龙关不会有的,以干果、腊味、布匹、器具等一系列好保存耐运输的为主。 秦婳是十五岁那年回的神都,再过三个月二月十三是她十八生辰,快三年了。 这是她在神都过的第三个年,也是第三次往边关送年礼。 秦婳看着那纸张,思绪又忍不住飘远,但她不会放任自己再去多想,连忙止住念头,同时做了一个决定。 “满月姐,你跟姐夫回去一趟吧。” 林满月惊讶的看着她,不敢相信:“婳婳,你说什么?” 秦婳将单子递过去:“把库房里那几箱金子带上,别人送我不放心,顺便帮我看看我爹和哥哥他们。” 林满月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拒绝。 “我要陪着你。” 秦婳轻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哪儿还需要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太子在府里,旁人不敢欺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让姐夫跟你回去。” 她握着林满月的手:“就是辛苦你要跟姐夫劳累一次,回来的时候帮我多带点东西,我喜欢什么你知道的。” 林满月叹气,话都说到这里了,她如何还能拒绝? 雪玲突然间跑过来,一把扑进秦婳怀里,紧紧把她抱住。 “我陪着婳姐姐。”双眼睁得老大,圆溜溜的,坚定无比。 这是生怕把她也一起丢给林满月带回黑龙关呢。 当年雪玲是跟秦婳一起来玩儿才到的神都,结果秦婳却被选为太子妃,注定要留下之后,秦婳提过把雪玲送回黑龙关,雪玲死活不愿意,她就要跟着秦婳,秦婳去哪儿她去哪儿。 秦婳失笑:“好,你陪着我。”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林满月没想到这个计划里还有她,得赶紧准备一下。 --- 秦婳今日之所以会发呆,其实是在想太子的事情。 尚青书说太子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她在等,看太子今天有什么反应。 不管是昨天他送金子来赔罪,还是昨晚梦魇之后的行为,总该有点儿反应。 而不管哪种,看起来都不太好应对啊。 不过她还没等到太子的反应,倒是先等来了宋家人。 吏部尚书宋菁和宋夫人王氏。 夫妇二人带着厚礼,递上拜帖,是来感谢太子妃对宋钰的救命之恩。 说来也是神奇,神都各家对太子府避之不及,讳莫如深,仿佛躲瘟神一样,谁都不想沾染太子,宋家显然也是,可偏偏他们现在却不得不恭恭敬敬的上门,千恩万谢。 这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得传出去,成为一大稀奇事儿。 不过对宋氏夫妇来说,上门感谢之事再别扭,他们也必须来。 第77章 蠢蠢欲动,不可言说 那日猎场情况紧急,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危险,也是连护卫军都束手无策的僵局。 若非太子妃出手,宋钰怕是真的没救了。 救命之恩,虽然外面都传言太子妃是为了救太子才出手,可若宋家就这么糊弄过去了,那也会为世人所不耻。 不管什么原因,救了性命是事实,然后两夫妻就来了。 突然被通知要去接受拜见的秦婳:“……” 她都忘记这一茬了。 为了救个宋钰,太子跟她都打起来了,这两天光顾着气太子去了,真没想起宋家人来。 她自认为是欠了宋钰一次,所以救他一次两清,可宋家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思想偏差,造成了现在这意料之外的局面。 见是必须要见的,她又不是见不得人。 秦婳拿起胭脂递给玉筝:“好好画。” 玉筝很是意外,因为秦婳平日里很少用这些,但她也没说什么,东西买来了就是用的,主子都要求了,她听命就是。 天气越来越冷,秦婳穿的衣服也厚重了不少,出门之时外面还罩了狐裘。 为了不让人看起来像是缩在衣服里,发髻高高盘起,点缀牡丹、流苏金步摇,一身本就华贵雍容,再加上恰到好处的妆容,胭脂红霞,瞬间整个人就多了几分气色。 容貌娇艳,仿若沾染了水珠的花朵,竟是将那一身的装饰都压成了陪衬。 颇有几分国色天香的昳丽风姿。 秦婳难得画一次盛装,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也是有些惊艳,好看的人还不能自恋了? 也亏得当初皇后派人让她学了不少规矩和礼仪,不然配上这一身,不知道得多别扭。 其实秦婳也不想这样,但谁让她用真面目见过宋尚书呢。 当初她只是放东西然后走人,掉下房梁完全是意外,要是知道有那样的失误,她绝对会带个面巾。 往事不可追,只能现在扫尾。 她的男装和女装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但瞒不过那些眼尖的老狐狸。 为了不被发现蛛丝马迹,她不得不刻意装扮一下,这样才能保证不露馅。 事实上她确实装扮得够严谨,不但没露馅,反而让事情发展去了不可控的方向。 比如转头看过来的太子爷,一眼看到之后再没移开,剔透的琉璃眸中都溢出丝丝笑意,深藏的欲望惹红了眼尾却又被他压了下去,只是将眼前之人锁定,那是恶龙的占有欲,伸手:“爱妃来了。” 太子爷喜欢牵手这一点秦婳了解,但不是那么想接受。 还有他那目光她不喜欢,这人真实掩饰也不掩饰得彻底一点,那让人背脊发凉得感觉实在难以忽视。 这人要是想杀她,秦婳估计还能冷静一点,但他馋她…… 没伸过去,反而行了一礼:“殿下。” 太子往前一步把她扶起来,顺势握住她的手掌,劲自将人拉到身边:“不必多礼,可还生孤的气?” 说着就让人拿上来两个碟子,里面装的是新鲜的橘子:“这是甘州上供的蜜橘,刚到的,快尝尝,孤让人给你送了两箱过去,吃完了还有。” 这讨好实在是明显。 秦婳凉凉的睨他一眼,这位太子殿下的脸皮也是异于常人的厚。 所以她发脾气还是生气对他来说是一点儿伤害都没有吧? 一个剥好的橘子送到面前,秦婳倒是想拒绝,可看太子那架势是要掰开直接喂她嘴里。 连忙接过,顺势吃了一块,挺甜的,就是有点儿凉。 等她拿起下一块想要吃的时候,太子突然倾身过来,一口将她即将送到嘴里的橘子吃了,唇瓣擦过她的手指,留下烫人的触感。 秦婳都顾不上太子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自己的手,表情快要裂开。 宋氏夫妇进来的时看到的就是太子夫妇如此‘恩爱’的画面。 太子吃着橘子,满眼含笑,宠溺的看着太子妃,而太子妃微垂着眸,含羞带怯。 这俨然是新婚夫妻的相处氛围,蜜里调油,羡煞人也。 也是,太子大婚之日一去两年,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夫妻二人自然要好好恩爱。 秦婳:不认,这是诽谤,谁含羞了?谁恩爱了?她都快崩溃了,哪儿看出来的蜜里调油? 都是胭脂惹的祸,她为什么要涂胭脂? 秦婳羞愤不已,本不是爱脸红之人,偏偏那胭脂为她增添了红霞,愤怒的模样配上那娇艳欲滴的妆容,让她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憨可人,她自己毫无所觉,却不知一旁的太子却看得饿了。 本来只是顺势而为娶个妻,回来之后也只是想逗弄一下她,满足自己的恶趣,但心口不一样的跳动,那升腾的痒意。 蠢蠢欲动,不可言说。 之前只觉得太子妃那腰肢柔韧纤细,檀口生香,此刻却意外发现这太子妃真实哪儿哪儿都长得合他心意。 “微臣(臣妇)拜见太子、太子妃娘娘。” 宋氏夫妇跪下,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太子端正了坐姿,抬手:“平身。” “谢殿下。” 两人起身,宋尚书对着秦婳又是一礼,不是跪拜,而是文臣之礼。 再次整理衣冠,拱手,深深拜下。 文臣大礼,尤其是如宋菁这般身份,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行这般大礼的。 这一礼,足见郑重和诚意。 “犬子不自量力,招惹祸事差点儿丢了性命,承蒙太子妃娘娘相救,今日我们夫妇二人特来感谢。” 宋夫人也跟着行礼,浅浅含笑,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看着秦婳:“本该带着明珠那小子来的,但他伤势太重,至今不能下地,还请太子、太子妃娘娘见谅,等他痊愈,定会带他前来叩谢娘娘。” 真心和假意其实很好分辨,秦婳能感受他们的真诚,感受他们那一片爱子之心。 救宋钰只是因为那日她把宋钰丢去了巷子里做局引来宋尚书。 一劫一恩早就抵消,他们这般千恩万谢,秦婳倒是有些受之有愧。 不过真相是不能说的,且记着吧,就当结一份善缘。 佛家的说法,她不咋信佛,暂且用一用。 第78章 太子爷且作吧 “二位客气了,这段时日殿下身体不好,当时疯马快要伤到了殿下,本宫情急之下才出手,没想到马背上的竟是明珠公子。” “救人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二位如此重礼。” 吏部尚书,当朝从一品大官,还是宋家家主,哪怕秦婳是太子妃也得客气,这番话她也说得极为诚恳。 宋家夫妇感激不是假的,报恩也是真心,但听到秦婳如此坦诚谦虚,并未有挟恩的高傲,顿时对她好感更盛。 “娘娘高义,宋某敬佩,然而滴水之泽,却是我宋家甘霖,娘娘受之无愧。” 宋大人亲自送上单子:“犬子鲁莽,惊扰了太子殿下,又得太子妃相救,我们夫妇二人感激不尽,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请太子、太子妃笑纳。” 感激救命之恩是真,向太子请罪倒是成了顺带的了。 宋大人这主次弄得有点儿微妙啊。 秦婳忍不住瞥了太子一眼,他依旧端坐着,尊贵俊美,仪态矜持,看不出是否不开心,这是不介意,还是心里想着什么危险的事情? 秦婳不好意思收礼物,但太子好意思,当真伸手接了。 只要不是太穷太失礼之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打开礼单去看人家送了什么。 秦婳本也不在乎,但她一不小心撇到外面一群人正往里面搬东西。 那大大小小的箱子可不少啊。 太子让两人坐下,宋菁和太子没什么好聊的,干脆闭嘴,但宋夫人却明确的表示了对秦婳的喜欢。 靠近秦婳坐着,找些神都的趣事说给秦婳听,都是些无伤大雅而秦婳又不知道的。 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宋菁居然提起了秦将军,原来他与秦炬还有些交情,当年同为翰林院编修,他还跟秦炬吵过一架。 关系算不上好,但是佩服他的为人,文武双全,天下难得。 坐在一侧看戏的太子挑眉,看着三人越聊越和谐,这情景,实在是有些玄妙。 秦婳用他来当挡箭牌并不意外,武将之人特有通病就是耿直,她为还人情救人,人家这般热情定是心虚,他给她铺了路,现成的借口。 而让太子意外的是她这耿直带来的反应。 宋氏夫妇这样的身份,拉拢巴结者不再少数,阅历丰厚,早就成人精了,想让这样的人真心的欣赏可不容易。 感恩、欣赏,这可比巴结和拉拢更难。 便是他这个太子,在宋家主眼里怕是也没多少分量,但他的太子妃却误打误撞做到了。 太子妃现在身份尊贵,但宋家夫妇与秦婳隔了辈,真要说是聊不起来的,但宋菁却找到了秦炬这个话题。 没有刻意讨好,而是恰到好处的提起,不动声色的夸赞,老狐狸的人心算计就在这里表现出来了。 而他这个太子妃呢,平日里对他防备重重,冷酷又淡漠,但此刻却笑意满满,双眸中都是光芒,提起父亲满眼孺慕。 这是他从未看到过的神情,仿佛泛着淡淡的柔光,让她整个人都添了柔美可人。 刺眼! ----- 送走了宋家夫妇,秦婳才发现今日情绪外露了太多。 如他们这般人精,她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秦婳能感觉得出来他们的照顾,想让她别这么拘谨,也知道这是一些交际的技巧和手段。 一点点小心机,她不讨厌,相反,听了宋菁说起老爹以前的事情她很开心。 而这开心一直持续到太子爷命人把宋家送来的所有东西送入他的库房。 他的库房?!! “爱妃这是什么表情?” 某位变态的太子爷恶意满满的看着她变脸,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情意绵绵:“爱妃因为孤才救的人,孤深受感动,放心,孤以后一定好好对你。” “救宋钰不是你的本意,这些东西想来爱妃也是不愿收的,孤只能勉为其难收起来,绝不让它们成为爱妃的负担。” 秦婳本来没多在乎这些礼物,压根儿没想到这事儿,可被太子这么一说,瞬间感觉到了肉疼。 做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 秦婳气得咬碎一口银牙,半天才憋出几个字:“我真实太感谢您了!” 最终秦婳还是没能拉下脸跟太子挣那些礼物,气得甩脸走人,结果走出老远还能听到太子那愉悦的笑声。 秦婳那叫一个气啊。 狠狠一掌拍在柱子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回去揍他一顿。 尚青书路过之时看到柱子上陷进去的手掌硬,咽了咽口水,啧啧,太子爷且作吧。 等把太子妃彻底惹毛,有你后悔的时候。 楚云绛难得开心一次,是真的笑得开怀,他这太子妃真是太有意思了。 逗弄起来一点儿心里负担都没有,看着她吃瘪愤怒的样子,乐得心里的阴霾都尽数消散。 他大笑着,眉眼飞扬,眸光潋滟生辉,仿佛一副绝美的画卷活过来一般,可惜这难得的美景没人欣赏,也不敢欣赏。 他笑了好久,直到尚青书靠近,那些笑意才一点一点尽数收敛。 尚青书都被太子吓了一跳,这般开怀肆意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疯魔,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殿下,柳大学士来要人了,宋尚书出去的时候刚好遇上,柳大学士想让宋尚书帮忙说几句公道话,宋尚书拒绝了。” 柳相如柳大学士,在国子监当讲师,尊称一声柳大学士。 柳书文就是他的孙子。 太子扣了他唯一的嫡孙,他不得不亲自出面,他儿子那一辈可没人敢开口跟太子要人。 太子懒洋洋的翻动着手中的礼单,表情漫不经心却冷意凝聚:“把人给他吧,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 而被关在太子府地牢的柳书文已经被废了双手,身上没有更多伤口,实际上却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 尚青书刚刚才从那边过来,亲眼看见了柳书文被废的过程,并没有丝毫不忍,既然敢背后捅刀子,今日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属下领命。” “对了。”太子喊住人,把礼单递给尚青书:“拿去算一算,所有物品半价折成银票给太子妃送去。”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太子觉得他本人应该拿一半,理直且气壮。 尚青书好像明白太子妃为什么气那么厉害了。 “遵命。”人家夫妻俩的事情,他还是闭嘴不参和了。 第79章 佛陀座下,地狱无间 柳大学士没想到自己那么容易就接到了孙子,然而当柳书文被拖着送出来之后,他才惊觉自己心放得太早了。 这太子府可是那么好进的?便是谢家人得罪了太子,进去也得脱一层皮,更遑论柳书文那背后捅刀的背叛。 不死也绝不会好。 果然,检查一番,双手经脉被挑断,柳书文最善丹青工笔,以后怕是连画笔都拿不起来了。 而最惨的还不是不能绘画,而是柳书文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整个人全身抽搐,情绪癫狂,连自己的亲爹亲爷都不认识了。 “书文,书文啊!” “爹,书文他这是怎么了,太子简直……” 柳书文的父亲想要控诉,柳大学士死死捂住他的嘴,自己也是激动得牙关发抖:“闭嘴,回去说,这里是太子府。” 太子这个杀千刀的暴君,残忍无道,没有人性。 这比杀了他孙儿还残忍啊。 可惜,他们只能心里狂骂诅咒,嘴边却不敢说一句,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报复的对象。 太子动了私刑,把人伤得这么重。 不管是报官还是告御状都可以了,可柳家人却闭口不言,只是把人带走,半点儿报复的举动都没有。 是畏惧太子尊贵的身份,还是因为……心虚。 “殿下,人被带走了,柳家人没敢闹。” 尚青书丝毫不掩饰对柳家人的嘲讽:“他们这不是不想闹,而是怕殿下报复呢。” 谁都知道疯子无理、疯子杀人是错的,可谁又不害怕自己是下一个被疯子弄死的对象呢? 明明是他们先背叛了太子,可太子报复之后他们又觉得是太子恶毒。 他们怨恨着太子,却又不得不将怨恨咽下,不是不恨,而是等待着能将太子一击必杀的机会。 太子已然得罪了太多人,若是有朝一日他被皇帝厌弃废了储君之位,扑过来吃肉饮血者不知凡几。 可这些人却不知,偏偏太子越是暴戾越是孤僻,皇帝就越不会动他。 因为在皇帝眼里,太子就是他一言就能废掉的存在,他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不需要做太多,多的是人将太子撕碎。 而太子的存在却恰到好处的彰显了他身为父亲的宽容无奈、身为帝王的仁德包容。 再也听不到有人指责帝王无德,再也没人盯着他的大大小小事指手画脚,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太子身上,每当太子有个什么动作,弹劾太子的折子就如雪花一样堆积,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 太子俨然已经成为挡箭牌一般的存在。 皇帝清楚、太子清楚,但别的人可就不知道了,只以为宣帝是顾忌着谢家呢。 而那谢家……又何尝不是靶子? 太子不再提柳书文之事,那日遇到也是巧合,顺便惩治一下这个当了走狗的小人而已。 而太子的手段在尚青书看来也已经算得上仁慈了,好歹还留着一条命。 两年前,柳书文一本画册可是差点儿要了太子殿下的性命啊…… 佛门两年清修?那佛陀座下,地狱无间,两年地狱行,是他们亲自把恶鬼放了出来。 ----- 秦婳在傍晚之时又收到了太子送来的礼物,一个小小的匣子。 螺钿花漆木匣,小且精致,很是漂亮。 秦婳以为这次送的就是个首饰盒,上次也送过了,很漂亮,不过比这个大点儿。 她这气儿消得差不多了,但也不接受礼物。 太子总是戏耍于她,她也是有脾气的。 然而,当那匣子打开,小小的匣子里放的全是银票,最顶上的一张直接是万两白银。 随便翻了翻,下面小了些,但也是千两百两。 这么一摞银票,那至少也是十万两有余。 秦婳差点儿没被气死,又来这招? 很有骨气的把匣子推回去:“给太子送回去,本宫不收贿赂。” 每次把她气到炸肺,过后送些钱财就想息事宁人,把她当猴子耍吗? 尚青书狐狸般充满算计的目光一转,叹口气:“娘娘误会了,这是宋大人送来的那些礼品,太子让在下折成银票给娘娘送来,若是娘娘不喜,那在下只能拿回去让殿下处置了。” 秦婳惊讶得睁大眼眸:“这是宋家送来的那些?” 送个礼就值十万两,这也太阔气了吧? 虽然她看到那一箱一箱的东西就觉得不可能钱少,但这也超出预期太多了。 尚青书笑得眯眯眼:“回娘娘,正是。” 秦婳惊叹于宋家的大手笔,将银票数了数,足足十三万两。 “宋家这礼也太重了。”豪气得让她嫉妒,虽然这是送给她的。 尚青书倒是一脸淡定:“宋家嫡子自然是值钱的,这里还只是其中的一半。” 秦婳愕然:“这……这才一半?” 那不是说宋家送来的礼品值二十六万? “那另一半呢?” 话一出口,秦婳觉得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 尚青书有问必答:“自然是在殿下那里。” 秦婳:“……”久久无言。 她想过自己会死,马革裹尸,暴尸荒野,死无全尸,多惨她都想过,且早已经接受那样的结局。 但她独独没想过,也许有一天她会被太子爷气死。 不但没想过,她也不接受这种憋屈的死法。 “不用了,拿回去吧。” 秦婳将整个箱子送了回去,平静无波。 她本就没想要宋家这一份谢礼,她之所以气,是被太子戏弄她的态度气到的。 从没有因为失去这一笔横财而懊恼半分,自然也不会有贪婪之心,刚刚也只是惊叹于宋家的阔绰而已。 尚青书拿着盒子,试探问道:“那太子妃可有别的要求,在下好一并给太子带去。” 比如直接要礼品原件,或者要全部什么的,提了要求他才好去完成啊。 倒不是尚青书图省事不自己揣摩,而是这位太子妃不太好揣摩,怕自己拿捏不准又得罪了她。 想想她的英勇事迹,想想柱子上的那个手掌印,他觉得那不是自己能承受得来的。 秦婳迷惑的看着他,看不懂他的花花肠子,但有一点还是很明确的:“那就劳烦少詹事大人给太子殿下带句话,我最近不想看到他,一点儿都不想。” 尚青书:“……”心里为太子殿下点蜡,得罪媳妇儿这种事儿,他这位下属爱莫能助。 第80章 换了谁都得变态 太子妃武力值深不可测,而太子却偏偏热衷于挑逗太子妃那本已经愤怒的神经。 哪怕尚青书有千万般的计谋也挡不住爱作死的太子爷。 心累~~~ 不过作为太子爷最忠心的狗腿子,尚青书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做点儿什么。 “太子殿下去了宫里,短时间娘娘怕是看不到他了。” 果然这话勾得太子妃看了过来,尚青书故意露出苦涩模样:“殿下废了那柳家小儿,圣上传话,多半是问罪。” 说着倒是有了几分真正的伤感:“娘娘应当不知道殿下动手的原因吧,两年多前,现在应该块三年了,那柳书文画了一本图册,内容是太子殿下与一位宠妃私会,图案逼真传神,内容不堪入目,细节描绘刻画精细,完美的展现了他的技巧,说不是亲眼所见都没人信。” “这图册被送到了圣上面前,龙颜大怒,罚了太子殿下八十断骨鞭,将殿下关在地牢一个月,那可不是半条命,是九死一生,就差一口气殿下就死在了那地牢里。” “圣上罚了人,明面上也把这丑事压了下去,那位宠妃暴毙,表明看起来这件事情就过去了,也是那时皇后娘娘才着急给太子选妃,想早早让这件事情揭过。” “娘娘可知,为何太子殿下会在大婚之日控制不住对二皇子出手?” 秦婳无言,真相还用猜? 尚青书敢说出来,那所谓与宠妃有私情之事太子怕是被冤枉的,而冤枉他的就是这位二皇子了。 生生受八十断骨鞭,这要换做武功弱一点的,怕是直接就被打死了。 又是鞭打又是关押,遭了冤枉却百口莫辩,太子的怨气可想而知有多深。 十九岁的少年郎,正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年纪,结果却背负这一身脏水,满腔冤屈。 受了那么多的罪,偏偏又在最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别人的陷害,若是这般还无动于衷,那就是神人了。 而一切的罪魁祸首,二皇子残了,还是太子亲手打的,皇帝丝毫没有惩罚,二皇子依旧是尊贵的二皇子,甚至至今都没人知道二皇子做了什么,世人提起都只道太子暴戾残害兄长。 就连那最该死的柳书文,这两年也活得好好的。 没有公平,没有正义,这就是赤裸裸的针对和偏心。 罚太子去佛门是何意?让佛门化解他的怨气,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突然间就能理解太子为何变态了,换了谁都得变态。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秦婳不回话,尚青书也点到即止。 “打扰娘娘了,在下先行告退。” 尚青书人是走了,秦婳却因为他的话不好过。 他说的是秦婳不知道也不曾探寻的真相,这两年多她深居简出,几乎没有与任何神都的贵女夫人有交集。 不是害怕别人瞧不起,也不是怕被人说闲话,而是她不在乎。 她从未有身为太子妃的觉悟,记住的唯有太子说的那句话。 两年前她见过太子,周身都是冰霜冷风,目中无人、生人勿进,她以为他是嫌弃她这个太子妃,厌恶这桩婚事。 可后来却得知,她是他亲自选的太子妃。 而现在,她又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他遭遇了那样的冤屈之后却又不得不娶她,那时他是什么心情? ‘这场婚事不过权宜之计,迟早孤会休了你,还你自由之身,你且安分些,别给孤添麻烦。’ 当年的原话突然间就清晰的在耳边想起。 那时她盖着盖头,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觉得这话冷酷无情,仿佛对她有多排斥厌恶一般。 因为她心心念念是想要离开,所以他这所谓的排斥厌恶却刚好合了她的心意。 因为太开心了,以至于都没多注意太子。 仔细想来,赐婚圣旨下来之时,她就很是抗拒,还跟上官韵闹了一顿,后来的学那些规矩和礼节之时她也是满腔怨气。 她对这场婚事的不情愿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来,而那时身边之人都是太子和皇后派来的,她这边有风吹草动那边怕是都知道。 太子无缘无故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很可能就是知道了她的不情愿,那句话是为了让她安心。 无关情爱、没有暧昧,但当时的太子真没有对不起她。 对于尊贵的太子来说,那般的话语都称得上是善意了,当时他应当是真的想在不久之后放她自由,可偏偏又在那一日知道了真相。 啧,这样一想,她抓着那句话要挟太子和离,还因此怨恨太子,是不是显得她太无情无义、不识好歹了? 呸! 她那怨气仅仅是因为太子言而无信?难道不是他一次一次蛇精病的逗她? 非要挑战她的神经和底线,偏偏坏又没坏到底,好又好得诡异。 所以,她讨厌太子,单纯的是因为他这个人德性真的很讨厌! 她这是多闲,才在这里胡思乱想,甚至想着想着还觉得太子柔弱可怜委屈? 见鬼啊! ---- 直到晚上太子才从宫里出来,自己走回来的,看起来没受罚。 而秦婳才刚刚得知消息,太子爷就已经迎面走来了。 诧异的看着来人一脸冷淡,秦婳有些不确定的喊道:“太子殿下?” 这干净沉静的气质,怎么有点儿像那个小太子爷呢? 昨夜才梦魇过,今日又来,不该发病这么频繁吧? “婳婳。” 来人很熟稔的跟她打招呼,很好,是小太子无疑了。 秦婳不乐意见那个变态,可这小太子也折磨人啊。 “殿下怎么过来了?”可别又是找什么小老虎。 秦婳真心祈祷着,然而小太子下一句话差点儿让她直接自闭了。 “孤的小老虎丢了,婳婳跟我一起找找。” 命令的语气说着这种天真无邪的话,实在是违和。 秦婳可不想又陪着他在府里找大半夜,尤其是这人白天还差点儿把她气炸的情况下。 点点眉头:“今日身体不适,殿下若是想让人陪你,我这就去把温良媛唤来。” “哦,那温良媛殿下可记得?” 楚云绛定定的望着秦婳,半响吐出一句:“孤不记事,但不是傻子,不要她。” 良媛,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人了。 秦婳:“……”呵,这小变态还不好糊弄啊。 “那殿下自己去找想必也是可以的,惊蛰和惊霜武功高强,比妾身有用。” 既然不是真傻子,那她可就有话直说了,别想折腾她。 楚云绛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要他们,你陪。” 没有记忆的太子眼里没那么多复杂的情绪,但也并非是真的孩童,而且他不仅是不要惊蛰他们陪,甚至直接表现出了排斥。 惊蛰他们显然也知道,跟了过来也是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第81章 难道不能睡一起? 秦婳被楚云绛强硬的拉了出去,硬逼着她找那影子都没有的小老虎玉佩。 两人在府邸到处蹿,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宫里丢的玉佩,在太子府找。 不是傻子,但这做的事情跟傻子有什么区别? 况且这些地方昨天都来过了,难不成昨天的记忆他也忘了?可若是忘了昨天,他又是怎么精准找到她继续这件事情的? 一时间愣是想不通,但被太子拉着,她也没空细想。 终于,两人晃悠着来到了温时惜住的地方,温时惜不知是否得到消息,这个时候也没睡,三人就在回廊上来了一个偶遇。 “给殿下请安,给太子妃请安。” 身边的小太子周身气息都冷了下来,但秦婳来劲儿了啊。 既然睡不着,那就一起呗,总不能她一个人没觉睡。 “时惜啊,快起来,太子殿下丢了个玉佩,跟着一起去找找。” 温时惜正要说话,小太子怒喝一声:“退下。” 然后拉着秦婳的手走了。 秦婳:“……” 就算是九岁,那也是半大的少年了,尤其是对方还是在皇权灌注下长大、被大儒悉心教导的太子爷,不好糊弄哎。 后来秦婳也问过尚青书,为什么太子好像很排斥他们,每次梦魇都不去找他们。 尚青书:“九岁那年殿下还不曾认识在下,也不认识惊蛰他们,殿下也许在心里下了什么暗示,每次这般都不待见我们。” 这个理由秦婳暂且接受了,但为什么太子要来找她,还那么容易就接受了自己有个太子妃的事情呢? 九岁的娃娃要什么太子妃? 尚青书无奈:“娘娘,太子是只有九岁的记忆,但他并非真的九岁,记住自己太子妃也不是什么难事,只看他是否愿意记住。” 秦婳:……这话把她都给绕晕了,什么跟什么?还有,太子失忆了还能记住自己,她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不过这样一想,之前太子回来之后跟她说失忆也不算是骗她,只是这失忆跟她想象的不是同一种而已。 而现在,这个失忆不记事的太子累了,还想睡到秦婳的床上。 秦婳惊悚的看着他,这是闹那样:“殿下,你的寝殿在前面。” 太子疑惑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床铺:“你是孤的太子妃,难道不能睡一起?” 你在说什么胡话? 秦婳主动拉住他的手,好声好气的劝道:“妾身送殿下回去休息,下一次妾身再陪你找小老虎好不好?” 赶紧走,快点儿的。 别以为变成了小孩儿就能占老娘便宜。 小太子爷倒是很善解人意,想了想回答:“那就一起去孤的房间睡。” 秦婳:“……” 小小年纪,想屁吃呢。 “殿下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小孩子我就不敢打你?” 年纪小不是耍流氓的理由。 楚云绛突然伸手,一把搂住秦婳的腰,就着这暧昧的姿势,一本正经说道:“孤今年二十有一,并非稚童,再说一次,孤是失忆,不是傻子。” 秦婳冷笑着犟嘴:“傻子从来不说自己是傻子。” 她就是气,就是想怼他。 白天她怼不过那个变态就算了,这变态都失忆变小孩了还这么气人,实在是让人火大。 然而秦话很快就因为自己的倔强付出了代价。 气急的太子爷非要证明自己不是傻子也不是孩子,竟然一把扣住秦婳的脖子,径直吻了上来。 秦婳脑海中一片空白,瞬间忘了自己还要怼人了。 不同于之前血腥的吻,太子这次只是紧紧的贴着她,唇瓣相贴,气息交缠,一动不动,却让空气都变得燥热了。 鼻尖全是他的气息他的味道,好闻得让人迷糊,感受到他身体的力量,腰上的手掌更是烫得吓人。 外面冷风肆虐,秦婳却热得想冒汗。 没有维持多久,在秦婳脑子还是浆糊的时候,太子放开了她,很是严肃的强调:“别把孤当孩子。” 秦婳悻悻的转头,确实不是孩子,她知道了。 “放开。” 情绪渐渐冷静下来,理智回笼:“殿下应该不想挨揍。” 不管他是真傻还是假傻,都不是他借机耍流氓的理由,她真的会揍人的。 楚云绛放开了手,观察着她的情绪,许久得出一个结论:“看来你真的不喜欢他。” 他? “有记忆的我,他得罪你了?你们没圆房?” 秦婳恶狠狠的瞪着他,甚至摸出了自己的匕首:“殿下,我想清楚了,同归于尽吧。” 楚云绛:“……” 面对恶势力,小太子很识趣的选择了妥协,乖乖回去自己睡觉。 人走了,秦婳却不好受。 冷风灌进来,冷得皮肤都起了疙瘩,可脸上的热意却怎么都散不去。 之前太子亲她那两次,一次满嘴血腥,恶心压住了暧昧羞涩,第二次两人打架,亲吻中是你死我活的较量,亲完之后满心窝火,哪儿有什么不好意思或者心动? 偏偏这次只是贴着唇这么简单的动作,瞬间让她心乱如麻,无法平静。 这算什么,她竟被一个小屁孩儿给调戏了? 羞耻啊。 另一边,尚青书带着惊蛰他们不远不近的跟着太子,只想着护送太子安然回去休息。 不曾想走在前头的太子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过来:“离那么远作甚,还不滚过来?” 三人满脸诧异,愣了一下才走上前,再看眼前之人,哪儿还有刚刚的单纯稚气,一身邪佞的气息森冷骇人。 “殿……殿下,你这是?” 尚青书之前就觉得太子连着两日梦魇有些奇怪,以前可没这样过,刚刚还一直在忧心,太子是不是这几日受了刺激让病情加重了。 现在这情况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难不成太子今日根本没有梦魇,都是装的? 显然,太子殿下是个很开明的主子,很乐意解答他的疑惑。 “没有破绽不是,她都没察觉出来呢。” 说着唇角微勾,像是在回味什么,笑意邪恶又得意:“到最后还不是落孤手掌心了?” 尚青书:……他是看出来了,太子是真的很想挨太子妃一顿打。 第82章 热衷于带太子妃去喝花酒 “婳婳。” “嗯?” 秦婳从杂乱思绪中抬头,看到欲言又止的林满月,以为她有什么急事,连忙撇开那些杂念:“姐,怎么了?” 林满月走上前做到秦婳旁边,忧心忡忡:“婳婳,这太子殿下看着对你也是有意的,你怎么总是把人往外推?” 以往林满月还害怕太子残暴的名声,觉得那并非良人。 可现在太子明显是对秦婳有意,一次两次都主动来找人了。 太子再不好他们也是夫妻,眼下太子愿意主动,那夫妻之间自然是要和和睦睦的才好。 况且在林满月看来,那太子殿下如此俊美,也没表现如外面传闻那般残暴冷血,与他们家婳婳站在一起实在是般配。 只能说太子生了一张好相貌,实在是太能糊弄人,还有那什么好脾气,装得也挺像。 “你可是还生太子的气?” 秦婳无奈,怎么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因为被太子冷落两年才生气的,就不能是那厮不做人气她吗? 太子去佛门两年是被罚,哪儿有心情儿女情长。 以前不知道真相她没气过,现在知道真相了,更不会气。 “满月姐,这事儿我自己有分寸,你不要急哈。” 别催着她圆房了,这事儿没商量,现在她不打死那厮就不错了。 林满月望着她这样子,那是叹气又叹气:“婳婳,我知道你想着回去,记挂着伯父他们,可就算心有牵挂,日子也得过,你的人生该是以你自己为主。” 爱怜的摸摸她的头:“小丫头一个,干嘛学人家把什么都背在自己身上?你该为自己打算,为自己活。” “你天天操心,事事周全,把我们这些大人当什么了?” 秦婳想要反驳,林满月却倾身抱住她,声音温柔怜爱:“我们婳婳最好了,乖巧懂事,文武双全,是我们所有人骄傲的少将军,但是婳婳也是个姑娘家啊,要学会享受当下的生活。” “未雨绸缪、思虑深远并不是错,可为了那必将到来的劫难连一天属于自己的开心日子都没有,那多遗憾啊。” “你看当年战事那么吃紧,你姐夫都还知道来找我风花雪月,你怎么不跟他学学?” 秦婳:“……”倒也不必把姐夫拉出来当教材。 无奈又好笑,回手抱住林满月:“好啦,我知道了,不过感情之事勉强不得,我跟太子之间全看缘分,姐你也别逼我。” “行,我不逼你。”林满月笑道:“我回去告诉伯父,看他拿不拿藤条打你。” 秦婳心口酸胀,别扭道:“他可舍不得打我。” 以前在身边秦将军倒是挺嫌弃她的,分别这么久,估计背地里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呢。 有林满月这么一打岔,秦婳那些怪异的情绪消散了不少,太子?还是不想了,免得气死自己。 帮着林满月收拾东西,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霍栎来了一趟,带来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打扮朴素、行为谦卑恭谨。 “叩见太子妃娘娘,贱妾余王氏奉我家夫人之命来给娘娘送请贴,我家夫人得了几盆漂亮的绿萼梅,这几日天气冷了不少,竟是提前开了花,夫人喜不自胜,第一时间就想着邀请娘娘过府一赏,恳请娘娘赏光。” 请人入府之前先看拜帖,这位是宋家府上的,宋夫人身边的管事,也是王家旁支出来的,言行举止可见大族修养。 她嫁的是宋夫人家的门生,夫家姓余,余王氏,平日里称呼翠姑。 秦婳颔首:“宋夫人一片热情,本宫可不能辜负了。” 林满月递上一个小荷包:“请姑姑吃茶。” 翠姑面色平静接过:“多谢太子妃赏赐。” 翠姑告辞一离开,林满月就不自觉的忙起来了。 “玉筝、玉琴,快来,把娘娘的衣服拿出来,库房里那套红宝石头面在最后面的架子上,还有那套银镶玉的,哎不行,我亲自去拿。” 秦婳失笑,她这满月姐啊,就是天生的操心命。 其实秦婳身边不缺人,林满月、玉筝、玉琴、雪玲是她从秦家带来的,可她这西院也不仅仅是这些人,梁家、上官家还有皇后都赏赐了侍女和嬷嬷,但这些人显然不会跟她这个太子妃一条心,这也是林满月严密把持大小事务的原因。 这两年有异心的都被她收拾过,大多都扛不住走了,毕竟不是卖身给她,人家有选择的余地,而那些不走的,大多是找不到更好的高枝,秦婳将这些人的卖身契收了,留下来帮林满月的忙。 可惜林满月习惯了亲力亲为,一点儿不放心那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因此很多事都捏在手里,就算让他们做了,林满月也要自己再检查一遍才放心。 操心过头,看着都替她累。 秦婳也劝过她,可林满月却说她不做这些会不安心,无奈秦婳只能随她了。 反正再等一年,等玉筝和玉琴完全能上手了,她总能想办法把满月姐送回去休息。 实在不行就让姐夫哭一哭。 霍轩:“……” 林满月致力于将秦婳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帖,她忙起来的时候秦婳这个正主都说不上话,只能乖乖待着。 好在霍栎及时出现解救了她,程襄送来的消息,请她出去喝酒,不准带霍栎。 霍栎看见了,脸色一黑:“谁稀罕?” 秦婳失笑,这两人明明也没什么大过节,偏偏就是不对付,难道是上辈子有什么大仇? 秦婳出去了,没带霍栎。 程襄亲自架了马车在路口等,今日倒是没有穿那红绿发紫的刺眼装扮,不过他选衣服的眼色也是很奇特,孔蓝的外衣,里面是紫黑的内衬。 对比不是很强烈,乍一看也还好,可就是觉得哪儿哪儿有问题。 “三郎,快来呀。” 秦婳因为他熟悉的兰花指沉默。 上了马车:“去哪儿?” 程襄兴奋溢于言表,一甩马鞭:“喝花酒去!” 殪崋“……” 金兖一个、程襄一个,都热衷于带太子妃去喝花酒,他们是真不怕掉脑袋啊。 第83章 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程襄去的不是万花楼,而是带着秦婳去了镜湖。 今天镜湖之上全是花船,每年这段是日各大花楼都会组织人员来花船上表演,一来转换一下环境,提升一下客人的兴趣,二来这两日也是各家花魁比拼的日子。 若是哪家花魁在这几日脱颖而出,未来一年那花楼的生意可就不得了了。 镜湖原来不叫镜湖,而是叫翠微湖,青山秀丽、绿水翠微,指的是远处的山倒影在湖中的样子,结果有一年来了一个叫素微的花魁,身着白绿裙一舞成名,被人封为翠微湖仙女。 那几年这位仙女那真是炙手可热、风头无两,可后来这位被人追捧至极的仙女纳了无数入幕之宾,更是有一位王爷得马上疯死在她床上。 花魁素微被赐以腰斩,而后皇帝下旨将翠微湖更名为镜湖,寓意让那不知廉耻的花魁好好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得上仙女之称。 自那时起这镜湖之上就不准花楼女子的花船下水。 不过这些都是前朝的事情了,夏朝建立之后这个命令就被打破,百年一来,不知道多少花魁在这镜湖上面表演成名。 不知道多少花楼女子希望自己能如同那位叫素微的花魁一般成为这镜湖的仙女,可惜时至今日,没人能做到。 程襄早就包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除了船夫再无他人,船夫慢悠悠的将船划向灯火璀璨处。 船上炉子早就煮了好酒,切好的下酒菜从格子里一样一样摆到桌面上。 两人喝了好几杯,程襄才说出今天叫她出来喝酒的原因。 “兵部的调令下来了,明日起调到城南,任城南司指挥使。” 兵马司一位总指挥使,正二品,九位指挥使,正三品。 秦婳惊讶,随即笑道:“升官了啊,大喜,恭喜程指挥使。” “这么好的事儿你藏着掖着,害得我都没能给你准备贺礼。” 程襄没个正形的靠在扶手上:“贺礼你肯定跑不掉的,不过这可不是我喊你出来喝酒的原因。” “城南司指挥使犯了几次错事,今年退下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文官看不上武将之职,可武将之间,神都职位可是肥差,侯门、将门盯着这里的可不少,按理说这个位置怎么也轮不到我。” “拿到调令之后我都不敢相信,兵部那边有两个兄弟,旁敲侧击的打听,没别的异常,挣得很厉害,现在调令下来了,那些人还在挣,不过城中司的位置空了出来,他们倒是更乐意在城中司,不来跟我挣了。” “而这些没用的消息中有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前几日吏部尚书宋菁找了兵部尚书严晖喝酒。” 秦婳挑眉:“你觉得是宋菁帮了你?” 程襄:“一半一半。” 那天他单独将装着宋钰的箱子交给宋菁,看宋菁的表情显然就是记了恩情,若说宋菁是为了还人情而帮他说话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人情还了,宋菁却没有告诉他的意思,做好事不留名? 秦婳敲了敲桌面,思索半天没想透,又添了两杯酒。 “宋家夫妇人都不错,待人和善、礼数周全,知恩图报,但是也别把人想得太好了。” “能在波诡云谲的朝堂之中坐稳吏部尚书的位置,定然是已经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报恩是真报恩,但谁知道他后面有什么谋算?” “只要我一天是太子妃,你们跟我关系不斩断,都不能相信谁会目的单纯的接近你们。” 程襄的来路比霍轩隐蔽,可身为吏部尚书,宋菁想要知道程襄的底细轻而易举。 太子妃娘家的将士帮了他儿子,太子妃救了他儿子性命,这么一看,也不知道是哪边别有居心的目的性更强呢。 说完又喝了杯酒,滚烫的酒水入喉,烫得五脏六腑都染上了温度。 “不管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不管以后如何,现在局势大好,男儿入行伍,为的不就是建功立业、加官进爵,你只管开心就好。” “做好自己的指挥使,不求封侯拜相,但一定不能有意外,你们可都是我娘家底气,不能损失。” 秦婳突然就想起自己十五岁受伤那个时候,她带着程襄他们追回了布防图,但身受重伤,程襄将她背在背上一路杀回去,威武强悍的壮汉哭得像个孩子。 “三郎,三郎……”程襄伸手在她面前晃动,一脸不满:“干嘛呢,跟人家喝个酒都发呆,这么不情愿?” 又来了。 三郎、人家……这刻意掐着的嗓音一出来秦婳就受不了。 “没有不情愿,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程襄故作娇羞的撑起下巴,眨眨眼:“那三郎想起的以前可有人家?” 虽然确实想的是他,但秦婳不想承认,刚刚升起的感动都被他弄没了。 “滚!” ---- 坐在船篷里喝酒没意思,两人干脆坐到了船顶上,坐得高看得远,两人让人把船往花船那边靠。 灯火通明,轻纱曼舞,曲声悠扬,一曲弹罢又接一曲。 美酒、美人、美景、好曲、好舞、好友,躺于天地之间,置身繁华锦绣,真是让人心生畅快。 “救命啊,快来人啊。” 一道凄厉的呼救声掺杂在各种嘈杂的声音中并不明显,但习武之人的耳朵却能轻易分辨。 “臭婊子,你都跟老子出来了还装什么清高?老子又不是没给够钱。” 粗葛的声音说着让人嫌恶的话。 将目光凝聚到一处,秦婳倒也终于看清了那边的情况。 一艘画舫的二楼,梦秋公子遭人逼迫,现在掐着脖子抵在护栏上,这次是一个身体壮阔的中年男人。 那姿势、那话语,明显就是要霸王硬上弓。 不得不说,梦秋这弱质纤纤易推到的体质比起女人其实更招男人。 这群肥肠满肚、沉迷享乐的人渣,玩女人玩到腻了,可不就喜欢找点而新奇刺激的吗? 秦婳所在的船没有停,那边画舫也朝这边靠过来,很快就靠得极近,也就两丈不到的距离。 不远不近,却刚好让绝望的梦秋公子看清坐在船顶上的两人。 第84章 直接给气哭了 梦秋不认识程襄,但秦婳他却不能不认识,这一瞬间简直就是绝处逢生,终于有人能救自己了。 然而在开口那一瞬,他突然觉得好生狼狈,这画面跟上一次秦婳救他的时候何其相似,梦秋心里觉得难堪憋屈之余却又不得不向她求救。 “公子,救我。”眼下他别无选择。 压住梦秋那人恼怒的看过来,没好气的怒斥:“那边的臭小子,劝你们别多管闲事,不然老子让你也尝尝老子的厉害!” 秦婳屈膝喝酒的姿态不变,笑着赞叹道:“这位老爷这么厉害,不知是哪家府上?” 那人鼻孔朝天,骄傲的道:“老子姓李,当朝钟贵妃是我亲侄女儿。” 原来是钟家的外戚,这李家按理说也是有头有面的书香门第,怎么出了这样的货色? 不过想想钟贵妃那鼻孔朝天谁都看不起的样子,倒也一点儿不让人意外。 秦婳懒洋洋的拱手:“那小子可不敢打扰李老爷雅兴,这就告辞。” 小船慢悠悠的从旁边划过,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改变一下姿态。 梦秋绝望的看着秦婳离去,那李老爷得意极了:“看到了吧,识相的乖乖从了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梦秋看向一头,万花楼的护卫被挡在外面,现在根本不知道他这边发生了什么。 想到自己要遭遇的,梦秋只有绝望,心下一横,起身就想往水里扑。 “噗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响起。 梦秋被溅了一脸水,一脸懵的看着水里挣扎的李老爷。 “来人啦,李老爷掉水里了。”望风的小厮第一个看见,惊声尖叫起来。 梦秋一时间没明白最后为什么是李老爷掉水里了,明明是他自己想往水里跳,他都没动李老爷,主要是他也动不了那肥硕的身躯。 可…… 不等梦秋想清楚,一群护卫冲过来,拿绳子的拿绳子,拿棍子的拿棍子,还有几人直接跳水里,一群人去救那李老爷,梦秋弱小的身子被挤到了一边,差一点儿就跟着掉下去了。 紧要关头,不知道从哪儿伸出来的一只手把他揪起,一阵天旋地转,腾空落地,他落到了一艘小船上。 难受的抬头,一眼看到了坐在那里的秦婳,一切就都明白了。 她还是救了她。 其实救人的是程襄,他把梦秋往秦婳面前一扔,语气那叫一个酸:“三郎现在喜欢这种小白脸了?” 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大概在对比自己跟小白脸差哪儿了。 秦婳喝了不少酒,还都是烈酒,酒量再好,此刻也有了几分醉意朦胧。 闻言,一手拎着酒坛子,一手朝梦秋的脸伸过去,漫不经心的掐着梦秋的下巴,仔细观看,靠近打量,然后放开。 “这种弱小娇气的我可喜欢不起来。” 虽然太子很可恶,德性也很变态,但容貌和身手真的没话说。 连太子爷都比不上,这种男人能有什么可喜欢的? 梦秋脸色瞬间难堪,双眼染上怒色。 秦婳耸肩,不走心的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再骂你,只是嘲讽你。” “以后多吃两晚饭,一个男人经常被人压着非礼,毫无还手之力……嗯,真的很丢人。” 秦婳觉得自己说得很委婉了,她只是说了事实,没有一个字侮辱,但显然她低估了梦秋这个男人的承受能力。 梦秋憋了好一会儿,直接给气哭了。 秦婳差点儿给酒呛了喉咙,连连后退,如临大敌:“哭泣的小姑娘我可以哄,你一个男人可别过来啊。”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 梦秋听了哭得更大声了。 船上另外两人,秦婳不哄男人,程襄还等着三郎哄自己呢,怎么可能哄别的小白脸。 这就导致梦秋哭了半天,愣是一句安慰的话都没得到。 悲伤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内心了,伤心到极致,突然就崩溃了。 一把抓过一个酒坛子,仰头就是恶狠狠的灌了两口。 别说,就喝这口酒的姿势看起来非常爷们儿。 喝酒壮胆,梦秋抱着酒坛子开始诉说自己悲惨的遭遇。 “我五岁那年家乡遭了洪灾,父母带着我一路逃难来了神都,爹去铁匠铺卖苦力,娘在家帮人缝补衣服。” “家乡的日子我记不得了,唯一清楚记得的就是那段安宁快乐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在我八岁那年,爹在打铁的时候被弹飞的铁片刺穿了喉咙,当场没了性命。” “那时候天都塌了,娘亲哭断了肠,我又生了一场病,等我好起来,家底都被掏空了,娘亲为了养我,做更多又苦又累的活。” “自爹离开之后,娘亲就再也没有笑容,整日如同行尸走肉,做事都是一脸木然,那时候小,我不懂哪种心慌恐惧是为什么,直到我娘投了河……我才知道娘亲是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娘亲走后,隔壁的婶子帮忙安葬,然后就把我们的房子霸占了。” “我在婶子家里住了两个月柴房,最后因为饿得实在受不了偷吃了一个馒头被赶了出来成了乞丐。” “城西的街头很多乞丐,他们很凶,还打人……我在城西待了一年,挨饿受冻还得挨打,就算要饭每天都会被人驱赶。” “那年冬天,我觉得自己实在扛不住了,就跑去了娘亲投河的地方,我想跟娘亲死在一个地方……” “我就是在那里遇见的师父,师父是青楼乐师,独身一人,他救了我,教我琴技,亦师亦父。” “师父很凶,经常打人,可他会让我吃饱饭,给我穿好衣服,教我习琴,读书习字,我很敬佩他,也答应为他养老送终。” “去年冬天师父出去喝酒,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磕到了脑袋,鲜血趟了一地,大夫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回来。” “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师父神志不轻,又傻又癫,还经常伤人。” “为了给师父治病和陪偿人家,家里本来就不多的积蓄花光了,我只能到处给人弹琴、写字换钱,后来遇到了万花楼的花掌柜,跟她签了契约入了万花楼,可我才入楼不到一个月,师父因为没人照看走出去摔倒,这一次直接没了性命。” “我是生活所迫才卖身万花楼的,可我只是卖自己的一技之长,又不是真的做那腌臜之事,谁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总是要这般欺负人,我也不想这么柔弱没用,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反抗了,可是根本打不过,也没人教过我武艺……” “呜呜……我是弱小,可我又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这么欺负人……呜呜呜……” 第85章 还是有点儿骨气的 秦婳啧啧嘴,突然觉得这酒水有些不是滋味了。 她好像说错话了,不该不该。 目光求助的看向程襄:怎么搞,你安慰下? 程襄巴巴的她,哀怨道:“三郎,人家难道已经不是你的小心肝了?” 秦婳:“……”就知道这货不靠谱。 果然,求人不如求己。 道歉嘛,也不是不行,但她想了想刚刚说的话,好像也不至于恶毒到需要道歉吧?! 而且比起道歉,她觉得做点儿什么更好,比如解决梦秋现在的困难。 赎身是不可能的,万花楼的伶人她可赎不起,况且太子要知道她赎了个男人,啧啧,想想都觉得自己死透了。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教他点儿防身手段,至少不要随随便便被人欺负。 秦婳第一个念头想的是让程襄教梦秋,程襄别的不说,武功真的高,在军中经常去当教头,可一想程襄那德性和梦秋的身份,她立刻打住,可别让梦秋学坏了。 一个程襄已经让她受不了了,再来一个,她指定得瞎。 “我给你找个师父,教你三个月。”三个月,不长不短,教个高手不行,但防身手段足够。 梦秋泪眼朦胧的看着她,感动不已。 秦婳实在受不了这种娇气,全身直掉鸡皮疙瘩:“感激不用,别说认识我就成。” 秦婳的意思是以后梦秋打了人,千万别说跟她有关系,但梦秋却想歪了,黯然自嘲:“梦秋自知身份卑贱,绝不会牵连公子。” 秦婳翻个白眼,就烦这种自怨自艾的,到底是别人嫌弃他,还是他自己嫌弃自己? 懒得安慰:“行了,你现在怎么打算,回岸上还是回花船?” 秦婳是想送他回岸上的,但若是不回花船,不知道他会不会被惩罚。 梦秋起身,对秦婳行了一礼,哭得亮晶晶的双眼望着她,纯然一笑:“梦秋是花掌柜给我取的艺名,小子名叫孟礼,有幸识得秦公子。” 说完直接冲到船舷边缘一跃而下。 程襄一口酒喷出来:“我艹……这小子……” 水里梦秋挣扎着朝万花楼画舫那里游,看得出来会点儿水性不多,狗刨一样,但足矣保命。 这么大的动静,梦秋很快被人发现救了上去。 程襄笑了声:“还是有点儿骨气的。” 若梦秋真是个扶不上墙的软骨头,程襄绝对不会多看他一眼,现在这样,倒是值得秦婳为他费那么一次心。 如梦秋所言,他不过是被环境所束缚,没能学到更强的本领。 但弱和懦弱是两种概念,若是因为弱就连一点骨气也没了,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帮助。 ---- 两人喝得差不多,船也靠到了岸边,程襄一眼就看到站在那里的霍栎,一张脸顿时拉得老长。 “你来做什么?” 霍栎也板着一张脸:“别自作多情,不是来接你的。” 程襄优雅的翻个白眼:“我会送三郎回去,不要你。” 霍栎:“酒鬼还是管好自己。” 程襄顿时就怒了:“酒鬼怎么了,你个喝不了二两的小菜鸡。” 霍栎冷笑,讽刺:“是,你能喝,喝上三坛子酒娘们唧唧的哭,丢人。” 程襄举起坛子就要揍人:“你以为我不敢揍你?” 霍栎不带一丝怕的:“来啊,谁不动手谁孙子。” 秦婳:“……”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了,秦婳只有无奈,服了这两人了。 “你们慢慢打吧,我先回去了。” 拆架是不可能拆的,要是她参与,这两人越打越上瘾。 随他们去,反正他们有分寸。 秦婳一走,两人顿时觉得没趣,霍栎干净去架车,程襄冷哼一声,慢悠悠的走去自己马车。 两人也不是真的想打架,单纯就是看对方不爽。 ---- 等回到太子府已经很晚了,秦婳踏入府门才想起什么,这太子今天不会来吧? 她害怕遇到正常的太子,也不想遇到那个没了记忆的。 一想到他就想到唇上的触感,瞬间就全身不自在。 摇摇头,不想不想。 心里自我安慰,但进去的时候还是提心吊胆,跟做贼似的。 确定太子不在这才安心回屋洗漱。 可她却不知这一切早被人看在眼里,从镜湖到太子府。 一片树叶自指尖滑落,飘零落地,瞬间混杂在一堆枯叶之中,再无特别之处。 “罢了,无趣。” 恶龙贪婪、重欲、占有欲极强,绝不分享自己的宝物,别人连看一眼都该死。 都该死…… ---- 第二天,秦婳好好打扮了一番出门去宋家。 宋夫人带着自己两个女儿来接。 宋夫人生了两女一子,儿子自然就是宋钰了,长女宋澜二十三,早已出嫁,生育一儿一女,嫁的是礼部侍郎长子,而她的妯娌是兵部尚书严晖次女。 次女宋芸儿十七,比宋钰还小些,定了亲但还没出嫁,对方是王家嫡系,王镜之的堂哥。 因着救命之恩,宋家一门对秦婳都极为客气,宋夫人也没有邀请太多人,除了自家人之外,只邀请了一些跟自己女儿比较要好的手帕交。 宋夫人宋澜带着秦婳认识这些人,一圈下来,秦婳也记得差不多,都是宋家和王家还有严家有关系的姑娘,与谢家、樊家那些是一点儿牵连都没有,派系分明。 而这些人明显是以宋夫人马首是瞻,不管曾经怎么看秦婳,今日也是热情客气,没有让秦婳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难堪。 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若是没点儿教养怕是也入不了宋夫人的眼。 聊天、赏花、用膳,处处都照顾着她这个太子妃。 等到结束之时,秦婳被宋澜留下,然后看到了宋钰。 宋钰看起来养得不错,脸色红润,精神十足。 “宋钰叩谢太子妃救命之恩。” 宋钰的长相类似娃娃脸,好看俊朗,但总会觉得有些稚嫩,像个弟弟,跟霍栎哪种冷冰冰的弟弟看起来不一样。 对于这个倒霉蛋秦婳还是有几分耐心和好感的:“宋公子起来吧,事情都过去了,好好养身体。” 宋钰腼腆一笑:“是,多谢太子妃。” 秦婳颔首离开,她来了挺久,该回去了。 宋澜送秦婳出去,宋芸儿瞅着还站在那里的哥哥无语:“哥,你道个谢脸红什么?” 宋钰没好气的瞪她:“闭嘴,谁脸红了?” 宋芸儿翻个白眼:“我又不瞎,是不是觉得太子妃好看又温柔?你可给我清醒点儿,那是太子妃。” “不用你说。”宋钰气得拳头都硬了:“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打……让娘打你。” 他天性害羞不行?哪儿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宋芸儿冷哼一声,觉得他不会犯蠢这才不再搭理他。 第86章 苟一苟,活得久 自从秦婳去过宋家之后,送到太子府的帖子就多了起来,除却那些世家夫人,几位皇嫂都发了帖子。 二皇子妃、三皇子妃一看就不怀好意,四皇子妃见过两次,倒是挺随和的,而大皇子妃那才是真正的深居简出,迄今为止她就见过一次。 不过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秦婳一个都没接。 别人是夫妻一体,秦婳跟太子可不是。 就太子那德性,那些个兄弟估计就没有不想弄死他的,大家心知肚明,见面也不过是虚与委蛇,她还去干嘛?训练演技? 若是太子自成派系,底下追随臣属众多,她倒是可以去应酬一下,可现在太子爷明显就是孤身一人,连谢家都断了,她应酬谁? 自家没有强大的地位,太子有没有绝对权势,她这太子妃出去就是被人笑话,还不如谁都不见。 当然,最重要的是太子得罪的人可不少,别人不敢对太子如何,指不定把什么阴谋往她这个太子妃身上招呼,所以还是小心为上,苟一苟,活得久。 不过别人喊可以不去,宫里皇后派人来,那就不得不去了。 谢未央亲自来送东西,顺便喊人入宫去。 把东西一放就走,对秦婳依旧是冷傲嘲讽不屑一顾,但难得的是她居然没有去缠太子。 秦婳眯眼:“看着不像是死心了,莫非皇后准备下最后通牒了?” 府上会添侧妃是既定的事实,今年不进明年也得有,秦婳并不在乎太子府有多少女人,但起码不能给她添麻烦。 如温时惜那样的懂规矩也好,可谢未央要是来,这太子府可就热闹了。 皇后喊的是两人,秦婳本以为要跟太子一起,结果等她收拾好出去,太子已经走了。 奇怪的看了眼尚青书,他两手一摊,显然也是不知道太子怎么了。 秦婳只能自己进宫,没了太子的特权,从宫门走到坤元宫那条路又长又熟悉。 “太子妃。” 迎面遇到三皇子妃,秦婳微微蹙眉,真不是很想跟这位打交道,表情热情也掩盖不住别有居心。 “三皇嫂有事?” 赵莞一袭宫装高傲华贵,不似之前那般热切:“没,就是恰好遇到打声招呼,这要见到太子妃一面可真是难得。” 秦婳撇她一眼,目无波澜:“皇嫂说笑了,你这是要出宫?” “是啊,还得回去侍候殿下呢。” 赵莞走进,突然靠近秦婳,声音诡异的说道:“太子妃可真是冷漠,但我相信你总有求我那一天,我等着。” 等人走远,秦婳回头看了眼,这位三皇子妃真是奇怪,为何非要这般关注她? 不过她定是要失望了,她秦婳可与虎斗,但绝不与豺狼为伍。 ---- 终于走完长长的宫道来到坤元宫,皇后他们已经开始用膳了。 皇后坐在主位,太子和谢未央一左一右,还有一个桌案放在太子下首。 皇后对秦婳的不满和冷淡溢于言表:“太子妃好大的架子,本宫喊你吃饭也敢姗姗来迟,既是不情愿何不干脆别来了?” 一国之母的威严呵斥,但凡换个人来都得跪下去了,但秦婳可不会。 皇后的罚她扛得住,但皇后却不能随便弄死她,如此,她又有何惧。 “臣媳知道不受皇后娘娘待见,若是不想见到妾身下次大可不必传唤,何必这般大动肝火伤了身子?” 太子妃不敬长辈的罪名她扛得住,但这一国之母心胸狭隘的非议不知皇后可扛得住? 皇后知道秦婳不好对付,但还是不免被气。 谢未央连忙劝道:“姑姑,她来了就来了吧,我们用膳,等下菜都凉了。” 说完隐晦的给皇后使了眼色。 秦婳诧异的看了谢未央一眼,没想到这素来爱拱火的人居然学会劝人了,而皇后也很给谢未央面子,当真收敛了怒火。 “来了就坐下,还要本宫去请你?” 秦婳坐下了,看了眼太子殿下,太子也正好看着她,一如既往的俊美矜贵,只是那目光有些冷。 餐品端了上来,秦婳食不知味的吃着,谢未央欢快的和皇后评价着今晚的膳食,偶尔会询问太子一句。 太子不怎么回答谢未央,但皇后询问他还是会答,简短的两三个字,虽然没什么意义,但比不回答好。 秦婳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没有记忆的太子去找那个老虎玉佩,他说那是他母后给的,很重要。 太子是爱皇后娘娘的吧。 没有孩子不爱自己母亲,除非是所有的期望都成了失望,再无期待,也就无所谓爱还是不爱。 秦婳对梁夫人是如此,那太子对皇后呢? 尚青书说太子掉落地牢三个月才出来,但却没说后续。 太子失踪三个月皇后不可能不知道,那时宫里发生了什么?皇后做了什么? 三年前太子被冤枉,皇后又做了什么? 两年多的交道,足够让秦婳了解皇后这个人了,在皇后眼里,一国之母威严和声誉大过一切,而谢家女的身份更在皇后之前。 她需要的是谢未央生下有谢家血脉的皇孙,维持谢家在皇族这边绝对的荣耀。 这两年她敲打秦婳,所表达的意思都是谢未央会入府,而谢未央侧妃比她这个正妃更高贵,可却极少听她提及太子,更遑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思恋和担忧。 这种事情不说掩饰,反而装也该装一点出来吧? 现在细看皇后和太子说话的态度,说谢未央是皇后亲生的怕是更让人相信。 不自觉喝了不少水,悄无声息的起身去解决一下三急。 不太想那么快回去,慢悠悠的绕着殿前的白玉回廊散步。 不经意间的一回眸,瞥见一道身影消失在偏殿,看着好像是谢未央。 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 等秦婳走回去,谢未央不见了,太子也不见了,而皇后却坐在那里等她。 皇后起身:“过几日要祭拜先祖,你过来陪本宫抄佛经。” 秦婳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不动声色:“您把佛经给臣媳拿回去抄也是一样的,对了,太子殿下走了吗?” 皇后冷冷的看着她:“太子去哪儿也是你能管的?本宫让你抄你就抄,抄不完今晚不准睡。” 第87章 汝之蜜糖,吾之砒霜 皇后这番做派,谁也看得出来又问题。 但秦婳只是表现出了一点儿不对,两个嬷嬷三个太监就围了上来。 显然,若是她不顺从,他们就要来硬的了。 秦婳不至于打不过,但一时没有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值不值得她动手。 对皇后动手,哪怕她是太子妃,这事儿怕也要她掉一层皮。 而太子……皇后才是太子亲娘,总不能害了太子。 她在这里瞎操心什么? 秦婳这么想着,也就顺从的去了书房,研磨坐下,认真抄写经书。 这两年为了耐住性子,她抄了经书不知多少,皇后罚的更是不少,这些经书她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 因此她手上不停,人还能一心二用的去想今晚的事情。 太子不见了,谢未央也不见了,这不得不让秦婳怀疑他们现在待在一起。 一起做什么?培养感情,谈情说爱? 依照以前太子的态度,太子大概是不会自愿跟谢未央谈情说爱的,而太子爷那性子,怕是也没人能勉强他。 所以,皇后.......不至于吧...... 那是堂堂一国之母,庄重大方,德高望重、贤良淑德,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她总不会为了成全自己侄女,给自己儿子用什么下作手段吧? 那是太子爷,那是她亲儿子。 笔下的墨汁停驻,晕染了纸张,毁了一张快要抄好的佛经。 秦婳抬头,两个嬷嬷依旧守在门口,防着她出去。 如此姿态,可不就是防着她出去坏事么。 太子和谢未央的好事。 谢家当朝豪门望族之首,士族门阀领袖,任凭朝局如何动荡,他们的社会地位却从不会受到影响。 天下学子费尽心血想要拜入谢家门下,皇族子弟谁不想与谢家扯上关系? 太子是储君,若能得谢家助力自然是再好不过,娶谢未央于他而言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 这可是其他皇子求之不得的。 可汝之蜜糖,吾之砒霜,这当真是太子想要的吗? 堂堂太子爷,被以下作手段娶了一个女子,然后被庞大的家族裹挟登上皇位,这样的皇位太子爷想要么? 太子爷从未与谢家往来,他所遇劫难谢家未曾出手相助。BōDèKαиg.ЙeT 但凡谢家有出了一分力,他这个太子爷何至于遭那么多的罪。 而太子若是纳了谢家女,谢家真的扶持他上了皇位,他是不是还得对谢家感恩戴德? 届时若是对谢家稍有不敬,天下文人是不是就会写下千万篇文章帮谢家声讨他无情无义? 太子爷能不能受得了那样的局面秦婳不知道,但换作是她,她受不了。 也咽不下谢家的帮助,哪怕谢家手里拿着的是登天梯,这番做派也让人难以苟同。 --- 而今日之事过后,不管太子愿不愿意,他都跟谢家扯上关系。 亦如之前那谢家公子来到太子府,张口就是训斥太子残暴不仁、不讲礼义。 那可是堂堂太子,谢家同辈公子都敢过来训斥。 若不是顾及着到底是谢家人,恐怕就不是被太子打残,而是直接打死吧。 秦姻换了纸张继续抄写,罢了,这些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不该管,不能管,她一个小小的武将之女能管什么? 坏了谢家大事,她可承受不住那么庞大世家的怒火。 她不该管,与她..... 秦婳手中的笔怎么也落不下去,太子很可恶,她很讨厌,直视内心,也许在某一刻因为他的靠近掀起涟漪,但很快归为平淡。 她扪心自问,确实没有对太子动情。 太子府可以有温时惜, 也可以有其他女子,甚至可以有谢未央。 但总该是太子自己抬回去的,堂堂太子被人这么算计,那皇后与那些谋害太子的人有什么区别。 亲生之母,为了自己的谋算,全然不顾自己儿子的心意,这样的人,怎配为人母? 还母仪天下,可笑可笑.... “....手中狼毫竞是被生生折断,起身,如影掠出。 “快拦住她!” “站住!” 秦姻是太子妃,更是万军之中可斩敌军首级的秦家三郎,她动起手来,其实这群婆子太监能拦得住的? 不过两个呼吸她便已经从正殿冲了出来,急速朝谢未央去的偏殿奔去。 身后呼啦啦一群人追来,叫嚷着、嘶喊着,甚至还有皇后气急败坏的声音。 “拿下她,快拦住她! 前方一群言人立刻摆出拦人的架势,可又有几人能拦住秦婳? 她不欲对这些人动手,脚下功法运用到极致,眨眼间闪避过去,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偏殿门口。 让秦通诧异的是殿门口站著的居然是惊蛰和惊霜。 秦嫗脚步顿,一瞬间有什么冲上心口,让她心口发紧,心神一震。 惊蛰和惊霜守在这里,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怕是也不能害了太子的。 若真是有什么想必也是太子自愿。 而她竟然这般不管不顾的冲了.来...作多情。 原来可笑的竟然是她。 秦姻自嘲一笑,脚步晃了一下就准备转身离开,不曾想惊蛰却打开了殿门。 “殿下有令,若是太子妃来了就请您进去。” 秦婳一时没明白过来,请她进去做甚? 身后追赶的人围了过来,冷脸厉喝:“太子妃请回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秦通回头扫了他们一眼:“你们还能多不客气 ?" 他们什么时候对她客气过? 回头去正殿定然会被皇后臭骂:指不定等着她的又是什么惩罚。而前面这道...怎么看都像是太子摆的鸿门宴。 她怎么就忘了,太子爷怎么是那么容易被算计的?尤其是皇后和谢未央,那拙劣的算计连她都察觉到了,太子如何能不知。 现在看来,她自作多情,最后反倒是成了被算计的那一个。 无视叫嚣的言人,她抬步进了偏殿,来都来了,总要死得明白。 第88章 问就是后悔来了 在进来之时秦婳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事情并不是最开始想的那般,然而等她亲眼看到,还是吃了一惊。 递上躺着三个人,一动不动,生死未知。 躺在离门口近的是一个太监一个宫女,没看到正脸,但像极了侍候在谢未央身边的两人。 而最里面躺着的那人,赫然就是谢未央。 不过现在她的情况看着属实不太好,外衫褪去,只穿了里衣,肌肤半裸,发髻零散,整个人面朝下趴在那里,看着毫无生机。 空气中还有些许血腥味,感觉这三人活命的机会更玄了。 秦婳心里叹气,早该想到的,谢未央怎么能在太子面前讨得了好? 当然,她可不会为他们抱不平,太子残暴人尽皆知,还敢用龌龊手段算计太子,就该承受得住太子的怒火。 环视一眼抬头看去,最中间的床榻之上,身姿修长的太子横躺在上面。 左腿曲起,左手搭在上面,右手曲肘支着头,一头发丝顺着发冠垂落,姿态悠然肆意,仿佛地上躺着的三人与他无关。 锦衣华裳,金丝龙纹华光流动,金玉点缀衬得太子更加不似凡俗之人。 他缓缓睁开眼眸,那双幽冷的眸子带着灼灼摄人的光芒锁定秦婳,仿佛守候许久的猎人终于看到了跌落陷进的猎物。 “爱妃,你因何而来?” 秦婳头皮紧绷,为何而来?问就是后悔来了。 “许久不见殿下,出来找找。” “是么?”不算撒谎,但也不是实话。 楚云绛瞥了眼旁边香炉里还差半寸就要燃尽的香,颇为遗憾道:“孤刚刚等在这里,心里做了一个决定,若是这香燃尽了你还不来,那我就放你走,可惜,你来了。” 秦婳没想到自己还错过了这样大的好事,但她却也不敢完全相信楚云绛的话,看着那即将燃烧完的香。 看似是解脱,可她觉得更像是催命符。 太子说要放她走,但没说往哪儿走,走去阎王殿也是走。 太子并非君子,乖张且暴戾,一切全凭心情,什么事儿是他做不出来的? “那可真是遗憾。”秦婳没什么感情的说道,一点儿都不为自己错失良机而可惜,鬼知道前面是不是万丈深渊,她从不盲目相信别人。 楚云绛笑了,很是满意她如此识时务,从床上起身,悠然信步朝她走来,一步一步仿佛踩在秦婳的心尖上。 他走到秦婳面前,修长的指尖掐住秦婳的下巴,低头凑近,那染了血色的眼尾格外妖冶,仿佛可以吞噬人心的魔魅:“那现在告诉我,你为何而来?” “莫非吃了谢未央的醋?舍不得我?明明一直想要离开,怎么还这般善妒,真是好贪心。” “……”真是什么罪名都被他说完了,喊冤都不知从何喊起。 秦婳转头避开他的手,压下心口那不平静的颤动,冷声道:“殿下就当我鬼迷心窍了。” “我不在乎殿下娶谁纳谁,但这种事情总该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而不是被人这般算计。” 越说秦婳越是没底气,怎么说得好像她心疼太子似的。 太子哪儿需要她来心疼? 而她也不过是物伤其类,同病相怜罢了。 本以为她的软肋和弱点是父亲兄长他们,没想到竟然是那早就抛弃她的母爱。 她恨着上官韵,早就摈弃跟她有关的感情了,却没想竟然会因为自己失去的母爱而同情他人。 简直讽刺。 楚云绛倒是一瞬间就明白了,秦婳能成为他的太子妃,可不就是被人算计,身不由己么? 但那有如何?他只要现在这个结果。 “既是坏了孤的好事,那就只能拿你来替了。” 替什么,他有什么好事?再来迟些,这地上的人都要硬了。 “跟我没唔……” 太子直接把人抵在柱子上狠狠的亲吻,吮吸研磨,甚至试图撬开城关。 攻城掠地之时,还不忘钳住她的手脚,让她无从反抗。 秦婳被亲得又羞又怒,这人动不动就轻薄她,简直不要脸,而且这地上还躺着三个不知道生还是死的人,在这里亲吻不觉得惊悚吗? “皇后……皇后娘娘……” 惊蛰他们拦得住宫人却拦不住皇后,脚步声急促而来,带着怒火。 “啊!!!” 地上三人乍一看就跟死了一样,可不是一般的吓人,连皇后都吓得僵在了原地。 “啊,快,快看看怎样了。” 几人冲过去试探鼻息:“娘娘,谢姑娘还有呼吸,头上流血了。” 皇后重重的松了口气:“快,传太医。” 一群人抬着谢未央离开,一群人去拖地上的尸体,一时间没人敢抬头去看站在那里那一道龙纹华服的身影,除了皇后。 然而皇后看过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儿子那一双冷到毫无人类感情的眸子,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他不在乎对面之人是谁,只知道对方只要再往前一步他就会发动攻击。 谢皇后骂人的话生生的卡在喉咙,背脊生寒,满心惶恐,虽然不愿承认,但她真的畏惧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你……” “皇后娘娘,希望来年您依旧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太子开口,声音冷漠无波,但一字一句却宛如刀子落在皇后心口。 他喊她皇后娘娘?什么叫希望她来年依旧是皇后?他想做什么? 太子拉着秦婳往外走,皇后凄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太子,本宫是你亲生母亲。” 太子脚步都不带停顿的,直接带着秦婳离开。 谢皇后永远都是太子生母,但皇后可以不是谢皇后。 ---- 出了坤元宫,冷风吹得秦婳打了一个哆嗦,寒风刺骨,刮在脸上生疼:“这是要下雪了吧。” 算算日子,往年下雪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太子拿了狐裘搭在秦婳身上,自己也披上大氅,顺势握住她的手:“走吧,该回府了。” 虽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莫名觉得他此刻心情有些好。 秦婳奇怪的看他一眼,目光不经意看到他的唇,不受控制的想到刚刚的画面,慌乱的转过头去,脸颊烫的足以融化霜雪。 第89章 错了可会有惩罚哦 沉默不语的被太子牵上了步辇,坐稳之后秦婳拿狐裘将自己裹紧,生怕别人看见自己那红得发烫的脸。 然而这脸越遮越烫,紧接着身体也开始发热,让秦婳不得不松开狐裘。 冷风吹得肌肤冰冷,可秦婳身体却好似有一把火在燃烧,冰冷的肌肤表面竟然出汗了。 体内热浪阵阵,意识也有些昏沉。 秦婳第一想法是可能刚刚吹了冷风染了风寒,顿时顾不得贪凉,赶紧把狐裘拢起,把自己裹得严实。 奈何实在是太热,汗水直留,热浪侵袭,吞噬着她的理智。 终于坚持到了宫门,秦婳坐在步辇上根本下不来。 太子似乎看出她不舒服,伸手过来扶她。 秦婳连忙握住,突然间觉得太子的手冰冷如玉,凉凉的,滑滑的,摸着好舒服。 不自觉的捏紧,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儿倒地,好在太子伸手揽住她的腰。 秦婳身子一软,竟是直接扑进了太子的怀抱,太子身上特别的味道扑鼻而来,让她觉得无比的好闻。 甚至有那么一瞬她就想赖在他怀里不出来,想抱着他。 太子眸光一暗,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弧度,“爱妃今日怎么这般热情?” 热情?她热情什么了? 秦婳撑着他心口想要站直,却奈何力不从心,她只能痛苦说道:“我可能染了风寒,求殿下送我回去。” 意识模糊,语调朦胧,声音竟是难得的娇软黏人。 而且她还求他。 喉头滑动,眸中闪烁凶兽般的光芒,声音确实压得低哑惑人:“爱妃,你再说一遍,你求什么?” 秦婳难受得挂在他身上,仅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样不对,可她意识里只以为自己是生病风寒了。 眼下意识模糊,根本不能回去,不对……她是自己来的,阿栎等在外面,玉筝和玉琴不是跟着她进宫了吗? “玉筝,玉琴……” 没得到自己想听的话,秦婳居然还要去找别人,太子表情一沉,不再磨叽,直接把人打横抱起上了马车。 马车里,秦婳也是难受,坐都坐不直,软绵绵的趴在太子怀里。 热浪袭来,让她理智被吞噬了大办,任凭太子抱在怀里,毫无还手之力。 瞧着这般温顺娇软的太子妃,太子是哪儿哪儿都满意。 恶劣的抚摸她的脸颊,亲吻相贴,却又偏偏不给。 声音蛊惑,仿佛诱人堕落的魔:“爱妃可知道我是谁?” 秦婳难受,仅剩的理智在抗拒着被拉入深渊,目光迷离的看着眼前之人:“太子……” 低头亲了那诱人的红唇,笑着夸道:“乖,那太子是你什么人?” 秦婳扭头,意识模糊也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太子却掐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回避:“回答对了有奖励,错了可会有惩罚哦。” 秦婳抿唇,自以为嫌弃的说道:“夫君。” 却不知她脱口而出的话软绵无力,更像是娇声嗔吟,听得恶龙红了眼瞳,差点儿就不管不顾了。 “哈哈哈……”得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太子满意了,拿出一颗药丸喂进她的嘴里,将难受乱动的人儿往怀里抱紧。 “真乖。”要是平日里也这么乖就好了。 亲亲的啄了一口她的额头,但瞬间觉得不满足这么一点碰触,直接把人摁在怀里,追逐那娇软的香唇,吮吸、研磨,欲罢不能。 太子喂的解药效果极好,当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口之时,秦婳就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恍惚中感觉自己被太子抱在怀里,周围景物变换,她知道自己被抱到了太子寝殿。 然而她思绪还沉浸在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中无法回神,她刚刚做了什么? 是的,她记得刚刚的事情。 身体依旧有股难受的热浪翻涌,但已经在能忍受的范围,而刚刚她竟然……主动抱住了太子……甚至沉迷在他的亲吻之中…… 诺大的羞耻感将她笼罩,双目仿佛失去了神采,生无可恋。 她倒是想就此长眠不去面对那些尴尬羞耻的事情,但情况不允许。 明黄团龙图案醒目的提醒着她,现在她躺的是太子的床。 猛然回神,第一时间就想下地,却忽略了身体的不适,差点儿没摔下去。 终于坐稳,却听得一声短促的笑声,然后面前多了一杯水。 意识到面前这人是谁,她没第一时间接杯子,而是朝他看去,不明白这位太子意欲何为。 太子含着笑,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口干舌燥,有点儿馋,恨不得嗯~~~吃了孤?” 口是有点儿干燥,馋什么?还吃了他是什么鬼? 一把夺过杯子将水灌进肚子,现在这情况她再傻也明白不对。 这分明不是风寒,哪儿有风寒来去这么快,还让她变得不能自已。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太子满眼兴味:“你猜猜。” 单纯懵懂的太子妃可真是不多见,因为很快她就不会这么单纯了。 秦婳能怎么猜?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感觉实在是奇怪,她像是被人摄去了魂魄一般。 她定然是着了什么道,可她又想不出在哪里。 突然,脑海中闪过太子旁边摆的香炉,尤其是太子那不怀好意的表情,她不敢相信:“该不会是那柱香吧?” 太子笑了:“爱妃真聪明,千金一支的蝶恋香,孤不喜欢,倒是给你享用了。” 秦婳第一瞬间是怀疑,这么难受能叫享用? 下一刻脑海中灵光一闪,不对,这……刚刚那感觉,她好像从哪儿听说过...... “那是催情香?” 不怪秦婳现在才反应过来,她至今还是黄花闺女,没动过情,更没动过欲。 看似什么都知道,可那些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纸上谈兵。 突然这么一遭,她根本不知道这就是那些人嘴里说的什么欲火焚身。 一想到自己刚刚居然…… 秦婳只觉眼前一黑,丢人呐。 身体里还残留着药效,热浪让身体滚烫,刚才还能忍着,现在却觉得难受极了,是羞耻是愤怒,恨不得原地消失的那种。 第90章 那他就教会她 “多谢殿下送我回来,我就先回去了。” 她得走,去哪个旮旯都好,只求不待在这里。 尴尬是一回事,总觉得有种落入虎穴的的危险之感,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身边一个自己的人都没有,小命危矣。 她急着想消失,却忽略了自己身体的情况,还没跑出两步就栽倒,好巧不巧落在太子怀里。 应该说太子故意等着,且得了便宜还卖乖。 “唔,爱妃口是心非,这么热情要投怀送抱?” 她没有! 太子直接将她抱如怀中,低头亲吻她的颈项。 优美昂扬的弧度,纤细得仿佛一掌就能捏断。 平日里强势冷漠,武功高强,总是让人感受不到她的女儿气,可偏偏这身子没有一处不是女儿娇,因为习武,更是把线条感拉伸到极致,没有一寸是多余。 亲吻之后是密密麻麻的啃噬,仿佛千万只蚂蚁一路爬到心里。 “嗯唔~~~~”呻吟自嘴边溢出,秦婳听到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都羞得无地自容了,偏生某人还在她耳边笑出了声。 “孤觉得爱妃之前的话说得对,这种事情总该心甘情愿,而不是阴谋算计,所以孤给了爱妃解药,现在蝶恋香的药性应该去了大半,你可以好好考虑是不是心甘情愿了。” 秦婳磨牙,这般抱着,这般亲着,她怎么考虑? 她都快气炸了,偏生那恶魔太子还笑得恶劣,倒打一耙:“爱妃别这么激动,冷静些好好想,孤就在这里,不会跑掉的。” 他跑不跑掉跟她有什么关系?现在明明是他缠着她。 杀意汹涌,她只有杀他的欲望,欺人太甚。 不过不等她动手,她却被人打横放到了床上,一沾床秦婳就坐起来,结果猝不及防直面太子胸膛。 而此刻的太子居然开始脱衣服,外裳落下,单薄的里衣依稀可见肌肉起伏的弧度,宽肩窄腰、线条流畅、壁垒分明,力量蓬勃,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是一具非常完美的男性躯体。 然后太子爷把手放到了里衣的系带上面,竟然是要在她面前脱光? 秦婳第一反应不是羞涩,她不是没看过男人身体,上半身而已,军营里光膀子的多了去了,而是狐疑太子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眼尖的看到了秦婳眼中的一丝诧异,太子爷像是抓到了她的小辫子一般,得意极了:“爱妃在期待什么?” 她没有期待!!! 不就是光膀子,有什么好稀奇的? 秦婳气成河豚,太子却笑意更浓:“你想看倒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径直扯开了衣襟,衣衫半裸,欲露不露,倾身靠近,气息将她包裹。 秦婳突然觉得这和自己曾经看见的男人光膀子好像不同,明明都是男人的身体,总觉得眼前之人更有诱惑力。 奇怪! 口干舌燥,想喝水。 艰难的的将目光从他的胸膛上移开,下一刻却撞进太子的眼眸,剔透如清泉的眸色潋滟生辉,浮动着摄人心魂的光芒。 很漂亮,让人心里忍不住喜欢的漂亮。 而太子脸上还有浅浅的笑,靠得又这么近。 秦婳难得在这样的事情上聪明一回,顿时明白太子这是在勾引她。 就是明白了,才更难以置信。 他这是想做什么?为什么勾引她? 秦婳还没开始想对策,太子却演不下去了,他低估了秦婳这张白纸的干净纯度。 那双眼太干净直白,并没有出现他想要的迷离贪婪,反而满是疑惑单纯。 明明跟着金兖那个纨绔子弟出入风花雪月的场所,看了那么多风月之事,偏偏一件也没学会,连最起码的男女之欲都没有。 懊恼的同时太子却双眼放光,她不知道,那他就教会她,从此他成为她的欲望。 低头,噙住那一直诱惑他的唇,深深的压下,攻克城关,汲取让人贪婪的甘甜。 “唔……” 秦婳恢复了力气,立刻要出手,结果掌心被塞了一把匕首。 放在腰腹的手收紧,克制不住的往上攀援,太子低哑的声音带着偏执的渴念:“秦婳……你要是不愿意大可动手,杀了孤,从此你就自由了……” 若是舍不得,呵,那就只能成为他的猎物。 恶龙看中的宝贝就算毁了也绝不拱手让人,思来想去,还是拆吃入腹,溶了血脉才最放心。 秦婳怀疑自己根本没有吃解药,浑浑噩噩的脑子,意识又开始不清醒,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发热,人都快变成熟虾了。 杀了太子,她倒是想。 “疯子,楚云绛你该死……”秦婳恶狠狠的低咒,手举起来了,匕首划破了太子腰间的肌肤,鲜血流淌出来从秦婳的手上流下去。 她只要再用一点力就能将着色欲熏心的登徒子杀死,然后杀了太子的她……呵…… ----- 太子爷和太子妃圆房了,这个消息在半夜就传遍了整个太子府。 虽然一夜还没过去,但太子亲自抱了太子妃回来,两人一起去了太子寝殿,期间还让人送了好多水进去,不是圆房是什么。 高兴有之,太子一脉,诸如尚青书惊蛰等人,太子妃是明媒正娶的主母,武功还那么高,跟太子圆房之后再生下皇孙,这是他们都喜闻乐见的。 担忧有之,林满月他们虽然希望太子和太子妃圆房,可这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他们也没侍候在跟前,根本不知道秦婳是不是自愿的,如何能不担心? 嫉妒有之,温时惜是真的喜欢太子的,侍寝是她最渴望的事情,之前她能心平气和的在太子妃面前伏低做小,未尝没有太子妃至今没和太子圆房的原因。 她看似低头守着规矩,实际上心里却高傲无比,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太子妃不屑一顾。 可现在这个太子妃侍寝了,得到了她一直想要得到的疼爱,瞬间就撕碎了她的伪装。 昏黄的灯火中,端庄温婉的容颜嫉妒到扭曲。 ---- 第91章 “婳婳,你打我~~~~” 秦婳自幼习武,身体健康无比,除却练武和上战场受伤,平日里连个风寒都极少。 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就是强壮的体魄,让她可以一次一次从生死边缘活着回来。 然而,她此刻只恨自己身体太好,为什么不能晕过去,她就不必那么清楚的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经历了那么羞耻的事情之后,不但没睡着,反而清醒的记得每一个细节。 面红耳赤都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情绪,脑袋、心里全都填满了羞耻,恨不得灵魂脱离,不要这肉身。 炙热的手掌爬过肌肤的感觉依稀残留,全身上下感觉哪儿哪儿都不是自己的。 一支长臂伸过来,大力的将她揽入滚烫的怀抱,肌肤相贴,宛如烙铁。 “啪!” 秦婳一掌打下去,毫不留情,手臂上立刻浮现清晰的手掌印。 空气有片刻的寂静,仿佛猛兽发怒的前兆,然而最后只是幽幽的响起一声:“婳婳,你打我~~~~~” 本就靠得极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肌肤上激起阵阵战栗。 还有那委屈幽怨的语气听得人心尖儿一软,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可明明是他耍流氓、不要脸,不做人…… 秦婳想逃,可刚刚一动,那滚烫的身躯再一次贴上来。 “爱妃原来也睡不着啊,如此,良宵苦短,切莫辜负。” 邪恶的恶龙等待许久,再一次开启饕餮盛宴。 一次、两次、三次……所以,到底谁才是吸了蝶恋香的那个人? 就算秦婳身体是铁打的,但肌肤是娇软的,初次云雨,可经不起这般要翻来覆去不知节制的索求。 在某人贪得无厌还想继续沉沦之时,秦婳积蓄最后的力气,狠狠将人打晕。 “唔……” 差点儿没压死她。 全身僵硬,汗水粘稠,打一场仗下来都没这么累,主要还羞耻。 将不要脸的太子爷推去一边,触及那赤裸的身躯,瞬间视线像是被火烫一般,赶紧扯了被子盖上。 目光撇过那一身暧昧带血的痕迹,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羞耻、脸红、绝望、没脸见人。 隔间备了热水,秦婳随便洗漱一番穿衣出来,看了眼昏迷在床上的太子,翻窗出去了。 正门口聚集了四个宫女、八个太监,随时准备着进来侍候,从正门出去,她丢不起那人。 “嘶!” 脚下一软,堂堂秦家少将军,竟然有脚软到差点走不动道的一天,幸亏没人看见。 现在是丑时左右,天际一片漆黑,太子府倒是留了不少盏灯,所以走在这里也不至于看不见。 灯火昏黄,看得人昏昏欲睡,然而夜风寒凉,一阵风吹来,让秦婳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人瞬间清醒了。 忍住身体不适,撑着柱子往回走,刻意避开守夜的侍卫回到西院。 林满月他们都歇下了,知道她在太子那里,也没人留下守夜,秦婳没惊动他们,悄无声息的回房。 倒在床上,想着今晚的事情,太突然太意外,不明白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她一直抗拒的圆房,结果在一个自己完全没准备的时间,毫无防备的就完成了。 脑海中闪过些许画面,瞬间打断冷静的思绪。 “楚云绛……”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血肉。 然而恨意刚起,耳边想起某人邪恶荡漾的声音:‘爱妃咬得这么用力,可是不满意?别急,孤这就给你~~~“秦婳目光空洞的看着床顶,她就像是被彻底污染了一般,抗拒、绝望,但怎么都无视不了。 本以为会没有睡意,但身体实在疲倦,很快睡了过去。 --- 而寝殿里,在秦婳离开不到一刻钟太子就醒来了。 脖子的酸痛,空荡的大床,无一不显示着他的珍宝跑路了。 昏暗中幽深的眸子划过一丝恼怒,但很快被餍足潋滟的愉悦占据。 今夜是意外,是他都没想到的意外,但他喜欢这样的出乎意料。 他的爱妃果然如想象中那般可口,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秦婳~~~”打上了他的标记,还能跑到哪儿去? 想到她那各种情态,娇羞、震惊、羞恼、难以抑制……还有,恼羞成怒,愤恨不已。 突然间就打消了追过去的想法,猎物嘛,一张一弛,不能逼得太紧。 他势在必得,但比起把人逼到绝路屈服,他更希望得到她主动的亲近。 想必不用太久。 片刻之后,太子洗漱一番,一身玄衣玉冠走出来,无视地上跪着的一群人,直接轻功出了门。 惊蛰和惊霜二人立刻跟上。 暗地里将太子妃和太子行踪尽收眼底的影卫:……两夫妻不是刚圆房嘛?这一脚前一脚后的离开是闹哪样?难道是不和谐? ---- 皇宫里 谢未央伤势很重,脑袋撞到柱子,直接开了一个窟窿,头骨凹下去一片,血流一地。 太子是一点儿没留手,能活下来全靠她运气和太子仁慈没有补刀。 皇后吓得眼睛都不敢闭,一脸怒容的督促太医赶紧治,治不好她饶不了他们。 两个太医面面相觑,皇后往死里逼他们也没用,这头破这么大个洞,还流了那么多血,他们能做的就是极力保住谢未央的性命。 但能否醒来,醒来之后如何? 他们说不准,现在也不敢说,只能低头赶紧想办法。 皇后此刻心里恐慌,一半是疼爱谢未央,一半是无法对谢家交代。 “逆子、逆子……” 皇后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香怎么会对太子没用?这谢未央年轻貌美,哪儿有男人不爱,太子怎么就能视而不见? 要个女人而已,不该是轻而易举且欢愉的事情吗,他怎么敢下如此狠手?这让她如何向谢家交代? 她这个当母后的难不成还会害他吗? 娇娇美人、谢家助力,其他皇子谁不想得到,他竟然…… “本宫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谢皇后气到直拍桌面。 “不对……”她猛然抬头,表情森寒,咬牙切齿:“都是秦婳,对,是她,要不是她,未央该是太子妃,一定是她蛊惑了太子,本宫饶不了她。” 秦婳:“ZZZZZ……” 第92章 “太子殿下……还好吧?” 黑夜如墨,天地被浓稠的黑暗笼罩,没有一丁点儿星月光芒,但有的地方却灯火一片,璀璨宛如白昼。 南星楼 四个太监抬着步辇来到楼下,大太监躬身将步辇上的人扶下来,赫然是早该休息的宣帝。 抬步辇的太监停在原地,大太监扶着宣帝拾阶而上。 两个道童轻轻的推开南星楼高大的门,露出里面宛如白昼一般的天地。 无数水晶、宝石镶嵌到墙体之上,中间鲸油点亮,火光被无数宝石折射,让这里变得无比的明亮璀璨,里面陈设的摆件不多,但金砖铺地、玉石砌墙,宝石水晶点缀成画,光是这建筑内部的本身就已经奢华到极致,华丽程度堪比天仙宫阙。 大太监走到门口就不能进去了,宣帝独自迈步进去,大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那塔里面只有国师元尘和宣帝,没人知道他们两人在里面做什么。 “嘎噶!” 一只乌鸦飞落在飞檐上,梳理了几下羽毛,而后展翅飞远。 乌鸦飞出皇宫,一路向南,飞入一户人家,从窗户飞进去,准确的落在一只手臂上。 带着白玉扳指的手指轻轻抚过乌鸦黑亮的羽翼,含笑却又幽冷诡谲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响起。 “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解决了事情回去休息,你说是吧,谢驸马……” 主位上一袭玄衣如墨、桀骜冷峻的人赫然是太子楚云绛。 他姿态懒散,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手臂上伫立的乌鸦,明明是俊朗矜贵、正直风华的年纪,却偏偏被浓郁晦暗的气息笼罩,血腥、腐朽,毫无生机。 “呜呜……”被压在地上的人拼命挣扎,愤怒的眼睛里不难看出他是想骂人,可惜嘴里被人塞了布发不了声。 谢驸马,应该也不算驸马了。 此人是谢未央的堂哥,谢家嫡出三房的长孙谢行云。 谢皇后生了一儿一女,长女锦和公主比太子大了六岁,十年前被谢皇后嫁给了自己侄子谢行云,但不到一年,锦和公主因难产血崩,一尸两命。 谢驸马为锦和公主守了三年又娶新妻,新夫人生的嫡子不过五岁,但是他却有两个庶女已经快九岁了。 若说这神都之中有谁是能让楚云绛想起一丝亲情的,那必然是锦和长公主,但长公主已经故去多年,也就没人能用亲情束缚他。 他的亲生母亲都不可以。 “蛊惑皇后对孤下手,想让谢未央生下孤的孩子,这是你们的主意吧。” “呜呜呜……” “孤知道不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但不重要,谁让孤看你最碍眼,只能拿你开刀了,你也不必觉得不公,犯到孤手里,很快他们都会来陪你的。” 楚云绛转动着手中的扳指,看着地上宛如丧家之犬一般的男人,脸上笑意越深却越是没有温度:“你该庆幸孤今日心情极好,所以可以让你痛快的死。” 一刀落下,再无挣扎。 他垂下眼眸,不屑再看那潺潺淌血的尸首,冷血无情的吩咐道:“把尸体挂到谢家大门上,务必让谢家所有人都看到。” 让他们看看,这就是对太子下手的下场。 谢家之人,包括谢皇后,没有人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更别说下药操控,绝不容忍。 希望他的母亲引以为鉴,不然他会很为难,弑母现在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从谢行云的房间出来,飞身到一处高阁之上,这里可以俯瞰周围一大片的宅子,这些宅子里住的大部分都是姓谢的人,其余的是拜入谢家的门生,以谢家马首是瞻。 这一片的占地面积真算起来,那可不比皇宫小,可见谢家的影响力非同一般。 便是与谢家并肩的王氏,因为这几年的沉敛,看起来都要稍微逊色一些。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谢家一门的风骨已经束缚不住他们的野心了,覆灭已是必然,他不介意做那最后的刽子手。 踏着夜色回到太子府,楚云绛不自觉的停下脚步望向西院那边,想着那娇软风情,瞬间戾气消散,眉眼上扬的弧度都透着邪气荡漾。 “吩咐下去,将东暖阁重新布置,一切都用最好的。” 他的太子妃总该回到她原来的位置,无人可替。 ---- “婳婳、婳婳……” “嗯?啊!”秦婳回神,端着的粥都快凉了。 她知道林满月在跟自己说话,但总是没办法提起精神。 “满月姐明天就该出发了吧,东西收拾好了没?” 林满月叹气:“我早就收拾好了,倒是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昨晚……你跟殿下……可是圆房了?” 林满月小心的观察秦婳的脸色,试图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昨晚的消息她知道了,觉得八成是圆房了,还派了玉琴去太子那边守着。 可今日一早起来发现秦婳躺在自己床上,她心口就咯噔了一下,顿时不那么确定了。 冬日衣服裹得严实,她也不能扒开看。 秦婳的脸上倒是有初承雨露女子的娇媚风情,但她沉着脸,一身气势外放,仿佛遇到了棘手严峻的敌情,瞬间让那些妩媚消失无踪。 林满月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所以昨晚到底是什么情况,成还是没成。 秦婳一般不会瞒林满月,况且圆房这事儿迟早会知道,所以沉默的点了点头。 秦婳习惯回答林满月,但心里的羞耻和恼怒如影随形,到底还是要脸的,不可能欢天喜地的承认自己被人睡了,表情不自觉的就僵硬冷酷。 林满月:“……”虽然秦婳点头了,但是她却更怀疑了。 哪儿有女子跟夫君圆房了是这样了?她怀疑秦婳昨晚是跟太子打架去了吧,厮杀了一顿,然后敌情未明。 “太子殿下……还好吧?” 秦婳一脸迷惑的望着她:“满月姐关心他做什么?” 林满月干笑一声:“呵呵,就随便问问,毕竟圆房了,你们以后可就是真正的夫妻了,这……” 林满月说不下去,抚额:“算了,我先去看看,让厨房给你炖汤补补。” 秦婳不觉得自己需要补汤,她需要失忆药,仅限昨天,忘得干干净净的那种。 端起粥,凉了,喝一口,一路冷到胃里,但再冷也浇不灭她这一肚子的火。 尤记得昨天太子是独自出门的,在皇宫里也是不怎么搭理她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但明显他是对她有意见的,所以,最后怎么成了这般局面? 若是她没去,太子也没事儿,总不能平白无故给她安罪名。 她就不该去! 而后来太子不是当了君子给她吃了解药吗?人都清醒了,最后怎么就…… 第93章 太子……还得是太子…… 前驸马、谢家嫡脉谢行云被人杀害,尸体直接挂在谢家大门,如此行径,那已经不是挑衅谢家威严,而是向整个谢家宣战。 谢家门楣高大巍峨,连帝王都要敬上三分,现在居然有人直接挑衅整个谢家,这是何等的惊世骇俗、狂妄嚣张。 谢家本就是文人圣堂,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卷起海浪,更别说这么大的事情了。 此案震惊神都,仅仅一个早上,整个神都上至帝王百官,下至书生百姓都知道了有人踩了谢家颜面挑衅,一群儒生怒火冲天、义愤填膺,泼墨挥毫、言辞谴责,然后联名上书,请皇上彻查此事。 让皇帝必须给谢家一个交代,否则会让天下学子寒心。 学子有没有寒心皇帝不知道,但是皇帝却寒心了。 心都凉透的那种。 这些人是他的臣子,是大夏的臣子,可他们却为了谢家抛头颅洒热血,还敢威胁他这个帝王。 谢家真是好得很。 “查,立刻让人去查!”他倒要看看谢家惹了什么大仇人。 “咳咳……”宣帝猛然开始咳嗽起来。 大太监王志连忙递上帕子,顺手给宣帝拍背,一脸担忧:“皇上,可要传太医?” 宣帝摆摆手:“无妨,国师已经看过了,过两日就无碍。” 宣帝信任国师胜过医者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山、医、命、相、卜,国师擅长的可不比那些御医少,不过除了宣帝和太后,国师从不给别人看病。 看向算命亦是如此。 国师高深莫测,在南星楼里修行从不见外人,王志这样的大太监也没见过几次,也没机会见识国师的神通,因此只有敬畏,不做发言。 宣帝身体不适,看着桌上堆积的折子就更加不适。 全都是请求宣帝查清贼人、严惩不贷,给谢家一个真相,给谢行云偿命。 “一群酸腐,事情做不成几件,倒是敢在朕这里逞匹夫之勇。” 尤其是这般逞能竟然仅仅是为了讨好谢家,可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儒生可安国、亦可乱国。 还说什么未来的中流砥柱、国之栋梁,都是一群乱臣贼子。 王志很有眼色,让人把折子收了放到旁边去,给宣帝把茶端上来。 “皇上先喝口茶顺顺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等宣帝看起来好点儿了,王志才又说道:“昨晚皇后娘娘请了太子夫妇入宫小宴,后来太子抱着太子妃离开,坤元宫传了太医闹到半夜,说是那谢姑娘磕破了头,恐有性命之忧,坤元宫还死了两个奴才。” “奴才见您一直忙着,都没顾得上禀告,请皇上恕罪。” 宣帝眯眼,若有所思:“去,好好查一查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奴才已经派人去了,算着时辰怕也该回来了。” 果然,他才说过没多久就有太监来回消息。 坤元宫是皇后的天下,里面都是皇后的人,但帝王想要知道点儿事情,谁敢不说? 况且昨夜那么大动静,想瞒也瞒不住。 然后宣帝就知道皇后给自己儿子下药,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了。 如果不知道真相还好,一听到这个,再结合谢家的事情,宣帝几乎立刻就认定这事儿跟太子脱不了干系了。 这是给谢家示威呢。 真凶是太子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意外,毕竟太子德性摆在那里,人尽皆知的残暴。 被皇后和谢家女如此算计,太子杀个谢家人泄愤也说得通。 皇帝知道,皇后猜到了,谢家有些人想必心里也有数,但没有证据。 捉贼捉赃,没有证据证明是太子杀人,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判太子有罪。 皇帝已经派了顺天府和兵马司的人去查这件事情,但应该不会有结果,就算有,也奈何不了太子。 结局已然明了,但样子还是得做做的。 若说前一刻皇帝还有些头疼,现在他心情就好了不少。 太子怨恨谢家好啊,现在直接杀人结了死仇更好,要是太子能多弄死几个谢家的,他更是求之不得。 面对谢家这庞然大物,身为帝王却奈何不得,还处处被谢家掣肘指摘,尤其是天下学子以谢家为尊,半点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早就想对谢家动手了,奈何他却不能亦不敢。 天下学子口诛笔伐,足矣将他的名声毁尽。 两年前太子受了冤屈,归来之后野性难驯,戾气更盛,他本是要打压一二的,但现在却觉得这样刚好。 太子不过是太子,他随手就能废黜,但谢家可不易动。 “太子……还得是太子……” 楚云绛是他迫于谢家不得不早早立下的太子,在他心里这个太子迟早会被废掉,两年前就想废了。 而今这太子却成了刺向谢家的利器,还有其他几家蠢蠢欲动,太子的存在恰好牵制他们。 楚云绛这个太子暂时还动不得,尤其是拥有残暴之名的太子,一个注定不能被天下文人接受的残忍狠辣的太子,恰恰是他这个正直壮年的帝王所需要的。 “吩咐刘德安好好查,务必将这件事情查得水落石出,朕可不能让谢太师寒心呐。” 刘德安是顺天府尹,专司神都内一切刑事案件。 查吧,最好把真相都查出来,看看谢家会如何。 ----- 事情闹得很大,秦婳想不知道都不行。 就如谢家和皇帝那边一样,秦婳也能猜出那是太子干的。 太子被皇后算计,自然不能对皇后动手,但对谢家人可就不会手软了。 只是上次还只是打残,现在却直接杀人,还送到谢家门口。 挑谁不好,偏偏挑前驸马谢行云,想来太子想杀这谢行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是不知道这次谢家会作何反应,不过只要没有绝对的证据,怕也不能对太子定罪。 太子这段时日安分了不少,许久没听他杀人了,结果皇后却非得上赶着把人命往太子手里送。 想着谢家事,突然思绪一歪,明明昨夜她把人打晕了走的,后面怎么还能跑去杀人? 第94章 别什么锅都往她头上扣 外面怎么乱秦婳是不管的,她正认真的帮林满月收拾东西。 其实早就收拾妥当了,就是最后清点一下。 看看单子上要带的有没有带齐,确定没有问题了,林满月就准备出发了。 霍轩已经在城门口等着,秦婳本想亲自送她去,林满月却不要。 “有你姐夫在,用不着你操心,此去又是几月,该交代的我都交代玉筝他们了,但主要还是你自己,哎……” 说着说着又是叹气,无奈的点点秦婳额头:“知道你是有主意的,我说再多也没用,你自己看着点儿,别太倔强。” 一想到自己要离开那么久,林满月怎么都放心不下,千叮咛万嘱咐,临走了都还皱着眉,搞得本来担心她的秦婳哭笑不得,离愁都没了。 看着林满月的马车走远,秦婳脸上无奈的笑意变成了怅然,微微仰头看向天际。 长空万里,天高云散,真好。 转身回西院,霍栎进来:“皇后身边的赵嬷嬷带着几个太监来了,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秦婳很快看到了霍栎说的那一群人,岂止是来者不善,简直是想要将她大卸八块。 就在刚刚她得到消息,谢未央醒了,但伤了脑袋,成了傻子。 皇后守了两日受到这么个结果自然是接受不了,满腔怒火总得找人发泄,她这个太子妃不就成了出气筒了。 往日里她低眉顺眼不与皇后作对,她没事儿找事儿的惩罚也不过是抄书、学规矩,今日看样子是要来点儿真格的啊。 赵嬷嬷趾高气昂的走过来,吊着一双眼皮不屑的看着秦婳:“皇后娘娘懿旨,太子妃不敬皇后,以下犯上,心胸狭窄、善妒成性,甚至恶意害人性命,屡教不改,德不配位,今收回太子妃印信金碟,仗责五十,令太子妃吃斋念佛,静思己过。” 秦婳再一次震惊与皇后的无耻,一国皇后如此颠倒黑白、栽赃陷害,还说讲什么规矩、律法? 恶意害人性命,谢未央难不成还是她害的? 是了,太子爷不能跟谢家有龃龉,害人的是太子妃,那谢家跟太子就没仇了不是? 谢皇后这是掩耳盗铃么?有没有问过刚刚死去的谢行云答不答应? “太子妃,接旨吧。” 赵嬷嬷居高临下的站着,等着秦婳屈膝跪拜。 秦婳怎么会跪?她得多窝囊才会跪? 秦婳笑了,满眼讽刺:“赵嬷嬷,皇后娘娘昨晚睡得好吗?谢家郎君可有入梦找她喊冤?” 赵嬷嬷眼眸骤变,怒道:“太子妃抗旨不尊,罪加一等,来人,动手!” 知道秦婳会武功,赵嬷嬷带来的几个太监脚步沉稳,明显是练家子,大步上前就想强迫秦婳就范,最后两人手里拿着一人高的木板子。 看这架势竟然是想就地对太子妃行刑。 霍栎和玉筝挡在秦婳面前,他们可不在乎什么皇后,只要秦婳下令,面前之人都可杀。 秦婳无故被牵连,被太子半是威胁半是强迫的失了身,正巧有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呢。 伸手夺了霍栎的剑,没有将剑抽出来,带着剑鞘狠狠的刺出。 秦婳继承了秦炬的体质,天生力气比旁人大,加上常年习武,哪怕不用剑刃,那一击也是力道十足。 “唔,啊……”被击中的太监瞬间一脸痛苦惨叫。 秦婳一肚子火气,下手自然不会留情,带着剑鞘的剑被她当做了棍子,击、刺、抽、打,几个太监在她手中扛不住三招就疼得在地上打滚。 有不死心的还想偷袭秦婳的脚,霍栎一脚下去,咔嚓一声直接把手都给踩断。 “啊啊啊……我的手……”太监尖细的声音凄厉刺耳。 两个拿板子的太监被打趴下,在场还能站着的也就一个赵嬷嬷了。 赵嬷嬷连连后退,又怒又惊:“太子妃你敢抗旨,你是想造反吗?” “你不能动我,皇后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娘娘?”秦婳将染血的剑杵在地上,好笑的看着赵嬷嬷:“一个对自己亲生儿子下春药的皇后,这消息要是传出去,足矣被废后吧?” 赵嬷嬷瞳孔颤动,秦婳继续道:“皇后娘娘自身都难保了,竟然还有心情来我这里耀武扬威,赵嬷嬷,你说我要是杀了你,皇后跟我谁先有事?” 赵嬷嬷脸上的皱纹都在颤动,惊恐又激动的盯着秦婳:“你不能这样,你是太子妃,皇后娘娘有事你也逃不了。” “再说了,皇后是谢家女,她绝对不会有事的。” 秦婳情绪阴冷:“世间没有绝对,夜路走都了,哪儿能不见鬼?” 秦婳将剑丢回给霍栎:“赵嬷嬷一把年纪了,也不想折在我手里吧,回去告诉皇后娘娘,我不是她的出气桶,兔子急了还咬人,别欺人太甚。” 打了人,放了狠话,秦婳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强势了。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对皇后做什么,一是宣帝不会坐视不理,二是谢家还虎视眈眈,她就算有怨气,要的也不过是平静。 只要皇后愿意无视她,她可以做一个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的太子妃。 谁都别来招惹她最好。 “噗呲……” 鲜血飞溅,直接洒到了秦婳脚下,而刚刚张嘴准备放狠话的赵嬷嬷长大着嘴,愤怒不甘的表情定格在脸上,脖子却被划开一条深深的口子,鲜血如注,宛如迸发的喷泉。 秦婳表情一愣,下一刻被人保住远离了那片血雨。 高大的身躯紧贴在她背后,腰上的手像是要把她的腰肢折断。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温热的唇若即若离的碰触她的肌肤:“你是太子妃,她对你不敬,该死!” 气息如蛇游走在肌肤上,秦婳不觉得赵嬷嬷该死,但他真的很可怕。 想要挣开他的拥抱,却在看到神情戒备的霍栎之时卸了力道。 缓缓闭上眼眸:“妾身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杀人还全身而退,殿下还是亲自给皇后娘娘解释吧,不然这条命又得算在我头上。” 别什么锅都往她头上扣,她不背。 第95章 漂亮无害,还有那么点儿诱惑 秦婳用了两天才压下去的怒火,自太子出现那一刻就重新燃了起来,且越来越浓烈,冲击得太阳穴都隐隐作痛。 不见面就算了,一见面就是杀人,还这般紧紧抱着她,真当她好欺负? 显然,太子并不知道什么叫收敛。 哪怕秦婳一言不发,太子还是牵着她进屋,然后坐着让她一起吃饭。 一顿饭没吃几口,肚子倒是气饱了。 放下碗筷漱了口,太子终于说出他的来意。 “东暖阁已经布置好了,你去看看没问题就搬过去吧,过几日下雪会更冷。” 秦婳蹙眉:“好端端的搬什么?” 太子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件让秦婳脸色瞬间难看的事情:“那天之后你没喝避子汤?” “啪。” 秦婳手中的茶杯瞬间碎裂,瓷片扎入掌心却不觉得痛,只有满腔怒火要冲开血管,眸中怒火焚烧:“多谢太子殿下提醒,稍后我就喝,绝不让殿下为难。” 秦婳的怒意和屈辱感显而易见,她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那一日的事情等同于被强迫,她本就难受,现在竟然还要被追问有没有喝避子汤,当她什么人? 她没想那么远,也没人提醒,又不是故意不喝,谁稀罕要生他孩子? 楚云绛的眸中闪过晦暗之色,低头凝视着指尖:“就这么不情愿给孤生孩子?” 秦婳怒意一滞,一时间没想起来回答。 楚云绛缓缓道:“你腹中说不定已经有了孤的孩子,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为了孩子也要顾一下自己身子,东暖阁里地暖,搬过去对你身体好。” 秦婳一口怒气堵在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胸闷气短。 扶额:“才两天,怎么可能有孩子。” 她压根儿没想过生孩子这种事,给他一说,无中生孩,搞得她憋着一口气难受极了。 所以他不是来追着让她喝避子汤,居然是想要她生孩子? 前一个可气,后一个可笑,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好到可以生孩子了? “那你怎么肯定就没有呢?” 秦婳:“……” 沉沉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还是说你不愿给孤生孩子?” 心知肚明的关系,这么问不是自取其辱? 偏偏他有脸问,她还不能直接答。 “殿下今天就想说这个?” 楚云绛点头,秦婳立刻回答:“我在西院住习惯了,身体也健康,不需要搬。” 东暖阁紧挨着太子寝殿,她搬过去做什么?他被人刺杀的时候好挡刀吗? 为了孩子什么的,她一点儿没放在心上。 她看着不像是能当娘的,他更不像是个能的当爹的。 就太子这动不动就杀人的德性,再生一个小暴君吗? 楚云绛也不急,慢条斯理的将手擦拭干净:“既是如此,那孤明白了。” 然后,秦婳就看到尚青书带着一群人往西院搬东西。 那熟悉的家具跟秦婳在太子房间看到的一模一样,秦婳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太子:“这是做什么?” 楚云绛却极为喜欢秦婳这幅震惊的样子,浅浅一笑,潋滟生辉:“婳婳不愿搬去东暖阁,那孤就搬过来,父母总是要住在一起的,不然孩子多可怜。” 秦婳听完笑了,给气的。 什么玩意儿? 哪儿来的父母?哪儿来的孩子? 看尚青书他们这架势,明显是早就准备好,只等太子一声令下就搬来。 秦婳冷笑一声,搬,爱搬就搬,难不成她还能被威胁了去? 但是当她看到自己屋子大部分物件都替换成太子的物品,而某人还毫不客气的躺在她床上之时,秦婳还是有些被刺激到了。 什么屈辱,什么愤怒,什么憋屈,都给怒火焚烧了一把,最后渣渣都不剩了。 她能怎么办?生气、发怒、打人、还是杀人?气到最后,憋死自己,越气越难受,最后全都化为了无奈。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过分,真是欺人太甚。 但凡他不是太子,早就成了她刀下亡魂了。 也是这时秦婳才发现,太子竟然已经可以如此轻易的牵动她的情绪。 易怒、被人左右,兵家之大忌。 而她居然差点儿把脑子都丢了。 她看着躺在床上悠然自得的太子,目光扫过他的身躯,最终落在他脸上。 秦婳不是第一次打量太子容颜,不管看多少次都不会否认他的俊美。 五官精致,漂亮却不女气,是那种浓墨重彩都绘不出来的绝美,气质冷然,矜贵华丽。 有着青年的锋芒,少年的桀骜。 没有故意露出杀意之时,他就是个好看的贵族公子,尤其是这般躺着的时候,漂亮无害,甚至……还有那么点儿诱惑。 拜太子所赐,那天给了她解药,让她清醒的记得一切过程,脑海中不可描述的画面清晰又刺激。 忽略气血上涌导致的脸颊发烫,秦婳点了点眉心,思考再思考。 无奈、憋屈、愤怒,气愤、杀意…… 太多太多情绪糅杂在一起,最后竟是奇异的冷静了下来,心口一空,忽而自嘲一笑。 她不该生气不该愤怒的,这两年在神都,被皇后为难,被世人嘲笑,她没生过气,哪怕当初被生母上官韵算计,她也没怒到这般神志不清,甚至有想要不顾一切厮杀泄愤的冲动。 而现在气过了,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追究原因,不过是……她在抗拒。 出现了侵占她心神的威胁,她本能的在抵抗着,想将那些排斥出去,而这个威胁就是太子。 秦婳并非不开窍的姑娘,十三四岁青涩懵懂之时也曾仰慕过人,但那感觉消失极快,并没在心间留下痕迹。 而太子并非她喜欢那种,可他太过分,蛮横的在她的领土之上划下属于他的痕迹。 一次次的牵手、一次次的亲吻,愤怒生气是真的,可掩藏的那羞涩和别扭也是真的。 自军营长大,她身边都是男性,但太子是不一样的。 而就是那一丝微不可见的异样,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却偏偏在那天晚上促使她去了偏殿。 然后被他威胁,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在脑子和情感都没跟得上的时候就被他吃干抹净。 现在人冷静了,后悔也完了。 继续抵抗? 秦婳有些手痒,想起藏起来的长刀了。 “咔嚓,咔嚓……” 秦婳听到有什么裂开,那是神都三年一层一层累积在她身上的枷锁。 上官家、梁家、皇后、帝王权势、流言蜚语,规矩尊卑、一层一层的枷锁扣上,无形中将她束缚得死死的。 她每天想的就是安稳的躺着,她谁也不惹,谁也不要来惹她。 安分守己,低调收敛,生怕被人注意到,生怕自己做错事给父亲带去麻烦。 三年了,她被束缚在这一方天地太久,都忘了她是一只边塞的鹰,忘了她是会飞的。 第96章 如你所愿 秦婳站在门口很久,久到下人们全都退了出去,留下一室静谧,就到太阳开始往下落,霞光刺眼。 但也可能很短,短到思绪放空,短到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短到太子手里的书本一页都没有翻过去。 明明两个人一个在屋内一个在门口,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谁也没看谁,也没交流,却好像展开了一场无形的拉锯战。 不知道要个什么结果,也不知道什么才叫输赢。 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只老鹰,在天际盘旋了两圈,忽而振翅往更高的地方飞去,直击云霄,勇往无前。 秦婳的目光不自觉的追随,仿佛自己就是那一只鹰,看着它冲到更高的地方,俯瞰大地,诺大的神都尽在眼底。 脚下是渺小的大地,身处广袤的天空,头顶是无边无际的空旷。 有风吹来,吹走心中烦闷,吹走所有顾虑,感受着心口宛如翱翔在天际空旷神贻,秦婳突然就笑了。 抱着手臂转身看向屋内看书的某位太子:“楚云绛,要不要去赛马?” 楚云绛抬眸,素来沉稳的眸子里浮现了一丝诧异,许久未开口的嗓子有些干涩:“婳婳想赛马?” 主动邀请,还真是稀奇。 秦婳笑着,长身玉立,气势张扬:“我们比一把,谁输了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楚云绛目光冷淡中透着不可忽视的侵略凌厉,秦婳不闪不避,就这么看着他,毫无畏惧。 这一刻,楚云绛有些相信自己的太子妃是那位潇洒桀骜的秦家三郎。 坐起身,眉眼染了丝丝笑意,郑重道:“如你所愿。” 想要赛马就得出城,现在天色不早了,但这不重要,城外多的是地方住。 两人换了骑装,带着一对护卫就出门了。 出了城门半里,两人相视一眼,战意满满,下一刻不约而同的挥动马鞭,比赛开始。 “驾!” “驾!” 惊蛰和身旁的霍栎也看了对方一眼,两人没仇没怨,但就是天生的看对方不爽,相看一眼莫名就来了胜负欲,也赶紧带人策马追上去。 从城门到象山别院,本来需要四五个时辰的路程,愣是在两个时辰内跑到了。 雪风刺骨,吹得脸颊生疼,可血却是热的,热到身上躺下一波又一波的汗水。 汗水留出,很快被风吹干,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秦婳却是很开心,难得的畅快。 象山别院门口有一棵高大的楠木,不知道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非常的粗壮高大,翠绿如荫。 秦婳将马儿放开,把火把往地上一插,坐到楠木树下的草地上。 大大咧咧的姿态,没有丝毫嬷嬷教授规矩的影子。 她是秦家三郎,军中的少将军,在黑龙关可没有教她行不露足笑不露齿的嬷嬷。 身旁多了一道气息,是太子走过来坐下。 杂乱的草地,随意的坐姿,少了太子殿下的矜贵优雅,却多了少年郎的朝气不羁。 他看着她,浅色的眸子宛如漂亮的琉璃,盛满了光芒。 眼睛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内心,不同于平日里死水般的空洞,里面光芒闪烁,那是火光的倒映,如湖面倒映着烈日,波光粼粼,璀璨亮眼。 这一刻,他应该也是畅快的。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才比她大四岁而已。 天色已经到尽了,今晚天上没有星星,但秦婳觉得它比任何一个晚上都美。 “我赢了,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身侧沉默片刻,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秦婳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吹着风,望着漆黑如墨的天际,声音也被风吹得冷了几分。 她问:“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这个问题,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 两年多前到如今,他们交集不深,唯一的纠葛就是这场婚事,唯一的分歧就是他言而无信。 许是秦婳今日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排斥冷漠,那些不愿开口解释的话语似乎也没那么难以说出口。 “以太子妃的身份被休弃,你不得再嫁,秦家也会因此蒙羞。” 秦婳喉头一哽,真是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回答:“合着你还是全心为我考虑?” 楚云绛嗤笑了一声:“这么惊讶,看来在你眼里我也是个十恶不赦之人罢。” 秦婳扯了扯唇角:“倒也不算。” 就是个暴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而已。 以为不说他就不知道? 楚云绛扯了旁边的水壶喝了口水:“那年圣旨到梁家后面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是被蒙在鼓里,而我却是别有居心的选了你。” 他是残忍,但再冷漠冷血并不代表没有良知。 秦婳是无辜受害者,他那时也才被冤枉,难免有一丝同病相怜的心情。 而太子妃是他自己选的,也就是说秦婳被迫嫁人也有他的原因。 所以大婚那一日,为了安她的心,他许下那样的诺言。 他那时满腔冤屈和仇恨,生了谋反之心,他的目标是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知道自己赢面不大,甚至可以说不可能赢,可当时太过怨恨,年少气盛,受不得委屈,想要孤注一掷。 他答应休秦婳也是真的,他甚至都想好休书要怎么写了。 秦婳是无辜的,若是他失败了,只要她拿着休书,便可保住性命,到时候远走黑龙关,天高皇帝远,她依然可以嫁人可以逍遥。 但计划赶不上,楚河翰喝了酒,居然跑到他面前耀武扬威,还把真相说了出来,后来事情就全都不在他计划之中。 要解释有太多的话可以说,然而那些日子光是想起自己都觉得灰暗痛苦,半个字都不想提,所以更不会主动跟秦婳解释。 秦婳:“……” 最讨厌说话就开个头的,明明那么多话,非得憋着。 不过知道当年他蒙受的冤屈,也能明白他几分心情。 她是猜不到他谋反之类的,但他的话也说明了,他对她有那么几分怜悯同情,当初说的话并非妄言,而是承诺。 所以回来后为什么谎称失忆不放她走? 这个问题又回到了开始,以太子妃的身份被休弃,秦婳不得再嫁,秦家也会因此蒙羞。 形成了一个闭环,还无解了。 第97章 且撩且欲,蛊惑人心 “你说输了要答应一个要求,我以为你会要休书。” 心心念念,最后竟是放过了这么个机会? 秦婳也给气笑了,因为她把机会用了,所以有恃无恐了?竟然敢主动提出来。 “那你会给吗?” 某位太子爷回答得相当坚决:“不会。” 秦婳失笑:“我就知道。” 一番对话,没一字是感情,却又仿佛每一个字都是感情。 “哗啦!” 一道窈窕匀称的身躯破水而出,水光自细腻的肌肤上划过,最后都羞涩得藏了起来。 温热的泉水疏通毛孔、活动气血,白皙的肌肤染上了诱人的粉色,颤巍巍的水珠欲落不落,仿佛雨水浸染过的花蕾。 湿润的发丝垂落,凌乱的贴在肌肤,更添妩媚风情。 “好了,别跳了。” 秦婳捂着自己心口,真是够了。 不就是个男人嘛,不就是察觉到有一点点喜欢么,至于跳得这么激烈么? 感觉下一刻就要从心口跳出来一般。 上次没能泡够的温泉,今日倒是泡舒服了。 温热的泉水洗去一身的疲乏,现在她舒服得只想倒床就水,可这心脏却不答应,砰砰直跳,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太子的身影。 少男少女相互爱慕本是人之常情,而他们还是夫妻,喜欢彼此天经地义。 但这份心情之前从未察觉,今日却来得突兀又汹涌,一时间竟然让她张惶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之前是脑袋混沌不够理智,现在这人是理智了,心脏却不听话了。 一定是泡太久了,血液流得太快才让心口不舒服,对,一定是泡太久了。 秦婳敛眸穿了衣服,裹上披风出去,一边擦头一边出去。 冷风一吹,很好,透心的凉。 怕吹多了头疼,秦婳只在有帘子的地方坐着。 擦了一会儿头就干了,捂着渐渐平息的心口,心里感慨,可算是冷静下来了。 一手支着头靠在椅子上,困意来袭,竟是动也不想动。 迷迷糊糊正要入睡,感觉到有人靠近,厚重的眼皮抬了一下,看到一片华丽的玄色衣摆。 “太子殿下……” 一手朝她伸来,碰触到她的肩膀,吓得秦婳瞬间惊醒,瞌睡虫都没了。 “你做什么?” 楚云绛低头看着她,秦婳此刻头发凌乱,睡意朦胧,慵懒中透着些许娇憨,但她的容貌又极为出色,夜色朦胧下有种别样的诱人风情。 而她本人丝毫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有多吸引人,尤其是尝过美味的恶龙,顷刻间就被勾起了邪念。 “婳婳……”喉咙难耐滑动,他只是想把她抱回去,是她诱惑他的。 手指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抬起她的下巴,倾身而下,准确的捕捉到令他垂涎的红唇。 “轰!” 有什么在脑海中炸开,理智全无,一时间什么都忘了,只有心口‘砰砰砰’的跳动之身,全身血液快速流淌,燃起的温度直接要将她焚烧一般。 檀口生香,毫无防备的被撬开了城关,任由他的气息横扫。 “唔……”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被动的承受,甚至呼吸都被掠夺。 恍惚中被抱了起来,重新走回了刚刚她出来的汤泉。 热水汤泉在一起把她包裹,覆上来的身躯诱惑又强势,不容拒绝的蛊惑着她堕落。 水波沉浮,波光潋滟,欲色升腾。 秦婳本来就困,一番折腾之后,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大床上二人紧紧相拥,修长的手臂将人紧紧抱在怀中,那贪婪的恶龙终于彻底的拥有了宝藏,占有欲十足的护着。 秦婳是在差点儿被勒死的时候醒来的,太阳照在窗户上,隔着窗户都觉得明亮晃人。 光线很刺眼,肚子很饿,抱住她的手也紧,几乎要将她勒死。 没想到自己竟然又跟太子睡到了一起,想想昨夜的鬼迷心窍,心乱了节奏,也彻底不知道该怎么抵抗了。 秦婳突然想到军中叔叔们开玩笑时说的荤话,城里的春楼来了一个美貌的花魁,他们去看了,回来议论纷纷,一个个都说若是能跟那花魁春霄一度,真是死也无憾了。 太子自是不能比作花魁,但也确实长得好看夺目,且撩且欲,蛊惑人心,当真是要命。 身体太累,哪怕很饿也没有起来的意思,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让自己能好好喘口气儿。 然而她一动,太子也动了,手臂一捞,死死抱紧,差点儿没把她送走。 “想跑去哪儿?”微哑的声音带着朦胧欲色,吃饱的恶龙此刻耐心极好。 楚云绛低头埋首在她脖颈,贪婪的呼吸着她的幽香,手脚更是不安分。 眨眼间温度攀升,感受到什么变化,秦婳瞬间身体僵硬,表情麻木,已经不是黄花小姑娘了,该懂的都懂。 僵硬的一动不动:“我……饿了。” “噗嗤。”身后之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语,破功一笑,下一刻忽而翻身将人压下,目光灼灼,危险惑人,笑意更是灿烂:“让婳婳饿着是孤的不是,现在就喂饱你~~~” “唔~~”恶狼捕食,懵懂的小兔子挣扎也无处可逃。 单纯懵懂的秦婳被迫知道了‘饿’和‘喂饱’的另一层意思。 羞到脸红,气到爆炸,却到底还是没能扛住某人的诱惑攻势,满身武力毫无用武之地,娇软宛若一汪春水。 “楚云绛!!!!” 喜欢什么的绝对是错觉,这个渣渣越来越讨厌了!! 等秦婳吃到早膳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端着碗喝着粥,秦婳恨不得能埋到那粥碗里去。 她可是秦家少将军,结果竟然脚软到差点儿走不动路。 丢人啊! 相比秦婳那羞恼得快要钻地洞的样子,某位太子心情就简直不要太好,眉梢上扬,眼中笑意荡漾,没一根头发丝都显示这他心情极好。 “婳婳,吃点儿别的,喝粥不管饱,刚刚不还说自己饿了?” 秦婳捏住筷子的手差点儿将它折断,她再也不能直视‘饱和饿’这两个字。 抬头自以为凶狠的瞪着那个罪魁祸首,却不知自己那媚眼妩媚、春色余韵的样子丝毫没有杀伤力。 “咳……”楚云绛看得心痒手痒,喉咙轻咳,隐忍压制:“婳婳别勾引我。” 秦婳:“……”这人已经不能沟通了,还是拿刀吧。 第98章 他们是一类人,天生绝配 神都城中,谢行云身亡的案子依旧闹得沸沸扬扬,书生们群情激奋,夜不能寐,白天黑夜的出入茶楼酒馆,成群结队,讨论的都是谢家的事情。 顺天府竭尽全力去彻查案子,顺天府尹被一群人叮嘱监督,顶着巨大压力去查案子。 可这世上没证据的事情就是没证据啊,都已经掘地三尺了,还要他如何? 然而外面那群书生可不会体谅他的难处,一个个明明弱不禁风,却一副毫无畏惧、舍生忘死,迫不及待要抛头颅洒热血,仿佛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真相下一刻就要冲进来血溅公堂一样。 不用怀疑,这群迂腐的书生绝对做得出来。 真不知道他们读书读来做什么的,寒窗苦读十年,读出的肝胆就为了别人的名声而死,有这胆子读什么书,投军去杀敌多好。 而就在刘德安一筹莫展之时,案子突然有了进展,谢家一个倒夜香的下人说自己看到了凶手。 --- 太子夫妇昨天交了心,晚上又一夜春宵,两人感情今日是空前的好。 哪怕是越来越暗沉的天气也影响不了他们的心情。 “要下雪了。” 秦婳有些遗憾,本来还想去山上猎场跑马的,下雪就去不了了,而且还是雨夹雪那种。 倒也不是说下雪天不能骑马,但天湿路滑的,骑马还打湿了身体就不舒服了。 “婳婳~~~~” 秦婳:“……” 虽然太子爷嗓音好听,人好看,但这不是他一直黏着人的理由。 才不过两刻钟,太子就又凑了过来,直接从背后把人抱住,那黏糊劲儿真是拔都拔不下来。 她正视自己内心,也承认自己是喜欢太子的,但就算相互喜欢也犯不着这么腻歪吧? “婳婳,你怎么不说话?” “天气这么冷,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秦婳:“……”不想搭话,也不想睡。 现在还只是抱着,但去床上呵呵……那是煎熬加勒死风险。 谁家两人夫妻情深、郎情妾意是他们这样的? 开头才冒出一点苗苗,然后就直接走到了最后,中间是不是缺了点儿什么? 就在秦婳想方设法如何不伤和气的把人推开之时,一辆马车停在山门之外,车帘掀开,两人下车,急匆匆的来到门口敲门。 “顺天府刘德安求见太子殿下!” 谢家那个倒夜香的下人说他亲眼看见了刺杀谢行云的凶手,赫然就是当今太子殿下。 按理说这么个倒夜香的下人空口一言捏造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听着更像是诬陷,趁乱往太子身上泼脏水。 但是细问之下,这人居然还大有来头。 这竟然是当年锦和公主下嫁之时带去谢家的下人。 刘德安立刻把人扣下,然后去求见太子,好巧不巧,听说太子带着太子妃出门骑马去了。ЪOdêkǎйG.NēT 刘德安眼前一黑,想想眼前的局势,只能硬着头皮带人来找太子。 一路风雪颠簸,总算是来到了象山别院门前。 敲了门半天没有反应,刘德安心是一点一点往下沉。 法律之上是皇权,这些皇子皇孙素来无法无天,不搭理他这个小小的府尹也是正常。 可偏偏这些皇亲国戚之间出的事情又得让他来查,简直就是为难人。 这顺天府尹真不是人干的,这才几天,他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把头发了。 好在老天还是眷顾他一二的,山门打开,一个金羽卫走出来:“刘大人,太子有请。” 刘德安长长的松了口气:“多谢这位兄台。”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娘娘。” 秦婳不介意跟太子出来见人,但是能不能不要牵手? 好不容易挣扎开了,衣袖却被他死死拽住,说什麽也不放开了。 见她瞪人,楚云绛轻笑,这才转头去搭理刘德安:“所为何事?” 刘德安抬眸看了一眼,观察一下,确定太子并无慌张这才开口:“下官为谢家一案而来,谢家下人李威,是甲午年随锦和公主一起入谢家的下人,他说曾在谢行云遇害当晚见到太子殿下出现在谢家,下官不听信一面之词,职责所在,前来求问太子殿下当夜丑时末身在何处?” 秦婳眉梢轻挑了一下,不自然的专开头。 丑时,她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从太子床上回去的,这厮不会她一走转头就去杀人吧? 秦婳还在晃神,却被楚云绛一把拉住手,听得他说道:“孤自然是与太子妃在一起,至于原因,你自己去查。” 不管是皇后做的丑事还是他们的夫妻之事,都不能从他口中说出来。 他握住秦婳的手不自觉的把玩,好像爱不释手一般,但面对刘德安之时一身气势摄人。 “孤将近十年不曾踏足谢行云的府邸,他们的下人竟然还认得,真是神奇。” 刘德安表情微变,他来之前未尝没有想到这一点,但现在案子卡住,他实在是束手无策,这也是没有出路的出路。 冒着得罪太子爷的风险,好歹也算让自己喘口气。 “殿下所言有理,下官回去定会严加审问,绝不让人污蔑殿下。” 这话乍一听公正不阿,实际上也是有点儿讨好谄媚了。 而太子殿下倒是听得满意了:“下次有人污蔑孤,你让他们过来当着我的面说。” 刘德安:“……” 这位太子殿下凶名在外,打瘸二皇子,差点儿杀了三皇子,杀得最高的官是正三品,其余喽啰数不清楚,反正战绩斐然。 不是个怕事儿的主,也是最不好惹的主。 他不太相信谢家这案子是太子爷犯的,半夜三更不睡觉就去杀个谢行云,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犯不上。 反倒是不知道是谁想接机栽赃陷害太子,太子不怕,可怜他这个小官员被架在火上烤。 “多谢殿下告知,下官衙内事务繁忙,先行告退。” 刘德安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仿佛后面有恶鬼撵似的。 太子拉住秦婳的手,一个用力就把人从座位拉到自己怀中。 “爱妃在想什么?” 秦婳不吭声,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楚云绛看得乐了,他真是很喜欢秦婳这样的态度。 她知道他杀人如麻、十恶不赦,她什么都知道,但她没有指责、没有厌恶、更没有畏惧。 他的太子妃总觉得在用她自己的仿佛远离他,殊不知就是因为她这般淡漠的远离才更让他非她不可。 他们同样手染血腥,都是敌人的血,哪儿还有好坏之分。 他们是一类人,天生绝配。 “婳婳可是在为我难过,放心,没有人可以冤枉我。” 秦婳斜他一眼:“……外面风大,殿下别什么话都说。”小心闪了舌头。 第99章 她是他的…… 顺天府尹来过之后,象山别院又来了另外一位访客。 四大世族,家族底蕴丰厚,自然不缺严格教养的天之轿子。 王家有子期公子王镜之,曲家有端方如玉无暇公子曲瑯,闻家有玉兰公子闻子骞。 而谢家更是不得了,花开并蒂,出了一位与曲瑯并称南华北玉的墨华公子谢之寒,又出了一位与王镜之打擂的易轩公子谢曦。 百年世家底蕴堆砌出来的佼佼者,文学造诣自然不差,不提本事高低,但看数量就足矣显示谢家的野心。 处处彰显自己身为四大世族之首的地位,做什么都要稳稳压人家一头。 而今日来找的正是易轩公子谢曦。 易轩比太子还小一岁,今年刚好加冠,当年是太子伴读的候选人,但谢家清高,不愿做那低头俯首的太子之臣,坚定的拒绝了,甚至旁支的孩子也不愿送出。 因为这事儿,朝臣没少夸赞谢家高洁,不屑党争。但相对的,太子面临的就是皇族嘲讽,一个被谢家看不上的太子。 “太子殿下。” 谢曦身量修长瘦弱,一看就是读书人,容貌端正清秀,与王镜之的谪仙美貌是没得比,但也独有君子气韵,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本刚刚装裱出来的书籍,墨迹未干,书香浓郁。 秦婳出去了,太子爷本来是准备去找人的,结果却被这么个人拦下。 蹙眉,指尖快速的转了几下扳指。 烦躁。 “你来做什么?” 谢曦一手放在身前,端的是偏偏书生的架势,表情平静淡然,可他面对的是当朝太子,这翻姿态已然是倨傲无比。 但很显然,谢家出身的人怕没有觉得自己比皇子低一等的觉悟。 “爷爷想见一见太子殿下,故命易轩前来恭请殿下过府一叙。” 谢曦的爷爷,谢家当家人,皇后娘娘的生父,谢家家主、当朝内阁首辅,当代文学大家谢鄯(shan)。 一位三朝元老,皇帝见了都要客气,金殿之上免跪的存在。 但凡他点个头,别说换个太子,换个皇帝都不是难事。 而这样的人自认为凌驾一切之上,偏偏有个楚云绛没把他放在眼里。 “孤没空,来人,轰他出去!” 太子爷从不给谢家人留什么面子。 谢曦微微拧眉,虽然来之前已经预料到了,但这场面还是恶劣得让他难以忍受,读书人最重礼仪,而楚云绛是储君,未来的帝王,这样的人却半点儿礼数都不顾,让他们如何甘愿称臣? “楚云绛,谢家并非你的仇人,更不是你可以挥舞屠刀肆意斩杀的,只要你去了谢家,这次的事情便可了却,否则……” 身影迅猛出击,带着罡风,眨眼间谢曦身影宛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太子修长的身影站定,背影挺直孤傲,拂了拂衣摆,看都不看倒在地上的谢曦。 “谢曦对孤不敬,蔑视皇族,打入天牢。” 冷酷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绪,对别人来说高高在上的谢家人,在太子眼里跟旁人没什么区别,皆是蝼蚁。 “你……”谢曦刚刚痛过神来,听得他这般说话,差点儿给气吐血。 欺人太甚,如此太子怎堪为君?那儿值得他们谢家辅佐? 尚青书出现,手里转着佛珠,笑眯眯的看着谢曦:“谢公子放心去天牢,在下会帮你通知谢家的。” 谢曦看不上尚青书这种奸猾之辈,一个好脸色也不给,结果一出来看见跟自己来的马夫小厮全都被拿下,这才明白他说那话的意思。 这是要把他们全部丢进牢里去? 无故关押,当真以为这夏朝是他的天下了吗? ---- 太子爷可不在乎什么天下,现在他只想找他的太子妃。 转了一圈,人呢? “启禀殿下,太子妃去了演武场,跟大家打得正起劲呢。” 听到秦婳的踪迹,楚云绛快步赶过去,然而等他看到演武场的画面,周身气势骤然凝结,气息森寒。 诺大的演武场分为两个阵营,十个金羽卫一组,秦婳和霍栎一组。 为了不出现伤亡,双方拿的都是棍子。 秦婳以棍为枪,秦家枪法霸道迅猛,配上她的力道,金羽卫这些男人都扛不住,更别说她跟霍栎二人配合。 自战场上练下来的默契,秦婳攻击,霍栎防护,霍栎不敌,秦婳相助。 一张一弛,一主一从,二人配合无间,愣是让十个金羽卫都吃力。 难得舒展筋骨的秦婳打得尽兴,脸上都是张扬肆意的傲然,霍栎沉默低调,宛如影子一般紧紧跟随。 两人配合之时都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瞬间就能明白对方在做什么了。 “好!”周围观看的金羽卫不自觉的拍手叫好,一个个看得目不转睛,热血沸腾。 习武之人强者为尊,军中将士好斗,天生慕强,是男是女不重要,主要靠武力说话,秦婳这番身手着实让他们心悦臣服,他们看得起劲,竟是连太子来了都不知道。 “啪!” 碧玉的扳指应声而碎,碎片落了一地。 剔透的眸子中翻涌着骇然凌冽,仿佛有什么可怖骇人的东西即将冲破禁制。 她是他的…… “殿下,快传太医……” 惊蛰看到太子手上滴了血,意识到是玉片割伤了手指,连忙喊人传太医。 结果一转头楚云绛已经自己离开,垂下的手滴了一路的血。 回屋关门:“谁也不准进来。” 太子的情绪明显不对,惊蛰让惊霜看着,自己去找太医,顺便问尚青书。 “青书哥,殿下这是怎么了?” 这两天都好好的,跟太子妃圆房之后肉眼可见的心情好,怎么突然间就又变成这样了? 以前太子性格也阴晴不定,但那都是伤害别人,今日他伤了自己还回房去就让人搞不懂了。 尚青书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你说殿下是因为去看了太子妃和将士们比武才变成这样的?” 惊蛰点头:“对啊,之前好好的,一个没注意就这样了,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尚青书高深莫测的摇头:“不知道,不过嘛,解铃还须系铃人,去请太子妃。” 第100章 神奇,太子殿下挨耳光了 秦婳刚刚打完收了气势,流出的汗水还没落下,惊蛰鬼魅一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身旁。 “殿下情绪不佳,请太子妃去看一看。” 情绪不佳?之前不还好好的? 拿起帕子擦了把汗:“我等会儿过去。” 惊蛰板着脸又道:“殿下手受伤了。” 秦婳挑眉:“怎么伤的,严重么?” 惊蛰老实回答:“扳指碎了扎破手心,流了一地的血,而且情绪不佳。” 着重强调情绪不佳。 秦婳:“……” 听着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但实际上不就是破了点儿皮的事儿吗? 太子又不是没受过伤,上次在宫里还吐血呢,破个皮何至于大惊小怪? “知道了。” 秦婳回答知道了,但人却不紧不慢,根本没有去看人的意思,甚至让人准备衣服去沐浴,那什么情绪不佳更是没放在心上。 刚刚太子还好好的,她又没惹他,自然不紧张。 惊蛰拉住惊霜:“你说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一点儿不着急?她到底去不去看殿下啊?” 惊霜比他更冷酷,情绪半点儿不见晃动,然后很肯定的回答:“不知道。” 惊蛰:“……” 秦婳也没去多久,主要是一身汗水,衣服都湿透了,加上雪风一吹,身上冷热交替,更不舒服,天大的事儿也得让她洗个澡再说。 匆匆的冲了一下,换了衣服出来就回屋去。 虽然表现很淡定,但太子在她心里到底还是不同的,言行间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丝丝担心。 住处还是上次两人住的,两间屋子紧挨着,但上次两人是分开住,现在两人住一起。 别扭是有点儿,但太子非要一起住,不管去哪儿太子都能跟去,无奈之下,秦婳也就认了。 抬手推了推门,没推动。 惊蛰再一次出现:“殿下把门卡上了,任何人都不让进去。” 秦婳默默的翻个白眼:“惊蛰,你能不能不要像鬼一样神出鬼没?“无声无息的飘过来说话,很吓人的好不好? 惊蛰表情一僵,很是受伤的默默离开。 秦婳:“……”来去都像鬼。 不是秦婳胆小怕鬼,而是这种突然有个人出现在你身后说话的感觉,阴森森的,格外不适。 扯远了,秦婳看了看眼前紧闭的房门,果断选择了走窗户。 窗户倒是没封,不过里面到处帘子都拉上了,阳光照不进去,屋内看起来暗沉沉的。 走进去没看见人,到处都没有太子的身影。 但秦婳不怀疑太子没有在这里,因为她感觉到一股子危险诡谲的气息萦绕,还带着让她血液战栗的杀气。 致命的危险的感觉,让她觉得头皮发麻,不用怀疑,这是太子。 “殿下?楚云绛?” 不敢动,仿佛只要自己动了,下一刻就有毙命的危险。 这人怎么了?发疯了,还是又裂开了? 想杀她? 察觉到那朝她而来的浓烈杀意,秦婳只觉得心里发冷,冷到像笑。 真是讽刺,今日一早还浓情蜜意黏着她不放,现在居然想杀她。 亏她还动了几分真心,简直就是喂了狗了。 秦婳气极转身就要离开,完全不管那杀意滔天,他倒是可以杀一个试试! 突然,空气出现波动,紧接着一道身躯从后背贴了上来,双手如锁链将她死死拥抱,不等秦婳反应,迅速带着她往床上去。 秦婳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剥夺了呼吸,刺啦一声,衣料撕裂,强势疯狂。 秦婳猛然出手,奋力将人推开,然后狠狠一耳光扇了过去。 “啪!” 一耳光,清脆悦耳。 门外三人震惊,连惊霜的面瘫脸都维持不住。 惊蛰QoQ:“打脸了。” 惊霜:“谁打的?” 尚青书手抵着下巴,高深莫测:“我赌是太子妃打的。” 惊霜纠结:“那要护驾?” 惊蛰:“那万一是太子打了太子妃呢?” 惊霜坚定摇头:“殿下不可能会打女子耳光,以往靠近殿下的女子,非死既残。” 虽然那些女子都是别有居心,但理论上是一样的,殿下根本不屑扇女子耳光,都是来狠的。 尚青书还想说一下自己的高见,却见惊蛰和惊霜两人齐齐变了脸色,然后猛然后退一丈远,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尚青书懵了:“怎么了这是?” 可怜他一个文弱书生没那么好耳力,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惊蛰连忙把尚青书从门口拎过来,一脸难以言喻的样子:“殿下说‘他好疼’。” 惊霜立刻得出结论:“所以挨打的是殿下。” 三人同时一脸恍然惊叹,神奇,太子殿下挨耳光了。 然后太子殿下居然喊疼,更神奇。 尚青书连忙回头往门边走去,惊蛰一把将人捞回来:“干嘛去?” 尚青书:“听墙角啊,多稀奇啊。” 这么猥琐的事情为什么他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果然不愧是读书人之耻。 惊蛰板着脸:“不能去,太子妃正哄殿下呢。” 尚青书兴味盎然:“所以才更要听啊。” 这次惊霜出手,直接把尚青书丢到了二门外,冷酷无情:“想死自己去。” 太子罚尚青书顶多是干活,但他们这些侍卫受罚可是要命的。 嫌弃得明明白白。 尚青书:“……” 果真是无情惊霜,好伤人心啊。 ---- 外面的动静秦婳不得而知,但她被太子爷整不会了。 秦婳愤怒中狠狠扇了太子一耳光,那力道自是不比多说,她手掌都震得发麻了。 太子痛了,也停下发疯。 秦婳重重吸口气,用力压下怒火:“现在清醒了吗?” 太子一直很清醒,怒火、杀意、疯狂、狠戾,各种情绪翻涌奔腾,就在他快要克制不住爆发之际,他弱弱的开口:“我好疼。” 秦婳:“????” 楚云绛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直勾勾的看着她:“这里疼。” 琉璃般的眸子氤氲了水雾,看着可怜又委屈,所有心机和疯狂偏执都掩藏在那水雾之下。 “孤也可以陪你练功,你不找我,霍栎跟你亲密无间,你对金羽卫都笑得比对我灿烂。” “你是孤的太子妃,孤的妻子,你是我的。” 秦婳:“……” 一肚子火气诡异的消失了…… 这是吃醋了? 第101章 太子妃心肠软,还好色 太子可不懂什么是吃醋,是占有欲,将秦婳视为所有物的占有欲。 她入了他的眼,动了他的欲,她就该以他为首,该忠于他,不得二心。 可在她心里,多的是人比他这个丈夫更重要。 若将她当做所有物,那等同背叛。 可她不是物,她是活生生的人。 他嫉妒,嫉妒那些能让她笑得那么开心的人,嫉妒她对着别人笑,那样的笑容该是他的。 太子不懂什么叫爱,但他想要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想要她眼里只有他一人。 在秦婳看来不过是短短几息的时间,却不知从演武场回来到此刻见到她期间太子想了多少。 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她,不忠者杀之,背叛者杀之。 他想过杀了她,每一道杀意都是发自内心,振聋发聩,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桎梏的枷锁。 可他最后也只是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疼,非常的疼。 一分的贪恋压住了九分的杀意。 秦婳想笑来着,笑这么高傲冷酷的太子爷居然会吃醋,还会撒娇。 又不是孩子,都比她大,好意思么? 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理智也是很理智,但心不听话啊。 明明还生气的,刚刚感觉都凉透了,现在却软得一塌糊涂。 不该是这样的,但…… 秦婳扶额:“只是练练拳脚,你想太多了,况且……” 秦婳停顿一下,有些难为情的别过头:“咳,他们没你好看,也没你厉害。” 狂暴的怒气突然间就平息了下来,眸子诡谲邪气的上挑,他发现了,太子妃心肠软,还好色。 她讨厌他的人,但喜欢他的脸,嗯,也许不仅仅是脸…… 把摁在心口的手缓缓放到脸上,也不说话就这么望着她。 秦婳读懂了那无声的语言:疼! 刚刚她打得很用力,真是发了狠的,现在太子一张脸都肿得老高了。 明明是他欺负人,所以她才出手的,怎么搞得她满心愧疚,好没道理。 哄人嘛,秦婳就哄过哭唧唧的雪玲,犹豫着凑过去吹了两口气。 “呼呼……” 吹玩,瞬间整个人老脸通红,不想做人了。 楚云绛却愉悦极了,他爱极了这别扭又害羞的太子妃。 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低头,浓情凝聚在眸中,眼尾浸染的血红妖冶,不坏好意:“孤可不是孩子,爱妃不能用哄小儿的方法来哄。” 低头,含住那觊觎许久的红唇,终究那破裂的衣服还是没能保住。 浪潮沉浮中的秦婳脑海中闪过一个绝望的念头:她这算不算以身饲虎? 他无缘无故发个脾气,还想杀她,结果三言两语她就昏了头,还是没能逃脱被拆吃入腹的命运。 就离谱! 修长有力的手臂上淌着汗水,一把捞过纤细柔韧的腰肢,低头吻落,复又轻咬:“爱妃不专心,该罚!” “唔……” 这个男狐狸精,没羞没臊,要命了。 太子爷不喜欢太子妃跟将士们比武,舍不得杀、舍不得打,最后终于找到了个完美的办法。 在床上消耗掉太子妃全部的体力和精力,让她再也起不来去练武。 完美! “呃……” 秦婳躺在床上,无语往天。 骨酸、肉痛、火辣辣,脖子僵硬,全身宛如被辗轧一般,没一个舒坦的地儿。 莫说抬手指头了,眨眼皮都累。 肉体被掏空,魂儿也出窍了。 她大概得死了吧。 缓缓闭上眼,安息~~~~~ “噗呲!” 秦婳从睁眼到安息的过程被一旁的太子爷看在眼里,明明是一脸绝望、生无可恋,但是偏偏就是能在他眼里看出花儿来。 忍不住亲了一口,在人即将生气之前一手将人抱入怀中,手掌贴在她后背,以内力舒缓筋络。 他想多了,秦婳现在才懒得生他的气。 片刻之后他以内力为腹给她按摩手脚,最后才是替她时擦药油。 秦婳是真累,甚至都顾不得羞耻,闭着眼任由他,不过确实舒服了不少,直到他的指尖刻意的碰到她的伤疤,清凉凉的似乎是在上药。 秦婳缓缓睁开了眼,看着窗幔处垂下的珠帘不发一言。 她身上伤口不少,深深浅浅,到处都是疤痕,她觉得太子会嫌弃的,可除尽衣衫,他身上似乎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应该有用极好的药,久远的疤痕消失无踪,但新伤留下还未消除的痕迹比她还多。 滚烫的柔软落在后背,他在亲吻她的伤疤。 想想还挺奇妙,她这一身伤但凡换个胆子小的看了怕是会吓得退避三舍。 美人如玉,女儿家更是追求完美无暇,可她一身却千万道伤痕。 她知道自己不是男儿们喜欢的姑娘,所以少年初慕也不过一瞬心悸就被自己拍死在心中,却不想竟然以这伤痕累累的身躯入了天家,而这人还不嫌弃。 楚云绛亲完什么也没说,静静的为她把祛疤痕的药抹匀,敷上一层纱布防止沾染,然后占有欲十足的把人再次捞回自己怀中。 睡意没了,但不想起床,就这么抱着人,十指紧扣。 贪婪的恶龙只想守着自己的宝藏,谁都不能觊觎。 ----- 太子红肿的脸颊不要太明显,上了药却也没那么快消。 半边脸颊红肿发紫,手掌印清晰宛如墨染,太子没觉得如何,但却刺伤了不少人的眼睛。 惊蛰和惊霜为了控制住不去多看,直接把掌心掐流血。 尚青书没有多看,纯粹是怕自己忍不住大笑被太子爷抓去剥皮。 然后曲瑯来了:“殿下,皇上口谕,传殿下入宫。” 说完不经意的抬头,然后惊了:“殿下你的脸怎么伤得如此严重。” 尚青书转头憋笑,耳朵却高高竖起,想听太子爷怎么回答。 太子爷一脸泰然自若、处变不惊:“哦,嗑到了。” “噗!”尚青书瞬间破功,连忙拱手,头也不抬的自觉滚了。 曲瑯也是一言难尽,太子殿下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那明晃晃的五掌印,但凡长眼睛的都知道怎么来的。 所以呢,太子淡淡的眼眸扫过去,威胁之意明显。 曲瑯不蠢,猜得出可能是太子妃打的,也自然看得出太子爷的威胁。 “微臣明白了。”人嘛,不能怂,但得审时度势不是? 第102章 这事儿不就巧了么 太子是半点儿不在乎别人看到自己脸上的印子,但是出发前往皇宫之时却还是想了法子将痕迹遮掩,不给别人诟病太子妃的机会。 谢曦是昨天被丢进天牢的,太子是今日入宫的。 本以为是谢家给宣帝施压想问罪太子,结果入宫一看,御书房里站了不少人。 五位阁老全部到齐,兵部、吏部、户部三位尚书在列。 自太子踏入之时,七位皇子也到齐了。 显然这不是为了谢家之事,问罪太子无需这么隆重。 太子一来二皇子就忍不住刺他:“等了半日,可算把太子爷给等来了。” 三皇子咳了两声很是走心的接话:“五弟是储君,自是比你我尊贵,我们等也是应该的。” 这话乍一听是道理,实际上阴阳怪气的给二皇子帮腔呢。 二皇子皮笑肉不笑的点头:“三弟说得有理,太子殿下确实有资格。” “哎哟,看我这急性子,五弟不想跟二哥说话,一定是急着见谢阁老,不好意思,二哥挡路了。” 说完让开路,生怕太子找不到谢首辅。 太子爷轻蔑的睨他一眼:“无妨,二哥腿脚不便,孤不会跟你计较的。” 二皇子的表情瞬间阴郁狰狞,他的腿疾是他一辈子的痛,尤其是面对太子这个罪魁祸首,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三皇子连忙拉住他:“二哥。”WαΡ.BodEKαиg.NeT 二皇子生生给忍了下来:“你等着。” 太子回他一个蔑视的眼神,废物! “太子。”一道威严浑厚的声音响起,对面是一身深紫超一品大员官服,天珠、碧玺,瑞兽仙鹤。 内阁首辅,又是帝王岳丈兼师者,金殿之上可免跪,金殿之下,帝王尚且要执学生礼。 如此德高望重的身份让首辅谢鄯一身文官的气势上更多了权威的厚重,气势如浪潮一般朝太子辗轧过去。 可惜他这些气势对太子没用。 太子是年轻,但不怂。 比起只会指使别人耍阴谋诡计的他们,他手上不知染了多少血。 血煞之气犹如劈天魔剑,势不可挡。 太子和谢鄯对峙绝对是现场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他们闹得越崩,对其他人才越有利,要是谢家和太子一条心,那绝对是其他世家的灾难。 二皇子和三皇子相视一眼,满是无法掩饰的幸灾乐祸。 楚云绛周岁就被封为太子,不就因为他娘是谢家人? 他们汲汲营营想要谋取的太子之位,却是他天生就能得到的。 都是天家皇子,凭什么低人一等? 闹吧,跟谢家撕破脸,不死不休才好,等彻底得罪了谢家,就是他从太子之位滚下来的时候。 谢鄯不满太子,有心教育一番,但太子不受他压迫,一时间竟然僵持不下。 “咳咳咳……” 宣帝姗姗来迟,一进来就咳,刚刚太监还说宣帝在服药,不过是因为吃药耽搁还是故意来迟就不得而知了。 “臣等参见圣上。” 宣帝摆手:“免了吧。” 他脸色难看,将一封信递给旁边的太监。 “你们都看看。” 信先落在谢鄯手里,打开看完,他的脸色也不好了,接着是众人依次传阅。 “岂有此理,三百万军饷不翼而飞,南州总督竟然遭人杀害半月才被发现,还有没有王法了?” 二皇子第一个出头,义愤填膺,义正言辞:“父皇,此事绝不能姑息,必须严惩不怠。” 枪打出头鸟,有事儿第一个死的就是二皇子楚河翰这样的蠢货。 大皇子楚禹临沉着道:“父皇,这消息可属实?这事儿发生都大半月了,怎么半点儿风声都没有?” 三皇子楚延麒也点头:“军饷九月中旬就应当完全发放下去了,怎么还有三百万两之巨的军饷?南州驻军一共才二十万,怎么可能用得着这么多?” 大皇子在户部当值五年多,三皇子也在前年去了兵部,因此他们才敢开口。 信上的消息很是详细,详细到如何发现南州总督李霖腐烂的尸身,到确定他的身份,然后发现丢了军饷等等,用词简洁,但内容叙述很清楚。 宣帝扫了眼众人:“消息属实,南州郡王也送了消息回来,现在那边是南州郡王和监察御史等人暂时控制大局。” “朕已经派了王选前去,但军饷丢失、一品封疆大吏不明身死,定会动荡军心,所以朕想派一位皇子前往,代朕巡视,以示皇恩,诸位以为如何?” 代天子巡视,听着很威风,可现在这局势未明,那敢杀总督还能偷走那么多银子,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想想就知道是穷凶恶极之徒。 这要去了,吃力不讨好不说,指不定还可能搭上自己小命。 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不会上干着去。 就连楚河翰虽然蠢,但人家也知道小命重要。 几个皇子不吭声,谢鄯却开口了,且一张嘴就是平地一声雷:“代天子巡视,没有谁比储君更合适了,太子年纪不小,该为圣上分忧解难,而且这两年太子在佛门修身养性,想必很是能安抚人心。” 其他人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倒是没人跟谢鄯唱反调。 “臣附议。” “臣附议。” 谢鄯说得在理,他们没理由不同意。 谢鄯这明显是想给太子出难题,那他们又想保护自己追随的皇子,这事儿不就巧了么。 而且此去南州千里之遥,太子若是在路上丢个性命什么的,那……可真就太‘遗憾(求之不得)’了…… 太子出巡,全票通过,然后就是宣帝和户部兵部商量军饷之事,该彻查的彻查,该删减的删减。 毕竟皇帝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一众皇子先出了御书房,二皇子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恭喜太子得父皇重用,为兄就祝你马到成功,一路顺风。” 屁,是一去不回,最好尸骨无存。 三皇子笑着跟上:“那我也祝五弟顺利,回来三哥请你喝酒。” 亲自给你倒在坟头上。 这两人说着好话,但杀意不要太明显。 “五哥。”七皇子拉住太子的袖子,一脸担忧,欲言又止。 “好了。”眼看着火药味越来越浓,大皇子站了出来:“父皇既然任命了太子,其他人该去哪儿去哪儿,云绛你跟我来。” 大皇子年纪摆在那里,还是有点大哥威严的。 第103章 太子殿下不虚 秦婳困得只想睡觉,起来吃了东西,没多久又睡了回去,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晃动。 睁眼看去,似曾相识,这好像是太子的马车。 她在太子的马车里,身后靠着的那人必然就是太子了,这气息她再熟悉不过。 作乱的指尖在她颈间滑动,仿佛在测量脉搏的流动,危险又暧昧。 一把抓住那作乱的手,身上不怎么难受,让她尚且能忍住不出手打人。 “这是去哪儿?” 外面黑蒙蒙的,还飘着雪,分不清是傍晚还是清晨。 秦婳本就睡得朦胧,身体也是极为倦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妥。 她微微起身,露出修长完美的脖子,上面是她看不见的暧昧痕迹,一开口,声音朦胧沙哑,一听就是被欺负惨了的。 楚云绛眸色骤然幽深,眼尾欲色发红,低头亲吻在她的脉搏之上,声音低哑性感:“爱妃想去哪里,孤就带你去哪里。” 这宛如情话一般的话语,听得秦婳翻了个白眼。 她想去黑龙关,他给吗?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一把抵住他得寸进尺的脑袋,气得磨牙:“太子殿下,这是在车里,不准闹。” “孤这马车沉香木打造,厚重平稳,在这里蹦跳外面都不会有晃动。” 楚云绛被她顶的脖子上扬望着车顶也不反抗,很是顺从,但手掌却不闲着,时刻不忘给自己谋福利。 “啪!”毫无意外,太子爷又被打了,这次是爪子。 秦婳真是要被他气死了,怎么有这么无耻又爱耍流氓的人?可恶又可恨,对得起他那张如此出众的容颜吗? 还蹦跳不会晃动?重要是不会晃动吗,是不准乱来!!! 太子妃的怒火如实质一般燃烧,太子爷很清晰的感觉到了,然后他低了头,耐心的跟太子妃讲道理:“孤二十一岁才初偿情事,一时难以克制在所难免,爱妃可否体谅一二?” 秦婳冷笑:“你也知道自己年纪轻轻,不知节制,过度纵欲,小心肾虚。” 这话可就触碰到男人的禁地了。 太子爷连忙表态,表情严肃郑重:“我身体强健,绝对不虚,爱妃要不试试?” 太子爷三句话不离情事,热情简直让人难以招架。 眼看着他又蠢蠢欲动想耍流氓,秦婳连忙从他怀抱挣脱开,扯了毛毯将自己紧紧裹住。 太子爷眼眸含笑,不坏好意的靠近:“爱妃不验证一下就冤枉我,这可不行啊!” 秦婳抬手,拒绝这禽兽靠近,冷笑两声:“太子殿下不虚,这点儿我无比的清楚,不需要再验证了,因为……我虚……” 秦婳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 突然空气就沉默了下来,然后…… “哈哈哈哈……” 太子爷张狂的笑声穿透马车,整个队伍都听得清清楚楚。 惊蛰和惊霜两人同款冷酷脸,冷若冰霜,比天上落下的雪更冻人。 天知道他们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维持住这僵硬的表情不破功,他们是不会笑的,哪怕他们清楚的听到了太子和太子妃的对话…… 外面冰雪,内心里宛如岩浆翻滚,知道太多容易死,活生生憋死。 后面马车里的尚青书听到那笑声,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真是从未听过太子如此愉悦的笑声,没有负担,没有仇恨,没有疯狂,只是单纯的开怀大笑。 太子这么多年没遇到几件好事,但娶了太子妃应该算是老天爷开眼了。 太子现在必然是喜欢太子妃的,以后若是能真正交心,入心入肺了,也许就能牵制住这个疯子,不然他自取灭亡之时,怕是没人能拉得住他。 低头看了眼手边的一堆信件。 明知道太子是个疯子,他还忠心跟随,显然他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不过再不正常他也是人,能活着还是活着吧。 ---- 秦婳说出那话就后悔了,当时就是想阻止太子得寸进尺,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反正说他油盐不进,那她说自己总行了吧? 电光火石间闪过的念头,嘴巴比脑子快说了出来,然后她瞬间就想原地去世。 她说了什么胡话? 尤其是听到楚云绛那毫不掩饰的张狂的笑声,羞恼懊悔到了极致。 秦婳那个恨呐!!! 她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一祸害? 欺负她、欺负她、还是欺负她,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混账,某些瞬间居然让她不自觉的心动,甚至喜欢他。 越想眼前一黑,绝望。 要是用刀子能把喜欢的人从心里挖出来,秦婳绝对毫不犹豫的下手。 谁他娘的想要喜欢这样的混蛋?! 太子爷笑得开心,笑够了,媳妇儿也得罪了。 低头,把气成河豚的人连着毯子一起抱到怀中。 “好了,孤不逗你,饿不饿?准备了你喜欢吃的鸡丝白玉粥,还有红枣糕。” 秦婳不接受他的哄,但肚子是真饿了,没理由为个混蛋委屈自己。 洗漱,用膳。 太子爷也是脸皮厚,一点儿不管太子妃多嫌弃,反正就是往旁边凑。 装粥、倒茶、递筷子。 行为殷勤,但他却做得极为自然,没有刻意的痕迹,仿佛他们本就是如此相处。 秦婳想到太子让她布菜那段时间,明明是凶名在外如罗刹恶鬼,可他真没有多难伺候。 夹什么给他就吃什么,而她恶意欺负他,他也并不会生气,脾气好得让人怀疑外面传闻的是另一个人。 当然,太子也用当面杀人、血洒桌台告诉她,这就是那个罗刹。 但他再坏,对她倒是极为包容,只要不想他发疯欺负她那几次,这人还是挺好的。 呵! 她居然在想太子的好,绝对脑子进水了。 秦婳不想承认自己喜欢太子,也不想喜欢他,但心就是控制不住,尤其是她发现队伍居然往南走时。 “殿下,我们这是去哪里?” 这不是回神都的路,更像是要去下一座城池建安,太子去建安做什么? 太子目光深邃的凝视着她:“孤受皇命,一路往南,爱妃可有想去的地方?” 秦婳瞬间乱了心绪,震惊的看着他,心跳震得耳膜都在鼓动,不敢相信,不敢想象。 一路往南,夏国南边的边塞是南州,如果再往北跨越三座城池,那里是……瀛洲!!! 第104章 被主动‘轻薄’的太子殿下 太过渴求的事物,当你都等待到麻木了,突然有人将它变成现实。 不是惊喜,是惊吓,不敢相信,觉得那是虚妄的泡沫。 秦婳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太子去南边公干,带我做什么?” 太子俨然将她的伪装看穿一般,意味深长的问道:“婳婳不想去吗?” 秦婳垂眸:她想去,做梦都想回去。 一时间受到的冲击太大,秦婳思绪紊乱,都没察觉到眼泪落下。 微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太子低头亲吻过去:“爱妃的眼泪只有在床上掉的时候才能让孤心碎,现在看着就不好看了。” 吻过她的眼泪,一路往下吻上她柔软的唇,感受着她微微抿唇的抗拒,但一瞬之后又顺从的没有推开他。 太子眼里闪过晦暗诡谲的危险, “爱妃,你不乖。” 平时各种拒绝,一听说能回瀛洲就不抵抗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她。 放开她,冷了脸:“南州总督被人杀害,军饷丢失,孤是去办公的,时间紧迫、事情严峻,爱妃可要乖乖跟着孤旁边,不得乱跑。”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秦婳被噎了一下,她倒是想直接回一句‘那你就别带上我啊’,可实在是说不出口,选择了沉默。 太子说完就拿起卷宗坐到窗边看了起来,秦婳坐在另外一边,看着窗外倒后的景色平复着心情。 也没大吵大闹,甚至都不能说吵架,可前一会儿的浓情蜜意,顷刻就变成了一室冷寂。 两人各坐一方,泾渭分明,仿佛陌生人一般。 秦婳能感觉到楚云绛生气,她心绪难平,第一时间没有去多想,等冷静下来了,她才又空注意他。 他受命去公办,第一时间是把她带走,显然是想带她回黑龙关的。 故意询问她想去哪里,算得上是邀功讨好了,想让她惊喜。 惊有了,喜也是有些欢喜的。 然后不知道她哪儿就惹他生气了。 想不通,但不妨碍她感激他这份心。 太子残暴冷血是真的,但对她的好也并不吝啬。 讨厌是真讨厌,喜欢也是真有些喜欢,她并非捂不热的石头,只是第一次碰触这样的感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纠结片刻,难得一次秦婳主动靠近太子,伸手握住他垂下的手掌,手指穿过他的指缝握住。 “殿下若是有空我们回一趟黑龙关吧,我爹一定想见见你。” 太子爷眼中阴霾散去了不少,但还是压抑着愉悦,冷漠道:“孤没空。” 秦婳将头抵在他肩膀:“殿下有空。” 太子爷抿唇,不愉:“你说有就有?况且孤是太子,为什么要去见秦将军?” 秦婳算是明白了,太子爷是有心的,但傲娇倔强也是真的,需要人哄。 没忍住噗嗤一笑,在太子发怒之时双手捧住他的脸,凝视着他这张俊美精致的容颜。 心口不可抑制的砰砰直跳,满腔欢喜难以压抑,她是真心喜欢这人的,甚至都忽略了那些让她讨厌的时刻了。 “太子殿下不愿意去,那云绛可以去吗?你是秦将军的女婿,他还没见过你呢。” 太子殿下想转开头缓解那点不自在,但被秦婳捧着动不了,直接冷脸,忍不住讽刺:“你不是讨厌我吗?算什么女婿?” “平日里千方百计的拒绝逃避,现在这般殷勤也不过是利用我而已,怎么,莫非以为到了那里你就有人撑腰能得偿所愿?” 秦婳:“……” 可算是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看着有些幼稚呢? 嘴里冷冰冰的骂人,但眼里的气愤、恼怒却仿佛他受尽委屈似的。 口是心非,言不由衷,还倒打一耙。 而且这情景莫名有些熟悉,这不是像极了有时候她小时候用来对付秦将军的招数? 秦炬忙于军务,直接住在军营,若是有仗打,经常一月半月不回去,让秦婳担心又思恋。 明明很想他,可每当秦炬笑嘻嘻的回来,她就故意说些不好的话,让秦将军难受,然后想方设法的来哄她。 这不过是她想要得到秦将军关注的小把戏,时不时闹上一回,发发自己的小脾气,享受被爹爹宠爱的感觉。 不过自从上战场杀人之后她就没用过这着了。 太子……不会这么幼稚吧? 秦婳觉得神奇又好笑,若真如此,那他这么闹,难不成是为了获得她的关注? 一个人想要获得另外一个人的关注,是因为在意对方,喜欢对方。 同理可得,太子喜欢她!!!! 秦婳捧着太子的脸,自己却双眼放空,一副游神天外的样子。 楚云绛心里的别扭褪去,怒火倒是翻涌了不少出来,一张脸都黑了。 她这什么意思?挨着他还能出神,把他当什么了? 抬手想把人掀走,却在这时听到她呢喃:“你喜欢我。” 楚云绛抬起的手一顿,缓缓握成拳,表情更冷更黑。 “胡言乱语!” 他怎么可能喜欢她?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仅此而已。 自作多情。 秦婳才发现自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而太子这个反应……怎么感觉她猜对了呢。 脸黑了,一脸的无情嫌弃,仿佛多厌恶他似的,可你的耳朵倒是别红啊。 红得滴血,热得烫手。 而且要是不喜欢,他干嘛时时刻刻粘着她,还放肆索求,欲罢不能的。 除却男女欲望,平时对她也算好,若这都不是喜欢,那秦婳实在是想象不出喜欢该是什么样子了。 “你撒手。”一直捧着他脸干什么?以下犯上,没有规矩。 秦婳撒手了,然后下一刻突然又捧住,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吻了上去。 只一下,微微用力,然后推开。 双眸晶亮,眉眼含笑:“谢谢殿下,我很开心。” 被主动‘轻薄’的太子愣了一下,想出口的冷言说不出来了,愣愣的看着她,有些懵。 这是秦婳第一次主动亲他,还挺别扭的,但心里丝丝泛甜,不讨厌。 嗯,他不喜欢她,一切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太子妃而已,嗯,不喜欢。 不过她说很开心,还这么主动了,那他……就原谅她一次吧…… 不戳破她的幻想,让她以为就是喜欢吧。 太子自欺欺人的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掩藏心底别扭感情的完美借口,然后陈顺势把人抱住,下意识的想亲吻过去,最后一刻停驻,点了点自己唇瓣,别扭的咳了一声:“允许你再亲一下。” 因为主动亲人还有一丝难为情的秦婳:“……” 望着太子期待的目光,好吧,也不是不可以。 微微仰头吻上去,一触即离,但太子显然不满足这般浅尝即止,低头追逐过来,一手插入她的青丝不给她后退的机会。 研磨辗转,深入吞噬,贪婪的掠夺。 第105章 你最爱的人是孤 秦婳得知能回瀛洲,一时间高兴懵了,后来又忙着哄太子,倒是把一件重要的事儿给忽视了。 南州总督李霖被杀,军饷被盗,太子代帝南巡。 棋子落下,棋局开始,但……去的是太子,这确实是意料之外。 秦婳指尖夹着茶杯转动,眼神放空,如果是别人,她利用起来倒也不会手软,但去的是太子…… 这就有点儿为难了啊。 太子带着秦婳走得急,跟上来的就玉筝一人,霍栎都被留下了。 身边全都是太子的人,秦婳想传个消息都没办法。 倒是关于南川的卷宗放在一旁的格子上,她想看倒也不是没机会,不过没必要。 她是起这个棋局的人,但棋局一旦开始就不受她控制了。 鞭长莫及,她就算知道又有什么用? 当天晚上夜幕降临之后才到达建安,一行人刚刚安顿好准备用膳,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马儿被勒住缰绳嘶声鸣叫。 一人从马上飞跃而下,快步进来,赫然是霍栎。 “见过太子殿下。” 对着太子见礼,但目光却看着秦婳,明明是板着一张脸,却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太子偷偷把秦婳带走,要不是玉筝出来刚好撞上,太子怕是一个侍候的人都不愿带,玉琴发现秦婳失踪,霍栎也是废了些力气才弄明白可能是太子把人带走了,他一路快马加鞭,可算是赶上了,最重要的是确定秦婳在这里。 而太子心情就不美妙了,看到人的一瞬间,身上的气息骤然冷下来,周身都显示着对霍栎的不待见。 秦婳也是无语了,太子爷可真不挑,什么醋都能吃,那霍栎就是她弟弟,有什么可醋的?BōDèKαиg.ЙeT 指望太子爷好好说话暂时是不能了,秦婳指指旁边惊蛰他们的位置:“阿栎,坐下吃点东西,有话等下再说。” 霍栎对秦婳自然是言听计从,当即就走过去坐下了。 不出意外,旁边的太子爷受不了,当即起身离开,脸色那叫一个臭。 惊蛰和惊霜连忙跟去,结果却被骂了回来。 霍栎担忧的看向秦婳,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秦婳给他一个安心的笑,不紧不慢的把碗里的饭菜吃了,起身朝太子的方向走去。 秦婳可不是眼巴巴的赶去哄太子,那人动不动就发脾气,她要是哄得太殷勤了,以后指不定被他怎么欺负呢。 而且眼下人在气头上,她直接上去不是刚好撞枪口上吗? 秦婳围着驿馆转了一圈,玉筝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她沐浴一番,洗去一身疲乏才回屋。 太子早就回来,坐在桌案后看着卷宗,一副认真专注的样子。 要不是屋内的气息森冷得让头皮发麻,都看不出他是在生气。 秦婳撇了一眼,没有立刻过去,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子,直接走去了床边。 车上颠簸一日,身体疲累不已,但睡也是没那么容易睡着的,索性拿了旁边的书过来翻看。 这本书是南边的风物志,讲述南方地区一些比较奇特的风土人情,比如鲜花为食、唱歌定情,以水为媒。 秦婳听说过一些,但没书上这么详细,本来只想随便看看,没想到竟然看入迷了。 等到看完整本意犹未尽的抬头之时,才发现时间过去了许久,而太子不见踪影。 夜色寒凉彻骨,秦婳裹了披风都还是觉得冷。 其余人都睡了,惊蛰在门口站岗。 “太子去哪儿了?” 惊蛰低头:“回太子妃,殿下不让说。” 秦婳:“……” 还预先打招呼了,这么笃定她会来找? “不说啊,那算了……本来还想去哄一哄的……” 秦婳说完打了个哈欠,然后就准备关门睡觉。 惊蛰那张冰块脸扭了一下,猛咳了一声,然后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一个方向,感觉那目光像是一道光箭一样射出去。 惊蛰:太子有令,不准我说,我什么都没说。 秦婳扯了扯唇角,差点儿被惊蛰给逗乐了,她要是不去看看,都对不起惊蛰那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 裹了裹披风,把斗篷也戴上,顶着雪风出门。 建安作为最靠近神都的一座城池,繁华程度自然是不用说,这里的驿馆修建得极为宽广,对比边塞地区,这里都可以称得上奢华了。 顺着惊蛰视线的方向,秦婳很快找到了一处演武场,还没走进就听到兵器撞击的铿锵之声,进去就看到太子和霍栎二人打得激烈。 霍栎武功不低,但在太子面前明显还是不够看,整个过程都是被太子压着打。 两人打的时间不短,霍栎满头大汉,气喘吁吁,身上还受了不少伤,看起来快到极限了。 反观太子,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好似才刚刚热了个身。 他身法缥缈,任凭霍栎怎么攻击都碰不到衣角,反倒是霍栎躲不开他出其不意的攻击,很快又添新伤。 伤痕不深,但很打击人,看霍栎这么冷漠的性格都被打红了眼,杀气凛凛。 秦婳倒是没有过去帮忙的打算,军营里面想要立威,多得是这种挑战,莫说受伤了,断手断脚都有,霍栎现在伤的只算皮外,证明太子已经是留手了。 “阿栎!”秦婳喊住即将拼命的霍栎,不用太多言语,一声就足矣把霍栎从疯狂的边缘拉回来。 再看向太子:“殿下是当姐夫的,别欺负小孩子。” 说完转身就走,一点儿不管身后的打斗声。 秦婳回去之后倒头就睡,一点儿不在意太子和霍栎怎样了。 睡得迷迷糊糊中被人抱入怀中,湿润微凉的怀抱让她想躲开,但只是动了一下就被拉回去紧紧抱着。 秦婳倒是想睡,但被这么勒着,睡得着才怪,睁眼看着漆黑的夜色,无奈探口气。 “霍轩和霍栎自幼失去父亲,一直跟着我爹,除却没有改姓,他们跟大哥二哥都是一样的,我们亲如骨肉兄弟,哪怕没有血缘,但丝毫不影响感情。” “他是我弟弟,我是他姐姐,可以出生入死,两肋插刀,而你是我丈夫,同床共枕,相伴一生,完全不同的概念,你又何必吃醋?” “还是说你希望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像是一个物件一样仅仅属于你?” “照你这样的态度,那我心里最重要的是我爹,你是不是还得把你岳父给杀了?” 感受着身后之人的情绪低落,秦婳转身抱住他,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细细亲吻。 “他们是我很重要的人,现在你也是,但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都是亲人,而你是爱人,从来不需要比较的。” 黑暗中,太子的眸光缓缓明亮,一顺不顺的盯着她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嗯,知道了,你最爱的人是孤。” 秦婳:“……” 这是重点么? 第106章 邪恶宛若修罗 不管太子太子怎么理解,不过总算是没找霍栎的麻烦了,第二天一早起来神清气爽的样子。 秦婳很是怀疑昨天他是装的,为的就是让她低头,割地赔款。 早膳之后继续上路。 虽然走的是官道,马车也是非常的结实,但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无所事事,人都快疯了。 秦婳干脆跑出去骑马了,太子见了只是幽幽的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不过等晚上到驿馆之后,秦婳一晚上都没睡上一刻钟,第二天一早别说骑马了,上马车都是在睡梦中被太子抱上去的。 等她幽幽醒来都是中午了,太子好整以暇的翻着书,一手轻柔的给她梳理青丝:“孤让人准备了一匹雪地踏青,爱妃还要骑吗?” 这表情,这态度,谁能相信昨晚他不知节制宛如禽兽? 然而什么温柔都是假的,看似关心,实则威胁。 受伤流血不一定能让秦婳长记性,但现在满身的酸痛和那难以言喻的火辣一定能让她懂什么叫审时度势。 气愤的扯了毯子往头上一盖,她再也不要跟这个黑心流氓说话了。 太子爷满眼的无奈和宠溺,太子妃有点儿小脾气他能怎么办,只能耐心的哄了。 秦婳缩在毯子里恶狠狠的磨牙:滚!禽兽!!! 因为白天睡得太多,秦婳晚上反而精神了,不过害怕太子折腾她,就算是醒着她也不动,就这么僵硬着躺在那里看着床帐,等待睡意降临。 突然几道鬼魅的影子急速从窗户一角闪过,秦婳下意识想要坐起身,一条手臂却将她压了回去。 整个人被身旁之人抱过去,亲昵的在她脸颊蹭了蹭:“睡觉。”ωwW.ьòDèkàИg.ИéT 感情这厮也没睡啊。 “外面什么人?” 看他这了然于心的态度,绝对是冲着他来的。 “无关紧要的宵小罢了,不必理会,你要实在是睡不着,不如我们做点儿别的事儿~~~~” 秦婳闭嘴、闭眼、转身,一气呵成。 真是服了这个流氓,没羞没臊。 除却那几道鬼魅的影子,最后什么都没有,悄无声息,无事发生。 秦婳以为惊蛰他们已经把事情解决了,结果第四天晚上,刚刚睡熟,驿馆大火。 秦婳被楚云绛抱在怀里坐在屋顶之上,眼睁睁的看着诺大的馆驿在一瞬间就被大火吞噬。 “走水了,救火啊!” “快,快撤,烧过来了。” “快打水,池塘里打水过来。” “卷宗,全部都被烧了……” 馆驿里乱成一团,火光冲天,宛如白昼,在那浓烈的火焰里,几道黑色影子快速掠过,然后终于找到目标一般,全都朝屋顶而来。 秦婳想挣开太子的手迎战,他却抱着她开始逃跑。 缥缈的轻功运用到极致,秦婳只能看到周围景色快速倒退,眨眼间就远离了那火焰燃烧之地。 “铿!” 惊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持剑挡下杀手的一击,眨眼间厮杀在一起。 秦婳从楚云绛肩头看过去,不仅仅是惊蛰,十几道同样如黑暗鬼魅一般的影子从暗处显现身形,如夜里展翅的鸮鹰一般朝那些杀手扑了过去。 厮杀声已经听不到了,但刀剑撞出的火花依稀可见。 楚云绛的步伐停在一间毫不起眼的宅院,熟门熟路的进去,直接到了卧房。 床被已经铺好,屋内还早早点了炭盆。 秦婳被放入被窝,紧接着他也跟着躺了进来,再一次拥住:“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秦婳:“……” 黑漆漆的房顶,熟悉的怀抱,她怀疑自己刚刚是做了一常梦。 第一次遇到敌人,她连脚都没有沾地,被人抱着从一个地方安全的转移到另外一个地方。 明明她一身武艺,却被护得像是娇弱武力的小姑娘,怕她吹到风,楚云绛更是全程把她裹得紧紧的。 她只有小时候在父亲身上体会过这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 不同于之前因为心动而砰砰乱跳的心绪,此刻仿佛有一股暖流缓缓流向心口,将她的心脏填满,暖洋洋的,泛着丝丝的甜。 没有人不喜欢被珍视,她曾经也是爱撒娇的小姑娘。 可惜母亲弃了他们父女,父亲又因为战事忙得没空陪她,被迫看懂了人情冷暖,被迫逼着自己长大,最后在鲜血淋漓的战场厮杀中学会了面无表情的杀人。 倒也有满月姐和大哥他们心疼她是小姑娘,总想着照顾她呵护她,可她早已一身铠甲,忘却了软弱。 没想到啊,她那坚硬到生死无惧的铠甲,竟是被太子用这样柔软的方式猝不及防的揭了下来。 不过秦婳也就贪恋片刻而已,她不允许自己柔弱。 屋内熏香缭绕,淡淡的木香让人安心宁神。 等到身侧之人的呼吸越来越平稳,太子才缓缓下地,华丽的衣摆在夜色中泛着冷艳的弧度。 夜色里,有人听着外面打斗的声音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血腥味浓郁令人作呕,肆虐的冷风都吹散不去。 杀手武功高强,与惊蛰他们打了这么久还在僵持不下,双方都受了伤,鲜血洒满墙头。 太子的身影缓缓出现,那些杀手瞬间找到目标,迸发出强大的爆发力,竟是完全无视惊蛰他们,拼命朝太子扑过来。 “嗖嗖嗖……”暗器爆发,宛如天罗地网,顷刻将太子笼罩。 太子身形鬼魅,速度快到只能捕捉到残影,飞快的躲过那些暗器。 而杀手真正的杀招并不是暗器,铺天盖地的暗器之后,圆月一般的弯刀飞旋而至,森亮如银月夺目,杀气凌冽,直取首级。 “铛!” 一把细长的软剑入银蛇出洞,旋转格挡,让那弯刀以一个完美的弧度飞了回去,杀气不减反增。 躲得过弯刀如月,还有银蛇噬心。 “噗呲!”回手,剑出,鲜血如注。 堂堂太子爷,竟是比那些杀手更像是杀手。 所有杀手尽数伏诛,墙面鲜血流淌而下,潺潺如溪流。 太子望着北边神都的方向,唇角上扬,邪恶宛若修罗,染了血色的眸子邪肆妖冶:“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第107章 唯有兵权 秦婳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以她的警觉,不可能一个晚上都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太子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目光扫过一旁早已经燃尽的香炉,并未多言。 “啪嗒、啪嗒……” 太子的筷子从手中掉落了两次,秦婳奇怪的看过去,却见太子艰难的拿起筷子,而他的手掌边缘,一条不到一公分的伤口,浅到可以忽略不济,却因为他的动作硬生生的挤出了两滴血来。 秦婳:“……?” 疑惑了片刻,对上太子略为‘痛苦’的表情,不确定的问道:“殿下,你受伤了怎么不上药?” 太子很是淡定的抹了一把伤口,云淡风轻的说道:“小伤,不碍事。” 本来只有两滴血,给他一抹,直接半只手都染上了。 看他那拿筷子都手抖的样子,若是这事儿不处理,今天这顿饭怕是别想吃安宁了。 无奈,秦婳只得起身去拿了药过来,先擦干净周围的血迹,然后给那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搽药,然后裹上纱布。 太子爷满意的笑了:“就知道婳婳心疼我。” 秦婳:“……”这不是心疼,是无奈。 本以为太子作妖到此结束,结果拿起筷子之时又来了,看他那笨拙艰难的样子,秦婳只得帮他布菜,侍候这位‘身受重伤’的爷吃饭。 才用完早膳,惊蛰他们已经准备好出行了。 秦婳打量了一眼住的这座院子,而进的宅子,不大不小,并没有特别的雕琢,就像是个寻常宅院。 不过也恰恰如此,才不会引人瞩目。 霍栎趁着她得闲的空挡凑过来,表情凝重,压低声音说道:“昨夜杀手来自不归楼,至少十一人。” 不归楼,地狱无间,不死不归,专门做杀人买卖的地方。 楼中高手无数,武器是枭首专用的圆月弯刀,特点鲜明,传闻中的血月弯刀,见之如见阎王。 据说他们除非不接单,一旦接了,不死不休,倾巢之力也会完成任务。 当然,这样疯狂的杀手佣金可不便宜,非万两黄金不出,只会贵,没有便宜的。 霍栎之前也是听闻,昨夜是第一次见。 若是往日里,见到不归楼弯刀的人绝无活口,但昨夜他在见到弯刀的同时看到了比不归楼杀手更可怕的存在。 惊蛰他们的身手已经足够让他惊讶了,却不想还有让他望尘莫及的,那身法鬼魅、宛如地狱修罗般收割人命的太子。 若说之前霍栎还因为被太子打一顿而心有怨气,昨夜之后只觉庆幸。 太子若是想杀他,怕是用不了三招。 太可怕了。 明明他也是上过战场、见了尸山血海的,但太子那一身邪恶宛如地狱降临的杀气依旧让他胆寒。 太子很危险,比想象中的更危险,他害怕,也更担心秦婳。 秦婳倒是还好,她见过发疯的太子,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正常人了。 倒是不归楼有点儿意思。 江湖上有很多神奇的组织,她都略有耳闻,但接触的不多,暂且还保持着好奇心。 曾经她还羡慕过不归楼的,同样是拿刀杀人,人家一个人头黄金万两,他们将士浴血奋战,命丢了都没够二两银子。 同人不同命,穷鬼怎么能不羡慕? 不过终究底线和人性尚在,做不来那丧心病狂的事,也就赚不到那横财了。 现在这群人竟然来杀太子,看昨夜战绩,他们想杀太子怕是不容易。 祸害遗千年,如太子这般的祸害本身就是大杀器,绝不可能死在这群喽啰手里。 而让秦婳最好奇的是太子爷的人头值多少钱。 “在想什么?” “想太子脑袋值多少钱。” 秦婳说完才觉得哪里不对,一回头对上太子笑意盈盈的眸子,顿时一阵心虚。 “就……好奇一下。” 太子在她眉间屈指一弹:“你这小财迷,莫不是想要谋杀亲夫?” 秦婳捂着额头,讪讪不语。 谋杀不至于,就是好奇嘛。 ---- 再次出行,队伍精简了许多,马车换成了扑通款式的马车,队伍也从原来浩浩荡荡的两百多人变成了只有二十人。 尚青书不在,只有惊蛰和惊霜,除了霍栎和玉筝是秦婳的人,其余的十四人全都是生面孔,像极了昨晚鬼魅般出现的护卫。 换行、换人,兵分两路,一切安排妥当,井然有序,仿佛早就计划好的一般。 可这件事情是突然出现的,按照常理,也不该是太子亲临。 现在太子接了这活儿,还安排得了这么多事情,总不能是千方百计为了陪她回一趟娘家。 这西北之地,除了大漠、黄沙,没几样能让人看上眼的东西,若说有什么是能够吸引到这位尊贵的太子爷的,那也就唯有……兵权。 啧! 秦婳猜测一通,倒也没有向太子求证,而太子自有安排,也没跟秦婳说一声的意思。 夫妻二人都揣着自己的小心思,一路上相处却也还和睦。 然而饶是秦婳有了十八颗心眼子,也没猜到太子到底想做什么。 出发的第六天,队伍到达了连州,再往东五十里,那里是琅琊山,王氏的族地。 “殿下要去王家?” 楚云绛诧异的看过来:“王家可不欢迎孤,不过听说琅琊山风景不错,刚好路过来看看。” 秦婳白他一眼,她信他才有鬼了。 琅琊山是风景好,有王氏在这里,那绝对是人杰地灵,可这还不至于让太子在这个关头专门来走这么一圈。 马车只是围着琅琊山走了一圈,中间就停下用了顿饭,买了些特产就走。 秦婳观察四周,路上她是有感觉到有人跟随的,若是有杀意的,惊蛰他们直接就处理了,若是没杀意的,也不屑解决,一路来就带了不少尾巴。 想也知道那些人来自神都,哪怕其中没有谢家的,那些消息传回去,谢家人也会知道。 太子遇刺,一路低调的去了王家,看似只是在王家周围转了一圈,可恰恰就是因为他只转了一圈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跟王家勾结上了,就为了对付谢家。 谢家之后会有多郁闷秦婳不知道,但她知道王家一定会吐血,秦婳这个太子妃作证,王家和太子爷绝对是清白的,因为从始至终太子爷都没有找王家人的意思。 但是……谢家会相信吗? 第108章 很好的一个孩子 冬日寒冷,万物萧条。 琅琊山有多美秦婳没感觉到,但路上看到了不少挖野菜的村民。 冬日的绿色不多,能食用的大多是植物留在地里的根系。 几个村民提着箩筐,筐里是黑褐色的根系,像是葛根一类。 在收成不好的年头,野葛根都算是不错的食物,干涩难以下咽,但至少饱腹。 今年东南各地的粮食收成不好,又是干旱又是洪水,可朝中似乎没听到什么风声,不难想象那些官员怕是又用压榨百姓的方式收齐了税收,正午时分,队伍在一处小镇停下,用膳修整。 惊蛰有事跟太子汇报,秦婳一人上了楼,今日难得有些阳光,她趴在酒楼二层的窗户边晒太阳。 “小宝,你吃这块。” “唔,好甜,姐姐吃。” 一股子香甜的味道飘入鼻间,两个稚嫩的声音传来,秦婳探头看去,一大一小两姐弟坐在酒楼墙角没人的地方分吃一块烤红薯。 红薯烤得一片焦黑,剥开之后里面也有不少地方碳化了,但姐弟二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两人衣服上面有不少新的补丁,一看就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但衣服洗得很干净,补丁也是整齐的,显然有个很用心的娘亲。 见两个孩子吃得开心,秦婳也难得被勾起了食欲,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个好玩儿的。 她解下腰上的荷包,故意往靠近他们的方向一丢。 两个小孩果然看见了,较大的姑娘捡起荷包,仰头看上来,看到笑盈盈的秦婳,被烤红薯弄得黑乎乎的小脸浮现惊讶,有些害羞的开口:“姐姐,这是你的荷包吗?” 秦婳点头:“是我的,不小心掉下去了,能麻烦小妹妹帮我送上来吗?” 小姑娘犹豫的看了眼自己弟弟,走过去牵着他手,顺着楼梯上去了。 走到门口看到穿着上等衣料的玉筝,顿时有些拘谨:“姐姐,有个姐姐丢了荷包……让我们给她送上来。” 玉筝就是得了吩咐在这里等的,笑着推开房门:“你们进去吧。” 去到屋里,看到一身锦缎、头带金簪,漂亮得不似凡人的女子,两人吓得更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姐姐……你的荷包……” 小姑娘将荷包递上,这才发现那华丽漂亮的荷包上面竟然有几个黑色的指印,显然是她的手指印上去的。 她可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荷包,还被她弄脏了,她可赔不起,顿时吓得哭出来。 “对不起姐姐,我……我手脏…把它弄脏了……” 小男孩本来是缩在小女孩儿后面的,但看到姐姐哭了,连忙上前扯着她袖子,垫着脚想哄姐姐。 秦婳拿着荷包并没有嫌弃:“谢谢你帮我拣上来,别哭,脏了洗洗就是,其实我还有件事想麻烦你们。” 秦婳拿了帕子给小姑娘擦擦眼泪:“你们刚刚吃的红薯闻着好香啊,是你们自己烤的吗?” 小宝抱着小姑娘手臂,怯懦的看着秦婳,眼里满是戒备和害怕。 小姑娘哭泣之余还不忘安慰自己弟弟,拍了拍他的脑袋才回答:“是我们自己烤的,爹爹上工去了,娘亲去帮人洗衣服,我们肚子饿,但没有别的粮食,只能烤两个红薯吃。” 秦婳越发喜欢这个懂事的小姑娘:“家里还有红薯吗?我觉得挺香的,想向你们买点儿。” 小姑娘摇头:“不能卖,那是我们留着过年的。” 玉筝轻笑:“这小丫头到是个实诚的。” 秦婳只是一问,没有勉强,刚好店小二送了饭菜上来,秦婳指着那鸡肉和包子:“玉筝,把这两个包起来。” 一包鸡肉和一包包子,连同那个荷包,秦婳一起递给小姑娘。 “小丫头,我不是坏人,但以后可不要太轻易的相信别人,这个拿去吃,荷包也拿着,喜欢就留着用,若是有缘能再见,以它为信物,我可以帮你一个忙。” “玉筝,送他们回去。” 小姑娘都懵了,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好事,但下一刻却很坚定的把东西推了回来。 “我们不能要,娘说不能要别人的东西。” 小姑娘还挺有原则。 秦婳挑眉:“真的不要?” 她的身份在神都不起眼,但帮这么个小姑娘绰绰有余,也是今日她心情好,没想到竟然送不出去? 小姑娘双眼清澈诚恳,坚定摇头:“不能要,多谢姐姐,荷包給姐姐弄脏了很对不起。” 小姑娘牵着她弟弟走了,什么也没拿。 玉筝忍不住摇头:“这丫头她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当朝太子妃,怕是这小姑娘一辈子能遇到的最大的贵人了,机遇送到她面前她居然还不要。 秦婳却不这么觉得,而是感慨:“她娘亲把她教得很好。” 懂得照顾弟弟,为人和善,不怯懦、不贪婪。 这样的贫苦人家开不出富贵的牡丹,但她宛如倔强的小草,坚韧不拔,总会在春天开出属于自己的芬芳。 很好的一个孩子。 -------- 太子上楼的时候秦婳已经开始吃饭了,净手坐下:“你看起来心情很好,遇到什么好事了?” 秦婳也没隐瞒:“遇到了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太子挑眉:“这么喜欢小姑娘,不如自己生一个。” 这话题转的猝不及防。 秦婳表情一滞,倒是突然想起自己跟太子圆房了,而且一直没喝避子汤,不会真的怀上吧? 她可不想这么快当娘。 见秦婳表情僵滞,机械的扒着饭,太子表情也沉了下来:“这么不情愿生孤的孩子?” 秦婳僵硬的转头,脑袋里有些混沌,但不妨碍她回话:“我只是没想过给人当娘。” 林满月怀孕的时候她知道自己要当姨姨,那时候可是非常高兴的,但当姨姨和自己生是两个概念。 她不想当娘,娘这个身份在她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人,她不喜欢娘,也没想过成为别人的娘。 孩子什么的,她没觉得自己有母爱。 秦婳跟上官氏的关系太子是清楚的,能明白她为什么排斥,虽然还是有点儿不满意,但到底没有再提,顺其自然,总会有的。 第109章 择君 用了午膳,队伍继续出发,这一次由南向西北上,总算是有点儿要走回正道的样子了。 一间茶楼三层之上,一位样貌普通不显眼的中年男人推门进去,拱手行礼:“公子,确实是太子一行,带着女眷,应该是太子妃。” 被称作公子的人正在作画,清瘦的身形挺拔如松,骨节修长如玉的手捏着笔,闻言也没有停顿,行云流水的下笔,很快笔下山水成型。 见公子没回答,那中年男人有忧心道:“外面皆传言太子被刺杀失踪,怎么就走到了咱们这里来了?” “听说太子和谢家关系僵硬,这要是被谢家知道了,不会以为是咱们王家跟太子有勾结吧?” “我怎么觉得太子是故意来我们这里的,就是想挑起两家争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最后一笔落下,一副山水画成型,青年男子看着桌面上的画作,素来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将笔搁置,抬头,天光从外面照进来,让那张不似凡人的神颜更加出尘谪仙,这等容貌,除了王家出尘公子王镜之也没有别人了。 王镜之并没有太多忧愁和担忧:“风云已至,无人能独善其身。” 谢家贪心不足,而王家需要立足之地,不管中间是不是太子,这一局也已经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了。 一个儒雅斯文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周身读书人的内敛,以及为官多年之人的威严气势。 “父亲。” 王镜之连忙行礼。 王闻道颔首,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去,之才走过去,看了眼桌上墨迹未干的画作,眼含赞赏:“你丹青之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但可惜……” 可惜什么王闻道不说,但父子二人心知肚明。 一方山水图,哪儿有千里江山图恢弘霸气。 王镜之是天之骄子,读书人中的佼佼者,但因为出生太高,得到的太多,反而缺少了欲望和野心。 清高孤傲、目中无人,不屑俗事。 听着好似谪仙神祗不染凡尘,可他是凡尘之人,吃的是人间谷粮,哪儿能真超凡脱俗了去? 他所有的孤傲和尊贵是基于他是王家嫡子的基础,要不是出生在王家,他拿什么来清高? 既然享受了王家蒙阴,那就有责任肩负起王家的兴衰。 “明年秋闱你下场之后,这外面的风雨就躲不掉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不够看,六皇子病弱,能有一争之力的就是大皇子、四皇子、七皇子,你自己掂量。” 这可不是换一个皇帝选一个阵营的问题,代表的是王家未来几十年的命运,也是给王家下一任家主王镜之的第一道考验。 为臣者,第一道大题,择君。 王家有气节,不屑明面上战队钻营,但心里必须有个目标,而不是盲目的往前冲。 王镜之抬眸:“那太子呢?”这么多皇子,王闻道独独漏了他。 “太子?”王闻道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他是最可能的赢家,也是最可能的输家,如果三年前的太子,为父会劝你三思,但现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不赞同。” 残暴强势的手段,深不可测的城府,若是明君,那必然是一代雄才霸主,若为昏君,那绝对是天下人的灾难。 当然,前提是太子能活着走到那个时候。 最小的七皇子都已经成年,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不管最后皇位争夺到那一步,坐在太子之位上的人必然是那祭旗之人。 而太子如果能活到最后,必然是从尸山血海走过,那样的君主,岂是王镜之这般无欲无求之人可以驾驭的? 不过这些假设都太遥远了,要知道当今圣上号称仁德英明,实际上却心胸狭隘,手段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一个正直壮年的皇帝、一个成长太快的幼龙…… 第110章 恨这不争气的身子 “呜呜呜,娘啊,你怎么就走了啊,呜呜呜……我的娘啊……” “爹,你怎么就不能等两天啊,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再等等啊……” “狗娃,我的狗娃……” 小小的村落,一路上都是冥钱,村外埋了五六个新坟,村里好几家都挂了白,哭喊声凄凉得让人不忍听。 道路上都被堵了,霍栎和惊蛰一起去打听,惊蛰先回来:“回主子,天气寒冷,又冷又饿,老人家扛不住走了,小孩子得了病,吃了赤脚郎中的药,不管用,这个月死了将近二十人。” 这个村落不大,二十人可不是小数目。 霍栎过了一会儿才回来:“今年的赋税比往年增加了两倍,好多人家都没有粮食,揭不开锅,更没钱看病,据说这已经是第三次加税了,这三年一年比一次多。” 秦婳淡漠的看着这一切,并无太多感触。 世人可怜,都可怜,但增加赋税的不是她,她无需愧疚,若论同情和悲悯,她看到凄惨的场景太多了,边关百姓就没有不苦的。 如果不能帮到他们,那同情和悲悯也是多余的。 “这里是南州的地界,应当属于南州郡王的封地吧,殿下怎么想?” 秦婳撇开瀛洲,最终选择了从南州下手可不是没有原因的,南州总督贪污,南州郡王更是将人压榨到极致,都该死。 毕竟都准备动手了,自然要动个大的,若是掀不起波澜,那也就没有意义了。 太子在若有所思,并没有立刻答复:“绕路。” 绕过这条村子,再走一天就是南州城。 没能赶到馆驿,夜晚是在一处小镇子的住的客栈。 玉筝拿来一套男装,时隔多日,秦婳重新换上男儿装扮,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可一身衣服穿上之后,仿佛身上厚重的枷锁褪去,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于是,等太子爷迟一步回屋,看到房间里坐着的是一个英气俊朗、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姿态肆意潇洒,半点看不出当朝太子妃的影子。 虽然太子妃男装很好看,但太子爷的审美还是正常的姑娘家,对着这么个看起来与同性无异的少年模样,实在无法升起什么好心情。 看一眼惊讶,看两眼黑脸:“怎么这幅打扮?” 秦婳支着头,一手勾着酒杯,是的,既然是少年郎,怎么能不爱美酒呢。 “早就想换衣服了,这样穿着方便些。” 到了边关还穿那华丽的衣裙实在是难受,当然,女子也有方便的骑装,不过相比起来,还是利落的男装更舒服些。 换了衣服,人都精神自在了。 说着将另外一个酒杯斟满,挑眉,痞气满满:“殿下喝一杯?” 太子爷的脸更黑了:“把衣服换回来。” 太子爷非常不喜欢这套衣服,态度一直持续到睡觉。 “是你自己脱了,还是孤给你撕掉?” 太子恶狠狠的看着她,眼里火气多过欲望。 秦婳失笑:“一身衣服而已,至于吗?难不成换了衣服我就不是我了?” 太子眼中邪火旺盛:“看来爱妃喜欢玩点儿刺激的,孤也不是不能配合。” 秦婳就:“……” 最后太子还是没能撕成衣服,因为不归楼的人卷土重来。 外面厮杀激烈,仿佛要将这小小的客栈都给拆了。 秦婳被楚云绛紧紧的护在怀中,两人隐在暗处,完全融入与黑暗之中。 楚云绛的软剑已经出鞘,全身戒备,身上的肌肉线条都变得硬朗,积蓄着即将爆发的力量。 明明刚刚还嫌弃她着样子,现在却还是把她紧紧的抱着。 明明知道她武功不低,却总把她当一般娇弱的女子一样护着。 是忘记了,还是因为其他? 放在他腰际的手环抱收紧,整个人依偎进他怀中,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跳,没忍住轻轻咬了一口。 “嘶!” 猝不及防,深吸一口气,扣住她腰间的手用力收紧,大掌危险带着温怒:“爱妃故意点火,等下可别喊停,嗯~~~~” 秦婳:“……”腿软,腰也软了。 恨这不争气的身子!! 手掌在他后背摸了摸,然后猝不及防往下来到翘臀之上一捏,邪恶道:“如殿下这般美人儿,本公子最是喜欢了,等下你可以喊,不过喊破喉咙也没人能来救你。” 太子眼中火光更盛,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换了身皮子,长胆子了啊。 挺好的,倒是就看谁先喊破喉咙。 夫妻二人在这里调情,杀手又不是傻子,哪儿能察觉不到,当即有人朝这边扑了过来。 太子一把将秦婳扯到身后,手中长剑如游龙出鞘,瞬息之间便与杀手厮杀在一起。 秦婳从旁边摸出一把匕首,在手中一转,朝另外一个杀手扑了过去。 不归楼的杀手,正好见识见识。 杀手的功夫多依赖身法,神出鬼没、无声无息,主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哪怕是打斗,也是更多的将功夫花在身法之上。 但秦婳不同,战场之上可没那么多身法,凭的是力气和耐力,没那么多旁门左道的手段,讲的就是一个狠。 “碰!” 一脚将杀手踹出一丈远,撞在椅子上差点儿没能爬起来。 秦婳眉梢一挑:“就这?” 然而话音刚落,暗器来袭。 秦婳躲过,看到面前柱子上插着一排细针,细到几乎看不见,上面还泛着幽蓝的光芒,一看就有剧毒。 真不愧是杀手,为了杀人,无所不用其极。 武力不够,暗器来凑。 “噗呲。”楚云绛一剑将人解决,两个杀手都死得透透的,急忙朝秦婳走来:“伤哪儿了?” 楚云绛脸色冷得骇人,一把将秦婳抱到床上,‘噗呲’一声,她这身衣服到底还是阵亡了。 他这一番动作太急切,秦婳想阻止都来不及。 “哎,我没事,没受伤,那暗器我躲过去了。” 好歹听她说句话啊,这么着急剥衣服做什么? 楚云绛这才松了口气:“你小心些,那是剧毒雪蟒,以雪山上三种毒蛇和白梦草汁混合而成,若无解药,一刻钟内必死无疑。” 秦婳深吸口气,好险。 果然,面对这些专业杀人的大意不得。 第111章 孤等你下次继续挑衅 杀手八人尽数伏诛,护卫仅仅折损二人。 秦婳再一次惊叹与这些护卫的本事,面对不归楼的杀手,胜算还如此高,可见这些人的功夫之高。 尤其是他们的身法,跟那些杀手真是如出一辙。 一个活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太子爷,去哪儿划拉来这么多堪比杀手的护卫的? 客栈死了人也没有再住下下去,立刻换了一家。 折腾了一番,秦婳累得只想睡觉,正要闭眼,却见太子爷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衣衫,露出白皙却线条充满张力的胸膛。 宽肩窄腰、肌理分明,男子气息瞬间铺面而来。 赤裸裸的男色。 秦婳只是一个闪神的功夫人就已经被扑倒。 “爱妃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刚刚想让谁喊破喉咙?” 秦婳满眼绝望、愤怒,她要睡觉,睡觉! 本来就是一禽兽了,她何苦还挑衅他,现在遭报应了吧! 明明困得不行,却被折腾到天命,晨光从窗户照进来,秦婳的眼皮却重重的垂下去。 意识陷入沉睡之前,狠狠的在某人身上掐了一把:“混蛋!!” 小到挠痒痒般的力气,沙哑无力满含怨念委屈的声音,差点儿让那刚刚蛰伏的恶龙再一次发狠。 但看到她已经沉沉睡去的样子,终究是大发慈悲绕了她。 掐一掐那娇嫩红润的脸颊,眸中笑意荡开,餍足愉悦,不怀好意道:“孤等你下次继续挑衅。” ---- 终于踏入南州城,秦婳一路睡到这里。 尚青书带着人倒是早就来了南州,此刻带着人在门口等着。 “下官南州通叛裴琢,恭迎太子殿下。” “恭迎太子殿下。” 太子准备下马车,秦婳想起身,被他摁了回去:“睡你的。” 秦婳茫然的看着他,她想说自己醒了,太子一眼看出她的想法,眼眸闪着凶光靠近:“你这幅样子想给谁看见?” 秦婳还没回嘴他就下去了,厚重的帘子垂下,什么也看不见。 她懵了好一会儿,什么叫她这幅样子?怎么地,她现在还见不得人了? 依稀记得旁边好像有面手持铜镜,伸手摸出来,借着窗户的光照了一下。 这……是自己? 脸还是那张脸,自己看久了不觉得惊艳,但是这透粉莹润的肌肤,妩媚含情的眼眸,那鲜艳异常的唇色,无不诉说着自己经历了什么。 缓缓放下镜子,捂脸……羞煞人也。 ---- 太子跟人打了招呼,很快就回了马车,看着秦婳把头捂在枕头里,好心把她解救出来,将她脑袋放在腿上,动作轻柔的给她整理发丝。 他知自己妻子是边疆凶悍的狼,但他却爱极了她在自己怀中这幅娇憨妩媚的样子。 男人天生的征服欲,无法拒绝的愉悦满足。 “孤给你准备了衣服,从此你就是太子府谋士秦非,尚青书的师弟,以后贴身跟着。” 穿男装、安排个身份,这秦婳能理解,但为什么她觉得重点是最后贴身跟着? 真不明白为什么堂堂太子爷会这么粘人。 “啪!” 没好气的一把拍开他摸头的手:“知道了。” 摸什么摸,把她当狗狗呢? 秦婳绝对是唯一一个打了太子爷,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心情还不错的人。 秦婳本身力道可不小,打得太子手都红了,但他只是看了一下,本来抚摸青丝的手移到她的下巴,微微用力掐住,然后低头封唇啃噬。 太子挨了打不生气,不过会从别的地方讨回来。 等到再次下车,秦婳已然是一身文人谋士翩翩君子的装扮。 不过那红唇实在是有些鲜艳过头,唇红齿白,不是一般的诱惑,也亏得秦婳穿男装,要不然更是显眼。 尚青书就跟在旁边,秦婳下了马车对他微微颔首:“师兄,好久不见。” 尚青书脸上的狐狸微笑不变,从善如流:“师弟客气了,日后你我当尽心辅佐殿下。” 扫过一眼秦婳的容颜,尚青书笑意更深了,很好,小主子有盼头了。 太子走在前,秦婳和尚青书并肩落后两步。 怎料没走多远,太子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的扫了两人一眼。 尚青书停下了脚步,秦婳慢了一步走上前了一点,太子看到这个距离,什么话也没说继续走,仿佛刚刚转头只是错觉。 秦婳不解太子这迷惑行为,尚青书却意识到了什么,主动往旁边一点,拉开了跟秦婳的距离。 是他疏忽了,哪怕穿上了男装,太子妃还是太子妃。 开荤太子的占有欲真可怕。 “太子殿下。” 南州郡王丽嘉今年三十来岁,留着小胡子,一身藏蓝色华服,带着金玉冠,看起来极为贵气。 五官端正,看起来很是正派,但是那双眼里满是算计精明,哪怕含着笑,也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多年不见,太子都长这么大了。” 太子微微颔首,面上表情不显:“郡王叔,这段时日辛苦了。” “哎,说什麽客气话,都是应该的。”南州郡王笑得很是和气:“走吧,你姨奶奶听说你要来,盼了好久了,对了,不是说你还带了太子妃,怎么不见侄媳?” 太子:“王叔当知道孤那太子妃是瀛洲镇关将军的女儿,眼看年关将近,她思乡情切,所以派人送她回娘家去了。” “是了,黑龙关大将军秦炬。“ 南州郡王不知道想到什么,没再提太子妃,与太子一路闲聊就回了府邸,一路上半句没提关于查案的事情,仿佛案子无足轻重,太子不过是来探亲的一般。 因为是谋士的身份,秦婳的身份就自由很多,哪怕容貌出色,受到的关注也相对少些。 一张纸条送到手中,秦婳看了一眼,跟尚青书打了个招呼出去。 秦婳对南州不熟,但也来过几次,出门大致方向不错,很快来到一处酒楼。 “咳咳……” 人还没见到,但咳嗽声却先传了出来。 秦婳推门进去,一袭青衣的青年坐在桌前,身形消瘦,捂着嘴猛咳,整个身子都佝偻起来。 秦婳眉心紧蹙,周围没旁人,他又咳得厉害,无奈只能上前给他拍背。 “身子不好就别出来,没旁人了?” 第112章 苏子玉 苏子玉,西关侯军师的儿子,二十岁,比秦婳没大多少,五年前被流箭伤了肺部,虽然保住了性命,但留下咳疾,冬日里尤为难受。 苏子玉咳得厉害,血液冲向面部,本来惨白的脸色倒是多了两丝红润,看起来像个活人。 他长得很好看,哪怕已经瘦得没二两肉,容貌也是好看的,五官端正、眉眼清秀。 身体脆弱、面色苍白,但却依旧有着一身干净濯然的书生气。 脆弱,但傲骨不屈。 不是王镜之那般出尘谪仙不似凡人,而是真正的人间清风,不急不躁,仁善多谋,自有风骨。 也是因为他这样的存在,秦婳才不那么讨厌文人。 错的不是读书人,而是那些读了书却心生贪婪,眼盲心瞎之人。 秦婳并非温柔之人,但与苏子玉相熟,知道他不受力,拍打也很有分寸,掌下带了内力,顺便可以梳理一下他的经络,缓解他的痛苦。 苏子玉顿时便觉好受了些,浅浅一笑:“你一去神都三年,我以为在死之前再也见不到你了,幸好……” 秦婳打断他:“别老说这些不吉利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只是损伤,不是绝症,少折腾自己就成。” 秦婳跟苏子玉也算是好友至交了,说话倒是没那么多顾及。 苏子玉不是病,是伤口留下的隐疾,本来就没养好,又爱操心,自己把自己折腾虚弱了。 “咳咳。”苏子玉浅浅笑着,若冬日的湖面,被阳光照耀,清风徐徐:“你怎么不说祸害遗千年?” 秦婳嗤笑:“你能祸害了谁去?” 不是她瞧不起他,而是祸害也是要本事的,长成太子那样、作成太子那样,那才是真正的祸害。 对比起来,苏子玉就跟那湖里的白芙蕖一样干净、脆弱。 秦婳赤裸裸的鄙视,苏子玉也不恼,就这么带笑看着她,亲手为她斟茶。 “一去神都三年,可还习惯?” 习惯?秦婳想起自己这三年,抿唇,太多心酸无奈,唯有叹气:“不提也罢。” 苏子玉眼神暗敛,他其实有打听她这三年,不是特别坏,但也称不上好。 翱翔天际的鹰被困与囚笼,不用再浴血厮杀、拼命捕猎,但那滋味定是煎熬,生不如死吧。 “这次回来……待多久?”是不走了吗?真正想问的问不出口,因为知道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看情况,不过应该能待些日子。” 虽然还没见到家人,但见到友人还是让秦婳心情不错,叙旧起来,倒也不着急提正事。 两杯茶入腹,苏子玉才提起这次的目的:“那陈戌有点儿本事,已经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小侯爷得知你要来,特意派我来跟你回合,这次的事儿不能牵扯到西关侯。” 陈戌是南州郡王的名字,小侯爷是西关侯严家的孙子辈严磊。 严磊跟秦婳一起杀过敌,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也因此才敢跟秦婳一起搞事情。 秦婳点点头:“我明白,让他把该杀的人杀了,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剩下的事情我来接手。” 苏子玉将一张写满字的纸张递过去:“这是之前所有的安排。” 等秦婳认真看完将纸张丢进火盆他才继续道:“李霖和陈戌勾结敛财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侵吞的钱财数额巨大,但是那么多的钱财到底去了哪里却怎么也查不到。” 李霖便是那位死了许久才被发现的南州总督。 “户部那边,南州报的都是受灾,送上去的税收不足七成,反而每年还以各种理由让朝廷下令拨款,便是如此明显的异常,上面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显然南州郡王身后应当还勾结了更大的靠山。” “那些钱都是百姓的血汗还有将士们的买命钱,不能就这么算了,却也不能让朝廷那边知道,不然也不过是从一个口袋跳到另一个口袋,那可就是白忙活了。” 秦婳点头:“是这么个理。” 朝中腐败不用多说,总不能他们费心费力闹这么大,结果这钱最后进了别人腰包。 不说别人,就说宣帝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大笔钱怕是都得眼红着往自己怀里划拉。 可那些钱是百姓和将士们用性命换来的,便是宣帝也不该得。 “找,雁过有痕,蚁过有迹,那么多的钱财总不能是凭空消失的。” 不管是谁吃下去的,都得给她吐出来。 “咳咳咳……” 苏子玉又是一阵咳,到不似那种要把自己肺都咳出来的撕心裂肺,但听着也是让人揪心。 秦婳蹙眉:“现在天气严寒,你少出来走动,既然陈戌已经有所怀疑,你也不要待在这南州了。” 苏子玉用帕子拭去因为剧烈咳嗽溢出来的泪花,摆摆手:“放心,死不了,况且我现在也没地方好去。” “你应当也收到了消息,今年的棉衣质量齐差,兵器也锻造不足,药材也没供应上,赤戎、胡族、鸮族都已经打了四五场了,今年士兵伤亡是往年的数倍。” “可恨的是他们并非因为技不如人、不够勇敢而死,其中很大部分因为兵器劣质败北,因为棉衣不好活生生冻死,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捡了一条命,回来却死于药材不足。” “虽然南州危险,却也好过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痛苦哀嚎中死去。” 苏子玉眼里的悲痛和愤怒,秦婳再感同身受不过。 往年因为老侯爷在神都坐镇,严家的军饷粮草克扣都不大,没想到现在竟然贪婪到连严家都不放过了。 “尽快找到那些银子,今早结束这个局面。” 这就是秦婳不同情那些百姓的原因。 百姓没得吃会饿死,可将士们没得吃,不但会丧命饿死,还会山河失守,到时候百姓面对的就是敌军的屠刀,连哭喊的机会都没有了。 明明西北一代战乱越来越频繁,每年伤亡人数成万倍增,可朝廷那群人眼睛就像是被屎糊住一样,不但看不到,反而还每年吵着军费太多,想方设法克扣军饷。 是不是为了国家她不知道,但中饱私囊倒是养肥了不少贪官污吏。 每每这个时候秦婳就不得不感谢一下金大公子,要不是意外结识了金兖,秦家的情况怕是比严家更惨。 秦婳将茶水喝完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你自己小心行事,我那里不方便,少联系,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会传信给你。” “好。”苏子玉望着她,眼里压抑的情绪缓缓漫出来:“秦骁,荣贺君归。” 秦婳看着他,展颜一笑,摆手潇洒离去。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苏子玉脸上也慢慢染了笑意:“真好……” 这冰冷彻骨的西北荒漠,总算有一丝温度了。 第113章 什么? 太子被带去了南州郡王府,先是见了英慈公主和陈驸马,而后见了陈家众人,然后被众星拱月的送到宴席。 秦婳去的时候,太子已经被灌了不少酒,由两个美貌的婢女带着往住处走去。 婢女想要上前搀扶,无奈拿剑的惊蛰面如鬼煞,只能乖乖带路。 看到秦婳,太子脚步一顿,自然的朝她伸手:“还不过来扶着?” 秦婳挑眉,这人明显要作妖,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还是伸手接住他的手掌扶着他。 太子瞬间仿佛找到依靠一般,整个人都窝她怀里来了,好像刚刚全是硬撑一般。 她可以肯定他没有真醉得这么厉害,不过这酒气也是浓郁:“殿下到底喝了多少?” 太子借着装醉光明正大的挨着媳妇,之前很讨厌她穿男装,现在突然就意识到了好处。 “不多,孤没醉。”大声说完,俨然是个醉鬼的架势,然而下一刻他又凑到秦婳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质问:“刚刚去哪儿了?嗯~?”WαΡ.BodEKαиg.NeT 就说他没醉...... “出去走走,见了个熟人。” 秦婳如实说,立刻就感觉到太子情绪不满,放在她腰上的手用力掐了一下。 “男的?”声音瞬间危险了几个度。 秦婳也是知道太子心眼小、占有欲强,不过她也不怕他:“男的又如何?” 秦婳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出去就喝了杯茶,不及太子爷,美酒美色,艳福不浅。” 秦婳本意只是想怼他,但这话落在太子爷耳朵里,听出来就一个意思。 她吃醋了。 看到他身边出现了貌美的女子,心情不好,就是吃醋了。 下肚一斤的酒化作了两斤的蜜,此刻的太子爷倒是真的有几分醉意了。 然后,那两个貌美的婢女一言难尽的看着俊美妖冶的太子爷全身挂在另外一个俊俏公子的身上,那俊俏的公子实在无奈了,干脆一手打横,直接把太子爷抱起来了。 两个姑娘QOQ:“……” 感觉遭受到了莫名的冲击,三观颤动,可又诡异的觉得好像有些赏心悦目是怎么回事? 惊蛰的面瘫脸一寸寸裂开,眼睛都瞪直了。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重要的是为什么太子妃要这么抱着太子? 太子是有醉意故意想占媳妇便宜,但不是真醉,被抱起来的一瞬间就脸黑了,一个翻身落地,冷着一张脸,杀气腾腾:“你做什么?!” 秦婳翻个白眼:“这不是殿下醉了,想送你去休息么?” 太子殿下想刀人,众目睽睽,太子被一个男子打横抱着走,他颜面何存? 越想越气,看着秦婳那丝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表情,太子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秦婳扛在了肩上。 秦婳瞬间懵了,脑袋瞬间向下,差点儿没把她甩吐出来。 “你干什么?” “啪!”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 太子恶狠狠道:“乖些,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太子爷绝对是醉了,半点儿不在乎这里是什么场合,只想重振雄风。 堂堂男儿怎么能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绝不容忍。 秦婳:“……” 用不用这么小气?不就是抱他一下,居然还报复她,又是扛又是打的。 被扛在肩上秦婳没那么难以接受,秦将军可不会好好抱女儿,一般都是扛的,就是打屁股有点羞耻。 大庭广众,她不要脸吗? 没有挣扎,但心里已经刀光剑影……太子你完了。 惊蛰:“……”不要看他,他什么都没看见。 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得两个婢女差点儿撞到柱子上去,赶紧把人带去安排好的住处,两人被赶出来,如释重负,然后急匆匆的赶去报信了。 “什么?太子好男色?” 陈戌面色狐疑,不怎么相信,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半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一国太子好男色,朝中那群酸腐文臣能忍得了? “千真万确。”两个婢女脑袋点如捣蒜,生怕陈戌不相信他们。 婢女甲:“太子一路碰都不让我们碰一下,结果一看到那个小公子就黏上去,整个都挂人身上了。” 婢女乙:“那小公子直接把太子抱怀中,太子恼羞成怒把人扛肩上带回去了。” 婢女甲补充:“太子还打了小公子臀部,看起来姿态亲昵无间,不可能清白的。” 陈戌总觉得这事儿玄乎,神都那么多人,怎么就没一人发现太子异常? 还有,太子就不怕被他知道传到神都去,让他丢了太子之位? 是因为醉酒现了原形,还是演戏迷惑他的? 太子怎么可能好男色?他不是娶了太子妃吗? 嗯……据说他去佛门两年,洞房都没入,一直冷落太子妃。 这次都把太子妃带来了,却直接把人送回秦家,翩翩又带了一个长得极为俊俏的小少年在身侧,这…… 不会吧? “你们立刻回去服侍,务必弄清楚他们的关系,若是立了功,重重有赏。” 两个婢女喜出望外:“奴婢遵命。” ---- 太子可不知道自己风评被害已经成了好男风的太子,此刻还跟自己媳妇儿较劲。 两人一进屋就开始动手,从门口一路打到床上,没动内力,只用拳脚功夫,秦婳靠着一身力气险胜,将太子压在身下,刚刚吐了口郁气,还没来得及耀武扬威,却见太子开始扯自己衣服。 秦婳眼睛都瞪出来了:“你干什么?” 楚云绛勾开自己衣衫,露出足矣让秦婳眼睛着火的景色,慵懒颓废的躺着,似醉非醉的眸子波光流转,一副任由她为所欲为的姿态。 撩人、蛊惑、邪恶:“爱妃喜欢在上面,孤准了。” 刚刚吐出出去的一口气瞬间回来,差点儿没把她梗死。 这个……臭不要脸的!!!谁喜欢在上面? 一把扯了被子把他裹住,还狠狠的压了几下。 心里满是邪恶想法,捂死这个不要脸的禽兽算了,精虫上脑、臭不要脸!!! 下床,狠狠灌了两杯凉水都没能压住火气,干脆出门去找惊蛰。 “我住哪里?” 太子的从属自然是安排了住处的,秦婳和尚青书属于谋士,安排在一起。 惊蛰抬手一指,还没说地址呢,一直手臂从里面伸出来,瞬间把站在那里的秦婳卷走。 惊蛰话头卡住,整个人还保持着抬手的姿势,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傻。 两个报信回来的婢女刚巧就看到这一幕,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差点儿没尖叫出来。 这还不是感情那是什么?太子绝对喜欢男的。 完全忘了她们长得年轻貌美,本来是被送来勾引太子的。 太子不喜欢她们喜欢男人,她们兴奋个什么劲儿? 第114章 因为他的容貌和身材 秦婳洗漱后陪着太子睡下,快要睡着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她现在穿男装,身份是太子的谋士,谋士和太子睡一起!!? 真是……刺激! 这是在别人府上,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不用想她都可以肯定现在一定有不少人知道她睡在太子这里了。 当朝太子好男色,啧啧,简直是大奇闻啊。 虽然太子好男色的对象是她,但她现在是秦非,秦非跟太子睡觉,关她秦婳什么事? 想到未来太子风评被害,莫名觉得还挺开心,真想知道太子醒来之后得知这些消息的表情。 想着想着笑了出来,睡梦都是美的。 白天睡得不少,晚上太子又没折腾,一场美梦醒来,天才刚刚亮。 还能睡个回笼觉,但她休息足了,实在睡不着。 不过她也不着急起床,就这么躺在床上,享受这难得的寂静安宁。 开始是脑袋放空发呆,无所事事,直到太子身躯靠过来,长臂一伸把她捞过去,腿也跟着伸过来,整个人将她牢牢困住。 “……”差点儿没窒息。 这么大个人了,睡觉比她还不规矩。 满心嫌弃,转头看一眼,好家伙,还睡得香呢。 嫌弃了一下,然后眼睛就移不开了。 别说,太子睡颜秦婳还真没看几次,每次睡一起他都把她折腾得筋疲力尽,最后她醒来床上多是她自己一人,就算太子在,他也是醒的。 难得这么精神的一个早上,借着晨光清楚的看到他的睡颜,意外的很……乖。 那双神秘摄人的眸子合上,仿佛整个人身上笼罩的妖冶华光都收敛了起来,看着就是一个长相精致无比的少年郎。 鸦羽般的睫毛乖顺的盖住眼眸,宛如封印一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和无害,不带一点攻击性。 五官精致,肌肤白皙,骨像完美。 不仅仅是五官,身材也是长得恰到好处,没一处不让人喜欢。 太子的德性实在是没几处让人喜欢的地方,若说秦婳对太子喜欢有五分,那其中四分都是因为他的容貌和身材。 食色性也。 她不过凡俗女子,遇到太子这般人间艳色,被迷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不说身份权势,单是这幅容貌,嫁给太子她也不亏。 太子啊…… 秦婳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思绪瞬间就拐了个弯。 她嫁的是当朝太子,当朝储君,未来的帝王。 就表面上来看,这天下未来是太子的,百姓是他的百姓,将士是他的将士。 要是想解这个困局,把事情真相告诉他,证据给他,太子应该就会去着手这件事情,因着她太子妃的身份,也许能得到他们要的结果。 可惜太子是尊贵,但皇帝却不怎么喜欢,才从佛门回来,手里没有权力,谢家还成了敌人。 不否认太子厉害,但厉害在暗处,杀人厉害。 可她这些事情需要权力才能解决,要是杀人有用,那也用不着太子。 所以她算是得了一个金疙瘩,实际上却空心的,根本用不上。 当然,事情并非绝对,她对太子了解不多,但只是一个表面,她就察觉到太子并非表现出来那般只是单纯的残暴嗜杀。 他城府极深,喜怒难测,情绪亦真亦假,难以揣摩。 别说什么亦正亦邪,她觉得太子就是彻彻底底的邪。 他是不残害百姓,但不代表他心系天下,种种迹象,可没有一点儿表明他像是个心怀天下、体恤将士的明君。 就算他手里有底牌,但也是为了自己,让他为了将士们对上神都那群妖魔鬼怪,甚至左右帝王,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置于险地。 秦婳觉得不现实,太子要如此无私,那也不是他了。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只能靠自己,至于太子爷……要求不高,乖乖的,别作妖,别给她搞难题就行。 秦婳思绪发散,对着屋顶发呆,没发现身旁之人已经醒了,直到一只手开始在她身上作乱。 回神,摁住那只爪子。 亏得太子这段时日拉着她没羞没臊,现在面对这些她已经能很淡定的脸不红心不挑了。 手被摁住了,太子爷干脆整个人靠上来,动作越发放肆,清晨沙哑的声音性感得一塌糊涂:“怎么在发呆,怪孤昨晚冷落你了,嗯~~~” 秦婳脸颊发烫,无奈转头,怪自己修行不到家,还是有点儿扛不住太子爷这功力。 抬手将人掀去旁边:“别闹,该起了。” 这是在别人府上,可不是睡懒觉的地儿,更不能胡来。 太子显然不顾及这些,霸道的就想继续,反正不管秦婳怎么反抗,他总能靠厚脸皮又撩又求得到自己想要的。 秦婳掐住他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劝殿下还是早些起床吧,外面说不定有惊喜。” “嗯?”楚云绛一脸不解,不过并不在乎,脸上欲色不减,可惜不等他缠上去,秦婳已经翻身下地了。 逃得还挺快。 不甘心的磨了磨牙,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哪个女子不是求着夫君宠爱,她倒好,能逃就逃。 明明也是享受的,结果下床就不认人。 都恩爱这么久了,没见她多几分感情,倒是逃得愈发的快了,好似他是洪水猛兽似的。 不行,得想个办法,总得让她主动求着他亲近,对他也欲罢不能。 想想秦婳主动缠着他的画面就心尖儿发颤,低头一看,呵…… 等太子洗漱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秦婳都用了早膳出去溜一圈回来了。 虽然有些奇怪太子今天起床这么磨蹭,但也只是一个念头,只当他是睡了回笼觉。 抛开这个,她一脸幸灾乐祸的笑着走过去:“殿下知道我刚刚出去听到什么吗?” 太子睨她一眼,低头用膳。 看着她表情就知道那消息对他不利,他才不会询问,满足她的恶趣,谁来满足他。 他不问,秦婳也不想说,这种劲爆的谣言,总得本人亲自听到才有意思。 她期待着太子自己听到消息的那一刻, 楚云绛斜她一眼,倒是难得见她情绪这么生动耀眼,可惜竟然是为了看他笑话。 喂不熟的白眼狼! 第115章 这就是太子的男宠? 太子爷吃饭很优雅,慢条斯理,细嚼慢咽,食物本身好不好吃不重要了,看着他就觉得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然而秦婳才吃完早膳不久,饱的,没觉得食欲打开,只嫌弃太子吃得真够磨蹭。 用膳就吃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就坐着看书。 悠闲自在得仿佛这儿是他自己的地盘一样。 “太子殿下,郡王有请。” 陈郡王派人来请太子,谢天谢地,太子总算出门了。 秦婳瞬间精神抖擞,跟着太子身后出门,然后……她发现自己大意了。 她一心想看太子爷笑话,想看他被人议论好男色之时是什么反应。 至于自己嘛,总想着秦非是秦非,跟她秦婳没关系。 可实际上现在她就是秦非,别人看她的目光就是看太子男宠。 之前她偷听他们议论太子爷,一个个都震惊太子居然喜欢男人,惊奇惊叹,秦婳没少偷笑。 然而现在太子跟她一路,别人看太子的眼神:太子殿下居然喜欢男色,新奇刺激。 看她的眼神:这就是太子的男宠?咦,长得这么标志的男子,居然当下面那个,真丢男人的脸。 秦婳:“……” 丢的名声是秦非的,可遭白眼的却是她秦婳。 看太子笑话,一个大意,把自己弄成笑话了。 呵! “怎么了?”太子停下脚步,神情温柔的看着她,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手:“可是哪里不舒服?” 表情温柔又深情,看着就觉得他特别的在乎她,可实际上那双眼里全是笑意,他在嘲笑她! 秦婳反握住他的手,狠狠用力。 太子表情不变,另一只手还给她整理了一下披风的领子:“乖啦,别生气,等孤有空了陪你出去逛逛。” 秦婳突然就觉得无趣了,她跟太子较什么劲。 他坏了名声她也丢人,免费给别人找乐子。 松了力道,任由他握着,不反驳也不吭声。 楚云绛笑了笑,掐了掐她的脸颊:“乖。” 夫妇二人各自耍着心眼子,陈郡王带着自己两个儿子走来,眯眼笑着:“太子昨夜休息得可好?” 楚云绛放开了秦婳的手,面对打量的目光没有半点儿不自在:“尚可。” 陈郡王目光在楚云绛和秦婳之间打量,眼里明显有话,但什么都没说。 “虽然很想让殿下好好休息,但现在事情紧急,南州大小官员都来了,烦请殿下移步。” 南州的事情已经压不住了,更不可能阻止太子插手,陈郡王这幅以太子为首的姿态看着倒是光明磊落,实际上那满眼的算计都快从眼里溢出来了。 尚青书不在,跟在太子身边的只有秦婳和惊蛰二人。 走到议事堂门口,陈郡王看了眼秦婳,询问太子:“殿下要带这秦公子一起进去吗?” 秦非的身份是谋士,谋士自然是可以跟在太子身后的,可他这故意这么一问,那就耐人寻味了。 太子仿佛听不出陈郡王话中的深意,点了点头:“自然。” “那好。”陈郡王笑了笑,倒是没再说什麽。 议事堂坐满了官员,南州现在没有总督,但大官员也不少,督察御史、知州、通叛、都司一众官员,大大小小来了二十几人。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走到最中间的位置坐下:“平身。” 秦婳站在他身后一步,目光扫过南州这些官员,好几个在她这里都是榜上有名的,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觉得有些手痒。 一众官员:怎么背后凉飕飕的? “太子殿下不远千里而来,心系百姓和天下安危,实在是令人敬佩,我等代表南州百姓,感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仁德,百姓之福啊。” “听闻殿下深研佛法,悲悯众生,储君仁善,是臣等的福气,也是天下人的福气。” “太子殿下天人之姿,微臣宛如看见了真龙下凡。” “太子……” 一群人突然就开始夸太子,一个一句,不带重样的,要不怎么说是读书人呢,肚子里的墨水就是多。 但是你们能不能摸摸自己良心再说? 就算消息闭塞,神都的事情传播得不快,但太子的名声也跟仁德、仁善扯不上关系吧? 真该让神都那些人听听,看看神都的人会不会直接砸死你们这群满嘴胡话的官员。 秦婳心里鄙视这群官员,但面上却没有表情,然后看着太子淡定的接受了这些夸赞…… 秦婳惊叹这群人夸得出口,更佩服太子承受得住。 这厚脸皮,望尘莫及啊。 一番虚假的夸赞之后,君臣关系也融洽和谐,总算是进入正事,开始谈论总督李霖死亡一案。 秦婳倒是来了几分精神认真听,听他们从发现李霖死开始,到后面他们查的过程,以及查到了什么。 听完之后秦婳只有一句感叹:一群黄鼠狼,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秦婳知道的都比他们说出来的多,就这点儿皮毛也好意思拿来说,真当太子是个傻子,被你们夸几句就找不到南北,随便你们说什么都信? 看太子一副听得认真、很是上心的样子,谁都觉得他是相信了。 可秦婳却笃定,这厮绝对一个字都不信,装给这群人看呢。 一个真忽悠,一个假认真,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这群人明显是没把年轻的太子爷放在眼里,只想做表面功夫,一个个真正效忠的人自然是这里的土皇帝陈郡王。 这才是正常的局面,要是这群黄鼠狼真的对太子推崇备至、忠心耿耿,那才是怪事。 本来想跟在太子身边听听消息,但这局面,怕是不会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秦婳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群人虚伪的嘴脸,悄无声息的摸出去透气。 南州城里有不少可以调动的人,苏子玉也会全力帮她,但这些人不能乱动,用不好麻烦的可就是自己了。 但是现在这种往下不行、往上无门的状态实在是有些憋屈。 但凡来的不是太子,事情都会好办很多。 一方面不想让太子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一方便又怕太子成为敌人。 烦躁! 第116章 仗势欺人谁不会? “你就是太子的男宠?” 一道嚣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语气语调里满是轻视鄙夷。 秦婳转头,身侧不远站着一个身着白衣锦服的男子,衣服是好衣服,做工也是极为精细,但人嘛……就长得差强人意,白瞎了这身好衣服。 陈韬,陈郡王的次子,二十出头,做的是书生打扮,眉眼间也是读书人的高傲。 眼高于顶、目空一切。 就这幅谁也不服谁的五官,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如此高傲。 虽说书是读在肚子里,旁人不得见,可就这幅神态,想必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 “在下秦非,二公子有何指教?” 陈韬冷笑:“装模做样,堂堂男儿直驱,竟甘愿雌伏与人身下,简直枉读圣贤书,就你这样的人,也配踏我陈家的门槛?” “要不是因为太子,我早就将你这污浊之人乱棍打死,你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当自绝而去,向先贤请罪。” 秦婳:“……” 她承认她错了,这人看着没个人样,但肚子里确实有点儿墨水,这骂人的架势,绝对不输神都里那些读书把脑子读傻的酸腐。 张口就是鄙视,骂人不带脏字,劝你去死,还加上高尚的道德压制。 精彩。 差点儿都被他劝感动了。 如果秦婳是个真男儿,这罪名她还真可能认了,毕竟她要是男子却做这样的事情自己也受不了。 可现在她是太子妃,作甚受这鸟气? “二公子说话如此傲然,仗的是你身为郡王之子的身份,那你觉得我是仗着什么身份在这里?” 陈韬想也不想的回答:“不就是太子男宠的身份……” 秦婳狠狠的一拳揍过去:“知道你还不闭嘴?” 陈韬被一拳揍飞出去,痛得嗷嗷叫,愤怒、惊恐、震惊:“你敢打我?” 秦婳匪气邪笑:“不是已经打了吗?” 说完一跃扑过去,直接把人压倒,拳拳到肉。 秦婳边打边骂:“知道我是太子的人你还瞎哔哔,仗势欺人谁不会?” 陈韬:“啊啊啊,别打了!” 秦婳恶狠狠挥拳:“动不动就叫人去死,你长得差点儿丑瞎老子的眼睛,不如你先去死一死?” 陈韬:“我是陈……家二公子,我绕不了你……呜呜,别打了……救命……来人啦……” 陈韬武艺平平,在秦婳手中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只能蜷缩在一起。 撑着秦婳停歇片刻,他拼命想逃跑,却被秦婳一把抓回来。 秦婳揍人揍爽了,笑得开心,但是那笑容在陈韬眼里狰狞更胜恶鬼。 “啊啊啊,救命啊,快来人啦……” “叫,你叫得大声点儿我更喜欢,老子憋了一早上的气,正愁找不到地方出呢,还得多谢二公子恶言相向,不然我都找不到理由揍你。” 陈韬哭了,眼泪鼻涕一起下,嚎啕大哭。 秦婳本来还想揍人的,但是被丑到了,不但哭得丑,还脏,一时竟然揍不下去。 “住手,快住手!” 一声高喝,救兵姗姗来迟。 两个家丁赶过来,秦婳已经住手退到一边,两人把痛哭的陈韬扶起来:“二公子你怎么样了,奴才送你回去找大夫,还是先去请老爷?” 陈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时间都难以回答他们的话,只是抽泣,哭得太厉害,一副差点儿要背过气的样子。 “闹什么?”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陈郡王带着人出来了。 这里离议事的地方也不远。 陈郡王来了,太子也跟着出来,连带着身后一群人一起看着这画面。 家丁连忙禀告:“老爷,是这位秦公子无故殴打二公子,二公子现在痛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哭得话都说不出来,不过哭也是因为痛,倒也没错。 陈郡王目光如炬,落在秦婳身上犹如千斤压顶:“秦公子何故伤人?” 秦婳扫了眼情绪不明的太子,悠然的靠着柱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二公子好言相劝,我拒绝他的建议,然后就打了他!” “……”要不听听你自己说什么?这是何等嚣张的言辞。 陈郡王还没说话,旁边一个官员就开口指责:“既然是好言相劝,你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能出手打人?” 秦婳摊手:“我也不想打他啊,但是他劝我去死,我一时没控制住,真是不好意思了。” 众人:“……” 陈郡王看向终于止住哭泣的儿子:“韬儿,当真如此?” 陈韬觉得自己靠山来了,底气很足,加上挨打之后一肚子恨意,恶狠狠的瞪着秦婳,怒道:“他就是该死,丢人现眼、枉读圣贤书。” 竟然敢承认,是条汉子。 一道身影如疾风掠过,众人之间影子一闪,下一刻陈韬直接被从原地踢飞出去三丈远,重重的撞在柱子上,落下之后,连惨叫都没有就晕了过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只看到太子爷优雅的拂了拂衣摆,然后牵住了那秦非的手,旁若无人的把人带走了。 “二公子,二公子……” 家丁凄惨的喊叫声换回了众人的神志,陈郡王快步上前,看着晕过去生死不知的儿子,脸上怒意黑沉一片:“叫大夫,快!” 陈韬被抬回去,大夫也很快来了,围着陈韬检查了几遍才确定伤势。 陈韬身上被揍的地方不少,但都是皮外伤,严重的是摔出去的那一下,嗑到了头,摔断了一根肋骨,伤势严重,但不致命。 --- “这太子怎么能说动手就动手?简直太乖张无忌了。” “不就是一个男宠么?看太子那紧张的劲儿,连说也不能,真是……昏了头了……” “我觉得二公子说得没错,那等祸害就是该死。” “可怜二公子凛然正气,直言不讳,却遭了毒手。” “之前听说太子手段狠毒,杀人如麻,还以为只是谣传,现在看来可不像是假话。” “太子这也太过分了,那可是郡王公子,可不是他随意能打杀的,简直没把郡王放在眼里。” “就是……” 众人议论纷纷,无不指责太子,全然忘了一个时辰前自己是怎么把太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前后相驳,也不觉得脸疼。 不过很显然现在说的才是真话。 太子残暴之名他们能不知道?当然知道。 不过因为相隔太远,并未亲眼见到,只觉得是夸大其词。 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太子他们怎么会放在眼里? 说好话捧着,也不过就是想忽悠忽悠对方,做做样子而已,没想到这才开头,太子居然就下如此重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众人看向为首的陈郡王,出现在这里的,早就以陈郡王马首是瞻,现在都等着他发话。 陈郡王脸色黑沉,不见得是多痛心自己儿子,更多的是被太子下了脸子,他没想到太子竟然如此嚣张,问都不问一句就动手伤人,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如果就此不提,岂不是显得他怕了太子? 可他现在也不能如何,毕竟是太子。 “既是韬儿挑衅在先,就当他自作自受,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一切以公事为重,先给朝廷交代,其他的押后再说。” 太子来这一路不太平,刺杀者无数,且让太子嚣张几日吧,到时候用不着他动手,自有报应。 第117章 偏爱,只因为是你 秦婳被太子牵着手往回走,路上没忍住问道:“可是给殿下添麻烦了?” 楚云绛回头看她一眼,语气凉凉:“还觉得好玩儿吗?” 秦婳撇撇嘴,不吭声了。 楚云绛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动作暧昧亲昵,但语气却坚定霸道:“你是孤的妻子,不管是何装扮,都不能被人欺辱,想打就打,就是杀了,孤也能给你抗住,总之不能被人欺负了,不过下次还是别自己动手揍人,那样的货色,脏手了。” 秦婳无奈一叹,倾身一把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靠进他的怀里。 “别说了,让我感动一会儿。” 没人不喜欢毫无理由的偏爱,她也是俗人。 有个人不管你对错都愿意包容你、维护你,无关正义、无关道理,只因为是你。 生平第一次遇见,哪怕知道太子这种说法偏激且无理,可就是止不住开心。 楚云绛想说的话被堵在心口,因为她的主动拥抱,最终都化作了软绵绵的棉花一般。 太子妃终于良心发现,他还是不打击她了。 夫妻二人温情了一会儿,去打探消息的尚青书回来了。 重要的消息没多少,倒是买了不少南州的特产。 秦婳眼皮一抽,买特产就算了,那几只蛤蟆买来做什么?炖汤吗? 尚青书和太子有事商议,秦婳回了屋子,不过片刻就出门离开,避开眼线换了身衣服,拿出一块人皮面具戴上。 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容貌普通的男子,重新走了出去。 先去酒肆打了一坛子酒,又去切了一斤牛肉,直接在闹市街角树下找了个位置坐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烈酒飘香,肉味馋人,好些个从旁边过去的人都被馋得快流口水了。 一个枯瘦脏黑的身影慢慢的朝这边挪过来,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酒坛子,口水都流下来了。 秦婳瞥了一眼,举起酒坛大大的灌了一口,然后拿着酒坛子对他晃了晃:“来一口?“老乞丐是想都不想连连点头,等秦婳把酒坛子一放,迫不及待扑过来,端起酒坛就狠狠的灌了一口。 “啊,痛快!” 粗粝沧桑的声音很是愉悦。 秦婳把剩下的一半牛肉推过去:“吃点儿。” 老乞丐也不客气,直接用手抓了就吃,也不在乎手上脏不脏。 秦婳翘着二郎腿靠在树干上,悠闲的晃着脚尖,嘴里还哼着边关的风月小调,优哉游哉。 老乞丐吃饱喝足,整个人都舒坦了,笑盈盈的看着秦婳:“小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吃肉,可是心里有不舒坦?” 吃了肉,主动问话,是个仗义的人。 秦婳捡了片叶子拿在手里转动把玩:“小事儿,被上司大人骂了几句,出来透口气。” 老乞丐眯眼:“小公子还是个官差?” 秦婳嗤笑一声:“跑腿、打杂、挨骂而已,算得上什么官差?” 愤愤骂完,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老爷子,你说这三百万两银子有多少啊,我想都想象不出来,这么大一笔银子,不翼而飞,怎么这么神奇?” “那些人就随便往上一写,三百万两银子就出来了,一群官员找不出来,皇帝非逼着大家找出来,凭空去哪儿给他们变银子?” “上头的人找不到,就指责我们下边的人,我们是办事的,不是修仙的,没那点石成金的本事……” 小青年像是喝醉了,又像是憋狠了,一肚子牢骚发不完。 南州总督被杀的事情沸沸扬扬闹了一个多月了,三百万两军饷丢失的事情也沸沸扬扬。 老乞丐整天乞讨,听到的消息也不少。 听了秦婳的抱怨,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南州这几年税收愈发的重,我这老骨头被逼着出来乞讨,现在连乞讨都快讨不下去了。” “不过要说钱财,这南州没有谁比陈郡王更有钱了,半年前有车队去陈府,那车子装着一个个的大箱子,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宝物。” 秦婳散漫,不以为意:“南州郡王有钱有什么用,我们找的是军饷,官银。” 老乞丐摇头:“这老头子就不知道了。” 秦婳也不指望一下子能打探出什么消息,丢了半串铜板给老乞丐:“老爷子要是无事,帮小子打听打听,要是真有消息,请你喝酒吃肉。” 老乞丐顿时脸色爽朗:“那好啊,老头子就好那一口,明天,老头子一天就给你打听出来。” 秦婳一副不报希望但是很感谢的表情:“多谢老爷子,明天这个时候我来找你,对了,要是有别的有关银钱的消息也打听打听,这南州赋税确实有些离谱,户部那头有意查,南州百姓明年能不能脱离苦海就看这一次了。” 老乞丐就是因为赋税才家破人亡,听到这个顿时精神抖擞:“如此大好,小伙子这事儿交给我,老头子一定帮你打听清楚。” 跟老乞丐商量好之后,秦婳又去龙蛇混杂的茶楼喝了几杯茶,听了些无关痛痒的消息。 秦婳捋一捋自己的思绪,现在他们已经把朝廷的目光吸引到了南州来,边关的战报想必一封一封的送到宣帝面前。 军饷不够、铠甲兵器粗制滥造,这些消息也会一并呈上去,这一次严家的士兵死伤太多,老侯爷不会坐视不管。 现在等朝廷核实军饷重新补发,重新送来铠甲和兵器。 而这一脉官员的罪证也搜集得差不多了,现在只需要找个人把这些光明正大的送上去。 太子、还是王选? 太子且不说,那户部尚书王选是宣帝心腹,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也最危险,不能轻易接触。 重新获得军备物资、送罪证,那最后一个就是找到他们贪污的银子,黑吃黑。 要做的事情太多,宜早不宜迟,边关的将士等不起。 还有五天就要过年了,尧山关不知道有多少将士渡不过这个年。 天色灰暗,灯火渐渐亮起,要入夜了。 秦婳换了身黑色的夜行衣,带上匕首,如鬼魅般消失在昏暗的夜色里。 第118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秦婳摸进了陈家库房,库房守卫森严,层层护卫,虽然比较难进,秦婳还是进去了。 陈家很富有,库房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宝物,但这个富足程度还在情理之中。 很显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库房,若是见不得光的不义之财,怕也不敢大刺刺的放在这里。 秦婳转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就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她没着急离开,而是在库房周围找个房梁躲起来,手里打开刚刚得到的陈家地图。 他们盯着陈家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陈家活动的范围、手中的产业,明的暗的都查得差不多,都没查到陈家藏大笔银子的地方。 排除其他的,那最后就只剩这庞大的陈家府邸了。 地面上的房间太明显,除却库房,其他的都太容易被发现。 不在地上,那……地下呢? 陈家占地那么宽广,可以动的地方可就多了。 明天找人打探打探这陈家可有大规模动土的情况。 不过她觉得想查有些难,陈家在这里四五十年了,要是早些年动的土,谁还记得清楚? 秦婳是一定要追到那些被贪污的饷银,恨不得把陈家掘地三尺,但又不能真的拿锄头去挖陈家。 等不了那么久啊。 秦婳离开,出去换了自己的衣服,大摇大摆的从偏门回来。 踏着夜色慢悠悠的回住处,追查的银子没有踪迹,眼看着要过年了,不知道能不能回去看看老爹,愁啊。 “吧嗒。” 脚下踢到什么,咕噜噜的滚了出去。 像是石子,但声音不对。 思绪还有些恍惚的秦婳下意识的看过去,漆黑的路上躺着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像石头,但更像是泥块,不过这泥块怎么这么有光泽? 弯腰将块东西拿起来,是泥,但重量不对,而且还有点发光。 秦婳将上面的泥块捏开,露出中间坚硬的白色物体,这光泽让她心口一跳,已然有了预感。 一点点擦去上面的污泥,是银元宝,而元宝中间印着‘宣政十五年、国库三仓’的字样,后面是宣政通宝印。 这是官银。 饶是秦婳都忍不住心中激动。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秦婳将银子收入怀中,手里却捏着上面剥下来的泥。 这泥细腻潮湿,将自己裹得很紧,一般的泥土不会有这样的黏性。 她缓缓将目光看向了五丈之外的鱼塘。 西边风沙重,常年干旱,严重的时候喝水都成问题。 哪怕是在稍微远离边境的南州城,也只有陈家才那么财大气粗,在府中挖了一个占地宽广的大鱼塘。 鱼塘里养着不少鱼类,栽种了莲藕,不过冬日只剩枯枝。 这叫什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兵行险招。 任凭你们这些人把陈家翻个遍,也绝对想不到他们就把东西明晃晃的藏在众人的眼皮子地下。 银子上的泥土还没彻底干透,这几日又没下雨,也就是说,就在这两天,有人从这里拿银子出去。 周围有家丁往来,秦婳也没做什么,淡定的拍拍袖子回去了。 陈家这笔黑钱她是一定要吃的,但这个地点不好把握,怎么吃,得好好想想。 第119章 该享受享受就是 秦婳回了住处,太子和尚青书居然不在,玉筝送来晚膳:“殿下被陈郡王请去了书房,那陈二公子伤势不轻,此事怕是不会善了。” 秦婳洗了手,顺便把那锭官银也洗干净,一边把玩着一边朝桌子走去:“能善了才怪了,不过不重要。” 陈郡王太虚伪,弄那些假把式忽悠太子,生气好,生气了就会做一些不那么理智的事情,到时候就能找到下手的机会了。 玉筝给秦婳添饭,见她拿着银子爱不释手,忍不住打趣:“你不是喜欢金子吗?什么时候移情别恋了?” 秦婳笑了声:“肉菜美味,素菜也可口,我这人不挑食。”金子银子一样爱。 说完将银锭子放在桌上,拿碗吃饭。 等秦婳吃完洗漱准备睡了,太子都还没回来。 秦婳没有等人的习惯,但是太子才为她打了人,心里还有几分感动尚存,索性等一等,看看今天到底怎么了。 然而等得实在是太久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好在第二天一早醒来,太子躺在身边。 莫名的觉得心安,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今天去总督府,要去吗?” 楚云绛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气息喷在秦婳耳边很痒。 转头看他一眼,见他还闭着眼,她现在最是喜爱他这幅乖乖睡觉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脸颊,唔,手感也不错:“去。” 楚云绛突然张口咬住她的手指,鸦羽般的睫毛缓缓睁开,四目相对,里面是逐渐凝聚的欲望。 “婳婳~~~~” 渴念、邪气,点点祈求、点点委屈。 秦婳哪儿受得了这个,不等太子欺负人,自己仰头吻了过去。 也不是第一次,害羞和难为情也过去了,既为夫妻,那该如何如何,该享受享受就是。 楚云绛也没想到大清早的还有这样的惊喜,一双妖冶的眸子潋滟笑意波光,愣是忍住了情绪,任凭她为所欲为。 越是强大的人,征服欲也强大,想要征服别人,也渴望被人征服。 秦婳是难得抛却了羞耻心满足楚云绛一次,就是完事儿之后,强大如斯的秦小将军两腿有些不受控制。 “哈哈,爱妃受累了~~~”得偿所愿的恶龙肉眼可见的餍足愉悦,主动抱着秦婳去洗漱,殷勤得不行。 换衣服之时秦婳看到了那块银子,最后又将它压到了其他衣服下面。 那些银子她一定要捞,但还是不能让太子知道。 之前只是把握不准用什么态度面对太子,而现在更多了一丝维护,不希望他参与这些事情。 --- 今天尚青书没出门,跟随太子一起去总督府。 陈郡王没有来,带领太子去的是南州通叛裴琢。 太子和裴琢走在前头,秦婳和尚青书落后些许,秦婳盯着那裴琢若有所思。 这裴琢是去年才上任的,也是为数不多在秦婳这里没有污名的,行事作风严谨公正,目前来看可算是一个好官。 可这么个好官,偏偏跟陈郡王他们一群人又合得来,没有被针对,混得还如鱼得水,那么这个好就耐人寻味了。 而裴琢的身份也大有来头,母亲出自十二家族孔家,妻子是胡家旁支。 孔家与曲家姻亲关系密切,而胡家和王家是姻亲。 虽然与裴琢有关系的都是些旁系,可一个人身上连接几大家族,那可不容小觑。 “秦师弟在想什么?” 秦婳回神,看了眼笑眯眯的尚青书:“这两日都没见到师兄,什么事情这么忙?” 尚青书:“自然是忙着查案子,哪儿像师弟,有殿下宠着,悠闲自在。” 秦婳笑了,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尚大人要跟她争风吃醋? “那师兄这些可查到什么重要线索了?” 比起那些没用的废话,还是正事儿比较有意思。 尚青书好像一点儿不觉得秦婳问这些不对,很是自然的回答道:“李霖死于刺杀,杀手很是谨慎,不管是现场还是兵器都查不出线索。” “而且杀手明显踩点多日,完全清楚李霖的行动轨迹,保证杀了他之后让人无法发现,将被人发现的时间押后,单从现场和尸体是查不到什么问题的。” “李总督的仇家不少,但他自己武功高强,周围守卫严密,能监督如此严密,且让他死得无声无息,必然是熟人作案,而且对方武功特别高,才让李总督没有反抗之力。” “经过这么久的查证,最后确定必然是有熟人里应外合,怀疑的对象已经被抓起来了,严刑拷打,只要撬开他的嘴,必然真相大白。” 尚青书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师弟可认识严磊?” 秦婳点头:“认识,严家小侯爷,怎么了?” 尚青书摇头:“没什么,就是听说那小侯爷武功高强,战无不胜,不知道与师弟相比谁更胜一筹?” 如果这个时候还听不出来尚青书在点自己,那她就是真的傻了。 严磊安插在这里的人定然被抓出来,而且嘴里还撬出了东西,但明显不是全部。 要真是严磊被供出来,苏子玉怕是早就坐不住了,那么就是有人怀疑到严磊头上。 当然,也不一定是怀疑到他头上,若是实在找不到凶手,为了向朝廷交差,总得弄出一个替罪羊,而若是能借此机会除掉一个看不顺眼的敌人,那绝对是一举两得。 秦婳特别想追问尚青书几句,但一时把握不住这狐狸的态度,暂时选择了沉默。 总督府里面没什么特别,不过守卫严密,据说之前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而李霖就是死在如此守卫森严的府邸,妻儿属下都以为他出门了,愣是过了半月才发现他死了,真是神奇。 李霖的尸体已经下葬,李家家眷被集中到后院,不得出入,名曰保护。 太子和陈郡王去见总督府的人,尚青书去查问家眷。 作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秦婳并不想跟着去询问,而是漫不经心的在李家府邸转悠。 丢失的三百万两军饷并非全是假的,严磊他们秘密搬走的有至少百万两饷银,三百万是这两年李霖贪污的数目,严家没收到,但朝廷那边有数目。 那么中间这两百万两,朝廷给了,不在严家手里,不在李霖手里,最终去了哪里? 这些人贪污多年,可不仅仅是这两百万两的数目,那些钱财居然会凭空消失? 第120章 小心没命吃 秦婳出了总督府,慢悠悠的走到街上,绕了好几个地方才去到一个酒楼,翻墙从后门出去,来到一处小院。 开门的是霍栎,小院不大,一眼可忘到底。 秦婳自入南州那一刻就让霍栎在外面待着,好接应,行动也更方便。 关了门进去秦婳才问:“情况如何?” 霍栎:“目前没有大动静,昨天我见了小苏先生,他说有人想把脏水泼给严家,但证据不足,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倒是边关,前日又打了一仗,敌将是赤戎第一勇士阿拉罕,严小侯爷险胜,身上受了不少伤,暂时是上不了战场了。” “黑龙关那边秦二哥来信,说局势严峻,怕是也要开战,本来想来接我们,走不开。” 秦婳三年没回来,但对战场她并不陌生,再严峻的情况也不是没遇到过,现在的局势也属于正常。 驻守边关的将士悍不畏死,可今年威胁他们的不是敌军,而是那些劣质的物资。 这些贪官污吏真是该死,一心只想着贪图钱财,丝毫不顾将士死活。 将士若是守不住,敌军杀进国门,江山血流成河,他们能跑得了? “老侯爷应该已经把折子送上去了,兵部的战报也发回去,就看朝廷怎么做了。” 能不能守住都是严家的事,至少明面上秦家不能插手。 “对了,你给二哥写信,让他找一批善水性的人,要百来人,他若是走不开,让轩哥带过来,要快。“霍栎点头:“好,我这就去写。” 秦婳换了衣服去见昨天的老乞丐,老爷子不但自己带来了消息,还带了另外一个老乞丐。 见秦婳诧异的看着他,老乞丐很是不好意思:“小伙子,这是我的老伙计,他知道的消息也多,我们把知道的都说给你听,如果你觉得值就多给一份酒菜,如果不值,那就算了,你看行吗?” 秦婳爽朗一笑:“老爷子说话敞亮,小子没有拒绝的道理,还不知两位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乞丐先答:“我叫张梁,他叫王三,我们都是城外上甘村的,他两个儿子当兵去了,死在海里,孤家寡人一个,后来被逼着卖了房子交税,干脆就来跟我一起要饭了。” 王三气愤接话道:“本来军户是可以免税的,但他们非逼着交税,朝廷的抚恤金更是分文都没见到,要是不当乞丐,早被他们逼死咯。” 秦婳一时间没接话,战场吃紧,军饷锐减,活着的将士们尚且得不到正常待遇,死去的将士又怎么还会有人记得? 眼看气氛不对,张梁连忙转移话题:“小伙子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有结果了,有两个城北的兄弟说,每月月中的晚上,总会有一直队伍押送东西出城,一个个箱子包裹得掩饰,看着很厚重的样子,走过之后路上还有水迹,不知道是否跟那件事情有关。” 王三接过话头:“城北的事情我不知道,不过前段时间我听说一件稀奇事,有人在路上见到一锭银子,但官兵判定他是偷的,就把人抓去坐牢了,现在都没听说放出来。” 张梁:“那监察御史赵晌的儿子前段时间去红玉楼给一个花魁赎身,足足一千两银子。” 王三:“我听说陈府之前闹水鬼,吓死了好几个丫鬟呢。” 张梁:“那死去的李总督养了个外室,在九曲巷那边,半年前李夫人去闹了一顿,差点儿把人打死了。 张三:“刘大人她老婆跟李总督的侄子有过一腿……”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内容毫不相干,信息量却不是一般的大。 果然,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 内容太多太杂,秦婳觉得自己脑子都快不够用,而两人却是脑袋被掏空,能说的都说了,还生怕秦婳不满意。 秦婳倒是没有说好坏,打了酒,切了肉,一人一份,还给了一人足足五百文,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都是不少钱了,更别说乞丐。 “多谢二位。” 今天就到这儿吧。 两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心扑在上面,连秦婳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两人对酌,喝了半坛子酒,剩下的却舍不得喝了,很默契的都留了起来。 张梁感慨:“这比过年吃得还好,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得上了。” 王三没好气的踢他一脚:“还不快走,还想着下次,小心没命吃。” 那五百文是多钱,但是要是被人盯上高密到官府,怕是得成为买命钱。 等两人相携离开,秦婳才从暗处出来。 虽然是乞丐,但年长者智,到了张梁和王三这个年纪,就算没什么本事,但人情世故看得通透,懂的自然也多。 张梁善于抓住机会,王三更谨慎,这两人相互扶持,倒是不错。 可惜年纪大了,若是年轻个十岁,秦婳说不定还会想办法收入麾下。 手中刀锋缓缓转动,今天没想开杀戒的,但她不能让两位老人家因自己丧命。 身影转入暗巷,片刻之后离开,无声无息。 ------- 秦婳换了衣服出来街上,到处开始飘出米糕的香味,商家小贩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了。 过年啊。 之前虽然在神都,但有满月姐和雪玲他们,每年过年也是很温馨的。 也亏得皇后看不上她,用不着她去宫里守着。 今年就难说了,怕是得在这南州过年。 “听说尧山那边又开始打仗了,死了好多人呢。” “笑话,打仗哪儿有不死人的?” “我的意思是比去年死得更多,尸体都多得埋不过来,亏得是大冬天,哎……” “我隔壁那家三个小子,死了两个了,最后剩一根独苗苗倒是保住了,可两只手都断了,已经废了。” “哎,年年打仗,年年死人,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公子,你的糕点。” 小儿递来包好的糕点,秦婳拿过,慢悠悠的走开。 路过一处茶楼,秦婳看到一抹白色身影,只是瞥一眼就认出是苏子玉。 帘子遮住了他半个身子,但他显然也看到了她,对她微微举杯,秦婳笑了笑,转身走向另外一边。 第121章 刺到痛处 一封封的战报送入朝中,狄族来犯,严将军带兵死战,扛下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取得胜利。 帝王大喜,当即下令让人备上酒菜,请了几位大臣一起同饮。 只看了一半的折子放在桌上,对于后面的伤亡人数和各种困难视而不见。 也许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了,故意不见。 在宣帝看来,尧山这边几处城关每年过年都会跟外族开战,但每年都会轻松的打胜仗,域外那些人的杀伤力在帝王眼里也就不过如此。 宣帝至今没到过边塞,没吹过一次风沙,每年胜利的战报让他以为打胜仗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年年如此,习以为常,压根儿不知道那一片浴血的疆场有多可怕。 折子的后面每次汇报的是伤亡人数,可再多的人命在宣帝眼里也就是一个数目,这些人写个数字给他,然后就是卖惨,要钱。 每年的军费是一笔庞大的支出,那数目大到身为帝王看着都觉得肉疼。 宣帝觉得给足了军费,不可能再多给,这些人就是贪得无厌,他要是松了口,以后他们就敢要更多,得寸进尺。 每年年底都有一次关于军费的拉扯,在宣帝看来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不足以放在心上,甚至都不愿把军报看完。 老西关侯来到的时候,宣帝和几位朝臣喝得正起劲,一听到西关侯来了,顿时气氛就冷了不少。 边关动荡,老西关侯的来意并不难猜,肯定是给他家要钱来了。 众人目光看向上首,等待宣帝决断。 宣帝沉吟片刻,摆了摆手:“告诉西关侯,尧山的战报已经到了,朕自有决断,天地严寒,让他回吧。““奴才遵旨。” 太监躬身出去传话,殿内酒席继续。 片刻之后太监又回来了:“皇上,老侯爷跪在门口,坚持要亲自面圣,手里还拿着一套破烂的铠甲和断掉的兵器。” 宣帝蹙眉,明显被烦到了。 旁边的臣子谄媚道:“这侯爷也是执拗,皇上难得高兴,他非要来闹事。” 宣帝被说得明显更心烦了,喝了酒,抬手:“让他进来。” 他倒要看看西关侯又想闹什么。 老西关侯的腿在战场上受过重伤,虽然还能走,但也留下了残疾,走路一瘸一拐。 冬日里伤口发疼,尤其难受,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但他还是坚持来了皇宫,一步一步端着东西走了进来。 头发花白,面容沧桑,但一身铁骨依旧坚硬不屈,傲骨铮铮,半生戎马,锋芒不减。 缓缓跪下:“老臣叩见皇上。” 宣帝摆手:“起来吧。” 老侯爷跪直身体,并没有立即起来:“皇上,老臣有事启奏。” 他将手中的东西摆在前面:“皇上请看,这是今年兵部送去的铠甲、棉衣和兵器,铠甲劣质,一刀即入,棉衣里面并非棉花,而是芦苇絮,谷壳,碎渣,根本不能御寒,兵器更是粗制滥造,随意都能折断。” “如此装备,等同将我军将士的血肉之躯往敌军的刀尖上送,求陛下为将士们做主。” 老侯爷悲声说完,以头抢地,令人心震。 宣帝还没说话,正在席间的兵部尚书严晖先开口:“不可能,今年送去的物资都与往年无异,我不止一次抽查铸造坊,一切按照流程制作,就算有细微的差别,却也不能差到如此地步。” 严晖与老侯爷并非本家,但他为官严谨,做事滴水不漏,不会刻意针对谁,也不会让人愿望自己。 “老侯爷若是不信,晚辈可以陪您去兵部和工部走一趟,任凭抽查。” 老侯爷并没有因为严晖的否认而激动,沉声道:“老夫并没有质问尚书大人的意思,也愿意相信兵部发出的物资没有问题,但自神都前往尧山千里之遥,中间可否有问题谁也不知道,现实就是边关收到的确实是劣质物品,现在因为这些东西,将士无故惨死者上千,恳请皇上查明真相,不要让将士们枉死。” 这么一说,严晖也不能反驳,只能看向宣帝。 宣帝沉吟,老侯爷这个样子,不可能是胡言乱语,那就是却有其事。 严晖言辞冷静从容,也不像是说谎。 也许就如老侯爷所言,从神都到尧山千里之遥,也许中间出了什么事情。 莫非还有人敢偷梁换柱? 可偷了铠甲、兵器做什么? 宣帝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词,谋反!! “查!严晖,若此事为真,你有监管不利之罪,朕将此事交给你,务必要查出真相。” 严晖敛眸起身:“臣遵命!” 果然,只有刺到痛处才能让人警醒,皇帝不在乎边关将士的死活,也不在乎他们穿什么吃什么,但他在乎自己的江山和皇位。 宣帝留老侯爷用膳,老侯爷摇了摇头:“老臣叩谢皇上隆恩,但老臣这身子不争气,得回去躺着,只能辜负皇上了。” 宣帝闻言也不好强留,让人用轿辇送老侯爷出去,又赏赐了不少药材。 见宣帝如此善待老臣,众人一顿夸赞,宣帝自然受用,倒是对老西关侯没那么厌恶了。 只是那偷梁换柱只是若是真的……宣帝冷了脸色,写了一封密旨让人送了出去。 也许严晖是无辜的,但他不能全然信任他,这件事情必须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真相。 宣帝愿意查真相,但补充物资和军饷的事情依旧被他压着,始终觉得不着急。 “严大人……”户部左侍郎张通追上严晖:“严大人,对于西关侯所述之事你可有头绪?” 严晖觉得好笑:“我要知道这事儿,还能出现这样的局面?” 张通不忿道:“我这不是为严大人不平嘛,谁不知道严大人刚直不阿、清正严明,今日这一盆脏水就泼过来,实在是欺负人,亏得圣上信任大人,否则不堪设想。” 张通溜须拍马、钻营结派,与那右侍郎王选打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这一开口严晖就知道他的用意,想拉拢他为接下来户部侍郎的更替助力呢。 不以为意的冷笑一声:“那还真是多谢张大人这一番心意了,本官要忙了,告辞。” 目送严晖离开,张通立刻变脸,满是不屑鄙夷:“呸!什么玩意儿,以为还能嚣张几天?” 第122章 这个狠,背叛啊 秦婳还没等来自己二哥,却先见到了受伤的严小侯爷。 严小侯爷今年二十四,年岁不大,身材却是很成熟的高大威猛,五官粗狂野性,是那种一看就是好战分子,站在战场上就能震慑敌军的存在。 这次受的伤不轻,连脖子和手腕都是纱布,更别说身上其他地方了。 一身血腥味混合着药味,走路姿势都僵硬别扭。 秦婳挑眉:“磊哥,你受伤了怎么不好好养着?” 严磊一双虎目威严摄人,宽大如蒲扇的手掌摁在秦婳头顶,用力拍了两下,像是要把秦婳给拍土里去。 “不欢迎哥?” 浑厚的声音,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温和包容,几分善意的调笑。 秦婳显然是不欢迎的,严磊来了,她想独吞池塘里那些东西怕是不太可能了。 骗一个苏子玉容易,骗苏子玉和严磊可不行。 这两人一人智囊、一人是首脑,加在一起威力非比寻常。 而且欺骗严磊的下场……她并不想跟一个疯狂的好战分子打上三天三夜。 “哪儿能,这不是听说你受了挺严重的伤吗,这么远跑过来,伤势没问题?” “死不了。”严磊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秦婳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但在威武雄壮的严磊面前,那也只是娇小可爱。 不过秦婳跟旁的女子不同,哪怕娇小可爱,但杀伤力却不容小觑。 三年不见,严磊也忍不住多看了秦婳几眼,目光灼热:“你在神都三年,武功可有退步?” 秦婳:“……” 这个战斗疯子,关注的就只有她武功了,真是服了。 “还行,磊哥要比划比划?” 眼看着严磊眼光发亮,苏子玉连忙阻拦,无奈的隔开两人视线:“别闹,小侯爷身上带着伤。” 就这两人的打法,真的会要命的,要严磊的命。 好在两人也不是真的非要打一架,倒也就此停了下来。 “我手下的人找到一处守卫森严的山谷,里面屯了不少兵卒,每月都有粮食、银子等各种物资运输过去,数量庞大,目测可能是个藏兵谷,有人想要谋反。” 秦婳沉默了一瞬,这严大哥还真不把她当外人,什么消息都说。 “有多大?” 严磊:“山体目测已经挖空,兵卒预测在五万人左右,运进去的物资庞大,而且里面似乎还有一座金矿。” 金矿啊! 秦婳眼睛瞬间就亮了,这可是超级大鱼,不能放走。 “磊哥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 严磊:“半月前就收到了,一直派人仔细打探,以防打草惊蛇,都不敢靠太近,但大体错不了,至于里面是什么样子,得进去才能知道。” 如此大鱼,谁看了都心动,但不是一方势力能吃得下的。 严家这次损失惨重,边关都顾不住,根本抽不出人来吃这个藏兵谷。 可若是不吃,依照严家现在的情况,根本扛不到朝廷伸手。 这也是严磊带着伤也要亲自来找秦婳的原因,他等不了,将士们也等不了。 必须要物资补给,只能拉外援,而与严家有密切合作的秦家自然是最优选。 秦家人现在都死守黑龙关抽不出人手,能找的只有秦婳。 严磊可没把秦婳当女儿家,两人之前交手,刀刀见血,那是往死里打。 秦婳就是秦婳,与男女无关。 秦婳:“具体地点在哪儿?” 严磊:“南州以西,南州、肃阳的交界处,河间谷分支中段无人山谷。” 听着就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 “得先查清楚是谁,对方既然敢藏兵,必然有身份有势力,贸然动手,定会招来报复。” 严磊蹙眉:“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查幕后黑手可没那么容易查,等到查得来,尧山将士都死完,黄花菜都凉透了。 秦婳摇摇头:“不用太久,咱们就算查不到真正的幕后黑手,但总能找到谁参与其中。” 苏子玉眼前一亮:“婳婳说的是找一个替罪羊?” 秦婳含笑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但不是简单的找人背锅。 “我们不能用明面上的身份去吃这些东西,但哪怕遮掩了行迹,难免被人猜到,动手之前必须做好收尾准备。” “推到明面上的替罪羊其实也不可行,很容易被人一眼看穿,咱们要做的是和稀泥,让周围的局势乱起来,几方势力犯迷糊,相互猜忌,这水浑了,才好浑水摸鱼。” 搞钱,必须搞钱,但是得搞了钱之后还能深藏功与名的那种。 不是怕被幕后黑手针对,但没人一打仗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都是要把伤害风险降到最低,否则得不偿失,那可就没意义了。 苏子玉沉默分析:“陈戌和李霖联和敛财,南州这群人自然是不清白,只是不知道陈戌是为了自己,还是做了别人的棋子。” “西北这一代,王爵有三人,公侯四人,郡王两人,这些都是被发配到这边的贵族,若论实力,都不足矣起事夺位,可要说野心,那可就不好说了。” 而这些贵族皇室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一家子,还有封地下的官员,以及周边臣服供奉的官员,每个势力都关系庞大。 “这水本就是浑的,想要搅动也难,猝不及防的插手,怕是会惹来更多麻烦事。” 严家、霍家、秦家,三家盘踞西北多年,周围的情况都清楚,要是能动,也不至于被逼到现在这个局面。 所以搅浑水,找背锅侠是可行的操作,但运作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秦婳可不觉得,眯了眯眼,终于狠下心来:“既然时间来不及,那就不必舍近求远了。” 狠狠心,跺跺脚,只能先放走嘴边的肥肉。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苏子玉和严磊相视一眼,不确定的询问:“你不会想拿南州郡王开刀吧?” 秦婳敲了敲桌面,目光危险:“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南州郡王绝对不是无辜的,你说,若是陈戌被抓,严刑拷打之后说出了藏兵谷的位置,那幕后之人是恨去抢东西的人,还是更恨陈戌这个叛徒?” 嘶! 这个狠,背叛啊。 成大事者,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陈戌要是背上这个罪名,这辈子就是完了。 苏子玉:“你怎么确定能让陈戌入局?” 秦婳:“办法还是有的,而且绝对能让陈戌栽进去。” 严磊:“但这样一来,我们的风险依旧避免不了。” 陈戌的背叛顶多是扯去了一些仇恨值,不代表对方会放过去抢东西的人。 秦婳高深莫测的一笑:“所以啊,咱们得多拉些人手,不管对方是敌是友,真真假假,倒时候就谁也分不清了。” 第123章 上得了战场,哄得了夫君 秦婳回郡王府住处,刚一进门就觉得很是危险,森冷渗人的杀意,危险但是很熟悉。 一抬头,果然是太子殿下。 一袭紫金龙服的太子爷端坐在上,坐姿悠然,仪态优雅,一身金尊玉贵的华丽。 他一手微微撑着脸侧,一手慢悠悠的转动着扳指,像是耐心等待着猎物进入陷进的猎人,又似高高睥睨众生的上位者。 老实说,太子这幅样子很是吓人,要是以前的话,秦婳说不定还会畏惧几分,可见识过这人的无奈,又有那么多次肌肤相亲之后,哪怕知道太子杀意是真的,可在她心里也跟纸老虎差不多。 “去哪儿了?” 幽冷的声音,听着就让人不适。 空淡无情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之前那些温柔情意都是假的。 自圆房之后,太子已经很少用这样的目光看她了,本来不以为意的秦婳心口咯噔了一下,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但就是觉得有些难受。 “谁惹殿下生气了?” 压下心底那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酸涩,秦婳走上前,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去见了严小侯爷,商量了一些事情,殿下想听吗?” 楚云绛没有回答,而是食指敲了敲桌面,质问:“你还记得自己是何身份?” 不用秦婳回答,他直接点明:“你是孤的太子妃,孤的妻子,你日日去见外面的男人,把孤置于何地?” 秦婳脸上仅存的笑意僵住,最终缓缓消失,这话是没问题,从太子嘴里说来理所当然,但却好巧不巧的踩在了秦婳心里最敏感的地方。 目光直视太子,他在生气,因为他所言的理由生气。 她是他的太子妃,不能见外面的男人。 一瞬间,宛如一个牢笼将她笼罩,从四面八方朝中间挤压,让她喘不过气来。 因为她是太子妃,所以把她束缚在神都里,当了三年的行尸走肉。 因为她是太子妃,所以不得见外面的男人。 因为她是太子妃……太子妃这三个字还要给她上多少枷锁? 是不是她这辈子只要顶着太子妃这个身份,就再也别想有一天自由。 透过太子那冰冷的眸子,似乎能看到此刻他心里的怒火。 男人发现自己妻子去见别的男人,是该生气。 她就是那个去见了别人的妻子,她有罪,最大恶极。 “人已经见了,殿下当如何?” 休了她?他怕是不会。 还是杀了她? 没有激烈的争吵,只是几句对白,空气骤然紧压,仿佛有刀光剑影闪过。 楚云绛敛眸,似乎是在收敛杀气,薄唇紧抿,一字一句道:“你以为孤要如何?” “……”这话莫名的没有气势哎。 看他那压抑隐忍怒火的样子,秦婳刚刚还憋屈的心情瞬间就莫名的烟消云散了。 他生气,那是他的本性,但他并未伤她。 排斥太子妃这个身份是她自己心里钻牛角尖,而眼前这个局面,似乎还不至于走到那样的地步。 而刚刚他也没说几句话,只是恰好哪句话是她接受不了的,撇开不谈,倒也不至于那么极端。 想通之后再看太子那张冷脸,杀气有、怒火有,但好像还有些别的,比如说在乎,比如说占有欲。 呃……所以现在怎么说? 诚然,他们是夫妻,她抛开他去见外面的男子,似乎却是有些不好。 别说太子府里还有良缘,之前那个死了,剩下的温时惜也没见太子给个多余的眼神。 那样的大美人送上门,名正言顺的他都不多看一眼。 这一对比,突然间就理亏了是什么鬼?? 打住打住,胡思乱想要不得,主要还是得解决眼下这件事情。 太子爷很强大,但太子爷其实也很好对付的,仅仅对于秦婳而言。 那什么,床头打架床尾合,要不……哄一哄? “殿下……那个……” 秦小将军威武勇猛,能上得了战场,也一定能哄得了夫君。 别扭的耸了一下肩头,起身站起,脚步一拐,然后身子就倒向了太子怀中。 咦,没被推出去。 果然就是个纸老虎啊。 她伸手圈住太子的脖子,不想看他脸色,就把脑袋靠在他肩头。 “咳咳,那个……夫君……” 只在床第间被威胁着才会喊的称呼在白日里喊出来,实在是有些羞耻。 “我就是见一见他们,他们跟兄长一样,而且他们找我是有正事,今天回来我还想着把他们引荐给你的。” 虽然最开始不是这么打算的,但事急从权嘛,计划是活的,改一改问题不大。 说完半天没听到答复,秦婳慢悠悠的抬头,对上太子没什么温度的眸子,眼尾上扬,很是漂亮的凤眸,但冷下来就很威严,还有些凶。 可秦婳却诡异的从那双那么凶那么难以亲近的眸子中看到了一丝宠溺“孤可不需要兄长。” 虽说夫妻同体,可她一个嫡亲兄弟都没有,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可不配被太子称一声兄长。 秦婳:“……” 没想到太子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秦婳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重点是认兄长吗?除了皇子,谁敢当太子的兄长?不想活了。 “就是……你是我的夫君,他们是我的朋友,相互认识一下……” 太子爷很高傲,目露不屑,冷哼:“孤不需要朋友。” 秦婳扶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这位爷有沟通障碍了。 难不成读的书不一样?说话怎么那么费劲呢。 “其实是这样的,我们有件事情需要殿下帮忙。” 太子爷冷酷拒绝:“不帮。” 秦婳拳头硬了:“你先听我说完行不?” 太子爷高傲:“不听。” 秦婳:“……” 好想生气,但是又好想笑,太子爷是不是有点儿幼稚? 这样子像极了不听话的孩子。 没忍住笑了声,仰头在他脸颊旁亲一口:“这样呢?” 太子顿了顿,没开口。 已然摸到顺毛方向的秦婳再亲了一口。 太子很是矜持:“别以为亲了孤就可以达到目的。” 一副不接受色诱的清高样子。 你清高倒是把抱住的手放开啊。 懒得跟他纠缠,秦婳猛然起身,一把扯着太子去了里屋。 今天她势必要狠狠的践踏太子爷的清高,哼~~~ 第124章 太废腰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秦婳觉得自己不能亏了。 一个翻身将人压住,伸手掐着太子脖子恶狠狠道:“帮我个忙,不然掐死你。” 两人此刻还在被窝里,她脸色白皙透粉,宛若桃花绽放。 哪怕她表情恶狠狠的,手上力道也不小,但实在是让人…… 无视脖子上威胁到生命的手,楚云绛伸手拦着那纤长匀称的腰肢,一寸寸抚摸,流连忘返。 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眸中欲色荡漾:“爱妃好凶啊~~~” 秦婳差点儿给他整岔气儿了,这人好生不要脸。 威胁也是没用的,索性往他怀里一趴:“我想要陈戌获罪,要你帮个忙,你帮是不帮?” 楚云绛一手再她后背流连,一手挽着她的青丝,低头轻嗅着她的幽香:“那爱妃可知是谁杀了李霖?” 秦婳:“这我哪儿知道?这几天你们查案子我都没跟去。” 楚云绛轻笑一声,笑意有些冷:“孤就一点儿不值得婳婳信任?” 这是诈她?还是真掌握了什么证据? 秦婳怀疑是后者,太子的能耐她可没了解透彻,但绝对是有些手段的,若非知道了什么,他也不至于那来问她。 但他知道又如何?就算他有证据证明是严磊下的手,可只要严磊不开口,这件事情就与她无关。 “你有话就直说,不必跟我在这里弯弯绕绕。” 楚云绛双手托起秦婳的头,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点儿什么,可她眼里只有一片坦荡。 指尖抚上她的眉眼,描绘她的神情,清清楚楚的看着她骗自己。 严磊为何而来,她这几日奔波为何,又为何想要陈戌获罪。 种种迹象早已露出痕迹,可她偏说自己不知。 不过是不信任他罢了。 “想让孤帮忙,总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太子要的诚意:坦白,信任。 秦婳理解的诚意:真金白银。 突然就肉痛了,想了又想,算了又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实在是难以瞒住太子,既然让他帮忙来,那干脆一步到位,与其让他猜忌怀疑,还不如把他彻底拉进来。 “严大哥找到一处藏兵谷,准备一起搞它,算殿下一份如何?” 楚云绛目光一下子就幽深了不少。 “藏兵谷?在哪儿?” “河间谷分支中段无人山谷,据说有座金矿,很富有的,殿下入股不亏。” 秦婳又是肉痛又是坦诚,当真是满满的诚意。 看清楚她眼神里的内容,太子戳了戳她额头:“你让我想想。” “哦。”事情很大,要考虑考虑嘛,正常。 秦婳还有些失望:“那你要快点啊,时间不等人的。” 太子眼皮一抽,扯了被子把她裹住,将她摁到一旁去。 不解风情的木头。 ---- 早膳之后秦婳就准备出门,想到昨晚太子发脾气,她主动报备。 “我出去一下下,跟磊哥……严大哥商量下事情,很快回来。”楚云绛没有应声,只是凉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意味不明,却看的秦婳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奇怪,明明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为什么要逃啊? 秦婳离开没一会儿尚青书就来了,还没来得及向太子汇报什么,太子却先开口问道:“鲁王的藏兵谷在哪里?” 尚青书下意识的回答:“河间谷。” “殿下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来了?” 楚云绛掀了掀唇角,一脸玩味:“严家人摸到了藏兵谷,想吞了它,拉着太子妃入了谷,太子妃还跑来请孤,你说孤是吃还是不吃?” 尚青书:“……” 还真是巧了。 “我们摸到了藏兵谷在河间谷里,但河间谷渺无人烟,沼泽、毒林遍布,未免打草惊蛇并未深入,没想到严家居然摸进去了。“楚云绛:“严家今年的军饷被克扣,物资又被人偷梁换柱,开战之后死伤惨重,朝廷并未有补给的意思,若是自己不想办法怕是撑不了多久。” 尚青书忍不住感慨:“亏得西北这帮忠诚良将,若非他们死守,怕是国门早就破了,可恨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以血肉之躯驻守国门,却连最基本的补给都得不到,这些将领还得想方设法去弄银子。” 尚青书自诩不是好人,他要是好人也就不会跟着太子混了。 可他再坏也明白道理,尚且有良知,辩是非。 神都里那帮尸位素餐的贵族官僚哪儿管边关尸骨成山,唯有去过边塞,见过那尸山血海,方才明白什么叫做敬畏和敬佩。 不是所有的武将都值得敬佩,但驻守西北的武将绝对值得。 马上就要过年了,却不知道有多少将士死在年前,风雪埋忠骨。 “殿下要帮他们吗?” 楚云绛是太子,是大夏储君,但绝对不是一个心怀天下、仁德贤明的太子。 他心里装不下天下江山,也装不了所谓的天下子民。 凉薄、冷血、无情,冷眼睥睨众生,不同情,更不可能共情。 若是以前,尚青书可以肯定太子不会帮任何人,他只会在后面看戏,随性而为,煽风点火。 但现在…这不多了个太子妃么,两人感情极好,如胶似漆,别人且不说,总得给太子妃几分面子。 楚云绛斜他一眼:“你似乎很期待孤出手?” 尚青书连连摇头:“不敢,一切听凭殿下吩咐。” 他比别人清醒,清楚的知道自己效忠的是谁,效忠的是什么样的人,从不自作聪明。 楚云绛敲了敲桌面,许久才道:“也罢,孤也想看看这藏兵谷里到底藏了些什么。” 第125章 一切准备就绪,计划开始 等太子点了头,秦婳才把他参与的事情告诉严磊。 至此,一切准备就绪,计划开始。 户部侍郎王选是宣帝的心腹,这场计划里他至关重要,而太子的存在决定着王选很多事情不得不为。 一个底下的护卫跑去报信,说自己在陈府花园捡到了官银,还呈上了那一枚被秦婳捡到的银锭子。 那护卫说自己在湖边捡到,还亲眼看到有人跳进水里,片刻就出来,肯定是把银子藏水里了。 护卫说得仿佛自己亲眼所见,一脸即将立大功的激动和兴奋。 而在场的不仅有王选,还有几位跟随而来的官员,以及太子爷。 王选到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查银子的去向,顿时激动不已,而因为旁边其他官员和太子爷在场,王选不敢有别的想法,只能秉公执法。 当场就带着人去了湖边,几个熟水性的士兵跳下去,很快找到潜藏的银子,几人合力捞起来一箱,箱子正是官府运输官银的箱子。 将箱子弄倒岸上,打开一看,整整齐齐,正是官银。 “官银,是官银,没有错的。” “竟然是陈郡王私吞了官银,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一个个官员围上来,心思各异,但都是一脸感叹惊讶。 太子当机立断:“来人,封锁程家,捉拿陈郡王。” “是!” 护卫得令,如箭离弦,快速去执行命令。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太子的重要性了。 陈郡王是公主之子,皇族之人,可不是王选这个区区户部尚书有资格捉拿的,唯有太子爷的储君身份才能将陈郡王压下,捉拿、上刑、问罪。 王选一直看不上这个暴戾张扬的太子爷,但是现在也确实需要太子的身份来震场子,一时间也没开口说什么。 银子是在陈家的湖底挖出来的,真正的官银,而且数量还不少。 人赃俱获,陈戌绝不冤枉,联想这之前他还一直叫着要给李霖报仇,说不定就是贼喊捉贼。 谁能比陈郡王更了解李霖?谁能比陈郡王更能轻而易举的杀了李霖,还瞒着半个月不让人发现? 李霖尸体被发现之后,陈郡王第一个站出来控制局面,彻底把整个南州拿捏在手中。 种种迹象都表明着陈郡王别有居心,动机不纯。 尤其是迄今为止都没找到真正谋杀李霖总督的凶手,这不正显示着凶手把控全局,将所有痕迹销毁吗? 为什么从来没怀疑过陈郡王?因为他老奸巨猾,居然主动出现在众人面前,混淆视听,这才让众人一叶障目,怎么也查不到真相。 人最擅长自己说服自己,尤其是心里认定一件事情的时候,总能找到千百个原因去证实自己的主张。 陈郡王还没被抓回来,但各种罪名已经被扣到他的头上,恨不得直接钉死他。 另一边,有太子的护卫出手,陈郡王甚至都还没收到家被偷的消息就被人捉住,或者说这些人早就守着了,不管消息是否传到,根本都不可能给陈郡王逃走的机会。 无视他的嚣张喊冤,直接堵了嘴,用绳子困了丢下大狱。 一路上没有遮掩,招摇过市,很快在陈郡王家湖里捞出官银,陈郡王谋杀李总督的消息就传遍整个南州,一片哗然。 而就在众人还在对陈郡王居然是幕后黑手这件事情津津乐道的时候,一道关于藏兵谷的消息悄无声息的传了出去。 陈郡王被捉拿,遭受酷刑之后为了保命,吐出藏兵谷的位置。 太子爷和户部侍郎整合了南州的士兵,不日就将出发藏兵谷。 藏兵谷啊,据说很大,而且里面还有金矿,金矿哦。 太子即将带着南州士兵前去?可那也得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 若是赶在太子之前,是不是就能把藏兵谷吞了? 若是几家联和,就算太子爷找到,难不成还能让他们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况且只要他们做得隐秘一点,太子爷怎么知道是谁吃的? 一边是绝巨额的财富,一边是朝廷的官兵。 贪婪助长胆量,只要能瞒过太子就能发一笔横财,况且法不责众,只要去的人够多,拿下藏兵谷的可能性更大,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富裕,岂不美哉? 没人拒绝得了这样的诱惑,尤其是当一封封密信来来去去,最后还把地图都标示出来。 这可不是地图,是藏宝图,藏的是一座金山,谁能忍住不心动? 想观望不派兵,那等别人派人去打下来,你连渣都没得吃。 要不要搏一搏,就看你够不够魄力了。 请将不如激将,良言相劝不如绝对的利益诱惑,很快好多人家都有了动静,立刻派人出发。 鹰隼传来各方的消息,计划如期举行。 秦家、严家盘踞西北多年,怎么能没点儿眼线? 为了得到军饷,为了将自己私底下的物资藏好,一直与这些地方势力斗智斗勇,谁还没点儿底牌? 这么多年积攒的力量都在这一刻迸发,岂会给这些人逃脱的机会? 背锅侠不好找,那整个西北的皇亲国戚一起来背锅可够? 水太浑浊不好搅动,那就来一场滔天巨浪。 反正大家都看彼此不顺眼多年了,这一次新仇旧恨一起算。 亲眼见识到这场惊天大局铺开,饶是见多识广的尚青书都不免震惊:“这群人……这是要把天都掀开吗?” 武将的武力对于文官来说是绝对的,而懂得运用计谋,有学识、胆识、谋略的武将是绝对可怕的。 哪句话怎么说来者,土匪不可怕,就怕土匪有文化。 太子手下那些杀人兵器可以无声无息的诛杀对象,但也仅仅是对付少数人,终究上不得台面,然而这群武将掀翻的却是一片天。 若是这些人能被一人凝聚,有那造反之心,这大夏朝……摇摇欲坠啊。 震惊之后,尚青书不可抑制的狠狠心动了。 “殿下,这就是太子妃的力量啊。” 秦婳的存在可以凝聚严家和秦家的兵力,掌握着可以调动的西北资源,秦婳是太子妃,这天然就向着太子的。 若是太子能借由太子妃的手把这里收为己用,何愁不能拿下这江山,又何须忌惮旁人? 第126章 怎么悄悄的又变态了? 太子的野心与否暂且不谈,尚青书抛却一切,背负所有文人的指责坚定站在太子身侧,忠心是必然的,但又何尝没有野心? 他是不可能成为天下之主,没那资本、也没那魄力,但不代表没有野心。 为人臣子,谁不想位极人臣,一人之下? 若说在这之前他还能淡定的思考这件事情,那今日的一切彻底激发了他的野心。 他希望太子登上皇位,他要当那从龙的第一功臣。 太子妃展现出来的力量,足够让他膨胀一次,而且太子承受了这么多的折磨,总得报复回去。 然而比起尚青书的热血沸腾,太子却显得冷静多了。 大概是当了储君太多年,那皇位对他的诱惑力已经被淡化了,以他现在的心态,当不当皇帝反而是次要的。 而现在,比起皇位,他只觉得自己的太子妃有趣耀眼极了。 若说之前他只是对太子妃抱着责任和征服欲的喜欢,那现在,那颗心在剧烈的颤动着,那是强者之间的吸引,尤其是他们还是夫妻,这种吸引力更是翻倍。 有敬佩、有欣赏,还有欲望。 她真是给了他太大的惊喜,在神都尚且察觉不到,可来了这西北,她到像是如鱼得水、蛟龙入海,自由又强大,轻易就能搅动滔天巨浪。 怪不得她心心念念回来。 许是心有灵犀,就在太子努力压抑着心口蓬勃的欲望之时,他的太子妃踏着阳光从屋顶翩然而至。 她穿着利落的男装,束袖、束腰、皮靴,因为天气渐冷,昨夜还下了雪,她身上披着白色的狐裘。 柔和了男装带来的英气,多了几分柔美,白雪堆积的屋顶成了她的陪衬,阳光照映在她身上,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美轮美奂。 这一刻,美仿佛模糊了性别,无关男女,只因她是秦婳。 秦婳是美的,太子爷可不会委屈自己娶一个不好看的太子妃。 但秦婳的美并不是妩媚勾人、魅惑众生那种美,英气俊俏、明媚大气,是那种可以清楚看到的却不会让人升起龌龊心思的美。 不似高冷之花,却英姿飒爽,潇洒利落。 唯有动情时才会展现不同的柔媚,所以太子爷最爱床第间她的风情,总是不知餍足,一次次的索求。 然而此刻秦婳在他心中的冲击力更上一层。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心情,没人告诉过他,可他知道,他这一生,非她不可。 喜欢她的气息、弋贪婪她的血肉、欣赏她的智慧和魄力,臣服于她的一切。 真好啊! 那一颗游离的心瞬间找到了依托。 曾经渴望的母爱支离破碎,敬仰的父亲化为云烟,皇宫是他的地狱,太子之位是他头顶的悬剑。 他不爱亲人父母,甚至深深厌恶;他不在乎皇位、皇权,肮脏虚伪;他更关心天下百姓,他满身伤痕在地狱里爬行,哪儿来的大爱?谁配被他眷顾? 皇权与他何干?江山与他何干?天下又与他何干? 他喜欢阴暗里独行,主宰别人的生命,喜欢利剑划破血肉直驱、喜欢鲜血飞溅。 他是活着,却与行尸走肉无异。 他等待的是王朝覆灭、天下坍塌、等待的是血流成河、人间炼狱。 可偏偏啊,他有一个太子妃,不知不觉勾起他的欲望。 与别的任何事物都无关,他只想要她,只想要她…… 太子的视线太过强烈,宛如毒蛇锁定了猎物,强大可怕得令人发麻。 秦婳脚步一顿,都不敢过去了,实在不明白自己哪儿又惹到这位太子殿下了。 上一次哄太子还在前日,那经历想想都羞耻且令人害怕,现在还能感觉到骨头痛呢,她是真的虚了。 秦婳的满身戒备太子自然看在眼里,他眼里划过不悦,她怎么能怕他呢? 他把自己全部都送给她,她怎么能怕他? “爱妃~~~”他神情不变,眸光里的视线更危险了不少,他缓缓朝她伸手,语气诡谲却透着温柔神情:“过来。” 秦婳一下子不想过去,他心里的戾气一下子就到了顶点,想把她夺过来,圈禁起来,让他只属于自己,只有自己看到。 阴暗偏执的内心疯狂的叫嚣着,但声音却依旧温柔:“婳婳,你在怕什么?” 温柔中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可怕,明明给人一种冷血动物的诡异之感,偏偏那目光滚烫炙热,仿佛能将人融化。 “孤从不曾伤害你,婳婳为何要怕我?” “婳婳,过来!” 这一次已然是命令,似是耐心耗尽之前的最后一次通牒。 终于,秦婳怀着复杂的心情走上前,缓缓伸手握住了太子伸来的手。 她不明白太子这是怎么了,但是哪怕知道他这般阴晴不定、喜怒难辨,她还是没办法彻底讨厌他。 刚刚握住手就被他一下子拉到了怀里,披风被解开,下一刻被他身上的披风将两人包裹。 身躯紧紧镶嵌,他用力得仿佛想把他镶嵌到自己身体里去,埋首颈间,贪婪的吸着她的气息,肆无忌惮,像个变态。 “殿下,谁惹你生气了?” “唔,换个称呼。”小没良心还好意思问谁惹的,就是她惹的,谁让她这么迟钝冷酷。 真是不公平啊,明明是想蛊惑她爱上自己的,为何偏偏自己却先沦陷了。 秦婳努力转动脑袋避开他,想给自己找个呼吸的空间。 换个称呼,他能喜欢什么称呼? 云绛?夫君?还是他的字---君恒? 她敢喊吗?每次情到浓时他总会逼她喊,他一听就兴奋得恨不得把她弄死。 “殿……嘶……”话还没出口,脖子就被咬了一下,秦婳无语极了:“云绛……你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了?” 她不就出去了半日,怎么悄悄的又变态了? “你惹我了。”楚云绛愤愤的控诉,是愤怒、是无奈、是最后的倔强:“婳婳,告诉我,你最爱的男人是谁?” 秦婳:“……” 呵,这是吃错什么药了?今天准备抽一点儿不一样的风? “殿下说的是哪种爱?先声明,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是我爹。” “噗呲!”一支无形的箭刺入某人心口,鲜血淋漓,不过好在这点儿程度还在可忍受的范围。 “不是那种,是最爱的,男人!” 秦婳翻个白眼,被他咬得脾气越来越暴躁:“男人?我还有别的男人?殿下你准备跟谁比?还是希望自己头上有点儿绿?” 简直无理取闹。 太子一顿,虽然答案不是自己想听到的,倒也不会让他继续纠结。 也是,男人,他是唯一的,自然就是她最爱的。 至于心里那一点儿想要听她亲口承认的欲望被他压下。 就算喜爱,太子殿下也是高傲的,求妻子说爱自己的事情一次就够,不能死皮赖脸。 况且总有机会让她说出来。 第127章 太子爷每天更变态一点点 秦婳再次出门的时候,身旁多了个大型挂件,当朝太子爷。 也不能说是挂在她身上,就是亦步亦趋的跟着,连步伐都不愿意分开,虽然没挂她身上,但是那样子分明恨不得能挂她身上。 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人到底想怎样,受了什么刺激?至于么? 不过虽然看不明白,可太子身上散发的气息似乎都是甜味的,甜得腻人那种。 而他变成这样是因为她。 秦婳思来想去,嫌弃又嫌弃,最后无奈伸手握住他的手。 还能怎么办?这是自己的夫君,休不掉、赶不走、杀不得,将就宠着吧。 却不知因为她的举动,楚云绛差点儿没就地现了原形。 婳婳牵他了!在大街上牵他了!想把她抱回去,关上门,用力的抱! 很好,太子爷每天更变态一点点。 --- 今天已经是年二九了,后天过年,百姓都忙着出来采购年货,大街上店铺全都开门,小贩的摊位摆满了道路,哪怕天上下着雪,却也抵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生活难过,但还是得过。 日子难捱,一直在捱。 痛苦了一年,都过年了,总要笑一笑。 当然,在南州外面的百姓却没几家笑得出来,食不果腹、病弱交加,各种死法。 秦婳早在来时就让金大少爷帮她屯了一大批的粗米和藜麦,本来是为了救边关的急,可这不是有藏兵谷这块大肥肉了么? 秦婳就让人悄悄的把粮食送进各家个户,不一定能救他们,但至少让他们在过年那一日吃一顿饱饭,仅此而已。 那巨额的粮食,想想都肉痛。 她可不是舍己为人的大善人,不过是……各家个户都有男儿战死在这片土地,就当是给那些战场上的兄弟面子。 几十万旦的粮食,分包送出去都差点儿把下面的人腿给送冒烟儿了。 心在流血,秦婳恶狠狠的磨牙,割肉放血是不可能的,这笔数她一定要从南州郡王身上捞出来。 反正南州境内百姓的惨状是他们造成的,这本就该他们出。 两人走在街头,衣着华贵、一身贵气,再加上那异常出众的容貌,实在是不要太吸引人。 不过就是这么好看的两位贵公子走得太进,好看的同时又有点儿说不出的诡异。 当然,一个个都是心下乱想,没人敢指指点点,毕竟后面拿着刀的护卫看着不像是吃素的。 大街上人很多,挤来挤去,各种味道掺杂,秦婳倒是没觉得不好,再臭的地方她都习惯了,只是担心太子爷受不了。 不过她回头看了好几眼,没见太子爷不适,也没嫌恶的表情,嘴角反而带着浅笑,显得心情非常的不错。 秦婳心下微动,她似乎从未看过他这般好心情的样子。 情绪外露,一点儿阴翳戾气都没有,泛着温和光芒,俨然是一位翩翩玉立的贵族公子,精致俊美得不像话。 无害又乖巧。 是因为……跟她牵手逛街么? 明明没有言语,秦婳却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欢喜,对她的欢喜和亲近。 名义的夫妻和互生欢喜的夫妻是不同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着太子,而现在知道太子也喜欢着她。 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头,开心、欢喜,不想放开他的手,好像这样一辈子也挺好。 天上雪花絮絮落下,越来越大的趋势,两人头上都落了雪花,片刻积累成白白一层,将头发都遮盖住,成了满头雪白。 秦婳忽而想到一句诗词:“今朝有幸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哎哟。” 额头突然一痛,是楚云绛弹了她的额头,力道还不小。 看着秦婳控诉的目光,楚云绛没好气的嘲笑:“出息,就这么喜欢孤,淋一场雪就够了?” 嘲讽里是满满的得意:看,你就是这么喜欢我,喜欢到这么容易满足? 秦婳:“……” 难得心有所感附庸风雅,这人真是煞风景。 一把扯住他的手:“走了。” 雪有什么好淋的? 秦婳带了太子去见严磊,明天就要出发藏兵谷了,总得去见见人。 若非太子住在陈府,本该严磊前来拜见才是。 小院里升了炉火,煮了热酒,将风雪带来的寒意驱散。 见得人来,等候多时的苏子玉和严磊立刻行礼。 “末将严磊,拜见太子殿下。” “草民苏子玉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 楚云绛抬手让人起来:“严将军果然如传闻一般高大英武,孤生平最是敬佩英雄,今日难得遇见,要与严将军好好喝上几杯才是。” 严磊连忙拱手:“承蒙殿下赏识,严磊倍感荣幸。” 话已经开场,接下来就简单了。 几人坐下,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聊明天的计划,相互交换消息,查漏补缺,务必让明日计划完美进行。 不聊不知道,太子可知道了不少他们查不到的消息,准确规避风险。 严磊和苏子玉是抱着怀疑态度,不可能全信太子,但太子是秦婳夫君,秦婳相信太子,他们也信秦婳一回。 一聊就是两个多时辰,等到天色都暗了下来,秦婳夫妇踏着风雪离开。 苏子玉手里还拿着茶杯,看着门外风雪,许久之后才感慨一声:“太子……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残忍暴戾一时间看不出来,倒是意外的沉稳、敏锐,魄力十足。 言谈举止优雅从容、言之有物,气度贵气,但又不是目中无人的傲慢。 单从这第一面来说,这位似乎还是一位值得追随的君主。 “当年婳婳突然成了太子妃,可是让人好一阵担心,倒是没想到她跟太子关系还挺和谐,而今看来,倒是良缘了。” 太子时不时落在秦婳身上的目光,偶尔交握一下的手,无不显示着他对秦婳的情意。 “想不到啊想不到,英俊潇洒、胆识过人的秦家小将军居然还找到了如意郎君,真是神奇。” 苏子玉一再感叹秦婳跟太子之间的关系,严磊却不以为意,他眼里可看不到什么郎情妾意,现在能让他关注的只有一件事情。 “太子知道藏兵谷是谁的地盘。” 第128章 反正被压的不能是自己 “太子知道藏兵谷是谁的地盘。” 严磊说的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若不是确切的知道,且对对方极为了解,不可能规避得那么清楚。 苏子玉笑了笑:“他虽然一句话没提,但眼下也算是一目了然。” 鲁王么?不是什么意外的答案。 鲁王是天子同胞弟弟,同出与当今太后腹中。 亲兄弟又如何?皇族天家,多的是杀兄弑父的例子,不差这一个想谋反的亲兄弟。 严磊反问:“一目了然,可他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 在已经毫无退路的时候却让他们清楚的知道即将招惹的是鲁王,这是让他们打退堂鼓,还是恐吓他们? 苏子玉眯眼,眸色明暗交织:“我们的本意就是搅乱这浑水,逼出幕后的主谋,现在提前知道,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这么多年被克扣军饷,被调换物资,以次充好,多少无辜将士惨死,这笔仇恨必定得报。 这次之所以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也是有想要把幕后之人逼出来的意思。 可他们现在才刚刚开局,太子却把凶手送到了他们面前,这算什么? 是想让他们规避风险,还是某种示威? 显示身为太子,他比他们更强大,知道得更多? 苏子玉倒是想得开:“不管如何,总归结果是好的,知道后面是谁,那接下来的操作就更为稳妥,哪怕是鲁王,吃了这么多的人血,总得吐些出来才是。” 开弓没有回头箭,莫说对方是鲁王了,严家被逼到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是拱火造反,他们也不带怯的。 ---- 太子将陈郡王打了个半死,断了手指,拔了舌头,已经与废人无异。 英慈公主自然是愤怒,想要找太子要说法,却连院门都出不来。 太子直接一句‘如果待在院子里,那就等着皇上的圣旨处置,若是踏出半步,与陈郡王同罪下狱’。 旁人不敢动这位皇族姑奶奶,但太子敢,他对这个刚刚才见到的长辈可没有多少尊敬客气。 公主再尊贵能贵过储君? 只要太子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孝道,她的身份就丝毫没有意义。 最终英慈公主还是不甘的和自己驸马乖乖待在院子里被圈禁起来。 而陈家其他人,除非被英慈公主护住的几个一起被圈禁,其余的全部下狱,整个陈家更是被查抄得底朝天。 听说英慈公主气得昏倒了好几次,可恨她一腔愤怒,身为皇族公主,此刻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就在新任南州总督徐毅到达当日,太子爷将一切丢给徐毅和户部侍郎王选,带着自己所有人离开,扬言要去黑龙关找自己太子妃过年去了。 一心认定太子好男色的众人:“……” 难为太子居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太子妃? 再看看站在一旁的‘男宠秦非’,看这样子,莫非还想带着男宠一起去太子妃家里? 要不说神都是神奇之地呢,这太子爷可真会找刺激。 虽然素未谋面,但此刻他们深深同情那位太子妃。 有个好男色的丈夫,就算得到了太子妃的名号又如何,都是虚的。 凄凉哟!! 秦婳真不是故意听的,但是这群人故意在她面前议论,生怕她听不到。 她真是感谢他们如此为太子妃打抱不平。 看向憋着笑意看笑话的太子爷,秦婳恶狠狠的磨了磨牙,然后当众将人摁在了马车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男宠就男宠呗,凄凉就凄凉呗。 她名声不好,太子也别想好过,反正被压的不能是自己。 然而,这对旁人来说称得上是羞辱的举动,太子爷却乐意之至。 爱妃愿意自己主动,求之不得。 至于男宠什么的,那是旁人理解不了的夫妻情趣。 秦婳:“……” 就知道这厮不是什么好货。 于是,太子爷就这么带着他的男宠去找太子妃了,一群人只顾着看热闹、议论纷纷,愣是没人把太子的离去做深想。 秦婳对南州的未来报以深深的担忧,这么大的地方以后交给这群憨货,呵,迟早要完。 严磊昨夜就带着人离开,虽然受了伤,但不代表没了战斗力,而且他带来的兵卒只有他指挥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苏子玉身体不好就留在了南州坐镇。 而另一边,明面上太子带着人赶往黑龙关去见太子妃,实际上去的只是替身,太子早就带着秦婳离开去往了藏兵谷。 藏兵谷地势险要,两边悬崖绝壁,地下万丈深渊,怪石嶙峋,还有各种深不见底的悬崖洞窟。 通往谷中唯有一条道路关卡重重,无需重兵把守都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天险要塞。 也怪不得鲁王封地距离这里隔了足足两个州省,他却不远千里把藏兵谷设在这里。 确实是一处让人惊艳的兵家要塞。 当然,既然他们都敢摸到这里来,自然是做足了准备,不会面临到了门口却连门都进不去的可笑场景。 严磊他们找到了好几处小路,足迹不浅,在这灌木丛生的地方都踩出路来,一看就是经常走的。 当兵的最了解当兵的。 这里小小的地方藏了这么多士兵,总有些耐不住寂寞想要到处去走走放风的,一般来说这样的事情只要不捅到上级面前,所有士兵都会选择保密,然后相互交换去溜达。 打打野味、找找野果,以排解这枯燥的日子。 而这些小路就像是画在羊皮上的地图,给他们指明了方向,轻而易举的靠近,直捣黄龙。 “来了不少人啊。” 密密的丛林里都看得出人头攒动,前来的人脚步沉稳,个个都有些功夫在身,带头的人身穿的衣料不便宜,一看就是家族中的成员,再不济也是非常受重用之人。 金矿的诱惑不可谓不大,多的是亡命之徒拼死博一场富贵。 计划流程早就写下去了,无需再多商议,各方人马就位,时辰一到,同时朝那藏兵谷摸过去。 因为人马众多,加上对方仗着天险、平日里连鬼影都没有,防守松懈,竟是让他们很容易就占领了几处关卡。 绑住了士兵,杀鸡儆猴、威逼利诱,很容易就得出通往藏兵谷的方法。 不过这些士兵只能去到藏兵谷的第一道山谷,真正中心藏东西的地方有大将军驻守,还养了几十条狗。 而藏重要物资的后面才是金矿,里面无数劳工日夜挖矿,累死一批就会有人再抓一批来。 秦婳挑眉,这抓人的套路让她想到了樊家和黄海干的那些事儿,应该只是相似吧? 毕竟一个是送给人亵玩,一个是抓男人挖矿。 这世道,百姓在贵族眼里那可不就是随意宰杀的牲口么? 第129章 一只恶兽 “杀啊!” “冲啊!” 终于厮杀到了藏兵谷中心的位置,与敌军大部队开始拼杀。 这一场来了将近五万的人,虽然没有最高统领各自为战,但目标统一,至少在拿下金矿之前是众志成城的。 藏兵谷里的守军目测在三万人左右,但这只是门口,里面那么大的山谷藏了多少人可就没数了。 “格老子的冲啊,杀进去就是金矿,谁第一个冲进去,赏金万两,冲啊!!” 战场之上,热血沸腾,厮杀到红了眼,已经顾不上生死,只有满眼的嗜杀血性,能刺激他们的就只有赫赫军功和黄金赏银了。 根本用不上严磊他们出手,地下已然是一片浴血战场。 能在西北扎根的家族,家里的武装力量都不是吃素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金矿的诱惑力实在是大,这群各自为政的队伍竟然真的杀到了藏兵谷门前。 最后是镇守藏兵谷的大将带兵退守洞口,箭雨压制,终是让这群人再也进不得半步。 眼前就是一座巨大的金山,可洞口被堵住,只能干看着,这感觉可不是一般的痛苦,可这根本就冲不进去,门口宽阔的地台上倒了一片的尸体。 热血是热血,贪婪是贪婪,但还是惜命,不能白白送死。 一时间情况竟然这么僵持下来了。 “那守将……竟然是李巍!” 山崖之上,秦婳一行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对峙的战场,因着地势原因,秦婳看到了镇守的大将,难得露出意外之色。 楚云绛紧挨着她,丝毫不避嫌的握住她的手。 “你认识?” 秦婳眼里盛满厌恶:“一只恶兽。” “李巍跟李霖算起来还是同宗兄弟,不过李巍身份不高,在定海关多年也只是个参将,此人凶恶,打仗杀敌是把好手,但他性格残暴嗜血,杀人上头之后敌我不分。” “他不但乱杀人,还好女色,娶妻纳妾去青楼都满足不了他的兽欲,他最好良家女子,不知道多少良家妇人和姑娘遭他毒手,凌辱奸污不算,甚至把人残忍折磨至死。” “霍伯伯知道了他的罪行,抓了他要问罪却被他逃了,从此再无音讯,没想到却是逃到这里来做一只镇山恶兽。” 秦婳口中的霍伯伯是定海关守将霍家兄弟二人,与霍轩他们的父亲还是同族,算起来都是亲戚。 楚云绛为秦婳拢了拢披风:“要开打了。” 秦婳看下去,果然有人贴着墙壁往山谷洞口贴近,手里还拿着装满硝石和火油的罐子,这是准备用火攻。 秦婳眯眼:“李巍是个人渣,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勇猛凶悍,能跟着他的将士也多少染一些他的凶性,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李巍带出来的兵不容轻视,前面那些关卡之所以拿下得那么轻易,主要原因是出其不意和对方防守松懈,现在才是真正的战场。 秦婳抬手,有人递来一只银色长枪。 楚云绛蹙眉:“今日无需你上战场。” 秦婳看着通体银色、光泽亮丽的长枪,眼里闪过怀恋:“我还是喜欢自己的兵器,可惜落在了战场,找不回来了。” 枪为兵中王,战场上枪就是最强的杀器,秦家更是以霸道的枪法出名。 可惜秦婳用得最顺手的却是那与枪比肩的特长斩马刀,冲锋陷阵,无往不利。 三年前重伤丢了兵器,后来就再没有摸过了。 楚云绛没好气的捏着她脸颊,眯眼危险逼视着她:“今天别想上战场,听见了没?” 几十斤中的长枪在她手中一转,挽出一个漂亮的枪花,看着太子凶巴巴的样子,秦婳表情单纯:“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凑个热闹?” “呵!”楚云绛屈指在她额头一弹:“就是不许。” 让女人在他面前冲锋陷阵,当他是死的。 太子爷非常傲气,坚定维持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自己的媳妇必须自己守护。 “碰!” 爆炸之声震天,地下战场彻底打响。 火油将洞口士兵的盾牌炸开一道口子,躲在两侧的士兵见缝插针的扑过去,紧接着后面的人也跟着一拥而上,完全不顾生死一般,倒是真的把拿到口子破开了。 里面虽然有弓箭手,但一旦被冲到近前,弓箭手就失去了优势,现在靠的还是自身的本事和运气。 “冲啊,兄弟们,重重有赏,杀死这群王八羔子!” “冲啊!” 观望的士兵一看到机会,瞬间霸道冲上前,新一轮的厮杀开始。 各方人马带队的头头都是领兵好手,配合起来都没人掉链子,也不枉秦婳费那么大劲儿把这些人拱过来。 秦婳扫了眼混在大军中间的严磊,他身边带的可是一等一的兵卒。 严磊的勇猛凶悍比李巍不逞多让,虽然受了伤,但严小侯爷战场疯子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只要不躺下,杀伤力只增不减,今日这局面,只要不出太大意外,严磊必胜。 秦婳并没有冲下去参与战场的想法,不然她一开始就不是站在这里了。 “走吧,我们的战场不在这里。” 此处藏兵谷易守难攻,但不可能就这么一个入口,诺大的山谷被挖空,总有备用的退路。 李巍这人凶残是真凶残,但是也是真的识时务,要是确定真的打不过,绝对会选择撤退保全自己。 而秦婳早就让人去巡山找出口,今天守株待兔,总得斩了这个禽兽。 太子还有脾气呢,不乐意动弹,可秦婳才不惯着他,手上力道加重,直接把人带走。 楚云绛全程都是被秦婳拉着走的,虽然表情凶狠,但那乖巧的举动看得一众属下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太子爷乖巧听话?这是什么可怕的词语? 可实际上的画面就是让人如此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尚青书身体文弱,来到这里都有些吃不消了,到地就靠坐在树下休息。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牵着手从自己面前走过,没忍住酸了一下。 真是没人性,他这么大个人是空气吗?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果然啊,一代新人换旧颜,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凄凉啊! 第130章 软剑如蛇,一剑穿喉 因为藏兵谷的地势,这一战格外艰难。 正门口的尸体堆成了山,已然成为尸山堡垒。 战争自凌晨打响,秦婳他们离开之时已是晨间,然而直到晌午之后,那门口依然没有被攻破。 各家都出动了精锐,但到底不是一起训练的兵卒,配合不够,对付的又是李巍这般会用兵的将军,吃亏是当然的。 兵贵神速,若是继续下去,这一场突击战都给打成消耗战了。 而坐拥整整一座山物资的敌军显然比他们这些轻装上阵的队伍有优势,只要守着不出,援军到来,那时鹿死谁手可就有未可知了。 自晌午至黄昏,等得秦婳都以为全军覆没之时,终于等来了一波残兵败将。 一群士兵急匆匆的从山洞里钻出来,后面还拖着几个伤员,看着像是将领抛下将士临阵脱逃一般。 最中间被抬在担架上的人穿着将军的铠甲,貌似是李巍。 “假的。” 楚云绛和秦婳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答案。 这里驻军不低于五万,绝不可能只剩这么点儿仓皇逃走。 严磊就算再厉害,在不暴露自己身份且还带的是一群散兵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把李巍逼得如此狼狈逃窜。 而且这一整山的物资,若是就此丢了,李巍的主子绝对不会放过他。 除非李巍被杀到无路可退,他定会死守。 这小队人马不过是探路石,看看这里有没有暴露,同时让这些人出去接应援军。 这群敌军不能在这里杀,而是让人且跟上去,离远了再解决,可不能让他们接应援军坏了计划。 安排好之后,继续蹲守。 而这一等,竟是从傍晚等到了第二天。 终于,晨昏破晓,在太阳即将露头之时,一朵红色的烟花在天际炸开,藏兵谷破。 信号弹是严磊放的,红色信号代表已经攻进去且占据优势,而且严磊没死。 严磊要是死了,信号弹就是两只。 天色越来越亮,等到太阳彻底升起之时,终于看到败逃的部队从隐秘的山洞出来。 马匹、车辆,士兵乱而有序,马车上全是大大的箱子,厚重到车轮子都在地上压出厚厚的印子,不用想,里面绝对是金子。 任何物资都不会有黄金更值得带走。 逃亡匆忙,没有太多的停顿,队伍装好金子就立刻离开,半点儿迟疑都没有。 这样下去队伍就会被拉长,想要埋伏可就不好动手了,不能让队伍离开太远。 就在秦婳他们看准时机要动手之时,突然…… “轰!” “碰!” 一声声闷响,地动山遥。 “艹,这孙子居然炸山,他就不怕把自己埋了?” “天哪,有蛇……” 情况突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轰隆隆!” 又是一阵炸响,鸟兽逃亡,滚石散落,片刻之后才消停,只见那高大的山头直接陷下去了一半,山包竟是被塌陷出一块平地来。 确定暂时没有炸弹了,秦婳缓缓解开裘衣,炸山是后面的事情了,现在得把眼前的人解决了。 严磊把人逼了出来,若是被她放跑了,可交不了这个差。 还没等秦婳出击,一件大氅兜头将她罩住,脸颊被人捧着用力的捏了一把:“待着。” 等她将衣服扯下来,太子已然待着人冲向了战场。 为了好隐藏,秦婳今日穿的是一身轻铠,外面的裘衣也是黑色,但太子却挑了一身最醒目的红。 解下黑色的大氅,那一抹妖冶的艳色刺眼夺目,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冲入敌军中间,身影转动宛如鬼魅。 他速度极快,轻盈蹁跹像是鸟雀,眨眼间从士兵中间穿梭而过,凡是被他碰触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抹了脖子。 等到身体缓缓倒地,鲜血才迸溅出来,便是杀红眼的士兵都被这景象吓得连连后退。 擒贼先擒王,他的目标是李巍。 秦婳没跟李巍打过,但李巍的武力稍逊严磊。 李巍的功夫是拼力道,没有技巧,全拼身体强悍,而太子的功法多为巧力,胜在速度,出其不意。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此刻秦婳唯有相信太子。 一手抱着大氅,一手拿着长枪,回头一看,身侧还坐着一个唯一没有武力的尚青书。 尚青书转着佛珠眯着眼:“真是不好意思,让太子妃陪我坐冷板凳了。” 太子殿下为了护妻厮杀疆场,啧啧,生平仅见,可得好好看看。 秦婳看向战场,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虽然知道太子厉害,但还是担忧。 不过秦婳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太子入了战场,恍若无人之境,功力全开,竟然没一个能挡得住他的。 就在这几息之间他就已经去到了李巍跟前,软剑如蛇,一剑穿喉。 一个转身夺来旁边士兵的大刀,一刀枭首。 秦婳瞳孔猛缩,心口震颤不已。 晨光里,太子一袭红衣耀眼夺目,飞溅的鲜血都不及他一身艳丽。 强大、诡异、嗜杀、无情,许是这些日子相处得太亲密了,她都忘了自己丈夫原本就是这样妖冶可怕的存在。 不对,应该说她之前听的多是传闻,没有亲眼见过他杀人如麻的样子,今日终于亲眼所见,方知传言不假。 太子爷红衣杀人的样子,当真像极了那恶鬼魔魅。 相比秦婳的震撼,尚青书却淡定多了:“咱们太子爷别的本事不说,就杀人技术,天下没有几人能与之匹敌。” 听语气还挺骄傲,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转念一想,若是被逼着杀人,不杀人就得自己死,那靠着杀人活到今日的太子确实值得骄傲。 秦婳握紧了手中长枪,她在战场见过血、杀过人,并不害怕太子,也不曾因他杀人而厌恶他。 那些人想杀他、谋害他,死在他手里也是活该,技不如人可他是大夏朝最尊贵的太子啊,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的尊贵,却偏偏被逼着练成了这般鬼魅可怖的杀人技。 可怕,却也让人心疼。 从未有如此刻一般,她心疼他,想知道他曾经经历了什么。 第131章 红衣如血染,俊颜胜修罗 这场埋伏并没有持续太久,从动手到结束不过半个时辰。 主要是太子一动手就杀了李巍,那鲜血淋漓的人头挂在阵前,敌军曾经有多敬畏李巍这个主将,此刻就有多恐惧杀了主将的红衣太子。 战争进入尾声,为数不多的守将投降。 本来是没打算留活口的,但是看着那塌陷的山体,最终还是暂且放这些人一命。 卸了兵甲,绑住手脚,等下拉着去挖山。 战场上活人被带走,留下的就是遍地尸体。 尸体堆积成小山包,鲜血潺潺淌出溪流,遍地是发黑的红,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 太子就站在那一片尸山血海之中望着秦婳,哪怕隔得很远,却也能清晰感觉到他犹如实质的视线,偏执、疯狂、高傲。 红衣如血染,俊颜胜修罗。 秦婳莫名的就懂了他的意思,他在让她看真正的他。 杀人如麻,浴血而生,凉薄、无情、漠视生命,这就是真正的太子楚云绛。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可怕冷血的人,看着她的目光却灼热如烈焰,牢牢锁定她,说:看,孤就是这样的人,害怕吗?厌恶吗?都没有用,你逃不掉的。 是威胁、是恐吓,是傲然于一切的霸道,却也有着些许不自信。 若非不能笃定秦婳对他的感情,他又何至于做出这番姿态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秦婳想了很多,又好似什么都没想,一步步朝他走去,跨过尸山血海走到他面前。 这一段距离,他的目光一瞬都不曾移开。 终于走到对面,相隔不过两三步。 鲜血溅了太子一脸,就连眸色也染上了猩红的血色,此刻的他像极了一个嗜血吃人的恶魔变态,谁看了不害怕? 秦婳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走过去伸手给他擦脸。 血迹有些凝固,并不好擦。 她一下一下的轻拭,极为耐心,他也很好脾气,一动不动的站着,乖巧极了。 有种吃人的猛虎朝她趴下来要抚摸顺毛的感觉。 秦婳忍不住笑了笑,下一刻手就被人握住。 太子爷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你就没有什么要对孤说的?” 说什么? 秦婳看着他,透过他的眸子仿佛看到了一条骄傲又漂亮的龙,故意露出凶恶的样子,其实满心期待着别人能夸夸他抱抱他。 秦婳想了想,真心实意的回答:“殿下就算杀人也很漂亮。” 太子爷眉眼顿时不悦,秦婳指尖扫过他的眉眼,很是认真:“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就算嗜杀也好看的人。” 好看到让她觉得自己都不对劲了,能喜欢他这样的人,她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握住他的手:“走吧,去前面看看。” 太子爷觉得自己吃了糖,可这糖只吃了一半。 知道了甜,却没有满足,这滋味可不是一般的磨人。 好在秦婳主动牵着他,自然的亲近,并没有因为这一场杀戮厌恶他。 她还夸他好看。 嗜杀的恶龙乖乖的伸出爪子握住心爱的姑娘,如果此刻他有尾巴,一定会全部缠到秦婳身上去。 ----- 战争结束,此刻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 李巍够狠绝,用一三千人断后,炸了山,试图把他们和敌军一起埋在山里,连自己人都杀,不愧是李巍。 可惜一切来得太突然,这么大的山也不是想炸就能炸的,最后也就炸了三个大的洞口,导致山洞坍塌了一部分。 这点儿程度自然不可能将严磊他们埋葬,顶多就是封堵了几条路,让他们没办法追上而已。 诺大的山体内部被挖空,形成四通八大的矿洞。 李巍炸的几条都是重要的主干道,倒是给后续工作造成了非常大的麻烦。 大部分物资都埋在下面,想要得到挖就是了,但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挖。 哪怕有人力和物力,谁又有时间?谁会给他们时间? 鲁王那边收到消息赶来是迟早的事情,他废了这么多心血养的藏兵谷被人端了,会有多愤怒可想而知。 等他带人赶来,看到有人在这里挖东西,那不是见谁砍谁? 论武力不至于怯了鲁王,可人家的身份摆在哪里,身后势力庞大,正面对抗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十个时辰,能扒拉多少是多少,明日一早必须离开,不能久留。” 严磊没有意见,立刻让人尽可能的搜寻物资。 所有人都不知疲倦的翻动着石头,开路寻找。 本以为注定收获寥寥,没想到他们竟然找到了山里的旷工,一群被抓来的旷工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 这矿山里没人比他们更熟了,不但熟悉路况,还会挖洞开山。 找到了这群人,整个过程就轻松太多了。 目标对准藏着兵器的地方开挖,用了五个时辰左右,当真挖到了藏兵器粮草的地点,虽然这只是其中一个仓,但对严磊来说足够了。 十个时辰到底还是太短了些,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一天半。 从李巍手里劫下来的金子和物资早就送走,中途捞出来的物资则是分批往不同的方向找人藏起来。 殪崋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其他那些所剩不多的小势力都识趣的没过来招惹,自己扒拉自己的。 一天半之后,秦婳他们全部撤走。 迄今为止他们拿走的也不过山中物资的三四成的样子,那么多的粮草军饷埋在下面,不心疼是不行的,可现在不能贪,拿不走就只能弃了,现在贪多绝对会送命。 严磊是个大义之人,临走之时还让人通知其他人,告诉他们这里很快就有人杀回来,想要命就赶紧带着东西走。 说完就带人离开,告知一声便是仁至义尽,至于他们太贪心最后导致被人杀了,那可怪不得旁人。 “我们也该走了。” 秦婳低头看了眼被太子紧紧握住的手,说真的,这是她自上战场以来打得最轻松的一场仗。 不是战争本身,仅仅是她自己。 没有冲锋陷阵、没有斩杀一人,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了战争结束。 爹和哥哥他们也不想她上战场,可真正到了开战的时候,还是要靠自己拼杀,战场上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然而太子把她当女子当妻子一般护着,他在撑开羽翼,想把她护到其中,这种感觉……并不赖。 第132章 没有真情,全是心眼子 天气越来越冷,苍天都不忍这么多生命逝去,天上开始下雨,一个时辰之后变成了雪,最开始还只是夹杂在雨水之中,后面就越来越大。 鹅毛大雪漫天,密集得让人看不轻前路。 不到一会儿地面就被一片雪白掩盖,连那地上的尸体雪水都看不见。 天地披上银装,仿佛就能掩盖这一场残忍的杀戮。 现在大部分人都在山里,想方设法从里面刨东西出来,雪暂时影响不了他们,只是运输出去会困难不少。 山洞里面此刻危机重重,可一想到里面的巨额财富,足矣让所有人忘记危险,只有一腔热血。 太子爷是不会去跟着刨土的,而且里面也不安全,他不怕死,却也不想让这里成为他的埋骨之地,主要是脏,太子爷怎么能干粗活呢? 尚青书实在是好奇就带着人下去了,后面只剩秦婳和太子留在避风雪的山洞里喝茶看雪。 秦婳是不在乎什么山洞危险的,不过这种苦力活能偷懒还是偷偷懒的好。 重要的是她和太子的脸都不适合出现在那些人面前。 太子再嚣张还是要忌惮鲁王和宣帝几分,而她单纯的是不能给秦家带去麻烦。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秦婳和太子并没有与严磊回合,而是轻装从简,什么也没带从另外一边离开了。 等从藏兵谷那个地方出来,听到各处农家放的鞭炮声,秦婳才想起来,今天都是大年初三了。 这个新年绝对是最草率的一个年,压根儿没想起来这茬儿。 “又一年啊。” 官道上,宽阔的马车停靠在那里,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秦婳突然觉得两个肩头松了不少,现在开始,她倒是可以轻松的回娘家了。 一身藏蓝色锦衣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眼中满是欣喜,大步朝秦婳走来。 “婳婳。” 秦婳也扬起笑意:“二哥。” 下意识的就想走过去迎接,走了一步才发现自己手还被太子握住。 转头一看,太子爷脸色沉沉,盯着来人的目光不善。 怎么又使性子了? 秦婳忍俊不禁的弯了弯唇,对秦墨挥了挥手,等到他来到面前:“二哥来多久了?” “没多久,刚好等到你们。” 秦墨容貌斯文俊俏,不拿兵器的时候谁都觉得他是个斯文书生,不过他为将靠的也不是武力,更多的是计谋和战略,是一名儒将。 因而他身上气势并不如严磊、秦卫一般锋锐摄人,反而很是温和,像是读书人家的公子,但是千万别因此忽视他的能耐。 笑面虎,轻视了他,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上下打量着秦婳,秦墨又是感慨又是欣慰:“婳婳长大了。” 说完才看向一旁的太子,整理衣襟,神情端正,单膝跪地:“末将秦墨,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表情不怎么好,明显是不待见秦墨。 秦婳的哥哥,但不是亲的,而且刚刚他看秦婳的表情那么热情亲密,秦婳一看到他就笑出来了,那么热情激动。 她从来没有这么欢迎过他!! 秦婳就知道太子爷要作妖,也不知道到底哪儿又让他不爽了。 晃了晃他的手臂,靠近他:“夫君~~~~二哥还跪着呢,你不会害怕见我家人吧?” 太子爷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 虽然还是不爽,但嘴角控制不住的微微上扬。 “咳,秦将军平身。” 秦墨当做没看到那些官司,轻敛眸子,盖住其中的神色:“多谢太子殿下。” 站起身,目光扫过两人,清浅一笑:“小妹突然就嫁人了,入的又是天家门,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不知道小妹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对她可好,今日一见倒是可以彻底放下心来。” 楚云绛又看了他一眼,这次身上的摄人气势收敛了不少。 “她是太子妃,孤自然会对她好。” 秦墨摸到了脉门,故作打趣道:“以往在军中久了,总觉得婳婳是兄弟而不是妹妹,现在跟在殿下身边倒是看到几分姑娘家的娇气,想来定是被殿下宠着护着,要是爹和大哥看见了也会无比欣慰。” 秦婳咋舌,二哥不愧是二哥,一个见面就能顺着太子的老虎毛摸,瞬间解除危机。 果然,太子听了很是开心,他自是会护着自己的妻子的。 他听得出秦墨恭维之意,但他也清楚在秦家人眼里自己并非好人,尤其是一去两年,让秦婳遭人非议,这群人心里不可能没有怨言。 无论如何,总归是他理亏。 握住秦婳的手微微摩挲:“爱妃,孤何时不宠你护你了?” 这小委屈的样子看得秦婳不禁莞尔,嗔他一眼转而对秦墨道:“好了二哥,我们先上车,等到家里再聊不迟。” 上了马车,柔软的垫子让秦婳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真是堕落啊。 遥想三年前在边关,什么苦没吃过?打起仗来,睡泥地、啃草皮、喝泥浆都不见她多粥几下眉。 结果去了神都三年回来,就在山洞里几日都觉得难受,开始贪恋这柔软舒适的享受。 果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 秦墨敢来接秦婳,路上自然是安排好了,一路走比较偏僻的路线,完美绕开可能遇到的麻烦和追兵,只用了两日就到了瀛洲驻地。 而就这两天的时间,秦墨和尚青书竟然处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儿,连她这个妹妹都顾不上了。 看着两人面上含笑、惺惺相惜,实则背地里藏了八百个心眼子,秦婳对此嗤之以鼻。 两个狐狸玩儿心机,一个阴损、一个阳谋,没有真情,全都是心眼子。 因着秦墨对尚青书热情忽视了秦婳,太子爷的脸色反而没那么难看了,直接无视他们。 秦家的宅子在瀛洲城里,秦家是二等军门,在神都那丢快石头都能砸到一个皇亲国戚的天子脚下自然是算不什么,可在这边关还是很有地位的。 秦家宅子门楣高耸,门口巨大的石狮威严肃穆,占地宽广。 现在才年初,但秦家并非所有人都在家,瀛洲外黑龙关需要驻守,秦将军也只有过年这几日才能回来,关口交给秦大哥和一众副将伯伯驻守。 不过今日知道太子和女儿要来,他总是要回来的。 第133章 爹,女儿回来了 因为之前就放了迷雾,太子和太子妃应当在过年之前就到了秦家,所以秦家门口都没人迎接,等到收拾了东西进屋,内堂里坐满了人。 霍轩、霍栎跟几个年轻的兄弟站在门口,林满月带个一群姑姑婶子忙着安排,厅堂内是上了年纪的叔伯。 而最上首右边坐着的是一身青衣儒雅的中年军师曹伯轶,右边坐着的是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人。 一身玄色锦衣,外穿兽皮褂子,八字端坐,四平把稳。 一身并无两样装饰,可一身气度凶煞、铜铃虎目、胡须青黑,一身肃穆威严,看着就不好惹。 这正是秦婳的亲爹,大将军秦炬。 在秦婳他们踏入门口之时,一群人的目光齐齐看过来,等到他们来到大厅门口,所有人齐齐起身。 秦炬起身带头,昂首阔步朝太子走来。 那架势,谁都不怀疑他上来会直接给太子一拳,瞬间就把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最后他也只是走到合适的位置行礼:“末将秦炬,参见太子殿下。” 后面齐齐跪了一地:“参见太子殿下。” 秦婳知道太子尊贵,天地君亲师,他先是君,再是秦家女婿。 然而她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在家里见这样的阵仗,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太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主动松开她,这才走上前,弯腰将秦炬扶起来。 “秦将军请起。” 扶了秦炬起来,等秦炬站稳了,他才缓缓往后退了两步,整理衣襟,抬手行晚辈礼:“小婿楚云将,拜见岳父大人。” “嘶!” 屋内一众武将深吸口气,太子爷执晚辈礼,这是真把秦炬当长辈尊重啊。 就连秦婳也缩了缩眼眸,意外太子爷的举动。 说真的,就算太子爷高高在上、不屑秦炬,那都是正常的,毕竟这可是当朝太子,天大的尊贵。 反倒是这彬彬有礼的态度才让人出乎意料。 当朝众文轻武,武将在皇族之中得到的尊重太少,突然见到这么一个舍得下身段的太子爷,一众人惊讶的同时瞬间对太子爷的好感就升了好几层。 要不怎么说武夫好哄呢。 “殿下客气了。” 秦炬显然也是没想到,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亲自扶了太子:“殿下一路劳顿,辛苦了。” 楚云绛端着仪态,客气浅笑:“孤乃男子,不言苦,倒是让婳婳陪着孤受累了。” 秦婳这才上前,眼泪汪汪的看着看着秦炬,双膝砰的跪地,一头嗑到地上:“爹,女儿回来了。” 秦将军高大的身躯顿了顿,呼吸都哽咽了一下,从他们进门开始,秦将军都只敢打量秦婳,不曾开口。 心重千金,难以言表,他亏欠这个女儿太多了。 年幼时去上官家,遭了折磨差点儿丧命,福大命大被救回来,带在身边却又差点儿死在战乱之中。 她靠着自己本事上了战场,屡立奇功,他欣慰自己女儿英勇出色,却忘了战场终究是吃人的地方,以至于一个闪神她深入敌营,差点儿被人拦腰斩杀。 他怕了,怕自己照顾不好,怕她终究也如那些将士一般战死沙场。 本想着将她送到她娘亲身边,在神都找一桩好婚事,相夫教子,安稳余生,却没想到上官家狼子野心,竟是将她当做棋子送进了皇族,平白受了两年多的糟践。 他愧啊! “起来,婳婳,你起来!” 秦炬想去扶秦婳,但威武高大的汉子却手足无措,几下都没能将女儿扶起来,急得眼里冒了泪花。 这场景看得其他人都心里一阵紧缩。 他们都忠心秦炬,敬佩这个老大哥,自幼看着秦婳长大,也把她当闺女照顾着。 尤其是秦婳英勇不输男儿,更是让一群叔伯骄傲欣慰。 可秦婳为了夺回城防图命悬一线的样子他们亲眼所见,心疼劲儿还没过呢,就听说她在神都被亲娘坑了。 这父女二人相隔三年才得相见,其中曲折,想想都心酸。 秦婳终于得见父亲,一时情绪激动,竟是当众哭了出来。 压抑着哽咽之声,不敢大哭。 楚云绛微微蹙眉,最终是一脸无奈,蹲下身将秦婳抱起,直接将她的头摁进自己怀中。 故作委屈的打趣:“知道的是你想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孤欺负你了,可别污蔑我哈。” 凝重的气氛瞬间散去。 “哈哈,难得看见婳婳哭鼻子,莫不是殿下真欺负她了?” 被打趣了,楚云绛也不恼,拿了帕子给秦婳擦擦脸:“秦小将军凶悍,孤哪儿敢?” 腰上被狠狠捏了一下,太子爷脸色微变,随即从容的把人抱起来:“孤先送她去梳洗,先告辞。” 就这样太子爷抱着他们的小将军离开了。 曹军师老神在在的抚摸着胡子,眼里露着精光,而旁边一群人立刻叽叽喳喳炸开了锅。 “哇,这太子爷也长得太精致俊俏了,不愧是天皇贵胄,就是养得好。” “是啊,而且还有礼貌,看看那通身气度,看看那一身尊贵,老子都不敢说话了。” “哈哈,那叫自惭形秽。” “屁,老子才不自残。” “莽夫,一点儿文化都没有。” “呵,你就比老子多认识几个字,上了战场还不得老子捞你。” “唉唉唉,你说清楚啊,到底谁捞谁?这次不是你哭着求我去救你?” “滚,老子什么时候哭了,别造谣。” …… 大堂瞬间热闹胜过菜市场,关注点都歪到不知道哪儿去了。 曹军师含笑看着情绪还未完全收敛的秦将军:“这次你可以放心了,孩子挺好的,太子也当得一句人中龙凤。” 那小夫妻两相处亲密,太子爷哄人也自然,想来感情是好的。 虽然开头并非所愿,但最后结了一个好果,亦是幸事。 秦炬压下心口的哽咽,叹了一声:“是吧。” 看着还不错,听满月那丫头说的也还好,但这并不代表可以免去他的父亲的失职之责。 不管是年幼还是现在,他都没能护好自己的女儿。 名义上是为她好,结果却没有真正给过她什么好,反倒是她想方设法为他这个亲爹打算。 他秦炬一身顶天力地,谁都对得起,独独亏欠自己女儿太多。 第134章 这是嫌弃你男人? 三年分别,有思念,有怨念,有纠结,有释怀。 太多情绪糅杂在一起,最终在亲眼见到的这一瞬决堤。 秦婳只是落了泪,并不是崩溃到难以自抑,偏偏太子非要上来,又哄又抱,反倒是让她乱了节奏,无所适从。 被太子抱出来,一到偏僻点的地方秦婳就赶紧挣扎着下地:“殿下,快放我下来。” 楚云绛捏着她的脸颊,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满眼打趣:“害羞了?” 秦婳没好气的嗔他一眼:“殿下想要在秦家面前怎么表现我不管,但你别动手动脚,那么多人看着呢?” 她好歹是威风八面的秦小将军,许久未见父亲,落个泪很正常,可当着一众叔伯的面被人抱走,她颜面何存,威风何存? “嗤。”楚云绛嘲讽的睨着她:“这是嫌弃你男人?” 低头,靠近,目光隐含威胁:“现在我们是夫妻一体,在神都如此,在秦家亦是如此,你如此避嫌,莫非是觉得孤拿不出手?” 太子爷咄咄逼人,秦婳太阳穴突突的疼:“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 秦家少将军怎么能娇滴滴的被人抱怀里?太丢威风了。 楚云绛没好气的敲敲她额头:“孤这个夫君疼你才是你最大的面子,还想嫌弃我,真以为孤一直这么好脾气?” 察觉到他似乎真的有点儿动气了,秦婳握住他的手,无奈妥协:“走吧,带你看看我住的地方。” 太子爷冷哼一声,还是不满,但暂且放过她。 林满月先一步回来,肯定早就打点好了。 秦婳身为独女,住的地方在府上自然是好的,单独的院子,带着一处空旷的小花园,花园里没有花,只有几颗高大的乔木,中间空旷的地方平铺青砖,一看就是为了练武准备的。 秦婳的房间也很简单,就寻常女儿家的屋子。 她对这些不是很在乎,都是林满月布置的,女孩子该有的都有,颜色也是淡粉和藕色居多。 每一件物品都用心挑选,实用、悦目,不空旷,不紧凑。 而因为太子爷的到来,屋内的用品也添了太子的那一份,都用的是上好的东西。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都是林满月安排的,满月姐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忘操心。 看两人气氛不太好,侍候的人早早退到后面,只有一直跟着的玉筝敢到门口守着。 秦婳跟太子感情已经算不错了,可到底不是因为两心相许才在一起的,中间总是隔着一层膜。 太子爷有自己的心结,秦婳有自己的执着,此刻勉强还能和睦过日子,可有朝一日一旦问题扩大,必然是鲜血淋漓的疼。 两人在屋里洗漱休息一下,太子先打理好出去,等秦婳出来,太子已经和一众叔伯喝上了。 他依旧端着太子的尊贵,站在上首,贵气盈辉,与一室格格不入。 可偏偏就是这份格格不入,反而让一群人更加的尊敬和热情。 他是太子,皇子龙孙,皇帝之外顶顶尊贵的人儿,自然是跟他们这群泥腿子不同的。 尊贵、华丽、精致,这才是太子该有的样子。 而他们这群刀头舔血、贱命一条的武夫居然能跟太子爷说上话,得太子爷一句夸,那绝对是祖坟上冒青烟儿了,这满腔热血可不得沸腾一下么? 秦婳站在门口看得入神,太子真是一个很矛盾又神奇的人。 端看他做的那些事儿,伤人、杀人,手起刀落,大杀四方,愣是杀出让人闻风丧胆的杀神之名。 按理说这样的人性格冷酷、残忍,不近人情,应该很是傲慢,难以相处。 可恰恰相反,虽然她面对太子之时总觉得奇怪,可太子的态度却并非那般冷漠难说话。 不管是对她这个没什么感情的太子妃,还是对待外人,反而是意外的客气有礼。 太子善于隐藏情绪,却又好像从未隐藏情绪,真真假假,让人辨别不清。 秦婳不知旁人是怎么看待太子的,可身为枕边人,她似乎也没怎么看透他。 “婳婳来啦,还不快过来?” 一个叔叔看见了她,下意识的就招呼她,然后才猛然想起她不仅仅是秦家姑娘,现在已经是太子妃了,顿时有些不自在,说到底三年还是改变了很多,秦婳的容貌都长开了不少,而且还那么尊贵的身份,可不能随便吆喝。 秦婳倒是没觉得不自在,眯眼一笑:“熊五叔,你好像又壮了不少啊,听说又立了不少功劳,还升了两级,恭喜!” 熊五那点儿不自在顿时就没了,顿时眉开眼笑:“哈哈,你消息倒是灵通,快来喝酒,今天可是难得喝一次,一定要喝痛快。” 秦婳端起酒杯跟他喝了一杯,然后就朝太子走去。 心中别扭的叹了口气,果然,成婚了到底是不一样的,明明是自己家,还是得顾及太子的心情。 不过太子对秦家这些将领和颜悦色,她自然也要照顾一下他的心情。 秦婳坐在太子身边,虽然面对的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叔伯,但秦婳并非健谈之人。 太子和他们说话,她就坐在旁边喝酒吃肉,偶尔给太子添个酒。 面前多了一筷子肉,太子夹过来的。 秦婳抬眸看了他一眼,自然的吃了,然后主动给他夹。 下一刻就感觉身边之人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笑意,这人……是不是也太好哄了? 嗯,似乎太子爷一直都很好哄,就像小孩子似的,给颗糖就能满足。 太子和秦婳感情如何,光用说的是没人信的。 因为关心秦婳,这群边关的汉子也没少托兄弟打听神都的事情,知道秦婳是被亲娘坑入皇族,意外被太子选中,结果太子大婚被罚,硬生生坐了两年的冷板凳。 两年不闻不问,说太子跟秦婳有感情谁相信? 不过现在算来太子已经回来一段时日了,两人相处自然从容,不管太子是不是假装,但确实眼里看得到秦婳的存在。 就目前而言,这对小夫妻还算成。 确定了他们的感情还行,也就决定了秦家这群人对太子的态度,恭敬之余还有亲近。 他们是武夫嘛,虽然自己觉得自己不错,但也知道神都那群清高的文人和贵人看不上自己,所以为了秦婳,他们也要收敛收敛,注意仪态形象,作为太子妃的娘家人,不能让太子妃丢脸,一定让太子兵至如归。 今晚秦炬也高兴,不自觉就喝多了,最后还是被二哥秦墨和霍轩一起架着扶回去的。 秦炬一走,秦婳才跟太子牵着手回去,他们先走酒席才能散。 帮着收拾的林满月看到这一幕,笑得一脸老母亲般的欣慰。 第135章 看着就馋人 秦婳进屋就想去洗漱,却被太子从身后一把抱住。 “唔,难受。” 因为自己也喝了酒,浓郁的酒气让秦婳没察觉到太子异样,此刻才觉得好像太子一路回来都太安静了。 “你怎么了,醉了?” “没醉,有点儿晕~~~~” 秦婳:“……”就这还不是醉了?平时太子爷可不是这样的。 “去那边坐着,我让人去煮醒酒汤。” 太子死死抱住她:“不要,难受,给我揉揉。” 一边说一边抓这她手去揉头,秦婳手都差点儿给他扭了。 见秦婳不乐意,他还故意把头往她手里送,执意要她摸。 秦婳被他这任性的行为弄得苦笑不得,骂没用,打不行,只能顺着他了。 “好好好,我们先过去,你先坐下好不好?” 好不容易把太子哄坐下了,腰直接落他手里,死死抱住,差点儿没给她勒断了。 “嘶,清点儿,要死人的。” 迷迷糊糊的太子:“摸!” 秦婳:“……”服了,这绝对是小孩子吧?不会是那个九岁的小太子又跑出来了吧? 猛然想起还有这一茬,秦婳惊疑不定,这要真是那小太子出来了,晚上到处跑去找什么玉佩,那事情可就不妙了。 秦婳的迟疑惹来了太子不满,抱住她的手又是一收紧,秦婳真差点儿死了。 “摸!”手狠狠在他头上撸两把,恨不得把他这头发都给揪下来。 唔,想想太子爷没头发的样子,啧,就太子爷的容貌也一定是一颗漂亮的光头。 说起来太子去了佛门两年,不知道当时有没有被剃光头,要是真剃了光头……那佛门可还有和尚活着? 醉酒的太子爷不好哄,要抱着,要揉脑袋,喝醒酒汤也要千哄万哄才喝。 秦婳倒是不想伺候,可这祖宗就挂她身上,甩都甩不掉。 好不容易把人哄睡了,秦婳才去洗漱。 等回到卧室,看到自己的床上睡了一个太子爷,秦婳不自觉挑眉。 这太子真是越发的占据她的生活了,连娘家的床都沾染上他的气息。 秦婳是明白自己对太子几分喜欢几分抗拒的,可她也清楚,她这辈子怕是难以摆脱这个人了。 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入侵她的生活,沾染她的身子,占据她的人生。 生同寝,死同穴。 走到床边坐下,灯火朦胧里,睡着的太子爷一如既往的乖巧精致。 如玉的脸颊染了绯红酒意,看起来更加好欺负,尤其是那双形状极好且饱满的唇,此刻颜色鲜艳,看着就馋人。 低头亲了一口,熟悉的触感,可因为往日里都是他亲得主动,且又凶又深,这般浅浅啄吻竟让她觉得不甚满意,想要更多。 这么一想,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口渴。 起身灌了一口水,再次回到床上,没好气的捏了捏太子的脸皮。 “坏蛋。” 都怪他总是欺负人,害得她都跟着变不正常了。 --- 秦婳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就起来,太子还在睡就没喊他。 先在府上转一转,想着去找老爹吃饭,却得知今日一大早秦炬就走了。 黑龙关战报,秦卫受伤,秦炬在醉梦中醒来,什么都顾不上就带人走了。 秦家大宅是坐落与瀛洲城中,但除非大事,秦家人几乎都不怎么住在这里,而是住在离黑龙关最近的上岭镇。 那镇子里住的人不少,可都不是寻常人家。 各朝各代都有把有罪的官员流放到边关的惩罚,上岭镇就是一处流放之地。 那里的百姓都是流放之人的后代,最开始因为罪名原因不得离开,后来改朝换代,没了罪名,可自己已然在这里扎根了,很多人就不愿离去了。 而后来这些守将的家眷思恋家人,家里人数不多的,干脆就直接般来了这里,人也就多了起来。 秦家自然也住在那里。 一是方便守关,二是跟将士们关系更亲密。 瀛洲城里这座宅子难得回来一次,因为太子到来,自然不可能让太子去上岭镇,这才把他们安置在这里。 秦炬他们不过回来一天,没想到战场就出事了。 那些叔伯大多都跟了去,年轻的霍轩和霍栎也去了,秦婳想找个人问问情况,最后也只逮住了一个曹军师。 “曹伯伯,请跟我说说情况。” 曹伯轶站定,微微皱眉叹了口气:“年前关外就不稳,鸮族一直骚扰,打也是必然的,今年比往年打得更久、来得也更汹涌,不过暂时都在能控制的范围内。” 说完很是欣慰的对秦婳笑了笑:“说起来还得多亏了大小姐,若非你暗地里想方设法支援,恐怕挺不住,但现在还好,粮草足够,兵器铠甲也不像严家那般遭人暗害,虽然苦了些,可还扛得住。” 秦婳闻言放心了些,大问题没有那就是好事,至于死伤,战场怎么可能没有死伤? “大哥伤势如何?” 曹军师:“伤了腿,暂时行动不得,不致命。” 秦婳也是差点儿丢命的人,在战场只要不残、不丢命,那都不值得惊慌。 “婳婳。”秦墨过来,拢了拢衣袖:“起这么早,早膳还没用吧,走,一起吃点儿去。” 曹军师连忙挥手:“你们兄妹许久未见,好好叙叙,我也要出门了。” 曹军师自然是去战场,给秦将军谋事去。 秦墨拍了拍秦婳肩头:“走,让人做了你最喜欢的玉米糕,刚刚出锅。” 秦婳笑了笑,抬手回了他一拳,兄妹二人结伴而去。 三年时间,容貌都有了少许变化,但一直有书信往来,二人之间倒也不觉得生疏。 “你两个嫂子都想来,但你二嫂快要生了,秦安那小子前几天玩炮仗冻到了,怕冲撞了太子,也就没来,要是时间来得及,还是你自己回去看他们吧,省得他们来了也不自在。” 秦家两兄弟早就娶了妻子,秦安是大哥秦卫的儿子,今年都五岁了,以前秦婳在这儿的时候,秦安最是喜欢黏她这个小姑姑。 秦婳在神都也想着他,每年都会捎几次礼物回来,谁都能少,就没少过那小子的。 “好。”秦婳笑了笑,因为回到自己家的原因,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第136章 区区一个秦家而已 “铿铿铿!“ 兵器碰撞,带着破空之声,杀气凌冽,互不相让。 秦婳握紧长枪,目光如炬,半点儿不敢松懈,手中长枪翻飞,刺、挑、挡…… 她的对手是秦墨,兄妹二人许久未见,也没什么煽情的事情好聊,索性打一场,试试身手可有退步。 秦墨善用计谋,但作为秦炬亲手教导的义子,枪法可不会差。 平日里看着像个儒雅的书生,但拿起长枪那一刻,掩藏在儒雅之下的锋锐尽数展现,锐不可当。 两人用的都是秦家枪法,彼此都熟悉的招式,打起来一时间难分伯仲。 秦墨战意盎然:“不错嘛,没有退步。“ 秦婳傲气张扬:“那是当然,你还是在那垫底的位置好好待着吧。” 秦墨闻言差点儿破功,表情也更加凶狠:“棋局未定,你可别得意太早,看招!” 秦家三兄妹,枪法技巧相同,但也有高低,秦婳因天生力气大,明明是最小,却力压两位兄长,其次是秦卫,秦卫比秦墨更高更壮,力气也大,所以秦墨只能垫底了。 胜利都不是靠技巧了,全是天赋。 秦墨对此从未服气,也是因为被两个天赋狗打击多了,这才更加发奋读书,立志当三个人里面智谋最高的,靠脑子辗轧他们。 然而,每次他们在一起都是比枪法,靠拳头辗轧他。 简直不要太欺负人! 两人来来回回打了足足半个时辰,打到秦墨以枪杵地,大口大口喘气。 遇到这么强力的对手,比去战场冲锋几次还来得累人,差点儿就趴下了。 秦婳也没好到哪儿去,大口喘气,靠着柱子调整呼吸。 “不打了,早上吃那点儿全给打没了。” 肚子都打饿了。 秦墨摇头一笑,将枪收到架上:“行了,回去洗漱一下,我也得去见太子了。” 听说太子到了秦家,瀛洲总督、治下的各县知府等大小官员早在大年初一就递了请安的帖子要来拜访太子爷,被秦家一直压到今天。 要是再不让他们见太子,这秦家的大门怕是都会被他们拆了。 秦婳觉得这是太子的事儿,跟她没多大关系,那些官员拜访太子,总不能是太子妃。 直到林满月给她递来足足一箱子的请安折子…… 那可是太子妃!! 这些官员敢只给太子请安而不给太子妃请安?就不怕因此得罪太子妃,然后让太子找他们麻烦? 所以,太子和太子妃都有请安折子,而且太子妃还更多一份命妇的帖子,全都是请求来拜访的。 秦婳抬手曲指顶了顶眉心:“全都得看?” 林满月点头:“当然要看,而且还得回信,不然等太子和你一走,你看他们用什么态度对咱们秦家人。” 虽然大家都没什么感情,但人家先客气打招呼了,你不吭一声就是不礼貌。 “最好是办一次宴会,把他们全部都宴请一下,不用太隆重,但怎么也得见见面。” 秦婳皱眉:“可黑龙关还在打仗,大哥昨天才身受重伤。” 林满月此刻那叫一个无情:“你觉得他们在乎受伤的秦大哥吗?关外年年打,只要没打进来,他们就能开心的吃吃喝喝,怎么会管外面死多少人?” 秦婳不是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深深厌恶。 可她是太子妃……在神都被人看不上,可有可无,结果回了娘家却被架起来了。 “放着吧,我先去洗个澡。” 讨厌归讨厌,该做的也不会逃避。 秦婳快速洗漱换了衣服,都顾不上肚子饿就坐下来。 桌子上左边是折子,右边是帖子。 林满月已经开始研磨了,要是不快点动手,今天晚上之前都别想从这地儿起身。 秦婳就此开启了一天的办公模式。 不管是什么帖子,都是语气客气恭敬,不管认不认识她,里面都是一顿夸赞,字里行间都看得出字句斟酌仔细。 然后通篇看完,屁事儿没有,就夸人,再不济就是想见一见她。 所有东西看完,没看出一件重要的事情。 不过虽然内容差不多,但秦婳的回答却不能一样,按照这些官员和诰命夫人等级的高低,有的需要回贴,有的则不用理会。 不过不管怎么处理,最后这场宴会怕是推脱不了。 林满月早就预料到了:“我已经让人去采买购置,就算明日想要进行宴会,都能安排出来。” 也是因为林满月这举动,外面那些人才坐得住,不然早就冲进秦家了。 “辛苦姐姐了。”果然还得是满月姐啊。 有秦满月在,她身边就没有不妥帖的。 秦婳忙完都是下午了,中午随便吃了点儿,而太子一直没回来,显然是被外面拖住了脚步。 显然,太子爷也不是真的能随心所欲的,这么多的官员,人家也没得罪你,总不能无缘无故动手杀人吧。 难得闲了下来,又是在自己家里,秦婳只觉得满身自在,哪怕是漫无目的的转悠,也觉得很是舒服。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处墙根,秦婳脚步一顿,这地儿她可太熟悉了。 往上看去,飞檐和墙壁交错,在那中间形成了一个很隐蔽的空间,小时候秦婳就喜欢藏在里面,谁都找不到她。 这可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心念一动,足间一点,毫不费力就上去了。 里面空间不大,刚好能容纳她躺下,因为这里遮盖隐秘,几乎上没有什么灰尘。 秦婳还在里面找到了以前藏的书,拿出来拍了拍,继续翻阅。 那是一本山川地志,以前看的都忘了,重新翻看,立刻被吸引。 秦婳看得入神,一时间忘了时间,直到一个声音从顶上传来。 “殿下,关外今年闹得厉害,异于往常,怕是有人按耐不住了。” 是尚青书,两道脚步声,另外一人定然是太子。 太子:“鲁王到哪儿了?” 尚青书:“还在藏兵谷,杀了不少人,已经把目标对准殿下了,哪怕没有证据,但殿下身份太敏感,想拿您泄愤。” 太子冷笑,满是不屑:“怕不是泄愤,而是早就想杀了孤。” 尚青书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那梁骏早就是鲁王的人,如此热情邀请殿下过府赴宴,怕是宴无好宴。” 梁骏,瀛洲总督。 太子:“那孤更是要去了。” 两人沉寂片刻,又听得尚青书道:“这一趟凶险是注定的,不过收获也不少,秦家诸位将领很是认可殿下,这一股兵力天然的向着殿下,日后定是一大助力。” 太子:“你只看到表明,那些将领表现得再和善,可他们听的是秦炬的命令,一切得看秦炬。” 尚青书不觉得这有什么区别:“殿下与太子妃感情甚笃,秦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秦家归于殿下一脉是必然的。” 太子显然不赞同这个说法,冷嘲一声:“哪儿那么多必然?你可有问过秦家人?再他们心里,怕是没几人觉得秦婳嫁给孤是好事,孤再惦记秦家,未免落了下乘。” “况且孤若是想要,不是也得是,孤若是不想要,区区一个秦家而已,用得着这么眼馋?” “殿下,秦二少有请。” 脚步平稳离开,很快消失不见,秦婳缓缓将手中的树叶翻过去,内容依旧有趣吸引,但她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了。 第137章 无事献殷勤 “太子妃,太子妃……” “嗯?”秦婳从恍惚中回神,是玉筝轻轻推了她一下,抬头看去,对面梁夫人正含笑期盼的看着她。 玉筝低头凑近,小声道:“梁夫人邀请娘娘等下一起去泡温泉。” 秦婳动了动眉,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微微倾身靠近太子:“殿下等下可有安排?” 楚云绛闻言,自然的将她的手掌握在手中,指腹细细摩挲:“去吧,别玩儿太久。” 秦婳抬眸望着他的脸,若非她无意间听到的谈话,怕是不知道这梁总督是鲁王的人,今日这宴会怕是为了杀他所设。 然而别的事情或许可以为难太子,独独杀人……那些人想杀太子,就不知最后谁杀谁了。 梁夫人故意把她引开,显然这些人没把她当做目标。 秦婳想了想,觉得自己留下也没用,说不定还阻挡了太子发挥,干脆跟着梁夫人去,正好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遂转头对梁夫人点了点头:“那就叨扰夫人了。” 梁夫人仿佛松了口气,笑意都自然了几分:“娘娘愿意来,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说着连忙吩咐旁边人去安排,绝对不能出差错,一副郑重尊敬不已的架势。 那态度不似作假,看得出来不是要害她,秦婳略微一想,笑了笑。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 他们想谋害太子,同时还想利用她这个太子妃达成一些目的,也怪不得如此殷勤了。 秦婳看破不戳破,也没多言,只是在起身和梁夫人离开之前反手握紧了太子的手,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殿下别玩儿太久,早点儿来接我。” 楚云绛笑了,反手回握她的手掌,无限宠溺道:“乖,等着孤。“一顿饭吃完,太子留在了总督府,秦婳则是跟梁夫人去了别处院子。 当然,来的自然是不止他们两人,有梁夫人的女儿,两个儿媳,还有她与她关系好的两家夫人也带着女儿儿媳一起来,一行足足十七人,一点儿不显冷清。 更衣,洗浴,然后才进入汤池浸泡。 汤泉里面还放了药材,一室药香,岸边摆了各种果干和点心。 过程自然是极为舒服的,就连秦婳也忍不住放松下来。 “怪不得太子殿下那么宠爱太子妃,这腰、这腿,妾身一个女人看了都喜欢。” 梁家的小儿媳张氏才十六岁,去年才过的门,哪怕已为人妇,实际上还是个小姑娘,脸上装不住事儿,说话也直白天真。 秦婳倒是不讨厌她的,就是这人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想各小流氓似的,一脸色眯眯的看着她,手掌蠢蠢欲动,恨不得能摸一摸。 大家都是女子,有什么好稀奇的? 张氏显然不觉得,笑眯眯的凑近:“娘娘,你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呀?” 秦婳:“也没做什么,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 张氏:“哇哦,可惜我不怎么爱看书,倒是画本子比较有趣,偶尔偷偷看看,娘亲总要我习字管账,可人家实在是学不会,算数也很痛苦,唔,我实在是太笨了。” 张氏容貌并不惊艳,属于小家碧玉那一种,但她年纪小,皮肤粉白莹润,脸颊还有一点嘟嘟肉,看起来天真单纯,很是可爱。 尤其是这副笨笨的样子,看得人忍俊不禁。 “人各有所长,总会有你擅长的,不过该学的还是要学,不然以后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张氏坚定的点头:“娘娘说得对。” 许是见秦婳气息和善愿意搭理她,张氏越靠越进,才说一会儿话,人就已经挂到秦婳身上了。 “娘娘,神都好不好玩儿,我还没去过神都呢,听说那里好多读书人,好多青年才俊,还有名满天下的四大公子……” 张氏说得激动,一脸心驰神往,可仔细一听,这内容全都是男子。 你一个刚刚嫁人的小姑娘,当着婆家的面馋别的男子,这是想做什么? “……”秦婳觉得她是有些单蠢在身上的,不过看人家婆家人都没人在意,她也就懒得说什么了。 然后就被张氏死死缠住,东问西问,天马行空、惊世骇俗,问到最后,秦婳都开始头疼。 这种蠢而不自知的小姑娘,杀伤力意外的强大。 梁夫人看到秦婳被张氏缠得晕头转向,顿时倍感欣慰。 这小儿媳妇天真傻乐,平日里看着就头疼,但若是用来对付别人,让人放松警惕和戒备,倒是意外的顺心。 一场汤泉,本来该是很舒服的,但因为一个张氏,泡完之后身心俱疲。 秦婳从汤泉出来,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出事儿了,太子殿下遇刺受伤了!” 秦婳立时转身,一脸震惊:“受伤,殿下怎会受伤?” 秦婳连忙跟人出去,直接骑马回到梁家,刺杀早就结束,尸体被抬了下去,能看到的就是一群下人拿着帕子在擦地上的血,血水一盆一盆的端走。 太子受了伤,被安置在一处阁楼,阁楼被金羽卫团团围住,对面是总督梁骏带着几人欲要进去。 惊蛰如一根冰柱伫立在门口,身上还有血液滴落,手中长剑出窍,对峙梁骏等人,杀意凌冽,坚决不让他们进去一步。 梁骏很是着急,怒斥惊蛰:“胡闹,太子受伤,你不让大夫医治,放任伤势,难道是想谋害太子?” “区区侍卫竟敢阻挡太子殿下看大夫,你居心何在?太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然而任凭梁骏骂得口水飞溅,惊蛰巍然不动,就是不给他进去。 尚青书神出鬼没的来到秦婳身后:“娘娘,殿下伤得有些重,属下信不过这里的大夫,必须立刻带殿下回秦家,还请娘娘襄助一二。” 秦婳惊讶:“真受伤了?” 她之所以急匆匆的敢回来,不过是觉得自己身为太子妃该是这样的反应,但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太子会受伤啊? 尚青书一脸灰暗的点头。 秦婳这下是真有些担心了,表情也不是演的,很是着急的往里去,靠近门口,不等梁骏等人阻拦,直接冲了进去。 “殿下……” 看着坐在那里悠闲喝茶的人,秦婳担忧的呼喊卡在喉咙,像是被人厄住了咽喉的鸡。 尚青书这个骗子! 第138章 绝对是蓄谋已久 “太子殿下,殿下……快,把殿下背上……” 心里很气,但戏还得演。 秦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一脸慌张的让惊霜把人背走。 太子衣服上染了许多血,眼睛一闭还挺唬人的。 秦婳带着惊霜他们出来,手里多了一把剑,再看梁骏等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开,太子在你们梁家遇刺,你们也脱不了干系,谁敢阻拦我带太子回去看伤,本妃绝不留情!” 惊蛰的剑忌惮一品大员不敢斩,但太子妃敢! 梁骏还妄图阻拦,摆出一脸急切担忧的样子:“太子妃可真是冤枉本官了,这王大夫可是咱们瀛洲最好的大夫,本官真是一心想要救治太子,还请太子妃明鉴……” “唰!” 回答他的是秦婳指到他心口的剑和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开!” 秦婳带着人,急匆匆的带着已经‘昏迷’的太子从梁家离开。 梁家和秦家相隔有点儿距离,马车也需要一两刻钟。 而就是这短短的距离,三次厮杀。 那些杀手早就安排上,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动手。 死了一批,好不容易透了口气,一个转角第二批就冲了过来。 怪不得梁家没有出动武力阻止她带走太子,原来早就在外面安排好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太子在梁家只是受伤而不执着于杀死他的原因? 太子若是交给梁家找来的大夫救治,怕是会毫无防备遭了毒手。 而太子执意离开,外面这一波又一波的杀手,总能留下太子的性命。 那太子故意留在梁家,是不是已经知道外面有埋伏? 当最后一批的杀手死完的时候,秦婳已然满手鲜血,外面金羽卫也有了伤亡,就连惊霜和惊蛰都身受重伤。 没武力的尚青书瑟缩在马车里,一动都不敢动。 秦婳擦去手掌上的鲜血,正好秦墨也带着人来接应了。 “婳婳,没受伤吧?” 秦墨上下打量,确定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 等他转头要去看太子,秦婳拦住了他,一脸冰寒:“把你令牌给我。” 秦墨的令牌可以调动秦家周围的守军,秦婳一开口,他想都没多想一下就递给她。 “你要做什么?别冲动。”虽然知道秦婳是个有主见的,但也怕她被刺激到失了理智。 秦婳面无表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秦婳将护送太子的任务交给他,自己则是去集结人手返回梁家。 既然确定太子遇刺跟梁家有关系,那这个罪名必须给他坐实了。 于是,就在太子看大夫治疗的空挡,太子妃带兵把梁家抄了。 整个梁家直接被围,从上到下,一个没放过,好巧不巧就抓住了那去找梁骏商议的刺客头子,这下人赃并获,无从抵赖。 “你敢!本官可是皇上亲封的一品总督,你一个妇道人家,凭什么对我动手?” 梁骏也是被吓到了,想不明白刚刚自己还是刀俎,还没把太子砍了,结果一眨眼自己成了鱼肉。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发展! 秦婳冷笑:“一品总督就敢刺杀太子了?普天之下,还没听说那个当官当得厉害了就能杀太子的,你这是造反!本宫身为太子妃不但抓你可以,就是杀你都应该的!” 梁骏是总督,但是文人出身,身上的武艺在秦婳这种武将面前根本可以忽略。 秦婳用剑将他抵到墙角:“梁总督该庆幸你还有点儿作用,不然现在就是你的死期!” 梁骏眼睛一缩,不等再多言就被押走。 秦婳拿着剑巡视,刚好遇见梁夫人被抓。 “太子妃,太子妃娘娘饶命啊……” 梁夫人被死死压着,整个人都傻眼了。 怎么能这样?刚刚还跟太子妃泡温泉、谈天说地呢,怎么一回来家就被抄了? “太子妃娘娘,我夫君绝对没有谋害太子之心啊,我们夫妇真心接待,生怕照顾不周,你怎么能把这样的罪名安排在我们头上,我们冤枉啊。” 还好意思喊冤? 秦婳长剑抵着地面,鲜血顺着剑尖往下淌,她站在光明处,却让人感觉光芒都绕开了她,暗沉凌冽。 漆黑的眸子没有温度,彻骨幽凉:“梁夫人,你们在准备这个阴谋的时候就该想清楚,害人性命的手段,从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棋差一着,怨不得别人。” 梁夫人趴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嘴里骂着恶毒的脏话,士兵的刀直接往她脖子上一架,瞬间就像是被掐住咽喉一般,不敢再说。 梁家所有人被关起来,也亏得秦家是人多,不然还真拿他们没办法,这一家子上上下下人数可不少,别说捉拿,就是看押都是件费功夫的事儿。 秦婳又把秦墨拎过来处理后续,这才慢悠悠的回秦家。 尚青书:“……” 说真的,他是压根儿没想过还能回手把梁家给灭了。 那可是堂堂外放一品大员,封疆大吏,是能随便弄的吗? 莫说别人了,就算太子要是越界动了他,宣帝怕是都得给太子找麻烦。 抓一人就算了,还把人家都给抄了。 这速度、这手段、这做法,怎么看着都不像是心血来潮,绝对是蓄谋已久! 尚青书从这熟练且很有章法的行事中嗅到了什么,脑海中灵光一闪,语气幽幽:“太子妃不会早就想对梁家下手了吧?” 秦婳挑眉,心情极好的为他解惑:“梁骏管辖瀛洲,辖制着治下所以军队调遣和物资补给,虽说贪官年年有,但他贪得最多,自他到来,秦家得到的军饷一年比一年少,一年比一年差,若非秦家以战养战,这黑龙关早就不复存在了。” 尚青书:“明白了。” 合着你这是终于找到借口对人家下手了呗,怪不得这么干脆利落。 装模作样的作揖拜服:“那下官恭喜娘娘了。” 对此秦婳只能给他一个白眼,假模假式,敷衍谁呢? 没再搭理尚青书,进屋去看太子。 见太子虚弱的躺在床上,一脸惨白,她还挺惊奇,不过是装受伤,用得着这么逼真吗?这是在秦家,又没有外人。 狐疑的走过去,想看太子在玩儿什么把戏,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药味冲入鼻尖,秦婳眉心一蹙,怎么像是真受伤了? “殿下?太子殿下?夫君?” 喊了,没答应,看这昏沉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掀开被子,太子身上没有穿衣服,一眼可以看到他心口和腹部都裹着纱布,还有血顺着药粉渗透出来。 秦婳深吸口气,转身出去,一把揪住尚青书的衣领子:“他怎么真受伤了?还伤这么重?” 尚青书举起双手,表情无辜:“下官何时说殿下是假受伤了?他确实受了伤,因为惊蛰和惊霜守得太近,他们迟迟不动手,太子就干脆走出保护圈,没想到对方竟然有高手,功夫不输殿下,加上对方持有兵器,突然袭击,殿下就受了点儿伤,不过人已经被太子杀了,尸体估计还在梁家呢。” 秦婳气结:“我问的不是这个,是他受伤了,为什么我看到的时候他好好坐着,一点儿不像是受伤的?” “呃……”尚青书语塞:“这个问题你还是问问殿下吧。” 太子殿下装逼,何苦为难他这个狗腿子? 第139章 葬幼龙之骨以镇之 神都,南星楼。 九颗颜色不同的宝石明珠镶嵌在九根镶金蟠龙柱顶端,珠子光芒各异,却又因为特殊的折射连成了一个特殊的网,宛如天上星辰一般。 此刻,位于西北方的星辰渐渐暗淡了下去,虽然只是极小的变化,但因为其他地方的珠子太过耀眼,轻易便能察觉。 诺大的星网地下有一玉砌的九层楼台,楼台顶端是镶金嵌石的楼台宝座,宝座的地面绘制了各种星宿图腾。 图腾最中间的位置,一位满身须发银白的男人身着银白色道袍盘腿坐在中间,一眼看去,恍若仙人。 他容貌看起来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实际上却已经六十有八。 满头白发并未显得他苍老,反而看起来格外的仙风道骨。 这人就是大夏朝最神秘的国师---元尘。 他缓缓睁开眼,双眼矍铄,悲悯又无情,宛若盛载苍生神仙。 他将目光投向那颗暗淡的星宿,抬手掐指,微微蹙眉。 “太微势弱,当是强我之兆,何故星耀沉光?” 指节轻轻敲动,门口立刻有人响应:“师尊请吩咐!” 国师敛眸,云淡风轻的声音传出去:“西北将乱,葬幼龙之骨以镇之。” “是!” ----- 太子这伤比想象中的严重,明明用了最好的伤药,但伤口就是好不了。 伤口难以愈合,鲜血潺潺不止。 七天过去了,换在秦婳身上早就结痂愈合了,可太子这伤口却宛如新伤。 因着日夜流血,人也虚弱不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婳越看越急,眼看着太子都快不行了,可找遍了大夫也没个办法,可把秦婳急得不行。 也是这是她突然发现,连她都急得火烧眉毛了,可尚青书似乎不是很急,还有惊蛰惊霜他们,除了她着急给太子找大夫寻方子,他们似乎都不慌张,心有成竹一般。 “铿!“ 太子妃磨刀霍霍,柔弱可欺的尚青书遭了央。 “太子妃小心……刀剑无眼!!”尚青书被秦婳的刀逼得连连后退,只能赔笑:“太子妃想知道什么就问,不必如此动怒,不至于哈……” 秦婳才不要被他糊弄了,刀锋直接压到他脖子:“说,太子到底怎么回事?” 尚青书举着手,知无不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刀上有毒。” 秦婳:“……” 眼看着秦婳眼里杀气必现,尚青书吓得连忙补充:“殿下自幼中毒无数,为了解毒,吃了很多药,导致他身体产生了奇怪的变化,天然的可以对抗各种毒。““不管他中什么毒,只要没有伤到要害,身体都自然可以解毒,不过这个过程比较缓慢,短则一两日,长则一月半月都是有的,主要看毒性强弱。” 秦婳心口仿佛被针尖扎了,绵密的疼。 “那你们就当无事发生了吗?知道中毒不找解药,不怕他真的扛不住死掉吗?” 尚青书摇头:“这些毒都不稀奇,太子现在中的毒我们都知道,也有解药,但太子吃了已经不起效果了,只能靠他自己扛。” “我们并非不紧张,只是早就见过太多次了。” 秦婳听完,许久才放下刀,没在追问尚青书他们为什么不告诉她。 丢了刀进屋去,惊蛰端着药正要递给太子。 秦婳走上去拦住,看着虚弱得不行的楚云绛,直直的望着他的眸子:“你……这些药对你真的一点儿用都没有?” 难得啊,铁石心肠的太子妃终于会心疼人了。 太子抬手捏了捏她脸颊:“还是有用的,失了那么多血,总得要补点儿回来。” 这话听着可不会让人觉得安慰。 秦婳握住他的手,没多言,倾身将他轻轻拥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楚云绛眉梢闪过不悦,尚青书那个大嘴巴可以丢出去了,什么都敢说。 轻轻的咬了咬秦婳的耳朵,语气轻快邪气:“这也并非坏事,至少孤不会再惧怕任何毒药,而且这血还有解毒的作用,这两天倒是忘了该用瓶子接起来,全都浪费了。” 秦婳没好气的瞪他,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知道太子身体情况,秦婳虽然不慌了,但担心也没少。 不再假手于人,亲自照顾着,那体贴仔细的态度看得尚青书羡慕、秦墨牙酸,太子乐了。 受个伤,意外之喜。 一转眼就到了元宵节,太子的伤势终于出现了好转,同时神都来的人也到了。 大皇子楚禹临和三皇子楚河翰一起来,通行的还有太子詹事曲瑯,一群人浩浩荡荡来了秦家,看了太子一眼,确定太子是真受伤之后就去了梁家落脚。 曲瑯作为太子府臣倒是被安排在了秦家。 秦墨找到秦婳的时候她正在阁楼上看着两个皇子的队伍离开。 “这两位皇子可不像是会为太子打抱不平的,那梁骏说到底也不是主谋,案子递到御前,事情可就不是我们说了算。” 话虽这么说,但秦墨却没有多少紧张和担忧。 秦婳摘了根树枝在手中把玩:“不过是多让他活几天罢了。” 太子妃可以以太子的名义关押一品大员,但不能杀,否则朝中口诛笔伐,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就算她是女子,在后院可以不在乎,但她还有亲爹和这么多娘家人。 这也是她只关押梁骏,却没有动他一下子的原因。 但梁骏的命,早在他决定对太子出手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只是不能死在秦婳手里。 而现在……就差不多了。 “太子可能留不了几日了,明日我去看看爹。” 秦墨点头:“好。” 第二天一早秦婳就带人策马离开,一个时辰就到达上岭镇,去看了受伤的大哥还有嫂子侄儿他们,中午饭都没吃就直奔黑龙关。 到达的时候正是中午,庞大的黑龙关在一片雪地黄沙中耸立,宛如威武的卫士,忠诚的守护着身后的生灵。 秦婳深吸了口气,骑马到达城关之下。 “站住!” 城关士兵拦人:“这里不能出关,速速离开。” 秦婳看一眼,是不认识的人。 黑龙关每年都会死人,城关一年都不知道要换多少人。 秦婳拿了秦墨的令牌举起:“我是秦家人,家中有事,寻秦将军。” 士兵上前检查了令牌,确定无误之后还给她:“等着。” 秦婳站在门口等侯片刻,那士兵回来:“秦将军要见你,走吧。” 秦婳跟着他上去,看着身影笔挺的士兵,轻笑着询问:“敢问大哥尊姓大名?” 确定秦婳是秦家人,那士兵没有谄媚,但脸上的冷意也少了,只是还是板着脸:“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秦婳背着手:“我能做什么,问一下都不行?” 士兵崩着连道:“周锋。” 秦婳:“哪个锋?” 周锋:“刀锋的锋。” 秦婳点头:“为将者,锋芒必现,一往无前,好名字。” 第140章 生而荣耀,死得其所 旁边的一队士兵巡逻走过,其中一人震惊的看着两人,看得失神以至于都掉队了。 周锋正要呵斥,却见秦婳快步朝一边走过去,笑着喊道:“爹。” 而被她呼喊的人正是黑龙关最高守将西北镇守将军秦炬。 周锋眼眸一缩,正是震惊之时,刚刚哪个失神的小兵头跑过来:“周校尉是不是不认识?” 周锋回头:“你认识?” 小兵头嘿嘿一笑:“这里认识的人可不少,而你就算不认识应该也听说过这位的名号。” 名号?那少年看着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名号? 小兵头勾住他的脖子,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看看,咱们神勇的周校尉也有迷惑的时候,来来来,小的好心给你解惑。” “秦家三少,听说过吧?” 周锋蹙眉:“有何关系?” 小兵头指指被秦炬摸头的秦婳:“就是她,三少将军,秦骁。” 周锋那双死气沉沉的眼里终于有了变化:“秦家三少。” 这秦家三少将军在黑龙关的时间不长,可她来时还未满十二岁。 十一岁就敢上战场杀敌,秦家长枪舞得猎猎生风,十一岁到十五岁,中间三年多的时间,她进的是先锋营,跟随秦家大少出入鸮族领地,不但斩杀了众多敌军,还带回来众多敌军物资,缓解黑龙关物资不足的压力。 仅仅几年时间,立下赫赫战功,是当知无愧的少将军。 三年前敌军奸细盗取布防图和秦将军的印信,她连夜追敌百里,最后孤军深入终于夺回两样物品。 因此身受重伤,据说差点儿被拦腰砍死,被人背回来的之后之剩一口气。 死里逃生,但伤势太重,后来去神都养伤去了。 英雄惜英雄,周锋打战也是不怕死的,有很浓重的军人信念,听闻秦少将军的事迹,曾经他还感慨过自己来得太迟,未曾见过那位少年英雄。 本以为是憾事,没想到还真见到了。 这个时候周锋再去看那人,只觉得这少年真是俊俏好看,少年英才、明珠生辉。 白皙得不像是个武将,应该是养病几年的原因。 身材纤细,一点儿都不壮,莫非是多年没练武了? 毕竟才十八少年嘛,瘦点儿也正常。 还有,他现在到来,莫非准备重回军中? 这么一想,周锋那颗死寂的心都活过来,战意熊熊,迫不及待的想这位回到军中与他一较高下。 他的目光实在是太明显,以至于正在说话的父女没办法不注意到他。 两人朝他看过来,秦炬想到什么,对他招了招手。 周锋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过去:“将军。” 秦炬含笑:“周锋,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秦婳。” 周锋下意识的就想跟秦婳打招呼,但是下一刻猛然反应过来,整个人惊在原地。 女……女儿? 秦婳? 他是知道秦将军有一个独女的,但是不是说这人是秦骁吗? 周锋都顾不上打量秦婳,猛然回头看去,却见刚刚的那个小兵头已经跑了,那做贼心虚的背影,绝对是故意想让他出丑。 秦炬显然也看到了,解释道:“秦三就是我的女儿秦婳,因为女儿身在军中行走不方便,所以才用了男子身份,这并非什么秘密,周围的老兵都知道。” 周锋压下心里的乱絮,看了眼秦婳,这一眼可比刚刚仔细,这才发现她五官英气漂亮,确实不像是男子。 心里的不自在没人知道,一张脸板得更严肃了,拱手行礼:“秦……秦小姐,方才多有得罪。” 秦婳摇头:“周大哥这话就太见外了,你按照规矩执行,何谈得罪?” 秦炬显然是很欣赏周锋的:“周锋是从你霍叔叔那边过来的,他骁勇善战、有勇有谋,而今是前锋校尉,之前的战役还立了大功劳,这几天太忙,还没论功行赏呢。” 这夸赞的话语不好接,周锋当自己是一根柱子。 秦婳闻言赞叹的看着周锋:“刚刚一见面我就觉得周大哥身上器宇不凡,果然不出所料。” 这父女两夸得周锋周身不自在,实在是站不下去了,拱手:“卑职已经把人送到,回去继续站岗了。” 秦炬痛快放人:“去吧,晚些在来军帐,跟你说说明日的安排。” 周锋点头:“遵命。” 看着人走远,秦婳靠近秦炬一点:“爹,你怎么跑去霍叔叔那里挖人了?” 这周锋看着就是一员虎将,霍家怎么舍得放人的? 秦炬闻言叹口气:“三年前周锋的大哥被人过失害死送了命,对方是个小头目,但身后背靠大族,专门跑来混军功的,霍正翼也不敢将人赶走,却又不忍周锋遭打压埋没,恰巧当时你离开了,就把周锋送了过来。” “这周锋是个将才,假以时日必定走到我这个位置,现在他跟着你大哥,等到我退下来,他们也能守望相助。” 秦炬并不老,人看起来也是威武壮力,但他有预感,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离开黑龙关了。 他不在乎什么权势,但黑龙关至关重要,黑龙关守护的不仅仅是夏朝的天下江山,最重要的是身后上岭镇的亲人百姓。 秦炬可以不是将军,但黑龙关的将军必须要守护这里,他一直没有停止培养人才。 秦婳没有继续接这个话,将军离开战场,对他来说并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黑龙关凶险,每年都要面对战争和死亡,可站在这里让人热血沸腾,那种信念感、责任感、使命感,足矣让一个将军将自己的鲜血和性命洒在这里。 生而荣耀,死得其所。 “藏兵谷的事情二哥跟你说了没?” 秦炬点头:“说了,鲁王是吧?他现在怕是盯上了太子。” 重要的战略之地被毁,总要找到一个出气筒。 对一个明显有反心的乱臣贼子,有什么比杀一个太子更加能泄愤? 鲁王没有证据,太子这劫难有些冤枉,但太子确实参与了,主导的还是他的太子妃,真算起来也不算完全冤枉。 秦婳:“磊哥那边我不知道,但我手里有十万两黄金,不过现在不能拿出来,地址二哥知道,还有之前的粮食,我送了些给百姓,分了磊哥十万旦,还剩下三十万旦,爹看着安排。” 秦炬叹口气,又摸了摸秦婳发顶:“吾儿长大了,爹一直感激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不过爹也希望你多顾着自己些,那太子……你可真心接受了?” 要是以前,秦婳一定会想:我真心接受还是不接受又能改变什么? 但现在不同,这么久的相处,到底还是改变了她的心态。 “以前是不喜欢的,但现在还行,就这么处着吧,至于以后的风云,爹该相信女儿的本事不是?” 秦炬颔首:“你是个有主意的,爹信你。” 父女之间感情深厚,但也不需要事事宣之于口,该为对方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少做。 第141章 这从不是她的责任 周锋走下城墙的楼梯,脑子里还在被秦家三少居然是个姑娘家的事情冲击着,然而一波尚未平息,他却又想到了一个事情。 秦大将军的女儿…不是说嫁给了当朝太子吗? 秦将军的独女是太子妃,而三少将军是秦将军的女儿……所以刚刚那是太子妃??? 周锋顿住脚步,认知的冲击当他一时半会儿差点儿没缓过神,不过他素来崩着一张脸,谁也没法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他内心的震动。 僵硬的挪动着步子继续下楼,三少将军是太子妃……这个世界,真是出人意料啊。 秦婳是想回黑龙关,但并非来了之后每个地方都要游荡一圈,又不是没见过,这里的一切并不稀奇,甚至很多都是伤心地,算不得景色。 让她向往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好,而是因为这里是家,是亲人所在的地方。 “我怕是过不了两日就得跟太子回神都了……” 又是一个说不下去的话题,父女分别三年,匆匆一面,都没好好待上一会儿。 秦炬只能拍拍她肩膀,素来雷厉风行的秦大将军,竟是说不出一句叮嘱的话。 万千叮嘱都是空言,哪儿有人在身边的好? 可事已成定局,而且女儿就算在身边,他这个当爹的也没照顾好。 “照顾好自己,爹这边你别太担心,黑龙关是夏朝的疆土,将士是夏朝的将士,你少操心,过好自己的日子。” 他知道秦婳弄来那些粮食和银子不容易,将士们倒是高兴,他这个当将军的也轻松,可这并不该如此,这从不是她的责任。 况且他这里要是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就会让那些贪婪之人更加得寸进尺,也会招来有心之人的怀疑。 秦婳点头,满口答应:“听爹的。” 别看秦婳武力超群,继承了秦老爹的大力,可很多时候她都是听话乖巧的女儿。 当然,也不是说秦婳真是个乖宝宝,而是秦老爹总觉得对不起女儿,有那么点儿愧疚之后,女儿做什么都是对的。 世界上还有比他女儿更乖的孩子?不可能。 因为秦老爹太宠,秦婳也不是那种没事儿找事儿的性格,父女两相处着倒是真的成了慈父孝女。 跟秦炬说了一会儿话,在城关上站了一会儿,差不多吃饭了,就一起吃了顿饭。 曹军师过来一趟,本来想留着他一起的,他都拒绝了,把这难得的时间留给父女二人好好相处。 临回去之时,秦炬把周锋叫来,让周峰送她一趟。 秦婳看了秦炬一眼,倒是没有拒绝。 老爹这么安排自有他的用意,而且他准备培养周锋,未来还是希望周锋能对她有所帮助,那么熟悉一下也是很有必要。 “那就麻烦周大哥了。” 太子妃一声大哥,周锋可不敢当,但也没有直接点明,不冷不淡的拱手:“太子妃娘娘客气了。” 崩着脸说出这句话,从表面很难看出他的情绪。 秦婳倒是微微挑了一下眉,这是反应过来了? 周锋挑了两个人一起护送秦婳,骑马自黑龙关往瀛洲而去。 最开始一路上大家都沉默,只有挥鞭子赶马儿的声音,策马跑了一半的路程,在一处没结冰的水塘边停下,准备休息一刻钟,让马儿喝喝水。 憋了半路,周锋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您真的是少将军?” 不怀疑她是不是太子妃,居然怀疑她是不是少将军? 秦婳喝了口水,看着他那样子只觉得好笑:“以前我们三兄妹,大哥最像我爹,总是板着一张脸,本以为大哥已经够无趣了,没想到还能找到一个比他更能无趣的。” “周校尉应当是年长我几岁的,不必用您称呼,在秦家营地里都是兄弟。” 至于是不是少将军,这似乎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况且他真不信,她说了也不见得能让他相信。 说话倒是军中男儿一般爽朗,周锋当做没听到她的调侃,毕竟也不是第一个了。 “军中一直流传着少将军的传说,我一直遗憾没能见上一见。” 秦婳曲腿而坐,拿着水壶的手靠在膝盖上,姿态肆意:“怎么,见到了,失望了?” 周锋没说是否失望,定定的看着秦婳:“听闻少将军有一把长刀,多种金属融合锻造,坚硬无比,削铁如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人可挡,战场将士无不向往。” 秦婳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看着周锋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她的刀被人偷了,这应当不是什么秘密。 鸮族在她的刀下吃了太多亏,在偷取布防图的时候竟然还让人偷走了她的兵器。 她追敌百里,拼命夺回了布防图和大印,却再也没找到自己的刀。 若是那时候她有刀,怕是也不至于丢掉半条命。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用过最趁手的兵器,其他的都是将就,所以这些年她都没有给自己再打造一把兵器的意思。 丢刀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显然是件糟心事,不明白周峰为何故意提起?只是因为向往,还是知道了什么? “周大哥想说什么不防直说。” 周锋倒是干脆:“之前出战,我在敌军营地见到了一把刀,为鸮族三王子所持,其形状、锋利、音色,倒是与传闻中少将军的兵器极为相似。” 秦婳用力捏紧水袋,眼里冒出杀气。 早知道她就来战场了。 看她这表情,周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果然是少将军的兵器,也怪不得秦卫拼了命也要追去夺回来。 是的,那刀已经被秦卫拿回来了。 本来当日不适合追击,但秦卫一看到那把刀就跟疯了一样,一人带兵杀出去,愣是凭一己之力把刀夺了回来。 不过现在看来,那刀还没回到少将军手里。 至于为什么,倒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少将军到底是女子,现在已经成了太子妃,太子妃不需要在黑龙关所向披靡的神兵利器。 因为想着自己的兵器,后面那段路秦婳都心不在焉。 第142章 明珠蒙尘,神兵藏锋 回到瀛洲已经是深夜,奔波一日,秦婳也有些疲惫,想着回去好好睡一觉,却没想到还能赶上一场刺杀。 秦家守卫森严,刺杀不可能傻到去秦家刺杀太子,于是她二哥就遭殃了。 跟尚青书一起出来办个公,然后两人就被杀手撵成狗。 他们带的护卫不多,虽然秦墨自己也武功不低,但面对的可不是一人两人,而且秦墨还得护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尚青书,有了拖累,自然武力值下降。 两人一边打一边跑,一身凌乱,气喘吁吁,好不狼狈。 也亏得秦婳抄了条近道回家,好巧不巧就遇上了。 这情景,什么都不用说,直接上手。 “接着!” 秦墨将手中的剑抛给秦婳,然后将尚青书扯上马,直接带着人走了。 可不是逃跑,而是他相信秦婳和周锋的本事足矣面对这些人,而他余下的体力正好送尚青书这个拖累回去,顺便搬救兵。 拖。尚青书。累:真是很不好意思呢。 秦婳接了剑,周锋早已带着人杀了上去。 秦婳第一时间没有动手,因为她看见周锋以一人之力,一夫当关挡住了来路。 听老爹说周锋在战场多英勇厉害,但那只是两句话,并不能让人切身的感受他的勇武。 现在他拿着刀杀敌,秦婳倒是看出来了。 周锋的招式很基础,多是军中最基本的招数,混合的打法应该是他自己在战场上摸索出来的,但是熟能生巧,他掌握得极好,加上他英勇无畏,力气也不小,大开大合、粗中有细,竟然自成一派。 无惧无畏、一往无前,这是已经不仅仅是刀法技巧了,而是武学的心镜。 “厉害啊!” 秦婳满眼赞叹的看着周锋,眼角撇到有人扑过来,一个飞越落在强上,单手持剑,冷笑的看着这些人:“秦墨可不能死在你们这群宵小手里,小爷来会会你们。” 话落,剑出。 如果说周锋的招式是大开大合的刀,那秦婳的招式就是无所不在的枪,不管她拿的是剑是刀还是其他任何兵器,形意都如长枪。 不是兵器,而是她自己就宛如那兵中之王长枪一般,将枪法融会贯通到极致。 面前的对手骤然少了,周锋才有精力看着前方秦婳的身影,一瞬间就被惊艳到。 漂亮。 不是指容貌,而是那招式。 秦家枪法霸道但并非粗鲁,而是霸道却精练,非亲自传授,便是看了也画虎类犬,学不出样子。 而秦婳不愧是小小年纪就将秦家枪法学到极致的天才,无需枪,她自己就是枪。 动作流畅,兵器一体,明明是杀人,却自由一种潇洒桀骜的自信,加上纤长的身量,看她动手都像一场表演。 怪不得军中称秦家三郎为玉面杀神。 这一刻,周锋彻底相信面前之人就是那位少将军。 他眼中的光芒瞬间发亮,但随即又沉寂,丝丝遗憾。 不是遗憾秦婳是女子,而是遗憾她是太子妃。 就算她是女子,可战场已经证明了她的本事,在军中以实力为尊,她是将门之女,武功又那么高强,只要本事足够,很容易获得尊重和地位。 可她是太子妃。 天生属于战场的兵器,偏偏入了那金玉镶嵌的宝箱,明珠蒙尘、神兵藏锋。 浪费。 秦婳可不知道周锋满心可惜和不忿,只是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很是奇怪。 明亮但似乎很烦躁,倒是没有冒犯。 “我们回府吧。” 带着他们回去,又让管事给他们安排了住处,顺路去看了眼秦墨。 秦墨受了点儿小伤,不过对刀头舔血的将士来说,这都不算事儿了。 秦婳也没大惊小怪,看了一眼,确定刀上没毒,就回自己住处了。 等到要回到住处,秦婳才发现今晚有些晚,子夜都过了。 太子应该睡下了吧?也不一定,刚刚尚青书才被刺杀送回来呢。 果然,卧室还有灯火亮着,倒是没看见尚青书。 秦婳推门进去,室内的热气铺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还打了个喷嚏。 “阿嚏。” 秦婳揉了揉鼻子,赶紧把门关上。 一边解披风一边往里走,这才看到坐在桌边喝茶的太子。 秦婳蹙眉:“你怎么起来了,你伤口才好,别乱动。” 灯火昏暗,秦婳没看清太子脸上的冰寒,不过她自然关切的话倒是消融了不少冰雪。 太子这才缓缓开口:“孤以为你今日不回来了。” 秦婳拿起帕子擦了擦脸:“该说的都说了,久留没有意义。” 楚云绛抬眸看过来,华光流转的眸中划过一丝不明:“你不是一直想回来,为何如今没了意义?” 秦婳擦手的动作一顿,愣了几息,这才将帕子重新洗了然后挂到架子上。 转身走向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悠悠的开口:“我说没意义的意思是哭哭啼啼、纠缠不舍没有意义,既定的事情,坦然面对就是。” 这释然的语气,听着像是放下了什么执念。 但这并不是太子所想听到的答案。 他想听到什么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这个答案就是让他不喜。 秦家是她的执念,那他算什么?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这个太子在她这里是真的没什么分量啊。 “真放下了,不想永远留在这里?” 忽略心口那一丝丝的酸涩,剩下的全是晦暗诡谲的戾气。 他希望能得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答案,毕竟他这段是日是真的又在对她好,若她真的一点儿回应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秦婳可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但就语气和气息,她知道这人又不正常了。 没事儿找事儿,俗称:作! “永远留在这里的只有骸骨,我才十八,不想英年早逝。” 说完就去洗脚,洗完往床上一躺,困得闭眼就睡。 被忽略了彻底的太子殿下:“……” 火气聚集、散开、又聚集,他是真生气,她怎么可以完全无视他? 他在她那里就那么不重要? 心里想了千百种弄死她的手段,想到心都被刀子切成片了,最后还是揣着一肚子气愤躺到了床上。 越想越气,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没好气的一口咬在她肩头,泄愤道:“看在你不曾离开的份儿上放你一马,要是敢有二心,看孤怎么收拾你。” 秦婳颤了颤睫毛,实在是睁不开眼皮:困! 第143章 死无对证 大皇子和三皇子前来的目的是因为南州贪污之事,后来为太子遇刺拐道来了瀛洲。 可实际上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那藏兵谷。 一个庞大的藏兵谷,据说里面还是一座金矿,谁眼睛不红? 虽说已经被挖了一段时间,遭人攻破之后又拿走了不少财宝,但那到底还是一座没开采完的金山。 而且藏兵谷出现就证明有人起了异心想要谋反,若是能将这人找出来拿下问罪,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大皇子和三皇子能冒着冰天雪地前来可不是为了看被刺杀的兄弟。 两人接手了总督府,一边审问梁骏,一边心照不宣的打探藏兵谷。 然而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儿是那么好办成事儿的? 藏兵谷的事儿还没有眉目,梁骏却死了,在他们的手里严刑拷打致死。 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傻了,看着死像凄惨,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的梁骏,三皇子直接掀桌:“谁让你们对他用刑的?” 几个狱卒很是无辜:“不是殿下您说一定要他交代幕后主使,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可他的嘴实在是太硬,就用了点儿重刑,早上来看他的时候还好好的,哪儿知道突然就死了。” 三皇子楚延麒气得想提刀砍了这几个蠢货,他那是场面话,做做样子的,什么时候说过要给梁骏用刑? 这梁骏明显跟太子结了仇,他可是有大用处的,现在好了,直接被他们把人弄死了。 “蠢货,一群蠢货,你们该死!” 大皇子楚禹临也觉得有些麻烦,但事已至此,发火也没用。 “就按照这个罪名定罪吧,衙门今日又多了十来具尸体,昨夜去刺杀太子的,这件事情不能在深究了。” 他们是带着自己的目的来的,可不是真的为了帮太子找凶手。 明显是个天大的麻烦还往身上揽,那可就太蠢了。 楚延麒显然也意识到了,让人准备一份口供,压着梁骏的手摁了掌印。 人死了,口供会打折扣,但是死无对证,就说是被人灭口了。 反正这件事情跟他们没太大关系,走走过场就行,宣帝要问罪也问不到他们身上来。 ----- 因着昨晚不太愉快的谈话,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主要表现就是没有前几日那么黏糊了。 太子看着秦婳的目光,幽凉中带着偏执,但仔细一看,只剩淡漠。 秦婳恢复了之前不冷不淡的样子,一点儿不像前几日那般紧张太子。 只要有眼睛都看得出两人好像不太好,尚青书眼观鼻、鼻观心,最后还是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这二位都是有主见的,他多嘴也没用。 秦婳先是跟秦墨一起送走了周锋,然后就收到了苏子言的密信。 严磊为了一众将士也是拼了命了,愣是从那藏兵谷捞出几万把兵器和铠甲,甚至后面还冒着风险又回去过一次。 他冒险是被逼无奈,但结局也对得起他的付出,至少现在让尧山关的将士门能缓口气。 不过他动作太大,引起了鲁王的注意,这段时间为了扫尾,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也就苏子言回去养病,才有时间抽空给秦婳写封信。 除了告诉秦婳严磊那边的情况,苏子言还给她送来了一份地图,里面是严磊藏东西的地方。 他希望秦婳和秦墨知道,如果严家出事,秦家务必将这些点撤离。 物资共享。 是信任,也是无奈。 不动藏兵谷,尧山关必破,严家军要么死守全灭,要是退守被问罪,严家本来就被架在火上烤,快要被逼死了。 动了藏兵谷,虽然缓和了一口气,但并非彻底解决困境,甚至还惹来鲁王这么一个大敌,结局不会好到哪儿去。 死,是早晚的事情。 严磊怕严家顶不住,所以将消息共享给秦婳,因为信任、因为感激,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希望尧山关动乱之后,秦家能伸出援手。 秦婳将秦墨叫来,将东西给他看了,兄妹二人记住之后就把信烧了。 秦墨看完之后久久无言,严家的情况他自然知道,同为将门,在没有他们更能感同身受了。 他们这些将士兢兢业业守着国门,抛头颅洒热血,最后换来的都是什么? 高官俸禄?封侯拜相? 都是凤毛麟角,九成九的都死在这里,黄沙埋枯骨。 将士们拼命守护着疆土,不但要抵抗来自外族的刀锋,身后还有同族的背刺。 这样的国家,守着有什么意义? “婳婳,太子……你觉得他是个好君王吗?” 秦墨没见过帝王,甚至都没去过神都,天高皇帝远,他以前只觉得皇族天家高高在上,如巍峨泰山般厚重。 但现在太子是秦家婿,而今就住在他们秦家的宅子里,仿佛触手可及的泰山之巅。 他们让太子知道这一切,是否能迎来改变? 若是将来太子成了帝王,天下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样子。 秦婳沉默了,别说,她还真没想过。 宣帝不放权,太子之位形同虚设,而且宣帝尚在壮年,太子什么时候能登基都是个未知数。 况且就算往好了想,太子得天眷顾真的当了皇帝,可就太子那德性,也不像是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反正她想象不出来。 “不知道,但未定之事,谁又知道呢?” 理智上她觉得太子不像个能当好皇帝的,但他对她的好让她不想否定他。 况且太子并非真的无能之人,虽然周围群狼环伺,焉知太子不是那蛰伏的猛虎? “太子能插手的朝堂之事有限,现在也不适合把他扯过来绑在秦家这条船上,与其想这个,不如想想接下来谁会接手瀛洲,大皇子和三皇子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们不会盼着太子好,自然也会敌视秦家,他们在这里,对我们可不利。” 秦墨点头:“看出来了,尤其是那三皇子,看到太子还活着,眼里的失望遗憾都藏不住。” 就算是如太子这般的天潢贵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啊。 “所以啊……”秦婳眸中闪过冷意:“得赶紧想办法让他们离开。” 第144章 郎艳独绝,举世无双 想让大皇子和三皇子离开不难,那不是还有个南州郡王么? 透露点儿消息给英慈公主,对方现在恨极了太子,为了自己儿子,可不得到处找外援。 当然,大皇子他们也不是滥好心,一个都没见过面的姑婆,谁会多上心?况且南州郡王罪名已经定下,连圣旨都下了,削爵、贬为庶人,问罪,下狱,秋后问斩。 一个再无翻身的希望的叛臣,哪儿值得他们浪费心机? 但事无绝对,比如……一个知道藏兵谷地图、且与反贼关系密切的罪人。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楚延麒,头一天晚上收到消息,第二天就走了。 直到他走了老远大皇子才收到消息,他觉得很是古怪,立刻让人去查,结果还真查出来了。 “这个不讲义气的白眼狼,不行,绝对不能让他抢了先机。” 藏兵谷的宝藏,可一份大功劳,他绝不会拱手让人。 大皇子倒是想直接跟着追去,可瀛洲这里的事情解决不了,他无法抽身,恰好在这时有人给他提议了一个可以接手瀛洲的人,两州巡抚江耀祖,大皇子立刻把人喊来,把事情往他身上一放,自己就带着人走了。 正好梁骏死了这件事也交给江耀祖去头疼。 秦婳将脚边的两颗石子踢走,难得的笑了笑。 皇族天家,高高在上?呵…… 笑意未落,一抬眸刚好看到从对面走来的太子。 一身紫色大氅,华丽贵气,但比起衣服,更耀眼的是他的容貌和通身气度。 自成一体的贵气天成,周身笼罩着锐利锋芒,冷淡疏离,眉目流转间似有华光流转,自带一股子压迫力。 而那容貌,仿佛老天爷的得意之作,无一不精致,无一不耀眼。 郎艳独绝,举世无双。 这人是不是好帝王她不知道,但他要成了帝王,绝对是最好看那个。 秦婳眼里一闪而过的痴迷落在楚云绛的眼里,本来沉闷的心情瞬间一松,缓步走到她面前:“等孤?” 秦婳点头:“殿下准备什么时候回神都?” 楚云绛眉心一挑:“怎么着急回去了,不想多待几天?” 谁不想多待?可这由得了她吗? 只要太子在这里,那些别有居心的人就会把目光落到秦家身上。 严家现在日子不好过,秦家又能好过到哪儿去? 秦家女是太子妃,那些人为了对付太子,对秦家下手是必然的。 说来这也是秦婳的失策,当时只想着跟太子出门,借机回家一趟,没想到人来了,麻烦也来了。 回来这么几日,其实也就那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也没有难舍难分,说白了,不过是她心里憋了一口气。 憋了三年的那不甘心,不回来看一看,这口气就永远堵在心口。 可现在人是回来了,新的麻烦也来了。 敌暗我明,她防不住那么多人,现在还多了一个鲁王,她能做的就是把太子带走。 太子回了神都,视线转移,秦家才有喘息的机会。 不然这一次有人想杀秦墨,那下一次怕是就有人对秦炬出手了。 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而太子这一问明显就是故意的。 秦婳懒得跟他计较:“殿下若是想永远留在这里,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想要他命的人那么多,不走,说不定永远也走不了了。 楚云绛瞬间冷了眼,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邪气:“有爱妃地久天长的陪着孤,留在这里又何妨?” 就算死,她也得陪他一起。 秦婳:“……”这狗脾气,属实气人。 明明是他自己先说话气人的,还不能让她反击一下了? 虽然耍了一通脾气,但太子还是准备离开,他要查的案子已经查完了,加上人还遇刺,现在伤势差不多,回神都合情合理。 不过能不能安稳的回去,那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林满月早早收拾要跟秦婳一起走,秦婳拉住她:“这一路不太平,你过一个月再走。” 林满月很是担心,可自己又不会武功,坚持上路,那也只是拖后退,再不甘心也得认:“那你们一定一定要小心啊。” 林满月操的是一颗慈母心,担忧自是不必多说。 为了安抚她,秦婳干脆留在她那里歇了一夜,完全不管某个独守空房的太子爷是什么心情。 第二天一早,车马备齐准备上路,秦墨一路送他们到达瀛洲边界,分别之时才拿出那把秦婳再熟悉不过的长刀。 秦墨将刀放入秦婳掌心,郑重的承诺:“大哥给你拿回来了,特意叮嘱现在给你,我们两个当哥的不能一直护着你,但只要你喊一声,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秦婳握住刀柄,直到被推上马车,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装作看书的太子爷瞥了一眼,这刀他不认识,但也知道,秦婳的佩刀。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拿着佩刀的秦婳就是让人觉得好像哪儿变了。 周身气息透露着摄人的锋芒凌厉,拿了兵器,她才更像那个传闻中英勇无畏的少年将军。 秦婳握住刀鞘,轻轻抽开,三年不见,刀锋依旧。 寒光掠过眼眸,是再熟悉不过的光芒。 “殿下喜欢杀人吗?” 她声音低哑,情绪不明的问道。 楚云绛低头看向手中书册:“孤最是嗜血,你不是该清楚吗?” 秦婳权当听不见他话中的不悦:“当年我学秦家枪只是因为爹爹教我,我就学了,也从未想过要当一个女将军,可后来一场意外,我持刀跟人厮杀,就这么踏上了战场。” “他们夸我功夫好、有本事、有胆识,后来我就成了秦家三郎。” “三年前这把刀丢了,秦家三郎也死了,现在这把刀回来了,我却不知道自己该是谁了。” 她缓缓转头看向楚云绛:“太子殿下你说,我现在是谁?” 太子妃是她一直都没有接受的身份,哪怕她已经于太子有了夫妻之实,但因为牵挂着秦家,心中从未有归属感。 但在黑龙关她又是谁? 当了太子妃的秦家独女,还是那被众人称赞的秦家三郎? 第145章 月老庙 “铿铿铿!” 兵器与箭支碰撞的声音清脆,还有箭矢插到了马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早就预料到这一路不会太平,没想到这才出瀛洲的地界就遇到了刺杀。 秦婳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下一刻却被人一把按住。 太子倾身过来,将她整个人笼罩,低头凝视着她,那双宛若月色幽冷的眸子里有着让她不敢直面的坚定。 “秦家小姐也好、秦家三郎也罢,哪怕是太子妃你不认那也没关系,但你是吾妻,记住这个身份就足够了。” 说罢将她手握住,把那长刀抛开,撑开她的手掌,十指相扣。 “你不喜欢杀人,但孤喜欢,待在我身边,只要我没死,无需你手染鲜血。” 惊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启禀殿下,刺客尽数伏诛,我等清理道路,一刻钟之后可继续前行。” “知道了。” 回答了惊蛰,太子把秦婳一把抱入怀中,两人都没在多说什么,但心绪却不如表明一般平静。 下午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小雨连绵,虽然还能赶路,但到底还是有影响,前进的速度慢了很多,人的心情也变得沉闷。 到了傍晚,雨势更大,人和马儿都无法坚持,马车更是深深的陷进了泥地,无奈只能先找人家借宿。 周围不算荒芜,还能找到几户人家,但农家小院本就狭窄,他们自己都是挤挤才住得下,总不能赶主人家去外面淋雨。 尚青书去打听了一番,倒是得了一个好消息,再走两里地有一处月老庙,因为一位县官的女儿在这里求得了好姻缘,前年专门将月老庙重修过,很是宽大。 月老庙里没人住,只有两位庙祝偶尔去打扫收拾,倒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这确实是一个好去处了。 两里地不远,就算再累,这点儿距离还是能坚持的。 不过因为雨太大,山路难走,短短的距离愣是走了大半个时辰。 新修的月老庙相对农户的房子来说确实宽大结实,中间是大殿,两边还有耳房。 大殿门口有一片宽敞的空地,最边缘的地方种了一棵高大的榆树,树冠宛如巨大的伞盖,树枝上挂了不少红色的姻缘绳,任凭风雨飘摇,那些丝带倒是牢牢的固定在上面。 一行人快速进入月老庙,马儿只能栓在那榆树下面。 秦婳跟太子一直在马车里,下车还打了伞,但这一路折腾上来,身上也打湿了不少,脚上还沾了不少泥泞,不过终于找到个可以歇脚的地方。 玉筝和惊蛰他们忙着点火烧水和打扫,秦婳和太子二人一时没事做,只能坐在神像面前的蒲团上。 这里的月老神像高大宽阔,脸上却带着笑意,和蔼可亲,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红线。 供桌上的果子都烂了,香烛已经烧完,倒是一旁的匣子里还放着不少吊着木牌的红丝带,旁边有墨汁毛笔,供人许愿结缘。 秦婳这辈子还没进过月老庙,看着还挺新奇。 正看着神像发愣呢,太子竟然在上香。 秦婳震惊:“你哪儿来的香?” 尚青书拿着一大把香,对秦婳扬了扬:“我在后面找到的,太子妃也上一柱呗。” 说话间太子已经把香插进了香炉里,秦婳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为难了一下,到底还是接了一柱香过来。 就算不求姻缘,到底受了月老庇护,上一炷香是应当的。 上香的两人什么心情尚青书不知道,不过看到这一幕的他很是欣慰,手中还有大把香,但他不准备给旁人拿去上了。 重要的还得是两位主子感情好,其他的,先打着光棍吧。 第146章 太子妃无情得很 时辰尚早,但雨幕沉沉,三步之外不见光影。 雨势越来越大,仿佛天破了口子,不把那天河水倒干誓不罢休。 所有人已经归置得差不多,因为地方狭窄,大家都不能走来走去,找好位置之后就坐下休息,怕吵到主子,大家交谈的声音都极小。 雨声压住了交谈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秦婳换了干爽的衣服,坐在一团专门为她准备的小火盆面前。 她的条件已经是最好的了,但架不住这月老庙四面走风,过堂风一吹,冷得打哆嗦。 按理说她是习武之人,不该如此畏寒才是,可谁让她不走运,好巧不巧遇上月事突然提前。 再坚强,却也无法跟这不争气的身子讲道理。 冷风吹来让她打了冷颤,恨不得把自己团起来。 一件大氅落在身上,让她身上又厚重几分,只看边角颜色便知道是太子的。 她实在是没心情说话,便坐着没动,倒是太子在片刻之后钻了进来。 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身上暖烘烘的,直接将她揽入怀中。 秦婳实在难以抗拒,反手抱住他的腰,恨不得整个人都蜷缩进去。 “呵!”楚云绛的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动作温柔的扯着大氅将她裹紧,但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嘲意:“平日里你也这般乖顺多好?” 他从不曾亏待她,可她总是不冷不淡,油盐不进,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纵着她了。 秦婳贴在他怀中,被他的温度和气息笼罩,冰冷的脸颊暖了,心口也好似暖了不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想得美。” 语气不算很好,但人缩在大氅里,嗡声嗡气,听着声音都暖了几分,似恼似嗔。 楚云绛眉梢微扬,眸中漾过浅浅波光:“孤可是太子,不能有点儿要求?” 秦婳立刻回嘴:“我还是太子妃呢,我都没对你提要求!” 楚云绛来了兴趣:“那你提一个试试,不过孤不一定答应。” 秦婳翻了白眼,往他怀里一钻,懒得跟他说话。 腰身骤然被勒紧,楚云绛差点儿喘不过气来,脸色微变,却是气笑了:“嘴硬,身体倒是诚实,就知道你喜欢黏着孤。” 秦婳:“……”要不再用点儿力勒死他算了。 臭不要脸的。 心里这样想着,但人也实在是没法从他怀里出来,真的冷,也是真的不好受。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气息和温度,不,应该不能说是习惯,而是喜欢。 她对别人的气息很是排斥,唯独对他,拒绝不了,甚至暗生欢喜,享受被他气息包围的感觉。 秦婳是喜欢他的,不过这人后知后觉,而且脸皮又薄,不愿意亲口承认。 若非看明白了这一点,楚云绛又怎会一直容忍着,哪怕被推开也一次次靠近。 好歹是太子爷,他也是有傲气的。 也就是他心好,愿意纵着太子妃的小脾气。 将怀中的人儿揽紧,生怕她又冻着。 别看秦婳武功高强,身姿修长,可到底是个女儿家,身体纤细娇软,太子再清瘦那也是男子,天生宽肩长臂,轻易的就将秦婳包裹进怀中,完美镶嵌,仿佛天生一体。 太子倒是愿意时刻把人抱在怀中,奈何太子妃无情得很,嫌弃他抱得紧了,总是一脚将他踹开,哪怕刚刚恩爱完也能快速翻脸无情。 也就这次愿意乖乖往他怀里钻。 “没良心的女人。”遇上他这样的丈夫就该偷着乐,偏生她丝毫不知道珍惜。 回答他的是某人平稳的呼吸,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一腔深情付给了空气,最后只剩怨气了,偏生某人一点儿感觉不到,霸占着他的怀抱。 等到饭菜好了送到面前,楚云绛才舍得将秦婳喊醒。 他知道她现在睡得香甜,可这么冷的天,若是不吃东西,扛不住冷,更容易生病。 秦婳醒来也是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端着碗吃饭,身体实在不舒服,吃东西全凭本能。 楚云绛看不过去,干脆把碗端过来,一口一口的喂。 本来他还有些别扭,毕竟太子爷这辈子也没伺候过人,但看着秦婳乖巧的吃着他喂过去的食物,不知道那点儿戳中了他的心窝。 这么乖巧、任他照顾的秦婳,越看越让他觉得嗯……不能说爱,就觉得特别的合心意,享受这种被她全身心依赖的感觉。 一旁的尚青书默默的啃了两口肉干,一边嚼一边摇头走开,虽说他是希望太子跟太子妃夫妻美满的,可太子爷这也太没底线了,被太子妃吃得死死的啊。 尤其是太子妃什么都没做,太子就已经全线退让了。 真是太没出息了。 用布幔拉成了屏风,其余人倒是看不到里面的画面,玉筝服侍在一旁,欢喜多过震撼。 小姐和太子感情好,他们求之不得呢,要一辈子这么恩爱才好。 秦婳被喂了两口就觉得难为情,赶紧想要拿了碗自己吃,但太子不答应,非要一口一口喂。 饭吃完了,秦婳人也醒了。 讲真,这是她这么多年吃得最别扭的一顿饭了。 但因为这人是太子,除了别扭之外还有些难以言语的情绪,不是讨厌,是说不出来的心口饱胀和心颤。 等秦婳吃完了太子才吃自己那一份,哪怕是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太子爷吃饭也是优雅讲究的,明明也没有特别的端着架子,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让他哪怕随意的动作都有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当然,主要是人好看。 突然,正在吃饭的太子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他第一反应就是低头一口亲在秦婳的唇角,眉眼含笑:“睡不着了?等孤一会儿就来抱你。” 看人家吃饭看得出神被发现了还没来得及尴尬,紧接着就因为他的一句话闹了一个大红脸。 谁说要他抱了? 对上太子满眼的打趣和情意,秦婳愣是没找到一句怼他的话,干脆闭了眼,看不见算了。 只是闭上了眼却越发听清自己心口急促的跳动,胸腔饱胀,像是要从心口跳出来一般。 第147章 白骨铸成王座 夜雨倾盆,不眠不休,遮盖了人们的视听,也遮盖了不速之客的足迹。 晨曦之前,天色一片黑暗,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之中,就连雨水落下的声音都显得寂静。 在这人们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暗处蛰伏的凶兽露出了爪牙。 守夜的护卫被暗箭毙命,旁边的兄弟瞬间发现不对:“敌袭,有刺客!” 厮杀在瞬间展开,寂静不复存在。 月老庙里面的秦婳第一时间醒来,身上的不适让她没有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但多年来的警戒还是在的。 楚云绛也睁开了眼眸,抱住她的手微微收紧,让她整个人镶嵌在自己怀中。 “婳婳,你猜我们能不能活着回到神都?” 秦婳想也不想就回答:“能。” 她可不想死,必须能。 楚云绛笑了,发自内心的笑意,因为秦婳坚定的回答。 “那你猜一猜,这次来杀孤的是谁?” 秦婳不明白他何处来的好心情:“大概是鲁王吧,他有谋反之心,因为藏兵谷之事迁怒于你,定然不会让你活着回去。” 秦婳难得有一丝愧疚:“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 事情是严磊起的头,她搭的桥,藏兵谷他们是不可能放过的,但碰巧太子在这里,不管他是否参与,他们惹怒了鲁王,太子最后都会成为鲁王的出气筒。 事情对错没办法分辨仔细,但秦婳对太子还是有一丝愧疚。 她想过解决鲁王终结麻烦,但鲁王身边高手如云,根本不是那么好撼动的,而且鲁王势力庞大,若是他们动静太大,最后就等于不打自招,那严家和秦家就完了。 明明安排好了一切扫尾,痕迹也清除得干净,却想不到鲁王哪怕没有证据也想杀了太子出气。 真要论起来,秦婳自认做到了严谨无错,奈何太子爷点儿背,鲁王死咬着不放。 她的情绪没有刻意掩饰,一目了然,楚云绛又笑了:“婳婳以为孤为何要来南州?” “南州一案爆发,孤比皇帝更早收到消息,想要不被牵连,多的是办法躲开,但孤还是来了。” 看着秦婳惊讶的表情,楚云绛笑得更邪气了:“藏兵谷孤早就知道,各处军营的饷银被鲁王贪污孤也知道,你想为秦家谋一条生路,却不知只要鲁王潜藏在暗处,秦家就不可能有生路。” 秦婳缓缓坐直了身子,终于正视了太子:“殿下你想做什么?” 楚云绛却不答,伸手将滑落的被子拉起来,将秦婳裹严实,这才打趣的说道:“婳婳喊一声夫君,不然孤就不说了。” 秦婳瞳孔一缩,真是没想到这个情况了他还逗她。 “你……” 楚云绛低头在她唇上一啄:“孤想听点儿好听的。” 秦婳下意识抿唇,反应过来才发现唇上全是他的味道,心尖儿一颤:“殿……夫君……” 看着那闪烁的目光和泛红的脸颊,太子爷满意了,虽然两人做了那么多次亲密的事情,太子妃这放不开的样子依旧让他喜欢,看得想化身恶龙,狠狠欺负一番。 心情愉悦了,太子爷自然愿意继续说了。 “鲁王狼子野心,朝中几个皇子虎视眈眈,世家大族野心勃勃,明明暗潮汹涌,可表明上却平静祥和,婳婳知道是为什么吗?” 秦婳以前没想过,但不妨碍现在想。 几股势力错综复杂,各各蓄势待发,没有动,自然是出现了一个平衡点。 不需要太大的势力,只是一个点,恰好在那里,让各方都不能轻举妄动。 不是那个点有多厉害,而是那个点被消除之后,后果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而这个点……就是太子。 太子一死,朝中定然会乱,几个皇子开始争夺太子之位,皇子身后代表的世家也不会再安分,而一旦混乱开始,那鲁王便可伺机而动。 所以,太子必须死。 不管他做了什么,不管他是不是好人,当权力那一盘棋摆下开始,他就成为了必须死的那一颗子。 秦婳想到了两年多前他遭受的一切,想到他两年佛门清苦,想到他回来之后的种种。 明明他一句苦都没有诉,她却心里酸软得一塌糊涂。 但她知道太子不需要同情,他从不软弱,逆境铸就的是他的残忍和嗜杀,绝没有怯弱。 “你不会死的。”秦婳坚定的看着他,眼里是认真,话语似诺言。 这人很怀,很讨厌,他破坏了她原本的生活。 但他长得好看,对她也好,耀眼得让她眼里只能看见她,除了他之外,她想不到自己还能喜欢谁嫁给谁,有种不得不认的宿命感。 当然,迄今位置她还没有完全认命就是了。 而这人明明是真龙之子,本该是最光明的存在,可他行事作风、杀人手段实在是不像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更像是暗夜的王者。 鲜血铺就大道,白骨铸成王座。 黑暗、诡谲、血腥、神秘,让人心生畏惧,却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让人有种堕落下去,随他一起坠入黑暗的欲望。 就如此刻,太子的表情实在是不像一个好人,琉璃般的眸子华光流转,眼尾上扬,唇角勾勒出愉悦妖冶的弧度,邪气丛生。 “婳婳这样说,真是令孤开心,是的,孤怎么会那么轻易死去呢?” 他抱着秦婳,眉眼间黑暗凝聚,似疯如墨:“他们都等着孤死了,好铺开这一场皇权厮杀的大戏,可是孤怎么会让他们得逞?孤得活着,好好的活着,让他们如鲠在喉,日夜难安。” “鲁王筹谋多年,早已蓄势待发,孤自然要来南州,给他一个杀吾的机会,可惜啊,他不怎么中用……” 等太子说完,外面的厮杀也结束了,多余的惨叫声都没有,只有空气里雨水都冲不走的浓郁血腥味。 而秦婳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就看到了比之前多了不止一倍的护卫。 太子早有准备,若不然怎么能安然的抱着秦婳在这里聊天? 秦婳还在想太子准备怎么对付鲁王,却被太子抱着狠狠的吻了一口。 她思绪一断,恰好看到太子眼中的复杂深沉,蛊惑的声音宛如魔魅低语:“婳婳,乖乖等孤回来。” 察觉到了什么,但秦婳连一个念头都没升起,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第148章 谋反 秦婳跟太子分开了,单方面那种,没有丝毫的商量。 无缘无故就被迷晕,醒来之后已经是千里之外。 这么远的距离,毫无意识,太子是真不怕她死得无声无息啊。 不过睡一觉的时间,秦婳就回到了神都,但是住的地方不是太子府,也不是皇家别院,而是一座无名的院子,这里全都是陌生面孔,但对她倒是恭敬。 而对她来说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可外面却已经天翻地覆。 鲁王反了。 准确的说,是鲁王绑架了太子爷,然后起兵谋反,现在已经攻下了两城。 秦婳:“……” 他们还在为夺取鲁王的藏兵谷带来的麻烦头疼的时候,太子居然玩儿了把这么大的。 属实让人没想到啊。 所以太子说他是故意去南州,这话看来不是假的。 别人想让太子去南州遭罪、送命,却不想恰好顺了太子的意,别人要他的命,他就借着这个势搞事情。 鲁王谋划那么多年,谋反势在必得,但总要有个理由和契机,现在显然不是好时候,尤其是还丢了藏兵谷,可偏偏他就是反了,还这么大张旗鼓。 所以,这定然是太子的手笔。 他知道自己是围城中必死的困兽,所以搅乱了大局,拉人下水,谋求生机。 明明知道这是太子自己的安排,但听到太子被鲁王囚禁她还是不免担忧,她想象不了太子爷沦为阶下囚的样子。 鲁王本就带着一腔怒火,又被设计提前造反,想也知道不会对太子客气,太子可会被虐待? 可他武功那么高强…… 秦婳一个人胡思乱想,心乱如麻。 太子自己以身试险,却把她安全送了回来,感动吗?一点儿也不。 她自己一身功夫,绝不会给太子拖后腿,何须他专门把她送回来? 与其说是担心她的安危,不如说是觉得带着她不方便,将她安置到别处,太子才好大展拳脚。 “呵!” 无视下人的阻止,秦婳坚持出门,找个地方换了身男装,先去程襄住处找他。 “三郎,你怎么在这里?” 一身铠甲的程襄诧异的看着坐在这里的秦婳,满眼惊疑,怀疑自己看错了。 秦婳晃着脚尖:“怎么,我还不能来了?藏小姑娘了?” 程襄全身一松,确定了,是真人。 但同时疑窦更深:“不是说太子妃跟太子一起被鲁王囚禁在南州,你怎么会在神都?” 秦婳醒来也不久,收到的消息还是太子的人告诉她的,还真不知道太子妃跟太子一起被囚禁了。 她人在这里,但外面传闻也不能是空穴来风,所以这个被囚禁的太子妃必然是真是存在的。 秦婳想到了一直跟在身边的玉筝,如果有个人能心甘情愿假扮她去涉险,玉筝就是绝佳人选。 秦婳揉了揉因为睡太久有些头疼的太阳穴:“太子把我迷晕送回来,我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程襄在军中,这种时候消息该是最灵通的。 程襄坐下:“也是你来得及时,不然我明日就会去跟随大军出征了。” 不用想,程襄就是为了去救她的。 “神都这边的消息是鲁王藏兵谷暴露,穷途匕现,囚禁了太子和太子妃,杀了三城郡守,自陇川起兵,割据陇川、南州肃阳,现在直逼连州。” “大皇子和三皇子驻守西川,隔江对峙,暂时战火还未波及瀛洲。” 也亏得秦婳当时果断弄死了梁骏,不然梁骏里应外合,现在瀛洲怕已经落入鲁王手中,秦家在黑龙关腹背受敌,绝对是灭顶之灾。 “这鲁王……势力也太大了些。” 势力渗透这么多地方,要是再给他一些时日,怕是整个夏国都在他手中了宣帝才知道。 “皇帝什么态度?” 程襄嘲讽一笑:“能有什么态度?发怒、暴跳如雷呗,同母所生的亲弟弟造反,已经不仅仅是挑战权威,还是打脸。” “现在朝中都吵疯了,甚至还弄出了主战、主和还有中立三个派系,可鲁王那边打得厉害,根本不给他们时间去争论出一个结果,现在只能先派兵镇压,然后再好好商议劝说。” 秦婳觉得好笑:“鲁王都造反了,还主和?咋滴,最后还能握手言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程襄:“皇帝就算想杀了这个弟弟,那不还有太后呢?太后最是疼爱鲁王,自鲁王犯错被强制发配到封地之后她就一直跟皇帝冷战,这次虽然是鲁王的错,可在这偏心太后的眼里怕是觉得鲁王就是被皇帝逼得不得不造反,她不闹着让皇位换个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帝杀鲁王?” 就……荒唐。 这皇帝当得也太憋屈了些。 “这场战争你不能参加。”秦婳难得表情凝重。 “清官难断家务事,鲁王赢了,他不会善待这些敌对的将领,尤其是出了头的;而鲁王若是输了,皇帝论功封赏,那怕是就上了太后的死亡名单。” “你身上不缺战功,他日抵御外族,总有封侯拜将的时候,这一次不要参与了。” 程襄本来是为了救秦婳才准备去的,现在看到她完好,自然也没争那战功的心思,不过现在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 “点将名单已经送上去了,临阵不可更改,终究还是要去一趟,不过你别担心,我并非主将,背锅也轮不到我。” 秦婳想想也是,遂点头:“说得也是,你自己小心些。” 秦婳不是个安分的主儿,其实刚刚她还想着自己要不要扳作小将跟随程襄一起去,但念头一起,突然就觉得没必要。 从军辛苦,尤其是当小兵,虽说跟在程襄身边有他照顾吃不了太多苦,但特殊的存在总是容易迎来祸端。 况且她没有必须要跟去的理由。 她是担心太子,可这一局就是太子弄出来的,她跑到现在太子敌对的一边,到时候打起来,她都不知道该杀哪边的人了。 秦婳把这些日子南州瀛洲发生的事情跟程襄说了,虽然他起不了决定作用,但去到那里也不至于摸黑,万一战火蔓延到瀛洲,那就得靠程襄了。 第149章 技不如人,死得不冤 “咕咕。” 秦婳摸了摸信鸽的羽毛,轻轻将它放飞。 手中纸条展开,这是程襄送来的消息,比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慢不了多少。 ‘三皇子身亡、大皇子重伤,命悬一线。’ 秦婳一直知道太子不是什么好人,那天太子也表明了,他要打破的是几方的平衡,破而后立,寻求生机。 鲁王造反必然有太子手笔,如今西、南两地水深火热,朝中也乱了起来。 现在……轮到他那些兄弟了吗? 秦婳蹙眉,她并不同情那些皇子,也不觉得太子不该杀自己兄弟。 寻常人家手足相残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可帝王之位,从来都伴着鲜血杀戮,哪个帝王脚下没有踩着兄弟至亲的尸骨? 太子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不差这两个人,况且他们本来就想对太子出手,技不如人,死得不冤。 太子……他经历了太多,心中有着坚定的目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此不择手段,哪怕将无数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秦婳并非心怀天下之人,虽为将,却并未想过以血肉之驱守护天下太平什么的。 但她只是人情冷漠,并非邪恶,若是换了她,她做不出这般事情。 太子的经历她了解并不全面,他的痛苦、委屈、绝望她也无法感同身受。 她没什么可置喙的,但忍不住想,太子这样心性坚定决绝的人,真的喜欢她吗? 换位思考,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她根本想不出自己哪点儿值得太子喜欢。 ----- 鲁王来势汹汹,不到半月就割据四州,占据足足十九座城池。 造反造得如此声势浩大,也是少见,也从侧面反应了鲁王手中的势力庞大,渗透之深。 鲁王造反本就足够让宣帝震怒了,紧接着又失去一个儿子,长子也快没了。 这哪怕是太后站出来,宣帝也不能忍了。 和谈?绝无可能。 鲁王必须死。 朝中大臣安静如鸡,前两个敢劝说和谈的,尸体还摆在宫门口没收走呢。 之前只是扣押太子还好说,让皇帝以大局为重,以最和善的方式去解决,可现在皇子死了。 一死一伤一囚禁,已经不是可以劝说的了。 宣帝调遣军队,用重兵镇压,颇有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 那些文人见此瞬间来劲了,一身学问,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一个个泼墨挥毫,用尽辞藻,严词谴责鲁王造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师出无名。 野心昭昭、狼子野心、毫无人性……各种骂人的词语都用上,那激动的样子,若是鲁王还在面前,怕是要冲上去对着鲁王一顿骂,最好把唾沫都吐他脸上。 神都里骂得热闹,外面打得热闹。 不仅仅是大军跟鲁王打,域外个部落乘虚而入,本来被打走了,看准机会卷土而来,西南各各关口都燃起了战火。 各处噩耗传来,朝中乱了,宣帝也生生被气得晕倒了。 好不容易被太医抢救回来,听说大皇子没救过来殁了,宣帝怒火攻心,喷血入柱。 宣帝昏迷不行,但前方战事还在进行。 太后倒是想插手,但宣帝早防着她,直接将她圈禁起来。 最后几位阁老一合计,推荐了二皇子暂时监国。 二皇子楚河翰? 秦婳听到那个名字就觉得要完。 ---- 一道急促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小憩的太后,虽然闭着眼,但眉头紧皱,被惊醒之后也是一脸的愁容,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太后娘娘,又有新消息,王爷又拿下了一座城池,不过听说王爷中箭,受了点儿伤。” 太后瞬间坐起身,无比紧张:“伤在何处?严不严重?” 福嬷嬷忙宽慰:“您别紧张,伤势不重,不过此次对战的是武英侯,怕是一场恶战。” 武英侯穆康,四十出头,身强体壮,能征善战,在武将之中也是赫赫有名。 “就是他伤了我儿?”太后气得眼睛都红了:“他该死。” 明明是鲁王造反,武英侯是正义之师,但你指望太后讲道理?不可能。 鲁王是她儿子,是当朝王爷,武英侯一个臣子伤了她的儿子,那还了得? 福嬷嬷显然也没觉得太后有什么错,忧心忡忡:“这派出去的将士越来越多,希望王爷吉人天相。” 太后越想越气,一把挥掉桌上的杯盏,上等的贡品瓷器碎了一地。 “皇上呢?来人,哀家要见皇上。” 福嬷嬷连忙道:“娘娘,皇上还昏迷着呢,现在是二皇子暂时监国。” 太后听了,一点儿不在乎昏迷的皇帝如何,立刻道:“去把二皇子带来。” 皇帝不会听她的话了,她不信楚河翰这个孙子也敢不听。 “哎,奴婢这就去。” 福嬷嬷转身退下去安排人手,一群宫人赶紧把地面收拾干净。 太后揉了揉额头,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 一道清风从门口吹来,带着独特的气息,太后若有所觉,抬头望去,触及那倒谪仙的声影,顿时眼前一亮。 “你总算舍得出来了。”似怨似嗔。 刚刚明明还一肚子火气,在看到来人之后顷刻消失于无形,连忙挥手:“你们全部都退下。” 一众宫人连忙躬身出去,对那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敢有丝毫的不敬,甚至都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都等不及宫人全部离开,太后连忙起身朝那人走去,急切道:“你想想办法帮帮他,他不能有事,他可是你的……” 一根手指点在太后的嘴上,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吾知道。” 国师元尘浅浅垂眸,一身仙风道骨,看着太后的眼里全是包容,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波动。 不过他跟太后之间自然亲密的动作,证明两人关系匪浅。 “鲁王不会有事。”元尘缓缓道:“天命所归,自有神佑。” 太后瞬间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那就好,那就好……可是现在战场局势不利,外面骂声一片,说他师出无名,就算他得到了皇位,可这也……” 元尘微微摇头:“无妨,只要他成了帝王,励精图治,为国为民,谁还会在意他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呢?” 第150章 太子杀得对 鲁王谋反,师出无名,被天下人唾弃。 但撇开名号不谈,他来势汹汹,一路势如破竹,势力无人敢小觑,尤其是现在,眼看着就要打下夏朝的半壁江山。 宣帝昏迷不醒,朝中乱作一团,几位皇子倒是不小,但却没能力撑起大局。 主要是宣帝没死,这个时候想扶一个皇子出头都太难,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敌军,一步踏错,万劫不复,必须得谨慎。 二皇子倒是被拱上去了,可任谁看那都不像是能成器的,况且枪打出头鸟,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现在朝中属于内忧外患,而就是这么紧张的局面,底下人也不安分。 有人想着要不要投奔鲁王,眼下看来鲁王胜算颇大,早点儿投奔,谋一个从龙之功,未来指不定飞黄腾达。 支持几个皇子的势力也蠢蠢欲动,鲁王那里要打过来了,但宣帝的情况看着也不乐观,要是宣帝死了,怎么才能让自己支持的皇子登上皇位呢? 秦婳置身事外,看着整个神都因为太子而乱成了一团。 那些狼子野心、阴险算计,全都显露出来了。 那些秦婳从未看见的,这一次看得透彻,权势、亲情、人心,可笑…… 天下动荡、人心沉浮,眼看着事情越来越不可控制,就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一道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 被鲁王囚禁的太子爷被严家的小侯爷营救出来,带着一支队伍潜入敌军营地。 在两军开战之时,于渝水之畔的战场,太子爷当着数万大军的面将鲁王枭首。 本来势均力敌的战局瞬间逆转,叛军群龙无首,士气大减,被武英侯追着打,溃不成军。 接下来战局就彻底反转,之前是鲁王强势反叛,现在是朝廷的军队多方镇压,势如破竹,反叛军根本抵抗不住。 冬雪化去,春暖花开。 随着前方捷报传来,战争带来的沉重阴霾散去,众人恍然回神,发现竟然已是阳春三月。 这场战争,从开始到结束,用时整整两个月。 鲁王大军带来的强势威胁尚且还有余威,但到底还是拨开云雾见了青天。 四月初三,阳光明媚,太子爷带兵回朝,百姓夹道欢迎,鲜花、手绢飞舞,无数姑娘怀了春情,只想一睹太子英姿。 如果说年前去往南州的太子是众人恨不得送走的瘟神,那诛杀鲁王、结束战乱的太子就是英雄。 这一刻谁还在乎太子曾经的恶名? 太子残害兄长?可那不是还活着呢,鲁王可是实打实的杀了两个皇子。 太子嗜血残暴?有鲁王杀的人多吗?他又没有杀平明百姓,况且那些人说不定是冒犯了太子天威,该死。 太子杀了鲁王?那是叛贼,罪不容诛,太子杀得对。 明明是一个人,明明都是杀人,但现在已然是两种名声。 太子彻底洗刷了曾经的恶名,虽然不是文人所期待的那种贤德的天子,可比起满口仁义道德的贤德,这种实打实的英勇才更加令人钦佩。 慕强是任何动物都拒绝不了的本能。 比起文官,显然是杀伐果断的将帅之风才能更加激起人们的热血。 现在,太子现在就是那样的存在。 当然,这些人满腔热血,最后却没能看到太子容颜,据说太子受了重伤,虽然保住性命,但伤势太重,需要长久修养,而太子妃也身中了剧毒。 太子回来就直接回了太子府,大门紧闭,除了太医和送药材的人,其余的谁也不见。 这好不容易安稳的人心又开始浮动,不过好在鲁王解决了,太子也回来了,有几位阁老坐镇,倒也没有真的乱起来。 ---- 万花楼里,金大少爷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而他对面,锦衣玉颜的俊俏公子半躺在榻上,自斟自饮,仿佛隔绝嘈杂,独成一界。 只要不是眼瞎的都看得出来他情绪不佳,没那不长眼的过去触霉头。 最终还是金兖看不下去,把所有人挥退,提着酒壶走到秦婳旁边。 “难得啊,秦公子也有借酒浇愁的一天,说来给本少爷涨涨见识。” 秦婳只是斜了他一眼,慢悠悠的抿着杯中酒。 借酒浇愁算不上,只是心里有事堵着,一时依誮找不到宣泄口,喝一杯缓缓神。 金兖靠近,猜测道:“跟太子有关?” 外面传太子妃身中剧毒,可眼前的人哪儿像是中毒的样子? 亏他之前还为她担忧得吃不下饭,人都瘦了半斤,也不知道这两夫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秦婳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她不觉得金兖能帮自己想通,她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谁又能给她答案? 见秦婳明显不想说,金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没话说,小爷说。” “小爷要成婚了,婚期定在下个月,请帖就不给你了,但礼不能少。” 秦婳终于有了反应,惊讶的望着他:“新娘子是谁啊?” 金兖面无表情的回答:“户部员外郎王习文的独女,叫王娇娥。” 看着他这平静无所谓的态度,秦婳微微蹙眉:“之前你不是一直不想成婚吗?怎么突然就答应了,你娘逼你?” 金兖霸气自傲的往后一靠:“谁能逼我?就不能是小爷自己想成婚生子?你也不看看小爷是什么身家,怎么能没个继承人呢?” 秦婳无语的扯了扯嘴角,金大少爷的自信总是能让她哑口无言。 “是是是,谁不知道金大少爷家大业大、财大气粗。”假模假式的奉承一句,随即画风一转:“那姑娘是你自己选的,还是金夫人选的?” 金兖:“我娘选的,我也看过,还成。” 这话很中肯,中肯到听不到一丝感情。 秦婳眉头微蹙:“你跟她都没感情,娶回来怎么过日子?” 金兖奇怪的看向她:“你这问题问得奇怪,夫妻感情不是相处之后才有的吗?我们之前都不认识,哪儿来的感情?成亲之后,她好好侍奉爹娘、为我生儿育女,小爷也不是没良心的人,自然不会亏待她,这不就行了?” 秦婳被噎住,愣是好一会儿都没找到词语反驳金兖。 第151章 问题有了,答案也有了 太子府,君恒殿 秦婳上一次来这里是三天前了,那时太子刚回来,听说他身受重伤,固然心里有些怨怼,最终她还是来了。 太子这次是真受伤,伤势比她想的严重,身上小伤无数,肩胛骨被一剑穿透,还伤了肺部,一路都是靠着药材吊命才回到神都。 现在虽然看起来没有性命之忧了,但这伤怕是要养好久,若是稍有不慎,定会落下一身难缠的隐疾。 秦婳来看他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脸色发白、唇无血色,整个人是活着的,可却虚弱得好像随时能撒手而去。 那时她都不知道自己是震惊多一点还是难受多一点,本来心里憋了一口气,最后竟是一句都没能质问出口。 不过自那天之后秦婳就没来看他。 她是喜欢太子的,也心疼他的伤,可她就是不想理他。 他无缘无故把她打晕,将她送回神都藏起来,还一句话都不留。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不过是想让她置身事外不受牵扯,他做得显而易见。 可这先斩后奏,问都不问她半句就把她排除在外。 明明她一身武艺,有与他共患难的本事,可他却坚定的把她排除在外,完全不管她的意愿。 想着想着,秦婳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仿佛看到了笼罩着自己的迷雾破散,这一刻终于找到了自己这么多天想找到的问题。 问题有了,答案也有了。 她之所以难受,一切不过是因为她被太子排除在外。 看似太子是为了她好,可更像是不愿他参与他的一切。 他的仇恨,他的谋算,都与她无关,让她安全的当一个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的太子妃。 真好! 就像金兖所说的:我们之前都不认识,哪儿来的感情?成亲之后,她好好侍奉爹娘、为我生儿育女,小爷也不是没良心的人,自然不会亏待她,这不就行了? 所以,她在太子爷那里是不是也是这样? 当年被逼成婚,刚好选了她。 她安分的守了两年,两年后他回来,因为她是他的太子妃,因为她没有大错,因为她长得还算顺眼,所以他给她一份妻子的尊重,与她圆房,不亏待她。 真好,哪怕世人眼中太子再乖戾狠毒,可对太子妃来说他倒也算得上一个好丈夫。 而她秦婳,兜兜转转一圈,终究还是没能摆脱太子妃这三个字的囚笼。 本来就不是拥有鸿鹄之志的雄鹰,现在变成了更加没有存在感的废物。 “太子殿下,这是妾身家里送来的药材,都是温补肺津、固本培元的,希望殿下身体早日康复。” 秦婳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一道娇滴滴青涩的少女声音,踏入门口,一眼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两道婀娜身影。 一身浅紫温婉的是温时惜,一身粉白娇嫩的是李玉儿。 温时惜早就入府的良媛,李玉儿是前天皇后送来的专门照顾太子殿下,位同温时惜一般。 李玉儿也才十六岁,容貌明艳,娇俏可人,一副少女青涩、天真烂漫的样子,脸上总是带着真诚灿烂的笑,看着好似没有半点儿心机,对谁都是客气和善,很是讨人喜欢。 谁都知道她这太子妃无权无势,被人看低,她却在到来的第一时间就来秦婳面前请安。 笑得甜甜的,送上好东西,把自己的位置摆得清清楚楚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能如何? “太子妃娘娘。” 李玉儿是第一个发现秦婳进来的,赶紧屈膝行礼,脸上笑意恰到好处,天真纯善,不带一点儿谄媚讨好。 温时惜显然是比不得李玉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才福身见礼。 “太子妃娘娘。” 秦婳微微抬手让她们起来,目光扫过一眼李玉儿放在旁边的礼盒,最终还是不得不看向坐在上首那道身影。 这一劫太子瘦了,脸上还带着重病未愈的苍白,不过丝毫不损他的容貌,甚至因为受伤,更多了几分让人心疼的脆弱感。 他悠然的靠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他的玉扳指。 看到秦婳走进,这才停了手指,微微坐直身体。 “殿下今天可好些了?” 楚云绛看着这个三天不见的太子妃,他本来等下就要去找她的,没想到她却先来了,这是不生气了? 他不相信。 伸手:“好多了,刚刚才喝了药,身上还有苦味呢。” 不动声色的卖个惨,好在太子妃给面子,把手递到他手中。 两人紧挨着坐下,因为秦婳的顺从,倒是让太子暗暗松了口气,然后自然的伸手揽住她的腰。 很好,她也没动。 “殿下和娘娘真是般配,宛如一对璧人。”李玉儿真心夸赞道。 触及太子扫过来的目光,她连忙捂着嘴,有些怕怕道:“妾身实话实说,多嘴了……” 温时惜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李玉儿,眼神戒备、审视。 太子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玩扳指的手改为握住太子妃的手把玩:“孤还没用膳,你陪我吃点儿?” 虽是询问,但话音才落下,外面就有人端着膳食进来,一看是早就准备好的。 秦婳没拒绝,当真陪着太子吃了一顿饭。 温时惜和李玉儿站在一旁想要侍候,被太子一个手势拒绝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人吃。 秦婳微微蹙眉,但很快散开。 不去想李玉儿是否真纯善,不去想太子是不是故意让李玉儿看到些什么。 总归太子心里有成算,跟她又没有多少关系不是? 等一顿饭都吃完了,太子才让那两人告退,顺便把所有人赶出去。 下人倒是很有眼力见,收拾完一切之后,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 秦婳正想着自己也该走了,突然怀里就撞进来一个人。 “婳婳,我伤口好疼,你给我看看。” 秦婳:“……”一口郁气卡在心口,差点儿没崩住。 英勇威武的太子爷撒娇,是不是不太好? 秦婳觉得自己定力还是不错的,但也是没能招架住两个回合,尤其是看到太子那一身的伤痕,一时间心口的怨气消散得只剩心疼了。 真是恨自己不争气,怎么就偏偏栽他手里了呢? 第152章 你有多喜欢我? 秦婳回来之后,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 还是住在西院,偏居一隅,低调毫无存在感。 太子要在君恒殿养伤,也没说让秦婳住过去,或者搬来西院的话。 日子跟以往差不多,但又好似有点儿差别,她这里多了两个请安的人。 温时惜和李玉儿,早晚请安,一次不落。 她要是不答应,两人还不乐意,说这是规矩,要是不让他们来,李玉儿就哭着,说让她罚。 秦婳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奇葩,被惊到了。 拒绝不了,只能被迫早起,每天见她们一面。 “婳婳……”林满月蹙着眉头,斟酌了一下用词:“你就没有一点儿心里不舒服吗?” “嗯?”秦婳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舒服?” 林满月叹气,但也不好直接点明:“没什么,这样也好。” 秦婳:“……?” 林满月走了,但秦婳时不时能看着她对空气叹气。 最开始秦婳没明白,直到傍晚温时惜和李玉儿到来,再看看林满月那难得冷沉的脸色,秦婳明白了。 心里不舒服,因为这两个良媛? 秦婳似乎这个时候才正视了这两个女人,是啊,她们是太子的女人,而太子是她的丈夫。 温时惜来的时候,秦婳与太子并无交集,那是真的丝毫感情也没有,所以对于皇后赐多少人,是生是死,她也不会在乎。 而李玉儿……这几日她都想别的事情去了,压根儿没空想她。 现在回头想想,再看看李玉儿的样子,还是……有点儿膈应。 不过那是太子啊,尊贵的储君,未来的九五至尊。 他后院多个女子算什么?未来后宫三千、环肥燕瘦,她容不下也要容不是? “咔嚓!” 手中茶杯生生被捏碎,茶水洒了一身。 无视李玉儿的惊呼,秦婳面无表情的起身:“你们回去吧。” 说完转身去换衣服了。 不同与李玉儿故意亲近担心的询问,温时惜站在一侧,目光无比冷静的把这些看在眼里,太子妃刚刚好像一下子变得很可怕。 因为她们两个?这李玉儿非要闹着来请安,终于把人惹毛了? 秦婳并不热衷往太子那里贴,但每日午膳还是会跟他一起用。 端起碗筷,秦婳有些食不下咽,思索良久,面对太子疑惑询问的目光,她终是将压在心口的疑惑问出了口。 “殿下为何要将我打晕送回来?” 终于来了。 楚云绛轻轻松了口气,他就等着她问呢。 给她夹了一块鱼露丸子,故作轻松的反问:“要是你留在孤身边,会让孤受伤吗?” 秦婳下意识的摇头,若是有危险,她自然是愿意保护他的,但这算什么? “你故意受伤?” 这么重的伤,要命一般,故意的? 楚云绛喝了口汤,眸色沉沉,似是在品尝其中的味道。 “木秀与林,风必催之,孤要是全须全尾风风光光的回来,现在就不是安稳的在这里喝汤了。” 秦婳了然,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必死的位置找到生机,若是再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那他的挣扎就等于白费了。 “扯远了,我问的是你为何打晕我。” 楚云绛反问:“我要是让你一人回神都,你会自愿吗?” “我……”秦婳猛的反应过来,这是个坑。 她要是回答自愿,那是不是代表不在乎他? 她要是回答不愿意,那他打晕她送回来岂不是为了她好? “呵!“秦婳冷笑一声,再不问了,端碗吃饭。 好了,把人惹生气了。 楚云绛倒也不怕,慢悠悠的解释:“我本来就没准备离开,因为有人想要我死在西北,那一路的刺杀还是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招在后面,哪怕我自认武功不俗,也绝对回不来,孤会死,你也会。” 秦婳心口一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后怕吗?不知道。 她不怕死,但没人会总想着奔向死亡,而且还是全然未知的死亡。 “趁着雨夜让人把你送走,孤立刻掉头,打了时间差,让鲁王的人起势造反,再把消息传出去,逼得鲁王没有退路。” “这些日子我没在鲁王手里,只是他已经被逼反,无从解释。” “后来你都该知道了,孤与严磊合作,杀了他,但实际上鲁王并没有死,反而我这一身伤就是拜他所赐。” 秦婳猛然一惊:“鲁王还活着?” 太子肯定的点头:“活着,而且怕是比孤更早来了神都。” 秦婳都感觉到了危机感,鲁王这次被太子算计成这样,那得多恨太子啊? 现在鲁王在暗,太子在明,也怪不得太子要蛰伏,这要是再到处张扬,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你……”秦婳揉了揉眉心,这事儿越捋越不清楚了。 楚云绛伸手将秦婳的手握住:“你生气孤不跟你的打招呼就把你打晕送回神都,孤跟你道歉好不好?” “这件事情你不适合参加,你要是暴露一身武艺拼死护我,那秦家现在必然有灭顶之灾。” “况且那时你身体不适,经不起折腾,悄无声息的回神都,你安全了,孤才能放开手脚。” 秦婳:“……” 这么一说,还把她整愧疚了。 都是为她好,都是为她着想,甚至连秦家他都想到了。 独独把自己放到了屠刀之下。 他是该夸他好人呢?还是夸他大义?竟然这么有人情味。 所以她憋了两个多月的火气和怨念,最后都是自己错呗。 之前一直都是她把两人之间分得清楚,不愿意把心交出出去,现在太子算得清楚,丝毫都没愧对她。 挺好的。 秦婳放下了筷子,第一次无比认真直白的询问太子:“楚云绛,你有多喜欢我?” 在楚云绛深谙不明的目光中,秦婳换了种说法:“你对我的喜欢,是仅仅因为丈夫对妻子的责任,还是把我当做心爱的女子来喜欢?” 难得,太子爷一时间被问住了,捏紧了筷子,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这并不冲突,你是孤的妻子,亦是孤心爱的女子。” 是责任,也是真情。 沉默并非为了谎言,而是第一次直白的承认自己感情,难免彷徨无措。 胜券在握的太子,其实也不过是个才二十出头的青年。 第153章 太子这是又变态了? “太子妃,袁嬷嬷来了。” 秦婳从桌案抬头,笔还没放下呢,拉着一张丧夫脸的袁嬷嬷就已经走了进来,闯入太子妃的地界完全不需要她这个主人的同意。 “什么风把袁嬷嬷吹来了?”秦婳扯了一抹笑,眼里冷漠一片。 袁嬷嬷也是皮笑肉不笑:“太子妃与殿下圆房也好些时日了,可至今没听到什么动静,皇后娘娘特意遣了老奴来看看。” “太子妃要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可千万别掖着藏着,这耽误了太子殿下子嗣绵延,太子妃怕是担待不起。” 秦婳连眼皮都懒得抬,拿着鸡毛当令箭,当她是吓大的?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我挺好的。” 袁嬷嬷那阴气沉沉的视线上下扫视秦婳,阴阳怪气:“那可不一定,有时候外表看着挺好的,但这芯子里是好是坏可说不准,太子妃莫要讳疾忌医。” 秦婳捏住笔杆的手轻颤,忍不住想一巴掌扇过去,但一时畅快之后又要惹上皇后,太麻烦了,还是忍一忍算了。 “皇后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没话说了赶紧滚! 袁嬷嬷似乎这才想起正事儿,拿了折子递到秦婳面前:“这是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挑选的两位太子侧妃,都是名门闺秀、才华出众,上面有她们的喜好,太子妃好好熟悉一下,免得她们进府之后失了礼数,让人贻笑大方。” “礼数啊……”秦婳勾唇笑了笑:“确实,来而不往非礼也,多谢袁嬷嬷提醒。” 袁嬷嬷趾高气昂的离开,明明在皇宫里是个奴才,到了太子妃面前,仿佛她是皇后似的。 一个人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那离死也不远了。 “婳婳……” 林满月进来,担忧的看着秦婳。 她刚刚在外面遇到袁嬷嬷了,虽然不知道袁嬷嬷说了什么,但就袁嬷嬷的态度,还有以往的经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人话。 林满月虽然是孤儿,但被秦家收养之后从未受过委屈,霍轩父母早亡,她不用侍奉公婆,更是没受过什么气。 她感恩秦家父女,一直把他们看得比自己重,尤其是秦婳,与其说当妹妹,那跟当女儿也没区别了,掏心掏肺、操碎了一颗心,就见不得她受苦。 看着皇后娘娘各种磋磨,那些奴才也狗仗人势踩两脚,她比秦婳还生气,因为自己无能为力,更是憋屈。 “好了。”她的满月姐就是爱操心,看着她这憋闷难受的样子,秦婳都怕她憋出病来。 “我饿了,姐帮我煮碗面吧。” 林满月憋着一肚子火,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转身去煮面了。 等她煮面回来,正好听到霍栎给秦婳带来消息,袁嬷嬷出门时被瓦片砸破了头。 “哈哈,报应!”林满月忍不住笑出声来,幸灾乐祸不要太明显。 秦婳端过面碗,这才只是开胃菜,怎么可能仅仅是砸破头这么简单? 第二天袁嬷嬷被害断腿的消息传来,那才叫报应。 林满月很擅长做面条,简单的调料也能让人食欲大振,从小吃到大的秦婳就爱这一口,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一碗面下肚,什么愁绪都没了。 然而秦婳的好心情也没维持多久,太子马上就要有两个侧妃了。 一个谢家、一个樊家,谢未央经过上次的事情倒是死心了,但皇后娘娘显然不会死心。 太子妃的名额占不了,那两个侧妃自然要掌控在自己手里。 要知道在太子妃不能生育或者暴毙的情况下,诞下孩子的侧妃是可以被扶正的。 皇后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 秦婳拿着那折子呆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做出了决定。 太子不是说喜欢她吗?她倒要看看这份喜欢有几分重量。 一本折子推到面前,太子殿下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秦婳端起茶杯慢悠悠的道:“皇后娘娘选的侧妃,殿下不会不知道吧。” 太子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些许玩味:“知道,就是不知爱妃这是何意?” 秦婳手一顿,缓缓放下茶杯,眼睫垂下遮住沉沉的眼眸:“殿下不是说喜欢我么,妻子的喜欢,心爱之人的喜欢,我想仗着这份喜欢让殿下推迟迎侧妃入府的时间,就到我生下孩子之后。” “不仅仅是侧妃,还有温时惜和李玉儿,都要排在后面。” 她是逃不开太子妃这个身份的,而太子也必然会纳很多女子,她不贪心一辈子,但可以贪心一段时日,至少现在别让她看见太子和别人恩爱。 也不是她多喜欢孩子,而是刚好有这么一个借口。 说完之后半天没听到回答,秦婳那颗忐忑的心一寸寸下沉。 不能答应么?莫非这就踩到底线了? 那所谓的喜欢又算什么? 终是忍不住转头看过去,满目的冷寂突然撞入一汪滚烫的热浪,让她一下子愣住。 太子这表情属实有些出乎意料,看起来不像是愤怒,倒是很……危险。 全身冷颤,后背发麻。 “你……” “噗。”太子笑出声来,随着说话,身躯靠向秦婳,眼里是浓稠的爱欲和愉悦:“爱妃真是不贪心,仅仅是一个孩子就够了?” 秦婳往后缩了缩,有点儿害怕这样的他。 太子低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琉璃般的眸子里笑意荡出潺潺波光,侵略性十足:“说起来孤该伤心才对,你贪图的居然是个孩子,孤还比不上一个孩子?是孤身份不够尊贵、长得不够好看、还是床上没让你满意?” 秦婳被困在椅子上,无处可逃,被他吓得神经紧绷,因为他的话语燥得满脸滚烫。 太子这是又变态了? 时隔多日,秦婳又想起了那个床上肆意妄为的混蛋。 她这是说错了什么把这个恶魔唤醒了? 后悔,总之就是很后悔。 “你别闹,好好……唔……” 未尽的话语被他吞没,秦婳整个人也被揽入了他的怀中,严丝合缝,不给一丝喘息的空间。 秦婳怂了,想逃。 连忙推拒:“殿下,你身上有伤,别闹。“ 太子低头嗅着她颈间的芳香,眼底尽是贪婪,说的话也越发变态:“那爱妃可要怜惜一下孤的身子,不然伤口开了,你又得心疼了。” 秦婳吐血:“谁心疼了?” 谁要心疼这个变态? 太子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内间。 许久之后。 “爱妃该更贪心一点,你应该说‘楚云绛,你是我秦婳的男人,你的心里、眼里,终你一生都只能有我秦婳一人,否则我就杀了你,吃你血肉,让你至死都只能属于我一人。” 恶魔低语,邪恶、恐怖,蛊惑人心。 秦婳半开着眼皮,眼里没有光泽,只有生无可恋的绝望。 她为什么要喜欢这个混蛋啊? 瞧瞧他说的那是什么话?那是她想的吗?是他自己的心里话吧。 真是越来越变态。 她是多想不开才会纠缠他一辈子? 想想来时心里的醋意和占有欲,此刻消失殆尽,都特么是错觉。 来时心思沉沉,想着未来,想要给自己争取点儿什么,结果却成了送菜的。 第154章 我还活着,满意了吗? 秦婳在心里无数次咒骂太子那个混蛋之后,一边苦命的揉着自己酸胀的腰,一边翻看拜帖。 太子府有属臣众多,没多少事情需要用到秦婳这个太子妃。 后院那点儿奴仆,林满月一人就能安置了。 唯一能用得上秦婳出手的,也就是各家府上诰命夫人送来的拜帖。 宣帝已经醒来了,虽说身体不是太好,但只要宣帝没有性命之忧,下面的人提着的心也能放下。 太子因为这次的事情算是打了翻身仗,无数探病、请安的帖子往府里送。 秦婳这个太子妃面前也堆了不少,各种关心铺面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家关系多亲呢。 有太子在前面顶着,秦婳倒也不怕这些人,不过…… 秦婳拿起那张帖子,熟悉的字体刺得她眼睛生疼。 梁家夫人……呵,她怎么有脸递帖子? 打开页面,里面的内容更是让秦婳冷笑连连。 这为梁夫人可真是一片慈母心肠,说是听到太子妃中毒的消息着急得病了,日日忧心她的身体情况,吃不下也睡不着。 许是想起了往日里做的亏心事儿,后面部分内容全都是说母亲生儿不易,母女没有隔夜仇,血脉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 秦婳看了只觉得恶心,谁想要跟这样的人连着筋,谁想要跟他们血脉同源? 既是梁氏夫人,又何必来认她这秦家女? 帖子被秦婳直接丢进了活里,不见人,也不准备回复,就当没看见。 然而秦婳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决心,第二天她就在太子府里看到了梁家人。 起因是宣帝修养了这么多天,终于想起了自己那立下功劳的嫡子,派了心腹太监出来看看,顺便送些药材。 而那梁夫人竟然带着人等在路上,哭求那刘公公带他们进来。 刘公公可怜梁夫人一片慈母之心,竟然真把她给带进来了。 眼下局面就是秦婳和太子坐在那里,梁夫人眼泪汪汪的看着秦婳,泫然欲泣,一副即将哭晕过去的架势。 刘公公可是皇帝面前的秉笔太监,说话很有分量的。 他甩了甩拂尘,蹙着眉头道:“殿下,容奴才多嘴一句,百善孝为先,皇上最是重孝道,虽然梁夫人和离再嫁,那也改变不了她是太子妃生母的事实,母亲担忧女儿,只想看上一眼,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话是对太子说的,其实是在点秦婳呢。 梁夫人上官韵眼巴巴的看着秦婳,眼里满是慈爱和哀伤:“望舒……” 秦婳在上官家读书之时,外祖父给她取了字,望舒,意为月亮之意。 除了上官家有关的人,旁人都不会这么喊她,她也从不告诉别人。 以前她很喜欢这个字,但从上官家人嘴里喊出来,她只觉得无比的膈应。 因为三年前她就是这般亲昵的喊着她,背地里却跟梁家老夫人一起把她的画像送入了宫门。 秦婳站起身:“殿下,妾身带梁夫人换个地方说话。” 说完话目光扫过跟在上官韵身旁的梁家长子梁浩,这人是前夫人所生,身为继长子对上官韵这个后娘倒是很敬重。 “梁夫人一人来就是,无关人等出去吧。” 上官韵是她生母,道德压在头顶,她躲不过,但梁家人就跟她毫无干系了,把人赶出去也没人能指摘。 上官韵愧疚的看想梁浩,梁浩倒是很懂事,对她摇了摇头,宽慰的笑了笑,然后告退离开。 秦婳嗤笑,要不是上官韵的年纪对不上,怕是让人以为这梁浩才是她亲生的吧? 两人一路往后院走,明明是母女,一路上却一句话都没说。 上官韵追逐着秦婳背影欲言又止,主要是秦婳太冷漠了,愣是让她无从开口。 终于,两人停在一处风雨亭中,秦婳让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一脸冷漠无从演示:“有话就说吧,是梁家又有什么算计,还是上官家不死心?” “望舒。”上官韵捂着心口虚弱的咳了两声,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为娘知道你怨我,但为娘也是为了你好啊,太子是顶顶尊贵的男子,容貌又那般出色,你能嫁给太子,那是福分,眼下你与太子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不就证明这是一段好缘分,过去的……能不能就让它过去了?” “为娘就你一个女儿,也是盼着你好的,你难道就因此不认我这个娘亲了吗?” 上官韵上前扯了秦婳的袖子,柔声劝道:“望舒,为娘一直都想来看你,但知道你怨我,所以只想着你好好的,我这当娘的也就别无所求了,这次也是听说你中毒差点儿丧命,为娘实在是担心,这才想方设法只求看你一眼。” 秦婳扯回自己袖子:“现在看到了,我还活着,满意了吗?” “玉筝,送客!” 玉筝掀开帘子进来:“梁夫人,请!” “望舒。”上官韵自然不想走:“你真的一点儿母女情都不顾了?” 秦婳冷冷的睨着她:“直接说你的目的吧,你非要这般扯,消耗的也不过是我最后的那一丝对孝道的敬畏之心,消耗完了,我可真就什么都不顾了。” 上官韵没想到自己都这般动之以情了,秦婳还能如此冷漠,顿时也心凉了不少。 到底是没在身边养大的女儿,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为娘……为娘只是想看看你,要说别的事情倒也没有,不过你表妹盈盈入了四皇子府为侧妃,你若是遇见,多照拂一二,毕竟你跟她感情亲厚,连我这个当娘的都比不上。” 秦婳知道他们不干人事儿,但再次听到,还是不免震惊,眼神凌厉要吃人。 “四皇子府侧妃?区区上官家能成为侧妃之选?你们还真是能耐啊!” 上官韵:“嫁人是女人第二次投胎,盈盈能嫁得好,你难道不该替她高兴吗?以后你们经常就能见到了,这样你也不至于孤单。” 秦婳眸中冰封雪滚,孤单?如果不是见到他们这些人,她还真不觉得自己孤单。 反倒是看到了他们的嘴脸,她才觉得自己孑然一身真好,至少不用变成他们这般丑恶的嘴脸。 第155章 她是围城,只囚他一人 “孤的爱妃生气了,因为梁家?” 一袭明黄龙服的太子缓步走来,因为入宫面见皇帝,他打扮得很正式,尊贵华丽得遮掩下,看得人都不怎么虚弱了。 当然,这人能折腾她一宿,想也虚弱不到哪儿去。 灯火的光照映在他脸上,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邪气,但丝毫不减那蛊惑之色。 秦婳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无关紧要?”明黄的衣袍靠近,裹挟着他独有的气息,修长的指节在她脸颊流连:“不过见一面,竟然让婳婳对孤都冷脸,实在是罪大恶极,婳婳觉得孤该怎么惩罚他们?” 秦婳诧异抬眸,不理解太子爷这是闹什么:“用不着这么小题大做。” 她怨恨上官韵和上官家,无非就是他们打压她、利用她,最后还想趴在她身上吸血。 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任人摆布? 不过这些跟太子可没有关系,而且正是因为他们的算计,她才能成为他的太子妃,算起来他们还是帮了太子。 想到这其中的混乱,秦婳忍不住冷笑一声,这算什么? 当真如他们所言,她嫁给太子是她的福分,是不是还该感谢他们的算计? “嘶。” 额头突然被弹,秦婳吃痛抬头,还没来得及生气,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太子的吻落在她额头。 “秦婳,孤喜欢你,但不代表他们就是对的,那些伤害你的、利用你的都有罪。” “你顾忌着血脉孝义不能动手,孤可没有顾虑,他们让孤的太子妃难受了,就该受到惩罚。” 秦婳不知道太子想做什么,但也没有假情假义的开口劝说。 微微倾身埋进太子怀中,闷声道:“殿下倒是越来越会哄我开心了。” 听得她心都不受控制,这霸道的、不讲道理的维护,对她简直不要太受用。 然而感动不过一瞬,太子一把将人抱起:“天色已晚,孤今晚就在这里歇下了。” 秦婳:“……” 她感动个什么劲儿?先心疼自己吧。 ---- 秦婳并不在乎太子怎么对付梁家人,一早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但很快她就收到了上官盈递来的信。 上官家恨不得扒着太子妃吸血,上官盈跟他们却不是一条心,至少没有一直想着利用秦婳。 她说自己是自愿入的四皇子府,因为她想嫁个身份好些的夫君,哪怕是侧妃,却也能改变她一生。 她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眼下她已然达成目的,只想过自己的日子。 而她之所以能入四皇子府,上官家用了一半家财和俯首称臣换来的,最后还以太子妃来给四皇子做的许诺,说太子妃重视姐妹亲情,最是疼爱上官盈。 解释了前因后果,上官盈在最后请罪,说对不起她这个姐姐,以后不敢再连累她,请秦婳不要有所顾忌。 内容字字句句倒是情真意切,说得要跟秦婳断绝关系一般,可她这么真诚,要是秦婳真不顾念,岂不是显得她无情无义? 秦婳将信丢进火盆,是真心还是欲情故纵,很快就会有答案。 太子府闭门谢客,但宫里已经开始筹办庆功宴。 太后在得知鲁王被杀之后就吐血晕倒,后来一直病着,但不管太后什么心情,这该办的庆功宴还得办,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太子已经入宫了一趟,这庆功宴他们夫妇自然是要出席的。 要知道平定这场叛乱,太子才是最大的功臣。 不过这场庆功宴明显不是那么好吃的,大皇子、三皇子死得突然,本该死的太子却带着天大的功劳回来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身后那些势力,可不会因为太子立功就对他改观,相反,他们会因为失去的利益,把所有的仇恨和怨念都加诸在太子身上。 “你不是说要低调收敛吗?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人前了?” 楚云绛伸手轻刮她的鼻尖,邪气的眉眼看着她时总是多几分温热:“回城之时是因为伤势确实严重,加上那时正是风口之上,站出来就是靶子,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再不情愿也得接受现实,况且孤若是一直闭门不出,岂不是显得我胆怯懦弱了?” 他抚摸着秦婳的眉眼:“婳婳,你是太子妃,我们夫妻一体,以我的能力给予你荣耀,你该挺直背脊,傲慢的告诉所有人,你是我楚云绛的太子妃。” 这等话语,傲慢又不讲道理,偏偏就像是迷人的毒药,让人无法抗拒,热血沸腾。 握住他的手,低头一笑:“知道了,我的太子殿下。” 饱含无奈和纵容的一句话,却让这傲慢嚣张的太子爷瞬间红了眼,那样子像是要把人生吞了一般。 秦婳被一把抱入怀中,差点儿窒息。 一瞬间的茫然之后,感觉到太子紧拥的身体传来的欢喜气息,秦婳突然就明白了太子对她的感情。 是那绝望之中抓住的救命绳索,是唯一一处可以不用防备的栖息之地。 他想让自己成为一片天,遮盖在她头顶,想让她成为他的围城,只囚他一人。 如此……也好。 “驾!驾!” 一辆马车从旁边呼啸而过,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完全无视了这太子的车辇。 驾车的惊蛰连忙控制马儿:“殿下,是二皇子。” 太子微微垂眸,仍旧拥着秦婳,语调轻慢,毫不在意:“不必理会。” 秦婳倒是有些感慨,尤记得上次在这里相遇,二皇子还跟三皇子一起挑衅太子,没想到这次就只剩二皇子一人了。 以往二皇子和三皇子就算是各怀鬼胎才兄弟结盟,但现在三皇子死了,二皇子怕是也有兔死狐悲之感。 若说有人怀疑两个皇子的死与太子有关,那二皇子绝对是那个认定了太子是凶手的人,此刻怕是满心的仇恨无处发泄,接下来定会有报复之举。 依照太子的德性,秦婳也觉得那两人的死跟他有关,但那两人怎么死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问了也没意义,还不如不知道。 第156章 要这么说,他可就精神了 虽是庆功宴,但到了现场一看,属实有些简陋。 前来参加的人数完都没有二十人,内阁七人只来了三人,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在列,而后就是参与了这次战争的功臣七人。 皇子只有二皇子和太子。 主位只设了一个位置,也就是说除了皇帝,皇后、太后不来,也不会有妃嫔参加。 两人只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太子捏了捏秦婳的手,安抚问道:“怕吗?” 一屋子的位高权重的男人,里面只有她一个,这场明显是场鸿门宴,针对不了太子,倒是全都冲着她来了。 太子会护着她的,但没必要。 她这个太子妃被众人打量,若是再说几句指摘,或者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哪怕太子再怎么护着她,最后也会让他们夫妻成为笑谈。 反抗一个阴谋最好的方式,就是将这阴谋扼杀在摇篮,只有无事发生,才万事大吉。 “我去看看皇后娘娘,她想必也想我了。”这顿饭不是非吃不可。 比起硬着头皮去扛那些打量和算计,她觉得面对皇后都变成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夫妻二人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太子愉悦的弯了眉眼,为这一刻的心有灵犀,表面故作委屈:“太子妃真狠心,居然让孤一人面对,就不怕孤有危险吗?” 秦婳反握住他的手,唇角勾了勾,低头笑道:“我家太子殿下那么厉害,谁敢欺负你?等殿下得胜,回家本妃好好奖励你。” 太子深情一扬,要这么说,他可就精神了。 目送秦婳离开,太子这才转身朝大殿走去,那背脊挺直得像是要上战场打仗的将军,丝毫不像前不久才受过致命伤的人。 楚河翰看着太子进来,捏着酒杯的手用力,一腔怒火,恨不得立刻提刀宰人。 但恨是恨,理智还在,毕竟大皇子和三皇子又不是他娘生的,虽是亲兄弟,却也不同胞,总是隔着什么。 他怨恨太子害了兄弟不假,但他更恨太子活着回来,还是以立下大功的方式,这才是他最不能忍的。 朝局动荡,他坐镇中心,短短的监国日子,权力集中的滋味,让他本就蠢蠢欲动的野心飞速膨胀。 若是宣帝当时真的扛不过,他说不定现在已经是皇帝了。 他连年号都想好了,做梦都是自己登基的样子,可这一切都被太子打碎。 鲁王死了,宣帝活着,太子回朝,那他算什么?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日子那些人看他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嘲笑他的痴心妄想、白日做梦。 楚云绛!你怎么不去死!!! “参见太子殿下!” 一众人起身见礼,唯有楚河翰依旧坐着,等太子免了众人礼走上来,他骤然起身挡在太子面前。 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仿佛能从气势上辗轧太子。 “太子殿下,多日不见,你是愈发的尊贵出众了,还立下如此巨大的功劳,我这个当二哥的实在是佩服又羡慕。” “不过二哥有一件事情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王叔对你只是绑架囚禁,对大皇兄和三弟却赶尽杀绝?” 楚云绛一拂衣袖,一股强劲的力量,不容抗拒的将楚河翰拂到一边去,他从容的迈步走上台阶,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坐下。 “二皇兄该去问鲁王,或者去问问宁王和齐王。” 两个皇子死后追封,大皇子是宁王,三皇子是齐王。 楚河翰龇牙怒目质问:“大哥、三弟怎么死的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明明能救下他们的,还是说他们的死就有你的手笔?楚云绛你不怕报应吗?” “报应?鲁王那样的吗?” 楚云绛冷漠的睨着一脸狰狞的楚河翰,丝毫没有被他的质问影响,从容无情:“觊觎不属于自己的权力,终将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鲁王的人头你该看过的。” 直接戳穿楚河翰的心思。 楚河翰瞬间表情更加可怕了:“你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大哥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竟是一甩袖子,愤怒离开。 楚云绛只有一声冷笑,不会放过他的人和鬼多了去了,不差这两个。 一众大臣目睹兄弟争吵这一幕,愣是没人上前劝说。 不过楚河翰点出来的又何尝不是他们所想,宁王和齐王的死属实蹊跷,而这蹊跷的地方就是太子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虽说受了重伤,可看看现在的他不是好好的吗?那所谓的重伤在两条人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皇权之下没有亲情,手足相残,亘古不变。 虽然没有证据,但这些整日活在阴谋算计里的老狐狸都在心里认定了这事儿必然跟太子有关。 大家心照不宣,不说出来,不过是还在等着皇帝的态度。 宣帝还没来,二皇子先对太子来了这么一波,太子年纪不大,但足够沉稳,心性坚定。 在太子那里看不出心虚,也不好判定到底是否有别的情况,但楚河翰这个二皇子易怒浮躁难当大任这一点倒是让人看得很清楚。 残忍冷血不代表不是好帝王,但如此暴躁易怒、心机浅薄,实在是难成什么大气候。 “皇上驾到!” “恭迎皇上。” 皇帝姗姗来迟,刚刚的事情显然他也听到了,威严凌厉的目光在太子身上扫过,走到龙椅上坐下。 “平身,赐座。” “太子。”宣帝点人。 楚云绛微微颔首:“父皇。” 宣帝目光复杂又压迫的盯着太子,诺大的大殿里雅雀无声,就连下面的朝臣都因为这压迫力出了冷汗,太子却依旧一动不动。 不紧张,也不询问,仿佛真是个乖巧听训的儿子。 宣帝却知道,都是假象,这是一匹已经成年的狼,迫不及待开始露出自己的獠牙。 “你做得很好,很好……” 这话不像夸奖,倒是带着眸中忌惮之意,耐人寻味。 楚云绛眉眼微微一挑,垂下的眼眸里尽是邪气:“多谢父皇夸赞。” 孤还会做得更好,只是不知道父皇能不能看到那个时候了。 第157章 什么都剩不下了 秦婳知道今日入宫不可能安稳,这不,还没走到皇后的宫殿就遇到了梁浩。 梁家是书香门第,有好几人在朝中做官,但官位不高,后宫又没人,按理说他是不能出现在后宫的,可他来了,显然是有人带他入宫,而他这架势,一看就是冲着秦婳来的。 太子府闭门谢客,他进不去,而秦婳几乎不出门,外面也见不到,也就这皇宫秦婳做不了主,倒是能给他个机会。 “妹妹……不对,该是太子妃。” 梁浩神情复杂的上前,对秦婳见礼:“见过太子妃娘娘。” 他挡在秦婳面前的路上,让她不理也得理。 “你想做什么?” 梁浩身子又弯了些:“请太子妃高抬贵手,放过梁家。” 秦婳不明所以,冷笑一声:“你这话真是可笑,从来都是你们不放过我,居然要我放过你们?” 梁浩缓缓直起身,表情沉重:“自上次见过太子妃之后,梁家就开始遭人打压,叔父、堂伯父二人相继丢了官位,梁家几处商铺被人打压,甚至点火焚烧,伤者无数,还死了三条人命。” 似乎是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整个人都看起来颓唐疲累:“梁某不敢以太子妃兄长自居,但我自问并没有对不起太子妃。” “当年你来梁家养伤,梁家上下以礼相待,你出嫁一事,是母亲想给你找个好亲事,这才将名帖送了上去,本来也没想能选上,只是凑个数,你能成为太子妃,是命数也是福分,并不是谁能主宰的。” “上官家没落,一直挣扎着求生,确实是想因你成为太子妃而飞黄腾达,梁家也想沾一份光,就算太子妃觉得人心丑陋、势利贪婪,可梁家并未伤害过你,何至于报复至此?” 秦婳听明白了,梁浩觉得自己没错,梁家没错。 也许他是想推脱给上官韵和上官家的,但到底还是敬重继母,话语说得委婉。 然后呢?梁家没错,上官家也只是势利眼而已,所以她该原谅所有人? 她没有报复两家的想法,怎么连一点儿怨气都不能有? “不是我做的,我也没那本事。” 虽然之前太子说了那么一嘴,但有没有做太子没说,她不知道、不插手,这事儿就跟她没关系。 目光冷漠的睨着梁浩:“你爱信不信,现在给我让开。” 梁浩盯着秦婳的表情,发现她确实没有说谎心虚的迹象,心中坚定的想法有些动摇,难道真不是太子妃?那梁家又得罪了谁? 缓缓让开,看着秦婳无情的样子,终是忍不住开口:“母亲终究是你的生母,她心里是疼爱你的,何必因为一时置气斩断了亲缘?” 秦婳步伐一顿,随即离开,不管梁浩怎么想,她不屑解释。 她已经不是需要追着娘亲求疼爱的孩子了,当年上官韵与秦炬和离,费劲口舌把她留下,结果把她往上官家一塞,转头就嫁了人。 而后她在上官家读书,遭了无数惩罚,直到她差点儿死去,上官韵这个亲娘还沉浸在丈夫的疼爱之中,新婚燕尔,蜜里调油,哪儿还记得她这个女儿? 她以前有怨,可到底还是小孩子,母亲在心里还是不一样的。 她受伤之后在家里修养,爹说让她来神都看好的大夫,她本来是不愿意来的,但听说上官韵生病了身体不好。 父亲劝说她,到底是女儿,该去看一看。 她来了,怀着怨念,有怀着几分说不明的期待。 她刚刚经历了生死,心里并不如表明那般平静,死而后生,格外珍惜亲缘。 见到上官韵的时候看着她病得消瘦,怨念没多少,甚至还心疼她了。 可后面种种叠加,直至出嫁,终于消耗掉她所有的好感和亲情,现在什么都不剩下了。 想想那短短半年的相处,上官韵看不上秦炬,张口就是埋怨,提起就说晦气、武夫、粗俗,否定秦炬这个人、否定他对秦婳的教育,对现任丈夫各种夸赞,还想让秦婳改口喊爹,还要改正秦婳的认知,重新教育。 梁家人因着上官韵被敬重,对秦婳不算坏,但也跟好不沾边。 许是因为上官韵总是数落秦炬的原因,梁家人也觉得秦炬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也就不待见秦婳。 武夫之女,在边境长大,最重要的是她杀过人。 梁家那些连鸡都没杀过的人,厌恶中带着惧怕。 看到秦婳都是走得远远的,也不会跟她多说什么,满眼都视她如晦气。 而梁家人厌恶得如此明显了,上官韵却还不断的带着她去见所有人,什么集体的事儿都叫上她。 逼着她给每个人说好话、陪笑脸,她要是不答应,她就会把秦炬拉出来鞭笞一顿,说都是给秦炬教坏了。 没有规矩、不知礼数,不尊长辈、没有教养。 这是上官韵这个亲娘说的。 短短时日,秦婳仿佛回到了不见天日的上官家,被训斥得抬不起头,压抑得心口快要裂开。 致命的刀口一刀夺命,其实痛苦很短暂,而钝刀子割肉更为痛苦,尤其是那一刀一刀全都割在心上。 梁家是没害她,也不过是冷眼无情、嫌弃鄙夷、冷眼指摘,上官韵也没害她,全都是指责秦炬。 前夫是她见过的最上不得台面的男人,女儿是她拿不出手的女儿,得亏秦婳容貌更加像她,不然秦婳身上怕是没有一点儿让她看顺眼的了。 上官家瞧不上她,差点儿让她丧命,都没有上官韵对她的伤害大。 那可是生生母亲,谁能一点儿都不在乎?而越是在乎,就越让人痛苦。 刀子扎在心上,肉眼看不见,实际上鲜血淋漓。 本来这些已经够让人心寒的,更别说她最后还将她的名帖经过上官家送到了皇后面前。 说是为了给她找个好夫婿而已,真有那么好心? 看看后来梁家和上官家的反应,那就是明晃晃的要扒着她吸血,谄媚嘴脸,贪婪一览无余,可后来太子出事,至今位置三年了,再无联系。 如今看到太子翻身,他们倒是想起来还有母女之情了,真是讽刺。 第158章 嘲讽拉满、杀人诛心 四皇子楚舟澜带着侧妃上官盈入宫给淑妃请安,淑妃最是疼爱四皇子妃,对这个侧妃感觉就一般般。 两人没坐多久就出来了,快要离开后宫之时,恰好就看到了款款而来的太子妃。 四皇子虽然比太子大些,但太子是储君,就算是兄长也得执臣礼。 站定拱手见礼:“太子妃。” 秦婳瞥了眼二人,尤其是看向一袭紫衣娇艳的上官盈,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三年,三年前还稚嫩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容色出挑、仪态端庄。 秦婳挥了挥手,连婳也没说,带着人转弯离开。 行礼的两人起身,看着太子妃挺直冷漠的背脊,楚舟澜微微敛眸:“盈盈不是说太子妃跟你感情很好吗?” “是很好。”上官盈失神的凝望着秦婳远去的背影:“阿姐最好了。” 是他们贪心不足,对不住阿姐。 楚舟澜蹙眉:“她看起来一点儿不像是在乎你的。” 上官盈浅浅一笑,笑意不达眼底:“这三年我们都没去看过阿姐,她生气也是应该的,但阿姐最是心软了。” 最是心软了,所以很容易哄好? 楚舟澜回头看了眼自己新纳的侧妃,明明是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却总给他一种抓不住也看不透的感觉。 应该是错觉吧,这么小的姑娘,哪儿来那么重的心机。 察觉到他的打量,上官盈微微歪头,一派天真无害:“殿下,怎么了?” 楚舟澜收回目光,执起她的手:“走吧,以后有时间带你去太子府找她。” “好。” ------- 秦婳踏入皇后宫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那里的两位年轻貌美、一身华贵的姑娘。 看年纪与她差不多,看容貌,右边身着鹅黄锦服的那位与谢未央有些相似,左边那位一身浅蓝,秦婳倒是偶然见过一次,樊家女。 都不用介绍秦婳就明白两人的身份了,皇后选的那两位侧妃。 谢家谢挽月,樊家樊湘湘。 明知今日她与太子会入宫,皇后却把这两人招来,显然是为了给她添堵。 “见过太子妃。” 谢挽月倒是规规矩矩行礼,看不出错处,那樊湘湘却是一脸不情愿,假模假式的做了做样子,脸上满是不屑。 秦婳扫了一眼樊湘湘就没放在心上,这般喜怒行于色的人,不足为惧。 倒是这谢挽月,谢家嫡脉贵女,年轻一辈,除公主之外最尊贵的就数她了。 若是那公主不受宠,怕是还不如这谢家嫡女。 谢家这一次是要下重手了,连谢挽月都舍得那出来给太子当侧妃,那就是在告诉世人,他们决定要支持太子。 只要谢挽月入了太子府,可以说太子的皇位就已经稳了大半了。 按理说太子没有理由拒绝,可秦婳肯定他不会娶这两人入门,至少现在不会。 不仅仅是因为秦婳提出的要求,更重要是宣帝活着。 谢家女以后也可以娶,但现在娶了,成为宣帝的眼中钉,宣帝要杀一个太子还不容易? “免礼。” 秦婳走到左边坐下,樊湘湘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想必太子妃也收到皇后娘娘的旨意了吧,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入太子府为侧妃,到时候还得仰仗太子妃多多关照呢。” 说完兀自噗嗤一笑:“哎呀,不好意思,我都忘了,太子妃住的是太子府最偏僻的西院,至今也没有管家职权,就算是迎侧妃这样的事情也跟你无关。” 赤裸裸的嘲笑,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呢。 谢挽月温怒喝道:“湘湘,不可胡言。” 说完看向秦婳:“太子妃恕罪,湘湘在家被宠坏了,并无恶意。” “我知道她没恶意。”秦婳笑看着两人,脸上没有丝毫不满的情绪,语气也是淡淡的:“她只是想嘲笑我而已。” 两人脸色瞬间有些尴尬。 秦婳:“我跟你们不一样,出身不高,所以当了个名不副实的太子妃,哪儿像你们,就算还没成为太子侧妃,这手都已经插到了太子府。” 谢挽月顿时脸色一变:“臣女不敢,太子妃恕罪。” 樊湘湘虽然莽撞,但也知道太子妃这话的杀伤力,连忙找补:“太子妃可不要冤枉我,我可没有。” 秦婳淡漠的看着两人,名门贵女、家世显赫,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哪家正妻看了都得忌惮不已。 “你们不必着急宣誓主权,等你们入了太子府一切再说,现在还没嫁人呢,就巴巴的在正室面前挑衅,往好了说,你们家室压我一筹,有嚣张的资本,可真要论起来,还没出嫁的姑娘这般作态,属实让人怀疑所谓世家大族的教养。” “放肆!” 一声怒喝,皇后从里面出来,脸上怒意难掩。 凌厉的目光如刀子瞪着秦婳:“本宫也是出自谢家,你难道要指摘本宫?” 秦婳躬身:“臣媳不敢,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虽是谢家养出来的,但从的是天家的规矩,岂能跟谢家小辈相提并论,这不是轻贱了皇后娘娘么?” 一句话抬了人,也堵了话。 皇后要自降身份跟谢家小辈一起论,传出去被耻笑的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皇后果然被堵住,一甩衣袖:“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太子妃。” 很气,但是却不能在这事儿上纠缠了。 气愤的坐下,也不赐座,张口就是质问:“你跟太子一起,为何还让太子身受重伤?” 太子伤都好了皇后才想起问罪,这是不是也隔得太久了? “有责任有担当,保护妻儿老小,方为顶天立地的真男儿,怎么在皇后娘娘看来,太子居然是需要妻子保护的无能之辈?” 皇后愤怒的一拍桌案:“太子千金之躯,岂能予你为盾?” 秦婳毫不畏惧,甚至还特别开心的笑了笑:“但殿下护我之时,如英雄降世,免我灾祸,护我周全,那一刻,世间男儿尽失颜色,我心里眼里只看得见殿下一人。” 说完惋惜一叹:“不过我自是比不得皇后娘娘,您定是愿意舍身护住皇上的,如此情深义重让臣媳敬佩不已,就是可惜,您看不到我眼中那样的英雄了。” 嘲讽拉满,杀人诛心。 第159章 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秦婳展现的战斗力属实惊住了谢挽月和樊湘湘,原谅她们见识浅薄,没见过这么敢怼婆婆的儿媳,更没见过敢这么嘲讽皇后的儿媳。 这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那可是皇后! 本以为皇后会立刻惩罚秦婳,但皇后被气得差点儿晕厥之后,竟然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一下子就觉得刚刚秦婳骂自己都不算什么了。 本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太子妃,没想到竟然是带着尖刺的,愣是被她辗轧得无法还手。 辗轧了皇后还不够,秦婳还非常心安理得的在皇后这里吃了一顿饭。 其他人眼睛里都是冷漠,食不知味,可太子妃愣是没看见那满眼的不待见一般。 一桌子上,就她吃得最开心。 皇后本来还想让她侍候用膳彰显自己威严,但看到秦婳眉梢一挑,张嘴就要怼人的架势,愣是生硬的改了口。 谢、樊二人:“……”突然间就开始担忧起自己以后当侧妃的日子了。 吃完饭,望着秦婳悠然离开,皇后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紧接着就是愤怒,她可是皇后,竟被儿媳震慑,岂有此理!? 秦婳离开后宫已经算早的了,却没想到太子也已经出来了,回头望向秦婳,然后含笑朝她伸手。 他身后宫墙巍巍,高大压抑,可他却如那深海之中的明珠,熠熠生辉,让人只看得见他,忘了恐惧。 秦婳不自觉的加快脚步,快速奔向他。 太子站在原地等着,唯一的动作只是朝她伸手,两手交握,她被直接拉了过去,结结实实的落进他的怀里。 “小骗子!“ 他何曾救过她?何曾当了她的英雄? 难得听她如此深情表白,连他都要被感动了,可惜他这个当事人比谁都要清楚那是假话。 秦婳笑了笑,没有辩驳,这个真假就没有计较的必要了。 “殿下这么早出来怎么不去见皇后?有惊喜哦。” 惊喜?那两个准侧妃? 指尖撩起她的发丝把玩,玩味邪笑:“听闻爱妃今日战力十足,所向披靡,孤晚上可要好好奖励你。” 秦婳差点儿脚软,僵硬扯了扯嘴角,声音艰涩:“倒也不必……” 奖励?那是虐待她吧。 太子显然对奖励之事很执着,一把将人拉上车撵,巴不得在这里便能将她就地正法。 秦婳:“……” 太子不是发疯就是发情,实在是有些招架不来啊。 突然间就不是很想跟那些侧妃、良媛什么的争夺太子的所有权了。 ---- “混账。” 宣帝回到寝殿,进门就砸了一套茶具,怒气再也忍不住迸发,气到脸色发红。 “朕还没死呢,区区太子……朕迟早废了他!” 一群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接话,也不敢劝说。 宣帝一个人发了半天火,怒气发泄出去了,整个人倒也找回了些许理智。 就在一众太监凑上前准备侍候宣帝洗漱之时,南星楼的道童到来:“皇上,国师有请。” 宣帝蹙眉,一脸都写着不情愿,但片刻之后还是出了门。 孟浪得吓退了太子妃之后,太子悠然的回到书房,那里尚青书已经摆好了棋局。 尚青书起身行礼,同时将一张纸条递上,脸上笑意高深莫测:“皇上已经去了南星楼,国师终于动手了。” 太子打开纸条看了看,随即销毁。 一抬衣袖,侧身坐下,看着面前的棋盘。 这局棋他已经下了三年有余,现在也到了尾声了。 “现在已经是五月,他等不了了。”沉敛的声音,叹息中藏着决然肃杀。 南星楼,宣帝熟门熟路,一路走上阁楼的最顶层。 因着心情烦闷,整个人心不在焉,还没道就开始询问:“这么晚国师突然喊朕过来,有何要事?” 宣帝拾阶而上,说完站定抬头,本来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这一瞬骤然一缩,震惊的看着站在国师旁边的人。 “你你你……” 一袭锦衣的中年男子面色含笑,风度翩翩,缓缓弯腰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第二天,朝臣们发现皇上变了,因为大病一场,皇帝的身体还是恹恹的,说话提不起精神,还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但今日的宣帝哪怕看起来还体虚,眉眼间明显带着笑意,心情极好不说,对朝臣都亲切了不少。 诡异的是还亲切的点了七个内阁大臣的名字。 “谢爱卿!王爱卿!曲爱卿!胡爱卿!祝爱卿!章爱卿!闻爱卿!” “臣在!“ 一众老狐狸被喊得心口一跳,心里不住的打鼓,这皇上好端端的喊他们做什么?还喊得这么亲密,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挺好。”宣帝心满意足的看着他们,也不管他们心里多么的凌乱,然后挥手退朝,施施然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众朝臣。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心如明镜的,但都掩藏了心虚,旁人无从察觉。 宣帝退朝之后还招了皇子公主前来拜见,所有的皇子和公主。 “儿臣叩见父皇。” 宣帝看着一众孩子的表情更是‘慈爱’,应该说是前所未有的慈爱,让不少没享受过父亲关爱的皇子公主‘感动’得后背发凉,实在不知道皇帝此举为何。 “老四,你年岁不小,也该给朕分忧了。” 楚舟澜惊讶抬头,随即欣喜不已,双膝跪地:“儿臣本分之事,请父皇吩咐。” 宣帝点了点头,很是欣慰:“好,明天朕就给你安排事儿,可别叫苦。” 楚舟澜郑重承诺:“儿臣绝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楚河翰不甘落后:“父皇,儿臣也能帮忙的,请父皇吩咐。” 宣帝蹙了蹙眉,犹豫片刻,倒也没打击他的积极性:“好,既然有这份心,朕给你个机会。” 楚河翰喜出望外:“多谢父皇。” 说完还挑衅的看了楚舟澜一眼。 宣帝没管兄弟两人的官司,继续点名其他。 皇子就考校一下功课,公主就询问一下年纪。 一排下来,一个人都没落下,这绝对是宣帝第一次如此重视自己这些子女。 等所有人都问完了,宣帝似乎才想起少了什么。 “太子怎么没来?” 第160章 太子谋反? 打发走了两个执意前来请安的人,秦婳正想着以后如何处置这两人,王集急匆匆跑进来,速度太快,差点儿直接扑地上去了,踉跄跪地都顾不上疼,急忙道:“太子妃,出大事了,太子被抓走下狱,说他勾结边将,意图谋反。” 秦婳猛然一惊:“怎么可能?” 太子谋反?似乎不无可能,但怎么发生得这么突然? 还有勾结边将,谁?她爹?简直无稽之谈。 “什么时候抓走的?” 王集喘着气道:“就刚刚,禁军直接冲入了太子书房抓人,现在正朝这边过来,太子妃要不要赶紧出去避一避?” 皇帝抓人,避能避到哪儿去?而且现在逃出去,那不是坐实了太子谋反吗? 秦婳真是被打个措手不及,这太子到底搞什么?一点儿消息都不透露给她,让她只能干着急。 “太子……尚青书,去找尚青书!”那狗头军师一定知道。 王集从后门赶紧出去,他前脚离开,后脚禁军就到了,带头的是禁军副统领之一,正是那位三皇子妃的兄长。 此人身材高大魁梧,国字脸威严冷酷,不近人情:“太子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吾等奉命搜查,反抗者格杀勿论。” 警告完,一挥手:“搜!” 秦婳摁住想要挡在她面前的玉筝,林满月也很快被赶出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婳婳,这是怎么回事?”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谋反? 虽然知道皇族天家迟早要同室操戈,怎么来得那么快?而且那可是太子,哪儿需要谋反? 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她们无从狡辩,什么也做不了。 禁军将秦婳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亏得秦婳穷,没什么之前的东西,就算被砸了也不心疼。 而且她也没什么引人怀疑的东西,跟黑龙关那边来往的信件她都烧了,也没有留别人的东西。 秦婳心里坦荡荡,半点儿都不心虚,所以当禁军拿着一匣子的信件出来之时,她整个人都傻眼了。 这匣子是她的,但信件哪儿来的? 秦婳忍不住上前两步,赵铮直接抽出长刀:“太子妃别乱动,否则刀剑无眼。” 震慑住了秦婳,赵铮才翻看信件。 信件封面全是‘女儿秦婳亲启’,不用想,这都是以她爹的名义写的,可她爹就算写信也不会在封面写这样的字,顶多就是秦婳二字。 栽赃陷害。 “这是假的,这不是太子妃的。” 林满月比秦婳还着急,秦婳辩解的话卡在喉咙里,顿时觉得没必要说出来了。 如此明显的栽赃陷害,岂是她说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赵铮看完之后,表情难看,暗沉沉的看着秦婳:“这些东西本官会带去呈给皇上定夺,在皇命没有下来之前,太子妃不得离开此地半步。” 说完拿着东西离开,但同时留下了一大批人监视。 不是把人带到门口贴封条,而是就在院子里如树桩一般杵着,一个个眼神如刀的盯着你。 “婳婳,你能猜到是谁想要害你们?” 这是赤裸裸的陷害,总不能是无冤无仇吧? 秦婳哪儿知道是谁?再说了,太子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哪儿是能猜得出来的。 “别慌。”秦婳抱住慌得原地打转的林满月,整个人冷静得不行:“太子没那么无能,就算是陷害,他也不可能就这样倒下。” 祸害遗千年,更别说太子这样的大祸害了。 所以太子一定有后手现在选择束手就擒被人抓住,却不代表他会坐以待毙。 “等等,再等一等。” 她总得相信太子一次,相信他的喜欢不是作假,相信他不会让她一无所知的陪葬。 秦婳回到屋中坐下,一动不动,脑海中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想,却又好似想了太多,什么都没抓住。 林满月带着人把屋里被翻乱的东西归为,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心血来潮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 “婳婳,离月不见了。” 离月,就是那个皇后赏赐下来的宫女,原名留香,被秦婳赐名离月。 一个嬷嬷立刻回答:“今日一早离月就出府了,还带着一个包裹,说是给自己姐妹捎的衣服,她不会是知道了什么提前跑了吧?” 林满月顿时就想到了那匣子信件,顿时怒不可遏:“一定是她,这个叛徒,那些信一定是她放的。” 离月被留在西院,做的只是下等婢女的洒扫浣衣的活儿,但也不是不能进入秦婳房间。 尤其是她本来就是这院子的人,带点儿东西进来一点儿都不显眼。 “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当初就不该留下她!”林满月气得跺脚。 秦婳却接受良好:“姐你别气了,不是她也会是别人,不是什么大事儿。” 之所以是离月,只是恰好被收买的是离月。 要是没有离月,这西院里那些嬷嬷和粗使婢女一样能被收买。 这些人对她可没几分真心。 林满月恶狠狠道:“别让我找到她,否则饶不了她。” 能把好脾气的满月姐惹气的人可不多,而这个离月还不止惹了一次。 秦婳的怒气倒是不多,也许在她给留香改名离月之时就一定今日结局。 离月,噬主之刃。 毁了便是。 中午到晚上,没人送来膳食,不过大家也没什么胃口,小命不保,人心惶惶,哪儿还吃得下饭。 赵铮拿走了那些信,但皇帝的旨意却这么久都没有下来。 天色黑尽,赵铮终于来了,也让人带来了饭菜。 就简单的馒头咸菜,秦婳面前比旁人多半碗汤。 好在秦婳并非娇生惯养之人,也不嫌弃这饭菜简陋,不过就算不嫌弃,现在也没有胃口,看了半晌最后也只是端起汤碗。 然而她刚刚端起来就发现了不对劲,汤碗之下粘着什么。 不动声色的将东西抠下来,喝了两口汤,装作身体不适进屋去了。 汤碗底下沾着一张纸条,展开之后,上面只有一个字“乖”。 一看就是太子的字体,而且也是他的口吻。 秦婳:“……” 果然,这人哪儿需要她担心。 说不定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第161章 血毒 太子被抓,而秦婳仅仅是被圈禁,不但没有受罪,一日三餐还都有人送来。 但是太过平静安逸,总会让人心生惶恐,谁知道这平静之下是不是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哪怕有太子传来的的字安抚,秦婳也一刻都不敢放松,甚至到了吃饭都需要先验毒的程度。 她知道自己有些紧张过度,但现在的情况她不得不打起精神。 就算她再相信太子,太子也不是神,总不能真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他,要是有个万一呢? 很显然,秦婳的担忧不是无用的,在被圈禁的第五天,秦婳一口血吐出来,吓坏了林满月她们。 “婳婳你怎么吐血了?” “太子妃……” “大夫,快去找大夫!” 玉筝惊慌失措的抓住守卫:“太子妃吐血了,快去叫大夫,太子妃要是死了,你们承担得起责任吗?” 守卫倒是没有推阻,但也不是立刻去找大夫:“等着我去禀报统领。” 他愿意去说一声,玉筝也不好发疯,回头去了屋内,众人一起守着秦婳。 秦婳的情况很糟糕,吐血不止,但那血又并非中毒的黑紫色,看着更像是脏腑受损吐血。 林满月哭成了泪人儿,整个人软瘫在地,却也不忘给秦婳擦嘴。 可秦婳这样子,她越擦越哭,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一般。 “满月姐,我还好……”秦婳想安慰她的,但控制不住嘴里吐血,一张口说话就是哇的一口血出来。 面前的盆子里喷满了血,秦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吐血而亡了。 虽然很血腥,但好歹是个全尸。 生死关头,秦婳反而意外的冷静,比起自己她更担心林满月她们。 她要是死了,林满月她们怎么办? 是受太子牵连一起被处刑,还是论罪流放,遭更多的罪? 秦婳安慰不了林满月,也安慰不了其他人,唯一幸运的倒是前几日把雪玲和狗子送出去了,不然看到这画面,怕是会成为那小丫头一生的噩梦。 满头眩晕,都已经无法思考了,秦婳仅仅握住林满月的手:“满月姐,别哭……如果……万一……想办法离开……一定要离开……不要再回来……” 他们不属于神都,不该参与这些皇权争夺。 离开神都,找个地方安稳度日,对他们来说并不难。 林满月止不住的摇头,眼泪如泉涌,她哪儿都不想去,不想离开秦婳,她只想救妹妹。 “让开!让开!” 赵铮带着人进来,看到秦婳的样子也是让他吓了一跳,似是没想到真这么严重。 那一口一口的鲜血不像是假的,而秦婳一脸血色急速消退,已经有死相了。 “快,立刻把人送进宫去。” “你们要做什么?”林满月脸色大变,顾不得哭,一脸怒容:“她都这样了,你们还想对她做什么?” 赵铮看都不看林满月,直接把她擒住拉到一边:“宫里有太医,不想她死就让开。” 两个守卫抬着担架进来,秦婳就这么被带走了。 林满月想跟着去,却被刀架着押了回去。 秦婳被送入马车往宫门而去,整个人意识已经混沌。 然而还没走出多远,周围气氛一变,紧接着就是刀枪相撞的厮杀声。 赵峥原本是在马车里守着秦婳的,听到厮杀声掀开马车一看,下一刻直接把刀架在了秦婳脖子上,恶狠狠道:“住手,否则我就杀了太子妃!” “砰!“ 整个马车的顶盖被掀开,躺着吐血不止的秦婳和赵峥暴露出来。 厮杀的黑衣人停了手,但周身杀意却不减。 忌惮着赵峥压在秦婳脖子上的刀,同时全身蓄力,只等一击毙命的机会。 “太子,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 赵峥扯了秦婳衣领,完全不顾她死活的把她拎起来,恶狠狠喊道:“太子你不想要太子妃死在我手上就立刻出来自首。” 没人回应他,但看到那些刺客停手,赵峥却坚定的认为太子就在这里。 “太子!楚云绛你这个懦夫,你连你的太子妃都不要了?” “也是,你狼子野心,怎么会在乎一个太子妃,大不了重新娶一个不是?” 赵峥破口大骂,想要激怒在暗处的太子,秦婳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想要回怼一句,张嘴却一口血吐出来,整个人晕得不行。 她不知道前来救她的是不是太子的人,但她知道只要继续在赵铮手里,她真得死了。 赵峥现在注意力不在她身上,秦婳突然发力一把扣住刀身,狠狠往外一拽,身子一缩往下躲开,同时将刀刃送向赵铮。 她失血过多,整个人身体虚弱得不行,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将赵峥推开而已,但对营救她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黑衣人抓住机会瞬间扑过来将赵峥和秦婳隔开,一道修长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闪现,一把将倒地的秦婳抄了起来。 厮杀还在继续,但他却看都没多看一眼,带着秦婳就快速离开。 秦婳在感觉到熟悉气息的瞬间,全身的戒备就放了下来,心里想要骂人,可实在顶不住身体的眩晕,彻底失去了意识。 ---- “快,救她!” 如果不是看到那颤抖的手,怕是察觉不到楚云绛的惶恐。 满身是血的秦婳被送出去,楚云绛踉跄后退两步,差点儿脚软跪下了。 尚青书赶紧把人扶了坐下,同时也疑惑:“太子妃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受那么重的伤?” 楚云绛看着秦婳被送进去的房间,眼尾泛红,瞳孔映着血光:“不是伤,是血毒。” 藏于血液,行于周身,周而复始,入心入骨,平时潜伏不显,一旦发作,不出一日,血竭而亡。 去年第一次带秦婳入宫赴宴之时,那些人放了药引,他立刻就察觉到了秦婳身体被人动了手脚。 但那些人明目张胆却并非立刻想要了秦婳的命,而是告诉他秦婳身上有这样的隐患,让他投鼠忌器。 上次在西南月老庙,他也是闻到了同样的味道,才会打晕秦婳送她离开,不让她身体里埋的雷爆发。 但倒地是逃不过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尚青书想起他好像是见过血毒发作的人是怎么死的。 那太子妃还有得救吗? 当然有! 太子一早就让人去找可以解此毒的鬼婆婆,紧赶慢赶,好在倒地是赶上了。 若是眼睁睁看着秦婳在自己怀里血竭而亡…… 光是想想,窒息感就能将他淹没。 床边坐着一个黑衣黑袍的鬼婆婆,不断的给秦婳施针,等到她终于不再吐血了,两碗新鲜的血液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毫无异样的接过,拿了药去旁边的炉子上,将血煮沸,接着往里面添加各种药材。 两碗血最后缩成了不到半碗的粘稠状,鬼婆婆继续往里面加了药粉,最后将药糊变成药丸。 一共七颗。 “喂她服下,一日一粒,七日后,血毒可解。” “好……”冷淡的声音听不到多少起伏,但却郑重的接过了药,同时双膝跪地,深深一叩首。 “多谢婆婆。” 鬼婆婆看着跪在递上的太子,再看他手上缠绕绷带的地方还有鲜血渗出,又拿出两个瓷瓶递过去。 “老身欠殿下的人情已经还清了,日后不管死活,别来打扰。” 楚云绛起身,让尚青书把人送走。 好消息,太子妃能救。 坏消息,太子放了足足两碗血。 尚青书心都揪起来了,要命哦! 第162章 剑指帝王 “啧啧,真是狼狈啊。” 高冷的太子殿下垂眸看着一脸惨白的秦婳,上扬邪魅的眼眸中再没有满眼的宠溺和贪婪,而是无比的清醒理智。 一众人傻眼,在这个关键时候,那个只有九岁的小太子居然出来了。 “殿下,你……” 尚青书都难得慌了,虽然太子爷封锁的是记忆不是智力,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太子怕是面对不了现在的情况啊。 要死了要死了,怎么偏偏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楚云绛倾身,指尖划过秦婳的脸颊,望着她茫然震惊的眸子,若有所思。 秦婳死里逃生,好不容易才醒来,却不想一醒来就是这样的情况,愣是半天都没能开口出声。 尚青书可是比她着急多了,慌张的把太子喊了出去,得想办法补救。 秦婳醒来已经是昏迷后的第三天了,但身体实在是虚弱,愣是又在床上躺了三日,直到最后一颗解药吞下,她才能真正下地走路。 失血过多的虚弱一时半会儿养不回来,不过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她能下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尚青书:“殿下在哪儿?” 尚青书看着她那偏偏倒倒的样子,真怕她摔倒,想扶又不敢扶。 “殿下不在这里,那些人有办法能找到他,若是殿下一直留在这里,你就不能安然养伤了。” 秦婳蹙眉:“他已经失忆了。” 尚青书觉得好笑:“殿下失忆了就不是殿下了?他只是不记事,不代表变成了孩童,而且他对你的感情也没消失,只是暂时隐藏起来。” 秦婳现在可不想关心感情不感情:“你如实回答我,殿下到底想做什么?怎么突然间就被冠上谋反的罪名了?” 尚青书倒也没有瞒着秦婳,反正也该知道了。 “金蝉脱壳、李代桃僵,娘娘不防猜猜殿下现在的敌人是谁。” 秦婳第一个就想到了:“鲁王!” 太子告诉过她的,鲁王没死。 尚青书点头:“再猜,鲁王现在在哪里?” 金蝉脱壳,李代桃僵。 鲁王脱身之后应当是潜藏身份追杀来了神都,可李代桃僵,他能代替谁?而这个人还能对付太子。 一个身份呼之欲出,秦婳简直不敢相信。 “皇上?!” 尚青书点头:“正是,帝星暗淡,群星紊乱,皇上怕是已经遭遇了毒手,而且接下来定然是天下大乱。” 秦婳被震惊得有些懵,这也太儿戏了。 鲁王能假死还说得过去,可帝王还能被杀了代替,简直荒谬。 这些人的能耐已经不是出乎意料了,简直骇人听闻。 “那……殿下呢?他现在准备怎么做?” 尚青书握紧折扇,眺望东方:“殿下是储君,责无旁贷,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责任。” 责任?秦婳认识这两个字,但用在太子身上,怎么就那么奇怪? 不过现在太子失忆了,正经起来倒是有点儿太子的样子。 秦婳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皇权这场大戏可真是千载难逢,也高端到她无从插手。 而就在她沉睡的这七日,外面已然天翻地覆。 太子谋反之事板上钉钉,废太子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二皇子楚河翰为了跟四皇子楚舟澜争夺空出来的太子之位打得火热。 最终还是楚舟澜技高一筹,二皇子醉酒掉入荷花池,好巧不巧被怪石戳瞎了双眼。 本来就腿脚有残疾的人现在还成了瞎子,楚河翰这辈子自然就废了。 六皇子和七皇子年岁小,但也过了十六岁了,自然也是有力的竞争者。 可六皇子却突然被人揭开了身份,原来六皇子早就死了,现在的六皇子是韩嫔为了稳固地位抱来的宫女的女儿。 为了不露出破绽,韩嫔总是让六皇子装病,常年病弱不见人。 本以为万无一失,却不知早就被人发现了,只等关键时候击垮她。 七皇子倒是机灵,眼瞅着不对,赶紧躲了起来。 眼下所有人都倒下了,能成为新太子的自然就是楚舟澜了。 朝堂之上隐隐有呼声,只等废太子被抓回去正法,立刻就能拥立楚舟澜上位。 而就在楚舟澜做着太子美梦之时,楚云绛杀了回来。 都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悄无声息的躲过重重守卫,带着一群人出现在金殿之上,当众剑指帝王。 “皇上,来人,快来人救驾!” “竖子尓敢!那可是你亲生父亲!以下犯上、妄图弑父,你就不怕天打五雷劈吗?” “太子莫冲动,可不能杀皇上啊,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一众朝臣,骂得骂,劝得劝,一众禁军持刀虎视眈眈。 楚舟澜站在众人之前,在这么紧张的氛围中,他却激动到手在微微颤抖。 太子最好杀了宣帝才好,太子杀了宣帝,而他为宣帝报仇诛杀太子。 他哪儿还用去争什么太子之位?到时候直接就可以坐上那把龙椅,他就是新帝。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太子怎么还不下死手,现在不杀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父皇啊,你走好,儿臣一定会为你报仇,也会守好楚家的江山的。 楚舟澜激动得红了眼,但上面的情况却并没有如他所愿演下去。 太子都懒得跟人废话,直接将特质的药水倒在了宣帝脸上,倒了之后,他甚至都不钳制宣帝了,直接把人推到大臣中间。 “诸位好好看看吧,这坐在龙椅之上的到底是谁!” 被推下去的人倒也有骨气,没有怂到遮住脸不敢见人,可那张脸展现出来才更是惊吓。 “鲁……鲁王爷?” “怎么是鲁王?皇上呢?” “真的是鲁王?他不是死了吗?” 一群人被吓得不轻,鲁王现在穿得可是龙袍,这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皇帝变成了鲁王,那真正的宣帝呢? “鲁王爷,你想做什么?为什么冒充皇上?你把皇上弄哪儿去了?” 鲁王显然是懒得回答这些人的废话,他的目标只有那个刚刚离开的椅子。 他俊朗中带着几分沧桑的脸上是沉冷坚决:“云绛小太子,你的本事让叔叔刮目相看,但也仅仅如此了。”抬手一挥:“就地格杀!” 第163章 人心肮脏、人性如此 一个本来平平无奇的早朝,却状况百出,各种反转,其精彩程度,便是那些五六十岁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大臣也震惊不已,生平仅见。 太子谋逆,剑指帝王,父子相残已经是大戏了,接过帝王还是假的。 真帝王生死不知,假帝王竟是那已经被枭首的鲁王?! 一时间让人分不清谁才是乱臣贼子,然后鲁王和太子打起来了。 这位造反失败被枭首的鲁王,势力竟然已经渗透了整个半个朝堂。 朝臣一呼百应就算了,就连禁军也听他号令。 为数不多的清正朝臣顿时满眼绝望,如此朝堂,没有法纪、没有君威、没有礼法。 乱臣贼子登了明堂,帝王天威扫地,这个朝堂要完啊。 而太子和鲁王已经杀红了眼,最开始两人还是站在侍卫后面遥遥对峙,任凭底下的将士厮杀。 也许是血腥激起了杀性,两人看着对方,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越看越窝火,然后同时拔剑,硬生生从中间杀出一条路来,终于见面,迫不及待的就将杀招往对方身上招呼。 也是这时众人才震惊的发现,鲁王和太子的功夫都非常的厉害,杀气凌厉,卷起的罡风似乎都能杀人。 鲁王狞笑:“太子侄儿你可真是让本王惊讶,够聪明、够狠绝,叔叔真是太喜欢你了,可惜了……你必须得死在这里。” 一山不容二虎,鲁王怎么会留下一个这样强大的威胁。 太子也脸上杀意也毫不掩饰:“王叔早就该死了,可是不满意自己的埋骨之地?也是,对你这样的乱臣贼子来说,死在金銮殿之上确实比战场风光多了。” “王叔放心,你死了,孤一定给你准备一口上好的棺材,让你风光大葬。” 鲁王:“侄儿有心了,但这好棺材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 两人越打越激烈,金銮殿中间空出一大片场地给他们发挥。 看得出两人的功夫不相上下,但太子到底要年轻些,持续打下去,鲁王不一定是对手。 鲁王的爪牙看得着急,楚舟澜也看得着急,他迫切的等着两人两败俱伤。 不对,应该是太子死,而鲁王重伤。 太子要是活着,他这皇位怕是没办法名正言顺的登上去,只有太子死了,他再出手诛杀鲁王这个乱臣贼子,不但能得到皇位,还能在一开始就得到一份功绩,帮他彻底坐稳皇位。 眼看着鲁王受伤落了下风,楚舟澜掌心都掐出血来了。 恰好一个士兵被砍断了手,断臂和刀一起飞落到他面前。 他着魔一般的捡起那把刀,眸中充血,一瞬不眨的盯着太子。 他看准机会,在太子被鲁王一刀打退过来之时,憋足了全身的狠绝,一刀刺向太子后背。 突然,一把长剑挡住了他的刀,同时将他的力道引向了鲁王。 “四殿下想要帮忙可要找准方向,乱臣贼子在那里!” 是曲瑯! 楚舟澜都来不急想曲瑯为什么要帮太子就和鲁王面对面了,然后就被杀红眼的鲁王一刀杀了个对穿。 而就在这不到两息的空隙,太子鬼魅一般来到了鲁王身后,一剑自心口贯穿鲁王前胸。 鲁王刚刚把刀从楚舟澜手里抽出来,整个人就被穿心一剑杀得没了反抗之力。 “噗呲!” 长剑抽出来,鲁王的身躯踉跄了一步还未倒地,下一瞬带着血光的剑锋携凌冽杀气而来。 鲁王最后的意识只看到血光一闪,死死瞪着眼,死不瞑目。 “咚!” 被削掉的头颅重重的落在地上,沉闷的声音格外的震耳欲聋。 “鲁王死了!” 曲瑯一声高喊,正在厮杀的两边人马瞬间停了手,然而暂停只是一瞬,下一刻再次反扑,将鲁王党羽尽数拿下。 后宫听到消息的太后急匆匆的带着人冲了进来,一到门口,看到的就是鲁王人头落地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傻了。 不顾刀光剑影就往里冲,眼泪直流,惊慌无措:“不……不……儿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刺破云霄,那是一个母亲绝望的呼喊。 太后捧起鲁王的头颅,死死抱着,抬头恶狠狠的瞪着太子,那泪眼中是刻骨的恨,淬着毒,恨不得将太子千刀万剐,眼中更是淌出血泪来:“太子……哀家要你给吾儿偿命……” 太后嘶吼着,可情绪太过激动,吼完就直接晕了过去。 鲁王是乱臣贼子,但太后也是宣帝的母亲。 身为孙子,太子不能对太后做什么,更别说杀她。 不过现在的太后对他威胁不大,犯不着当众杀祖母。 抬手:“把太后送回去。” 太后被带走了,金銮殿之上大局已定。 谢阁老等人似乎已经看到了太子坐上了龙椅,表面上惊魂未定,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一群老狐狸已经想着如何刮分新朝局的势力了。 然而其他人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必然是拣不到便宜的,自然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分肥肉,立刻就有人站出来询问:“太子殿下英明神武、诛杀逆贼,乃是我朝之福、百姓之福,眼下乱局已平,逆贼伏诛,也该让一切回归正轨了,不知皇上现在在何处?” 皇帝生死不明,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太子就这么登上皇位。 谁知道太子会不会救了皇帝,然后把皇帝囚禁起来,或者干脆悄无声息的杀了,以此谋夺大权。 楚云绛拿着帕子慢悠悠的擦拭着剑上的血迹,看着剑身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模样,嘲讽的扯了扯唇角:“这话你们该问鲁王,孤怎么知道?” “可是鲁王已经死了!” “太子刚刚该留鲁王一命,最起码得将皇上找出来啊。”有人假模假式,忧心忡忡。 “还是说太子殿下根本没想过……” 这人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都说不下去了。 但他的想法却没人不懂,现在没有皇帝,正是太子即位最好的机会,太子怕是根本不想找皇帝。 人心肮脏、人性如此。 “铿!”太子剑尖指着那人,杀气铺面而至。 那人只是个五品言官,也就嘴皮子功夫厉害,直面这骇人的杀气,整个人都吓傻了,双膝一软,没出息的直接跪倒在地。 第164章 这简直是噩耗 太子的剑尖缓缓移动,指过另外三人:“你们四个,即刻起专门负责寻找皇上,从今日开始,孤每日杀你们族中一人,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停止。” 几人傻眼,双双跪地,惶恐哀求:“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臣等知错了,求太子殿下饶命啊……” 谢阁老本来老神在在的站在旁边算计着,但这三人中有两个是他的门生,不得不开口接话:“太子殿下,他们不过是关心皇上,故而询问,还请太子殿下收一收戾气,莫要滥杀无辜。” 瞧,便是这个时候,也是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想要说教一番。 文学大儒谢家、门客三千、桃李满天下,皇后母族、太子外家,而太子即将成为未来的帝王。 比起因为厮杀不断减少的皇族,谢家人丁兴旺,人脉庞大,更像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谢家有足够的实力,自然底气十足,比起跟新帝叫板,他们的态度更像是训斥不懂事的后生。 哪儿还有什么君臣?不过是野心膨胀到最后的一丝丝克制罢了。 太子没有回答,似是不想搭理,那谢阁老顿时不满蹙眉,张口就想训斥,却不想刚好一个士兵拖着一个鲁王乱党的尸体从他旁边出去,那人竟然还没死透,被拖拉之后清醒过来,一把薅过地上的刀,狠狠一刀砍在了谢阁老的大腿之上。 “啊啊啊……” 这一声惨叫可比刚刚装模作样的劝说真实多了。 那士兵可真不是太子安排的,确实是鲁王的人。 甚至那士兵的神志都不是很清醒,身受重伤,只有最后厮杀的意识,刚刚清醒一点,本能的就是找兵器厮杀。 而站在那里的谢阁老,好巧不巧撞到了刀口上。 太子:“……”这可不关他的事儿。 谢阁老被一刀砍到了大腿,直接砍断了骨头,甚至腹部还被拉开了一大条豁口。 虽然不是太子下令动手的,但有谢阁老这个前车之鉴,在金殿这些尸体没有清理干净之前,怕是没人会上前劝说太子了。 太子也并未着急忙慌的登基,直接宣布,在未找到皇帝之前,他不染指皇位,安排好人手之后,不知道从哪个旮旯把七皇子揪出来代替监国。 而他,因为跟鲁王打斗身受重伤,自然是要好好修养一下才行。 七皇子:“……” 这并不是自己这个小可怜被抓壮丁的理由,而且他都躲得那么严实了,太子是怎么准确捉到他的? 细思极恐! 皇帝是假的,那太子的罪自然就不成立,太子依旧是太子。 在太子妃离开之后,太子府所有人被下了狱,今日之前还有人想着从中占点儿便宜,但现在只恨自己不能长个三头六臂,能飞速将太子府的人送回去。 太子成事的消息传来,秦婳自然也能光明正大的回府了。 太子能成事,秦婳倒是不意外,他的本事一直神鬼莫测,储君和君王一步之隔是天堑,但都是权力旋涡最中心的人。 能在群狼环伺之下活得好好的,哪儿是等闲之辈? 也恰恰因为他对自己能力自信,所以才不用挑选那些大家族的千金贵女当太子妃,以此获得助力。 而她这个太子妃,也确实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自己愿不愿意帮忙是一回事,别人不需要自己帮忙又是一回事。 太子将她排斥在他的大计之外,仿佛也将她排斥出了他的人生,也或许她从未走进他的人生,尤其是现在他还记不得她。 秦婳没有直接回太子府,放弃了马车,步行走在神都的街道上。 街上人来人往,百姓脸上并无多少惶恐,太子将战争控制在宫中,百姓并未被波及就结束了,直到此刻,也不过是听到宫中出事的只言片语,不明真相。 秦婳漫无目的的走着,霍栎骑马出来找到她,林满月他们已经被放回去了,受了点儿惊吓,并无大碍,他们更担心秦婳,毕竟那天秦婳可是一直吐血出去的。 这么多天杳无音讯,都怕秦婳已经死了。 霍栎和程襄他们都做好了杀进宫中就秦婳的准备,可一直没查到秦婳的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果然,他们等到了太子胜利,也收到了秦婳活着的消息。 霍栎看到活生生的秦婳自然高兴,随即又皱了眉头,将一封信递给秦婳:“这是黑龙关送来的,你有个心里准备。” 心里准备? 秦婳心口咯噔一声,展开信纸,快速浏览内容,整个人脸上也越来越难看。 这简直是噩耗!! 太子被问罪,秦家定然被牵连,不过假皇帝的人还没到就半路被杀。 边关遥远,皇令未达,这倒是没太大的影响,但是军中出了叛徒,夜里火烧军营,还打开了城门,与关外早就集结的敌军里应外合。 黑龙关迎来一场血战,战争打了两天两夜,敌人援军一波又一波。 虽然最终还是险胜了,但黑龙关死伤三万余人,元气大伤。 更雪上加霜的是粮草被烧了,药材也被烧了。 也就是说现在黑龙关所有将士都在用命扛,而这消息已经是六天之前的,现在情况怕是更遭。 食不果腹,伤病无药,还要警惕敌人的反扑。 “我爹呢?他怎么样了?”这明显是曹军师的亲笔,但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提秦炬,这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秦婳都是靠曹军师和秦墨的信件了解秦炬的近况,他们每次都不可能落下秦炬,怎么这次这么大的事情,反而对秦炬只字不提,连报平安都没有。 霍栎只得将另一封信拿出来。 “这是给大哥的,我截住了偷偷拿来。” 事儿虽然办得不对,但他心里向着的是秦婳这个老大,自然不可能瞒她,而且这事儿她必须得知道。 秦婳快速展开,看完之后手都抖了。 秦炬被奸细背刺,身受重伤还从城墙上掉了下去,现在只剩一口气了。 “这样的事情他们竟然还想瞒着我?这都是第几天了?” 黑龙关送信到神都,用最快的海东青也得飞两日,这信怕是不止两日了,那秦炬现在…… 第165章 帝王孤寡,本该如此 “准备行装,半个时辰后出发。” 霍栎点头:“明白。” 秦婳必然是要回去的,而且还得带人回去。 压住心口的闷痛和焦急,秦婳赶紧回了太子府,太子已经从宫中回来,正在上药。 两人势均力敌,鲁王拼死相博,怎么可能让太子全身而退。 太子身上伤口不少,早就流血潺潺,不过是深色衣服遮盖,让人看不出来罢了。 秦婳第一眼看到那伤,心口针扎一样痛,但是一抬头,太子那沉静淡然的眼眸,瞬间拉回她的神志。 他现在对她是没有感情的。 极力忽略心口的酸痛感:“殿下可知道黑龙关发生的事情?” 太子点头:“知道。” “那你……”可有做什么安排? 话到嘴边,秦婳又给咽了回去,看着太子那毫无感情的样子,什么都不想问了。 “我爹重伤,命悬一线,我要回去看他。” 说完又看了看太子的伤势,不忍敛眸:“殿下好好养伤。” 秦婳只是回来看他一眼,然后拿上自己的兵器出发,她走得干脆,从进门到跟林满月他们交代好离开也不到一刻钟。 伤口包扎好,太子缓缓起身将衣服穿上,声音微凉:“不过是没了记忆,往昔恩爱皆如尘烟,形同陌路。““帝王孤寡,本该如此,极好!” 侍候一旁的惊蛰心口一紧:完了!太子殿下肯定是生太子妃的气了。 可他们这些侍卫杀人是一把好手,其他可就不行了啊。 尚青书,对,那狗军师肯定知道怎么办。 尚青书被拉来了,听说太子妃走了还挺意外。 “殿下你没告诉娘娘吗?” 霍家兄弟收到消息时他们也收到了,虽然当时还在蛰伏着等待时机对付鲁王,但也不是没有作为。 太子已经下令让人去帮助,还派去了医者,刚刚才收到消息,一切稳定下来了,秦炬也保住了性命。 太子妃其实不用回去都行。 太子冷漠的站到窗前:“她要走,孤还有什么好说的?” 尚青书拿折扇抵了抵眉心,脑壳痛,殿下现在的情况虽然不影响大计,但没了跟太子妃相处的记忆和感情,整个人高冷又别扭。 也不能说没有感情,这要是心里没人家,至于生气吗? “既然不想她走,总有办法把人留下。” 太子不悦冷哼一声:“走了才好,省得碍事。” 尚青书讪笑:“……”这话有本事当着太子妃的面说,看她那一米八的长刀给不给你砍过来就完了。 太子这个主子傲娇高冷,他们这些属下也没有办法,就看太子什么时候后悔。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皇位这个问题,只要太子一天没登基,这事儿就有变数,还有得磨。 国不可一日无君,寻找宣帝的事情是现在的重中之重,但是兵马司的人差点儿把整个神都都番过来了,也没找到宣帝的消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没人知道宣帝是什么时候在哪儿被人换了,没有线索,如何寻找? 一眨眼四天过去了,朝中越来越乱,终于有人站出来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恭请太子殿下登基,以安社稷!” 不管宣帝是死是活,现在至少得有个君王坐在上面,不然不成样子啊。 至于宣帝要是活着回来新帝如何自处,那可就不关他们事儿了。 太子当储君多年,自然是登基为帝的第一人选,但事情又怎么会那么顺利? 太后在悲伤了几天之后居然重新振作起来,拖着虚弱的身躯,强势的表示,太子德性有亏、残害兄长、不学无术,手染兄弟鲜血,残暴不忍,不配为帝。 她以太后之名,支持七皇子楚云歧登基。 此言一出,那些跟太子不对付的人立刻响应,或者说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打算,现在又得了太后支持,那就完全不输太子这个天然储君的身份。 他们要争,太子也不急,只问了楚云歧一句话:“老七,你要与孤争吗?” 楚云歧想吗?当然想。 皇家子弟,谁没点儿野心,谁不想当皇帝? 可想想所有的皇兄,想想大殿之上被斩杀的鲁王,前一个野心勃勃的四皇兄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 他是想当皇帝的,但是他不敢。 太子就是疯狗,他现在还能活着,完全是因为自己对他没有威胁,现在被推到了太子对面,那他就是敌人。 太子的敌人……都没好下场。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顾不上颜面,双膝跪地,叩首:“臣弟恭请太子殿下登基,以安江山社稷。” 太后差点儿没气疯:“楚云歧,你做什么?你还有没有点儿骨气?哀家给你做主,你怕他做什么?” 太后这几日以泪洗面,身子消瘦,真的是骨瘦如柴那种,脸色惨白,双眼红肿充血。 恶狠狠的瞪着楚云歧,整个人就仿佛那要来索命的鬼一般。 “你给哀家站起来,站起来!” 任凭太后怎么喊,楚云歧跪着不动,活生生把太后气得再晕了一次。 太后被架着走,但太子还是没登基,依旧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找到宣帝,再说下文。 至于他们说的朝堂不安,江山不稳,太子看起来是在乎这个的吗? 七皇子不争气,太子又强势坚决,朝臣们也没办法,只能一边跪求太子登基,一边到处寻找宣帝,掘地三尺,恨不得茅坑都捞几遍。 所有人找得心力交瘁,觉得宣帝可能早就被送到不知道那个山旮旯离去喂野兽了,宣帝出现了。 准确的说,是宣帝的尸体出现了。 已经有些腐烂发黑的尸体,出现在一处无人的偏殿里,但确实是宣帝没错了。 宣帝已死,太子爷强势把控朝局,局势已定。 宣帝灵堂设在安灵殿,旁边偏殿里停放着鲁王。 鲁王本来是罪人,但太后坚持设灵堂,朝臣们想着人都死了,倒也没有跟太后争。 太后现在每天昏迷一次,连床都下不了,听说宣帝的尸体找到了,硬生生的撑着自己起来。 宫人用步辇抬着太后来到安灵殿,太后被搀扶着颤巍巍的去看宣帝的尸体。 棺椁里放了冰块,但依旧恶臭不止,太后坚持上去看了一眼,然后就让人扶着出来了。 站在主殿门口,左边是自己的大儿子,右边是自己的小儿子。 突然悲从中来,她到底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要让她亲眼看到两个儿子死在眼前。 “苍天……无眼呐……” 绝望悲鸣,不甘,愤怒,突然怒火攻心,一口血吐出来,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下。 “太后,太后!” 一群人连忙去扶,有人试探了一下鼻息,悲伤道:“太后……太后薨了……” 第166章 鼠辈,竟然还妄想成仙? 帝王死了,太后死了,朝中皇子更是死的死残的残,这个时候就必须要一个新帝来稳定朝局,否则必然天下大乱。 宣帝找到了,也死了,那现在太子不登基都说不过去了,可不管朝臣怎么劝,太子都没有想要登基的迹象。 古往今来,就没见过登基这么不积极的太子。 “老师确定他真的会将皇位给我?” “不过是最后的不甘罢了。” 代替太子监国,楚云歧批改奏章直到深夜,此刻侍候的太监都扛不住困意昏昏欲睡,唯有他还坚持坐在位置上提笔写奏折。 许是批得多了,他真有种自己已经是君王的责任感。 江山、百姓、朝臣,都肩负在他身上。 他自幼刻苦学习,从不懈怠,文武兼备,从不曾用阴谋手段残害过一人。 老师说他并非雄才大略的帝王,但一定是贤德仁善的明主,是天命的帝王。 不用争、不用抢,大势所趋,天命所归! 楚云歧正在为自己的皇权事业奋斗,兢兢业业的批阅奏章,突然,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半边天际被照亮。 “走水啦,走水啦!南星楼走水啦!” 呼喊声很是遥远,但很快嘈杂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皇宫。 楚云歧也顾不得奏章,连忙起身出去,看到南星楼被火光包围,眉头紧蹙:“今夜何人当值?” “启禀殿下,是赵统领。” “让他赶紧去救火。” “是。” ---- 南星楼被火焰包裹在其中,整栋楼被泼了火油,火蛇凶猛,没人敢靠近。 “国师呢?” “国师还在楼里呢。” “那还愣着干嘛?快救火啊。” 南星楼的最顶层,火焰已经吞噬了窗棂殪崋,白发国师缓缓将一颗丹药放入口中,徐徐咽下。 映着火焰的眸子看向身侧持剑的青年,一袭龙袍尊贵,正是当朝太子殿下。 元尘那悲天悯人的神态多了几分慈祥,像是看着一个的孩子:“就这么恨贫道,竟是要同归于尽?” 太子目光森冷映着血色,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和杀意:“孤可不会与你死在一处,晦气!” 元尘笑意微顿:“那你这是何意?” 太子眉眼微敛,满眼讽刺:“你又为何束手就擒,又是准备算计什么?” 元尘:“一切自有天命,贫道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 太子冷笑:“道家修仙,夺的是天地灵气,讲究的是与天争命,国师竟然倒着修,怪不得只能是个不成器的半吊子。” 太子话落,元尘的脸也沉了下来,难得的出现怒容。 他自幼问道,是道门公认的天才,后来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到三十岁就接任了师父在钦天监的官职,后来更是深得帝心,亲自教导出了宣帝,扶持两代帝王,得国师之尊荣。 要说这天下,他自认道家本事第二,怕也没人敢称第一。 现在道教之中,谁不以他为尊? 太子竟然说他是不成器的半吊子,他如何不怒? “狂妄小儿,口无遮拦,贫道不与你计较。”到底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心性还是能稳得住的。 太子回敬:“区区道人,在孤面前也敢自命清高?” 一瞬间,剑拔弩张。 明面上之前两人算得上是毫无干系,这是他们第一次对峙。 实际上暗地里早已经生死相搏无数次了,不过以往都是太子被各种阴谋诡计算计,艰难求存,这一次却是太子主动出击。 太子剑尖在地面划过:“孤没那么多闲心陪你吵架,今日只是来问你个问题,孤当真是鲁王之子?” 元尘挑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并不影响你成为夏朝的帝王,胜者为王,血脉重要吗?再说鲁王也是皇室子嗣,你是他的孩子还是宣帝的儿子有区别吗?” 太子:“当然有区别,鲁王是你跟太后所生的野种,他也配称皇帝子嗣?” 元尘:“那你想要一个什么答案?贫道说你是宣帝的孩子,你信吗?可你若是鲁王血脉,你亲手杀了生父,现在又准备亲手杀了我这个祖父?” 太子冷静的看着这个看起来不到四十岁,实际上马上就要七十岁的国师,他才是搅乱了夏朝天下的黑手,他与太后苟合,生下的儿子冒充皇室血脉。 暗地里发展势力,贪污敛财、私自藏兵、发展势力,让自己儿子谋反,搅乱天下,残害皇子、逼死帝王。 他才是最该死的! 而最让太子恶心的是太子竟然查到自己是鲁王的孩子。 皇后对太子不亲近,只因当年她听说自己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性命,可等她醒来,孩子却活生生的躺在身旁。 所有人都告诉她孩子就是她生的,可皇后却总是怀疑自己的孩子被人掉包,甚至滴血认亲与太子血脉相融她也解不开这个心结。 所以,其实皇后的猜测是对的?太子当真不是她的孩子? 查到这个消息,比他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生活那三个月还要让他崩溃。 他绝不可能是鲁王的孩子。 他心里如此的笃定着,可那种自我厌弃的心里却没有因此减少哪怕一分。 都该死,所有人都死了就好了。 管他国师还是鲁王,管他宣帝还是皇子兄弟,都死了,都死了就干净了。 元尘笑开,倒是一副看破生死的样子:“既是来杀我的,为何还不动手?” 太子望着火焰吞噬了窗口朝他滚滚而来,他身上的气息却冷沉了下去。 “你为什么非要让自己的后代代替皇族成为帝王呢?” 元尘刚要开口,太子打断了他:“有人告诉孤,你师父临终之前为你算了一卦,算到你寿数七十而终,你有驻颜之术,求长生之道,自然不甘有限的生命,所以机关算尽,谋求成仙之道,或者向天借命。” “让自己的后代子孙成为皇帝,窃取国运和龙脉灵气,以此为媒,达成你的目的。” “所以,一个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束手就擒?” 话落、剑出! 一剑枭首,剑尖划过他的脸,脸上的人皮裂开,赫然是那国师座下童子的容貌。 “呵!” 贪生怕死的鼠辈,竟然还妄想成仙? 第167章 以杀破局,以杀固权 楚云歧赶到南星楼下,刚好看到一道身影自楼顶一跃而下,踩着几根主子为支点,在火光中几个纵跃便翩然落地。 看清来人,他连忙上去:“皇兄!” “轰!” 南星楼突然垮塌了一半,救火的人也不敢靠近,直到半栋楼体完全落地才敢上去洒水救火。 楚云歧这才想起关心太子:“皇兄怎么会在那楼上?国师呢?” 太子抬袖:“从此夏国再无国师。” 看着太子离开,楚云歧急忙追过去:“皇兄,皇兄……文武百官还跪在金殿外面呢,已经昏迷了好几个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都好几天了,再没皇帝登基,天下一定会大乱的。 太子停下脚步,火光跳跃在他后背,锦服上的龙跳跃腾飞,宛如活过来一般,而他面对的却是那如深渊一般的无尽黑暗。 “也该有个结果了。” 这妥协一般的语气,听得楚云歧心口一颤。 这是终于做下决定了吗? 跪地七天请求太子登基的朝臣终于等来了太子爷的答复,第二天一早,看到了身着龙袍的太子爷坐在了龙椅之上。 “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喊声一路传出去,震撼山海。 跪在所有人前头的楚云歧不甘的弯下背脊:为什么?为什么最后太子皇兄自己当了皇帝?不是说他厌恶皇权吗? 为什么?老师你为什么骗我? 相比一群人满心算计,太子就显得精神恹恹,明明是坐上了帝王之位,却好似是被赶鸭子上架一般无奈。 而太子也很快让这些朝臣明白,他们费劲心机求来的到底是怎么一个暴君。 办事不行,杀人! 言行不当,杀人! 心情不好,杀人! 看不顺眼,杀人! 不过三日时间,自金銮殿到诏狱的路都被血水染成了暗红色。 最开始死的是宫人,后来是朝廷官员,最后连内阁阁老都没能避免。 谢阁老拖着重伤的身体前来劝谏,结果直接皇帝直接拿出谢家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残害无辜的证据,直接来了个抄家流放。 按理说新登基的皇帝正是需要势力支持,以求坐稳皇位,且历来王谢梁家都是他们拉拢的对象,谁能想到新帝登基居然直接就刀了谢家。 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啊。 谢氏一族庞大无比,权力直逼皇帝,甚至在文官中的地位比皇帝还要德高望重,更别说一个年轻帝王,那更是毫无可比性。 早上抄家的圣旨发出去,下午宫门口就被围了,威逼帝王收回成名,甚至还写好了上千名学子签名的请愿书。 谢家是无辜的,谢家是文人泰斗,不该被如此对待,否则会让天下学子寒心。 然而太子会怕? 大理寺卿将公堂搬到了皇宫门口,当众开庭审案,一桩桩一件件,有理有据,证据确凿,审完之后,当众斩首。 杀人不算,还将谢家敛财的账本拿出来读给世人听。 用实打实的证据,狠狠的撕下了谢家清贵文人的遮羞布。 三天之后,再无一人跪在宫门口,谢家灭亡已成定局。 谢家之后,朝堂人人自危,众人绞尽脑汁想着能掣肘新帝的办法,猛然想起还有个皇后,然而等他们找去的时候,皇后已经疯了。 在得知皇帝是鲁王冒充的那日皇后就精神恍惚,后来看到了宣帝的尸体,整个人就彻底崩溃疯癫。 皇帝换了人,而这人还跟自己睡了一个晚上,皇后定将被千夫所指、遭世人唾骂。 一国之母背上这样的污名,要么疯,要么死。 --- 劝说无望,局势就更加吓人。 谢家之后,身为姻亲的樊家毫无疑问的遭了罪,而且太子现在也不无故杀人了,各种证据摆上来。 一桩桩一件件,看着就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普通人莫说做了,想都不敢想。 若说之前杀谢家人世人还觉得谢家冤枉想要求情,那樊家就是人人喊打,杀得大快人心。 这一刻,那些当局者迷的贤能智者终于窥到了真相。 “咱们都小看了皇上了啊。” 以杀破局,以杀固权。 滥杀无辜是暴君,可有理有据的斩杀奸佞,杀得让百姓心服口服,那是威严、是帝王威望。 新帝以一种霸道强势的铁血手腕,将世家组成的权力中心生生的撕开了一条口子。 虽然对拥有权势的世家不友好,但他确实做到了一个帝王该做的。 铁血手腕、重权出击,将世家威望击碎,重塑帝王威严。 这该是一位可以改变国运的帝王。 “骗子!” 楚云歧一把掀翻自己的朝服,满脸怒容。 说好的要把皇位给他的,可他自己却稳稳的坐住了皇位,还想做一个大权在握的帝王。 呵!他配吗?一个血脉肮脏的野种! 奴役他,命令他,戏耍他,还平王?要他一辈子甘于平庸? 简直可笑,明明他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夏朝未来的贤明君主。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老师说过的,他是天命之主,得天庇佑,做什么都会心想事成,现在他只是拿回本该是自己的东西而已。 他一个人是斗不过楚云绛的,他得找帮手。 “四哥,四哥已经醒了,肯定恨死了楚云绛,还有二哥,对了,还有闻贵妃、钟贵妃……“这么多的帮手,简直老天爷都在帮他。 那老师对楚云歧说的话已经深入他心,他深信不疑,俨然已经将自己带入皇帝的位置。 野心膨胀到了极致,已经没有理智和道理可言,他要皇位,眼里也只剩皇位了。 这一夜有太多人无法如水,包括当朝新帝。 尚青书处理公务处理得睡着了,猛然惊醒,差点儿被一堆奏章给淹了,赶紧将奏章扶住摆好,就看见新帝站在窗口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 尚青书扯了扯嘴角,一时间竟是只有满心的无语。 说他对太子妃无情吧,他这副样子简直像极了望妻石。 说他有情吧,可他现在根本不记得那些事儿,哪儿来的感情? 就……太复杂了,说不清。 第168章 皇后娘娘厚爱,朕岂敢不从(完结) “大将军威武!二将军威武!” “少将军威武!” “我军必胜!” 黑龙关,一阵欢呼声响彻天际。 只因秦家的二少将军和三少将军带着大军一路杀到鸮族老巢,将鸮族王室尽数捉拿。 鸮族也因此战元气大伤,之后想要再来骚扰,怕是得好几年了。 好几年的太平,那真是想想都美啊。 而严家那边的尧山关也守住了,虽然伤亡惨重,但到底是熬过一劫。 朝中新帝的事情暂时没有影响到边关,甚至粮草按时送达,这大概是边关所有将士最开心的时刻了。 秦墨大手一挥:“煮肉、上酒,今天晚上,咱们好好庆祝!” “好!” 秦墨被人簇拥起来,直接往天上抛,抛得太高了,还吓得他哇哇叫,惹得大家齐齐嘲笑他。 秦婳入了大帐,将身上的铠甲一件一件脱下。 铠甲上沾满了鲜血,这场厮杀很是惨烈,但结局是喜人的,这边关又能安宁很长一段时间了。 秦婳去看秦炬,秦炬还躺在床上,伤势过重,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伤可没那么快好,以后能不能上战场都不一定。 不过秦炬已经培养出了秦卫、秦墨和周峰他们,加上这次胜利证明了他们的能力,黑龙关交出去,他也能退下去好好休息休息了。 秦婳一进去就看到秦炬正要起身下地,吓得她连忙快步过去:“爹,你怎么起来了?” 秦炬借着秦婳的力道坐起来,虽然疼得吸气,但躺了这么久,还是坐起来舒坦。 “听着外面震天的喊声,实在是躺不住了。” 秦婳失笑:“您这伤势要静养,早说让你回瀛洲,你非得在这儿,到时候伤口裂开了又得遭罪。” 秦炬不以为意,还笑得很开心:“我必须要在这里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虽然没能亲自上阵杀敌,但你们让我很欣慰,江山代有人才出,本该如此!” 自己教导的孩子有了独当一面的本事,如何能不欣慰? 不过秦炬笑着笑着笑意就淡了,还多了几丝愁绪:“婳婳,你有没有看神都来的消息?” 太子登基了,身为太子妃却远在千里之外,这不太好吧? 还是说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变数? 秦婳拧帕子的手一顿,垂敛眼眸:“看了,没什么大问题。” 太子自然没给她任何消息,写信的是林满月。 她知道太子金殿杀了鲁王,知道太子拨乱反正登基为帝,知道太子杀了好多人,现在已经坐稳了皇位。 但知道了又如何?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太子不需要她。 不需要她帮忙,也不需要她知道他的计划,甚至都不记得她了。 他的世界,她无足轻重。 她回去能做什么?接受他的封赏,当个皇后?然后将自己蜗居的地点从太子府的西院搬到皇宫的某个宫殿里去?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陪太子吃吃饭,被他黏一下,在床上侍候他。 那是天下女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却不是她秦婳要的生活。 她不想回去,可她更知道自己不得不回去。 心口传来一阵刺痛,她端着水盆出去了。 ---- 晚上庆功宴,秦婳被拉了出去,一群人怂恿着,大碗大碗的酒下肚,不可避免的喝醉了。 秦婳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回了大帐,躺下就睡,浑浑噩噩间开始做梦。 她第一次梦到了楚云绛,他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之上,一身帝王威严,不容冒犯。 那冷冽的目光扫过来,让秦婳心口一震,不敢靠近。 冷酷威严得仿佛陌生人。 是的,他们之间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就算他有了记忆有了感情,也改变不了多少事实,顶多是他更难缠,让她摆脱不了罢了。 秦婳心生退意,只想走得远远的,下一刻,一直箭从她身后射来,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箭刺入了楚云绛的心口。 然而不止如此,无数箭支射来,全部刺入他的身体,刚刚还威严的帝王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鲜血染红了龙袍,他倒在了龙椅上,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眼里有解脱,也有缱绻依恋。 他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声音微不可闻,但秦婳知道他是在喊她。 “云绛……” 秦婳回过神来,绝望的情绪顷刻将她淹没,她想去他身边,可她无法靠近。 她看到大火吞噬了宫殿,看到他彻底被火焰吞噬。 “云绛!” 秦婳猛然惊醒,浑身大汗,看着熟悉的军帐,这才明白自己竟是做了噩梦。 周身的汗液瞬间冰冷透骨,刚刚的恐惧还心有余悸。 她怎么做这样的梦?他是皇帝,身边那么多高手,而且他自己武功也那么高,怎么会坐在那里毫不反抗的被人射杀? 楚云绛那双冷漠到无悲无喜的眸子在眼前挥之不去。 秦婳也是这时才惊觉,那样的眸子似乎没有一点儿鲜活气息。 像是……像是一心求死…… 这个念头一起,秦婳就再也睡不着了,也再也放不下心来。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喜欢楚云绛的,甚至比喜欢更加浓烈。 之所以收敛情感,不过因为楚云绛不需要她,觉得自己无足轻重。 可也许他并非不需要她呢? 他对她曾经那般炽烈,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这份感情总不能是假的。 因为一个失忆就推开了他,因为不被需要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不想回去,也不在乎什么皇后之位,他做什么她都不在乎,可如果他是那样的死去……她接受不了。 秦婳起身穿了衣服,走出营帐,走上黑龙关的城墙。 一边是辽阔广袤的关外战场,一边是誓死守护的百姓亲族,而从这里到神都那般的遥远。 “阿骁!” 秦婳应声回头,是身着铠甲的周峰。 这几日一起并肩作战,兄弟相称,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周大哥怎么这幅样子,是今晚兄弟灌酒不够多?” 周峰不是个聊天的好对象,半点儿没有幽默感,连笑都不愿笑一下,一脸严肃的回答:“虽然胜利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还有敌军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秦婳都憋住了,真的,就没见过这么刻板的人,梆硬。 “不愧是周大哥,考虑周全。” 周峰走过来与她并肩而立:“我看你喝了不少酒,怎么醒了?” 秦婳:“没喝太多,睡一觉就没了,醒了睡不着,出来走走。” 周峰沉默了,周围瞬间好像都冷了几个度。 “你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儿了吗?” 难得啊,铁面无情的周将军还会问人家心事。 秦婳回头看了看他,轻叹口气:“称不上烦心事儿,不过是……不甘的挣扎罢了。” 就算她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改变不了她在乎楚云绛的事实,只要是在乎,就注定会回去。 周峰又沉默了,在战场上秦骁是少将军,他们可以称兄道弟,可下了战场,无法忽略她是姑娘家的身份,同样,也更加清楚她已经嫁人了,太子妃,不,现在新帝登基,她该是皇后了。 再多的言语都突然变得苍白,无话可说了。 良久,秦婳站直了身体,深吸口气:“周大哥,保重!” 说完就转身离开,周峰的手下意识的一抬,不知道想要留住什么,最后却也只是无力的垂下。 秦婳走了,连夜离开,拿了八百里加急的令牌,日夜兼程,不停歇的赶路。 她不知道自己在追逐什么,但她觉得自己不能停。 十天的路程,她只用了六天。 看到神都城楼那一瞬,她恍如隔世,整个人差点儿栽倒。 一身疲惫,只恨不得立刻睡过去,但她还是坚持骑马到了太子府。 林满月把人接进去,兵荒马乱的给她洗漱,等把秦婳收拾好了,林满月又落了不知道多少眼泪。 那一身的新上加旧伤,她看了如何能不心疼? 还有那两条腿,这么疯狂赶路,不要命了? 见秦婳睡着了,林满月给她打扇,让她睡得舒服些。 不想秦婳却突然间坐起来,一双眼瞪得老大了:“不行,我要进宫。” 林满月被吓一跳:“你进宫也不急这一时啊,好好休息,睡醒再说。” 秦婳不答应,连忙起身下地:“不行,我得去。” 她星月兼程可不是为了早点儿回来睡觉的。 秦婳还没有被册封,没有身份令牌是进不了宫的,但不妨碍她抓壮丁,刚好尚青书路过,就幸运的被秦婳抓住了。 尚青书都被秦婳吓到了:“太子妃,您怎么在这儿?” 这位不是在黑龙关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还有,这一身疲惫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秦婳懒得跟他解释:“带我去见他,马上!” 尚青书连忙答应:“好好好,我这就带你去。” 秦婳被一路带到了御书房,这个她从来没来过的地方。 “皇上就在里面,您进去吧。” 尚青书把里面侍候的几人都喊出来,亲自带人在外面守着。 秦婳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进去,一眼看到了坐在御案后的新帝。 一身龙袍,虽并未戴冕旒,却已然一身积威厚重的帝王威严。 他看到了她,眼里惊讶明显,但依然是没有感情的平静。 秦婳嗤笑一声,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我就知道你是这幅样子,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 她走到他对面,双手撑着桌面,泛着血丝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 “楚云绛,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那双琉璃眸中似有光芒寂灭,但他却笑了,勾了勾唇,没有温度却很不在乎的样子:“朕听到了。” 秦婳猛然伸手,一把将他揪住,直接把人扯到了桌子上,任凭奏章乱飞,她只死死的盯着他。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不知道你的谋划,也不知道你是否想过将来,可我知道你不需要我。” “你的大计不需要我,你的人生也不需要我了,我该自觉识趣的消失,从此你是帝王高座金殿,我为将军驰骋沙场。” “我不愿意来神都,婚事也是被逼的,我根本就不情愿嫁给你,也不愿意爱上你。” “不管是太子妃还是皇后我都不在乎,我想要的从来都是离开,逃离神都,离得远远的就好,这里的一切我多看一眼都难受,多待一刻都窒息。” “吧嗒!” 眼泪落下,滴在了他的手背,灼热滚烫。 楚云绛看着这个诉说着无比嫌弃语言的妻子,心里却没有一丝的不悦,反倒是感觉到一股暖流自心口开始蔓延,温暖了四肢百骸。 “口是心非。” 秦婳想打他,可舍不得。 一把将人扣住怀中,死死抱紧:“我这辈子从未有人坚定的选择我,没有谁非我不可,我总觉得自己不被需要,象那飞远的风筝,不知道想飞到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根在哪里。” “我终究是等不到那个非我不可的人,我都想就这样算了,可我做噩梦了,你说你自己找死就算了,为什么非要让我做噩梦?” 她紧紧的抱着他,埋首他的肩头,低声呜咽:“呜呜……楚云绛你这个混蛋,明明是你不要我,为什么还要让我做噩梦?” “呜呜呜!” 这一刻,所有感情奔涌而来,记忆如潮涌。 楚云绛抱紧了那哭得崩溃的人儿,浅浅一笑,妖冶横生,满眼愉悦,眼眸中荡漾波光,耐心极好:“是是是,是孤的错,孤混蛋。” 秦婳身子一僵,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微微起身,低头俯视着他,忘进那双熟悉的眸子,一瞬间所有的感情回涌。 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楚云绛,这一次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了你,你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相爱,上穷碧落下至黄泉,她生死相随。 如果不要,她就此离开,从此死生不复相见。 楚云绛哪儿感受不到她的决然,没看他堂堂帝王都被压在桌子上动弹不得了吗? “皇后娘娘厚爱,朕岂敢不从,这一生,生同寝、死同穴,绝不辜负你。” 秦婳笑了,眼泪模糊了双眼,她低头靠在他心口:“你总是瞒着我,总是不让我知道,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什么用都没有……” 一声声全是控诉,娇气得不行。 楚云绛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发丝,耐心解释:“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不想你参与那些危险的事情,我是男人,哪儿有让自己媳妇冲锋陷阵的……” “呼呼呼……” 很好,他倒是想给她解释呢,她却睡着了。 小心的将人抱起身,看着凌乱的桌案,再看看怀中睡得香甜的人儿。 皇后娘娘可真凶,以后他的日子怕是难过咯。 这样想着,心里却甜得像是掉进了蜜罐子一般。 将人抱到自己休息的地方,贴着、挨着,一刻也不想离开。 他们都分开了好久了,小没良心的,说走就走。 好不容易从那龙床上起身出来,尚青书进来汇报:“臣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太子妃刚刚入城不到半个时辰就入宫来,只是回去洗漱了一番。” “据说她回来的时候一身风尘,疲惫不堪,身上还有不少伤,怕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越说楚云绛就越是心痛了,她那状态一看就知道是疲惫过度,但听到真相还是让他感动又心疼。 她说做噩梦了,梦到他找死? 要是她不赶回来,他找不回记忆,找死也不奇怪。 真是愚蠢啊! 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找死呢? 这一身血脉是谁的重要吗?他就是他,皇权在手,至高无上的帝王,谁的血脉又如何? 那些人都下了地狱,与他何干? ----- 秦婳这一觉睡得很沉,一天一夜,用天昏地暗来形容也不为过。 猛然醒来,全身酸痛,入目所及是明黄团龙的帐子,不用想这里定然是龙床。 许是坚定了心意,她倒是没有觉得自己睡龙床不对,反倒是因此确定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所以那个崩溃哭泣、破口大骂、还威胁帝王的……果然是她…… 啧啧,丢人啦! “噗,皇后娘娘总算睡醒了。” 秦婳一把扯了被子把头盖住,装死。 只要她不承认,那个傻缺一样的人就不是她。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捞了过去,楚云绛把她连辈子一起抱入怀中。 声音都透着好心情:“饿了吧,就算想睡都要起来吃点儿,别饿坏了,要不要我喂你?” 秦婳被剥洋葱一般从被子里剥出来,无处可逃,没好气的瞪某人一眼。 “哼!” 楚云绛莞尔一笑,满眼宠溺:“好了,皇后娘娘快起来用膳,等你吃好了,想问什么,知无不言。” 秦婳其实不是很想知道那些过去的事情,总觉得是在揭伤疤,可要是不问,两人之间就永远隔着一条鸿沟,而且有些事情独自扛着会将自己逼疯,说出来了,也许就释然了。 秦婳起身洗漱,两人一起用膳,一顿饭吃完了,皇上厚着脸皮将发脾气的皇后娘娘抱入怀中,将一切娓娓道来。 “从哪儿说起呢?就从那块玉佩吧……” 小太子自记事起就察觉到了谢皇后不是很喜欢自己,从来不抱他,情绪冷漠,对他很是严苛。 但没有孩子不爱自己的母亲,小太子也渴望着母爱,所以格外珍惜与谢皇后有关的一切。 那块小老虎玉佩是谢皇后专门为他打造的,是以他格外珍惜。 他那块玉佩不是意外掉的,而是有人偷了他的玉佩,专门引他去皇宫的暗牢,那里是皇帝处置见不得光的敌人的地方,关着的都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人。 他在里面见到了一个告老还乡的大人,外面还在传皇上对那个大人多宽宏大量,被顶撞了也恩准告老还乡,可谁能想到这人其实被抓了回来,各种酷刑,活生生折磨至死。 他虽然小,但自幼聪慧,立刻明白了父皇不如表面那般仁善,他不敢惊动旁人,只能想办法悄悄的离开,最好不被任何人发现。 但是他到底太小了,而且还不会武功,在那陌生的地方,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哪儿那么容易。 他被关在里面的罪犯发现了,而且当时他穿的是太子龙服,落到被宣帝虐待的人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群人拼命想要挣脱出来,一个个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他被扯坏了衣服,却又恰巧落在禁军统领屠烬的手里。 宣帝立下的规矩,暗牢进去的人,就算是尸体都不能出现在人前。 就算屠烬认出了他是太子,却也没有网开一面,反而将他丢进了关押那些人的牢房里,任凭他被撕咬殴打。 那时候,太子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那里的。 外面说三个月,其实他都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宣帝出于什么心思把他放了出来,甚至还让他拜了屠烬为武学师父。 后来那些年,他除了学习必要的课业,时不时还会被屠烬抓到地牢里去被人折磨一番,也是在那暗牢里他遇到了鬼婆婆。 他中毒和受伤都是鬼婆婆帮他救治,而他则答应把鬼婆婆救出去。 那些年也是真的活得生不如死了,而他也明白宣帝根本没把他这个太子当回事儿。 这样的日子直到楚河翰他们陷害他,明知道他是冤枉的,宣帝还是惩罚了他。 他早就看清了现实,已经不奢望父爱了,但无故被冤枉他如何能不愤怒不甘? 尤其是楚河翰得意洋洋的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过是一场恶作剧,却差点儿让他赔上了命,他再也沉不住气,最终就是被发配佛门。 可佛门也并非善地,那里简直藏污纳垢,整个寺庙乌烟瘴气,甚至还有好男色的淫僧。 亏得他之前发展了些势力,有惊蛰他们,才能轻松的解决了淫僧,后来那两年他确实待在那寺庙里,但却暗地里培养了不少人手,开始寻找破局之法。 这一查,倒是真让他找到了有趣的事儿。 他查到了鲁王封地的异样,查到了鲁王私自藏兵,甚至顺藤摸瓜,查到了朝中那些隐藏的势力竟然跟国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查到鲁王谋反就算了,最让他接受不了的是竟然查到自己竟然可能是掉包入皇室的鲁王之子,而鲁王竟是太后和国师的野种。 他自我厌弃,一度没有求生的想法,只想着将一切毁灭。 宣帝、鲁王、国师,他不想管他们想做什么,他只想将他们都纳入棋盘,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后一起毁灭。 至少在秦婳回来的前一刻他还是这么想的。 他做到了自己想要做的,该死的都死了,剩下的也快了,他不过是在等一个结局。 他用了太多的药,应该是伤到了脑神经,所以有时候会把九岁以后的记忆忘掉,但只要他愿意想,还是能想起来的,所以后来他依旧能完成自己的计划。 不过关于对秦婳的感情记忆却一直没记起来,大概是觉得她抛弃了他,所以记忆和感情都不重要了吧。 而秦婳回来对他一番真情表白,记忆自然也跟着回来。 炙热的感情充斥着灵魂,他哪儿还记得在乎什么血脉,他只想跟她在一起,狠狠的占有她。 “元尘没有死,他应该跟老七有联系,这几日七弟暗地里联系了不少人,怕是很快就有动作。” “我想杀元尘,他必须死!而且我怀疑老七才是跟元尘有血脉关系的人。” “元尘想让自己的血脉成为帝王,通过道法向天借命,追求仙道长生,可他屡次要杀我不是作假,但凡我弱一分就得死在他手里了。” “若他真的是想让我登基为他助力,绝不可能次次置我于死地,而且我现在已经是帝王了,他却还怂恿老七夺位,明显不对。” 秦婳:“……”还真是开了眼界了,这纠葛,画本子都写不出来这么复杂的。 什么都说开了,夫妻二人的心也更近,感情自然愈发浓厚。 “别闹,我大腿上还伤着呢。” “所以朕才要给你涂药啊,乖,腿开点儿。” “……“这个流氓。 ---- 随着新帝的权力一日比一日的集中,楚云歧也越发坐不住。 想要反抗新帝的人太多,他的势力集结非常的容易,大家同仇敌忾,都不需要出力就能说服。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终于,宣帝出殡的日子到了。 鲁王是罪人,早早就埋了,太后深爱鲁王这个儿子,自然是跟儿子一天出殡。 唯有宣帝,他是被人害死的,身上并无罪名,必须得按照帝王礼制安葬。 所有王公宗亲都得来送葬,新帝自然是站在最前头,而这一天也是最适合动手的日子。 宣帝的棺椁刚刚安放到地宫,楚云歧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早就埋伏好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众人团团围住,同时又将皇帝和其他人隔开。 “老七,你这是要造反?” 楚云绛站在三米高的石碑前,高大宽阔的石碑没有显得他渺小,反而更加增添他的威严强势。 楚云歧一心只有皇位,野心战胜恐惧,他高声斥责:“四哥,你嗜血残暴、杀人如麻,怎堪为君?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楚家的祖宗基业、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 楚云绛负手冷笑:“朕不堪为君,谁堪为君,你吗?” 楚云歧昂首:“自然,我从不滥杀无辜,自会广施仁政,还天下太平。” “嗤,异想天开,就凭你?”赤裸裸的嘲讽。 楚云歧被惹怒了,死死握紧手中的剑,表情狰狞:“四哥,我本来不想闹得这么难看的,但是你非要执迷不悟就不能怪我替天行道了,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束手就擒,我就饶你一命。” 楚云绛只有两个字奉送:“动手!” 他就等着这一刻,该死的,一个都跑不掉。 “杀啊!“ “铿铿铿!” 搏命厮杀,血洗皇陵。 楚云歧这场谋反,除了让人彻底明白新帝的势力之外,还带走了不少人的性命。 后宫中几位妃子,外面几大世家,以及四皇子楚舟澜和不少皇室宗亲,都死在了这场谋反之中。 等新帝从皇陵回来,神都内又不可避免的被鲜血洗礼了多次。 太子府,秦婳将一人押入太子原来的书房:“是这个人吗?” 人是秦婳带人抓的,但是她还是有些不相信,不是说国师快七十岁了吗?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 除去一头白发之外,那长脸甚至可以称得上俊美,谁敢相信这居然是个糟老头子? 楚云绛低头看来,笑了:“确实是他,这一身仙风道骨旁人可没有。” 楚云绛发现了一个问题,他抓不到元尘,这元尘很是邪门,只要他出手,真的是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好像元尘能看到他从哪儿来一样,这人一身玄学本事,会点儿邪门的东西倒也不奇怪。 所以这一次他就让秦婳带人去试试,没想到竟然还真抓到了。 一刀划开他的脸,没有面具,真的。 元尘被太子拎了起来,扯掉他嘴里的布。 元尘大概是很久没尝过这么狼狈的滋味了,铁青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也不吭声,但眼神是想杀人的。 相对的,楚云绛却笑得开心:“现在,你往哪里逃?” “你算计得好,以为朕厌恶这一身血脉,不想登基成全你,所以会把皇位让出去。” “就算朕不想让,你还能帮助老七来抢,因为他才是鲁王真正的儿子,拥有跟你一样血脉的人,朕说得对吗?” “至于朕,你误导了我,在之前我丢失些记忆的时候还信以为真,其实并非如此。” “我确实不是皇后亲生,但当年谢家表姑来宫中看皇后,意外与先帝有了肌肤之亲,回去之后就怀了身孕,这个表姑嫁给了探花郎王谦,刚刚成婚就怀孕,不到六个月,早产身亡。” “而那个孩子就是朕,你用朕替换了皇后的死胎。” 元尘倒是真的有些吃惊了:“你倒是真有点儿本事,这些都查得出来,贫道小看你了。” 说着不免泄气:“鲁王死了,云歧也死了,贫道失败了。” “你知道贫道时日无多,七十岁生辰就是死劫,算算也只有十来天了。” “贫道还有一心愿未了,想回出生的地方看一看,皇上放我回去,让我落叶归根,我将剩下势力名单交给皇上如何?” 那些势力埋藏得深,查不出来就是毒瘤,会给帝王带来很多的麻烦。 用那些换他十天寿命,不亏。 楚云绛却只是挑了挑眉,一剑直接穿过了元尘的心口。 “朕不信天收更愿意自己动手,元尘你一生算计就为了渡你的寿数,你可曾算到,你的死劫是朕?” “你……” 元尘死了,死不瞑目。 一直想着自己七十岁会死,为此机关算尽,却没想到自己七十岁都没活到,提前应劫了。 “拉出去烧了,将骨灰扬到马路口。” 挫骨扬灰,万人踩踏,永世不得超生。 还想成仙?那就让你连鬼都成不了。 ----- 了解了心结,楚云绛直接将剑一丢,牵起秦婳的手:“半月后是登基大典,凤袍已经准备好了,三年前大婚的意外让你受委屈了,现在重新给你补一个更风光的。” 封后大典,确实比成婚风光多了。 秦婳要封后,林满月他们自然要来帮忙,继续为秦婳收拾,不过地点从太子府变成了皇宫。 因为新帝之前那一通杀戮,后宫都空了不少,太后又是疯的,秦婳这个皇后简直不要太轻松。 先前太子府的那两个良媛,秦婳难得想起这两人,想着之后楚云绛会将人接入后宫,免不了心里膈应,结果一问,两人早就被送走了。 温时惜是送回了温家,而李玉儿是被送到了地府,走得相当的彻底。 问了楚云绛才知道那李玉儿的父亲是国师元尘的人,死得也就不冤枉了。 秦婳好好养了几天,气色总算是养回来了,穿上凤袍,戴上凤冠,自然仪态万千。 明黄的凤服虽然不是嫁衣,但更胜嫁衣。 毕竟这身衣服可没别人能跟她穿一样的了。 登基祭天要早一点,等登基大殿的流程过完了,秦婳才出去,与楚云绛一起祭天封后。 帝王可以有很多妃子,也可以有好几个皇后,但唯有祭拜了天地的皇后才能在死后与帝王同棺而葬。 秦婳被扶着来到祭台之下,而楚云绛在高台上等她,这段路要她自己走上去。 果然,还是得她朝他走去,不过他也会坚定的站在那里等她。 走到文武百官之前,秦婳骤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 “爹?” 站在人群之前的秦炬身材高大威猛,很是显眼,想让人看不见都不行。 秦炬对秦婳笑了笑,然后示意她先完成大典。 秦婳怀着疑惑走上祭台,手一递给楚云绛就询问:“我爹怎么来了?” 楚云绛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皇后,笑意都快要从眼里溢出来:“既是补上大婚,怎么能不请岳父?过去的遗憾不能改变,但总能弥补些。” 秦婳差点儿哭了,楚云绛连忙喊住她:“别哭,皇后娘娘这么美,怎么能哭花了妆呢?” 皇后娘娘没好气的嗔了皇帝一眼,二人相视一笑,然后开始祭天。 封后大典完成,皇帝还得去金銮殿,秦婳这个皇后就只能先回寝宫。 当然也不是回去就睡,而是要穿着这一身接见命妇叩拜。 所有命妇身着诰命服,一个一个依次进来磕头跪拜,主要就是来认这个皇后。 秦婳还担心上官韵会来,结果人走完了也没看见,心里不自觉松了口气。 她是不会对付自己亲娘,不管多怨恨,但生恩还在,她要害自己亲娘那就是大不孝,所以还是能不见最好。 终于能休息了,她迫不及待的换下一身凤服,美美的泡了个澡。 等回到内殿,看到那龙凤喜烛和大红的床被时,猛然想起楚云绛说今天是补大婚来着。 林满月带着一群宫女捧着一套嫁衣出现,笑道:“既然是补大婚,那就一样都不能缺,咱们补个完完整整的。” 秦婳很抗拒,但还是被逼着穿上了那套衣服,等她们收拾好,秦婳都快没脾气了。 昏昏欲睡中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抬眸看去,就见楚云绛也换了一身大红婚服。 他本就容貌昳丽,最适合穿这鲜艳夺目的颜色,灯火照耀下,更是俊美迷人,让秦婳都不由得看呆了。 楚云绛端来了合卺酒,见自己新娘子傻傻的看着自己,不由莞尔,春宵一刻值千金,他不该让皇后娘娘久等。 将两杯酒全部喝了,低头吻上那柔软的唇,撬开,渡酒。 共饮合卺酒,此生到白头。 秦婳绝对是被美色迷惑了,竟是纵容了他一次又一次。 挣扎着想躲开,直接被镇压,迷迷糊糊,神志不清。 “婳婳,我们生个小太子好不好?好不好~~~““好……唔……” 咦?她答应了什么?唔,根本没空思考。 两个月后,得知自己肚子里揣了崽子的皇后娘娘恶狠狠的一脚将讨欢的皇帝踹下了龙床。 “混蛋!” 怀孕的皇后娘娘更加暴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