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白月光[快穿]》作者:十里清欢 文案:他们是山间清朗的风,他们是天上皎洁的月,他们本该拥有着璀璨的人生,可却因为成了主角心中得不到的白月光,便注定一生悲凉。 成了白月光的季青临拿着剧本,发出灵魂拷问:月亮不就应该永远挂在天上让人仰望? …… ①被毁容的白月光前太子 #论盛世明君如何养成# …… ②入戏太深的白月光前视帝 #论沉浸式演技如何惊艳世人# …… ③患有自闭症的白月光前学霸 #论学神的无限可能# …… ④得了ptsd的白月光前队长 #论奥运冠军的诞生# …… ⑤弱不禁风的白月光前医仙 #论医学可以达到的最高境界# …… 这是一个意外穿越后,将一个人的白月光发展成全世界的白月光的故事。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打脸 系统 快穿 爽文 白月光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青临 一句话简介:白月光体弱多病但很强。 立意:身处逆境之时,提高自己才能改变结局。 作品简评:季青临因病离世,生来便没有五感的他被系统口中“体会百样人生”所吸引,前往各个世界当中扮演白月光的角色,医生,警察,演员,运动员……季青临带着对生活的热爱,为其所扮演的身份挣脱了既定的命运。本文轻松幽默,故事流畅,从主角的身上我们知道有付出就会有收获,每个人都值得被温柔以待,你所努力的,都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归来。 第1章 面色苍白的少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周遭是一片冰冷的白,冷寂,凄清,没有丝毫的人味。 少年长着一双十分精致的眉眼,但脸颊却格外的瘦削,惨白的面容上找不到一丝饱满,医院的病号服穿在他的身上,也尽是空荡。 他的双眸紧紧的闭着,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卷翘的睫毛于眼颊下映出一大片阴影。 他似乎只是陷入了沉睡,如果忽略掉那早就停止了跳动的心脏,和旁边早已成为一条线的仪器的话。 大量的医生和护士在刹那间涌入病房,拼尽全力的试图挽救着他的生命。 但似乎已经太晚了,经过了半个小时的抢救,少年依旧没有醒来。 他的尸体被盖上了一张白布,被推进了停尸间,几个穿着打扮都十分富贵的男男女女停在他的尸体面前,神色复杂。 少年已经病了太久太久了,从他出生开始就没有一天离开过医院,整整十八年的时间,见不得阳光,闻不得花香,没有痛感,没有味觉,活的像是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悄悄的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抬手将少年身上略微有些凌乱的白布扯整齐,“对于青临来说,这或许也算是一个解脱吧。” 他们没有看见,此时在停尸房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和尸体长得一模一样的半透明人影,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半空。 那里停留着一只圆滚滚的团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停的叭叭叭。 灵魂版的季青临长眉微蹙,“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要我跟你穿越到不同的世界去做任务,我就可以继续活着,对吧?” “对对对!”小团子兴高采烈的转了一个圈,“我是系统8888,如果我们绑定的话,你可以叫我的小名——88。” 季青临沉默了一瞬,眼角有些抽搐,选择性耳聋地喊了一声小八,“可是我觉得我并没有什么继续活下去的必要。” 他的身体惧怕大自然的一切,他无法在阳光下奔跑,也无法在月光下游荡,他闻不得花草香,见不得雨落下,也没法感受一年四季交替的变化。 他没有痛觉,不知道为什么被打了针的小孩要哇哇的叫。 他也尝不到任何的味道,永远无法理解别人口中的酸甜苦辣。 这样的人生没有半点意义,如果不是为了给予父母亲人安慰,他早就不想活了。 系统瞬间有些心疼,他的未来宿主这十八年过的可真是太惨了,而且还正正好好的死在了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简直就是惨上加惨。 8888赶忙飞到季青临的头顶,轻轻点了点,“你信我,只要你跟我绑定,一定可以感受到阳光雨露,体验到何为疼痛,也能够尝遍这世间的美食。” “如果你绑定了以后还是不想继续活下去的话……”8888的大眼睛里闪着水花,声音渐渐弱了下来,“我答应你让你解绑,无论如何,你都不亏的嘛。” 还带着苍白病气的脸上浮现起一抹轻笑,季青临应了一声,“好。” “好耶!”小团子瞬间眉飞色舞,宿主可是他观察了很久才找到的,又聪明又沉稳,一定可以很好的完成任务。 “那么接下来,”8888把季青临带到了系统空间,“就让88来给宿主介绍一下具体要如何做任务吧~” 小圆团子带着俏皮的尾音,成功让季青临惨白的脸黑了几分,季青临依旧固执,“好,说吧,小八。” “是这样的,我们时空管理局掌握着所有由书籍,影视等演化而来的世界,但这些世界都是后天生成的,都十分的不稳定。” “在作者的笔下,有很多为了促进主角的成长而创造出来的白月光角色,这些角色原本都是人中龙凤,如果没有外力的加持,肯定会拥有着璀璨的人生,但却因为主角而硬生生的改变了命运。” “当原本的虚拟世界演化成真实的世界,这些作为白月光角色的工具人也有了自己的真情实感,他们不甘被摆弄一生,因此产生了许多的怨气,这些怨气使得本就不稳定的世界随时有坍塌的风险。” “时空管理局给了这些白月光重来一次的机会,想让他们改变自身的命运,可他们却无一例外,都在剧情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噶了主角,主角一死世界立刻崩溃。” “所以时空管理局只能让这些白月光带着记忆重新投胎,让任务者代替他们进入世界里去,完成他们的心愿,消除怨气。” 介绍完毕,8888飞到了季青临眼前,“宿主听明白了吗?” 季青临点头,“嗯。” “好咧,”高兴地眨了眨眼,8888很贴心的询问道,“宿主要休息一下吗?” 季青临拒绝,“不用了,直接做任务吧。”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一看系统口中所说的世界了。 一块透明的面板凭空展现,8888引导着季青临,“宿主可以抽取任务啦,抽到哪个就做哪个哟。” 季青临按照指示在透明面板上点了两下,屏幕上出现了一本厚厚的书,无数的文字从屏幕里飞出来,转眼间投进了季青临的脑海。 这是一个集齐了白月光,替身梗,你杀我全家,我捅你一刀的狗血耽美小说。 昌平15年,南黎国大旱,大将军率十万大军攻打北齐,意图抢夺粮食,以战养灾。 北齐采用拖字战,将战线拉长至半年,南黎粮草供应不上,大败,大将军被生擒,十万兵马仅剩不到三万。 万般无奈之下,南黎俯首称臣,将皇二子秦昭送于北齐皇宫当质子。 作为一个战败国的质子,男主角秦昭在北齐皇宫里受尽了欺凌,随便一个小宫女小太监都能踩他几脚,吃穿用度一律被克扣,活的不如北齐皇宫里的一条狗。 北齐皇宫里的所有人于秦昭而言都是恨不得嗜血啖肉的仇人,只除了太子殿下栾初言。 栾初言会在秦昭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会在他挨了打后温柔且细致的处理他身上的伤口,会在不经意间走过他的身边,递给他各种东宫名厨做出来的吃食。 在异国他乡为质子的痛苦日子里,栾初言是秦昭阴暗生活中唯一的光。 五年后秦昭回了南黎,狠辣的解决了他所有的兄弟和父皇,以残忍的手段迅速控制住朝堂。 他当上皇帝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御驾亲征,攻打北齐。 北齐没有设防,再加上秦昭的男主光环影响,不出一年的时间,北齐国破,皇帝皇后自戕而死。 整个北齐所有的百姓皆成为了南黎国的奴隶。 那个天资聪颖,惊才绝艳,将温柔善良刻进了骨子里的太子殿下,被毁了容貌,打断了脊梁,送上了秦昭的龙床。 栾初言不愿受此屈辱,宁折不弯。 秦昭开始搜刮栾初言的周边,只要长得和他相似,通通都迎进了皇宫。 这其中便有一人,趁乱逃脱的栾初言同父异母的弟弟,九皇子栾沉舟。 秦昭将所有不敢对栾初言做的事情,全部都和栾沉舟做了。 更恶心的是,他竟然当着栾初言的面,和栾沉舟苟合,试图来刺激栾初言那颗冰封的心。 一开始秦昭确实是因为栾沉舟这张和栾初言相似的脸才宠爱他,可慢慢的,他发现自己想念栾初言的时间越来越少,栾沉舟却在他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 日积月累的相处之下,秦昭真的爱上了这个活泼可爱,会撒娇又怕痛,总是跟在他身后软乎乎的说着话的栾沉舟。 栾沉舟是所有的皇子当中和栾初言长得最像的一个人,但却因为他的母族犯了错事,一直都不受北齐皇帝的待见。 他疯狂地嫉妒着栾初言,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他从高高在上的太子位上拉下来。 当他察觉到秦昭的态度的时候,便开始用利用栾初言的身份吃醋,说自己只是一个替身配不上秦昭云云。 中途秦昭无数次的动摇,可白月光的存在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抹去的,当年为质子时的温暖始终牵绊着秦昭。 于是,栾沉舟买通了一个侍卫,污蔑栾初言和其有染。 心上的白月光落了地,脏了。 极度的愤怒之下,再加上心里确实也爱上了栾沉舟,秦昭直接让人活剐了栾初言。 栾沉舟终于相信,秦昭是真的爱他。 只可惜那般温柔的太子殿下落得个身首异处,连带着北齐的子民也世世代代永生为奴。 见季青临已经接收完了剧情,8888欢快的转了一个圈,“宿主,原主的愿望一是挽救他的子民于水火,二是让秦昭后悔并亲口承认错误。” “要提醒宿主一下,秦昭作为整个世界的支柱,不能死哟。” 季青临沉默了一瞬后点头应下,“好。” —— 奢华的宫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满地斑驳的血痕和这里的布置显得格格不入。 一名瘦骨伶仃的青年紧闭着双眼,盘膝端坐在床榻上,粗壮的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将他死死的钉了起来,白色的里衣被染成深褐色,伤口处凝结出厚重的血痂。 皮肉翻滚的血痕布满了整张脸,让那张形销骨立的面庞更显得狰狞了几分。 可即便如此,却也是身姿挺拔,挺直的脊背看不出半分的屈服。 只有破碎的呼吸声融化在空荡的房间,修长的指节紧攥…… 青年如远山一般的长眉突然轻轻蹙了起来,随后猛然间睁开。 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红,灼烧的人眼睛生疼,身下是刺骨的寒,冻的骨子里都仿佛在发凉。 痛。 深入骨髓般的疼痛。 然而,也仅仅是一瞬间,他扭曲的神情就归于了沉静,脸色虽然依旧是苍白一片,却再也不见分毫的痛苦。 季青临细细地体会着这从未有过的感觉,干裂的嘴唇悄然间勾了勾,露出一抹惨白又有点癫狂的笑,“原来这就是痛啊!!!” 他似乎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在医院里打针的每一个小屁孩都会滋哇乱喊,嗷嗷大哭了。 第2章 破碎的风吹开被血味浸透的垂纱,床榻上的青年凄惨的几乎没有了人形,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在证明他依旧活着。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病弱到极致,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人,却抬起了自己那双枯瘦苍白的手,按在了穿透肩胛骨的粗壮铁链上。 随后手指捏紧,用力往外一拉。 季青临的手指是冰凉的,但身体里的血液却是滚烫。 随着他的动作,伤口处和铁链凝结在一起的血痂片片掉落。 新鲜的,滚烫的深红色液体从伤口处缓缓流出,覆盖在生了铁锈的链子上,随后一滴一滴砸落下来,陷在雪白的床褥里。 剧烈的疼痛让季青临喉咙中向上涌血,呛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但紧接着,在闷哼声收起的一瞬间,季青临扯起唇角,发出一声轻笑。 “呵,哈哈——” “哈哈哈——” 轻笑促而转为大笑,片刻后又化为狂笑,于癫狂中透露着欢喜,于温柔中透露着偏执。 8888刚刚才在自家宿主的脑海里安了家,尚且未曾反应过来,就看到他家宿主已经把那穿透肩胛骨的铁链扯得往前延伸了好几寸。 “我的天,宿主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8888大喊一声,惊得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直接撅过去。 他才刚刚绑定了一个宿主啊喂!还连一个任务都没有完成呢,难道就要中道崩殂了吗…… 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系统内心慌的一批,唯恐这个上来就直接莽的宿主还没开始任务就把自己给干废了。 “我是答应过你做任务就可以体会到痛感了,但也不是这么体会的啊喂!” “这具身体受伤很严重的,宿主你再这么干下去,真的会……” 一个“死”字还没有说出来,8888就看见自家宿主又把那铁链往前拽了一大截,颜色漆黑的玄铁链彻底的被染红,就连季青临脸上的伤口处都变得惨白一片。 明显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啊啊啊啊啊——” 8888控制不住的叫喊出声,心中有些绝望,这任务哪里是中道崩殂啊,明明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他想不明白,虽然自己是一个刚上任的系统,没有什么做任务的经验,可在系统培训的时候,也聆听过长者系统的教诲。 宿主虽然可以通过做任务永生永世的活下去,可终究也只有一条命,如果任务没有完成死在任务世界里,那就是真真正正的死了,不可能再回到系统空间里去的。 那么多的任务者哪一个不是深谙狗命的精髓,永远都秉持着保命第一的准则,结果他的宿主一上来就开大,眼瞅着就要把自己给莽死…… 8888就寄住在季青临脑海里,叫喊声宛若惊雷一样吵得他脑瓜子嗡嗡的疼,俨然都快要到了脑震荡的地步。 习惯了安静环境的季青临对于吵闹声很是敏感,医院里一打针就嗷嗷大叫的小孩让季青临穿越了都还有些“念念不忘”,又何况是直接在他脑子里炸雷的系统呢。 即便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体会痛觉的季青临也忍不住呵斥出声,“闭嘴!” 系统实在是太过于吵闹。 8888:……委屈jpg. 被凶了的8888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宿主一边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一边脸上挂着慎人的笑。 可能是这个世界疯了吧…… 他有点害怕,想回家…… 大殿的门窗并没有被关的严丝合缝,随着季青临的大力动作,鲜血不仅染红了他身下的床褥,也随着清风从门窗的缝隙里缓缓溢了出去。 两列禁军严阵以待的守在大门前。 头顶炽热的骄阳洒下光辉,照在他们铁制的铠甲上,晃的人眼睛生疼。 汗水从额头淌下,流进眼睛里,带来酸涩的感觉,又顺着脸颊滑进脖子,浸透了铠甲下面的衣衫。 但迫于帝王的铁血手腕,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有半分的偷懒,双腿打着颤也站的笔直,胸脯快要喘不上气也高高挺起。 却突然,站在后排的一个小兵用力吸了吸鼻子,露出疑惑的表情来,“这是什么味道?怎么有这么重的血腥味?” 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发现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应,小兵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被晒得滚烫的后脖颈,喃喃道,“是我的鼻子出问题了吗?” 站在最前列的队长怒气冲冲地走过去,狠狠一脚踹向了小兵的屁股,直接踹的他仰倒在地,眼眸中隐忍着怒火,“干什么呢你,你不想活了?!!” 新任的帝王手腕极端,前两天才仗杀了一大批有小动作的宫人和护卫,午门外地面上的血腥味清洗了上百遍都没有洗干净。 这个节骨眼上,谁人不是时刻把脑袋别在了裤腰上,唯恐因为一点事情没做好而惹了帝王的恼。 这大殿里关的可是北齐国曾经的太子殿下,帝王对这人有多么的重视,他们全部都看在眼里。 里面那人稍有差池,他们所有人被拉去诛九族都不够的。 这个小兵却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搞一些有的没的小动作,简直就是让他们一整个小队的命都在阎罗王面前游览了一番。 得亏现在太阳比较大没有什么巡逻的护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队长心里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立马把小兵按在地上胖揍一顿,但他终究还是有些理智在。 一把将小兵从地上提溜起来,恶狠狠的开口道,“给我站好喽,再被我发现你有小动作,你就给我滚回家去!” 小兵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冒险,态度十分诚恳的道了歉,但他思索了一瞬以后还是选择开了口,“队长,我刚才真的闻到了血腥味,你说是不是里面那个人……” 那么粗壮的铁链硬生生穿透了肩胛骨,就是他们这些糙当兵的都忍受不住,更何况是曾经的太子殿下那般矜贵的人。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气的队长直接又一个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正准备再次呵斥小兵一番,一股浓厚的血腥气息却突然被风裹挟着迎面而来。 队长心里咯噔一声,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浓重的血腥味刺得他头皮发麻,连掏钥匙的手都在不断的颤抖。 哆哆嗦嗦的打开大门,队长心里一个劲儿的祈祷着里面的人没有出事。 可就在他看清楚床榻上情况的瞬间,恐惧和绝望就侵占了他的整个脑海。 双腿打着哆嗦摔倒在地,铁制的铠甲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队长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只用惊恐的目光看着门外,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哀嚎,“快去禀告陛下!” —— 一身华服的秦昭居高临下地站在床榻前,隔着朦胧的视线,注视着狼狈不堪的人影。 记忆中那般温润的人仿佛从未出现过,留在他面前的只有一片鲜血淋漓。 极度熟悉,又极度陌生。 替季青临把脉的太医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花白,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老太医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随后又再次将手搭上了季青临的脉搏。 秦昭的耐心在老太医长时间的不言语中消耗殆尽。 他走过去一把捏住老太医的手腕,黑色的瞳仁中隐隐迸发出怒火,“朕让你来是让你看病的,不是让你在这给朕唉声叹气的,你若治不好他,朕要你全家都给他陪葬!” 说完这话后秦昭又猛地松开手,老太医被他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嗤——” 身上的剧痛让季青临清醒地看着这一切,他嗤笑一声,仰头冷冷地看着秦昭,“这铁链……不是你吩咐人穿的么,又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干什么呢?” 身材瘦削,满脸苍白病气的青年静静地坐在血堆里,看不出半分的痛苦,唇边带着讽刺的笑,“真是虚伪至极。” “你……” 秦昭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季青临不卑不亢,“你灭了我的国,害死了我的父皇母后,把我不人不鬼的囚禁在这里,我还要对你感恩戴德不成?” “你放肆!现在朕是南黎国的皇帝!不是曾经那个让你心生怜悯的质子,”秦昭怒极,一双嗜血的眼睛紧锁季青临,“到了如今还敢这么和朕说话,你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 “哦……”季青临神情淡淡,斜着眼睛撇了秦昭一眼,缓缓吐露出两个字,“怂包。” “你找死!”自从登上帝位,秦昭何曾受到过这般的侮辱? 一把夺过身旁护卫手里的刀,就要朝着季青临的面门砍去,但就在刀刃即将触碰到季青临的瞬间,秦昭心中忽然蹦出一个万般可怕的念头——季青临是在故意求死! 自以为想通了一切的秦昭怒即反笑,“想死?想和你的父皇母后在地下团聚?朕告诉你,休想!” 他“哐啷”一声把刀扔在地上,扭头吩咐一旁的太医,“把铁链取了,给朕治好他。” “包括脸上的伤,朕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北齐太子殿下!” 秦昭弯下腰,凑近了季青临,“朕要你好好的活着,活着看朕怎么折磨你的子民,活着看朕治理整个天下!” 季青临:bingo~ 可以自由活动了呢,微笑jpg. 第3章 季青临半倚在床榻边上,失血过多让他的意识有些昏沉,视线也带上了些许的朦胧。 秦昭的凑近使得他的那张脸被放大了好几分,也让季青临看清了秦昭眼底的疯狂。 穿着华服的帝王和曾经那个摇尾乞怜的质子全然没有了半分的相似。 季青临闭上眼笑了笑,笑声中是掩饰不住的讽刺和讥诮。 秦昭的视线落在季青临苍白的唇和血痕遍布的脸上,听到他无声的开口,“何必呢?” 冰冷的视线和没有半分情绪的嗓音像一块石头一般坠在秦昭的胸口,堵在喉咙处,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的紧。 “若是顾念着当年你为质子时的那段痛苦时光,大可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季青临扬起脖子,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秦昭,“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 “呵,”秦昭忽的反应过来,随即冷笑一声,眼前这人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还是想死而已,可笑他心下一软竟然真的差点信了他的鬼话! 秦昭后退两步,目光扫视过整个宫殿,“给朕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清出去,只留下一张床!” 在宫人们忙忙碌碌的脚步声中,秦昭得意洋洋,“朕倒是要看看,这回你还要怎么做到自戕!” 说完这话秦昭也不走,就直接操过一把椅子大喇喇的坐了上去,一边看着老太医给季青临诊脉,一边将宫女太监们指挥得团团转。 老太医在秦昭的死亡凝视下,双手颤抖着写废了两张纸,才终于将药方给开了出来,然后立马催促药童去熬药。 “情况如何?”秦昭皱着眉头问道。 眼看季青临神情恍惚,瞳孔都有放大的趋势,老太医“哐唧”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陛下恕罪,太……太子殿下萌生了死志,再加上受伤严重,失血过多,微……微臣只能尽力而为。”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秦昭猛的一下站了起来,浑身的低气压骤然间爆发,吓的满大殿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哆哆嗦嗦的样子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老太医更是恨不得以头抢地,冷汗顺着毛孔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整个额头。 季青临虚弱的掀起眼帘,声音低的几乎都听不清字眼,“我的身体为什么会成为这样,你难道不清楚吗?迁怒他人做什么?” 秦昭是真的很怕季青临就这么在他眼前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咬着牙努力压下怒火,“你究竟怎么样才肯好好配合治疗?” 季青临淡淡撇他一眼,说道,“很简单,只要你死。” “你不要太过分!”秦昭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攥紧,牙齿都在微微的打着颤。 然而,季青临却直接闭上了眼,拒绝沟通。 “好,好,好的很!”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眼,秦昭周身的怒火几乎快要化为了实质,他凶狠的眼神落在跪了满地的宫女太监们身上,呵斥出声,“都给朕滚!” 喧闹的人群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季青临看着整洁明亮,全然不似之前那般血腥味浓重的大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倒是不怕痛,在他看来痛感是一个非常值得体验的存在,但前世在医院住久了,对于血腥的气味终究还是有些厌恶的。 吸吸鼻子嗅了嗅清新的空气,季青临那双原本黯淡无神的死鱼眼转瞬间又恢复成了深邃。 宛若清潭一样的眼眸潋滟着清波,亮的惊人。 若不是因为脸色依旧惨白,哪里还看得出半分方才太医口中所言的病危。 8888还没来得及发出劫后余生的痛哭,就立刻被自家宿主这宛若川剧变脸的神情给唬住,“不……不是,宿主,你刚才……” 明明都濒临死亡了啊…… 季青临眨眨眼,随后莞尔挑眉,“哦,我装的。” 秦昭此人自视甚高,同时又极度的自卑,当权以后最为厌恶的,就是有人提极他在北齐做质子时过的那段凄惨的日子。 因此栾初言对秦昭而言,是一个万般矛盾的存在。 秦昭出生在一个可以为了权力不惜一切后果去算计的皇家,他的亲生母亲为了争宠,主动提出让他去当质子,丝毫没有考虑过他的死活。 秦昭渴求栾初言身上的柔和与温暖,他贪恋栾初言与北齐皇帝皇后之间宛若普通百姓一般的温情。 可同时他心里又十分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情感。 所以他自私的以为只要他杀了栾初言的所有亲人,栾初言就会把所有的温柔全部给他一个人。 可当秦昭把栾初言掳回南黎皇宫以后才发现,栾初言变了。 当年那个将温柔善良刻进了骨子里的太子殿下,身上长满了尖锐的倒刺,毫不顾忌自己的伤痛也要刺伤别人。 秦昭所贪恋的温暖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彻骨的寒。 他渴望靠近栾初言,又怕被他满身的冰刺伤害。 他怀念栾初言曾经的温柔,可又厌恶当初卑微的自己。 矛盾又变态,可怜又可悲。 此时的栾沉舟还没有彻底的走进秦昭的内心,他不可能让心上的白月光就这么死去。 所以,季青临选择痛并快乐着加重自己的伤势,又故意用言语刺激秦昭,让他以为自己一心求死。 像秦昭这种人,是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当他意识到季青临求死的时候,很大概率会故意和季青临反着来。 他不仅不会就这么容易让季青临死去,反而是会让季青临完好无损的活下去。 ——过着秦昭自以为的痛苦日子。 当然,也有可能秦昭会直接一刀砍了季青临。 但是…… 终究是他赌对了不是么。 对于季青临这个在医院一住就是一辈子的人来说,虽然他的一辈子只有短短十八年,但装个虚弱什么的,还是能够手到擒来。 被自家宿主吓到,以为他要嗝屁了的8888:……(骂骂咧咧jpg.) “下次不许这么吓我了哦,”8888委屈,“我都以为自己要被回收回去格式化了。” 季青临心情很好,轻笑了一声,“看我心情。” 8888:…… 想自闭。 “吱呀——” 在一人一统的“友好交谈”中,大殿的大门被打开,午后的骄阳从大开的门内洒入,投下一大片金色的光影。 门外似乎有树,似乎还有风。 季青临听见树叶摇曳,看到树影在一片金光中落下片片光斑。 两名宫女低着头,一路走来将托盘举在床前,“殿下,药熬好了。” 然而,从未亲身体会过阳光的季青临视线早已越过宫女,粘在了门口斑驳的光影上。(产生想法jpg.) 唇瓣下意识抿起,露出兴奋的神采。 ——想去晒太阳! “殿下……”眼瞅着季青临半天没有动作,两个小宫女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在季青临视线转移过去的一瞬间,又急忙低下了头去。 季青临不欲为难两个小宫女,端起药碗直接一口闷了个干净,“诺,喝完了。” 两个小宫女互相对视一眼,会心一笑后起身拿走了托盘,却没想到季青临也跟在她们身后走了出来。 守在大门口的禁军队长赶忙阻拦,“殿下,陛下有令,您不得外出。” 季青临在大开的门内站立,带着跃跃欲试的心情,任由阳光洒落,“我不出去。” 日光溶溶的照在季青临的身上,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轻轻的抚摸,温暖,柔和,亲切。 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苍白的手指微微的向前探出,试图去抓住那一抹温热,却在猝不及防之间扑了个空。 8888心中酸涩,“宿主,太阳光是看得见,摸不着的。” “我知道啊。”季青临点点头,脑海中回想起当初在病房窗户后遥遥看到的楼下花园里病人被护士推着晒太阳的场景,不由得弯起了眼睛。 好想试一试…… “你去问问秦昭,”说干就干,季青临直接催促禁军队长,“我要在这里晒太阳,让他安排个摇椅过来。” 禁军队长心中知道秦昭对季青临的看重,而且要一个摇椅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秦昭批改奏折的手指停顿了一瞬,抬起头来看向禁军队长,“要摇椅?晒太阳?没有要别的?” 莫不成又想出来了什么新的寻死方法? 禁军队长摇摇头,“殿下似乎很喜欢阳光,只要了摇椅。” 秦昭有些摸不清楚季青临的想法,不过,他觉得一个摇椅也做不了什么事情,更何况想要晒太阳就得开着大殿的门,门口又有禁军守着。 没有多加思索,秦昭便直接同意了,“一把摇椅而已,给他就是。” 日头渐渐开始西斜,日光不似正午那般的滚烫,晒在人身上的温度正正好好。 季青临躺在藤椅上轻轻摇晃,任由日光打着旋落下,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 另一边,听说季青临已经奄奄一息的栾沉舟原本是打算好好嘲讽一下这个他曾经又恨又嫉妒的大哥的,却不曾想迎面所看到的场景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望着躺在藤椅上悠哉悠哉晒着太阳,脸色都红润了许多的季青临,栾沉舟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你TM??? 说好的命不久矣呢?! 第4章 青年穿着一袭雪白的里衣,细密的青竹纹在衣袍上若隐若现,满头的青丝宛若瀑布般垂落在藤椅上,整个人淡雅的像是一副大笔挥洒的水墨画。 午后的阳光慵懒而惬意,厚重的云层阻挡了些许的燥热,让洒下的金光越发的温柔。 季青临手动摇晃着藤椅,头一次享受这般的温柔。 几缕微风拂过,吹动发丝摇荡,略显苍白的脸庞在光晕的照射中几近透明。 感受着落在脸上的淡淡光辉,季青临微微勾了勾唇角,金色的光芒映在他的眼底,让他的眼眸都好似染上了几分虚妄。 却突然,一个人影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季青临的视线里,将所有的光芒都遮挡在背后,只余一片浓烈的黑。 季青临长眉微蹙,心中染上些许的不悦,正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没有眼色的打扰他晒太阳,耳畔就传来了一道饱含嘲讽的男音。 “难为太子哥哥到了这般时候还如此的悠闲,我本以为经历了国破家亡,自己又不得自由,像个玩物一般被囚禁在此处,太子哥哥心中应当是悲痛万分才是。” 来人捏着嗓子,好一副矫揉造作,“我还想着太子哥哥心情不好,需要我好好安抚的,却原来竟是我多虑了……” 季青临起身,抬眸注视着来人。 男子看起来年岁不大,大概十八岁左右,穿着一身绣纹精致繁复的红衣,身后还跟着一大批的宫女太监。 此时的他脖子扬起,脸上带着蔑视的神情,指高气昂地看着季青临。 通过那张和自己这具身体十分相似的脸,季青临很快就认出,此人就是原主同父异母的九皇弟,也就是原文的主角受,栾沉舟。 果然不愧是原主的亲弟弟,最是知道哪些话能往原主的心上扎。 只不过如今这具身体里早已换了一个灵魂,栾沉舟的这些话终究是要没有用武之地了。 季青临分毫没有将视线移给栾沉舟,只自顾自的将藤椅挪了个位置,然后漫不经心的开口,“你挡着我晒太阳了。” 栾沉舟:???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他这个大哥难不成是脑子坏掉了? 他以前每次来刺激他的时候,他的这个大哥不都是将他恨得牙痒痒,怨不得将他嗜血啖肉的吗,怎么突然神情变得这么平静? 栾沉舟想不明白,他把一拉住季青临的胳膊,拔高了音调,“你不要以为你避而不谈,就可以将这一切都当做没有发生。” “你觉得你闹着要寻死,就可以引起陛下对你的怜惜吗?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这辈子都休想得逞!” “嗯,你说的对,”季青临十分赞同的表示肯定,“秦昭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也不会有别人了。” “所以……”季青临看了一眼跟在栾沉舟身后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可以带他们离开了吗?” 你们真的妨碍到他晒太阳了! 栾沉舟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季青临会是这么个反应,气得他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凭什么在北齐皇宫的时候对方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而他却只能是被人忽视了个彻底的小可怜虫。 凭什么即便是北齐国破,他们都来到了南黎,自己即将成为南黎国未来的皇后,对方却还是这么的淡定从容?! 这不公平! 栾沉舟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个大哥是这么的让人厌恶,厌恶到他恨不得对方现在立马就在这个世上彻底的消失。 回想起自己不久前听到的消息,一个恶毒的想法缓缓涌上了栾沉舟的心头。 栾初言不是一心求死么,那他就成全他好了。 上前一脚把季青临的藤椅踢开,栾沉舟发出一声冷笑,“父皇母后就是你害死的,北齐也是因你而国破的,你就是个罪人!你不好好的反省自己的罪过,竟然还在这里晒什么狗屁的太阳!” “栾初言,”栾沉舟脸色扭曲,连大哥也不喊了,直言道,“你就不怕父皇母后从地底下爬起来找你吗?!”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啧。”季青临饶有兴味地叹了一声,按照他曾经看过的心理学课本分析,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越大,便越在证明着他掩饰着什么。 栾沉舟隔三差五的来刺激原主,动不动把北齐灭国的原因归咎到原主身上,一方面是不甘心自己被原主比下去,始终在秦昭的心里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另一方面嘛……说不定北齐皇帝皇后的死恐怕就有栾沉舟的手笔。 毕竟北齐那么多的皇子公主,除了原主是被秦昭抓回来的以外,可就只有栾沉舟一个人活下来了。 有栾沉舟在这里捣乱,今天的晒太阳计划肯定是没有办法继续了,不过也没关系,季青临如今的这具身体并不畏光,以后机会多的是,他不着急。 更何况,他还有其他的东西需要准备。 季青临往侧边走了两步,让出那一个支撑着大殿的柱子,十分关切的示意栾沉舟,“柱子就在这里,你想撞没有人阻拦。” 说完这话,季青临一手拉过藤椅踏进殿内,转头就将大殿的门给关了起来。 栾沉舟这一趟不仅没有刺激到人,反而是碰了一鼻子的灰,气得他眼睛都有些绿了,“今天晚上不许给他吃饭!” “我倒要好好瞧一瞧,饿的没力气了你还要怎么保持你太子殿下的风度。”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有些犹豫,“殿下,这事似乎是有些不妥,陛下今儿早特意吩咐过……” “啪——” 小太监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被栾沉舟重重的扇了一巴掌。 身为一个成年男子,栾沉舟的力气不小,不过片刻的时间,那小太监的侧脸就高高的肿了起来。 栾沉舟蔑视的瞧他一眼,“陛下,陛下,什么都是陛下,我的话就这么没有分量是吧?” 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圈人,栾沉舟斥责道,“你们不说,陛下又怎么会知道?” 宫女太监们顷刻间跪了一地,低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栾沉舟这才满意,他可是未来的皇后,册封仪式都已经在准备中了,谁敢不听他的话,他就要谁死。 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一抹深沉从栾沉舟眼底闪过,轻缓的嗓音随风飘荡,落进无人的黑暗里,“包括你,我的好大哥。” —— 连续小半个月都是好天气,再加上没有栾沉舟时不时的刺激,季青临可是过了好一番舒坦的日子。 已而夕阳在山,流落的光影将季青临的影子拉长了许多,他不紧不慢的收回藤椅,脸上的神情带上了些许的凝重。 差不多该来了吧…… 明天是六月二十八,钦天监算出来的好日子,栾沉舟的封后大典将在这一天举行。 天明前的夜晚,整个皇宫都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忙的脚不沾地,只为了第二天的大典不出问题。 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最是容易穿插人手进来。 在原本的剧情里,北齐皇室仅剩的两名影卫,影十一和影十七拼尽全力混进了皇宫,试图将囚禁在这里的原主带出去。 可他们低估了秦昭的狠戾,他们没想到他们的太子殿下像牲畜一样被玄铁链锁在床榻上,被折磨的仅剩一口气。 二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取掉了原主身上的铁链,可却因为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迎面撞上了换好了皇后礼服,想要来原主面前炫耀一波的栾沉舟。 事情败露,影十一和影十七死无全尸。 唯一能够让他们欣慰的点,恐怕就是他们用自己的命,给太子殿下争取到了治伤的机会。 不过还是可惜,栾初言穷其一生也没有机会走出南黎皇宫,没能解救他的子民。 因此季青临自穿越过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取掉了自己身上的铁链,好好养伤。 毕竟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可以活着离开。 凉风肃肃,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小,轮毂声也变得稀疏。 昏暗的烛火猛然间闪烁了两下,屋内就蓦地闪进了两道黑色的人影。 赫然就是影十一和影十七。 二人穿着干净利落,身上散发着阵阵冷意,可当他们在面对季青临的时候,神情却在一瞬间变得柔和了许多,“属下来晚了,还请殿下责罚。” 季青临上前他们扶了起来,“不必多说。” “还请殿下跟我们离开……” “再等等,”季青临打断了影十一的话,“等一个人,顺便想办法弄一具尸体过来。” 二人有些不解,但对于季青临的话选择了无条件的听从。 不久之后,门外传来了声响,“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进去就行。” 栾沉舟满脸的恶意,明天就是他的封后大典,他一定要好好的欣赏欣赏自家大哥那难堪的表情,这些宫女太监什么的太碍事了,还是留在外面比较好。 然而,挂在唇角的微笑还没来得及收起,栾沉舟就被影十七一个手刀给打晕了过去。 季青临给死尸换上自己的衣服,又用匕首将他的脸给划烂,随后用蜡烛点燃了床幔。 随即,季青临解下象征着他北齐国太子的玉佩塞进了栾沉舟的手里,然后任由影十一和影十七带着他在重重夜色中飞跃离开。 看着逐渐远去,慢慢冒出火光的大殿,季青临弯起眼睛笑了笑。 这宛若监牢一样的南黎皇宫…… 拜拜了您嘞! 第5章 慕色渐深,一朵调皮的黑云翻滚着跳出来遮住了月色,几缕清风吹过,几道黑色的人影动作利落的于宫墙之上跳跃,须臾间便消失了人影。 守在大殿门口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敢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唯恐听到什么不应该听到的事情而被迫掉脑袋。 但似乎是过了许久,大殿里也没有传出半分争吵的声音来。 没有吵闹,也没有响动,安静的有些诡异。 这不对劲…… 栾沉舟的贴身大宫女春桃下意识皱了皱眉,按照她对自家主子的理解,对方在这么高兴的时刻,不可能不发出半点的声音。 里面绝对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万一出了问题,他们所有人都要陪着一块掉脑袋。 再也顾不得栾沉舟之前的嘱托,春桃就要上前去将门给打开,于此同时,栾沉舟的另外一名贴身宫女夏荷猛然间拉住了她的手腕,“你疯了?!主子的话你也敢不听?” 春桃自然是知晓不听话的后果,可万一栾沉舟出了什么意外,那后果就是她掉一百个脑袋都承担不起。 “你不觉得有问题吗?”春桃压低了嗓音,“主子来这里哪一次有这么安静过?” 这话说的夏荷心口一跳,胸中也隐隐染上了些许的不安,就当她内心纠结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原本昏暗的大殿猛然间冒出了几缕明亮的火光,同时还有布料烧糊的焦味传出来。 “不好!” 夏荷大喊一声赶忙冲上前去就要开门,却不曾想栾沉舟进去的时候从里面拴上了门阀,外面的人一时之间根本没办法打开。 “怎么办……” 这下等在外面的所有人都慌了,大殿里面的人哪一个不是帝王的心头肉,那般重要的身份…… “别急,别急……”春桃死死的用手指掐着自己的虎口,试图用疼痛让自己稍稍冷静一些。 片刻后,她用力一把将夏荷推开,“你去禀报陛下,其他人快去打水!” “这火今天救不下来,所有人都得死!” 六神无主的宫女太监们骤然间散开,一边跑一边大喊。 “走水了!走水了!未央宫走水了!” 春桃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的建筑,心一狠,咬牙冲上去,直接用自己瘦弱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的撞在大门上。 女子的身躯本就薄弱,肉/体凡胎又如何能够与坚固的门阀相抗,不过片刻的时间,春桃的肩膀就几乎快要疼的抬不起来。 可她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依旧咬着牙撞着大门,只希望在这大火灭了以后,帝王能够看在她拼命护主的份上,留她一条小命。 巡逻的护卫们很快便循着火光来到了此处,春桃宛若看到救星一般冲上前去拉住了护卫队长的手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快,皇后殿下在里面,把门劈开!” 护卫队长心头猛然一跳,他带队巡逻的日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赶忙吩咐手底下的人,“快去劈门!” 护卫们手中的刀剑一下又一下的劈在门阀上,伴随着火舌缭绕的噼啪声,像是行军的鼓点。 “快点,快点……”春桃缓和了一下后又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口中不断的催促着护卫们。 然而,当他们好不容易将门阀劈开的时候,伴随着大门一起倒下的,还有一根巨大的房梁。 夜里的风吹来了更多的空气,在大门被打开的瞬间,原本不算太大的火势在骤然间增长,迎面而来的热浪灼烧的一群人连眼泪都落了下来。 “水来了,水来了……” 大批量的宫女太监们提着桶,端着盆将水泼向大殿里面,可火势实在是太猛,他们拿来的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不能这么下去……”春桃看着越来越亮的火光,心中隐隐有些绝望,她不能因为自己而拖累了家人。 自己一条贱命,换家人平安也值了。 从旁边的小太监手里抢过一桶水,春桃将其兜头浇在了自己身上,随后又扯过一块用水打湿的布,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火场。 夜色涂遍了整个天空,浓密的黑云遮出了星月,入目所见,一片漆黑。 但未央宫的一处大殿里,却是火光冲天。 火舌叫嚣着,喷涌着,交织成一道赤红的大网,还未靠近,就感受到了一股又一股浓烈的热浪。 秦昭的脸黑的几乎快要滴下墨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荷跪在地上抖若筛糠,“主……主子说明天是他的大日子,他想要让里面的殿下陪他一起高兴高兴,就让奴婢等人在外面候着……” “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走了水……” “你个废物!”秦昭重重一脚踹在夏荷的心口,踹的她躺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爬起来,“没有用的东西,给我拖下去杖毙!” “陛……陛下,”总管太监裴徊光赶忙开口劝解,“殿下即将成为国母,这夏荷又是殿下的贴身宫女,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杖毙了夏荷,对殿下名声也不太好。” 秦昭懒得再给夏荷分毫的眼神,只低低地应了一声,“那就发配去掖庭吧。” 裴徊光瞪了一眼宛若傻了一般的夏荷,“还不快谢陛下不杀之恩?” “奴婢谢过陛下,谢过陛下……”夏荷立马爬起来磕头,直磕的脑门上鲜血直流。 心中的怒火发泄了些许,秦昭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火光冲天的大殿,手指头捏得泛了白。 栾初言,你最好是活着。 否则,朕要你北齐所有的贱民给你一起陪葬! “出来了……出来了……” 不知是谁人喊了一声,只见于熊熊的火焰当中,踉跄着走出了两道人影。 那两人方一踏出大殿,便彻底的失了力,齐齐向下摔了过去,春桃坚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看向秦昭,“陛下,奴婢把殿下救出来了……” 秦昭急忙走上前,还以为被救出来的人是季青临,可当他看清楚那张脸的时候,眼神瞬间变得格外阴冷,“栾初言呢?!” 周围大片大片的宫人侍卫跪倒在地,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秦昭怒火中烧,“还不赶快去救人,难道等着朕把你们一个个全部都给砍了吗?!” 因着栾沉舟昏迷不醒,担心在搬运过程中突发什么意外,便直接将他放在了未央宫的偏殿里面。 季青临点燃的床幔离栾沉舟有一段的距离,因此他只是吸入了一些烟雾,并没有生命的危险,在太医一碗汤药灌下去以后,很快就醒了过来。 “陛下……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栾沉舟悲鸣出声,整个人伏在秦昭的胸口放声大哭,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然而,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满脸被烟熏出来的灰尘,在泪水的冲刷之下,脸上遍是斑驳的痕迹。 秦昭有些嫌弃地后退了一些,沉声问道,“为什么会着火?” 栾沉舟人都傻了,他没想到在他醒过来的时候秦昭第一反应不是关心他,疼爱他,反而是问询他那个该死的大哥! 但即便心里气得要死,栾沉舟面上却没有表露半分,他委委屈屈的开口,“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给大哥分享一下我的喜悦,可突然就有个人从身后打晕了我。” 说到这里,栾沉舟眼睛一亮,他忙扒拉下自己的衣领给秦昭看,“陛下您瞧瞧,我这里是不是红了?可痛了呢……” 秦昭垂眸,确实看到了一道红痕。 深邃的眼中闪过一抹沉思,秦昭心中冷笑一声,栾初言啊栾初言,你果然还是在乎朕的。 若不然,早不点火,晚不点火,偏偏在栾沉舟的封后仪式的前一夜点火。 不过很可惜,秦昭心中的喜悦还没有持续太久,裴徊光满脸悲痛的来报,“陛下……栾殿下他……他……他的尸体找到了。” “你说什么?!”秦昭猝然间掐住了裴徊光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根根炸起,“你再说一遍!” 裴徊光整个人惊恐万分,努力张大嘴巴想要呼吸,却只能在秦昭的钳制下一点一点的翻起了眼仁。 “陛下!你再掐要掐死他了!”栾沉舟试图站起身来制止秦昭。 但就在他起身的刹那间,一块玉佩却突然“哐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秦昭松开裴徊光的脖子,将那块玉佩拿在了手中,上好的羊脂玉温润光滑,上面刻着一个十分细小的“言”字,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可秦昭却对这块玉佩熟悉万分。 ——在北齐做质子的那五年,他曾无数次的奢求过这枚玉佩的主人。 栾沉舟也注意到了这枚玉佩,心下猛地一颤,踉踉跄跄跌倒在床榻上,渐渐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玉佩会在我身上,我真的不知道,你相信我……” “你不知道,”秦昭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栾沉舟的话,看向他的眼底燃烧着滔天的怒火,“你竟然敢说你不知道。” 他猛得上前一把掐住栾沉舟的下巴,胸膛剧烈的起伏,呼吸沉重,一字一顿,声音格外凉薄,“栾沉舟,你该不会以为朕是真的爱上了你吧?” “若不是因为你这张脸和他有几分相似,你觉得就凭你一个亡了国的落魄皇子,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我南黎的皇后?!” “陛下!”栾沉舟嘶喊出声,他豁然抬头,用满含泪水的双眸看着秦昭,“你不可以……” 未等栾沉舟将话说完,秦昭万般厌恶地松开了手,转身洞吩咐裴徊光,“明日的封后大典取消,废后栾氏,打入冷宫……” “不——不可以!”栾沉舟歇斯底里的嘶喊出声,连滚带爬般死死地抱住了秦昭的腿,“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他这辈子唯一胜过栾初言的地方就是这个皇后之位,他不允许任何一个人阻止他登上后位,哪怕是秦昭也不行。 秦昭眼底的厌色更加明显,他利用栾沉舟不过是为了刺激栾初言,他怎么可能真的爱上一个替身,真是可笑至极! 正准备一脚把栾沉舟踹开,栾沉舟死马当活马医一般大喊一声,“栾初言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死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他!” 栾沉舟感觉自己的脑子从未有一刻这般清醒过,他忽然想起自己方才踏入大殿的时候,明明看到他那个大哥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那么打晕了他的绝对另有其人。 将这些情况一一说出以后,栾沉舟咬牙,“我怀疑大哥趁乱逃出了皇宫。” “你最好没有说谎,”秦昭沉着一张脸,“否则,后果不是你能够承担的。” “我保证,”栾沉舟抬起一张满是悲切和惶恐的湿露露的脸庞,努力将自己最像栾初言的一面展现出来,“大哥肯定是跑了。” 看着这样一张脸,秦昭心中生出了些许的不忍,“朕就最后再信你一次。” 让人将那具烧成了焦炭的尸体抬了过来,栾沉舟没有半分的嫌弃就伸手探查了过去。 他一点一点的将焦尸检查了个底朝天,在秦昭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中,栾沉舟指着焦尸未曾完全烧完的脚后跟,“他绝对不是我大哥!” “大哥身为太子,锦衣玉食,即便被关在皇宫里,陛下您也是让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一边解释着,栾沉舟还顺带拍了一下秦昭的马屁,“大哥身上的皮肤绝对不会这般的粗糙。” 秦昭闻言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那半截脚后跟上确实全是摩擦形成的死皮,阴暗的脸色骤然间放晴,秦昭唇角勾起了一个略带残忍的微笑,“想跑?朕就好好和你玩一玩。” “来人,吩咐下去,守住各个城门口,给朕连一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是!” —— 天渐破晓,大地朦胧,宛若笼罩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 西城门内外,穿着打扮各异的百姓汇聚在一起,等待着城门的打开。 季青临此时换了一身粗糙的麻衣,佝偻着脊背跟在影十一和影十七的身后。 他脸上被涂了一层厚厚的腊,遮盖住了斑驳的伤痕,带着一顶花白的假发,满脸沧桑,像是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 完全看不出之前那云淡风轻的模样。 寅时五刻,西城门开启,季青临三人隐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渐渐向门外走去。 遽然,就在即将检查到他们三人的时候,身后一阵马蹄声炸响,三名穿着铠甲的禁军冲过人群来到守门卫面前,高举手中的圣旨。 “陛下有令,从即刻起,封城门,只准进,不准出!” 第6章 “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啊?!” 排在季青临三人前面的几名百姓立马就不乐意了,马上就要轮到他们却突然关城门,哪有这样的事情。 几个人满脸怒意的就要上前和禁军争论一番,却没想到那禁军竟然直接拔出了手里的刀,对着其中一名百姓的胸口就是一坎。 鲜艳的血色与初升的朝阳交相辉映,印在眼底形成一大片的血红,百姓们顷刻之间慌乱了起来。 那禁军高举着手里的刀,“警告一次,若再有擅闯者,杀无赦!” 季青临身行一顿,一边一个胳膊扯住了影十一和影十七,“那具死尸估计没有骗过秦昭,这些人是专门来抓我的,不要继续往前走了,慢慢往后退。” 城内戒备森严,城门口任何人都不让外出,季青临只能和影十一影十七先回到他们的落脚点。 拿掉背上用来装罗锅塞进去的衣服,季青临冷静分析,“燕都的百姓进进出出这么多,秦昭封不了太久,十一暂且留在这里休息,十七你出去探查探查,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 “注意,无论如何安全第一,你必须要活着回来。” 看了一眼这个身受重伤,受尽磨难,却依旧如当初一样温润的主子,影十七重重的点了点头,“是!” —— 栾沉舟昨日夜里又惊又惧,折腾了许久才沉沉睡过去,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揉了揉有些惺松的睡眼,栾沉舟下意识的喊道,“夏荷,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唤我起床?若是错过了今天的典礼……” 两名略微有些脸生的小宫女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低着头小声开口,“奴婢伺候殿下更衣。” 栾沉舟神情有些微愣,他的视线越过两名小宫女扫向了外面,可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他熟悉的人影,眉毛微挑,栾沉舟露出几分了然,“夏荷和春桃去哪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就在两名小宫女的口中得到了答案,“夏荷姐姐被陛下罚去掖庭了,春桃姐姐受了伤,现在还在修养。” “嗯,知道了。”栾沉舟神情淡淡,丝毫没有把二人放在心上。 在栾沉舟看来,昨天自己差点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春桃舍命救他,但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夏荷护主不力被罚去掖庭,都是应当的。 春桃和夏荷虽然跟在他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终究是秦昭派来的人,他用着有些不太习惯,指不定二人背着他打了多少小报告呢。 如今两人受到惩罚,他恰好可以趁此机会向秦昭撒撒娇讨要一点东西,也算是尽了他们的主仆缘分。 和季青临如出一辙的眉眼微微垂了下来,闪烁过几分算计。 然而,弯起的眼睛还未曾来得及舒展,栾沉舟的视线猛地盯紧了两名小宫女拿来的衣裳。 他指着那和他曾经穿过的款式并没有太大差别的衣裳,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我的礼服呢?!今天是我的封后大典,你们竟然敢给我穿这种破烂,信不信我现在就让陛下砍了你们的头?!” 两名小宫女急忙跪倒在地,“殿下误会了,奴婢并不是故意不给殿下穿礼服,只是……只是封后大典已经被陛下取消了。” 小宫女颤抖的嗓音一点一点地钻进栾沉舟的耳朵里,骇的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栗。 牙齿死死的咬住唇瓣,栾沉舟几乎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你们骗我的是不是?今天怎么可能会没有封后大典?” “你们一定是骗我的……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明明他那个该死的大哥已经逃出了皇宫,他成为了南黎皇宫里面唯一受秦昭宠爱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是皇后呢? “殿下……”小宫女弱弱的喊了一声,“现在即将午时了,早就过了大典举行的最佳时间,奴婢万死不敢欺瞒于殿下。” 栾沉舟这才发现屋外的阳光亮得惊人,那一轮火红正正好好的挂在半空中。 “不,不可能,我不信陛下会这么对我,”迅速让宫女给自己穿好衣服,栾沉舟提着衣摆就往外冲,“我要去问问陛下!” —— “还没找到吗?” 秦昭神色阴沉地坐在案几后面,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单膝下跪的禁军统领陆霆,像是随时有要暴起杀人的打算。 “栾殿下应当还在城内,”陆霆态度不卑不亢,腰背挺的笔直,整个人像是一把随时准备冲锋的刀刃,“从昨夜门落了锁到如今没有任何一个人出过城。” “呵,”秦昭冷冷的笑了一声,“还挺能躲,朕倒是有些小瞧你了……”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躁动,裴徊光跟在栾沉舟身后小跑着进来,“还请陛下恕罪,奴婢没有拦住。” 秦昭挥了挥手让裴徊光退下去,随后有些不愉的看向栾沉舟,“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不顾身份的在这里大吵大闹?” 栾沉舟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整个人看起来委屈极了,怔怔的望着秦昭,“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你答应过我要封我为后的……” “你还要脸说!”一听到这话秦昭立马变得怒不可遏起来,“若不是你昨天非要穿着礼服去看栾初言,他又怎么会抓着机会逃跑,还封后……你也配?” 一股难言的巨大悲哀涌上心头,栾沉舟人都要傻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对我的爱,难道……” “朕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未等栾沉舟说完,秦昭便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 年轻的帝王微垂着眼,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的情绪,“朕将你接到这里的原因,你心里清楚,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栾沉舟心中涌出一缕近乎绝望的恐惧。 他以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在秦昭的心底占据了一定的重量的。 可到头来却发现他竟然错得如此离谱! 栾初言,栾初言,永远都是栾初言! 无论是在北齐还是南黎,你始终都是这么的让人憎恶。 栾沉舟低着头,笑的悲怆又凄然,滔天的恨染红了他的眼。 栾初言,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我就一定要弄死你! 用力眨了眨眼睛,栾沉舟收起所有的情绪抬起头,恰到好处的露出和栾初言最为相似的半张脸。 他嘴唇颤抖了一下,眼泪一滴一滴晶莹剔透地砸落下来,不仅砸在了绣花精美的衣衫上,同时也砸在了秦昭的心头,“我知道陛下心里只有大哥,可按照陛下这么个找法,大哥他是绝对不会露面的,除非……” “除非什么?”秦昭“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迫不及待地询问出口,看着这张满是泪痕的脸,忍不住掏出手卷细细的擦拭了起来。 栾沉舟心中愈发的愤恨,果然只有栾初言才能激起秦昭的情绪,但此刻为时尚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在他未被秦昭的人抓回南黎皇宫以前,他可是北齐唯一一个尚且自由的皇子,那些死里逃生的北齐人将他护的跟心眼子一样,告诉了他许多北齐曾经在南黎埋下的暗桩。 只可惜啊,那些人不愿意就此好好的生活,非要让他去复什么狗屁的国。 就他们那点人能干成什么大事来? 既然他们不愿意为他所用,那就都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勾着唇轻轻笑了笑,栾沉舟凑进了秦昭的耳朵,“陛下,我知道北齐安插在燕都的探子所在地,只要陛下将他们抓起来,以他们的生命为威胁,就不信大哥不会露面。” 只要秦昭杀了那些人,让栾初言失去唯一能够复国的机会,栾初言就再也没有办法和他抢秦昭。 秦昭长眉微挑,“当真?” 白皙的手指落在秦昭的胸膛上,一下又一下绕着打圈,栾沉舟微微启唇,“我自然是不会欺瞒于陛下,只不过,陛下若是想要获得这一份名单,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昭伸手拽住了栾沉舟在他身上乱窜的手指,搂着他的腰靠近了好几分,“说来听听。” 栾沉舟笑意盈盈,“我要陛下封我为皇后,现在就写圣旨。” “好!”秦昭大笑一声,没有半点犹豫,“朕现在就写。” 捧着新鲜出炉的封后圣旨,笑的一脸得意的栾沉舟丝毫没有注意到,秦昭在转过身的一瞬间,脸色就阴暗了下来。 毕竟,那些名单身为北齐太子的栾初言都不知道,他栾沉舟作为一个丝毫不受宠的皇子,又是如何知道如此密辛的呢? —— “殿下,大事不好!” 傍晚时分,影十七风尘仆仆的回来,脸上的神情很是凝重,“狗皇帝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咱们安插在燕都的暗桩,将他们全部都抓了起来,直言如果殿下三天内不出现,就将他们全部都杀掉。” “这个狗皇帝!”影十一愤恨地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随后面带渴求的看向了季青临,“殿下,这很明显就是一个专门针对您的计谋,您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对!”影十七态度也很是坚决,“为了我们北齐千千万万的百姓,一点小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只要殿下好好的,属下相信他们会甘愿赴死。” “先别急,”季青临很是淡定的瞅了一眼已经给那些暗桩定了生死的两个影卫,“三天的时间,足够了。” 早晨从城门口回来的时候,季青临有看到许多挑着篓筐卖菜的农人,这其中就有一些颜色鲜艳的干辣椒。 红彤彤的样子很是诱人,但若是将它们都磨成了粉,恐怕那滋味也是很不错的。 季青临给二人讲述了一下干辣椒的样子,“能买多少买多少,你们有银子吗?” “有,”影十一撬开一块木板抱出来一个钱匣,“为了能够让我们混进燕都救出殿下,我们把所有的银子都带来了。” 看着那满满一匣子亮晶晶的银锭子,季青临只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足够了,这样,十一去买干辣椒,十七去买孔明灯。” 二人点头应下,临近出门之前,影十一终究还是没有压过心中的好奇,“殿下,您要买这么多干辣椒和孔明灯干什么?” 季青临勾了勾唇角,笑得一脸纯良,“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7章 “这是什么……” 出门打听了一天消息,刚回到小院,就看到那几乎快堆满了半个院子的鲜红色干辣椒的张伯被惊的目瞪口呆。 他才一天不在,自己的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言,从辣椒堆里抬起五张满眼猩红,泪眼朦胧的脸。 影十一和影十七只略微扫了一眼张伯,随后就低下头去继续手里的动作。 而另外的三名男子——配合影十一影十七一同前来营救季青临的羽林卫,则是一个个仿佛是见到了救赎一般,兴高采烈地招呼着张伯,“张伯快来快来。” 张伯曾经是北齐羽林卫中的一员,后来因为年纪大了就退了下去,在北齐的国都幽都城内开了一个小茶室。 张伯一生无儿无女,他就把羽林卫里的那些小兵全部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经常在羽林卫巡逻路过小茶室时,给他们端上一碗水喝。 当年北齐国破,羽林卫殊死抵抗却终究不敌,在太子殿下被南黎国的人抓走以后,张伯带着仅剩的数十羽林卫隐姓埋名逃往燕都。 一路上风餐露宿,乞讨度日,如此才进了燕都城。 张伯一个已然花甲的老人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便在燕都又重新开了一个小茶室,以备不时之需。 但他们一行数十人目标太大,张伯便把其他的羽林卫安排在了城外,只带了三名年纪最小的羽林卫在身边。 三人几乎都是张伯一手养大,对他们了如指掌,三人的那点小动作根本没有办法逃脱张伯的法眼。 看着三人那兴奋的神采,张伯顿感莫名不妙,转身就想要跑,但三个小混蛋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张伯给拽了回去。 年纪最小的赵纪迅速将自己的舂臼塞进了张伯的手里,指着自己不停流泪的眼睛委屈巴巴,“好伯伯,你就先帮我舂一会儿好不好嘛?你看我眼睛都红了~” 一股迎面而来的辣椒粉味让张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皱着眉头问赵纪,“舂这么多辣椒粉干什么?” “这不是殿下要求的嘛,说是只要我们把这些干辣椒都舂成辣椒粉,他就可以把被狗皇帝抓走的那些人都救出来。” 俨然,此刻在北齐人的口中,狗皇帝早已经成为了秦昭的的代名词。 “殿下从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张伯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赵纪的脑门,随后用眼神示意影十一和影十七,“让你帮忙做点活而已,瞧瞧十一和十七,他俩可曾说过半分抱怨的话?” “那就是两个冰疙瘩,除了能在殿下面前温和一点,跟他们说个话我都要被冷到,”赵纪浑身打了个寒颤,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些,他用抓过无数次干辣椒的手揉了揉眼睛,“张伯我……” “啊啊啊啊——!” 准备好的一席话才说出三个字,赵纪却猛然间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我的眼睛!” 张伯恨铁不成钢的急忙去找水,“该!摸了辣椒的手拿来揉眼睛,也就你能做出来这个事情。” “噗!哈哈哈——” 于赵纪的痛呼声中,其他几人的嘲笑声格外清晰。 就连一直板正着一张脸的影十一和影十七也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在室内看书的季青临听到声音拿出了一块打湿的手帕,细细的擦拭着赵纪的眼角,略显无奈的开口,“怎么就能做到用手去揉眼睛的?” 这么笨蛋的护卫,季青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合理的怀疑,在身边这么一群人的围绕之下,他真的能够复国成功吗? 8888悄悄冒了个头,唯恐自家宿主摆烂,“那个……宿主,你千万不要气馁啊,你那么聪明,肯定可以完成任务的。” 季青临:…… 我谢谢你啊,这么相信我。 当视线终于回归,赵纪一双眼睛早已经肿得像核桃一般,“嘤嘤嘤,还是殿下你最好了,不像他们几个都嘲笑我。” 季青临看着那一双红的快要滴血的眼眸以及赵纪故意矫揉造作的脸,忍不住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随后背过身去偷偷的笑出了声来。 他一般不嘲笑别人的,除非忍不住。 赵纪:…… 啊啊啊啊!你们都欺负人! “我以后可是要做大将军的!你们再这样,我就不给你们派兵了!” 众人莞尔,“那怕不是个空头将军。” 等笑够了,季青临轻哼了一声,“这辣椒粉威力这么强,到时定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赵纪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殿下你看在我成了这个样子的份上,就告诉我这辣椒粉的用途呗。” 话音落下的瞬间,又有好几只小耳朵竖了起来。 季青临莞尔,终究还是将用途告诉了他们。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良久,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殿下威武!” 只有张伯在一旁悄悄的抹眼泪,“嘤嘤嘤,他那温柔善良的太子殿下经此磨难,终究还是变得腹黑了起来,可怜我殿下违背良心做出这种事,他心里该有多痛苦啊!” “狗皇帝将我殿下陷害至如此地步,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捕捉到张伯悄悄话的8888:喵喵喵??? 请问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可是能面不改色将穿透自己肩颊骨的玄铁链往外拉出数十寸长的人! 他的良心根本不会痛! —— 午门外的菜市口处,密密麻麻的聚满了人,而在那刑台之上,中央跪着一众身着白色囚服的男子,他们身形消瘦,被手指粗的麻绳绑的严严实实,身后还背着一块写着罪证的木牌。 ——这些人,全部都是曾经的北齐国的探子。 ——而百姓们被封在城中三天不得出去,就是因为这些探子的头领还没有被抓住。 南黎国的百姓们厌恶的目光落在刑台上的那些人身上,恨不得用唾沫星子喷死他们。 都怪这些卑贱的北齐国人,都已经亡了国了还不好好的做他们的奴隶,竟然还试图要复国,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对于老百姓们来说,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和他们根本没有半分的关系,可若是这人让他们的日子变得不好过,那就是他们的仇人! 被脏水泼了一身的朱子谦抬头看了一眼日头,低着头对身旁的人说道,“马上就要午时了,你说殿下真的会来救我们吗?” 杨蹇莫名看他一眼,一副你在想屁吃的表情。 “殿下好不容易才能够逃出宫去,若是牺牲我们几个能换得殿下的平安,虽死犹荣,怎么能够奢求殿下来救我们呢?” 他们多年背井离乡,不敢娶妻生子,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像阴沟里的臭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不就是为了他们的国家吗? 只他们一条狗命换的殿下的安康,值得! 话不投机半句多,可朱子谦却并没有就此放弃,“我知道你说的话有道理,但是如果殿下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我们这些人,视我们的性命为蝼蚁,你又怎么能够确信殿下可以完成大业呢?”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啊?!” 杨蹇陷入沉默。 朱子谦继续煽风点火,周围其他人也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仿佛季青临只要不来相救,他就会成为那十恶不赦的罪人。 日头一点一点的移动,午时已然到来,可熙熙攘攘的午门外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异动。 一行人陷入绝望之中,他们的殿下,果真放弃他们了。 却突然,半空中出现了十数只孔明灯,在清风的吹拂之下,正正好好漂浮在了刑台的周围。 禁军统领陆霆神色一变,随即冷笑一声,这定然是那卑鄙的北齐人所为,可如果他们只以为凭借着这几只孔明灯就能够救下这些人,那恐怕就要让他们大失所望了。 陆霆手臂一挥,“弓箭手准备,射!” 一声令下,数十只玄铁打造的箭矢破空而出,那些孔明灯才短短出现了片刻的时间,就被一根根箭矢射成了碎片。 然而,就在孔明灯被箭矢射中的瞬间,一捧又一捧红色的粉末在半空中爆开,宛若晴天白雪般纷纷扬扬洒落下来。 “阿湫!阿湫!” “这是什么东西?!” “啊——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午门外骤然间乱作一团,无论是被压在刑台上的人,守卫在周围的禁军,还是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全部都被漫天飞洒的辣椒粉末迷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提前用打湿的纱布蒙住了眼睛了影十一等人迅速在人群之中穿梭,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将刑台上的人全部都救了下来,然后迅速消失在熙攘的人群里。 —— “你们还好吗?” 等几人用清水洗干净了眼睛,季青临来到了他们面前。 几人连忙行礼,“属下参见殿下。” 他们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也是抱着这样的决心,却未曾想到,在这种艰难的境地之下,季青临还能够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一时之间,那种维护季青临,维护北齐的信念感几乎达到了顶峰。 杨蹇感动的声音都有些哽咽,“殿下,属下的这条命是殿下救的,只要殿下有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季青临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把你们救回来不是要你们去送死的。” “嗯!”杨蹇揉着发红的眼眶,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殿下,之前我不知道殿下的行踪,也没有办法报信,如今趁着城内骚乱,咱们需要尽快离开才是。” 朱子谦疑惑道,“城门都锁了,我们根本没法出去啊。” 杨蹇一脸得意,“我家有一处地道,可以直通城外。” “好小子!”张伯难得情绪激动,“真是……” 他侧身看了一眼神情淡然的太子殿下,忍不住发声感慨,倘若太子殿下没有冒着危险去救这些人的话,他们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出城了。 真不愧是他誓死追随的人,永远这么温柔且良善。 这处院子里到处都是磨碎的辣椒粉,等外面的禁军反应过来,肯定会搜到这里,这处地方已然非常的危险。 一行人说走就走,只随意的拿了些金银,便迅速跟着杨蹇离开。 坠在最后的朱子谦回头看向小院,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一个东西扔进了辣椒粉堆里。 “殿下,对不起了……” 第8章 听说禁军统领陆霆失了手,栾沉舟带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的往御书房赶来。 刚刚来到大殿门口,栾沉舟就听到了里面传来重物被砸在地上的噼里啪啦之声,在一阵阵清脆的声响当中,还伴随着秦昭暴跳如雷的怒吼。 “废物,一群废物!朕养你们都是用来吃白饭的!” 板板正正跪在大殿中央的陆霆额头上已经被砸出了血,秦昭的怒火却没有得到丝毫的遏制,“三万禁军,朕给了你三万禁军!就那么几个北齐的余孽都抓不住,朕要你有何用?!” 陆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羞愧难言。 他也没想到那些北齐的余孽竟然会用那般卑鄙的法子,那么多的辣椒粉迷了他们的眼,他们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艰难地恢复了视线,可那个时候人早就跑的不见影了。 无论过程如何,此事终究是自己的失职,陆霆无从辩解,他垂着头,声音冷硬,“微臣无能,还请陛下责罚。” “无能?”秦昭语气当中是毫不掩饰的憎恶,“你也知道你无能?” 袖袍一挥,秦昭冷笑一声,“来人,宣旨,即日起罢免陆霆禁军统领一职……” “陛下,三思。”栾沉舟开口打断了秦昭的话,大步朝着殿内走去,只见侍候在旁边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都吓得瑟瑟发抖,努力缩着脖子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眼底掠过一丝冷意,栾沉舟绕过满地的狼藉来到了秦昭的面前,柔声安慰道,“陛下,大哥他智多近妖,有他亲自部署,陆统领不敌也是情有可原,气大伤身,陛下何苦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呢?” 秦昭想起那个总是沉稳镇定的人,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陛下~”栾沉舟拖长了尾音,努力学着季青临说话的语调,“大哥那般良善之人,定是见不得陆统领人头落地的,不如一下让陆统领戴罪立功,派他前去将大哥重新请回来怎么样?” “哦?”听着这话,秦昭心下了然,他伸手缓缓摸上了栾沉舟的下巴,“朕的皇后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册封大典虽然没有举行,但秦昭已经颁布了封栾沉舟为皇后的圣旨,凤印也交到了他的手中,栾沉舟已然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南黎国皇后。 听着“皇后”两个字,栾沉舟笑得牙不见眼,“我自然是有办法,被大哥救走的那些人当中,可是有一个早已归顺了我们呢。” 从御书房出来,陆霆抱拳向栾沉舟行了一礼,“微臣谢过殿下救命之恩。” “陆统领啊。”栾沉舟弯着眼睛,看向眼前的人,他深情冷凝如霜,身姿站得笔挺,即使是脸上有伤,也丝毫没有遮掩他的淡定从容。 如此忠心耿耿,又坚硬若磐石之人,合该是他的人才是。 “常言道,救命之恩应以身相许,”栾沉舟笑意盈盈,“陆统领可是想好要怎么报答于我了?” 陆霆急忙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栾沉舟分毫,“殿下玩笑了。” “是不是玩笑,我心里自然清楚,”栾沉舟凑近了陆霆几分,“陆统领想必也明白,栾初言此人,活不得。” “殿下!”陆霆厉声阻止,“陛下想要的绝对不是一具尸体。” “陆统领啊,这你就不懂了,”栾沉舟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温温柔柔,“他若活着回来,害他至此地步的我们俩,还能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按照陛下对我大哥的喜爱,陆统领当真看不穿?” 离开之前,栾沉舟轻轻拍了拍陆霆的肩膀,意犹未尽地说道,“陆统领可要想清楚了。” “殿下,”沉默了一瞬,陆霆喊住了栾沉舟,在对方回过头来之后,无声的开口,“微臣知道了。” 出了皇宫,等在外面的下属立马迎了上来,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染血的布,“大人,属下从一处院子里发现了这个,那个院子遍地都是辣椒粉,北齐前太子先前定然藏在此处。” 陆霆接过那块碎布打开看了一眼,只见上面依稀可辨几个字,“杨蹇,地道。” 之前抓起来为了引季青临现身的几个人里面就有一个人名唤杨蹇,陆霆猜测在杨蹇的家中定然是有着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在他下令搜寻没多久后,下面的人果真在杨蹇家里的灶膛底下发现了密道口。 望着黑漆漆一眼看不到底的密道,陆霆满脸冷凝,“给我追!” —— 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遮盖了所有的视线和声音,一处人迹罕至的小河边,张伯喘着粗气开口,“殿下,我们歇歇吧。” 昨日傍晚他们从密道出了城后不敢走大道,一路翻山越岭,没有分毫敢停歇的行走至此,已然走出200多里路。 他身矜玉贵的殿下虽未曾抱怨过一言,可他却透过殿下那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庞看出对方俨然已经到了极限。 翻过前面一个山头便是胶州,封锁不似燕都那般严密,他们便可以购买马匹,殿下便不必这般辛苦。 季青临活了十八年从未走出过医院,平日里最常做的事情除了透过窗户的玻璃观看病人们在楼下花园晒太阳,就是观察那些小孩子们围在一起蹦蹦跳跳。 他很是艳羡那些能够自由奔跑的小孩。 如今一路疾驰,虽然身体很是疲劳,但季青临心中却是曾感到半分惫累。 只不过,张伯年岁有些大了,不似他这般年轻人“身体强壮”,有些吃不消也是情有可原。 他点点头,“好,那便休息休息吧。” 8888: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捏。(大无语jpg.) “殿下渴了吧,先喝口水。”赵纪捧着从小溪里刚刚取来的清水冁然而笑,像是一个等待着长辈夸奖的孩子。 季青临谢过,接过葫芦喝了几口,在对方满含期待的视线当中夸赞道,“很甜,润喉刚刚合适。” 赵纪憨憨的挠了挠脑袋,手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殿下客……客气了。” 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殿下夸他了ing~ 开心jpg. 作为仅剩的羽林卫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其他人总喜欢逗逗赵纪,“你这不公平啊,光给殿下取水,我们还是不是你的好哥哥了?” 赵纪羞红了一张脸,这些人实在是太讨厌了,平日里拿他打趣也就罢了,如今当着殿下的面竟然也还这样,真是太过分了! 他暗戳戳瞪了那几人一眼,小跑着离开,“殿下肯定肚子饿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抓几只野味回来。” 一直沉默不语,像个透明人一样的朱子谦耳朵轻轻颤了颤,仿若听见了什么声音,神色一变,他迈步追了上去,“赵纪一个人不太安全,我去看看。” 张伯笑眯眯的摸了摸胡子,“赵纪打来的猎物肯定是给殿下了,我们这些人可是没口福的,想要吃东西,还得自己动手哦~” 杨蹇看着朱子谦离开的背影面露疑惑,他是这么关心他人的人吗? 在南黎的这些年,朱子谦似乎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过,而且昨日在刑台之上他还议论殿下。 不过转而一想,杨蹇又有些释然了,朱子谦之前肯定是因为和殿下没有相处过而误会了殿下,如今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定然已经被殿下所折服。 朱子谦一路来到没人的地方,左右看了看后,将两根手指曲到唇边用力吹了一声。 片刻后,几声树叶沙响,一名武功高强的黑衣出现在他面前。 朱子谦指了指季青临等人所在的营地,接着又转身朝赵纪的方向赶去。 赵纪捉来两只又大又肥的兔子,手脚麻利的在小河边剥了皮,一边将其架在火上烤,一边呲着个大牙傻笑,“殿下,不是我吹,我烤肉的技术可是相当不错的。” 季青临凑近嗅了嗅兔肉上飘来的香味,神情莞尔,“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然而,一群人说说笑笑,手中的食物都还未曾吃完,影十一猛然间脸色大变,“有人追来了!有马蹄声!” “快!”张伯反应迅速,“十一和十七带着殿下先走,我们其他人断后。” 季青临并不是那等矫情之人,他不会武功,强迫的留在这里只会给他们拖后腿。 他点点头,神情严肃,“不必和他们殊死搏斗,尽快甩开追兵,留着性命才是要义。” 众人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吊儿郎当,眉眼中充满着坚定,“属下遵命!” 没有什么,能比有一个时刻把他们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主子更值得他们追随。 —— 残肢断臂,淹没在密林里望不见尽头,鲜血在打斗声中四处飞溅,一大片碧绿被染成了猩红。 追兵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即便他们的武功都很高,但杀到这个时候,每个人都已经力竭。 不能继续这么下去。 而且他们已经拖了足够长的时间,影十一和影十七定然已将殿下带到了安全的地带,他们留下来的目的达到了。 一刀挡下向自己挥来的长剑,张伯大喝一声,“分开走!” 赵纪满身满脸都是血,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早已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还是追兵的。 听到张伯的声音,赵纪呲牙笑了笑,一刀砍掉一名黑衣人的手臂,任由对方断臂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呲了他一脸,“我要去找我的殿下,不和你们玩了!” 奋力甩开追兵,赵纪踉跄着躲在一处山坡下,被鲜血遮盖在下方的嘴唇上早已是一片惨白。 他呲牙咧嘴的扯开胸膛上满是鲜血的碎布,对着那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洒下了半瓶金创药,“流年不利啊……” 他从来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突然,赵纪听到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他赶忙缩回了身子,微微扬起脑袋顺着山坡上望去。 “朱大哥!”看清楚来人的一瞬间,赵纪心头一喜,“你也没事那可真是太好……” 一句话未曾说完,赵纪脸色一变,抓起地上掉落的长刀就要跑。 ——眼前的朱子谦衣服干净的太不正常,没有沾染半点血迹的衣裳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了厮杀的人。 怅然赵纪的反应很快,可终究身受重伤。 在朱子谦的冷笑声中,强弩之末若弓弦崩断,赵纪重重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第9章 刚刚洒了金创药的伤口再次被利刃划开,鲜血随之狂涌而出,赵纪的脸色迅速变得煞白一片。 他万般狼狈的仰躺在山坡下,若泉涌般的鲜血堵在喉咙处,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只有那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如一只绝境垂死的孤狼般染着血色的恨戾。 电光石火之间,赵纪嗬嗬撑扶站起,奋力的抓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刀,自上而下劈落而来。 “不自量力!”朱子谦暴喝一声,陡然间弹起,重剑横扫而去。 “当啷——” 卷了刃的长刀应声而落,它的主人则是被从半空中扫下,于山坡上滚落下去,陷入下方水流湍急,冰寒刺骨的波涛汹涌当中。 “啧,”朱子谦很是嫌弃的撇了撇嘴,“这死的也太容易了些,一点没有挑战性,就凭这么点儿人,这么点儿战斗力,竟然还妄图完成复国大计,简直是可笑至极。” 此时的他全然忘记,赵纪一个人单挑数十追兵不死,只是因为重伤力竭被他占了便宜。 陆霆慢悠悠的从朱子谦身后走出,晦暗的眸光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终究也是自己人,还是个小孩儿呢,你也下得去手?” 他冷冷的盯着朱子谦,目光中充满深深的怀疑和防备。 朱子谦眨眨眼睛,“陆统领说笑了,我是皇后殿下的人,和他们这些北齐的余孽可不是自己人。” “哈哈哈哈,”陆霆大笑两声,“是我想岔了,陆某人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 朱子谦恍若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转身走过去捡起了赵纪落在地上的长刀,随后将其交给陆霆,“我可不能就这么完好无损的回去,劳烦陆统领让我受点伤了。” 陆霆信手在朱子谦身上砍了几刀,低着头神情平淡,“这一手苦肉计,也是难为你对皇后殿下的忠心。” “不不不,这叫做嫁祸于人,”朱子谦疼的呲牙咧嘴,说话都在打着摆子,“你们这么快就发现密道追过来,按照我们的太子的聪明程度,不可能猜不到我们当中有内鬼。” 朱子谦缓了半晌,才又继续开口,“我得清清白白的留在他们当中,才能够继续为皇后殿下办事不是么?” —— 胶州城西南方向的一处破庙里,柴火映衬着一张张凝重的脸。 就连平日里总是笑眯眯,面对无尽的追兵都面不改色的张伯,此时的脸色也很是难看。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三天,可赵纪,杨蹇,朱子谦三人却始终不见踪迹。 按照沿途留下的记号,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不可能找不到这里,但即便殿下派出了武功最高的影十一出去找人,此时也没有丝毫的讯息传来。 季青临坐在菩萨雕像旁边,神情淡然,看不出半点忧虑。 可若是熟悉他的人则会知道,此时的他心情实在算不上晴朗。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火光,季青临在脑海当中询问8888,“你给我的剧情是不是有问题?” 用辣椒粉迷了禁军的眼睛以后,他们没有丝毫的停留就通过密道离开了燕都城,即便是为了防止惹人怀疑他们没有买马匹徒步行走,只走了200里的路,可那种深山密林当中,他们三四十个人根本不会留下太多的踪迹。 况且除了他们自己人以外,没有人知道杨蹇的家里有一个通往城外的密道。 按道理来说,当禁军意识到他们早已经离开燕都,最起码需要五天的时间,五天足够他们在胶州购买马匹,远离南黎的中心地界。 除了他们当中有叛徒以外,季青临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来。 8888快哭了,“我不知道呀。” 他捕捉到的剧情就是这样的,原剧情里只有影十一和影十七在皇宫里救原主的时候被乱箭射死,其他人根本都没有出现过。 他的宿主才刚刚进入到任务世界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将剧情完全打乱了。 他真的,要哭死。(摊上事了jpg.) 季青临一时心绪复杂。 是他太过于想当然了,本以为提前知道了剧情便能够掌握一切,可这里已然不是按照固定走向的小说,每一个角色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这之间,变数太大。 季青临决定再等等,无论叛变与否,他都需要知道具体的缘由。 傍晚时分,影十一风尘仆仆的归来,同时,也带回了一个浑身被鲜血浸透的人影。 “殿下!”小心翼翼地将杨蹇放在稻草堆上,影十一气喘吁吁,“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他们当中没有大夫,身上带的也只是一些只能够止血的普通金创药,可杨蹇伤的实在是太重了。 而且影十一发现他的时候,杨蹇整个人泡在雨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的污水当中,整个人发着高烧,伤口还起了炎症。 “我先看看。”用热水稍微浸了浸手,季青临缓慢的掀开了杨蹇湿透了的衣裳,他身上伤口很多,纵横交错,密密麻麻。 最为严重的一处刀伤贯穿了整个背部,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拦腰斩断。 伤口处皮肉翻滚,因为泡了脏水,已然感染发炎,肉都有些烂掉了。 一群人看的头皮发麻,只觉得杨蹇此番必死无疑。 “我需要针线和匕首。”久病成医,季青临迅速做出反应,这么严重的伤口必须要缝合起来,还得把那些腐肉剔除才行。 “匕首我有,”影十一从短靴中抽出匕首递给季青临,“可这针线就有点麻烦了。” “小老头我终究还是有点用处的。”张伯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针线来,神情很是落寞。 因为赵纪那小子总是调皮捣蛋,衣裳动不动就划破个口子,张伯一个小茶室也赚不了太多钱,为了不让赵纪总是穿着破烂的衣裳,就学会了自己动手缝制。 如今针线还在,可那个小兔崽子,却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回来…… 让人给杨蹇擦干净身体,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季青临已经用火焰给匕首消了毒。 他一点一点的将杨蹇伤口处的腐肉剔下来,然后又用沸水煮过的针线,像缝衣裳一样把杨蹇的伤口缝在了一起。 敷上止血药,季青临擦了擦额角的汗,他曾经在书上看过这般处理伤口,可到底也是第一次做,究竟能不能成,他也不确定。 有人发出疑问,“这……能行吗?” 从未见过将伤口用针线缝在一起的手法。 季青临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不一定,但只要今晚烧能够退下来,就能活。” 这么重的伤势本也不敢奢求些什么,有能够活下来的机会,已然是再好不过。 但似乎是因为杨蹇的求生欲太过于强烈,一个多时辰之后,滚烫的额头就已经平缓下来了。 就在众人大松一口气时,季青临却突然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他们这些人里,有叛徒! 一群人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置信。 季青临趁此机会,细细的观察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只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些人隐藏的太好,又或许他们当中真的没有叛徒,季青临未曾发现不对劲之处。 只不过,原本热热闹闹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却因此而四散开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就在气氛压抑到极致,每个人的呼吸都越发的沉重的时候,门外突然踉跄着出现了一个血人。 来人浑身上下全是刀伤,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狼狈凄惨的几乎快要没有了人形。 在看到季青临的一瞬间,朱子谦鼓足的勇气陡然间泄去,身体一阵剧烈的抽搐,失力般倒在了地上。 双目赤红,面容扭曲,依靠着最后一丝力气,朱子谦嗓音嘶哑,“属下不小心看到赵纪和禁军统领陆霆站在一起,被他们发现后拼死才逃脱一劫。” “殿下,赵纪是叛徒啊!” 第10章 江水滔滔翻滚,一叶扁舟趟过磅沱的雨水,带着飞溅黄浊的泥泞停在了岸边。 老人跳下船舱,用粗壮的麻绳将小舟系紧,确认船不再摇晃之后对船舱内喊道,“丫头,可以下来了。” “哎,来啦!” 随着清脆的话音落下,一只素白却又带着些许茧子的手掀开帘子,从中踏出一名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 厚重的蓑衣遮盖了少女的身形和眉眼,但侧脸上一大块青色的胎记却依旧引人注意。 少女弓着腰,拖出一个网兜,兜里鱼的数量很少,而且个头也不大。 她抬手擦了擦渗在脸上的雨水,叹气道,“突然下这么大的雨,鱼都没捞多少,日子越来越难过了,要是北齐没有被灭……” 少女一席话没有说完,额头上就被敲了一个爆炒栗子,老人心有余悸般的看着她,“这话是我们小老百姓能说的吗?你忘了几个月前的那事?” 他们居住的村子位于原来的北齐国与南黎国的交界地带,北齐存在之时,他们的日子虽然过得称不上什么大富大贵,可温饱却是不成问题。 然而,当南黎把控天下以后,村里的成年男子都被拉去做了壮丁,只剩下他们这些老弱病残苦苦维持着生命。 几个月前村里一名妇人的最后一个儿子也要被官差带走,她忍不住开口说了几句倘若北齐还在的话,便直接被那官差毫不留情的一刀抹了脖子。 回想起当时那血溅当场的场景,少女忍不住瑟缩,“我……就是在没人的时候才说说而已。” 在老人家不满的目光中,少女的声音越发的低沉,她逃避似的躲开老人家的视线,“没……没人我也不说了……” “那是什么?!”突然,少女拔高了语调,指着岸边一抹黑色的影子,“我怎么感觉那像是个人啊?” 老人家定睛一看,“那就是个人!” 少女被惊的目瞪口呆,网兜里的鱼也顾不得了,一溜烟从船舱上跳下来直奔那人身边,“这江水这么猛,你可千万别死了啊。” 一老一少将人从水洼里拖到稍微干燥一点的树下,这才开始细细打量着对方。 这是一个少年人的模样,年岁不大,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气,可浑身上下却全是伤。 刀伤,剑伤,撞击伤,纵横交错,挤挤挨挨,尤其是胸口的伤痕深可见骨,卷起的皮/肉被江水泡的发白,看的人头皮发麻。 “该……该不会死了吧?”少女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般狰狞可怖的伤口,一时之间都不敢动弹。 老人将手指放在少年人的鼻子上停顿了一息,“还活着,不过……” “爷爷,”少女面带哀求,“我们救救他吧,太可怜了。” 老人家沉默不言,许久才叹了口气,“不是爷爷不想救他,从这些伤势来看,此人身份定然不简单,这万一惹祸上身……” “这是什么?”少女突然打断了老人家的话,手里举着一块黑漆漆的满是斑驳痕迹的令牌。 老人家将令牌接过,只见上面一个“羽”字依稀可辨,他瞳孔骤缩,忍不住呢喃,“羽林卫……” “什么什么味?”少女没听清老人家说的话,疑惑的到处嗅了嗅,“哪里有味道?” 老人家将令牌擦拭干净揣进怀里,随后解下自己身上的蓑衣,躬下身子开口道,“你不是想救这个人吗?帮忙把他搀到我背上吧。” “哎,好!”少女满心欢喜,一边将蓑衣盖在少年人身上以防被淋的彻底,一边搀扶着自家爷爷,还不忘拍马屁,“爷爷最善良了。” 磅沱的雨幕中,一老一少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被彻底遗忘在船舱里,困于网兜无法回到江水里的鱼:喵喵喵? 我们的死活就不管啦? 没有人为我们发声吗?! 委屈jpg. —— 这一边,在喊出赵纪是叛徒以后,朱子谦就因为体力不支而昏迷了过去。 季青临吩咐几个人将朱子谦抬到火堆旁,给他做伤口的清创。 “殿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赵纪绝对不会是这种人。”在等候清洗伤口的时间,张伯满脸凝重的开口说道。 赵纪是个孤儿,从小在街边乞讨度日,因为年纪小,抢不过别人,常常受尽打骂,还饿肚子。 张伯看不下去收养了他,小小的孩童自此便跟在了张伯的身边,寒来暑往,扎马步练功夫,从来没有叫苦叫累过。 后来入了羽林卫,又敢冲敢闯,总是把要当大将军的梦想挂在嘴边。 那般明媚活泼的少年,又怎么可能做出背叛的事情来? 别说张伯不愿意相信,就是其他人也是忍不住怀疑这当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令朱子谦误解的事情。 季青临稍稍安抚了一下张伯,“我相信小纪,具体的情况,还是等子谦醒过来再说吧。” 朱子谦身上的伤势很重,张伯做不出硬逼着一个伤员解释的昧良心的事情来,即便心里难受的紧,他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嗯。” 目前队伍当中没有大夫,不久之前季青临让杨蹇转危为安的措施让其他人对于季青临的医术深信不疑,别无他法之下,只能让季青临给朱子谦进行伤口的处理了。 季青临边检查着伤口一边包扎,但渐渐的,他漫不经心的视线开始变得凝重,深邃的目光中染上了些许的怀疑。 ——朱子谦此人,有问题。 不是他胡言乱语恶意揣测朱子谦,实在是这人身上的伤口太过于奇怪了一些。 不同于方才的杨蹇身上刀伤,剑伤,枪伤等等错综复杂的伤痕,朱子谦身上的伤口太过于单一了一些。 而且,他身上数十道刀口,刀刀都避开了重要的部位,看着好像重伤难愈,实际上都是轻伤而已,根本要不了命。 原本以为自家队伍里没有大夫,没有人能察觉出他身上伤口不太正常的朱子谦:摊上事儿了啊喂…… “殿……殿下,快跑!” 夜深人静之时,朱子谦嘴里大声嚷嚷着,一个轱辘从稻草堆上坐起,狭长的瞳仁中泛着红,充斥着对背叛之人彻骨的恨意和戾气。 季青临让影十一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感觉怎么样?” 朱子谦闻言瞬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殿下,还好你没事,属下都要吓死了,呜呜呜……” “属下原本是甩开了那些追兵的,可却在半途中和陆霆撞到了一起,属下亲眼所见赵纪与陆霆态度亲密,若不是因为属下殊死反抗,属下恐怕就再也见不到殿下了呀……” 季青临靠在石像边上,静静的看着朱子谦的表演,始终一言不发。 朱子谦哭了半晌也不见季青临有反应,心里有点麻麻的,“殿下,您这是不相信属下吗?” 季青临的视线穿过火堆,看着朱子谦在火光照射下近乎扭曲的面庞,“我信你。” “殿下……”张伯猛然间拔高了语调,“小纪他不是……” “孤心里有数,”季青临在众人面前头一次如此郑重地自称为“孤”,让所有原本想要劝解的人都下意识的闭了嘴,“子谦身上的伤势做不得假,孤自有判断。” 明亮的火光照射着朱子谦苍白的眉眼,他悄无声息地低下头,一抹冷笑转瞬而逝。 如此轻而易举相信他人的太子殿下,果真是不可能完成大业的,幸好他早已经弃暗投明了。 他可真机智。 —— 黑色的膘马奔腾过黄土平地,扬起一大片飞溅的尘土,箭矢嗡鸣,漫天箭雨兜头射下,尽数插进空旷的土地。 想象中血流成河的场景并未出现,他们追击而来的地方空无一人。 陆霆骑在高头大马上,眉头紧锁,“该死的,我们上当了,栾初言根本就没有走这条路。” 副统领凑到陆霆跟前,眯起眼睛告黑状,“大人,那个朱子谦是不是故意装作叛变,引我们来此?这里处于两山夹角之处,若是从上方扔下滚石,我们岂不是要被瓮中捉鳖?” 陆霆冷眼瞧他,“怎么,你觉得我这般蠢笨,让一个贱奴忽悠至此吗?” 副统领也没想到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慌不择乱的认错,“属下失言,是属下失言。” “知道失言就把嘴给我闭紧,”陆霆调转马头,长剑指向另外一个方向,“他们绝对跑不了太远,往那里追!” 于此同时,距离陆霆等人不远处的山崖之上,朱子谦整个人抖若筛糠。 他身体打着摆子,大汗淋漓,咬紧了牙关试图狡辩,“幸亏殿下深谋远虑没有选择从这条路走,否则这后果不堪设想,殿下,属下认为,我们当中除了赵纪,定然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叛徒。” 季青临眼底掠过一丝冷笑,“那按照子谦而言,你觉得会是谁将孤的行踪告知了陆霆?” 朱子谦抬手一指,信誓旦旦,“必然是张伯,前些日子殿下已然怀疑到赵纪身上,张伯为自保,才会故意引来追兵想要射杀殿下,如此叛变之人,理应诛之!” “哦?是吗?”季青临慢慢悠悠的转着手中的匕首,眉宇间一片冷然,“可是这条路线……孤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唉。” 第11章 季青临有一搭没一搭的转着手里的匕首,微微侧着头,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半分的愤怒,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浅笑。 如玉般纤长的手指,在阳光的照射下氲出温润的光晕,带着一股玉石般清冷的贵气。 “子谦啊,你说……如今这事要怎么办才好?难不成,孤也是叛徒?” 影影绰绰的阳光洒落在树叶间,晒在人身上带来舒缓的暖意,可朱子谦却只觉得遍体发寒,彻骨的凉意透过对面人的视线直刺他的心脏,让他浑身上下每一寸的骨骼都在打着颤。 朱子谦握紧了拳头,手背上暴起青筋,脑海当中思绪飞速旋转,试图找出一个暂且可以保命的法子来。 毕竟按照传闻,太子殿下是一个非常温和善良的人,即便是作为战败国的质子,秦昭在北齐皇宫之时也多次受到太子殿下的优待。 而他本就是北齐的人,只不过是一时行差踏错,只要他迷途知返,再装装可怜,想必那般良善的太子殿下定会饶他一命。 说时迟,那时快,朱子谦的眼泪一瞬间就涌了下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殿下,属下这么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难不成还是殿下逼你背叛的?”张伯在陆霆出现在山脚下的时候就已经火冒三丈,恨不得直接一刀砍死朱子谦,只是因为殿下想要从朱子谦这里得知一些线索才容忍至今,可现在看到对方这矫揉造作的表演,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下去了。 他从小养到大的赵纪还生死未卜,朱子谦却还在这里试图蒙骗殿下,未免也有些太过了,张伯强忍着糟心开口,“你最好是把你怎么勾结陆霆的如实招来,羽林卫的审讯方法,你很清楚。” 朱子谦抬起头看了张伯一眼,伤心欲绝,声声泣血,“张伯,你怎么能够这般的误会于我?” 他的脸色骤然间涨红,像是强忍着巨大的委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背叛殿下,”朱子谦右手伸出四个手指,直指苍天,目光灼灼的看着季青临,“属下接下来的所言,句句属实,若有虚假,便让属下不得好死!” “属下是和陆霆有所联系,可属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啊,虽然陆霆以属下的性命为要挟,可属下从未想过背叛,属下之所以和他虚以委蛇,也不过是想要探查到更多的情报,以此来回报殿下。” “殿下对属下有知遇之恩,”朱子谦通红着眼眸,脊背挺的笔直,“只要是对殿下有利的事情,属下万死,也要将其办成。” 他目光决绝,充斥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像是行走在黑夜里的一匹孤狼,“哪怕背负所有的骂名,哪怕被所有人误解。” “属下也从不后悔!” 如此情真意切的表演,让季青临忍不住浅浅笑了起来,倘若这是在现代,朱子谦保不定还能够捧个奥斯卡影帝回来。 他给过朱子谦机会的,可既然朱子谦自己不珍惜,那便怪不得他了…… 听到季青临的浅笑,朱子谦紧绷着的神情稍稍的松懈了一些。 他就说嘛,这般愚蠢懦弱的太子,是不可能带领他们完成大业的。 然而,还不等朱子谦的笑容挂上唇角,季青临手里一直把玩着的那只匕首却猛然刺进了他的胸膛。 朱子谦踉跄着倒地,砸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他焕散的眼神陡然间聚起了光,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死死地盯着季青临,“为……为什么?” 他不明白,前一瞬还相信了他的人,怎么下一秒就突然对他动手了? 季青临信手将匕首抽出,慢条斯理的掏出一块帕子擦拭着上面的血,随后淡淡的撇了朱子谦一眼,“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既然你不愿意多说,孤也没必要多问了。” 季青临的目光格外的平静,黝黑的瞳仁当中倒映着不可置信的朱子谦和呆若木鸡的其他人。 “啊啊啊啊啊——!”识海当中的8888疯狂尖叫,“宿主,宿主,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被什么人给夺舍了?” 他那么大一个温暖阳光,积极向上,即使身体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也从未抱怨,宛若一个天使一般温柔善良的宿主,去哪里了? 明明是接受过现代主义的根正苗红的新社会青年,怎么突然说刺人就刺人了啊! 而且竟然还如此的面不改色! 擦拭着匕首上血迹的季青临神色一顿,“我有没有说过你很吵?” “哎?”小系统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应该没有吧……” 季青临叹口气,“那现在有了。” “好……好吧。”8888委屈,被嫌弃了ing,不开心jpg. “不……不对啊!”忽然,8888反应过来,他刚才好像被自家宿主给忽悠瘸了,“咱们不是在直接讨论你拿匕首刺人的事情吗?” “哦,”季青临轻轻应了一声,将擦拭干净的匕首收起来,露出一抹格外温柔的浅笑,“你不觉得,匕首刺入肉/体的声音很美妙吗?” 就像他之前亲自动手将穿过自己肩颊骨的玄铁链拽出来一样,疼痛并不会给他带来不适,反而让他越发的兴奋。 只可惜,朱子谦似乎并不这么想。 可真是遗憾啊…… 季青临对人体的结构十分了解,这一刀下去只会让朱子谦体会到戳心灌髓般的疼痛,但却不会对生命构成威胁。 张伯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染上一抹伤痛。 他那般善良的殿下,竟被逼到做出这等残忍的事情来,那该死的狗皇帝秦昭,究竟对殿下做了什么啊! 他若不亲自取下秦昭这个狗皇帝的项上人头,如何抚慰死去的先皇,又如何对得起殿下所受之苦。 8888:…… 没必要,真没必要,你家殿下心里一点都不苦,他高兴的很! 朱子谦疼的在地上不断的打着滚,细细麻麻的汗水浸满了整个额头,让他看起来万般的狼狈。 季青临蹲下身子,眸光在朱子谦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说吧,你是怎么和陆霆联络上的,在什么时候就和他们有了联系?” 视线已然有些模糊,可朱子谦却还是清晰地看见了眼前之人的风流写意。 可偏偏是这般温润的宛若玉石一般的人,能够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下狠手。 他们都被这人的表象给骗了! 想清楚了一切的朱子谦再也不敢有所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全部都说了出来,“是……是九殿下让属下这么做的,之前您困于南黎的皇宫之中,有很多暗桩都投靠了九殿下。” “简直是岂有此理!”听到这话,一名羽林卫重重一掌拍向了一旁的树干,“他们是眼睛都瞎了吗,一点看不清现实?” 栾沉舟不过是一个偷爬了龙床的宫女所生的,没有半分正统学识的皇子,这群人竟然妄图将如此重担放置于他的身上,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张伯叹了口气,“倒也不能全怪他们,那时殿下被困,群龙无首,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只有那人了。” “但是,”张伯突然话锋一转,怒视着倒地不起的朱子谦,“如今殿下已然归来,你竟联合他人想要置殿下于死地,狼子野心,理应诛之!” “我……我已经全部都说了啊!”本就是因为贪生怕死才选择投靠了栾沉舟的朱子谦整个人都傻了,他没想到他已经全部都交代清楚,可还是逃不过必死的命运。 “殿下!”朱子谦悲鸣出声,不顾身上的剧痛伏地而跪,一下一下的磕着头,“属下求求殿下,看在属下为了北齐付出这么多的份上,饶了属下一条狗命吧。” 拿着新鲜出炉的叛徒名单,季青临长眉微挑,幽幽开口,“赵纪在哪里?还活着吗?” 朱子谦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恐惧瞬间弥漫了整个心间,他知道,如果赵纪已死,他便也不能再活。 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朱子谦咬牙开口,“还……应该还活着,他当时被打落山涧,下面是一条江,说不定没有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朱子谦就迎来了张伯劈头盖脸的一顿揍,老人家眼眶通红,满身悲伤,“小纪还那么小,他才十六岁啊!他还想要当大将军呢,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张伯,”季青临伸手将张伯拉了过来,看着老人家悲痛欲绝的神情,季青临忍不住开口安慰,“小纪不会死的,没有尸体,说明他还活着,我让十一去找,你先别着急。” 张伯的情绪在季青临柔和的语调当中平稳了下来,看着对方明亮的眼眸,鬼使神差般的,张伯就信了他的话,“属下,多谢殿下。” “那……”影十一离开后,张伯指着近乎绝望的朱子谦开口,“他怎么办?” 季青临轻轻一笑,“既然子谦心思不在孤这里,那孤便成全他好了。” —— “该死的!” 又一次扑空之后,陆霆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冷烈的寒芒,咬牙切齿的话语几乎是从喉咙缝里挤出来,“朱子谦……一个小小的北齐贱民,竟敢欺骗我至此地步!” 陆霆还是头一次这般的被人戏耍,气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抓住朱子谦嗜血啖肉。 就在他这般气愤的时候,前方有小兵忽然来报,路中间出现了一个身受重伤的男人,身上还带着一张纸条。 陆霆信手将纸条打开,只见上面铁画银钩般写着几个大字。 物归原主。 落款是北齐太子,栾初言。 心头猛地一颤,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慢慢爬上了陆霆的心海。 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将那种应该属于自己的情绪甩出去,随后纵马向前走去,他倒要看看,这该死的北齐太子,究竟把什么东西送了回来。 队伍从两边散开,陆霆在人群的尽头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影。 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衣,身上的刀伤是如此的熟悉。 而更让陆霆熟悉的,却还是这人的脸。 ——赫然就是他刚才恨不得抓起来千刀万刮的朱子谦。 第12章 朱子谦宛若死狗一般被扔在了地上,全身上下都是血渍呼啦,脏污不堪,尚且还隔着一段距离,陆霆便忍不住的皱紧了眉头。 这般龌龊的一幕,实在是有辱斯文。 陆霆吩咐手下去打来一桶水,“把他给我浇醒。” “哗啦——” 冰冷的河水兜头浇在了朱子谦的身上,刺得他浑身一个激灵,满身的伤口在冷水的浸泡之下钝钝的疼,这种浑身上下无处都不在的痛楚逼迫他在昏迷当中清醒了过来。 茫然的睁开眼睛,朱子谦嘴里下意识的叫喊,“殿下饶命啊,殿下……” “啧,”陆霆嗤笑一声,“如此贪生怕死之徒。” 男人低沉的声音落在朱子谦的耳朵里,让他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当中顿时迸射出了精光,他奋力翻身从地上爬起,伸手去够陆霆的脚。 “大人,陆大人,属下的身份被发现了,属下现在无处可去,还请陆大人收留啊!” 如此畏死之徒,不仅没有帮助陆霆戴罪立功,反而是在他给的错误信息之下让陆霆和其手下的人来来回回疲于奔波,浪费了大批量的时间,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在接二连三的收到秦昭的斥责以后,朱子谦在陆霆这里就几乎等同于是一个死人了。 如今他自己送上门来,陆霆又岂有不收的道理。 朱子谦还美滋滋的想着,自己已经成了栾沉舟的人,即便这回他的任务出了差错,陆霆也断然会看在栾沉舟的面子上给予他相应的尊重。 他一边幻想着未来,一边还不忘给陆霆画大饼,“只要陆大人助我这次,等我回到皇后殿下面前,势必会帮陆大人好好美言一番。” 然而,很可惜的是,朱子谦口中所说的东西丝毫没有诱惑到陆霆,就在他的手伸向陆霆脚腕的一瞬间,陆霆宛若修罗附身一般拔起了手中的长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齐肩将朱子谦的右手手臂给砍了下来。 鲜血溅了朱子谦满身满脸。 他整个人都傻了,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脑海一阵一阵的发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看得见满眼血红。 “你……你……”朱子谦努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中带着触目惊心的绝望,他不明白,明明季青临都饶过他了,为什么陆霆却要做出这般。 陆霆万分鄙夷的看了朱子谦一眼,将手里的长刀扔给一旁的副统领,冰冷的嗓音中没有半分的情绪,“朱子谦细作身份被前北齐太子栾初言发现,已然伏诛。” “不……你不能……”朱子谦脸色煞白,满眼惊恐,他拼尽全力伸出仅剩的一只左手,试图抓住自己的命运,可回应他的却只有迎面而来的马蹄。 他竭尽一切所发出的呼救声音,也被彻底的掩埋在了马儿的嘶鸣声里。 上百匹骏马在这不大的小径上疾驰而过,溅起漫天黄沙飞扬,片片尘土当中,依稀可辨几点猩红的血色。 —— 影十一轻功了得,不过四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在赵纪落崖的地方走了一个来回。 平日里沉默冷硬的宛若一块石头一样的青年,此刻脸上带着隐隐的不忍,甚至眼角还有着微微的泛红。 影十一将背在背上的包裹取下,一点一点将其解开,最后露出里面的东西——一把卷了刃的长刀。 那是属于赵纪的。 影十一单膝下跪,嗓音沙哑,“属下翻遍了那处山崖,只找到了这把刀。” 他没有说的是,那处山崖往下几十丈皆是深渊,底下的地势崎岖不平,即便深渊的下面有一条奔涌的大江,可在受伤那般严重的情况之下,即便这个人换成影十一自己,他都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赵纪年岁尚幼,武功也算不得拔尖,落下这山崖之后,当真会有活着的机会吗? 影十一不敢说。 季青临将那把长刀接了过来,即便已经过了好几天的时间,长刀上面的血腥气息依旧没有消散,整个刀身皆是斑驳的痕迹。 看了一眼身体颤抖几乎快要落下泪来的张伯,季青临沉默了一瞬,随后开口,“没有找到尸体,不应该高兴吗?” 张伯猛然间抬头,对上了一双似映满明月清辉般的眼眸。 这双眼睛清凌凌,明润润,只一眼,便让人忍不住心生信任。 张伯下意识的开口,“殿下的意思是……” “死了才有尸体,”季青临接过张伯的话,“找不见尸体便意味着,人还活着。” “赵纪可是要做孤的大将军的人,”季青临敛眉,将那把卷了刃的长刀放在张伯手中,清冷的嗓音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哪一个大将军此前不历经磨难?” “张伯,你要信他。” “嗯,”张伯应了一声,双手捏紧刀柄,眼中是一往无前的坚定,“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我知道。” 8888看着张伯略显佝偻的背影,情不自禁般的开口询问,“宿主,张伯已经够可怜的了,你怎么能够骗他呢?” 小系统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明白什么叫做卑微的奢望,他只知道,在一个如此悲伤的老人面前,撒谎不好。 季青临半天没有出声,在8888忍不住想要继续询问下去的时候,突然回了他四个字。 “稳定军心。” 8888这才恍然,他透过自家宿主的眼睛看向这为数不多且个个身上都有着伤的追随者们。 只见原本低迷沉默的氛围仿佛被人从外面暴力打破,已然恢复了原本的聒聒噪噪。 就连因为受伤太过于严重,只能躺着的杨蹇脸上也拥有了笑容。 —— 马儿哒哒的前行,离开了那一片酣战的山林,也远离了胶州地界。 一行人没有路引,但这在季青临看来并不是问题,习武之人身强力壮,在山林水涧间反复绕行也是如履平地一般。 因此,通过从朱子谦那里获得的名单,再加上对原剧情的分析,季青临很快就找到了哨卡的设置和运作的规律。 就这样,他们白天休整,夜晚赶路,在山林间东窜西走,用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来到了北齐唯一一个没有被秦昭攻下的城池——雁门关。 这里荒凉复辟,终日里风沙漫天。 前方是无法种植的戈壁黄土,后方是浩瀚无涯的茫茫沙漠。 只一座由黄泥构筑的雁门关城墙拔地而起,守护着北齐最后的安宁。 在季青临计划着从黎国皇宫逃出的时候,他已经制定好了路线。 按照剧情所描写,雁门关的守城将领崔俣在北齐皇帝的命令之下带兵守护在这处天堑,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得离开。 只因在大漠的尽头,存在着另外一群以游牧为生的民族,他们个个骁勇善战,身体也比北齐人强壮得多。 一到了冬日的时候,他们便会翻越过茫茫的沙漠,来到北齐的地界大肆抢掠粮食,他们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无人生还。 只要崔俣还在,那边的游牧民族便无法越过雁门关,关内的百姓才有生存的空间。 因此,即便北齐国破,崔俣也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 秦昭在灭了北齐以后曾经是试图攻打过雁门关的,但这里地势险峻,稍一不留神就会彻底的迷失在黄沙之中,斟酌利弊了以后,秦昭最终还是放弃了。 剧情中崔俣用毕生守护了雁门关,从未让胡人的铁骑踏入过关内一步,可崔俣战死后,无人能够承接他的衣钵,雁门关被破,胡人冲进关内烧杀抢掠,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打到了南黎的国都。 对于这么一个将自己一辈子的生命都奉献给疆场,最终马革裹尸还的将军,季青临是很敬佩的。 只不过,崔俣如今不能为他所用,还需要仔细试探一番。 崔俣是死去的北齐皇帝单线联系的,就怕因为有人假传圣旨,让胡人钻了空子。 不过,先皇在临死之前,终究还是告诉了原主如何与雁门关取得联系。 但是,毕竟崔俣自身唯一的目的就是守护好雁门关,如若先皇对他有了其他的命令,那势必是事情已经到了危及全天下的地步。 崔俣一出事,雁门关必乱,因此为了防止有人在信件上做手脚暗害崔俣,北齐传过去的所有消息都有崔俣派来专门的联络人员接收。 所以,这联络之人,就很是至关重要了。 在派人给接头人递了信以后,季青临带着影十一和影十七将自己捯饬了一番,打扮成三个满面风霜的贫苦农人,挑着一个担子进了城。 不外乎季青临如此谨慎,因为剧情中崔俣的死实在是太过于蹊跷,季青临怀疑雁门关内部有秦昭或者是胡人的手段。 雁门关内的城池和季青临之前所见到的截然不同,这里的百姓生活得很困苦,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饱经风霜的褶皱,衣裳也全部都是耐脏的灰黑色系,路上还时不时有排列整齐的兵马走过。 从城东转到城西,三人最后在将军府的门前停了下来,原因无他,这个地方的小摊贩数量最多。 三人摆着小摊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将军府右边的石狮子处出现了一名男子,他穿着一件半旧的布衣,照着石狮子左转了三圈后又右转了三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他再次开始绕着石狮子转圈。 影十一观察了半晌,并没有发现此人有什么异动,“殿下,咱们要过去吗?” “等等……”季青临的视线紧紧盯在那人略微有些僵硬的左手上,随后一把拉住影十一,“这人有问题。” 第13章 向前迈了一步的影十一又乖乖地蹲了回来,为了防止被那名男子发现方才的异常,他收回打量着那名男子的视线,转头对着喧闹的人群吆喝了一声,“野菜哎……新鲜刚挖的野菜……” 季青临也不再看向那边,小声的说对影十一了句,“注意他的左手。” 一名穿着质朴的妇人听到这声吆喝后停在了他们的小摊位前,她蹲下身体对着竹筐里的野菜挑挑拣拣,“多少钱一斤啊?” 影十七十分麻溜地将妇人挑出来的野菜称重,“一文钱两斤,您收好。” 影十一趁此机会利用妇人身体的阻挡,稍稍将视线抬高了一些,装作不经意间用目光扫过那名男子,果然发现了他不太对劲的左手。 这名男子整体的状态看起来没有任何的问题,普普通通的打扮,略显焦急的眉眼,再加上时不时的转几个圈,一般人只会觉得他是在这里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而之前影十一也是这般想法。 但在季青临的提点之下,他发现那名男子的左手从始至终都藏在了袖子里,没有显露出半分的指节,甚至整个左臂都略微有些僵硬,但倘若不一直盯着看的话,不太容易能够看得出来。 难道他们真的要如此的孤立无援了吗? 倘若崔俣也已经背叛,那殿下的复国大计…… 一想到他们可能失去了最后一部分兵马,影十一神情略显颓丧,“殿下,如今这情况雁门关已然不太安全,属下还是送殿下暂时离开吧。” “不必,”季青临垂下眼眸低声拒绝,无论崔俣叛变与否,这雁门关的十万大军他是一定要捏到手里的,况且,崔俣也没有那么容易叛变,“不急,再看看情况。” 影十一应了一声,不再注视着石狮子旁的那人,只一心一意的卖箩筐里的野菜。 在雁门关生活的百姓并不多,他们共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时间,才将箩筐里的野菜给卖完。 如此长的时间等待,令那名男子眉眼间越发的不耐,在看到季青临等人收拾好箩筐将其挑起要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也随着人流离了去。 吩咐影十一先在暗中跟着,季青临和影十七则是回去换了另外一个装扮。 雁门关的天色暗的要慢一些,傍晚时分,黄沙被风吹起,映着远处的霞光,倒是别有另一番的美景。 那名男子独自离开后进到了一处二进的院子里,自此大门紧闭,再也没有出来。 季青临和影十一影十七三人躲藏在宅院后方的屋顶上,仔细的观察着里面。 此时的屋檐上不断有流云掠过,温和的晚风中带着几缕黄沙的苦涩,不冷也不热,似有一种苍茫渺远的意境。 季青临捻了一把黄沙,任由颗颗沙砾在指尖摩梭,沙砾在风化当中失去了它应有的棱角,并不膈人,滚动在指腹柔软的皮肤上,带来酥酥麻麻的痒。 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流沙仿佛总是无意,捏的越紧,散的越快,渐渐地,被抓起的沙子一粒一粒飘散在了北风中。 季青临低头看着空荡的指尖,莞尔一笑,“真是有趣。” 看傻了的8888:妈妈!救命……这里有变态! 怎么玩个沙子也能玩的这么快乐啊喂?! 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 朦胧的夜色中,小院儿的大门被人粗暴的打开,冲进来五六名穿着短打的男子。 他们整齐的站在门口两侧,低眉顺眼的像是在恭迎着什么人。 片刻之后,一名穿着玄色锦衣的中年男人踏进院子里,他神色冷厉,右手不停的转着拇指上的扳指,发出一声嗤笑后,举起右手朝前挥了挥,“带上来。” 话音落下,紧跟着又出现了两名下属打扮的男子,他们手里牢牢的禁锢着一名男孩,一进院子就两边各一脚踹向了男孩儿的腘窝,强迫他跪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男孩年岁不大,身体瘦弱,穿着很是破旧,衣衫上打满了补丁,右边侧脸上有五个明晃晃的手指印印在那里,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住,根本没有任何一点反抗的能力,而且嘴巴还被用布给塞了起来,膝盖磕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疼的他面容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可却又无法发出半点的痛呼之声。 那名穿着华服的中年男人从背后掐住了男孩的脖子,对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冷冷开口,“谢展鸿,你自己的命不要,你儿子的命也不要了吗?!” 在说着这话的同时,中年男人右手的指节越发的用力了起来,手背上青筋显现,直掐的那名男孩脸色涨得通红,眼角憋出了眼泪,宛若野兽一般发出呜呜的呼声。 房间里的人终于忍受不住,一把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此时的他还是穿着下午的那套衣衫,但藏在袖子里的左手却已经显露了出来,只见那原本应该是五指俱全的手掌处,竟是只剩下了一个圆滚滚的肉瘤,包裹着肉瘤的布上面,还残存着斑驳的血渍。 ——他左手的五根手指,竟全部被砍了下来! 谢展鸿满脸的悲戚,甚至不敢分出一毫视线在他的儿子身上,但他却依旧咬牙坚持,“张总管,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中年男人脸色一沉,阴测测的笑出了声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非要如此,那便休怪我无情了!” 说完这话,他往后退了两步,飞起一脚直接踹向了小男孩的后背。 盈白的月光下,小男孩在地上直接窜出去好几米,大量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溅而出,连带着被塞进嘴里的布条也一并被吐了出来。 但小男孩只发出一道痛苦的惨叫声后便彻底的昏死了过去,万般可怜的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影十一眼中有寒芒闪过,“畜牲!” 还是那么小的孩子! 虽然他们这些影卫也经过了一轮又一轮严格的筛选,也经历过许多次的殊死拼搏,可殿下却从未将他们视作冰冷的工具。 体会过人情温暖的人,最是见不得这般疾苦。 影十七右手捏上了刀柄,“殿下,属下观察了下面那些人的武功,凭借属下和十一的功力,救下谢展鸿一家不是问题。” 季青临按住了影十七蠢蠢欲动的手,“再等等。” 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季青临在谢展鸿说出“张驭盐′总管”这三个字的时候,从那庞大的剧情当中提取到了一个关键的人物——张修尧,主角受栾沉舟母亲林美人的青梅竹马。 他深爱的女人因家族出了事而被迫入宫做了一名卑贱的洒扫掖庭的宫女,让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彻底的没有了在一起的机会。 从此,张修尧便恨上了北齐皇室。 在得知林美人给先皇生下了一个皇子以后,他便彻底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等他再次出现,便是崔俣身死,雁门关被破一年以后了。 那时秦昭已经基本上喜欢上了栾沉舟,但因着栾初言当年的帮助,秦昭一直没有办法下定决心去杀他,是张修尧帮助栾沉舟想出了这个诬陷栾初言和侍卫有染的办法,刺激的震怒之下的秦昭痛下杀手。 剧情里对张修尧着墨不多,大部分对于他的描写都是在后期帮助栾沉舟坐稳皇后的位置,前面几乎就是一个透明人。 但在秦昭都已经放弃了攻打雁门关的情况之下,除了张修尧,季青临想不出还有谁会恨北齐皇室怨恨到不惜引胡人入关,也要除掉属于北齐的这最后一块净土。 之前季青临一直不明白崔俣怎会死的那般的不清不楚,但如果此时院子里这个所谓的将军府的张总管就张修尧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能够说得通了。 想清楚了这个中缘由,季青临倏的一下舒展了神色,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欣赏起了夜景来。 他倒要好好瞧上一瞧,如果他们一直躲藏在暗中不出现,张修尧的这出戏还要怎么演。 第14章 喷溅而出的鲜血洒在黑泥土地上格外的显眼,小男孩即使陷入到了昏迷当中,脸上的神情也尽是痛苦。 莹莹的月光洒下,将小男孩扭曲的表情照亮。 谢展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向前冲出去一步想要将小男孩抱在怀里,可却又在经过张修尧的一瞬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斜着眼睛死死的瞪着张修尧,像是一匹陷入绝境当中的孤狼,放大的瞳孔中充满了怨恨和阴鸷。 可这视线却也只有一瞬,他又突兀地低下了眸去,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只有那隐藏在袖子里,因太过用力而渗出了许多血迹的手指,在诉说着他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张修尧仿佛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露出了笑容来,“看来你还是学不乖啊。” 他年纪略大,身形微微发福,笑着的时候给人一股十分憨厚可居的感觉,可说出来的话,却和他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短短胖胖的手指轻轻指向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张修尧似是不忍一般长吁短叹,“把他给我拉起来。” 手下的人迅速行动,将踹飞过去的小男孩像拖死狗一般拖到了张修尧的面前。 下属撸起小男孩的袖子,将那瘦小的右手往前伸了伸,随后递给了张修尧一把刀。 打磨的异常锋利的刀刃在月光的辉映下散发着冷冽的寒芒,张修尧将那柄刀高高举起,对准了小男孩的右手手臂,微笑着对谢展鸿开口,“我看你没有一只手也照样过日子,想必你儿子缺一只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谢展鸿浑身颤栗,额头上青筋一根根爆起,但还是死死咬着牙关,始终不发一言。 见此张修尧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挥舞着长刀就要砍下去。 “殿下……”影十一焦急万分,“再不动手,这个小孩……” 下半辈子可就要被毁了啊! 然而,季青临却仿佛没有半分同理心一般,直接抬手将蠢蠢欲动的影十一给按了回去。 影十一很是为这个小男孩担忧,他非常不理解殿下为什么不出手相救,“殿下……” 但季青临却只是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影十一沉默着看着自家的主子,眉眼灵透,双目清澈如水,看向那名小男孩时,神态坦然真挚,没有半分愧疚的神色。 难道他弄错什么了吗? 影十一不理解。 看着同伴茫然的模样,影十七抬手按上了影十一的肩,在他回望过来之际,轻笑出声,说话有些意味深长,“听殿下的。” 影十一:喵喵喵??? 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迷?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我怀疑你们背后偷偷进行了py交易。 季青临眼眸流转,神情不紧不慢,甚至还有心思在脑海当中和8888开玩笑,“你说,影十一之所以会有这么强的武力值,是不是用脑子换的?” 8888:…… 系统不知道,系统不想理你jpg. 见8888半天没有回应,季青临勾唇莞尔,“大事不妙,我家系统自闭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8888:双手做叉腰状。(老子TM的只是不想理你!) “慢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怒喝传来,大门被用大力推开,从里屋冲出来了一名神色慌张的妇女。 她的穿着打扮也很是朴素,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满头秀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看不见任何其他的装饰。 然而,季青临却看着女人青葱白嫩的手指,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这可真是有意思。 季青临一开始只是察觉到谢展鸿隐藏在袖子里面的左手有些不太对劲,以为他是被什么人给威胁了,后来果然在等谢展鸿回到这所院子里以后发现了他包扎起来的血迹斑斑的左手。 但很快季青临就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谢展鸿的穿着打扮,略微有些突兀了。 他的儿子衣服破烂还打着补丁,而他自己也是满身尘土,可他们住的这个院子却价格不菲,除此以外,他们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虽然经过了某些东西的遮盖,显得不是那么的白皙,可却也没有留下常年做活的粗糙痕迹。 因此季青临判断,从他们发现谢展鸿不对劲,一直到在这个院子里所观察到的一切,可能都是对方故意演戏给他们看的。 所以他即便看到那名小男孩格外的可怜,也始终没有选择出手帮助。 果不其然,不出季青临所料,在张修尧即将要砍掉那名小男孩的手掌的时候,女人恰到好处的出现了。 如此,便还是好好看戏吧,也不枉费对方大费周章的演这么一出。 女人从里屋冲出来后就直接上手对着谢展鸿一阵连抓带挠,尖锐的指甲在谢展鸿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很明显,她是谢展鸿的妻子,也是那名昏迷不醒的小男孩的亲娘。 她一边打谢展鸿一边声嘶力竭的哭嚎,声音粗哑,仿佛沙粒碾过一般,“谢展鸿!他是你亲儿子!你唯一的儿子!” “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怎么能做到这么冷情冷肺,畜牲!你简直就是个畜牲!” 谢展鸿眼眸里全然都是哀痛和悲伤,甚至是在女人一声一声的质问之下,眼尾都染上了一点晶莹的泪花,他将打累了的女人抱在怀里,声音颤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女人怒吼了一声,随后猛的一下把谢展鸿推开。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往前挪,每挪一步便磕一个响头,不过转瞬的时间她的额角就已经被鲜血给糊满了。 可她却仿佛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一个劲的开口祈求,“张总管,我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啊……” “我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要杀要剐,你抓我都可以,他才七岁啊……我求求你了……” 方才还算打理的整齐的女人转眼间头发松散,眼泪和鲜血糊了她满脸,狼狈的惹人心酸。 她一边磕头一边苦苦哀求,将一个一心为了孩子的伟大母亲模样表演的淋漓尽致。 影十一捏紧了拳头。 若不是殿下不让他轻举妄动,他现在就想下去把那个所谓的张总管直接一刀给抹了脖子。 似乎是因为女人的哭喊声太过于震耳欲聋了些,昏迷不醒的小男孩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略显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随后目光变得惊恐,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看着谢展鸿悲鸣出声,“爹……爹爹救我……” 张修尧很是喜欢看这种亲人之间生死离别的戏码,他命令手下将小男孩和女人全部都抓了起来,长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条血色的红痕。 张修尧笑得万分的猖狂,“谢展鸿,本总管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栾初言的下落,否则,你就等着给你的媳妇孩子收尸吧!” 谢展鸿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钳制住了脖子,整个人呼吸困难,心跳加剧,耳边仿佛都出现了无声的呜咽。 种种情绪之下,他整个人都处在了一种极致的悲哀当中。 看到他这样,张修尧笑的越发的肆意,“快点,本总管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眼看着女人和小男孩脖子上的血液越流越多,谢展鸿终于忍耐不住了。 “狗贼!我就是死也不会背叛太子殿下!”他大喝一声,“拿命来!” 说着这话,谢展鸿整个身体猛然间腾空而起,带着一股舍生忘死的决绝冲向了张修尧。 但他丝毫不是张修尧身边护卫的对手,只缠斗了不过三招,他便被那护卫砍的遍体鳞伤。 谢展鸿砸在泥地里,吐出一大口血,满身狼狈。 张修尧居高临下的看了谢展鸿一眼,冰冷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他走过去,抬起一只脚,重重的踩在了谢展鸿的胸膛上,直碾的对方脸颊扭曲变形,呼吸困难快要窒息,都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打算。 “敬酒不吃吃罚酒!”张修尧声音冰冷,“你当真以为本总管不会杀人吗?” 谢展鸿疼的大叫,一边挣扎着一边还发出怒喝声,“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算是拼上这条性命,也绝对不会告诉你太子殿下的下落!” 张修尧又笑了一声,继续说上一些威胁的话。 谢展鸿持续吐血,拼了命的表现自己对太子殿下的忠诚。 然而,就在张修尧笑得脸都僵了,谢展鸿喊的喉咙嘶哑,也不见有任何的人影落到院子里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影十一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他扭头看向季青临,疑惑道,“殿下……这……” 谢展鸿和张修尧的对峙过程怎么看起来好像越发的的儿戏了一些? 而且张修尧说了那么多次要杀人,可到现在也没死一个啊! 季青临长眉微挑,戏谑道,“看出来了?” 自从季青临派人给谢展鸿送了信以后,他们所看到的一切,便都是针对他们专门演的一场戏。 谢展鸿先是故意露出左手上的破绽,引得季青临等人来到此处院落,然后张修尧再在这里上演一出利用家人的性命威逼谢展鸿的戏码,然后谢展鸿再表现出宁死不屈的一面。 如此一波三折,其最终的目的,还是想要让季青临对谢展鸿深信不疑。 倘若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季青临是其他人的话,恐怕在男孩被打的时候就已经出手相救了,那样,谢展鸿便会以极佳的信任度获得季青临的认可。 只可惜啊…… 季青临讽刺一笑,他恐怕要让张修尧他们失望了。 这出戏演到这里,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果不其然,眼瞅着他们演了半天,除了呼呼而过的晚风以外没有任何人影的出现以后,院子里的众人也歇下了表演的欲望。 “呸!”谢展鸿站起身来吐了一口嘴里的鲜血,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印子,满脸愤恨的吐槽道,“这狗血的味道也太难闻了。” “而且,张总管,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踩我踩的这么重,不是说好只是演戏的吗?” 第15章 “就是啊,张总管,”那女人从怀里掏出来一块手帕,将男孩脸上的血污给擦了个干净,然后带着不满的语调开口道,“我儿子才七岁,说好只是演戏的,下手这么重,你看给我儿子打的。” “娘……”小男孩无比委屈地撅着嘴巴,“我好疼啊,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女人闻言撸起了小男孩的袖子和裤腿,果然看到上面出现了许多因为磕碰而留下的印记。 除了手腕脚脚踝处因为涂了不知名的液体显得有些黑以外,男孩身上其他部位的皮肤都很是白皙,如此一来,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便显得有些格外触目惊心。 女人看到这样一幕心疼不已,连忙将小男孩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演个戏而已,何必要下死手?” “他娘的,这个该死的栾初言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意外没有进城所以才没有注意到我吗?”谢展鸿不太明白,他们如此费尽心力的演戏,结果到头来只是演给了空气看。 他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吐槽着,一边将紧紧缠在他左手上染血的布条给解开了来。 随着包扎的布条一点一点的散开,谢展鸿的左手也显露在了人前。 只见那原本在他们口中所说的被砍掉的五根手指头此刻完好无损的长在手掌上,只是在布条的捆扎之下有些充血,鼓鼓囊囊泛着青紫的痕迹。 谢展鸿呲牙咧嘴的甩了甩手指,将弯曲的指头一根一根掰直,开始缓慢地活动了起来,“疼死老子了,这真不是人应该干的事。” 影十一倏地收紧了双拳,指节捏的嘎吱作响,“他们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欺骗他一颗单纯善良的心啊! 影十一只觉得心中一阵悲愤,亏得他刚才还那般的心疼那名小男孩,甚至内心都涌出了想要违背殿下的命令,出手相救的想法,可结果到头来才发现,竟然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 骗子! “可怜见的……”季青临安慰地拍了拍影十一的脊背,“傻孩子,回去以后多吃点核桃吧。” “什么?”影十一眼神茫然,全然不懂自家主子的意思,“为什么要多吃核桃?” 影十七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即便用双手死死的捂住了嘴巴,却依然有断断续续的笑声从齿缝里流露出来。 影十一猛然间回头,“你笑什么?你是不是听明白了殿下的意思?” “不笑了,不笑了……”影十七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但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充满着无尽的戏谑,他学着季青临的样子,拍了拍影十一的肩,“傻孩子,殿下夸你聪明呢。” 影十一:…… 你不要以为我听不懂殿下的话就可以随意的歪曲事实,殿下明明就没有那个意思! 而且,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殿下为何要让我多吃核桃啊。 果然你们是背着我进行了某种py交易吧?! 过分! 生气了jpg. “嘘——”季青临打断了两个小影卫之间的“剑拔弩张”,“注意看。” “张总管,”等手指头终于恢复了些许的知觉,谢展鸿拧眉看向张修尧,眼神当中是抑制不住的贪婪,“您刚才打我们打的可是有些重呢,您看这银钱……是不是应当比之前说好的再提高那么两成?” 果真是阎王好请,小鬼难缠,张修尧的脸色当场就沉下来了。 他面露嘲讽,一字一顿说得极其缓慢,“怎么,什么事情都没有办妥,还想要本总管给你们多付银钱?” 他闲庭信步般走上前去,笑眯眯的开口,“两成怎么够呢?本总管应给你们多加五成才是啊……你说是不是啊?谢大人。” 一股酥酥麻麻的战栗感从心脏转瞬间传向了四肢百骸,谢展鸿只觉得头皮一凉,顿感大事不妙。 “张总管……我……” 还不等他将解释的话语说出口,张修尧却猛然上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同一时间,张修尧手下护卫的武器也齐齐的对准了他。 张修尧捏住谢展鸿的下巴,拇指在他的嘴唇边细细摩擦,顺带还帮他擦去了唇角的一滴血渍。 但别看张修尧的动作如此的轻柔,他的眼眸当中却是一片冰寒,甚至说话的声音也格外的森冷,“这世上,能够和本总管谈条件的人,还没生下来呢,懂吗?” “懂,懂,懂……”谢展鸿点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整个人颤颤巍巍,惊恐不已。 张修尧这才满意的松开了他,随后思索道,“今日栾初言没有出现,说不定是中途遇到了什么意外,明日你继续去石狮子那里等候,切记,不许露出半分破绽,听见了没?!” 最后一句突然拔高的语调吓的谢展鸿一个激灵差点摔倒在地,“属,属下明白。” 张修尧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栾初言既然已经派人给你寄了信,那他本人便一定会出现,只要你替本总管办好了事情,银钱这东西,少不了你的。” 说完这话,他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并起往前一屈,他旁边的护卫便拿出一个钱袋扔在了谢展鸿的脚下。 谢展鸿捡起钱袋点头哈腰,“属下谢过张总管,张总管您慢走……” 一副全然卑微狗腿的模样。 然而,当张修尧等人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以后,谢展鸿的神色瞬间阴沉的有些可怕了起来。 他对着张修尧离开的方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又接连呸了好几声,“什么玩意儿?!” 他打开钱袋,果不其然,里面只有一些零散的碎银,和一开始张修尧承诺的那些完全无法相比。 女人看到钱袋里的银子后也是一脸的失落,“这么一点能干什么啊,连咱儿子念书的束脩都不够,相公,明日你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谢展鸿一席话说的咬牙切齿,“不去哪来的银钱吃饭?” 确认了张修尧和谢展鸿之间并不牢固的联系,今日便也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必要,季青临示意影十一带自己离开,“走吧。” —— 回到关外,影十一气的拳头都硬了,绘声绘色地将方才所观察到的一切描述给了其他人,“他们竟然妄图用这种办法来赢得殿下的信任,简直是太过分了!” 张伯听后下意识地拍了拍胸脯,只觉得万分后怕,幸亏他们的殿下明察秋毫,若是这当中有任何一个环节观察不到位,他们可能就要着了张修尧的道了。 “不过……张伯,”影十一挠着脑袋,“殿下让我多吃核桃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噗嗤——哈哈哈哈哈——”影十七听到影十一依旧在纠结这个问题,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 以前他们这些影卫在一起训练,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练习杀人的技巧,生活化的场景少之又少。 因此,在知道影十一明明年龄比自己小,却因为武力值高排在自己前面的时候,影十七对影十一很是敬佩的。 可自从他们跟在了殿下身边以后,他这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影十一的多样性。 他忍不住有些怀疑,影十一的脑子都拿来换武力值了。 他现在不羡慕影十一练武又快又好的速度了,一点也不了。 张伯忍不住莞尔,最终还是硬憋着笑揉了揉影十一的脑袋,“殿下是对你好。” 然而,其他人却不似张伯那般的照顾影十一的自尊心了,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甚至都笑出了泪来。 影十一:…… 还说你们没有背着我进行了py交易! 季青临也被他们的欢乐感染,一时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热闹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更加艰难的问题。 杨蹇因为伤势还没有好全,所以只能半靠在椅子上,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谢展鸿叛变,与崔俣将军唯一的联系断了,我们目前仅剩的一条路,便是直接找到崔将军,可崔将军久居将军府不出,将军府戒备森严,凭借我们这些人是根本没有办法擅闯的,这该如何是好啊?” 其余人也很是为难,他们只觉得前途一片迷茫,根本找不到出路。 但季青临却依旧泰然自若,“慌什么?” “既然张修尧和谢展鸿如此费心费力的给我们上演了一出好戏,我们若是不配合他们一下,岂不是让他们的努力都白付出了?” “不可不可!”张伯连连拒绝,“这样做太冒险了,殿下的安危不可不顾。” “不必多言,”季青临已然决定,“更何况……” 他目光扫过堂下的所有人,“就我们这几十个人想要完成复国大计,又何曾不冒险呢?” 而且通过方才张修尧走后谢展鸿的所作所为,季青临可以确定,他们双方之间也是各怀鬼胎。 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张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那殿下可有好的计策?” “这是自然,”修长的指节轻轻敲打在椅子扶手上,季青临唇角含笑,黧黑的瞳仁中映出胜券在握的淡然,“既然他们用了假道伐虢的计策,那我们就给他来一个欲擒故纵!” 接下来的连续三晚,他们都躲在房梁上静静看着张修尧等人的表演。 季青临甚至还有闲心来点评一二,“演技不行啊,这才演了几次就不耐烦了,如此怎堪当大任?” 第四天夜晚,表演的越发的敷衍,季青临猜测张修尧等人的耐心也该用的差不多了,便在张修尧让护卫要砍下小男孩的左手的时候,吩咐影十一,“出手。” “住手!”身着一袭黑衣的影十一从天而降,他一剑挑开护卫手里的长刀,将小男孩牢牢的护在身后,满脸怒容地呵斥道,“怎能如此对待一个孩子?!” 季青临看着这一幕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影十一的演技可是比张修尧精湛多了。 同一时间,谢展鸿和张修尧心中齐齐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 甚至是谢展鸿看向影十一的眼睛里都染上了泪花,像是一个痴汉在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姑娘一般。 呜呜呜……太不容易了…… 你要是再不来,我真的要被打死了。 想要赚点外快可真难啊…… 第16章 小男孩原本是趴在地上一边挣扎一边哭,毕竟这几天他都是这么过来的,虽然演戏演的越发的敷衍了起来,但是动作却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他习惯性的想要哭着喊出爹爹救我的话来,却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一个人给救了,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睛里面全是茫然。 接下来要怎么办来着? 他好像有点忘了…… 小男孩完全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呆呆愣愣,没有了半分的反应。 但好歹谢展鸿还记得他们演戏的最终目的,他奋力甩开控制着自己的两名护卫,一股脑的冲过去将小男孩死死的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谢展鸿此时的身上脸上到处都是血,但他却仿佛全然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匆忙的上下打量着小男孩,泛着红光的眼眸里充满了担忧的神情,“你怎么样?痛不痛啊?” 小男孩这才反应过来,恍惚间记起了前几天自家爹爹告诉他的话语,他轻轻摇了摇头,十分乖顺地一边拍着谢展鸿的背一边开口安慰,“我没事,爹爹不用担心。” 影十一听着这令人牙酸的话语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戏终归还是要继续演下去。 他一手持剑举在胸前,一手将谢展鸿和小男孩护在身后,看着张修尧等人面容坚定,没有丝毫的惧怕,“简直是欺人太甚,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吧!” 看着影十一的打扮,张修尧便知道自己此番计谋只是引来了一个小喽罗,他们想要钓出的大鱼还隐藏在背后,这个小喽罗暂时还得留他一条命。 于是,略微沉吟了一瞬,张修尧下令,“给我上,抓活的!” “不知死活!”影十一厉喝一声,提剑迎了上去,和数十名穿着干练的护卫对打在一起。 护卫们听从了张修尧的命令,每一处的攻击都没有落在致命之处,影十一又有意放他们一马。 于是这一场打斗便打的格外的水。 “铮——” 一声剑鸣尖锐,影十一挑开砍过来的大刀,反手击穿了那名护卫的肩膀,又在同一时间飞起一脚,将另外一名护卫踹出了三米远。 转瞬之间,所有的护卫都被打翻在地,痛苦哀鸣。 眼看着影十一就要向自己攻击过来,张修尧终于有些急了,他飞速退到了院子外面,大喝一声,“撤!” 影十一没有想要继续去追,他走过去将院子大门关上,然后将几乎快要吓傻的父子两人给拽了起来,“你们没事吧?” 谢展鸿呆呆愣愣的摇了摇头,“没……没事,不知大人您是?” 影十一面无表情,“影卫十一。” “儿子……我的儿子……”听见外面没有了别的动静,女人打开房门冲了出来,她一个箭步直接跪在了影十一面前,抱着他的腿不断的磕头,“谢谢,谢谢,谢谢……” 影十一向来是不擅长哄人的,何况此前的一切终究只不过是演戏,他非常淡定的将自己的腿从女人手里抽了出来,没有半分情绪的开口道,“不必谢我,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 “殿下……对!殿下!”谢展鸿茫然的神色在一瞬间转为了坚定,怀里的儿子也顾不得了,“十一大人,自从我收到信已过去五日,殿下他……可还好吗?” “殿下身体已然没有大碍,只不过……”影十一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谢展鸿连连追问,“可是殿下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也不是,”影十一眉头紧锁,满脸纠结,“就是殿下的容貌和双腿,被那该死的南黎狗皇帝给毁了!” 听到这话的谢展鸿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他们的计策没有出现批漏,那栾初言之所以这么多天都没有出现,恐怕是因为毁了容貌,又有腿疾不好意思见外人吧。 心里想着这么一出,但谢展鸿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他做愤恨状捏紧了拳头,牙关紧咬,“该死的南黎狗贼!竟然敢这么对待我们殿下,我一定要打到他们南黎皇宫为殿下出了这口恶气!” 目的已经达到,影十一不愿再继续和谢展鸿虚以委蛇,“长话短说,我今日来找你,还是想要你帮忙引荐一下崔将军。” “是是是,一定一定,”谢展鸿连连应下,“不过将军府内部说不定会有南黎的细作介入,恐怕不是很安全啊。” “所以,”影十一继续道,“为了殿下的安危,最好选择一处安全可靠的地点,雁门关你比较熟悉,你看看哪个地方比较合适?” “这……”谢展鸿有些纠结,原本他们演这一出戏以为太子殿下势必是会亲自到场的,他还没有和张修尧商量过接下来的计划啊,想了想,他只能先试图应付过去,“我得仔细考虑考虑,明日未时我将写好地点的纸条放进将军府门前右边的石狮子处,十一大人您觉得怎么样?” 影十一冷冷一笑,“你说呢?” 谢展鸿只觉得脑瓜子一凉,憋了半天,硬着头皮说出了一个地点来,“此间茶室人来人往,殿下稍作伪装,定然不会被轻易看穿。” “好,”影十一点头应下,随后又故作关切道,“此处已然不安全,我给你们换个地方住吧。” “不用不用,”谢展鸿憋红了脸,绞尽脑汁的想着借口,“等明日崔将军和殿下见了面,我便可以跟随在殿下身边了,不必如此麻烦。” 影十一本也只是意思一下,见他拒绝便也不再多言。 —— 未时四刻,人满为患的此间茶馆门口出现了一辆十分简朴的马车,做仆从打扮的影十一率先从车椽上跳下来推出一个木制的轮椅,随后又从马车上抱下一名男子放在了轮椅上。 那名男子身材瘦削,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斗笠看不清容貌,浑身上下都被裹得严严实实,除了放在轮椅扶手上的那双手。 那双手指节很是匀称,但却透露着一股不正常的苍白,手背上还有几道若隐若现的伤痕。 这一副打扮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雁门关风沙很大,大多数人出门都会将头部包裹起来。 但早已经在周围埋伏好了兵马的张修尧却将这一幕看到了眼里去。 影十一昨日夜里他见过,再结合从谢展鸿那里获取来的情报——太子殿下毁了容瘸了腿,张修尧很容易便确定,鱼儿已经上钩了。 暗中打量的视线丝毫没有引起影十一的注意,他推着轮椅一步步走进茶室,在和谢展鸿约定好的包间里坐了下来。 但等了好一会儿,茶都喝了两杯,却始终不见崔将军的人影,“这崔将军没来,怎么谢展鸿也不见了踪迹?” 影十一面露疑惑,他对着身旁带斗笠的男子说了声“属下出去看看”,便起身离开了包间。 就在影十一来到茶馆大堂想要询问一下有没有看到谢展鸿的时候,不知何处突然暴起了一声大喝。 紧接着无论是茶馆里喝茶的客人也好,还是路上慢慢悠悠晃荡的普通百姓也罢,全都在一瞬间脱掉了外面的衣着,露出束紧了袖口裤腿便于作战的衣服来。 顿时尖叫声四起,不知情的路人被吓得到处躲避,恍惚间还以为是胡人攻了进来。 满天箭雨闪电般射向斗笠男子所在的包间,眨眼间就将完好无损的门窗射了个破破烂烂。 那些埋伏好的杀手也在一瞬间全部都冲向了茶室,提起手里的长刀就对着影十一开砍。 杀手的数量实在是有些多,影十一即便武艺高强,身上也多出了几道伤。 影十七影影有些担心,“殿下?” 季青临点点头,“去帮他吧。” 有了影十七的加入,影十一压力骤减,二人在上百杀手的围攻之下竟然也坚持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 但两个人终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一名杀手突破他们的防线攻进了后方茶室的包间,手起刀落间,斗笠男子的头颅便被直接削了去。 碗大的伤口处,鲜血汩汩流出。 杀手没来得及细看,便带着邀功的情绪用力吹响了哨子。 任务完成,杀手们放弃了继续攻击影十一和影十七,迅速的退开了去,张修尧满意的从人群背后走出,若不是还顾及着自己在下属面前的威严,他几乎都要仰天大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他终于除掉了北齐皇室的最后一个人,他的灵儿,可以安息了。 抬腿迈进茶馆,正准备想要去看一看尸体,张修尧背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张总管,这是怎么回事?” 却原来是此处的动静闹的太大,将崔将军给吸引了来。 张修尧早有预料,他不紧不慢的躬下了背,“将军,没什么大事,只是抓住了一个胡人的细作而已。” “是这样吗?”崔俣盯着张修尧的脸若有所思,纵观这周围打斗的痕迹,若是仅仅为了抓一个胡人的细作,是不是闹得有点太大了些? 万一要是在百姓当中引起了恐慌,岂不是得不偿失? 崔俣总觉得这件事情哪哪都透露着怪异,“胡人的细作呢?在哪里?” 张修尧打着哈哈陪笑脸,“那细作反抗太过于激烈,已然浮诛了。” 问就是细作,再问就是死了,张修尧确信崔俣发现不了真相。 然而,事情有时候偏偏就是这么的反复无常。 茶馆对面的二层小楼上,一名青年长身玉立,他脸上带着斑驳的疤痕,那双眉眼却格外的深邃幽暗,整个人温润的仿若是一块沉淀了千年的美玉一般。 白皙的指尖按在楼梯扶手上,对着茶馆门前的那道人影轻轻唤了一声,“崔将军,近来可好?” 崔俣转身,看清对面那人的一瞬间瞳孔骤缩,随即“啪啪”两下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激动不堪,“微臣崔俣……参见太子殿下!” 第17章 张修尧听到崔俣的话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身体僵硬,宛若木偶,在慢慢转过身来的时候,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即便心中再是万般的不情愿,张修尧最终还是扭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二层小楼上方的男子极为年轻,脸上的疤痕破坏了他的美感,却使得那双潋滟着水波的桃花眼更加的引人注意。 他本身淡雅的气质硬生生将这份艳色给压下,只剩下如雪水远山般的淡然。 隔着恍惚的岁月,张修尧与之对视,猝然之间,他沧桑的眸子里突然掠过一抹惊骇,整个人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尖叫着冲进了茶室的包间。 颤抖的双手按上之前那个斗笠男子血液已经凝固的脖颈,张修尧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异常熟悉的味道。 ——如此带着特殊腥臭气息的血液,不赫然就是他们之前为了引季青临上钩所用的黑狗血吗?!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张修尧双目赤红,疯了一般用力扒拉着斗笠男子身上的衣衫,试图找到这就是北齐皇室唯一一个后人的证据。 可渐渐的他的动作越来越缓慢,绝望的神情爬满了他的面庞,他身形踉跄着栽倒在地上,眼眸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坐在轮椅上,让他以为就是北齐太子殿下的人,竟然是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假人! 除了裸露在外面的手部不知用什么东西做成了仿真皮肤的模样,其余地方全是做工粗糙,连毛刺都没有消除的木头! 枉费他机关算尽筹谋多年,到头来竟然是让别人利用了他自己的手段! “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张修尧头一次正视着季青临,一席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 季青临不紧不慢,神态淡然,从容的好像只是在自家家门口散步一般,“彼此彼此。” 从那般戒备森严的南黎国皇宫里逃出来,定然也不会是一般之人,是他张修尧太过于盲目自负,看轻了敌人。 可若是让他就这么认输束手就擒,那断然也是不可能的! 他在雁门关如此不毛之地蛰伏十载,又怎么可能没有留下任何后手,更何况刚才刺杀季青临的杀手都还没有撤远。 张修尧只是将食指弯曲放在唇边用力吹了一声,四散而去的杀手便从各处涌了回来。 他躲藏在两名护卫的身后指挥杀手,“杀了北齐太子,本总管就答应你们回到部落里去。” “你……”崔俣彻底怔住,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如此一匹恶狼,竟然会在自己身边隐藏了这么多年,直到如今才被逼得不得不显现。 十年前正是胡人大肆入侵北齐的时候,雁门关的城墙被胡人推倒,大批量的胡人侵入北齐的地界烧杀抢掠,奸/淫/妇/女,宛若蝗虫过境,片甲不留。 崔俣临危受命来此御敌,但奈何北齐的兵马不适合朔北的天气,在漫天的黄沙当中连方向都寻找不到,更别说抵御胡人的入侵了。 大军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将入侵的胡人赶到了雁门关外,可因为对面的胡人进入沙漠宛若进入了无人之地,他们时不时的就会受到对方的骚扰,将士们应对的疲惫不堪。 崔俣思前想后,决定由当地的村民带领着深入腹地,灭灭胡人的威风。 但这场仗虽然是打赢了,可崔俣却身受重伤,而且人也和大部队走散。 最后幸好他遇到了张修尧,在对方的帮助之下治好了伤,回到了雁门关,自此张修尧便在将军府做起了总管,一直都深受崔俣的信赖。 以为所有的北齐人都对胡人深恶痛疾的崔将军从未想过,张修尧手下的这些杀手,竟然全部都是胡人! 雁门关外新坟荒冢连成一片,多少儿郎魂归故里,只为了守护百姓的安宁。 可他却引狼入室,白白害死了那么多的将士! 崔俣的眼眸在一瞬间变得猩红,漫天的喊杀声中,他沉沉的喘/息粗重的宛若一头被围困的猛兽。 抬手撕下身上的官服,脱去官帽,只穿一件修身中衣的崔俣一脚踹飞一名杀手,从对方手里抢过两柄染血的弯刀。 午后的日光映射下来,绯色洒在尖刀上的鲜红,映衬着崔俣那双斜长的利眼,迸发出焚毁一切的恨戾和愤懑! 在重重刺激之下,崔俣像是发了疯,两柄弯刀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威,宛若砍豆腐一般收割着杀手们的生命。 他独自一人对上数十名杀手,竟是丝毫没有落在下风,倒显得被季青临派出去帮忙的影十一和影十七有些多余了。 崔俣那双线条浓长的利眼中泛着血丝,甚至是面容都格外的狰狞扭曲。 “嘶——”影十一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崔将军这也太吓人了些。” 季青临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张修尧触碰到了崔将军的逆鳞。” 北齐国破崔俣都守在雁门关不肯挪动一步,便是为了这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而张修尧却将胡人训练成杀手为自己所用。 杀人父母也不外如是了。 一路鲜血飞溅,脚下生风,崔俣仿佛是遭遇了血战后垂死挣扎的孤狼,一双猩红的眼眸尖锐到了极点,带着无穷无尽的狠戾和阴鸷。 张修尧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崔俣竟然会被自己刺激成这个模样。 不就是训练了一些胡人的杀手吗?何至于此? 眼看着崔俣就要杀到自己跟前,张修尧立刻拔腿就跑,但杀手都被他派去刺杀季青临了,护着他的两个护卫完全不是崔俣的对手。 崔俣一刀刺穿一个护卫的胸口,另一弯刀连腰勾起另一护卫,直直对着张修尧甩了出去。 张修尧被砸倒在地,那护卫临死前绝望的眼眸正好好的和张修尧对在了一起。 他心中惊恐万分,他是想要替自己死去的爱情报仇,是怨恨北齐皇室不假,可是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命给赔上啊! 但此刻为时已晚,他还来不及爬起来,崔俣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雪白的中衣被鲜血染红,崔俣手持弯刀,像是从地府爬上来催命的修罗,“你,该死!” “将……将军……”张修尧害怕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但为了能够活下去,他还是想要试探着和崔俣谈谈条件,“我……将军饶命,只要将军饶我一命,我愿意把我知道的胡人的情报全部如数禀报将军,将军饶命……” 然而,将军铁血无情,没有半分怜悯。 “本将军想知道的一切,本将军自己会去获取。” “和胡人谋逆,当诛!” 张修尧再也说不出话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恍惚间产生了后悔的情绪。 斯人已逝,他为什么想不开偏要如此执着? 但已然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了。 两柄弯刀在日光下发出清脆声鸣,鲜血四溅中,张修尧被大卸八块。 青筋蜿蜒攀上疤痕累累的手,弯刀摩擦在地上阵阵哀吟,崔俣身上下满是鲜血,眼神极为凶戾,宛若孤狼般的眼眸当中充斥着森然的愤恨,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撕碎所有人的咽喉。 众人从未见过这般阴森恐怖的将军。 记忆中的将军即便是被围困于万军之中,却也丝毫未改过神色。 更别说在这雁门关内,将军永远都是满目和蔼,儒雅的样子丝毫不像是一个手起刀落间就能要人性命的修罗。 周围的百姓偷偷的瞄着崔俣,有些害怕,有些迟疑,长久的不曾上前一步。 季青临却是星星眼,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他凑近了影十一小声询问,“对比你和崔将军的武功,谁更胜一筹?”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自己不如他人,但影十一终究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属下比不得崔将军。” 他是影卫,学习的虽然也是杀人的技巧,可对比于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崔俣,影十一不得不承认,如此凶狠的崔将军,就是曾经影卫中武力值排第一的影一也无法在崔将军手下坚持百招。 听闻此言,季青临那双漂亮深邃的瞳孔中瞬间充满了渴望。 产生想法jpg. 于是,在所有人踌躇之际,季青临仿佛丝毫没有看到崔俣身上的戾气一般迎了上去。 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十分和善的笑容,眉眼弯弯,声音清透,“崔将军,你能教我练武吗?” 第18章 满身煞气的崔俣呆愣在当场,久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殿……殿下说什么?” 殿下难道不应该气愤自己识人不清,差点害了殿下的性命吗? 如此将自己的罪过轻拿轻放,究竟寓意何为? 是担忧自己不能为他所用,还是想要以此来拉拢自己? 崔俣想不明白,心中思绪万千。 不外乎崔俣如此谨慎,实在是因为跟在他身边十年的张修尧突然露出撩牙一事对于崔俣的打击太大了些。 季青临却只以为崔俣没有听清楚,便又再次重复了一遍,“不知崔将军可否愿意教我练武?如此,我也不必事事倚靠影卫的保护了。” 崔俣下意识的抬头望过去,和一双璨若星辰般的眼眸对在了一起。 那双瞳仁比旁人的要更加深邃一些,但却灵透清澈,似揽着明月光华,当他望向人时,神态坦然又真挚。 君子坦荡,不外如是。 崔俣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殿下想学自然可以,不过这得需要等将张修尧一事处理以后才行,不知殿下……” “我不急,”季青临轻笑着摇头,随后又补充道,“将军的事务,将军自行处理便是。” 他初来乍到,崔俣愿意认下他这个太子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雁门关在崔俣的手里治理了十多年,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一上来就夺人权柄的事情。 崔俣只在五年前回京述职时见过这位太子殿下一面,对其不甚了解。 对于传言中所说的太子殿下温和善良,任人唯贤,崔俣总是不置可否的。 毕竟深宫之中性命如草芥,权帛动人心,哪里来的真正纯良之人。 但今日一见,崔俣有些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太子殿下足智多谋是真,温柔良善也不像是假的。 崔俣将手里的两柄弯刀交于旁边的副将,带着满心的虔诚对季青临行了一个军中礼仪,“微臣,领命。” 安排季青临等人在将军府住下,崔俣开始着手处理张修尧一事遗留下来的问题。 雁门关时不时的受到胡人的骚扰,城墙总是被破坏,谢展鸿一家三口都被发配去了修筑城墙。 漫天黄沙中,谢展鸿几乎快睁不开眼,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漠,后面是高不可攀的城墙,一前一后两处绝境将他夹击在这里,此生无所出。 来到这里的人不是犯下了大错的罪人,就是被捕获而来的胡人战俘,他们白天黑夜的修筑防御工事,几乎没有能够休息的时候。 谢展鸿抬手揉了揉被沙子迷了的眼,心中涌上了无尽的后悔和悲哀。 他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明明作为北齐皇室和崔俣将军唯一的联络者,他并没有吃太多的苦头。 可就为了那么一点的蝇头小利,将自己和家人连累至此…… “啪——” 只不过稍稍走神了一瞬间,谢展鸿便被狠狠的抽了一顿鞭子,单薄的衣衫被抽的破碎不堪,黄沙和污血混合在一起,他身形踉跄着倒进黄泥里。 刻骨的痛楚让他神情扭曲,张大嘴巴想要发出嘶吼,却被狂风塞进了一嘴的沙。 他终将如此,不人不鬼,受尽折磨的活着。 就在谢展鸿被发配去修筑长城的时候,那些被抓不到了监牢里面的胡人杀手竟然在同一时间集体中毒死去了。 崔俣派人搜查了张修尧的府邸才知道,那些胡人杀手之所以这么听从张修尧的吩咐,竟然是因为他们都被他喂下了毒药,此毒每七天吃一次解药,毒性便可以得到暂时的缓解,可若是到了时间没有服下解药,便会直接一命呜呼。 如此狠毒之法,让崔俣不寒而栗。 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伴随着张修尧书房的密道被打开,一封封和胡人的信件被发现,崔俣才明白过来,这些胡人杀手服下的毒药,竟然都是被他们自己人拿给张修尧的。 “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他们也做得出来!”副将迟蔚气得咬牙切齿。 崔俣对此见怪不怪了,胡人,就是一群没有人性的野狼。 不过,这个张修尧似乎让他死的太便宜了些。 翻着翻着,崔俣还发现张修尧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之间给自己下了慢性毒药。 此毒一开始不会给身体带来任何的伤害,但随着毒素的增加,会慢慢的让一个人手脚疲软,武艺消失,到最后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崔俣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怪不得他总是觉得自己最近一段时间身体乏力得多,还以为是因为上了年纪才导致这样,却原来是早就遭受了暗害。 他不敢想象如果张修尧做的事情没有被发现,他如张修尧和胡人设想的一样慢慢失去了武力,到时胡人一旦大举进攻,雁门关的百姓该落到何等悲惨的下场。 “我身体出问题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崔俣双眼紧紧地盯着迟蔚,里面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可是将军您的身体……”迟蔚很担心,这毒药已经下了十年之久,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迟蔚,”崔俣忽然喊出了迟蔚的名字,眼中闪烁着迟蔚看不懂的神色,“你要知道,一但我身体出了问题的事情被泄露出去,雁门关就要完了。” 雁门关能安稳十载,凭靠的就是“崔俣”两字。 一但此事披露,胡人大举进攻,南黎浑水摸鱼,雁门关哪里还有安宁可言。 迟蔚心中一痛,“属下……听令。” 看着如此厚厚一摞的信件,崔俣满身寒霜,“拿去烧了,看到就心烦。” “是。”迟蔚接过信件往外走,在路过花园时看见一把竹藤编制的摇椅坐落在一棵巨大的杨树下面,季青临轻轻闭着眼正在假寐。 如此,不好径直走过去,迟蔚便打了声招呼。 季青临掀起眼帘,“迟将军这是刚从崔将军那里过来?张修尧一事可有进展?” 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迟蔚举了举手里的信件,大致解释了一下缘由,“将军命属下将其烧毁。” 季青临想了想,开口道,“可否给我看看?” 迟蔚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这是自然。” 信很多,季青临用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全部看完,但看完后他却没有将这些信还给迟蔚,而是拿着它们来到了崔俣的书房。 在崔俣疑惑的目光当中,季青临露出一抹别有兴味的笑,“如此信件,毁了多可惜。” 崔俣迟疑,“殿下的意思是?” 白皙的手指按在其中的一封信件上,季青临眯了眯眼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既然胡人可以利用张修尧获取雁门关的布防图,他们又怎么不可以反过来知道胡人的行动路线呢? 崔俣难看的脸色终于好转,“殿下好计谋。” —— “呼——” 清朗的微风呼啸而过,满目的苍凉当中,一眉目清透的青年身着一身月白的长袍,手中持着一柄红樱长枪。 他抬手随意的在半空当中勾勒,长枪却仿佛是拥有了灵魂一般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度,明明看上去只是即兴挥洒,他的一招一式都洒脱至极,却偏偏在招起招落之间,流落出一种玄之又玄的奥秘。 长枪不断地发出阵阵嘶鸣,青年周身的气息越发的凌厉起来,和煦的微风在拂近他身边的一瞬间,就无端的带上了一抹惊人的锐气。 狂风嘶吼着吹拂起青年的长发,于纷纷扬扬之中,尽数披散到身后。 青年招式收起,长枪卷起满地红叶,如飞雪般飘飘洒洒的散落下来。 张伯小跑着凑上前递给季青临一个水壶,“殿下果真是智慧过人,这么快便将崔将军的武艺学了个八成。” 季青临接过水壶润了润嗓子,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张伯……你这也太夸大其词了。” 崔俣擦着手上的汗,夸赞道,“微臣看张伯说的不无道理,殿下当真是个练武的奇才。” 不过短短几月时间,便能将长枪耍得有模有样,比起他手底下的那些兵,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季青临莞尔,他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他如此年岁才开始学武,根骨早已长成,不可能比得过从小就开始训练的崔俣和影十一。 但原主自小在皇宫里,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人服侍,再加上在南黎皇宫的之后受伤颇重,一路奔逃后更是让本就羸弱的身体雪上加霜。 如今能够习得一二,强身健体,也是很不错的了。 季青临没有反驳,就当他们的夸赞是真的吧。 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季青临带着影十一往关外走去。 雁门关黄沙漫天,不适合大部分农作物的生长,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面黄肌瘦。 但季青临知道,除了水稻,麦子以外,另外一种农作物却格外喜欢这种沙壤。 在询问了8888这里确实有高粱以后,他便每日都会带着影十一去沙漠周围探索一番。 虽然一开始受到了崔俣和张伯等人的严词拒绝,但在季青临的坚持之下,他们终究还是同意了。 凉风习习而过,吹动黄泥小路旁白杨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夕阳坠落在天边,将远处的云霞皆染成了绯色,风儿沙沙的轻拂而过,带来几分秋晚的清爽。 一处荒僻的田梗边,几根枯草软趴趴的搭在地上,季青临却眼睛一亮。 只见在那干枯的看不见半分绿意的杂草丛里,一株红色的小穗正迎风摇摆。 第19章 细长的杆子上,像戴着一顶红色珠帽,杆旁边的叶片略微发黄,因缺水而弯曲蜷缩在一起,但那高粱穗却颗颗饱满,像是被秋风染成了红色的火焰。 季青临眼底掠过一抹笑意,带着无尽的欣喜。 他也只是曾经在书本上见过高粱的照片,只知道高粱耐旱,喜欢沙壤,却从不知高粱的生命力竟然有这般的顽强。 茫茫的沙土砾石之间,连杂草都生存不下去,可这一株红色的焰火,却生长得这般旺盛。 看着它迎风摇摆的模样,季青临平静无波的心湖里也溅起了点点涟漪,那涟漪一圈一圈的荡开,动静很小,却也不容忽视。 季青临向来是得过且过的,生也好,死也罢,仿佛没有什么值得他去留恋。 来此间一直筹谋着一切,也不过是早已答应了8888要好好做任务而已。 他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但此刻,当白皙的指尖轻轻探上了高粱穗子,感受着那颗颗饱满的无穷生命力,季青临忽然产生了一种就这样一个世界接一个世界的活下去,似乎也挺不错的想法。 “卧槽!”瘫在季青临识海深处看着小人书的8888被他这一想法给惊到,整只统都感觉有些不好了,“你……你……你……” 磕绊绊了好半天,8888才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想法?” 季青临莞尔一笑,声音不疾不徐,“那你现在知道了。” 8888:…… 努力压下火气jpg. 8888试图给自己洗脑,“亲宿主,亲宿主,不能生气,不能打,不能骂,宿主嗝屁我也要回炉重造……” 然而,一番话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后,8888还是炸毛了。 他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越想越气怎么办? 要不还是冲出来把宿主揍一顿吧? “乖~”忽然,一道清烈又温柔的嗓音传了出来,像是哄小孩一般柔和温暖,“以后不会了,放宽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回炉重造的。” 8888瞬间晕晕乎乎,迷迷瞪瞪,在自家宿主柔和的诱哄之下,又重新回去看起了小人书。 当将一整本小人书全部看完的时候,8888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家宿主刚才是对他使美人计了吧? 是的吧?! 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上当? “这便是殿下要寻找的东西吗?”影十一挠着脑袋满脸的好奇,这长得怪模怪样像杂草一样的东西,哪里值得殿下如此大力寻找? 季青临轻轻应了一声,“此物名唤高粱,耐旱,可以在沙土之中生长,收割去壳后可以和稻谷一样煮饭吃,也可以磨成粉做面食。” “雁门关土质特殊,无法种植其他的粮食,但高粱却可以在这里生存。”季青临一边解释,一边将这一束高粱穗子给采摘了下来。 影十一嘴巴张的几乎能够塞下一个鸭蛋,惊讶的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看着那株小小的穗子,眼神中散发出炽热的光芒,“民以食为天,倘若能够大面积种植,雁门关的百姓便不必担忧吃不饱饭了。” 季青临点头认可,“长此以往,便可供养军队,复国大计,也将指日可待。” “这……这……”影十一激动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他拉过季青临就要往回走,“咱们快点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崔将军,让他派更多的人寻找这个……” “高粱。”见影十一卡壳,季青临开口提醒了一声。 “对,高粱,”影十一一拍脑门,神情异常兴奋,“咱们快回去。” 季青临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倒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但话虽这么说,他却还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将军府,崔俣听闻此事,情绪激动的差点直接给季青临跪下,天知道他守在这雁门关十多年,究竟用了多少方法去种植粮食,可最终却没有一个成功的。 他之所以死守着雁门关不出,并不是害怕胡人或是打不过胡人,毕竟他手中有十万的兵马。 究其原因,还是担忧粮草供应不上啊! 老百姓们勤勤恳恳劳作一年,连自己的吃喝都不够,又哪里来的多余的粮食去供养军队呢? 这十万大军,除了必要的守卫在城墙周围以外,大部分都已然和普通老百姓没有什么两样了。 倘若这高粱能够种植成功,有了物资,他一定能把那胡人打回老家去。 “殿下可真是……”老将军老泪纵横,那常年被风霜侵蚀的脸上沟壑遍布,可那一双乌黑的眼眸却格外的有神。 宛若阳光照耀下璀璨的利刃,带着威风凛凛的锐气。 季青临搀扶着崔俣的胳膊没有让他跪下去,“高粱已然成熟,将军不若尽快派手下的人将其找寻采摘?”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意识到当务之急的崔俣连平日里最基本的拜别礼仪都忘记,说完这句话后就一溜烟的冲了出去。 季青临看着那迅速消失的背影,略显无奈的笑了一声,他没想到崔将军四十多岁的年纪,都是当祖父的人了,竟然也会有这般孩提的一面。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季青临提笔开始继续模仿张修尧的字迹。 他打算以张修尧的口吻给和张修尧联系的胡人二王子写一封信,引其上钩,给他们致命一击。 接下来的时间里,季青临首要面对的困难还是南黎的秦昭,他不想在自己这边和秦昭陷入胶着之中的时候被胡人给偷了家。 为了以防万一,最好的做法便是一劳永逸。 当崔俣这边将高粱找寻的差不多的时候,季青临已经把张修尧的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了。 为了取得胡人二王子的信任,季青临用张修尧下在崔俣身上十年的毒素做了敲门砖。 他在信中明言,崔俣深受毒素的侵害,已然无法起床了,别说那一身的武艺,如今就连自己吃饭都成了困难,十万大军皆由副将迟蔚统领,迟蔚此人喜大好功,只要稍加利用,二王子势必能够一举攻破雁门关。 将写好的信密封起来,交给暗中联络之人,崔俣轻轻皱了皱眉,“这可以吗?” 季青临勾了勾唇,“试试不就知道了?” 如今胡人的王上年纪大了,即将退位,大王子是王上钦定的继位之人,只要二王子有野心,想要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一定会上当。 毕竟只有一举攻破雁门关这样的“功绩”,二王子才有和大王子争夺王位的机会。 崔俣点头应下,毕竟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那就试一试好了。 胡人马术奇好,又对大漠万般熟悉,而且个个骁勇善战,驻守雁门关的大军却大部分都在进行着农业的生产,倘若是正面进攻的话,崔俣这边未必能够讨得了好。 季青临思前想后,最终决定从他们的马匹上入手。 在信件被传送给二王子的时间段里,于胡人来到雁门关的必经之路上挖下了一条又一条的深沟,随后用杂草和沙子将其掩埋。 又在距离雁门关城楼五里的地方洒下了无数的荆棘和铁钉。 于是,当二王子带着大批量的铁骑,信誓旦旦的以为自己可以带着“功勋”回去和大王子争夺王位,哪曾想只在路途当中就遭遇了滑铁卢。 还未到达雁门关城外,他手下的兵马便损伤惨重,拖着剩下的一半来到雁门关的时候,又再一次遭受重创。 二王子的雄图大业尚未开始便已经惨遭腰斩。 崔俣乘胜追击,将二王子为数不多的人马又斩杀大半,随后便像猫捉耗子一样溜着二王子,每每在即将快要杀了他的时候故意放他离开,始终不紧不慢的跟在二王子后面,就这样找到了胡人王庭的具体所在地。 然后绑了二王子进行偷袭。 此次偷袭虽然没有彻底的灭了胡人,但大王子被生擒,二王子被杀死,胡人王族四分五裂,分为许多部落四处逃窜。 至少十年之内,他们都不会再有前来骚扰雁门关的能力。 返回雁门关的庆功宴上,崔俣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大有不醉不罢休的架势。 满座的将士举杯遥望,带着敬佩和信仰,“敬殿下!” 这是他们的主子,是带给他们安宁的太子殿下,更是他们誓死追随的以后的皇! 季青临抬眸望去,冲着下方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没有说话。 在这种时刻,万千思绪,尽在不言里。 五年后—— 九月秋意正浓之时,季青临凭栏远眺,茫茫黄沙当中,连成片的高粱宛若红色的浪涛,在秋风的吹拂一下,卷着波澜浩浩荡荡。 崔俣出现在他身后,常年侵满风沙的面容上挂着笑,“殿下,此次丰收以后,便再也不怕将士们吃不饱肚子了。” 季青临长眉微挑,清冽的眼眸里潋滟着水波,带着跃跃欲试的野望,“今北方安定,粮草已足。” “崔将军,是时候该南下还都了。” 就是不知道秦昭,是否也如他一般期待…… 第20章 朝阳将它的光芒洒向茫茫的大漠, 清风乍起,稻穗翻滚,搅起满眼碎金。 将军府的书房里, 大大小小的将领都聚集在一起, 围绕着正中央那山峦起伏的沙盘,沉默不语。 雁门关地处最北边,因在五年前打败了胡人地盘有所扩张,如今横着连成了一片, 虽然对于关内的百姓和将士们来说,如今这么一大块土地已经远胜从前, 可当将原本属于北齐的领土全部在沙盘上演示出来以后,他们才发现雁门关也不过只占据了很小很小的一点。 北齐曾经的都城幽都距离雁门关千里之远, 中间隔着大大小小数十座城池, 别说还要带领粮草打仗了,就是快马加鞭一刻不停歇的从这里赶到幽都也需要七日之久。 他们很是怀疑,只凭借他们这十几万的兵马, 真的能够兴复北齐,还于旧都吗? 倒也不是他们妄自菲薄,毕竟沙盘上的地盘划分太过于明显, 仅凭雁门关一城的兵马试图吃下这么多城池,太过于浮游撼树了些。 崔俣皱着眉头,一时之间心中也有着些许的烦躁,他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力气大到沙盘上的假山都低矮了几分,“你们一个个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本将军唤你们前来是为了商量战略的!不是为了让你们到这儿来给我唉声叹气的!” “将军息怒, ”迟蔚还是头一次看到崔俣发这么大的火,他连忙接了一杯水递给崔俣, “这不是万事开头难嘛,将军稍安勿躁,您就让大家伙都仔细想想。” “要我说不如直接就去开干!”一名将领急吼吼地说道,“胡人我们都没怕过,哪里又怕得了他其他的守城官?” “我就不信十万大军压境,还把一个小小的雍城拿不下来!” 紧靠着雁门关往南的,便是雍城,也是季青临他们此次南下还都必须要拿下的第一座城池。 “就你会说话是不是?!”崔俣直接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那名将领的脑门上,气的吹胡子瞪眼,“这么破个点子也亏你想的出来!” 崔俣看了一眼其他的将领们,斜长的眼眸里闪烁着恨铁不成钢的神采,“那雍城里居住的是曾经属于我们北齐的百姓,不是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胡人,能把那对待胡人的一套拿到百姓身上吗?也不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 “我们是要复国,要收复失地,”崔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无奈,“是要让百姓们心甘情愿的回来,不是让你们去做□□/烧的土匪!” 刚才说话的那名将领垂下了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和胡人打交道这么多年,他唯一学会的就是如何以最小的伤亡获取最大的胜利,如何在战场上将敌人一招制敌。 可当他们的武器要对准自己人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热闹了没一会儿的书房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那……那个……”迟蔚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的开口,“先前我们之所以能够那么快的找到胡人的王庭就是采用了太子殿下的计谋,不如咱们去请教一下太子殿下?” 崔俣一头黑线,恶狠狠的瞪他一眼,“用你说?!” 难道他没想过要让太子殿下参与其中吗? 他如此急吼吼的趁天还没完全亮就把大家伙都召集起来,不就是想要在太子殿下参与进来之前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让殿下觉得他们有用嘛。 如果事事都要去请教太子殿下,那还要他们这些将领干嘛? “可是……”迟蔚自然也是了解自家将军的想法的,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咱们这不是没想到好的办法让殿下眼前一亮嘛。” “闭嘴吧你!”气的崔俣直接抓起一把沙子塞进了迟蔚的嘴里,“就你会说话。” 但是,虽然内心气鼓鼓,崔俣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让人去将季青临请了过来。 “殿下……”崔俣很是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询问季青临,打了声招呼后,便迅速的转到了正题。 他在沙盘上指着一条最快可以到达幽都的线,“我们的计划是先拿下雍城,再往西南方向穿过善水,”手指顺着边境线划过,在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峦周边顿了顿,“一路往南借道息郡。” 最后手指停在长江以北,“屯兵于此,直通幽都。” 只要幽都在手,太子殿下便可以即刻继位,北齐复国,唾手可得! 季青临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一条行动有效且耗时最短的路径,“不过……将军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崔俣将方才讨论的东西说了一遍,“百姓终究不是胡人,如何在不伤害百姓的前提下又漂亮地拿下雍城,有些难住我们了。” “稍等,我想想。”季青临眉心微凛。 作为收复领土的第一场仗,雍城之战必须要打的漂亮,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有在一开始的时候获胜,而且是大获全胜,才能够尽大可能的鼓舞士气。 如此一场持久战,必需要旗开得胜。 季青临微微阖眸,视线描绘着沙盘上的舆图,同时也在脑海中思索着有关雍城的事情。 在原剧情里,似乎在张修尧因为下毒害死了崔俣之后,胡人破关而入,攻陷的第一座城池就是雍城。 雍城太守宁恒远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在胡人的铁骑黑压压的包围住雍城的时候,他独自带着自己的妻儿小妾跑了。 将雍城所有的百姓弃之不顾。 剩下的兵马因此大乱,没有了带头之人,士气萎靡,和胡人对上的第一场就死伤惨重。 随之而来便是更多的兵将们弃城而跑,有点路子和银钱的人家们也随之离去,只有那生活困苦,跑也没地跑,走也走不掉的平民百姓成了胡人刀下的亡魂。 不过,似乎宁恒远本人也并没有跑太远,就因为他后院失火,被争风吃醋的小妾在意外之下给杀掉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再演一出戏吧。 季青临眼梢翘起,眸底荡出笑意,“崔将军如此这般……” 听完季青临的计划,崔俣深感佩服,太子殿下此人在独自困于南黎皇宫之时便能够随机应变,处变不惊,如今成了那放归山林的猛虎,更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恍惚之间,崔俣心中隐隐有了一种向往,或许他此生之年,可以为着殿下,为着北齐,开疆扩土。 —— 夕阳坠落,浓稠的橙红色涂满了天际,远山飘飘渺渺,狼烟四起,战火颓然。 古朴的城墙映在落日余晖当中,和远处的烽火交相辉映,带着一股血色的残忍。 守城的将士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只觉得这明明已经到了秋末的时间,怎么气温会突然变得如此炎热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往北方望了过去,然后整个人的身形一下子顿住,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 过了半晌,他疯狂的摇醒身旁在睡觉的同伴,哆哆嗦嗦,几乎快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看看,那……那是什么东西?” 同伴揉了揉睡眼惺松的眼,有些不耐烦被对方吵醒,“你这是……” 然而,话没说到一半,便直接被他所看到的景象吓得栽倒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抖若筛糠,瞳孔在一瞬间放大,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雁……雁门关被攻破了?” 这怎么可能呢? 雁门关的守将可是号称天下第一战神的崔俣崔将军! 他守在雁门关十余载,从没让胡人的铁骑踏进中原一步,怎么会如此这般突如其来的被破了关? 雁门关一破,紧接着就是他们雍城,他们……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怎……怎么办啊?”一开始睡醒的那将士呆呆傻傻,眼中只剩下一片迷茫。 “要不……先去禀报太守吧?”同伴稍稍冷静了些,可却也想不到其他好的办法。 一开始的那将士重重点头,“好!” 然而,就在双方准备下了城墙前往太守府的时候,突然听到城楼下方传来了一道虚弱的呼喊。 两人伸出脑袋向下看去,只见一匹伤痕累累的战马上驼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 他的衣衫破碎,头发凌乱,身上的铠甲都丢了一半。 夕阳如血,残光洒落,那人手中残破的旗帜在寒风中萧索的飘扬着,只隐隐看得见一个模糊不堪的“崔”字。 两人心头同时一梗,“是崔将军的人。” 那人染血的手指死死的扣在城门上,一双眼睛里染着嗜血的红光,“开门,求求你们……” 两人这才终于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冲下了城楼将城门打开,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渴望,“怎么回事?雁门关是被攻破了吗?” 然而,那血人只是虚弱的摇了摇头,拉着僵绳的手都在不断的颤抖,“带我去见太守大人,雁门关……守不住了。” —— 太守府里—— 宁恒远一手搂着一名身着轻纱的女子,双眼还一直在往舞池中央的舞姬身上瞅。 肥胖的身躯宛若一堵墙一般坐在椅子上,使得那木倚不堪重负,不断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舞姿轻盈曼妙的舞姬使得宁恒远横肉遍布的脸上露出了色咪咪的神情,他呲着个大牙乐得开怀,满脸的肥肉都怼在了上半张脸上,挤的那一双本就狭长的眼睛几乎快要被看不见。 “好!”舞姬一曲舞罢,宁恒远放声叫好,“这还得是扬州瘦马,中原女子哪有这股辣劲儿?” 两边坐着的官员们齐齐阐媚,“太守大人所言甚是。” 雍城山高皇帝远,宁恒远就是这里的土大王,因着宁恒远在南黎朝中有关系,雍城的各个势力都捧着他,只期望能通过他和朝中的大人物联系上,获得那么一丝半点的好处。 毕竟,那些朝中的大人物手中遗漏下来的些许东西,就能够让他们获利极多了。 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扫过堂下,宁恒远乐呵呵的冲那舞姬伸出了手,“来,过来。” 这是一名长相艳丽,身段十分窈窕的舞姬,在她的对比之下,宁恒远身旁的那两名纱衣女子就显得格外的平庸了一些。 舞姬扭着纤细的腰肢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趴在了宁恒远的身上。 樱桃般的小口贴近宁恒远的耳朵,声音娇俏,吐气如兰,“大人~” 宁恒远立刻被这声音麻酥了骨头,哎了一声后便抱起舞姬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油腻腻的大手一边摸着舞姬的细腰,一边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舞姬羞涩地笑了笑,“奴婢名唤如兰。” “如兰~”宁恒远笑着重复了一遍舞姬的名字,脸上露出沉醉的神色,“这名字衬你,真好听。” 如兰一声娇羞,整个人都埋进了宁恒远的怀里,“大人,您真讨厌~” 新来的美人,宁恒远不介意和她玩一些不顾身份的游戏,便也没有开口斥责,由着如兰去了,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抓住了如兰滑嫩白皙的手。 其他人见此情景心中便也都有了数,知道宁恒远接下来要办“正事”,便都各自找了借口想要离开。 但就在他们刚刚踏出太守府大门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慌慌张张的两名守城卫和一个浑身散发着浓烈悲哀气息的血人。 “吵什么吵?”宁恒远很是不耐自己的好事被打扰,怒不可遏的转过身来呵斥道,“不想活了是不是?!” “大……大……大人……”太守府的管家指着门口哆哆嗦嗦,“您看看。” “这……这怎么一回事?”宁恒远一回头便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身肥肉抖动,更衬的那双狭长的眼睛成了一道黑色的细线。 那血人终于从马上翻了下来,拖着破碎的铠甲和残破的军旗一步一步向前,吓的宁恒远屁股坐在地上不断后挪,口里大喊着护卫。 “太守大人……”因为护卫的阻拦血人无法再进一步,便在距离宁恒远还有几米远的地方跪了下来,他脸上被血污沾满,根本看不清面容几何,可那一双眼眸里,却沾染着无尽的痛苦,“求太守大人派兵救救雁门关吧。” “胡人突然发兵,崔俣将军病重无法出战,如若继续这样下去,不出三天,雁门关必破。” 血人犀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宁恒远,“倘若胡人攻破雁门关会带来怎样沉重的灾难想必太守大人心中一清二楚,为了太守大人的安危,也为了雍城的所有百姓,属下跪求太守大人派兵支援!” 这血人看起来身受重伤,十分虚弱,可一席话却是说的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两名守城的将士带着血人一路从城门口走到太守府,并没有做丝毫的遮拦,因此被许多的百姓都看在了眼里。 大家伙或多或少的抱着看热闹的态度聚集在了太守府的大门口,想要看看这血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却没想到在猝不及防之下听到了这么一番说辞,一时之间,太守府门口宛若那菜市场一样吵闹了起来。 “这肯定要派兵增援啊!”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胡人踏过了雁门关,我们又怎么可能还会有好日子过?” “必须要增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胡人攻打进来。” “可是崔俣将军都打不过,就我们这点人能怎么办呢?我不会要死了吧?我才娶了媳妇啊!” “我不想死,呜呜呜……我还年轻……” 人性总是自私的,在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后,百姓们除了一部分支持宁恒远派兵增援,一部分担忧自己的未来以外,还有一部分百姓竟是把崔俣给怨上了。 “他都守了雁门关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就守不住了?该不会是因为年纪大了,贪生怕死,不想上战场了吧?” 当然,大部分的百姓还是想要保下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家园的。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百姓聚集在了太守府门口,吵吵嚷嚷的想要让宁恒远给出一个说法。 在经过一番热烈的讨论以后,甚至都开始有人试图冲进太守府大门里面去。 宁恒远满身的肥肉颤抖的厉害,毕竟他是真的怕死。 虽然他嘴上说着和朝廷中的大人物有关系,实际上他不过是那人家族旁支里非常不受宠的一个子嗣罢了。 除了雍城这种隶属于边关的偏远城池以外,其他地方根本轮不到他。 本以为有崔俣把守着雁门关,他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在雍城当一个土皇帝,哪曾想这才享福了没几年,就即将要落得个城破的下场。 抬头看了一眼挤挤挨挨吵闹着想要个说法的百姓,和跪在地上满身鲜血的那人,宁恒远眼里闪过了一抹心虚。 不是他不想派兵增援,而是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他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草包,怎么可能指望他和胡人正面交锋呢。 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宁恒远在管家的搀扶下挣扎着站了起来,“大家先别急,别急。” 用手揉了一把脸,宁恒远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缓缓开口道,“刚才也说了,距离雁门关被攻破还有两三日的时间,本官也是不想让胡人打进来的,但是你们也得让本官想一个法子不是?要不然将士们不仅没有办法支援雁门关,反而是只能成为那些凶残的胡人的刀下亡魂。” 在宁恒远刻意的“安抚”之下,激动的人群渐渐冷静了下来。 见此情况,宁恒远稍稍松了一口气,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他继续开口,“本官毕竟是雍城的太守,这里也是本官的家,本官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胡人的铁骑踏破雍城的,请大伙儿放心,本官一定会想出一个好法子,带领大伙共同抵御外敌。” “但是,”宁恒远脸上闪过些许的为难,“本官不愿意让我们雍城的好儿郎白白送死,因此,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计策,需要一定的时间,希望大家伙能够给本官一点时间,让本官和属臣们好好商量商量。” “明日卯时,还在这个地方,本官一定给大家一个答复,你们说好不好?” 宁恒远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将方方面面都考虑了个到位,百姓们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再加上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宁恒远会是那般卑鄙无耻的小人,因此思前想后,都觉得宁恒远说的有道理,没过一会儿,拥挤的人群便散开了去。 吩咐下人将太守府的大门给关上,宁恒远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喘着粗气道,“真是累死本官了。” “来人,把他给我……”宁恒远短短胖胖的手指直指那还跪在院子里的血人,眯着眼睛盯了他半天后,突然换了口风,“你们安排个院子给他住下,让他没事别出来瞎溜达。” 以防引起其他不必要的麻烦,这人还是先留着吧。 在那血人被带下去以后,宁恒远急匆匆冲去了后院,然后将他的妻子,儿女,喜欢的小妾,还有刚刚得到的舞姬如兰全部都叫在了一起。 “去,现在都回去给我收拾金银细软,那些什么钗子头面的就都别带了,衣裳也少拿一点,挑着贵重的东西,半个时辰之后在这里见。” “速战速决,听见没有?” 除了如兰,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个人面面相觑以后,宁夫人站了出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宁恒远顿时沉下了脸,肥肉横斜的脸上面无表情,让他看起来很是凶残,“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想死不成?” 宁夫人被吓了一大跳,也不敢再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匆匆带着一双儿女就下去了。 如兰才来,分给她的院子都没有住过一晚,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她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铜镜细细的描摹着自己的眉眼,当白皙的指尖看上眉骨处那一颗小痣的时候,却突然流露出几分哀伤来。 她眯着眼睛从妆匣里拿出了一根银钗,那发钗的做工很是劣质,钗子尾部打磨的一点都不光滑,用的材料也是具有很多瑕疵的银。 可如兰却如宝一般将银钗攥在了手里。 那根银钗的顶部被她磨的很是锋利,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寒冷的银芒。 尖锐的钗子将如兰的指尖刺出了血,可她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反而是将那银钗越捏越紧。 勾魂夺魄的媚眼中落下一滴泪,如兰抿嘴唇,小声呢喃,“姐姐……我会为你报仇的。” 片刻之后,如兰擦掉了眼尾的泪痕,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挤了挤笑脸,随后抬眼扫过这一间屋子,沉默着只带走了这一根银钗。 她回到后院,等了没多久宁恒远便也再次出现,陪着他一起的,还有许多武功高强的护院。 宁恒远换了一身轻快便于赶路的衣裳,每根手指头上都戴着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全然一副立马就要跑路的打扮。 “收拾好了是吧?那就跟我来吧。”宁恒远带着他们一路走到书房,在一块花瓶上扭了一下后,一列书架便缓缓地移动了起来。 当书架整体挪开,一条供一人通过的密道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似乎是因为马上就可以离开了,宁恒远也没有了什么其他的顾忌,便将要这么做的缘由给解释了一遍,“雁门关即将被攻破,到那时胡人过关而入,我们又怎么可能还有好日子过?趁着雁门关还在坚持的时候咱们趁早跑路,最起码能够留下一条命在。” 一群人沉默着没有反驳,毕竟如果崔俣都守不住的话,凭靠他们雍城的三瓜两枣又能做些什么呢? 跟在宁恒远身后,如兰满心满眼都是厌恶。 身为一城太守,兵临城下之际弃城而跑,竟还要带上他们这些小妾和舞姬。 多么可笑。 —— 第二日卯时,天还未曾大亮,太守府门前便已经聚满了人。 胡人压境之际,人人自危,都想要宁恒远给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日头逐渐高升,辰时都过了大半,太守府的大门还是依旧紧闭着。 人群中忽然响起了质疑的声音,“这太守大人……该不会跑路了吧?” 此话宛若是那渐入了油锅里的一滴水,眨眼间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愤怒的人群砸开太守府的大门,将诺大的院子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却到处都找不到宁恒远的身影。 一时之间群起激愤,将宁恒远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都给问候了一遍。 但紧接着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恐慌。 太守弃城而逃,那他们这些人又该如何是好? 悲哀,害怕,茫然…… 种种情绪在百姓心中汹涌,最终通通都化为了绝望。 胡人即将来临,他们的活路在哪里?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正站在人群的后方,默默的观察着他们。 影十一抬手抹了一把额角并不存在的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看这个样子,他终究是没有辜负殿下所托。 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论是之前和张修尧演戏也好,和宁恒远演戏也罢,这个人始终都是他呢? 难不成…… 影十一眸子忽然一亮,是因为殿下觉得他比影十七胜能胜任这一项任务吗? 一定是的! 自以为想通了一切的影十一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城楼上,然后将手中的信号弹射向了空中。 曾经拒绝了这一项“艰巨的任务”的影十七表示:当然是因为满身的狗血太难闻了呀,傻孩子。 —— 信号弹发出两个时辰后—— “轰——轰——” 十万大军整齐的步伐踏在地上溅起漫天的尘土,震的地面都在微微的摇晃。 雍城里的百姓越发的恐慌了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胡人这么快就打过来了?” “要不我们也要跑吧,我不想死啊……” “可是能跑去哪里呢?两条腿又怎么可能快得过胡人的马?” “跟他们拼了!”没有被宁恒远带走的护卫队成员高举手中的武器,“拼死一战尚且还有活路,龟缩在这里必死无疑!” “说的对!为了我们的父母妻儿,和他们拼了!”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只要还有着那么些许气血的人,都在同一时间抄起了家伙赶往城门口。 这是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家园,他们不能就此放弃。 然而,心中想的很好,可当他们来到城墙上看到下方千千万万整齐划一的队列,个个身披战甲的战士,以及凌空飞扬,几乎遮蔽了日光的旗帜的时候,还是有些腿软。 如此多的兵马疾驰而来,掀起了漫天的尘土,朦胧的视野里,只觉得城楼下方的兵马宛若滔滔江水一般奔涌不尽,只是稍微看上那么一眼,便再也没有了与其斗争的勇气。 “等……等一下……”一名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左右的小男孩趴在城楼上用力睁大了眼睛,随后骤然间露出欣喜的神情,“你们看那旗帜,上面写的是不是一个“崔”字?” “嗯?”有人深感疑惑,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城楼下方,然后立刻扯着嗓子放声大喊了起来,“这好像真的不是胡人的军队,是崔将军!真的是崔将军!” 倘若真的是胡人攻来,他们才不会如此安静地等在城楼下方。 这般有素养的军队,绝对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崔将军所率领的。 漫漫黄沙落下,遮天蔽日的旌旗露出它原本鲜艳的色彩,那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崔”字在微风里凌空招展。 太守弃城而逃的悲哀和胡人压境的恐惧在这一瞬间消散干净,心头只剩下无尽的喜悦。 百姓们才不会管如今高坐于那龙椅上的帝王究竟是谁,他们只知道他们世世代代的安宁皆是来自于守护雁门关的崔俣。 他们欢呼着,雀跃着,冲下城墙,满心欢喜地将堵死了的城门打开,迎接崔将军的到来。 季青临和崔俣骑在战马上并排入城,周围站满了迎接他们的百姓,他们身上的衣着算不得多好,脸上也不见得有多少的肉,每一个的神情却都极为喜悦,激动兴奋的恨不得冲上来把崔俣一顿狂吻。 若不是有其他士兵的阻拦,崔俣恐怕此时早已经“名花不保”了。 季青临饶有兴致地打趣着他,“看来崔将军是深受边城百姓的喜爱啊,若是他们知道崔将军已经是做祖父的人了,不知道要多伤心呢。” 若是一般人说这话,崔俣难免会产生是不是自己功高盖主的想法,但此时面对季青临,他只觉得老脸通红,“殿下您就别打趣我了吧,像殿下此番年纪,才更会受到小姑娘的青睐。” 季青临的脸因为在南黎皇宫被划伤而落下了无法去除疤痕,为了不吓到这些百姓,也为了暂且隐瞒自己的身份不被有心之人发现,他便戴了一块银白色的面具。 铠甲穿在他的身上,更衬得他身姿颀长,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和清晰干净的下颌线,儒将风范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崔俣本是调笑的话语,却没想到,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个小姑娘竟是冲破了士兵的阻拦,直接来到了季青临的马前。 季青临迅速勒紧了僵绳,才没有让那马蹄踩在小姑娘的身上,可即便这样,小姑娘还是摔倒了。 马儿的鼾气打在小姑娘的面容上,她仰着头,与季青临四目相望。 季青临翻身下马将小姑娘抱了起来,轻声问道,“摔疼了吗?” 小姑娘摇摇头,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不疼,哥哥……你可真好看。” 季青临莞尔一笑,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脸蛋,“你也很漂亮。” “那……”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等我长大了可以给哥哥做媳妇吗?我最喜欢大英雄了。” 季青临哭笑不得,按照这个世界他的年纪,他都能给小姑娘当爹了。 “实在是对不起,”一名妇女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一把将小姑娘搂在怀里,急的都快落下了泪来,“我女儿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无碍,小姑娘很可爱,”季青临掏出一块手帕递给那名妇女,“擦擦脸吧。” “不过,还是要看好孩子,这么多的马,万一要是踩到就不好了。” “谢谢,太麻烦您了。”女人千恩万谢的抱着小姑娘离开,但小姑娘在走出兵马队列以后又转身冲季青临喊了一句,“哥哥!你还没说你同不同意让我长大了以后做你媳妇呢。” 季青临:…… 低头沉吟了一瞬,季青临轻轻笑了起来,“要做人媳妇,可不能只看这人长的好不好看哦,你要从多方面考察他才行。”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随后和母亲一起消失在了人群里。 在弃城逃跑的宁恒远的对比之下,如此温柔的对待一个小女孩的季青临在百姓中的口碑急剧上升。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只是因为这样一个善意的举动,使得雍城的百姓对重新归属于北齐国一事没有了半分的反对。 季青临回到马上,一转头就看到憋笑憋的眼泪都出来了的崔俣,发出一阵无奈的叹息,季青临缓缓开口,“想笑就笑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崔将军这笑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而且,他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鬼东西吗? 崔俣也没想过自己能见到自家殿下这样的一面,一时之间就有些忘乎所以,“殿下啊,您年纪也不小了,微臣觉得也是时候该找一位太子妃了,您看如何?” 等到周围的副将们扯着崔俣的袖子提醒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家殿下周身的温度好像有点低。 “啊……这个……”崔俣一时之间有些语塞,还是在迟蔚的小声提醒之下才想出了一个逃遁之法,“殿下,咱们才到雍城,这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呢,微臣就先去忙了。” 遮盖在面具之下的面庞看不见任何的表情,崔俣只见自家那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笑得有些阴森森的。 心里一颤,崔俣拔腿就跑。 顺带努力的自己给自己洗脑:我爱工作,工作/爱我。 最近一段时间,我还是尽量少出现在殿下面前吧。 然而,速度有些慢了的崔将军还是被自家殿下给拖住了步伐,就在他的脚即将要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间,背后传来了季青临恶魔般的低语。 “崔将军等一下。” 崔俣像提线木偶一样一点一点的转过了头,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假笑,“殿下可还有吩咐?” 季青临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与他相触,和往日一样润朗的嗓音,却偏偏说出了让崔俣肝疼的话,“既然崔将军如此的想要替孤分忧,那剩下的事物便都交由崔将军处理了吧,刚好也给其他的将领们放放假。” 其他人:双手插兜,看好戏ing. 崔俣:喵喵喵??? 整个雍城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这些将领们除了骑在马上走了走路,他们还干什么体力活了啊喂?! 怎么就到了需要放假的程度了?! 崔将军委屈,但崔将军不敢说,他只能低声应下,“是。” 当独自一人处理事物累成狗,却还要到处奔波的时候,崔俣只想一巴掌拍死当初的自己。 别问,问就是后悔,悔的肠子都要青了好吗。 他怎么就作死的说出要给太子殿下找太子妃的话了呢…… 只是可怜了他的肝,这么大年纪,还要陪着他一起熬夜,太惨了,呜呜呜…… —— 这一边,如兰已经跟着宁恒远离开雍城数十里的距离了。 在有马车的情况下,宁恒远悠闲的就好像只是带着妻妾出门度个假。 即便在路程不远的时候,他们就察觉到了大批兵马踩踏在地面上造成的摇晃的感觉,可宁恒远却丝毫没有一点即将要国破家亡的紧迫感。 甚至还在夜里一个人悄悄摸摸的爬上了如兰的马车。 今夜的月光很是清亮,皎洁的就像姐姐死的那一晚一样。 宁恒远整个人胖的像一头猪,在狭小的马车空间里压的如兰感觉自己的腿都快要断了,她咬着牙,细长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攀上宁恒远的后背,在他耳边缓缓吐气。 “好如兰,”宁恒远猴急般三两下除去了自己的外衣,肥硕的大手按在如兰的腰间,“快让我好好亲亲你。” 如兰勾唇浅笑,一双媚眼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好啊。” 她说着话,素手从枕头下摸出那根被磨得十分尖锐的银钗,在宁恒远将扒拉下她的肚兜的时候,对准了他的心脏,“去死吧你。” 第21章 “噗呲——” 磨的尖锐的发钗在寂静的夜里已经模拟了不知道有究竟多少遍, 随着一声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响起,宁恒远尚且有支撑的身体顷刻之间宛若一座肉山一样重重的压了下来。 过于肥胖的人心脏负荷都会比较大,呼吸本就比普通人要困难一些, 此时宁恒远的整个心脏被被发钗刺穿, 他远浑身颤抖,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想要放声呼救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只能绝望地张大嘴巴, 剧烈的喘息。 可即便如此,他鼻腔中呼吸道的新鲜的气体却也越发的稀薄了起来。 “你……给我起开。”如兰此时也不再装了, 她用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宁恒远,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那双满是媚色的眼眸中充盈着笑意, 带着一股由内而外的怅然。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发出一声喟叹。 那个宛若山一样高不可攀的男人,随随便便一句言辞就毁了他们一家的男人,让她跌进尘埃里, 满腔仇恨,活的不人不鬼的男人,就这样脆弱的倒在了她的面前。 原来宁恒远的命, 也可以这么的卑贱。 如兰捂着唇笑得肆意又张扬,若不是因为担心被守在外面的护卫发现,她势必要仰天长啸一番才肯罢休。 她缓缓压低了身子,凑近宁恒远尚且还未彻底扩散的瞳孔,“你没想到你会有这么一天吧,太守大人。” 最后这四个字被她说的咬牙切齿, 乌黑的双眸在寒夜里散发着锐利的光芒,“还记得吗?我姐姐死的那天, 月亮也是这样的亮。” 如兰抿了抿唇,心中发狠,捏着发钗的手又将其往里送了几分,“你去地下和她赎罪吧!” 心脏被刺穿的痛楚使得宁恒远浑身上下一阵一阵的发冷,哆哆嗦嗦口齿不清,他整个身体都蜷缩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内心疯狂的叫嚣着,痛苦的呐喊着,可终究只能发出几道虚弱的宛若猫儿一样的声响。 他拼尽全力的伸手抓住如兰的胳膊,试图将插入自己心脏的钗子拔出来,可那双如若无骨的小手却好似焊在了他的身上一样,始终纹丝不动。 宁恒远清晰的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一点一点的变冷,从灵魂深处透露出浓烈的恐惧和绝望,他拼命的张大了嘴巴,眼眸里还夹杂着些许不知所措,“嗬……嗬……” 你姐姐到底是谁啊?!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就要杀了我,你TM的有病吧?! 如兰在看清他眼眸当中神色的一瞬间,身体猛地一顿,随后眨了眨眼,笑出了泪来。 太可笑了,当真是太可笑了! 她那可怜的姐姐,死无全尸的姐姐! 宁恒远竟然把她给忘了! 如兰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父亲常年在外做工,姐姐比她大了十岁,既当爹又当娘的将她拉扯大。 姐姐是她此生最为亲近的人。 可就在姐姐十六岁那年,因为即将要嫁作人妇,带着她一起去街上买钗子的时候,因为容貌过于艳丽而被身为太守的宁恒远给看中了。 就那么在大街上,姐姐没有一点尊严的被宁恒远手下的人抓了起来,捂着嘴巴拖回了太守府。 如兰拼了命的想要去拉住姐姐的胳膊,不想姐姐就这样被带走,可是那时的她太小了,矮矮的身体根本不是那些武功高强的护卫的对手。 她被死死地踩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被拖走。 那些护卫离开后,她想要冲进太守府里去救姐姐,可太守府的大门是那样的高,太守府的院墙是那样的厚,像是一座永远都无法跨越的大山阻挡在她的面前,彻底的隔绝了她和姐姐。 她在太守府周围等候了整整一夜,在天快要亮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拖着一个麻袋从后门走了出来。 鬼使神差般的,如兰跟了上去。 那些人将那个麻袋拖到了城外的乱葬岗,将其扔在了一片腐臭的尸骸当中。 如兰小心翼翼地探了上去,一点一点的将麻袋解开,露出里面破碎不堪的尸体。 那笑着给她讲故事的,会把她抱在怀里细心安抚的,会把好吃的都留给她的,永远温柔的,即将要嫁作人妇的姐姐,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姐姐浑身上下都是伤,青青紫紫的痕迹和牙印映满了原本白皙的皮肤,下半身被鲜血浸透,凄惨的几乎没了人形。 只有眉弓处那一颗黑色的小痣,在一片血污当中格外显眼。 她颤抖着手从姐姐头上取下了那根白日里才买的银钗,重重的在自己眉弓处相同的地方刺了下去。 疼痛让她的面容扭曲,可心里却无比的畅快。 姐姐应该……比她更痛吧。 她终于能够和姐姐感同身受了呢。 一开始她想要申冤,想要还她姐姐一个公道。 可她从未想过,公道竟是这般的难以获取。 爹爹被衙役打成了残废,拖着病弱的身躯苟延残喘了不过十日便去寻了姐姐。 自此,如兰知晓,这世间,再无人爱她。 此后十载,她带着属于姐姐的痣,和那根银钗,开始了复仇的计划。 她知道宁恒远喜欢美人,于是她自愿入了青楼,她拼了命的练习身段,练习舞蹈,跳的脚下磨出了血泡,血泡磨破后长出血痂,血痂掉落后磨出老茧。 十年如一日非人的训练,终于换来了今天。 如兰微微舔了舔唇,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扭曲的笑容,“太守大人,既然你忘了,那我就帮你一点一点的想起来。” 她猛的一下将银钗从宁恒远的心脏处拔出来,一手用力捂住宁恒远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响,一手捏着钗子又狠狠的插在了他的手腕上,“这一刺,是为了报姐姐被你折断了双手之仇。” “这一刺,是为了报姐姐被你凌虐之仇。” “这一刺,是为了报爹爹被你杖杀之仇。” “这一刺……” 如兰似疯了一般,机械性地举起钗子刺进去,随后又拔出来换一个地方。 一下又一下。 直到不断挣扎的宁恒远再也不动,没有了半分的声响。 发钗因为脱力而掉在柔软的床褥上,如兰踉跄着身形曲腿跌坐,她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宁恒远的脸,小声问道,“你想起来了吗?” 然而,早已经死去多时的宁恒远终究是不会给予她答复了。 “哦……”如兰叹了一口气,“原来你死了啊。” 她神情平静,呆呆傻傻的跪坐在一旁。 压抑在心底十年的大仇一朝得报,她突然感觉前路一片迷茫。 接下来,她该去哪里呢? 以后的生活,又该怎么办? 当满腔的愤怒消散而去,情绪稍微缓和下来以后,如兰后知后觉得有些害怕。 她哆嗦着捡起发钗,双手死死的捏着钗尾,白皙的指尖硬生生被她捏出了血色,宁恒远滚烫的血滴落在她指尖上,放大了她每一处挣扎的神经。 她杀人了…… 该怎么办? 她会死吗? 但是宁恒远本就该杀,他虐杀了那么多的姑娘,在胡人压境之前弃城而逃,这样的杂碎,又有什么资格能够活着呢? 她没错! 如兰在心底努力的自我安慰着。 “对……胡人……”那双暗淡的眸子骤然之间迸发出晶亮的光芒,她已经替爹爹和姐姐报仇了,他们泉下有知,也应当得到安慰,如今胡人来袭,那就试试去做抵抗吧。 她的一条命,本来也不值钱,死在保护雍城的战争中,终究是好过继续当一个舞姬辗转男人身下。 有了目标,如兰拿过刚才被宁恒远脱下的衣衫将脸上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擦干净,然后又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找出另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上,随后跳下了马车。 几名护卫在守夜,看到她后下意识开口询问,“如兰姑娘怎么下来了?” 如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一片安静的马车,悄悄将手指竖在嘴唇边嘘了一声,“大人累着了,如今已经熟睡,你们不要上前去打扰。” 说着她又指了指前方黑漆漆的树林,露出一抹羞涩的神情来,“我想去方便一下。” 护卫们料想不到如兰会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对宁恒远下手,因此并没有怀疑她说的话,“如兰姑娘早去早回。” 如兰应了一声,迈着小巧的步伐一点一点往前走,在护卫们看不见她的时候,瞬间撒丫子狂奔了起来。 夜晚的风刮在耳畔呼呼的响,和着如兰如鼓点般的心跳,她像是一只雀跃于林间的小鹿,在星光下肆意的奔跑。 但好景不长,跑出去没多远的时候,便被一小队人马给拦了下来。 这是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手中的兵刃上并没有什么血迹,但那浑身上下散发的冷冽寒意却还是惊的如兰身体一阵哆嗦。 她委屈巴巴的用双手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后背倚靠在一棵大树上,睁大的眼眸万般警惕的直视着前方。 她听说胡人向来是荤素不忌的,甚至连伦理廉耻都丝毫不被他们放在眼中,一个女子可以同时委身于父亲和儿子,也可以同时委身于兄弟。 女人在胡人的部落里没有丝毫的尊严和地位。 她该不会刚刚逃出魔爪,又要入了狼窟吧? 如兰瑟瑟发抖: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要不然她干脆直接一头撞在树上撞死算了。 如此也好过被这些胡人抓去糟蹋。 影十七看着眼前的女子从变戏法一般不断的变换着神情,只觉得万般的有趣,他双手抱胸,歪着脑袋盯着她,“姑娘,你要不要考虑先平复一下你的情绪?” “哎?!” 在听到如此熟悉的话语之后,如兰猛然间瞪大了双眼,“你们不是胡人?” 影十七莞尔,不答反问,“你说呢?” “太好了,”如兰喜笑颜开,“你们是雁门关崔将军手下的将领对吧?雁门关没有破,雍城也保住了?” 少女长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加上眉弓处的那颗鲜艳的小痣,应该是十分媚态的,可此刻她瞳孔微扩,晶亮的眼睛里全然都是惊喜,像是小鹿一般,带着些许的纯真。 “嗯,”影十七下意识的点头,“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条路线是他们通过太守府书房的密道追逐而来,他们的任务是要把弃城而逃的雍城太守宁恒远给抓回去。 会走这条路的人,除了宁恒远手下的护卫以外,就是他的妻儿和那些小妾了。 想到这里,影十七身形微顿,“你是宁恒远的小妾?” 话虽然是问句,但如兰却还是听出了其中肯定的意味,她一时之间呆愣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回答。 不过,影十七没有要求她做出回答来。 殿下交代过,宁恒远的小妾当中会有一个因为争风吃醋而手刃了他,如兰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这里,很难不让影十七怀疑她就是殿下口中的那个小妾。 “带我们去找宁恒远吧。”见如兰长久的不说话,影十七更加的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如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啊,躲不过也逃不开,宁恒远注定是她此生的劫难。 “就在前面不远处,”如兰没有选择撒谎,如实说道,“跟我来吧。” 她会带崔将军的人去找到宁恒远,至于她的死活,无所谓了。 反正她已经大仇得报。 浓浓的夜色里,宁夫人和一双儿女以及小妾尚且都还在马车里安静的熟睡,突然被外面的喧闹声给吵醒。 刚刚掀开车帘走下来,睡眼都还惺松着,就被眼前宁恒远几乎死不瞑目的惨象给吓得晕了过去。 如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如果她说真是不是故意要把宁恒远弄成这副鬼样子的,宁夫人会相信吗? 影十七侧头看了一眼这个娇小柔弱,仿佛无比的需要人怜惜的姑娘,忍不住心头一惊。 果然还是殿下说的对呀,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了任何人。 下属的士兵迅速制服了一众护卫,将他们挨个捆了起来,宁夫人等人也全部都被关在了同一辆马车上,准备一起返回雍城。 似乎是因为当兵的动作都比较粗鲁,几个吓晕过去的小妾们在被扔回马车上后,又慢慢悠悠的转醒了过来。 她们茫然的看了看对方,瞅了瞅自己被捆住的四肢,随即又想起方才宁恒远尸体的那副惨样,一时之间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本该是寂静的能听到虫鸣鸟叫的夜里,却突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声响,惊的周围的鸟都成片成片的飞走了。 如兰忍无可忍,冲着马车里不停抹眼泪的小妾们怒吼了一声,“谁再哭一声给我试试,宁恒远就是我杀的,再继续吵吵闹闹,信不信我立马就送你们去见宁恒远?” 面对死亡的威胁,小妾们不得不努力压抑下心中的恐惧,捂着嘴巴再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影十七向如兰投去了目光,却见她此刻又再次恢复了柔弱的模样。 衣衫单薄,鼻子通红,身材纤细,半点不见方才的凶神恶煞。 影十七略微沉吟,此人的演技,倒是比影十一还要精湛上几分。 以后殿下若是还需要人演戏的话,或许可以将如兰给推荐出去。 马车调转方向缓步前行,如兰看了看自己没有任何束缚的手脚,疑惑地对影十七开口,“你不用绑我吗?” 影十一没有回答,挑眉反问,“你喜欢被绑着?” 如兰:…… 其实你如果不想回答的话是可以闭嘴的。 一路无言,众人赶在天光大亮之前返回了太守府。 —— 因为之前故意在雁门关点起烽火让雍城的百姓以为是胡人入侵了,所以宁恒远这个弃城逃跑的太守就成了整个雍城百姓唾弃的对象。 季青临随意的看了一眼宁恒远的尸体,“挂在城门口示众吧。” 有了这么一个贪生怕死,放弃满城百姓的太守的对比,他们才能更好的掌握民心不是。 废物有的时候也有被利用的价值,如此一来,宁恒远倒也不算白死。 死后被百姓鞭尸,去了地下都不得安宁的宁恒远: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宁恒远的妻儿和小妾们该放还的放还,该发配的发配,季青临对那个杀死宁恒远的舞姬起了兴趣,“带她来见见我吧。” 在这个女子势弱的社会,能够以如此快准狠的手法杀人,杀人后又保持冷静的头脑逃脱开宁恒远护卫的怀疑,如兰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舞姬。 果不其然,在看到如兰的第一眼,季青临就知道她不是这个古代社会普遍意义上的弱女子。 她的眼睛很媚,眼波流转,如若无骨,是那种绝大部分男人都喜欢的小鸟依人,但里面却充斥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名为野望的光。 “你名唤如兰?”季青临坐在案桌后面,目光柔和,“能告诉我你杀了宁恒远的缘由吗?” 他不信这样的一个姑娘,会如剧情中所描写的那般为了宁恒远一个渣滓争风吃醋。 事情已然败露,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如兰将宁恒远对她姐姐和爹爹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然后仰起头看着季青临,“我不后悔杀了他,一点也不,甚至觉得就这样让他死了根本抵不上我爹爹和姐姐曾经受过的苦,太便宜他了。” “我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兰态度不卑不亢,语调中也没有丝毫的惧怕,“大人要判我砍头吗?什么时候执行?” 十六岁的少女,正处于坐在宽广明亮的教室里读书的年纪,如兰却背负着滔天的仇恨踽踽独行了十载。 她的生命,不该在如此美好的年纪凋谢。 季青临回想起方才察看宁恒远尸体时所看到的情况,宁恒远身上的伤口虽然很多,但致命一击还是在心脏的位置上。 那一钗子从宁恒远身体背后刺入,正中心房。 即便如兰后面不补刀,宁恒远也会因为心脏破裂导致失血过多而死亡。 宁恒远身材肥胖,背后的脂肪堆积如山,如兰如此一个身材瘦弱的姑娘,却能够精准的刺穿宁恒远的胸膛,若说她没有用上什么巧劲儿的话,季青临是不可能相信的。 他勾着唇笑了出来,“我为什么要判你砍头?” “哎?”如兰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我杀人了啊。” 季青临神情坦然,“我杀的也不少。” 如兰:…… 难道我还要夸夸你不成? 她咬了咬牙,“大人留着我一条命,有什么目的?” 真是一个聪明的姑娘。 季青临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开口道,“我可以饶你一条命,不杀你,但你需要将功补过,你觉得你能付出什么呢?” “流氓!”如兰瞬间抬手裹紧了胸前的衣裳,视死如归般的怒视着季青临,“我是不可能为了苟活就出卖自己的身体的!你别做梦了!” 季青临:…… 我能说我只是看中了你那一手准确无误的外科技巧吗? 季青临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如兰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可有什么其他的技巧?” “我会跳舞!”如兰立马抢答,可在季青临沉默的目光下,她又有些不太确定了,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如兰猛的抬起头来,“我会医术!” 他们家祖上曾经是某个朝代的太医,后来因为知道了后宫当中一些阴私的事情而被贬到了雍城,自此再也不被允许治病救人。 父亲和姐姐离世后,她变卖家产时,翻到了一本古朴的医书手札,看到里面有能够美白嫩肤和去除疤痕的药膏方子的时候,便将这本医书手札给留了下来。 她年幼的时候经常跟在姐姐屁股后面做活,手上的肌肤很是粗糙,也留下了大大小小不一的疤痕。 为了能够更好地接近宁恒远,她偷偷的搜刮着这方子所需要的药材,将那除疤嫩肤的药膏给炼制了出来,否则仅凭她因为长时间练武而磨出了茧子的那双脚,就不可能入了宁恒远的眼。 而且为了能够在刺杀宁恒远的时候一击致命,她将医书手札里的人体骨骼图背诵了千千万万遍,如今就算是她闭着眼睛,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将钗子插进宁恒远的心脏里去。 或许这一手医术,是她背负着满腔仇恨的这十年里,唯一的慰藉了吧。 如兰在这一刻,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她目光灼灼的望着季青临,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我可以用我的医术治病救人,军营里因为打仗而受伤的将士肯定不少,我能够帮他们减轻痛苦。” “如此,甚好。”季青临见如兰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吩咐影十七将她带下去。 只不过,如兰在临走之前频频往后面看,脸上还带着欲言又止的表情。 季青临轻笑出声,疑惑道,“如兰姑娘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季青临此时负手而立,如兰需要仰着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 青年淡淡的笑着,因为戴着面具而看不清具体长什么模样,可如兰却感觉他飘渺的好似要乘风归去一样。 思索了一瞬,如兰硬着头皮开口,“大人之所以戴面具,因为脸上有疤痕吗?” 她吞了吞口水,说话小心翼翼,唯恐触碰到季青临不愿提及的过去,“或许,我可以治好。” “真的吗?!”季青临还没有别的什么反应,影十七整个人激动的都快要跳起来了,他紧紧地抓住如兰的手臂,紧张不已。 天知道他在南黎皇宫里看到自家风姿隽永,不染尘埃的太子殿下被毁了容貌的时候,内心究竟有多么的悲痛。 他那么好的殿下,却因为担心脸上的疤痕吓到别人,便无论天寒天热都带着面具。 那该有多难受啊。 自从带了面具以后就少了许多怜悯的视线打量过来的季青临:倒也没有你说的那样夸张,我觉得挺好。 “疼……” 如兰痛呼一声,斜着眼睛瞪了一眼影十七,这个铁汉子下手真是不知道轻重,捏的她手腕都快要断掉了。 影十七立马道歉,“是我方才莽撞了,还请如兰姑娘看看我们主子的脸。” 并不觉得脸上的疤痕有什么阻碍,甚至因为戴了面具可以随时遮掩情绪的季青临:…… 算了,看在影十七如此热心肠的份上,就依他吧。 银白色的面具被取下,露出一张疤痕遍布的,略显苍白的脸。 如兰对人体的骨骼结构万分了解,透过这伤痕累累的肌理,她发现这张脸上的五官每一个都长得恰到好处,少一分太寡淡,多一分太妖艳。 就这般不多不少,恰如其分,构成了一张清俊如明月般的容颜。 “太可惜了。”如兰忍不住开口叹惋,让这样一张脸整日遮盖在密不透风的玄铁面具下面,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大人放心,”如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青临脸上的疤痕,“我肯定能把你的脸治好的,不过因为大人伤的时间有些久了,需要花费很多功夫才是。” “药材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几乎快要忙成狗的崔俣听说太子殿下带了一个姑娘回来,立马丢下手里的工作跑来看热闹,却没想到刚来到书房门口就听到了这样一番说辞,他唯恐殿下因为担忧耗费太大而放弃治伤,“只要能治好,花费再多的功夫都可以。” 如兰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了一名笑意盈盈,十分和蔼可亲的老头,“大人,您是?” 崔俣抬手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须,“老夫行名不更名坐不改姓,崔俣是也。” 如兰:…… 我怀疑你在驴我,但我没有证据。 崔将军可是雁门关的守护神,行军打仗无所不能,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一个小老头呢? 看着如兰满是不可置信的眸光,影十七十分好心的提醒道,“这真的是崔将军。” “好你个小姑娘,”崔俣眉头微皱,他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还被怀疑,“那你觉得谁更像崔将军?” 如兰眨了眨眼,随后视线越过崔俣,落在了他身后的迟蔚身上。 很明显,穿着一身铠甲,浑身肃杀气息的迟蔚可是比崔俣本俣更像将军一点。 乐呵呵准备吃瓜的迟蔚:不是,怎么突然都开始看我了?发生什么事了?我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哼!”崔俣冷哼了一声,开始吹胡子瞪眼,“迟副将啊,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城里的百姓都安顿好了没有?” 迟蔚:……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被小姑娘气着了拿我撒气! 虽然心里MMP,但面儿上还是要笑呵呵的,迟蔚低着头嘟囔,“未曾。” 崔俣转身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屁股上,然后怒吼一声,“那你还不快去?!” “小姑娘,”展示了一下自己威风的崔将军再次露出笑容,问如兰,“你现在觉得谁更像崔将军了?” 如兰没有说话,反而是一直盯着崔俣的脑门在看。 因为刚才崔俣站在书房的门口,在阳光的照射下看不太明显,可此时当他进入到了书房里面,没有了强光以后,如兰很快就发现了崔俣不对劲的地方。 “印堂发黑,眼睫有出血点,”如兰在崔俣疑惑的眼神中忽然开口,“崔将军,你中毒了,而且中毒的时间还不短。” 崔俣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这小姑娘的医术竟然会这般的厉害,一眼就看出他中毒已深。 但紧接着,他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地扭头望去,然后就和季青临平静无波的眼眸对在了一起。 那双瞳仁黑黝黝的,很是淡然,但无端的,让崔俣感受到了一股隐藏在平静海面下的波涛汹涌。 他不自觉的往后挪了一步,像是一个在家长面前犯了错的小孩,“那个……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季青临也是才知道崔俣竟然是中毒了。 他以为原剧情里崔俣之所以会死在战场上,是张修尧放冷箭的缘故,却没曾想,这里面竟还有这样一番隐情。 季青临掀起眼帘,声音中没有半分的情绪,“什么时候知道的?” 崔俣搓了搓手,声音低弱蚊蝇,“五……五年前。” 这意思就是张修尧一开始被抓住的时候崔俣就已经知道自己中毒了,一瞒就瞒了他五年。 可真是好的很! 眼瞅着自家太子殿下周围的氛围越发的森冷,崔俣心里都有些毛毛的,他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我这不是不想让主子替我担心嘛。” 季青临怒极反笑,“五年过去了,毒解了吗?” 崔俣:老实巴交ing. 不敢说话jpg. “看来崔将军觉得自己的身体好的很,还是不忙啊,”季青临扬起唇角,“那安顿百姓,考校军队的事情,便也都交给崔将军去做好了。” 已经连续熬了好几个大夜,忙得脚不沾地的崔俣:…… 我就不应该因为想要看太子殿下带回一个姑娘的热闹而来到这里。 当事人崔将军表示无比的后悔,某些人的热闹真的不是他能够看得起的。 哭唧唧…… “主子……”崔俣试图狡辩,“我……” “嗯哼?”季青临没有说话,只是长眉微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成语调的音节。 崔俣:打扰了。 “我现在就去!” 如兰噗呲一声笑出来,“大人,原来崔将军也有害怕的人啊。” “他不是怕我,”季青临摇头笑了笑,“只是因为在乎罢了。” “崔将军的毒可能解?” 如兰也不是很确定,“我只是观察到了崔将军中毒的征兆,解毒的话,还需要看看毒药的具体成分才行。” “嗯,”季青临低声行下,“麻烦了。” —— 崔俣黑着脸一路冲出太守府,然后在街边找到了正安顿百姓的迟蔚。 他怒气冲冲的走过去一把将什么也不知情的迟蔚推开,咬牙切齿的说了声,“殿下让你去休息!” “哎?”迟蔚顿了一下后,瞬间乐的有些找不着北,“殿下如此关心我吗?” 随着迟蔚话音的落下,崔俣的脸色越来越黑,一想到自己还要不知道熬几个大夜,他的肝就一阵一阵的疼了起来。 如此,便越看傻呵呵光顾着乐的迟蔚不顺眼。 “滚犊子吧你!”恼羞成怒的崔将军再次一脚踹在了迟蔚的屁股上,“不要让本将军再看见你!” 迟蔚爬起来有些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后脑勺,“将军这是吃枪药了?” 不过,能够休假还是很快乐的,开心ing. —— 这一边,自从医术过了明路,如兰便一直跟在了季青临的身边。 她一边帮季青临治疗脸上的伤痕,一边替崔俣解毒,还要一边跟着军队四处奔走,给那些在战场上受了伤的将士们治伤。 恨不得将自己掰成十个人用的如兰:我感觉自己上了一条了不得的贼船。 就是不知道现在后悔了,想要下船还来得及吗? —— 兵不血刃的拿下雍城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季青临趁热打铁,留下一部分人守住雍城后,取道西南穿过善水,夺下息郡后一路向南借道奔袭一千三百余里,带着三十万大军驻扎于长江以北,直逼前北齐国的都城幽都。 幽都郡守八百里加急跑死了三匹马将军情送到了燕都的秦昭面前,请求支援。 因为季青临每夺下一个城池便严格控制百姓进出,且从未公开过自己北齐太子的名号,因此直到幽都危矣,秦昭才在时隔六年以后再次获得了季青临的消息。 秦昭:我有一句MMP不知…… 不,我一定要讲! MMP!MMP!MMP! 他六年前夙兴夜寐,夙夜忧叹,夙兴昧旦,才好不容易把北齐灭了国,结果刚享福没几年呢,突然告诉他屁股被人捅了? 当他是绝世大冤种呢? 大朝会上,秦昭铁青着一张脸将奏疏重重的扔在了文武百官的面前,“幽都800里加急,人家栾初言都带着大军马上打到我们家门口了,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朕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骂骂咧咧了一通,秦昭终于缓和了些许的情绪,他注视着下方跪了一地的官员们,“现在,谁能谁能主动请缨前去支援?” 然而,回答秦昭的只有一片寂静。 毕竟,文武百官又不是傻子。 那可是能把胡人的王庭都拆了的崔俣,谁敢和他面交锋啊! 开玩笑,他们之所以愿意跟着秦昭也都是为了荣华富贵好吗,明知道打不过还要眼巴巴的冲上去送死,这是蠢! 所以,秦昭骂归骂,他们都可以听着,但想让他们率兵出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秦昭:…… MMP!好样的! 第22章 偏远的农家小院儿里, 一名二十岁上下的男子正穿着一身褐色短打坐在小木凳上,他手里举着一柄斧头,一下一下的劈着柴火。 他长着一张略显幼态的娃娃脸, 这本该是十分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 可他眉骨处一道粗长的伤疤却硬硬生生的破坏了这种幼态,让他的脸带上了几分凶相。 正在做活的他将袖子挽在了手腕处,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肌肉看起来十分结实,随着他劈柴的动作, 手背上青筋晃动,带着一股男子特有的刚劲味道。 他手下动作利索, 不过片刻的时间劈好的柴火便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男子甩了甩略微有些酸痛的手腕, 擦了把额角因剧烈活动而溢出来的汗, 随即转身走到了屋子里去。 堂房屋里一名年岁很大的老人见他进来赶忙给他倒了一杯水,“不是很烫,快喝一口缓缓吧。” 男子点头应下, “爷爷你就别忙活了,这点事情我自己能做。” 老人花白的胡子微微抖了抖,用那双浑浊的双眼轻轻瞪了他一下, “你的意思是我年纪大了呗?” 提及此,老人一把抄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要往男子的屁股上打,“好你个臭小子,觉得我老了,走不动了,开始嫌弃老头子了, 是不是?” “哎!哎!哎!”男子飞速的放下杯子,像个炮仗一样急速的窜到了院子里去, “怎么能说打人就打人呢?爷爷你不讲武德!” 老爷子举着鸡毛毯子,不紧不慢的跟在男子身后,“老头子我年纪大了,听不得你这些大道理。” 抱头鼠窜的男子:…… 说自己没老的是你,说自己年纪大的还是你,就好话赖话都被你说了,我说啥都是个错呗! “赵纪!”忽然,一道清脆的女声打破了院子里两人的追逐,“你怎么又惹爷爷生气了?!” 一老一少同时停下脚步,往院子门口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妙龄女子身旁放了个竹篮,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们,“我早上才打扫干净的院子,我看看你们给我糟蹋成什么样了!” 两人顿时有些心虚,下意识的扭头扫了一眼,只见原本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院落里,飘散着满地的鸡毛,各种农家用具倒了一地,甚至是还有一桶水都被打翻了…… 老爷子眼疾手快地将秃了毛的鸡毛掸子扔进了赵纪的怀里,然后一溜烟的跑到了堂屋里去,“云丫头,这一切都跟老头子我没关系啊!都是赵纪那个混小子干的!” 赵纪:…… 您看我像大冤种吗? 但老爷子已然跑路了,他只能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那个……”赵纪挠了挠脑袋,不敢抬头去看云嫣,“我马上就把这里打扫干净。” “不用了,”云嫣摆了摆手,弯腰将她放在脚边的竹篮提起,率先抬步往屋子里走去,“你跟我来,我有事和你说。” 赵纪三两步追上去把云嫣手里的竹篮接了过来,眼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自从他被江水冲到这里被云嫣救下以来,整整六年的时间,他从未见过云嫣的态度这般的严肃过。 这下子赵纪也没有了玩闹的心思,敛了敛眉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不是……这……是怎么了?”老爷子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云丫头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 “臭小子,”老爷子再次瞪了赵纪一眼,“是不是你惹云丫头生气了?” “没有,没有,”赵纪连连反驳,正想要开口解释,却突然被云嫣打断了话语声,她目光停留在赵纪的脸上,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然后一字一顿的说出来一句话,“太子殿下有消息了。” “什么?”赵纪一下子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嫣长叹一声,再次重复道,“我说,你心心念念了六年的太子殿下,有消息了。” “我今天去外面买东西的时候听到有人谈论,说北齐的前太子栾初言与守在雁门关的崔俣崔将军联手,已然率领三十万大军驻扎在幽都城外。” 赵纪手里的竹篮忽的一下掉落在了地上,他神情激动的冲向前去,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云嫣的手臂,瞳孔都在一瞬间放大了许多,“你说的是真的吗?确定吗?没有骗我?!” 赵纪此时所有的心绪都放在了听闻到了太子殿下的消息上面,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如此一个武艺高强之人在没有控制之下究竟会有多大的手劲。 云嫣被他捏的红了眼尾,“你……先放开我,好痛。” 赵纪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鲁莽了,他急忙松开了云嫣的手,然后就看到对方的手腕已经被自己捏的红肿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赵纪磕磕绊绊的解释。 自从那一次被朱子谦打入江水中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了太子殿下的消息。 他想念把他养大的张伯,想念总是拿他打趣的杨蹇,想念表面上看起来城府极深实际上比谁都单纯的影十一,想念总是不苟言笑却每次都能够将分配到的任务完成的漂漂亮亮的影十七…… 他虽然在这座小村庄里生活了六年,可却从未放弃过寻找大家。 这里的生活很闲适,很安稳,让他不用时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用担心哪天就会被别人用利剑刺穿了心脏。 可他终究不属于这里,他还是想要去找他的殿下。 他们约定好了,等他学有所成,等殿下复国成功,他要做殿下的大将军呢,为殿下开辟更大的疆土,让北齐的百姓再也不用活的像奴隶一样。 他不能食言的。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殿下的消息,他又怎么能够不激动? “我没有怪你,”云嫣也知道赵纪心中的执念,“你的太子殿下现在就在幽都城外,你要是想找他,那就去吧。” 六年的朝夕相处,她不是没有情感的冰冷机器。 可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她愿意放他走。 说完这话,云嫣偏过头去不愿意再看赵纪,她怕她只要再看赵纪一眼,她就舍不得他离开了。 “我去给你收拾行囊。”云嫣低着头,想要绕过赵纪去他的屋子。 却突然,一双带着些许疤痕的手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袖,云嫣眨巴着眼睛,下意识抬头,一双秋水瞳里充斥着浓烈的不舍,可她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的冰冷,“你还有什么事?” 赵纪抿了抿唇瓣,带着一股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 云嫣心中一惊,她恍惚间发现,似乎眼前这个呆头呆脑的傻小子,也并不是对她没有情感。 只是…… 云嫣轻轻叹了一声,“我不能和你走,我要留在这里照顾爷爷。” 老爷子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要没了,她不能如此不孝,为了所谓的爱情抛下老爷子不顾。 看着两人极限拉扯的老爷子:喵喵喵??? 感情我成了你们俩爱情的阻力了呗? “嗯哼!”老爷子故意发出一道声响引起了二人的注意,然后在他们看过来之际万般嫌弃的开口说道,“怎么,我老头子就是如此不知轻重的人?” “一个要去找你的太子殿下,一个不舍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就没有任何人想过要带着老头子我一起离开吗?” “哎?!!!” 二人顿然大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办法? 老爷子眯着眼睛唾弃了他们一番,“呆头呆脑,一个比一个笨!” 云嫣才不介意老爷子骂她呢,抹了把眼角的泪痕后直接冲到了老爷子的怀里,“爷爷,你真好。” “啊对对对,”老爷子很是无语的摇了摇头,“刚才还是你家臭老头呢,现在为你的爱情添砖加瓦了,就成了你的好爷爷了?” “爷爷……哪有你这么打趣人家女儿家的?”云嫣羞涩的撇过脸去,然后猝不及防之下和眉眼含笑的赵纪对在了一起。 —— 三十万大军围堵在幽都城外,却没有直接上来就攻城,就问幽都郡守严守仁是不是很感动? 严守仁:不敢动,不敢动,我是丁点不敢动啊喂! 他整个幽都的所有兵马加起来才不过三万,面对三十万大军的围堵若是还试图去抵抗的话,那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他还想活的久一点呢。 不同于幽都城内的萧条景象,城外的营地里却是热闹非凡。 “快快快,听说太子殿下面如冠玉,貌比潘安,今天如兰姑娘就要拆掉包扎在太子殿下脸上的细布了,我今天可要做这第一个见证之人!”杨蹇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拽着迟蔚就往主帐里跑。 “不是,你慢点啊,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迟蔚被拽着一路小跑而来,累得有些气喘吁吁。 毕竟,杨蹇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布衣,他可是披了二十斤重的铠甲呢! 杨蹇万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即便没有说话,迟蔚也从他的眼神当中看到了鄙夷的神色来。 就差明晃晃的怀疑他是怎么当上副将的了。 迟蔚:…… 要不是因为马上就到了太子殿下的营帐了,我今天高低得把你打的屁滚尿流! 然而,杨蹇即便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有些晚了,等他到了营帐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他只能缩在门口角落的位置上。 只不过,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呢? 该不会是太子殿下好事将近了吧? 思及此,杨蹇掂起脚尖,仰起头用力的往里瞅,想要看一看除了被利用的像个陀螺一样团团转的如兰,究竟还有何方神圣可以如此正大光明地进入到太子殿下的营帐里来。 但是,当他的视线从众人的头顶飘过去的时候,却丝毫没有落到营帐中那个陌生女子的身上,反而是死死的锁定了她身旁的一名青年。 看着那无比熟悉中又夹杂着些许陌生的眉眼,杨蹇激动的大喊了一声,“是小纪吗?” 赵纪闻言回眸,目光中流露出欣喜的神色来,“杨大哥!” “真的是小纪!”杨蹇这下丝毫顾不得之前的所思所想了,用力的推开人群一股脑的就往里冲,然后来到赵纪面前,拉着对方的胳膊,将其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赵纪腼腆的笑了笑,“嗯,是我。” 杨蹇一拳锤在了赵纪的胸膛上,“这几年有没有疏于练武啊?” “当然没有,”赵纪举了举自己的肱二头肌,“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杨大哥,你可不能再拿老眼光来看待我啦。” “好小子!”杨蹇抬手捏了捏赵纪坚实的肌肉,“走,跟大哥出去比划比划,我倒要看看你这几年究竟有多么的进步。” 季青临坐在那满头黑线,他略微沉默了一瞬,还是打算开口破坏二人之间的氛围,“杨总兵是不是视力不太好?” 杨蹇愣了一下,糟糕!他好像把殿下给忽视了! “属下该死。”说时迟,那时快,杨蹇迅速松开了抓着赵纪的手,两腿一弯就直愣愣的跪了下来,那声音听得众人都有些牙疼。 季青临:…… 倒也不必如此。 他挥了挥手对杨蹇道,“你先站到旁边去,我还有事情要问赵纪。” 杨蹇偷偷瞟了赵纪一眼,心里痒痒的抓耳挠腮,但终究还是没有违抗季青临的命令。 赵纪应了一声,继续将刚才没有说完的经历重复给了季青临。 听完事情全部的经过,季青临若有所思的看着云嫣。 这姑娘今年十七岁,或许是因为常年生活在偏远山村需要做农活的缘故,看起来要比十六岁的如兰大上许多。 再加上她布满了整张侧脸的青色胎记,使得她整个人显得有些沧桑。 只不过,她那双眼睛却很是漂亮,又大又圆,非常深邃,波光粼粼的样子宛若星芒一般。 季青临只觉得这双眼睛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万般的熟悉。 8888恰到其分的开了口,“宿主,你有没有想过,云嫣的眼睛和你的长的很像呢?” 听闻此言,季青临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觉得这般的熟悉。 原主的母亲除了原主以外,其实还曾孕育过一个小公主,只不过后来那个女孩被栾沉舟的母亲给换出了宫去。 她想要让自己的儿子代替那个女孩成为皇后的亲子,以此来获取和原主争夺皇位的机会。 但虽然后来事情败露被发现,可小公主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先皇为此震怒,处理了林美人全家,栾沉舟也因此成为了一个不受宠的任人欺凌的小皇子。 这个名唤云嫣的女孩,或许,就是当初的那个小公主? 若真是如此,那可太好不过了,他正愁自己不愿意在这个世界里娶妻生子,要如何延续下去北齐的江山呢。 只不过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小公主脸上是否有胎记的事情的记忆,剧情中也没有云嫣的出现。 有点难搞…… 云嫣被他看得心里有些毛毛的,试探着开口问道,“殿下,是民女脸上的胎记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胎记,”季青临否认,“你可知你的亲生父母?” 云嫣摇了摇头,“不知,我是被爷爷捡回去的,也没有什么信物。” 其实她知道在这个世上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或者是溺死的女孩有很多,能够有爷爷这么一个亲人她已经很满足了,她从没有想过要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可是现在…… 她之所以被抛弃,似乎是另有隐情? “有别的东西可以证明,”一直沉默不语的老爷子忽然开口说了话,“老头子我刚刚捡到云丫头的时候,包裹着她的襁褓布料很是华贵,里面还绣着“笙笙”二字。” 苍老的手解下背上的包裹,老爷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块裁剪的很是工整的布料,上面的绣线绣工都非常精致,即使已经过了十余载,两个字的颜色依旧很是鲜亮。 老爷子将布料递了上去,“我一直留着呢。” 其实季青临在老爷子说出“笙笙”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云嫣的身份,因为“笙笙”作为小公主的小字,还是原主亲自取的。 如今这块布料,不过是将云嫣的身份坐实罢了。 “所以我……?”云嫣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眼前这个脸上缠着布条的青年就是赵纪寻找了六年的太子殿下,可若她的身世和太子殿下有关,那她…… 她不敢想。 “不错,”季青临声音清浅,语气温和地答道,“你是我的妹妹,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臣等参见公主殿下……”随着季青临话音的落下,满营仗的将士们齐齐地拜了下去,“恭迎公主殿下归来。” “我……我不是,”云嫣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努力的靠近了赵纪一些,她明明只不过是一个小村姑而已,怎么陪着赵纪找了一趟太子殿下,她就成了公主呢? “我知道对你而言,真相来的有些太突然了,”季青临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我不会过度的去干涉你什么,你想恢复身份也好,继续如此也罢,我都支持。” “我不知道,”云嫣无法在短时间内下定决心,“我可能需要好好想一想。” “无妨,你思索多久都无所谓,”季青临微微颔首,“一路奔波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 云嫣巴不得如此,她有太多的疑惑想要问问爷爷了,“臣女谢过……” 迟疑了一会儿,那一句“哥哥”也没有叫出来,云嫣终究还是喊了声太子殿下。 季青临无所谓如此,云嫣要喊他什么都是她的自由,他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云嫣带着老爷子一并离开,季青临看了看还在那里傻乐的赵纪,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他一个脑瓜崩,“在这里云嫣姑娘就和你最熟悉了,你还不快跟过去看看?” “好咧!”赵纪挤眉弄眼的笑了笑,然后一溜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张伯无奈的叹了一声,“这小子,还是这样莽莽撞撞。” “来吧,殿下,”如兰见人终于离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殿下脸上的纱布再不取下来,都要裹的生浓了。” “什么?!”杨蹇整个人惊讶的几乎都快要跳起来,他还没有见到过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那张俊脸呢,该不会就要永远的错失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他不会这么倒霉吧? 季青临无奈,怎么这一群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人下了战场以后就一个个都变得傻里傻气了起来? 难不成笨蛋会传染? 他以后还是离他们远一点吧。 看着季青临嫌弃的眼神,张伯偷偷笑出了声来,他轻轻拍了拍杨蹇的肩膀,“怎么可能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就化脓了,如兰姑娘跟殿下开玩笑呢。” 季青临饶有兴味的抬头,对杨蹇道,“多和十一取取经吧。” “什么?”杨蹇满头问号,“十一怎么了?” 影卫一般都不笑的,但除非忍不住,影十七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十分好心的提醒杨蹇,“多吃核桃。” 杨蹇:…… 所以刚才殿下是嫌弃他蠢是吧? 是的吧?他没有想错吧? 只不过,此时殿下已经没空继续搭理他了。 随着缠在脸上的细布被一圈一圈的解开,季青临原本的容颜也终于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眉眼如画,高鼻薄唇。 去除疤痕后显露出来的五官非但没有夺尽那那双瞳仁的深邃,反而如众星捧月般衬托得其越发的灵透。 他就那样端坐在那里,姿态淡然,神色清冷,丝毫不在意自己究竟样貌如何。 可偏偏就是这一抹淡然,给他增添了一股如水墨画一般的清隽写意,如山巅之雪一般的淡雅高级。 一群糙汉子说不出什么优美的话来,一个劲儿的夸赞太子殿下长的真好看。 季青临很是无语,头一次的体会到了动物园里被参观的猴子的情绪。 他长眉微敛,眼中没有丝毫的恼怒,只是淡淡地看了众人一眼,“手里的工作都做完了是不是?” “想好怎么拿下幽都了是不是?” “也做好和南黎正面交锋的准备了是不是?” 一连三个问句,成功让一大群絮絮叨叨的糙汉子们息了兴致。 众人:对不起,打扰了,我们马上溜圆的滚。 崔俣看着眨眼间就变得空空荡荡的主帐很是错愕,为什么这些人也看了太子殿下的热闹却没有被压着熬大夜干活啊! 不公平! 但是,崔将军也只敢在内心默默吐槽一下而已,说是不敢说出来滴。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问季青临,“殿下接下来可有计策?” 他们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五日,想必幽都郡守严守仁已经将消息传到了南黎的皇都了。 是的,严守仁的800里加急信件之所以能够传递出去,是因为季青临他们根本就没有设防,是故意让燕都的秦昭知道的。 否则只有一个三万守城军的小小幽都,在三十万大军的围攻之下恐怕连三个时辰都坚持不到就要城破,更别说还能够在重重围堵之中发信求援了。 季青临微一挑眉,只告诉崔俣一个字,“等。” 崔俣疑惑道,“殿下难不成是想要等到南黎支援的大军前来?可那样的话我们就会陷入两面夹击之势,非常被动啊。” 季青临幽幽的叹了一声,合理怀疑崔将军也被那一群大老粗给感染了,“难道我们不会在南黎的支援大军跨过长江之前就把幽都夺下来吗?” 崔俣瞬间恍然,“殿下此计甚妙,如此一来,我军便可避免舟车劳顿,直接灭了南黎大军。” 南黎大军跋山涉水而来,为了支援幽都肯定会急行赶路,到时候他们只需要在对方兵马身心疲惫的时候给予其沉痛一击,便可以让南黎再无还手之力。 如此既不用一个又一个的城池攻打过去,也可以彻底折断秦昭的羽翼。 季青临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崔俣的是,按照他对秦昭的了解,自己此次动静闹得如此之大,秦昭有九成的几率会御驾亲征。 只要到时擒获了秦昭这个南黎的皇帝,其他的问题便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 “废物!废物!废物!” 接连开了几天的大朝会都没有商量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秦昭气的将御书房里的东西都给砸了个干净。 “一群酒囊饭袋,朕养着你们顶个屁用!”秦昭脸色极为阴沉的坐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冽的寒芒。 宫女太监们瑟瑟发抖的跪在两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只有栾沉舟还敢靠近他。 这六年的时间季青临毫无消息,栾沉舟终究还是一点一点的走进了秦昭的内心。 替身成功上位,让栾沉舟心中升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感。 看吧,即便他的太子哥哥那般的优秀,可曾经爱慕着太子哥哥的人,终究还是爱上了自己。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太子哥哥得知秦昭对自己情根深种时,脸上的表情了。 那一定非常有趣。 栾沉舟提着一壶热汤缓步走了进来,将汤放在桌子上后,抬手捏上了秦昭的脑袋,“陛下何必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气大伤身,最后受苦受累的还是陛下自己。” 栾沉舟这几年在南黎国的皇宫里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知道秦昭有头疼的毛病,便专门跑到太医院里去学了按摩的手法,秦昭曾经在北齐为质子时经常吃不饱饭,落下了胃病,他便六年如一日地做养生的汤给秦昭喝。 如此这般温柔小意,才最终赢得了秦昭的心。 感受着那双小手按在自己脑袋上的力道正正好好,秦昭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喂叹,他轻轻拍了拍栾沉舟的胳膊,“这么多年,终究还是你最懂朕的心。” “那是因为我深爱着陛下你呀。”栾沉舟不厌其烦的表白。 秦昭早已经没有了最初听到这话时的惊讶,他点了点表示知道,“若是那些大臣们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栾沉舟心里很是得意,只不过他面上依旧温柔,略微思索了一瞬,栾沉舟小声开口,“南黎当初之所以能如此迅速的攻破北齐,便是因为陛下用兵神武,如今太子哥哥竟然不知所谓的想要复国,陛下何不御驾亲征,让北齐再一次见识到陛下的英勇?” 秦昭心中早有此意,不过一直没有旁的人提出来还略有迟疑罢了,如今听到栾沉舟这话,自然是无不答应。 “只不过,”秦昭盯着栾沉舟的眼睛,“我灭了北齐两次,你不会恨我吗?终究是你的家。” “不会,”栾沉舟摇头,“那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有陛下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秦昭最喜欢栾沉舟的地方便是如此,因为对方心心念念的都只有自己,而不像栾初言,永远的那样高高在上。 他惦念当初为质子时的温暖,却也无法直视当初狼狈的自己,每次栾初言出现在他面前,都会让他又爱又恨。 可栾沉舟不一样,他们有着共同的经历,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及,他们才是真正情投意合之人。 秦昭抱起栾沉舟放在了自己腿上,“既然朕的皇后都这么说了,那朕又怎么能够不答应呢?” 说完这话,秦昭低下头便吻住了那张小巧玲珑的嘴唇,随后丝毫不顾忌大殿里面跪了满地的宫女太监,开始和栾沉舟上演了一出活/春/宫。 —— “报——” 小半个月的时间以后,被派去前面刺探军情的斥候出现在了季青临的主帐,“殿下,属下观察到南黎的大军三日内便会抵达。” “且旗帜上画着王师的字样。” 季青临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秦昭果真是御驾亲征了啊。 既然鱼儿已经上钩,那便也到了该收线的时候了。 季青临看向周边的众将领,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是时候拿下幽都城了,你们有谁要主动请缨?” 赵纪在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你们都不要跟我抢,这六年里你们跟着殿下打了那么多次的仗,我还一次都没有参与过呢。” 看着他略显委屈的样子,众人顿时都有些忍俊不禁。 可这场仗至关重要,容不得出半分的意外,赵纪从来都没有率兵过,难以保证会大获全胜。 看着大家欲言又止的神情,赵纪知道自己好像有些莽撞了。 虽然殿下答应了他,要让他当大将军,可却也不能拿这样的一场战争来让他练手,“我刚才胡说八道的,殿下不要当真。” “这样吧,”季青临见不得赵纪露出委屈的小表情,更何况幽都郡守严守仁也并不是一个擅长作战的,“赵纪主帅,杨蹇从旁辅佐,我给你们五万兵马,到明日辰时,务必拿下幽都。” “能不能做到?” 赵纪立马转悲为喜,整个人立得宛若一根旗杆一样笔挺,“属下必不辱命!” 季青临点头轻笑,“那就去吧。” 不得不说,赵纪或许是真有些带兵打仗的天赋在里面,原本季青临给了他十个时辰的时间,结果他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长就已经将幽都给拿了下来。 本就没有疲累多少的兵马又修整了两天,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才终于等到了秦昭的王师。 只不过,这一次秦昭恐怕再也没有办法耍他为男主角的威风了。 —— 傍晚的长江边上,江风徐徐,吹在脸上酥酥麻麻,很是舒畅。 秦昭站在江岸上极目远眺,心中涌起一阵畅快之感。 看吧,他将再一次拿下幽都城,让那人再一次失去傲骨的跪在自己面前。 他要让世人都知道,只有他秦昭,还是这天下真正真正的皇! 即便那人可以从他的南黎皇宫逃跑一次,但终究还是逃不脱他的五指山,他会压着他,让他全身心都只有自己,然后再在他爱上自己的时候,将其抛弃。 这就是他逃脱的代价! 南黎的大军想要支援幽都城,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要渡过长江。 秦昭早就派斥候提前探查了军情,连续三波前去查探的斥候都给出了相同的答复,“江对岸并没有埋伏。” 秦昭心中一阵嘲讽,“栾初言啊栾初言,六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的优柔寡断。” 如果是他的话,他势必率领那三十万的大军尽数守在江边,将自己一网打尽。 “可惜啊,可惜,终究还是妇人之仁害了你。” 秦昭是得意的命令大军开拔,但哪曾想,正当他们的大军乘坐着船只浩浩荡荡地走到江中央的时候,江上突然刮起了一阵北风,紧接着便是漫天的箭雨从江对岸急射而来,且每一只的箭头上都燃着火焰。 在北风的吹拂之下,一点星火迅速燃起,带着燎原之势浩浩荡荡席卷了所有的船只。 季青临:这周郎的法子还真是好用。 周瑜:我用的是东风,谢谢。 季青临:管他东风,北风还是西南风,好用就是好风。 秦昭:你俩聊天,要的可是我的命啊! 大批量的兵马被迫落入水中,想要给予季青临颜色看看的计策还未开始,便直接被腰斩了。 但幸好秦昭终究还是有些忠心耿耿的下属的,在他们的船只彻底的沉没之前,秦昭和栾沉舟被属下们架在肩膀上开始往回游。 不要问为什么他们不继续往前,傻子都知道前面全是季青临的人,游过去也只是上赶着送死而已。 然而,有的时候就偏偏是这么的世事无常。 秦昭在长江中不知道呛了多少浑浊的污水,喉咙一阵一阵的发疼,好不容易才在下属的护送下上了岸,正准备烧点火,喝些干净的水,整理一下的时候,略显昏暗的江岸上却突然燃起了一大圈的火把。 秦昭心中一惊,立马大喊护驾。 可此时他身边根本没剩下几个人了,筋疲力竭的下属们只堪堪能够将他团团护住。 栾沉舟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原本他心中宛若天神一般的秦昭就这样输的彻底,让他害怕的无以复加,忍不住紧紧握着秦昭的手臂抽泣起来。 秦昭头一次觉得什么也不会的栾沉舟是这般的烦人,他一把拂开他的手臂,“给朕闭嘴!” 溶溶的火把光亮里,季青临缓缓现身。 他看着此刻狼狈不堪的秦昭轻轻勾了勾唇角,专门踩在秦昭的痛点上,“许久不见啊,质子秦昭。” “你又一次沦落为阶下囚了呢。” 第23章 隔着六年的光阴, 两人在溶溶的月色下四目相望。 眼前的人脸上那狰狞的伤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去除了,露出了光洁白皙的皮肤。 那双眼睛一如当年的深邃明亮,带着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淡然和从容, 当他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时候, 秦昭只觉得恍惚之间隔着悠长的岁月,他又看到了当初的温柔。 眼前的人看起来比当年要成熟了许多,他的五官越发的明朗,带着一股柔和却不失尖锐的魅力, 那种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面对一切的阴谋算计都有信心去踏破的从容, 让秦昭再一次沉迷其中。 身后成片的船只绵延着焰火,身前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夜空, 秦昭眼中雾气弥漫, 目光轻嘲地望了过去,带着一股不容任何人忽视的幽怨味道,“既然已经跑了, 为什么又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季青临:…… 为什么明明秦昭说的是人话,他却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呢? 一把将看热闹的8888给薅出来,季青临脸色微沉, “你的男主角,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8888小心翼翼地藏起小人书,迟疑着开口,“应……应该没有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捏。” “算了。”季青临叹了一声,不管秦昭此刻内心中想的是什么,只要把他拿下, 南黎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毕竟如今秦昭没有个什么一儿半女,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兄弟姐妹, 一但身为皇帝的他被生擒,南黎国内部恐怕也要乱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到那个时候不必他们出手,南黎的那些人自己就能把自己给玩死了。 季青临没有理会秦昭的疯言疯语,而是将目光对准了将秦昭和栾沉舟牢护在中间的其他人,“孤给你们一次机会,缴械不杀。” 对方一共也只有数十个人手,且因为才护着秦昭和栾沉舟从长江里游上来,一个个都很是疲惫,他们是不可能在自己这边重重的包围之下活着逃出去的。 不过,常言道穷寇莫追,如果他们殊死反抗起来的话,自己这边的人马虽然说不至于要下一番苦功夫才能拿下他们,可终究也不会毫发无伤。 如果能够兵不血刃的将秦昭抓回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季青临这番考虑的话语,落在秦昭的耳朵里就变了另外一番味道。 他隔着人群仔细地观察着季青临的眉眼,一时之间心中有些痒痒。 季青临所以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愿意当着他的面大开杀戒,一定是心中还有自己的吧。 之前之所以要逃跑,恐怕也是担忧脸上的疤痕在自己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而后面如此高调的将三十万大军驻扎在幽都城外,让自己不得不御驾亲征,应当也是想要亲自来见自己一面吧? 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还当着自己的面故意提起“质子”二字,是不是就是为了让自己想起他们当年的温情? 果然,便六年不见,对方的心里还是爱着他! 自以为想通了一切的秦昭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将浑身湿透的衣衫理整齐,仰着脖子开口道,“阿言,朕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朕不会和你计较的。” “只要你将这三十万大军的军权交给朕,再跟着朕一起回南黎,朕立马将皇后的位置给你!” “陛下?!”栾沉舟人都傻了,“你在说什么啊?!” 他花了六年的时间才好不容易走进了秦昭的心,凭什么他的好大哥仅仅只是露了一面,就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将他获得的一切给夺去? “皇后的位置是我的!谁也夺不走!”栾沉舟双手死死的捏在一起,捏的指尖泛起不正常的白,捏的手背上青筋一根一根炸现。 季青临:…… 果然,主角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既然他们执意如此,那他便成全他们好了。 略微往后退了一步,季青临对赵纪道,“留秦昭一条命,只要不死,其他随意。” 此番话语便宛若是那大坝上的闸门开启,泄了闸的洪水在刹那间蜂拥而出,雪亮的刀戟光芒甚至都盖住了火把的火焰。 秦昭和栾沉舟两人尚且还沉浸在感情的纠葛当中,季青临便突如其来的发了难。 一节被砍掉的手臂从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正正好好的落在栾沉舟的眼前,飞溅的鲜血滴落在他脸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栾沉舟差点都被吓尿了,他捂住嘴巴“呜呜”的不敢出声。 秦昭看了一眼那被削掉的血肉模糊的手臂,心头也是猛的一颤,他完全没想到不久之前还言笑晏晏的季青临突然会吩咐下属动手。 看了一眼个个都筋疲力尽的下属,秦昭反应迅速的躲到了陆霆的身后,对比起其他人而言,还是身为禁军统领的陆霆有安全感一些。 可即便陆霆武功再强,在一波又一波的车轮战以后,终究也是有些力竭了,很快的,他身上便出现了许多道血印子,甚至连挥动武器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秦昭的视野当中只剩下一片刺目的血红。 这场酣战持续了并没有太久,秦昭身边便已经没有太多的护卫了。 陆霆和余下的四五人虽然依旧牢牢的将秦昭和栾沉舟护在身后,可此时的他们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淋漓的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和着滔滔江水的声音,很是动听。 但此时的秦昭却早已经没有那个心思去想别的什么东西了,他的护卫们以命相拖,死无全尸,伤痕累累,却终究没有什么用处。 陆霆手里的长刀卷了刃,鲜血将他浑身上下都染红,可赵纪却神情悠哉,除了时不时的给他一下,甚至还有心思在他即将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故意放他一马,逗着他玩。 但是,这场战斗终于还是来到了尾声。 季青临略显无奈地喊了一声,“赵纪,别玩了。” “好咧!”赵纪出声应下,提着长刀攻了上去。 虽然当初他们被陆霆围堵的时候,陆霆也曾饶有兴致的看着朱子谦像逗弄玩物一样遛着他玩,但如今六年过去,他可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了。 “锵——” 一声沉闷的刀吟声后,赵纪翻身砍下了陆霆的一条手臂。 鲜血狂涌而出,陆霆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若不是身旁的人及时替他挡下一击,恐怕陆霆此刻就已经去见了阎王了。 “还能坚持吗?”秦昭心中担忧无比,连陆霆都身受重伤,他还有可能安全地回到南黎皇宫吗? 此刻的他,终于算是看明白了,季青临心里早已经没有了他这个人的存在,对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报仇和复国。 他心中贪恋的那些温柔和缱绻,丝毫没有被季青临放在心上,对方心中有的,只有对他无穷无尽的仇恨。 陆霆张了张嘴想要回答,但赵纪已然反手挑破他身旁一人的心脏,凌厉的刀芒于半空中划过,在陆霆猝不及防之下割断了他的咽喉。 陆霆喉咙处血花爆开,倒飞倒地,大睁着双眼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 “啧,”赵纪撇了撇嘴,“真是没用。”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受重伤,他们趁人之危,他怎么可能都那么被轻而易举的打入江水中去,而且一和殿下分开就是六年。 如今也算是为自己报仇了。 陆霆一死,其余之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赵纪不再参战,转身回到了季青临身边。 明明片刻之前还是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将军,眨眼间却变成了一只会撒娇的大猫,赵纪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求夸奖的模样,“殿下,您瞧着我的功夫是不是精进了许多?” 季青临莞尔,顺着赵纪的话应了下去,“不错。” “嘿嘿,那就好。”赵纪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 殿下又夸我了呢,真开心。 不同于季青临和赵纪的其乐融融,秦昭与栾沉舟这边却是格外的担惊受怕。 栾沉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死亡这般的接近,他害怕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似乎好像只有双手死死的抓住秦昭的胳膊能够给予他稍许的慰藉。 只是可惜,被他当做救赎的人,却视他如草芥。 眼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手下人数越来越少,那闪烁着寒芒的武器将要刺到他的身上,千钧一发之际,秦昭一把拉过身旁的栾沉舟挡在了自己面前。 “噗呲——” 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在漫天的刀戟碰撞声响中并不突出,可栾沉舟却听得万般的清楚。 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传遍了栾沉舟的四肢百骸,他傻傻的看着那柄插进自己心口的长剑缓缓的倒了下去。 “咚……咚……咚……” 霎那间,周边万物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彻底的沉寂了下来,只剩下栾沉舟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又一下。 一声比一声虚弱的心跳不断的敲击着栾沉舟的耳膜,伴随着越来越无力跳动的心脏,他的内心深处也是一片幽冷孤独的死寂。 栾沉舟整个人仿佛是坠入了深不可测的无尽深渊,直直的坠落下去,直到黑暗将其掩埋。 他仿佛是石化了一般僵直的呆愣在原地,许久都不曾有过任何的动静。 过了半晌,他终于开口,但语调当中却带着一股凄切,“为什么?” 他不明白,明明这六年的时光里,他和秦昭生活的那般的幸福甜蜜,秦昭处处表现出对他的爱重,甚至为了能够让他坐稳皇后的位置,一直抵抗着来自朝臣的压力,没有将那些女子纳入后宫当中。 他以为秦昭是如同他爱慕着秦昭一样爱慕着他的,可现在他才发现,他好像想错了…… 此时此刻,随着栾沉舟的倒下,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护秦昭了。 他独自一人站在包围圈里,全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冷气。 面对栾沉舟绝望的疑问,秦昭一脸冷漠,他丝毫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栾沉舟身上,转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季青临,“你为什么不杀我?” 季青临:…… 要不是因为杀了你,这个世界立马就会崩溃,我绝对在穿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把你给嘎了! 懒得再在这里和秦昭虚以委蛇,季青临给赵纪说了一声只要保证秦昭不死,其他的随他们处置以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秦昭满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季青临就这么走了?! 不用亲自折磨他给北齐的皇室报仇?也不在乎他们之间曾经的感情?! 就这么没有丝毫留恋,宛若他是路边一抹毫不起眼的脏污一样的离开了?! 凭什么???!!! 秦昭都快要疯了。 像他这种内心无比自傲的人,最受不了的不是别人对他的侮辱和怨恨,而是带着不屑一顾的忽视,尤其还是季青临这个曾经作用秦昭白月光一样存在的北齐太子! “栾初言!”秦昭撕心裂肺般的大喊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我让你站住你听到没有?不许走!” 然而,回答他的,除了赵纪等人跃跃欲试的神情,只剩下呼呼而过的风声。 “呵呵……”仰躺在地上,看了看没有丝毫留恋转身离开的季青临,栾沉舟发出了一声嘲弄的低笑。 原来……在秦昭的心里,他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秦昭从始至终在乎的,都只有一个栾初言罢了。 可是! 那之前所有的甜蜜又都算什么呢? 欺骗吗?! 栾沉舟猛然间抬起了头颅,一双染着滔天怨恨的眼眸几乎是目眦欲裂,猩红的血色遮盖住了他整个眼白。 他将插进自己心口的长剑猛地一把拔出,丝毫不顾及剧烈的疼痛和越发苍白的脸色,拼尽全力的冲着秦昭刺了过去,“我杀了你!” 栾沉舟原本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子,如今身受重伤更没有丝毫战力可言。 虽然他表现得无比的凶狠,可终究也只不过是蜉蝣撼树,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砰——” 一声巨响。 秦昭挥手打落了栾沉舟手里的剑,有力的手臂紧随其后狠狠地掐上了栾沉舟的脖子。 仿佛是一匹在草原上奋力奔腾的猎豹在看见了一只悠闲吃草的羚羊一般竭力的向着那只羚羊急速狂奔而去,在捕猎的一瞬间,迸发出一阵惊人的爆发力,显露出了一股野兽般的凶性,“谁给你的胆子?” 秦昭在季青临那里吃的瘪在栾沉舟身上得到了彻底的爆发,他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处于时刻爆炸的边缘。 这一瞬,栾沉舟的心头如遭雷击。 天空被层层叠叠的墨色晕染,大片大片冰冷的寒流不断的通过栾沉舟的皮肤渗透进他的骨子里。 脖子上传来的剧痛,让栾沉舟整个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数不尽的痛苦缠绕住了他浑身上下所有的骨骼,几乎都快呼吸不过来。 “嗬——嗬——” 栾沉舟努力的张了张口,却始终无法吐露出一个完整的音节,钳制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几乎要掐断了他鼻腔里的最后一丝空气。 栾沉舟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努力抓上了秦昭的手臂,他的双手无力的捶打着,一双瞪大的眼眸里满满的全是哀求。 “放……放开我……” 秦昭手下却发了狠,手臂上青筋一根一根的炸裂开来,眼睛里都染上了嗜血的红。 慢慢的,栾沉舟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到最后,他捏在秦昭手腕上的双手就仿佛是无骨之蛆一般滑落在地,整个人瘫成了一团烂泥。 “啧啧啧,”赵纪不由得赞叹了两声,“果然不愧是南黎的皇帝陛下,论心狠手辣,这世间无人能出你其右啊!” “我们殿下当初真是瞎了眼,好心好意的帮你,却帮出了一个白眼狼出来。” “活该我们殿下不喜欢你,像你这样的人,就该一辈子孤独终老,你根本就不配得到任何的温柔!” 秦昭猛然间抬起了头颅,骤缩的瞳孔当中充斥着一抹不正常的猩红,粘稠浓郁,黑暗如沼泽般永远无法摆脱的恶念,不断的在他的眼眸里翻滚。 他明明马上就可以得到那份世间唯一的温暖了,他已经把人绑到了他的皇宫里,是对方不知好歹逃了出去。 他杀了他的父母兄弟又如何?他不是把自己的父母兄弟也杀了吗? 他们明明扯平了啊!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给他一份纯正的爱? 为什么要变卦?!为什么不对他好了?!为什么要逃?! 秦昭的几乎是咬碎了满口的牙,“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能把我咋样?”赵纪呲着个大牙乐得开怀,“我说你活该一辈子孤独终老,到死都没有人爱护你,关心你!” 赵纪靠近了几步,陡然间增大了音量,“因为你根本就不配!” “你放屁!!”秦昭嘶吼出声,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甚至是那指甲都深深地抠进了血肉里,一滴一滴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跌落在地上,炸开了一朵一朵艳丽的小花。 他是天底下唯一的皇,他合该受到所有人的敬仰。 这世间,没有人能够不爱他! 赵纪的话刺中了秦昭内心深处最为隐秘的角落,霎那间,一股滔天的怨念几乎化成了实质从秦昭的周身溢散了出来。 森然的,庞大的,难以形容的恶意,似一条毒蛇般向着秦昭的方向游荡了过来,这股恶意不断的翻滚着,从四周包抄而去,想要将赵纪整个人都给吞没,“只要把你杀了,我就可以找到栾初言,我们就可以回到过去,我们会生活的很幸福。” 赵纪是厌恶的撇了撇嘴,“你这个人还真是死性不改。” “噌——” 刀起刀落,秦昭倒在了血泊中央。 这是每一个对秦昭恨之入骨的将士们竭尽全力所为。 他们因为秦昭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 六年奔波千里,拿下一个又一个城池,最终的目的也不过如此而已。 如今秦昭落到了他们手中,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呢? 秦昭浑身上下全是伤痕,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了一个人样。 他的脸也被毁了,被毁的面目全非,几乎都认不出每一个五官的样貌,比之前的季青临严重多了,即便是如兰,也不可能再让这张脸恢复如初。 可秦昭却依旧活着,生命力十分坚强。 看了一眼秦昭被毁的有些辣眼睛的脸,忍不住撇了撇嘴,“真是太丑了。” “只不过……”秦昭流的血好像有点多呀,赵纪有些不太确定的询问如兰,“如兰姑娘,你确定秦昭受的只是轻伤,不会就这么死了么?” 毕竟殿下说了,虽然他们想要怎么折磨秦昭都可以,但秦昭的一条贱命却是需要留着的。 如兰翻着个白眼用力锤了赵纪一下,心中很是恼火,“怎么,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医术?” “这哪能啊?”赵纪立马认怂,“如兰姑娘,我知道错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赵纪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女孩都如云嫣一般温柔贤惠,可如兰却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打破了他的刻板印象。 天知道这个看起来温和柔弱,风一吹就倒的如兰,下起手来却是那般的狠。 他在军营里亲眼看到如兰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硬生生将受伤的将士的腿给锯了下来,而且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虽然后来那名将是保住了一条命,可这一幕还是在赵纪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他哪敢惹这么一个活阎王。 如兰冷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 赵纪应了一声,吩咐手下的人将秦昭抬走。 虽然按照如兰所言,即便他们在秦昭身上再砍上百刀秦昭也不会这么容易死,但赵纪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担忧的。 于是回去以后他便时不时的跑去地牢里看一看秦昭的情况。 但连续好几天的时间,秦昭看上去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可终究还是没有死掉。 赵纪这下终于放行了,又兴致勃勃的跑去找了如兰,“如兰姑娘,依你看,我是不是还能继续在秦昭身上捅个几刀?” 如兰心中一阵无语,但她还是点了点头,“你按照我说的做,就不会有问题。” 赵纪:好耶! 以后他无聊的时候就可以跑去折磨秦昭玩了。 反正也玩不死,哎嘿嘿~ 秦昭:…… 要不你们还是杀了我算了。 —— 皇帝御驾亲征非但没有支援到幽都,反而是自己被人家给生生擒获了,带去的大军也全部都沦落为了北齐的俘虏。 此消息一经传出,天下沸腾。 原本因为北齐国破而被南黎拿回去充做奴隶的百姓们从各个城池中反叛而出,于四面八方往幽都汇集。 他们的太子殿下夺回了皇都,擒获了南黎国的皇帝,已然在幽都宣布复国,他们千千万万的北齐子民,又有家了! 他们再也不必畏惧因为奴隶的身份而任人宰割。 不必担忧自己以后的子嗣也将世世代代为奴。 不必顾虑无人为他们出头,所有的委屈都只能打碎了牙关往肚子里咽。 不同于北齐子民的兴奋与开怀,南黎朝廷里却是人人自危。 皇帝被生擒,大军被俘虏,他们这些南黎国的臣子们,还有明天可言吗? 朝堂之上,大臣们打作一团,文臣指责武将没有胆识,不敢出兵,武将责骂文臣没有脑子,献不出好计谋。 秦昭没有儿子,也没有兄弟,各方势力吵吵闹闹,都想要让自己人做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等他们终于内战结束,将一个傀儡皇帝推上皇位的时候,已然是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 而南黎的朝廷内部也因为这场内乱伤亡惨重,只剩下徒有其表。 幽都城内,建章宫里,季青临换了一身玄色的冕服高坐于龙椅之上。 他目光淡然的扫过堂下,好像是在讨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是时候拿下南黎一统天下了。” “陛下!”赵纪跃跃欲试的站了出来,曾经的少年已然长成大人模样,脸上的刀疤更给他增添了几分凌厉,宽厚的肩膀承担着风雨,“末将愿意领命前往,势必一举拿下燕都,扬大齐威名!” 季青临勾唇浅笑,没有说同不同意赵纪前往,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崔俣,“崔将军,可有话说啊?” 忙忙碌碌六年,从来没有停歇过一天的崔将军:求求你做个人吧! 崔俣故意咳嗽了两声,“陛下啊,老臣年纪大了,陛下若是让老臣在家里含饴弄孙也就罢,让老臣去带兵打仗,那是万万不可的。” 季青临本也没有想要让崔俣继续带兵打仗的意思,毕竟就算薅羊毛也不能使劲逮着一只羊薅。 只不过,老头子最近日子过的有些太悠闲了,需要让他出点力才行。 “既然如此……朕也不作强求,”季青临故作沉思,“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就有些难办了呀。” 赵纪瞬间有些着急,还以为是季青临不愿意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但当他抬起头来看向季青临的时候,突然发现对方冲他微微眨了眨眼睛。 心下了然,赵纪表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崔将军,您看我年纪还小,万一这决策有误,岂不是让天下人看咱们的笑话嘛?” “行了行了,别装了,”崔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就是惦念着我手底下那几个人嘛,给你们行了吧?” 季青临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浅淡平静的微笑来,“崔将军大义。” “哼!”崔俣撅嘴冷哼了一声,“少在那拍老夫的马屁。” —— 幽都城十里长堤外,栾云嫣细心的将铠甲一件一件的给赵纪穿在身上,“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是的,季青临登上皇位以后,让云嫣认祖归宗,没有给她改名字,只是让她姓了北齐皇室的姓氏。 曾经那个在小村庄里,叉着腰将一众地痞恶霸骂的抱头鼠窜的少女,成了北齐国的公主殿下。 六年的朝夕相处,让两个小年轻对彼此都产生了不可磨灭的情谊,在论功行赏的时候,赵纪请求季青临下旨赐婚。 季青临为了栾云嫣的幸福还专门问了她一趟,在得知妹妹也有这个意思后便十分爽快的写下了圣旨。 如今二人成婚也有半载的时光了。 相识六年,成婚半载,两个人还从来没有如此长时间的分开过。 此时面对别离的时刻,二人眼中都含着浓烈的不舍。 “嗯,”赵纪低着头嘟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栾云嫣的头发,“乖乖在家等我。” 栾云嫣低着头有些沉默,脸上的神情很是纠结,但思索了一瞬后,她还是主动将赵纪的手拉过来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你摸摸。” 赵纪的神情瞬间呆滞,他傻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妻子,一时之间仿佛都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你……这是什么意思?” 栾云嫣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我有了,所以……为了我和孩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 初为人父的激动和喜悦,在这一瞬间压过了要报效祖国的决心,赵纪一把将栾云嫣搂在了怀里,“我的嫣嫣,傻嫣嫣……” “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因为心中一直记挂着妻儿,即使是在战场上杀红了眼,赵纪也时刻注重着自己的安危。 正是这一细心,让他躲过了好几次的暗箭,带着大军平安凯旋。 —— 灭了南黎后天下一统,季青临改北齐国号为齐,彻底称霸中原。 大齐一年春,天下大赦,无论何等身份地位,无论前程背景几何,皆可参加科举考试。 殿试当场,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身着一袭青色长衫,端坐在一众学子的最前面。 别看他仪态端正,神色毕恭毕敬,内心却早已经掀起了惊涛巨浪。 齐豫努力控制着自己略微有些颤抖的右手,一笔一划的书写着自己的答卷,但那视线还是在不经意间撇向了一众监考官的方向。 因为那里,有着他们大齐的皇。 齐豫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车祸死后,竟然会穿越到这个朝代,亲眼见到他心之所向的偶像! 天知道他究竟有多么的崇拜大齐的开国皇帝,作为一个历史迷,他深深的迷恋着这位帝王,他无数次在梦里梦到他参与了大齐的盛世,成为这位帝王的左膀右臂,在青史上永刻他的名字! 可这终究只不过是一场美梦而已,虽然史书上也记载了一位名叫齐豫的丞相,以奴隶出身参加科举,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以六元及第拿下状元的名号,此后提出种种致力于国家发展的政策,将民生推向了空前的高潮。 但齐豫却从未想过那个人有一天竟然会成为自己! 死后穿越到这个朝代,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报名参加科举,原本以为要能混个官当当就行,却未曾想竟是直接来到这金栾殿上见到了他们大齐的帝王。 而那个他羡慕无比的少年丞相,原来竟是他自己! 努力压下微微上翘的唇角,齐豫认真的书写着答卷。 如此热烈的视线,季青临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他轻轻皱了皱眉,问8888,“这个人怎么回事?” 8888扫描了一下后开口道,“宿主,我察觉到齐豫身上有时空波动的痕迹,他是穿越而来的。” “这样啊……”季青临若有所思,随即勾唇浅笑,穿越好啊,穿越说明自己懂的东西齐衡也懂,那所有的事情直接交给他去办不就好了? 于是,在成功考取状元后,齐豫便开启了他陀螺般的一生。 后来曾有人采访过当事人,问他有没有觉得自己一辈子过的太苦太累了。 可当事人齐豫却表示:这是陛下看中我的表现,尔等凡人根本不懂! 凡人们:…… 算了,我们宁愿不懂。 此后经年,齐豫与赵纪一文一武,彻底开辟了新的时代。 赵纪成功当上了大齐的大将军,并且季青临曾许诺于他,“只要你能打,朕定为你准备好所有的粮草和兵马。” 于是,我们的大将军饮马瀚海,一直打到了贝加尔湖畔。 —— 当大齐的国土面积空前绝后,大齐的子民人人吃饱穿暖,再也没有一个人被当做奴隶使唤的时候,季青临面对8888发出了灵魂拷问,“任务没有结束吗?” 8888愣了一瞬,“就是……那个……宿主……” “那个有没有可能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 季青临也怔住了,“还没完成?” 原主的愿望他已经全部都实现了吧?怎么可能还没有完成? 在季青临怀疑的眼神当中,8888翻出了当年的任务要求,“栾初言的任务二是要秦昭亲口承认错误。” 季青临闻言急忙叫来了如兰,“秦昭还活着吗?” 万一秦昭撑不住死早了,他的任务岂不是完蛋了? 如兰虽然心中疑惑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季青临才想起来秦昭,还是如实的说了,“还活着。” 季青临立刻起身,“带我去见他。” 冰冷昏暗的监牢里,秦昭独自一人躺在稻草堆上。 此时的他早已经没有了人形,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太正常了。 季青临走过去将其弄醒,然后口询问,“你错了没?” 秦昭瞳孔中没有任何的色彩,只一个劲儿的点头,“我错了,我错了……” 虽然可能秦昭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亲口承认了错误。 季青临松开他,对8888开口,“诺,他认错了。” 8888:…… 就……行叭…… “但是,宿主,”小系统忍不住开口提醒,“这样投机取巧,任务的评分可能不是很高哦。” “无碍。”季青临对此是无所谓的。 宿主本人都不计较什么,8888然也不会说什么了。 季青临将皇位传给了赵纪和栾云嫣的孩子,随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只不过令8888有些意外的是,此次任务居然得到了S的评价,也真是离谱。 结算了积分,季青临再次抽取了一个世界,“走吧。” —— 季青临刚一睁眼,就对上了好几双怒气冲冲的眼睛。 这间屋子很小,但却站满了人,除了几个已然是中年人打扮的男男女女以外,还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啪”的一下将纸条拍在桌子上,嘴唇里都喷出了口水,看着季青临呵斥道,“证据都在这里摆着了,你还说你没有作弊?!” 第24章 这是一个主角攻受从校服到婚纱, 两人携手成为警察,接连破获好几宗大案,获得公安刑侦最高荣誉的故事。 当然, 如果忽视他们曾经的校园生活的话, 这确实是一个很美好的故事。 但在这美妙故事的背后,却夹杂着原主桑嘉木满身的血与泪。 桑嘉木出生在南方一处异常偏远的小山村里,村子临山而建,残破, 贫穷。 整个村子的人口加在一起也不过百十户人家,村子四面都是高耸的大山, 想要前往最近的一座镇上需要攀过两座山峰,跨越一条大江, 再走过相当长一段弯弯曲曲的小路才可以到达。 村里的学生若是想要上学, 必须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然后徒步行走两个小时才能够到达镇上的学校。 就这样一条弯曲曲的山间小道,桑嘉木一走就是九年。 贫穷, 落后,偏远,是这个村子的代名词。 村里的年轻人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大多都选择了外出打工,只剩下一些上了年岁的老人和尚且年幼的孩提,日日夜夜守护着这一大片山林。 桑嘉木的父亲桑国富与母亲宋玉也是如此。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农村的孩子结婚早,宋玉在十九岁这年就怀孕生下了桑嘉木。 桑国富和宋玉本身自己都还未曾长大呢,就有了这么一个孩子, 再加上家里贫穷买不起奶粉,两人也根本不会照顾小孩, 婴儿时期的桑嘉木常常被饿得哇哇大哭。 婴孩饿了就哭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可桑嘉木的哭嚎却令桑国富和宋玉两人不胜其烦,甚至都有些后悔生下了这么一个孩子。 在看到同龄人外出打工都赚了钱,再加上对于大城市的向往,在桑嘉木出生三个月后,桑国富和宋玉抛下父母和儿子前往了江城打工。 桑爷爷幼年的时候因为父母疏忽照顾,发了一场高烧烧成了哑巴,从七岁起便再也无法说话。 因此无论是本村还是周边的村子里,都没有任何一个姑娘愿意嫁给他,直到他三十多岁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同样身为哑巴的拾荒姑娘,桑爷爷见她可怜收留了她,那姑娘为了报恩,便主动嫁给了桑爷爷。 因此,桑嘉木从三个月大的时候就开始和两位无法开口说话的老人相依为命,这日子一过就是十几年。 年轻人都去打工了,村子里空空荡荡,桑嘉木又无法和两位老人开□□谈,便只能听听风声,听听鸟鸣,偶尔和院子里的大黄狗吵闹两句。 这便也导致即使他本身喉咙没有任何的问题,却也始终只能像个聋哑病人一样打着手语。 在上小学一年级之前,桑嘉木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后来虽然在上学后有了老师和同学的引导,但他开口说话的次数还是很少。 他总是一个人沉默地坐在教室里,游离在众人之外,像个没有思想的假人。 可偏偏桑嘉木的学习成绩很好,即便他不怎么说话,不怎么和其他人交谈,总是独来独往,班里的老师们却都很喜欢他,拿他在全班同学面前做榜样,经常夸奖。 自此,便招来了一些其他小朋友的嫉妒。 他的与众不同,成为了其他小朋友们的攻击对象。 虽然那些小朋友们不是主观恶意,但那一声一声的“小哑巴,”以及“小哑巴家里有两个老哑巴”的话语,以及大人们唉声叹气故作同情的念叨,终究还是落在了幼年的桑嘉木的心里。 他越发的不爱说话,越发的远离人群,但与此同时,他的成绩也越发的拔尖。 偏远的小山村里,没有人学过心理学,没有人知道有一种心理疾病叫自闭症,他们只是以为桑嘉木这个孩子性格孤僻,只以为他不愿合群。 时间就这样一晃好几年过去,在桑嘉木参加完中考的那一年夏天,桑国富和宋玉从城里匆匆归来。 只不过,他们此次回来并不是因为想念孩子和父母,而是为了拿户口本离婚。 原来桑国富在江城从一个搬砖工人做起,渐渐混到了包工头的位置上,手里有了钱,便开始嫌弃长相不够出众,身材不够完美的宋玉。 他在外面包养了一个长相妖艳的小三,甚至还又生了一个小儿子。 不过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被宋玉给发现了,几番争吵过后,二人终究选择离婚。 对于离婚这件事,双方都没有什么异议,但是,当法官问起桑嘉木的抚养权究竟归谁的时候,桑国富和宋玉却相互争抢了起来。 但十分可悲的是,他们争抢的并不是桑嘉木的抚养权,而是争着抢着都不想要他。 对于宋玉而言,她现在刚刚三十岁的年纪,还算年轻,想要再嫁还是能够做到的,可如果带着一个这么大的儿子,那就有些困难了。 而在桑国富看来,自己的这个大儿子整日里阴沉着一张脸,跟那两个老不死的待久了连话都不会说了,根本没有办法和他乖巧嘴甜的小儿子相比,他完全不想养这么一个废物。 最终还是在桑爷爷和桑奶奶的苦苦哀求之下,再加上桑嘉木中考成绩出众,江城好几所知名的学校都伸出了橄榄枝,许诺只要桑嘉木入学可以得到一大笔奖学金,桑国富才十分不情愿的将桑嘉木带在了身边。 但是好景不长,桑嘉木才来到江城住了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桑国富包养的那个小三竟然卷着他的所有的钱财带着儿子跑了。 那个小儿子根本就不是桑国富亲生的,小三之所以愿意和他在一起,全部都是为了他的钱! 桑国富一时之间气个半死,可却根本找不到小三跑到了哪里去,无处发泄的桑国富于是便将怒火转向了桑嘉木。 他觉得自己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部都是桑嘉木造成的,桑嘉木就是一个丧门星! 桑国富整天整夜的酗酒打牌,输了钱喝醉酒回来就拿桑嘉木撒气,十六岁的少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很是消瘦,面对又高又壮的桑国富就只有挨打的份。 除了裸露在外面的一张,桑嘉木浑身上下都是伤痕。 可因为自闭症的原因,他所有的委屈都只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独自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些拳打脚踢,醒来后还要给桑国富煮菜做饭。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九月初开学。 因为桑国富的钱全部都被小三卷跑了,他便拒绝了好几所师资力量雄厚的名校,选择让桑嘉木进入了给钱最多的贵族中学——柏霖高中。 这所学校里的大部分学生都是高干子弟或者是富二代,只有极少部分是像桑嘉木一样因为成绩好而被特招进来。 桑嘉木被分到了高一一班,与主角受钟思源成为了同桌。 钟思源家里只能算是小康,学习成绩也一般般,他之所以能够进入到这所学校学习,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主角攻梁霄父亲的司机。 梁父身为警察局长,办理了很多案件,犯人的家属为了报复,竟然开车在大马路上行凶,钟父救了梁父一命,自己却撞断了一条腿。 梁父为了报恩,就把钟思源送到了这所学校里来。 钟思源长着一张幼态的娃娃脸,整个人白白净净,像是一个漂亮的陶瓷娃娃一样。 他从小家庭幸福,在爱中长大,便养成了积极向上,乐观开朗的性格,他整个人宛若小太阳一般,随时随地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如此明亮又灿烂的他,和阴沉冷漠从不说话的桑嘉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或许对于农村的小孩来说沉默寡言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对于这些在城里长大的见多识广的小孩儿而言,性格高冷什么的,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沉默的性子,独来独往,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再加上长相精致的眉眼,反倒是让桑嘉木获得了一个高冷男神的称号,还因此而收获了一大波小迷妹。 钟思源是一个十分慕强的人,再加上他有一点小小的颜控,很快便对身为同桌的桑嘉木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觉得,他好像有一点坠入爱河了。 他喜欢自己这个不苟言笑的高冷同桌。 钟思源觉得,如果自己能够把桑嘉木这朵高岭之花拉下神坛,让他为自己露出柔软,这辈子也就算是值了。 于是,钟思源十分强势地闯入了桑嘉木的个人世界,撕开了他包裹在身体外面的龟壳,用自己的阳光灿烂照亮了桑嘉木内心的阴暗。 即便钟思源说上好几百句话,桑嘉木也从不答复,可钟思源却始终乐此不疲,成天到晚的缠着桑嘉木,“同桌同桌”的叫着,面对桑嘉木始终都是摆着大大的笑脸,眼睛里好像闪着星芒一样,一瞬不瞬的盯着桑嘉木看。 十六年的人生,桑嘉木总是孤独的。 他心中其实也渴望交谈,他不想独自一个人承受所有,他也渴望拥有一份纯洁的友谊,可是他病了,他没有办法主动开口,即便是话到了嘴边,都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堵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说出来。 可是钟思源仿佛永远不会疲惫的热情,像一把炙热的火焰,燃烧了桑嘉木心中的荒芜。 慢慢的,他开始回应钟思源的话,和他一起讨论问题,甚至有时候会面对钟思源露出笑脸来。 钟思源兴奋不已,连忙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他自以为的好朋友梁霄,“我喜欢的人终于对我笑了!我今天特别开心,你是不是也应该替我感到高兴啊?” 梁霄比桑嘉木和钟思源大一届,如今正在读高二。 钟父在救了梁父后,梁霄曾经和梁父一起去医院看过钟父,他一眼就被长得像个瓷娃娃一样钟思源给吸引了。 在钟父住院期间,梁霄时不时的来医院骚扰钟思源,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在打打闹闹之中,两人也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可是令梁霄没有想到的是,他不过是去外省参加了一个训练营,回来以后自己的家竟然被掏了! 他放在心上都不舍得亵渎半分的人,竟然如此卑微的去讨好一个哑巴! 梁霄瞬间怒了,桑嘉木不过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哑巴而已,他势必要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于是,在期中考试来临之际,梁霄找人诬陷桑嘉木考试作弊,将写有答案的纸条扔在桑嘉木的脚下,被监考的教导主任给抓了个正着。 桑嘉木患有自闭症,也就仅仅能够在钟思源面前开口说几句话而已,在一大堆老师的质问之下,他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说话便代表着默认,校方绝不允许他们花大价钱特招进来的学生是一个依靠考试作弊而达到如此成绩的人。 于是,桑嘉木被退学了。 事后,当梁霄当着钟思源的面提起桑嘉木的时候,钟思源只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亏我还把他当成白月光,甚至还喜欢过他,以为他不染千尘和你们这些富二代高干子弟不一样呢,结果到头来却是这么一个烂人。” 对于桑国富来说,桑嘉木这个儿子原本也就只有学习成绩这一条能够看,如今还因为考试作弊而退学让他彻底的失了面子,一时之间,怒火涌上心头,桑国富下手没有丝毫的顾虑,直接把桑嘉木打成了残废。 此后经年,桑嘉木只能以乞讨为生。 剧情中他再次出现,是主角攻受早已经功成名就,被特派回江城调查一宗连环杀人案的时候。 废弃的厂房里,接连出现了好几具流浪汉的尸体,钟思源在经过调查后发现,其中一具竟然属于他曾经暗恋过的同桌桑嘉木。 梁霄还用此打趣,钟思源忍不住唏嘘,“造化弄人,你就当是我当年眼瞎了吧。” —— 季青临穿越的时间点恰好是原主桑嘉木被发现那张写满答案的纸条以后,他面前狂喷口水,满脸怒色的中年男人,正是学校里的教导主任。 屋子里其他几人则是校长,监考老师,以及桑嘉木的班主任林桐,穿着校服的两个学生则是被梁霄安排过来故意陷害桑嘉木的。 “主任,你先别着急。”林桐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这个学生的,从开学到现在两个多月的时间,这个学生的作业完成的都非常漂亮,虽然课上基本没有回答过什么问题,可她教了这么多年的书,也能够从学生的眼神里看明白学生究竟有没有听懂。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学生是一个会为了所谓的考试成绩而去作弊的人,“我们先听听桑嘉木同学是怎么解释的嘛。” “慢慢说,来,”林桐走到季青临面前,安抚道,,“你不要害怕,老师会给你做主的,你只要告诉老师,你有没有作弊?” 这个老师在剧情里也曾为原主据理力争过,只可惜,原主终究也没有逃脱被退学的命运。 季青临刚一穿越过来的时候感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根本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不过此刻,那种窒息的感觉已然没有了。 “那是当然啦!”8888非常有兴致地为自家宿主解释,“原主是因为患有自闭症才无法开口说话的,这是心理上面的问题,不是身体上面的问题,如今这具身体的灵魂都换了,自闭症当然也就不治而愈啦!” 五彩的烟花在季青临的识海当中炸裂开来,8888在一旁吹着小号,“宿主,加油!宿主,加油!” 上一个世界的任务等级评价是S,他作为辅助的系统即便只能抽取百分之一的积分,那也是相当庞大的一个数字了。 8888相信,只要自家宿主继续努力,他就可以凭借抱大腿走上统生巅峰,在系统界扬名! 看着有些辣眼睛的烟花特效,季青临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大可不必,太丑了。” 8888:…… 委屈.jpg 这可是他花了积分买来的呢,结果还被宿主给嫌弃了…… “我没作弊。”不再理会傻不愣登的小系统,季青临张了张嘴巴说出了四个字来。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十分的沙哑粗糙,每一个字节都不在它该有的语调上。 众人:…… 你说了个啥? 我们难道不是在同一个星球吗? 怎么感觉你说的像外星语? 季青临的脸色也有些一言难尽,他抬手捏着喉咙清了清嗓子,才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作弊,有人诬陷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没有丝毫的闪躲,只是用那双清清凌凌的目光看着教导主任,深邃的瞳孔中仿佛潋滟着清波,干净的一尘不染。 教导主任心中升起一抹疑惑,难不成他当真的误会他了? “那这纸条……”教导主任有些迟疑,毕竟他手里拿着的这张纸条,确确实实是在原主的脚下捡到的,而且上面还写着考试的答案。 “老师你不能信他!他在撒谎!”一名寸头男生见教导主任的神情似乎有些缓和,立马焦急的大声喊了出来,“桑嘉木就是作弊了,我亲眼看见他把这张纸条掏出来的。” “就是就是,我也看见了,”另一名梳着中分的男生在一旁点头应和,“当时老师你走过来他太激动了,所以才会把纸条掉到地上去,他就是作弊了!” 寸头男生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不过一个期中考试就想着要作弊,指不定他中考成绩也是作弊来的,学校还花了那么多钱把他特招进来,简直就是冤种行为。” 花了钱的大冤种校长:…… 我觉得你好像在骂我。 “你们确定亲眼看到了?”教导主任见对方越说越离谱,赶忙打断了他们的话,两个不知死活的毛头崽子,这话能当着校长的面说吗? 不过二人并没有察觉到教导主任对他们的维护,依旧咬死了坚持他们亲眼看到原主作弊了。 一时之间教导主任也为难了起来,虽然他很不愿意相信这么一个好苗子会考试作弊,但两个人的证词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又可以互相印证,就让他不得不怀疑季青临。 “就这样吧,”教导主任回头看了眼校长的方向以后对季青临开口,“你先回去等通知,具体的处罚方法,我要和其他校领导商量商量。” “主任,”季青临双脚牢牢地立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任何事情都要讲究证据,不能仅凭他人的一面之词,这么简单的道理,您难道不明白吗?” 教导主任被噎得呼吸一滞,他还从来没有如此被学生挑衅过权威,怒而呵斥道,“这纸条是我亲手从你脚底下捡起来的,你还要什么证据?” “所以……您亲眼看到我把纸条扔到自己脚底下了吗?”季青临神情淡淡,泰然自若,一番话语说的不急不缓,“这纸条难道就不能是别人扔到我脚底下的吗?” “还是说主任如此急不可耐地给我定罪,是想要掩盖住事实的真相呢?” 教导主任气得吹胡子瞪眼,抬手指向平头男生和中分男生,“他们两个看见了你拿出了纸条,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哦……”季青临低低的应了一声,看着教导主任的眸光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所以他们俩考试的时候不去管自己的卷子,时间就都用来盯着我看了是吧?” 教导主任:…… 这话让我怎么接? 他怒而转向那两名男生,“考试的时候不看自己的卷子东张西望,你们是不是也有作弊的打算?!” 两名学生瞬间被吓到了,他们是想要诬陷别人作弊,可没想过要把这罪名落到自己身上啊! 两人连连否认,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可他们时刻盯着别人的事实还是引起了老师们的怀疑,毕竟若不是因为一直盯着人家看,怎么可能如此恰到好处地看到作弊的纸条。 “教室里不是有监控吗?”季青临对于教导主任如此拖拉的处理方式很是不满,“直接看监控不就全都清楚了?” “你们俩给我站好了!”教导主任呵斥了一下平头男生和中分男生吊儿郎当的站姿,随后又对季青临开口,“教室的监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坏掉了。” 季青临恍然,梁霄既然已经想好了要诬陷原主作弊,自然也会处理好后续的问题。 “这张纸条能给我看看吗?” 教导主任没好气地将纸条塞给他,“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修长的指节将纸条缓缓展开,季青临眼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他询问一旁的班主任林桐,“林老师,麻烦您能把我刚才考试的卷子给我吗?” 林桐被季青临辩解的话语给惊到长久的没有回过神来,她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这个素来沉默寡言的学生是不是被鬼附身了,否则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多的话。 此时面对季青临的请求都有些恍然,“哦,好,给你。” 季青临把卷子摊开在桌子上,然后又将纸条放在了他写的答案旁边,“主任,看看吧。” 只见那张卷子上字迹清晰工整,每一个字好像都用尺子量过一样写的一样大小,而那张纸条上的字却写的歪歪扭扭,宛若狗爬的一般。 “阿这……”若说这字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主任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说不定他是用左手写的呢,或者是故意写成这样,目的就是为了在揪出来的时候说不是他写的。”平头男生依旧咬牙坚持。 教导主任听闻过后微微点了点头,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他问季青临,“你还有什么证据吗?” “谁主张,谁举证,”季青临微微掀起眼睫,清透泠泠若碎玉投珠般的声音响起,“主任。” 向来都是原告拿出证据来证明被告犯了罪,从来没有说是在原告证据不足的情况下逼着被告证明自己无罪的。 教导主任一个头两个大,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学生竟然会这么的难缠,气的他都有点子想要破罐子破摔了,“那你说要怎么办?” 季青临就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这就是主任您自己的问题了。” 教导主任:…… 淦! “要不这样吧,”林桐见此时的氛围有些僵,主动站出来解围,“期中考试的卷子出了AB两份,不如让桑嘉木同学当着我们的面把B卷再做一次,如果他没有作弊,依靠的是真凭实学,想必分数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这办法可以,”教导主任瞬间借坡下驴,“桑嘉木同学同意吗?” “我没有作弊,我也不需要以此来证明自己。”季青临淡然的目光盯着教导主任,气的对方都想要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了。 “噗哈哈哈哈……”8888在季青临识海当中笑的打滚,“宿主,你不愿意是不是因为你不会呀?” 虽然他家宿主记忆力超群又聪明,可却从来没有上过一天学,对于考试什么的这些东西是没有丝毫接触的。 如果猝不及防之下去考试,说不定还真的会做出一张不及格的卷子来。 “宿主~宿主~”8888一边滚一边笑,“要不要我把答案告诉你呀?我可以侵入你班主任的电脑拿到答案哟。” “不必,”季青临的表情丝毫没有因为8888而产生变化,“我有别的法子。” “那你究竟要怎样?”教导主任的脸色在一瞬间沉了下来,他满是怒容的盯着季青临,低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说是被诬陷了的是你,给了你办法让你自证清白不愿意的也是你。” “你究竟有没有作弊?!给我说清楚!” “主任何必如此着急呢?”季青临莞尔一笑,幽幽的开口,“既然这纸条上的字迹不是我的,那势必是有人故意写了来诬陷于我,不如让两位同学将这纸条上所写的内容重新腾抄一遍如何?” 话音落下的瞬间,平头男生身体猛然一阵剧烈的颤抖,他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来,满是渴求的望着季青临。 对方就安静的站在那里,望着自己的眼睛清清冷冷,透露着一股穿透骨髓的凉意。 平头男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面前这个素日里沉默寡言,除了钟思源以外和谁都不会说话的同学,今天竟然会这样的巧言善辩。 梁霄明明告诉过自己,只要自己放心大胆的去做,桑嘉木根本不会为自己辩驳的,他完全不用担心事情出现批漏。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季青临心下了然,看来这纸条就是平头男生所写的了,梁霄既然都想到了要破坏教室里的监控,那自然是不会自己亲手写下这么一张能够牵连到他的纸条。 他只会将任务颁布给平头男生和中分男生,让他们自行去完成。 “我……我不写……”平头男生后退了两步,后背死死的抵在墙壁上,声音颤抖的厉害,“我才不要写。” 一但他写了,只要稍微对照一下字迹,他一个污蔑同学的罪名就跑不脱了。 见他这个态度,众人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你简直……简直……”教导主任气的都快说不出来话了,他万万没想到一番作弊风波竟然真的只是个诬陷。 如果他们之前真的相信了平头男生的话,不给季青临辩解的机会,他们岂不是就要彻底的失去这么一个好苗子了? 而且他们几个大人,竟然被两个十六岁的少年耍的团团转。 简直是太丢人了! “做事要讲究证据,我不会让你无缘无故的背负罪名,”教导主任铁青着一张脸,他强硬地把纸笔塞进平头男生的手里,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给我写!”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平头男生只能硬着头皮把纸条上的公式抄了一遍,可即便他故意将那个字写的怪模怪样,可习惯性的笔触和停顿之处还是与纸条上的字迹完全相同。 教导主任拿着他写的东西恼怒道,“长本事了啊?!年纪不大,胆子不小,竟然注意写纸条诬陷同学作弊。” “现在立马给我打电话,叫家长!” 对于还处在学校的学生而言,或许叫家长是一件非常令他们恐惧的事情了。 平头男生听到这话再也抑制不住害怕的哭出了声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要打电话,不要叫家长,我求求你了。” 但教导主任对他的苦苦哀求充耳不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每个人都要为他犯下的错误负责。” “哇……”平头男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不是故意要陷害桑嘉木的,一切全部都是梁霄让我们做的,他让我们给桑嘉木一点教训,要不然我们和桑嘉木无怨无仇的,干嘛要陷害他啊?” “而且就凭我们两个,也根本没有办法偷到卷子的答案,答案是梁霄给我们……” “住嘴!”平头男生的一席话没有说完,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着没有出声的校长却突然开了口,“谁允许你们这么胡说八道?污蔑了一个同学不够,还要污蔑另外一个吗?” “这次我真的没有……”平头男生还试图解释,却已经被教导主任捂着嘴巴给拉出去了。 “桑嘉木同学是吧?”校长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装做和蔼可亲的模样,“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不过诬陷你的同学已经被抓住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你说好不好?” 季青临心下了然,果然官大一头压死人,就连校长也忌惮梁父警察局长的身份。 不过……对方现在确实能随随便便把他摁死,他不着急。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好,”季青临很是乖巧的点头应下,“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行,走吧走吧,”校长依旧面容和蔼,“这件事情啊,学校会给予你补偿的,还希望桑嘉木同学回去以后继续努力学习。” —— 原主是在物理考试刚刚开始十分钟的时候被带到办公室的,如今事情被解决后距离考试结束也没过太久,因为第二天是周末要放假,所以教室里还有许多同学在整理着书包。 钟思源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虽然他的书包早就已经收拾好了,但他却没有选择回家,而是一直等待着自己的同桌。 这次考试的座位是按学号分的,他没有和同桌分到一个考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说好像是因为同桌作弊被抓了。 他那么厉害的同桌,怎么可能会考试作弊呢? 他不信,所以他等在这里,想要得到一个答复。 季青临从门口一路走到自己的座位,耳边全是窃窃私语,似乎是因为他“考试作弊”的事情已经被大肆宣扬了出来,同学们看到他以后讨论的全都是有关于此。 “怪不得每次考试都能拿第一,原来都是靠作弊来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他平常也不和别人说话,还以为只是社恐,谁知道人家心里其实憋着这么大的事。” “你们有点过分了吧?老师都还没有说桑嘉木究竟是不是作弊了你们就开始贷款骂人了?桑嘉木的平时作业完成的怎么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其中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 “我也觉得,大家还是不要听风就是雨,具体情况如何还是等班主任来宣布吧。” …… 教室里有诋毁的声音,也有帮忙说话的声音,但季青临却好像全然都没有听到一样,只自顾自地将所有的课本都装进了书包里。 毕竟原主是自闭症患者,他最好还是少说话为妙。 之前在老师办公室的时候还可以解释说是因为被逼急了,才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但如果其余的时候也和刚才一样的话,恐怕会引起更大的轰动了。 更何况,季青临觉得自己也没有和这些同班同学说话的必要,原主的愿望其中有一个就是希望能够参加高考,像正常人一样念大学。 他从来没有上过学,对课本上的东西一点都不了解,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花费多长的时间才可以将这些知识点融会贯通,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两个半月,他的时间其实挺赶的。 将自己需要的东西装好,季青临便打算回家了。 “同桌!?” 钟思源忽然拉住了季青临的校服下摆,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委屈的神情,“你为什么不理我?” 明明最近一段时间他和同桌的关系已经突飞猛进了,同桌看到他还会笑,怎么突然考了一场试回来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呢? 季青临低头看了一眼拉着自己衣摆的手,冷冷的吐露出两个字来,“松开。” “什么?”钟思源满脸茫然,他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眼睛里的光芒在一瞬间暗淡了许多,“同桌,你变了。” 季青临实在是不想和钟思源继续纠缠,但见对方当然一副听不明白自己所说的话的样子,便也只能动手了。 他伸手捏在了钟思源的手腕上,钟思源吃痛,立马将手给缩了回去。 季青临趁机转身离开。 钟思源揉着酸痛的手腕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好不容易才稍稍软化了的人,怎么突然又变成了一个冰坨坨? “同桌……我好疼……”钟思源试图撒娇,可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季青临早已经走的不见人影了。 “桑嘉木!你太过分了!”钟思源生气地喊了一声,撅着嘴巴,满脸不开心的走向了高二的教学楼。 因为高二年级最后一门考试考的是文理综,时间要比他们高一的多半个小时,此时考试还未曾结束,离放学还需要一段时间。 钟思源背着书包委屈巴巴的等在了梁霄的教室门口。 喜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他冷若冰霜,他现在实在是太难过了,他必须要找梁霄倾诉一下才行。 —— 桑国富的钱被小三卷走后他们就从市中心的大平层般到了城中村里来住,这里鱼龙混杂。 老旧的城区,因为前两天才下过雨,地面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 季青临踩过一地的泥泞,寻着原主的记忆来到了一处完全不能称之为家的房子门口。 门上没有挂锁,应该是桑国富已经回来了。 季青临推开门,一只脚还没有迈进去,一个用空了的易拉罐便冲着季青临的门面重重的砸了过来。 于此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道愤怒又暴虐的男音,“你个小兔崽子,也不看看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啊你?你是不是想要饿死老子?!” 第25章 季青临眼疾手快的躲过直冲他面门而来的易拉罐, 罐子“当啷”一声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紧接着便是椅子拖拉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喝的醉气熏熏, 人高马大的男人晃晃悠悠的冲着季青临所在的方向而来。 他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衣服, 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洗过,种种污渍粘在上面,使得完全看不清楚衣裳原本的颜色。 头发乱蓬蓬的像鸡窝一样顶在头上,里面甚至还有几只苍蝇飞来飞去, 满脸胡子拉碴,比那无处可去, 不得不睡在桥洞里的流浪汉还要邋遢上几分。 他一边拖着椅子往季青临的方向走,口中还不断地输出了一连串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 “你个小贱货,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你倒不如跟你那个嫌贫爱富的娘一块死在外面算了, 还回来干什么?” “老子饿了,你不知道吗?!” “老子打你你还敢躲你,简直是长本事了, 念了几天的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是不是?” “看老子他娘的不打死你!” 男人见自己刚才扔过来的易拉罐没有砸中季青临,整个人变得越发的愤怒,直接站起身拖着自己身下的那把木制椅子砸了过来。 椅子被男人抡起在半空中, 响起一道尖锐的破空声。 如此暴躁,满嘴污言秽语,极尽恶毒的诅咒着季青临的人,竟然就是原主桑嘉木的亲生父亲桑国富。 他本人自私又天真,曾经无数次的以为人家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愿意跟着他一个糟老头子是因为看上了他这个人,结果到头来不仅被骗走了所有的钱, 就连疼爱有加的小儿子也不是自己亲生的。 不仅如此,他还懦弱又无能, 小三卷着钱跑了他不敢去找,工地发不起工资,工人们来找他闹,他躲着不敢出门,该他的责任承担不起来,整日里只知道嗜酒打牌,还妄想在牌桌上把被骗走的钱给赢回来。 在外人面前畏畏缩缩,怂的一批,却将满腔的怒火和不甘全部发泄到根本没有办法反抗的亲生儿子身上。 欺软怕硬这个词的含义,简直被他运用到了极致。 倘若桑国富手里的这把椅子当真砸在了季青临的身上,恐怕他不死也要受重伤。 剧情里,桑嘉木就是这样活生生的被桑国富砸断了尾椎骨,导致了下半身的瘫痪。 十六岁意气风发的少年,再也无法站立起来。 “老子打死你!” 就在桑国富怒骂着即将要把椅子砸到季青临头上的一瞬间,他迅速的弯腰闪身躲过,随后一把扯下背在背上的书包带子,勾起椅子腿,将椅子给甩了回去。 “啊——” 男人痛苦的哀嚎声骤然间响起,桑国富整个人仰躺在地,宽大的椅子面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头顶,又在落下来的时候磕到了鼻子。 剧烈的疼痛当中,深红色的液体糊了桑国富满脸,渗进他不知道多久没有刮过的胡须里,变成令人作呕的黑褐色。 桑国富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脑子也在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好像变成了好几重。 他努力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强烈的眩晕感却让他爬了一半后又重重的栽了下去。 本就被撞到的鼻子再一次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眨眼间血流如注。 桑国富简直都要气疯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个任由打骂,从不还嘴也从不还口,宛如哑巴一样的儿子,竟然会有一天如此剧烈的反抗自己。 或许是被季青临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刺激到了,也或许是桑嘉木的弱小和沉默深入桑国富的内心,让他觉得季青临并不会有那个胆子继续反抗下去。 抬手随意地抹了一把汹涌不断的鼻血,桑国富再一次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 他的眼中燃烧着怒火,因为长久的熬夜打牌使得他的瞳仁中出现了无数的红血丝,使得他此时看起来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猩红的眼眸里充斥着狠戾和阴鸷。 “你个狗娘养的玩意儿还敢还手!反了天了你了?!” “老子今天不打死你,老子就跟你姓!” 嘴里咒骂的话语越发的狠毒,桑国富从自己喝过的酒瓶子里挑出来一只,又试图对季青临下手。 季青临眉头微微皱了皱,看来桑国富刚才是还不够疼,否则也不会没有吸取到教训。 他整个身体迅速的窜上前去,一只苍白而又带着些许伤痕的手掌宛若闪电般按在了桑国富的手腕上。 在桑国富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拉着他的手腕往下用力一掰。 伴随着一道十分清脆的“咔嚓”声响,桑国富的整只手腕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道一样,软塌塌的耷拉了下来。 于此同时,他拿来想要砸季青临的酒瓶子也落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手腕活生生被掰断的痛苦使得桑国富再次放声哀嚎了起来,可那一声急促的尖叫还未来得及完全从喉咙处发出,他被掰断的手腕就被季青临捏在手里用力的往后扯了一下。 桑国富身体下意识的往前踉跄了两步,季青临紧随其后曲腿一膝盖重重的顶在了他的肚子上。 喝了太多酒的肚子圆圆的鼓起,在如此用力的撞击下,桑国富忍不住一阵反胃,被装在肚子里的酒也随之涌了上来,被他吐出了一大半。 季青临很是嫌弃的退开,毕竟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辣眼睛了。 但是在退开之前,季青临右腿抬起,在桑国富弓着腰呕吐之时用力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于是丝毫没有意外的,桑国富摔了下去。 地面上不仅有他刚才的呕吐物,还有之前被摔碎的酒瓶子,玻璃碎片在桑国富摔下去的时候穿透衣服扎进了他身上的皮肤,鲜血顺着伤口流出,又和满地的污秽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难闻味道。 桑国富悄无声息的躺在一堆脏污当中,鲜血在酒水的作用下迅速扩散,便显得他躺的那一片都是血红的颜色,景象看起来惨烈极了。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变态杀人犯杀了人以后的凶案现场。 “啊啊啊啊啊啊——”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猝不及防,等8888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的时候,桑国富已经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完全失去意识了。 他大叫了一声,语调中全是恐惧,“宿主你在干什么啊?” “这是现代社会,是有法律的存在的,杀了人是要坐牢的呀,怎么办啊,呜呜呜……” 他尚且还在为自家宿主上个世界拿了S级评分的事情沾沾自喜,结果转眼间,他家宿主就要把自己给搞到局子里去。 而且这个世界的桑嘉木还指望着宿主能够成为人民警察,把那个杀害了好几名流浪汉的变态杀手给抓出来呢。 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一想到这里,8888就是一阵难过。 季青临:…… 你又在脑补些什么东西? “行了,别哭了,桑国富还没死呢。”季青临笑眯眯的安抚了一句,一双眸子弯弯,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啊?!”8888惊喜的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便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幸好,幸好,吓死我了……” 他还以为这家宿主在上个古代世界待久了,开始变得杀人如麻,草菅人命,赶尽杀绝……(bushi) “啊呸,”8888急忙摇了摇头将这些恐怖的想法甩出了脑海,“但是宿主,桑国富虽然现在暂时昏过去了,可等他醒来,他还是会继续发脾气,你要不要考虑换个地方住啊?” 季青临将自己的校服口袋翻过来,露出空空如也的内里,“换哪里住?睡大马路吗?” “阿这……”8888迟疑了一瞬,随即又兴奋道,“这世界有网络呀,我可以判断出哪个股票的涨势最好,只要宿主有能够买得起一只股票的钱,我就可以让宿主大赚特赚!” 上个世界对于任务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8888积极努力的推销自己。 系统也是有考核的,如果他能够在宿主做任务的时候尽可能多的给予宿主帮助的话,他也可以有额外的积分奖励。 然而,季青临终究还是拒绝了,“不用。” 桑嘉木之所以会落得那样的下场,究其原因,还是他没有所谓的主角攻受那样的金手指。 他要完成桑嘉木的愿望不错,但若是想要获得高分评价,势必不能成为钟思源和梁霄那种依靠金手指为所欲为的人。 他需得用桑嘉木本身所具有的东西去实现他的愿望才行。 “好的叭……”8888哀叹了一声。 8888缩回识海当中去看小人书,季青临开始思索起能够一劳永抑制服桑国富的办法。 他慢条斯理的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在看到桌子上桑国富的手机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 季青临唇边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他动手将桑国富喝过的所有的酒瓶子全部都摔碎在了地上,然后把家里的桌椅板凳也全部都推倒,使得本就脏乱不堪的屋子变得宛若一个猪窝一样。 满地的玻璃碎片当中,季青临眉眼含笑站立着,无数的碎片拼凑出一张略微有些模糊的脸,但他那双眼睛却外的透亮,在昏暗的屋子里闪烁着凌凌的冷光。 站了一会,季青临将自己身上的校服换下来折叠整齐装进了柜子里,毕竟这是他唯一一套没有破,能够称得上体面的衣服了。 桑嘉木的衣柜空荡的可怜,里面放着的几件衣服不是袖子短就是裤腿短,而且每一件上面都还有各种撕裂的痕迹。 就连穿在身上的衣服都能够被打烂,可想而知桑国富在打桑嘉木的时候究竟下了多么重的手。 季青临挑挑拣拣,选择了一件破的最为离谱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他的个子很高,短了半截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很是滑稽,但任何一个人看到他此时的样子,恐怕都无法笑出来。 实在是他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上的伤痕太过于触目惊心了。 瘦骨嶙峋的四肢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即便如此,上面的伤痕也是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 如此多的伤,全部都是桑嘉木的亲生父亲桑国富动的手。 在这样压抑的氛围里,桑嘉木没有黑化成一个变态杀人犯,已经很了不起了。 季青临带着这样一身的伤痕来到了卫生间里唯一一面镜子前,他沉默着,抓起一块玻璃碎片划向了自己的肩膀。 他的动作十分缓慢,满是青紫痕迹的皮/肉在他的手底下一寸一寸的绽开,斑驳的血迹流淌而下,滴在破破烂烂的衬衫上。 季青临从头到尾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他的眼神漠然而冰冷,沉静的有些恐怖。 8888缩在识海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原本想要劝解的话也在看到季青临那冷漠的眼神以后,被他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做完这一切,季青临幽幽一叹,将那块玻璃碎片扔到桑国富身边,然后拿过桑国富的手机按下了110。 “喂?是警察叔叔吗……”他的声音低落而绝望,充斥着无比的惊恐,像是濒临死亡的小兽发出最后的哀求,“救救我……” —— 刺耳的警笛声在傍晚响彻了嘈杂凌乱的城中村。 不少人打开房门四处观望,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青临旁边的屋子大门被打开,一名烫着卷发的中年大妈探出了脑袋,当她看到警车停在自家院子门口的时候,顿时一双眼睛睁得溜圆,惊恐万分的用双手捂住了嘴巴,“该不会是隔壁那个小孩被他爸给打死了吧?” 刚刚下车的女警听到中年大妈的话连忙叫住了她,“你刚才说什么?” “可不敢胡说,可不敢胡说。”大妈怕摊上事儿,连连摇头。 女警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作为人民群众,你是有义务向警察汇报你所知道的情况的,若是因为你的隐瞒妨碍了我们的公务,我可是可以把你抓起来拘留的哦~” 女警的话吓到了大妈,她神情讪讪的开口道,“其实也就那么点子事儿,隔壁那男的听说是养了个小三,然后小三卷着钱跑了,他啊,就天天喝酒,一喝醉了就打他儿子,他那儿子被打的惨的哟……” 说到这里,大妈忍不住摇了摇头,很是唏嘘,“那半大的小子,都快瘦成了一根竹竿了。” “好,谢谢,”女警把大妈的话记在心里,“如果后面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再找你。” “别再找我了,能说的我都说了。”妈对于穿着制服的警察终归还是有些惧怕的,再说完这些话之后就立马把门给关了起来。 毕竟看热闹是次要的,万一要是因为看热闹而被带到警察局去,可就不好了。 —— 这一边,在打完报警电话以后季青临便立刻恢复了原本的神态。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含着浅浅的笑意,丝毫看不出刚才的惧怕,就好像刚才那一幕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8888:…… 咱就是说,如果宿主进娱乐圈演戏的话,高低能把那演技方面的奖项给拿个大满贯。 季青临不知道8888的吐槽,只继续翻动着桑国富的手机查看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 虽然这次任务世界的大致背景和季青临所在的原世界大差不差,但因为作者在构建小说时,只是披了一个悬疑的壳子来描写攻受之间的爱情,所以这个世界的很多法律条款都是十分模糊的。 否则在上学时期诬陷同学作弊导致其退学,最终毁了一辈子的梁霄也不可能通过政审,当上警察。 毕竟在原本的小说里,梁霄身为主角攻因为吃醋而打击一个路人炮灰什么的,还成了他的高光时刻,引得粉丝们嗷嗷尖叫呢,只觉得他为爱吃醋这一行为简直是太帅了。 对此季青临只想表示:…… 大致了解了一下社会的背景,警笛声便也传入到了季青临的耳朵里。 他迅速扔下手机,一手捂住桑国富的嘴巴不让他发出声音,另一只手重重的按在了他的内关穴上,顺带还替他把掰骨折的手腕又给按了回去。 片刻之后,桑国富幽幽转醒,浑身上下所有伤口处传来的疼痛都在这一瞬间齐齐涌上了他的大脑皮层,让他控制不住的嘶喊了出来。 但因为季青临牢牢的捂住了他的嘴,桑国富终究也只是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呜咽。 见他清醒,季青临松开手转身就跑。 桑国富此时也意识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任打任骂的儿子,竟然会把自己给打昏了过去! 一瞬间怒火涌上头皮,他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凶狠的冲着季青临逼近。 “你个白眼狼,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竟然还敢打老子?!” 季青临努力瑟缩着自己的身体,躲在桌子底下,害怕的不停抖动,嘴里还在苦苦的哀求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平日里无论桑国富打桑嘉木打的多狠,桑嘉木都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独自一个人忍受着痛苦。 即便手下发了狠,桑国富总也觉得不够尽兴。 可如今季青临惊恐万分的嗓音落在桑国富的耳朵里,就宛若是一只大肥羊突兀的出现在了一头饿的快要昏过去的狼的面前,让他整个人激动不已。 桑国富一步一步逼近,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跳,通红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的狰狞,“想让老子不打你?想的倒是美!” 凌厉的掌风迅猛的挥洒而下,直直的对准了季青临略微苍白的左脸。 那双幽深漆黑的瞳孔深处透露出明晃晃的嘲讽,季青临双手抱头向后躲去,随即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我真的错了,求你别打我了!” 属于少年人独特的嗓音中透露出了几分无助,几分惶恐,更多的则是对于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的害怕。 如此声音让桑国富越发的兴奋了起来,满是脏污的胡须抖动,他嘴角咧开,露出里面发黄的牙齿。 但与之伴随着的,是桑国富更加用力的巴掌。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桑国富的巴掌即将就要落下的时候,房子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打开,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一哄而入,“不许动!警察!举起手来!” 几名见多识广的警察看到屋子里的这一幕,都忍不住有些唏嘘。 逼仄的屋子里凌乱不堪,满地都是碎裂的酒瓶,中央那一大滩鲜红的血迹更是让人看的头皮发麻。 男人身上血迹斑斑,鼻子下面还凝结了一大块血痂。 可更为触目惊心的则是,那一名瘦骨嶙峋的少年。 他整个人茫然又无措的躲在桌子下面,裸露在外面的四肢上到处都是伤痕,肩膀处的衣裳更是被鲜血浸透了一大片。 和少年那惊恐万分的神情相比,男人凶狠的脸色和爬满红血丝的双眼显得他像是地狱中的魔鬼。 更何况他们刚刚还亲眼看见男人在打那名少年! “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男警面露鄙夷的神色,他最见不得这种无能的,只能拿老婆小孩撒气的男人了。 在给桑国富戴手铐的时候故意下了狠手,桑国富刚刚被掰断过的手腕遭受如此重击,疼的他立马呲牙咧嘴的叫唤了起来。 此时,从邻居大妈那里了解了基本情况的女警也进到了屋子里,桑国富的痛呼只换来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么点疼痛你就受不了了?你想过你儿子被你打成那个样子,他究竟有多疼吗?” “不是……”此时的桑国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眼前的这几个警察好像是要把他给带走? “你们要带我去哪啊?”桑国富用力的挣脱着手铐,即便他再过于愚蠢也知道,被带到警察局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女警气的都想给他两拳了,“你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情节严重的话是要判刑的。” 桑国富立马就不干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打我自己的儿子犯什么罪?你问问周围这么多人,哪个小的时候没有挨过父母的打?” “真是反了天了,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我长这么大就从来没听说过打儿子还要去蹲大狱的。” “你可别欺负我不懂法律,”桑国富一脸的豪横,完全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态度,“你信不信我到领导那里举报你去?” 不过是一个女人,竟然还想要给他判刑,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女人了,一个个的只知道钱钱钱,根本看不见他的内在。 桑国富冷哼,“你少在那吓唬我。” “随便你举报,”女警斜着眼睛撇了他一眼,咬牙的开口道,“但你这个牢是要坐定了我给你讲!” 眼看着女警的态度如此的强硬,桑国富心中也带上了隐隐的不安。 他该不会真的犯了法吧? 毕竟警察都已经来到他面前了,而且靠在他手腕上的这一双手铐也做不得假。 但就在桑国富心中有些担忧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转变。 “别胡说八道,”男警走过来碰了碰女警的肩膀,虽然他很能理解女警现在的心情,但是他们作为公职人员不能如此的恐吓嫌疑人,“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到医院去做个鉴定才行。” 听闻此言,桑国富又呵呵的笑了起来,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就说,女人家的话哪能当真去听,你当什么警察啊,就在家里做做饭,带带孩子多好。” 女警:…… 我非得搜集证据让你去坐牢才行! —— “身上多处打击伤,多处肌肉组织遭到破坏,长期营养不良,有贫血的现象,胃部也有毛病……” 随着医生一条一条的列举出季青临身上的伤势,女警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她一拳重重的砸在医院的墙壁上,满脸的愤恨,“简直就是畜牲!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父!” 她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虐待自己亲生孩子的父亲,他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坐牢!必须要让他坐牢!”女警义愤填膺的开口,“像他这种人绝对是屡教不改的,这次如果不给他一个沉痛的处罚,他绝对吸取不到教训,桑嘉木以后说不定还会受到更加粗暴的虐待。”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默不出声,任由医生给自己上药的桑嘉木,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心疼,“这一次是桑嘉木幸运拿到手机报了警,那如果下一次没有这份幸运了呢?” “他如果被桑国富打死了怎么办?” “他才十六岁,还有那么好的年华。”女警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这么一个乖乖巧巧的少年逐渐变得绝望。 她真的是十分愤恨国家的法律,为什么不能把家暴纳入死刑,难道一定要等到事情到了彻底无法挽回的地步的时候才去伸张正义吗? 迟到的正义跟死了一样,根本就没有屁用! “你先别急,”男警拍了拍女警的肩膀安抚道,“身为人民警察,咱们不能这么感情用事。” 他略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女警拉到了病房外面,小声的说道,“我们已经调查了桑嘉木的家庭背景了,如果桑国富被判了刑,你让桑嘉木该怎么办?” “他不上学了,去孤儿院吗?还是说你有那个能力承担他高中三年乃至大学的学费?” “就算你能够承担得起桑嘉木所有的费用,如果后续又遇到了这样的孩子呢?你要为他们所有的人都负责吗?” 女警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也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才入了警队的女孩,在学校时她抱着极高的热情,觉得她一定会为人民伸张正义,为所有的受害者讨回公道。 可真正做了警察以后她才发现,讨公道真的太难太难了。 很多事情,既便是他们警察也是身不由己。 一时之间,女警忍不住蹲在墙角掩面小声抽泣了起来,她好像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男警见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拍了拍她的背。 他当年刚出校门的时候也如女警一般眼里揉不得沙子,可随着接触的事件越来越多,他终于发现,在某些现实面前,他们终究是无能为力的。 “宿主,桑国富好像判不了刑诶,”8888通过走廊门口的监视器,将两名警察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复述给了季青临听,“这也太可惜了,宿主,你刚才流了那么多的血。” “为什么要判刑?”季青临越发的觉得自家小系统有些不大聪明,他很是疑惑的开口,“桑嘉木的愿望是什么来着?” 8888如实回答,“不要被冤枉作弊,成功考上大学,脱离原生家庭,抓住杀害了许多流浪汉的那个变态杀手。” “可是……”虽然重复了一遍桑嘉木的愿望,但8888依旧不懂,“桑嘉木的愿望和桑国富要不要坐牢有什么关系呢?” 季青临:…… 真想挖开小系统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如果桑国富坐了牢,我还怎么当警察?”季青临无可奈何的反问道。 “哦——”8888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少看点小人书,”季青临合理建议,“有那时间去看看法律条令吧。” 8888:堵住耳朵.jpg 假装没听见ing. 季青临:…… 算了,随他去吧,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等医生给季青临的伤口上都上完药以后,女警也整理好了情绪走了进来。 季青临乖乖巧巧的躺在病床上,身上还裹着纱布,无比的惹人心疼。 女警走过来坐到他身边,似乎是有些担心惊扰了他休息,连说话的声音都放温柔了许多,“感觉怎么样?” “嗯。”季青临没有说话,只是学着原主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从鼻腔里发出一道轻哼。 多乖的孩子啊! 女警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季青临的脑袋,试图安慰他,“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你爸他……以后不会再打你了。” 只不过,这一句话说到后面声音却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彻底的听不清楚了。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茫然无措的看着她,声音中夹杂着几分颤抖,“真的吗?” 女警回答不出来。 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会的。” 随后往季青临的手里塞了一部手机,“这个你拿着,里面我存了我自己的私人号码,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就打给我。” 季青临低头看向手心,这部手机有些旧,外面的壳子上漆都掉了,可对于桑嘉木而言,却是根本无法获得的奢侈品。 他轻轻勾唇笑了笑,知道这已经是女警尽了最大的努力了,“谢谢你。” 女警的脸有些红,是羞的。 她觉得她没有办法把桑国富送去蹲大牢,也没有办法将这个瘦弱的少年从苦难中解救出来,她真的很愧疚。 她无法承受少年人如此真情实感的谢意。 “不客气。”匆匆说了一声,女警就手脚慌乱地离开了。 —— 因为桑国富也受了一些小伤,所以也在医院里住了两天。 星期天的下午,父子两人办理了出院手续,之前的男警再次出现将他带到了警察局。 只不过,这件事情最终的处理结果,也仅仅是进行了一番口头教育,让桑国富写了一纸保证书而已。 警察开车把桑国富和季青临送回了家,临走前女警还特意叮嘱了桑国富一番,“我警告你,虽然这次没有给予你很严厉的惩罚,但是如果你后面还对桑嘉木同学动手的话,我一定会把你送到监狱里面去蹲一蹲的。” 桑国富点头哈腰,连连应下,“请警察同志放心,我这保证书都写了,我还能说话不算数吗?” 女警撇他一眼,“最好是这样!” 然而,就在警车消失在视野当中的一瞬间,桑国富也立马变了脸色。 他关上房门猛的一转身,放大的瞳孔中充斥着无尽的暴戾,“胆子肥了啊你,竟然还敢报警?” “你是不是觉得有警察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老子今天非得打死你!” 桑国富这下可算是明白,之前那个女警说的什么要让他坐牢的事情全部都是故意唬他的。 只要他不打死人,普通的家暴根本不会被判刑。 不过虽然如此,季青临试图报警抓他的事情还是彻底的惹恼了桑国富。 反手解下腰间的皮带,桑国富就挥舞着冲季青临抽了过去。 季青临劈手拦住桑国富,顺手抓着皮带的一端将桑国富的双臂都反剪在了后面,随即用皮带打了个死,然后一脚踹在桑国富的腿窝处,他就膝盖一软直愣愣的跪了下去。 地面上的玻璃渣子还没有打扫,桑国富如此一跪,无数的玻璃碎片扎进了他的□□,疼的他面容扭曲,不停的哭喊。 “给你脸了,是不是?”季青临将桑国富推倒在地,右脚踩在了他的侧脸上,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开口,“你既然知道家暴不会被判刑,那你就更应该知道,我才十六岁还没有成年,就算是杀了你,也不会被枪毙。” 如此大费周章的报警,季青临最终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让桑国富被警告一番,他知道桑国富不可能去坐牢的,但让桑国富知道家暴不会被判刑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因为这个不判刑,对于桑国富受用,对于季青临自己而言,也是非常受用的。 季青临脚下发了狠,重重的撵着桑国富的脸,他的侧脸砸在一堆玻璃渣子中间,被扎的鲜血横流。 刚才还一脸凶相的桑国富顿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他惊恐万分的眸子里倒映出季青临平静的身影。 “家暴不会被判刑,所以,你不要叫了可以吗?”季青临幽幽的叹了一声,随即双手死死地掐住了桑国富的脖子,“你有点吵诶。” 桑国富惊恐万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个瘦弱不堪的儿子竟然会有这样大的力气。 随着季青临手下逐渐用力,桑国富鼻腔里的空气一点一点的变得稀薄了起来,他拼了命的张大嘴巴想要去呼吸,可却根本无法汲取到任何的氧气,只能感受到无尽的空虚从鼻腔处渐渐蔓延到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他的身体叫嚣着,嘶吼着,想要足够多的氧气活下去。 可论他怎样的挣扎,都始终无法摆脱季青临的手。 他整张脸涨的通红,一条条爆裂的青筋从脖颈一直爬上了眼尾,眼球瞪的像灯泡一样,从眼眶中凸出来,鲜红的纹路涨满了整个眼球。 桑国富终于害怕,他发现他的这个儿子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但季青临的神情十分淡然,仿佛是记忆娴熟的猎人,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猎物的垂死挣扎。 恐惧在一瞬间弥漫,桑国富眼角涌出了泪来。 这哪里是那个他可以随意打骂的哑巴儿子啊? 明明就是从地狱里爬上来,专门找他报仇的魔鬼!!!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他不该再继续招惹季青临的。 明明在两天之前他已经被打了一次了,怎么能够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他真的错了…… 可是,时间似乎是已经有些晚了,桑国富的瞳孔放大了些许,眼前一阵一阵的模糊。 恐惧和害怕在这一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脑海当中闪过一抹另他无比惊骇的想法——他真的要被季青临掐死了。 眼看着桑国富真的马上就要窒息了,季青临终于大发慈悲的放开了他。 “咳!咳!咳!” 鼻腔中骤然间涌入大批量的空气让桑国富控制不住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桑国富的咳嗽声还没有停歇,季青临幽幽的看了过去,“你还要咳多久?” 桑国富身体条件反射般的瑟缩了一下,随即又狠狠地颤抖了起来,仿佛是得了帕金森一样。 他努力加压下喉咙处的痒意,“我……我不咳了。” 随后桑国富又挣扎着将上半身从地上抬起,膝盖却还是跪在了那一大堆的玻璃渣子里。 在季青临疑惑的眼神中,桑国富哆哆嗦嗦的开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爹,我当你儿子。” 桑国富是真的害怕啊,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 第26章 胡子拉碴, 满脸鲜血的男人跪在地上卑微的祈求,看不出半分方才的凶神恶煞,“爹, 你是我亲爹, 从现在开始你就当我爹!” 桑国富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又和从伤口中涌出来的鲜血混合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的恶心。 季青临:…… 倒也不必如此。 让人不忍直视的一幕令季青临忍不住抬腿轻轻踹了桑国富一脚,“行了, 起来吧。” 桑国富忍着腿上的剧痛,依旧跪在玻璃茬子上, 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不起来, 除非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打我了, 要不然我就长跪不起。” “好家伙,”8888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这人怎么能够这么不要脸呢?“宿主, 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他,他这是在道德绑架你呢!” “嗯,”季青临点了点头, “我知道。” 桑国富欺软怕硬惯了,在季青临如此强势的情况下,心中自然是有些害怕的,只不过他如果试图用这种方法让季青临放弃打他的话,那只能说他是在青天白日的做大梦了。 桑嘉木身上那么多的伤,桑国富这两天所受的才哪儿到哪儿啊? 只能说桑国富想的倒挺美的。 “你威胁我?”季青临缓缓弯下了腰, 目光直直地盯着桑国富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眸微微的弯起, 里面带着浅浅的笑意。 桑国富被吓得一个激灵,刚才他的好大儿可就是这样微笑着,差点把他直接给掐死了阿喂! 他现在实在是见不得季青临露出这样的笑,只觉得在这明媚的笑容背后,隐藏着的更大的恶意。 桑国富一个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点头哈腰的开口,“我起来了,我起来了,我怎么敢威胁你?” “你就当我刚才说的话都是个屁,把它放了就完了。” 桑国富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试图在季青临面前表现得温和一些。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现在脸上到处都是血痕,还有几块玻璃碎片扎在肉里面,再配上那乱七八糟的头发和一绺一绺打了结的胡须,格外的令人作呕。 季青临不想再继续让自己的眼睛受到重创,便抬手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你先把自己收拾干净去,太脏了。” “哎,哎,好咧!”桑国富此时就完全像是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提线木偶,季青临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乖巧的不得了。 终于不用看到桑国富那张辣眼睛的脸了,季青临转身回到了原主的房间。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城中村的屋子满共只有不到五十平米,除去客厅和厨房以外,根本就没剩下多少空间了,因此,桑嘉木的房间格外的狭小。 除了一张用来睡觉的单人床,和一个破破烂烂的既用作衣柜,又用作书桌的柜子以外,便再也没有了其他落脚的地方。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一个十分狭窄的窗户,还是面朝北的,根本接收不到半点阳光。 季青临看着这样一间屋子陷入了沉思。 他原本是打算进来把周末两天的作业做完的,毕竟明天星期一要上学,不交作业可不行。 可在这种环境里学习,终归对眼睛有些不太好,他可不想变成近视戴眼镜。 于是,在桑国富正在一点一点的挑出脸上的玻璃渣子的时候,季青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爸?” “啪——” 桑国富被吓得身体一抖,手里的镊子陡然间掉在了地上,脸上也出现了惊恐的神色。 他急忙弯腰把地上的镊子捡了起来,十分艰难的开口道,“我……是不是用的时间有些长了?” “没有,”季青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怅惘,“我只是觉得我的房间好像有点太暗了,看书比较费眼睛。” 桑国富立刻恍然,“你住我那屋,我现在就把屋子腾出来!” 丝毫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只要季青临不再打他,桑国富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平日里懒的不能再懒,吃了饭连将碗端到厨房都不愿意做的男人,此刻却变得异常勤快了起来。 他手脚麻利的把自己那乱糟糟的床铺全部都搬到了外面,又给季青临换上了才洗干净的还带着些许阳光味道的床单。 屋子里的酒瓶烟蒂也被他清扫了出去,就连黑乎乎的地板砖都被他洗出了原本的色彩。 掉了漆的木头桌子被他擦干净,还找了一块印着小花的桌布铺了上去,把桌子上的坑坑洼洼全部填平。 窗帘被拉开,捆扎在窗户两旁,傍晚的日光映射进屋子,带着一股明亮的暖意。 桑国富努力压下不断喘着粗气的胸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他的这具身体太虚了,长久的抽烟喝酒,使得他才做了这么一点家务就已经累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可桑国富丝毫不敢停下脚步,拿着帕子匆匆忙忙跑到客厅,对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季青临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把屋子收拾干净了,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嗯。”季青临淡淡的应了一声,抬脚走向了那间桑嘉木从未踏进过一步的房间。 这间屋子宽敞,明亮,丝毫不显得逼仄,倒是一个学习的好地方。 “还行,”在桑国富忐忑不安的眼神当中季青临点了点头,“我要做作业了,你出去吧。” “好,好,”桑国富弓着背,一脸的恭敬,“饿不饿?我等一下出去买点吃的回来,你想要吃什么?” “都可以,”季青临不挑食,但在桑国富即将要转身的时候,季青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等一下。” 桑国富神情微顿,站在地上的双腿不断的打着摆子,甚至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磕磕巴巴了起来,“你……你还有什么事吗?” 季青临将自己苍白瘦削的手掌摊在了桑国富的面前,“把你手里的钱都给我,从现在起,由我来管家。” 像桑国富这种人,绝对是屡教不改的,这次只是一时把他打怕了,但他皮糙肉厚,时间久了,疼习惯了,肯定会死灰复燃。 家里仅剩的这点钱,不能让他拿去再霍霍掉。 桑国富不敢不从,毕竟这钱是桑嘉木入学的奖学金。 他颤颤巍巍的拿出银行卡,“密码是我的生日。” 随后又将所有的衣服口袋都掏了一遍,把零钱也全部都交给了季青临。 季青临熟练的用女警给他的那只手机下载了一个银行APP,然后将卡号绑定在了上面,随即银行卡里面的钱也显现了出来。 桑嘉木开学不过两个多月,二十万的奖学金就已经被桑国富霍霍的差不多了。 银行卡里的钱有零有整,加在一起也不过一万块钱。 季青临看着桑国富冷笑了一声,“你挺能花呀?” “我……我……”桑国富两腿一软又再次跪在了地上,唯恐季青临继续打他,“我再也不敢了……” “卡放在我这里,”季青临拿给桑国富二十块钱,“这是今天的晚餐钱,从今以后你负责洗衣做饭,每天买菜的钱,我会按时给你,但如果再被我抓住你去打牌……” “不会,不会,”季青临一席话还没有说完,桑国富就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打死我也不敢再去赌了……” “嗯,”季青临将银行卡收好,“暂且信你一次。” 回到房间,季青临拿出了周末的家庭作业。 高一文理还没分科,因此每一科的内容都需要学习,光卷子加起来就有十几张。 “宿主,要不要我告诉你答案呀?”8888十分心疼自家宿主,就这些卷子,光是抄答案都要花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更何况自家宿主还需要从头捋一遍知识点,然后将其掌握,再去做题。 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就算宿主不眠不休的学习一整晚,恐怕也没有办法在第二天早上之前把所有的作业都做完吧? 8888以为自己提供了一个十分巧妙的办法,然而,他家宿主却无情的拒绝了,“不用。” 季青临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虽然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有上过学,但他的父母却也是专门请了教师在病房里一对一教过他的。 不过,那种教学并不像学校里的老师上课有系统性,因此季青临虽然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就可以把课本吃透,并且考出桑嘉木那样的成绩,但是应付今天的这些作业还是绰绰有余的。 季青临将书桌重新整理了一番,按照自己的习惯将资料摆好,随后拿出高一上册的必修一语文课本开始看了起来。 才从一个古代世界穿越而来,语文相对于季青临而言是比较简单的,他只翻看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开始动笔写起了语文卷子。 因为卷子不用写作文,所以半个小时后季青临停笔,拿起了必修一的数学书。 毕竟这学期才上了一半,所有的书也都不用全部看完,只要看到老师教过的地方就好。 接下来如法炮制,等桑国富将家里完全收拾干净,买了晚餐回来的时候,季青临已经做完一半的家庭作业了。 匆匆吃过了饭,季青临又回到房间里奋笔疾书。 桑国富盯着那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黑黝黝的眸子里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芒。 8888赶紧提示季青临,“宿主,桑国富盯着房间门看了很久了,我总觉得他没有憋什么好屁,你要小心一点呀。”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桑国富如此肆意的生活了三十多年,怎么可能只因为几顿打就如此轻而易举的改变? 季青临写字的笔微微顿了顿,“不用管。” 他不怕桑国富会搞小动作,反而担心桑国富什么都不做呢。 只有桑国富暗戳戳的使了坏,他才能光明正大的教他做人不是。 8888:…… “我觉得宿主你也蔫坏。” 季青临对此不置可否,笑了笑,没有回答。 做完所有的家庭作业后尚且不到晚上十二点,季青临揉了揉略微有些酸痛的胳膊,洗漱完毕后就上床睡觉了。 毕竟第二天还要上学,作为学生,最重要的就是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然而,隔壁房间,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的桑国富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 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照进略显昏暗的房间,桑国富就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叫季青临起床。 季青临在破旧的掉漆木桌前看着桑国富准备的餐点。 早餐很简单,两碗煮得恰到好处的南瓜粥,一小碟咸菜,还有两颗水煮蛋。 桑国富在季青临坐下后十分勤快的将筷子递给了他,随后又把稍微多一些的那碗南瓜粥推到了季青临的面前。 神情忐忑的男人擦了擦袖子,露出讨好的笑容,“医生都说了你营养不良,你需要多补充补充身体,这碗多的粥给你喝。” 此时桑国富的神情和动作与昨天晚上并无不同,都是一副被打害怕了而不得不做出妥协的样子。 但季青临并没有动筷子,只是平静地抬起眼眸来看着桑国富。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只有平淡和冷静,看不出其他丝毫的神色。 可当桑国富和季青临的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他身体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抓在手里还尚且为递出去的筷子也随之而掉在了桌子上。 那双眼睛那样的清冷,却仿佛早已经透过桑国富的血肉看透了他的内心,让他的那点小九九悉数袒露了出来。 幽深的眸底透露着一层若隐若现的凉意,注视着桑国富的视线仿佛令他感到他早已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恐惧在一瞬间弥散。 桑国富一颗心跳得飞快,宛若那行军的鼓点,一下一下,敲的他头皮发麻。 桑国富右手攥紧,死死的抠着自己的掌心才没有让自己失态,他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季青临根本没有看到他做了什么,绝对不会发现的。 然而,下一瞬,季青临所说的话就直接戳破了他自欺欺人的想法。 “加了料的东西,也要给我吃吗?” 季青临站起身,他的个子比桑国富高了不少,居高临下的望着桑国富的时候给他带来了无尽的压迫感。 桑国富牙齿都在打着颤,昨天晚上濒临死亡的感觉,再一次回荡在他的脑海,让他的呼吸都停止了几分。 “我……我没有……”桑国富只能硬着头皮否认,“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在你的饭里面加东西呢?” “哦?”季青临长眉微挑,“这样啊……可是……” “没有可是!”桑国富突然打断了季青临的话,随后双手飞速地将那碗多一些的南瓜粥给拿了过来,然后也不管其烫不烫,直接三两口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喝完以后,桑国富抬手抹了一下嘴巴,“你看,如果我给你加料了的话,我还能吃下去吗?” 桑国富此时只能庆幸,他给季青临的粥里面加的是泻药而不是毒药。 “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季青临淡淡说了一声,随后慢条斯理的坐在桌子上开始享用起早餐来。 至于桑国富吃了那碗加了东西的南瓜粥会发生什么事情,与他何干? 桑国富看着季青临如此缓慢的吃饭,一时之间心急如焚,他的肚子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冲到厕所里去好好疏通一番。 他拼了命的舒展着肠胃,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双腿并拢像蛇一样扭来扭去。 见此情况,季青临自然也猜出了桑国富究竟往南瓜粥里加了什么东西,眼看着如果再不去厕所,桑国富就要当场表演的时候,季青临忽然开口,“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先去忙吧。” 听闻此言,桑国富宛若听到了圣旨一般飞快地奔去了厕所,大力的关上门后,一直到季青临吃完早餐准备离开去上学的时候都没有出来。 —— 柏霖中学有把每一次大型考试的年级前100名全部都贴在校门口的光荣榜上的习惯,因此一大早校门口就聚集了许多人。 “害,一点悬念也没有,高二的第一名还是梁霄,果然优秀的人在哪里都能够发光。” “虽然但是,我还是觉得高一的桑嘉木更厉害一些,梁霄家里有那么好的条件,学习成绩好,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可桑嘉木不一样,家里可穷了,都依靠着奖学金过日子,你说同样都是人,怎么他就长了一个这么好的脑子呢?” “我怎么听说桑嘉木之所以每次都考第一名是作弊得来的呢?” “别胡说八道吧,要是真作弊,光榜上又怎么会有他的名字?” …… 校门口议论纷纷,季青临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只不过众人也都知道他不喜欢和别人说话的怪癖,只是遥遥地看着他,并没有上前。 季青临自然是乐得清闲,一路目不斜视的走到了高一一班的教室里。 自然,在此过程中季青临也在思考,究竟如何让梁霄能在学生时代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剧情中,梁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他这人成绩好,长得帅,家里又有钱,人生也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过半点挫折,总是带着点残忍的天真。 季青临微微眯了眯眼睛。 像梁霄这种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应该最受不了自己从万众瞩目的地方重重摔下来吧…… 那就……从他引以为傲的学习成绩入手好了。 半个月后有一个物理竞赛,梁霄在这个竞赛当中大放异彩,给柏霖中学挣到了不少的关注度。 桑嘉木原本也是报名参加了这个物理竞赛的,只可惜,他没等到竞赛时间的到来,就已经被退学了。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挺好的。 他会把属于桑嘉木的荣誉一点一点的全部夺回来。 “同桌~”季青临刚刚出现在教室门口,钟思源就十分兴奋地冲他挥手大喊,“快过来快过来,我给你带了早餐。” 常言道,攻略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做的就是攻略他的胃。 这个方法在两个男生之间似乎也很是受用。 钟思源知道桑嘉木家里条件不好,总是饿着肚子上学,每天唯一能够填饱肚子的地方就是中午学校食堂那一顿免费的饭,因此,钟思源便每天都给桑嘉木带早餐,美其名曰担心他饿着肚子听讲会饿昏过去,到时候反而耽误了学习。 桑嘉木一开始是拒绝的,可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从没有感受过半分人情温暖的他在知不觉当中选择了向钟思源靠近,接受了对方给予的一切。 钟思源将准备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一边笑着一边说道,“有你最喜欢吃的粉条馅的包子,还有热乎乎的豆浆,你快点吃吧,一会儿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季青临面无表情的坐在座位上将钟思源过来的东西又给推了回去,冷漠的开口,“不用,谢谢,我吃过了。” 他丝毫没有理会钟思源,只是自顾自的将课本从书包里面掏出来。 钟思源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眼睛里还闪烁着几分受伤,“同桌,你究竟怎么了?” 为什么明明态度已经软化了很多的人会突然变得这样的冷漠? 季青临冰冷的态度好像他们两个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可明明他们已经成为好朋友了,不是吗? 究竟是哪里不对啊? 钟思源心里十分难过,他还是头一次这般的喜欢一个人,他满腔孤勇的为对方付出,可到头来却落得了这样一个结果。 “不行,你必须说清楚!”钟思源忽然伸手拉住了季青临的袖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得溜圆,气鼓鼓的样子像个河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明白,不许无缘无故的不理人!” 季青临持续沉默。 周围的同学听到响动,也都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桑嘉木同学不是向来都不怎么说话的吗?钟思源同学好像是有些强人所难哦。 钟思源受不得这种围观,默默松开了季青临,可那攥成了拳头的手却从始至终都捏的很紧。 没有了热闹可看,同学们又开始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季青临忽然转过了身来,他看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的钟思源,一字一顿的开口,“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你把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梁霄的时候,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你向他哭诉委屈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你真的不知道吗?” 季青临一连串的疑问句直接把钟思源给问懵了。 他双眼无神的呆坐在座位上,整个人好像傻了一样。 他真的不知道吗? 他知道的吧…… 他在给梁霄说了自己怎样“讨好”桑嘉木以后,梁霄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 可他当时怎么做的呢? 他好像开口劝过梁霄不要胡来。 可是…… 梁霄是梁霄,他是他,他又怎么能够去干涉梁霄去做什么事情呢? 钟思源满腔的委屈,都快哭出来了,一副不想让心上人误解自己的样子,“我劝了梁霄的,我不知道他在答应了我以后还对你出手,我真的不知道。” 季青临没有回答他,因为班主任林桐已经抱着期中考试的卷子站在了讲台上。 “我今天早上好像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言啊,”林桐目光扫视过全班同学,开口解释道,“这次期中考试,发生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有两名同学作弊时,因为害怕被监考老师抓到,紧张之下,将作弊的纸条扔在了桑嘉木同学脚下,如今他们已经被退学了。” “桑嘉木同学并没有在考试当中作弊,所以同学们以后不要乱说话了。” 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结果,季青临没有丝毫的意外,在周五那天下午在办公室里见到校长的态度的时候,季青临就知道平头男生和光头男生一定会成为这件事情的替罪羊。 只不过,他们选择帮助梁霄诬陷桑嘉木,就证明着他们并不无辜。 退学也算是应有的惩罚了。 下课后,林桐将季青临叫到了办公室,“老师知道这件事情你受了委屈,但最多也只能这样处理。” 虽然林桐作为老师,可她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之处,她没有办法为了替一个同学讨公道而失去自己的工作,或者是被迫离开江城。 林桐脸上带着歉意,递给了季青临一个信封,“这里面是五万块钱的现金,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不要往外传了,好不好?” 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季青临不犹豫的将信封接了过来,“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林桐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剧情里她为了桑嘉木不被退学也付出了很多,到最后差点都失去了她的职业生涯,被迫转去了一个全是富二代,学习成绩全年级倒数的班级里当班主任。 “你能想明白就好。”林桐轻轻拍了拍季青临的肩膀,她就是害怕自己的这个学生钻牛角尖所以才把他叫到了办公室来,季青临能想通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一整天的时间季青临都在努力地汲取着知识。 毕竟无论是在接下来的考试当中依旧保持第一名的成绩,还是想要在物理竞赛当中碾压梁霄,季青临都需要把课本上的内容融会贯通才行。 季青临不和钟思源说话,钟思源也赌气般的不愿意主动开口,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度过了一整天。 临近放学,钟思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把我们俩的事情告诉梁霄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迫切的想要和同桌恢复以往的状态,他真的受不了对方如此冷漠的对待他。 然而,面对钟思源此真情实感的道歉,季青临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他丝毫没有理会对方,只自顾自的收拾好自己的书包以后就大踏步地离开了教室。 钟思源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季青临还没有走远,将这哭声听的一清二楚,但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留。 8888提醒道,“宿主,钟思源哭了哎。” “听到了,”季青临持续前行,像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那又怎么样呢?” 钟思源哭就哭了呗,与他何干? 8888:…… 就……行叭…… —— 出了校门,季青临一路走向城中村,但就在距离家门口不远的巷子处,他面前突然出现了十几名手持棍棒的少年。 8888:呕吼! 他家宿主可是得到了崔俣崔大将军亲口夸奖的人。 看戏中.jpg 梁霄站在一群少年人的最前方,漫不经心的瞥了季青临一眼,“你就是桑嘉木?” 这是季青临第一次看到这个害的桑嘉木悲惨一生的罪魁祸首。 说实话,梁霄能够成为一本书里的主角,长相自然是不差的。 他五官立体,薄唇轻抿,留着最能考验颜值的板寸头,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硬挺,颇有一股刚正不阿的气质。 只可惜,终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此长相周正的人,骨子里却是个坏的。 十七岁的少年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梁霄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校服,单手插在裤兜里,笔挺的站着,一米八的个子使得他立在人群当中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味道。 季青临此时这具身体的个子也很高,与梁霄大差不差,可因为桑嘉木长期遭受虐待且吃不饱饭的原因,人是十分瘦削的,站在那里像是一根光秃秃的竹竿。 对于梁霄而言,桑嘉木本人也只不过是他用来宣告喜欢钟思源的一个工具而已。 他从来没有把这人,当做一个平等对待的同学。 即便在原剧情当中,梁霄知道因为他的诬陷给桑嘉木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打击,他也没有真正的后悔过。 毕竟在他看来,他只是做了一个很小的事情而已,是桑嘉木自己不懂得反抗,所以才被桑国富打成了残废,和他根本就没有最直接的原因。 直到他成年以后做了警察,再一次面对桑嘉木的尸体的时候,他终于又记起了这个当初被他陷害的同学。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可他却不后悔自己曾经做下的一切,毕竟如果当初他不那么做,钟思源又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他又怎么可能会收获一份如此坚不可摧的爱情? 十七岁时少年人犯下的过错,不是因为年少轻狂罢了,人不轻狂枉少年,谁又能十分坚定的说自己年轻时从未犯过错呢? 桑嘉木的尸体都臭了,梁霄终于开口对钟思源说出了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在爱人面前,他表现十分的后悔,懊恼惋惜自己的不懂事,痛哭自己不配作为一个人民警察。 那时的钟思源万已经过了那个看脸的年纪,何况和梁霄在一起这么多年,他的心早就偏了,即便知道了当初的真相,也只是心中有些惋惜,他从未开口责备梁霄一句,结果反而是柔声的安慰起了他来。 两人之间的感情因此而变得更加的深厚。 桑嘉木到死,哪怕成了一具尸体,都没有逃脱成为促进钟思源和梁霄感情的工具人的命运。 这世间给了桑嘉木所有的恶,他却依旧温柔。 因为担心任务者没有办法和身为警察局局长的儿子的梁霄较量,他很贴心的没有提出要报复他们的要求,只希望自己不被污蔑,考上大学后能亲手抓住那个杀害了流浪汉们的变态杀手。 但是,桑嘉木没有要求,并不代表着季青临会让罪魁祸首就这么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他勾唇浅浅一笑,“我是桑嘉木,怎么了?” “是就对了,”梁霄冷笑一声,起身走到旁边让开一条路,随后对后的那十几名少年开口,“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他可是专门挑了一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就是为了给季青临一个教训。 季青临逃脱了他设计的行为让梁霄很是不爽,他觉得此次非得让季青临见点血才行。 只不过,他可以带人在这里堵季青临,却是万万不能直接参与进去的,否则他爸非得扒下他一层皮不可。 但是,季青临又怎么能够如此轻易的让梁霄离开呢? 梁霄走了没多远,就在他带来的少年们提着棍棒要对季青临动手的时候,季青临突然拔腿冲向了梁霄的方向。 得了命令的少年们自然不会就这样让季青临跑开,于是也都提着棍棒纷纷追了上去。 梁霄走过一个拐角,刚好来到一处摄像头底下,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季青临的一声大喊,“救命啊……” 他况且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季青临然拉过他的手臂带着他往前跑了两步,紧随其后就是一根木棒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梁霄被砸的眼冒金星,愤怒的看着那个砸了自己的人,“你瞎了吗?往哪打呢你?” 那人害怕的瑟瑟发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梁霄瞪他一眼,“人都要跑了,还不快追?!” 一群人又开始蜂拥上去,试图给季青临一个教训。 然而季青临那是泥鳅一样滑不溜秋,一直遛着他们转圈圈,在其中一人挥舞着棍棒打向他的手臂的时候,季青临的胳膊总能恰到好处的落在另外一人的身后,于是那人便遭了秧,共同的敌人未曾制服,他们自己人反而先内内讧起来。 而且,在不知不觉当中,想要离开的梁霄也加入了他们。 于是,到了最后,这一群少年每次用力打出去的攻击全部都落在了自己人的身上。 8888:6啊! 看着满地瘫倒的人,季青临从书包里拿出了那只旧手机,然后熟练的拨出了里面唯一一个联系人的号码,“苏警官,我这里又遇到一些事儿了,您能过来一趟吗?” 苏玥是真的心疼这个半大的少年,可家暴的事情她始终是无能为力,心中一直都有些自责,如今再次接到季青临的电话,她毫不犹豫的就开着警车赶到了案发现场。 只不过,现场的情况和她想象的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她以为的受到了欺负的少年,完好无损地站在人群中央,而其他那些欺负人的半大小伙们,却全都哀声叹气地躺在了地上。 苏玥检查了一下季青临发现他没有受伤后,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季青临很是无辜地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他们原本是想要来打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互相打了起来,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似乎是担心苏玥不相信这么离奇的话,季青临很是好心的指了指旁边的监控,“如果苏警官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哦,对了,”季青临指着躺在地上被打得昏迷不醒的梁霄很好心的提醒道,“这位同学好像是你们局长的儿子,我觉得苏警官还是有必要提前跟你们局长沟通一下才是。” 苏玥:……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但是,吐槽归吐槽,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提前给警队同事汇报了一声,苏玥带着一大群看不出原本面貌的少年们回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门口,满脸铁青的梁父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辛苦小苏了,”随即的对苏玥点了点头,梁父一把拽住了梁霄的胳膊,“跟我过来!” 刚关上办公室的门,一只十分厚实的巴掌就毫不犹豫的大力甩在了梁霄的脸上,直打的梁霄牙齿磕破口腔内壁,嘴里都弥散上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梁父满脸怒容的呵斥道,“你真是长本事了,丢人都丢到局里来了是不是?!” 第27章 梁霄本来就因为在刚才的围殴当中挨打最多, 脸早已经肿成了一个猪头,此时又这么挨了梁父丝毫没有收敛的一巴掌,打的他半边脸都几乎快要没有知觉了。 甚至连说话也变得口齿不清, “你……你打我?” 梁霄瞪大的眼眸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万万没想到,从小对他疼爱有加,十七年来从来都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的梁父,在他受了如此大的委屈的时候不仅没有帮他出头, 反而是动手打了他。 明明梁父以前永远都是口头教育的,即便知道了自己陷害桑嘉木作弊的事情, 也只是嘴上教训了他一顿,然后就用钱摆平罢了。 今天他只不过是因为气不过, 想要找人把那个不知死活的贫困生打一顿而已, 怎么梁父就突然对他动手了? 十七岁的少年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就像是那装满了火/药的炸/药/桶,遇到稍微那么一点火星, 就会彻底的炸裂开来。 梁霄本来就因为季青临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脱了他的设计,反而将他害到这个地步而心情烦躁,如今梁父又火上浇油, 他整个人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他顺手抓起办公室里茶杯直接用力砸在了地面上,陶瓷杯子瞬间变得四分五裂,甚至有一片因为梁霄的大力在摔到地面上后又借势弹起,直接划破了梁父的手背。 梁霄自然也是看到了这样一幕,他身体略微瑟缩了一下,即便心中闪过了几分心虚, 可他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 耿着脖子,梁霄一副死活不知悔改的样子, “活该!” 梁父被梁霄气的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只觉得自己过去这些时间是不是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太过于溺爱了些,从而导致他完全不知天高地厚,什么祸都敢闯?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哆哆嗦嗦的指着梁霄,“你简直就是个逆子!” “逆就逆了,”梁霄翻着白眼撇了梁父一眼,大喇喇的走过去,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你可要想好了,你刚才可是切切实实打了我一巴掌的,这我可不能忍。” “我回去了一定要告诉爷爷奶奶,”梁霄单手捂住被打得生疼的侧脸,呲牙咧嘴的说道,“你先别管我怎么样,还是想好回去要怎么和爷爷奶奶交代吧。” 这也是梁霄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打的缘故,梁父梁母虽然对他也是宠爱有加,可也稍微有点节制,但是梁爷爷梁奶奶那真是毫无下限的宠,就算是梁霄要天上的星星,他们都会想尽办法把星星摘下来的那种。 梁父皱了皱眉,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 在梁霄长大的过程中,他没少因为对梁霄的教育问题和梁爷爷梁奶奶吵架,可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他最终败下阵来。 梁霄今天挨了那么多的打,如果梁爷爷梁奶奶知道他在办公室里还打了梁霄一巴掌的话,恐怕他最近一段时间他就彻底的别想好好休息了。 揉了揉一阵一阵发疼的太阳穴,梁父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他从始至终采用的都不是棍棒教育,在他看来,孩子犯了错,只一味地体罚,那是父母无能的表现。 他刚才之所以会对梁霄动手,也是一时之间气狠了。 但让他给自己的儿子去道歉也是不太可能的,梁父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了梁霄身边坐下,然后慢慢的开口, “你是真的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 梁霄撇过脑袋毫不在乎,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不就是一个除了学习成绩什么也拿不出来的穷鬼嘛?我学过法,只是给他一个教训,又不是把人打死,能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你还想要把人打死?!”梁父差点又暴跳如雷起来,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儿子真的是被全家人一起给惯坏了。 “哎呀,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梁霄见状往后躲了躲,拉开了和梁父之间的距离,“而且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要把人打死了?”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身体是自己…… 梁父拼了命的安慰自己,好不容易才把涌上心头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试图给儿子讲道理,“你平时在外面做什么,惹了多大的祸,我都可以给你擦屁股,可你看看你今天干的这是什么事?” 梁霄依旧不以为意,“干什么事了?不就是打个人嘛,你可别欺负我年纪小,没学过法啊,而且到最后桑嘉木他根本没受伤好吧?”梁霄指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脸,“好好看清楚,挨了打的可是你的亲儿子!” 说起这件事他就来气,他原本明明找到的是一个没有监控的死胡同,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可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反而却成了那个挨打的人。 简直是流年不利。 “是,你是想要给那个什么桑嘉木一个教训,可你做事情之前不知道动动脑子吗?”梁父简直要对自己儿子的脑回路无语了,“打人专挑在摄像头底下打?” “而且出了事不知道率先给我打个电话通知一下,现在全局的人都知道我这个警察局长的儿子带头欺负一个低年级的小孩,结果到头来,反而自己遭了报应。” 梁父一把摘下头上的帽子,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当着全局上下这么多人的面,你让我这个局长威严何存呐?!” “呦呦呦,”梁霄讽刺出声,“说了半天,你根本就不是关心我,你只是担心你脑袋上的那顶乌纱帽罢了。” “你以为没有我脑袋上的这顶乌纱帽,你还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吗?”梁父都被梁霄给气笑了,“你别以为你爷爷奶奶疼你就可以任由你胡来,如果因为你让我丢了位置,就算是你爷爷奶奶也护不住你!” 梁霄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非常的会审时度势,如今听到这番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知道可能自己给梁父带来不好的影响了。 “知道了,知道了,”梁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我知道错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行了吧?” 梁父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抬手轻轻碰了碰梁霄刚才被打到的侧脸,“还疼不疼?” “要不你我还你一巴掌试试?”梁霄呲牙咧嘴。 梁父不想再和他计较,“行了,别贫嘴了,你把事情的经过和我完完整整地复述一遍。” 梁霄说完以后眉头紧锁,“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你先在这坐着,”梁父也觉得事情发生的很诡异,“我去看看监控。” “上梁不正下梁歪,”8888满脸鄙夷的把梁家父子二人的对话告诉给了季青临,“我看这局长也不是个什么好鸟,明知道自己儿子犯了错,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接过去了。” “很吃惊吗?”季青临对此没有丝毫的讶异,从班主任林桐手里接过那五万块钱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梁父是个什么样的为人了。 8888小脸皱成了一团,“那怎么办呀?如果梁父执意的想要保梁霄的话,他根本不会受到任何的惩罚。” 如画般精致的眉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季青临幽幽叹了一声,“不会的。” 8888还想要继续追问原因,可季青临怎么也不愿意开口了。 当梁父将监控录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的时候,一群人的笔录也做的差不多了。 梁父将他们全部都带到了办公室,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全部涌入,让这个往常里十分宽敞的办公室都显得有些逼仄了起来。 “这么多人围攻你一个,你就一点都受伤?”梁父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季青临,里面充满了不信任和怀疑。 他身居高位多年,身上带着一股其他人没有的特有的威严,当他板起脸,神色凝重的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绝大部分的人恐怕都要因此而心生恐惧了。 只不过,很可惜,梁父此次遇到的是做过一国之君的季青临,他身上的那点气势完全震撼不到季青临分毫。 “有什么问题吗?”季青临满脸的无辜,深邃的眼眸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他们打我的时候我趁机躲开,因此,他们手里的棍棒落在了对方的身上,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手的。” 季青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脸色还有些苍白,此时在梁父如此的追问之下,显得他像是一个可怜无比的小白兔一般。 小白兔——青临微微缩着脖子,整个人看起来无辜极了,他脸上的神情越发的为难,甚至还带着几分困惑,“局长叔叔,难道我躲开也犯法了吗?” 在梁父越来越阴沉的眼眸当中,季青临不紧不慢地开口,“如果局长叔叔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监控的,巷子口那个监控把他们从一开始追我,到后来他们互相殴打的画面全部都记录下来了,我想……我应该没做错什么吧?” 梁父:…… 他能说他就是因为看了监控,依旧觉得不可置信,所以才来询问季青临的吗? 见梁父被噎得说不出话,季青临脸上的疑惑更甚,“监控里的画面应该拍的很清楚,是局长叔叔您的儿子梁霄带着一群人想要打我的,为什么局长叔叔不去问事情的罪魁祸首,反而要来责怪我这个受害者呢?” 身材瘦弱,满脸苍白的少年独自站在一群长得高高壮壮的男孩中间,宛若是那误入了狼窝的小绵羊,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更何况他又长得很好看,如远山一般的弯眉轻轻蹙起,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无辜,让周边记录的警员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把他搂在怀里细细的安慰一番。 少年的声音忐忑极了,其中还夹杂着莫大的恐惧,“难道就因为梁霄是局长叔叔的儿子吗?” 说完这句话,季青临身体瞬间瑟缩了一下,他双手紧紧的捂住嘴巴,眼眸中流露出更多的惧怕,“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对不起,对不起,”季青临连忙鞠躬给梁父道歉,“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局长叔叔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就好了。” 梁父:…… 所有的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看着周围不断落在他身上的其他警员们打量的视线,梁父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是真的没想到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竟然是这般的难缠。 他的老脸真的要在今天被丢光了。 黑着一张脸,梁父十分凶狠的一把将梁霄被拽了过来,硬逼着他,“给我道歉!” “啊?就仅仅是一个道歉吗?”季青临唇角含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我怎么记得打架斗殴要处以拘留或者罚款的呀?” 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用茫然的视线盯着梁父,就好像是在问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可梁父的脸却更黑了,身为警察局局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具体的法律条令。 努力压下火气,梁父拼了命的表现出和蔼的一幕,“这位同学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但梁父不知道的是,他脸上带着的扭曲的笑容,再配上他铁青的脸色,硬生生让他的神情变得分外的狰狞,让周边记录的警员心中都有些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他们曾经那个威严的局长了。 “啊?我说了能算吗?”季青临依旧一脸纯真,“还是说局长叔叔你根本就不想惩罚你的儿子呀?” 十七岁的年纪,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殴打他人或者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200元以上500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则是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罚款。① 按照梁霄此次带人打架斗殴的实际情况来看,是属于情节较轻的一类,只要交500块钱的罚款,就可以立马离开警察局。 只可惜,带头的梁霄并不是什么其他混社会的小青年,而是警察局局长的儿子。 局长的儿子因为打架斗殴被抓到了局里,这件事情已经在全局上下都传开了,再加上季青临的这番话,就算梁父想要轻拿轻放,也得好好为他的职业生涯考虑考虑。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梁父只能咬牙,“梁霄和其一众同伙,打架斗殴情节严重,处以十日拘留惩罚!” 他的一席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一个一个的蹦出来,说完后整个人都有些脱力,肩膀也垮了许多。 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强行按下想要一巴掌把季青临拍死的冲动,梁父开口问道,“如此,桑嘉木同学满意了吗?” 十日的拘留处罚会记录在的档案当中,梁霄若是想要和原剧情当中一样继续从事警察的职业,恐怕政审这一关就会变得异常的艰难。 虽然暂时没有办法彻底地毁掉梁霄的前途,不过目前能够得到这个结果,也不枉费季青临如此演戏了。 但当着梁父的面,自然是不能这样直白的说。 “这不是局长叔叔您处理的吗?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季青临将自己摘的彻底。 “你他妈……”梁霄简直要气疯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身为公安局局长的儿子,他居然要去蹲拘留所?! 这让他往后还怎么见人? 而且这件事情会记录在档案上,跟随他一辈子! 愤怒在一瞬间冲昏了头脑,丝毫不顾及此时自己还身处于警察局当中,梁霄挥舞着拳头就向季青临打了过去。 只不过,梁父终究还是拦下了他,已经要被拘留了十天了,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恐怕呆在拘留所的日子只会更久,重重一巴掌拍在梁霄的脑门上,梁父声音嘶哑无比,“清醒一点没有?” 梁霄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低着头,开口道歉,“对不起,我莽撞了。” 只不过,那双隐藏在校服袖子里的手,却早已死死的捏成了拳。 “局长叔叔真是刚正不阿,”亲眼看着其他警员们将梁霄和他的同伙全部都押去了拘留所,季青临满脸赞赏的对梁父开口,“我们人民群众需要的就是局长叔叔这样的警察。” 8888:宿主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啊! 梁父已经气得几乎快没有力气和季青临搭话了,他随意的撇了季青临一眼,直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从里面锁上了门。 他真的害怕继续看见季青临,他会忍不住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啧,”那双漆黑又平静的眸子轻轻眨了眨,季青临叹了一声,评价梁父道,“这稳定情绪的能力还不到家啊。” 真是白活了几十年。 —— 接到消息的钟思源第一时间就冲去了拘留所。 身为局长的儿子,梁霄还是有一定的特权的,虽然居住在拘留所里,但他身处的这个房间里面什么东西都不差,甚至是连床铺都全部换成了高等的品质,仿佛是唯恐他在里面住的不舒服。 可这里再好,终究也只是和拘留所里其他的房间做对比而已,相对于梁霄家里的大卧室,此处都可以称得上是猪窝了。 钟思源看到梁霄沉默地坐在床上,眼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他嘴唇颤抖着,轻轻喊了一声,“梁霄哥哥……” 梁霄扭过头,看到钟思源的一瞬间神情激动了一下,可就在他的身体即将要站起来的时候,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撇过头不去看钟思源,梁霄冷漠的开口,“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说实话,最终落得这样的一个结果,梁霄心里是有些责怪钟思源的。 毕竟他这样做的目的全部都是为了钟思源,如果钟思源还是喜欢着他那个乡巴佬同桌的话,他真的要考虑考虑自己究竟值不值得了。 “我没有,我怎么会看你笑话呢?”钟思源红着眼睛,抬手颤颤巍巍地摸上梁霄红肿尚未消下去的脸颊,“是不是很疼啊?” 梁霄的脸伤得尤为的重,即使钟思源手下很轻,还是疼的他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为了不在钟思源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脆弱,梁霄下意识的将脑袋往后仰了仰,故意冷脸开口,“你只要关心好你的同桌桑嘉木就行了,我疼不疼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是我的好哥哥呀,”钟思源眼底闪过几抹受伤,“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你呢?” 梁霄最讨厌从钟思源口中听到的就是“好哥哥”三个字,他没想到自己付出了这么多,钟思源还是不开窍,一心一意的想着那个穷鬼。 他一把把钟思源从自己面前推开,“我缺你一个弟弟吗?谁要当你的好哥哥?” 梁霄手下丝毫没有收敛力道,钟思源直接被他推得摔倒在了地上,拘留所的地面只用了水泥铺就,上面还带着许多的沙土,钟思源手掌从地上擦过,很快就渗出了血来。 梁霄一下子就慌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一下会伤害到钟思源,急急忙忙的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药箱,取出棉签和碘伏,梁霄一把拉过钟思源受伤的手,“快,我帮你涂涂,可别感染了破伤风了。” 因为梁霄身上的伤都是皮肉伤,不至于严重到去住院,因此梁父就给他拿了药膏让他自己涂抹伤口,梁霄身上也有渗血的地方,因此碘伏和棉签都是不缺的。 仔细的用棉签一点一点擦去钟思源手掌上沾染上的泥土,梁霄低头看着钟思源的脸,“是不是很痛啊?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不……不疼,”似乎是担心梁霄不相信,钟思源还很是郑重的摇了摇头。 只不过,梁霄却是半点都不愿意相信他的话的。 钟思源此时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尚未完全干涸的泪痕,双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背后,眼尾发红,全然受了一副天大的委屈,却依旧咬紧牙关表现坚强的样子。 如此惹人怜爱的一幕,又如何能够让梁霄不心疼呢? 梁霄心里难受的紧,他的心上人明明一直是乐观开朗的小太阳,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何曾露出过这种悲伤的神色来? 抬手轻轻将钟思源搂进了怀里,梁霄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开口,“别哭,你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梁霄哥哥……”钟思源开口想要解释什么,却突然被梁霄用嘴堵住了他接下来所有的话,“不要叫我哥哥,我根本不想当你的什么破哥哥,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我想要做你的男朋友!” 钟思源傻傻的呆愣在当场,整个人僵硬无比,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大眼睛眨巴了许久,最终流露出一抹迷惘。 梁霄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脸上露出一抹憨憨傻傻的笑容,“其实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的对不对?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又怎么会在我亲你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 说着这话,梁霄低头在钟思源的嘴唇上啄了几口,“你没有推开我,证明你也是喜欢我的。” 钟思源这才恍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不……不是的,我喜欢的明明是桑嘉木,”他抬手想要去推开梁霄,可却在看到手心里被涂抹的碘伏后,动作又停滞了下来,他脸上露出一抹纠结的神色,“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明明是喜欢桑嘉木的。”钟思源快要哭出声来了。 “别哭,别哭了,”梁霄轻轻地拍着钟思源的背,“你对桑嘉木只是一种崇拜而已,你喜欢的根本不是他,你想一想,如果刚才亲你的人是桑嘉木的话,你会不会在第一时间推开他?” 钟思源陷入了沉思,半晌后又抬起了头,满心疑惑的开口,“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是真的,”梁霄趁热打铁,接连亲了钟思源好几口,“我还能骗你不成?” 钟思源羞涩的垂下了眼眸,耳朵尖尖都带上了一抹微红,“你别亲了。” 梁霄放声大笑,好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钟思源低着头也勾了勾唇角。 看吧,像梁霄这样的天之骄子,终究也被他拿下了。 可桑嘉木那个人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态度。 不过也没关系,他现在已经有梁霄了。 他的家庭条件一般,学习成绩也不够拔尖,唯一能够拿的出手的,恐怕就是他这张具有欺骗性的脸蛋了。 暑假的时候父亲车祸住院,他遇到了梁霄,朝夕相处之下,两人也是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只可惜那个的时候的梁霄虽然心里已经喜欢上了钟思源,却始终害怕唐突了佳人而不敢把这个想法说之于口。 钟思源在他身上找不到突破口,便只能暂时吊着他。 开学以后,钟思源和桑嘉木为了同桌,钟思源第一时间就看中了桑嘉木的发展前途,他知道,凭借桑嘉木的脑子,将来的成就绝对不会太低。 而自己身为桑嘉木的同桌,可以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像桑嘉木这种精神世界极度贫乏的人,别看他面上冰冷无比,实际上内心里比谁都渴望温暖,于是他开始循序渐进地打破桑嘉木身上的龟壳,一步一步的走进了他的内心。 原本钟思源是想着骑驴找马,就算拿不下梁霄,可以拿下桑嘉木也是好的,凭借着低谷时期的陪伴,在桑嘉木成名就以后,他绝对少不了好处。 如今虽然同桌这个优质股没有了,可是他却拥有了更好的选择,不需要等待太久就可以实现阶级的跨越。 任由梁霄抱着自己,钟思源唇角闪过一抹得逞的微笑。 —— 一早上没有见到钟思源,季青临便猜测他是去拘留所里看梁霄了。 果不其然,下午回来上课的时候,钟思源整个人都好像变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诡异的自信,就像是突然中了500万的彩票一样。 而且钟思源也不粘人了,一整个下午一句话都没有和季青临说。 季青临心下了然,看来这一趟拘留所之旅钟思源是已经拿下梁霄了,如此,自己这个被选者自然也没有作用了。 季青临对此喜闻乐见,希望这一对主角攻受能够彻底的锁死。 毕竟别看钟思源表面上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实际上他就是一朵只能依附大树的菟丝花,只要没有了梁霄,钟思源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临近放学,季青临开口喊住了钟思源,“等一下。” 钟思源默默后退了两步,全然一副要和季青临彻底摆脱联系的样子,“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也不会再追你了,没事我们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季青临没有应答,而是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信封放在了钟思源的面前,“这是从开学以后你给我买的所有的早餐的钱,共是七百三十八元五毛,我凑了个整,里面八百块钱,还给你。” 钟思源神情一顿,只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怒气冲冲地开口,“我还不至于多要你那几十块钱!” 季青临微微一笑,“我只是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关联而已。” 钟思源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用力一巴掌拍在那个信封上,将其收进了书包,然后恶狠狠的开口,“你最好说话算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季青临都沉迷在学习当中,钟思源和桑国富没有继续作妖,梁霄也被梁父警告了没有再来找他的麻烦,季青临很是乐得清闲。 然而,慢慢的,桑国富开始有些不太对劲,他总是时不时的看看季青临的脸色,偶尔还背对着季青临偷偷摸摸地做一些事情。 季青临并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点名桑国富的不对劲,而是默默的观察着他的行为。 或许是季青临的默许给了桑国富具大的勇气,这天夜里趁着季青临睡觉的时候,桑国富独自一人偷偷地出了门。 季青临起身穿衣,暗中跟了上去,随后就发现桑国富在城中村的巷子里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了一间地下赌场。 看着桑国富拿出来一大堆零零散散的钱,季青临心中一阵无语,他是真的没想到在自己每天定量的给桑国富买菜做饭的钱的情况下,他还能从里面抠出来一些攒到一起来赌博。 当真是死性不改! “宿主,这要怎么办?”桑国富的奇葩行为让8888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控制他手里的钱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拿那么一点他都能来赌。” 季青临微微眯了眯眼睛,唇角的笑容真实了几分,“看来,桑国富是时候需要一个更加惨烈的教训了。” 掏了掏兜,季青临拿着100块钱走进了赌场。 半个小时后,管事的派人把他“请”到了办公室里。 为首的光头男只穿了一条宽大的短裤,光着的膀子上肌肉结虬,胸前背后各刺了一条青龙,还纹着两个大花臂,看起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光头男将口里的雪茄取出来吐了一口烟圈,漫不经心的视线撇过季青临,“小朋友,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你今天赢的钱我就不给了,让你安然无恙地走出这里。” 季青临将校服外套脱下来,整齐地叠放在沙发上,以免打斗过程中被弄脏,随后活动了活动手腕,“别废话了,一起上吧。” “嘿,你个小兔崽子,”光头男吐出一口唾沫,“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兄弟们,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当然,注意一下,”光头男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紧不慢的开口,“别把人给弄死了。” 季青临微微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明明想要好好和这群人说话的,可他们却非要动手,那就怪不得他了。 只见身材瘦弱的少年在一大群身体强壮的男人之间飞速游走,他的手脚触碰到哪个人,哪个人便顷刻间面露痛苦。 不出片刻的时间,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就集体倒在了地上,捂着受伤的位置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下光头男坐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直视着季青临,“你来这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不信能够如此轻而易举放倒他手下十几号人的人,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季青临拍了拍手上并未曾出现的灰尘,“只是因为你们不好好讲话,所以我不得不动手罢了。” 光头男呼吸一滞,暗恨自己看走了眼,心中各种的猜测着季青临的身份,面上也变得谦卑了起来,“您稍等一下,刚才赢下来的钱,我马上找人拿给你。” “这倒也不用,”季青临拒绝道,“我不缺这点钱。” 光头男:…… 所以您就是专门来砸场子的呗? 虽然心中气得要死,但却依旧要点头哈腰,光头男微微颔首,“所以您这是……?” 季青临勾了勾唇,“如果有人在你们这儿欠了钱还不上,最后要如何处置?” 光头男想了想,实话实说道,“一开始不还的话就用砍他一根手指头做威胁,如果那样还不还……” “行,知道了,”季青临走出二楼的办公室,指着楼底下依旧在牌桌上奋战的桑国富说道,“他今天晚上应该是没有办法还得起欠下的钱了,不如……就砍他一根手指做赔偿如何?” 光头男:我还能不答应不成? —— “什么?!500万?!!”桑国富整个人都傻了,他来这里赌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今天就欠了这么多? 头男心中暗戳戳的想,那当然是我们给你设局了呀,傻子! 他让人把桑国富的右手按在桌子上,满脸凶狠的开口,“就是500万,少一个字都不行,你今天要是还不上,老子就把你的一根手指头给剁下来!” “不是……”桑国富还试图狡辩,“以前也没有说过必须要当天还呀,500万,你总得给我一些时间筹集才行……” 然而,光头□□本不听他的话,“老子的规矩就是规矩,老子说现在还就得现在还,你有意见?!” “我……”桑国富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稍微给我宽限几天,让我去筹钱好不好?” 光头男冷笑一声,“你什么条件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就算把你卖了,也值不得500万!” “我……我不可以,但是我儿子可以!”桑国富高声呐喊,“我儿子聪明的很,他肯定值钱!” 听到桑国富说起“儿子”两个字,头男下意识的想到了刚才见到的那名穿着校服的少年,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抖,光头男大喝一声,“哪来那么多屁话,说剁你的手就剁你的手!” 右手牢牢地被固定在桌子上,雪亮的菜刀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的森冷。 桑国富觉得自己现在仿佛是落入了狼圈的小肥羊,整个人都被恐惧给淹没,颤抖着身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不……不要……”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 手起刀落间,半截尚且带有余温的小拇指被齐根斩了下来。 光头男将那半截小拇指扔给手下的人让他保存好,连拉带拽的将桑国富给丢出了赌场。 十指连心,桑国富疼得浑身痉挛,视线里也是模糊一片,连路都快要看不清楚了。 独自一个人在昏暗的小巷里游荡了好久,桑国富才终于回到了家,他强忍着疼痛捏手捏脚的爬上床,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却还得起来给季青临做早餐。 季青临看了一眼他被布条包裹住的右手小拇指,开口问道,“手怎么了?” 桑国富急忙将手背到了身后,吭哧半天后终于找出了个理由,“就是……做早饭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 季青临看了一眼餐桌上根本不需要切的食物点了点头,也没有开口怀疑他这拙劣的谎言,询问为什么切菜会切到右手。 桑国富整个人惶惶而不可终日,经常在半夜的时候会因为梦到当初被光头男砍下手指头的情景而惊醒。 季青临在隔壁房间清楚地听着他的痛呼,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果然,恶人最终还得是恶人来磨才行。 桑国富此后再也没有过偷偷存钱的行为,也不敢再涉足那处地下赌场。 随着时间的推移,梁霄从看守所里出来,也到了参加物理竞赛的日子。 林桐亲自将季青临送上了前往赛场的大巴车,毕竟参加这个比赛的绝大部分学生都是高二年级的,虽然季青临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可作为老师,林桐还是忍不住替他担忧。 “考试之前检查好文具,答题的时候要仔细,看清楚题目的要求,不要提前交卷……” 林桐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季青临没有丝毫的不耐,竖起耳朵听得很是乖巧认真,还时不时的点点头,“嗯,知道了,谢谢老师。” 梁霄从季青临身边走过,冷冷的哼了一声,甚至还十分光明正大的翻了个白眼。 季青临:…… 就……很幼稚。 林桐轻轻拍了拍季青临的肩膀,凑近了一些,小声说道,“不要管他,你就当他是个跳梁小丑,仔细做你的卷子就好。” “嗯。”季青临点头应下,和林桐道了一声再见后上了大巴车。 车上其他的学生都是高二年级的,并且隐隐以梁霄为首有些排斥季青临,季青临并不在意,甚至还乐得清闲,自顾自的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 到了比赛地点后,由专门的老师给参加比赛的学生发放准考证和考试用具。 季青临接过一个透明的笔袋,还没来得及将其打开查看,8888却突然发出了惊呼,“宿主!你袋子里的笔都是坏的!根本写不了字!” 第28章 8888的嗓音有些尖锐, “这个老师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宿主和他无怨无仇的,他为什么要给宿主不下水的笔?” 季青临拿着手里的笔袋轻轻掂了掂,缓声道, “没事。” 按照梁霄丝毫吃不了半点亏的性格, 之前因为自己让他不得不在拘留所里待了十天,梁霄忍了这么久也是难为他了。 如今已经隔了小半个月,梁霄也是时候该出手了,因此, 季青临对于拿到了一袋子完全不下墨的笔是丝毫没有意外的。 只不过……梁霄此举也太过于幼稚了一些,毕竟考场上并不是不允许互相借笔用。 但是和季青临同校的人基本上都和梁霄形成了同盟, 或许梁霄觉得就算到时候季青临开口向监考老师提出笔没墨了,也没有人愿意借给他? 如此, 即便监考老师后来从别人那里借到了笔, 恐怕季青临的心态也会受到影响。 并且,从梁霄的视角来看,季青临就相当于是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即便之前有过几次辩解,但因为原主自闭的形象深入人心,梁霄还是有很大的把握季青临是无法开口向监考老师借笔的。 梁霄此举, 不可谓是不恶毒。 毁人前途,如同谋财害命啊。 季青临将那袋完全不出水的笔抓在手里,抬眼看了看前方的梁霄。 梁霄这个人似乎是很喜欢将手插在裤兜里,季青临一共见了他两次,他次次都是如此。 今天也不例外。 参加竞赛的时候是不允许带包进场的,因此梁霄的笔袋就装在了他的上衣口袋中, 随着他走路的晃动,笔袋的一端在口袋的边缘若隐若现。 季青临思索了一下, 迈开长腿迅速走了过去,在路过梁霄身边的时候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季青临的动作很快,梁霄没有察觉到其他的异常,只以为季青临是恶意报复。 一想到等一会儿季青临可能会因为情绪崩了而发挥失常,梁霄就不打算计较季青临如此对他的态度了。 梁霄撇了撇嘴,带着嫌弃的语气对同行的同学开口道,“看吧,因为咱们刚才在车上孤立他还生气了呢。” “还是霄哥大气,”同伴顺着他的话讨好,“咱不跟这种人计较。” 梁霄深感认同的点了点头,“像这种穷鬼,你给他眼神才是正如了他的意呢。” “谁说不是呢?”同伴也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来,“等到时候霄哥在比赛成绩上碾压过他,看他还怎么得意!” “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考了几次第一名就可以和我们霄哥叫板了。” 对于这些算得上是拍马屁一样的夸赞,梁霄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是早已习惯。 在他看来,自己比季青临高一个年级,而且为了这次比赛,家里还专门请了特级教师一对一辅导,他就不信季青临一个只能依靠自己看书死学穷鬼还能超过他。 更何况,他还做了其他的准备。 就算季青临能借到笔,也能搞一波他的心态。 梁霄心里如是想着,脸上露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狞笑。 —— 参加竞赛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老师宣布了考试需要遵守的纪律后就发下了卷子。 季青临拿到试卷后并没有着急提笔先做,而是先拿着卷子将上面的题目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整张卷子题目并不多,共5道选择题、每题6分,5道填空题、每题10分,6道大题、每题20分,共计200分,考试时长三个小时,时间很充裕。注① 题型也全部都是季青临所练习过的力学,热学,电磁学,和近代物理相关的题目,没有什么特殊的偏题,难题。 很中规中矩的一张卷子。 心里有了大概的思路,季青临便提笔开始解起了题目。 然而,不同于季青临这边的游刃有余,梁霄那里简直可以堪称是灾难现场了。 比赛一开始,梁霄很是胸有成竹的拿出一支笔来,开始在卷子上写自己的名字,然而,随着他动作的落下,笔尖却只是在雪白的卷子上留下了一道道划痕,根本没有黑色的墨汁流淌出来。 梁霄心中闪过疑惑。 怎么回事?笔坏了吗? 他抓着笔用力的甩了两下,试图将里面的墨汁甩出来,随后再次动笔,可卷子上依旧没有留下任何字迹。 心头猛地一颤,一股不详的预感盘旋在脑海当中,梁霄扔下那支笔又将笔袋里其他的笔全部都拿了出来,可他试了一支又一支,写名字的地方纸都快被戳破了,却依旧没有写出任何一个字。 梁霄人都傻了,明明这些不下墨的笔应该在季青临的手里才对呀,怎么突然变成他的了? 难道是那个发放考试用具的老师给错了笔? 可是不应该呀,他怎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梁霄不信邪一般又将所有的笔都试了一遍,可结果终究是没有改变。 每一支笔都不下墨!!! 太阳穴一阵一阵突突的跳,梁霄心中涌上一抹恐慌,该怎么办? 要向别人借笔吗? 他抬起头四下观察了一番,想要看看能和谁借一支笔来用一用,可当视线落在季青临身上的时候,梁霄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的凶狠。 他看见那个原本应该在此时焦头烂额的人,却正低着头做题做得认真,哪怕看不清此时季青临的神色几何,只从侧面看见半边身影,也给人一种难以打扰的专注。 淦! 梁霄气得想骂娘了。 看到此情此景,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势必是季青临在进考场之前撞他那一下的时候,把笔给换走了。 可笑他还自以为算计到了别人,在那里沾沾自喜。 梁霄气的几乎要咬碎满口的牙,抓在手里的笔都快要被他给单手掰断,笔尖狠狠地滑在草稿纸上,将其戳的到处都是洞。 一名监考老师在梁霄环顾四周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他,如今见他不动笔像疯了一样的在那发泄,更是心中怀疑。 抬步走到梁霄身边,为了不打扰到其他正在做题的学生们,监考老师特意压低了声线,“这位同学,你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梁霄很想有骨气的说一声不要,可如此重要的比赛,容不得他胡乱发脾气。 咬了咬牙,梁霄从齿缝里里挤出一句话,“我带的笔不下墨。” 监考老师看了一眼他的卷子,发现确实上面没有写任何一个字,而且连写名字的地方也是空白一片。 “好,稍等一下,你先别着急,”对梁霄微微点了点头,监考老师将视线转向了其他的学生,“请问哪位同学有多带的一支笔吗?能不能暂时先借给这位同学用一下?” 季青临听闻此言立马举起了手,“老师,我这里有多的。” “多谢了。”监考老师走过来,季青临把刻意准备好的一支笔拿给他。 这支笔是季青临从那一袋子不下墨的笔里面专门留下来的一支,就是提前预备着这样的一个情况。 梁霄想要搞他的心态,让他没有办法全身心的投入到比赛当中,他为什么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梁霄虽然非常不想用季青临的笔,可老师已经把笔拿过来了,他不好再要求换一支,只能愤恨的接过。 见他什么都没有表示,就直接拿走了笔,监考老师脸上闪过了一抹不悦的神色,这学生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人家好心借了他笔,却连谢谢都不说一声。 被监考老师默默吐槽的梁霄这下心态彻底的炸了。 ——季青临给他的这支笔依旧不下墨! 梁霄死死的咬紧牙关,捏着那支笔的手背上血管都崩紧了来。 他知道,他拿到这样一支不出水的笔,绝对是季青临故意的! “这支笔也没有墨,”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梁霄直接破罐子破摔了,开始张口询问监考老师,“能不能再帮我借一支?”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季青临在梁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开了口,好像是专门在那里等着他一样,“我不知道我拿给你的那支笔是坏的,我重新给你拿一支吧。” 说着这话,季青临从笔袋里又掏出来了一支笔,为了防止这支笔不出水,还专门打开笔盖在草稿纸上写了两个字,随后将笔交给了监考老师,信誓旦旦地开口道,“这支笔绝对是好的。” “诺,”监考老师再一次把笔递给梁霄,带着一点别样意味的开口道,“这次的笔没有问题了。” 他总觉得梁霄的行为有些奇怪,这么重要的考试,每个学生肯定事先都会准备好考试用具,笔肯定也不会只带一支,梁霄也确确实实带了好几支笔,可每一支都坏,每一支都不出水的几率也太小了一些。 难不成是他想要在借笔的途中做一些什么其他的事情? 这个监考老师将自己心中的怀疑对其他几个老师也都说了一遍,希望其他老师们在监考的过程当中,重点“关照”一下梁霄。 于是,等梁霄刚刚在卷子上把自己的名字写完的时候,就察觉到几乎整个考场的监考老师视线几乎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就好像他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事情的犯人一样,每一个老师都在审视着他。 那一双双颇不信任的眼神像针扎一般戳的梁霄浑身难受。 他从来没有这样被怀疑过。 一股火气憋在胸腔里无法散发出来,让梁霄整个人都有些头晕脑胀,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卷子上的题目都快要看不清了。 梁霄用力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手戳着题目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 然而,就在他刚刚读完题目准备解题的时候,一开始的那名监考老师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对方低着头,视线落在了他的卷子上。 即便监考老师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梁霄还是被那视线盯得如坐针毡,完全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恍恍惚惚之中,三个小时的时光转瞬即逝,梁霄的卷子尚且没有做完就已经被监考老师给收走了。 考试结束以后并不会直接出成绩,而是在2至3天的时间后才可以在考点查询,于是交了卷子以后,考生们便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考场。 季青临早早的就把卷子做完了,甚至检查了好几遍后,还提前一个小时交了卷。 走出考场时,他曾回头看了一眼梁霄的方向,在监考老师“如狼似虎”的眼神的注视下,梁霄的心态早就已经崩了。 不用等到出成绩的日子,季青临也能猜到梁霄此次的竞赛成绩并不会太好。 看到季青临提前这么久出考场,此次竞赛的带队老师很是惊讶了一番,“卷子做完了吗?题目难不难?” 带队老师并不是给季青临发放了写不出字的笔的老师,因此季青临很是乖巧的和带队老师打了个招呼,“还可以,不是很难。” 听到这话,带队老师明显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们此次参加竞赛的学生除了梁霄以外都是在一起集训的,做的训练的题目也都差不了太多,若是季青临觉得题目简单,那么,卷子对于其他高二年级的学生来说应当也是很容易。 带队老师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他感觉自己都已经看到好几个省一,省二,省三在对他招手了。 也不知道今年会有多少个学生可以符合各大高校自主招生的门槛。 “那就好,”带队老师轻轻拍了拍季青临的肩膀,“你先到车上去休息一会儿吧,等其他同学出来了以后,我们一起回学校。” “嗯。”季青临应了一声,抬步走上大巴车,那个负责发放考试用具的老师就坐在大巴车的第一排,看见季青临第一个出来以后,整个人宛如见鬼一般瞪大了双眼。 他仔细的想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发现确实没有把笔给错人,给季青临的文具确实全部都是坏的。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季青临还是第一个出考场了? 而且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失落,全然一副提前交卷的样子。 一想到自己的事情可能办砸了,这个老师心里就一阵一阵的突突。 梁霄是自己请了家庭教师一对一辅导竞赛的题目,因此并没有和季青临他们一起参加集训,不知道季青临已经开始慢慢改变了桑嘉木的人设,从一开始的完全不说话转变成了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倘若有人和他主动搭话的话,还是会很有礼貌地回答一两句。 所以,这个老师是知道他问的问题季青临是会回答的。 他努力强压下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摆出了一个充满善意的表情,带着试探性的语调问道,“桑嘉木同学,你怎么出来这么早啊?” 季青临目光平淡的看向他,神情中没有任何异样的色彩,说话的语调也一如平常,“卷子做完了就出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他低着头讪讪的笑了两声,只觉得内心一阵煎熬。 完了……他可能真的换错笔了。 事情被他搞砸了…… 丝毫没有理会那位老师究竟心中是什么样的想法,季青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开始闭着眼睛假寐。 虽然他现在不困,但放空一下脑子也是有助于身体健康的。 难得享受了一会儿秋日午后的阳光,大巴车里逐渐开始变得吵闹。 从考场出来的学生陆陆续续回到了车上,梁霄在人群之中铁青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冒着簌簌的寒气。 “桑嘉木,你可真是好样的!”梁霄居高临下地看着还有闲心闭目养神的少年,一席话说的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音都被他咬的极重,带着一种想要把季青临生吞活剥的意味。 季青临睁开眼睛,脸上带着茫然的神色,“我可是在考场上给你借了笔的,对于恩人,梁霄学长就是这么感激的吗?” 梁霄气得想捶墙,“我他妈需要你给我借?!” “哦……”季青临恍然大悟的叹了一声,随即伸出略显瘦削的手掌,微微一笑,“那就麻烦梁霄学长把我的笔还给我吧。” “你他妈……”梁霄带着些许血丝的眼底燃烧着熊熊的烈火,“谁要你的破笔?!” 梁霄想要把季青临的笔还给他,可在刚一出考场的时候就因为太过于愤怒,而把那些笔全部都折断扔进了垃圾桶里。 如今就算是想还也没得还了。 于是,他从同伴那里抢了一支笔,重重的将其砸在季青临的脚下,“我他妈还给你!” “一支破笔也要要,穷鬼!” “梁霄学长,局长叔叔就是这么教你的吗?”季青临弯着唇角,说话的声音极为清脆,可每一个字眼却都充满着嘲讽,“张口闭口就是问候别人的家长,原来局长叔叔家里的家教也不过如此啊。” “你……”对于季青临的阴阳怪气,梁霄气的要命,可一时之间却完全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用哆哆嗦嗦的手指头指着季青临。 如此刺激了一番,季青临不想再继续和梁霄扯皮,于是直接无视了他,转过身默默的观看着窗外的风景。 梁霄:…… 淦!想打人怎么办?! 可他打不过季青临…… “好了好了,都是同学,没必要吵吵闹闹的,”听到这边动静的带队老师走过来将一群人分开,“都各自坐到位置上去,我们马上要开车了。” 大巴车一路开到学校门口才停下来,带队老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无论你们刚才把卷子答的怎么样,这件事情呢已经过去了,大家就放平心态,不要再去想了。” “今天我做主给你们放半天的假,都回家休息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以最好的心态来迎接接下来的学习生活。” 临下车的时候,梁霄整个人挡在季青临的面前,他黑着一张脸,很是凶狠的威胁道,“你别得意的太早。” 这个穷鬼接二连三让他吃了这么大的亏,他是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他的。 季青临回以一抹温柔的笑,“拭目以待。” —— 比赛完以后季青临的生活又恢复了往常,桑国富不敢去赌了,钟思源也不再往他身边凑,季青临过了两天很是舒坦的日子。 很快,就到了查询竞赛成绩的时候。 季青临用之前校长给的五万块钱当中的一部分在家里置办了一台电脑,他平时去上课的时候桑国富就会用电脑玩一些小游戏,或者在网上和别人天南地北的胡吹,只要桑国富不去赌,季青临也就随他去了。 得知今天要查成绩,桑国富早早的就候在了电脑前,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嘉木,你快把你那个什么准考证号给我,我看看你考的怎么样。” 季青临因为自己要上学,大部分的时间都必须用在学习的方面,他的生活还是需要有一个人来负担的,所以季青临便一直把桑国富留在身边。 只不过,每天一顿的打桑国富是完完全全逃不掉的。 毕竟,桑嘉木挨了桑国富那么多的殴打,必须要让他自己也全部经受一遍才是。 此时桑国富脸上还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痕,配上他那刻意讨好的笑容,使得整个脸看起来异常的滑稽。 季青临沉默了一瞬,“别笑了,太丑。” 桑国富立马听话地收起了笑容,像狗腿子一样点头哈腰,“是是是,不笑了,不笑了。” 季青临把准考证递给他,桑国富对着上面的号码一个字符一个字符的敲在了电脑上,片刻之后,屏幕上出现了季青临的竞赛成绩。 193.8分。注② 桑国富双手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我儿子可真厉害!” 他可是知道,这物理竞赛的满分才是200分,季青临如此成绩可以称得上是绝无仅有了,肯定能拿那个什么第一名! 季青临对此有些不甚满意,虽然他肯定自己这次的一等奖决对稳了,可没有达到满分的成绩终究还是有些不在他的预期。 彻底忽视掉了桑国富的马屁,季青临回到房间拿起竞赛的题目做了起来。 虽然他可以肯定自己应该并没有做错什么题目,但既然能够让判卷老师找到扣分的点,那就说明他的水平还是不够,必须要再更加努力才行。 拼了老命才没有让季青临的卷子得到满分的判卷老师:不行,这么高难度的卷子怎么能有满分的存在?若是给了这个学生满分,这让后面参加竞赛的学生可怎么办? 判卷老师熬着大夜,一个字一个字的检查季青临的卷子。 这道题的步骤写的太省略了,扣一分,这道题怎么能够直接得出答案呢?过程完全没有写,扣两分…… 熬的两眼通红,眼睛昏花,几乎都看不清楚电脑上的字迹的改卷老师:为了不让学生拿到满分,他可真是付出太多了…… 不同于季青临边的岁月静好,梁霄家的别墅里完全可以堪称是鸡飞狗跳。 作为警察局局长的梁父以身作则,除了每个月按时按点发放到银行卡里的工资以外,他没有任何其他的收入,可奈何他娶了一个企业家老婆,梁母名下的资产不胜其数,仅仅依靠着“吃软饭”,梁父也能住得起大别墅。 然而,在外界被认为“软饭男”的梁父,此时却一脸威严地坐在客厅里,其他人围坐在他身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家里的佣人们也早早的躲开了去。 梁父褪去了那身一身正气的制度,只穿了一件十分休闲的居家服,可他现在阴沉着一张脸,看起来竟然比穿着制服的样子更为可怕。 他看着被梁爷爷梁奶奶搂在怀里的梁霄开口道,“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他花了好几十万给梁霄请了私人家教,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在这个竞赛中大放异彩,结果刚才一查成绩,竟然只有78分。 连三位数都没有达到! 如此分数,连参加复赛的资格都没有! 梁霄颤颤巍巍地缩着身体,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之前在拘留所里呆了十天以后,梁父就已经警告过他了,让他不许再和季青临作对,如果被发现,绝对饶不了他。 可他实在是气不过,所以才想着在竞赛的时候暗害季青临,结果没想到,到最后吃亏的又变成了自己。 “不说是吧?行,”梁父喝了口茶,努力让自己稳定下情绪,“你不要以为有你爷爷奶奶护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 “就你这么个成绩,也别想着参加竞赛了,干脆以后高考也别考了,”梁父大手一挥,直接做下决定,“我送你出国吧,去国外念几年书,回来继承你妈的公司,至于其他的什么梦想,你完全不用再考虑了!” 梁父这席话不可谓是没有戳到梁宵的痛点,让他一下子就变得慌乱了起来。 无论如何,梁霄是万万不愿意独自一个人出国去的。 虽然他的英语学的也很好,平日里和外国人交流也没有什么问题,可国外人生地不熟的,那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因为忌惮梁父警察局局长的身份而对他善待有加。 更别说国外的饮食他也不习惯,还没有爷爷奶奶的宠爱,所有的事情他都只能靠自己。 “我……我说,”梁霄终于是害怕了,他颤抖着嗓音,“我让老师把桑嘉木参加比赛的笔换成了没有墨的,桑嘉木发现了这个,然后趁机……用我的好笔换走了他的坏笔。” “我在考场上借了好几次笔,监考老师以为作弊一直盯着我,”梁霄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最后都几乎快要听不见了,“我压力太大没办法思考,卷子没有做完……” “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梁父差点被梁霄清奇的脑回路给气死,他一个成年人当时都着了季青临的道,到了现在局里面还会时不时的传出几声对他的议论,梁霄一个吃过两次亏的人,竟然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招惹人家。 “你是不是完全没脑子?”梁父都快要指着梁霄的鼻子骂了,“我警告过你,不要再去做小动作,你把我的话都当做耳旁风是不是?” 梁霄缩着脑袋,“我也没想过他的动作能那么快,仅仅是碰了我一下就能把我的笔给换走了。” “蠢货!”听到梁霄还在试图狡辩,梁父直接气得破口大骂,“愚蠢至极,我都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了。”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梁母见梁父将事情牵扯到自己身上,很是不悦的开口道。 梁父拧了拧眉心,“我不是那个意思。” “哎呀,”梁爷爷叹了一口气,“不就是欺负了一个小朋友嘛,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闹矛盾的,哪里至于你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教训教训就行了,你不要没完没了的。” 梁父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梁霄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就是被老两口给宠的。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好不齐梁霄还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梁父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和梁爷爷梁奶奶讲道理,“他已经十七岁了,还有一年就需要负刑事责任了,你们还觉得他小,难道非要他闯下弥天大祸才可以吗?” 梁奶奶嘟了嘟嘴,“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还不严重?”梁父要被自家老娘给气笑了,“现在局里面都在传我这个局长德不配位,亲生儿子带头打架斗殴,往后五年都别想再升职了,你还觉得不严重吗?” 梁奶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对比于大孙子受一些惩罚,还是儿子的前途来得更重要一些。 “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行了吧?”梁奶奶拉不下脸来道歉,一个劲的胡搅蛮缠,“什么都是你有理,我年纪大了,不想和你计较。” 说完这话,梁奶奶一手牵过梁爷爷,一手牵过梁霄竟打算直接离开。 梁父起身看着三人的背影,对梁霄开口道,“梁霄,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有下次,我绝对把你送到国外去,就算你爷爷奶奶再想保你也不行。” 梁霄身形一顿。 对于自家老父亲在家里的话语权,他还是很清楚的,别看平常梁父好像完全拿梁爷爷,梁奶奶没办法,可一但他决定了某件事情,谁都改变不了。 咬了咬牙,梁霄闷闷的开了口,“我知道了。” 祖孙三人离开,梁父万分疲惫地坐进了沙发里。 梁母走过来手指按上了梁父的太阳穴,“有没有好一点?” “嗯,”梁父应了一声,“你给校长打个电话,那个老师……不能留了。” 梁母手底下的动作未停,点头应道,“好。” 给季青临换了笔的老师手里的钱还没有捂热,就突然接到了校方要开除他的消息。 ??? 什么鬼? 他也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吧? 然而,即便他努力的纠缠着想要继续留在学校里,可却始终得不到任何的应答。 而且,当他后面试图再去找其他的教学工作的时候,发现整个江城有名的学校的招聘网站都好像屏蔽了他,他根本搜不到好一点的学校。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收受学生贿赂,被学校开除的事情已经在各大院校之间传遍了,只要是稍微注重那么一点名声的学校都绝对不会再把他招收进去。 —— 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季青临来到教室后突然发现自己换了一个同桌,钟思源坐在了距离季青临最远的对角线位置上,中间还隔着一个组,是那种倘若不刻意接触,在接下来的一个学期的时间都可以不用说话的那种。 季青临乐得清闲,没有了钟思源那似有若无的满含着幽怨的眼神的打量,他可以更好地投入到学习当中了。 没有理会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的新同桌,季青临自顾自的拉开凳子坐了下去,开始打开物理竞赛的书籍看了起来。 毕竟,这次比赛他虽然能够获得一等奖,但这仅仅也只是一个预赛而已。 一个月后还有一次更加重要的复赛,若是能够在复赛当中获得省一,不仅可以满足国内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条件,还能够获得学校的一大笔奖金。 季青临此时作为一个学生,在他不想投机取巧的情况下,并没有太多能够赚钱的途径,因此,这一笔来自学校的奖金就非常的重要了。 毕竟,学校这只大肥羊身上的羊毛是非常厚重的,不薅白不薅。 而且,季青临心中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他要和梁霄参加同一届的高考。 剧情中梁霄是省高考理科状元,以全级第一名的成绩被首都刑事警察学院录取,一入学就受到了学校里各个老师的喜爱。 在除了本职的教学以外,不少老师都在暗中给他开了小灶,虽然这些老师并没有想要讨好梁霄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想法,只是单纯的看到一个特别有天赋的学生,便忍不住的想要教授他更多的技能,可梁霄终究还是这个获益者。 如此灿烂的光环,梁霄怎么配? 想要压下梁霄的光环,季青临就必须要和他参加同一年的高考。 只不过,想要说服班主任林桐让他同意提前一年参加高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要是有了省一这一个金字招牌,或许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 因此,季青临需要在接下来的复赛当中斩获头名,还需要在未来一年半的时间里赶上所有的课程,且需要把每门功课都学得非常拔尖才行。 所以,时间对于季青临来说还是略微有些紧迫的。 季青临拉开凳子的声响似乎是吵醒了他的新同桌,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人伸了个懒腰后扭头看了过来。 少年坐姿笔挺,桌上的书本笔纸全部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只手里拿着一本厚度堪比新华字典的习题,上面书写着金黄色的大字《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复试试题精编》。 如此厚的一本习题册,少年却已经做了将近一半,此时他正认真端详着书面上的文字,修长的手指中夹着一支黑色的签字笔在写写画画。 林墨震惊地瞪大了双眸,瞳孔中甚至都流露出了一抹名为恐惧的神情来。 怪不得大佬是大佬,回回考试都能获得第一名的好成绩,这么厚的一本习题书,他恐怕一辈子都写不完,可他的大佬新同桌却在刚刚参加完初赛没几天的时间里就已经将其做了一半! 多么恐怖的速度! 似乎是因为林墨盯的时间太长了一些,季青临漆黑的瞳仁里突然闪烁出稍许的疑惑,他扭头看了过来,“有事吗?” “你……你……”林墨伸出手指向季青临的方向惊讶的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嘴唇颤抖了好半天,却也只是哆哆嗦嗦吐露出几个不成语调的音节。 季青临眉头微微皱了皱,难不成他的新同桌是个结巴? 可是,虽然他对这个班级的认同感和归属感都不是很高,也不知道新同桌的名字究竟叫什么,可他们班似乎好像……并没有什么结巴的同学吧? 季青临略微沉吟了片刻,扭头对新同桌开口道,“你可以慢慢说。” “咕嘟——”林墨狠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佬,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墨顿时僵在原地,心中无比的后悔自己怎么能把这种话给说出来,他这不是明晃晃的往人肺管子上戳吗? 但季青临却没有丝毫的介意,只是轻笑了一声,莞尔道,“谁告诉你我是哑巴了?” “哎?”林墨眨了眨眼睛,“难道不是吗?” 季青临顿了一下,很认真的看着他,“如果我是哑巴的话,现在难道是鬼在和你说话?” “!!!” 林墨恍然,很是歉意的笑了笑,“对不起啊,我好像有点人云亦云了。” 季青临对此是无所谓的,他了摇头,“没事。” “嘿嘿嘿,”林墨一阵傻笑,“那大佬,我们认识一下,我的名字叫林墨,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桌了。” “嗯,”季青临应了一声,“是哪两个字?” 林墨闻言急忙拿出纸笔在草稿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是这两个字,不过大佬的名字我早就如雷贯耳了,你不需要再写一遍。” “好。”也算是和新同桌打了个招呼,季青临便继续投入到了物理竞赛的习题当中。 相比于季青临的平静,林墨心中好似翻江倒海,他扭过头去,万般激动的对后座的两个同学说道,“大佬竟然和我说话了,而且我还告诉了大佬我的名字!我感觉我自己的脑子都好像变聪明了很多。” 两名同学齐齐撇了撇嘴,“切~” “你让学神跟你说话有什么好惊讶的,之前钟思源不也和他说过话了吗,你要是让学神能够教你学习,那才算你厉害!” 少年人之间的打赌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神奇,仅仅“算你厉害”四个字,就能让人为之付出极大的努力。 林墨转过身来盯了季青临许久,在他放下笔休息的空档,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大佬,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啊?” 他是根本没想过季青临要答应的,毕竟在他的印象当中,大佬是如此的沉默寡言。 然而,出乎林墨意料的是,季青临竟然真的答应了下来! 少年唇角不自觉的牵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漆黑的瞳仁中出现了一抹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从未有过的真实笑意,“好啊。” 第29章 丝毫没有觉得会成功, 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的林墨在听到季青临的这番话后,整个人傻傻愣愣的呆在了当场。 他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了一些,半晌之后, 带着充满疑惑的口吻开口道, “大佬,你没有开玩笑吗?” 季青临偏过头看着他,深邃的瞳孔当中端的全然都是认真,“你觉得呢?” 他说话的语调很是温柔, 像是春天缠绵的细雨,滋润着大地万物, 高一上个学期都过去一大半了,林墨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季青临接处, 他完全没有想到, 那个众人口中所谓的“哑巴”,竟然会有这样好听的声音。 如此美妙悦耳的声音,不去当歌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不过, 大佬这么聪明的脑子不用也是浪费,还是多参加竞赛更能体现大佬的价值吧。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可以近距离的欣赏这般悦耳的声音啊! 心里有了想法, 林墨微微低下了头,睁着一双狗狗眼,半开玩笑半是央求的问道,“大佬……你能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吗?” 季青临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有些不太明白林默的思想怎么会突然跳脱到如此地步,不过对于这个热情似火的少年, 季青临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感觉。 林墨的热情和钟思源的热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钟思源好像是一个小太阳一样,随时随地都在散发着光芒, 仿佛只要有人靠近他,就会被他的暖意给照射到,可这种暖却总是在无形当中透露出一股刻意的感觉,和他接触久了以后总是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但林墨则是那种大大咧咧傻乎乎的热闹,他不在乎自己的成绩好不好,也不在乎自己的家庭能否给他带来更加优质的生活,也不会去考虑在现阶段的年龄就去扒上一支“优质股”,早早的为未来做打算。 他就像是现阶段千千万万十六七岁没心没肺的中学生一样,吃喝不愁,成绩还行,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少年人特有的纯粹。 已经完成了一个任务,穿越过两个世界的季青临早已经没有了这种少年人独有的单纯,但这并不妨碍他和这种人接触。 而且,见过了太多尔虞我诈的人,季青临更加愿意和纯粹的人相处。 毕竟……和他们相处起来不必时时刻刻都要考虑是否会在哪个不经意间就被算计进去,也不用每分每秒都保持着警惕。 如此一来,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休息的时间了吧。 于是,季青临莞尔一笑,“是有什么问题吗?” 啊啊啊啊! 林墨内心直接土拨鼠尖叫。 呜呜呜……他真是太感动了,大佬和外界传言的完全不一样,他明明一点都不高冷,对于自己的每一个问题都做了十分温柔的回答。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林墨对季青临原本的认知就已经彻底的改变了。 他现在摩肩擦掌的想要和大佬贴贴,试图蹭上几分大佬的“王霸之气”,以此而让自己也变得稍稍那么聪明一点。 至于刚才和后座的两位同学打的赌什么的,林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小心翼翼的搓了搓手,林墨壮着胆子开口,“大佬,我能膜拜一下你的卷子吗?” “我不会做什么别的事情的,”唯恐自己被当成什么搜集大佬物件的变态,林墨急急忙忙的解释,“我就是听说在考试之前拜拜大佬的满分试卷可以增加运气。” 毕竟下午的物理课上就有单元小测,林桐作为班主任,虽然在生活方面很是好说话,可在她专业的学科上面还是非常较真的。 林桐已经提前三天打好了招呼,这次单元测试后会做一个成绩的汇总,连续三次考试都没有及格的同学要被请家长。 物理卷子满分120,72分才算及格,林墨前两次都只考了50多,即便他拼了老命的学习,却还是看不懂那些重力分析图,电磁感应线…… 凭借自己的努力,林墨知道他是绝对不可能考到72分以上的,原本他都是有些想要摆烂了,却没想到突然换成了季青临的同桌。 成绩不够,玄学来凑,林墨觉得或许在这个时候,拜一拜季青临的满分试卷会比拜菩萨要管用的多。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大佬会不会同意了。 林墨内心忐忑的观察着季青临的神情,唯恐对方严词拒绝。 季青临没有说借不借,而是开口追问他原因,“为什么要拜卷子?” 林墨丝毫没有犹豫的开口,“我这不是担心自己考不及格被请家长嘛,就想着沾沾大佬的运气……” 话还没说完,林墨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有些骇然的瞪大了双眼。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可是回回都考年级第一的大佬,光刷一个物理竞赛的练习题就能刷完新华字典那么厚的一本的怪物,他这样不思进取,反而投机取巧的人,一定是会被大佬鄙夷的吧? 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林墨默默的将自己的凳子往边上挪了挪,有些心虚的开口道,“那个……大佬,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季青临不太理解林墨内心的百转千回,只以为他是担心下午的考试,略微思索了一下后,开口道,“如果你前两次都没有考及格的话,就算拜了我的试卷,我也觉得没有太大的作用。” 内心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林墨破罐子破摔的趴在了桌子上,“我也知道可能没有太大的用处,但就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心理安慰嘛。” “这样啊,”季青临应了一声,表示了解,随后又说道,“如果你想要考及格的话,不如把你的物理书拿给我看看。” “哎?”听了这话后,林默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他赶忙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本崭新的物理课本递到了季青临眼前,“大佬给你。” 季青临接过后随手翻看了起来。 书本很新,不是那种经过了刻意保护的新,而且根本没有翻过多少次,没写过几个笔记,甚至连课后练习题都没做几道的那种新。 看着季青临越翻课本越沉默,林墨都想直接在地上找个裂缝钻进去。 让大佬亲眼看到他比脸都干净的课本什么的,实在是太丢人了啊喂! “那个……大佬啊……”林墨试探着开口,要把自己的课本从季青临手里要回来。 但季青临此时已然将书从头到尾都翻了一遍了,甚至还拿起笔在上面写写划划。 林墨到了嘴边的话语又被他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微微凑上前,仔细的看着季青临,就见他挑挑拣拣的在课后习题的某些题目上面画了一个五角星。 心中闪过些许的疑惑,林墨问道,“大佬,这些题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勾出来了所有的题目,季青临把课本还给了林墨,然后开口解释道,“趁着还有时间,你只要把我勾出来的这些题目全部都弄懂,做到完全正确,下午的考试及格就不成问题了。” “我……去!”林墨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脏话转成了另一个发音,“哥,你真是我大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说完这话,林墨也顾不得季青临的回答了,全身心的都投入到了做题当中。 他就不信了,区区几道课本上的题目而已,他难道还不能够完全弄懂吗? —— “嘣嘣嘣……” 林墨正研究题目研究的认真呢,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敲在了他的桌子上。 下意识的将那只手拍开,林墨很是不耐烦的骂骂咧咧,“什么呀你,没看到我在认真学习呢吗?烦不烦?!” 顿时,整间教室都变得寂静无声了起来,安静的连众人的呼吸声都几乎快要听不见。 林墨心里一个咯噔,顿感大事不妙,还不等他抬头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的耳朵就被一只手给揪住了。 “好你个林墨,在我的英语课上做物理题也就算了,抓住了还不知悔改,你是不是想造反啊你?!” 恍然间抬头,林墨发懵的视线就和英语老师充满怒火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英语老师腰间绑着“小蜜蜂”,原本还算温柔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的扩大后变得格外的刺耳,而林墨的耳朵正正好好的对准了英语老师的腰间。 魔音贯耳般的威力刺的林墨脑袋都有些发懵,可英语老师却依旧在絮絮叨叨,“这么喜欢物理,不喜欢上我的课也行,以后一到了我的课,你就到办公室去找林老师去!” 林墨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忙从凳子上站起来向英语老师道歉,“老师,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英语老师见他态度如此诚恳,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挥了挥手让他坐下,“下次再让我抓到你在我的英语课上做别的作业……” “不会,不会,”林墨就差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再犯。” 英语老师离开后,林墨大松一口气,整个人坐在凳子上都有些瘫软,他扭过头去,试图寻找大佬同桌的安慰,“我刚才好惨啊,被英语老师抓了个……” 在看清楚季青临在做什么的时候,“现行”两个字被林墨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抬手指向季青临正在写的那本厚度堪比新华字典的物理竞赛题集,“为什么你也在写物理,英语老师却不说你?”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难道就有这么大吗? 看在刚才林墨制造了一番热闹的份上,季青临很好心的回答他,“因为我的英语每次都是满分,如果你也能做到的话,我想……英语老师也不会苛求你什么。” 林墨:…… 我倒是想啊!问题是臣妾做不到呀!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这种学渣恐怕一辈子都无法获得老师这样的优待吧。 任劳任怨的捧起英语书,林墨开始继续悲苦的学习生涯。 因为在其他的课上没有办法做物理,所以林墨只能抓紧一切休息的时间,可即便如此,等到中午放学的时候他也只堪堪完成了十分之一的题。 林墨满脸愁容的趴在桌子上,一副被学习磨平了棱角的模样。 后座的两名同学等着他一块去食堂吃饭,却又见他迟迟趴着不愿意起来,忍不住开口询问,“林墨,你再不起来,一会食堂可就没有什么好吃的了。” 作为一个只招收富二代,干部子女以及学习成绩顶尖的人才的院校,学校食堂的午餐做的还是非常丰盛的,不仅种类繁多,而且味道也是一绝,比林墨这种只能算是小资的家庭中专门请来的保姆做出的味道还要好上几分。 因此,绝大部分的学生都是非常乐意在学校食堂吃午餐的。 但因为每个人的口味喜好都各不相同,所以若是去的晚了,说不定就会吃不到自己喜欢的饭菜了。 林墨扭头露出一张苦瓜脸,“我倒是也想,可是这些题目做不出来,我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去吃饭啊。” 后座的两名同学看到他手里的物理课本后齐齐露出讶异的神色,“你竟然会有主动学习物理的一天?” 他们认识林墨这么久,就从来没见到对方有一次认真完成物理作业过,如今见他因为几道物理题而愁出了一脸的苦瓜色,难免心中升起疑惑。 林墨皱着眉头将季青临给他划出来的这些题目说了一下,“我也很无奈呀,可大佬说,只要我把这些题都弄懂了,下午的考试就可以及格了耶。” 听到这话,后桌的两人也不由得惊讶,争着抢着拿过他的物理书,“有这好事你竟然不提前给我们说?!” “简直是太过分了,究竟还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 “就是就是,太过分了!” 两人一唱一和,怼的林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对方把自己的“秘籍”给拿了去。 暂时也想不出其他的什么好方法了,三人只能结伴一块去食堂。 在吃饭闲聊的过程中,他们又说起了早上打的那个赌,座位在林墨左后方的男生突然眼睛一亮,“学神都已经给你划出考试重点了,我觉得你在厚着脸皮去请教一下也不算什么吧?” 林墨有些迟疑,“不太好吧,看大佬那本竞赛题都没做完呢,我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他了?” 后座男生满脸鄙夷的开口,“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还是说你是真的想要被老林请家长?” 听到“请家长”三个字,林墨身体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按照他老爹的那暴脾气,要是知道自己连续三次考试都没有及格,绝对会给他一顿皮带炒肉的,那滋味绝对是无比的酸爽。 光一想想,林墨就感觉自己的屁股已经皮开肉绽了。 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决心,林墨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征途。(bushi) “你是想让我教你?”季青临深邃的瞳孔当中闪烁着疑惑,他给林墨勾画出来的题目都是最为基础的,套着课本上的公式就能够解出来的那种,如此没有难度的题目,竟然做了一上午都没有做完? 8888一阵无语,“宿主,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个脑子的好嘛,你也要体会一下普通人的心酸嘛。” 季青临微一沉吟,“好吧。” 从林默手里把课本接过来,季青临手中捏着笔,“哪里不会?” 林墨小心翼翼的探头,说话的声音低弱蚊蝇,“就……哪哪都不会。” 季青临:…… 他是不是给自己揽了一个苦差事? 8888:你终于知道了啊。 话虽如此,但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季青临还是不会反悔的,“那我们就从头开始讲起,首先,根据题目的第一句话,我们可以获得一个已知条件……” 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缓缓流逝,在林桐抱着卷子踏进教室的前一秒,季青临刚好把所有的题目给林墨讲完。 虽然今天中午没有休息,一直在进行着头脑风暴,但觉得自己脑瓜子一下子好像变灵光了的林墨丝毫都没有感到困顿,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林桐快点把卷子发下来了。 林桐扫了一眼还有些昏昏欲睡的同学们,“行了,都别睡了,快起来吧,我再强调一遍啊,这是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加上这次连续三次考试不及格的同学,我就要好好的和你们的家长谈一谈了。” 林墨原本很是害怕这番话的,但此时的他心中却有着一股莫名的自信,只觉得这个会被请家长的人绝对不是自己。 卷子被发下来,林墨手里捏着笔跃跃欲试,像一个即将要冲锋向战场的战士。 他三下五除二写上自己的名字,开始磨刀霍霍向那些基础题进发,当他成功在一分钟之内将第一道选择题做出来的时候,林墨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泪流满面了。 太不容易了,上了这么多年学,他头一次觉得物理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难。 两节课的时间转瞬即逝,在交卷时,林默发现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物理卷子上面没有留下大片的空白。 卷子被收走后,林墨瞬间对着季青临顶礼膜拜,“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季青临:…… 倒也不必如此。 “嘿嘿嘿,”见季青临并不配合他幼稚的行为,林墨也不生气,只是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大佬,我以后还能问你问题吗?” 季青临点点头,“可以。” 林墨:耶!太好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理科成绩有救了。 —— 晚自习的时候,林桐将加急批改完的卷子拿到了教室里来,脸上的神情略微有点难看,“你们看看你们考的这点分!” “去掉桑嘉木的分数以后,平均分连总分的一半都没有!” 一群人低着脑袋不敢有丝毫其他的动作,只有季青临自顾自的做着手里的竞赛习题。 林桐目光扫过所有人,“我点到谁的名字,谁上来拿卷子,不及格的,通通都给我请家长!” “桑嘉木,一百二。” “张三,一百零一。” …… “钟思源,七十四。” …… 每念到一个名字,林墨都要为之紧张一下,当听到平日里物理成绩很好的同学也只考了很低的分数的时候,他整个人更是有些惶恐不安,紧张的手心都被他捏出了汗。 毕竟,虽然他很相信季青临,可是他对自己却一点儿都没有自信啊! 直到,林桐喊了他的名字,“林墨。” “到!”林墨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同手同脚地来到了讲台边,低着头几乎不敢去看林桐的视线,“老师。” “有进步啊,”林桐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脸,“76分,及格了,下次继续努力。” 林墨真的被惊喜到,理科方面他还从来没有考过这么高的分,慌慌张张的用双手接过卷子,又同手同脚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过了许久都有些不敢置信这个分数真的是他自己考出来的。 晚自习放学后,季青临刚一整理好书包离开教室,他的座位上就挤过来了一大群的同学,七嘴八舌地询问着林墨进步这般大的原因。 毕竟这次考试的卷子难度并不低,很多平日里能够考及格的同学都只考了五六十分,林墨这个万金油竟然能有这样大的进步,肯定是私下里进行了训练。 林墨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其实没有什么别的窍门,就是今天早上的时候桑嘉木同学给我勾画了一些知识点,然后把这些知识点所涉及到的习题都给我讲了一遍而已。” “而已?!”一名同学陡然间放大了声音,“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能让常年沉默寡言又次次考年级第一的桑嘉木同学亲自教导你学习,就这你还而已?能不能不要这么凡尔赛?” “可我说的是实话啊,”林墨指了指后座的两位同学,“他们这次也有进步,虽然没有桑嘉木同学的亲自指导,但只是吃透了那些题型,就已经提高了很多分数呢。” 后座的两名同学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桑嘉木划的重点比老班划的清楚多了。” 都还才是高一的学生,即便家里面吃穿不愁,未来的生活也差不到哪去,可对于此刻的他们而言,学习成绩终究还是比较重要的。 林墨只是经过了半天的辅导就能有这么大的进步,要是他们也能被指点一二…… 一名同学大着胆子询问,“林墨,既然你和桑嘉木关系这么好,能不能帮忙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也给我们辅导一下呀?” “也不用像老师一样讲的那么仔细,就是遇到不会做的题的时候能够讲解一下就行。” 林墨稍微有些迟疑,“桑嘉木还要准备接下来的竞赛呢,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只能去问一问,至于他答不答应就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了。” 其他同学自然是没有不赞同的。 —— 又是一天美好的清晨,高一一班的教室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大佬,大佬,这道数学题的题目我有些没看懂,你能不能教教我呀?”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拿着一张数学卷子放在了季青临的面前,她咬着笔头,满脸愁容。 季青临接过试卷,把题目当中的几个关键条件都圈化了起来,随后用尺子在图形上画了一条虚线,“在这里做一条辅助线,然后利用上述几个条件就能解出来了。” 女孩惊喜地接过试卷,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当中充满了崇拜,“谢谢大佬,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似乎是因为林墨一直喊季青临大佬的缘故,其他同学们也有样学样,在同学们的口中都几乎快要听不到原主的名字“桑嘉木”了。 女孩拿着试卷走开,一名男生拿过练习册急吼吼的冲了过来,“拜托拜托,大佬,这道物理题。” 季青临略微扫了一眼,提笔刷刷写下几个公式,工整的字迹跃然纸上,让人一看便一目了然,“套用这几个公式,把已知条件代入进去就能解出来了。” 男生听的双眼冒光,对季青临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不愧是大佬,感谢。” 早自习老师还没来,教室里的许多学生都涌在季青临的周围,但虽然人很多,却依旧井然有序,并没有太过于吵闹。 钟思源在距离季青临最远的座位上,一张脸显得有些阴沉沉的。 此时的他身上好似散发着寒意,丝毫看不出半点小太阳的样子。 钟思源不理解,那个人明明就是有心理问题,努力的把自己缩在龟壳里不愿意接触别人,甚至连话都不会说。 是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和心思,才慢慢走进了那人的内心,才让他能够偶尔和自己说上几句话。 可怎么事情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呢? 明明该是“哑巴”一样的人,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能言善辩了起来,而且丝毫不惧怕别人的接触,甚至是有闲心去给班里的同学们讲题。 他才应该是那个最受同学喜爱的人,他才应该是那个众星捧月的人。 可现在热闹都是别人的,他什么都没有了…… 梁霄因为接二连三犯了错,被梁父拘着不许再接触自己,甚至连手机上的联系方式都被梁父给删除了,他现在除了能够每天中午的时候可以和梁霄见上一面,便再也没有机会能够和他说话。 没有大量培养感情的时间,梁霄还偏偏比他高了一届,万一等梁霄高考完上大学去以后再也不理他了,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 不行…… 钟思源眼睛眨了眨,他得想想办法重新引起季青临的注意才行。 季青临这般的耀眼,轻轻松松就能够拿下物理竞赛的一等奖,说不定后面直接会被保送到top1的学校。 现在趁着他们还在一个班,能够朝夕相处,他必须要下些苦功夫了。 梁霄那边的情况不太能确定,他要做好两手准备才行。 于是,在上午倒数第二节课下课后,钟思源装作不经意间的走过了季青临的座位,随后在他桌子上留下了一张便签。 季青临微微皱了皱眉,钟思源不是和梁霄好上了吗?怎么突然又给他递纸条? 难不成又想要搞什么幺蛾子? 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季青临打开了那张便签纸。 只见上面是钟思源一如既往圆润的字体:桑嘉木同学,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请你一定要在中午午休的时候来天台见我一面,拜托了,拜托了。 文字的后面还加了一个手绘的卡通图案,看起来十分可爱。 8888陷入了沉思,“钟思源这是想要做什么呀?难不成是看宿主你的人缘变好了,心生嫉妒,想要害你?” 季青临略微思索了一下,否定道,“应该不是。” 钟思源的这话看起来更像是想要和自己和好的意思。 难不成是他和梁霄之间的感情出现问题了? 不过,不管钟思源想要和自己说什么,作为他的男朋友的梁霄,应该也是很有必要知道的吧…… 用小刀把写着“桑嘉木同学”五个字的地方给裁下来,随后季青临把便签纸递给了林墨,“帮我一个忙,把这个纸条传给高二一班的梁霄。” 大佬最近帮了自己这么多的忙,林墨正愁没有办法回报呢,如今听到季青临的这番要求,林墨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好的,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中午放学后,钟思源特意绕了个远路路过季青临的座位,甚至还对他眨了眨眼睛专门提醒他不要忘了两人的约定。 给林墨说了一声让他帮忙打包一份饭菜回来,季青临抬脚踏上了去往天台的楼梯。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为什么天台的门没有锁,但季青临在看到钟思源身影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情?” 钟思源闻言转过了身来,在看到季青临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嘴唇也哆嗦的厉害,颤抖了半天才喊出了三个字,“桑嘉木……” 钟思源好像精心整理过,在这12月份的寒冷天气里,校服外套还被他脱了下去,他只穿着一件低领的毛衣,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脖颈。 似乎是因为天气太过于寒冷,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冻的有了一点点微微的粉红。 他的皮肤很白,这一抹淡淡的粉映在雪白的皮肤上,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弱不禁风的味道。 季青临看着都觉得冷,他默默的裹紧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并且稍稍后退了一些,“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钟思源呼吸一滞,气的差点都想要破口大骂了。 他明明表现的已经这么可怜了,季青临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难道看不见自己的皮肤都已经被冻红了吗?为什么不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裹上? 对此,季青临只想表示:我也冷,谢谢。 委屈的眨了下眼睛,钟思源带着满腔的哀怨开口,“桑嘉木,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的。” 季青临:…… 我的母语是无语。 话不投机半句多,若不是因为梁霄还没有过来,季青临早就想转身走人了。 此时他已经大概猜到了钟思源的意图,不过是因为觉得继续扒上梁霄的可能性渺茫,就想要转过身来找自己而已。 这种宛若菟丝子一样的人,季青临是十分看不起的。 强忍着心中的恶寒,季青临继续和钟思源虚以委蛇,“我怎么变了?不是你一声不响的换了座位,而且再也不和我说话了吗?” “我那是有苦衷的!”钟思源感觉自己委屈极了,他不是有意想要换座位,明明都是梁霄逼他的,季青临怎么就不能够体谅他一下呢? 季青临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冷静的看着他,“什么苦衷?说来看看。” “我……”钟思源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他是来找季青临表白的,又我们能够提及梁霄呢…… “你别管了,事情已经过去了,”钟思源咬了咬牙,“我觉得对于我们来说,过去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桑嘉木,我想告诉你,我从刚开学的时候就……” “等一下,”季青临急忙打断了钟思源的话,梁霄还没来呢,这么精彩的一幕可不能让他错过,“你不觉得你说这些话有些迟了吗?” “你把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梁霄的时候,梁霄找人对我出手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之间就已经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好不好?”钟思源红着眼尾,都快哭出声来了。 季青临持续发挥胡搅蛮缠的技能,“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两人车轱辘话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季青临终于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因为季青临就站在距离天台的门不远的位置,所以听得比较清楚,而钟思源站在天台中央,再加上楼顶的风呼呼吹着,他毫没有意识到这里有了第三个人的加入。 季青临故意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那……我就再最后信你最后一次,你解释吧。” 钟思源吸了吸鼻子,毕竟天台上风很大,他为了装可怜穿的太少,已经快要冻出鼻涕来了。 “我从刚开学的时候就喜欢你了,要不然也不会一直给你带早餐,和你说话,而且,到现在我心里都还有你,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 季青临挑了挑眉,“那梁霄呢?” 钟思源带着哭腔说道,“我不喜欢他的,他那个人霸道又粗鲁,可我没办法,他爸爸是警察局长,我爸爸是他们家的司机,我们全家人都要仰仗他们家生活,我根本不敢反抗他。” “他之前说过要找人报复你,我也劝了他很久的,”钟思源唯恐季青临不相信,解释的很是详细,“可是他根本不听我的,他对我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我又怎么能够改变他的想法?” “万一惹了他生气,他让他爸爸把我爸爸辞退了,我们全家人就都没有生活来源了,”钟思源一席话说的是声泪俱下,让听的人忍不住为其动容,“我不敢反抗他,所以只能装作喜欢他的样子。” 钟思源大声说着表白的话,“所以我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而已!” 还以为钟思源给自己送纸条是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的梁霄硬生生掰断了天台的门把手,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阴沉沉的眼眸里染着嗜血的光芒,“你刚才说什么?!” 第30章 钟思源身体狠狠的哆嗦了一下, 大睁着眼睛,满脸骇然的看着从门口走过来的梁霄。 梁霄神情阴森,宛若厉鬼索命一般一步一步的向钟思源逼近, 阴沉沉的眼睛里几乎都快要滴出血来。 他多次违背父亲的意愿给钟思源出头, 甚至为了钟思源差点被直接送到国外去,他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如此深情的爱着他。 天知道他收到那张纸条的时候究竟有多么的欢乐,他以为像个龟壳一样缩起来的人终于向他敞开了心扉, 愿意接受他的感情,愿意主动开口向他说一句喜欢。 他怀揣着无比激动的心来到天台, 以为即将迎接的是充沛无比的情感。 可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听到了这样的一番话。 “怎么, 难道我们之前的相处全部都是假的吗?我因为你顶撞我爸, 长这么大挨了第一顿打,甚至是在那狗屁的拘留所里住了十天!” 梁霄越说越激动,额头上青筋一根根炸起, 五官都变得开始有些扭曲,“结果你说你全部都是装的,你之所以和我在一起, 全部都是我逼你的?!” “你他妈告诉我,我到底逼你什么了?!” 梁霄大踏步上前,双手死死的捏着钟思源的肩,力气大到恨不得直接把他的肩膀都给掰碎,“你给我说,我到底逼你什么了?!” 他真的是太可笑了! 他的所作所为, 在钟思源的眼里全部都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他这个人根本就不值一分钱! 他做了这么多,全身心的喜欢着钟思源, 结果根本比不上一个对他不假辞色的穷鬼! 真是悲哀…… 钟思源原本被冻的有些惨白的脸在一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扇了一个耳光一样火辣辣的疼。 他嘴唇蠕动了半天,想要开口解释,可舌头却好似被火燎烧一样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 “不是这样的……”钟思源急的憋出了眼泪,“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好啊,你解释啊!”梁霄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钟思源,一双眼睛里没有半分的情感,只有无尽的寒冰,好似把周围的空气都给冻得凝固起来。 “我……”钟思源泣声,想要开口解释说他刚才说的话只是为了安抚季青临,想要说他知道自己和梁霄之间的家庭情况差距太大,他们在一起的阻力也太过于强大,而且他根本不敢去赌一个可能会分开的,不确定的未来。 他想要解释,他只是暂且把季青临当做一个备选,他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已。 可季青临就站在一旁,始终都没有挪动过脚步。 他虽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可他的存在感却丝毫不弱,当着季青临的面,钟思源实在是无法将这些话说出来。 他只觉得无尽的委屈涌上心头,整个人好像泡在黄连里了一样的苦。 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已,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见钟思源说不出解释的话,梁霄冷冷一笑,眼眸里戾气汹涌,“说不出来了,是不是?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是不是?” “好,真是好的很!”梁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脸上带着决绝的神色,“既然你这么执意的要和这个穷鬼在一起,那我就成全你!” 说完这话,梁霄丝毫不给钟思远反应的时间,直接就要转身离开。 钟思源哪肯就这么轻易放开梁霄这个移动的摇钱树,他立马冲上去从背后死死的抱住了梁霄的腰,“你别走,不要离开我,我求你……” 可怒火上涌的梁霄根本听不得钟思源的话,他整张脸冷若冰霜,没有半分的情绪,只用力一根一根掰着钟思源的手指,从喉咙处吐露出两个字,“放手。” 钟思源力气是完全比不过梁霄的,即便他已经拼尽全力的抱住了对方,可梁霄还是用力的掰开了他的手指头。 十指连心,疼痛顺着指尖一点一点的传遍了钟思源的四肢百骸,让他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变得越发的苍白了一些。 钟思源惨白着小脸落泪,像苦情剧当中的女主角一样苦苦哀求,“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你等我回去再和你解释好不好?” 可梁霄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少年人之间的情感总是来得真挚又热烈,容不得半分的背叛与欺骗。 亲耳听到了这番话,他又怎么可能就这样简单的原谅钟思源呢。 剧情里桑嘉木早早的被退了学,钟思源失去了备选的机会,只能牢牢的把握住梁霄这唯一的一个金大腿。 因此,他的乐观向上,他的积极天真全部都只展现给了梁霄一个人看。 梁霄作为警察局长的儿子,身边的朋友也大多都是副二代或者是干部子女,这些孩子从小到大经过家庭的熏陶都各自有着一定的城府,所以看上去没心没肺,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一样的钟思源,就显得格外的可贵了一些。 更何况钟思源那么的乐观,他带着全身心的炙热的爱,轻而易举的就让梁霄深陷其中。 两个人从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在一起,然后一起上同一所大学,共同考入警校,在追捕一个又一个案件真相的过程当中互相救赎,如此才算最终走到一起。 可这一次季青临没有被退学,而且比桑嘉木更为耀眼,在季青临受到了几乎全班同学的欢迎的时候,钟思源心里又有了蠢蠢欲动的想法。 而梁霄一次三番的在季青临这里吃了瘪,也丧失了那种一往无前的冲劲,变得有点患得患失起来。 只要钟思源今日这里表白的人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梁霄不可能会如此的生气。 可这个人,却偏偏是让梁霄吃了大亏的季青临。 如此一来,就让梁霄不得不有些怀疑自己遭遇的这些事情是不是因为钟思源和季青临提前沟通过,所以才会这么惨。 但他终究是真心喜欢着钟思源的,即便这个时候已经彻底的认清了对方的内心,可他也不愿意把对方想的这么的坏。 但是……他是终究没有办法好好的去面对钟思源了。 他已经害得自己父亲至少五年内都没有办法升职,爷爷奶奶虽然依旧对他疼爱,可那份宠爱当中,却也包含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妈妈和他仔细的聊过,觉得他的心态已经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继续在学校里念书的话,恐怕高考成绩也不会太理想,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出国,而且爷爷奶奶也说过,只要他愿意出国的话,他们会陪着他一起的。 他知道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一个选择,转换一个新的环境,或许会让他放下那些被欺辱的执念,过几年再以全新的姿态回归,好继承父亲的衣钵。 可他不愿就这样一个人漂洋过海的到国外去,毕竟他的爱人在这里。 但是现在…… 梁霄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好好考虑一下妈妈的建议了。 身后钟思源哭的撕心裂肺,但梁霄此刻却再也无暇顾及于他,丝毫不管自己的因为会不会给钟思源带来伤害,梁霄自顾自的掰开了他的手指。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天台。 猛烈的朔风中,钟思源悲鸣出声,他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嚎啕大哭,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明明他只是想要多一层筹码而已,可怎么到头来却弄丢了最大的金手指? 钟思源想不明白,只觉得心头一阵悲凉。 他意识到,在这一刻,有一个对他十分重要的东西彻底的离他远去了。 “啧。”默默的看了这样一出大戏的季青临很是满意,菟丝花只知道依靠大树,可一旦狂风来临,大树倒下,它便再也没有了生存的可能。 轻轻暼了一眼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的钟思源,季青临机不可察地叹了一声,“你继续,我有事就先走了。” 他拜托了林墨给他带了午餐的,再不回去,饭都要凉了。 他这具身体之前经常吃不饱饭,胃都有些坏掉了,为了以后的身体健康,他可得按时按点吃好每一顿饭才行。 尚且还沉浸在悲伤绝望当中的钟思源:????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我求求你做个人吧! 慌不择路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脸上的泪痕还没有擦干净,钟思源就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 他通红着眼眸,像只小兔子一样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看着季青临,“你就这么走了?” 我都当着你的面失去最大的依靠了,你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吗? 然而,季青临却好像完全没有听懂钟思源的暗示一样,只是疑惑的开口,“不然呢?你还有什么事?” 钟思源攥紧拳头,“在梁霄来之前我和你说了那么多的话……你就没有一点表示吗?” “哦,”季青临仿佛是恍然大悟,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驴头不对马嘴,“你是说梁霄逼着你和他在一起的事情吗?可我怎么感觉你说的不太对呢?” 钟思源一时语塞,只随意的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随后,他理了理自己略显狼狈的衣衫,带着期盼的眼神开口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刚才说的我喜欢你的事,你还没有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呢。” “你说这件事啊,”少年精致的侧脸笼罩在角落的暗影中,睫毛微微垂落,勾起唇角浅浅微笑,“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啊。” 季青临敛着眸,说出来的话,温柔中透露着无尽的寒冷,“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的这份情谊,我终究是要辜负了。” “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 钟思源整个人都傻了,感觉自己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冻成了冰雕,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他怎么能听到季青临如此离谱的回答? 如果季青临对他没有意思的话,为什么在梁霄出现的时候不主动离开? 那样的话,他至少还可以和梁霄解释解释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局面。 可季青临偏偏就待在原地一动不动,让他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对此,季青临只想表示:我当然是故意的啊。 “你不能这样!”钟思源不管不顾的大喊出声,“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我解释那么多?” 如果不是季青临一直给他信号的话,他又怎么可能会说出梁霄逼迫于他的话? 突然,钟思源神情一顿,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牙关死死的咬在一起,看着季青临的眼神当中充满了恨意,一个字一个字的被他咬碎在唇齿间,“你是故意的!” 钟思源终于明白,季青临这么做就是纯粹的为了报复他! 否则梁霄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他们高一年级教学楼的天台。 “是你……”钟思源眼底充斥着怒火,攥成拳头的手背上暴起青筋,血丝密布的眼底翻滚着恨意,“是你把梁霄叫过来的……” 牙齿咬的嘎吱作响,钟思源几乎是嘶吼出声,“你故意让梁霄听到那些话,你故意害我!” 季青临微微挑了挑眉,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开口,“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钟思源还在歇斯底里,可季青临却已经大踏步离开了天台,再不回教室的话,午餐真的要凉了呢。 看着逐渐消失的人影,钟思源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并且抖动的越来越厉害,到最后直接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到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明明他只是想要多一份保障而已,可怎么最后就人财两失,什么都没有得到了呢。 默默的擦干净眼泪,钟思源跑去高二的教室里找梁霄,可却得到了对方已经整理好物品,离开学校的消息。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去往林桐办公室,试图请半天的假。 林桐见他穿的如此的单薄,身上被冻的冰凉,而且脸上还带着哭过的痕迹,便没有询问什么就同意了。 在钟思源离开之前拿了一件外套给他,“穿上吧,外面太冷了。” 钟思源笑着接过,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从林桐的办公室里出来,钟思源整个人变得悲凉无比。 看吧,就连班主任都知道他身上穿的衣服太少,会着凉。 可他如此用尽心力去喜欢的两个人,却丝毫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情况。 “钟思源啊钟思源,你做人可真是够失败的。” 裹紧身上的外套,钟思源拿着请假条大踏步的往校门口走去。 他已经知道季青临是根本不可能再喜欢他的了,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去找到梁霄,向他解释清楚。 然而,这一次,钟思源却在梁家的别墅门口扑了个空,佣人根本不让他进去,“我们少爷没回来,钟同学还是请回吧。” 钟思源哪肯就这么放弃,他明明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就放着梁霄的书包,“我求求你,你就让我进去吧,我真的找梁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佣人早已经得过吩咐,是万万不可能把钟思源放进去的,“还请钟同学不要难为我们的好,如果你执意要闯的话,我就只能找保安把您请出去了。” 见真的没有办法进去,钟思源便只能在门口大喊大叫起来,“梁霄!我知道你在家,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今天在天台上发生的事情,我都可以解释的,我求求你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居住在这种别墅区的人家大部分都是比较好脸面,怎么可能真的容忍钟思源在门口这般的胡闹。 他才喊了没两声,就有两个保安过来把他毫不留情的架走了。 屋子里,梁霄沉默着,没有说话。 梁母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想好了?” 出国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虽然之前梁父用出国来威胁过梁霄,可那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有真的想要把他送出国去。 而且之前梁母劝解梁霄的时候,梁霄的态度很是坚决,一副打死都不愿意出国的表现。 所以他们便也没有做任何的准备。 可现在梁霄突然学也不上了,跑回家告诉他们要出国,而且还如此固执,想要立马就出国去。 梁母本来是不知道原因的,毕竟她怎么问,梁霄都不开口。 但在看到门口的钟思源以后,梁母就将一切都弄明白了。 小年轻什么的经历的太少,遇到一点感情问题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其实这个问题一点都不难解决,但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总得经历一番,因此梁母并不打算阻止梁霄。 他这一个学期以来遇到的挫折有点多,小孩子家家的受点打击没什么,可若是打击的太过了,从此一撅不振就不好了,因此梁母看来出去一趟也挺好的,能顺便调节调节情绪。 梁霄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嗯,想好了,我要出国。” 他担心如果自己继续留在国内的话,真的会控制不住的再次对季青临出手,也会控制不住的想要原谅钟思源。 他必须要给自己一段冷静的时间,好好的想一想。 “好,出国就出国吧,”梁母应了一声,“让你爷爷奶奶陪你一起去。” —— 季青临一整个下午都没有见到钟思源回教室,但是,他丝毫没有关心对方去哪,毕竟……他的物理竞赛的练习题还没有做完。 似乎是因为季青临当天在天台上的表现太过于冷漠,让钟思源彻底的放弃了他,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钟思源都没有打扰过季青临。 季青临乐得清净,可以更好地将精力放在学习上,而且在学习之余,季青临还会时不时的指点一下同班同学不会做的题目,每次随堂小测之前都给林墨规划一个大致的考试范围,这就导致全班同学的学习成绩都有了稳步的提升,而这其中更以林墨为之最。 除了几个少数混日子的富二代以外,高一一班绝大部分同学的成绩都还算得上是可以。 但也没有到能够甩其他班级的平均分一大截的地步。 然而,当季青临指点了他们小半个月以后,高一年级的老师们开始有了发现,同一张单元小测的卷子,其他班的同学依旧做的惨不忍睹,可高一一班却好像开了外挂一样,甩开了他们一大截。 作为班主任的林桐在各科老师的夸赞之中都有些飘飘然了,心想她还是英明神武,当时在作弊事件发生的时候,第一时间站在了自己学生的旁边,否则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会有如今这么好的业绩呢? 即便这学期还没有结束,林桐就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一大笔奖金在向着她招手了。 人类本就是一个慕强的种族,否则也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偶像。 季青临身边原本向他问题的人就很多,当他物理竞赛的复赛当中依旧获得了头名以后,每天下课排队问题的人都快要排到走廊外面去了。 他不仅很耐心地讲解着每一个同学的疑问,而且在获得了省一,拥有了好几所顶尖大学自主招生的名额的情况下,却依旧在废寝忘食的学习。 习题册做了一本又一本,光签字笔都用光了一大盒,演算的草稿纸堆起来都快要比课桌还要高了。 比自己聪明的人还在刻苦努力的学习,自己又怎么能够摆烂呢? 在季青临的感染之下,整个高一一班的学习氛围空前绝后,每个人学习的热情都十分高涨,就好像学习从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变成了简单的游戏了一样。 期末考试结束后,各科成绩统计出来,高一一班一骑绝尘,平均分比其他班级高出来三四十分。 而季青临更是以几乎科科满分的成绩位居年级第一名。 学期末教师考核,林桐捧着奖金,在一大群别的老师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当中施施然走下台来,高傲的像一只白天鹅一样。 “这是因为我们班有一个年级第一,尔等羡慕不来的,都散了吧。” 一席话说的一大群老师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那张笑意盈盈的面皮给撕下来。 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 在高一一班集体的成绩稳步上升的时候,钟思源却从中等偏上直接落到了最后几名。 梁霄出国了,虽然梁家看在钟父曾经救过梁父一命的面上并没有辞退钟父,可钟父也从梁父的专属司机变成了给梁家买菜做饭的佣人的司机。 地位大不如前不说,就连工资也变得少的可怜。 钟父曾经试图去找过梁父,可对方却只是说家里管钱的人是梁母,他做不了这个主。 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只是一个借口,可梁家家大业大又有权有钱,根本不是他们家能够招惹的起的。 生活条件一下子下降许多,钟思源身边原本围绕着的人也消失不见了踪影,巨大的落差让钟思源根本提不起学习的心思,再加上他也没有去问季青临要过考试的范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成绩一落千丈。 领取期末成绩单的那一天,季青临看到钟思源阴沉着一张脸,满脸菜色的他眉眼间皆是阴郁。 再也没有了曾经走进桑嘉木内心的阳光灿烂,也没有了打动梁霄的活泼天真。 对此,季青临只是轻轻暼了一眼,便再也没有理会了。 毕竟,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要参加高考,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关注所谓的主角受。 因为季青临以别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成绩高坐全年级第一,而且在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当中获得了省内的一等奖,拥有了参加各大高校自主招生的资格,所以学校发放的奖金也是十分丰厚的。 林桐交给了季青临两个信封,每个信封里都装着厚厚的一沓钱,总共加起来是十万块。 “老师知道你不会乱花,但还是想要提醒你一下,”亲眼看着这个孩子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才一步一步走到这里,林桐很是欣慰,“好好留着,当做你将来上大学的学费。” 季青临的家庭情况林桐是知道的,她丝毫不会指望桑国富这样一个人渣会给季青临准备学费和生活费。 “嗯,”季青临点头应下,稍稍长长了一些的刘海遮住了眉毛,让他整个人显得乖巧了许多,“我还有件事情想要和老师说。” 对于这个让她获得了许多奖金的学生,林桐自然是知无不言的,“有什么问题你说吧,只要老师能解决。” “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季青临抿了抿唇,用着最为轻松的话语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我想要参加今年的高考。” 本来季青临是打算和梁霄一届参加第二年的高考的,但因为梁霄已经出国了,他没必要再去刻意打击对方,那便也不必再多等一年的时间。 如今继续留在学校听老师讲课已经对季青临没有太大的帮助了,所有的知识点他都已经吃透,没必要再继续耗在学校里。 然而,听了这话的林桐却是大惊失色,整个人惊恐万分地瞪大了双眼,“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才高一呀!课本上的东西都学了不到一半呢,你怎么就想着要参加高考了?” 季青临丝毫不慌张,语调平稳的解释道,“高中的课本我都已经全部学完了,继续留在学校里学习,也只是浪费时间。” 林桐:…… 难道这就是学霸的世界? 是她太落后了吗? “不行!”林桐毅然决然的拒绝,“虽然你可能觉得你已经学的很好了,我也承认你的学习非常的高效,可是毕竟你才高一,比人家参加高考的学生少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或许你高考的成绩可以让你上一个大学,但这个成绩绝对不会比你三年后参加高考更为耀眼。”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他知道想让林桐同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也没想过会是如此的艰难。 略微沉思了一瞬,季青临再次开口,“那老师怎么样才能同意让我提前参加高考呢?” “我是怎么都不会同意的,”林桐死咬着不松口,“你就歇了这个心思吧。” 她是真的舍不得让一个如此前途无量的学生在半路夭折了。 “那如果我能把高考卷子做到700分以上呢?”见如此无法说服林桐,季青临只能出他准备的杀手锏了。 “……”林桐心中一阵无语,“你这孩子,也太会说大话了。” 高一就想着把高考卷子做到700分以上,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话。 季青临盯着林桐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有种说不出的认真,“如果老师不信的话,我可以现场做给你看。” 林桐抬起头,目光紧紧的盯着季青临,试图想要在这双平静的眼眸中找到一份心虚的表现。 可没有,除了认真和自信,她什么都找不出来。 略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林桐妥协道,“行,那我就给你这次机会,但如果你考不到700分的话,就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吧。” 季青临心情极好的弯起唇,回答道,“谢谢老师。” 林桐:…… 你可别笑了,笑得我心慌。 在教导主任的见证下,林桐拿来了去年的高考卷子,“语数英加理综,全部都在这里了。” “我和林老师看着你写,”教导主锃光瓦亮的头顶上印着几道皱纹,“今天下午林老师来看,明天上午我来看,等你写完当场批改,怎么样?” “不用,”季青临略微摇了摇头,“用不着那么多时间,一下午够了。” 说完这话,也不给其他人反应,季青临便直接搬了个凳子,坐在桌子旁开始做起了卷子来。 后知后觉的教导主任:…… ??? 我怀疑你在鄙视我,但我没有证据。 夕阳西斜,四个多小时以后季青临将做完的卷子交给了林桐。 因为卷子涉及了好几门学科,所以教导主任又找了其他的老师来一起批改。 林桐作为季青临的班主任,又兼物理老师,第一时间就把他的理综卷子拿了过去。 这是一张写得非常漂亮的试卷,季青临的答案非常的简洁明了,带公式,写结果,没有一个多余的步骤。 林桐当场批改后,紧皱着的眉头松了下来,甚至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满分!” 其他老师改卷的速度也不慢,十几分钟后,所有的卷子都批改完毕,总共的成绩也已经统计出来。 723分。 是比去年的理综状元还要高五分的成绩。 一群老师看着季青临的眼神都十分的复杂。 才高一就能考出这样的成绩来,究竟是有多么的“变态”啊! 林桐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轻轻拍了拍季青临的肩膀,“想要参加今年的高考就参加吧,老师不拦你了。” 只是可惜啊,这么好的一个苗子,终究不是从她手里出去的。 然而,就在林桐万分沮丧,其他老师商量着要把季青临送到高三的哪个班里面插板的时候,季青临忽然开口,“不用了,我就在高一一班,高三的老师也教不了什么,我可以自学,不用换。” 其他老师:……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 林桐却在一瞬间激动的快要蹦起来,要是从她的手里出一个高考状元,还是一个高一就提前参加了高考的状元,那她走出去可多有面子啊! “好孩子,好孩子……”林桐抓着季青临的胳膊激动的都快要说不出话来,这孩子怎么这么好呢,这要是她的儿子,那可就更好了…… 说干就干,林桐将季青临拉到一边小声的开口,“桑嘉木啊,你看要不要考虑多个干妈?” 季青临:…… 这倒也不必。 “谢谢林老师的好意,”季青临笑着点头,随后拒绝道,“不用了。” 有家长的话,他总是会被管着的,而且对待林桐也不可能像对待桑国富那样动不动就可以揍对方一顿,他还是不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好。 林桐大失所望,“行叭,老师尊重你的想法。” 只不过,那双看着季青临的眼神却充满了无尽的哀怨,就好像季青临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大渣男一样。 季青临默默的转过了头去,只当没看见林桐的视线。 —— 因为才是高一,所以季青临的寒假假期还算是比较长的,一共有三十多天的时间。 自穿越至今,季青临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方面,如今差不多已经赶上进度,便再也没有必要那班刻苦的学习了。 手里的各种奖金再加上梁父给的“封口费”差不多有15万,季青临并不是吃不得什么苦,但在手上有余钱的时候,他还是希望生活质量能够提高一些的。 和桑国富在房产中介的陪同下看了几天的房子,最终看上了一处闹中取静的小区。 这个小区里面居住的大部分都是比较有文化素养的退休老人,他们手里拿着稳定的退休金,平日里就在小区里散散步,喝喝茶,下下棋,日子过的很是悠闲。 季青临租了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房子坐北朝南,采光很好,装修风格什么的,看着也都很舒适,房子位于二楼,只有一小节楼梯,老人进出也比较方便。 而且因为房东是一位退休老人,很好说话,要的房租也很少,季青临直接便交了半年的。 将所有的东西从城中村搬过来整理好,季青临带着桑国富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养大了桑嘉木的两位老人都不会说话,平常也根本没有办法打电话联系他们,季青临一直忙着学习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再加上城中村的环境也不太好,所以季青临便只是偶尔从来江城打工的同乡那里询问询问两位老人的情况。 如今手里有了钱,也换了一个更好的环境,便是时候将两位老人接到身边来生活了。 村子里的生活条件差,两位老人家那么大的年纪还要自己种东西吃,打水烧火什么的也都不方便,而且年纪大的老人容易生病,村子里并有没有特别好的医疗设施。 原剧情里两位老人的出场少的可怜,只是在提及桑嘉木的过去悲惨生活的时候稍稍描绘了几句,至于桑嘉木被打的残疾以后两位老人究竟何去何从,剧情当中是一句话都没有提到的。 桑国富不太想回去,和那两个老家伙他完全没有共同语言,而且回去了肯定会被村子里的人笑话,说他连个老婆都看不好什么什么的。 一想到自己当初离开村子的时候是那样的趾高气昂,他带着身材火辣的小情人和乖巧听话的儿子,被所有人所羡慕。 可现在却只能灰溜溜的回去。 季青临一巴掌就打在了桑国富的脑袋上,他平静的目光望过去,“你说什么?” 桑国富立马怂了,“面子不面子的根本不重要,主要是我也想我爹妈了。” 村子实在是偏远,季青临坐完火车转大巴,下了大巴又坐了相当长一截路的拖拉机,最后才又步行到了地方。 临近村子口,季青临遇到了一位挑烧着柴火的老人,似乎是很久没有看到年轻人回来了,老人很是好奇地询问了一番,“你们是哪家的孩子啊,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其实原主桑嘉木离开的时间并不长,就仅仅半年而已,但这具身体经过季青临的锻炼,早已不是当初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老人家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季青临接过老人手里的柴火,一边帮他挑着一边回答道,“桑家的,这不是放寒假了嘛,回来看我爷爷。” “你是桑老头家的那个嘉木啊?”老人忽然停顿了一下,“还算你有良心,知道回来,你快去看看桑老头吧。” “前几天从山上摔下来到现在都还没醒呢,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了。” 第31章 年纪大一点的老人家身体各方面的素质都不太好, 新闻里因为摔了一跤而直接离世的老人比比皆是。 在得知梁爷爷从山上摔下来,并且许多天都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季青临心中头一次有了慌乱的情绪。 子欲养而亲不待, 最怕的便是如此。 季青临迅速把手里的柴火交给了桑国富, “你帮忙把这些柴火挑到这个爷爷的家里面去。” 说完这话也不等桑国富的回复,季青临直接顺着原主的记忆飞速的赶往了小家。 农家的小院里,满地都是落叶和鸡屎,简陋的土房子破败不堪, 甚至连篱笆都倒了一半。 桑嘉木记忆中的爷爷奶奶家虽然贫穷,可老两口却总是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很干净, 即便是用泥土夯成的地面,踩上去也不会沾染上太多的泥巴。 可此时, 那干净整洁的小院却变得十分的脏污, 一看就知道是许多天顾不上打扫的样子。 季青临一颗心微微沉了沉,如果桑爷爷伤的不是太过于严重的话,桑奶奶绝对不会任由小院被糟蹋成这样。 “奶奶——我回来了!” 桑奶奶虽然喉咙坏了, 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但她的听力却还是没有问题的,一般人喊她, 她也能听得到。 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季青临推开了房门,因为时候正是冬天,老人家没有多少能够用于取暖的柴火,所以为了尽可能的保持室内的温度,门窗都关的很是严丝合缝, 窄窄的窗户无法透露进太多的光亮,屋子里面昏暗一片。 季青临没有看到桑奶奶的人影, 只在床上破旧的被褥里看见了昏迷不醒的桑爷爷。 老人家脖子上被树枝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虽然现在已经结了痂,没有流血了,可那道伤口看起来还是很恐怖。 瘦瘦小小的老头头发花白,满脸都是饱经风霜而残留下来的沟沟壑壑,此时的他双眼紧闭,即使是在睡梦中,脸上还残留着痛苦的表情。 季青临坐过去将桑爷爷的右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然后把上了他的脉搏。 这是季青临上一个世界里跟医女如兰学的,虽然不是那么的精通,但大致检查一下桑爷爷的身体情况还是可以的。 被季青临捏在手里的手腕只有他两根手指头粗细,又干又瘦的皮肤上看不到丝毫的血管,就连那脉搏也只是若隐若现。 松开了手,季青临神情有些凝重,桑爷爷伤的太重了,体内各个脏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如果不送去医院的话,恐怕挺不过三天。 而且村子太过于偏远,想要去城里的大医院必需要徒步翻过一座山,然后再转拖拉机或者大巴车才行,这途中需要花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说,路上的颠簸也会对桑爷爷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 但情况紧急,已经容不得季青临去顾忌太多了。 他迅速打开柜子,想要从里面去找出桑爷爷最厚的一件衣服,可他翻遍了整个衣柜,却也只找到了一件已经被洗的丝毫没有保暖效果的棉衣。 叹了口气,季青临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裹在了桑爷爷的身上,随后便背着他打算出门。 季青临刚把人背起来,门口便传来了一声响动,他抬头望去,只见桑奶奶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正泪流满面的望着自己。 季青临回以她一个笑容,“奶奶,我回来了。” 桑奶奶顾不得放下篮子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那双干枯,指节粗大,带着满是伤疤和老茧的手,颤抖着摸上了季青临的脸,即便手底下传来了温热的触感,可桑奶奶还是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不太真实。 直到季青临抬手按住了桑奶奶的手,又在她耳边说了一声“奶奶,是我,我回来了,”桑奶奶才终于有了些许真实的感触。 她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显浑浊的眼眸当中闪烁着晶亮亮的光芒,她细细地盯着季青临,飞快地用手比划着,“饿坏了吧?我去给你做吃的。” 季青临顺着她的眼神看向了之前被桑奶奶拿在手里的那个小篮子,见里面只放着两个被冻得水滋滋的土豆和一小捆染着白霜的青菜。 两个老人家和原本的桑嘉木,就是用这些地里再朴素不过的粮食,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生活了一年又一年。 没有半点荤腥,称不上半分美味的食物,却是祖孙三人唯一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 季青临抬手拦下了桑奶奶,“不用忙活了,我带的行李里面有吃的东西,我们随便吃点之后送爷爷去城里的医院,爷爷的伤不能再拖了。” 原本季青临是想要独自一人背着桑爷爷去医院的,可在看到桑奶奶后,他又改变了这个想法。 老两口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桑奶奶绝对不会放心桑爷爷一个人,而且在看到桑奶奶准备的饭食以后,他也不忍心再将老人家继续留在这里受苦了。 将给两位老人家带的吃食拿出来,让桑奶奶去收拾一些比较贵重的物品,季青临则主动去了厨房生火,天气冷,吃凉的东西对肠胃不太好,还需要蒸热一下吃才行。 在将吃食放进蒸锅里蒸的时候,桑国富送完那位老人也回来了,他弯着腰来到厨房,“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现在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真的是又惧又怕,唯恐自己一点事情做不好就换来一顿拳打脚踢。 “不用,”季青临拒绝道,“你去帮奶奶收一下行李,挑着重要的东西带。” “好咧。”桑国富满口答应。 “对奶奶态度好一点,”在桑国富离开之前,季青临警告他,“你要是再用以前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对待奶奶……” “放心,放心,”看着季青临略微严肃的眼神,桑国富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在疼,“有你在呢,我哪敢啊?” “嗯,”季青临应了一声,“快去吧,收拾完了回来吃饭。” “妈……”桑国富的一声叫喊吓了桑奶奶一大跳,甚至是手里的东西都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有些惶恐不安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心中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回来。 毕竟,曾经的桑国富每一次回家,对待老两口的态度都十分不好,离开时还会把他们为数不多的钱财都搜刮干净。 老头子生病了,她手里没有太多的钱,仅剩的那么点儿纸币她只想要拿来给老头子和大孙子买点好吃的东西,可万万不能再被这个败家子给拿走。 桑奶奶满脸的警惕,双手仓促的比划着,“你走!我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老人心中焦急万分,可她又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彷徨无助的打着手语,“我没钱给你了,你快走!” 然而,向来对老两口不上心的桑国富根本看不懂桑奶奶比划了些什么东西,“行了,你别比了,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嘉木让我过来帮你收拾东西,我不是来要钱的。” 桑奶奶听懂了他的话,但却依旧不是很相信,虽然没有拒绝桑国富的帮忙,但却在他动手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扭头看他一眼,就好像是在防贼一样。 桑国富:…… 我可是你的亲儿子! 有了桑国富的帮助,桑奶奶很快就把需要带走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此时季青临也已经将饭菜热好端了过来。 就着冬日里的暖阳,祖孙三人吃了一顿并不热闹的午餐。 饭后,桑国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季青临背着桑爷爷,桑奶奶跟在身后,一家四口开始徒步翻山。 才走了一小段路,桑国富就已经累的开始双腿打颤,常年的酗酒让他的身体很虚,根本做不了什么体力的劳动。 几乎每走一步,桑国富都感觉自己的腿上像是灌了铅一样,挪动的异常艰难。 他抬头看了一眼背着桑爷爷,却依旧健步如飞的季青临,抬脚快速赶了上去,脸上带着略微讨好的笑容,开口道,“嘉木啊,要不我跟你换一下吧,我来帮你背你爷爷。” 季青临眯了眯眼睛,笑意盈盈地反问道,“你确定?” 桑国富被他看的一颗心突突直跳,好像所有的心思都明明白白的坦露出来了一样,下意识打了一个摆子,桑国富双手提着行李大踏步往前,“怎么会呢?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我还是拿行李比较好,我拿行李……” 说完这话,抬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山间小路,桑国富只觉得眼前一片迷茫,这还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累不累?”桑奶奶一边替季青临擦着额角的汗,一边打着手语心疼的问他。 她的大孙子还没成年呢,看起来那么瘦,却要背着老头子走这么远的路,怎么能受得了哦…… 和长的膀大腰圆的桑国富一对比,季青临确实有些太过于消瘦了。 只不过,论起力气,十个桑国富恐怕也比不上季青临一个人。 轻轻摇了摇头,季青临冲桑奶奶笑了笑,“不累,马上就可以到前面去坐车了,奶奶再坚持一下。” “好,都听大孙子的。”即便桑爷爷现在的情况还有些不太乐观,可桑奶奶心里却无比的高兴,她的大孙子去了一趟城里,整个人都变得开朗了许多,不仅开始张嘴说话了,而且还学会了笑。 她这辈子呀,满足了。 看着一老一少两个人温馨的互动,桑国富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明明他才是桑奶奶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结果一路上,桑奶奶的连半句关心他的话都没有说过,搞的好像他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不过桑国富终究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也不敢去理论些什么。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大路上,这里每隔两个小时都会有一趟前往城镇的大巴车,但大巴车开的并不是很平稳,季青临担心会颠到桑爷爷,于是便让桑国富去前面拦一辆小轿车下来。 桑国富:…… 所以这种不受人待见的活就全部都留给他呗? 付给了司机远超于正常价位的车费,司机很负责任的直接把他们拉到了医院门口,临走前还说了声祝福的话,“祝你爷爷早日康复啊!” 季青临笑着对他点头,“借你吉言。” 因为桑爷爷送来的还算及时,情况虽然有些严重,但在医生的救治之下还是慢慢的恢复过来了。 除夕的前一天,昏迷了十多天的桑爷爷终于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 “嗬——嗬——”老人家声带受损,无法发声,在看到陌生的环境的时候惊异的从喉咙处吼出了几声不成语调的音节。 因为担心桑奶奶年纪大了经受不住,所以此时守在桑爷爷身边的只有季青临一个人。 他在对方发出声音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瞬间按了病床边的呼叫铃,季青临起身弯腰让桑爷爷看到自己,做安抚状拍了拍桑爷爷的手背,季青临笑着比划手语,“爷爷,这里是医院,不用担心你的伤,很快就可以好了。” 桑爷爷小时候的高烧烧的很严重,不仅烧坏了嗓子,听力也受到了一定损伤,因此,不同于可以正常的听到别人说话的桑奶奶,桑爷爷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老人家在看见季青临的一瞬间,眼睛陡然间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糖果的小孩,里面闪烁着星子般的光芒。 他那双骨瘦如柴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季青临,仿佛是将什么稀世珍宝捧在了手心里一样,桑爷爷不停的摩擦着季青临的手背。 他不断的呲牙笑着,即便没有办法发出笑声,但从那灿烂的表情上也能够看出桑爷爷此时心情的美好。 他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他的大孙子了,从山上摔下去的那一刻,他想过他可能就会这么去了,他这么大的年纪,活着也是拖累老太婆。 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没有看到自己养大的孙子成年,不甘心没有看到他的孙子走出大山,过上幸福的日子。 在闭眼的那一刻,他向上苍祈求,祈求临死前还能再见孙子一眼。 如今看到如此精神奕奕的孙子,桑爷爷觉得,就算此刻阎王爷要了他的命,他也心甘情愿了。 瘦瘦小小的老头笑着笑着,眼睛里就笑出了泪来,他从来没觉得老天爷对他有过半分的优待,但是在看见季青临的那一刻,他忽然恍惚之间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或许,上苍终究还是对他起了怜悯之心。 抬手捏了捏季青临的脸,确认到手下温热的感觉,桑爷爷又咧嘴笑了起来,他松开季青临的手,不停地比划着,“爷爷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你,你怎么样啊?城里有没有人欺负你?你爸对你好不好?能不能吃饱饭?” 一个字一个字,桑爷爷比划的无比认真,虽然每句话都是老生常谈的话语,可却饱含着一个老人对于孙子的拳拳爱护之心。 季青临没有丝毫的感到厌烦,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着桑爷爷,直到值班的医生来到病房,推着桑爷爷去做检查。 检查的结果非常乐观,桑爷爷身体各部分的恢复情况都很好,只要在留院观察一段时间,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季青临和桑爷爷桑奶奶,带着桑国富一起,在医院里度过了一整个春节。 桑爷爷出院后,一家人返回了江城,住进了季青临租好的那个屋子。 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为了能够让老两口在城里住着不至于那样的孤单,季青临亲自带着他们融入到了小区里的老人之间。 这个小区里的老人基本上都是知识分子,他们大部分的心态都很平和,而且对于人和人之间的差异也很容易接受。 虽然桑爷爷和桑奶奶无法说话,都只能打手语,但他们并没有任何的嫌弃之意,不仅在和老两□□流的时候特意放缓了语速,甚至还有几位老人专门和季青临学习了一些简单的手语。 老两口都是闲不住的,他们也不会使用什么电子产品,若是成天成日的呆在家里很是孤独,在季青临的建议之下,两人主动地去探寻自己所擅长的东西,反正小区里生活的大部分都是老人,他们之间总会有些共同话语。 经过一个星期左右的相处,桑爷爷和桑奶奶很好的融入到了这个小区的大家庭当中,并且还都找到了各自的爱好。 桑爷爷从来都不知道他在下象棋方面竟然会有这般的天分,从未接触过象棋的他,只在初步的了解了规则以后就帮助一名爷爷逆风翻盘,把对方杀了个片甲不留。 在将军的那一瞬间,桑爷爷感觉自己那片早已经枯竭已久的心田里好似突然被种下了一颗种子,而且在极短的时间里就生根发芽了起来。 他喜欢一步一步琢磨战术,给手底下的棋子赋予生命,在一个小小的棋盘上指挥三军的感觉。 自从爱上下棋以后,都不用季青临每天的催促,爷爷自己六点钟就会起床去小区的健身器材处锻炼,锻炼完回来准备早餐,吃过饭后便去寻他的那些“棋友”杀他个天昏地暗。 用桑爷爷自己的话来说,虽然他很喜欢下棋,但他最最喜欢的还是自己的大孙子,经过那段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间以后,他深刻的认识到了身体的重要性。 他想要看着他的大孙子长大成人,也想要和他的棋友们杀他几千几万个来回,因此,锻炼身体是一件十分有必要的事情。 在桑爷爷和棋友们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桑奶奶也没有闲着。 老家的村子十分闭塞,又因为桑家非常的贫穷,说是电视机了,就连一个收音机都从来没有拥有过。 因此即便桑奶奶的耳朵没有问题,可她也基本上没有听过什么音乐歌曲。 但在季青临带着她路过一群跳广场舞的大妈们的时候,桑奶奶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的随之一起律动了起来。 看着那些肆意舞动着自己的身体,穿着各式各样漂漂亮亮的裙子,脸上带着灿烂笑容的大妈们的时候,桑奶奶心中生出了一股向往的情绪。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活的如此的精彩灿烂,即便是年纪大了也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即便是腿脚不便也可以随着音乐而舞动。 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会笑话她不会说话,没有人会在看见她满身粗糙的皮肤时露出嫌弃的表情,她们热情似火,主动带着她一起加入,甚至还送给她颜色靓丽的漂亮衣服和扇子。 第一次穿着裙子站在镜子前,桑奶奶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她觉得自己黝黑又粗糙的皮肤配不上这样漂亮的裙子,但她的大孙子夸她很好看,说她最适合穿这样的衣服。 桑奶奶信了,她的大孙子那么聪明,那么乖巧,又怎么可能会说假话呢? 桑奶奶爱上了跳广场舞,每天早晨傍晚都会来上一曲,其他的时间就和大妈阿姨们聚在一起聊天,说说天南地北的特产,讲讲她没有去过的天地,再说一说各自优秀的儿女。 每当这个时候,桑奶奶的神情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她手忙脚乱的用手语比划,说她的孙子如何如何的优秀,说她的孙子如何如何的孝顺,还说她的孙子如何如何的乖巧。 其他的阿姨们也不着急,丝毫没有催促她,只面带微笑静静的看着,让她慢慢“说。” 桑爷爷,桑奶奶老两口苦了一辈子,基本上没有享过一天的福,他们本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在那个偏僻的小村子里了残此生,却没想到,他们如此优秀的孙子,让他们看到了世界的另外一面,也让他们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人生。 桑爷爷出去下棋,桑奶奶出去跳广场舞,只留在家里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桑国富发出抗议,“我难道是你们请的保姆吗?” 季青临长眉微挑,斜斜的看了过去,“你有意见?” 桑国富:…… 不敢有。 他承认,他就是他们家请来的,不花钱的保姆。 寒假的时光悄然而过,高一的下半学年开启,学生们又陆陆续续的返回了学校。 季青临以碾压的姿态持续霸榜年级第一名,甚至甩了第二名100多分。 正高兴于自己各科成绩都及格了的林墨扭头看了一眼季青临的方向,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我说大佬……”林墨伸手指了指季青临手底下厚厚的一沓五三,“咱们才高一呢,你这么早的做模拟卷,是不是太早了些?” 认真学习的少年忽然转过头来,明净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疑惑,“我要参加今年的高考,还有不到百天的时间了,我不做五三做什么?” “你……你……你……”林墨哆嗦着手指,“你”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都有些忍不住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出问题了,否则他怎么会听到如此荒缪的事情? 才高一的学生,竟然要提前参加高考?! 这真的不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吗? 然而,面对林墨一连串的疑问,季青临眼底只有认真,“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吗?” 林墨人都要傻了,确定季青临确实是要参加今年的高考以后,直接趴在桌子上痛苦的哀嚎出声,“我才好不容易把每门功课都弄及格呀,大佬你要是高考完走了以后,那我可怎么办啊……” 没有大佬的学习方法和每次考前划的考试范围,他还是一个纯纯的大学渣。 悲痛,悲哀,悲伤欲绝…… 林墨努力挤出几点泪水,像娘道文里的女主角一样苦苦哀求道,“大佬,算我求你了,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如此百转千回的悲戚语调让季青临忍不住抬手一巴掌拍在了林墨的脑袋上,“好好说话。” 林墨皱着眉头,“我也想好好说话呀,我才好不容易生起对学习的兴趣。” “哎……” 万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林墨整个人无比颓然的趴在了桌子上,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 季青临拿笔敲了敲他的脑门,“你以后有不会的问题可以手机联系我。” “哎?!”听了这话的林墨瞬间又满血复活了,“像你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佬,竟然也会用手机吗?” 明明他们的每个班级群里都没有大佬的加入,难道是他错过了什么? “我又不是山顶洞人,为什么不用手机?” 季青临开了一个很冷的玩笑,林墨扯起嘴角嘿嘿了两声,随后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大佬,我该不是全班同学里面第一个拥有你联系方式的人吧?” 季青临淡定的看向他的眼睛,“不然呢?” “嗷——”林墨发出一声土拨鼠尖叫,整个人激动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板擦正正好好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林墨下意识抬头,就和林桐怒气冲冲的视线对在了一起,“林墨!不好好上自习,干什么呢你?再闹一声,你给我出去站着。” 林墨低着头认了错,然后就看到季青临直接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手机,“你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存进去。” 林墨:…… 班主任还在呢,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把手机拿出来?也不怕被收走? “不怕。”季青临存完林墨的联系方式后并没有把手机放回去,而是直接查起了学习资料来。 林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么明显的手机,班主任难道看不见吗? 然而,林桐连续两次从季青临的座位旁边路过,却都好像瞎了一样,根本没有管他玩手机。 林墨:…… 就无语。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世间难道不能多一点真诚吗? 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从林墨那里听说了季青临要提前参加高考的消息,也都感到了万般的遗憾,但紧接着又开始激动起来,一个一个排着队的要加季青临的联系方式。 少年人们本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再加上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也有了些许的感情,季青临便没有拒绝,把高一一班每个同学的联系方式都加了个遍,只除了钟思源。 曾经阳光开朗的少年变得格外的阴郁,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帘,让人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听着身旁热闹的话语,钟思源恨得几乎快要咬碎了满口的牙。 他现在会落到这样的一个地步,全部都是季青临害的,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办法去做出反抗。 梁霄出国了,再也没有人能够为他强出头了。 其他同学学习热情高涨的情况下,钟思源的班级排名持续下跌,直至跌到了全班倒数第一。 林桐试图找他谈过话,可钟思源从来都是拒绝交谈,一副陷入一个人的世界的样子,如此情况让林桐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初的桑嘉木,她以为钟思源也患了自闭症一样的疾病,联系了钟父让他带着钟思源去医院里面瞧瞧,可最终结果也只是不了了之。 —— 凭借着抱大腿的技能,林墨的学习成绩一路高升,等他的每门功课都能考到三位数的时候,高考也随之来临了。 大孙子人生当中如此重要的考试,老两口是万万不愿意错过的。 这下子心爱的象棋也不下了,热爱的广场舞也不跳了,老两口天不亮就起来给季青临准备好了营养早餐,好保证他们的大孙子心无旁贷的上考场。 带好需要准备的东西,季青临打开房门要离开,可桑爷爷桑奶奶却都跟在了他的身后。 季青临顿了顿,开口劝解道,“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我自己可以的。” 六月的天气很是炎热,考试时间那么长,两位老人在太阳底下等他两个小时肯定会中暑的,他舍不得他们受这份罪。 然而,老两口却丝毫不愿意听,“别人高考都有家长送呢,你怎么能没有?” 他们没本事,没有办法给大孙子带来优越的生活,唯一能够为大孙子做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关心了。 季青临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就让我爸送我吧,他年轻,晒晒太阳也没关系。” 正在洗涮着早餐碗筷的桑国富:…… 所以这个家就只有我没人疼,没人爱呗? 正想要诉说一下心中的委屈,桑国富就看到他的亲爸亲妈一起比划了起来,“你爸屁用没有,还是我们俩去送你比较能放心。” 桑国富碍于季青临的“淫威”,在这半年的时间里努力的扮演着不要钱的保姆,免费劳动力,挨揍对象等等角色,让老两口对他也没有了以往的惧怕,甚至是已经丝毫不把他放在眼中了。 必竟养这么一个儿子还不如养个胎盘,他们只要有大孙子就万事足矣。 见怎么都无法说服两位老人,季青临只能妥协,但在进考场之前还是和他们约法三章,“累了就找个地方坐着,晒了就把伞撑起来,带的水要记得喝……” “好了好了,你快进去吧,”桑爷爷一边比划着,一边把季青临往考场的方向推,“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用得着你这样提醒?” 话虽这样说着,但桑爷爷对于来自孙子的关心还是很受用的,整个人笑眯眯的,像是比中了彩票还要兴奋。 季青临应了下来,侧头看向一旁的桑国富,“照顾好爷爷奶奶。” 桑国富可怜巴巴的点头,“知道了。” 今年的卷子并不是很难,每一种题型季青临都做过许多遍,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他就把卷子做完了。 高考是允许提前30分钟交卷的,季青临对于自己的成绩有很大的把握,同时也有点担心在外面等着他的桑爷爷和桑奶奶,便提前交了卷子走了出去。 老两口虽然在考试之前如临大敌一般,可等季青临考完以后却没有提过任何有关考试的事情,甚至是在桑国富询问季青临考的怎么样的时候还走过去打了他一下。 季青临虽然对自己的成绩比较有自信,但看着老两口如此认真的状态,便也没有拒绝他们的关心。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考试成绩就已经出来了。 一家四口齐齐的挤在电脑面前,桑爷爷颤抖着双手一个字符一个字符的把季青临的准考证号输进去,输完后却有些不敢按下确定键。 还是桑国富忍不住点了一下,这才开始了成绩的查询。 网络转了几圈,显现出季青临的中成绩。 732分。 老两口激动的差点直接跳了起来,这么高的分数,国内所有的大学他家大孙子哪个都去的了,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他的未来。 这么激动人心的消息,又怎么能够只是自家人偷偷高兴呢?又怎么能够不大肆宣扬一番? 于是,连晚饭也顾不得吃了,老两口就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冲下了楼去。 平日里给他们的棋友舞友炫耀他们的大孙子,对方总是嘴上说着相信,可心里面却还是有些怀疑。 如今,这七百多分的成绩摆在这里,谁还敢说他们的大孙子不优秀? 老两□□了一辈子,唯一能够让他们这么高兴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这一件了吧,季青临理解老两口激动的心情,虽然他自己没有想要炫耀的想法,但也由着老人家去了。 不仅是桑爷爷桑奶奶比较激动,作为班主任的林桐和其他学校领导也都格外的兴奋。 提前两年参加高考,以高一年级学生的身份斩获高考理科状元,如此大的卖点,又怎么能够让他们学校的名声不更进一步呢? 校领导们都几乎没有做太多的讨论,就一致决定了一件事情。 ——宣传,往死了宣传! 于是,学校不仅是在校门口贴了大字横幅,而且江城日报,各个新闻媒体也都将这件事情宣传了出去。 几乎全国各地的高考生都知道了江城有一个高一就参加高考的学生,考出了732分的好成绩,还获得了江南省的理科高考状元。 真的是人比人要气死人。 怎么别人的脑子里长的是脑子,他们的脑子里长的就是浆糊呢? —— 高二就需要分文理科,因此高一期末考试的成绩格外的重要,学校要依据这个成绩重新划分班级,领取成绩单的日子就稍微晚上了那么几天。 林桐站在讲台上一个劲的用季青临来鼓励全班的同学,让他们在季青临离开以后也依旧用热情高涨的态度去学习,“什么都会辜负你,只有你的努力不会。” 同学们听得热血沸腾,甚至都忍不住想要拿出一套五三来做做了。 可钟思源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浑浑噩噩的领了成绩单,又浑浑噩噩的走出了校门。 在途经学校大门口的时候,鬼使神差般的往侧边的墙上望了过去。 学校大门口右边一整面墙上的东西全部都被拆了去,只放着季青临穿着校服的放大版照片,以及他的高考成绩。 照片中的少年眉眼精致,目光淡然,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让人忍不住想要与其靠近。 钟思源看了一眼照片旁边用红色加粗的笔描绘出的“732”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成绩单上惨不忍睹的分数,神情在一瞬间崩溃。 像是没有吃到糖的孩子,钟思源感到了无比的委屈。 他想不明白,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股难以言说的凄凉之感在一瞬间涌上心头,他再也无法顾及自己的形象,双手抱胸蹲在地上嚎淘大哭。 第32章 因为季青临是以高一年级学生的身份获得了高考理科状元, 因此,学校这次给予他的奖金是非常可观的,足足有一百万人民币。 不过, 在学校颁发奖金之前, 班主任林桐给季青临打了一个电话,说是校方想让他参加一个电视台的采访,为学校好好宣传一下,而且如果可以的话, 还想要采访一下季青临的家长。 因为林桐打来电话的时候桑爷爷和桑奶奶也在家里,季青临把手机放了外放, 桑奶奶听得很清楚,于是她就把她听到的事情告诉给了桑爷爷, 在电话被挂断的时候, 两位老人家的脸上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对于两位老人来说,记者采访什么的都只有在电视里见到过,在他们并不太宽厚的阅历和认知里, 能上电视的人一定都是非常厉害的。 如今,他们的孙子也将成为那些特别厉害的人当中的一员,他们又怎么会不高兴呢? 桑奶奶咧着嘴不停的用手比划, “要上电视了可得穿个好看点的衣服,奶奶现在就带你去街上买,”说着这话,桑奶奶还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荷包,“奶奶有钱,不差这点, 可不能委屈了你。” 桑爷爷在一旁也是连连点头,“说的对, 咱大孙子出息了,可得让所有人都看看。” 季青临笑着应下,顺着两位老人的意愿,带着他们去了江城最大的一个商场。 被嫌弃的独自留在家里的桑国富:快乐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老两口种了这么多年的地,拢共也就攒了几千块钱,自己根本舍不得花,只想给孙子留着,而且现在交的房租,吃穿用度全部都是依靠孙子的奖学金,他们更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了。 因此,两位老人是从来都没有来过这种大型商场的。 看着商场里来来往往穿着光鲜亮丽的人群,老两口一时之间紧张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放置手脚了。 桑奶奶缩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询问季青临,“我和你爷爷是不是给你丢人了啊?” 别的人都穿的那么的好看,她和老头子落在人群当中,是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而且似乎是因为他们俩穿的衣服太过于简朴,时不时就有人扭过头来盯着他们看。 将装在口袋里准备好的几千块钱全部拿出来,桑奶奶一股脑的将其全部塞进了季青临的手里,“我和你爷爷突然想到家里还有些事情,你自己去买衣服啊,买一套好一点的,打扮的帅帅气气的。” 她的大孙子长的这么好看,又这么优秀,可不能比别人差了。 看着自己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沓钞票,季青临几不可查的沉默了一瞬。 如果没有钟思源和梁霄的话,凭借桑嘉木的天分和努力,他一定也会成为桑爷爷和桑奶奶的骄傲。 轻轻叹了一口气,季青临抓住了桑奶奶想要离去的手,随后语调轻缓的说,“不丢人,你和爷爷一点都不丢人。” 没有老两口的省吃俭用,没有他们的辛勤付出,桑嘉木都不一定能够长大成人。 在条件那般艰苦的情况下,桑嘉木还能够一路念到初中,被柏霖中学招收进去,老两口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 季青临想要带着老人家一起接受采访,要让他们在媒体的闪光灯下,大大方方的“说”出过往。 这也是桑嘉木未曾说出口的愿望。 一边搂住一位老人的胳膊,季青临拉着老两口进了一家很是高档的服装店,“我想让爷爷奶奶陪我一起去,所以,你们也要有好看的衣服才行。” 看着那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店铺,老两口心中立马打起了退堂鼓,他们这种吃苦的命,哪享得了这样的福。 尤其是在看清楚了那衣服上的标价以后,更是恨不得立马拔腿就逃离了店铺。 然而,季青临有的是办法让两位老人妥协。 他低着头叹了一口气,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说话的声音变得闷闷的,“我还想要在镜头前面把爷爷奶奶介绍给大家呢,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那这采访,我也不参加了。” “!” “这怎么成?”桑奶奶一下子就急了,“你都答应你们老师了,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而且她还等着在电视上看到她家大孙子呢,怎么能说不采访就不采访了? 但季青临的态度却很坚决,“你们不去我就不去。” 老人家根本拿他没办法,最终只能无奈答应下来。 两位老人辛苦了几十年,被晒得黝黑的皮肤并没有那么快白回来,因此,即便已经过了大半年的好日子,但却还都是黑瘦黑瘦的。 季青临给桑爷爷挑了两套比较衬肤色的中山装,再配上一顶黑色的小帽,一下子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许多。 桑爷爷还是头一次穿到这样布料舒适的衣裳,紧张的双手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摸摸那的,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桑奶奶则是买了两套旗袍,季青临还专门让店员给桑奶奶盘了头发,在店员盘头的时候,季青临也亲自动手学习了一会,掌握了好几个盘头的造型,打算以后再给桑奶奶买旗袍的时候,就可以由他来给桑奶奶盘头了。 三厘米的小高跟蹬在脚上,又配上了一对祖母绿的宝石耳环,桑奶奶站在镜子面前,只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18岁那年,好像穿上这身衣裳,从内而外都变得年轻起来了。 季青临则是随意的挑了两件比较休闲的衣服,他如今个高腿长,肩宽腰窄,就仿佛是一个行走的衣服架子,随意的休闲装穿在他的身上也多了几分淡雅的气质。 趁热打铁,季青临都带着两位老人去了一趟照相馆,穿着新衣服拍了一副“全家福”。 老两口的笑容挂在嘴上就几乎没有放下来过,到了家里,更是把那张全家福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地方。 在厨房里忙活,准备晚餐的桑国富听到声音跑了出来,然后就看到了那张十分温馨的照片。 他脑袋上瞬间冒起了一连串的问号,带着迷茫的眼神扫过心情很好的祖孙三人,“你们确定你们拍的这是全家福?” 他难道不是这个家里的人?! 买衣服不带他也就算了,为什么拍全家福都不带他?! 桑国富有史以来头一次心中有了一丝名为委屈的情绪。 然而,祖孙三人没有一个想要理会他的。 季青临淡淡撇了他一眼后回了房间,桑爷爷和桑奶奶继续捧着照片高兴不已,还时不时的来上几句商业互吹,一个说对方的中山装整洁又精神,一个说对方的旗袍优雅又漂亮。 桑国富在这个家里活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隐形人。 —— 采访的那天,季青临回答的一板一眼,就像是写好了答案的数学题,没有丝毫值得深入探讨的地方。 老两口原本还会觉得面对那么多的记者和闪光灯,他们会紧张的连手语都忘了比划,可当记者向他们询问有关于季青临的问题的时候,他们瞬间就将紧张的情绪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他们的双手就好像是上了发条一样,来来回回的比划着,那夸赞季青临的好听的词语仿佛是不要钱一般不断的往外蹦,速度快到两个翻译的手语老师都差点没有跟上他们。 季青临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甚至都有些不由自主的带入了进去。 采访在本地的电视台播出的那一天,桑爷爷和桑奶奶把和他们一块儿下棋,跳舞的朋友们几乎全部都请到了家里来。 一大群精神抖擞的老年人挤在不大的客厅里,精会神的看着电视台上播出的节目,边看边对桑爷爷和桑奶奶夸赞,称他们养了一个好孙子。 老两口有荣与焉,乐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这支采访播出以后,季青临本人彻底的火了。 高考状元虽然每年都有很多,可长的像季青临这么好看的,却寥寥无几,再加上他又是提前两年参加高考,几乎成为了“智性恋”的天花板。 大洋彼岸,梁霄盯着手机上有关于季青临的报道,恨的都快捏碎了指尖。 凭什么他灰溜溜的远赴国外,在一大群高鼻梁白皮肤的外国人之间受尽歧视,再也没有了曾经那种被人追捧的骄傲感。 可季青临却可以活的如此的光风亮丽,未来可期。 当一个人的敌人活的远不如他,宛若一个垃圾一样在地上乞讨的时候,他的心里或许还会闪过几分同情,觉得自己当初下手是不是太狠了。 剧情里,在看到桑嘉木的尸体的时候,梁霄心中就涌现过这种想法。 他虽然不后悔当年为了追爱而陷害桑嘉木作弊,可看到曾经被钟思源视作白月光的人如此悲惨的死去,他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唏嘘。 但是,当一个人的敌人活的比他耀眼,获得了所有的光环和称赞,而他自己却像是灰溜溜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时候,他的心里一定会产生极度的愤恨,恨不得当初的自己下手再狠上十分,恨不得现在就捏碎那个敌人的脖子。 只有让敌人苟延残喘的匍匐在自己脚下,他才能稍微解除掉那么一点恨意。 此时的梁霄,心中便是第二种想法。 “砰——” 手机被梁霄重重的砸在地板上,转瞬之间四分五裂。 梁霄扭曲着一张脸,眼眸当中闪着猩红的戾气,“桑嘉木……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对于梁霄会不会产生心理问题,季青临是一点都不在意的。 他只是在各大顶级理科院校打来电话的时候全部都拒绝了他们,毅然决然的报考了首都刑事警察学院。 虽然这所学校被誉为警界的“清北”,“东方福尔摩斯的摇篮”,是“国家刑警最高学府”,可凭着季青临高考732分的成绩,以及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的一等奖,林桐以及校领导还是试图再三劝解他,想要让他选择其他的院校。 甚至是清北大学的一个物理学教授亲自打来了电话,直言只要季青临报考他们学校,可以让他在本科时期就参与到教授的物理研究小组中去。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季青临却依旧选择了拒绝。 林桐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决定的事情老师也改变不了,老师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虽然警察也是一份十分神圣的职业,可学生这么高的分,终究还是有些可惜。 季青临对此却毫无感触,只是微笑着谢过了林桐,“我不会后悔的。” 不同于班主任和校领导们的反对,桑爷爷和桑奶奶却是举双手双脚赞同,他们觉得自己的大孙子这副模样穿上那警服绝对会更加的帅气逼人。 而且在老人家的视野里,当警察是一件十分值得骄傲的事情。 季青临很感激老两口如此的支持他,趁着还没有开学,他直接买了一辆房车带着老两口出去旅游了。 学校和教育局一共发放了一百五十万的奖金,足够他们祖孙三人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了。 —— 在校期间,季青临门门功课都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受到了学校里很多老师教授的喜爱,再加上他本人又虚心好学,为了能让国家再多一个优秀的刑警,各个老师教授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教给季青临。 于是,毕业那年,在其他的警校生还在忙着参加公安院校联考,为了申论和行测考试头疼不已的时候,季青临已经被江南省公安厅录取了。 梁霄的父亲这几年因为梁霄曾经入了拘留所的事情一直在警察局局长的位置上原地踏步,他是隶属于江城市市局的公安局,而季青临是在江南省的公安厅,因此,两人在工作方面是没有任何来往的,就算梁父想要给季青临穿小鞋,也只能鞭长莫及。 因为季青临傲人的成绩,刑侦大队的同事对他的态度都很好,在季青临第一次出外勤的时候还特意让他远离了尸体,以防他被吓到。 只不过,季青临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已经见惯了死人了,死状多么惨烈的尸体他都见过,因此在面对死者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队长方明不由得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你可真是厉害。” 想当年,他第一次见到尸体的时候,吐的那叫是一个天昏地暗,不仅是前天晚上的饭菜,胆汁都快要被他给吐出来了。 没想到季青临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甚至是还带了一点轻微洁癖的样子,结果看到了巨人观的尸体还能够面不改色,真的是很值得敬佩了。 巨人观尸体的凶手很快就找到了,是一个和她发生了口角的同学下的手。 犯罪嫌疑人被抓获后,季青临坐在电脑前写案件报告。 随着一个个的字体被敲击出来,季青临的神情微微沉了沉。 如今的时间距离原剧情中梁霄成为警察还有一年,剧情的主视角是梁霄和钟思源这一对主角,因此季青临只知道梁霄成为警察以后所遇到的案件的受害人,此前江城发生了哪些刑事案,季青临作为上帝视角也无从得知。 他没有办法提前去救下那些受害者。 “宿主,”8888察觉到了季青临的情绪,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小人书,“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 虽然在上个世界,自家宿主也曾亲手杀过人,可那杀的也都是一些罪大恶极的该杀的人。 宿主身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这个世界又和自家宿主的原世界那样的相似,看到这些无辜枉死的受害者,自家宿主心里也是有些难过的吧…… 垂着脑袋想了想,8888忍痛花费了一个积分,在季青临的脑海里放起了烟花,“宿主,你不要伤心难过了,你帮那些受害者找到了杀害他们的人,让那些坏人绳之以法,受害者们肯定会感谢你的,你已经做的很好啦~” 小系统不太会安慰人,但他已经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宛若撒娇一般带上了俏皮的尾音,“你要是还难过的话,要不88给你唱首歌吧?” 季青临:…… 也不知道这自称是从哪学的。 漆黑如宝石般的眼睛微微闪了闪,季青临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那弧度不同于往日表现出来的温柔平和,反而带着一丝罕见的攻击性,“我没有难过。” 季青临天生没有痛感和味觉,他缺乏情感的认知和同理心。 他带给桑爷爷和桑奶奶更好的生活,他只是觉得作为一个正常人应该去那么做。 季青临很聪明,即使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的认同感,可却也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发现。 他方才之所以沉思,并不是替那个被推入到水里,连尸体都泡的不成样子的受害者感到难过,而是觉得被抓住的那名嫌疑人明明害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却也仅仅是关在监狱里几年而已,如此的惩罚,有些太过于轻松了。 8888在他脑海当中发声的一瞬间,季青临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办法,即便不可能让这个犯罪嫌疑人付出同等的失去生命的代价,但他却可以让对方一辈子都活在惧怕与悔恨当中。 说干就干,此时犯罪嫌疑人还被关押在省厅的看守所,他所有的犯罪过程还没有完全交代,身为警察的季青临很容易就能够见到他。 和另外一名女警提审了犯人,让女警进行审问,季青临则是坐在一旁记笔录。 大学四年之间,季青临学得最好的两门功课一是格斗技术,另外一门则是心理学。 笔尖摩擦在纸上发出有规律的音节,犯罪嫌疑人很快就变得昏昏欲睡起来,回答女警的问题更是驴头对不上马嘴,仿佛是在故意胡说八道。 女警内心有些生气,她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怒视着眼前吊儿郎当的犯罪嫌疑人,“我警告你,你要是继续在这里颠三倒四,你以后蹲监狱的时间只会更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有你把你做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全部交代清楚,你才有可能会得到量刑的机会,你懂不懂?” 然而,此时的犯罪嫌疑人却已经陷入到了恐惧的梦魇当中。 在他的视角里,他转变成了那名被他推下水的女生。 冰冷的湖水里,他拼了命的挣扎,试图想要爬上岸去呼吸新鲜的空气。 可除了不断灌入他鼻腔和肺腑的冷水,他的双手抓不到任何的东西。 那种脏水塞住他整个气管,一点一点挤掉他肺里面的空气,眼前逐渐变得昏黑一片,意识也慢慢消失殆尽的感觉,让他深陷恐惧和绝望。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轻飘飘地落入昏暗的湖底,被沙石和湖水所掩埋,浓烈到极致的黑暗宛如一瓶墨水喷洒下来,粘稠浆糊般的感觉在他的灵魂深处涌动,直到最后,彻底的窒息。 瞳孔在一瞬间放大,犯罪嫌疑人嘴里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随后他的双手开始用力的挣扎,拼了命的想要去挣脱手上的手铐,女警和季青临两个人一起冲上前去按住他,他的力气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变得无比的巨大,两个人拼尽全力都没有控制住他的双手。 那铁质的手铐硬生生勒进了犯罪嫌疑人的手腕,磨破了表层的皮/肉,露出了里面森白的骨头。 “救救我……救救我……”他像是着了魔一样不管不顾的挣扎,张大嘴巴拼了命的呼吸,还时不时的做出一些好像呛了水以后的反应。 无奈之下只能保外就医,心理医生给他做了检查后,得出一个结论——犯罪嫌疑人总以为自己落了水,快要被淹死。 这是很明显的,杀人以后有了应激反应。 因为季青临在审问犯罪嫌疑人的时候还叫了女警一起,而且整个审问的过程都有摄像头记录下来。 找不出丝毫的破绽,就好像犯罪嫌疑人是突然变得疯魔了起来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把犯罪嫌疑人如此的情况怀疑到季青临身上。 在犯罪嫌疑人心中种下了心理暗示,季青临就再也没有主动去问询过有关他的事情了。 只是在几个月后,听到女警提了一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那个把女同学推到湖水里淹死的嫌疑人?他不是总是做噩梦,觉得被淹死的是自己吗,前两天听说在医院里跳楼自杀了,八层楼的高度,摔得那叫一个惨,尸体都成肉饼了,血流了一地。” 季青临淡淡笑了笑,“那还真是可惜。” 都不用坐牢了。 ——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就来到了剧情当中梁霄破获的第一个案件的时间节点。 这是一起大型连环奸/杀案件,连续五名女大学生在江城的不同地点被暗害。 犯罪嫌疑人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选择的每一个作案的时间节点都是下雨的夜晚,路上行人很少,基本找不到什么目击证人,而且他选择的地点不是废弃的烂尾楼,就是人群混杂的城中村,这些地方基本都没有什么监控,根本就没有拍到犯罪嫌疑人的身影。 并且犯罪嫌疑人似乎是有什么生理上的疾病,虽然被害的五名大学生下/体都有严重的损伤,且都有明显被侵犯的痕迹,可法医验尸以后,却没有在死者身上找到任何有关于犯罪嫌疑人的DNA。 再加上大雨的冲刷,洗去了太多的证据,让犯罪嫌疑人迟迟逍遥法外,直到他在一次行凶的过程当中被钟思源给撞破。 这次案件让刚刚进入警局的梁霄立了很大的功,奠定了他后来青云直上的基础。 不要问为什么连续杀害了五名女孩没有留下丝毫证据的犯罪嫌疑人会如此轻而易举的被钟思源撞破行凶现场,问就是主角光环作祟。 根据剧情当中所描写的地点,季青临早早的就等在了这里。 晚上八点多,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路上来来往往的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目不斜视的快速往前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名全身包裹在黑暗当中的黑衣男子正躲在一处角落里。 那一双充满了猥琐气息的眼睛不停的打量着路上的人,在看到有女生路过的时候,还会伸出那条恶心的舌头舔舔嘴唇。 男人抑制住砰砰直跳的心脏,单手放在自己裤子的正中央摩擦着什么。 他在酒吧门口观察了很久了,那个长相漂亮的女孩,每天都会坐公交车停在巷子前面,然后徒步走回家。 这一段路没有路灯,也没有监控,最是适合他干坏事的地方。 男人生来有那方面的疾病,谈了好几个女朋友,都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很甜蜜,很幸福,可一但当他说出自己那方面不行的时候,每一任女朋友都会毫不留情的弃他而去,就好像他是被人毫不留情的扔在街边的垃圾。 一次又一次,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心理开始变得疯魔了起来。 在他看来,女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部都是一些只知道做那恶心事的贱胚子。 她们不是看不起他吗? 可他却偏偏要让她们知道,即便她们长得再漂亮,身材再好,也必须要在他的身下予以予求。 幻想着那种销魂的滋味,猥琐男上下摇摆的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快速了一些,他的目光不断的扫过路上的女人,眼睛里闪烁着令人无比恶心的光芒。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眯着眼睛观察着别人的时候,他的身后也有一双十分锐利的眼睛注视着他。 8888看着衣服都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自家宿主,有些心疼,“宿主,你都等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不上去把那个坏蛋给抓住啊?” “不急,”季青临轻轻的应了一声,“还没有到时间。” 法律总是留有余地,虽然这份余地给了受害者们一个可能生存的空间,却也给了加害者们肆意妄为的成本。 如果在这个猥琐男对女生动手之前季青临就抓住了他,那么他顶多是会进行一个批评教育,关在拘留所里几天就会被放出去。 但这样心思阴暗,思维低密,且百分之百会对独行女孩下手的犯罪分子,是不可能听从几天教育就有所悔改的。 一旦将这样的人放归于社会,指不定他会做出比原剧情当中更加疯狂的事情来报复社会,而那个时候的季青临没有了上帝视角,根本不可能再从他手底下把那些女孩救出。 所以,季青临必须要抓住这个猥琐男的现行,而且,己方还需要受到一定的伤害。 夜,越发的深了,雨,也越下越大。 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路上也没有了行走的路人,耳边除了哗啦啦的雨声,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 突然,寂静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阵杂乱无章的高跟鞋的声音。 只见明明灭灭的路灯底下,一名穿着一身鲜艳红裙的女孩正撑着伞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女孩身上的裙子很薄,在冷风的吹拂下被冻的瑟瑟发抖,她努力的裹紧身上的衣衫,可单薄的裙子根本无法提供太多的热量。 她家里穷,父母交不起上大学的学费,所以她只能自己出来打工赚取上大学所需要的钱。 可她打工的地方每天下班的时间都很晚,这个时候学校宿舍早就已经关门了,她没有办法回去。 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但是,市中心的房子太贵了,她根本租不起,打工赚的那点工资负担掉学费和生活费也根本剩不了多少,所以她只能租城中村这里的小房子。 今天酒吧里的一个客人十分难缠,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卖掉了手里的酒,自己也喝的有些醉熏熏的,若不是冷风吹着,让她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她都快要看不清楚眼前的路了。 她知道自己一个女孩子住在这种地方不安全,可她真的没有钱,没有任何办法换一个好一点的地方。 路灯的光芒涉及不到的地方越发的昏暗,周围的寂静让女孩的心突突直跳,女生的第六感让她下意识的脱下了脚上的高跟鞋,直接丢下伞,光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快速的朝家的方向跑去。 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在一个拐弯处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给拽了过去。 那只手十分的有力,直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了冰冷的雨水中,随后整个人就压在了她的身上。 那只满是脏污,带着恶心气息的手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巴,另一只手直接掀起她的裙子去扯她的内/内。 女孩被吓得眼角溢出了泪,她拼了命的去挣扎,想要摆脱压在自己身上的猥琐男,可她的力气太小了,根本无法反抗猥琐男丝毫。 在内/内被褪到膝盖处的时候,女孩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她知道,这么晚了,不会再有人来救她。 她放弃挣扎,或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磅礴的雨幕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格外动听的嗓音,“住手!警察!” 女孩猛然间瞪大了双眼,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名长得高高瘦瘦的青年手里举着警官证,正满脸正气的看着他们。 女孩心中一喜,趁着猥琐男愣神的功夫,一把把他推开了去,又迅速爬起来躲在了青年的身后。 猥琐男见此情况知道自己的事情办不成了,于是起身拔腿就跑。 季青临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女孩身上,安抚她道,“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马上就回来。” 猥琐男的体力虽然比女孩大的多,可却是完全比不上季青临的,跑没多久就被追上了。 知道自己被抓后一定会坐牢,猥琐男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警告你别过来,要不然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季青临勾唇笑了笑,带着一股意味深长的味道,“还真怕你不对,我不客气呢。” 说完这话后他猛地冲了上去,在抓猥琐男的过程当中故意让他刺伤了自己的腹部,这才用手铐铐住了对方的手。 “宿主!”8888原以为自家宿主对付一个猥琐男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受伤,“怎么办?怎么办?你是不是很痛啊?” 季青临低头笑了声,“我没事,我故意的。” 不这样,又怎么能够给猥琐男增加刑期呢? 女孩顺着声音寻了过来,看到季青临流血的伤口后一下子就慌了,“我……你……受伤了,流了这么多的血,怎么办?” 疼痛让季青临越发的清醒,甚至还有心情安慰惊慌的女孩,“我没事,不过,你可以帮我叫一下救护车,再拨一个110吗?” 六神无主的女孩迅速点头,“好……我马上就打。” 女孩只是受了点惊吓,身体没有太大的损伤,但季青临的伤势就有些严重了,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才好。 猥琐男在季青临亮出警官证以后试图逃跑,还刺伤了季青临的行为使得他又多加了一重袭警罪,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可就在他押送往监狱的时候,马路上的路灯不知为何突然倒了下来,而且还正正好好的砸在了押运车上,押运猥琐男的警察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而猥琐男却被当场砸死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季青临也有些莞尔,或许,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花费了一个积分破坏了路灯结构的8888:好心疼,积分又少了,嘤嘤嘤.jpg 宿主为了让猥琐男付出应有的代价,不惜损伤了自己的身体,虽然宿主后来好了,可是8888却不想让猥琐男就这么继续活下去。 他只是坐十年的牢,又怎么能比得过自家宿主受到的伤? 于是,8888连自家宿主都没有告诉,偷偷的弄坏了押运猥琐男的车辆必经之路上的一根路灯,并控制着路灯砸死了他。 小系统8888表示:我是宿主宝,谁敢伤害我的宿主,我就要他的命! —— 自己一个人回回都撞破犯罪现场也有些太过于明显了一些,于是季青临便总是在不经意间在警队的同事面前提起些什么,从而让他们去阻止案件的发生。 如此两年过去,就在桑嘉木死亡的连环流浪汉被杀案件的日子即将到来的时候,局长开口让此时已经升为刑侦支队副队长的季青临带一个新人。 副队长办公室,梁霄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面带微笑的向季青临伸出了右手,“桑副队长,久仰。” 第33章 多年不见, 眼前的梁霄褪去了当初的肆意张扬,身上多了几分内敛的气息。 他眼睛微微眯着,神色淡淡, 浑身上下带着一股轻微的疏离之感, 只不过那瞳孔当中隐隐露出来的敌意硬生生破坏了这份疏离的美感。 季青临眨眨眼睛,微笑了一下,将右手伸过去,握住了梁霄的手, “好久不见。” 局长并未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看到二人似乎早已经认识后还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原来你们认识呀,那我就不用再介绍一遍了。” “小桑, ”局长喊了一声季青临, 笑眯眯的说道,“小梁以后就并到你们一队,你好好带带他, 既然都是熟人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你带小梁随处转转,我就先回去了。” “好。”季青临应了一声, 局长笑着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刹那间,原本虚虚握在一起的两只手齐齐开始用力。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害的自己远走他乡的敌人,梁霄恨得几乎快要咬碎了一口的牙,如果局长稍微走的慢一点,他都快要绷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如今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 梁霄带着满腔的愤恨想要给季青临一个下马威。 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有健身,梁霄对于自己的力气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觉得他面对季青临这个“白斩鸡”,在力道方面具有非常大的优势。 然而,梁霄不知道,季青临大学四年当中学的最好的两门功课之一就是体能,穿着警察制服的他虽然看起来又高又瘦,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实际上他的爆发力很强,明显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不过片刻的时间,梁霄的四根手指便被捏得紧紧的挤在了一起,每一个指节都扭曲的相互摩擦着,他拼尽了全力的想要把季青临的手捏回去,可即便他的右手用力到青筋暴起,却也丝毫没有办法撼动季青临。 梁霄的指尖因为大力的挤压而失去了血色,显现出一股不正常的惨白。 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顺着指尖一点一点的爬满了梁霄的四肢百骸,疼的他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看着梁霄越来越痛苦的神色,季青临唇边的弧度却越来越深。 直到梁霄痛的再也抑制不住的叫出声来,季青临这才十分好心的放过了他。 季青临低着头,清澈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唇边还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多年不见,没想到梁霄学长……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看来国外的这些年,你过的并不怎么好啊。” 梁霄自觉自己长的也不矮,一米八五的个子站在人群当中也是很显眼的存在。 可他却不知道季青临这几年究竟是怎么长的,当初又干又瘦的人变得棱角分明了不说,就连那比自己矮上几公分的个头现在也稳稳的压住了自己。 梁霄十分不想仰头去看季青临,毕竟那样会让他总有一种自己矮人一等的感觉。 可季青临说的话实在是太让他火大了。 梁霄强忍着怒火后退了一步,保持视线平齐,恶狠狠的盯着季青临,唇边努力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来,“在局里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一个副队长,学弟的长进也不见得有多少。” 季青临微微眨了眨眼,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青年的五官在刹那间舒展开来,微笑之时,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好似有星子闪过。 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很悦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学长当年可是在拘留所里关了十天的,不知道学长能通过政审来到这里,局长叔叔为之付出了多少努力呀?” 梁霄被噎的呼吸一致,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冲上前去直接把季青临一把撕碎。 当年的他年轻气盛,不懂得这件事情的后果会是这般的严重,如果不是因为他爸是公安局的局长,恐怕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当警察了。 而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此刻竟然还敢笑意盈盈的当着他的面提起来! 但梁霄也知道自己理亏,如果这件事情被局里面的其他人知道了,恐怕他立马就可以收拾包袱回去了。 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讪讪的笑了两声,梁霄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扭曲,“桑副队长说笑了,我听不懂你这话的意思。” 梁霄头一次在季青临面前低了头,主动开口喊了他的职位。 季青临也并没有现在就要把这件事情拿出来的打算,毕竟梁父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全看上级怎么处理。 但如果再配上其他,梁父帮助梁霄通过政审进入警察系统的事情就可以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有的是耐心,让猎物一点一点掉入他的陷阱。 “既然小梁听不懂那就算了,”季青临笑眯眯的带着满脸的真诚开口,“小梁刚来警局,对局里还不太熟悉,我带你到处去转转吧。” 在带着梁霄认了一圈人以后,梁霄僵硬的对季青临道了一声谢,阴沉着一张脸转身离开,看那背影好似还带着几分憋屈。 对于他这样的态度,季青临仍是微笑不改,就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看着一个调皮的小孩子一般。 如此行径,让局里的同事不由得觉得梁霄此人为人处事有些不太行。 于是,在梁霄开始参与到案件当中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被边缘化了。 他心里气的要死,可却根本无从发泄,他心有不甘的唠叨两句,别的同事就会劝他,作为一个新人,要脚踏实地,不要太过于好高骛远。 这里是江南省的公安厅,并不是梁副所在的江城市公安局,即便梁霄有梁父作为背景,可在这里也始终没有用武之地。 —— 在梁霄越发憋屈的工作生活当中,关于原主桑嘉木死亡的流浪汉被杀案件的日子也到来了。 这一天清晨,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局里面突然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声称城北的天桥底下有一个流浪汉被人抓走了。 报案人说看到有两个长相吓人,身材都十分壮硕的男人开了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然后不顾流浪汉的反对,将他装进麻袋里拖到了车里去。 他当时蹲在草丛里面上厕所,那两个男人没有看到他,但他却将这一幕看得十分清楚,甚至还说出了面包车的特征以及车牌号。 局里接到消息后,原本是想要让出外勤的警察去调查跟踪那辆面包车的,但季青临却主动将这一项任务揽了下来。 毕竟,那个报案人是他亲自安排的。 成为警察的这些年,季青临依据剧情提前阻止了很多案件的发生,但若是每次都是他或者是他们警队的成员正正好好的撞上案发现场,那也太过于引人注目了一些,于是他便会提前花钱让一些路人路过那些案发现场,在犯罪行为尚未实施的时候打电话报警。 剧情里每一个流浪汉被发现的时候,他们的死状都十分的惨烈,不仅身上沾染了血污,手臂上留着密密麻麻的针孔的痕迹,而且每个流浪汉腹腔内部的脏器器官全部都消失不见。 在第一次看到这一段剧情的时候,季青临就觉得这一个流浪汉被杀案件绝对不仅仅是变态杀人犯杀人泄愤那么简单,这其中有很大的可能涉及着器官的买卖。 但剧情里梁霄和钟思源仅仅是抓住了那两个将流浪汉们装上了面包车的两个男人,便匆匆忙忙的结了案。 梁霄的母亲手底下产业无数,但最为挣钱的还是一家私立医院,季青临合理怀疑此次流浪汉被杀案件和梁母名下的医院有关。 或许这器官买卖背后最大的靠山,就是当时已经坐上了江城市市长位置的梁父。 如今因为季青临当初的所作所为,梁父一直在市局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上原地踏步,没有得到晋升,但流浪汉被杀案件依旧还是发生了。 这其中……或许有着一个即便梁父冒着巨大的风险,哪怕自己可能会狼铛入狱,也不得不动手的原因。 剧情中梁霄和钟思源只是抓到了所谓的犯罪嫌疑人,但却并没有找到流浪汉们被取出内脏的位置所在地。 而且这个案子直接让梁霄和钟思源立了三等功,此后两人一路青云直上,再加上有梁父的保驾护航,两人的事业道路走的可谓是异常平坦了。 带着人出警后,季青临开车一路跟随面包车来到了城南的一处废弃工厂。 路上,看着越来越偏僻的道路,梁霄带着满腔的疑惑和嘲讽开口,“桑队,我们只知道这个面包车的车牌号,但沿途的监控中根本没有这辆车的踪迹,您现在开车带我们要去哪里啊?” “该不会不知道线索在这里瞎走吧?按照你这种想法,等我们找到犯罪嫌疑人的时候,恐怕那流浪汉可能都要没命了。” 面包车的驾驶员对于江城的道路规划应该是非常了解的,他们绑架流浪汉的那处桥洞附近就没有监控,如果不是季青临提前安排的人在那里蹲守,恐怕他们连车牌号和车型的线索都没有办法获取。 因此,车上的其他人都觉得季青临是在漫无目的的走。 但由于平日里季青临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从没有出过错,所以他们即便心中疑惑,但却也没有提出疑问。 如今梁霄问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季青临的身上,等着他给一个答复。 季青临摇了摇头,淡淡的开口,“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毕竟,8888可是把面包车的路线半点不差的在季青临的脑海里面描绘了出来。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松了一口气,他们都相信他们的队长,既然队长如此胸有成竹,恐怕流浪汉的安危他们是不用太过于担心了。 只除了梁霄。 看着把他的挑衅完全不当回事的季青临,梁霄只觉得自己的心头梗的难受。 他每次开口都想要挑起季青临的怒火,可对方却从始至终都只会露出那种不温不火的态度,就好像他的拳头全部都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丝毫的作用。 对方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在眼中,这种傲慢的态度让梁霄心里无比的难受。 对比于季青临的淡然,就显得他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幼稚。 这种憋屈的感觉深深的刺痛了梁霄的心,使得他一路上脸色都显得有些阴沉沉的,直到车子停下。 在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上,突兀的矗立着一栋明显有人类活动迹象的房子,而那辆面包车就停在房子的门口。 一名警员饶有兴味地用胳膊碰了碰梁霄的肩膀,还意味深长的口吻开口道,“我们跟着桑队这么多年了,桑队的决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错误,你刚来可能不太懂,但是跟着桑队走就对了。” 梁霄:…… 泥马,你不说这安慰的话,我可能心里还会好受一点。 季青临招了招手,带着人员把房子包围了起来。 这一边,流浪汉已经被控制住四肢推上了手术台,两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用精棉擦拭着他右手手臂上的脏污。 在手术台的旁边放着一个铁制的托盘,托盘里几把锋利的手术刀在灯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冷漠的寒芒,只稍微看上那么一眼,心中就会隐隐生出一抹恐惧来。 流浪汉惊骇万分的大睁的双眼,漆黑的瞳孔里印满了害怕,他不知道他在桥洞底下睡觉睡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绑到了这么一个地方,而且还有人试图给他做手术。 就算他的知识再过于匮乏,他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事情。 电视新闻里讲过许许多多青年被骗到缅甸北部,结果被嘎了腰子的事情,他本以为国内十分的安全,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面临自己腰子不保的局面。 “我求求你们放了我,我的身体器官各部分都有病变,我的器官真的不值钱的,我求求你们了……”流浪汉拼了命的想要挣扎,声音因为惊恐而变得嘶哑。 他满是脏污的脸上落下一串泪来,洗尽了些许的污痕,让他的整张脸变得格外的滑稽。 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期盼和渴求,还带着一丝隐隐的绝望,“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们了……” 但无论是擦拭着他手背上的脏污的医生也好,守护在门口的几名彪形大汉也好,准备着手术器材的护士也罢,没有一个人面对他的乞求露出怜悯的神色。 他们像是剥夺过无数生命的冰冷的死神,没有丝毫的情感,只机械性的重复着手下的行为。 手臂上的脏污已经被擦拭干净,半透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被吸入针管,护士举着针管在灯光下弹了弹,将针管前半部分的空气排出去,一滴液体被顺势挤了出来,正正好好的落在了流浪汉的脸上。 那一滴液体仿佛是从被冰冻了千万年的寒冰当中提取出来的一样,滴在流浪汉的脸上,让他的皮肤上面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身体下意识的一抖,下/体不受控制般的排出了黄浊的尿/液。 一名医生很是嫌弃的皱了皱眉,“真是个怂货。” 另外一名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只能是这么个条件了,你就将就一点吧。” “哎……”一开始的那名医生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上面现在抓的严,我们何至于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说完这话,这医生从护士手里接过针管,就要对着流浪汉的手臂上扎下去。 就在这般紧急的时刻,原本被关闭的很紧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的两名大汉被踹的仰倒在地,要扎针的那名医生手一抖,手里的针管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便是一大群穿着制服的警察涌了进来,手里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两名医生,“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抱头,蹲到墙角去!”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在他们事业才刚刚开启的第一天,就被逮了个正着。 可面对如此多的警察,他们没有办法做出丝毫的反抗,只能乖乖的由着对方给他们手上戴上手铐。 在警员们处理其他人的时候,季青临将绑在手术台上的流浪汉解救了下来,虽然8888确定还没有被注射进那支液体,但季青临还是很仔细的将他检查了一番。 流浪汉在看到警察出现的一瞬间,眼泪就抑制不住的涌了出来,劫后余生般的欣喜充斥着整个大脑,他忍不住抱着季青临的胳膊放声痛哭。 “呜呜呜……吓死我了,我只是在桥洞底下睡觉,他们就想要噶了我的腰子……” “我才30多岁啊……我还不想死……” 季青临的神情略微僵硬了一瞬,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露出这般委屈的神情,低着头想了想,季青临抬手拍上了流浪汉的肩膀,“不怕了,已经没事了。” “嗯……”流浪汉打了一个哭嗝,随后才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撇过了脸去,情绪稳定下来的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似乎是有些太过于丢人了。 他赶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松开了季青临,“谢谢警察同志,要是你们来晚一点,我可能就要没命了。” 季青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端的全然都是认真,“不客气,保护人民群众是我们身为警察的使命。” 流浪汉从没有这一刻如此深刻的体会到有这么一群保护他们生命安全的警察同志的重要性,他非常郑重的点了点头,“等我回去了,我一定做一面锦旗送到你们警察局去。” 锦旗证明着人民群众对警察的喜爱,而且也花不了太多的钱,季青临也没有拒绝,“多谢。” 流浪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哪还要你跟我说谢啊……” 说着这话,流浪汉的神情突然顿住,他发现季青临肩膀上有相当大的一块湿濡。 那好像……是他的眼泪…… 流浪汉瞬间低下了头去,说话的声音低的都几乎快要听不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把你的警服弄脏了。” “没事,”季青临轻笑出声,“本来也是要洗的。” 将流浪汉送上车,季青临开始在这间不大的手术室里面寻找着证据。 手术室里面的设备都很是简陋,而且房间是用废弃掉的旧厂房改造而来的,里面还残留着以前工厂的化学物质,在这种地方做手术,就算没有死在手术台上,恐怕也会死于手术后的细菌感染。 怪不得原剧情里的每个流浪汉的尸体都那般的凄惨。 将搜集到的东西带回去,一瞬间就引起了省厅上下所有领导的重视。 毕竟,根据手术室里面搜集到的资料信息显示,这些人抓走流浪汉,竟是想要活体取出流浪汉的器官,然后用于医院的器官移植。 省厅成立了重案组,认命季青临为重案组组长,全力调查此次器官买卖案件。 季青临根据原剧情,再加上现有的资料抽丝剥茧,没过几天就查出来,抓住流浪汉给他做手术的那两名医生曾经都在梁母的私人医院里任过职。 虽然他们曾经因为医疗事故被开除了,但这一年陆陆续续还和医院有联系。 而且在派人搜查了他们的家以后,找到了大量的现金和银行卡,因为医疗事故被开除的医生,名下的资产加在一起竟然超过数十亿! 因为季青临抓人抓的太过□□速,那两名医生的上级根本来不及消灭线索,就像糖葫芦串一样的一个一个被抓了起来。 到最后,线索直指身为医院院长的梁母。 重重确凿的证据之下,再加上季青临的心理暗示,各个嫌疑人为了减少惩罚,将自己的犯罪事实交代的那叫一个清晰明了。 亲耳听到犯罪嫌疑人供述出自己的母亲,梁霄人都要傻了。 “不可能,我妈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梗着脖子,带着满腔的愤恨,怒视着季青临,“是你!” “你因为曾经我陷害你作弊的事情恨上了我,所以才要故意伤害我妈是不是?” “我告诉你,你休想!我肯定会找出证据证明我妈是无辜的,”梁霄通红着眼眸,有些歇斯底里,“我绝对会把你这个严刑逼供,弄虚作假的家伙送到监狱里面去!” 季青临神情冷淡而散漫,他静静的看向梁霄,带着一股让人不敢冒犯的气势,缓缓开口,“可是……身为案件的相关人员,你需要回避呢。” “而且……”季青临幽幽的叹了一声,“你也说过你曾经诬陷我作弊,甚至还进过拘留所,像你这种留有案底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穿上这身警服?” 季青临步步紧逼,冷眼审视着梁霄,“如果没有你的父亲为你保驾护航,你觉得你还有可能站在我面前说这些话吗?” 梁霄瞬间傻眼,万万没想到季青临会在这个时候把他过去蹲过拘留所的事情给说出来。 一颗心砰砰直跳,恐惧在一瞬间爬上了头皮,梁霄整个人害怕的无以复加,“不……你不能……” 他终于后悔,他或许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还试图去挑衅季青临。 他只有稳住自己警察的身份,穿插在组织内部,才有可能为他的母亲提供一定的帮助。 然而,即便梁霄此时悔青了肠子,也已经晚了。 他被强行脱去了身上的警服,第二次被关进了看守所里进行调查。 而为了让梁霄能够进入警局,向上司提供了贿赂的梁父也因此而停职查办。 梁母背后最大的靠山倒下,没有了梁父在中间做调解,她名下的医院所做的所有的贩卖器官的犯罪事实全部都清清楚楚的被调查了出来。 原来,梁母在十几年前就曾做过贩卖器官的事情。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作案的地点并不在江城,而是在江城下属的一个县城里。 九零年代的小县城,路上没有什么监控,也没有什么DNA技术,刑侦的手段太过于匮乏,再加上梁父在其中为之运转,梁母轻而易举的赚取了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且一直都逍遥法外。 后来梁父升职到直辖市,梁母的企业也越做越大,为了防止被人抓住把柄,他们就放弃了器官买卖的生意。 然而,就在一年之前,省厅的一位领导在梁母的医院里就医,老人家患了尿毒症,情况危机,已然到了必须要换肾的地步。 但暂时根本找不到匹配的肾/源,只能采取保守治疗的方案。 梁父已经在警察局局长的位置上坐了太久太久了,如果再没有什么特别的立功机会,恐怕一辈子都要焊死在这个位置上。 因此,治好这位领导的尿毒症,是梁父能够上升的唯一的途径。 这一年的时间里,梁母想尽各种办法寻找肾/源,可哪有那么多恰好愿意捐献器官又符合领导的肾脏。 眼看着再不换肾,领导可能就要去见阎王了,梁母不得不挺而走险,选择了私底下倒卖器官。 为了以防万一,梁母在一年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她以医疗事故为借口开除了两名医生,并给了他们大量的金钱,让他们在江城给流浪汉或者是无亲无故的打工人做免费的体检,而且只要参加体检就有饭吃,有钱拿。 很多穷人都以为这是一项公益活动,因此很愿意去参加。 却不知道,这一参加,他们体内的器官就早已经不再属于他们了。 在领导肾脏即将彻底衰竭的时候,梁母让那两名医生把这一年里参加过体检的符合条件的流浪汉们绑到了那处废弃的工厂,进行更深一层的检查,然后活体取下器官。 当那位领导知道梁母做下如此沁竹难书的罪行的根本原因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直接气的昏死了过去。 随后尿毒症病发,死在了手术台上。 涉及到省里的高层领导,这件事情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视,上面专门派了特派员来调查。 拔出萝卜带出泥,曾经和梁父私下有过交易的人全部都被查了出来。 包括柏霖中学的校长和教导主任,二人皆被撤了职,一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一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此后,终身不得再从事教育行业。 一系列的证据被呈上去,梁父梁母的犯罪事实根本无从抵赖,一审法院判决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且没收名下所有的资产。 家里的别墅被查收,享福了一辈子的梁爷爷,梁奶奶被迫从别墅中搬了出来,带着为数不多的家当住进了城中村里。 面对贫苦的生活与脏乱的环境,这对恩爱了一辈子的老夫妻也开始吵架,一次争吵的过程当中,梁奶奶失手将梁爷爷推下了楼梯。 老人家脑袋磕在冰冷的台阶上,一瞬间鲜血四溢,染红了满是脏污的台阶。 梁奶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间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等她想起来要打120的时候,梁爷爷的尸体都已经冷了。 季青临带着手下的警员调查了这件事,最后确定梁奶奶是失手杀人,被判处了七年的有期徒刑。 梁霄本人并不知道梁父梁母的事,因此他只是在拘留所里呆了半个月以后就被放了出来。 然而,等梁霄再次回到曾经的家的时候,就发现短短半个月,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了。 父母被抓,爷爷身死,奶奶也蹲了监狱。 这世间,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知不觉间来到省厅门口,看着这座他已经无比向往的建筑,梁霄中中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怨恨。 阴冷的风刮在梁霄的脸上,像鞭子一样抽的脸颊生疼,可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只是用那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二楼的一处窗户。 那是属于季青临的办公室。 梁霄双手死死的捏着手心,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当中,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流落下来。 他咬破牙龈,满嘴都是血,只有疼痛能够提醒他,他依旧活着。 可此时活着的,却早已经不是那个活的肆意的梁霄,而是一具被仇恨填满了的行尸走肉。 他的灵魂早已死去,活着的肉/体,也迟早会腐烂成泥。 梁霄像是一个幽灵一样躲藏在省厅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他目光一直盯在大门口,直到看到季青临从里面出来,阴翳的像魔鬼一样的眼睛里终于溢出来了一抹令人心颤的笑。 他提着手里的菜刀,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季青临的身后。 警察厅周边的马路上到处都是监控,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街道上车水马龙,这里行凶,不亚于拿着长枪进入警察厅,明晃晃的是要把自己送进去。 可梁霄此时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在他看来,他因为季青临失去了所有。 父母,亲人,钱财,尊严,前途…… 所有的一切都弃他而去,只剩下这一具孤苦伶仃的躯体。 梁霄的心中被仇恨填满,他眼里再也没有了其他,只剩下眼前不远处的季青临。 “报仇……杀了他……” 梁霄猩红的眼眸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烁着血色的光芒,里面的仇恨浓郁的都快要溢出来。 8888迅速提醒季青临,“宿主,梁霄在你身后。” “我知道。”季青临淡淡的点头,那般明显的眼神,他在出警察厅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一直装作没有发现,也只不过是想要抓梁霄一个现行而已。 菜刀的寒芒从侧面闪过,直直冲着季青临的脖颈而来。 季青临反应迅速,劈手夺下梁霄手里的菜刀,反剪着他的双手,给他戴上了手铐,“知法犯法,梁霄,你如此死性不改,是觉得蹲监狱还没有蹲够吗?”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梁霄的眼睛里腥红一片,整个人的神情也格外的扭曲,此时的他再也听不去任何的话语,只想要手刃眼前的仇人。 季青临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铐着他,将他带到了省厅里面去。 被抓起来以后,梁霄情绪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反而是愈演愈烈,整个人都像是发了疯一样,在心理医生进行了一番治疗以后,判断出梁霄患有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精神病人的行为不受自己的控制,因此,即便梁霄做出了想要杀害季青临的行为,他却也没有办法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而是被关到了精神病院里去。 看着疯疯癫癫的梁霄,8888心里非常的不痛快,梁霄如此轻轻松松,根本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 即便家宿主给梁霄下了心理暗示,会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当中,但8888觉得这样做还是太便宜梁霄了。 于是,小系统再次花费了一个积分,在梁霄乘坐电梯的时候弄坏了电力系统,让他直接摔成了残疾。 自此,梁霄就如同原剧情里的桑嘉木一样,腰部以下全然无法活动,只能像个蛆虫一样的在地上爬行。 心理身体的双重伤害,让梁霄彻底的陷入到了疯魔当中,而且他时不时的发病,让照顾他的医生,护士也根本不敢离他太近。 于是,梁霄所有的生理问题都只能在床铺上解决,每天生活在自己的排泄物当中。 第一个用刀剌伤了季青临的猥琐男被路灯砸死,梁霄又摔成了残疾,一次又一次的巧合让季青临不由得怀疑起了8888来,“是不是你做的?” 小系统抱着小人书缩在角落里委屈巴巴,“我这不是想帮帮你嘛~” 青年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容,语气也在一瞬间温柔了下来,“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再做这些事情,之前告诉我一声。” “好嘛……”8888撅嘴巴答应了下来,但心里想的却是下次做这种事情时候一定要做的更加隐秘一些,争取不再被自家宿主发现。 他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此后季青临破获了一个又一个案件,为无数的受害者讨回了公道。 —— 已经连续穿越了两个世界,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再有这般严重的眩晕感才是。 但季青临刚刚来到原主的身体里,就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懵,而且小腹处还有一股邪火在烧,让他格外的难受。 就在他疑惑是不是传输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8888突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惊吼,“我的天!!!” “宿主快跑!有人要污蔑你的清白!!!!” 第34章 身上好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爬, 酥酥痒痒难受的紧,小腹处还有一股邪火不断的往上涌,像是一头恶犬在不断的叫嚣, 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晕, 视野当中也是模糊一片。 如果不是原主本来就倚靠在一面墙壁上的话,季青临恐怕会在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在地。 季青临单手撑在墙上,墙面上不断散发出来的冷意让他有些情不自禁的想要贴靠上去。 活了三辈子了,虽然没有谈过恋爱, 但季青临却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他很明显的知道, 原主这是被下了药了。 “宿主,你现在不能在这里待了, ”8888声音尖锐又急促地提醒道, “楼道前面的拐角处有许多狗仔,而且原主要去的房间里面现在已经有一个衣裳半裸的女人躺在床上了,哪哪都不安全……” 说完这话, 8888急的都快哭了出来,“怎么办呀,宿主好像没地方可去了……” “你现在的样子是绝对不能够被那些狗仔给拍到的, 要不然名声就要彻底的毁了……” 小系统脑子笨,根本想不到太多的办法,他想要让自家宿主迅速的逃离,可现在却根本就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先别急,”季青临抬手揉了揉发懵的太阳穴,“现在帮我找一条前往最近的卫生间的路, 尽量避开监控和那些狗仔。” 说着这话,季青临直接抬手在自己的十宣穴上重重地按了下去。 人体正经上共有三百六十二个穴位, 十宣穴是这么多穴位当中,皮肤最薄且最为敏感的一处穴位,不经意间触碰一下都会让人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季青临此时体内的药效已然发作,为了不让药物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他必须要迅速的让脑海变得清明起来。 而此时,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剧烈的疼痛盖住药物所产生的欲/望。 “好……我马上,”8888看到自家宿主如此伤害自己,心疼的无以复加,心里把那个下药的人骂了千百回,然后迅速找出了一条最近的路线,“宿主,现在往你的左前方走,然后在第二个小门那里下楼梯……” 这处酒店虽然建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但是里面的种种设备还是都比较齐全的,而且每个房间里面所需要的东西也都尽可能的达到了全面,因此,在这种酒店的走廊里,是根本找不到卫生间的。 只有在一楼的大堂和二楼的餐厅有卫生间。 电梯里有监控,季青临此时的这具身体作为一个明星,万万不能被拍到他中药以后的模样,再加上酒店里人来人往,大多数人都选择乘坐电梯,很难不保证在半路上碰到其他的人。 所以,季青临此时最好的选择是走楼梯下去。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多,一楼的大堂里人来人往,但二楼的餐厅中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因此,目前最为安全的一条道路就是通过步梯,前往二楼餐厅的卫生间。 “好。”季青临低低的应了一声,因为药物的影响,他此时说话的声音当中带着一点轻微的沙哑,再加上微微发红的面庞,和不断上下起伏的喉结,使得他身上那股淡漠的气质当中多出了一抹荼靡的味道。 欲而不自知,最是撩人。 看着自家宿主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8888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坏人太多了,觊觎他家宿主美貌的人更多,他得更加努力才能保住自家宿主的清白呀。 疼痛让季青临的脑海无比的清醒,他按照8888规划的路线,迅速来到了二楼餐厅的卫生间,在路过餐厅的时候,顺手从配餐处拿了一个干净的小盆。 将卫生间的门从里面反锁,季青临直接用那个小盆接了一盆冷水,随后都头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此时正是12月份,天气十分的寒冷,这家酒店里没有暖气,房间取暖全部靠空调,但卫生间里却是没有空调的。 季青临身上的衣服穿的本来就少,而且又因为中了药,身体格外的发烫,如今在这么一盆冷水浇下去,冷热交替之间,是非常容易感冒发烧的。 8888都看傻了,“宿主你在干什么呀?我们现在在这里不是已经安全了吗?你干嘛还要伤害自己?” 他们还要一起走过一个又一个任务呢,可不能在半途就夭折了。 而且他不想看到宿主以伤害自己为代价去完成任务,他们是这个世间最为亲密的伙伴,性命相依,生死与共,他舍不得看到宿主受伤。 “你会生病的……”8888万般紧张的开口。 “放心,”即便满头的黑发软塌塌的搭拉下来,还不断的有水珠顺着滴落,本该是万般狼狈的模样,但此时的青年脸上却是笑意浅浅,云淡风轻,“我心里有数。” 8888:…… 麻了,根本劝不住。 就在8888内心吐槽的时候,季青临又连续接了好几盆冷水浇在了自己的身上。 白色的衬衫被冷水浸透,湿答答的贴在季青临的身上,半透明的衬衫下方,结实有力的肌肉若隐若现,露出道道好看的线条。 8888:…… 大无语事件,冻死你算了,反正我就是在这瞎操心。 生了气的8888不想再搭理自家宿主,默默的缩到角落里捧起了自己的小人书。 但是,曾经让他痴迷不已的小人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变得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在冷水的刺激下,季青临滚烫的皮肤渐渐降低了温度,体内那种肆意又狂热的感觉也渐渐消散了下去。 只不过,如此简单粗暴的解决药性,还是给身体带来了一定的伤害。 季青临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乏,他现在的身体迫切的需要休息。 但此时危机并没有真正的解除。 季青临喊了几声8888,但见他沉迷于小人书并没有做出回答以后便也放弃了。 毕竟在他看来,小系统就还是个孩子,喜欢玩闹什么的,也很正常。 8888:…… 老子TM是在生气,在生气,你到底懂不懂?! 8888还准备等自家宿主多喊他几次再来应声的,却没想到季青临已经自顾自的做起别的事情来了。 他拿过淋水之前就放在一边的手机,直接拨打了报警电话,“喂?你好,我是演员江聿风,有人在我的酒水里面下了药,我现在在……” “不是……”8888气鼓鼓的鼓起了腮帮子,“宿主,你刚才不是还在叫我吗?”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反问道,“你不是在看小人书?” 8888:…… 是他错了,他不该和自家宿主闹脾气,毕竟,到最后要被气死的还是他自己。 报完了警,趁着警察来临之前的这段时间,季青临开始在脑海当中仔细的梳理这个世界剧情。 这是一个集合了豪门和娱乐圈的,极其复杂的又臭又长的狗血恋爱故事。 女主角赵初棠从一出生就被父母卖掉,自小从孤儿院长大,后来在同为孤儿的原主江聿风的介绍下进入娱乐圈。 懵懵懂懂的她不懂得那些娱乐圈的弯弯绕绕,像是一朵干净又纯洁的小白花一般陷入到娱乐圈的这个大染缸当中。 她的清纯和不做作,吸引了霸总傅辞宴的注意力,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太过于巨大,经历了种种的磨难,最终才走到了一起。 而原主江聿风,则是促进赵初棠和傅辞宴的感情的催化剂。 原主江聿风三岁之前的生活是很幸福的,他出生在一个不算是特别富有,但却十分温暖的家庭里。 母亲是一家超市的收货员,父亲是一名出租车司机,还有两对疼爱他的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 三岁以前的江聿风,是被浓浓的爱意所包围着的。 但是,就在他三岁那年生日的时候,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带着他去上街买东西,老人家年纪大了,做事情都有些轴,根本等不得那红绿灯,明明还是红灯的时候,就直接带着小小年纪的江聿风一起闯了过去。 一辆货车司机完全来不及踩下刹车,就直接把姥姥和爷爷碾在了车轮底下,两位老人当场毙命。 在小小的江聿风的记忆里,三岁生日那天,整个世界都是血红色的,那样浓重又深沉的血色,染红了他的整个脑海。 父母匆匆忙忙的接到电话,赶到医院,但看到的就是两边各一位亲人的尸体。 姥爷和奶奶在极度的悲痛之下,不想承担起害死姥姥和爷爷的责任,直接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到了三岁的江聿风身上。 那一天的医院的停尸间,姥爷和奶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们疯狂的辱骂着江聿风,声称就是因为他非要过生日,非要去马路对面的商场买东西,才害死了姥姥和爷爷。 江聿风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对他疼爱有加的老人突然会变成如此疯狂的模样。 他只记得那两双瞪大的充满愤恨的眼眸,和不断的从往常和蔼可亲的嘴巴里说出来的种种恶毒的话语。 和蔼的老人变成了魔鬼,慈祥的面容扭曲又变形。 江聿风被他的亲生父母狠狠的打了一顿,他们轻而易举的相信了自己母亲和父亲的话,丝毫不听从江聿风的解释,甚至还在江聿风说出就是老人家非要闯红灯的时候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说他为了逃避责任,撒谎。 两位老人的刻意指责,亲生父母的层层迁怒,让小小年纪的江聿风感到了无比的害怕。 两位老人的葬礼上,来了许多吊唁他们的亲人,那些亲人也如同江聿风的父母一样,声声责怪,字字质问。 三岁的小孩努力的蜷缩着自己的身体,躲在了一个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他拼了命的用双手抱紧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汲取到丁点的暖意。 葬礼结束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江聿风不见了,他们开着车成群结队的离开,将小小的孩童忽视的彻底。 当江聿风从角落里睡醒,想要去寻找爸爸妈妈的时候,就发现整个葬礼现场一个人都没有了。 夜晚的风很大,天很黑,江聿风迈着小短腿,漫无目的的走在马路上,一边哭一边寻找着爸爸妈妈。 可他没有找到他的爸爸妈妈,反而是被陌生人给抓了去。 那两人是人贩子,他们不给他饭吃,每天用鞭子抽打在他的身上,还强迫他去街上乞讨,饿极了的江聿风甚至还和路边的野狗抢过食。 因为他要活着,活着回去找到他的父母,告诉他的爸爸妈妈真的不是他害死了姥姥和爷爷,他希望他的父母能够依旧像曾经一样的爱他。 但是,如此一个卑微的愿望,到最后也没有实现。 江聿风在人贩子手底下苟延残喘了四年,七岁的时候终于被救了出来。 人贩子被抓到了监狱去,因为江聿风一直牢记着父母的名字,警察很快的就找到了他的父母,但是,当江聿风满怀着期待和渴望来到父母家楼下的时候,却发现他们怀里抱着另外一个三岁的小孩,满脸笑容的逗弄着他。 那是他的弟弟。 今年三岁。 而江聿风被人贩子拐走,也不过四年的时间。 看着父母脸上热情灿烂的笑容,怀里的小孩长的肥嘟嘟的模样,以及小孩身后那两位拿着小孩用具,万般紧张的看着小孩玩耍的两位老人,江聿风的心在那一刻,彻底的死去了。 但是,对于亲情的渴望的执念,也深深的埋在了江聿风的心底。 他告诉警察,那两位不是他的父母,只是同名同姓的陌生人而已。 江聿风被送去了孤儿院,七岁的他,第一次踏入了学校,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接受教育。 江聿风很聪明,他知道孤儿院里孩子太多,那些好心人捐来的钱款没有办法保证他们所有的孩子都能够吃饱饭。 所以他拼了命的努力学习,要凭借自己的能力这个世道上生存下去。 而女主角赵初棠也是和江聿风一样,是警察从那两个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的。 而且他们俩的命运都有着十分相似的地方,江聿风是因为父母将姥姥和爷爷的死迁怒到他的身上,彻底的放弃了他,赵初棠则是因为是一个女孩,被重男轻女的父母用1000块钱卖给了人贩子。 刚被人贩子拐走的时候江聿风三岁,赵初棠两岁,在一群孩子中间他们俩年纪最小,两三岁的小孩才刚刚学会走路而已,他们根本抢不过他的大孩子,常常因为吃不饱饭而饿肚子。 两个小孩在种种欺压之下被迫抱团在了一起,努力地反抗着其他人。 而在此过程中,赵初棠总是软软糯糯地拽着江聿风的手臂叫他哥哥,有的时候还会省下自己的口粮给江聿风吃。 一开始江聿风是十分拒绝的,这个时候的他只觉得天底下所有的人都是坏人,觉得赵初棠如此对待他也是别有所求。 但慢慢的,他发现赵初棠的脑子好像有点问题,她想东西做事情都非常的慢,反应总比别人慢一拍,即使被欺负了也不会报复回去,只是想着躲着那欺负她的人更远一些。 于是,江聿风的身后便多了一只小尾巴,在人贩子手里的时候如此,到了孤儿院里也亦是如此。 两人几乎算是相依为命着长大,江聿风也把赵初棠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养。 但随着他们的年纪增长,江聿风一心只想着努力学习,即便长大成人后离开了孤儿院也可以凭借自己生活下去,但赵初棠却逐渐开始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十分害怕和江聿风分开。 她走到哪里都要粘着江聿风,像是一个永远甩不掉的小尾巴。 江聿风每天非常刻苦的学习,基本不搭理孤儿院里的其他小孩。 但赵初棠对学习一窍不通,念完初中后没有考上初中就没有继续上学了,从此她就一直待在孤儿院里,帮院长妈妈照顾其他年纪更小的小孩。 孤儿院里的小孩大部分都是人精,很快就看出了赵初棠的小心思,他们开始取笑赵初棠,骂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呆头呆脑的傻子竟然还敢肖想长的又好看又聪明江聿风。 但这些小孩的取笑并没有让赵初棠感到自惭形愧,反而是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心。 她终于明白,她喜欢跟着江聿风,只要待在他身边,哪怕是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她心里也会开心,并不是因为他们俩从小一块长大,也并不是因为他们在人贩子手里度过过那样一段艰难的时光,是因为她喜欢他。 十六岁的少女,第一次有了女儿家的心思。 但江聿风对此却一概不知,他只想着考上一个好大学。 然而,命运最喜欢为难苦命之人,就在江聿风高三那年,院长妈妈因病去世,孤儿院里新收的一名小孩还患了很严重的白血病,所有的钱都用来办理院长妈妈的身后之事和给那名患了白血病的小孩治病了。 没有多余的钱再让江聿风去念书。 十七岁的江聿风,被迫停了学,不得不去做一些体力劳动来换取微薄的工资。 他在步行街上发传单的时候,因为出众的外表被路人拍到,随后这一小段视频在网上大火。 天盛娱乐的经纪人任曦注意到了江聿风出众的外表,她觉得凭借江聿风如此出色的外貌,就算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花瓶,也可以为公司带来巨大的收益。 于是任曦主动联系上了江聿风,希望他能够到自己公司做艺人,而且还开出了不菲的条件。 任曦所说的钱是江聿风从未听说过的天文数字,这钱不仅可以让那名患了白血病的小孩做手术,还可以让孤儿院里其他的小孩都上得起学,甚至能让孤儿院重新换一套设备还有多余的余钱。 江聿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事实果然如任曦猜测的一般,凭借着那一张脸,江聿风很快就火了。 签约公司半年以后,江聿风出演的一部公司自制的仙侠剧爆红,他一夜之间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新人晋升成为了现象级别的顶流,斩获粉丝无数,名下代言不胜其数,种种邀约如雪花一般纷至沓来。 随后,他又出演了好几部偶像剧,每一部都是爆火。 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江聿风就坐稳了顶流的宝座。 或许是苦到甘来,江聿风的公司天盛娱乐并没有想要把他直接包装成资本的傀儡,在他最为爆火的时候专门聘请了专业的老师指导他的演技,想要让他转型成演技派,成为有流量又有作品的现象级艺人。 江聿风对公司提出的要求没有任何的反对,也觉得仅凭着流量是没有办法吃一辈子红利的,于是很快就答应了下来,而且还非常刻苦的磨练自己的演技。 这是一部大男主古装权谋剧,江聿风在其中饰演的是一名运筹帷喔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士。 从一开始的明媚灿烂,鲜衣怒马的状元郎,演到后来的带着主子奔波千余里地逃至边疆谋臣,再到后来颇具文人风骨的太傅,江聿风都将其演绎的出神入化。 这部剧一经播出,便是现象级的爆红,上到老人,下到孩童,几乎就没有一个人不再讨论着这部剧,成为了当年名副其实的剧王。 而作为男主角的江聿风当之无愧的获得了视帝的称号,将那一年各个电视剧的奖项都得了一个大满贯。 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江聿风之所以能够做到将这个角色演绎的如此出神入化,是因为彻底的将自己带入到了这个角色当中去,他不是在演绎着这个角色,他自己就是电视剧里的这个人。 因为幼年时被抛弃的经历,江聿风心中其实是非常渴望家庭的温暖的,甚至是渴望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但是这种情感被他深深的压抑在了心底,没有向任何一个人说起过。 而在参演这部电视剧的时候,男主角除了有十分信任他的主上以外,还有着对他疼爱有加的祖父祖母,把他当做心肝一样保护的母亲,严厉而又不失慈蔼的父亲,以及陪在他身边一辈子,无条件支持他,信任他的妻子。 电视剧拍摄结束了,但是江聿风却迟迟的没有走出来,他觉得他就是剧里的那个男主角顾裴之,他有着幸福的家庭和深爱的妻子,他是一个被爱意包裹着的人,是一个生活在爱里面的人。 但是,电视剧和现实的差别是巨大的。 现实里的江聿风什么也没有,他的姥爷和奶奶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他的身上,他的亲生父母怨恨他,放弃他,他只是一个自小生活在孤儿院里的孤儿而已。 即便是亲如妹妹一般的赵初棠,却也总需要他去护着。 现实的残酷让江聿风越发的沉迷于角色,甚至在后来沉迷到了疯狂的地步。 他开始出去搜刮在剧中扮演他妻子的女演员白笙蔓的资料,甚至病态到手机屏幕都是白笙蔓的照片,手机密码也是白笙蔓的生日。 因为江聿风成为了演员,留在孤儿院里的时间就越来越少,赵初棠喜欢江聿风,不想和他分开,再加上自己也没有念书的天分,而且长相也不赖,便去求着江聿风将自己也签进了天盛娱乐,做了一名演员。 因为这部古装大男主权谋剧里有天盛娱乐自己的投资,所以赵初棠在里面也是扮演着一个角色的,那就是男主角顾裴之的亲妹妹。 赵初棠的角色就是一个活泼可爱,天真懵懂的人,因为她本身就有这样的性格,所以将这个角色也诠释的很好。 这部剧爆火以后,里面的各个配角也随着一起火了,赵初棠也因此而收获了一大批的粉丝。 这其中,就包括这部剧最大的投资方——傅辞宴。 傅辞宴曾经来到片场探过班,他第一眼就被赵初棠吸引了,赵初棠身上的那种纯真无暇的气息让他无比的迷恋,头一次发现娱乐圈里竟然真的有这种不染纤尘的单纯的女孩。 回去以后傅辞宴让人搜集了赵初棠的资料,也因此而知道了赵初棠和江聿风的关系。 于是,被赵初棠喜欢着的,视作白月光一样的江聿风,就成了傅辞宴的眼中钉和肉中刺。 在江聿风获得视帝的这一天,整个剧组也斩获了大大小小无数的奖项,因此导演一高兴,大手一挥直接带着剧组来了一个故地重游。 他们拍摄古装剧的地方是一个知名的五A级景区,曾经因为是在这里工作,所以众人都没有好好的去欣赏风景的心情,如今故地重游,心境不复以往,在露天的草地上,围着篝火,喝酒,吃肉玩的那叫一个开心。 而且作为这部剧最大的投资方,傅辞宴因为想见赵初棠一面,也来到了这里。 如果说平日里江聿风能够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但如今故地重游,看着那些他梦里常常出现的场景,江聿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想要给白笙蔓表白。 因为他觉得白笙蔓之所以说她不是自己的妻子,是白笙蔓忘了他们的前世。 是的,江聿风在自己的脑海里,脑补了一套完整的体系,他觉得他在演电视剧的时候经历的那一切,全部都是他上辈子真实发生的事情,而他之所以记得那样的清楚,是因为他太过于执着,所以才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了现代。 为了能够让白笙蔓“想起来”,江聿风打算在篝火晚会结束后带着白笙蔓来到剧里面他们二人初次见面的地方,向对方表白。 因为和赵初棠太过于熟悉,且对于表白这件事情江聿风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所以他提前和赵初棠说了,还妄图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想法。 喜欢了江聿风这么多年的赵初棠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眼睁睁的看着江聿风给另外一个女人表白呢? 于是,赵初棠提前买了春/药,下在了江聿风的酒里,随后又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在酒店的房间里摔倒了,让江聿风来帮忙。 江聿风将赵初棠视为自己的亲妹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因此面对赵初棠拿来的酒也没想到就喝了下去。 而后接到她的电话也是十分的着急,而且那个时候距离他约白笙蔓表白的时间也还早,便匆匆忙忙的跑去找了赵初棠。 但赵初棠所做的这一切全部都被暗中盯着她的傅辞宴给发现了。 他不觉得是自己喜欢的人做了不对的事情,只认为是江聿风不要脸勾引了赵初棠,再加上他知道江聿风想要对白笙蔓表白,便直接一不做二不休,让人换了赵初棠和白笙蔓的房号。 从篝火晚会现场赶到酒店的时候,江聿风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了,但他以前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些,经纪人也没有给他讲过,他只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江聿风没有意识到房号被换,忍着头疼敲开了白笙蔓的房门。 两个人在片场的时候还算合作愉快,白笙蔓以为江聿风找他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而且酒店里面都是剧组的人员,也出不了什么大事,白笙蔓便开了门。 却没想到这门一开就开出了事儿来。 江聿风在药物的影响下直接在门口就把白笙蔓给扑倒了,甚至丝毫不顾她的反抗强吻了她,就在他将要扒下白笙蔓的衣服的时候,被赵初棠提前安排的狗仔给拍了下来。 赵初棠原本安排这些狗仔是想要拍摄到江聿风进了她自己的房间,然后第二天早上才出来,用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来让白笙蔓离江聿风远一点。 但狗仔这种职业,向来最是会抓住热点,没有什么比刚刚获得了视帝的当红顶流在酒店里强/奸女演员来得更为劲爆的消息了。 在绝对的证据面前,江聿风无从反驳,毕竟他妄图去脱白笙蔓衣服的一幕被狗仔拍的是那样的清楚。 而且,傅辞宴早早的就处理了赵初棠下药的证据,即使江聿风后来意识到了自己当初被下了药,可那个时候药物早已经被他的身体代谢掉了,再加上也没有其他任何的人证物证,他只能百口莫辩。 他用来解释的话语全部都成为了狡辩,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相信他。 即便是公司想要保下他,可在同样是娱乐公司总裁的傅辞宴的运作之下,公司所有的努力也只能打水漂。 公司自己也要生存,不可能为了跟艺人拼尽所有,所以在万般无奈之下,公司选择了解约。 但是看在江聿风为公司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的份上,没有问他要违约金。 只不过这点善意,终究也只是杯水车薪。 一时之间,#禁欲系顶流实际是个猥琐男#,#视帝江聿风强/奸女艺人#,等等等等词条冲上热搜。 大批量的粉丝脱粉回踩,江聿风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而就在这个时候,江聿风的亲生父母,带着那个比江聿风小四岁的弟弟上了一个访谈节目,控诉江聿风不悌不孝,三岁的时候就因为自私自利害死了自己的姥爷和奶奶。 其实他们在江聿风刚火的时候就认出来这个大明星是他们的儿子了,那个时候他们想要去认亲,但却被公司给阻拦了下来。 公司了解江聿风的过往,非常厌恶这一对父母。 可如今的江聿风已经没有了公司的保护,那对父母为了钱,在节目上竭尽全力的抹黑江聿风,把他贬的一文不值,甚至把他说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恶魔。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小孩能够在三岁的时候就害死自己的两位亲人,且没有丝毫的悔改。 节目里两人哭诉的是那样的伤心,再加上江聿风此时的名声早已经臭了,在有心人士的宣扬之下,他们口中的污蔑全部都成为了江聿风确确实实做下的事情。 亲生父母在节目上所说的话语,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聿风终于清醒,他发现他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真正拥有过爱他的家人,剧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演的,剧外的现实是残酷的,惨烈的。 他彻底的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从二十多层的楼顶一跃而下,彻底挥别了这个世界。 赵初棠因为这件事情大受打击,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不过是给江聿风下了个药,想要和他在一起而已,到最后却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她害怕,她恐慌,她哭泣,她独自一人躲在角落里抱紧自己。 而就在这个时候,傅辞宴出现在她的面前,安慰她,开导她,告诉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 慢慢的,赵初棠走出了这件事情的阴影,也学着放下了过去,最终和傅辞宴走在了一起。 理了理额角凌乱的碎发,季青临眼眸半阖,唇角掀起了一抹充满讽刺的弧度。 看啊,女主角赵初棠多么的天真无邪,多么的纯真可爱。 她只是想要拥有一份爱情而已,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的结果,这完完全全脱离了她的计划,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害人的。 她是无辜的。 她多可怜啊…… 虽然江聿风失去的是一条命,可她也要日日夜夜忍受着心里的折磨不是吗? 剧情对于女主角赵初棠所作所为的解释,可真是极尽讽刺。 低着头思索了一瞬,季青临扯过几张纸擦了擦脸上和头发上的水渍,随着他走动的动作,衣服上的水在重力的作用下滴落下来,发出哗哗的水声。 他将自己的衣服稍微清理了一下,虽然此时还是浑身湿透,倒也不至于一走路就“吧唧”的踩一脚的水。 过了一会儿,卫生间门外传来了一阵非常杂乱的脚步声,紧随其后的就是种种的喧嚣,但其中却有一道十分雄厚的男音格外明显,“请问是江聿风先生在里面吗?我们是警察,刚才接到了您的报警。” “是我。”季青临应了一声,打开门走了出来,然后就看到在几名警察的身后还跟着一大波剧组的人员。 经纪人任曦见到他这副模样,赶忙拿了一件羽绒服披到了季青临的身上。 导演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紧张,如果江聿风真的在这里出了事,他这个导演也要负相当大的责任。 他胖乎乎的身体挤开几名警察,立马冲了过来,“小江啊,你怎么样?” 季青临指了指自己浑身湿透的衣裳,笑着说了声,“还行,死不了。” 导演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随后又立马讪讪的笑了起来,“你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而且有事情咱们可以自己内部解决嘛,何必要闹得这么大的阵仗?” 毕竟他们都是公共人物,事情一旦牵扯到警察,可就没有办法轻而易举的解释过去了。 季青临挑了挑眉,目光越过导演落在了他身后的傅辞宴身上,勾唇一笑,随后对警察开口,“我怀疑给我下药的人是赵初棠,她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她在房间里摔了一跤,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就直接回了酒店,但中途察觉到不对劲,所以才会躲在卫生间里淋冷水。” 傅辞宴为了让自己不被牵扯到这件事情里,他让人换了房号以后可是一直在和导演他们喝酒,拥有着明确的不在场证据。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现在即使想要再做点什么弥补,也终究是无能为力了。 季青临笑了笑,继续说,“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这件事情到处都透露着诡异,赵初棠作为一个女生,出了事情第一时间找的不是经纪人,也不是助理,更不是同为女生的其他剧组人员,反而是给我打电话,我合理怀疑,她给我下了药,想要睡我。” “噗……”任曦被季青临最后四个字惊的直接发出了声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艺人竟然会把事情说的这样的直白。 但当着警察的面,她也实在不好去提醒自家艺人什么,只能不断地冲他挤眉弄眼。 季青临装作没有看到,他斜斜的靠在门框上,唇角勾起的弧度冷冷淡淡,“警察同志,今天能有人给我下春/药,保不齐明天就能给我下毒,我有理由怀疑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希望能够得到警方的保护。” 那警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所说的赵初棠,她现在在哪里?” 季青临抬步向前走去,“没有出现在这里,自然还在那个房间里咯。” 说着,他就要带着警察和剧组的一大群人员一块前往。 看到这样一幕,傅辞宴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他提前换了房号,到时候季青临打开房门以后只会看到白笙蔓,赵初棠不会有半点影响。 然而,傅辞宴高兴了还没一会儿,就看到季青临在赵初棠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这不是白笙蔓的房间吗?”傅辞宴突兀的开口,想要让季青临去另外一个房间。 但季青临只是冲他笑了笑,“傅总对我们剧组的女演员住在哪个房间都这么熟悉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神都在了傅辞宴的身上,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打着哈哈敷衍过去,“没……我只是胡说八道而已。” 季青临站在门口敲了敲房门,开口道,“初棠,是我。” 下一秒,房间门被打开,光脚踩在地上,穿着一件真丝镂空吊带睡裙的赵初棠脸上带着薄红,嗔坏道,“你怎么才来……?” 第35章 “啊——” 还算安静的酒店走廊里, 突然响起了一道突兀而又高亢的女声。 穿着蕾丝镂空吊带睡裙赵初棠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她打开门的时候,门口会围着这么多的人。 此时, 她那张格外娇艳的脸蛋上全是羞恼与愤怒。 她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 想要去抵挡住自己裸露在外面的大片肌肤,可她身上的吊带裙实在是太透太薄了,白皙的小手捂住上面,捂不住下面, 艳丽的姝色几乎被门口的这一大批人都给看了个遍。 “不是……你们……” 终究是一个女孩子,穿成这样被众人如此围观也有些不太好, 季青临趁着众人愣神之际,直接走过去把房门给关上了。 然后隔着房门对里面的赵初棠沉声道, “你换件衣服再出来吧。” “啧啧啧, ”在众人等待赵初棠换衣服的过程中,剧组的一名男演员略带嫌弃地啧了啧嘴后又摇了摇头,“没看出来呀, 一直觉得赵小姐干净的像个洋娃娃一样,原来她也有这样奔放的一面啊。” 听到这话,众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当时所看到的一幕从脑海当中剔除出去, 一个个都十分尴尬的低下了头。 毕竟这不是片场,虽然赵初棠身体上最为主要的部位没有露出来,但那套蕾丝小吊带睡裙还是有些太过于露骨了。 傅辞宴黑的不能再黑的脸上又多了一层阴郁的神情,他斜着眼睛淡淡的撇了那男演员一眼,眼眸中带着一股想要杀人灭口的狠戾。 毕竟,虽然傅辞宴和赵初棠两个人目前并没有很熟悉, 也只是投资方和演员之间的简单关系而已,但在傅辞宴心中, 他早已经把赵初棠当成是自己的女人了。 身为霸总的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被其他人觊觎的,哪怕是多看一眼,他都想要挖掉那个人的眼睛。 可现在,赵初棠穿着那样的清凉,却被大半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和好几名警察给看了个遍。 傅辞宴气的几乎都快要咬碎了满口的牙,可他现在却没有任何的立场站出来说些什么,毕竟,在众人的眼中,他和赵初棠也仅仅只是认识而已,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如此冷冰冰的眼神让那名男演员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他伸手将自己的身上的羽绒服扯得更紧了一些,摇了摇头,疑惑着开口,“这也没有什么风吹进来呀,怎么感觉突然这么冷?” “不过……”那男演员顿了一下,唇边浮起一抹浅浅的笑,“虽然这赵小姐表现的和内里不太一样,但演技还是挺不错的,说不定下个剧可以考虑一下那种表面乖巧,内心腹黑的人设。”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将这话给听了进去。 虽然其他人心里说不定也会有这种想法,但就像这位男艺人一样,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的,却也是没有的。 眼看着他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旁边的一位女演员用力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然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对的男演员,根本没有意识到女演员扯他袖子的原因,他往后退了两步,还皱起了眉头,“你扯我干什么呀?” 那名好心的女演员都几乎快要被他如此跌破谷底的情商给彻底打败了,她稍微凑近了一些,“快别说了,闭嘴吧你。” 如此提醒,那男演员才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好像自从赵初棠进去换衣服了以后,外面就没有人再说话了诶? 他该不会又说错了些什么吧? 完了…… 男演员心中涌起无限的懊悔,因为他说话总是不经过大脑的这个行为,他已经得罪了很多人了,在今天来参加这个宴会之前,经纪人曾千叮嘱万嘱咐让他少说话。 可在遇到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的时候,他就瞬间把经纪人的叮嘱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的他沉沉地垂下了头,眼睛一瞬不顺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与此同时,傅辞宴看他的眼神里都快要射出刀子来了。 那男演员忽然用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只觉得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了心头,就仿佛是由恶狼盯住了他一样,让他心肝都在微微的打着颤。 他缩了缩脖子,努力的裹紧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小声喃喃道,“看来天气真的是越来越冷了,还是要多加点衣服才行。” 在一片沉默里,8888也在和季青临交谈着,“那个男演员恐怕是被傅辞宴给记恨上了,说不定要倒霉了。” 傅辞宴此人狂妄自大且自视甚高,从来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情,有任何的问题都只会去责怪别人。 就比如说明明是赵初棠给原主江聿风下了药,可就因为赵初棠是他喜欢的人,他就直接祸水东引,把所有的责任和过错全部都抛给江聿风。 而今看见赵初棠穿着真丝吊带裙的人太多,他不可能把这些人全部都解决了,那么,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傅辞宴势必是要找到一个替罪羔羊出来。 这个说话不太过脑子的男演员,绝对会成为傅辞宴刁难的对象,且非常有可能身败名裂,落的和剧情里江聿风一样的下场。 但这名男演员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太大的恶意,略微沉吟了一瞬,季青临觉得等这件事情结束了以后,还是去提醒一下对方吧。 从脑海当中搜索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季青临发现这个叫曹子木的男演员最终的下场也是挺凄惨的,究其原因,就是他那张什么都敢往外说的臭嘴。 只不过,如果曹子木不做其他的改变,即使这一次在季青临的提醒下可以逃过一劫,往后说不定也还会继续栽在这上面。 没有等太久,赵初棠就已经换好衣服,再次打开门走了出来。 此时的她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就连脖子都被高领毛衣给挡了起来,只剩下一颗脑袋和双手裸露在外面。 赵初棠心里委屈极了,她明明只给原主江聿风一个人打了电话,却没想到季青临带了这么多人过来。 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脸上带着一丝委屈的神情,撒娇般的喊了一声,“聿风哥哥~” 季青临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 这酒店的走廊里还有赵初棠安排的狗仔在偷偷盯着呢,他可不想明天的头版头条上面出现的是自己的绯闻。 赵初棠愣了一下,“聿风哥哥,你怎么了?” 明明以前的聿风哥哥从来不排斥她的接触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是最亲密的人,他们从小一起长到大,对方所有的事情都知道,而以前她每一次甜甜的喊着聿风哥哥的时候,对方都会伸出手很温柔的在他脑袋上揉一揉,然后再答应一声。 可是现在,怎么突然变了? 不仅没有答应她,反而还后退了一步。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赵初棠微红着眼眶,“我不知道你会带这么多人过来,聿风哥哥,你能不能让他们先离开呀?我有话和你说。” 季青临斜斜的靠在门框上,唇边勾起一抹轻轻浅浅的弧度,“恐怕你想说的话和惊喜,我都没有这个福分去享受了。” 赵初棠看到季青临笑了,还以为他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哪知道下一秒对方说出来的话,就直接让她僵在了原地。 季青临的声音不急不缓,“警察同志,给我的酒里面下了药的人就在这里,还请你们能够把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还我一个公道。” 赵初棠顿时花容色变,脸上充满了委屈和不解,“你叫警察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你竟然报警抓我?” “聿风哥哥!”赵初棠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季青临,白皙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可怜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也涌起了泪花,“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你报警来抓我?!” 委屈,难过,愤怒…… 种种情绪在赵初棠脸上交织盘旋,到最后化为了一抹浓浓的失望。 季青临的态度却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对于赵初棠的这些指控,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神情淡淡地看向警方,“麻烦了。” “等一下……”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如此质问,傅辞宴也忍不住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江先生,”傅辞宴努力压下心里的怒火让自己变得心平气和一些,“既然都是自己人,又何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呢?” 众目愧愧之下傅辞宴没有办法掩盖掉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一方面为了保护赵初棠,另一方面也为了他自己,他是绝对不能够让警察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的。 否则,一旦被人知道是他让人换了赵初棠和白笙蔓房间门口的房号,他就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就像赵小姐方才所说的,”傅辞宴难得做一次和事佬,“你们从小一起长到大,对于赵小姐的为人,想必你心里是非常清楚的,她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伤害你的事情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傅辞宴一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是熟人,咱们就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自己解决就好了嘛,又何必牵连到外人呢?” “而且这酒店周围记者狗仔也不少,一旦事情被传了出去,想必对于江先生你的名声也不好。” “理是这么个理,小江啊,你看要不就这样算了,先让警察同志回去,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导演也在适当的时候插了这么一句话。 毕竟这次活动是由他发起的,而且参与活动的人也全部都是他剧组的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一但事情闹大了,他这个导演也难辞其咎。 到时候说不定等后续他要筹集资金拍电影的时候,各个投资商也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有迟疑。 “聿风哥哥,我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的,我只是有些心里话想要和你说而已。” 看到有其他人帮自己说话,赵初棠瞬间借坡上驴,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带渴求地看向季青临,“拜托拜托,你就先让警察同志们回去,好不好?” 季青临平淡的目光落在赵初棠身上,隐隐透露出一股压迫感,“不好。” 没等赵初棠再次开口说话,季青临言简意赅的对警察道,“警察同志,我坚持报案。” 导演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头疼不已,但随后又有些庆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还好这件事情是发生在剧已经播出了的情况之下,如果是还没有杀青的时候就发生这样的事,他那时候他才要更加的头疼呢。 “算了算了,我不管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导演挥了挥手,直接转身离开了。 季青临现在的这个身份,既是当红顶流又是新晋的视帝,导演觉得这么点面子还是给得起的,大不了到时候他有适合的角色再让季青临来参演就好了,毕竟闹了这么大的事情,想必对方也不会不同意。 这部剧爆火之前,季青临的这个身份虽然是当红顶流,但却没有一个真正能够拿得出手的作品,真正的大制作,冲着获奖去的戏,是不会邀请他的。 如果不是因为天盛娱乐也是这部剧的投资人之一,原主也演不了男主角。 但现在随着剧的爆火,季青临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以导演目前的地位再想要邀请季青临,恐怕还要配合对方的档期。 但如果此时给季青临一个面子,后续的合作应该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导演都已经离开了,其他人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看热闹也不太好,而且这种事情他们参与其中,说不定也会对他们造成一定的影响,因此,大部分围观群众都在和季青临打了个招呼之后选择了离开。 “聿风哥哥!” 眼见着几乎都要没有了能够再帮自己说话的人,赵初棠顿时有些急了。 她高声喊了一句,整个身体都在不断的颤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委屈和伤心,看着季青临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辜负了女孩子心意的人渣一样。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心爱的女人满脸委屈,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傅辞宴一下子就心疼了起来。 “江先生,赵小姐与你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就算她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而已,你怎么能够如此伤她的心呢?” 听闻傅辞宴此言,赵初棠立马点起了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而且,”似乎是赵初棠点头的行为给了傅辞宴极大的鼓励,微微顿了一下后,他继续开口,“这么好的姑娘,全心全意的喜欢着你,你却对她如此冷漠,这当真不应该是一个男人所为。” 傅辞宴说话的语气很是温和,就好像全然都是在为季青临着想一样,但他的眸底深处却透露出了一抹指责和怨恨。 而且,说这话究竟是为了赵初棠还是为了摆脱他身上的嫌疑,恐怕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默默的听完了男女主角互相打着配合的话,季青临淡淡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既然傅总如此欣赏赵小姐,不如你把她带走好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 傅辞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说话的语调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季青临没有开口,只是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看着他。 那一瞬间,傅辞宴感觉自己的所有的心思都仿佛被季青临给看穿。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既然已经没有办法把赵初棠完好无损的解救下来,傅辞宴只能选择放弃她,先去把自己让人换了房号的事情给处理干净。 然而,季青临却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打算。 指着傅辞宴欲走的背影,季青临幽幽开口,“警察同志,傅总如此袒护赵小姐,我有理由怀疑,他是赵小姐的同谋。” 唇边牵出一抹淡淡的弧度,在傅辞宴和赵初棠惊定不疑的眼神下,季青临条理清晰的解释,“我和赵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在这过程当中,她对我暗生情诉,但因为我喜欢的人不是她,所以她便在我的酒里下了药,试图趁我中药的时候玷污我的清白。” “警察同志,男孩子在外面,清白也是很重要的。” 随后,季青临又把傅辞宴拖下水,“但是,如此人数众多的宴会上,赵小姐一个弱女子想要如此轻松的给我的酒里面下药,也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当然,如果这其中有傅总帮忙的话,想必事情会变得简单许多。” “你少在那信口雌黄!”被戳中了心思的傅辞宴一下子就急了,“我和赵小姐根本就不熟悉,我有什么理由去帮助她做这种事情?” 季青临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他,随后用手指指了指原先人满为患,但此时却变得空荡的走廊。 傅辞宴喉头梗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季青临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他傅辞宴没有参与其中,为什么其他人都离开了却偏偏只有他停留在这里? MMP!!! 傅辞宴一句脏话卡在嗓子眼里。 他刚才明明要走了,是季青临控诉他是帮凶,所以他才留下来的。 可现在却变成了他自己主动留下! 既然季青临依然选择报警,警察必然是要把这件事情给调查清楚,“那就劳烦三位跟我们走一趟吧。” 赵初棠拒绝,她奋力的挣扎着,“你们误会了,我没有要害人,你们不能抓我,聿风哥哥,聿风哥哥你说句话呀,你不能让警察抓走我……” 少女白皙的脸颊上盈满了泪,梨花带雨的样子无比的惹人动容。 只可惜,她这一番模样,终究是做了无用功。 季青临是个没有心的,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的声音凉丝丝的,没有半点原主和赵初棠说话的温柔,“你究竟有没有要害人,警察说了算。” —— 深深的夜色里,警笛声阵阵。 季青临,傅辞宴,赵初棠,以及经纪人任曦一起,被打包着带进了警察局。 因为季青临的控告,傅辞宴和赵初棠暂时被拘留调查,而季青临本人而是在警方的安排下做了血液检测。 经过化验,医生在季青临的血液样本当中明确地检测出了催/情/药的存在。 赵初棠无从抵赖,只能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的原委陈述了一遍,“我只是喜欢聿风哥哥,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我没有想过要害他的,这个药我是明确找人问过了的,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而且……”赵初棠越说越委屈,“在这种事情上,明明就是我们女生受到的伤害更大,这样算下来,聿风哥哥其实还算是占便宜了的,你们不能给我判刑。” 那警察很是无语的看了她一眼,“赵小姐,我们希望你能够明白,现在社会男女平等,没有哪方更占便宜一说,只要是违背他人意愿的,不论男女,都属于强/奸!” 赵初棠一下子被吓到了,“我没有……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警察自然也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但无知并不代表着她就可以去实施犯罪行为。 批评教育了一番,让赵初棠深刻的理解到了自己的过错,警察拿出了一段监控录像,问赵初棠,“这里面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警方办案要讲究证据,不能仅凭一两个人的一面之词,因此,即便赵初棠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警察还是前往酒店里,把酒店所有的监控都给拷贝了下来。 原本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件简单的下药事件,却没想到在监控当中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并不属于剧组工作人员,也不属于演员的男人,他鬼鬼祟祟的来到赵初棠的房间门口,然后把赵初棠和白笙蔓的房号给换了。 看完视频以后的赵初棠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呀?为什么要换我的房号?” 赵初棠心里一阵后怕,她给聿风哥哥下了药,如果不是聿风哥哥记性好,知道她的房间的位置在哪里,而是按照房号寻了过去,那岂不是聿风哥哥就会敲开白笙蔓的房门了? “白笙蔓……”白笙蔓的名字被赵初棠咬碎在唇齿间,带着深深的恨意,赵初棠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早就知道她喜欢聿风哥哥了,她竟然妄图用这种方法勾引聿风哥哥,真是不要脸!” 审问的警察:…… 貌似论不要脸,还是你这个亲自给别人下催/情/药的更胜一筹吧? 当然,这话警察是不会直接说出来的。 赵初棠不认识监控视频当中的男人,但因为视频拍摄的非常的清晰,警察很快就把那个男人给抓了起来。 努力调整了监控清晰度的8888: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因为被逮了个正着,那男人根本无从狡辩,再加上他的银行卡里面还收到了一笔巨款,担心自己会坐牢的男人一股脑的把傅辞宴给卖了个彻底。 然而,审问室里的却傅辞宴丝毫不配合,“我要见我的律师。” 像傅辞宴这种上市公司的总裁,警方也不能直接硬来,更何况这件事情也并不是特别的严重,于是就满足了他的要求。 律师和傅辞宴单独说了几句话,随后又去见了监控视频里的那个男人。 等律师再出来以后,男人就已经改了口,声称是自己喜欢赵初棠,一直在暗中默默地守护着她,然后在无意间得知了她给原主下药的打算,为了保住自己心目当中女神的清白,他便将赵初棠和白笙蔓的房号给换了。 他想的是原主那时候在药物的影响下肯定是神志不清的,迷迷糊糊之间应该也记不清楚赵初棠房间的位置,只会从房号上去辨别。 于是,傅辞宴只是在警局里待了几个小时便被放了出来。 而赵初棠和视频当中的那个男人因为证据确凿,且对自己所做下的事情供认不讳,但又因为这件事情并没有构成犯罪事实,二人仅仅是被处以了七天的拘役。 又因为傅辞宴交了钱,做了保释,两个人在处理结果下来的时候就又被放出了警察局。 三个人相当于只是进警察局游历了一圈,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赵初棠红着眼睛从警察局里出来,然后就发现季青临早已经做完笔录离开了,就连经纪人任曦也消失不见了踪影。 因为赵初棠是求了江聿风才能够被天盛娱乐给签约下来,她虽然长相也很不赖,是那种很单纯的娃娃脸,但在娱乐圈这种美女如云的地方,赵初棠其实并没有太过于出众。 再加上赵初棠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而且还没有学过演戏,除了一张还算不错的脸蛋以外,什么都没有。 培养她的代价太大,其他经纪人不愿意签这么一个连花瓶都算不上的艺人,所以赵初棠最后只能落在了任曦的手里。 即便任曦也不太愿意签下这么一个拖油瓶,但江聿风开口了,她也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 但是,任曦签约赵初棠的前提是她能够给她手下的金字招牌带来一定的帮助,但如果赵初棠只会拖后腿的话,任曦也是会考虑直接不带赵初棠的。 毕竟一个还算不得太出名的女艺人,即便雪藏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 任曦陪着季青临拿到化验结果以后瞬间就把赵初棠埋怨上了。 毕竟如果这一次不是季青临机灵,而且让赵初棠得了逞的话,季青临的事业可就要完全毁了。 别说去警察局里把赵初棠保释出来,现在只要一提到赵初棠的名字,任曦都觉得心情烦躁。 而且她觉得江聿风把赵初棠保护的太好了,让赵初棠觉得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平常没有心眼,不考虑后果也就罢,在这种大事上还如此,那就不是单纯,而是蠢了,任曦觉得赵初棠好好的蹲几天拘留所,多吃吃苦头也是一个好事。 12月底的夜晚里冷风阵阵,赵初棠独自一人站在警察局门口,只觉得心里涌上了无尽的孤独。 明明任曦是他们两个人的经纪人,可现在却独独抛下了她一个…… 聿风哥哥也恨上了她。 赵初棠伤心欲绝的蹲在警察局门口,觉得悲从中来,眼泪一滴又一滴的随之掉落,砸在冰冷的台阶上。 “呜呜呜……” “怎么办……” “聿风哥哥……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忽然,一双被擦拭的十分干净的皮鞋出现在了赵初棠的眼前,随后便是一道温柔的嗓音传了过来,“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你是因为何事独自在这里伤心呢?” 赵初棠下意识的抬头,然后就看到了一张充满关切的脸,她慌慌张张的用袖子抹掉了脸上的泪,咽着喊了一声来人的名字,“傅……傅总。” “何必叫的这么生份?怎么说我们也一起被关在警察局里几个小时,怎么也算得上是难兄难弟了吧?” 傅辞宴没有丝毫大总裁的样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赵初棠身边的台阶上,然后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阿宴,我叫你糖糖可以吗?” “我觉得你就像是一颗糖果一样,特别的甜。” 赵初棠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糖糖是她的小名,轻易不会有人这么叫出口,虽然粉丝也这么爱喊她,但那毕竟还是隔着一层距离。 如今,被一个算不得太过于熟悉的男人喊出如此亲昵的昵称,让赵初棠心里顿时慌乱了起来。 她双手死死的绞着傅辞宴给她的手帕,“你……你还是叫我初棠吧,喊糖糖我有点不习惯。” “好,”傅辞宴很认真的答应了下来,“那就等我们再熟悉一些的时候再叫你糖糖好了,初棠。” “希望我能有那么荣幸的一天。” 赵初棠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满是恼怒的脸上闪过几分薄红,佯装凶狠的瞪了傅辞宴一眼,“你不要乱说话。” 对于这个在酒店里替自己说过好话的人,赵初棠还是有一定的好感的。 “好好好,”傅辞宴应了一声,“那么请问这位美丽的初棠小姐,不知道傅某是否有荣幸送你回家呢?” 现在夜已经很深了,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只偶尔有几辆车飞速的开过。 如果自己一个人回家,赵初棠终究还是有些害怕的,低着头略微思索了一阵,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好,麻烦你了。” 坐在车上,傅辞宴侧着头看了一眼自己暗恋了许久的姑娘。 女孩应该是有些被吓到了,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而且因为受了委屈,落了一些小珍珠,眼尾带着一点淡淡的红色,整个人看起来又乖又好欺负。 她真的和那些物质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傅辞宴如是想着,随后侧过身想要去拉赵初棠那边的安全带。 赵初棠顿时脸色大变,整个人慌乱不已,“傅总你要做什么?” 傅辞宴抓着安全带的手微微顿了顿,看着如此单纯的女孩,他玩心肆起,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音也压低了许多,“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初棠觉得我能做什么呢?”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立马盈满了泪水,赵初棠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但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开始颤抖了,“这里……这里是警察局门口,你……不要乱来。” “要不然我喊一声,你肯定又会被抓进去的!” 软绵绵的小白兔努力的呲着牙齿,试图将大灰狼吓跑的样子,成功逗笑了傅辞宴,他举了举手里的安全带,“逗你玩的,我只是想给你系安全带而已。” 赵初棠长舒一口气,小声道,“麻……麻烦了。” 这才刚刚认识,不适合将人逗急了,于是傅辞宴也没有再做什么其他的事情,直接把赵初棠回了家。 站在楼下,傅辞宴晚上带着浅浅的笑,“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上楼。” 赵初棠羞涩的点了点头,“嗯。” 默默的目送着赵初棠上楼,直到对方回到房间,打开了灯,站在窗户口对着他挥了挥手以后,傅辞宴才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刚一上车,傅辞宴就在一瞬间变了脸色,他拨通一个电话号码,阴沉的脸上几乎快要浓郁的滴出水来,“怎么样了?” 电话对面传来一道沙哑的男音,“还在压,幸好是晚上,看微博的人不至于太多,但因为事情涉及到了江聿风,热搜不太容易压下来。” “废物!”傅辞宴怒骂一声,黝黑的瞳孔当中仿佛是有火在燃烧,“不惜一切代价,必需要给我压下去!” “实在不行,就抬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上来,我不允许糖糖有任何的负面影响!” 傅辞宴捏着手机的手指青筋暴露,指节都因为太过于用力而扭曲变形,“明天天亮之前,必须把热搜压下去!” —— 这一边,任曦急得团团转,想尽一切办法努力的想要把对自家艺人的影响降到最低,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自家艺人坐在沙发上十分悠闲的刷着手机。 任曦捏了捏阵阵发疼的眉心,“你是一点都不着急啊?” 季青临此时正翻看着手机上的热搜,得力于原主顶流加新晋视帝的身份,现在热搜词条的前十全部都和他有关。 什么#当红顶流被下催/情/药,是否已经清白不保?#,#江聿风青梅竹马霸王硬上弓,粉丝该何去何从?#等等十分劲爆的字眼被放大标红,挤挤挨挨地排列在一起。 吃瓜群众围绕着这些惊爆的字眼展开种种行动,有的人在暗中混水摸鱼,企图得到好处,有的人大肆宣扬,批判着娱乐圈所谓的内幕。 当然,也有人只是单纯的吃瓜,觉得这半夜的微博足够热闹。 还有许多人则是在网上斥责季青临是个负心汉,赵初棠不惜毁了自己的清白也要和他在一起,控诉如此痴情的女子,他竟然不珍惜云云。 季青临微微眯了眯眼睛,怪不得他无法理解剧情里主角之间缠绵匪测的爱情故事呢,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痴情? 听到经纪人的话,季青临从手机里抬起了头来,发出灵魂拷问,“不是有你吗?” 任曦:…… 感情我就是劳碌命呗! 但看着季青临那张脸,任曦觉得自己心中再大的火气也能够被压下去,“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去联系公司,天亮之前肯定会有一个解决方案的。” 季青临对此不置可否,淡淡的说了声,“辛苦了。” 任曦离开后,8888冒出了头,在现代世界里,作为系统的8888简直就可以为所欲为,他将自己监控到的事情告诉季青临,“傅辞宴和赵初棠都被放出来了,傅辞宴只是交了一点钱而已,宿主,你好像做无用功了。” 毕竟忙忙碌碌了一个晚上,还闹得这么大,招来了警察,结果那两人只是在警察局里喝了杯茶,就完好无损的走出来了。 “谁说做的是无用功?” 季青临漫不经心屈起一条腿,让自己的整个身体都陷在了沙发里,“我不是提前让男女主角相遇了吗?” “啊?”8888不太理解,“但是这样傅辞宴还是不会放过你的啊。” “他本来也没打算放过我。”季青临不紧不慢的说道,剧情里江聿风什么事都没有做,傅辞宴都能把他逼成那个样子,如今自己不仅伤害了他的心上人,还让他也进了一趟警察局,按照傅辞宴大智必报的个性,又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呢? 只不过,季青临等的就是他有所作为。 毕竟……当了那么久的警察,他还是喜欢把握住确凿的证据。 —— 忙忙碌碌了一个晚上,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地平线上的时候,微博上的热搜终于被压了下去。 傅辞宴仔细的翻众动着手机,确认再也没有了任何和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关的热搜词条的时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随后他自己动手冲了一杯咖啡想要提提神,毕竟几乎一整晚都没有睡,今天公司里还有好几个会要开,这么困顿可不太行。 然而,就在傅辞宴第一口咖啡还没有咽下去的时候,助理突然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且脸色十分的焦急,“傅总,事情不太妙。” 傅辞宴从助理手里接过手机,只见上面赫然是一篇天盛娱乐发的声明,上书因为赵初棠公司的规定,公司决定和赵初棠解约。 第36章 这是公司思索了一整夜以后, 能将对季青临的影响降到最低的一个方法。 ——捶死赵初棠做错了事。 作为天盛娱乐的当红顶流和摇钱树,公司是绝对不会允许季青临身上沾染任何的黑料的。 这件事情确确实实季青临从始至终都很无辜,是赵初棠追爱不成, 剑走偏锋给人下药。 但是, 一但有人想要更深层次的挖掘下去的话,或许就会有人找到原主江聿风对待白笙蔓的不同,从而发现他无法出戏的这一个问题。 沉迷于过去饰演的角色无法走出来,对于一个演员来说, 是致命般的打击。 影史上曾经有过太少惊才绝艳的演员,因为无法出戏而患上严重的精神疾病, 往后余生都只能住在精神病院里,更甚至有演员承受不住剧里和现实的巨大落差, 而选择自杀身亡。 一但原主江聿风无法出戏的事情被爆出去, 因为原主爆火而分割了其他蛋糕的各方势力,绝对会抓住这个机会一拥而上,如饿狼一般从季青临身上撕扯下一大块肉来。 即便季青临穿越而来以后已经没有了江聿风的问题, 但那些别有预谋的人,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成为过去。 赵初棠既然做错了事情,那么就应该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而且从她踏入这个圈子开始,公司就一直在往她身上花钱,基本没有靠她赚过什么东西,因此,选择放弃赵初棠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公司连夜写好了声明,早晨六点整的时候发了出去。 任曦一大早就来到了季青临的住处, 想要把公司的决定告诉他,然后再好好的劝一劝, 让他不要再去管赵初棠的事情。 任曦对于江聿风的过往十分清楚,赵初棠也是在江聿风的请求之下才能够被牵到天盛娱乐。 为了防止自家小孩心里产生疙瘩,和公司离心,任曦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把这件事情掰开揉碎了讲给季青临听。 她十分熟练的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然后就看到往常里总是缩在床上,不愿意起床的青年,此时已经穿戴整齐,一副打算要出门的架势了。 “呦~这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事情已经基本上得到了完美的解决,任曦那颗高高提起的心放下了不少,此时还有心情和季青临打趣。 原主江聿风是在十七岁那年遇到任曦的,当时的他还未成年,又因为在孤儿院里吃不到太多的好东西,再加上他还需要每天打好几份工来赚钱,整个人瘦的像个竹竿一样。 任曦那年三十三岁,比江聿风整整大了十六岁,她当时瞬间就母爱泛滥,心中升起了一股一定要把这个小孩喂胖的信念。 原主江聿风是不会做饭的,而且因为小的时候在人贩子手里的那些年吃了太多的苦,长期饿着肚子,江聿风有着非常严重的胃病,孤儿院里孩子多,钱又少,也没有很好的办法让他去养胃,所以江聿风的胃病一直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 因此,自从他签约到天盛娱乐到如今整整四年的时间,任曦便一直如一个奶妈一样的照顾着他。 不仅每天早晨喊他起床,关注着他一切的衣食住行,有的时候甚至还会亲自下厨给他做吃的。 在任曦四年如一日的照顾之下,江聿风整个人看起来虽然还是瘦,但却再也不是曾经的那种弱不禁风,而且就连胃病也好了许多。 但任曦是一个非常嘴硬心软的人。 就像是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父母一样,即便他们的心里非常的爱他们的孩子,但他们却从来都不会把这种关爱述之于口,甚至是在孩子主动感谢父母所做的事情之时,他们还会因为心里别扭而选择将孩子臭骂一顿。 因此,很多小孩都会觉得他们的父母并不爱他,之所以把他们生下来,也只是为了能有一个传宗接代的人,之所以把他们养大,也不过是因为遗弃小孩是犯罪的行为,法律要求他们这么做而已。 任曦的嘴硬心软表现在方方面面,她关心江聿风,担心他的胃病,经常给他做饭,却也时常拿这个事情来说他。 有的时候,江聿风心里的感激才刚刚升起一点火苗,就被任曦十分直白的话语给浇灭了。 院长妈妈平等地关爱着每一个孩子,即便她也很关心江聿风,可孤儿院里的孩子太多了,她的爱被分成了太多份,江聿风没有办法体会到那种独一无二的爱。 幼年的经历让他对亲情格外的执着,他曾经试图在院长妈妈身上得到她想要的关心,但他失败了。 后来,有了作为经纪人的任曦,江聿风便想要从任曦身上找到他拼命渴望的母爱。 可又因为艺人和经纪人的身份,让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多了一层有关于金钱方面的沟通,再加上任曦的不善言辞,江聿风从她身上找母爱也失败了。 直到后来江聿风出演了那部古装权谋剧,剧里面所有人对他的爱都是热烈而又直白的,这其中更是以饰演女主角的白笙蔓为之最。 压抑了多年的思绪一夕之间爆发,江聿风把他多年苦苦执着追求的情感全部都加注在了白笙蔓的身上,他明明对白笙蔓没有丝毫的爱意,可因为剧里面白笙蔓饰演的女主角对江聿风的角色爱的那样的热烈且灿烂,他便也觉得自己应该是爱着白笙蔓的。 这是一种性格方面的缺陷,也是一种心理方面的疾病。 很难治愈。 所以,江聿风的任务要求非常简单,他不想再执着于一个两个人的爱,也不想再去苦苦地扒拉着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家喻户晓,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让千千万万的粉丝深爱着他,便也足矣。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还希望不要再让自己继续牵连任曦了。 原剧情里,任曦不愿意相信自己养了四年的孩子会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情,她为了江聿风东奔西走,甚至在公司都放弃了江聿风的情况下还依旧坚持。 这等行为惹恼了傅辞宴,作为娱乐公司的霸总,傅辞宴只是在一个晚宴上随意的说了几句话,任曦便永远的离开了她热爱的经纪人的岗位。 江聿风曾经以为任曦他也只是像对待手下其他的艺人一样,只是因为工作需要而已。 但他在死后才发现,任曦早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孩子。 她关心他,爱护他,她只是不善言辞。 想到江聿风的愿望,季青临站直身体冲任曦微微笑了笑,用江聿风那种吊儿郎当的语调缓缓开口,“这不是想着昨天才闯了祸,今天讨好你一下,让你少骂我几句嘛。” 其实江聿风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他在所有人面前都紧绷着身体,即使是面对他自以为深爱的白笙蔓,也时时刻刻都有些不自在,只有在任曦身边,他才是最为轻松自在的。 只可惜,一个心里别扭总是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一个将内心的期盼压在心底,从未述之于口。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臭小子!还知道你闯了祸呀你?”任曦又是好气又是无奈,“你喜欢白笙蔓事情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你现在立马给我如实招来,如果还有一个字的隐瞒,我就……我就……” 季青临轻轻笑出了声,“你就如何?” 才刚刚二十岁出头的青年,浑身上下散发着朝气,那双被粉丝称赞为澄澈如明镜的眼眸,此刻正安静又坦然的看着自己。 任曦想要呵斥的话语卡在嘴边,最后变成了一句没有半点气势的呢喃,“我就不管你了。” 还真是没有半点威胁人的样子呢。 季青临莞尔一笑,将自己之前无法出戏的事情一字不落的告诉给了任曦。 “你跟我开玩笑的吧?!”任曦脸上的神情抑制不住的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在一瞬间变得沙哑了许多,“你可别吓我啊!” 前几天新闻报道上才讲述了一个国外的演员因为长时间没有办法出戏而得了抑郁症的事情。 当时她看到这个报道的时候,心里还一阵唏嘘,只庆幸自己手底下的艺人没有这个毛病。 可现在距离看到那个报道过去才不过几天的时间,季青临就给了她如此一个重磅炸弹! “怎么办……”任曦死死的捏着手指,心里已经开始想着要不要劝公司直接把白笙蔓挖到天盛娱乐来,然后再给白笙蔓一大笔钱,让她去扮演一下季青临的女朋友。 只不过,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就立马被任曦给否决了。 假的东西终究是假的,万一在此过程中漏了个馅儿,那岂不是一切都要完了? 任曦捏紧了拳头。 她知道,臭小子因为童年的经历对任何人都不放心,心房厚的堪比那万里长城的城墙,轻易不会露出自己柔软的一面。 而且他为人又那么的好强,总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别人面前,即使是遇到伤心难过的事情了,也总是独自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解决最后再带着满面的笑容面对大家。 这么乖巧懂事的小孩,又怎么能够不惹人心疼呢? 如果不是因为被赵初棠下药的事情吓到了,恐怕臭小子还是不愿意告诉她实情吧?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任曦抬手拍了拍季青临的肩膀,想要先安抚一下他的情绪,“没事,天塌下来有姐给你顶着呢,不过是没办法出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咱们不着急呀,慢慢来,”任曦努力展现出自己和蔼可亲的一面,“我先替你给公司请一段时间的假,这段日子你就不要出现在大众面前了,咱们可以找个地方去旅旅游……” “任姐……”眼看着对方嘴皮子张张合合吐露出来一大串的话,而且还越说越离谱,季青临实在忍不住制止了她,“你不用考虑这么多,我感觉我现在对白笙蔓好像已经没有那种感情了。” “你说啥?”任曦的心情仿佛是坐了过山车一样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她的眼睛死死的盯在季青临的身上,唯恐自己听错一个字。 江聿风喜欢白笙蔓是有迹可循的,季青临没有办法隐去原主曾经做的事情,他只能找一个理由来解释自己和原主截然不同的地方,“昨天不是被赵初棠下药了么,今天起来以后我就发现自己对女人没有丝毫兴趣了,也不喜欢白笙蔓了。” “?!” 任曦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尖锐的嘶吼彻底的打破了任曦的成熟稳重,“你喜欢男人?!!” 季青临:…… 那到也不至于。 他摇了摇头,反驳道,“没有,只是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太不可控了,我从此以后就只想断情绝爱,一心一意做事业,那么多的粉丝喜欢我,也就够了。” 任曦:…… 完了。 孩子傻了。 她还没来得及从季青临已经出戏的喜悦当中抽出身来,就发现对方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这可如何是好? 任曦的眉头皱的几乎都快可以夹死蚊子了。 她暗戳戳地抬起头看了季青临一眼,青年神采飞扬,漆黑明亮的眸子里笑意深深,“任姐,你不应该为我感到高兴吗?” 任曦:…… “确实应该高兴,呵呵……”【商业假笑.jpg】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养了四年的孩子,更何况,看着青年那刹那间笑弯的眉眼,任曦说不出半分指责的话来。 深吸了一口气,任曦推着季青临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这才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被你这么一打岔,我都快要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来找你了。” “公司打算放弃赵初棠了,”作为一个经纪人,任曦还是很专业的,她将这件事情的利弊,以及方方面面的影响,全部都说给了季青临听,“我知道你们俩相依为命的长大,感情很好,但感情不能当饭吃,你也要为你自己考虑一下。” “而且,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想想孤儿院里的那么多孩子啊……” 季青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嗯,我知道,我尊重公司的决定。” 准备好了长篇大论要劝人的任曦:…… 感情我又做了无用功了呗? “行,”正好不用多费口舌了,任曦轻轻拍了拍季青临的肩膀,“我去给你准备早餐,你可以去休息一会儿。” “我想下去跑个步。”季青临站起身来说道。 如果任曦不来的话,他现在恐怕已经在小区楼下的小公园里跑圈了。 江聿风小时候被拐卖,青少年时期又在孤儿院里长大,即便签约了天盛娱乐以后再也不用在吃喝方面发愁,但身体还是有了一定的损伤。 别看江聿风在拍电视剧的时候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女演员抱起来,但他内里还是有些虚的。 演员也并不是一个十分轻松的职业,想要完成江聿风的愿望,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重中之重。 “好,去吧。”对于自家小孩不再睡懒觉,反而主动提出要锻炼身体的行为,任曦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季青临下去跑步的话,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任曦便也不需要那么着急了,看在自家小孩这么认真的份上,她决定犒劳一下季青临,“想吃点什么?小笼包还是烧麦?或者其他的什么早餐,我都能给你做。” 虽然已经完成了两个任务了,而且也掌握了不少的技巧,但季青临在做饭这一方面还是不太熟练。 毕竟第一个世界,身为太子的他不需要亲自去动手,上一个世界有桑国富这个免费的劳动力,季青临也基本上没有下过厨。 所以今天的早餐,必须要让任曦独自一个人完成了。 如此一来,季青临必然是不会再要求什么的,“都可以,做简单点就行,有剩余的时间,你也可以歇一会。” 任曦对此十分欣慰。 她养了四年多的小孩终于长大了,知道她这个既当经纪人又当妈的辛苦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呜呜呜……【假哭.jpg】 季青临去跑步以后,任曦也跟着一块下了楼。 这个小区是公司安排给季青临住的,不仅安保设施比较完善,其他生活所需要的东西也都很全面。 在生鲜超市逛了一圈,任曦买了些早晨刚刚运过来的新鲜海鲜。 她决定用高压锅做一顿海鲜粥。 季青临锻炼出了些汗,回来后洗了个澡,换了个衣服,等他坐在餐桌前的时候,任曦就已经把熬好的粥端到桌子上来了,“慢点喝,还有点烫。” 任曦的手艺很是不错,粥煮的恰到好处,既有大米的清甜,又有海鲜的鲜香,季青临毫不吝啬的夸赞出口,“特别好吃,我觉得完全有开店的水平了。” 任曦心里很是开心,只觉得自家小孩经此磨难好像真的长大了很多,人也开朗了,嘴巴也变甜了。 然而,她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那么的尽人意了,她强装恼怒的瞪了过去,对季青临道,“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季青临:…… 别说江聿风了,就算是他,如果刚才没有观察到任曦那微微翘起了一瞬的唇角,恐怕也丝毫不会觉得任曦此时的内心是窃喜的。 两个人吃了饭,季青临主动的收拾碗筷拿去厨房清洗。 任曦站在他的身后开口,“我今天来就是想要告诉你公司对赵初棠的处理,顺便开导开导你。” “既然你自己能够想清楚,那我就不必再多解释些什么了。” “嗯。”季青临手上的动作没停,应了一声。 “今天你就不要出门了,在家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我再来接你,看公司有没有其他的安排。” 看季青临如此淡定的样子,任曦又忍不住叮嘱,“午饭晚饭都记得按时吃,不要想太多,你只要负责好好的演你的戏就行了。” 任曦走后,季青临给房间做了一个大扫除,原主因为沉浸于剧情没有办法走出来,家里有些凌乱,季青临见不得自己要用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摆放,将它们都规规整整的收拾了起来。 —— 赵初棠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梦里的她给季青临下药的事情被狗仔和有心人士大肆宣扬,整个微博上全部都是有关于她的热搜词条。 她发的为数不多的微博评论区全部沦陷,到处都是乌烟胀气,就连微博超话里也涌进了一大批骂她的人。 更让她感到崩溃的是,她的地址也被人人肉了出来,很多黑粉堵在她家楼下,甚至还有人往她家门口泼油漆。 她吓得不敢出门,只能独自一个人坐在床上瑟瑟发抖。 她拼了命的给季青临打电话,想要让对方救救她,可对方却早已经将她的手机号给拉黑,无论她打多少电话过去都是忙线。 就在她万般无助的时候,昨天晚上送她回家的傅辞宴像是英雄一样从天而降,替她解决了所有的麻烦。 她靠在对方的怀里哭的一塌糊涂,对方却始终温柔的安慰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衣衫。 “嘶——” 赵初棠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而且浑身疲惫不堪,就好像自己一整晚都在跑马拉松一样。 她从床上坐起来,用拳头锤了锤自己隐隐发疼的太阳穴,随后整个人突然像是被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梦里的场景是那般的清晰,就好像她完完全全亲身经历了这些。 “不可以……赵初棠你不可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赵初棠努力的甩着脑袋,想要把梦里梦到的东西甩出去,“你喜欢的人明明是聿风哥哥,即便他昨天那样对你,他肯定也有自己的苦衷,怎么能够因为一个陌生人对你释放了一点的善意就做出这种不要脸的梦呢?!” “不可以!不可以!” 赵初棠从床上跑下来,试图用冷水洗脸,让自己的脑子变得更加清醒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她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聿风哥哥?”赵初棠眼睛瞬间一亮,怪不得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就急急忙忙冲进了卧室。 但当她看到来电备注的联系人的名字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格外的颓废,她随手把手机丢在床上,然后用被子将手机给蒙了起来,“为什么会是你呀?” 她刚刚做梦才梦到过傅辞宴,她趴在对方怀里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实在是没有办法用平常的心态来面对傅辞宴的电话。 可对方好像是有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情一样,手机铃声持续的响个不停。 傅辞宴快要急死了,他一遍又一遍的打着赵初棠的电话,可对面却根本没有人接。 他想着心爱的女人或许是早就看见了微博上的东西,此时正独自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委屈的哭呢,他整个人就有些抑制不住的狂躁。 通过公司内部电话叫来了助理,傅辞宴阴沉着一张脸,“会议取消,去锦都花园。” 助理:…… 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工作方面的事情的助理到这话后,无语凝噎的扯了扯嘴角,试图把自己恋爱脑上头的老板给拉回到现实里来,“傅总,等一会儿还有很重要的会议……” 话还没说完,助理就迎来了傅辞宴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是不想干了吗?” “不想干了早说,现在立马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 助理:…… 有你这么一个老板,就算你不说,我也绝对会自己卷铺盖跑路的。 有了辞职打算的助理低着头应了下来,一路小跑着去地下停车场开车。 赵初棠沉浸在伤心难过中无法自拔,抱着手机坐在床上,不停的抹眼泪,“我明明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聿风哥哥就是不愿意原谅我呢?” 傅辞宴这个才识了短短一天的人,都在关心着她的情况,不停的给她打着电话,可她喜欢的聿风哥哥却她没有半点的担忧。 一想到对方现在可能已经给白笙蔓表白了,赵初棠便瞬间悲从中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往下掉。 哭着哭着,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赵初棠眼睛一亮,鞋都顾不得穿一溜烟的冲过去开了房门,“聿风哥哥……?” 看到来人后,赵初棠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失落,“我就知道,聿风哥哥绝对不会来找我的。” “你来干什么呀?”赵初棠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不想让自己这副样子被外人看到。 在看见心上人哭的眼睛都肿了的时候,傅辞宴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可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唐突了佳人,只能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你别哭,有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帮你解决,”傅辞宴忍着心痛想要安慰赵初棠,“就算你和天盛解约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此地不留人,必有留人处……” 傅辞宴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赵初棠突然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东西?我和天盛解约?这怎么可能呢?” 傅辞宴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凝滞,说话都开始变得磕磕绊绊起来,“你……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赵初棠感到莫名其妙,下意识的就要打开手机去看热搜。 “你别看!”傅辞宴心里懊悔的要死,要是早知道赵初棠尚且没有得到这个消息的话,他绝对不会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的。 但此时,他想要阻止已经晚了,赵初棠已然打开了微博的热搜。 #江聿风师妹赵初棠和天盛娱乐解约# 看到手机上的热搜词条,赵初棠只觉得宛若晴天霹雳一般脑袋发懵,她“唰”的一下惨白了脸,整个人摇摇晃晃,连站都快要站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我不信,这不是真的……” 赵初棠含含混混的哭喊,整个人彻底的崩溃。 她不理解,她两岁的时候在人贩子那里认识了聿风哥哥,他们把半个包子分成两份吃,那样艰难的情况下都挺过来了,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 她现在二十岁,他们认识了整整十八年!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给聿风哥哥下了一个药,又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抹去他们曾经那么长久的时光吗? “不……”赵初棠哭的声泪俱下,那双漂亮纯净的眼睛已然完完全全被悲伤填满,“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聿风哥哥绝对不会这么对我……” 傅辞宴紧紧的抓着她的肩膀,努力压下心中的愤怒,细细的安慰着赵初棠。 别看他此时面上很是平静,但心里却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浓重的恨意被他压抑在心底,染着血色的惊涛。 在傅辞宴这里,季青临已经注定是一个死人了。 “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赵初棠心里痛不欲生,眼泪更是滚滚不绝,“他不可能这么对我的,我一定要去问清楚……” “聿风哥哥……” 傅辞宴紧紧的揽着赵初棠的肩,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好,我带你去找他。” 而此时,被他们“牵挂”在心上的人,却已经早早的离开了住所。 季青临下了车,在清晨的微光中看着眼前这一个建筑物。 这是一栋十分古旧朴素的三层小楼,坐落在发展落后的城西,小楼周围有一大片的空地,原本是种植花草的地方,此刻却全部被撒上了蔬菜的种子,这一大片菜地掩映在生了铁锈的围栏里。 城西原本是最为繁华的地方,这栋小楼是一个富人曾经居住过的洋房,但后来经济发展,因为南部和东部与其他外省相接,北部又临近长江,都得到了大力的开发,唯有城西被渐渐抛弃。 不同于季青临居住的地方那般的繁华,这里更像是一个生活节奏缓慢的小县城。 院长妈妈用自己毕生的积蓄买下了这栋小楼和院子,给了那些被抛弃的孤儿们一个家。 只可惜,原主被任曦发现的时间有些太晚了,等他拿到钱的时候,院长妈妈已然离世,只有那个患了白血病的小孩极其幸运的得到了救治。 围栏断开的地方修建了一座铁门,门口挂着一张大牌子,牌子上书“天使福利院”。 几个大字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下敛尽了光华,没有江聿风刚刚来到这里时看到的那般明亮,但这牌子却被人擦拭的很干净,上面的字迹也是清清楚楚。 季青临缓步上前,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聿风哥哥?”一个小姑娘正在院子里玩沙子,突然间发现自己的头顶多了一片阴影,她下意识抬起头来,就看见了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庞。 江聿风在签约以后虽然也在不断的往孤儿院里面寄钱,但因为工作实在是太忙,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回来了。 小姑娘的记忆中还残留着江聿风而痕迹,但她有些不太确定,只是歪着脑袋小声的问了一句。 季青临点点头,蹲下身,温柔的擦掉了她脸颊上不小心沾染上去的泥巴,“是我。” 小姑娘眼睛一亮,瞬间又蹦又跳的向着三层小楼跑去,“是聿风哥哥回来啦!聿风哥哥回来啦!” 孤儿院的小朋友们都知道,现在电视上最火的那个大明星就是他们的聿风哥哥,聿风哥哥每天都很忙,忙的没有时间来看他们,但是他那么忙都是为了他们,聿风哥哥把赚到的钱全部都拿来他们买吃的穿的和供他们上学了。 小朋友们很懂得感恩,他们最喜欢的人除了曾经的院长妈妈,就是聿风哥哥了。 季青临院子里站了没一会,他身边就围满了小孩。 “聿风哥哥,你买的糖果可甜可甜啦!我没有吃完,专门留了一些想要给你吃的,你快尝尝看。”一个小男孩手里捧着两颗糖果,小心翼翼地举在季青临的面前。 糖果的纸已经有些微微的褪色,可见这两颗糖的主人是十分的爱惜它们的,可即便这样也未曾把它们吃进肚子里,而是一直留到了现在。 季青临从小男孩手中拿过了一颗,然后拆开糖纸把那已经融化了的糖果塞进了嘴巴里,随后冲小男孩眯起了眼睛,“很甜,聿风哥哥已经感受到你的心意了,剩下的一颗糖纸就当作奖励给你自己吃,好不好?” 小男孩的眼睛晶亮亮的,听到这话后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迫不及待地拆开糖纸,将糖果吃了进去。 他眯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口腔当中那甜丝丝的味道,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等他把糖果吃完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季青临又抓了一大把糖给他,“聿风哥哥吃了你的糖,觉得很开心,所以,投桃报李。把这些糖果都给你。” 见这名小男孩得到了季青临的夸奖,其他小朋友也不甘示弱。 一个小姑娘捧着自己的奖状,满脸骄傲,“聿风哥哥看,我考试得了第一名,这是学校老师给我发的奖状,我是不是特别棒呀?” “确实很棒,拿了第一名呢,你一定是你们班里面最聪明的小朋友之一,”季青临揉了揉她的脑袋,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给她,“聿风哥哥也要好好的奖励奖励你。”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可听话了,我一直都有给其他的弟弟妹妹们帮忙哦~”一名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小男孩很是傲娇的扬着脖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这么厉害呀?”季青临放柔了声音,牵过小男孩的手,把糖果放在了他的手心里,“那你也应该得到奖励才是。” 发完了糖,小朋友们扑腾着小短腿,兴高采烈,赖在季青临的身边不断的撒娇,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稚嫩的问题,活泼极了。 季青临丝毫没有架子,蹲下身保持视线和他们平齐,一一回应着小朋友们,小朋友们越发的开心,围在季青临身边都不愿意离开了。 和这些小朋友们玩了一会,季青临在新院长的陪同下一起前往对方的办公室。 季青临来此,除了要看看小孩子以外,还有一件正事要办。 身为言情小说的女主角,赵初棠自然不可能仅仅只有江聿风这么一个白月光,否则的话,又怎么能够体现女主角的纯真和善良呢? 原剧情里自然也有着温文尔雅的男二的出现,他更像是女主赵初棠的舔狗,在江聿风死后,他就成为了促进男女主角感情发展的那个工具人。 而此时,这个工具人尚且还没有认回自己的父母,每天晚上就住在这座孤儿院里。 第37章 “小江先坐一下啊, 我给你倒杯水喝。” 新院长是一名长相很温柔的女子,姓丁,她身材略显丰盈, 穿着一件十分宽大的白色布裙, 说话的每个音调也是很柔和,和她相处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十分的舒服。 她今年30多岁,没有嫁人,也没有生孩子, 但她却很喜欢小孩,所以在院长妈妈病逝以后, 她便接管了这座孤儿院,总是带着最大的热情关爱着孤儿院的孩子们。 孤儿院里的孩子们当中有很多都因为院长妈妈的离世而感到害怕, 再加上对于未知事物的不了解, 在丁院长刚刚来到这个孤儿院的时候,很多孩子们都不敢和她接触,甚至有的孩子一遇到她就会慌忙的躲开。 但丁院长并没有因为孩子们的排斥而心中产生异样的想法, 反而是更加努力的去关心照顾这些小孩,从他们的方方面面考虑,一点一点的打开了这些小孩子的心扉。 丁院长怀着满腔的母爱, 将孤儿院里的每个孩子都当成自己的亲生小孩一样照顾,让他们逐渐的从失去院长妈妈的恐慌当中走了出来。 但是,因为原主江聿风早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在丁院长接手后也只是往孤儿院里打钱,却从来没有亲自来到孤儿院过,再加上原主的这个职业比较特殊, 因此,在面对季青临的时候, 丁院长还是有些许的紧张不安的。 “谢谢院长,”季青临接过丁院长倒的水轻轻抿了一口,随后说道,“你也不用忙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哎……好咧,”丁院长双手攥在一起捏了捏,随后又理了理头发,到最后紧紧的抓住了她身上的布裙,带着点略微忐忑的神情开口,“你这过来也没有提前通知一声,我好和孩子们组织一个欢迎会啊。” 丁院长曾经也管理过不止一家孤儿院。 别看每年社会新闻里的那些资本家们往孤儿院里一捐钱就是几亿几亿,但实际上,这钱真正落到孤儿院里的并没有多少,她之前管理的几家孤儿院都只能堪堪维持住孩子们的温饱。 别说什么每个季度的新衣服,每个学期的新书包,新文具,只要夏天不热着,冬天不冻着,身上穿的衣服能够干净整洁,就已经非常难做到了。 但自从她接手了这家孤儿院,院里的孩子们就从来没有为吃喝发过愁,而且每一个孩子只要有那个能力都能够去上学,甚至还有多余的钱去培养他们的兴趣爱好。 她当院长这四年的时间里,都已经有好几个孩子可以依靠他们曾经学过的那些兴趣爱好来养活自己了。 因此,对于季青临的来临,丁院长是十分欣喜的。 但自从她接手孤儿院,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之前都是用手机在联系,而且再加上季青临演员的身份,让丁院长面对这个最大的“金主”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了。 其他捐助孤儿院的人每次来孤儿院的时候都会提前通知,孤儿院里也会安排小朋友们来欢迎,但季青临却不喜欢这样。 毕竟原主死的早,也基本上没有见过丁院长的面,对于孤儿院里面的具体情况也根本就不了解。 他这次来没有打招呼,一方面是为了原剧情当中的男二,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看看这些孩子们,看看原主捐献的那些钱是否真真正正的都运用到了孩子们身上。 毕竟有太多太多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在捐献者前往孤儿院探望的时候,院方会特意给孩子们换上最干净整洁的衣服,食堂里的饭食也会做的非常的丰盛,把最为听话的小朋友们拉到人前,将那些容易露馅的小孩们关在最黑暗的房间里不让他们出来。 不过,根据季青临刚才的观察,小朋友们身上的衣服都很干净,而且脸上的灿烂的笑容也做不得假,甚至有的还有糖吃,这说明丁院长对孩子们还是很好的。 原主捐献的那些钱倒也没有白费。 “就是随便看看,”季青临脸上带着浅笑,“这本来就是我长大的地方,是我的家,回家来看看,还哪有必要弄那些什么欢迎仪式呢?” 丁院长笑着应下,像个长辈一样,和季青临唠着话常,“说的也是,离开这么些年,这些小朋友都还挺想念你的,最近演的那部电视剧,我还放给园里的孩子们看了,好多小孩一眼就认出了那状元郎是你呢。” “一个个高兴的喊着那是他们的聿风哥哥,你这次回来呀,他们肯定高兴疯了。” 一提到孤儿院里的小孩们,丁院长就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样,“不过之前大部分和你接触过的孩子都上学去了,现在留在园里的都还没到年纪,你要是想见他们的话,恐怕还要再多等一等了。” 季青临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左右,小学生放学一般在四点钟,初中高中生会更晚一些。 不过他也并不着急,目前因为赵初棠给他下药的事情还没有得到完全的解决,公司不会给他安排太多的工作,他时间还挺多的。 而且这里的小朋友们都很可爱,和他们相处起来也很愉快,季青临觉得他可以陪这些小朋友们好好玩一玩。 “没关系,”季青临勾了勾薄唇,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来,“我今天没有工作,就是想来这里放松一下。” 季青临所在的公司天盛娱乐的选址在城南,南区大多繁华,处处高楼耸立,但同时也失去了许多的人味。 城西仿佛被时代遗弃,但却处处充满着烟火的气息,连空气都仿佛比城南要清新很多,季青临很喜欢这里。 “那感情好,”听到这话,丁院长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她乐呵呵的站起身来,“你不忙的话,那我就带你参观参观咱们园区吧,看看孩子们居住的地方和食堂是什么样的。” “先不着急,”季青临并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最终目的,他眨了眨眼睛后,开口问道,“不知道丁院长对周卿礼还有没有印象?” 很多的言情小说里都常言,男主是给女主爱的,男二是给大家爱的。 故事中的大部分男二都扮演着一个忠犬的角色,他们温文尔雅,对人有礼,对待女主更是爱的深沉,恨不得为其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而男配周卿礼人如其名,整个人温润的像是一块经历过无数次打磨的上好璞玉,而且他待人真的十分有礼,任何一个人和他相处都会感到如沐春风。 周卿礼并不是和原主江聿风和赵初棠那样是警察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的,他是在很小的时候走丢了,警察找不到他的家人,就把他送到了孤儿院里来。 他未曾走丢之前家庭情况应该是非常好的,无论从平常说话的言行举止,还是他待人接物的态度上来看,都能够证明他曾经受到过非常良好的教育。 孤儿院里其他的小孩大部分都是从小被抛弃的,或者是从人贩子手里解救出来的,他们短短的人生经历告诉他们,如果自己不去争,不去抢,就会吃不上饭,就会饿肚子。 于是,周卿礼就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了起来。 孤儿院里的大部分小孩都不愿意和他交谈,除了女主角赵初棠。 赵初棠脑袋稍微有点笨,反应很是迟钝,常常被其他的小朋友欺负,如果不是因为原主江聿风一直保护着她,她幼年的生活定然也会过得格外的艰难。 江聿风比较好强,而且又因为他年纪大,觉得自己身为哥哥要好好的保护妹妹赵初棠,为了他们的将来,他抓紧一切时间去学习,想要考上大学改变自己的人生。 因此,即便他每次都能够带给赵初棠足够的食物,但在其他的时候还是顾不到赵初棠的。 于是赵初棠和周卿礼这两个被其他小朋友们欺负的小可怜虫就聚集在了一起。 加上江聿风一起,他们三人形成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类似于链条一样的存在,江聿风拿自己的食物给赵初棠,赵初棠又会将江聿风拿给他的食物分一半给周卿礼。 江聿风对于赵初棠来说是宛若白月光一样的存在,他保护她,关爱她,照顾她。 但同时,赵初棠也几乎成为了周卿礼心上的白月光,毕竟在几乎所有的小朋友都排斥他的时候,只有赵初棠愿意接近他,还分给他吃的。 在剧情里,周卿礼出场比较晚,那个时候江聿风早已经自杀身亡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周卿礼却也不再是孤儿院里的小可怜,而且男主角傅辞宴所在的傅家的二公子。 是的,这是一个非常狗血的一个故事,男二周卿礼是男主傅辞宴的堂弟。 傅氏集团的董事长傅老爷子一共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是个浑不吝的,每天只知道在外面吃喝玩乐,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除了傅辞宴这一个老婆给他生下的儿子以外,他在外面还有十几个私生子。 和老大的纨绔不同,傅家老二是一个非常有上进心的人,他自小就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从小到大方方面面都出类拔萃,是非常明显的家长口中所说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老大不成器,老二又如此的优秀,傅老爷子理所当然的把公司交到了老二的手里,而且老二也十分的争气,上位的几年时间,就将一个小公司扩展成为了整个京都的龙头企业。 然而好景不长,老二带着妻子和儿子出门旅游的时候遇到了山体滑坡,夫妻俩双双死在了泥石流里,警察寻找了一个多星期才找到了夫妻俩的尸体,但他们的儿子尸体却一直都没有找到。 其实那个小孩当年并没有丧生在泥石流当中,而是意外被洪水冲到了别的地方去,后来被一处小村子里的村民所救,将他送到了警察局。 但因为十几年前的DNA技术还不够广泛,而且那个时候的小孩也只有两岁多的年纪,话都还说不太利索,更别说准确的说出父母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了。 于是小孩被送到了孤儿院,成了后来的周卿礼。 老二一家死的死丢的丢,傅老爷子不得不重新出山打理家业,老大不成器,他便只能用尽全力的去培养孙子傅辞宴,希望他能够在自个儿死后不至于让傅家没落了去。 傅辞宴身为男主角自然也是十分聪明的,他并没有辜负傅老爷子的栽培,年纪轻轻就担上了重担,将公司打理的非常好,而且还隐隐有了更进一步的趋势。 但虽然如此,傅老爷子最为钟意的继承者并不是傅辞宴,他坚信自己的小孙子没有死,并且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寻找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周卿礼二十一岁这年,傅老爷子找到了他。 周卿礼因为江聿风在孤儿院里捐的钱而有了去发展爱好的资金,他喜欢音乐,在高考结束后也报考了音乐学院,而且还考上了。 大二那年参加选秀节目,因为长相出众再加上唱功了得,成功组团出道,成为了小队的队长。 因为国内还从未有过如此大型的选秀节目,这个组合一出道就火遍了大江南北,组合里的每个成员的大字海报都被张贴在了京都最为繁华的地方。 傅老爷子在一次出门的时候看到了海报上的周卿礼,一瞬间便认出了这个人一定是他的孙子。 因为周卿礼的长相和傅老爷子的二儿子年轻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 傅老爷子找到周卿礼,和他去做了DNA鉴定,结果证明他们确实是有着亲缘关系。 周卿礼便被认回了傅家,成为了二公子。 傅老爷子看不上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儿子,厌屋及乌的对于傅辞宴也总是不假辞色,如今周卿礼回来,他就想要把公司的掌管权交到周卿礼的手里。 可傅辞宴已经掌管公司这么多年了,他又怎么会那么轻而易举的把权利交出来呢? 但周卿礼有着傅老爷子的支持,在很多事情上都能够和傅辞宴分庭抗礼,甚至还隐隐的压住了傅辞宴一头。 直到,赵初棠找上门。 那个时候的赵初棠已经在傅辞宴几年如一日的关爱当中爱上了他,可傅辞宴的母亲却完全看不起她,觉得她孤儿出身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赵初棠想要和傅辞宴在一起,可他们遇到的阻力太大了,赵初棠已经知道了周卿礼的真实身份,便找上他,想要求他帮忙,想想办法。 周卿礼那么喜欢赵初棠,见不得自己童年时期唯一的光在自己的面前掉眼泪,即便他有可能辜负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爷爷,可他却还是舍不得让赵初棠伤心难过。 于是,为了心上人能够幸福,周卿礼主动放弃了和傅辞宴的争夺。 他放弃继承权的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傅母答应赵初棠和傅辞宴在一起。 男女主角到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周卿礼带着被气的中风的傅老爷子远赴国外,到死都没有再回来。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就是周卿礼一生的写照了。 傅辞宴作为一个资本家,季青临凭借自己演员的身份,如果不动用一些特殊的手段,是根本没有办法撼动他的。 因此,提前让周卿礼认祖归宗和傅辞宴去打擂台,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办法。 毕竟只有鹬蚌相争了,渔翁才能得利嘛。 只不过,剧情里虽然提到过周卿礼也是出自天使福利院,但关于他选秀出道前的事情并没有仔细的讲过,季青临无从得知他如今在哪。 毕竟按照年纪算算,周卿礼今年也十九岁了,成年的孩子基本上都不会再在孤儿院里住着,所以季青临如果想要知道周卿礼具体的所在地,还是需要前来询问一下丁院长的,因此就有了今日的孤儿院一行。 “你说阿礼啊,”丁院长对于周卿礼的印象非常好,刚一听到季青临提起这个名字,她立马就咧开嘴巴笑了起来,“阿礼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他这不是考上音乐学院了嘛,觉得自己长大了能赚钱了,只要学校没课的时候他都会去到学校附近的酒吧驻唱,赚的钱除了用于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其他的都会拿回来花在孩子们的身上。” 丁院长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关于周卿礼的一切,都快想要把他夸出个花来。 季青临从始至终都面带微笑的听着,时不时的应和她几句,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丁院长说的都有些口干舌燥了,再次拿起杯子想要喝水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完全空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好像有点多。 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丁院长面带歉意地开口,“你看我,一提起这些孩子就忘了时间,你可千万不要介意啊!” 季青临轻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听您讲述这些很有意思。” 季青临目前对于周卿礼的理解全部都来自于剧情,剧情里基本上只讲述了他怎么跪舔女主角赵初棠,对于周卿礼的性格什么的刻画的并不是很仔细,丁院长所说的非常有助于自己对于周卿礼的了解,他又怎么会觉得厌烦呢? 丁院长看了看表,“现在孩子们应该也都午睡起来了,我带你去参观参观吧,我们内部的设施可是更新了很多的,四年没来,你也可以好好看看都发生了哪些变化。” 墨色的眼眸微微眨了眨,掠过一抹清清浅浅的笑,季青临站起身来,“好。” —— 丁院长带着季青临来到了一间宿舍,这里面是上下铺的形式,一共有八个床位,上铺的边缘都有用木板阻挡起来,防止小朋友们睡觉时翻身而掉下来。 这应该是孤儿院里年纪最小的小朋友们居住的宿舍,每个小孩都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样子,一个个长的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 “这是聿风哥哥,”丁院长站在门口向小朋友们介绍,“你们不是都很想念聿风哥哥嘛,今天真人到这里来了,都过来看看。” 孤儿院的孩子们大多都很敏感,除了少数曾经见过原主江聿风的孩子以外,好多都只是远远的看着季青临,根本不敢上前。 他们本能的排斥陌生人,不敢和除了孤儿院工作人员们以外的人接触。 丁院长劝了也没有用,很多小朋友还是怯生生的站在远处,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唯恐季青临因为这些小孩子不听话,不乖巧而放弃以后的捐助,“小江你别介意啊,孩子们就是没见过你,不太熟悉,等熟了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没关系。”季青临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小孩子们怕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而计较什么。 丁院长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带着季青临前往另外几个宿舍。 这些个宿舍里的小朋友们年岁就要大上一些,很多都在电视上看到过原主江聿风,而且还有几个就是上午的时候季青临给了糖的小朋友。 如今再次见到季青临,一个个撒欢一样的扑腾了过来,抱着季青临的腿就不松手,一个个聿风哥哥长,聿风哥哥短的叫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甜甜的笑容。 勾了勾唇瓣,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季青临半蹲下身,抬手一一摸过这些孩子们毛茸茸的脑袋,“真乖。” 孤儿院的条件比前几年好了很多,孩子们的头发又滑又顺,摸上去毛茸茸的,手感非常不错。 和小朋友们玩了一会儿,丁院长带着季青临来到了一处单独的宿舍,这里只住着一个小孩子,就是那个患了白血病的甜甜。 甜甜生下来就患有先天性的白血病,白血病是一种由造血干细胞引起的恶性克隆性疾病,非常难治愈,而且不论是平常的治疗还是药物还是手术的费用,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她的父母知道她有这个病以后就直接把她扔在了孤儿院的门口,后来被院长妈妈给捡了回来。 可当时他们太穷了,孤儿院的小朋友们连吃饱肚子都成了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更别说要去给甜甜治病了。 所以甜甜的病拖了很久,直到原主被任曦发现,签了约,才终于有钱去医院进行治疗。 但因为甜甜的病有些严重,除了做骨髓移植以外,没有其他任何能够治好的方法。 但很不幸运,甜甜至今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能够移植的骨髓,只能进行放疗,化疗和一些药物的控制。 丁院长敲了敲房门,“甜甜,我可以进来吗?聿风哥哥来看你了哟。” 屋子里立刻传来了一道童真的女声,“聿风哥哥?快进来,快进来。” 随后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现了一名穿着碎花裙子的七岁小女孩。 在原主的记忆里,甜甜是一个非常爱美的小女孩,她不允许自己的衣服沾上半点的脏污,每天都还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即便那个时候孤儿院里条件不好,院长妈妈也会给给她扎好看的小辫子,在孤儿院的院子里采摘一些小花小草,插在她漆黑浓密的头发间。 但现在的小姑娘却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长年累月的放疗和化疗,让她的身体十分的消瘦,碎花裙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好像只要那风稍微大上一点点就可以把她直接给吹跑了。 曾经红润的,圆圆的小脸也变得苍白,瘦削。 而那一头浓密的黑发则是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圆滚滚,光溜溜的脑袋。 甜甜在看到季青临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她一个箭步冲过来,直接一头扑进季青临的怀里,低声的啜泣着,还带着委屈和伤心,“聿风哥哥你怎么才来看我呀?甜甜真的好想你……” “院长妈妈去世了,你也离开了,我以为你们都不要甜甜了……” 甜甜一个月大的时候被院长妈妈捡回了孤儿院里,买不起奶粉,一口米糊一口米糊的喂养长大。 江聿风也格外心疼这个可能在这个世上根本就活不了太久的小姑娘,经常会用自己打工赚的钱给她买一些好吃的东西。 甜甜在这个孤儿院里最亲近的人,除了院长妈妈,也就是原主了。 虽然这几年丁院长也把她照顾的很好,但她还是十分的想念院长妈妈和江聿风。 七岁的小姑娘,非常幼小的年龄,即便是生活在孤儿院里的孩子,大多数也都还带着些许的天真。 可甜甜却已经被迫面对着沉重,悲伤而又残酷的现实,被迫的提前了解了死亡。 小丫头哭的委屈极了,缩在季青临的怀里一抽一抽的,好像要把这几年所有的悲伤和害怕,在这一刻全部都哭出来一样。 季青临搂着小姑娘,把她抱了起来,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的安慰,“哥哥在这里,哥哥以后常来看你好不好?” 小姑娘抽抽搭搭的哭了半天,终于缓和了些许的情绪,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你没有骗我吧?” 毕竟曾经聿风哥哥也说过会常常来看她的,可这一走就是四年,她只有在电视上可以了解他的事情,她真的好想聿风哥哥呀…… 看着小姑娘如此不信任的样子,季青临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他举起四根手指,“那我给你发誓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常常来看你。” 小姑娘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打着哭格伸出了小拇指,“那我们拉勾。” 对于小朋友而言,在他们的认知里,拉勾勾就是对于一件事情最大的肯定了。 嗓子里含着几分笑意,季青临伸出小拇指勾住了甜甜的,“好,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稚嫩的女声和润朗的男音一块响起,做着小孩子眼里最为神圣的事情。 “聿风哥哥,”整理好了情绪,小姑娘再次变得活泼了起来,她捧着自己的童话书,向季青临炫耀,“我现在可以自己看故事啦,上面的字我都认得哟。” 甜甜因为病情的缘故,并不能够像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去学校里上学,所以丁院长便会每天抽出来一些时间教她书写字,甜甜学的很认真,进步也很快。 她很早就想要告诉聿风哥哥她可以认得字了,她可以自己读童话书,再也不用聿风哥哥熬夜给她讲童话故事。 可是聿风哥哥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回来再看她。 所以今天她好开心呀,她终于可以告诉聿风哥哥,她长大了,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聿风哥哥可以不用担心她了。 季青临抬手轻轻按了按甜甜的脑袋,“这么棒呀,那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好呀好呀,”甜甜立马喜笑颜开,一双眼睛几乎都快要弯成了月牙,“从前,有一座大森林……” 季青临静静地看着小姑娘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童话书上的内容,思绪不由得被拉进了江聿风的记忆里。 这本被甜甜捧在手里的童话书已经很旧了,不知道被她翻了多少遍,书页都已经卷了边。 但它也得到了主人很好的保护,书上面的文字依旧清晰,也没有任何乱涂乱画的痕迹,这本童话书里面讲述的故事很简单,是江聿风第一次用打工赚的钱买的。 江聿风第一次打工赚了50块钱,他给甜甜买了一本童话书,给赵初棠买了好吃的巧克力,剩下的钱有零有整的交给了院长妈妈。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每个小朋友的碗里都多了一块红烧肉。 因为自己淋过雨,便想要为幼儿园里的其他孩子们撑伞。 江聿风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在娱乐圈工作四年,除了自己所必要的东西以外,剩下的钱全部都被他拿来捐给了孤儿院。 如果没有赵初棠的下药,没有傅辞宴的陷害,江聿风和孤儿院里的这些孩子们一定会生活的十分幸福快乐的。 只可惜,好人终究是没有得到好报。 听甜甜讲完了童话故事,在丁院长的带领下又参观了一下孤儿院其他的地方,见过了放学归来的其他孩子们,从丁院长那里得知了周卿礼驻唱酒吧的名字,季青临在晚上六点钟的时候离开了孤儿院。 —— 晚上八点多,京都音乐学院附近的酒吧街已经灯火通明了起来,许多穿着打扮都十分潮流的男男女女在街上走过,随后在一声声的招呼声里走进了酒吧。 夜色酒吧门口,两名穿着十分性感火辣的美女正在不断的招呼着路过的客人。 忽然,她们眼前一亮,齐齐迈步冲向了驻足的青年。 “这位帅哥,要进来瞧瞧吗?我们酒吧里的驻唱歌手颜值都非常高哦,有各种各样的小姐姐供你选择,当然……如果你喜欢男人的话……”穿着包臀裙,染着大红唇的女孩一边说着话,一边抬起自己的藕臂就要往季青临的肩膀上架。 季青临迅速后退了两步,他实在是不太习惯这个女孩身上刺鼻的香水味道,也不习惯她如此自来熟的行为,“还请这位小姐好好说话。” “噗嗤——”旁边那名穿着超短裙,留着齐肩短发的女孩捂嘴一笑,走上前用肩膀撞了撞自己的同伴,随后带着揶揄的口吻说道,“你这不行呀,人家帅哥都嫌弃你了。” 红唇女孩被她激得来了几分气性,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那有本事你来!” “我来就我来。”短发女孩不甘示弱的瞪了对方一眼。 她们俩是负责在酒吧门口拉客的,夜色酒吧是一个十分高档的酒吧,里面的酒水卖的都很是昂贵,而且只要进入了酒吧就必须要有最低消费。 只要她们俩能够拉进去一个客人,就可以获得最低消费的2%的提成,而且如果客人在酒吧里消费得多,她们获得的提成也会相对应得得到提高,但每天路过的客人就这么多,为了能够赚更多的钱,她们俩每天都几乎在抢客。 眼前的这个青年穿着打扮虽然不是那么的张扬,而且还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楚容色几何,但她们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认得出他身上的衣服牌子,穿得起这种衣服的人,定然不会吝啬那一点半点的酒水费用。 “帅哥~”短发女孩教撑着笑了一声,“是她不会说话,你不要和她计较,接下来就让我来带领你进入我们酒吧……” “不用了,”季青临开口拒绝,他已经在门口张贴的今日驻唱歌手名单当中找到了周卿礼的名字,“我自己进去就行。” 短发女孩微微一愣,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季青临却又摇头拒绝了一次,清冷的嗓音,再配上他冷淡的眉眼,凛然如冬雪,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之感。 她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季青临已消失不见了踪影。 短发女孩心里一阵懊恼,这种自己走进酒吧,不用她们引导的客人,她是不会有分成的。 真是讨厌…… 夜晚的酒吧里很是热闹,因为开在大学城附近,里面基本上全部都是很年轻的男男女女,他们都很能放得开,一个个都穿着十分清凉的在舞池里面热舞。 季青临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点了一杯度数不高的酒,默默的等待着时间。 晚上九点整,驻唱的歌手们缓缓登了台。 季青临一眼就在驻唱歌手当中认出了周卿礼,毕竟,在一群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编着脏辫,身上各种纹身的歌手中,周卿礼一身白衣黑裤,乖乖巧巧的模样太引人注意了。 第38章 “一会儿见到了聿风哥哥, 你的态度要好一点,可不能像之前那样惹他生气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赵初棠惨白着一张小脸, 整个人看起来委屈极了,脸上带着期盼的目光小心翼翼的对傅辞宴叮嘱道,“这件事情再怎么说也是我做错了,我现在只想要得到聿风哥哥的原谅, 你不能再火上浇油了呀。” 在聿风哥哥叫警察过来的时候,虽然傅辞宴帮着她说了很多好话, 但同时,这些话也让聿风哥哥要报警抓她的心更加坚定了。 赵初棠觉得, 她的聿风哥哥应该是不太想要看到她和傅辞宴待在一块的, 可她心里实在是太难过了,必须要寻找一个可以安慰她的港湾发泄一下。 只要这次聿风哥哥可以原谅她,她发誓她以后绝对会听聿风哥哥的话, 再也不胡来了。 原本欢欢喜喜开车的傅辞宴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因为忙碌了一夜压热搜的事情,傅辞宴根本就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 此时他的脸色苍白的近乎都有些透明,光线透过车窗落在他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黑色的阴影。 他的眼眸眸色很深,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用那种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别人,但此刻, 那种身居高位的气势却陡然间衰落了下去。 傅辞宴抓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声音中多了一丝他本人都未曾察觉到的小心翼翼, “放心,我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 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赵初棠这时候也突然意识到傅辞宴对待她的态度好像也太过于好了一些。 像傅辞宴这样的大总裁,难道不应该业务加身,每天忙忙碌碌的行走在各大商务楼里面吗? 怎么会有功夫对她这么一个十八线的小明星如此关照呢? 赵初棠心里突然咯登了一下,傅辞宴该不会是想要潜规则她吧? 白皙的小手紧紧的攥住了胸前的衣服,赵初棠脸上带上了一抹警惕的神色来,她侧过头默默的注视着傅辞宴,眼睛一瞬不顺的盯着他的神情,随后装作不经意间的开口试探。 “傅总啊,我们认识好像也没有很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转头看了一眼赵初棠,傅辞宴心里顿感好笑,果然是他看中的小白兔没错,心思竟然是这般的单纯。 赵初棠此时内心的想法几乎都已经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了,上位多年的老狐狸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呢? 但傅辞宴却并没有拆穿,而是故作深沉的沉思了一会,就在赵初棠有些忍不住想要再问一遍的时候,傅辞宴忽然开了口,“如果我说我是你的粉丝的话,你会不会相信?” 傅辞宴说这话的态度十分的诚恳,语调里端的也全然都是认真。 当他用那双漆黑的眼眸紧紧的盯着赵初棠的时候,赵初棠感觉自己都快要被他眼里的柔情给烧化了。 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的眼中看到过这般热烈的爱意。 毫不掩饰,没有遮盖,坦坦荡荡,浓烈至极。 赵初棠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她下意识的躲开了傅辞宴的视线,不敢再去看那双眼眸一眼。 她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心跳也逐渐加速,赵初棠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男性气息所包裹。 耳朵尖微微红了起来,带着一股少女独特的娇羞。 傅辞宴见好就收,担心将人逼急了就不好了,于是在看见赵初棠不说话了以后也就默默的转过身来,认真的开起了车。 两人相顾无言,但车内暧昧的气息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 没有哪个女孩未曾在自己少女时期在心中幻想过白马王子的形象。 赵初棠也不外如是。 她曾经想象过她的意中人会是什么模样,但在每一个少女的梦境里,出现的都始终是同一个人的面庞。 她以为她和她的聿风哥哥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他们不分彼此,他们祸福相依。 她觉得她是爱着聿风哥哥的,从少女怀春的16岁开始,从未有过改变。 可刚才看到傅辞宴眼中那浓厚的爱意的时候,赵初棠突然发觉自己的内心竟然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她甚至在想,如果她喜欢的人是傅辞宴,她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痛苦了? 她是喜欢聿风哥哥不错,也从未想过和其他任何的人在一起,可即便聿风哥哥对她很好,她却从未在聿风哥哥身上感受到那种独一无二的热爱。 但是现在,她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这些情感。 赵初棠捂着砰砰直跳的心,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坏女人一样。 她怎么能够变心呢? 用力的甩了甩脑袋,赵初棠想要把刚才产生的这些想法全部都给甩出去,可她越努力的不想去想,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眸越是出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到了。”傅辞宴的声音把赵初棠拉回现实,她猛然间抬头,却发现竟然已经到了聿风哥哥家楼下。 “我……”赵初棠迟疑了,她突然有些后悔带着傅辞宴一块来到这里。 “怎么了?”看着眼前面露纠结的心上人,傅辞宴开口鼓励,“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用怕,有我陪着你呢。” 傅辞宴悄摸摸的抓住了赵初棠的手腕,见对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以后,得寸进尺的牵住了她的手。 “这两个人,真是不要脸!”在有网络的世界里,8888的意识就可以随意的穿梭,为了观察男女主角的进展,他连自己最爱的小人书都没有看了,却没想到,看着看着就发现了这样辣眼睛的一幕。 星眸中掠过一抹冷意,季青临嗤笑一声,“何必在意?” 在刚刚看完剧情的时候,季青临就已经猜测出来,即使原主不死,赵初棠最后选择的人也终究还会是傅辞宴。 赵初棠这人的性格十分的扭曲,其实她心里是极度的渴望财富与金钱的,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在别人面前表现过一丝一毫对于金钱的渴望,就连原主和她朝夕相处近20年,也没有做到真正对于她的了解。 原主因为幼年的经历,对于亲情产生了过度的偏执。 而赵初棠则是将这份偏执放在了金钱上。 她从来没有主动的开口向原主要过任何东西,可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说起别的女孩都有什么什么,她十分羡慕什么的。 身为宠妹狂魔的原主听了这些话,自然会想方设法的替她买来这些东西。 然而,原主虽然是一个爆火的大明星,但他的片酬和公司一分,然后再交完税以后真正落到自己手里的并没有太多。 而且因为原主的身份,他的吃穿用度定然都是十分精良的,除去这些以外,还要负担整个孤儿院的运营,再加上甜甜连续四年放疗,化疗的费用,留在手里的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没有了。 原主并不吝啬给赵初棠花钱,可如果他手里本身也没有多少钱的话,花在赵初棠身上的自然也会变得格外的少。 赵初棠眼红原主当了大明星光风亮丽,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于是她开始装柔弱扮可怜,说自己除了一张脸蛋儿过得去以外什么都不会,于是原主想尽一切办法把她签约到了自己的公司里。 但赵初棠的业务能力实在是太废了,如果不是本色出演了那个古装权谋剧里男主角的妹妹那一个角色,她根本就不可能火起来。 赵初棠小时候反应迟钝,长大了以后也没有变得有多聪明,她的野心其实一直表现的都很明显。 只不过原主和周卿礼总是对赵初棠有着童年滤镜,根本没有把她往这方面想过。 而霸总傅辞宴就完完全全是一个瞎的,还觉得赵初棠是真的清纯不做作。 实际上的赵初棠就是一个黑芝麻汤圆,外表看起来洁白无比,内里无比的黢黑。 季青临其实很欣赏这种女性,有野心,有欲望,并且能为了自己的野心而付诸于行动。 但赵初棠错就错在,她为了自己的野心,伤害了太多无辜之人。 原主从始至终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她的事情,可到头来,却被她害的那样的惨。 如今看到赵初棠和傅辞宴的感情有进展,季青临巴不得他们快点在一起呢。 毕竟,这样的话,赵初棠祸害的人就会变成傅辞宴了。 季青临弯了弯眼眸,脸上露出一抹嫌弃的神色,对8888道,“少看点这种辣眼睛的东西。” 毕竟按照男女主角的尿性,还不知道他们俩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他可不希望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系统被污染了。 8888急忙用小手捂住眼睛,“我不看,我不看。” 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转着那圆溜溜的眼珠子,不断的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在那偷瞄。 季青临:…… 你看我很像是一个傻子吗? 算了…… 微微叹了一口气,季青临放弃了和小系统掰扯,一个没有脑子的小东西,又能指望他些什么呢? 刚和小系统对完话,季青临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只见上面的备注写的是“糖糖”。 季青临微微思索了一阵,这才回想起来“糖糖”是赵初棠的小名。 原来是因为赵初棠和傅辞宴敲了半天门以后发现季青临不在家,这才打了电话过来。 极为平淡的眸光从手机屏幕上掠过,季青临把“糖糖”两个字改成了“赵初棠”。 随后接起了电话,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声音顺着听筒传了过去,“什么事?” 这话问的赵初棠直接就愣住了神,她甚至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这么多年,她头一次从聿风哥哥那里听到如此冷漠的声音。 赵初棠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只觉得胸口好像传来了一股密密麻麻的钻心般的绞痛,让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了起来,“聿风哥哥……” “你现在在哪里?我想去找你。”赵初棠的声音格外的委屈,带着浓烈的哭腔,“我真的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可不可以不要让公司和我解约呀?”赵初棠此时是真的害怕,她原本以为只要她稍微撒撒娇,季青临就会像原主一样原谅她,可现在事情的结果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网上骂她的话是那样的难听,即便傅辞宴又花了大价钱,可却依旧没有压制住愤怒的网友,还是有不少人在骂她滚出娱乐圈。 如果和天盛解了约,她的事业可能就要真的完蛋了。 她不想再回到孤儿院里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她真的是受够了贫穷! 她再也不要那般没有尊严的活着,她要做大明星,她要做人上人! 她要让所有的人都羡慕她,夸赞她! 可现在,这一切好像都要马上离她远去了。 悲伤和绝望在刹那间涌上心头,无尽的寒意升起,不断地朝着四肢百骸蔓延而去,冷的她牙齿都在打颤了。 季青临说话的声音依旧冰冷,“和你解约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这是公司高层集体讨论以后做出的决定,我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办法去改变。” 微微沉默了一瞬,季青临继续开口,“你的道歉,我接受,但对于你做的事情我并不会原谅,每个人都要为她的所作所为负责,包括你我都一样。” 眼眶泛起了微微的红,赵初棠眼眸中闪过一抹痛苦和受伤,她哑着声音质问季青临,“你为什么能够说的这么轻而易举?难道我们之前那20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你对我的好也从来都是假的吗?!” 说着说着,赵初棠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她只觉得现在自己的大脑里有无数的血管在叫嚣,疯狂又错乱,“你怎么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就抽离出去呢?!聿风哥哥……我那么喜欢你,你不能这样对我的!你不可以!” 季青临默默的把手机拿远了一些,毕竟赵初棠的嗓门实在是有些大了,吵得他脑袋都有些疼。 等对方终于因为喊的嗓子沙哑而有些许喘息的时候,季青临迅速开了口, “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这么多年我对你问心无愧,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这话,季青临迅速按下了挂断键,然后直接把赵初棠的电话号码拉入了黑名单,随后又设置了阻挡一切陌生人来电,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了手机。 8888不由得冲季青临竖起了大拇指,“宿主你可真狠,这样一来,赵初棠非得疯了不可。” 季青临抬了抬眼眸,漆黑的瞳仁中闪烁着一丝饶有兴味的浅笑,“不疯魔,不成活。” “赵初棠不发疯的话,傅辞宴又怎么有机会上位呢?” 以赵初棠和傅辞宴的偏执,再加上傅母对于一切长相小白花的女人的怨恨,这傅家,有的是热闹可看了。 修长的指节打开微信,季青临在任曦的对话框里敲下一行字,“赵初棠在我公寓楼下堵着,麻烦任姐了。” 这一边,赵初棠呆呆傻傻的看着手里的电话,整个人脸上都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怎么都没想到,季青临竟然会做的这样的毫不留情。 她该怎么办…… 难道要真的回到孤儿院里,赚那一个小时20块钱的微薄工资吗? 她做不到…… “为什么?”赵初棠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窖一般找不到半分的温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傅辞宴心疼极了,他放在心上不敢唐突分毫的女孩,竟然被如此对待。 在这一瞬间,傅辞宴对季青临的怨恨达到了顶峰。 他咬牙切齿的想着,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戏子,他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赵初棠哭的梨花带雨,整个人茫然又无措,像是即将要被暴风雨捶打的凋零的花朵。 傅辞宴直接伸手将人圈进了怀里,另一只手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腰肢,“不哭,不要怕,不过是一个天盛娱乐而已,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替你付违约金,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签约到我的公司里来?” “我是星辉的总裁,没有人不会听我的话,只要你想,你以后就是星辉的一姐,你想演电视剧演电视剧,想演电影演电影,以后星辉投资的系所有的女一号都由你来演,好不好?” 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赵初棠眼角的泪痕,傅辞宴怀着忐忑的心情问出口,“愿意吗?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天盛把解约的事情办完。” 还在哭泣着的赵初棠神情微微一顿,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此时所听到的话。 天盛娱乐虽然也是一个非常大型的娱乐公司,但论综合实力却是远远比不上星辉的。 如果自己能够成为星辉的一姐…… 赵初棠觉得自己做梦都可能会直接笑醒。 但在傅辞宴面前她还是要稍稍伪装一下的,于是她抬起一双茫然的眼眸,不可置信的轻轻问了句,“这样……好吗?”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呆呆傻傻的女孩? 傅辞宴看的心头一软,努力劝解道,“没什么不好的,是他们天盛娱乐不仁不义在先,而且他们都已经在微博上发声明说要和你解约了,你又何必贬低自己?” 赵初棠这才红着脸答应了下来,“真是太麻烦你了,傅总。” “啧啧啧,”8888捂着眼睛感觉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 “不过宿主,就这么让赵初棠签约了星辉,这太便宜她了吗?”8888歪着脑袋疑问出声,“而且傅辞宴肯定会花大价钱捧她的,正合了赵初棠的意啊。” “不急,你且等着看吧。”季青临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了一声。 傅辞宴以为自己一定会是傅氏的继承人,才会做出如此嚣张的承诺来,但如果……他有了竞争对手呢? —— 两人直接开车来到天盛的公司楼下,随后直奔任曦办公室。 因为提前收到了季青临的通知,任曦很是麻溜的办完了一切手续。 当赵初棠签了名字,又按过手印以后,任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终于把这个花瓶给送走了。 她再也不用担心赵初棠会影响到季青临了。 一想到这儿,任曦心里就忍不住的开心,就连和赵初棠说话的声音里都夹杂了几分雀跃,“行了,一切文件都办妥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赵初棠微红着眼眶,“任姐,这些年辛苦你照顾我了,我这么不懂事,也没有给公司带来什么收益,还……” “听!打住!”任曦才不想听赵初棠假模假样的话,“那些场面话就不用说了,你以后只要不再扒着我们聿风吸血,我就谢天谢地了。” 掀起眼帘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赵初棠身边作保护状的傅辞宴,任曦嘲讽道,“既然跟了傅总,以后咱们就是对家了,还是少来往的比较好,傅总觉得对不对呀?” 傅辞宴冷着脸没有开口,一个小小的经纪人而已,根本配不上让他去开口讲话。 但赵初棠却立马急了,她手忙脚乱的解释,“我和傅总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朋友而已,任姐,你了解我的,你不能这么误会我……” 任曦嗤笑一声,冷冷的开口道,“我对于你们之间的关系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我还有工作,慢走不送。” 赵初棠还想要继续解释,可任曦却已经拿着资料走开了。 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傅辞宴,赵初棠声音哽咽,“任姐误会我们了……” “没关系,”傅辞宴眼里闪过一抹暗芒,已然是把任曦也记恨上了,“一个以后不会有接触的陌生人而已,走吧,我带你去星辉签合同。” 作为总裁的傅辞宴自然是有着莫大的权利,因此,没有任何的波折,赵初棠就拿到了最高级别的合同。 一般艺人和公司之间的分成比例按照合同等级的不同划分为5比5,6比4或者是7比3,但是赵初棠的这个合同,直接越过所有人到了9比1的分成比例。 捧着新鲜到手的合同,赵初棠心里几乎都快要乐开了花,但她面上却表现的很是矜持,带着一股忐忑不安的神情说道,“傅总,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还请多多指教。” 傅辞宴伸手握住了赵初棠抬起来的右手,笑得一脸灿烂,“这是自然。” 让赵初棠在沙发上坐着休息,傅辞宴将自己的助理喊了过来,“你去联系一下金悦,让她把自己手头的艺人都转交出去,以后就专注于带初棠一个。” 金悦是星辉娱乐的金牌经纪人,她手底下只带了两名艺人,且都是位居一线的当红演员,给公司带来了不少的收益。 而傅辞宴才花了大价钱把关于赵初棠所有的黑热搜全部都给压了下去,现在就要让金牌经纪人金悦放下手里的两大一线演员不管,而专注于赵初棠这个除了一张脸蛋儿长得还算可以以外什么都不懂的花瓶。 助理:…… 麻了呀,他原本以为傅辞宴顶多是恋爱脑上了头,颇有一掷千金换红颜的架势。 如今看来这哪儿只是简单的恋爱脑啊,这完全就是色令智昏了! 为了赵初棠一个人,公司都不想要了。 他还是趁早跑路吧,原本还是想着等过些日子闲下来了再重新去找工作的,但看目前这个样子,他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骑驴找马了。 一但找到了新的岗位,立马就去提交辞呈! 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劝住傅辞宴的,助理二话不说就把这件事情给答应了下来,“好的,傅总。” “不过悦姐带着艺人去参加活动,目前不在公司里,我让她回来以后来找您?” 傅辞宴皱了皱眉,才刚刚得到美人欢心的他非常想趁热打铁,可惜天公不作美,没有办法让赵初棠看到他一言九鼎的样子了。 “行,”轻轻点了点头,傅辞宴手让助理出去,“你去忙你的吧。” 赵初棠坐在沙发上不安的攥着手指,“傅总,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你随便找个人来带我都可以。” 傅辞宴一副霸道总裁的强硬模样,“放心,我既然说过要让你成为星辉的一姐,那你便值得最好的经纪人。” “不要有心理负担,该是你的东西,我都会一样一样的送到你手里。” 赵初棠羞涩地低下了头去,“谢谢傅总。” —— 夜色酒吧里,歌曲声震耳欲聋,男男女女在舞池里肆意的摇动着身体。 一曲罢了,主持人站在台上举着话筒高喊,“我们的驻唱歌手演唱的是不是非常精彩啊?” 底下都在十分热闹的喊着是。 主持人又说了一些推动人们情绪的话语,在年轻人们高涨的热情中,主持人缓缓说出了他最终的目的。 “我们今天一共有五位驻唱歌手,”主持人站在舞台侧边,一一介绍着上面的人,介绍完毕后,他站在了周卿礼的身边,“今天好像又来了很多的新朋友啊,挥挥手让我看看你们在哪里好不好?” 大致的数了一下举手的人数,主持人笑容满面,“看来今天来到这里的新朋友还是不少呢,那么就由我向各位新朋友们介绍一下我们酒吧的活动规则吧,知道的朋友们也请再听一遍哦。” 主持人说完这话,又有几名工作人员拿来了五个黑色的长桶摆在了五名驻唱歌手的面前。 主持人指着这些桶介绍道,“请各位朋友们看向你们座位上的桌子,桌子上贴着一张二维码,朋友们可以通过这张二维码进行花束购买,买到的花朵可以赠送给我们台上的五位驻唱歌手。” 季青临拿起手机扫了扫,发现这个小程序里面只能购买玫瑰这一种花束,一朵玫瑰在外面的售价大致是三块到五块之间,而在这个酒吧里却是达到了20块钱一朵的高价。 主持人依旧热情高涨地介绍着,“想必各位朋友们已经扫过二维码了,那么这些玫瑰花束究竟有什么作用呢?” 卖了个关子,在众人不断的催促声中,主持人缓缓解释道,“我们的酒吧在晚上12点钟会有一项特殊的活动,那就是向我们的驻唱歌手赠送花束最多的那位朋友,可以得到一次和驻唱歌手合影的机会,还可以自行挑选任意的歌曲让我们的歌手专门唱给你听。”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整个酒吧立马变得无比的欢乐了起来。 这里消费的年轻男女们定然都是不差钱的,而且台上的五位驻唱歌手各有各的特色,每一个颜值都很不凡,应当是会有很多人愿意为了他们购买花束的。 而且这个活动能够举行这么久,说明酒吧是真的非常有的赚,这些玫瑰在赠送给歌手以后并不会由买了它们的人带走,酒吧将玫瑰收回去以后还可以二次利用,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怪不得周卿礼在刚刚参加选秀节目的时候粉丝数量就远超其他的选手,想必就是在这里驻唱的时候积累下来的吧。 季青临想通了事情的原委,并没有急着买花,而是继续坐在吧台上静静的听着歌曲。 主持人介绍完活动规则以后就下了台,在侧面统计着客人们买的花束。 两首歌结束,五名驻唱歌手身前的长桶里都已经插了许多的花束,这其中更是以周卿礼为之最,那么大的一个桶,花都快要插满了。 8888非常心疼自家宿主的钱,“宿主,这想要见周卿礼一面还真是挺难的,这要买多少钱的花呀?” 用这么多的钱浪费在买花上面,还不如给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买糖吃呢,毕竟那些孩子们那么可爱,周卿礼却让人讨厌。 季青临轻轻笑了一声,“怎么?你又没有要花钱的地方。” 8888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我就是不喜欢他,见不得他好。” 在8888不大的脑瓜子里,他觉得只要是喜欢赵初棠的人都是坏蛋。 季青临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放心,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很快就要到12点,主持人在一首歌结束的间隙,拿着话筒喊的歇斯底里,“朋友们,还剩最后的三分钟时间,想要点歌和我们的歌手合影的朋友们,要尽快赠送我们的歌手花束了哟,12点钟计时截止,过时不候~” “目前送给我们的周周花束最多的人送了300朵,各位朋友们要加油了哟~” 在酒吧驻唱的五位歌手每个人都起了一个艺名,周卿礼也不外如是,为了方便,再加上他也懒得去想那么多,便直接用了“周周”两个字。 季青临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四周,随后拿起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下单了500朵玫瑰花,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直接支付了一万块钱。 时间截止,主持人高兴的大喊,“恭喜我们57号的朋友,为周周送出了500朵玫瑰花,将得到和我们的周周合影的机会,以及点歌的权利一次!” “让我们恭喜57号朋友!” 季青临站起身来,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来到了一处包厢里,等了没一会儿,周卿礼就抱着吉他进来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周卿礼彬彬有礼地坐在季青临对面,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即便季青临戴着帽子,又戴着口罩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他也没有丝毫要打听别人隐私的想法,“不知这位朋友你想要听什么歌?” 季青临笑了一声,“我不是来听歌的。” 周卿礼瞬间脸色大变,他今年19岁,在酒吧里驻唱了半年多的时间,也算是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了。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手里有钱的变态,“别的事情你不用想了,我是绝对不可能答应你的,你买花的一万块钱我也可以全部退还给你。” 周卿礼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咪,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请你离开。” “何必这么激动呢?”季青临又笑了一下,没有直接要表明身份的打算,只是清清凌凌的看着周卿礼。 周卿礼心里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眼前这人,好像并不是馋他身子的变态。 他曾经遇到的那个男人大腹便便,圆润的像向日葵盘子一样的大脸上五官皱皱巴巴的挤在一起,还总是用那种油腻腻色咪咪的眼神看着自己,让他十分的不舒服。 但眼前这人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虽然他浑身都包裹的很严实,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出他究竟是谁。 但对方看着自己的这双眼睛格外的清亮,没有半分的不堪与恶心,甚至让他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周卿礼眉头紧锁,带着一点不确定的询问道,“我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你?” 迎上周卿礼满是疑惑的目光,季青临勾唇笑了笑,“听不出来我的声音了吗?” 在这间小小的包厢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外人,没有必要因为担心被粉丝认出来而再做伪装,于是季青临便直接摘掉了帽子和口罩,“是我。” “聿风哥!”周卿礼惊讶极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四年都没有见过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对方还是那样的大明星,“聿风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清冽的眸子中染着几分温暖,季青临不紧不慢的说出自己的来意,“我看你唱歌唱的挺不错的,有没有兴趣签约来我们公司做艺人?” 第39章 如果说自己对于季青临抛出的橄榄枝没有任何的想法的话, 周卿礼恐怕自己都不会相信。 毕竟天盛娱乐也是整个娱乐圈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如果能够签约上一个大公司的话, 对于他将来的发展道路也是能够起到非常大的作用的。 只不过虽然两人都是从同一个孤儿院出来的,但以前在孤儿院里的时候也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再加上已经有将近四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了,周卿礼对于季青临的突然拜访还是产生了些许疑惑的。 他今年十九岁, 才刚刚上大二,没有上过什么十分火爆的节目, 也没有参演过任何的影视作品,为数不多的粉丝也就仅仅是在这夜色酒吧里驻唱获得的而已, 周卿礼想不通自己身上有哪些闪光点, 会让季青临这个正值当红的一线大明星“屈尊降贵”的来到这小小的酒吧找他。 孤儿院里的生活经历使得周卿礼并不是会那么轻易的相信别人,略微沉吟了一瞬,他抬起头来, 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季青临,“也不是说不想, 只是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一下聿风哥。” 此时的周卿礼还没有在娱乐圈倾扎多年,还不是那个永远把温和有礼的面具焊在脸上的温润男二,脸上的小心思表现的很明显。 季青临也知道自己突然这么找过来确实会让人觉得奇怪,他勾了勾唇瓣,后背直接往沙发上一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 “但说无妨。” 看着季青临如此态度,即使心中的疑惑还没有得到疏解, 但周卿礼那颗高高悬起的心却也稍稍放下来了一些。 他总觉得,如果季青临真的要害他,断然不会是这种无所谓的状态。 周卿礼想了想,开口道,“不知道聿风哥为什么会选择我呢?而且我是学声乐的,于演技方面一窍不通,即便我签约进了天盛,恐怕也没有办法给聿风哥带来什么帮助。” 季青临没有直接回答周卿礼的问题,反而是向他陈述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我今天回了孤儿院一趟。” 听到这话,周卿礼神色微愣,眉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慌乱,但却并没有打断季青临的话,只是在听的时候略微有些心不在焉。 季青临没有管他,继续开口道,“孤儿院比当年已经好太多了,孩子们过的也都很开心,甜甜的病也得到了有效的控制,挺好的。” “只不过……”季青临顿了顿,眸光淡淡暼了周卿礼一眼,看的他心尖都在跟着微微的颤抖,下一瞬,季青临继续道,“以我的收入去负担整个孤儿院的运营,其实还是有些艰难的,如果能够有个人来帮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从丁院长那里得知你报考了音乐学院,”季青临扯着丁院长的大旗,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反正你早晚都是要进娱乐圈的,来天盛,我们也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我也能看护着你,免得你被哄骗去签个什么霸王条款。” 周卿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聿风哥这说话三句一喘的节奏都快要他吓死了。 他还以为对方去了孤儿院一趟,把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给挖掘出来了呢。 幸好幸好…… 聿风哥暂时还不知道他喜欢初棠姐的事情。 如果聿风哥是因为这件事情而专门跑过来找他,那可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知道聿风哥和初棠姐是相互喜欢着的,而且他们两人从小到大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两人之间的感情无比的坚固,即便他也对初棠姐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心,但他绝对做不出那种横插一脚的事情。 他并不是担心聿风哥知道了他喜欢初棠姐的事情后会对他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让他难堪什么的。 他只是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偷偷的暗恋,自己知道就可以,如果他的暗恋破坏了聿风哥和初棠姐之间的感情就不好了。 还好聿风哥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周卿礼觉得,他以后要更加的小心才是,而且需要尽量的避免和初棠姐去接触,这样他就不会让他最喜欢的姐姐和他最敬爱的哥哥难过了。 “我愿意的,”隐藏住自己的小心思,周卿礼很是开心,能够在大二的时候就签约天盛这样的大公司,他以后的职业道路绝对会少很多的阻碍,周卿礼勾着嘴唇笑了笑,就连说话的语调里也带上了几分真诚,“谢谢聿风哥能够想念着我。” 像他们这样的孤儿,进入社会以后凭靠的就只能是自己了,能有一个前辈愿意拉他一把,周卿礼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季青临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好!”周卿礼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虽然眼前这人也算得上是他的半个哥哥,在孤儿院的时候也经天天生活在一起,可对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正当红的大明星啊! 他何其有幸,能够加上一个正当红的一线演员的微信号! 这件事情说出去都不知道究竟要羡慕死谁了。 “好了,”存好了的联系方式,季青临将手机拿回来,“等你没有课不忙的时候,抽个时间给我发个消息,到时候我再带你去公司。” “真的吗?那太好了!”周卿礼笑的眉眼弯弯,本就俊朗的五官越发的夺目,仿佛有阳光从他的眼眸中倾泻而出,“谢谢聿风哥!” 如果只是一个内推的话,周卿礼还觉得自己不一定能够签到天盛,但如果有了聿风哥亲自带路,那他的这个签约就已经十拿九稳了。 之前初棠姐什么都不会,都能够在聿风哥的牵引下签约天盛,他还有什么要担心的呢。 一想到这里,周卿礼心里就是止不住的高兴。 他是真的非常热爱音乐,他想要站在舞台中央,把自己的歌曲唱给所有的人听,他也喜欢粉丝们为他的歌声狂欢。 然而,周卿礼还没有高兴太久,季青临的一句话就直接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现在对赵初棠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 季青临问的很直白,没有半分的委婉。 根据他目前对周卿礼的了解,季青临认为周卿礼对于赵初棠的应该还不至于像剧情中所描写的那样,会愿意为了赵初棠放弃自己的一切。 他们刚才聊到音乐聊到梦想的时候,周卿礼眼神当中那抑制不住的欢喜并不是假的,或许周卿礼现在已然对赵初棠动心,但赵初棠在周卿礼中的地位还远远比不上他所热爱的音乐和事业。 季青临觉得,这个剧情里下场也并没有落得多好的男二,或许是还可以拯救一下。 周卿礼整个身体都僵直在原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在这一瞬间被冰冻住了,让他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办…… 周卿礼心里焦急万分,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对于赵初棠的小心思会这般直白的被季青临给点出来。 一颗心砰砰直跳,周卿礼试图找一个借口掩示过去。 但季青临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给他任何躲闪的空间,在直面季青临视线的时候,周卿礼只觉得自己所有妄图掩示的话语都是那样的空泛。 这双眼睛曾经染上过颓丧和阴郁,但现在又重新变得干净明澈了起来,当如湖水般通透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人的时候,只觉得它可以照映出一切被隐藏起来的阴暗与污浊。 周卿礼捏了捏拳头,鼓足了勇气站起来对季青临鞠了一躬,“聿风哥,对不起,我承认我是有点喜欢初棠姐,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破坏你们的感情,我没有想过要做什么事情的……” 十九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嫩,此时的他整个人看起来紧张极了。 少年人的世界都比较单纯,更何况周卿礼一直生活在校园里,还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周卿礼只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一个卑鄙的小偷,在偷东西的时候被主人家抓了个正着,让他整张脸都因为羞愧而变得通红。 说话的声音中带上了一抹哭腔,周卿礼小心翼翼的说道,“对不起……” 聿风哥才说过要帮他和天盛签约,让他可以免走很多年的弯路,结果他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愧疚在一瞬间达到顶峰,周卿礼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季青临一眼。 8888笑的在季青临识海里打滚,“宿主,你看你把人家吓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季青临颇有些无奈,他不过是询问了周卿礼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而已,怎么就能把对方吓成这个样子? 所以周卿礼到底又脑补了些什么? “你不用说对不起,”季青临叹了一口气后,尝试着开口安慰周卿礼,“喜欢谁都是你的自由,更何况我对赵初棠只是兄妹之情,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意,况且我们也没有在一起过,你只是喜欢她而已,称不上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必如此愧疚。” ??? 周卿礼张大嘴巴呆愣在当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话语。 “你们没有在谈恋爱吗?”周卿礼呢喃着询问,几乎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季青临面露疑惑,“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和赵初棠谈恋爱了?” 周卿礼:…… 没有谈恋爱你把赵初棠弄去了你的公司,没有谈恋爱你从小到大都把自己的吃的东西分享给赵初棠,没有谈恋爱你对孤儿院里的其他任何人都神色淡淡,却唯独对赵初棠关怀备至? 周卿礼感觉自己几乎都快要不认识谈恋爱这几个字了。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遭到了重创。 季青临似笑非笑的扫了周卿礼一眼,对方就差直接把“你在逗我”四个大字写在脸上,季青临勾了勾唇,带着几分说不出意味的语气淡淡道,“赵初棠还每次都把我给她的食物分一半给你,难不成……她也喜欢你吗?” 周卿礼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或许赵初棠就和他一样,一直暗恋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喜欢自己的人。 周卿礼神色微顿,但很快,脸上又露出了几分喜意,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既然聿风哥和初棠姐并没有在一起,那不是说明他有上位的机会了呢? 看着周卿礼脸上抑制不住的欢喜,季青临露出了一抹饶有兴味的微笑来,“你可以试试,不过,我觉得你暂时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的好。” 周卿礼心生疑惑,想要询问季青临为什么,但季青临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 毕竟,当着一个人的面说他心上人的坏话什么的,实在是有些不太好,虽然赵初棠并没有做过什么好事。 而且,季青临认为,按照周卿礼对于赵初棠的滤镜,就算他直接说出来赵初棠做了什么事情,周卿礼也不一定会相信。 更何况,这种事情,只有周卿礼自己发现,才会真正的放下对于赵初棠的喜欢。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任务也要一点一点的完成,季青临不着急于这一朝一夕。 “等你有空了微信联系我,”季青临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毕竟这也是他花钱买的,不能浪费,随后对周卿礼摆了摆手,“再见。” 小小的包间里,刹那间变得安静了下来,酒吧里素来是没有什么特别安静的地方的,但此时周卿礼觉得自己周围只剩下一片空荡,寂静的让他有点害怕。 他盯着面前空荡的沙发,陷入了沉思。 聿风哥刚才临走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和初棠姐闹矛盾了吗? 可是…… 他们要好了将近20年,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有了嫌隙呢? 但是聿风哥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周卿礼感觉自己的脑袋十分的混乱,无数的脉络杂七杂八的堆积在一起,他拼尽了全力也没有办法解开。 忽的,周卿礼眼前一亮,他举起手机打开微博,迅速的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赵初棠三个字。 立刻的,界面上就出来了有关于赵初棠的一切报道。 但最上方的那则报道却让周卿礼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他死死的盯着界面上黑色的字体,每一个字拆开他都认识,可连在一起以后,他就完全不懂那些字的意思了。 初棠姐怎么可能会和天盛娱乐解约呢? “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周卿礼不愿意相信,他下意识的翻过那一条报道,继续往下看去,然后就看到了星辉娱乐刚刚发出来的声明——赵初棠已然成为了星辉娱乐的艺人。 周卿礼即便目前还没有出道,但他对于娱乐圈里的几大娱乐公司还是有所了解的,天盛娱乐和星辉娱乐赫然就是一对死对头啊! 初棠姐为什么在和天盛解约的第二天又签约了星辉? 这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卿礼一头雾水,一连串的疑问落在心间,让他的脑子都有些发懵,他下意识的直接拨打了赵初棠的电话,可铃声响了很久,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 不信邪的周卿礼又连续拨打了好几次,但依旧没有人接。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给赵初棠发微信消息,然后就一直守着手机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但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第二天的早上,赵初棠回拨了一个电话过来,似乎是因为刚睡醒,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的沙哑,“阿礼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昨天睡得比较早,所以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赵初棠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直接撒着谎,实际上,她昨天一直和傅辞宴待在一起,为了发泄心中的郁闷,她还喝了很多酒,在这过程中她看到周卿礼打来了电话。 她原本想要去接的,可傅辞宴不让,甚至还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亲了她一口。 现在回想起来,赵初棠还是无比的羞涩,这可是她的初吻,就这么被一个才认识几天的男人给夺走了。 真的太难为情了。 听着对面沙哑的嗓音,周卿礼心里升起了无比的疼惜,那些想了一晚上想要问出的话语也在这一瞬间全部被他咽回了肚子里,“初棠姐,就是……我看到你和天盛解约了的事情,你没什么事吧?” “哦……你说这个啊,”赵初棠想起自己和星辉签订的那份最高级别的合约,心里就是抑制不住的开心,“我确实是解约了,还签了星辉,有什么问题吗?” 周卿礼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开口,他只是默默的喜欢着赵初棠,他没有任何的立场去决定赵初棠的事情。 “没……没事。”就承认自己怂吧,周卿礼终究还是没有敢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而且他现在只是一个穷大学生,什么也没有,即便告诉了赵初棠他喜欢她又有什么用呢,他连自己的生活费和学费都还需要聿风哥赞助,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喜欢赵初棠呢。 沉默了一瞬,周卿礼小心翼翼的开口,“就是想问问你还好不好?” “我能有什么不好啊?”赵初棠说话的声音当中充满着甜蜜,毕竟一个长的帅气还又多金的总裁无条件的喜欢她,宠着她,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如此一个有颜有钱,又深情专一的霸总,会有哪个女孩不喜欢呢? 即便赵初棠现在确定自己喜欢的人还是聿风哥哥,但她也得承认,昨天晚上傅辞宴亲她的时候,她并不是没有过分毫的心动。 “哎呀,你别管了,”答应了今天要和傅辞宴一起去逛街,赵初棠实在是没有那个精力再去应付周卿礼,她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行,于是说话的语调下意识的变得有些不耐烦,“没什么事我就挂了,你顾好你自己就行。” 周卿礼愣愣的看着手里已经被挂断的电话,长久的都没有反应过来。 初棠姐以前明明最喜欢和他分享小秘密,他们明明有说不完的话,即便是待在一起,就那样互相看着对方,也从来都不会觉得腻。 可现在,怎么感觉好像突然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呢? 周卿礼原本以为赵初棠和天盛娱乐解了约,他可以好好的去安慰安慰赵初棠,然后借此机会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却没想到,赵初棠丝毫没有不开心的样子,甚至是一开始说话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只有在他的不断追问下,才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情绪来。 周卿礼恍惚间又想起了季青临对他说过的话,或许……赵初棠真的有什么地方发生改变了。 8888把这件事情当笑话一样的讲给了季青临听,“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赵初棠和傅辞宴两个人甜甜蜜蜜,周卿礼还以为自己能够借机上位呢,真是笑死个人了。” 季青临顺势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很闲吗?” 8888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点点头,十分诚实的开口,“我确实很闲呀。” 他的宿主实在是太能干了,小系统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发挥的地方,便只能给自家宿主播报一下男女主以及男配之间的情感动向了。 季青临:……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没有办法反驳。 叹了口气,季青临缓缓开口,“那你继续看吧。” 8888兴高采烈的摇晃着脑袋,“好咧!” 他突然觉得,看男女主角以及男配三人之间的热闹,可比看小人书有意思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傅辞宴带着赵初棠出入各大商场,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给她买了许多名牌包包和大牌衣服,转瞬间,大几百万就花了出去。 而赵初棠自己也是玩儿的得陇望蜀,全然忘记了她的真爱“聿风哥哥”,和傅辞宴之间的相处也越发的暧昧了起来。 当8888把这些事情汇报给季青临的时候,季青临只是勾唇笑了笑。 他早就发现了,赵初棠其实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女人,只不过她的野心隐藏在了她乖巧的外表之下,并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赵初棠喜欢原主江聿风不假,但这份喜欢是建立在江聿风好的时候可以让她吃饱肚子,长大了以后可以给她出钱买她所需要的东西上面,真正纯粹的爱意,其实并没有很多。 而赵初棠所谓的自己太过于喜欢江聿风,可江聿风却从来没有回应过她,反而是告诉她想要给另外一个女演员表白的事情,所以她在无可奈何之下,选择了给江聿风下药,想要理的把他绑在身边,其实全部都是借口而已。 赵初棠心里真正的想法,恐怕不过是担心江聿风有了女朋友以后,再也没有办法给她提供优越的生活了而已。 如今傅辞宴给她花了几百万,她就把她的“聿风哥哥”全然抛到了脑后去。 真是讽刺至极。 没有在理会男女主那边的事情,季青临把时间全部都放在了事业上面,毕竟原主的愿望可是要成为真正的现象级演员,收获大批量粉丝的爱。 他才刚刚获得了视帝,正是该趁热打铁的时候,选一个好的剧本进组拍戏才是重中之重。 “难为你还想要看剧本,”任曦斜着眼睛有些不满的暼了季青临一眼,“你看看你都休息了多少天了,你再不营业,你的粉丝都快要把你给忘掉了。” 任曦这话虽然有些夸大的成分,但说的也是当今娱乐圈的事实,当今这个互联网的时代,只有流量才是真正的王者。 但同时,流量一共也就只有那么多,分在别人身上多了一些,季青临这里的流量自然会减少。 一个艺人想要长久的火下去,那么必不可少的要时不时的冒出头来有些许的活动,否则即便你是当红顶流,一旦长时间的没有消息,很快就会被流量给抛弃。 如果说季青临已经是登上神坛的实力视帝,那自然是不必多说,一年半载的不出现在人前都没有问题,但主要是原主之前参演的全部都是偶像剧,唯一一个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让他获得了视帝的这部古装权谋剧。 对比于其他老牌视帝,季青临的分量其实还是有些不太够的。 再加上他的大部分粉丝都是冲着颜值来的年轻女粉,一旦长时间不出来营业,损失还是挺大的。 季青临早就知道任曦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因此并没有因为她所说的话而感到任何的冒犯,只是勾着唇笑了笑,“所以我这不就来找任姐了吗,你可千万别和小弟生气啊。” 任曦笑不得的看着季青临,“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哪哪都是你有理。” 因为季青临正值当红,再加上演技也得到了检验,所以有很多的导演都抛出了橄榄枝,任曦挑拣拣选择了三个剧本拿了过来,“你看看,这几个剧本都不错,你有没有哪个看得上的?” 季青临拿过剧本,随意的翻了翻,然后目光就停留在第三个剧本上移不开了。 这是一部国内电视圈的顶级班底大制作,由有“国师”之称的季风廷导演指导的一部悬疑刑侦题材的电视剧,《追凶》。 这部剧的男主角原本是一个警察,可在追凶的过程当中他的师父被人给害死,而那个真凶也逃脱了法网,一直逍遥在外,他的师父则是背负了无尽的骂名,死后还被无数的人指指点点,连烈士陵园都没有资格进入。 男主角为此脱下了警服,游走在黑白两道的边缘,像暗夜里的幽灵一样,试图调查出事情的真相。 女主角是刚刚从警校毕业的小刑警,她从来都没有见识过什么叫做真正的恶,她怀揣着光与希望,固执的寻找着每一个案件的真相。 男女主角在一次行动当中相遇,此后又携手破获了很多起案件,这过程中,男主角找到了当年害死他师傅的真凶,还了师傅一个清白。 而女主角对于公平和正义的执着追求也感染了男主角,将他从黑暗的边缘拽了回来。 《追凶》一共讲了十个单元小故事,每一个故事里的真凶都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恶人,他们中有家暴的反抗者,有校园暴力的受害者,有网贷的被骗者…… 整部剧聚焦了种种社会性的话题,把人性的善与恶讲述到了极致,每一个人物都不再是纯粹为了推动男女主角情感发展的工具人,而是真正有血有肉的活的人。 男女主的人设都非常好,只要能演好了,这部剧绝对能够爆火,只可惜,在原剧情里,这么好的一个剧本成为了赵初棠进攻娱乐圈的垫脚石。 执着真相的女刑警被她演成了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这部剧播出后遭到了大批量网友的抵制,季风廷导演的风评也因此而一落千丈。 而赵初棠之所以能够出演这部剧,究其原因,则是季风廷导演的儿子季川也爱上了赵初棠。 《追凶》的男女主,一个是只会演小白花的赵初棠,一个是身后有人的季川,这部戏会扑,也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了。 季川面上说是想要依靠自己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但实际上,娱乐圈里有身份的人,哪一个不知道他是季风廷导演的儿子。 季川之所以签约在星辉娱乐旗下,也不过是给自己的“太子”之路找了一块遮羞布而已。 剧情里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季风廷最终选择了季川做男主角,既然这个剧本递到了自己的面前,季青临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他拿过《追凶》的剧本简单的翻看了两下,随后将其交给了经纪人任曦,“就这个吧。” “确定吗?”任曦心里还是略微有些担忧,毕竟原主江聿风虽然很努力,但是演技其实还是比不上那些真正有实力的视帝的,之前那部古装全模剧之所以能爆火,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在于这张脸。 现在那些UP剪辑的视频里,每一个古装男神角色的集锦中都有着季青临的存在。 任曦其实是更加看好另一部剧本,这个剧本虽然也是古装,但是讲述的是一个有关于江湖恩怨的故事,季青临身段好,吊威亚拍打戏都特别的好看,演这部剧也是很不错。 但季青临不太继续尝试古装角色,他才拍完了一个古装,再拍一个古装会让观众觉得审美疲劳的,“就《追凶》吧,我也想试试突破自己。” “行,”天盛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公司,从来不会通过压榨艺人的未来,来赚快钱,只要一人能够给公司带来收益,他基本上都会尊重艺人的选择,任曦接顾过剧本点了点头,“那就定这个,其他的我给你拒了。” 季青临微垂着眼眸,“好,麻烦了。” —— 星辉娱乐公司—— 季川刚从外面完成了一项工作回到公司里来,然后就得知了傅辞宴要把他的金牌经纪人金悦给一个才刚刚签约公司的新人的消息。 而这个小新人,还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花瓶。 作为季风廷导演的儿子,季川在娱乐圈里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委屈。 金悦手底下带了两个艺人,一个是季川,另外一个是年过三十岁的女艺人,不过虽然对方年纪略微有些大,但那演技却是完全没话说,而且人长的也很年轻,任何角色都能够驾驭的了,是当之无愧的超一线女演员。 季川这个一线艺人的身份其实就有些水了,大部分都是营销买出来的,那些所谓的拿奖,也是看在他父亲季风廷导演的面子上给他颁的。 但是,或许就是身在高处久了,人总是会迷失在鲜花和掌声里。 季川从来不觉得金悦这个金牌经纪人带他是一种委屈,但是现在,他要为金悦叫屈了。 “这傅辞宴干的究竟是什么事儿啊?”季川眉心死死的锁在一起,眼睛里的怒火都快要涌出来了,“我不过是出去了一趟,他就想要把你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新人?” “太过分了!” 果真不愧是季风廷导演的儿子,在整个星辉娱乐公司里,恐怕也就只有季川敢直呼傅辞宴的名字了。 在原剧情里,天盛没有主动和赵初棠解约,因此赵初棠也没有签约到傅辞宴的公司里,赵初棠和季川认识是在一次傅辞宴带赵初棠去的晚宴上。 从始至终,赵初棠和季川两人之间都没有发生冲突。 但是现在…… 季青临在8888的直播中弯了弯唇角,他还是挺有兴趣想要知道季川在知道和自己抢经纪人的人是赵初棠以后的反应的。 就是不清楚这一次,季川这个给赵初棠带来绝顶资源的舔狗二号,还会不会对赵初棠一见钟情了。 这一边,季川一把拉过金悦的手,咬牙切齿道,“走!我今天非要找他要个说法不成,他想要养小情人随他去养,没有人管他会养几个,但是,他为了自己的小情人要我扔到别的垃圾经纪人那里去,我是根本不可能同意的!” 金悦其实也有些生气,作为行业里顶级的金牌经纪人,她共带出过三个影帝影后,两个视帝,若干个超一线艺人。 这么多年,放到她手里的艺人哪一个不是早已在娱乐圈里崭露头角。 可现在傅辞宴却要将一个声明狼藉的女艺人塞给她,真当她是捡破烂的呢?! 两个人一起怒气冲冲的直奔傅辞宴办公室,没有任何敲门的打算,就直接一把把门给推开了。 坐在傅辞宴腿上的赵初棠惊慌失措的下来,一转过身,就看到了一双怒目圆睁的眼睛。 那里面熊熊燃烧的怒火好似要把她彻底湮灭。 第40章 “傅辞宴!”季川直呼自己顶头上司的名字, 径直冲过去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那张价值不菲的办公桌上,然后斜着眼睛用那种充满厌恶与嫌弃的视线暼了一眼赵初棠,“这就是你花费那么多钱都要强行捧的小情人?” 季川因为背靠季风廷导演, 再加上他本人长的好看, 演技还算可以,基本上在娱乐圈里是横着走的,没有哪个人他不敢怼。 这便使得他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而且养成了一种天不怕地不怕, 十分火爆的性子。 在原本的剧情当中,季川是在一次商业晚业宴上见到的赵初棠, 当时的赵初棠穿着一袭曳地白色长裙,整个人干净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季川直接就对人一见钟情了。 原本大大咧咧什么都敢说的他, 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也终于有了自卑的感觉,他开始逐渐的改变自己的性子,努力的收敛着自己的脾气, 甚至还想要往温柔那一挂上面靠。 而这一次,两个人的初次见面的场景实在是有些不太美好,更何况剧情中季川和赵初棠是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的, 但这一次傅辞宴非要硬生生的把带他的金牌经纪人金悦给赵初棠。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拥有一个厉害的经纪人对自己的事业方面会有多么大的帮助,季川对赵初棠的初印象就不好,再加上他的暴脾气,自然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季川没有丝毫收敛的直接指着赵初棠的鼻子骂道,“长的丑也就罢了, 还如此的不知廉耻,在办公室里和自己的老板调情, 真的是让人恶心透顶!” “你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做什么不好,条条大路通罗马,不知道凭靠自己的努力琢磨演技,就会在这里当人家上不得台面的小情人。” 一边说着这话,季川脸上嘲讽的神色也越来越重,在一开始知道傅辞宴要把金悦给赵初棠的时候,季川就已经把赵初棠的过往全部都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如今又看到这么辣眼睛的一幕,自然是专门挑着戳赵初棠肺管子的话来说。 “恬不知耻,真是不要脸,前段时间还给江聿风下药自建枕席,被人家报警抓到了警察局里去,结果转过头来又开始勾引起别人来了……” 季川仇视的瞪着赵初棠,怒骂道,“你还真是不简单啊你……” 赵初棠直接被季川这一连串宛若机关枪一样的话语给骂懵了。 季川到底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每一个字她都认得,但连在一起以后她就听不懂这些话意思了呢? 她什么时候勾引傅辞宴了啊? 为什么要这么误会她? 原本赵初棠还沉浸在傅辞宴抱了她的喜悦当中,结果乍然之间就听到了这么一连串难听的话语,一时失手竟然直接打碎了桌子上的咖啡杯。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泪一颗一颗的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不是……我没有,你误会我了,我和傅总只是朋友而已,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然而,赵初棠连哭带喊的解释只换来了季川的一声冷笑,“我真是大开眼界了,普通朋友能关着门,在办公室里上演这么一出好戏?” “你告诉我哪个普通朋友关系的男女会如此亲密的坐在对方的大腿上?”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度好笑的笑话一样,季川整个人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身体也在不断的颤抖着,“你还真是重新定义了普通朋友这个词啊。” “我没有……不是……”赵初棠神情有些崩溃,整个人泣不成声,“我刚才只是给傅总倒了一杯咖啡,然后端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把咖啡洒到傅总的衣服上了,我只是想给他把衣服上弄脏的地方擦干净而已,你真的误会了……” 季川没有回话,只是勾着唇再次冷笑了一声,满脸写着:“你看我相信吗?” 季川心里觉得好笑极了,这女人当他是傻子,搁这骗他呢?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觉得一个才签约公司没多久的女人,没有用任何一点手段就可以这么轻而易举的让傅辞宴把金悦给她。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炸开了来,赵初棠不断的抽泣着,“你真的误会了……” “我刚才明明就没有撒谎,就是我端着咖啡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撒在了傅总的身上,然后我去给傅总擦衣服的时候,因为地上也有咖啡,脚下突然打了滑,傅总为了防止我摔倒,才把我抱住了而已。” “我们没有你说的那种关系!”说到最后,赵初棠都有些破音了。 “哎呦喂,”季川笑了笑,阴阳怪气的开口道,“那还真是太巧合了呢……” 确实是故意为之的赵初棠:…… MD!这个男人为什么完全听不懂她的话?! “哈哈哈哈,”8888一边笑一边打滚,“宿主你看,赵初棠的二号舔狗完全不舔她了哎。” 季青临也在8888的大笑中勾了勾唇角,难得看到赵初棠的眼泪攻势起不了作用了,还真是稀奇。 不过转念一想,也很容易想通。 毕竟,赵初棠要抢走金悦的事,相当于是把季川的家给偷了。 任谁出差一趟回来发现自己的家要不属于自己了都会生气的。 初印象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对一个人产生了不好的印象,那么那个人在之后的时间里恐怕要花费千倍百倍的精力才会改变这个印象。 所以说,世上哪有那么多纯粹的爱意,都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就如季川对于赵初棠的一见钟情。 确定季川不会再对赵初棠的事业起到至关重要的帮助作用,季青临便也没有继续从8888这里了解男女主以及男配之间的爱恨情仇了。 他拿过《追凶》的剧本细细的揣摩着,虽然自己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这部剧的男主角,但季青临还是要去试戏的,虽然这只是走一个过场,但他也会全力以赴。 想要完成江聿风的愿望,对于角色的揣摩和演技的把控都缺一不可,季青临珍惜他饰演的每一个角色。 —— “行了,吵什么吵?”傅辞宴抬手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带着不悦的目光看向季川,“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前辈?何至于和一个新人吵成这样?” “新人?”季川都要被傅辞宴给气笑了,赵初棠明明就是傅辞宴的小情人,拿着公司其他人的利益去强行捧,如果傅辞宴就正大光明的承认赵初棠是他包养的情人,他或许还不会这么生气。 毕竟那豪门里为了所谓的小情人一掷千金的也比比皆是,多傅辞宴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这样的人,季川见得多了。 可偏偏赵初棠得了便宜还卖乖,傅辞宴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真当他没脑子呢? “好,那你给我说说,这个新人身上究竟有什么闪光点值得星辉最厉害的金牌经纪人放下手里的两个一线演员,亲自去带她?”季川缓和了一下情绪,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带着吊儿郎当的情绪,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傅辞宴,大有一副对方不给个说法,他就不走了的架势。 别人或许还不敢和傅辞宴这么说话,但季川是谁,父亲是季风廷导演,他本人更是娱乐圈里的混世魔王,就没有什么人他不敢得罪的。 季川的这番话,几乎就差指着傅辞宴的鼻子骂了。 牙齿咬的嘎吱作响,滔天怒火在傅辞宴的胸腔之中燃烧,让他恨不得现在直接就一巴掌把季川给拍出去。 当着自己正在追求,而且还尚未追求成功的女人的面,被季川这么的下面子,傅辞宴心中火冒三丈,那双黑漆漆的眼眸里面充斥着阴狠和愤怒。 傅辞宴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直接抄起上面的咖啡杯就冲着季川砸了过去。 咖啡杯应声而碎,瓷片摔得满地都是,里面黑褐色的液体也随之洒落出来,星星点点地粘在了季川浅蓝色的西装裤上。 傅辞宴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季川,带着浑身冷烈的气势,压低了声音,“我是公司的总裁,公司的一切都由我说了算,我说把金悦给初棠就把金悦给初棠,你有意见?!” “我告诉你,季川,你不要以为你背后靠着季导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现在是我公司里的艺人,我是你的顶头上司,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傅辞宴右手的食指直接指向了季川的鼻子,微垂着的眼眸里充斥着惊天的怒意,“有意见你也得给我憋回去!” “真是好大的官威啊!”季川冷着脸把掉在自己脚边的咖啡杯碎片一下子踹开,一步一步逼近了傅辞宴, “傅辞宴,我叫你一声傅总是给你面子,但你不要觉得我就是个好欺负的,把我惹急了,我万一做出什么事情来,有的是你后悔!” “你以为我愿意在你这个破公司?!”季川脸上带着嘲讽的笑,“不就是几千万的违约金么,当谁赔不起一样,真是可笑至极!” 季川懒得再和傅辞宴继续争执下去,喊了金悦一声后直接就要转身离开,但在离开之前,他又最后看了一眼赵初棠,随后对傅辞宴说道,“你就为了这个女人色令智昏下去吧!” “你这狗屁破公司,早晚要完!” 说完这话,季川大力的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门框被砸得嘎吱作响,吓的整个楼层里的人都还以为地震了。 出了门后,金悦脸上带上了隐隐的担忧,她一把拉过季川的胳膊,开口道,“你这是发了一通脾气,爽够了,那我怎么办?” 不过,如果不考虑自己接下来的职业规划,金悦本身对于季川怼傅辞宴的事情也是有些开心的。 毕竟傅辞宴做的这事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 但是,金悦终究还是星辉娱乐的员工,她刚才没有帮着傅辞宴说话,最后竟然还跟着季川一块离开了,恐怕她日后的工作肯定会受到很多的刁难,按照傅辞宴丝毫不肯吃亏的性子,她以后被人穿小鞋的事情肯定少不了了。 一想到这里,金悦就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可没有其他哪个公司来花大价钱挖我过去,你可是要直接把我的工作给搞没了啊。” 季川这下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只顾着发脾气,自己爽了,全然没有为自己的经纪人金悦考虑过。 他低着头,半晌后呢喃了一句,“对不起啊,是我连累你了。” 金悦叹了一声,其实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星辉的工资够高的话,她根本都不想在星辉继续工作下去了。 傅辞宴这人太过于骄傲自大,而且眼高于顶,从来都不被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同时,他又十分的固执,偏执得让人感到有些害怕,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哪怕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错误。 如今,也算是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吧。 金悦想了想,抬起头来,对季川说道,“不如……你就直接出来单干吧,成立一个工作室,我还当你的经纪人,怎么样?” 季川之所以签约在星辉旗下,不过是披了一件外套外壳,不想让大众知道他是季风廷导演的儿子而已,毕竟如果大众都知道了他“太子”的身份,肯定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现在季川也不是什么初入娱乐圈的小新人了,无论这中间有什么内幕,好歹终归也是达到了一线的水准,自己开个工作室也不是那么的困难。 季川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回答道,“行,这事儿我觉得可以,不过我还得回去和我爸商量商量。” 毕竟傅辞宴的爷爷傅老爷子对季风廷有知遇之恩,他如果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星辉,自己单干的话,他爸肯定会把他的腿打断的。 金悦也知道自己出来单干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轻易完成的,她没有想过要逼迫季川,“行,你慢慢考虑,不用着急。” —— “滚!都给我滚!”傅辞宴被季川气的不轻,一股脑的把办公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摔在了地上。 电脑直接被砸成了两半,甚至在呲呲的冒着烟。 赵初棠被这一幕吓得不轻,毕竟傅辞宴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形象,说话的时候也很是好听,即便有的时候为人处事有些霸道,但却霸道的恰到好处,让她不由自主的为其着迷。 但现在的傅辞宴却是有些疯狂了。 “傅……傅总,”赵初棠擦干眼角的泪痕,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傅辞宴很想开口安慰她说不是,可一想到刚才季川所说的那些话,他又把到了嘴边的安慰的话语全部都给咽了回去。 刚才自己也是一时之间怒火上了头,所以才会对季川说出那些话来,但是这发泄了一通以后,傅辞宴飞走的脑子又重新回来了。 他突然意识到季川并不是那些他公司里没有什么身份背景的小艺人,可以任由他揉搓捏扁,季川身后站着的可是季风廷导演。 季风廷导演前两天还给他发过微信,说是自己筹备的新戏快要准备开拍了,目前还缺一个符合形象的女演员,想要问问他们公司要不要参与一下。 如今闹成这样,他该怎么和季导回复? 傅辞宴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疼,让他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好好的思考,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要哭不哭的赵初棠,心中的那种喜欢似乎在无形之中减淡了一些。 “不关你的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傅辞宴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安慰一下赵赵初棠,毕竟这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是季川钻了牛角尖了,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嗯……”赵初棠轻轻应了一声,两只微红的眼眸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傅总,其实这件事情终究还是由我而引起的,我不知道金悦姐姐是季哥的经纪人,如果我知道的话,我绝对不会同意让你把金悦姐姐给我。” “我一个刚入娱乐圈,只拍了一部戏的小新人,其实是没有资格让金悦姐姐来担任我的经纪人的,我实在是太过于高攀了。” 赵初棠努力的扮演着自己善解人意的角色,“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我能够当着季哥的面亲自给他道个歉,至于让金悦姐姐做我经纪人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我觉得换一个能力水平和我差不多的经纪人,我们也可以更好的磨合磨合。” 傅辞宴沉思了一瞬,随后点头答应了下来,“行,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等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适合你的经纪人,让她来带你。” 赵初棠:???? 她真的没有听错吗? 她都如此委曲求全了,按照傅辞宴霸总的性子,难道不应该非逼着金悦带她吗? 一个金牌经纪人和一个普通经纪人,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要怎么选吧?! 傅辞宴到底怎么回事? 赵初棠感觉自己就好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心里忐忑不已,但她却丝毫不能把自己的野望表现出来。 抿了抿嘴唇,赵初棠试探着开口,“麻烦傅总了,那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傅辞宴这会儿脑子里面也很乱,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再和赵初棠谈情说爱,于是冲她挥了挥手,“行,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了。” 赵初棠:……?!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不是在追我吗?哪有你这样追人的?! 赵初棠气个半死,一言不发地从星辉娱乐的大楼里冲了出来。 —— “江哥。” “江哥好。” “自从拿了视帝,我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江哥了。” …… 季青临这还是自穿越以来第一次来到天盛娱乐公司的大楼,作为公司里当之无愧的一哥,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人都在冲他打招呼。 季青临一一笑着回应过去,然后一路来到了公司里的化妆间,因为刚刚拿了奖,许多高奢代言都冲季青临抛来了橄榄枝,季青临里面挑了一个风评相对最好的,答应了下来。 今天来到公司里,目的就是为了拍摄有关这个代言的广告。 这是一个很大牌的彩妆代言,给的代言费也非常可观,而且对方的态度也非常好,考虑到了季青临的方便,直接将拍摄的地点选择在了天盛娱乐公司里面。 季青临这副皮囊是当真好看,这张脸不笑的时候泠然如雪,俊逸出尘,黛色的长眉若远山一般飘渺,深邃的星眸中闪烁着熠熠光辉。 化妆师拿着工具直接站在季青临面前看呆了,说实话,作为这个大牌美妆拍摄的专用化妆师,她化过妆的艺人没有上千也有大几百。 那一个个在聚光灯底下看起来光鲜亮丽,被粉丝称作绝世容颜的艺人们,实际上,有很多在卸了妆以后都会露出疲态,皮肤松弛,毛孔粗大,面部线条不清晰等等问题,比比皆是。 但现在坐在镜子面前的青年整张脸却宛若一块儿经过了工匠们千锤百炼的打磨过的上好的羊脂玉,白皙嫩滑的皮肤上几乎看不见一个毛孔,她这里最白色号的粉底液都没有季青临的皮肤白皙。 而且看着那高挺的鼻梁,她终于明白了粉丝嘴里疯狂呼喊着的“想要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的真实含义。 “嗯?”季青临扭过头来,带着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化妆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化妆师这才从美色当中反应过来,“啊……对不起,江老师,是我出神了。” 她今天才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男神啊! 她发誓,从现在开始,眼前的青年就是她的偶像,她要做一个全心全意守护偶像颜值的小风车! “小风车”是原主江聿风粉丝的名字。 “没关系,”季青临轻笑了一下,以为对方是初入职场的新人而有所紧张,于是开口安慰化妆师,“你慢慢来,不用着急,就按照你平常化妆的步骤就行。” 化妆师内心:啊啊啊!!! 哥哥实在是太温柔啦! 怎么会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人呀! 她回去了以后一定要把今天在这个化妆间里所遇到的一切事情都一个字一个字的敲下来做成repo发到微博超话里去! “江老师,你太客气了,”化妆师抑制不住内心的小雀跃,说话的时候声音带上了一点微微的颤抖,“你的皮肤状态特别好,你是我化过妆的艺人当中,皮肤状态最好的一个。” 季青临勾起唇浅浅笑了一下,随后半开玩笑的说道,“禁止拉踩啊禁止拉踩,其他艺人也都有他们各自的特点,你这话若是传到其他人耳朵里,恐怕就有些不太好了。” 现在整个化妆间就只有季青临,化妆师以及经纪人任曦三个人,没有其他别的人在场,化妆师说这话也就说了。 但如果这话被别人听了去,化妆师的职业生涯可能就会要就此断送了。 没有哪个艺人愿意承认自己长的比别人差,即便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化妆师心头一颤,也突然意识到了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的不妥,她立马低下头去不出声了,只一心一意的开始给季青临化妆。 季青临见此也没有多说什么,既然化妆师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么,想必对方以后也会提高警惕的。 经纪人任曦因为刚才化妆师所说的话而产生了一个想法。 季青临自从参加完上回的颁奖典礼以后,就没有再在大众面前有过任何的活动了,粉丝天天在超话里嗷嗷待哺期待着自家哥哥的现身。 虽然她们也都知道自家哥哥以后是要往实力派演员的方面发展,不可能再像以前做流量明星那样天天营业,但想要见到自家哥哥的那种渴求,还是抑制不住的。 于是任曦觉得这么长时间也该营业一下了,稍微安慰一下粉丝们那颗嗷嗷待哺的心。 任曦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了季青临,随后对他说道,“我想拍几张你化妆的照片,发个微博怎么样?” 娱乐圈里大部分艺人的微博其实都是掌握在工作室或者是经纪人的手中的,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避免艺人在头脑发热的时候发出去什么内容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任曦很信任季青临,她从来都没有管过他在微博上发的内容,而且她也不知道季青临微博的密码,想要发微博都必须要取得本人的同意。 原主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得到粉丝们全心全意的爱,因此对于营业这一件事情,季青临是没有反对的想法的,他轻轻点了点头,“都可以。” “好咧!”任曦兴高采烈地将手机拿近了一些,直接拍起了怼脸图。 虽然已经把自家艺人当儿子养了四年多了,但任曦不得不承认,“儿子”这张脸是真的长的好看呀,摄像头怼的这么近也没有变形,简直就是360度无死角。 化妆师化完妆以后,任曦将自己拍到的照片全部都通过微信发给了季青临,“我拍了很多,你看一下挑几张适合的发微博吧。” 季青临打开手机,然后就看到自己和任曦聊天框里的消息是99+。 他点进去后发现没有其他任何一条文字的信息,全部都是任曦给他拍的照片,各种角度,各种镜头加在一块,足足有上百张。 季青临:…… 倒也不必如此。 季青临直接将最近的九张图存到了自己的手机里,然后打开微博发了个九宫格,并配文道:开工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季青临条微博下面已经涌上了上千条的评论。 【啊啊啊啊啊!我要迷失在哥哥的盛世美颜里了!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呜呜呜,我爆哭,哥哥百忙之中还能够想到发照片来给我们看,我们果然是真爱!「狗头」.jpg】 【我的都是我的,谁都不能跟我抢哥哥!】 【你们这些老色批都走开,让我来!斯哈斯哈……突然兴奋.jpg】 【嘤嘤嘤,这是什么?这是我那腰细腿长肩宽胸大(bushi)的老婆啊!老婆看我!!!】 …… 在粉丝们疯狂舔屏的时候,季青临已然收起了手机进行拍摄任务去了,因此,他并没有看到粉丝们狂喊他老婆的评论。 不同于季青临这边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赵初棠乎可以说是完全停滞了工作。 在她“不小心”坐到傅辞宴腿上的事情被季川发现以后,季川就直接带着金悦离职了,而且在走之前还当着许多公司艺人的面明晃晃的点出来,他们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傅辞宴为了她这个“小情人”,逼着金悦抛弃手里的两名艺人转而带她。 一时之间整个公司上下议论纷纷,赵初棠根本就不敢再前往公司总部半步。 而且,似乎是因为此次的舆论风波闹出的影响有些大,傅辞宴直接让一个业务能力并没有多好的经纪人带她。 目前赵初棠除了傅辞宴专门给她拿来的《追凶》的剧本以外,没有任何的通告和其他的工作。 而距离《追凶》开拍还有一个多月的一段时间,在这期间赵初棠几乎彻底的沦为了一个闲人。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之前自己没有工作要忙的时候,傅辞宴总是会带着她去逛各大商场,给她买东西,不是买东西的时候也会开车带着她到处去游玩,这还说过要带她去参加宴会。 可现在别说宴会了,她就是想见傅辞宴一面都变得异常的艰难。 她很想要直接冲过去质问傅辞宴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可她却又不想破坏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只能硬生生的把这些委屈全部都咽回自己的肚子里。 赵初棠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拿起手机在微博的搜索框里面输入了自己的名字,不出所料,出来的除了粉丝们为了洗广场而发出来的一些十分假大空的内容以外,其他的全部都是骂她的。 明明她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可还是有很多的人在骂她,而这里面更是以季青临的粉丝为之最。 赵初棠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明明都已经给季青临道过歉了,他本人都没有在责怪她,那些粉丝们凭什么要骂她呀? 心里气不过,赵初棠下意识的点开了季青临的微博,然后就发现对方在几个小时之前分享了工作的照片。 就只是发了几张照片而已,评论就已经达到了几十万条,点赞和转发的数量更是高达百万。 这一瞬间,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在赵初棠的心里达到了顶峰。 怀着满腔的愤恨,赵初棠打开了季青临的微信,可她才刚刚发出去一则消息,就发现对面已经把她给拉黑了。 绿色的对话框旁边,那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是那样的刺眼! “江聿风!”赵初棠将原主的名字咬碎在唇齿间,整张脸都因为疯狂而显得扭曲了起来,“你真是好样的!”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竟然就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抛开!” 赵初棠从来都没有这般的愤怒过,她真的没想到季青临要和她一刀两断的态度会是这般的决绝。 她现在特别想直接冲到季青临面前,摇着对方的肩膀把他怒骂一顿,可她却做不到。 她现在什么筹码都没有,就连傅辞宴在对她变得爱答不理。 她该怎么办…… 突然,赵初棠想起了前段时间给她打过电话的周卿礼。 虽然对方现在还只是一个大二的音乐生,穷的响叮当,可周卿礼长得好看呀,而且还肯努力,说不定哪天就火了。 更何况自己小的时候给过他那么多的帮助,她早就看出了周卿礼对她有意思,只不过对方太穷了,她是不可能和一个穷大学生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嘛,聊胜于无,在周卿礼那里寻找一下心灵的慰藉,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赵初棠拨通了周卿礼的电话,只响了不到十秒钟,手机对面便已经传来了一道温润的男音,“初棠姐?真的是你呀?” “嗯……”赵初棠了一声,声音有些闷闷的,光听声音就能够猜出她很不开心。 果不其然,下一瞬周卿礼说话的语调中就染上了一抹焦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说,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赵初棠是懂得欲拒还迎的,她吸了吸鼻子,抽泣道,“没有,就是有点不太开心。” 周卿礼立马柔声安慰,“初棠姐,你别难过,你还有我呢,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两个人又彼此拉扯了一会,赵初棠这才恍若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有很严重,就是……我发现聿风哥哥他把我的联系方式全部都拉黑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惹到他了,我现在好难过……” 然而,赵初棠预料之内的安慰并没有及时来到,对面沉默了好一会,才传来了一道声音,“初棠姐,你有没有想过这事情是你做的不对呢?” “你给聿风哥下药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如果你勇于承认错误,真情实意的给聿风哥道歉的话,我想就凭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聿风哥绝对不会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周卿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开口,“可是你没有,你只是狡辩,你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那药明明就是你去买的,也是你亲手放在聿风哥的酒杯里的,没有任何人逼迫于你。” “而且……”周卿礼想起了当时季青临来找他的时候所说的话,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是不是对于赵初棠的童年滤镜太厚了,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没有看清楚赵初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天盛和你解约的第二天,你就签约到了星辉,你明知道天盛和星辉是死对头。”一说到这里,周卿礼的心情也变得很难过,他已经在网上看到了赵初棠和星辉的总裁傅辞宴之间的暧昧。 即便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的女神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可明晃晃的证据甩在他面前,让他不由得不相信。 聿风哥之所以会拉黑赵初棠所有的联系方式,恐怕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赵初棠心神一阵恍惚,她万万没想到,她试图寻找安慰的人,竟然会对着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咬了咬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也是外面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吗?” “我没有!”周卿礼极力的反驳着,“我只是觉得聿风哥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如果你没有犯下什么特别严重的大错,他是绝对不会把你拉黑的。” “毕竟你们之间有着二十年相依为命的情感。” 赵初棠收敛了恍惚的心神,心中隐隐有些怨恨,她瞬间拔高了音调质问,“所以我就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女人呗?你也跟那些网络上的键盘侠一样,认为我就是个坏女人,是不是?!” “初棠姐……”周卿礼万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太激动了。” 周卿礼还想要说些什么,对面却只剩下了一阵忙音。 赵初棠在吼完那句话以后就直接把手机给砸了出去,手机重重的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将周卿礼的话全部都隔绝在了外面。 “该死的!一群狗男人!” “平常说着多么多么的喜欢我,说着愿意为了我付出一切,结果全他妈都是狗屁!全都是骗人的!” 赵初棠歇斯底里的大喊着,眼球突出,声嘶力竭,整张脸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了起来,整个人宛若一个疯子一般。 “骗子!全都是骗子!” 她一定要让这些混骗她的男人都付出代价! —— 这一边,季风廷得知季川离开星辉以后把他叫回了家。 季川挤眉弄眼的看着自家老爹,“我反正是不想在星辉待了,而且我打算自己成立一个工作室,到时候我自己当老板,省的再遇到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你说说你这都算做的什么事啊,”季风廷叹了一口气,“我接下来还打算和星辉有合作呢,虽然资金还没到账,但对方饰演女主角的女演员我都已经见过了,长的还算周正,也挺贴合女主形象的,你这么一闹,这合作还要不要了?” 听到这话,季川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他侧过头看向自家老爹,“你说的那个饰演女主角的女演员,名字是不是叫赵初棠?” 季风廷眨了眨眼睛,“你小子,怎么,对人家姑娘有意思?” 作为季川的亲爹,季风廷对于自家儿子的审美还是十分了解的,像赵初棠这种清纯挂的长相,季川一定会感兴趣。 “你可别胡说八道,”季川感觉自己在这一瞬间浑身上下都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我对这种自甘堕落,当人家小情人的女孩是没有任何想法的。” “嗯?”季风廷一下子来了兴趣,“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季川把自己在办公室看到赵初棠坐在傅辞宴大腿上的一幕,以及傅辞宴要把自己的经纪人金悦给赵初棠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 最后又咬牙切齿的开口,“你要是还坚持让赵初棠做你新戏的女主角,那我就不认你这个爹!” 第41章 季川的神情十分的认真, 只要一想起来自己在傅辞宴当时看到的那一幕,他就觉得浑身都难受的不得了,“老爹, 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啊, 你就说你是要我这个儿子,还是要一个只是符合这形象却没有丝毫演技的女主角了吧?” “现在必须做出选择,过时不候。”季川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原剧情里他能说服季风廷让自己饰演《追凶》的男主角, 从而增加自己和赵初棠的接触,如今自然也是可以让季风廷放弃选择赵初棠当女主角。 季川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可想清楚了啊, 符合你剧本的女主角千千万, 但是儿子可就只有我这么一个。” 季风廷:…… 话说被你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 “罢了,”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季风廷终究还是选择站在自己儿子这一边,“傅辞宴的款项还没有打过来,我去和他说一下吧。” 季川瞬间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神色。 不过是一个凭借着姿色上位的小情人, 竟然还敢妄图从他的手里面抢东西,简直是不知所谓! 只要一想到赵初棠发现自己已经到手的女主角就像煮熟的鸭子一样飞了的时候露出的那种愤怒的神采,他心里就是一阵的舒快。 “老爹英明,”季川向来最会审时度势,刚才威逼利诱了一番自家老爹,让他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如今立马又变得嬉皮笑脸了起来,“我这不是才交了几千万的违约金给星辉嘛, 手头没剩下多少钱了。” 大睁着的眼睛里露出一抹淡淡的渴求,季川带着讨好的笑容开口,“所以……我想要自己成立工作室的事情,你能不能赞助一点啊?” “你个小兔崽子!”季风廷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季川的脑门上,“谁刚才说以后再也不认我这个爹了?” “现在要钱了,又想起你爹了,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想的倒是挺美的你!”季风廷被自家这个逆子气的不断的喘着粗气,打了一巴掌还觉得不够,随即又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滚滚滚,老子没有钱!” 季风廷下手可是没有半点犹豫,季川疼的呲牙咧嘴的,“没钱就没钱嘛,这么凶干什么?” “不给就算了,我找我妈要去。” 季风廷一想到这个逆子还不知道要在他老婆面前怎么样抹黑自己呢,直接气的又是一脚踹向了季川,“你个小兔崽子,你长本事了啊!多大的人了还找你妈,能不能有点种?” 但季川已经挨了两次打,这一次是万万不想再挨了,他一个轱辘从沙发上爬起来三两步就蹦到了门口。 然后一手扒在门框上,一边挑衅的回过头来看向季风廷,“你就知道动手,有本事你当着我妈的面也这么豪横啊!” “臭小子!”季风廷直接把自己脚上的拖鞋拿了下来,对着季川的脑瓜子就砸了过去,“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跟你姓!” 娱乐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身为“国师”的季风廷导演,在片场能够把四五十岁的老戏骨都给骂哭,但在家里却是个耙耳朵。 特别的怕老婆。 季风廷和妻子也就生了季川这么一个孩子,因此季母是非常疼爱季川的,甚至是到了一种溺爱的程度。 季川之所以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几乎在娱乐圈里面横着走,很大原因也是自小就在季母的宠爱之下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如果不是季风廷从始至终都秉持着严父的形象,三天两头就揍季川一顿,季川恐怕早就成为了娱乐圈里的混世魔王。 现在虽然还不至于太过分,但却也已经大差不离了。 季川知道,就凭借着他妈对他的宠爱程度,他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妈也会摘下来给他,更别说只是在建立自己工作室所需要的资金。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他妈妈只是一个家庭主妇而已,对于娱乐圈里的这些东西一点都不了解,他想要创办工作室,并且找到有能力的团队,还是需要靠他爹。 在季风廷暴跳如雷的怒吼声中,季川躲开那个拖鞋,幽幽的开口,“那我们各退一步嘛,我不把你今天打我的事情告诉我妈,你给我筹办工作室的资金,帮我选址,再给我找一个靠谱的团队。” 季风廷:…… 你确定你这是等价交换? 但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一但被自家老婆知道今天季川挨了打,他晚上恐怕就要只能独自一个人去睡书房了。 不能和自己的亲亲老婆贴贴,那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感到难受。 万般无奈之下,季风廷冷着脸答应了自家的小兔崽子,“行,钱我可以给你,但如果你让你妈知道……” “不会,不会,我发誓,”季风廷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季川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表明诚心了,他举起四根手指头指着上方,“我要是说话不算数,就让你再揍我一顿,把我腿打断。” 季风廷实在是被自己这个蠢儿子气的有些没办法了,他翻着白眼瞪了他一眼,“行了,赶紧滚!” 季川满脸得意的走出了家门,喜悦的心情都快抑制不住了。 他今天不仅搞定了自己工作室的事情,还让那个不知死活的想要抢他经纪人的傅辞宴的小情人失去了做女主角的机会,这可真是一箭双雕啊! 季川开心的拿出手机拨打了自己经纪人金悦的电话,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对方这个好消息,“我老爹答应我帮忙成立工作室的事情啦!” 接了电话的金悦脸上露出一抹由内而忠的喜悦,“那可真是太好了。” 从星辉离职出来的这一段时间,金悦其实也有向几个大一点的娱乐公司投递简历,但无论是曾经向她抛出过橄榄枝的公司也好,还是其他和星辉有过节的公司也罢,没有任何一个公司通知她去面试。 金悦已然知道,自己没有听傅辞宴的话,反而和季川离开公司的行为彻底的惹恼了他,所以才会遭受到几乎全行业的封杀。 她其实早就后悔了,后悔自己当时不应该逞一时之快,而选择离开星辉,导致自己彻底的断送了职业生涯。 季川身为季风廷导演的儿子,即便他得罪了傅辞宴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的影响,他依旧可以当他的大明星,依旧风风光光的活跃在人前。 可是她不一样。 她只是一个卑微的打工人而已,她没有任何的身份背景,有的只有自己的努力和曾经习得的本领。 一旦季川选择重新签约一个公司不成立工作室的话,那么,她曾经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一炬,她将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但还好,也幸好…… 幸好季川说话算数,幸好季川还愿意让她当他的经纪人。 “嗯,”金悦应了一声,带着些许的试探开口,“那以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经纪人了。” “这是肯定的啊,”季川没有听出来金悦话里的意思,还沉浸在自己终于可以出来单干的喜悦当中,他絮絮叨叨的分享着自己的心情,“傅辞宴的那个小情人还想要出演我爹新剧的女主角呢,真是恬不知耻。” “不过这件事情已经被我搅黄了,像她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还是好好的当她的小情人就行了,出来演什么戏啊。” 季川活了二十多年,基本上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任何的挫折,从出生开始,一路就都是康庄大道。 说他艺高人胆大,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其实不如说他被季风廷和季母养的有点不谙世事,做任何事情都只凭自己的喜好,从来都不会站在他人的角度去考虑。 就比如说,在原剧情里,季川见到的赵初棠是单纯的,美好的,所以他不顾一切的去追求,甚至愿意为了赵初棠收敛自己的脾气,改变自己的性格,只为了能够讨得赵初棠的欢心。 但这一次季川见到的赵初棠是爱慕虚荣的,是丝毫不顾及身份形象直接坐在傅辞宴的腿上的,所以他讨厌赵初棠,讨厌到直接搅黄了赵初棠的事业。 像季川这种敢爱敢恨的人,情感变化是非常极端的,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和他们相处起来会很累。 只不过,金悦甘之如懿。 毕竟……当季川的经纪人,他给的工资实在是太多了。 谁还能和钱过不去呢。 金悦是非常好的一个聆听者,她静静的听着季川得意洋洋的声音,时不时的应和几句,让本就臭屁的季川更加的忘乎所以,身后那隐形的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嗯,好,你说的都对。”金悦一边应付着季川,一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终于,不用再为自己未来的职业担忧了。 —— 季风廷在季川离开以后就给傅辞宴打了一个电话,言辞恳切的说了一声抱歉,还非常暖心的找了另外一个借口来解释之所以不再选用赵初棠当做他新戏的女主角的原因。 傅辞宴在季川提交辞呈离开以后就已经猜到了有这么一天了。 傅老爷子对季风廷有知遇之恩不错,但那也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当初的季风廷还是初出茅庐的小子,手里拿着自己写好的剧本到处找投资,但因为当时的季风廷只不过是一个才刚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而已,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冒着莫大的风险花费大价钱去投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导演的戏。 那部作品是季风廷花费了四年的时间打磨出来的,他觉得只要能够拉到投资就一定会火爆,可即便他再巧舌如簧,把剧本的前景说的再过于辉煌,可却依旧没有人愿意投资他的这部戏。 很多人劝告他说让他先拍一部低成本的短剧,赚了钱以后再去考虑这种需要大批投资的大制作剧本。 为了这个剧本,季风廷花费了太多的心思,他不想就这样让自己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可当时实在是太艰难了,他和还没有成为他妻子的女朋友季母两个人蜗居在不到十平米的地下室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只剩下满腔的热血和梦想。 但梦想终究不能当饭吃,在一次又一次碰壁,就连给季母买一瓶矿泉水他都买不起的时候,季风廷终于意识到,他的梦想其实连狗屁都不是。 当年,在所有人都嫌弃季风廷的时候,只有身为女朋友的季母陪在他身边,安慰着他,鼓励着他,季母是季风廷曾经黯淡昏黑的生活里唯一的光,所以,此后多年,即使所有的人都在背地里说他怕老婆,他对季母的态度却都是始终如一。 就在季风廷万念俱灰,想着要不直接把剧本卖了,放弃自己的梦想,为现实妥协的时候,是年轻时候的傅老爷子主动找到他投资了他的那部戏。 那部以武侠题材讲述热血江湖的古装剧一经播出,便火遍了大江南北,季风廷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刚刚毕业的新人导演成为了年度最佳导演,在娱乐圈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季风廷成为名导以后,他拍摄的每一部作品都有着星辉娱乐的参与,在这过程当中,星辉娱乐也赚了不少的钱。 单单谈论报恩的话,季风廷这么多年的剧本早就已经把当初的恩情还完了,现在争着抢着想要投资季风廷剧本的企业数不胜数,如今季风廷依旧愿意让星辉来成为自己新戏的最大投资商,不过是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罢了。 自己损害了人家儿子的利益,季风廷撤掉赵初棠的女主角,傅辞宴并不感到意外。 但问题就是,他已经把《追凶》的剧本都拿给赵初棠看了,而且对方也已经为了这部剧准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这个过程当中都没有其他任何的工作,全心全意的揣摩着角色。 当然,全心全意揣摩角色这件事情只是傅辞宴自以为的,赵初棠究竟做了些什么,他恐怕不甚清楚。 再加上傅辞宴还对赵初棠有意思,而且也还没有把人追到手,他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赵初棠她的女主角的戏份已经黄了的消息。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傅辞宴单手扶着额头,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疼。 该怎么办…… 下意识叫来了自己的助理,傅辞宴开口询问,“你把公司最近一段时间即将要开拍的自制剧的剧本都拿来给我看看。” 助理应了一声,发给了傅辞宴一个长文档。 傅辞宴挑挑拣拣了半天,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个剧本的人设能够比《追凶》还要出彩。 “行了,你先出去吧。”傅辞宴心情烦躁的冲助理摆了摆手,只觉得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运气差到了离谱,做什么事情都是如此的不顺利。 赵初棠没有办法再去出演《追凶》的女主角,而且公司里面自制的剧本的角色也不够出彩,为了能够继续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傅辞宴时隔多日,再次拨打起了赵初棠的电话。 他终于想到,自从季川和金悦因为赵初棠赌气离开公司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赵初棠了。 如今突然想她想的厉害。 傅辞宴此人,实际上也极其的自私。 他喜欢赵初棠,便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地去追求她,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给对方造成麻烦。 当赵初棠让他的利益受损的时候,他又可以把她抛在一边,好多天都不管不顾。 但当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做到发现赵初棠的事情,心怀愧疚的时候,就恨不得立马把人带到身边来进行补偿。 反正好话赖话都归他说了,责任丝毫怪不到他身上。 赵初棠和周卿礼通话的那天把手机给摔坏了,新手机比旧手机用起来流畅的多,再加上现在自己也没有工作,就拿着手机整天在家里打网游。 而且还有点上瘾了。 突如其来的电话直接把她的游戏给卡掉线了,赵初棠骂骂咧咧的退出了游戏,正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人打扰了他的好心情,然后就看到了来电联系人的备注——傅总。 赵初棠捏着手机的手指突然间攥紧,眉头也皱得紧紧的。 傅辞宴这么多天把她忘的一干二净,怎么突然又开始给她打电话? 赵初棠觉得自己早就看穿了男人的劣根性,傅辞宴装的一副人模狗样的样子,实际上和其他人也没有半点的区别。 如果不是他家里有钱的话,像傅辞宴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早就遭受到社会的毒打了。 她很想有骨气的直接把电话摔在一旁,丝毫不理会傅辞宴,可她现在已经因为当初下药的事情遭了季青临的厌了,唯一能够抓住的人,也只剩下了傅辞宴。 不能任性…… 赵初棠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剧烈的疼痛让她一瞬间就涌上了泪来,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赵初棠这才接起了电话,“喂?” 傅辞宴一瞬间就察觉到赵初棠的不对劲了,“你是不是哭了?” 赵初棠嘟囔着声音,“没有,只是风沙迷了眼。” 傅辞宴心里直接柔软了一大片,傻姑娘撒谎也不知道说个像一点的,明明就是哭了还非不承认,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女孩? “笨蛋,等我,我现在就去找你。”傅辞宴立马穿上外套,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一路坐电梯来到地下停车场,让司机直接把他送到赵初棠的家楼下。 挂了电话,赵初棠揉了揉微微有些发疼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果然是狗男人,如此轻易的就被她拿捏了。 傅辞宴在看到赵初棠红红的眼眶的时候心疼极了,只觉得是自己这一段时间来的不闻不问,委屈了心上人,直接带着赵初棠去买买买,眨眼间就花出去大几百万。 赵初棠终于被哄高兴。 但同时,傅辞宴也在赵初棠的笑声中忘记了她已经没有办法出演《追凶》女主角的事。 —— 转眼间就到了公开试镜的这一天。 像季风廷这种名导,每次选角都会选择公开试镜,美其名曰不看重演员的身份背景,只要你演技好,就可以在他的戏里面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色。 季风廷这种行为引起了广大网友的好评,每次他公开选角的时候都会有大批量的粉丝们涌到他微博底下,推荐自家的艺人。 只不过,网友们以为这是一场真正真正公平,但实际上,很多角色早就已经内定好了,公开试戏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即便已经内定了,这也是季青临第一次参演如此大制作的剧,任曦担心他会紧张,亲自陪他来到了试镜场地。 和一众其他演员们打过招呼,季青临领了自己的号码牌,乖乖巧巧的排队坐在外面,丝毫没有其他大牌的特殊待遇。 这引的其他小演员们频频抬头往他的方向看。 “江老师也来试这个戏呀,试的应该是男主角吧?” “那是肯定呀,毕竟江老师才刚刚拿了视帝呢,江老师的演技肯定是没话说,但是人好乖哦,坐在那里,双腿并拢,像小朋友一样,想rua。” “江老师都在这乖乖排队呢,刚才那谁还妄图走后门,真是笑死我了。” “嗨呀,那种靠炒作出圈的没有半点演技的艺人,哪里能和江老师相比?你这不是拉低姜老师的档次吗?” “啊呸呸呸!是我说错话了,我掌嘴。” …… 其实那些排队试戏的小演员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太大,但奈何季青临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灵魂比其他人强太多,从而使得五感也非常的灵敏,因此,那些小演员们讨论的话语,一字不落的全部都被他给听了进去。 “宿主,他们都在夸你耶,”8888兴高采烈的挥舞着小翅膀,“果然我的宿主是最棒的。” 季青临低着头思索男主的人设,只淡淡的回答了8888一句,“嗯。” 8888:…… 自家宿主还真是越来越高冷了。 没有什么别的好戏可看,8888就想再次缩回季青临的识海中去看小人书。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波动,随后立马对季青临开口,“宿主,宿主,赵初棠也来到这里了耶,她难道也是来试镜的?” 8888的语调当中充满了疑惑,“但是不应该啊,季风廷不是答应季川不让赵初棠出演女主角了吗?” 季青临低着头沉吟了一瞬,“可能是傅辞宴没有告诉赵初棠这件事吧。” 按照傅辞宴的性子,他怎么会好意思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开口说自己不行呢? 所以,这件事情恐怕就只有赵初棠一个人还在被蒙在鼓里了。 不过,赵初棠能不能试镜成功已经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了,季青临根本没有向赵初棠投过去丝毫的眼神,只自顾自的沉浸在研究自己的剧本人设当中。 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目光盯了季青临半晌的赵初棠:…… 感情半天抛媚眼都白抛了呗?! 内心纠结了许久,赵初棠才终于做好准备想要走上前去和季青临搭话,可就在这个时候,里面的助理忽然走出来说轮到季青临去试镜了。 赵初棠:…… 淦!今天真是流年不利! 任曦轻轻拍了拍季青临的肩膀,“不用紧张,拿出你平时的实力就行,虽然这部剧不是我们公司自己投资的,但你要相信你可以。”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论真正的体验人生,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过季青临,他回以任曦一个微笑,“放心。” 季青临推开门走进了试镜的房间,在一张横桌后面一共坐了四个人,坐在中间靠左边的那个就是导演季风廷,其他三人则是副导演和编剧,桌子周围或站或蹲着一圈其他的工作人员,手里面拿着各种各样的仪器。 季青临逐一看了一眼,随后和所有的人都打了声招呼。 季风廷在看到季青临的一瞬间眼睛眼睛忽然暗了暗,眼前的青年长相无疑是十分出彩的,恐怕整个娱乐圈里也找不出来能够比肩其右的人。 但问题是自己的这部戏的男主角并不只是一味的会耍帅,他是经历了事故,被迫脱下自己警服,身上背着仇恨地游走在黑白两道边缘的人。 他的内心极其的矛盾和复杂,一边向往着光明努力的寻找着真相,另一边却又不得不亲身处于黑暗之中。 他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界上旋转沉沦,在坚持正义与彻底沦落的心境里努力挣扎。 这样的一个人在拍摄的过程当中一定是灰头土脸的,季风廷担心季青临会舍不得自己的这张绝世容颜,不愿意扮丑。 季风廷只知道季青临才获得了视帝,但那部剧他并没有仔细的去看,只是粗略的扫了几眼。 那部古装权谋剧里面季青临的扮相是十分出彩的,那部剧很火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取决于他的长相。 但自己的这部剧,主要靠的是悬疑推理的剧情,不是一个长的好看的人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可以。 虽然他妥协于流量,但也不希望自己用心打磨的剧本就这样白废了。 季风廷听咳了一声,语调轻缓,但却又带上了几分压迫,“桌子上有三封信函,你任选其一把它打开,给你三分钟准备的时间,将信函上面所描写的场景和情节表现出来,现在,三分钟计时开始。” “宿主,宿主,”8888调皮的冒了一个头,“我可以知道三分信函里面的内容,你需要我帮你选一个简单一点的吗?” “不用。”季青临缓声拒绝了。 季青临已经提前看过剧本,而且将男主角的人物性格特点也剖析了个清楚,所以对于选择哪一个片段他都是无所谓的。 他走上前,直接拿起了最上面的那一封信函,随后将其展开了来。 这是一段非常考验演员演技的剧情,讲述的主要内容是主角为了深入调查事情真相,冒险进入了正在进行交易的黑/道酒吧内部。 季青临既要表现出一种来酒吧消费的普通客人的坦然状态,却又不能够完完全全的表现出坦然,还需要在这份坦然中演绎出对于抓住幕后黑手的紧张,以及对自己身份可能会暴露的担忧。 整个场景没有一句台词,全部都要靠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的支撑,是相当考验演技的一场戏。 在季青临刚刚将信封打开的时候,季风廷的眉头就皱在一起了,这么一出需要演绎细腻情感的戏,也不知道这个长的异常好看的青年能演绎出主角该有的几成来。 只希望不要毁了他的剧本才是。 季青临目光朝四周扫了扫,随后向左边走了过去,对着一名举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问道,“麻烦可以借用一下你的风衣吗?” 那工作人员没有想到这中间还会有自己的事情,一时之间都有些愣住了,直到季青临再次询问了一遍,他才迅速把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了下来,“当……当然可以。” “谢谢,”季青临接过风衣,很有礼貌的道了一声谢,然后又问另一边的一名工作人员,“麻烦你的椅子也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那名工作人员十分开心的把椅子给了季青临,巴不得季青临再和自己说几句话,“给你,给你,你还有什么要借的吗?” 季青临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他把椅子拿到导演面前的桌子旁边,又把季风廷水的搪瓷杯拿了过来,随后穿上那名工作人员的风衣坐下,“我准备好了。” 季风廷冲摄像挥了挥手,随后开口道,“OK,请开始你的表演。” 季青临穿着一件通体黑色的长风衣,慵懒的靠坐在椅子里,他的大半个身影都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只流露出线条流畅的侧脸。 他微垂着眼眸,拿起季风廷的搪瓷杯微微摇晃,明明是非常不合时宜的一幕,但众人却都被他带入到了这种场景当中,只觉得他手里拿的并不是太过于老旧的搪瓷杯瓷杯子,而是装着红酒的高脚杯。 导演面前的桌子成为了吧台,青年将胳膊肘放在了上面,一手撑着下巴,双眼半阖,带着几分迷离的醉意。 他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视线在不经意间向着一旁的角落里移去,就好像只是随意的扫视着四周,看不出半点的刻意。 突然的,青年好似发现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那双微眯着的眼眸陡然间睁大了一些,薄薄的唇瓣抿在一起,流露出些许紧张的神情。 但这一切都被掩藏在了喝酒的动作之后,如果不是十分近距离且又刻意的盯着青年的脸去看,根本不会发现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神色。 青年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此后再也没有转移过视线,就好像刚才那一丝极易不易被人察觉的变化是众人的错觉一样,他只是因为喝醉了,目光在随意的扫视而已。 酒杯里的酒越来越少,青年的视线也越发的朦胧了起来。 当他将酒全部喝完的时候,已然是彻底的醉了,脑袋沉沉的坠落下去,站起身来以后,走路也在摇摇晃晃。 他一边踉跄着,一边往刚才发现的那处角落里走去,整个人像是喝醉了酒不省人事的醉鬼。 但就在青年路过那角落里的房间的刹那,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极其的尖锐,像是一把已然出鞘的刀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芒,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喝醉的模样。 表演结束,季青临让风衣凳子以及搪瓷杯子全部都还了回去,对着桌子后面的导演,副导演以及编剧鞠了一个躬,温声道,“以上就是我的表演。” 众人好似还沉浸在刚才的表演里,一时之间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了。 季风廷从发愣之中回过神来,摸了摸下巴,对季青临开口道,“好的,请你回去等消息吧,试镜的结果出来以后,我们这边会通知你的经纪人的。” 季青临点点头,应了一声,“谢谢导演。” 他已经最大程度的演绎出了自己对角色的理解,至于导演满不满意,那就是导演自己的事情了。 当着季青临的面,季风廷尚且能够保持住自己导演的风范,但当季青临离开以后,他立马抑制不住的大笑了起来。 “好小子,这演技真是厉害了,没有一句台词的场景都被他给演活了,”季风廷抑制不住情绪的激动,完全忘记了将下一个试戏的演员喊进来,只顾得和副导演分享刚才自己看那场表演的心得。 “现在娱乐圈里这么年轻的艺人就有这么好的演技的,真的不多了啊。” 低着头想了想,季风廷侧身问身旁的副导演,“我记得小江好像才二十多岁吧,这演技都能够吊打很多老戏骨了。” 副导演嘴里也是不断的夸奖着,“才21岁呢,出道四年,演了四部剧,每一部都是爆款。” 啧了啧嘴,副导演带着笑意说道,“还真是前途无量呢。” 季风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原本以为自己最终向流量妥协,寻找到的是一个只有一张脸能够拿得出手的“花瓶”。 却没想到,到头来找的人竟然能够如此深刻地演绎出他想要的那种感觉。 季风廷此时的内心只觉得比自己中了彩票还要高兴,笑眯眯地看向坐在一旁,从来都没有说过话的编剧,“你觉得怎么样?” 编剧尚且还沉浸在方才的演绎当中,直到季风廷喊了他一声才猛然间抬起了头来,“临场发挥的能力很不错,能够想到把这张桌子当成吧台,把你的那个搪瓷杯当做高脚杯来使用,也算是有一番独到的见解。” “哈哈哈哈……”季风廷大笑了两声,拿起自己的搪瓷杯子认认真真的看了好几眼,“它可能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当成高脚杯使用吧。” 对于如此一个善于利用周边一切道具的演员,季风廷是非常欣赏的。 他决定了,在已有的投资基础上,他要找人再投资一倍的钱,从服装道具特效方方面面打造出最完美的画面。 季风廷相信,只要季青临在以后的拍摄过程当中可以保持住刚才的演技,他投入的钱可以以数倍的价格回报回来。 ——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紧张?”季青临刚一出来,任曦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问了。 季青临挑了挑眉,“我的男主角不是已经预定了吗?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嗨呀,你不懂,”任曦摇了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哪有那么简单,虽然你是已经内定的男主角,但是如果今天试戏的时候,你的演技并没有过导演的那一关,等到正式开拍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的戏份一定会被删减掉很多,而那些配角则是会疯狂的加戏。” 季青临没有从事过演员这一行业,在专业方面确确实实比不过任曦了解,他很是虚心的请教了一番任曦,“这中间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内幕?” 任曦一一解释给了季青临听。 季青临闻言点了点头,想到刚才的表演,又对任曦开口,“你说的这些事情确实存在,只不过……我想我刚才的表演应该不至于让季导删减我的戏份。” 任曦笑了笑,“那是当然,我对你可有信心了。” 季青临:…… 我不说刚才担忧我的人是谁。 任曦:我也不知道ing 乖巧.jpg 赵初棠看到季青临出来的时候又主动迎了上去,可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任曦就已经用身体把她挡开了。 心中无奈,赵初棠只能愤恨的看了季青临一眼,然后等待房间里面叫自己的号码。 当赵初棠走进来的时候,季风廷和副导演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当中看到了同样的疑问——她怎么来了? 但人已经进来了,也不好就这么直接撵出去,季风廷公事公办的让赵初棠选了一个信封开始表演。 然而,她的演技有些不尽人意了。 原本还觉得赵初棠长相非常符合女主角的季风廷:…… 还好他提前换掉了女主角的人选,否则这部剧赵初棠会成为最大的败笔。 赵初棠以为自己是内定的,前去试镜也只是走个过场,所以在试镜的过程当中根本就没有用心的去表演,只是草草的敷衍了事。 随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只是和傅辞宴谈情说爱,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工作。 直到晚上回到家,赵初棠惯性的打开微博,然后就看到了后面已经缀了一个“爆”字的热搜词条。 #江聿风《追凶》# 除了这个词条以外,还有#季风廷导演《追凶》开机#,#江聿风又一部男主角#,#江聿风新剧#…… 一连串的有关于《追凶》的词条几乎霸榜了热搜前十,每一条热搜点进去讨论度也都是相当的高。 粉丝们吹着彩虹屁夸定妆照好看,一连串的夸夸看的赵初棠眼睛都要绿了。 她拼了命地用手指往下滑着热搜词条,试图找出任何一条有关于自己的。 可直到她一直滑到了最底端,也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不详的预感,赵初棠下意识的点开了《追凶》的官方微博,然后就看到了《追凶》所有演员的定妆照。 紧跟在季青临照片后面的女主角,赫然是另外一名新晋小花。 整个《追凶》剧组,都没有她赵初棠的一席之地! 第42章 旭日初升, 一朵调皮的白云翻滚着跳出来遮住了霞光,几缕清风吹过,一众俊男靓女站在开机仪式的现场, 一名穿着简单干净休闲服的青年众星捧月般的站在正中间。 青年好看的眸子于绯色的晨曦下熠熠生辉, 他好整以暇的站立在一堆贡品面前,手中捏着三支香微微拜了拜。 片刻后,他慢条斯理的转身,缓步走到台阶的边缘, 抬眼望向漫天霞光,一轮火红的元日于半遮半掩的云朵间散发着细碎的金光。 青年眉眼疏离, 却突然仿若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轻弯了唇角, 眼尾带上了一丝笑意, 那散着金芒的日头好似也在此刻暗然失色,清淡的声音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祭拜祈祷吗……” 他可是全然不信呢。 一路披荆斩棘走过来的季青临, 只相信人定胜天。 季风廷就站在季青临身后不远处,只见青年往日里总是呡着的唇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虽不听不清说了什么, 但明明是笑意吟吟的一张脸,却让季风廷莫名的感到了一丝恶寒。 刹那间,原本站在那里慢条斯理的观察着自己挑选出来的这一群演员的季风廷身体微微向前,微眯着的眼眸在一瞬间睁大了许多,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通了,他全部都通了! 他要的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种明明看起来温文尔雅,但骨子里却透露着薄凉的疯批的感觉! 就是季青临现在所表现的这样! “来来来, 快准备好,拍完大合照以后演员们就去换服装!”季风廷迫不及待的掀掉了盖在机器上面的红布,想要看季青临表演的那颗心已经几乎快要按捺不住了。 娱乐圈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拍摄的第一场戏要顺顺利利,不能ng,象征着开门红,是一个十分美好的寓意。 但是,季风廷此时却已经完全管不了那么多,他只想要把自己脑海当中描绘了千千万万遍,却始终没有办法明确说出来的感觉用高清镜头记录下来。 就像是流浪多年的艺术家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专属缪斯,季风廷如今看着季青临的眼神都好像在发着光。 在拍照的时候,季青临就察觉到始终有一道十分热烈的视线紧紧地追寻着他,就像是饿了数天的狼,终于抓住了一只肥硕的羊,流露出那种垂涎欲滴的眼神。 拍完照以后,季青临第一时间就顺着那道视线望了过去,然后就和“饱含深情”的季风廷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季青临:……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季风廷的儿子年纪都已经比他大了吧? 这是要搞什么东西? 季青临向来是不会委屈自己的,他直接大踏步走到了季风廷的面前,朗声问道,“季导是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太对劲?” “没有,没有,没有,”季风廷急忙的摇着脑袋,“就是一种感觉,我想要拍出来的那种感觉,你懂吗?” 季青临皱了皱眉头,他实在是没有听懂季风廷话里的意思,总感觉对方现在有点不怀好意。 季风廷早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推着季青临赶往化妆间,“快快快,我们今天换一场戏拍,就拍梁颂年为了查明师傅死亡的真相,而选择主动脱下警服的那一场。” 梁颂年就是季青临在《追凶》这部剧里面饰演的男主角的名字。 这场戏是男主角梁颂年的人物性格最大的一个转折点,但因为师傅的死亡当中有着警局高层领导的手笔,梁颂年不能将自己脱下警服的这一真实原因说出,只能另寻一个借口。 他解释说,是因为自己的未婚妻担心他像他的师傅一样在接下来的任务当中失去生命,所以不愿意再让他做这么危险的工作,而他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也甘愿放弃自己的一切。 因此,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梁颂年必须是要微笑着说的,而且还要表现出那种由内而中的喜悦。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其他人放松对他的警惕,才能够真正的隐藏起来,暗中调查害死自己师傅的真正凶手。 但同时,这场戏也不能够仅仅表现出表面的欢快,因为在微笑着的时候,梁颂年的心里其实是在滴血的。 他痛恨目前警局里所有的人,觉得这些人全部都是叛徒,全部都是间接害死他师傅的凶手! 因此,他不可能真真正正的微笑着和这些人说话。 但这一种感觉,季风廷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究竟要如何将其表达出来。 他原本是想要把这一场戏放到最后拍的,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拍摄出怎样的一个内容。 那就在刚才的时候,他感觉蒙在自己眼前的茫茫的一片大雾骤然间被狂风给吹散了,那种朦胧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非常的清晰,他终于抓住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没有什么比抓住灵感,更让一个艺术家感到开心的事。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季风廷已经快要抑制不住想要把这一场戏拍摄下来的渴求了。 而且季风廷原本打算想要拍的是一场十分简单的戏份,主要内容是男主角刚入警局的时候,作为一个职场新人第一次和师傅见面,在师傅的带领下了解着警局的一切。 所以他即便现在要临时改拍另一段剧情,但也不需要重新搭建场地,因此改变起来还是挺容易的。 —— 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在自己的脸上为所欲为,季青临闭着眼睛询问自己脑海当中的8888,“你确定季风廷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 8888委屈脸,“人家已经把季风廷的生平调查的清清楚楚了呢,确实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而且性取向也很正常,和老婆之间的感情也非常好,这么多年都没有在外面养过小情人,别人都说他是怕老婆的耙耳朵呢。” 努力让自己忽视掉化妆间角落里那一道明晃晃的视线,季青临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但愿吧。” 他总觉得季风廷看他的眼神不简单。 在季青临试戏过后,季风廷又拉来了两个投资,因此剧组的经费非常的充裕,季青临身上的戏服做得十分的精致。 为什么普罗大众无论男女都最是喜欢制服诱/惑呢?那是因为制服自身就带着一股禁忌感。 季青临本身就长得高,再加上他每天的锻炼,手臂上线条流畅,肌肉扎实,站在那里就是一个行走的衣架子。 当一身警服穿在他身上,扣子严丝合缝的扣到最上面,修长的脖颈掩盖在黑色的制服下,只露出轮廓明显的喉结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禁/欲的魅力。 “斯哈……斯哈……” 一名场工小妹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这是我有生之年能看到的东西吗?我发誓,从今天开始,以后再也不要洗眼睛了。” “江老师,这长相,这身材……”饰演男二的演员站在一旁止不住的摇头,“和他一起拍戏,简直就是降维打击,我怎么这么惨……” 然而,此时这位男演员还不知道,这一番对比还仅仅只是开始,在今后的日子里,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恐怖如斯。 “好,一场一镜一次,”场务拿着手里的板子拍了下去,“Action!” 此时的季青临饰演的角色已经当了三年的警察了,再也不是那个初入职场,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所以他的妆要比一开始画的稍微显老一点。 这并不妨碍季青临全方面的展示出他的颜值。 他轻轻地摘下自己的帽子,解开制服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带着一种喜悦的语调说道,“我马上要和女朋友结婚了,女朋友不太想让我继续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所以……” 饰演季青临同事的几名演员呆愣愣的立在原地,努力瞪着一双眼睛,看起来全然都是无辜,似乎还在等待着季青临继续说他的台词。 “咔——” 季风廷举着喇叭喊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开口骂道,“你怎么回事?该你说台词了,你立在那里当门神呢?” “还是说以你贫瘠的智商根本记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台词?我在试戏的时候高估了你的演技吗?要不要我再多给你两天的时间重新去背一下台词?” “嘶——” 不少人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演员曾经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季风廷在片场的时候一丝不苟,甚至骂哭过五六十岁的老戏骨。 他们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夸大了事实的笑话而已,可现在…… 在众人万般同情的目光当中,那名男演员迅速的收敛了一下心神,然后低着头乖乖认错,“季导,是我不对,刚才看江老师的表演看入迷了,下回我一定努力把他演好。” 提到自己的缪斯,季风廷的表情骤然间舒缓了一些,那些还没有说出口的话被他给咽了回去,举着大喇叭平静的开口,“行,那就再来一次。” “啪——” 场务打着板,高喊了一声,“一场一镜二次,Action!” “啊?你确定你要走吗?虽然女朋友确实重要一些,可你做了这么久的警察,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那名男演员说完了自己的台词,接下来又到了季青临的表演。 季青临微弯着一双月牙眼,纤长的睫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射出片片阴影,无端的让人感到了一股淡淡的压迫感,“或许是看惯了生死吧,我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那名男演员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不好再劝你什么了,就祝你前程似锦吧。” 季青临笑得越发的灿烂,说话的声音也越发的温柔,“谢谢。” 他冲办公室里的一众警员挨个打了声招呼,随后将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在了一个小小的纸箱子里,抱着纸箱子一步一步的远离了警局。 今日的阳光异常的灿烂,坠落的金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看着季青临背影的一众演员们却只觉得心里阵阵发凉,但却又说不出这种寒意究竟来自于何处。 “不错,不错,”季风廷笑得露出了满口的白牙,“小江演的很好啊,其他人也继续努力。” 众人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看来这季导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嘛,看刚才对江老师那样的和颜悦色。 然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这才算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他们也终于相信,那个五六十岁的老戏骨,是真的在季风廷字字如刀且刀刀暴击的怒骂声中,切切实实的流下了眼泪。 “咔——” “注意你的表情!你是一个隐藏在黑/道当中的卧底,看看你现在什么表情,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你是要用你的美色去获取证据的!不是去勾引人家调情的!能不能有点敬业精神?” 季风廷冷着一张脸,毫不留情的批判着众人的演技,“你只是胳膊中了一刀,不是整个手都断了,能不能不要演的这么夸张?!” “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你演的是警察,追捕罪大恶极的杀人凶手的刑警!就算你真的没有智商,也不要这么轻而易举的让我看出来行不行?!” …… 在季风廷一句又一句的怒吼声中,这一天的戏份终于是全部拍完了。 但早晨那一个个摩肩擦掌,信誓旦旦想要大展一番身手的演员们全都变得低头丧气了起来,一个个都静若寒蝉,唯恐惹了季风廷的恼,招来他无休止的批判。 晚上下班收工回到酒店里,当一众演员们开始回忆今天拍戏的过程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他们今天参与了拍摄的所有演员都挨了季风廷的骂,却只有季青临一个人收获了夸夸。 羡慕的眼泪,无声的落下来。 季青临神色复杂的把看小人书的8888 薅了出来,“你确定季风廷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怪癖吗?” 今天一整天在片场那么多人挨了骂,可季风廷独对他一个和颜悦色。 虽然季青临承认自己的演技确实比别人要好很多,但也不至于这般待遇特殊吧? 收获了自己心目中缪斯的季风廷:嘿嘿嘿…… 傻笑ing. 并计划着下一个剧本,也要请季青临来担任自己的男主角。 而此时的缪斯本缪表示:还是拍完这部戏就赶紧跑路的比较好。 8888直接把自己调查到的有关季风廷的所有资料全部都摊在了季青临面前,委屈巴巴的表示,“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绝对不能怀疑我的能力,季风廷这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呀,关于他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不信的话你自己看嘛。” 季青临翻了翻资料,发现季风廷从始至终表现的都很正常。 那问题出现在哪里了呢? 季风廷看他的眼神绝对不是一个导演看一个普通演员那般简单。 低着头沉思了许久,季青临始终都没有找出季风廷如此做的缘由,将8888塞了回去,“罢了,今后多留个心眼吧。” 此时的季风廷还不知道,他的缪斯早已经决定拍完这部戏就和他分道扬镳了。 —— 晨光熹微,天边的红云翻卷,细碎的金光阵阵洒落,如梦如幻。 但赵初棠的心情却实在是称不上好。 “贱人!贱人!” 赵初棠阴翳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手机上《追凶》女主角的定妆照,狠狠用手戳的她的脸,不断地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去死!去死!去死!明明是我的女主角,你凭什么要和我抢?!” 赵初棠微微的闭上眼睛,隐藏起了赤红的双眸和无边的怨恨,她不懂,为什么自从自己给江聿风下药以后,她身边所有的人好像都变了。 聿风哥哥不再是聿风哥哥,周卿礼也成了别人的弟弟,就连一直她予以予求的傅辞宴,也拿不到她想要的角色。 赵初棠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身体不断的颤抖着。 不能这么下去,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星辉娱乐公司总裁办公室—— 前一任助理已然因为傅辞宴的骚操作而离了职,新助理低着头敲了敲他的门,“傅总,赵小姐来了。” 傅辞宴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叫她进来。” 助理离开了没一会儿,门口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傅辞宴掀起眼帘,就见赵初棠站在门口,双手用力的抓着门框,脸上全然一副倔强的表情。 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朦朦胧胧看上去可怜无比。 傅辞宴沉沉的吸了一口气,在他知道《追凶》然开机的时候,他就已经猜测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但没有想到赵初棠会来的这么快,他还没有找到适合赵初棠的剧本。 傅辞宴抬头看向赵初棠,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异常的深沉,他非常的心疼如此难过的心上人,想要冲上前去,把她搂在怀里细细的安慰,告诉她让她不要担心,不要害怕,自己可以解决所有的一切问题。 可是…… 没有合适的剧本就是没有合适的剧本,傅辞宴没有办法现编一个出来。 为了不损害自己在心上人心中的形象,傅辞宴只能装作全然不知道的样子,“糖糖今天怎么来公司了?是有什么事吗?” 赵初棠抠着门框的手被上青筋毕露,她恨不得现在立马就弄死说话不算数的傅辞宴,可她知道,她不能。 她已经没有了季青临的帮助,如果她还想要在娱乐圈里出头,想要成为站在聚光灯下的大明星,就必须要抓住傅辞宴这唯一的一颗救命稻草。 赵初棠牙齿咬的嘎吱作响。 她忍! 赵初棠死死的咬着牙,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我打扰你了吗?对不起……” 傅辞宴不敢直视赵初棠的眼睛,低着头声音有些躲闪,“是……有一点。” “我最近公司的事情比较忙,恐怕没有办法陪你了,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好不好?” 刹那之间,赵初棠的眼眶就有些湿润了起来,一股浓烈的不安萦绕在心头,她总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出演女主角了。 这个想法涌现出来,赵初棠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冻住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在心底浮现,晶莹的泪珠就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她右手死死的捏着门框,她有些不甘心的看着傅辞宴,眼中隐隐带着期盼,“傅总,你是讨厌我了吗?” 那我见犹怜,摇摇欲坠的模样当真是可怜极了。 傅辞宴一颗心立马微微的疼了起来。 他怎么能让自己心爱的人落泪呢?他可真是该死! 傅辞宴瞬间起身迎了上去,拿着纸巾就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却在抬起手的刹那又缩了回去。 把纸巾放在了赵初棠的手里,傅辞宴温柔的说道,“擦一擦吧。” 赵初棠接过纸巾勉强笑了笑,“谢谢。” 傅辞宴锤在双侧的手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乍现,想要抬手把赵初棠搂在怀里细细的安慰一番,却又害怕唐突到了佳人。 毕竟他唯一一次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在办公室里面搂住了赵初棠的腰,就被季川给撞了个正着。 此时办公室的门也没有关,指不定又有哪个人会在不经意间路过,他不能再让赵初棠被别人议论了。 傅辞宴只能用力的攥着拳头,将一切的情感全部都压抑在心头。 压抑又克制。 “傅……傅总,”擦干净了眼泪,赵初棠贝齿咬着唇瓣,睁着一双无辜的小鹿眼,“那我就先离开了,今天打扰了傅总实在是不好意思。” 傅辞宴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好,你路上注意安全。” 赵初棠:“……” 淦! 她就知道这个狗男人屁用都没有! 她微微垂下脑袋,将眼底的恨意隐藏起来,牙关死死的咬着,从牙齿缝里硬挤出几个字眼,“那傅总……再见。” 看着赵初棠踉跄离开的背影,傅辞宴心脏微微抽搐了一下,一股令人心尖发颤的恐慌和不安从心底深处涌出,转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今天自己没有出门追上赵初棠的话,他可能这辈子都要和自己的心上人无缘了。 下意识的迈开脚步,傅辞宴快速追上去拉住赵初棠的胳膊将人拽回了办公室里,然后反手锁上了办公室的门,以确保没有任何人会进来打扰到他们。 赵初棠呆呆愣愣正的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宛若小兔子一般通红的眼睛中染着泪花,却又十分倔强的没有让泪水掉下来,“傅总这是什么意思?” 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虽然里面盛满了泪,但赵初棠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漠然的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傅辞宴这下是真的心慌了,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抓住赵初棠的手,却被对方无情的甩开,“傅总这是要做什么?” “糖糖……”傅辞宴低低的喊了一声,“我……” 但赵初棠却十分果断的打断了他的话,“傅总不必如此亲密的喊我,我们之间还没有亲近到这么一个地步。” 赵初棠眼眶中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但眼神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陌生。 傅辞宴呼吸一滞,大手直接按住赵初棠的腰身,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在赵初棠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用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随后对着那张嫣红的嘴唇重重的吻了下去。 “糖糖……”一边吻,傅辞宴一边说着最为深情的告白,“我喜欢你,我活了二十多岁,头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你不能这么冷漠的对我的……” 赵初棠闭着眼睛默默的承受着傅辞宴的吻,没有开口回答一句话。 但此刻,她的内心却是无比的雀跃。 果不其然,像傅辞宴这种狗男人还是需要刺激一下才行,否则他就永远像个王/八一样龟缩在壳里,不会出来。 两个人难舍难分的吻了好一会儿,直到赵初棠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的时候,傅辞宴才终于大慈大悲的放过了她。 “糖糖,糖糖,糖糖……”傅辞宴非常欢喜的喊着赵初棠的小名,“我刚才吻你的时候,你并没有躲,这不是说明你对我其实也是有意思的?” 赵初棠瞬间红了脸,她转过头去,用几不可察的声音说了一个“嗯”。 傅辞宴哈大笑两声,“我就知道。” 确认了关系以后,傅辞宴也不似之前那样的诚惶诚恐,他将赵初棠没有办法再出演《追凶》女主角的原因说了出来。 “季川……”赵初棠缓缓的低下了头去,幽幽的瞳孔当中透露出些许怨恨和憎恶。 “这样好不好?”心里正高兴喜欢的女人答应成为自己的女朋友,傅辞宴丝毫没有察觉到赵初棠那恶毒的眼神,“虽然公司现在筹备的项目当中没有适合你的剧本,但是,我可以为你倾力打造一个全新的剧。”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赵初棠的内心就抑制不住的激动了起来,但她面上却丝毫不显。 微微沉吟了一瞬,赵初棠带着忐忑不安的语气问道,“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为了我一个人如此兴师动众,会让你这个总裁不好做的吧?” 赵初棠全心全意地为傅辞宴着想,“之前就因为我,让你和季川前辈闹了误会,他直接带着经纪人离开了星辉,肯定会造成很大的损失的,如我还这样任性的话……” “不会!”傅辞宴十分果断的打断了赵初棠的话,心爱的女人如此为他着想,他又怎么能够无动于衷? 傅辞宴突然霸道总裁上身,“季川离开就离开,你不用管他。” “作为我的女人,未来的总裁夫人,不过是公司自己投资一部剧而已,就算这部剧全部铺了所有的投资都打了水漂,我也乐意!” 傅辞宴一席话说的斩钉截铁,“只要你能够开心。” 赵初棠终于袒露出笑脸,“傅总……不对,阿……阿宴,谢谢你。” 听到赵初棠终于不再冷冰冰的喊他傅总,傅辞宴心里欢喜极了,直接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再次低头亲了下去。 —— 赵初棠之前之所以能够在那部古装权谋剧里面大火,很大的原因归咎于她本色出演了一个小白花的角色。 但傅辞宴为了捧她,为她精心定制的剧自然不会是这样的一个女主角,而是有勇有谋,惹得无数男人为之心动的大女主。 只不过,赵初棠并没有能力将这个女主的形象生动的演绎下来,当她站在镜头前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又变回了柔柔弱弱的小白花。 导演非常不想让赵初棠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通过表演,可傅辞宴从头到尾都在片场看着,赵初棠稍微累上一点,说台词多说上一点,他都要斜着眼睛瞪上导演一眼。 不能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导演只能硬着头皮拍下去,所有的剧情都是马马虎虎的就过了。 于是这样一个女主大杀四方的仙侠剧,到头来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四不像。 整整四十集的剧情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全部拍摄完毕了。 而且赵初棠以为自己演的很好,为了能够尽快的“大火”,打脸辞退了她的天盛娱乐和季青临,各个工作人员们加班加点的完成了这部剧的后续制作。 在季青临的《追凶》刚刚拍摄完毕的时候,这部仙侠剧就已经在各个平台上播出了。 只不过,真实的情况和赵初棠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以为的热切的讨论度——没有。 大半的网友全部都在讨论新播出的一个男团选秀综艺。 她以为的爆火——也没有。 爆火的人是那个男团选秀综艺的第一名。 更让赵初棠气不过的是,这个人她还认识。 赫然就是在季青临的引荐下签约了天盛娱乐的周卿礼! —— 日头西照,微风徐徐吹过,吹动树影婆娑,细碎柔软的发丝遮挡住了季青临幽深的眉眼,他低着头整理桌上的资料。 却突然,周卿礼猛地一下打开房门冲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说话的声音都因为太过于激动而有些颤抖,“聿风哥,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快猜猜是什么?” 夕阳的光线明明灭灭,季青临缓缓抬起头来,黝黑的眸子当中端的是浅浅的笑意,“怎么……第一名出道了?” 周卿礼的业务能力是实打实的,在原剧情里他就能以第一名的成绩出道,如今又有了天盛娱乐公司的各种造势,更是以碾压的形式断层第一出道成功。 这比原本的剧情整整早了两年。 “嗨呀,”周卿礼脸上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他毫无顾忌的躺在沙发上,“真是没意思,你全都猜到了。” 季青临手指摩擦着手下的文件,微微叹了一口气,缓声说道,“那是因为我相信你。” “如果我猜错了,那只能说明你的业务能力不行。” 周卿礼:…… 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聿风哥,”周卿礼不经意间撒着娇,“我还算是没有辜负你的期盼嘛,你看,我现在也出道成功了,而且有了那么多的粉丝,我终于可以为你负担一些了。” 现在养孩子并不像以前,只要吃饱穿暖就可以,还要考虑孩子们的精神世界。 孤儿院里那么多的孩子,吃穿用度,学费各种兴趣班的费用,以及孤儿院里工作人员的工资,还有甜甜放疗化疗的费用,全部都是聿风哥承担的。 别看聿风哥是一个风光亮丽的大明星,实际上手里头根本没有多少钱。 每天那么辛苦的工作,自己的生活却过得紧紧巴巴。 周卿礼是真心心疼这个只比他大了两岁的哥哥。 季青临歪着头轻笑,语调当中是说不出的温柔,“挺好的,我们的阿礼也长大了,院长妈妈可以放心了。” 想起已经病逝的院长妈妈,周卿礼眼眶微微有些红,“嗯啊,我可以养活自己,再也不用她操心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季青临等周卿礼情绪缓和了一些以后开口询问道。 “嗯……”周卿礼歪脑袋想了想,“没有什么太大的打算,就是想着可以挣钱了,以后拿着工资回孤儿院去看看。” “都可以,”季青临眯了眯眼睛,“我这有个代言给你,是一个有关美妆的。” 原剧情里周卿礼是因为参加选秀节目爆火以后接了一个代言,所以他的海报才会出现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以至于被经常不出门的傅老爷子看到,从而认祖归宗。 但现在因为自己没有像原主江聿风那样遭到网络暴力,因承受不住而自杀,所以那个代言还在自己的身上。 想要让周卿礼认祖归宗,便只能把代言让出来了。 周卿礼眨眨眼睛,满脸的激动,“嘿嘿嘿,我就知道聿风哥对我最好了。” 但当季青临说出那个代言的名字以后,周卿礼却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 他十分认真地看着季青临的眼睛,“聿风哥,这不是你的代言吗?我不能要,你帮了我这么多了,怎么还能够抢属于你的东西呢?” 如果不是眼前的青年,他恐怕现在还在夜色酒吧里面驻唱,每天换取的那一点卑微的工资也仅仅够他的生活开销而已,根本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帮助到孤儿院里的其他人。 但季青临心意已决,“没有什么抢不抢的,正好我的代言也快到期了,就当做是我送给你出道的礼物吧。” “不愿意收,是不是看不起这个代言?”眼看周卿礼还要拒绝,季青临不得不拿出杀手锏。 周卿礼立刻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没有,这么大的代言,我怎么会看不起呢?” 季青临勾着唇笑了笑,“那你就收下吧。” 周卿礼真实在是争不过季青临,“好,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代言赚到的每一分钱我都会无偿的捐献给孤儿院,绝对不会花在自己身上的。” —— 傅辞宴投资了整整三个亿进去拍摄赵初棠担任大女主的这部古装仙侠剧。 可剧播出后却没有掀起半点水花,扑得连妈都不认识。 再加上傅辞宴之前非要让金悦当赵初棠经纪人从而气走了季川的事,惹的公司内部众人怨声载道,出现了好几名员工直接提交辞呈离职的事情。 而傅辞宴虽然是星辉娱乐的总裁,但星辉娱乐终究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一言堂,其他董事会的董事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种做法,直接状告到了身为董事长的傅老爷子那里。 直气的老爷子大骂孽障,甚至说出了傅辞宴和他爸一个德行的话。 可见傅老爷子对傅辞宴究竟是多么的失望。 “你爷爷很生气,”傅母将满腔怒火的傅老爷子安抚下来以后直接给傅辞宴打来了一个电话,“你在公司里也很多年了,怎么会做出这样色令智昏的事情来?” 如果不是因为傅辞宴暂时不在自己面前,傅母都想要直接冲上去给他两个大逼兜了,“难道你真的要和你爸去学吗?” 傅父就是因为被一个女人勾去了全部的心神,放着自己的老婆儿子不要,成天成天的不着家。 如果不是因为傅老二夫妻俩车祸死亡,傅母的日子绝对会过得异常的艰难。 傅母是真的对傅辞宴有些失望,她冷着脸命令道,“你赶紧把那个女人给弄走,然后回来给你爷爷道个歉,要不然你这公司的总裁的位置恐怕也要做到头了!” 但傅辞宴却是十分的不以为意,“我怎么可能会失去公司总裁的位置?你也太夸大其词了。” 傅母气的脑瓜子突突的疼,“公司的董事都已经给你爷爷告状了,你还觉得无所谓吗?” “你赶紧和那个女人分开,要不然就不要怪我亲自动手了。” 傅辞宴和赵初棠才确认了关系没多久,正是处于甜蜜的时候。 再加上傅辞宴这种性格,家人越是反对的事情,他越要去做,“妈你别说了,我是不可能为了讨好爷爷而和糖糖分开的,我们是真爱!” “傅辞宴!”傅母大呵了一声,“你非要和我对着干是不是?!” 就在这个时候,赵初棠来到了傅辞宴的身边,傅辞宴握紧了她的手,“妈,你和我爸两个人之间没有感情,所以才会走到这个地步,但我和糖糖绝对不会这样的。” “而且,我是爷爷唯一的孙子,公司也永远不会交到别人的手中,你就不要在那杞人忧天了。” 说完这话傅辞宴就直接把电话给挂掉了,根本没有理会傅母的暴跳如雷。 傅母和傅父是因为商业联姻才走到一起的不假,但傅母对于傅父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她曾经深爱过那个男人。 但最后傅父却负了她。 傅辞宴这话完全不亚于在傅母的伤口上撒盐,还顺便把已经长好的伤口撕开,并将其搅的鲜血淋漓。 傅母整个人好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一样瘫坐在沙发上,最终无声的落下了泪来。 傅老爷子其实并没有睡着,傅辞宴说话的声音不小,即便傅母没有开放免提,傅老爷子也把他所说的内容听了个大差不差。 傅老爷子看着手机上面合作伙伴给他发过来的那张照片上几乎和自己的小儿子年轻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脸,陷入到了沉思。 傅辞宴以为自己是他唯一的孙子,公司唯一的继承人吗? 或许马上就不是了…… 第43章 宽敞明亮的医院病房里面挤挤挨挨地站满了人, 一个个都面色紧张的盯着病床上的小女孩,七嘴八舌的说着一些安慰的话。 小女孩穿着一身蓝白格条纹的病号服,圆润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略显苍白的脸蛋上还残留了几分婴儿肥。 如果忽略掉小女孩光秃秃, 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的话,她应该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 今天是患有白血病的甜甜小朋友做骨髓移植手术的日子。 放疗和化疗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缓白血病的并发症,但是却没有办法做到根治,想要彻底的医治好白血病, 就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够相匹配的造血干细胞,从而进行骨髓的移植。 虽然这个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 但是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骨髓却是没有那么容易的,原主江聿风用了四年的时间也没有找到。 而季青临在前往孤儿院探望过一次甜甜以后, 就让8888在全世界医院所记录的档案当中寻找合适的骨髓了。 一共找到了三个相匹配的人, 8888将这三个人的资料放进了医院的资料库,随后由院方和这三个人进行了沟通。 最后确定下来了一个八岁的小男孩。 因为年纪越小,骨髓当中的造血干细胞代谢就会越发的旺盛, 移植以后存活的几率也越高。 季青临支付了200万给提供了甜甜骨髓的那个小男孩的家庭,在专家们讨论过后,决定于今天下午两点钟给甜甜做骨髓移植手术。 此时是下午的1点30分, 医生们已经在做着准备工作了,季青临和孤儿院里的其他人来到病房里陪着甜甜。 丁院长抬手摸了摸甜甜的脑袋,语调温柔的开口,“甜甜,不要害怕,就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 等你从手术室里出来以后,就再也不用做化疗和放疗了。” 周卿礼也是十分紧张的看着甜甜, “放宽松,做手术很快的,而且医生叔叔会给你打麻药,不会有痛感,等做完手术,我们甜甜的病就会好了。” 另外一名孤儿院的工作人员也在一旁帮腔,“甜甜不是最爱美了吗?等手术做完以后你的头发就会长出来了,到时候就让丁院长给你扎最漂亮的小辫子,让其他的小朋友们都羡慕你,你说好不好?” 其实甜甜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样的紧张,毕竟连续四年的放疗和化疗已经让她成为这个医院的常客了,打针吃药早已是家常便饭,如果她还如一开始住院治疗时那样怕痛的话,此时早已经不知道痛死过多少回了。 甜甜歪着脑袋笑了笑,直接毫不留情的戳破了这些大人们的伪装,“实际上,紧张的人是你们吧?我早就习惯了,我才不怕呢。” 丁院长下意识的把攥紧的拳头背到身后,周卿礼也松开了被他揉的已经皱皱巴巴的衬衫衣角,死要面子的不肯承认,“没有没有,我们怎么可能会紧张呢,我们只是担心你而已。” 那名工作人员假装咳嗽了一声,以此来掩饰尴尬,“甜甜想太多了,我们都是大人了,大人是不会紧张的。” 甜甜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用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光直勾勾的盯着几人,那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面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字:编,继续编。 “阿这……”周卿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就这么被一个小姑娘给看穿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了头去,“甜甜渴不渴?我给你倒一杯水。” “哼哼,”甜甜勾着嘴唇轻笑了两声,“周哥哥和丁院长胆子太小啦,甜甜自己都不怕,你们还这么紧张,你们看看聿风哥哥,聿风哥哥可完全不像你们那样胆小呢。” 突然被cue到的季青临应了一声,“嗯,没什么好担心的,参与手术的医生全部都是这方面的专家,而且也已经做足了准备,手术的成功率很高的。” “我们就安静的等待着甜甜出来就行了。” 周卿礼下意识的搓了搓自己的双手,“我也知道你说的没错,但我就是担心嘛,甜甜这么重要的手术……” 季青临走过去拍了拍周卿礼的肩膀,“放轻松,你要想给甜甜做手术的人又不是你,你在这儿紧张也没有用啊。” 周卿礼:…… 该死的,这人说的好有道理,他根本没有办法反驳,怎么办? “哈哈哈~”甜甜抱着被子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周哥哥好笨哦,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周卿礼:??? 罢了罢了…… 当事人的心态都这么好,他就不要跟着瞎操心了。 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一幕,丁院长不由得勾了勾唇角,这些都是好孩子呀,以前的院长妈妈教的真好。 她微微闭了闭眼,在心中默默的祈祷:只希望甜甜的手术一切顺利,让这个被病痛折磨了多年的孩子,也能够像其他正常的小孩一样在阳光下奔跑。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有医护人员走进病房,要将甜甜推去手术室了。 在进入手术室之前,甜甜最后看了一眼丁院长和几个哥哥们,呲着一口小白牙,笑得十分灿烂,“等我出来呀,以后我就再也不用让你们担心我啦~” 周卿礼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周哥哥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你出来。” 季青临应了一声,“不要怕,就当睡一觉就好。” 甜甜抬手挥了挥,“那我进去了哟。” “哐当——” 手术室的大门被紧紧的关了起来,门楣上的“手术中”三个大字也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季青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后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周卿礼也跟着坐在了他旁边,然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你觉得甜甜会好起来吗?” 季青临扭过头,莞尔一笑,“怎么,这已经是全国最擅长白血病的专家了,而且手术过程其实并不是很麻烦,只要找到了合适的骨髓,甜甜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周卿礼应了一声,“肯定会好起来的。” 沉默了一会儿,周卿礼打开手机看了看,随后整个人像是陷入到了什么万般纠结的情绪当中,他一会儿看看季青临,一会儿看看地面,一会儿欲言又止,一会儿来回绞着手指头。 像是一直在瓜田里上窜下跳的猹,根本没有片刻的安静。 季青临实在忍不住了,“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你憋的不难受吗?” “哎呀……”周卿礼下意识地挠了挠后脑勺,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这都被你发现了。” “其实这件事情还是挺戏剧性的,我刚知道的时候也都被吓了一大跳,”周卿礼盯着手机看了一眼,随后又将其给收了回去,他侧过身,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顺的盯着季青临,“如果我说,我是一个非常有钱的人家的孩子,而且他们现在也已经找到我了,希望我能够回去继承家产,你会不会相信?” 季青临挑了挑眉,心里感叹了一声傅老爷子这动作真是够迅速的,“看你自己,要不要回去是你自己的事情,旁人不能够为你做主,跟着自己的心走就行。” 周卿礼万般无奈的叹了一声,“就是因为心里摇摆不定,才要问你的嘛。” 前段时间他在那个男团选秀节目里,以第一名的成绩成功出道了,因此接了很多的代言和广告,他的海报出现在了京都的大街小巷,然后就被星辉娱乐的董事长傅老爷子的一个朋友给看到了。 因为他长得几乎和傅老爷子十几年前因为泥石流死去的小儿子一模一样,这个朋友怀疑他就是傅老爷子的小儿子当年丢了的孩子,于是这个朋友把他的照片发给了傅老爷子。 随后,傅老爷子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调查清楚了他过往的一切,还弄到了他的皮屑组织做了一份DNA鉴定,鉴定证明他就是傅老爷子的亲孙子。 老人家心疼他受了太多年的苦,一定要让他认祖归宗,而且还说要把整个星辉娱乐都交到他的手中。 这事对于周卿礼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震的他脑子都是一阵阵的发懵。 他思来想去好几天也没有能够真正的做下一个决定,于是在今天将自己纠结不已的内心全部都说给了季青临听。 青年长长的睫毛垂下,那双深黑色的眼眸当中闪过几分漫不经心,“所以……你纠结的点是什么呢?你不想回去的原因又是什么?” “哎?”周卿礼一下子被问愣住了,他只是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回去,可是却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不回去的理由。 难道这就是当局者迷吗? 季青临语调中带着几分轻快的笑意,“你需要考虑清楚,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周卿礼没有半分思索的开口,“我要钱,我要很多很多的钱!” 他之所以愿意出道做一个爱豆,除了他是真的喜欢音乐以外,最大的一个缘由还是因为这个行业挣到的钱比其他任何一个工作都要多得多。 周卿礼年幼时经历了吃不饱饭的日子,那种腹中空空饿的胃部都有点痉挛的感觉,他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掉。 他就是一个没有太大追求的人,他就是想要赚取永远花不完的钱,看着银行卡上那一串一串的数字,他心里就高兴。 “所以……”季青临停顿了一下,反问道,“你只要回去就能够继承庞大的家业,有花不完的钱,为什么还要纠结呢?” “对呀!”周卿礼瞬间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茬?” 管他家里的人对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对他欢不欢迎,全部都是无所谓的。 毕竟那真金白银可是做不了假。 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全部交到他的手里,那得是多少钱呀! 傻子才不要呢! 想通了的周卿礼立刻呲牙傻笑了起来,“还得是你啊聿风哥,想事情想的就是透彻。” 还没有完全认祖归宗,周卿礼已经开始畅想起美好的未来了,“你说到时候如果我成为了星辉的总裁,我就出高价把你挖过来,让你一年只演一部戏,其他时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觉得怎么样?” 季青临侧头看他一眼,眼里闪烁着浅浅的笑意,“这公司还没到你的手里呢,你就想着要怎么败家了?” 周卿礼嘿嘿一笑,“畅想未来,畅想未来嘛~” “而且……”周卿礼嬉皮笑脸的拖长了尾音,“就算我到时候真要这么做,聿风哥你也肯定不会由着我胡来的噻。” 长眉微挑,季青临语气平静的说道,“那可说不准。” “聿风哥你就会逗我,”周卿礼才不信季青临所说的呢,他微微摇晃着脑袋,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到时候我们就强强联合,我出钱你出力,在娱乐圈里发光发热,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 季青临歪头沉吟了一下,“行,那就请你再接再厉。” 三个小时后,手术室门口的灯“啪”的一下灭了,候在门口的几人瞬间围了上去。 走出来的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手术很成功,接下来的时间等待干细胞植活就可以。” 丁院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后,眼眶里沁出几滴泪来,“太好了,太好了,甜甜吃了这么多年的苦,终于可以恢复正常了。” 周卿礼激动的直接一把抓住了季青临的手腕,因为情绪太过于亢奋,周卿礼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下究竟用了多大的劲,直接抓的季青临手腕处一片通红,“聿风哥,你听到了没?甜甜好了,她以后再也不用成天的打针吃药了,她以后可以正常了……” “嗯,”季青临低头应了一声,任由周卿礼抓着他的手腕,“都会好起来的。” 虽然骨髓移植手术成功了,但是甜甜还需要等移植到她体内的造血干细胞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所以还需要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 只不过此时的病房里却再也没有了那种压抑的氛围,有的只是对新生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的期待。 ——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让我回来?” 刚一走进家门,傅辞宴便满脸不悦地对傅母开口,“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很忙吗?” 赵初棠的新剧扑的一塌糊涂,给公司带来了不少的损失,再加上好几名员工都在同一时间提出了离职,傅辞宴身上的压力还是有点大的。 所有的人都逼着他和赵初棠分手,都觉得他是因为赵初棠才做出这么多不理智的事情。 但对于傅辞宴这种霸道总裁来说,他我行我素惯了,最受不得的便是别人的逼迫。 所以其他人越是要让他和赵赵初棠分手,他就越要和赵初棠在一起。 傅母给傅辞宴打电话的时候把事情说的非常的严重,甚至还以死相逼,傅辞宴才不情不愿的回了老宅。 但是,傅母所说的不能带着赵初棠一起的话,全部被傅辞宴当成屁给放了。 看到赵初棠的一瞬间,傅母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心脏都在这一刻疼了起来。 她抬手直指赵初棠,恨铁不成钢的对傅辞宴怒骂道,“我不是千叮嘱万嘱咐的告诉你,万万不能把这个女人带回来吗?!究竟有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我看你是跟你爸一样被这种在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给迷了心窍了,”傅母咬着牙吩咐家里的佣人,“谁能把这个女人给我丢出去,我给他发三倍的工资!” 在傅家当佣人工资本就不低,翻三倍,那更是一笔很大的数字,在傅母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有好几个佣人蠢蠢欲动了起来。 赵初棠被吓得瑟瑟发抖,她是真的害怕自己就这么被不管不顾的扔出去,那实在是太丢人了。 她双手紧紧地抱着傅辞宴的手臂,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阿宴……我是不是今天不应该来这里呀?” “要不我还是先走好了,你和你妈妈有什么话就坐下来慢慢说吧,不要因为我而闹得不愉快。” 说完这番全心全意替傅辞宴着想的话,赵初棠就直接松开了他的手臂,然后对着那几个围上来的佣人开口,“不用你们扔我,我自己会走。” 赵初棠又对着傅母鞠了个躬,“今天打扰到阿姨实在是不好意思,还希望您不要因为我和阿宴置气。” 傅母:…… 妈的!好想捏死这个白莲花! “不许走!”傅辞宴直接一把将赵初棠拉回了自己的怀里,“你是我的女人,我看谁敢撵你走!” 那张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讽刺的微笑,信誓旦旦的对周围的几个佣人开口,“你们可想清楚了,这个家终究是姓傅的,睁大你们的狗眼给我认清楚,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傅辞宴高高的扬着下巴,看上去自信,强大,且从容,全然一副霸道总裁的风范。 那几个佣人瞬间变得犹豫了起来,毕竟傅辞宴这话说的非常有道理,傅母虽然是傅辞宴的亲妈,但在傅老爷子百年之后,这个家当家做主的终究还是傅辞宴。 那些佣人们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上前,甚至还有人找借口直接溜了,“那个……夫人,我后厨还有工作要忙,我就先走了。” 刹那之间,傅母的神色变得有了一瞬间的扭曲,她万万没想到,她养了二十多年的亲儿子,会为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在这么多佣人面前折辱她的面子! 身为傅家的女主人,此事过后,她还有什么威严可存? 她说的话,又还会有哪个佣人愿意听从? 傅母气的眼睛都快要红了,“他们怕你这个未来的主人,但我可不怕!” 她直接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赵初棠的胳膊,“你给我滚出这里!” 赵初棠双眼中含着水雾,看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阿姨……我好疼……” 傅辞宴心疼极了,反手捏住了傅母的手腕,声音也在一瞬间冷了下来,“妈,你不要太过分!” 赵初棠死死的咬着嘴唇,泪水淌了满脸,但眼神中却全然都是坚定,“阿姨,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的身份,觉得我只是一个孤儿出身配不上阿宴,但是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根本不能够用金钱去衡量的。” 赵初棠一边哭一边说,即便身体害怕的瑟瑟发抖,却也没有往后退一步。 害怕的同时却又无比的坚强,赵初棠像是一只被欺负到了绝境的小兽,拼了命的想要博得一线生机, 脆弱又坚强,两种格外矛盾的性情却在赵初棠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兼容。 这般勇敢的女孩子,又怎么可能不让傅辞宴喜欢呢。 他用力扯开傅母的手,怒吼道,“妈!你真的够了!” “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的婚姻不幸福,就让我也步你的后尘吧?!你非要让我跟你一样一辈子孤独终老吗?” 傅母白皙的手腕上印着几道清晰的指痕,她哆哆嗦嗦的指着傅辞宴,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自己的丈夫宁愿抛弃所拥有的一切,也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要她,是傅母心中永远的痛。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道血淋淋的伤痕,会有一天是被她的亲生儿子给亲手撕开的。 赵初棠的声音中带着慌乱和无助,宛若一只陷入绝境的小兽,泣不成声,“阿宴……你不要这样,你不要为了我和阿姨争吵,这样就算我们最后在一起了,我心里也会不安的。” “你不用不安,”傅辞宴抬手轻轻拍着赵初棠的背,“不安的应该是我妈才对。” “傅辞宴!”傅母这下彻底的恼了,发了疯一般的冲上去扯住赵初棠的头发,不管不顾的用尖锐的指甲挠向她的脸,“你这个女人,你这个女人!让你勾引我儿子!” 傅辞宴手疾手快地挡在了赵初棠的面前,傅母的指甲没有划伤赵初棠的脸,在傅辞宴手背上留下挤到血淋淋的伤痕。 “阿宴!”赵初棠大叫一声,“你怎么样?痛不痛啊?” 傅母依旧不依不饶,“你这个女人,你给我滚呐!” “够了!”傅辞宴受不了的发出了一声怒吼,然后直接一把将傅母推倒在了地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傅母,咬牙切齿的吼出了一句话,“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活该我爸不要你啊!” 活该我爸不要你啊…… 活该啊…… 不要你啊…… 耳边不断的回荡着傅辞宴的话,傅母呆呆傻傻的坐在地上,眼睛里失去了所有的光亮。 “活该啊……原来我活该啊……”傅母又哭又笑,声音中满是惊恐,像是溺入到了洪流当中痛苦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人,眼里只剩下绝望。 她嘴唇哆嗦着,整个人都颤抖不已,“我……真的活该吗?” 傅母彻底的崩溃,眼泪忍不住的流出来,淌了她满脸。 傅母的神情难过极了,那是一种由内而外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难过,就好像她整个人都被泡在了苦水里,还又被人喂下了一整根的黄连。 优雅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毫无形象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死死的捂着脸,不断有压抑的抽泣声从指缝间传出。 赵初棠顿时有些心慌,她紧紧的抓着傅辞宴的手,“阿宴……阿姨她……” 傅辞宴冷冷的看了傅母一眼,“不用管她。” “这么多年,她早就应该习惯了,她不能因为自己不幸福,就逼着我跟她一样。” 轻轻拍了拍赵初棠的背,傅辞宴笑着说道,“我是我爷爷唯一的孙子,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早晚都会交到我的手里,我说你是傅家的女主人,就没有人能够……” 傅辞宴说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那双瞪大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到最后转化成不断翻涌着的怒火。 垂着头的傅辞宴猛然间掀起了眼帘,嗜血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楼梯上突然出现的人,他狠狠的舔了一口后槽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你!再!说!一!遍!” 周卿礼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傅辞宴,面具讥讽,“按理来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大哥吧。” “大哥你说的话有问题,你可不是为爷爷唯一的孙子,当年我的父母在泥石流当中丧生,我因此而走丢,家里就剩下你这么一个继承人不错。” 周卿礼脸上缓缓浮现一抹笑容,“但是现在我回来了,这个家你说了算不算可就不一定了。” 赵初棠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大了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卿礼,“阿礼,怎么会是你?” 傅辞宴一把拉过赵初棠,“你认识他?” “嗯,”赵初棠点点头,“我们从小在一个孤儿院长大,我小时候还给过他不少吃的东西呢。” 勾着唇笑了笑,赵初棠努力的想要拉近自己和周卿礼剧里,“阿礼,你是和我生分了吗?你以前明明有什么事情都会和我说的,怎么这次这么大的事情却根本没有告诉我呢?” 和傅辞宴交往了这么久,赵初棠对于傅家的事情也是非常了解的。 她知道其实傅老爷子中意的继承人并不是傅辞宴,而是那个十几年前在泥石流当中丧生的傅老二和小孙子。 只不过因为傅老爷子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找到小孙子,所以才不得不选择让傅辞宴继承家业。 如果早知道周卿礼就是那个走丢的傅家小少爷,她又何必于苦苦去钻研这么多? 按照原本周卿礼对她的喜欢,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是现在…… 回想起自己之前对周卿礼爱搭不理的行为,赵初棠心中就是一阵阵的后悔。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周卿礼在乎他们曾经的那段情谊。 然而,周卿礼接下来所说的话就让赵初棠彻底的失望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给我的那些食物全部都是聿风哥辛辛苦苦赚来的吧,我需要感谢你不错,但我最感谢的人,却应该是聿风哥。”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也足够周卿礼看清楚赵初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童年的滤镜并不能彻底的掩盖掉赵初棠的自私自利和不择手段。 而且就算周卿礼对赵初棠还残留着那么一丁点的喜欢,但在刚才看到他们是如何对待傅母的时候,差点喜欢也随之消散在了云烟中了。 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周卿礼带着疏离的微笑和赵初棠开口,“如今你是大哥的女朋友,再般亲切的喊我的名字就有些不合适了,赵小姐。” 赵初棠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在周卿礼步步逼近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惶惶不知所措,“阿礼……你怎么……” “和他废什么话?一个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废物,也配和我争家产?”二十多年肆意妄为的生活让傅辞宴养成了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习惯,他搂着赵初棠的腰,高昂着下巴宣告主权,“你是我的女朋友,在傅家,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 周卿礼根本没有理他,只是低下身去将依旧跪坐在地上崩溃哭泣的傅母给搀扶起来,将她扶到了沙发上,然后又拿过纸巾递给她,“擦擦眼泪吧。” 傅母这下是真的彻底的心死了,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竟然还比不上一个才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虽然这个陌生人很有可能是她的侄子,但他们也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面。 陌生人都知道照顾一下她的情绪,知道拿纸巾给她擦眼泪,可她的儿子,却只会说出戳她心窝子的话,把她的伤口反复的撕开,逼着她一次一次的面对她不愿意提及的伤痛。 太可笑了…… 擦干了眼泪,傅母心里也已经想明白了。 既然傅辞宴不想再要她这个母亲,她也没有必要为了对方苦苦的钻营。 周卿礼既然能够出现在傅家,那就说明傅老爷子已经核实过他的身份,他确确实实就是自己小叔的儿子,是傅辞宴的堂弟。 按照傅老爷子这么多年的执着,傅母知道,如果自己帮傅辞宴争取的话,他还有可能可以继承一半的家产。 但现在…… 傅母觉得她太累了,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够为自己的这个儿子付出的一切了,她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她觉得她有必要要做些什么了。 傅辞宴眸子中结满了冰晶,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沙发上那一对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酷似母子的两人,对傅母冷冷的开口,“如果你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样一幕的话,你确实成功了。” “看也看完了,如果没别的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傅辞宴说完这句话,没有再看傅母一眼,直接就要搂着赵初棠的腰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傅老爷子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微沉着脸,一本正经的开口,“我叫你来是有个事情要宣布。” 而他的身后,还站着一名律师,那律师的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文件。 傅辞宴一颗心狠狠一颤,他指着周卿礼,语调中带上了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恐慌,“你来真的?” 傅老爷子根本就没有理他,直接让律师宣布他名下股份转移的事情。 律师清了清嗓子,照着文件的内容挨个念了起来。 星辉娱乐名下的股份一共有百分之七十六都捏在傅家人手中。 这其中,傅母占有5%,是她和傅父结婚的时候傅老爷子给她的。 傅父身上一分没有,而傅辞宴在进入公司担任总裁以后,老爷子给了他20%的股份。 如此,老爷子身上还有着51%的股份,拥有着绝对的控股权。 这也是为什么傅辞宴敢如此肆意妄为的原因——他觉得在傅老爷子百年之后,这51%的股份定然会全部都移交到他的手里,整个星辉娱乐就会彻底的变成他的一言堂。 但是现在,站在傅老爷子身后的律师却告诉他,傅老爷子已经把这51%的股份全部都转到了周卿礼的名下! 这让早就以为星辉娱乐是自己囊中之物的傅辞宴如何能够接受呢?! 随着律师话音的落下,傅辞宴脸上的恐慌也越发的明显,当律师将文件上的内容全部念完的时候,傅辞宴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指尖一点一点绷紧,脸色难看至极,“爷爷,你是和我开玩笑的吧?” 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听到如此荒诞的事情? “我没有那个心情和你开玩笑。”傅老爷子早就对傅辞宴心生不满了,这个孙子手上的权力大了,翅膀也就硬了,已然是全然一副再也不听他话的样子。 原本是因为没有选择,所以傅老爷子才对傅辞宴所做的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他最钟意的继承人已然被找回,傅辞宴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就可以让他自生自灭了。 傅老爷子抬头看向傅辞宴,说话的声音中没有半分的情感,“给你三天的时间交接工作,三天以后你就卸任吧,星辉的总裁就让阿礼来担任。” 傅辞宴如遭雷击,他终于是慌了,一把抛开赵初棠,傅辞宴直接冲到了傅老爷子的面前,“爷爷……你不能这样,我在公司勤勤恳恳工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傅老爷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所以我给了你20%的股份,这些股份也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傅辞宴眼里闪着冰霜,恨不得直接一把掐死眼前的老头。 只是拥有着股份分红,和拥有着公司绝对的控股权那是一样的事情吗?! 然而,还不等傅辞宴和傅老爷子争出个所以然来,傅母又再次给了他重重一击,“我手上的股份也全部都给阿礼也吧。” 养这么一个儿子,还不如养一块叉烧,她真的累了。 “你说什么?!”傅辞宴一瞬间暴怒,通红着的眼眸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你是我亲妈!!!” 傅母避开了他的眼睛,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在你刚才不管不顾的把我推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把你当我的儿子了。” 傅辞宴彻底的傻眼,他原本以为自己这回带着赵初棠回家是要和母亲爷爷大战三百回合,然后胜利地抱得美人归。 从来没想过,他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失去所有。 “你不能这样!”傅辞宴不管不顾的大吵大闹,试图将自己即将失去的总裁的位置给拿回来,可傅老爷子却已经完全不想见他了,直接学着他的样子,让佣人把他和赵初棠一块扔出了别墅。 —— 市中心的公寓楼里,傅辞宴醉熏熏的仰躺在沙发上,周边东倒西歪的堆满了酒瓶。 他拿着一瓶酒不断的往嘴里灌,从被星辉赶出来的这段日子里,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走茶凉,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全部都消失不见了踪影。 他想要自己创业,想要再创办出一个比星辉娱乐更加厉害的公司来,可他跑了无数次,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却始终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接纳他的合伙人。 他现在已经彻彻底底的被上流社会给抛弃。 赵初棠一打开门就被漫天的酒气给熏得不住的咳嗽,她皱着眉头走过去把傅辞宴从沙发上拉起来,“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不就是一时的失败嘛,你还有我陪着你呀!” 要不是她现在完全没有办法见到周卿礼,她是真的不想再理会这个醉鬼。 以前看起来霸道的性子,现在全部都成了仗势欺人,此时的傅辞宴,在赵初棠眼前再也没有了半分的优点。 喝的几乎快要醉死过去的傅辞宴根本没有发现赵初棠眼睛里的嫌弃,还以为对方依旧全然的爱着他。 傅辞宴双手环抱着赵初棠的腰,眼睛迷离,“糖糖……我只剩下你了,他们都不愿意和我合作……” “我有一个办法,”赵初棠厌恶地推开傅辞宴的手臂,“既然你没有了星辉娱乐,那为什么不拿下天盛娱乐和你那个堂弟打擂台呢?” 傅辞宴皱了皱眉,他只是喝醉了又不是傻了,“天盛娱乐怎么可能会到我的手里?” 赵初棠勾了勾唇,“天盛娱乐只有江聿风这么一个顶梁柱,如果他出了事,你觉得你有没有可能趁机夺得一块肥肉下来呢?” 傅辞宴眼睛瞬间亮了,“这话怎么说?” 赵初棠凑近了他一些,“我们这样……” —— 季青临拍摄的《追凶》今天大结局,无数的观众感动于他所拍摄的梁颂年,纷纷在大结局这天写起了观后感,和《追凶》有关的题材再次霸榜了热搜的前十。 但就在这个时候,#江聿风不孝#的热搜词条却缓缓的从底下爬到了上面,到最后稳稳的压住了所有和《追凶》有关的热搜。 将词条点进去以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则长达三分钟的视频,视频当中坐着祖孙三代五个人,每一个人都衣着朴素,饱经风霜,一看就是那种生活很贫苦的农民。 视频的开头,是一名十分苍老的中年妇女哭泣的声音,“聿风当年被人贩子拐走了,我们为了找他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就连他弟弟上学的学费都用在了寻找他的路上。” “可我没想到,等我们终于找到他的时候,成了大明星的他却根本不愿意认我们……” 第44章 女人满脸都是泪, 声声悲戚,字字泣血,“我们找了你十八年啊!这十八年来, 从来没有睡过一天的安稳觉, 我做梦都在想我的儿子是不是被人贩子卖到了哪个对你不好的家庭里,你是不是在吃苦,是不是在受累?” “你是我十月怀胎,历经生死才生下来的儿子啊!”女人泪流满面, 痛心疾首,“这世界上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为了能够找到你,我们付出了可以付出的一切……” “可是……可是……”说到这里, 女人好像想到了什么极度悲伤的事情, 莫大的痛苦彻底的淹灭了她,让她哽咽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坐在她旁边的男人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给予她鼓励,“孩子的妈妈太难过了,剩下的事情就让我来说吧……” 男人垂头丧气的长叹一声, “其实我对我的这个儿子是有过恨的,如果当年他不是因为贪嘴非要去买那个什么蛋糕,我的父亲和岳母也就不会因此而丧生在车轮底下,所以当年在葬礼上,我跟他妈妈都忽略了他,从而导致他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我知道这是我们的过错, 我们不应该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在一个才三岁的小孩身上,毕竟那个时候的他年纪太小了, 什么都不懂。”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但此时的男人却已然悄悄红了眼眶,“我知道是我对不起聿风,是我的疏忽导致他被人贩子拐走吃了太多的苦。” “可是……”男人的脸色忽然沉了一瞬,他抓着椅子扶手的手越发的攥紧,苍白的手背上炸起一条条青色的脉络,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摄像头,那里面充斥着惊天的悲痛,“聿风,就当爸爸求你了,爸爸知道错了,姥爷和奶奶也知道错了,求你回家来看我们一眼,好不好?” “我不奢求太多,甚至不敢奢求等我跟你妈妈老了以后,你可以给我们养老,我只有一个卑微的乞求……”男人惨白着一张脸,一双眼睛定定的望着摄像头,眸子里流露出无声的哀求。 像是一个卷入滔滔洪流当中,即将被风浪淹没的溺水之人,向岸边的唯一一个活口伸出了求救之手,男人几乎泣不成声,“我只求能够再见你一面,能够再听你喊我一次爸爸,我这辈子,也就算死而无憾了……” 就像是一场被特意安排好的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在男人哭的不能自己的时候,坐在最前方的十七岁的少年,也偷偷抹起了眼泪。 “哥哥……”少年低垂着眼眸,无声的落着泪,“你知道吗?其实我特别特别的羡慕你,羡慕你拥有着爸爸妈妈,和姥爷奶奶全部的爱。”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后再次开口,“爸爸妈妈和姥爷奶奶每天都要去外面找你,只有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家里面,没有人陪我玩,也没有人跟我说话,我可以拥有的就只有有一个哥哥你曾经玩过的布娃娃。” “同时我也好羡慕那些别人家的孩子,羡慕他们可以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不用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可以正大光明的冲着父母撒娇,约上三两好友出去玩耍。” “可是……我不能,”少年还算白净的脸上全是泪,他平淡的口吻,比方才那女人的歇斯底里更加的让人心疼,“因为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去用来找哥哥了,我没有办法和他们一样上学。” “如果不是有九年义务教育的话,恐怕我连初中都上不了,因为初中花费在学习上面的钱比小学多太多了,高中没有在义务教育的行列里,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再让我去上学,所以我初中毕业就辍学了。” “哥哥……你知道吗?”少年不断的抽泣着,“当我知道电视上出现的那个大明星就是爸爸妈妈找寻了十八年的哥哥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或许我这个人是真的自私吧,”少年微微抬起头,露出通红的眼眸,他的眼角挂着晶莹的泪水,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我开心并不是因为爸爸妈妈终于找回哥哥了,而是自私的以为我是不是能够有钱去上高中了,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讨厌啊?” 少年眨了眨眼睛,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哽咽,“我有时候都甚至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我太自私了,所以才得不到爸爸妈妈的喜欢,所以他们才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哥哥你的身上,那么的忽略于我……” “不是……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女人脸上遍布泪痕,既愧疚又心疼,她紧紧的把少年抱在怀里,几乎是泣不成声,“妈妈也是爱你的呀,无论是你哥哥还是你,都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只是妈妈曾经犯下了错,让你哥哥吃了太多的苦……” 女人用那双粗糙的手,一点一点的擦干净少年脸上的泪,紧紧的把他搂在了怀中,“哥哥以前过的太苦太苦了,就当妈妈求你让让他,好不好?” “哎……”那男人万般无奈的叹了一句,“聿风啊,你不要怪你妈妈,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怎么恨我都可以,哪怕你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认我这个爸爸,我也不会怪你的。” “可是啊,你妈妈她生病了,她可能活不了太久了,”男人的身体轻轻的抖动了一下,好像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肩膀急速的垮了下来,“她只希望在她临死前能够再见你一面。” “我不想道德绑架你,逼着你来认回我们,可是……你妈妈没有太长时间可活了,你就当是能够让她走的安心一点,好不好?” 说完这些话好像用去了男人全部的勇气,他直接再也承受不住的跪在了地上,他努力的张大着嘴巴,发出最后的哀求,“聿风,爸爸求你了,回来看看我们吧……” 女人抱着少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聿风,妈妈错了,妈妈真的错了……” 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那两位老人,此时也有些坐不住,紧跟着就直接跪在了地上,“聿风啊,回来吧……” 在情感到达高潮的瞬间,视频戛然而止。 但是,虽然那一家五口充满哀求的声音已然停止,那悲戚动人的一幕却时时刻刻的萦绕在了观看了视频的人们的心头。 身为当红顶流,只要“江聿风”这三个字一出现,就会在网络上掀起巨大的波澜,更何况《追凶》又是火遍了大江南北,“江聿风”更是成为了集实力与流量为一体的巨星。 在《追凶》大结局的这一天,突然出现一则如此控诉“江聿风”的视频,眨眼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热搜词条下方的实时评论更是以每分钟上百条的数量在不断的滚动。 [卧槽!这不是妥妥的白眼狼吗?] [三岁的时候就能够因为自己想要吃蛋糕而害死了家里面的两位老人,就这样的人,也能成为顶流,成为你们追捧的对象?简直不要太可笑了好吧。] [TMD!就这?就这?!!!就这还营造什么孤儿出身,回报社会,立自强的人设?什么Jb玩意?!] …… 更有有心人士直接将视频当中女人的模样截了个图,和季青临参加活动时的现场照片放在了一起对比。 照片中的女人面黄肌瘦,脸上全都是沟沟壑壑的皱纹,两鬓的头发也已经斑白,四十岁的年纪,却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妪。 [江聿风一身黑!你看他身上穿的那衣服,那牌子,这么些年过的可是滋润呢,结果只顾着自己贪图享乐了,亲爹亲妈都不管,啧啧啧……] [不传谣,不信谣,在没有明确的证据出来之前,小风车们永远相信哥哥!] [不信谣,不传谣,说话做事要讲证据!] [我们要等着哥哥给我们发声明,我没下场之前,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粉丝们弱弱地反驳着,但瞬间就被其他的咒骂声给淹没在了片片浪涛之中。 每一条粉丝的评论下方,都跟着大批量的[你家房子塌了!] 季青临的大火本就动了太多人的蛋糕,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很多对家公司伺机而动,大批量的职业黑子下场,水军们疯狂带着节奏,直接在微博上掀起了腥风血雨。 大批量的新闻八卦媒体更像是那嗅到了新鲜血液的鲨鱼,敏锐的分辨出猎物的踪迹以后,一股脑的蜂拥而上,恨不得从对方身上直接撕下几块鲜血淋漓的肉。 对家和黑子一盆一盆的往季青临身上泼脏水,各路媒体又不嫌事大的在当中挑拨离间,热度彻底的爆炸,几乎可以称之为近十年来最为热闹的大瓜。 距离那条视频发出还不到半个小时,这则热搜就已经有了上亿的浏览量。 稍稍收拾了一些,却依旧弥散着酒味的房间里,傅辞宴双眸死死的盯着盯着手机,露出一抹疯狂又扭曲的笑容,“江聿风……天盛,你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只要天盛倒了,他就可以接手,他就可以和星辉打擂台,把周卿礼那个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废物赶出傅家,让爷爷看清楚到底谁才是那个有能力继承傅家公司的人! 他已经把自己名下所有的资产都投入了进去。 生死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但是,傅辞宴有信心,他一定能够反击成功。 赵初棠看着热搜上那数不尽的谩骂,也露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看吧,聿风哥哥,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被我拿捏在手中,逃不脱也甩不掉。 赵初棠两岁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跟在原主江聿风身边,从人贩子手里一直到孤儿院再到如今的进入娱乐圈,整整十八年,赵初棠敢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她还了解江聿风。 她知道有关江聿风的一切事情,包括曾经那些灰暗的过去。 她知道江聿风的爷爷和姥姥之所以出车祸而死,并不是因为江聿风非要去吃蛋糕,而是老人家不听话执意闯红灯所致。 她也知道江聿风的父母以及姥爷奶奶根本都不爱他,他被人贩子拐走以后从来都没有想过去要找他,甚至在被他拐走的第二年就又生下了一个弟弟,他们从来都没有把江聿风放在心上过,根本没有他们口中所说的为了找他付出所有。 她还知道,江聿风的弟弟之所以没有念高中,是他被父母和两位老人宠的太过了,成天想要什么给什么从来都没有逼迫对方去学习过,所以她的弟弟成绩一塌糊涂,连最差的高中都没有考上,视频里所说的没钱上高中全部都是屁话。 但那又如何呢? 在如今网络这样发达的年代,公关的最佳时间是事情发酵的黄金24小时之内。 等天盛找到所有的证据,可以将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的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毕竟网友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所看到的,视频中那一家五口人的穿着打扮做不得假,声泪俱下的控诉也十分的能够打动人心。 而天盛只会给出硬邦邦的证据。 常话说,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但在赵初棠看来这全部都是在放屁,因为迟到的正义,早就没有人会去在乎了。 他们疯过,闹过,骂过,笑过,爽过。 就可以了。 至于真相…… 谁去在乎? 赵初棠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对着空空荡荡的前方虚敬了一下,“聿风哥哥,cheers。” —— “嘟嘟——嘟嘟——” 手机铃声像催命的符咒一般不断的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季青临刚刚接通电话,听筒里就传出来了任曦焦急到有些惊恐的声音,“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你快点看热搜!”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不是个孤儿从小没有父母的吗?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亲人?” 任曦急得额头上一阵一阵的冒着冷汗,“你快点把事情的原委一字不落的全部都跟我说清楚,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给你危机公关?” 面对任曦一连串宛若机关枪一样的话语,季青临完全找不到说话的机会,等到对方说的口干舌燥了以后,他才终于有机会出声,“任姐,你先别着急,证据我已经全部发给公司的公关部了,相信他们很快就可以整理完毕发出来。” 喝了一口水,准备继续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任曦:what??? “你说啥?”有些不太肯相信自己的耳朵,任曦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证据?” 季青临不慌不忙,沉着声娓娓道来,“针对他们那个视频当中控诉我的画的每一条证据,我都发给了公司的公关部。” 在刚刚接受到剧情的时候,季青临就已经猜测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毕竟那时的原主父母,弟弟,姥爷和奶奶就是站在原主的“尸体”上,靠着吃人血馒头赚得了大批量的钱财。 而且他们在节目上的控诉成为了压死江聿风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他彻底的失去了对生活的渴望,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纵身跃下了20层的高楼。 原主这些亲人们的富裕的生活,是建立在原主的这条活生生的生命的基础上的。 季青临相信,恶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放弃一颗作恶的心,即便这一次由他来扮演原主,没有像原剧情里那样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 但为了以防万一,季青临还是提前准备好了所有的证据。 这其中包括有,江聿风弟弟的出生证明,在江聿风被拐走不到一年的时间江聿风的弟弟就出生了,那就说明在江聿风刚刚被拐走不久,他的母亲就已经怀了孕。 在儿子被人贩子拐走,生死不知的时候,他的父母如果真的是在不惜一切的找寻他的话,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去忙着造人? 而且这时间卡的还是如此的巧合。 第二项证据是季青临从当年的派出所里拿到的车祸案件的卷宗,卷宗上面记录的清清楚楚,是因为老人家执意要闯红灯才招来了车祸,给那个司机带来了无妄之灾,还赔了他们家几万块钱。 有了这个证据,没有任何一个人再能够给江聿风泼上“害死自己爷爷和姥姥”的脏水。 第三项证据,是江聿风弟弟从小到大的成绩单,只要看到成绩单上面那惨不忍睹的分数,是个人都能够猜测得到江聿风弟弟没有上高中的缘由。 第四项证据,是8888通过监视傅辞宴拿到的一个视频,视频当中清清楚楚的拍摄到了傅辞宴是怎么教江聿风的亲人污蔑于他。 江聿风的亲人口里所说的那些话,全部都是提前写好的台本。 什么声泪俱下的哭诉,什么不惜下跪认错的哀求,什么即将离世想要见儿子最后一面的宿愿,全部都是假的! 第五项证据,是第四项证据的雷神之锤——傅辞宴打款给江聿风亲人的银行流水,足足有五百万! 很多人究其一生,恐怕都见不到这么多的钱,而江聿风的亲人们只需要拍摄一段视频,在网络上竭尽全力地,抹黑他,污蔑他,就可以收到这么一笔巨款,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江聿风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被他们抛弃的,拥有着血脉关联的陌生人而已。 第六项证据,则是原主江聿风做演员四年再加上季青临穿越过来一年所有的银行流水。 里面每一笔钱款都有明确的去向,拍戏所赚取的每一笔钱,除了生活必要的所需以外,全部都用于了孤儿院的运营,以及甜甜白血病的治疗。 如此六项证据,足以垂死傅辞宴和江聿风的亲人,网络上的谣言自然也可以不攻而破。 任曦愣了一下,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来,“你怎么会准备的这么充分?” 她怎么感觉季青临好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一样呢? 季青临笑了笑,“防患于未然吧。” “啊……行……行叭。”任曦觉得她需要静静。 刚刚挂了电话,就有公司的工作人员又打了过来,然后告诉任曦事情已经得到了完美的解决,她不需要再去找季青临一趟了。 之前之所以没有通知她,是因为他们收到证据以后就快马加鞭的整理证据去发声明了,如今声明发完了才想起来,还有她这的事,特意打个电话来了表歉意。 任曦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没关系。” 和对方随意的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以后,任曦打开了微博的热搜。 然后就看到热搜的第一名的词条已然变成了#江聿风公司声名# 她下意识的点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则公司在三分钟之前刚刚发的微博。 天盛娱乐V:十分感谢广大网友们对于本公司艺人@江聿风的关心,对于故意损害我公司艺人名誉权的行为,我们会拿起法律的武器坚决捍卫。[图] [ 图] [图] [图] [图] [图] 图片上就是季青临提供的六则证据。 在事情发酵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天盛娱乐就迅速的做出了反应,并且提供了切实的证据,舆论在转瞬间翻转。 [我去!今天这个瓜吃的我……对江聿风肃然起敬!这是什么神仙顶流啊,那么多的钱,说捐出去就全部都捐出去了,我就想问,这娱乐圈里还有谁?!] [呜呜呜……我就知道我家哥哥绝对不会塌房的,哥哥好歹多点钱在自己身上呀,多吃点饭,长胖一点……] [能把自己所有的钱全部都捐给于自己长大的孤儿院的人,我绝对不会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不悌不孝的事情来,这一家子真的绝了,好歹也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啊,就能这么踩着他的血肉上位?] [我嘞个去!看完全部图片的我大受震惊,这一家子人真是坏到没边了,都要把我恶心吐了,亏得我前面还相信他们的眼泪是真的,鳄鱼的眼泪流给谁看呢?!] [我用脚趾头写都能考的比他的分高,考这么点恶心的分数,还好意思说是因为家里没钱供他上高中才不去上学的,真是恶心的我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你们看的这么快,是因为都只看了纸质的文字没看那则视频吗?江聿风实惨,亲生父母为了500万就把他给卖了,啧啧啧……太可怜了。] [妈的!我要这家人死,还有那个傅辞宴!!!我家哥哥遭受这么多骂名,你们怎么能够这么恶毒?!] [支持报警,真的太过分了,就该让这些造谣的人绳之以法。] [你们不觉得这些证据其实就是江聿风的成长路程吗?怎么会有这么励志的人啊,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江聿风就是我的偶像!] …… 随意翻看了一下,确认已经没有什么骂自己的声音了,季青临就放下了手机,拿出了新的剧本翻看。 毕竟,原主的愿望是成为所有人喜欢大明星,他还需要好好的磨练演技才是。 8888万般疑惑的看着季青临,“宿主,你这就放下了?” 季青临从成堆的文字当中抬起头来,“不放下还能干什么?” “你难道不生气吗?”8888皱着眉头,气鼓鼓的开口道,“无论怎么说现在你就是原主江聿风啊,那些人好歹都是你的亲人,他们这么对你,你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季青临不由得勾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轻描淡写的微笑,“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了,不是吗?” 况且…… 季青临清醒的知道那些人并不是自己的亲人,他没有必要为了这些毫不相干的人付出自己的心力,他只需要认认真真的完成任务就行。 —— 舆论有了反转,之前在网络上污蔑季青临的一家五口人彻底的遭到了反噬。 因为他们在发布视频的时候并没有打码,所以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为了500万就出卖自己亲生儿子的事情。 一时之间口诛笔伐,这一家人走在哪里都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其实他们家里面并不是非常的贫穷,家里开着一个大型的超市,平常生意也不错,年入百万也不是问题。 但自从他们污蔑季青临的事情发酵以后,那一个个网络上的福尔摩斯就将他们家的情况扒了个底朝天,他们所开的超市的地址也被明晃晃的贴了出来。 于是他们的超市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抵制,没有人再愿意去他们家开的超市里面买东西,也没有工厂再愿意给他们的超市提供货源。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超市就因为亏空而倒闭了。 一家五口人享受惯了,尤其是原主的弟弟习惯了大手大脚的花钱,超市倒闭以后没有了经济来源,他们一家人只能够坐吃山空。 眼看着家里的钱越来越少,原主的弟弟再也受不了这种穷日子,于是在外面几个“兄弟”的怂恿之下,偷拿了家里面所有的钱跑去做生意,结果不出所料的是赔了个精光,而他自己还在不知不觉当中染上了毒/瘾。 不仅钱没有挣到,反而喜提了牢狱之灾,最后被强制的关进了戒/毒所里面进行戒/毒。 贫贱夫妻百事哀,更别说和老人之间,原本幸福的一家人也因此而衰败。 四位长辈互相的指责着对方太过于宠溺原主的弟弟,所以才导致他犯下如此大错,每个人都不想承担责任,每个人都歇斯底里的控诉着他人,到最后竟然大打出手,原主的爷爷直接被打到了医院里面去。 可住院需要钱,家里面的钱全部都被原主的弟弟给卷走了,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给原主的爷爷治病。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再次找到了季青临,甚至还拿法律威胁他,说他们给了他生命,如果他不愿意赡养父母,是要去坐牢的。 于是,季青临按照法律的最低要求,拿出了每个月800块钱的赡养金,“多的没有,你们爱要不要。” 一家四口人拿着那少的可怜的赡养金,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但终究,一切都已经晚了。 —— 原本在网上信息刚刚出来的时候,天盛娱乐的股票是在疯狂下跌的,一群虎视耽耽的竞争对手疯狂的撕咬了上去,试图在这过程当中分一杯羹。 然而,很可惜的是,才不过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这庞大的“江山”就已然土崩瓦解,他们只能眼看着天盛娱乐的股价节节高升,一路飙红。 而更让这些人吐血的是,星辉新上任的总裁周卿礼直接和天盛娱乐结盟了,原本就是娱乐圈的两大巨头公司联合到一起,直接瓜分了差不多将近一半的资源。 他们曾经那些试图落井下石的人,全部都被挤出了中心地带,面对整个市场那个巨大的蛋糕,他们只能够分到一点残羹冷炙。 公司产业迅速缩水,名下的艺人纷纷跳槽,眼看着都快要支持不下去。 如此,曾经许诺过他们好处,让他们拼尽全力的去对付天盛的傅辞宴,就成了所有人的发泄对象。 毕竟他们原本也只是观望,并没有真正的想要去和天盛较劲,是傅辞宴斩钉截铁的说天盛绝对不可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而且他有一定的把握让天盛彻底的沉寂下去,所以他们才会出手。 可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给自己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祸患。 傅辞宴简直就是腹背受敌。 傅老爷子彻底的放弃了他,傅母也不再管他,傅父在外面和小情人私生子活的悠哉悠哉,他几乎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家里面如此的不尽人意,外面他还要遭受之前所有合作者的打击,刚刚建立的小公司都还没有招收几个艺人进来,就在风雨飘摇当中彻底的散了架。 经此一事,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大公司愿意和他合作,傅辞宴高高在上惯了,又拉不下脸来去找那些的小公司,到最后手里的钱是越来越少,甚至连星辉娱乐的股份都被他卖掉了一些。 然而,傅辞宴投进去的所有的钱还是全部都打了水漂,他现在除了所居住的这套房子以外,身无分文!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重重的甩在赵初棠的脸上。 傅辞宴双手死死的攥在一起,猩红的眸子里面充斥着杀意,凌厉的眼神刀子一般的射了过去。 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攥在一起的指节因为太过于用力,都有了些许的扭曲,那一双幽幽的眼神,伴着剧烈的喘息,宛若一匹饿到了极致的孤狼,下一秒就会冲上前去,直接撕碎赵初棠的脖子。 “你不是告诉我万无一失吗?!” “你不是说一定会东山再起的吗?!” “你不是说江聿风绝对没有证据反驳的吗?!” “那现在这是什么啊?!”傅辞宴双眼死死地盯着赵初棠,里面的恨意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给燃烧殆尽,再也看不到曾经那温柔缠绵的爱,“你告诉我啊!” 赵初棠直接被他给打懵了,原本她是想要来安慰一下傅辞宴的,毕竟这个人曾经是那么的爱她,为了她放弃了傅家继承人的位置,再加上她现在唯一能够接触到的“上流社会的人”也就剩下了傅辞宴这么一个。 即便傅辞宴失去了公司总裁的位置,他还是有着星辉娱乐的股份,只要这些股份在手,光每年的分红也是相当大的一笔财富,足够他们两个人衣食无忧的度过下半辈子了。 赵初棠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和季青临或者是周卿礼在一起,所以就想要努力的抓住傅辞宴,安安稳稳的和他过日子。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明明这件事情是他们两个人商量好了以后才做,但等出了问题以后,傅辞宴却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在了她的身上,甚至还动手打了她! 长这么大,除了在人贩子手里的那几年,赵初棠还从来都没有挨过打呢。 她一下子也怒了,“傅辞宴!你是疯了吗?钱是你投的,事是你做的,你凭什么怪我?!” “没有办法和外面的那些人对抗,所以就来拿我撒气是吧?”赵初棠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傅辞宴,咬牙切齿的开口,“还打女人……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是!我没出息!江聿风有出息,周卿礼有出息,你是不是想要去找他们?”傅辞宴满身阴郁,一双通红的眸子像是要吃人,“你现在觉得我没出息了,但是我告诉你,晚了!” “你觉得他们还会要你吗?”傅辞宴阴翳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赵初棠,“你现在依靠的只能是我!” 说完这话,傅辞宴就像是发了疯一般,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直接将赵初棠扑倒在地,然后在冰冷的地面上开始撕扯她的裙子,“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休想离我而去!我不可能让你们去找他们的!” “你滚开,你别碰我,你滚呐!” 赵初棠都快要疯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傅辞宴竟然敢对她来强的,急剧的惊恐之下,赵初棠拼尽全身的力气向斜下方狠狠的踹了一脚。 随后,她只听到一阵万般痛苦的呻/吟,傅辞宴就从她身上起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赵初棠已然管不了那么多,站起身,拿起包包就慌不择路的跑开了。 直到几天以后,警察找上了她,她才知道自己在那天竟然直接一脚踹坏了傅辞宴的子孙根,导致他再也没有办法人道。 虽然傅辞宴确实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但赵初棠却不是故意的,根据民法典规定,在对正在行凶,杀人,强/奸,等其他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行为采取防卫行为时,如果造成不法侵害人的伤亡,不属于防卫过当,不用负刑事责任。① 赵初棠只被口头警告了一番以后就被放了出来。 但傅辞宴在失去子孙根以后就彻底的疯魔了,他就像个幽灵一样每天每夜的跟随着赵初棠,也不做什么过分的行为,就只是恐吓于她。 接二连三的惊吓让赵初棠苦不堪言,到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求助了周卿礼。 周卿礼看在赵初棠幼年时期给过他关怀和温暖的份上,让人将傅辞宴关到了精神病院里去。 赵初棠终于大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她就发现,此时的娱乐圈再也没有了她的位置,再也没有人愿意花大价钱捧她了。 享受过了曾经的纸醉金迷,赵初棠根本不可能再去从事那种几千块钱的工资的工作,凭借着还算漂亮的脸蛋,赵初棠应了季川曾经的话,真正的做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的小情人。 —— 人间几度春秋,年关将至,国际顶级影视颁奖仪式也在g国举行。 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女主持人举着话筒特意用中文为所有人介绍,“接下来我们颁发的奖项是全球最受欢迎的男艺人奖,他的名字就是——江聿风!” “让我们掌声有请!” 季青临闲庭散步般站在领奖台上,捏了捏略微有些沉重的奖杯,对着台下鞠了一个躬,“谢谢大家。” [我的天!太帅了!男神!男神!] [果然不愧是我的男神,唯一一个让外国主持人用中文介绍的艺人,江聿风就是我永远的神!] [妈妈我出息了!有生之年我竟然能够看到这么一幕,呜呜呜……] [小风车们永远支持江聿风!江聿风是最棒的!] 虽然季青临的粉丝们没有办法到达现场,但却可以蹲守在各大影视平台观看直播,8888十分有耐心地将这些直播上面的弹幕念给季青临听。 季青临听罢勾着唇微微笑了笑,他在心里无声的对江聿风开口,“看见了吗?你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就在季青临勾唇的时候,所有的聚光灯都在这一刻照在了他的身上,但那些聚光灯却完全不及他个人闪亮,他就像是那一轮度进了群星之中的皓月,不断的散发着璀璨的光辉,遥遥的挂在所有人都触及不到的地方。 —— 新世界—— 春潮带雨,晚来风急,夹着水汽的狂风拍的树叶哗哗作响。 滔滔的江水里,一名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孩正不断的冒着头,他拼了命的在水里挣扎,可今天的风实在是太大了些,掀起的滔天巨浪很快就将他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又一个浪头打来,男孩看着越来越远的岸边心生绝望。 救救我…… 第45章 南城地处长江中下游地带, 夏季暴雨多发,每到雨季的时候,长江的水位线都会大幅度上升, 行走在江边就会变得十分的危险。 而今天的江水格外的汹涌, 狂风卷过天地,漫天的大雨将一切都变得格外的朦胧,江天沦为同一种颜色,完全分不清它们的界限。 潇潇的雨幕里, 翻滚的江水就仿佛是那森林里奔涌的巨兽,带着吞没一切的气势, 浩浩荡荡的震荡开来。 几个浪头打过,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在滔滔的江水当中起起伏伏, 他努力地挥舞着自己的双手, 拼了命地在江水当中挣扎。 可面对于滚滚的波涛,他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即使竭尽全力的挣扎也只如浮游撼树, 依旧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在滚滚的波涛中沉浮。 大量的江水涌入了少年的口鼻,一点一点的挤压着他胸腔当中为数不多的氧气,胸口好像是被压上了一块五百斤的石头, 让他的呼吸变得尤为的艰难。 少年努力张大嘴巴试图呼吸一点新鲜的空气,可紧接着进入他口鼻的,除了浑浊的江水,就是漫天的大雨。 悠悠流淌着的长江水,呼啸之间汹涌而起,茫茫的江涛席卷而来。 脑袋再一次沉到江水下面, 少年心中隐隐的生出了绝望之感。 难道……他真的就要这样被淹死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少年那双浑浊的眸子突然间亮了起来, 他拼尽为数不多的力气向前奋力一扑,然后紧紧的抓住了那根飘在江上的浮木。 木头带动着少年的身体,在江上漂浮,少年也终于有了可以喘息的时机。 但此时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浪涛带着少年的身体往江水更深处飘荡,一旦浮木承受不住浪涛的冲击,他就会带着少年一起彻底的被淹没在滚滚的江水里。 雨势越下越大,汹涌而起的水浪遮盖住了江边人的视线,朦胧的水雾将少年的身影遮盖其中,只剩下汹涌的狂风与怒吼的骇浪。 雨水遮挡了少年的眼帘,他完全没有办法分清楚此时自己究竟身处何地,他只能用双手紧紧的抓在浮木上面,然后竭尽全力地冲着岸边呼喊,“救命——” “救命啊——” “救命!!!” 少年声嘶力竭的喊声终于是引起了岸边行人的关注,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天哪!那有个小孩落水了,快点叫救护车!” “应该叫消防队能更快一点吧,我已经打119了。” “救命啊,快来人呐,有没有人?!” “有没有人会游泳啊,我的天,那个小孩快要被淹死了……” 季青临在一片嘈杂声中恢复了意识,当模糊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明亮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此时正站在翻涌的江边上。 他的左手撑着一把很大的雨伞,将他自己和另外一名少年遮盖得严严实实,而那名少年双手紧紧地环绕着他的右臂,脸上万般的焦急。 那名少年拽着季青临的袖子,指着滔滔江水中不断挣扎的人影开口,“淮序哥,我们要不要去救救他呀?我感觉我们如果不救他的话,他可能要被淹死了。” 季青临侧头看了一眼身边比自己矮了半个脑袋的少年,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这是一篇以主角受为视角的竞技体育文,这中间并没有掺杂着什么十分狗血的爱情故事,主要讲述的是主角受一路过五关斩五将,最后在奥运赛场上勇夺金牌的故事。 主角攻只是一个背景板,在必要的时候给主角受提供情感价值,以及金钱方面的资源。 季青临此时穿越的时间点是在原小说里的故事还未曾开始的时候,在赛场上大放光彩的主角受池苑,如今还是站在季青临身边的一个刚刚小学毕业的小屁孩。 而在一开始,主角受池苑对于竞技体育并没有太大的追求,在剧情里,他之所以会拼尽全力地在赛场上挥洒着汗水,主要的原因在于季青临此次穿越的原主沈淮序。 沈淮序父母健在,家庭美满,虽然说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小日子却也是过得相当不错。 沈家可以称得上是运动世家,祖上曾经有人上过奥运会的赛场,虽然最终并没有取得一个奖牌回来,但却依旧成为了沈家人的骄傲。 因此,沈家人只要在竞技体育方面有天赋,都会得到整个家族的大力培养。 沈父曾经是短道速滑国家队的队员,后来因伤退役,成为了南城省队的教练,在省队任教期间结识了花样游泳队的沈母,两人情投意合,在沈母到了年龄退役以后,生下了唯一的儿子沈淮序。 沈淮序很好的继承了母亲的天赋,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对于水的热爱。 明明是才几个月大的婴儿,但只要把他放在澡盆里,他就能够扑腾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游动起来。 沈淮序是从小听着自家那个站上过奥运会赛场的先祖的故事长大的,他也在电视上观看过不少奥运赛事,也被自家父母带去过省队的比赛,亲自感受过那种竞技体育的热血。 当看到冠军站在领奖台上,无数人为他欢呼的时候,小小年纪的沈淮序心里也有了一个梦想,他想要在自己热爱的游泳方面竭尽全力,终有一天站上奥运会的赛场。 他想要在全世界人民的面前,摘得一块独属于自己的奥运会金牌。 于是,从四岁开始,在其他的小孩还在哭着闹着不愿意去幼儿园,不想离开妈妈的时候,沈淮序就已经扎根在了游泳馆。 无论严寒酷暑,无论春夏秋冬,再苦再累的训练,沈淮序全部都扛了下来,没说过一句苦,没叫过一丝累。 只因为心中的热爱。 整整十年如一日的训练,让沈淮序直接把游泳这两个字刻在了骨子里。 14岁这年的夏天,沈淮序在省运会上大放异彩,成为了国内最年轻的男子100米自由泳冠军,国家队向他发来了邀请。 如此惊人的天赋,足以让他成为下一届奥运会的热门选手,而为了能够获得奖牌,沈淮序也开始了日夜不断的训练。 然而,有时候天公就是这么的不作美。 在沈淮序准备出发前往国家队报到的前一天,他在和自己从小一块长大的池苑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名不小心掉入长江中的少年。 池苑的家和沈淮序的家是对门,池苑比沈淮序小了两岁,所以沈淮序一直把池苑当亲弟弟一般的在疼爱。 池苑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父亲因为出轨,净身出户,可池家本来也就没有多少钱,即便池父什么也没有带走,最终留给池苑和池母的,除了二十万元钱,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当年的二十万还算值钱,池母为了池苑的将来考虑,咬牙和亲戚朋友们借了一点,将沈淮序家对门的房子给买了下来。 池母本身没有念过什么书,嫁给池父以后,也是一直在家里面当家庭主妇,照顾丈夫和儿子。 离婚后没有经济来源的她,不得不开始外出做一些体力劳动来换取微薄的工资,可这样的话,两岁的池苑就只能独自一个人被关在家里面。 因为池母没有多余的钱让他去上幼儿园。 池苑即便再早熟,也终究只是一个两岁的孩子,整天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终究也是会害怕。 但他知道妈妈一个人养他太辛苦了,所以他要乖,他要听话,不能哭闹,不能给妈妈惹事。 然而,有一天晚上家里突然停了电,池母又因为加班没有办法及时赶回来,面对又黑又空荡的家,两岁的小池苑终究还是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沈淮序那个时候刚好四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在客厅玩耍的他听到了池苑的哭声,然后硬逼着自家老妈叫来了消防员撬开了对面的门把两岁的池苑“救”了出来。 两岁的池苑一眼就喜欢上了沈淮序这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哥哥,从家里出来以后,他就一直抱着对方的脖子,再也不愿意撒手,直到自家老母亲回来都没有松开。 池母非常歉意地对沈家人表示了抱歉,还拿出了自己做的一些吃的来感谢他们。 两家人在交谈之中,知道了池母的不容易,看着自家儿子和小池苑玩得那么开心,沈母便提出让池母以后出门工作的时候可以把池苑放在自己家里面的想法。 就当是给沈淮序找个伴了,免得他独自一个人孤单。 池母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沈母的好意呢,这哪里是给沈淮序找个伴,明明就是担心他们家小池苑独自一个人待在家里面会受到伤害罢了。 独自一个人带着孩子坚强了许久的池母在这一刻终于放声哭了出来,沈母安慰了她许久,两个同样有着儿子的女人,在这一刻成为了好朋友。 此后,池苑就成了沈家的常客,除了每天晚上睡觉以外,吃喝全部都在沈家,基本上都相当于沈家的半个儿子了。 而池苑在看过沈淮序游泳以后也来了兴趣,他开始跟在沈淮序身后在水里扑腾,沈父见他有兴趣也就心血来潮的给他做了一次测试,随后就发现池苑的游泳天赋并不比沈淮序差多少。 沈父回去以后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池母,希望对方能够答应让池苑也跟着一块练游泳,毕竟这么好的天赋,如果不在赛场上发光发热的话,也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可惜了。 池母来也就是一个没有太多主见的女子,她不知道该给自家儿子创造什么样的条件,但看着池苑和沈淮序两个人在游泳馆里面游的像模像样的样子,她最终也是答应了下来。 于是,一个四岁的小孩带着一个两岁的小孩,就这么在游泳馆里面度过了十个春夏秋冬。 十年来的朝夕相处,也让沈淮序和池苑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沈淮序就像是天上的那一轮明月,从小到大都散发着熠熠的光辉,而池苑就是那一轮明月身后不断追寻的小尾巴,即便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永远都追逐不上沈淮序,可他也始终都甘之如怡。 除了池苑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在两岁那年,那个停电后雷雨交加的夜晚,沈淮序带着消防员破门而入,把缩在柜子里瑟瑟发抖的他抱进怀里的时候,沈淮序就深深地住进了他的心头。 池苑知道自己的天赋比不上沈淮序,为了能够匹配得上自己心上的月光,为了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侧,池苑就更加倍的努力训练着。 在每一个别人睡着的夜晚,池苑会偷偷的在浴缸里放满一缸水,然后在里面练习游泳的姿势。 在每一次稀疏平常的训练中,他都把它当做自己此生最后一次游泳的机会来竭尽全力。 可即便如此,池苑终究是因为比沈淮序小了两岁,而始终无法和他并肩。 在得知沈淮序要被特招进国家队的时候,池苑比沈淮序本人还要激动,还要高兴。 因为他心上的月亮,值得所有一切的美好。 但紧接着,一想到自己可能就要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见不到沈淮序了,池苑心里就生出了隐隐的难过。 他这才发现,他原来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的豁达,他是一个十分自私的人,他自私的只想要把沈淮序留在自己的身边,甚至不惜断送对方的前途。 可看着沈淮序在万众瞩目下收获鲜花和掌声的时候,池苑又觉得自己的心思是那样的阴暗,阴暗到他觉得他都不配站在沈淮序身边。 独自一个人思索了许久,池苑终究还是觉得沈淮序值得站在更大的赛场上,值得所有的鲜花和掌声,值得全世界人民的仰望。 因此,池苑没有说出他的不舍,他只是提出想要在沈淮序前往国家队的前一天,和沈淮序在游泳馆来一次真真正正的比赛。 结果不出所料,池苑输了。 但他输的甘之如饴,输的心服口服。 但就在两人从游泳馆回家的路上,发生了一件让池苑后悔了一辈子的事情。 那天的天空下了很大的雨,长江的水位也上升了很多,池苑和沈淮序在路过长江边的时候,遇了一个不慎落水的少年。 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浪,那少年在翻涌的江水中抓着一根枯木苦苦的支撑,看起来即将就要逝命。 在生活当中遇到了太多善意的池苑第一时间就生出了怜悯之心,他想要去把那个少年救下来,毕竟无论如何,那终究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而且,池苑有自信,凭借自己的游泳天赋,就算把他扔进大海里面漂个几天几夜他都不会出事,更别说只是区区的长江了。 只不过在他试图下水的时候,沈淮序拦住了他。 沈淮序自认为自己比池苑大了两岁,是哥哥,而且自己的水性比池苑要好的多,由他下去救人再合适不过。 于是,沈淮序放下背包,脱了外套,跳进了滚滚的长江水里。 但是,在水里抱着浮木挣扎的少年,早已被吓得失去了所有的思绪,在沈淮序游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因为害怕而死死的抓住了沈淮序的胳膊,同时还在水里面不断的挣扎。 沈淮序当时不过是名14岁的少年,落水的那人比他要大上几岁,个子也好高很多,沈淮序拖着他已然是非常不容易了。 而且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的爆发力是十分惊人的,沈淮序几乎拼尽了全力才按住了少年胡乱挥动的四肢,将其送到了岸边。 可就在那少年上岸的一瞬间,池苑伸过来的手还没有够到沈淮序,又一个凶猛的浪涛打来,直接就把沈淮序再次卷入到了江水当中。 而且非常不巧的是,沈淮序被浪打到了水下很深的地方,脚踝被水草紧紧的缠了起来,无论他如何的挣扎,都始终没有办法解开脚上的水草。 即便沈淮序能够憋很久的气,可在那翻滚的长江里,终究还是没有太大用处的。 肺部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也越发的模糊,挣扎的幅度也越来越弱。 渐渐的,沈淮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开始缓缓的下沉。 就在他即将被淹死的前一秒,接到了电话的消防员们赶来了现场,将已经呛水昏迷的沈淮序给救了上来。 等消防人员对他进行了急救,救护车也来到现场,打算把沈淮序和他救下的那名少年一起拉到医院里去的时候,众人这才发现,那名少年已然早就不见了踪影。 池苑害怕的要死,在沈淮序被浪涛卷走的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好似停止了。 但幸好,消防人员来得及时,把沈淮序救了回来。 然而,还没等池苑松一口气,一个让所有人都万般惊恐的事实摆在了他们的面前——沈淮序得了ptsd。 他恐水了! 因为出了事,必须要在医院里养一段时间,所以沈淮序前往国家队的时间就延后了一些。 住院的时候,医院里面只有淋浴,所以沈淮序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问题。 但等到回家那天,他想要要用浴缸泡澡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一个让他感到窒息的事情。 洁白的浴缸里面放了满满一缸水,沈淮序却丝毫不敢踏进去。 只要看到浴缸里面的波涛,沈淮序就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是一阵一阵的眩晕,而且胃部也有了恶心想吐的感觉,只要看到浴缸里面的水,他就会想起自己那天在长江中被水草缠住双腿时那种绝望的时候。 濒临死亡的绝望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去看那浴缸里面的水一眼。 这对于即将进入国家队的沈淮序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一个游了十年的泳,一个游泳运动员,一个天赋极佳,前途璀璨的种子选手。 他怕水! 沈家人不信邪,只觉得可能是浴缸的问题,随后又将沈淮序带去了省队的游泳馆里。 然而,这一次,面对自己挚爱的泳池,沈淮序依旧心生恐惧。 他害怕看到那一汪池水,他恐惧那种失重的感觉,他远远的站在游泳馆的角落里,不敢上前迈出一步。 沈淮序接受不了这样的一个结果,精神崩塌,整个人彻底的崩溃。 沈家的所有人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他们唯一的儿子,从四岁的时候就开始泡在游泳馆里,风里来雨里去,整整十年,从未停歇。 在其他的小孩子躲在自家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其他的小孩子在阳光下肆意的玩耍的时候,沈淮序面对的只有泳池。 再冷的天,他都下水做训练,寒来暑往这么多年,挥洒了多少的泪水与汗水,他们当父母的全部都看在眼里。 又怎么可以就这样让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既然是因为心理上面出现了问题,那他们就去找心理医生,南城不行就去京都找,京都找不到就出国去治疗,总会是有办法的。 然而,濒临死亡的创伤后遗症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如此深层次的心理问题,根本没有办法得到解决。 而且沈淮序本人也拒绝治疗。 他独自一个人封闭了心房,不愿意和任何人沟通,拒绝说一句话。 成天成天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幽灵。 而池苑也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他觉得当初如果不是他非要去救那个少年,沈淮序就不会为了保护他而下水,也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一个结果。 即便沈家人从来都没有说出责怪他的话,可他却始终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看着曾经在赛场上肆意微笑的少年,几乎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池苑的心都在滴血。 就像十年前沈淮序拆了他家的门,把他从漆黑的柜子里解救出来一样,池苑也直接强硬的砸开了沈淮序的房门,在他面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不是想要奥运会的冠军吗?我替你争回来!” “我要让你睁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怎么把那块金牌拿回来送给你!” 说到最后,池苑泪如雨下,“淮序哥,我求你……” 或许是这番对话终于触动了沈淮序的心,也或许是沈淮序想通了个中缘由,他终于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自此,沈淮序和池苑之间的关系像是彻底的颠倒了一样,永远追随着另外一个人的小尾巴,变成了沈淮序。 池苑训练,沈淮序就在一旁观察着他的动作,指导着他。 池苑参加比赛,他就提前替他准备好所有需要的一切东西,然后在赛场上替他加油打气。 沈淮序几乎活成了池苑的影子。 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打破他这样的生活,因为他们见过沈淮序如同傀儡一样的神情,如今只要他露出丁点的情绪,哪怕只是一瞬间,哪怕他再也没有了人生的目标,他们也都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如此又是八年过去,在池苑二十岁这一年,他终于站在了奥运的赛场上。 历经拼搏,几经厮杀,池苑摘下了那枚熠熠生辉的金牌,亲自将它带在了沈淮序的脖子上。 那一天的沈淮序格外的高兴,露出了自从患上ptsd以后最灿烂的一抹笑容。 就好像,那样那个意气风发,在赛场上挥洒着汗水的少年,又重新回来了一样。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淮序的Ptsd早就好了的时候,以为他彻底的放下了过去的一切,走出来愿意迎接新的生活的时候,沈淮序却突然自杀了。 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沈淮序临睡之前还和父母和池苑道了晚安,他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就如同曾经无数个安然入睡的夜晚。 然而,就在如此一个平淡的日子里,沈淮序双手紧握着池苑替他赢回来的那枚奥运金牌,割破手腕倒在了浴缸里。 等第二天,家人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然被水泡得肿胀了起来,整个浴缸里面的水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卫生间里皆是一片刺目的血。 当看到这样一幕的时候,池苑一下子好像被卸去了所有的力气,面对热爱了将近二十年的游泳,他都无法提起任何的渴望。 此刻的他,精神也几近崩溃。 沈淮序死了,池苑的心也随之一并死去。 他只觉得沈淮序是他害的,是他击垮了沈淮序的精神,是他夺去了沈淮序的梦想,是他逼着沈淮序麻木的活在这个世上。 如果不是他当初执意要下去救人,就不会造成如今这样的结果。 他是害人精,他是杀人犯!!! 此刻的池苑,甚至宁肯十八年前在那一个漆黑的夜晚,沈淮序从未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样他们就不会产生交集,不会因为他舍不得沈淮序而去游泳馆进行最后一场比赛,也就不会路过那个有人落了水的江边,沈淮序就会安安稳稳的进入国家队,他会站在奥运的赛场上,在全世界人民的狂欢当中夺下金牌。 池苑被无尽的悔恨淹没,整个人活的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浑浑噩噩。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支持池苑参加比赛的企业家魏知逸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不断的开导他,安慰他。 池苑不知道,魏知逸就是当年那个沈淮序从江水里面救上来的少年。 当年魏知逸和父母吵了架,独自一个人冒着大雨出来在长江边散步,然后一个不小心就被浪涛给卷了进去。 被人救上来以后他吓坏了,趁着所有人都在关注被江水卷走的沈淮序的时候,他独自一个人偷偷溜了。 他害怕自己害死了那个救他的人,因此,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他落水的事情,父母只以为他是在外面淋了雨才浑身湿透。 沈淮序当年被紧急送往了医院,一时之间也忘记了魏知逸,等沈淮序终于出院的时候,他们也早就找不到那个被救下的少年了。 毕竟长江边上并没有监控。 魏知逸是在国家队寻找可以投资的运动员的时候认出的沈淮序,他发现当年救他的那个人并没有被淹死,于是很是激动的想要上去打招呼,可很快的,他就发现沈淮序好像没有办法下水了。 到处打听了一番,魏知逸这才知道沈淮序因为当年救他的事情而患上了ptsd,再也没有办法从事他最热爱的游泳事业。 魏知逸害怕了,恐惧了,退缩了。 他没有勇气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于是就转头去支持池苑。 因为魏知逸认为,沈淮序即使得了ptsd,还要跟在池苑身边,那他肯定也是十分愿意看到池苑斩获奖牌的。 那他投资池苑,也就和给沈淮序沈淮序报恩差不多了。 一个运动员想要成功站上奥运的赛场,这其中除了付出大量的精力以外,还需要资金的支持。 很多运动员的背后都有着支持他的企业,一但这个运动员在奥运会上夺冠成功,支持他的企业也会因此而获得巨大的利益。 魏知逸在池苑从从进入国家队开始的时候就支持他,一直支持了四年,因此面对魏知逸的突然关心,池苑只以为对方是因为担心自己无法继续提供有利的价值,所以没有太放在心上。 但魏知逸这一关心,就再也没有停下来,一直到池苑二十六岁生日的时候,魏知逸开口向他告白了。 整整六年的陪伴,池苑并非不是不感动,可他心里面却早已经住进了一抹挥之不去的月光,所以池苑拒绝了他。 但魏知逸并没有因此而气馁,而是对池苑比以前更加的热情,还说他并不介意池苑心里有沈淮序的存在。 沈淮序死去,所有的人都成了将就,再加上沈家父母还有池母都很担心他的人生大事,池苑在魏知逸第三次告白以后,终究还是答应了他。 本世界里,同性恋得到了法律的承认,男男女女都可以结婚。 池苑二十八岁这年,和魏知逸领了结婚证,两个人甜甜蜜蜜的生活了下去。 如果就像小说里的故事情节到此结束的话,也算得上是一个竞技体育的小甜文,然而,当故事演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世界,故事里的所有的人物都活过来了以后,事情就向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婚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池苑知道了魏知逸就是当年沈淮序从江水里面救下的少年,也知道了魏知逸早就认出了沈淮序,只是因为害怕承担责任,而从来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宣之于口。 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池苑几乎被灭顶的悔恨和愁怨彻底的湮灭。 他不敢想象,如果沈淮序知道自己竟然和害的他一辈子都无法游泳的罪魁祸首在一起的话,会流露出怎样的眼神。 沈淮序在池苑拿到奥运金牌以后,毫无留恋,决绝地离开了人世,对池苑是造成了非常大的心理打击的。 魏知逸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才终于让他走了出来。 可这个时候池苑突然发现,让他走出来的这个人,竟然就是所有事件的罪魁祸首! 池苑完全没有办法忍受,他只觉得无比的恶心,恶心到都不用看见魏知逸,只要一想起他都会呕吐出来的那种。 滔天的恨意在池苑的心中发芽,他开始不动声色的在魏知逸吃的饭菜里面下药,然后一点一点的毒死了他。 在魏知逸的尸体凉了的那一刻,池苑也彻底的疯魔。 独自一个人看着漆黑的夜空,池苑泪流满面的呢喃着,“淮序哥,我给你报仇了。” 说完这话以后,池苑最终选择了和沈淮序一模一样的自杀方式——在放满了水的浴缸里,割破手腕,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主角是这个世界的支柱,在池苑也自杀而死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也彻底的崩溃,所有有血有肉的人都随之湮灭在了尘埃里。 沈淮序自杀以后,他的灵魂因为池苑的牵挂而没有消散,他以灵魂的状态始终陪伴在池苑的身边,他亲眼看见自己护了20年的弟弟陷入到那样的绝望之中,引发了滔天的怨念。 可这一切都已然没有办法挽回,成为了沈淮序灵魂深处最深的执念。 沈淮序的愿望很简单,他希望自己不要再去救魏知逸这个白眼狼,他想要重新回到自己热爱的游泳馆里,和池苑一起站在奥运的赛场上。 回忆完了剧情,12岁的池苑抓着季青临的手,一脸的担忧,“淮序哥,要不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下去把他救上来吧。” 季青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现在正在思索着原主的愿望。 “宿主……”8888呲着个牙,只觉得自己头疼无比,“魏知逸再怎么说也是主角攻,如果不救他的话,世界虽然不至于崩塌,但也会陷入到混乱当中,说不定会发生不可控的自然灾害。” “原主的愿望虽然重要,”8888继续开口解释,“但我们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要维护世界的稳定,让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能够安安稳稳的生存下去。” 季青临低垂着头,“让我想想。” “我感觉救护车和消防队要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这么大的浪,那个人可能坚持不了那么久。”见季青临长久的没有回答自己,池苑将自己背上的背包取下来递给季青临,随后脱了外套就要往江水里面冲,“淮序哥放宽心啦!我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等一下,”季青临一把拉住了池苑跃跃欲试的手,“再等一会。” 第46章 那根原本还漂浮在江面上的浮木因为吸收了太多的江水而开始渐渐的下沉, 它无法再继续支撑起魏知逸的身体。 魏知逸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落入了水中,无论他如何拼命的想要抓住那根浮木,努力的把自己的脑袋伸出水面, 滔滔不绝的江水还是迎着他的口鼻, 直接灌了进去。 “咕噜……咕噜咕噜……” 魏知逸只剩下一个头顶还留存在江面上,脑袋周围不断的冒着小泡泡,俨然一副即将要被淹死的模样。 “天呐!那个小孩真的快要被淹死了,你们到底有没有会游泳的人下去救他一下啊?!”一名撑着伞的大妈目光着急地看向围在周围的人, 脸上带着隐隐的期盼。 “脑袋都要沉下去了,再救不上来, 可能真的要死掉了……”一名大叔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摇着头满脸的遗憾。 “到底是谁家的小孩儿呀?这么危险, 也没个大人在一旁看着。” 一名头发花白的奶奶皱着眉头, 不断的拨打着120,“为什么消防队和救护车还没有来呀,真的是一遇到正事的时候就磨磨蹭蹭, 再来晚一点,那小孩要被淹死掉了啦!” “哎呦,我看的都着急, 如果不是因为我不会游泳,我都想下去把那个小孩救上来了,太可怜了,都冒泡泡了……”路过的外卖小哥骑在摩托上摇身叹气。 围在岸边的人越来越多,打110报警的,打120喊救护车的, 以及聚在一起絮絮叨叨拍着照的,种种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块, 一时之间竟是盖过了那瓢泼的雨声。 “救命……救命……”魏知逸感觉自己可能真的快要死掉了。 翻涌的江水,不断的通过口鼻灌入到他的气管和肺部,压缩着他胸腔内为数不多的氧气。 一张脸在滔滔的江水中被憋的通红,就连瞳孔都有了微微的放大。 当那块浮木彻底的被江水浸透,再也没有办法浮起来的时候,魏知逸心中只剩下了一片绝望。 他终于后悔。 他不应该如此的情绪激动,和父母吵架,他不应该在明明知道下大雨的江边很危险,还偏要在江边行走,不应该如此的视生命如儿戏,不应该自大的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他。 可是现在后悔好像也已经晚了…… 魏知逸抓着浮木的手越来越松,越来越松,眼看着就要彻底的沉入到茫茫的江水当中。 “再不救他,真的要死了……”池苑无力的挣扎着,想要摆脱开季青临抓着他手腕的手,“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呀。” 但季青临手下却越发的用力,双手像钳子一样紧紧地攥着池苑的手腕,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撼动分毫。 大雨溅起的水珠在季青临身边荡开,氤氲的水雾让那张虽然稚嫩,但却俊秀出奇的面容多了几分飘渺淡泊的意味,“再等等。” 池苑带着茫然和不理解,扭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季青临,“淮序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总觉得眼前的淮序哥好像有一点点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但是他又找不到这一分不一样究竟在哪里。 池苑知道,他的的淮序哥是全天下最善良,最温柔的人。 从小到大无论他犯了多大的错,闯下了多大的祸,每次在母亲想要惩罚他的时候,淮序哥都在都会挡在他的身前,替他揽下所有的责任。 把整个天下所有形容美好的词汇放在淮序哥的身上,池苑都觉得可能还不太够。 而且因为母亲常年在外工作,不在家,他的所有生活的常识,以及待人接物的道理,全部都是淮序哥教给他的。 他从淮序哥身上学到的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善良。 淮序哥永远都像是春风一般的关拂着周围所有的人,哪怕那人只是仅仅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所以,在看到有人在翻滚的长江水里面不断的挣扎的时候,池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跳下去救人。 但是在这么大的暴雨当中,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下到江水里面去把人救上来的话,是非常有可能会感冒发烧的。 淮序哥明天就要去京都的国家队报道了,万万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感冒发烧,所以池苑觉得有自己下去救人是最合适不过的。 可是…… 池苑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淮序哥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他呢? “没有办法再等了呀,”池苑急得直跺脚,“他的脑袋都已经快要被彻底的淹没了,再等下去人就要被淹死了。” “淮序哥,”池苑扬起脑袋,声音中夹杂着深深的不解,“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呀。” 为什么他最善良温柔的淮序哥,今天会变得如此的冷漠? 池苑不懂,真的很不懂。 “宿主,不能再犹豫了,我已经测算到了主角攻的生命值,已经降到了10%以下,”8888适时地在季青临的脑海当中发出提醒,“虽然这个世界最主要的主角是池苑,魏知逸只是一个背景板的主角攻,但是他也是支撑着这一个世界的存在。” “魏知逸一旦死去,世界虽然不至于会立即崩塌,但一定会造成许多人类没有办法避免的巨大自然灾害。”8888平时吊儿郎当的,说话也是多以卖萌为主,但此时,他那细细软软的声音却已经全然不见了,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冰冷。 “宿主,你不能这样任性,我们最主要的任务是维护世界的稳定,让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生命都能够延续下去,不能因为原主沈淮序的愿望是不再去救魏知逸,就放弃整个世界的人。” “宿主,”8888再一次发出预警,“没有时间了。” 季青临没有回答到底救还是不救,反而是问起了8888另外一个问题,“消防车还有多久到达现场?” 原主沈淮序的愿望是不再选择付出自己的后半生去救魏知逸这个白眼狼,季青临既然占了他的身体,能够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他就一定会去考虑沈淮序的愿望。 但沈淮序不救魏知逸的愿望和维护世界稳定的任务冲突了。 魏知逸不能死,沈淮序的愿望也不能不考虑。 但是在原剧情当中,沈淮序双脚被江水里的水草缠住以后,是消防员们及时赶到,将他从江水里面救了上来。 季青临决定再等一等,如果消防员实在来不及,他再下去救魏知逸。 8888迅速扫了一下消防车所在的地方,然后给出了一个数值,“到这里还要2分30秒。” 季青临掀起眼帘看了眼滔滔不绝的江水,测算了一下那块浮木还能够坚持的时间,微微松了一口气,“足够了。” “什么足够了?”池苑和8888同时发出疑问。 季青临轻轻拍了拍池苑的肩膀,“你年纪还小,水里面那人明显要比你重的多,你不一定能够把他拖上来,万一你也溺水了怎么办?” 池苑毫不在意的甩了甩手,全然一副十分自信的样子,“淮序哥,再怎么说我也是学了将近十年游泳的人吧,你怎么能够怀疑我的能力呢?” “我敢保证我一定能够安安全全的把那个人一块带回来,我们怎么也不能够见死不救呀,你说是不是?”池苑眨巴这大眼睛,一边晃着季青临的手臂,一边撒娇的说道。 但季青临依旧是拒绝,“再等一会儿,如果消防车还没有办法赶来的话,那我就下去救他。” “不行!”池苑立马拒绝,“你明天还要前往国家队报道呢,万一你感冒发烧了,那可怎么办?” 一方面,他舍不得淮序哥受这个罪,另一方面则是如果被他妈妈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话,他一定会被她妈打的屁股开花的。 毕竟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淮序哥已经是他妈妈的半个儿子了,他妈在对待淮序哥的时候,简直比对待他还要亲。 不过池苑并不会因此而感到吃醋,毕竟……淮序哥的爸爸妈妈对待他也比对待淮序哥更像亲儿子呢。 “淮序哥,你就听我一次呗~”池苑视线不停的看着江里面不断挣扎的魏知逸,“你马上就要去京都了,我终究是要学会独挡一面的呀。” 但无论池苑如何劝说,季青临始终都是一个否决。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就在8888所说的两分半的时间到达的那一刹那,被魏知逸死死抓在手里的浮木彻底的失去了它的踪迹,魏知逸也随之一并被翻涌的江水给吞没了。 被江水淹没整个人的瞬间,灭顶的窒息感传来,魏知逸的瞳孔一点一点的失去了色彩,整个人像是那孤苦无依的浮萍一般,再也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魏知逸的身体沉沉的往下坠去,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踪迹。 浪涛依旧在翻滚,狂风依旧在怒号,暴雨依旧在狂飙,但波涛汹涌的江面上,却再也没有了那个拼命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少年。 “哎呦……完蛋喽,”一开始询问周围有没有会游泳的那名大妈用力地一拍大腿,语气当中是抑制不住的遗憾,“这脑袋都没有了,小孩还能活吗?” “哎……”不断拨打着120的老奶奶叹了口气后,沉默的放下了手机。 “可怜见的……”外卖小哥双手紧紧的抓着车把,说话的声音都低沉了许多,“还这么年轻……” “不行……”池苑一咬牙用力的挣脱了季青临,不管不顾的就要往长江里面冲,“我不能见死不救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消防车的警笛声突然炸响在众人耳边,十几名穿着橘黄色制服的消防员们转瞬间从车上迅速跑了下来,然后拿着手里的工具就毅然决然的冲进了滔滔的江水中。 刚刚脱了外套的池苑呆呆傻傻的站在江边,一时之间都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他是谁?他在哪?他现在应该干什么? 池苑:迷茫ing. 季青临缓缓走过来,把伞撑在他的头顶,然后又把外套重新给他穿了上去,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池苑被暴雨打湿的头发,略显无奈的叹了一声,“你说你,着什么急呢?” 池苑只觉得有些尴尬。 对比于季青临此时的镇定自若,池苑只感觉自己就好像是那瓜田里上下乱窜的猹,不仅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反而霍霍了一地的西瓜。 太丢人了…… 池苑低着脑袋不敢去看季青临,他紧紧的咬着嘴唇,从齿缝里吐露出几个语音不详的字眼,“淮序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呀?” 明明淮序哥都告诉他了要等消防员,他却还一意孤行的想要往长江水里面冲,真的好丢人……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按在了池苑的脑袋上,随后揉了揉他湿漉漉的头发。 耳边的少年音温柔又朗润,像是山间汩汩的清泉,“不丢人,你是好心,我知道的。” 沈淮序和池苑其实都是很善良的孩子,沈淮序温暖了池苑因失去父亲而变得冰冷黑暗的童年,池苑替沈淮序挣来了他梦想的奖牌。 十几岁的少年人,有热血,有梦想,敢冲,敢闯,是青春最为耀眼的模样。 只是因为魏知逸亵渎了这份温柔,辜负了这份善意,所以才导致事情走向了一个无比悲伤的结局。 一切的缘由都在魏知逸,他们没有任何的过错。 善良无错,错的只是辜负了善良的人罢了。 “嗯。”池苑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就乖乖巧巧地站在季青临身边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一阵“哗啦”声响,一道人影破水而出,随后拖着另外一个人在同伴的帮助下,成功进入到了救援艇里。 救援艇飞速的驶回江边,几名消防队员迅速把魏知逸从救援艇里面搬到了平坦的地面上。 同一时间,将魏知逸从水里面捞上来的那名消防队员也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正大口大口的往外吐着水。 此时的魏知逸因为喝了太多的水,肚子微微有些鼓起,他仰面躺在那里,双眼紧紧的闭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只会呼吸的尸体。 岸边围观的人们“呼啦”一下全部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说着救援的方法。 “让开让开,”两名消防队员走过来疏散了一下围观的人群,“大家都先让一下,不要打扰到我们的队员救人了。” 在这两名消防队员说这话的同时,就已经又有两名消防队员把魏知逸搀扶着坐在地上了。 其中一名消防队员搀着魏知逸以防他倒下,另外一名消防队员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双手握拳顶在魏知逸的腹部,正在使用海姆立克急救法进行救援。 随着那名消防队员不断地用拳头冲击魏知逸的上腹部,魏知逸嘴巴里面源源不断的吐出了大量的江水。 渐渐的,魏知逸涨红的脸色消退了下去,弱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呼吸也恢复了过来。 不过因为他溺水的时间有点长,短时间内还没有办法清醒,需要送到医院进行更进一步的治疗。 池苑微微松了一口气,沉声道,“还好,救回来了。” 要是因为他没有下去救人而导致了那个人死亡的话,池苑觉得他自己会愧疚一辈子的。 “嗯,是挺好的,”季青临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很快的,他的脸又沉了下来,看着池苑的神情非常的严肃,“池苑,你还没有认识到你的错误吗?” “什……什么?”池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难道我想要救人也是一件错误的事情吗?” 明明无论是学校里的老师还是家里的长辈,都教过他们助人为乐,与人为善。 他想要挽救一条落水的生命,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为什么淮序哥还要指责他? 池苑都快哭出来了。 但季青临并没有因此而放缓语调,他指着那名将魏知逸从江水里面捞上来的消防队员开口,“看看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池苑刚才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魏知逸身上了,并没有观察到那些消防人员的情况,此时听到季青临的话,他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名消防员此时正十分虚弱的靠在柱子上面,整张脸惨白得几乎找不到一点血色,他一边休息,还一边不断的往外面吐着水,眉头死死的皱在一起,像是难受到了极点。 “怎么会……”池苑下意识地开口道。 前去救援的消防员们带了那么多的工具,怎么还会难受成这个样子? “事实摆在眼前,”季青临幽幽地叹了一声,“容不得你相信不相信。” 季青临之所以不在这之前就告诉池苑下水救人的危险性,是因为没有任何一句话比受害者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池苑面前更有说服力。 只有池苑亲眼看到消防队员为了救魏知逸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才能够切实的感觉到,自己之前所说的凭借他一个人就可以把魏知逸安安全全的带回岸上的说法,究竟是有多么的愚蠢和自大。 “所以……如此还觉得你能够安安稳稳的从江水里面把那个人救上来吗?”季青临持续追问。 池苑难得的沉默了。 消防员们身经百战,还拥有着各种工具,在下水救人的时候还呛了那么多的水,那么的难受。 如果是自己…… 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没有任何保护装置的自己…… 池苑不敢想。 他不敢想象这件事情的后果会是多么的严重,会是多么的让他无法承受。 池苑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他被自己吓到了。 毕竟再怎么成熟,池苑此时也只是一名12岁的小孩子而已,对于死亡的恐惧还是震慑到了他的心灵。 “淮序哥……对不起,我错了……”池苑低着脑袋,眼眶里冒出了两颗金豆豆。 他没有想过在这么汹涌的浪涛中救人的危险性,甚至还因为淮序哥拦着他,不让他下水救人而怀疑淮序哥是不是太过于胆小。 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见小孩确确实实被吓到了,也的确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季青临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的告诉他,“溺水的人是没有理智的,死亡的恐惧会让他竭尽全力的去抓住身边一切能够抓住的东西。” “如果你下水救人的时候,那个人还没有昏迷,还拥有着意识,他不断的挣扎,妨碍你游动,甚至是用手死死的抱住你的手臂,你想过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办吗?” 池苑呆呆傻傻的看着季青临,他双瞳幽深,缓缓的说出了池苑根本无法承担的后果,“你只会被不断挣扎的人拖累,到最后精疲力竭,最终和那人一块沉入到江水中去。” 沈淮序就是在池苑坚持要救人以后选择了自己下去,然后被浪涛卷回了江水中心。 “别……”池苑整个身体剧烈的瑟缩了一下,害怕得无以复加,“淮序哥,我求你,你别说了。” 季青临信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池苑哭丧着一张苦瓜脸,“呜呜呜……我知道错了嘛,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此时,救护车也已然来到了现场,将魏知逸和那名下水救了人的消防队员一块带去了医院。 事件的中心人物已经离开,在江边的人自然而然的也就散了去。 季青临和池苑撑着伞,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 因为明天就要离开家前往京都开始在国家队的训练,所以今天晚上两家人都约定好了要在家里面一起吃一顿饭。 沈父工伤退役以后,除了在省队当教练以外,还发扬了另外一门爱好——就是做饭。 经过这十几年的“刻苦钻研”,沈父的厨艺得到了两家人一致的好评。 一想到儿子以后会远离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品尝到自己的手艺,沈父就按耐不住那颗激动的心,想要直接把自己会的所有的饭菜都煮一遍给儿子吃。 而池母也把原主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一想到此后可能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办法见面了,池母心里就是一阵阵的难过。 她也想要在临走之前亲自给自己的另外一个儿子,做一顿好吃的。 于是,今天晚上的菜系是非常丰盛的。 “回来啦?”穿着一身居家休闲服,穿戴着一件十分可爱的印花兔子围裙的沈父在听到开门声后,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的锅铲上面还在滴着油,那油一路滴滴答答从厨房一直滴到了客厅,在白色的瓷砖上面留下了一朵一朵明黄色的花瓣。 “嗯,回来了。”季青临刚刚应了一声,他的斜前方就传来了一道暴跳如雷的女音,“沈野!我刚刚才拖干净的地!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把地舔干净,你晚上就给我滚去外面睡大街!!!” 嗯,是的。 如此令人的耳膜都有些炸裂的女高音就来自于原主沈淮序,也就是季青临此时这具身体的亲妈,王若烟女士。 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会人如其名,如果起了一个温婉的名字,那么这个人就会有很大的可能会是一个温柔的性格,如果起了一个非常阳光的名字,那么这个人就有很大的可能会是一个开朗的性格。 但在季青临的父母这里,却是完全不同的。 沈父名为沈野,但他这个人却一点都不狂野,反而是温顺的有些过分,尤其是在妻子的面前,简直就像是那无比听话的小羊羔。 甚至深谙新三从四德的道理,老婆说的话永远听从,老婆做错事永远盲从,老婆逛街要随时跟从,老婆花钱要舍得,老婆交代的事情要记得,老婆买东西要等得,完完全全的一个老婆奴。 每天做的事情除了夸老婆,还是夸老婆。 而王若烟女士,虽然拥有着一个极度温柔如水的名字,但她为人处世却十分的暴躁,就像是一个火药桶一样,稍微有那么一点火星子就会立刻爆炸。 且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非常容易暴走。 季青临和池苑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这两人又要开始屠狗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间,沈野先生立马将自己刚刚回家的亲亲儿子给抛到了脑后,眼里只剩下了他亲爱的老婆大人。 “我错了,我错了,我现在立马就弄干净,”沈野迅速返回厨房放下了手里的锅铲,然后拿起湿纸巾,一点一点地把滴落在地面上的油渍全部都给擦了个干净。 擦完以后,他又笑呵呵地出现在王若烟女士面前,躬着腰嬉皮笑脸的开口,“老婆大人,您看您还满意您所看到的吗?” 王若烟很是无语,非常想把面前这个死老头子给丢出门去,但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她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行了,做你的饭去吧,烦死了!” 沈野乐呵呵一笑,右手四指并拢举在耳朵旁边,“遵命!” 王若烟很是无语的踹了他一脚,“就知道贫嘴!” “哎呦喂,”池苑的母亲袁琳琳女士停下了手里正在切的菜,“杀狗了,杀狗了,有没有人来管一管呀,这里有两个人想要屠尽我们单身狗!” 王若烟一下子害羞的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尖,她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一眼沈野,“都怪你!” “抱歉抱歉,”沈野丝毫不感到羞涩,反而是大大方方的承认,“我忘了这里还有三条单身狗了,真是不好意思。” 无缘无故被波及到的季青临和池苑:…… 罢了,你们俩开心就好,不用管别人的死活。 这十几年来,早已经看够了这样的一幕,于是说了几句调笑的话以后袁琳琳就没有再理会夫妻两人了,而是从厨房门口探出了个头,对着刚刚回家的两个孩子开口,“快去洗个手吧,马上就要吃饭了,你们今天可是有口福了,我们三个老家伙可是拿出了毕生所学来准备这顿晚饭。” “好耶!”池苑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一说到有好吃的东西就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等一下……”就在两个人即将转身去卫生间里洗手的时候,袁琳琳突然注意到了挂在门口的时钟,“这都快八点了,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 池苑顿时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呆愣在原地,嘴巴蠕动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己养的儿子,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池苑放个屁袁琳琳都知道他背着自己在外面偷偷吃了什么东西。 袁琳琳对于池苑可谓是了如指掌。 一看到他如此神情,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微笑着的老母亲瞬间沉下了脸来,“说吧,发生什么事儿了?” 面对滔滔江水都天不怕地不怕的池苑一下子熄了火,他双手紧紧地攥着季青临的衣角,脸上露出苦苦的哀求,用低弱蚊蝇般的声音小声说道,“淮序哥……我求你,别告诉我妈……” 然而,袁琳琳女士的听力异于常人,即便池苑自以为自己说话的声音非常的小,但这些话终究还是落在了袁琳琳女士耳朵里。 老母亲提着菜刀就急匆匆的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最后一把揪过池苑的耳朵,“你还想让你淮序哥跟着你一块儿来撒谎骗我?池苑,胆子大了你啊?!” “妈……”12岁的主角受现在还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面对老母亲的揪耳朵神功只能呲牙咧嘴的发出求饶,“疼……疼……疼……” 袁琳琳女士手下的动作不减,“你还知道疼啊你,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池苑再次哑了火,闭着嘴一言不发。 袁琳琳扭头看向身旁的季青临,“淮序,你来说。” 就在这个时候,沈野和王若烟也听到声音走了出来,“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池苑这个臭小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竟然还妄图让淮序陪着他一起隐瞒,”袁琳琳女士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自家的蠢儿子,“淮序,你把事情说出了,这臭小子就是皮痒痒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不用为他担心。” 沈野和王若烟还想要劝,但被袁琳琳直接制止了,“你们什么话都不要说,淮序明天还要去国家队报到呢,不能让这臭小子耽误了他。” 沈野冲季青临使了使眼色,随后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池苑都快要哭出来了,可怜巴巴的哀求着季青临,“淮序哥……” 季青临露出了一抹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将他们在江边遇到了一个落水的人,池苑执意要下去救人,他怎么都没有拦下来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袁琳琳女士直接暴跳如雷,揪着池苑耳朵的那只手越发的用力,“你真的是胆子大了!” “那是长江啊!不是家门前的什么小破河!今天刮那么大的风,那水里面的浪花究竟有多大你难道看不见吗?” “你真是气死我了!”袁琳琳女士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你是出了个什么事情,你让我怎么办?” “你就考虑着要去见义勇为了,就从来不动动脑子,想想后果吗?!”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袁琳琳女士忽然松开了池苑的耳朵,然后冲到卫生间里面,抄起扫把就冲着池苑的屁股狠狠的拍了下去。 沈野和王若烟急忙去阻拦,“别打了,别打了,孩子已经知道错了,而且看到那些消防队员那么吓人的一幕,池苑以后肯定不会再干这种事情了。” “也算是吃一谴长一智,就当是给了小苑一个教训罢了,孩子本来也受了惊吓,”王若烟紧紧的抓着袁琳琳的手,“哪还能经得起你这么打?” 但袁琳琳女士很明显是气狠了,根本没有听从王若烟的劝解,她通红的眼眸里面隐隐的含着泪水,一瞬不瞬的盯着池苑,“你给我回家去!” “那么喜欢助人为乐,那么不要命,我今天就直接打死你算了,免得你日后为了别人付出生命还要让我伤心……” 袁琳琳提着一口气怒吼出声,“还不给我过去?!” 池苑看了一眼自家老母亲,随后又看了一眼季青临,终究还是弱弱的选择了回到对门的家里面去。 沈野和王若烟还想要阻拦,直接被袁琳琳一句话给堵住了,“我知道你们是好心,你们也心疼池苑,但我是他的亲生母亲,我必须要给他一个教训,要不然这孩子根本不长记性。” 说完这话后,袁琳琳女士提着扫把杀进了对门自己的家中,然后从里面反锁上了家门。 王若烟瞪了一眼季青临,“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直接说在路上的时候看到有人落水,然后等到消防员把人救上来以后你们就回来了不就完了吗?就非要把事情说的这么清楚?” 季青临耸了耸肩,一副诚实听话好孩子的模样,“袁阿姨让我说的。” 王若烟:…… 这个死小子! 也不知道像谁,简直就是一根筋! 回过头来一拳打沈野的胸膛上,王若烟瞪他一眼,“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沈野:??? 关我什么事? 就在一家三口吵吵闹闹的时候,对面的门里面突然传来了池苑撕心裂肺的哭喊。 光听着那声音,不用看画面都知道袁琳琳打的究竟有多疼。 季青临皱着眉头呲了呲牙,“啧,真惨。” 8888无力吐槽,“这究竟是因为谁呢?” 季青临勾起唇角,微弯的眼眸当中带着空山新雨般的透澈,“我不知道啊。” 8888:…… 我信了你的邪! —— 就在池苑被自家老母亲揍得痛哭流涕的时候,医院的一间病房里面也传出了阵阵的哭声。 魏母坐在病床边上,看着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的魏知逸,忍不住落下了泪来,“臭小子……妈妈只不过是和你吵了几句嘴而已,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妈妈错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此时的魏母,还以为魏知逸之所以掉落到长江水中是因为和自己吵架之后想不开,跳江自尽了。 她紧紧的抓着魏知逸的双手,眼泪顺着眼眶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妈妈错了,妈妈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你醒过来,妈妈以后再也不和你吵架了,妈妈再也不凶你了,你醒过来好不好?” 魏父在一旁的椅子上沉默着没有出声,只一双眸子间或一轮。 忽然的,魏母察觉到被她握在手心的那只手微微的动了动,她立马激动地喊来了医生,“快帮我看看我儿子的手,刚才动了,他是不是马上要醒过来了?” 医生上前检查了一下魏知逸的情况,随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病人的状态恢复的很好,不出半个小时就可以彻底的清醒了。” “太好了,太好了……”魏母激动得喜极而泣。 魏父这个时候也终于有了反应,他过来陪在了魏母的身边,“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有想过阿逸会如此决绝的跳江,不怪你的……” 魏母说不出话来,自责和内疚已经几乎快要将她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她现在只想好好的守着自己的儿子,等待着他平平安安的睁开眼睛,等待着他再次喊自己一声妈妈。 等待的时光是漫长的,这半个小时,魏母感觉过去了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但幸好,就如同医生所言,魏知逸终究是睁开了眼睛来。 然而,当魏知逸醒过来以后,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躺在病床上的魏知逸满是疑惑地打量着周围,然后突然张大嘴巴大哭了起来,“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呜呜呜……我要妈妈……” “我要喝奶奶,我要妈妈!” 他就像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在床上不断的打着滚,撒着泼,鼻涕眼泪胡乱地糊了一脸,完全不像是一个已经十六岁的少年。 魏母和魏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懵了,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魏知逸已经把自己折腾的完全没个样子。 迅速喊了医生过来检查,折腾了许久,魏知逸终于安静了下来。 魏母着急忙慌地扑上前去,抓住医生的手,激动的直接语无伦次了起来,“医生,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儿子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医生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沉声道,“魏知逸因为溺水的时间太长,大脑长时间的缺氧,导致他的部分脑神经受损,从今往后,他的智力恐怕就只有三四岁小儿的水平了。” 第47章 这一边, 在沈野和王若烟把所有的饭菜都准备好以后,对门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的声音也弱了下来。 王若烟看了季青临一眼,“去叫他们过来吃饭吧。” 季青临勾了勾唇角, “好。” 他走到对面敲了敲门, “袁阿姨,饭好了。” “好,”门里面传来袁琳琳气喘吁吁的声音,很显然是打累了, “马上就来。” 片刻以后,房门打开, 池苑跟在自家老妈身后像一个鹌鹑一样,路过季青临的时候呲牙咧嘴的苦笑了一声, “淮序哥……我屁股好痛。” 老母亲打人是真的下狠手啊!抡着那扫把就直往他屁股上揍, 丝毫没有因为他已经12岁了,就给他留情面。 季青临唇角噙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随后摇了摇头道, “真可怜。” 池—可怜—屁股痛—苑十分委屈地挤出了两滴眼泪,“就是,就是, 太可怜了。” 呜呜呜,心碎。 早知道回来要挨他妈妈的这一顿胖揍,他就不去管那个落水的人就好了,反正那人也已经被消防员救上来了。 他真是…… 好人好事没做成,反而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然而,让池—倒霉孩子—苑更加难受的事情还在后面。 刚看着桌子上一大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的时候, 池苑迫不及待的就坐在椅子上,想要开始动筷子了。 但就在他的屁股挨在椅子上的那一刹那, 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池苑“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差点把手里的碗都给摔了。 在场的其他四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 袁琳琳女士更是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我有下那么重的手吗?” 池苑委屈巴巴的摸着自己的屁股蛋子,大眼睛里面盛满了水雾,“要不你试试?” 袁琳琳直接翻他一个白眼,“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池苑瞬间怂了,“我错了,我啥也没说。” 季青临勾着唇笑了笑,十分好心的往池苑的椅子上面放了一个软枕,“试试看,现在坐下应该没那么疼了。” 池苑感动的都快要落下眼泪来了,“呜呜呜……这么多人,还是淮序哥对我最好。” 一提到季青临明天就要离开,众人都不由得露出了些许的难过。 到了国家队里面参加集训,就不能再像在省队的时候那样经常回家了,一年半载的见不到面也是正常的事情。 “臭小子,”沈野抬手拍了拍季青临的肩膀,“好好干,别给你爹丢脸。” 季青临回以一个微笑,“放心。” 眼看着时间都快要临近半夜十二点,池苑还磨磨蹭蹭的不想回家去,他思考了一会儿后,歪着脑袋问道,“淮序哥,今天晚上我能和你一块睡吗?” 季青临低头看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池苑嘟嘟嚷嚷了一句,“不行就不行嘛,这么凶干什么?” 季青临挥了挥手,将他赶回了家,“快点回去吧。” 池苑也知道自己的淮序哥不是一个十分感性的人,他总是理智的对待着周围的一切,自己撒娇也没有用。 “知道了,知道了,”撇了撇嘴,池苑转身进了对门,在关上自家房门的前一秒钟,池苑又突然开了口,“淮序哥,明天早上我送你去机场呀。” 季青临没说同不同意,只是催促道,“快去睡吧,晚安。” —— 夜深人静,就在沈野和王若烟都已经睡着的时候,季青临却突然起了床。 8888无比的惊讶,“宿主,你这是要干什么?” 季青临十分淡定的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去省队的游泳馆。” 原主沈淮序游泳天赋出众,14岁的年纪就能够拿下国家赛金牌,实力不容小觑。 但季青临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接触过游泳这项体育运动,为数不多的游泳的次数也不过是闲暇时间的休闲而已。 虽然此时季青临完全的掌握了原主的记忆,也知道在比赛过程当中应该怎样的挥动手臂,这具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也可以带着季青临很好的在水池中游动。 但沈淮序的愿望不仅仅如此,他是希望能够站在竞技体育赛事的最高领奖台上,将那枚熠熠发光的金牌给争夺下来。 如此,季青临就必须要全力以赴。 而且,进入省队以后肯定是还会要测试天赋的,如果季青临没有丝毫的准备,很难不会被人怀疑他之所以能够进入国家队,是不是走了后门的缘故。 听了解释以后的8888深吸一口气,“所以宿主你是要连夜的去练习吗?” 季青临收拾东西的动作不停,“嗯。” —— 另一边的医院里—— “你说什么?!” 医生的话宛若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魏父和魏母的耳边,整个人震惊的无以复加。 “怎么可能呢?医生,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魏母声音抖动的不像话,瞳孔也在剧烈的颤动,“我儿子今年才十六岁啊!他才刚刚考上高中,他还有大好的年华,你怎么能告诉我这样一个噩耗呢?!” “非常抱歉。”医生脸上带着十分悲悯的表情,即便他已经见惯了生老病死,但面对如此一个鲜活的生命遭受这般的打击,医生心里也是充满了遗憾。 只不过遗憾归遗憾,事实的真相他们也必须如实的告诉家属,“魏知逸大脑缺氧的时间过长,神经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损害,从而影响了他的智力,这种情况,国内目前只能通过营养脑细胞的方法来改善智力低下的症状。” 医生不断的从嘴里吐露出一连串的专属名词,到最后做了一句让魏父和魏母都万般绝望的总结,“但改善并不能治愈,魏知逸的智力……恐怕最多也只能恢复到五六岁孩童的水平了。” 说到最后,医生对着夫妻二人鞠了一个躬,“实在是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魏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几个小时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儿子,突然会变成这副样子。 看着就像个三四岁的小孩一样,不断的哭诉,要找妈妈,要吃糖的魏知逸,魏母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那么聪明能干的儿子,回回考试都考第一名的,那么要强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副弱智的模样? 魏母的眼泪就像是那泄了闸的洪水一样,滔滔不绝,打湿了自己身下的地面。 魏父的心底也是十分的难受,可他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要撑住,他不能在老婆倒下的时候也随之一并倒下,他必须要在这个时候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他紧紧地将魏母搂在怀里,“你先别着急,医生也只是说国内暂时还没有好的方法,并没有说国外也没有先进的技术,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呢。” “我害怕……万一阿逸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怎么办?”魏母整个人哭的不能自已,“都怪我,我不应该这么凶阿逸的,我也不应该放任他独自一个人跑出去……” “如果不是我骂了他,阿逸绝对不会变成这个样子……”魏母像是失了魂一样不停的哭泣着,“怎么办?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别哭了……”魏父拿过纸巾轻轻的擦拭着魏母的脸颊,“你先缓和一下情绪,然后我们再一起来想办法,好不好?” 等魏母的情绪稍稍安定下来了一会儿以后,魏父将医生叫到了病房的外面,打算跟他单独交谈一会儿。 魏知逸此时已然是哭累了,呆呆傻傻的躺在病床上面,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魏母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又再次忍不住落下了泪来,她试探性的坐到了病床旁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阿逸啊,我是妈妈,你还认得我吗?” 但魏知逸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魏母所说的话一样,就如同一个木偶人一般盯着病房里的天花板,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 魏母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她起身抓住了魏知逸的手,将那只冰凉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然后不停的在他耳边说着话。 “阿逸,我是妈妈呀,是最爱你的妈妈。” “你回过头来看看妈妈好不好?妈妈错了,妈妈跟你道歉,妈妈以后再也不凶你了……” “阿逸,你说句话好不好?就当妈妈求你了……” 终于,毫无反应的魏知逸缓缓的转过了头来,那双带着些许浑浊的眼眸转动了一番以后,将视线落在了魏母的身上。 魏知逸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哭花了妆容的女人,然后从那张略显苍老的面容之上看出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妈……妈妈?” 魏母立刻喜极而泣,“哎!是我!是妈妈!” 魏知逸眨眨眼,扩散的瞳孔终于聚了焦,“妈妈……我想吃糖。” “好,好,妈妈这就去给你买糖,这就去。”魏母胡乱的用袖子擦干了眼泪,然后提起包就急冲冲的冲出了病房。 儿子好不容易能认出她了,她绝对不能再让儿子失望。 魏母离开,病房里面忽然就只剩下了魏知逸一个人。 他睁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这里白花花的一片,所有的东西都是那样的陌生,让他感到非常的害怕。 魏知逸不喜欢这里,他想要去找他的妈妈。 于是,魏知逸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但因为他大脑浸在水里长时间的缺氧,导致血液流通不是很顺畅,即便如今人已经醒来了,脑袋还是一阵一阵的眩晕的。 再加上刚才躺在病床上面大喊大叫,一边翻滚着,一边拍打着手脚,魏知逸此时的身体是非常虚弱的。 只有三四岁智商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卧床休息,他只是觉得很难受,所以他想要去找妈妈。 于是,在魏知逸挣扎着从床上站起来,想要下去穿鞋子的时候,脑袋一个眩晕,眼前一黑,竟是直接从床上给栽了下来。 而且非常不巧的是,最先落地的是他的头。 剧烈的疼痛让魏知逸一下子撕心裂肺的哭喊了起来。 他的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脑袋,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哭的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都快要直接给撅过去。 幸好路过的护士听到了他的声音,急忙赶了过来,然后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治疗和检查。 魏父原本还在和医生商量着,究竟要把魏知逸送到国外哪个地方的医院去治疗比较好,然后就猝不及防的接到了魏知逸从病床上摔下去了的消息。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魏知逸哭的一双眼睛都有些肿了,不断的哀嚎着要妈妈,无论是谁上去哄都不起作用。 魏父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一天竟然会是这般的吵闹。 他迅速拿起手机给魏母打了个电话,“你去哪儿了?阿逸一直哭着要找你呢?” 好不容易找了家商店买了糖的魏母急急忙忙的又赶回了医院,“阿逸刚才说他想要吃糖了,我出去给他买。” 魏父眼里闪过了一丝淡淡的不悦,“你要走可以提前跟我说一下呀,阿逸现在就只有三四岁的智商,你怎么能把她一个人单独留在病房里呢?” 魏母胡乱的应付了一下魏父,然后急忙坐到病床边上,开始安抚起魏知逸来,“乖阿逸,妈妈回来了,妈妈买了你想吃的糖。” 魏母抓着好几颗包装精致的糖果递给魏知逸,“快尝尝,这是妈妈买的最甜的,看看好不好吃?” 魏知逸在魏母错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安静下来,没有再哭了,看到那几颗糖果的时候,更是露出了喜色来。 他此时就完完全全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面对糖果十分的欢喜,非常的想要把糖吃到嘴巴里去。 然而,就在魏知逸想要伸手去够那糖果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他的胳膊完全不听使唤了。 魏知逸撇撇嘴,再次哭出了声,“呜呜呜……妈妈,我的胳膊动不了……” 同一时间,二次检查了魏知逸身体的医生拿来了检查报告,“ 大脑严重缺氧可能会导致出现癫痫发作,表现为肢体的抽搐和口吐白沫等症状,或者导致肢体活动异常,表现为肢体活动不灵等症状。” 医生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魏知逸之前只表现为智力低下,算是一种很轻的症状了,但是因为他刚才从床上掉下来,又摔到了脑袋,造成了大脑皮层脑细胞广泛的坏死,现在的小脑已经没有办法完全的控制他的四肢了。” “我们医院的水平有限,你们还是尽快想办法把孩子带到国外去治疗吧。” 医生拿着报告单,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怜悯,“尽早治疗或许还有康复的可能性,如果再继续拖下去,恐怕……” 医生并没有将剩下的话全部清清楚楚的说出来,但在场的魏父魏母却也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正是因为听懂了医生话里的意思,魏母陷入到了更深层次的绝望当中,她只觉得心头一股凉意闪过,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随着一块颤抖了起来,悔恨绝望的眼泪,更是像那滔滔江水一样连绵不绝。 “怎……怎么会这样?” 她只不过是想要出去给儿子买一点他想要吃的糖而已,她就离开了那么二十几分钟,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在魏母肝肠寸断的哭声当中,魏父也好似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露出了同样的痛苦。 这是他的儿子,是他公司未来的继承人,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和精力去教导,一路花了那么多的钱,请了各种各样的名师,眼看着已然考上了南城最好的高中,前途一片光明璀璨。 怎么能突然变成一个痴痴傻傻还半身不遂的孩子呢? 魏父完全没有办法承受这个结果。 他抬起头,深深的看了那医生一眼,“能够治愈的可能性有多少?” 医生低着头思索了一瞬,随后开口回答道,“不到百分之十。” 听到这话的魏母,一瞬间泪雨磅沱,她冲上前去,死死的抓住医生的手,苦苦的哀求,“想想办法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我儿子还小,他才十六岁呀,他不能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求求你救救他……” 那医生满是歉意的开口道,“实在是抱歉,我们医院的能力有限,你们还是尽早考虑出国治疗吧。” 说完这话,医生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魏母整个人无力的坐在病房冰冷的地面上,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 该怎么办…… 她的儿子,该怎么办……? 魏知逸低头看了一眼不断抽泣着的魏母,以后又瞅了瞅魏母,睁大的双眼当中流露出一抹疑惑的神采,“妈妈你为什么要哭呀?是这个人欺负你了吗?我帮你打他好不好?” 面对如此“单纯”的儿子,魏母大哭着冲上前去,紧紧的把魏知逸抱在了怀里,哭的几乎是肝肠寸断。 仔细的思索了一下刚才医生所说的话,魏父果断的做出了决定,“现在就出院,收拾一下,立马回家,我安排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我们带阿逸出国去治疗。” 无论如何,他的儿子绝对不能变成一个半身不遂的弱智! 魏母也终于找到了一个主心骨,她抽抽噎噎的擦干了眼泪,然后手脚麻利的整理起了病房里为数不多的物品。 —— 听到开门的声音,魏知逸的姐姐魏知影十分开心的迎了上去,“爸,妈,你们找到弟弟了吗?” 魏知影今年二十岁,在南大的金融系读大三,因为此时正是放暑假的时候,所以她也住在家里。 “我看你们那么久没有回来,我就知道你们肯定饿了,我让家里的阿姨做了很多好吃的,你们洗洗手准备吃……” 一个“饭”字没有完全说出口,魏知影整个人僵硬的呆在了原地,她愣愣的看着脸色极为难看的魏父和魏母,“这是怎么了?” 但此时的魏父和魏母都没有心情去回答魏知影的问题。 魏父斜着眼睛撇了她一眼之后,就直接走进了楼上的书房,然后开始着手安排带魏知逸出国治疗的事情。 魏母则更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完全把魏知影当成了一个隐形人,拉着痴痴傻傻的魏知逸的手,将他引到了沙发上坐下,一点一点的介绍着家里的一切东西,“这个是沙发……这个是茶几……” “不……不是,”魏知影直接被父母和弟弟的这一行为给干懵了,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开口为她解释一下,“弟弟这是怎么了?” 魏知影斟酌了一下措辞,努力的让自己所说的话不是那么的伤人,“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智力出了一点点问题?” 中午的时候弟弟不还是理直气壮的在和妈妈吵架吗?怎么出去了一趟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魏知影是真的不理解。 看着魏母如此细致的像哄小孩一样的为魏知逸介绍着家里面的一切,魏知影虽然还是心有疑惑,但她却也努力的学着魏母的样子坐在了魏知逸的身边,然后用十分温柔的声音说道,“阿逸还认识我吗?我是姐姐。” 魏知逸看着眼前这张十分漂亮的脸蛋,心里突然生出了无尽的戾气。 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在他耳边叫嚣着,“杀了她……杀了她……” “只有杀了她,你才能变成爸爸妈妈唯一的孩子,杀了她爸爸妈妈才会永远的爱你。” “就是她一直那么的优秀,就是她夺去了你所有的光彩……” “只要她存在着一天,你就要永远跟别人分享爸爸妈妈的爱。” 于是,原本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的魏知逸却突然变得十分的暴躁了起来,他信手抓过一个烟灰缸,在魏知影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就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那烟灰缸是用玻璃制作的,每一个棱角都十分的尖锐,而且魏知逸虽然现在的智商只有三四岁,但他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三四岁的小孩,十六岁的少年拼尽全力的一下是十分有力的,那烟灰缸的棱角竟是直接把魏知影的额头砸出了一条长约十厘米的血痕。 “你干什么?突然发什么疯?”魏知影批手夺过那烟灰缸,然后用力的砸在了地面上。 玻璃制成的烟灰缸瞬间被砸得四分五裂,零零碎碎的玻璃茬子散落的满地都是。 “哇……你这个坏女人,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魏知逸一下子恼了,冲上前去直接扑在了魏知影的身上,然后抡起左手的拳头直接往魏知影的脸上砸。 要不是因为他的右边胳膊完全没有办法动的话,恐怕要用双拳来回着去打魏知影了。 “阿逸!阿逸……这是干什么呀?你快停下!” 魏知逸突如其来的发难让魏母完全不知所措了起来,她急匆匆的跑上前,试图要把压在魏知影身上的魏知逸给拉起来。 可魏知逸此时铁了心的要打魏知影,而且魏母也担心自己下手重了伤到自己的儿子,没有用上太大的力气,这就导致魏知影刚被烟灰缸砸出来的伤口血都还没有止住的时候,又被魏知逸抡着拳头打了好几下。 魏知影忍无可忍,直接狠狠地用膝盖顶向了魏知逸的下腹处,“你给我滚开!” 天知道她的这个弟弟现在在发什么疯! “哇……妈妈……我好疼啊……”魏知逸倒在沙发里,蜷缩着自己的身体,疼的五官都有些扭曲。 魏母看都没看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女儿一眼,赶忙十分关心的冲到魏知逸跟前,“哪里疼?是不是姐姐下手狠了?我帮你打她好不好?” 魏知逸呲牙咧嘴的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指着自己的小腹,“这里好痛……呜呜呜……” 魏母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反手就给了魏知影一巴掌,“你是疯了吗?!你看看你在打你弟弟的哪里?!” “他那么小,你不知道让让他吗?!” 魏知影脑袋受了重击,眼前也是血乎乎的一片,心里委屈极了。 可没想到,明明是魏知逸先动的手,她是被逼无奈才发出反抗而已。 自己的母亲非但没有心疼她,反而打了她一个巴掌,还如此的斥责于她。 当再次听到“他是你弟弟,你就不能让让他”的话语的时候,魏知影的心彻底的凉了下来。 就因为魏知逸是个男孩,就因为魏知逸胯/下比她多了那么二两肉!!! 从小到大,每一次她都要让着弟弟,无论是吃的喝的,还是其他任何的东西,只要是弟弟喜欢,她就必须要拱手相让! 家里最大最宽敞的一间房间给了弟弟,她曾经给喜欢的玩具给了弟弟,甚至是连着诺大的公司,将来也全部都是弟弟的。 她一点都不喜欢金融,她想要去学画画,可是因为弟弟年纪小,爸爸担心弟弟将来没有办法在公司独挡一面,所以逼着她抛弃了自己的梦想,逼着她拼尽一切的努力学习,在公司里为弟弟挣出一份前途。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把他们所有的爱也都给了弟弟,她真的已经完全不剩什么了…… 只有自己这条命了啊…… 可为什么明明是弟弟要打她,都快要把她打死了,妈妈还要让她让着弟弟呢? 难道她的命也都这么的不值钱吗? 魏知影苦笑了一声,嘲讽的掀了掀嘴角,“果然啊……在你的眼里,我连弟弟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是不是?” “无论我多么的努力,无论我多么的优秀,永远都比不上弟弟在你心里的地位,就只因为我是一个女孩?!” 压抑了20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魏知影漂亮精致的五官闪过一抹扭曲的神采,“如果你这么不爱我的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是不是真的只有我死了,你才会开心啊?!” “你看不见我刚才差点被他打死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让我让着他?!” 怒火在魏知影的眼底燃烧,她冷冷的看着魏母,“我的命在你的眼里就一文不值?!为什么你不在把我刚生下来,发现我是个女孩的时候就直接把我溺死?!!” 魏知影的皮肤很白,魏母打那一巴掌下了狠力气,侧边脸颊迅速的红肿了起来,再加上被魏知逸打破的额头,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魏母愣了一下,目光触及到自家女儿满是鲜血的脸颊,心里闪过了一抹心疼,“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弟弟他……”魏母剩下的话全部被魏知影冰冷的眼神给冻成了冰坨,沉沉地坠回了肚子里去。 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女儿面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冰冷,无情,又充满着无尽的厌恶。 魏知逸还在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都快要直接晕死过去。 魏知影却生不起丝毫的同情心。 魏母沉沉的叹了一声,“你不要怪你弟弟,要怪就怪我吧,他落了水,大脑缺氧,导致智力出现了问题,甚至右半边胳膊都完全没有办法活动了。” “他现在的智力只有一个三四岁小孩的水平,”魏母挺直的脊背在这一瞬间垮了许多,“我知道从小到大你因为我们偏心你弟弟心里有很多的怨言,可是,他终究是你弟弟呀……” 魏知影冷冷的看了一眼魏母,从鼻腔里哼出两个毫无情绪的字眼,“活该。” 魏母一时之间失了神,她嘴唇蠕动了半天,到最后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还嫌不够丢人吗?”终于安排好了魏知逸出国治疗事宜的魏父刚从楼上走下来,就看到了客厅里的一片混乱,“发生什么事了?” 想到刚才自己女儿看自己的那种冰冷的,毫无情绪的眼神,魏母就没有办法将刚才的事情完整的重复出来,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开口道,“阿逸有点不认识阿影,用烟灰缸把阿影的脑袋砸破了。” 魏父应了一声,“那让阿姨快点把这打扫一下,我跟你们说一下明天的安排。” 竟是完全没有询问一下魏知影伤的重不重,没有丝毫的打算要找医生替她处理伤口。 魏知影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看吧,就是你的父母,这就是你的亲人。 你还在奢求什么呢? 魏父大致的安排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然后看着魏知影满脸的鲜血皱了皱眉头,“明天我跟你妈会带着你弟弟去出国治病,家里的公司就暂时交给你了,我会把王秘书留下来从旁协助,你务必要把公司打理好,爷爷奶奶那边也时常过去看看,别让他们担心。” 魏知影不动声色的答应了下来,“好。” 魏父揉了揉眉头,“行了,看你一脸血的样子,赶紧去洗洗吧。” 魏知影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透过镜子,仔细的端详着自己脸上的伤口,然后自嘲的笑了一声。 多可笑,她学了三年的金融,无数次的向魏父申请想要进公司锻炼,魏父却一直只让她从公司的小职员做起,如今魏知逸要去国外看病了,公司群龙无首了,魏父就要让她去公司把控一切了。 真的当她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吗?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她心狠了。 她要是不把公司给干破产,她就不叫魏知影! —— “嘶——” 观察了一下魏知逸的后续,以为有好戏看的8888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狠啊。” 此时已然是到了深夜,省队的游泳馆内十分的空旷,波光粼粼的池水在冷白色灯光的照射下,平添了几分寂寥。 水池中的少年肩宽腿长,穿着深蓝色的泳裤和泳帽,像是一条灵活的游鱼一般,刹那间闪过优美的弧线。 白皙修长的手指触碰到泳池壁,季青临从水中浮起,摘去眼镜,甩了甩脑袋上的水,问8888,“刚才是多长时间?” 8888迅速的报出了一个数字来,“1分03秒23。” 季青临沉了沉眼睛,“不够。” 远远不够。 国家二级游泳运动员的最短时间是1分03秒50,他现在的这个成绩刚刚够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水平。 而沈淮序在全国赛的时候之所以能拿到金牌,因为他游进了一分钟以内,以56秒18的成绩取得了第一名。 沈淮序是国内最年轻的男子100自由泳冠军,季青临目前还没有办法达到沈淮序巅峰的水平。 这让他略微有些挫败。 “宿主,你已经很厉害啦,”8888开口安慰着,“这是你才刚刚开始接触游泳诶,练了还没有几个小时呢,能够达到这个水平,都已经远超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了。” 季青临轻轻摇了摇头,“不一样。” 这具身体还残留着原主的肌肉记忆和对游泳的本能,如果是季青临自己的身体的话,恐怕要游两分钟的时间。 季青临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无论是做什么任务,他都要力求做到尽善尽美,如果做不到,那只能说明努力的还不到位。 略微歇了一会儿,季青临再次戴上了眼镜,打算继续训练。 却突然,8888开口道,“宿主,我刚才都差点忘了跟你说了,主角攻魏知逸现在不仅是智力出现了问题,右半边手臂还完全没有办法动了,真是可喜可贺。” “还有啊,魏知逸还把他姐姐的脑袋给砸破了,他们家从小就重男轻女,他姐姐打算在他妈带他去国外治疗的时候,把家里的公司搞垮呢,这个女配,真狠。” 季青临心神一动,“你多看着点魏知影,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 他有一种预感,魏知影将来或许会成为他很好的合作伙伴。 8888摇晃着脑袋,“好滴,好滴。” 季青临没有再继续关注魏知逸的打算,他重新带好泳帽和眼镜,闪电般的窜进了泳池里。 一夜过去,当季青临从水里面出来的时候,身上的皮肤都被泡的隐隐有些发白了。 他在淋浴间里面冲了个澡,然后提着自己的行李,就直接赶往了机场。 8888瞬间瞪大了眼睛,“宿主?!你不和原主的爸爸妈妈打个招呼吗?就这么走了?!而且池苑还说要送你到机场去呢。” 坐在地铁上,季青临面色平淡,“我走这么早,就是为了避免他们送我。” 离别总是伤感,免不了心生难过。 季青临不想面对袁琳琳女士和王若烟女士的眼泪,所以选择提早跑路。 第48章 早晨七点钟, 还有三站地铁到达机场的时候,季青临手机传来了夺命般的呼叫铃声。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按下接通以后, 下意识的把手机的听筒拿远了一些。 果不其然, 下一瞬间,一道十分尖锐刺耳的女声就从手机那边传了过来,“沈淮序!!!” 王若烟女士都快要气疯了,天知道她早晨起了一大早, 准备好早餐然后再到儿子的房间里去叫他起床吃早餐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儿子已经打包带走了所有的行李的时候有多震惊和恐慌。 如果不是因为自家那个倒霉儿子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 说明了自己已经提前离开去了机场,她都要以为他是直接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只是可怜了她准备了一早上的早餐! 就当是喂了狗! 被逼着一个人吃了两份早餐的沈野先生疑惑的瞅了瞅周围:我总觉得有人在骂我? 王若烟女士扯着嗓子, 浑身上下怒火翻涌, “你真是长本事了啊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独自一个人跑到机场去了,你是真不怕出事儿是不是?” “告诉你,你当心你在下地铁的时候就直接被人贩队拐跑了, 拐到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山沟沟里面去给别人当儿子,你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你妈我了!” “啧啧啧……”8888扭着圆滚滚的身子一边笑一边说道, “宿主,你看吧,提前跑了也并没有因此而幸免多少。” 虽然这样可以避免面对袁琳琳女士和王若烟女士的眼泪攻势,但却需要直对王若烟女士的“魔音灌耳”。 也不知道这两个究竟哪一个更会让人难以承受了。 季青临低着头思索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两个都不太想面对。 但如果非要从这两个里面取其一的话, 他宁愿还是承受一下王若烟女士的怒吼吧。 毕竟面对两个因为舍不得他离开而落下眼泪的长辈,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也还好, ”季青临十分诚实的对8888回答道,“至少幸免了我的手足无措。” 王若烟女士的嗓门实在是有些大,即便季青临并没有开免提,那怒吼声还是通过听筒传到了整个地铁的车厢里。 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寻着声音望了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季青临,在看清楚他的年岁以后,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毕竟如此一个年幼的孩子,竟然“胆大妄为”到独自一个人去赶飞机。 恐怕没有一个家长会放心他的此行吧? 一名带着小孩的中年妇女缓缓的走到了季青临的面前,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季青临,然后侧头询问道,“孩子,你需要帮忙吗?” 她自己就是带着自家的小孩一块去赶飞机,机场人来人往,什么样子的人都有,像季青临这般十几岁的孩子,最是容易出问题了。 “大哥哥……”中年妇女手里面牵着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漂亮的公主裙,扎着两个小马尾,看起来十分可爱,她扬着脑袋睁着一双晶亮亮的大眼睛,“我妈妈不是坏人,我们也是要去坐飞机哒~” “妈妈说我们在外面也要保护别的小朋友,虽然大哥哥不是小朋友,但是我们也可以保护大哥哥,大哥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呀?” 对于如此充满善意的邀约,季青临并没有要拒绝的理由,他勾着唇笑了笑,“好啊。” “好耶!”小姑娘十分高兴地拍着小手,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母亲,“妈妈,你看大哥哥同意我们保护他了。” “我也可以保护人了呢,真好。”小姑娘宛若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晶亮亮的光芒,从小到大都是自己的哥哥保护她,她现在也可以保护别人了,等她见到哥哥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这件事情,她哥哥肯定会非常开心的。 那名中年妇女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是,你做的很棒。” 小姑娘十分的自来熟,见季青临答应她以后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话来,“我的名字叫若若,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季青临将手机拿的稍远了一些,然后开口说道,“沈淮序。” 小姑娘点着脑袋,“淮序哥哥……” “好你个沈淮序!你是不是把我说的话全部都当成耳旁风了?!”见自家倒霉孩子长久的没有回答自己,王若烟女士再次炸了毛,“我跟你说话呢,你没有听见吗?!” 季青临伸出右手的食指放在嘴巴边上“嘘”了一声,还试图继续讲话的小姑娘立马乖巧地用双手捂住了嘴巴,然后不发一声了。 点了点头,季青临将手机放回来,十分淡定地吐露出几个字眼,“我听见了。” 王若烟:…… 这叛逆儿子,谁想要谁要去吧,反正她是不想要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说话的语调变得平静下来,王若烟试图和季青临讲道理,“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但你终究还是一个孩子,没有成年,你说你这么远的路,万一你遇到个什么事情,你可让我跟你爸两个人怎么办啊?” 浓密漆黑的睫羽遮住了凤眸中的神色,季青临慢条斯理的答道,“不会出问题的,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你有个屁的数!”王若烟女士被气的直接爆了粗口。 “消消气,消消气,”袁琳琳轻轻拍了拍王若烟的肩膀,“淮序不是我家小苑那种调皮捣蛋的性格,他提前走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不如问问孩子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离开呀。” 王若烟翻了个白眼,然后举着手机质问道,“你干妈问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离开?” 季青临十分诚实地回答道,“我到国家队去一年半载的时间都回不来,要让你和干妈送我去机场的话你们肯定得哭,所以……” 剩下的话季青临并没有十分明确的说出来,但是电话对面的几个人却全部都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王若烟瞬间就红了眼眶,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哽咽了起来,“你说说,这孩子……” 她只是舍不得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一下子离她这么远了而已…… 怎么就…… 袁琳琳的神情也低落了许多,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但是也在眼皮子底下看护了这么多年。 人心都是肉长的,真的要离别这么多年,她又怎么可能不难过。 “臭小子!”看着两个女人都瞬间低垂下了眼眸,沈野将手机接了过来,“你要走就赶紧走,说什么大实话?” 季青临:…… 虽然他也不想把两位长辈弄哭,但这实话不是她们让他说的吗? 罢了,罢了。 他还是不要继续惹她们伤心难过了。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季青临把手机靠的更近,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放大了一些,“你们不用担心我,到了机场我会给你们发消息的,平常有时间就打电话好不好?” “你们如果想我了,就来国家队找我嘛,都在国内呢,其实也没有那么远。” “知道了,知道了,这话还用得着你说?”沈野微垂着眼眸,平日里粗犷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的伤感。 “既然你已经走了,那我们也就不上去讨你的嫌了,”沈野略微沉吟了一声,然后开□□代接下来的事情,“我安排了你王叔叔在机场接你,等你下了飞机以后直接去找他,然后跟他去基地里面报道就行,你王叔叔你见过的。” 季青临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沈野口中的“王叔叔”名字叫王磊,是沈野未曾退役之前同一个花滑队里的朋友。 沈野因为脚腕受了非常严重的伤所以只能回到省队当教练,但王磊却一路闯进了世锦赛,甚至是在世锦赛上面拿到了前十的好成绩。 只不过略微有些遗憾的是,面对外国那些十分注重竞技体力的国家,我国在男子单人花样滑冰项目上的人才还是太少了一些,王磊并没有在奥运上夺得奖牌。 但他的能力却是毋庸置疑的,退役了以后就留在国家队担任花滑男单的教练。 原主沈淮序在国家赛上拿下了男子100米自由泳的冠军以后,就是王磊向国家队举荐了他,甚至还带着国家队游泳项目的总教练邢峰来了一趟南城,邢峰针对沈淮序在国家赛上的表现专门定制了一些日常训练的项目。 沈野此番所作所为,已然是为季青临考虑到了他前往国家队的方方面面,季青临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尤其是面对着全心全意在乎他,关爱他的人。 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季青临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好,我会的。” 听到对面乖乖巧巧的应下,沈野这个七尺男儿此时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些许的伤悲,“行了,别的也就不多说了,到了国家队以后好好训练,不要辜负所有人对你的期盼就行。” 季青临依旧听话,“好。” 人既然已经走了,说再多也没有了用处,沈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照顾好自己,我挂了。” 季青临点头,“好。” “等一下!” 就在沈野将按下挂机键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十分尖锐的男音。 池苑皱着一张小脸,很是无奈的看着沈野,“你们所有人都和淮序哥通电话了,就把我给忘了呗?” 沈野十分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说真的,他刚才还确确实实没有想起池苑来。 不好意思的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沈野把手机交给了池苑,“给吧,你们兄弟俩肯定也有话要说。” 池苑一拿到手机,就发来了十分严厉的质问,“我昨天晚上明明确确的告诉你,今天要去送你的,你为什么要背着我提前走?” 季青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如果他早知道会受到如此接二连三的质问的话,他都宁愿去承受两位女士的眼泪了。 季青临沉了沉声,“理由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 “我知道,”池苑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他拿着手机跑回了自己的卧室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但是你可以告诉我,让我偷偷的去送你呀,我妈和你妈会哭,我肯定不会。” 俊逸的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清浅暖意,季青临莞尔道,“那现在是谁哭了?我不说。” 池苑:…… 淮序哥讨厌死了! 虽然泪水已经忍不住的盈满了眼眶,但是池苑还是非常有骨气的梗着脖子不愿意承认,“我不知道。” 季青临轻笑了一声,“那是我听错了。” 池苑:…… 这一副哄小朋友的语气,究竟是要闹哪样?! “我不是三岁小孩了,”池苑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床里,蒙着被子,紧紧的用手攥着手机,“你不用哄我。” “我知道,其实你也是有些舍不得我们,对不对?”池苑自顾自的说着,“你也害怕离别,所以才一个人偷偷的跑了,我都知道的。” “我不怪你。” “但是啊……”池苑吸了吸鼻子,忽然拔高了音调,“你在国家队,可千万不能够懈怠哦,再过两年我也一定会拿出一个出色的成绩,然后去国家队找你!” “我现在虽然还小,但我相信我一定有一天会追赶上你的!” 唇角翘起一抹极为细微的弧度,季青临说话的声音变得格外的温柔,“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池苑一把抹掉眼角的泪花,整个人的神情都变得无比的坚毅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他都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训练机会,他要努力的追赶上淮序哥的步伐,然后和淮序哥一起站在赛场上! —— “哇……宿主,有猫腻哦。”8888迅速的将自家宿主刚才微笑的那一幕定格了下来,然后又摊开在了自家宿主面前,“你之前对待任务世界里的主角可从来都没有心软过,该下狠手就下狠手,怎么对池苑却突然变了一个态度?” 8888拖长了尾音,说话的声音有些贱嗖嗖的,“宿主你是不是对池苑有意思?” 季青临:…… 脑子不用可以捐了。 “池苑才十二岁,还是一个幼童。” 8888依旧疑惑,“十二岁怎么了?” 季青临很是无奈的吐露出两个字眼,“犯法。” 8888一脸的无所畏惧,“没关系啊,虽然他现在还小,但是过几年就长大了嘛。” 季青临忍无可忍,直接没收了8888所有的小人书,“有空的话多看看别的书吧,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给你收走了。” 8888欲哭无泪,“不要啊……宿主……” “呜呜呜……小人书,小人书,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小人书!” 但铁血无私的宿主却完全无视了小系统悲戚的眼泪,连一本小人书都没有给8888留下。 面对空荡荡的书柜,8888终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就在这同一时间,他消失的脑子也又长了回来,“宿主……我明白了!” “因为池苑其实是个乖孩子,他知道原主的死亡真相以后,直接杀了魏知逸给原主报仇了,所以宿主才区别对待的,是不是?” “宿主……我错了啊,”8888哭的毫无形象,“可不可以把小人书还给我?” 姿态散漫的倚靠在地铁的座椅上,季青临薄唇微勾,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无比的冰冷,“不行。” 8888:委屈ing. —— 下了地铁,一路检票过了安检,季青临在到达自己的登机口的时候,向那一对母女提出了道别,“若若再见。” 但小姑娘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打算,反而是露出了更加跃跃欲试的表情来,“大哥哥,我们好巧哦,若若和妈妈要坐的飞机也是这一趟耶。” “是挺巧的,”季青临点了点头,“那我们一起走吧。” 小姑娘高高兴兴地跟在季青临身后,“好耶!” 飞机在飞行了两个多小时以后,平安的降落在了首都机场。 季青临三人一路结伴来到出站口,他一眼就看见了等候在人群当中的王磊。 毕竟对方实在是太过于扎眼了一些。 王磊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因为长时间游泳的缘故,他的身材十分的健硕,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十分流畅,丝毫没有其他大部分中年男人都有的啤酒肚。 他这样的人站在人群里本来就应该只是分引人注目的,更何况他此时还打扮的如此的扎眼。 现在的时候正是盛夏,绝大部分的人们都穿着比较单薄且颜色十分浅显的衣裳,但王磊却穿了一整套绿的发亮的衣服,像是一个绿毛怪一样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不仅如此,他手里还举着一块插了电的牌子,牌子上写着五颜六色的几个大字。 ——热烈欢迎沈淮序和曹若若入选国家队! 那宛若追星少女手里面捧着的灯牌一样的存在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候机口来来往往的人有许多都下意识的驻足下来,想要看一看牌子上面所写的沈淮序和曹若若究竟是什么人。 季青临:…… 非常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人怎么办? 就在季青临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的时候,王磊却十分眼尖的发现了他,然后就举着灯牌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当他看到季青临身边站着的那一对母女的时候,瞬间眼睛一亮,“哎呀,刚好你们一块来了,这都不用我再继续等着了。” 原本王磊只是受了沈野的请求来机场接季青临一个人的,但当他向领导请假说出缘由以后,领导突然让他顺带着再接另外一个人去基地。 而这个人就是今年刚刚五岁的曹若若小朋友。 才五岁的她就已经展现出了在游泳方面惊人的天赋,各方面的测试值都突破了华国目前记录在册的最具有天赋的游泳运动员。 国家队招收运动员设置的最小年龄的限制是在五岁,因此在曹若若小朋友刚刚过完五岁生日后的第三天,就被自家老母亲带着送到了京都的国家训练基地里来。 王磊十分开心的互相介绍着,“淮序啊,这是曹若若,天赋十分突出的女游泳运动员,今后也会在咱们国家队的训练基地里面进行训练。” “若若,这是淮序哥哥,就是前段时间在全国赛上压下了你哥哥拿到了男子100米自由泳冠军的那位。” 在王磊说话的同时,季青临也从记忆当中找到了那个仅以一秒之差输给了原主,只拿了全国赛银牌的选手——曹明耀。 “哎?”小姑娘好奇的睁大了眼睛,然后盯着季青临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半天,说话的语调当中充满了不自信,“可是……他和电视上的那个哥哥有些不太一样啊。” 王磊莞尔一笑,“那不如让淮序哥哥把口罩和帽子摘下来,怎么样?” 说完这话以后,王磊将目光投向了季青临,季青临冲他点了点头,顺便摘下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了一张虽然稚嫩但却已经完全可以窥探出将来是何等隽秀的面容。 “哇!是漂亮哥哥!”曹若若小朋友在看清楚季青临面容的一瞬间,十分高兴地鼓起了掌来,“是比哥哥还要厉害的漂亮哥哥,我记得你!” 果然优秀的人在哪里都是最闪耀的,他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站在那里,就能够一眼被人发现。 “哈哈哈,”王磊被逗得直笑,“淮序啊,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对比于你的游泳天赋,你的这张脸可是更受女孩子的喜欢哦。” “确实是厉害,”曹母顺着王磊的话继续往下说,“像淮序这么大的年纪,能够在国家赛里面拿到金牌属实是不容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淮序应该是华国史上年纪最小的男子100米自由泳冠军吧?” 王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是,优秀的不得了,这可是我们国家队的总教练亲口向省队要的人。” 曹母露出赞赏的神情,“我家明耀输给淮序,也该是他受的。” 季青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就好像他们夸赞的人不是他一样。 王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季青临,随后在心中狠狠的点了点头。 先不说别的,光如此的心性,便足矣比得过绝大部分的人。 曹母此时也在打量着季青临,一开始的时候,她只以为对方是一个叛逆的少年,只是因为自己也有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儿子,所以才心生同情,想要和他一路行走。 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曹母已然发觉季青临并不是一个单纯的14岁的少年人。 他拥有着和他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而且一路上对若若十分的照顾,甚至是面对他们的夸赞也能够如此的不动声色。 自家那傻儿子在国家队上输给他,倒也不显得太过于奇怪了。 互相介绍了一下以后,三个人跟着王磊上了车,一路往国家队训练基地的方向开去。 —— 同一时间,魏家父母和爷爷奶奶带着魏知逸也踏上了前往美丽国的飞机。 魏知影独自一个人站在机场等待了许久,只等到那飞机变成一个黑点,彻底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她这才抬起脚步,开始往出口的方向走。 机场大厅的地面被擦洗的十分的干净,几乎只要低着头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对比于大厅里熙熙攘攘,成群结队的人群,她独自一个人显得格外的形单影只。 魏知影低着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但倘若仔细的去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笑容丝毫没有到达眼底,里面反而含着极致的嘲讽。 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魏知影冷嗤了一声。 “看吧,这就是你的家人,这就是与你血脉与共的家人。” 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丝毫没有她魏知影的存在,她于他们而言,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永远只能留存在黑夜里的影子而已。 魏知逸是他们心中的宝贝,是能够传宗接代的,在他们百年之后能给他们摔盆的人。 而她,魏知影…… 不过是一个终将会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是那被泼出去的水一样,永远不会成为他们正正的家人。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四个人,全部都选择了出国陪伴魏知逸治病。 将这诺大的公司全部都担在了她一个人的肩膀之上。 他们只觉得魏知逸还小,年纪尚小的他无法承受下半辈子都只有三四岁的智商,呆呆傻傻的度过一生。 可他们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今年也才仅仅20岁啊! 她才大三,大学都还没有毕业,从来没有经历过社会,也从来没有在公司里担任过任何重要的职位。 他们就这样把她一个人抛下,让她独自一个人去面对公司里的那些柴狼虎豹。 从来没有想过她一个女孩子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在面对所有人的围攻的时候感到无助,会不会独自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默默的流眼泪。 他们不在乎! 他们在乎的人也只有魏知逸一个人而已。 虽然昨天在魏知逸打她,爸爸妈妈全部都站在了魏知逸那边,丝毫没有管她的额头上拿到证明的伤口的时候,她就已然有了如今的想法。 但是…… 或许是还抱着对于亲情的最后一点留恋吧。 魏知影选择了今天来机场送魏知逸,可她没有想到,魏父只是匆匆忙忙的给她大致交代了一下公司里的事情,让她和王秘书一起看好公司,然后就带着母亲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而爷爷奶奶,竟然连一句叮嘱她的话都没有。 多么可笑……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乎他们呢? 魏知影勾起唇角,冷冷的笑了一声,“魏知影,从此以后你就要彻彻底底的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了。” 从机场走出来,魏知影找到了王秘书的车,她踩着脚上的高跟鞋坐进车座的后排,拿出当家小公主的气势,“去公司。” 王秘书早早的就得到了魏父的叮嘱,要全力的帮助大小姐在公司里面坐稳总经理的位置,因此对于魏知影的吩咐自然是无不听从的,“好的。” 黑色的商务车在宽广的马路上一路疾驰,最后稳稳的停在了一座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 魏知影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从车上走下来,一路不乏从容地踏进了总经理的办公室。 终于坐在了这张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椅子上,但魏知影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激动。 在彻底的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抛弃之前的她,或许还曾想过要进入到公司里替爸爸分担责任提前为弟弟铺好路。 但现在的她,就只想把公司搞垮! 担任总经理的魏知影所能够接触到的公司内部材料是曾经一个小职员的她完全不能比拟的。 只稍微的吩咐了一下王秘书,他就把公司里最近所有正在筹备当中的项目的资料全部都拿了过来。 “小魏总,这是目前公司正在筹备的所有的项目了,其中和刘总合作的这个项目是我们公司目前最为挣钱的项目,合作已然到了第二阶段,魏总吩咐过,其他的项目您都可以暂时放着,但是这个项目必须要安安稳稳的承接下来,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魏知影从那一摞资料当中找到了和刘总合作的项目的资料,她随意地翻着看了看,“行,我知道了,我先看看,你出去吧。” 王秘书有些迟疑,“魏总吩咐过,您在公司的一切抉择,都必须让我亲眼看着。” 果然不愧是一条跟着她爸最忠心的狗! 魏知影在心里唾骂了王秘书一番,然后抬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十分不悦的开口道,“你也知道我之前在公司里面担任的职务就是一个小职员,对于这些项目的资料我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就算你现在盯着我,我也做不出什么决策来。” “我先看看资料,了解一下公司大致的运营方向,后面如果需要做决策的时候,我肯定会通知你的。” 魏知影沉着脸,“你就这样杵在这里,难不成我上厕所的时候你也要跟着吗?” 新官上任三把火,魏知影的这簇火终究还是烧的王秘书有些难受,他下意识的点头应了一声,“好的,小魏总后续有什么吩咐可以再来找我。” 魏知影冲他挥了挥手,“行了,你出去吧。” 王秘书离开以后,魏知影直接关了办公室里面所有的灯,然后打开手机的摄像头四处查找起来。 果不其然,她在一副相框的后面发现了一个隐形的摄像头。 很显然,即便安排了王秘书这条最忠心的狗监视着她,魏父对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但是没有关系,她会用事实告诉魏父,她是一个“特别乖巧的好女儿”! 打开房间里的灯,魏知影面带微笑的站在了摄像头的面前,用一种十分诡异的腔调开口说道,“爸,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的管理公司的,你和妈妈,爷爷奶奶他们就放心的在国外给弟弟看病吧!” “好好”那两个字,被魏知影咬的格外的重。 之所以敢如此正大光明的寻找摄像头,还在摄像头面前说出这种挑衅的话语,是因为魏知影清清楚楚的知道,在自己弟弟的病情没有得到缓和之前,只要王秘书没有告诉魏父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的好父亲是完全没有时间来查看这处监控的。 而这一段的时间差,完全足够她做出一些事情来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魏知影将和刘总合作的项目的企划书一页一页的全部都拍了下来,随后用软件做成了扫描本,发给了自己一个精通于计算机的朋友。 【?】 对面很快就回过来一个消息。【你给我你家公司的资料做什么?】 魏知影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修长的指节在电脑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下一串字,【我要你把这个资料匿名发送给我家公司的死对头。】 【???】 【卧槽!你来真的呀?】 魏知影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双手放在键盘上面继续敲字,【你觉得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这个……】对面迟疑了一会儿,【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不为什么,】魏知影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打算,【我就问你答不答应吧,你要是不帮我的话,我就再找别人。】 【行!我答应!】 看到对面回过来的这一行字,魏知影的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她猛地一下将自己整个人都跌进柔软的椅子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爸爸……我真的非常期待,等你回来看到公司完蛋以后的表情。” —— 等王磊带着季青临等人来到国家队的基地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先不带你们去训练场地看了,咱们就直接先去办理住宿吧,今后你们的吃喝拉撒都要在基地里面进行。” 季青临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乖乖巧巧的跟在王磊后面。 对此行为,王磊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个小孩实在是太乖了,比他曾经带过的所有的小孩都要乖的多。 毕竟曾经那些被招进国家队里的运动员们,刚刚来到基地的时候,每一个都先想要冲进训练馆里面,看看自己今后要训练的场所,即便他说过很多次要先去安排宿舍,但却依旧阻挠不了少年们对于训练场地的渴望。 虽然王磊对此表示理解,但提着那么重的行李,在训练场地里走来走去是真的很累的啊! 帮着季青临把所有的行李都搬到宿舍里,又帮着铺好了床铺,王磊拿起桌上的暖瓶倒了一杯水给季青临,“先别忙着整理衣柜了,喝口水吧。” 训练基地很大,运动员也很多,但像季青临这种特别有天赋的,是能够得到国家的特殊对待的,因此,在其他大部分的运动员都需要挤四人间甚至六人间的时候,季青临被分到了一个二人间的宿舍。 王磊指着季青临对面的床铺,“对面住的也是你们游泳队的队员,前段时间请假回家了,过两天差不多就要回来了,到时候还希望你们能够相处的愉快。” 季青临垂着头想了想,虽然他还没有过和别人同住一间房的经历,但是他睡觉很老实,不打呼噜也不磨牙,而且也十分的注意个人卫生,想必应该会和新室友相处的很愉快的。 点点头应了一声,季青临接过王磊递过来的水,“谢谢王教练。” 王磊冲他挥了挥手,“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我跟你爸是朋友,你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以后好好训练,努力为祖国争光就行。” 季青临将王磊送到宿舍门口,“好,王叔叔再见。” 王磊冲他挥了挥手,“行了,回去吧,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明天早晨五点钟我来接你去见你们游泳队的总教练邢峰。” —— 国家队的训练馆比省队的训练馆大得多,而且分了许许多多不同的类别,一眼望去,大的都快要看不清楚边界线在哪里。 早晨六点钟的训练馆里面已经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全部都是各个年龄段的运动员,他们行色匆匆的在各自的场地间穿梭,做着各种热身运动。 此时的游泳馆里,已然围了一大帮的年轻人,他们众星捧月般的将一名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吵吵嚷嚷的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今天好像就是那个什么沈淮序来报道的日子吧?”一名少年眨着眼睛意有所指。 又一名少年看着正中央的那人,“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罢了,他怎么可能真正比得过明耀,以为自己拿了一次国家赛的冠军就了不起了,竟然还让我们所有人等在这里迎接他,真是好大的脸!” “就是就是,”又一名少年附和着,“我们明耀才应该是那个真正的冠军,不知道哪来的野路子,趁着好运气比明耀快了一秒钟,就以为自己要上天了。” 他们这些人,从五六岁的时候就选入了国家队,在全国最为顶级的教练手里训练了十来年,竟然还比不上人家一个来自于小地方的省队的运动员。 真是可悲又可笑! “你们放心,”曹明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一句话,“我是绝对不可能输给一个14岁的小屁孩的!” 曹明耀自认为自己比季青临年长两岁,而且拥有着全国最为顶尖的教练,之所以会在国家赛上输掉了金牌,一定是因为水土不服。 如今回到了他所熟悉的国家队的训练馆,他一定可以把丢掉的耻辱重新拿回来! “啊这……”忽然,有一个人泼了曹明耀一盆冷水,“可是输了就是输了呀……” 他旁边的人想要去捂他的嘴,已然是来不及了,这声音完完全全的落在了曹明耀的耳朵里。 曹明耀扭过头盯着那人,怒吼了一声,“你再说一遍?!” 眼看着曹明耀真的是生气了,那人也不敢再说些什么,缩着身体躲在一旁不吭声了。 等王磊带着季青临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一副安定的景象。 王磊疑惑地挠了挠脑袋,“你们不用训练的吗?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曹明耀从人群后边走过来,一直走到季青临面前才站定,“你就是沈淮序?” 季青临皱了皱眉,语气平淡的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在一个月前的国家赛上见过面。” 曹明耀:…… 妈的!这人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 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曹明耀咬牙切齿的道,“在国家赛上输给你,并不是因为我的实力比不上你,而是因为我水土不服,而且当时身体不舒服才会落后那么一点点。” 曹明耀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人群,在他们鼓励的眼光当中咬了咬牙,开口道,“现在,我要向你宣战,我们重新来比过一次,你敢还是不敢?” 更明显,虽然曹明耀的生理年龄要比季青临这只身体大上两岁,但他却依旧是个小孩的心性。 毕竟只有小孩子才会如此在乎已经过去了的一件事情的输赢。 季青临依旧是不急不缓,他十分坦然地注视着前方的曹明耀,“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有这精力不如多做几次训练,免得下次失败了以后还要给自己找借口。” 曹明耀:??? 你他妈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第49章 “你讽刺谁失败呢?”曹明耀就像是那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咪, 一下子就炸了毛,“我告诉你,你不要觉得你赢了一场比赛就了不起了, 我都说过了是因为这次全国赛的比赛地点在你们南城, 我水土不服,所以才会输给你。” 曹明耀微扬起下巴,冷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威严一些, “现在回到了国家队,这里才是我的主场, 你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路子想要霸占资源,那你首先就得过了我这关!” 一双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 曹明耀哼哧哼哧的开口, “我们再比过一场,只要你能赢了我,我就认你当大哥!” 他双手叉着腰, 高高地扬着脖子,说话的声音也格外的响亮,“你到底是敢还是不敢?!” 面对如此中二气息十足的发言, 季青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了。 毕竟即便他已经活了几辈子了,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 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曹明耀比池苑大了四岁,在原本的剧情里,曹明耀先池苑参加了一次奥运,但却十分遗憾的没有挺进决赛。 之后的他奋起直追, 又在四年后和池苑参加了同一届奥运,那时的他24岁, 肩宽腿长,拥有着八块腹肌,和池苑一直都是那一次奥运会得奖的热门人选,身上找不到半点如今这副中二气息十足的样子。 如此一个对游泳赛事抱有强烈热爱的人,在国家赛上输给了自己,心有不甘,也是在所难免的。 于是,季青临微笑不改,“那你就当是我不敢吧,我还要做热身准备,就不陪你玩了。” 曹明耀:…… 为什么你37度的嘴巴里面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 什么叫做不陪他玩了? 你一副大人在看胡搅蛮缠的熊孩子的眼神,究竟是在闹哪样?! 曹明耀几乎都快要气成了一只河豚,他努力的深吸了好几口气,想要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但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压不下来。 于是怒火在一瞬间彻底的反弹,曹明耀向前迈了两步,鼻尖都快要触碰到了季青临的鼻子上,他死死的盯着季青临的双眸,“你一个14岁的小屁孩,你竟然嫌我幼稚,你怎么敢的啊?!” 对于曹明耀这种半大的少年来说,骨子里的中二气息让他们一边想要摆脱小孩子的标签,努力的向大人的方向靠拢,另一方面,却又总是不由自主的表现出几分幼稚的情绪来。 但他们却又十分的讨厌被人说不成熟。 曹明耀虽然比季青临大了两岁,他本人个子也很高,如今不过16岁的年纪,已然有一米七多了,很明显的,在成年以后,势必会长成一米八的大长腿。 然而,因为季青临这具身体的父母本就是运动员出身,在原主很小的时候就十分注重营养的均衡,因此季青临虽然现在才只有14岁,但身高却已然和曹明耀不相上下。 季青临目光平视着前方,眼神清澈,说出的字眼却不是那般的动听,“你真的很幼稚。” 曹明耀瞬间气炸了,当“幼稚”两个字眼落在他的耳朵里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身体已然完全不受脑子的控制。 他一把抓住季青临的手,态度十分强硬的开口道,“你今天比也要比,不比也要比,我们必须要分出个高下来!” “如果你能够依旧胜过我的话,我为我刚才的言论道歉,”曹明耀的眼睛里面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还带着一股势必在得的野望,“但如果你输了,你必须承认你刚才的错误,你必须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喊我一声大哥,而且以后再也不能说我幼稚!” 季青临微微皱了皱眉,用力的挣脱开了曹明耀的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个兴趣。” 说完这话,他就要转身离开,但曹明耀又岂会让他如此轻易的走掉了呢。 “不行,你给我站住!” 曹明耀抬腿追在季青临的后面,势必要把他抓过来,和自己做一场比试。 然而,此时曹明耀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季青临的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泳池边上因为他们刚才嬉笑玩闹而溅到了很多的水。 在他奔跑的时候,脚下打了一个滑,曹明耀猝不及防的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而且正正好好的是用屁股着地。 游泳馆的地面都铺就着大理石的瓷砖,十分的坚硬,曹明耀摔倒下去以后,屁股和地面碰撞的巨大声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曹明耀也没有想到,他原本是想要给季青临一个下马威的,结果到头来丢人的人却变成了自己。 而且还被这么多人都给看见了! 季青临哑然一瞬,随后唇边荡起了一点机不可察的笑容,“你这是在做什么?碰瓷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 曹明耀都快要气疯了。 在所有人带着探究,打量,以及看笑话的眼神当中,曹明耀微微的红了眼眶。 他怎么可以如此的丢人现眼?! 曹明耀咬了咬牙,一双眼睛狠狠的瞪向了季青临,“不要你管!” 随后他支撑着想要站起身来,但是因为刚才摔跤的时候好像磕到了尾巴骨,尝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站起来。 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之处,走过来向他伸出了右手,“要我拉你吗?” 曹明耀一把拍开了他的手掌,梗着脖子开口道,“走开,我自己能行!” 国家队里面虽然有很多是和曹明耀一样,都是五六岁的时候就被选入了国家队,在这里面一起训练了十多年的时间,但同时也有很多后续穿插进来的运动员。 和曹明耀一块训练,一块长大的运动员们,自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但另外一群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一名看起来十八/九岁已然成年的运动员略微嫌弃的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他在这逞强个什么劲儿,愿赌服输,回来好好训练就行了,非得拉着人家跟他一块比赛,到头来丢人的还是自己,真让人无语。”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曹明耀的一个小伙伴怒气冲冲的看着他,“明耀再怎么说也一直是队里的第一名,你在这酸了这么半天,结果连国赛的决赛都没有挺进去,你才让人无语!” 那人瞬间也有些不太高兴了,“我只是说个实话,你在这人身攻击干什么?说的好像你挺进决赛了一样,没有你就闭嘴吧你!” “一个个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呢?我没来就不知道训练了?!”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沉稳的男音,“吵吵嚷嚷的,当训练馆是菜市场是不是?!” 众人下意识的回过头来,然后就看到他们的总教练邢峰正沉着一张脸,杀气腾腾的盯着他们。 面对邢峰这个一向凶名在外的教练,众人在一瞬间作鸟兽散,毕竟谁也不想在训练就已经很辛苦的时候,还要被教练拉去挑战极限。 曾经他们当中有人因为刚刚来到国家队的时候自傲自大,没有将邢峰这个总教练放在眼里,觉得自己的训练方式很厉害,丝毫没有按照邢峰所要求的去做。 于是那人在其他人都离开场馆以后,被邢峰教练单独留下了下来,进行加练。 没有人知道那名队员那天晚上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只知道第二天的时候,那名队员走路双腿都在打摆子,吃饭的时候手抖的连筷子都抓不稳,到最后还是同伴实在看不下去,直接端着饭给他喂到了嘴里面去。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名运动员在双手双脚抖动的完全不成样子的情况下,竟然还突破了自己曾经创造下的最快的记录。 自此,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再去挑衅于邢峰教练。 毕竟…… 魔鬼尚且还不会亲自来找你,而堪比于魔鬼的邢峰教练,却会时时刻刻的盯着你。 众人四散而去,以后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季青临和曹明耀就格外的显眼了一些。 季青临穿着一身训练服站着笔直,一张带着些许稚嫩的脸上全然都是平静,就好像刚才和曹明耀发生争执的人完全都不是他一样。 十四岁的少年,因为从小游泳的缘故,皮肤白皙,身材修长,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眼里氤氲着水汽,看的邢峰一阵心软,丝毫舍不得责备他一个字。 而曹明耀则是十分狼狈的跌坐在地上,整个人从脖子到脸都涨得通红,眼里还闪烁着隐隐的泪花。 邢峰很是不悦的皱了皱眉头,目光审视着前方,“曹明耀,你是不是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当了曹明耀十年的教练,邢峰对于自己的这个学员可谓是相当的了解了。 曹明耀是一个十分要强的孩子,最显著的表现就在于他在方方面面都争强好胜,都渴望争得第一。 对于竞技体育的运动员而言,这种争强好胜其实是非常有利的,可以帮助他们在每一次的比赛上面都竭尽全力的拼搏,可以督促着他们向着更高更强的方向前进。 但同时,这种争强好胜也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一旦遭受了巨大的挫折,很容易萎靡不振,彻底的失去信心,再也爬不起来。 国家赛的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了,按道理来说,过去的结果已经没有办法做出改变。 那么,曹明耀接下来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到训练上面来,努力的让自己更加的进步,争取在下一次比赛的时候夺回第一名。 但很明显的是,曹明耀的心态有些不太稳了,他依旧沉浸在一个月前的那场失败当中,依旧对那一次失败耿耿于怀。 或许对于其他游泳运动员而言,在16岁的时候能够在全国赛上摘得银牌,已经是一个非常傲人的成绩了。 但曹明耀生来好强,从来都是第一名的他,十分不甘心在全国赛上只拿得了银牌。 邢峰想象过当季青临来到国家队的时候可能会和曹明耀发生一些矛盾,但却没想到会直接上升到动手的地步。 “是不是打架了?”邢峰走过去,一把将坐在地上的曹明耀给提起来,“淮序还比你小两岁呢,你就仗着自己高马大欺负人家……是……吧??” 邢峰原本是想要把曹明耀呵斥一番的,等到他将目光投注到旁边的季青临身上的时候,呵斥曹明耀的声音就越发的低缓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季青临非但没有比曹明耀矮,甚至还比曹明耀要高上那么一两厘米。 这让他还怎么能够把那呵斥的话说出口? “没有打架,”曹明耀平日里虽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是对于这个教了自己十多年的教练还是天生的怀着一种敬畏之心,他低着头,小声的解释道,“是我想要拉着沈淮序进行一场比赛,他不愿意,然后我追他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 邢峰:…… 你他妈的是小学生吗?! 多大年纪了,还搞这一出?! 运动员的腰究竟有多重要,邢峰相信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 一旦这腰摔伤了,下半辈子也就废了! 邢峰气的直接揪起了曹明耀的耳朵,“你真是能耐了你,比不过人家不知道好好的练习,在后面追上来,就在这里搞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还有你们!”气狠了的邢教练直接全场扫射,“一个个都不知道去训练的,就在这看戏是不是?” “看来你们都很闲啊!”邢峰都给气笑了。 瞬间所有人都像鹌鹑一样瑟瑟发抖了起来,毕竟,按照他们对于邢教练的了解,他生气的时候笑的越灿烂,就说明他心里越生气。 随之而来的也就是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果不其然,在邢峰笑了两声以后,说话的声音越发的温柔了起来,“都有心思在这儿看热闹,那我也直接话不多说,直接上吧。” “我看你们是一点都不累,”邢峰笑意盈盈的开口说道,“拉力单双臂100×5组,做完以后,800米蛙跳,然后再接一个五千米跑步,现在都给我到外面的训练场去!” 拉力单双臂指的就是在单杠上面做引体向上,然后用两个手臂交换着支撑,是一项最为锻炼游泳运动员手臂力量的训练。 邢峰口中的三个项目都是用来锻炼游泳运动员的手部肌肉和腿部肌肉的,是每一个参加竞技体育的运动员都需要坚持的最基础的训练。 这些训练不仅可以提高运动员整体的力量,还可以完善肢体的灵活性。 别看邢峰口中所说的训练都十分简单,而且每一个上过学的孩子在体育课程当中可能都做过这些训练,但那时的强度和现在的邢峰教练所说的却是完全无法比拟的。 这拉力单双臂100×5组做下来,恐怕胳膊都要不属于自己了,别说后面还有蛙跳和跑步。 “啊——” 邢峰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万般痛苦的哀嚎了起来,这样的强度,恐怕他们还没有做完人就要废了。 到时候中午还怎么和跑步的那群人抢食堂的饭啊! 运动员们平日里所消耗的体能是巨大的,那么为了补充他们所消耗的能量,就必须要吃很多的饭。 而基地的食堂里面,虽然每一样的饭菜准备的量都很足,但那些类似于红烧肉,鸡腿这类的肉类食物却始终是供不应求。 在整个训练基地里面跑的最快的,除了练跑步的那群人以外,就属于是练游泳的这一群了,每天中午的时候,他们都会和练跑步的那一群运动员在食堂里面争肉吃。 但现在嘛…… 众人已经可以预想到,等他们将邢教练口中的这些练习全部做完以后,再去食堂时会看到怎样的残羹冷炙了。 “啊什么啊?”邢峰皱着眉头,一眼横扫过去,“快点啊,我看着你们呢,谁最后一个到,所有的训练都翻倍!” 刹那之间,一群中二少年们好似是打了鸡血一样拔腿就开始往外面跑,完全一副身后有饿狼在追赶的即视感。 季青临也迈腿跑了起来,他身长腿长,即便年龄小,却也丝毫没有落后于那些疯跑中的人。 邢峰在后面慢慢悠悠的往前走,不经意间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不错,不错,看来他这个总教练还是有那么一点威严的。 等他们一群人呼啦啦的到达训练场上的时候,栏杆那里已经有人在做着单吊训练了。 只见几名运动员用膝窝处夹着栏杆,整个身体悬吊在上面,只用腰腹部的力量控制着身体上下摆动。 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在这个时候比拼的除了速度就是身材。 那几名练习单吊的运动员因为身体是倒挂着的,所以身上的T恤会随着他们的动作而往下滑落,露出十分明显的腹肌。 他们似乎已经训练了很久了,汗水顺着小麦色的身体颗颗滚落,印在块块分明的腹肌上。 曹明耀斜着眼睛撇了一眼,带着点酸涩意味的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有腹肌。” 虽然他的还没有那么明显,但是他现在年龄还小,等再过两年他一定会练得比那群人要好! 他们看别人腹肌的时候,季青临已然来到了一根单杠旁边,他的胳膊很长,都不需要跳起,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抓到栏杆。 在手掌心里面抹了些镁粉以防打滑,季青临就已经抓起了栏杆做起了训练。 单杠的训练场所是在室外,现在的时节虽然是夏季,但是早晨六点多还是会有风,在季青临用双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往上引的时候,微风轻拂过他上衣的下摆,露出了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一名和曹明耀关系比较好的运动员抬起胳膊撞了撞他的肩膀,然后努努嘴看向季青临的方向,“诺,四块腹肌。” 曹明耀咬牙一声不吭,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却很明显的是被刺激到了。 在手上涂了镁粉之后,选了一个距离季青临最近的单杠练了起来,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架势,势必的想要在速度上超过季青临。 8888笑得肚子疼,“宿主,曹明耀暗暗的和你较劲呢。” 季青临对此很是无所谓,“没事,随他去吧。” 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训练,然后一点一点的提高速度,在四年以后的奥运会上夺得那枚金牌就够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 邢峰过来的时候,季青临和曹明耀都已经做了好几十个了,他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一旁自己带过的那群臭小子们开口道,“快点的,最后一个做完的要加练啊!” 季青临速度不紧不慢,每做完一组以后就休息一会,十分合理的运用着时间。 但曹明耀却丝毫没有休息的不停的做着练习,就好像只要抓紧这么一点的时间,就可以在游泳的时候也超过季青临了一样。 五组单双臂的训练做完,即便是季青临也感受到了胳膊上传来的阵阵酸痛,他甩了甩手臂,面色平静地走到了跑道上去,等大家全部做完以后开始蛙跳。 曹明耀然一开始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一个又一个的做着引体向上,但因为他心口憋着一股劲儿,中间一次休息都没有,越到后面身体就越发的疲累,到最后那速度慢的都快和蜗牛有的一拼了。 当五组拉力单双臂全部做下来的时候,曹明耀脊背靠在栏杆上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胳膊酸痛的厉害,动一下都几乎快要要了他半条命。 他盯着季青临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对方神情一如平常,好像一点都不累一样。 曹明耀咬了咬牙,又跟着季青临来到了跑道上,随后站在他旁边故作镇定的开口,“其实还好嗷,一点都不累对不对?” 季青临侧头看他一眼,曹明耀额角的碎发都已经完全被汗水给打湿了,很明显的咬牙硬撑的样子。 他勾了勾唇,点点头,“确实,一点都不累。” 曹明耀:…… 这到底是个什么魔鬼? 休息了没一会儿,全部的成员都做完了拉力单双臂,邢峰十分没有人性的直接开口道,“来吧,蛙跳开始,两两一组,互相监督啊。” 曹明耀挤到季青临旁边,“我和你一组,你一会儿要是跳不动了,可以跟我说一下,我会考虑考虑要不要等你的。” 季青临莞尔一笑,好像丝毫没有发现曹明耀话里的挑衅,十分温润地应了一声,“好。” 随着邢峰的一声令下,季青临瞬间弹跳出去,转眼间就超过了曹明耀好几米远。 曹明耀:…… 他就不信了,他今天就非要跟这个新来的杠上了! 事实证明,立flag都是要被打脸的,一开始的时候,曹明耀还能够勉强的跟上季青临,但到蛙跳最后半截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的双手双腿都快要完全不属于自己了。 虽然曹明耀前面只有季青临一个人,其他人还不如他坚持的这么久,但在他的眼里却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身后,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已然即将快要到达终点的那个人,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不行,我绝对不能输给一个小屁孩!”曹明耀感觉自己突然又有了无尽的力量,他用力的摆动着自己的双臂,挪动着自己的双腿一下一下的往前蹦哒,像一个小蚱蚱一样一跳一跳。 落在后面的其他运动员们都快要绝望了,这究竟是两个什么样的变态呀!他们难道就胳膊不疼,腿不酸的吗? 在曹明耀蹦哒到终点的时候,邢峰拿起表看了一下时间,然后唇边就挂起了一抹十分欣慰的笑容。 看来他把季青临接到国家队的这个决策是再英明不过了。 果然还是有竞争才会有动力啊,明明之前已经练了五组的拉力单双臂,但曹明耀这次800米蛙跳的用时竟是比之前没有做其他训练的时候,还要快上很多。 真是相当的不错。 然而,邢峰口中十分不错的曹明耀同学感觉自己都快要死掉了,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的腿脚有这般的不受控制过,如果不是因为季青临还笔直地站在那里,他都想直接躺在跑道上好好休息一下算了。 但是,有的同学就是浑身上下嘴最硬,曹明耀气喘吁吁地看了一眼季青临,“我一点都不累,你呢?” 曹明耀此时双腿打着颤,肩膀也在不断的抖动着,脸色也带着些微的苍白,甚至是刚才仅仅只湿了鬓角的头发,现在也全部都染上了汗水,晶莹的水珠顺着发尖,一滴一滴的往下滑落,身上的衣服也都湿了个透彻。 季青临摇摇头,唇角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还好。” 曹明耀咬了咬后槽牙,努力的维持着自己不断颤抖着的双腿,他就不信了,今天还能输给这个小屁孩! “还有最后一个五千米,”曹明耀捏了捏拳头,像下战书一样的对季青临开口,“你可当心别被我给超过去了。” 哑然一瞬,季青临仍是微笑不改,“好的,谢谢你的提醒,我想应该不会的。” 曹明耀:…… 提醒你大爷! 我这是在和你下战书,下战书,你懂不懂?! 但季青临已然是不再搭理他了。 当最后一个队员也蛙跳回来以后,魔鬼教练邢峰丝毫没有给予他们休息的机会,直接在起点处崛起了信号枪,“来,五千米准备,预备……跑!” 一声枪响,所有的运动员都宛若那离箭的弦一样窜了出去……个屁! 经历了两轮的训练,一大群的少年人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意气风发,一个个都好像得了帕金森一样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双腿,双脚不断的抖动。 邢峰手里的信号枪响了有好几秒了,还有好几个人磨磨蹭蹭的停留在原点。 邢峰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不行啊,不行,这些人还是鞭策的少了。 于是,刑教练瞬间拔高了语调,“我看谁还在那磨蹭呢,跑到最后的三名同学,拖后半个小时去吃午饭啊!” 一瞬间,对于饭菜的渴求战胜了身体的病痛,即便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一群人又开始跑动了起来。 邢教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曹明耀从来没有觉得五千米会有这么的漫长,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的踉跄前行。 他的身体已然十分疲惫了,可他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只因为前方那道清瘦的背影始终督促着他。 或许是因为无论如何曹明耀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国家赛上输掉了金牌,是因为技不如人吧。 所以他迫切的想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 然而,在他前面的那人却完全没有办法用常理来形容,季青临好像完全不知疲惫一样,曹明耀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的时候,他只小口的呼吸,就连步伐都没有混乱过一步。 如果不是因为身上不断滚落的汗水,和那早已经被汗水湿透了的衣服,恐怕根本不会有人想象的到,季青临竟然是接受了如此高强度的训练。 五千米的终点越来越近,曹明耀的脸上一片菜色,他的衣服和头发已然完全被汗水打湿,甚至浑身上下都在冒着烟。 曹明耀感觉自己都快要死掉了…… 呼吸变得格外的艰难,每迈出一步都要拼尽全力,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格外的重。 十米…… 五米…… 三米…… 两米…… 一米…… 在双脚触碰到终点的刹那间,曹明耀也控制不住的整个人倒了下去,他躺在地上,像是那离了水的鱼,拼尽全力的大口喘着气。 他只感觉自己两眼发黑,喉咙干的像着火一样痛不欲生。 就在这个时候,曹明耀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阴影,季青临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淡淡的开口,“这么躺着对身体不好。”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两岁,但却无比镇定的少年,曹明耀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羞愧之情。 他跑完步已然累成这个样子了,可季青临却还有力气站着拉他起来。 在这一瞬间,曹明耀发现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比他还要小两岁的少年人,确确实实要比他厉害的多。 无论是心境,还是毅力,他好像都远远比不过。 抬起手来,抓着季青临的手,曹明耀借力站了起来,随后他很是不好意思的撇过头去,丝毫不敢看季青临的眼睛,“我为我刚才的事情向你道歉。” 曹明耀现在实在是累的厉害,整个人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而且嗓子里面好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说话的声音无比的沙哑,“是我太目中无人,自以为自己很厉害,对不起,国家赛上的金牌,你拿的当之无愧。” 季青临唇边含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没关系。” 8888发出一声感叹,“宿主,曹明耀都累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累啊?” 再怎么说,自家宿主也终究是一个肉体凡胎,怎么就表现出一副完全是钢筋铁骨的样子? 季青临轻叹了一声,“我又不是AI,怎么可能不累?” 此刻,他的四肢也都酸痛得厉害,他恨不得像曹明耀一样躺在地上好好的休息一番。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他只是靠着异于常人的意志力支撑住了而已。 8888思索了一下,然后仔仔细细的将自家宿主打量了一遍,随后他就发现,自家宿主虽然站在那里宛若青峰一样笔直,但实际上立在跑道上的双腿是带着微微的抖动的。 只不过,这份抖动被季青临控制在了极小的范围之内,轻易不会被任何人察觉而已。 邢峰心里则是高兴坏了,他看向季青临的眼神里面散发着狂热的光芒,像是那饿了半个月的饿狼,终于发现了一只长的膘肥体壮的肥羊,露出垂涎欲滴的神采。 这样一个意志力和爆发力都如此惊人的运动员,在14岁的年纪。 他绝对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邢峰有信心,他一定可以把季青临培养出来,在四年后全世界最大的体育赛事上,为华国挣来一个机会! 当最后一个跑完五千米的运动员来到终点的时候,心情很好的邢教练带来了一个十分惊人的好消息,“虽然现在距离午休还有半个小时,但是我今天大发慈悲,让你们提前去吃饭!” “好耶!” 刹那之间,原本还累得半死不活的少年们就像突然打了鸡血一样,活蹦乱跳了起来,“快快快,现在去食堂,一定比那群练跑步的早点抢到鸡腿!” “我可是看好那个咖喱饭很久了,但是一次都没有抢到,今天终于可以吃上了……” “我要吃红烧肉,我要吃红烧肉!你们谁都不要跟我抢!” 汗水的味道在整个体育场上蒸腾,带着青春特有的热血。 —— 虽然上午一个个都累的半死,但下午的训练却还要继续,不过下午就不再需要进行陆地上的练习,而是都要下水了。 季青临刚刚来到训练馆,邢峰就冲他招了招手,“来吧,先游个100米我看看。” 基地里面的泳池是一个长度为50米的标准泳池,游100米的意思就是需要游一个来回。 但因为上午的训练强度格外的大,此时的腿脚还是有些酸疼,恐怕训练的成绩不会太好,但季青临却并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懈怠。 认真做完下水前的热身运动,季青临走到泳池边上,半蹲着捧起一些池水浇在了自己的身体上面,以此让自己来提前适应一下水池里的温度。 随后,他戴好泳镜和泳帽,乖乖巧巧的在出发台上做好了入水前的姿势。 邢峰最是喜欢这般听话的运动员,“好,来准备,三二一……” 一声哨响,季青临瞬间扎进了水里,他的双手双腿就像海豚一样随意的摆动,但游动的速度却丝毫不慢,眨眼间就已经游出去了十几米远。 曹明耀看自家教练是想要测试一下季青临的速度,便也来到了邢峰的身边观看。 “教练,”曹明耀侧着头,“你觉得沈淮序会游多长时间?” 邢峰只觉得心里一阵好笑,他看向曹明耀,“怎么,还不甘心呢?” 曹明耀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 在上午季青临胳膊不颤,腿不抖的跑完五千米的时候,他就已经深深的佩服对方了。 现在询问一下,只是想要找出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而已。 “我只是想要看看我还需要多少才能够追上他。”曹明耀十分诚实的开口。 邢峰很满意,队员之间的良性竞争是非常好的,因为这种竞争不仅可以给自己带来一种迫切感,而且可以带动对方一块进步。 “先看着吧,我也不太确定。”邢峰其实对于此次季青临的成绩并没有特别的看好,毕竟上午的训练实在是太大了一些,要能够游进一分钟以内都算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两个人才聊了没几句话,四溅的水花声就停了下来。 游了一个来回,季青临摘了泳镜,双手搭在分割泳道的浮标上,扬起头来看向站在泳池边缘的邢峰,“教练。” 邢峰下意识地拿出秒表想要查看一下季青临的成绩,然后整个人就呆滞在了当场,他看着秒表上面的时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界那么久,邢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56秒14!!??” 在经历了上午那番魔鬼训练的程度下,季青临游出了比沈淮序在国家赛上斩获金牌的56秒18还要好的成绩! 如此天赋,绝对值得国家队倾尽全力的培养! “太棒了!”向来不动声色的邢教练呲着个大牙,像是比捡到了金子还要高兴,“你年纪还小,照这么下去,冲进50秒以内不是问题。” 季青临闻言点了点头,他从水里出来,接过邢峰递来的浴巾披在了身上,“谢谢教练。” 少年俊美的五官缓缓舒展,露出一抹十分浅淡的笑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面,此时好似有星子在闪烁,带着让人看了就永远都无法忘怀的璀璨。 曹明耀愣在了原地,巨大的震撼在这一瞬间,彻底的吞没了他。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在他耿耿于怀国家赛的成绩,为自己只拿到了银牌而感到愤愤不平的时候,那个超过自己的对手,已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提升了。 曹明耀再过于自傲,但他也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的知道在经过了早上那样一番训练以后,如今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的他如果下水的话,撑死只能游进一分钟以内。 更别说还要突破原来的成绩。 他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 但季青临却做到了。 这一瞬间,在这名16岁的少年的心中,缓缓燃起了一种名为敬佩的情绪。 曹明耀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季青临,目光里面充满了仰望。 季青临:??? 这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此后两年,曹明耀彻彻底底的成为了季青临的小迷弟,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季青临吹,在整个国家队里只要谁敢说季青临一句不好,他都会直接上去和对方碰碰看。 国家队的训练是从每天早晨六点钟开始,到晚上八点钟结束。 季青临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每天早晨一睁眼以后面临的就是单纯的训练,简简单单,纯耗体力,不用耗费半点脑细胞。 在国家队训练的这两年里,季青临收获颇丰,100米自由泳的速度也被他提高到了50秒以内,有一次更是游出了48秒多的好成绩。 而池苑也不甘示弱,就如同在季青临前往国家队的地铁上和他通话的那样,池苑在季青临离开的第二年参加了国家赛,然后以13岁的年龄斩获铜牌,被邢峰给招进了国家队。 自此,季青临吹又增添了一名成员。 世界游泳锦标赛举办的时间是7月14号到7月30号,在匈牙利的布达佩斯举行。 邢峰带着在预选赛上拿到了A标的队员们,历经了七个多小时飞行了7000多公里,到达了布达佩斯这个匈牙利的经济中心城市。 7月14号这天上午,体育馆里面人山人海,池苑尚且没有资格参加这次的世锦赛,但他却和沈野,王若烟,以及袁琳琳全部买了票,专门来到现场看季青临的比赛。 池苑脖子上挂了个相机,在华国的游泳队还没有出场的时候,他就已经将镜头对准了那处甬道,势必要捕捉到季青临比赛的每一个瞬间。 华国游泳队要参加的第一个比赛是4×100的接力,因为季青临所在的队伍在预选赛上面拿到了两个A标,所以这一次的世锦赛4×100的接力华国有两个参赛的名额,季青临所在的小队被分在了第五组,不前不后一个十分适中的出场顺序。 按照国际惯例,每一组的比赛一共有八个队要参加,成绩最好的一队会被安排在第四泳道,其余按照成绩的优劣以5,3,6,2,7,1,8的顺序排列,华国第一组出场的小队被排在了第一泳道,第四泳道的则是一队来自霓虹国的选手。 季青临所在的队伍是第五个出场,因此,在第一组比赛的时候,他安安静静的站立在候场区。 有些人好似天生就带着一股令人景仰的气质,只是在不经意之间流淌出来,就会形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季青临站在那里,眸光清浅,熙熙攘攘的场馆内部,似乎就有了一种岁月流淌的隽永味道。 池苑兴高采烈地在一群运动员当中努力地寻找着季青临的身影,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池苑兴奋的直接从看台上站了起来,他紧紧地抓着袁琳琳女士的手,“妈,妈,你快看!是淮序哥!” 袁琳琳的神情也很激动,她十分紧张的攥紧了手心,颗颗汗珠从手心里面冒了出来,“看见了,我看见了。” 沈野和王若烟几乎是喜极而泣,他们曾经也都是竞技体育的运动员,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们更能够理解站在世锦赛这样一个世界的赛道上面,究竟是会有多么的激动。 他们曾经没有做到的事情,他们的儿子做到了,哪怕季青临在世锦赛上没有取得任何的名次。 他们也会永远的为他感到骄傲! —— “哎……” 魏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在国外治疗的这两年,他几乎都快要把自己所有的耐心都给耗尽了。 魏知逸随着年龄的增长,体格和力量都有了大幅度的上升,但他的智商却始终停留在三岁的年纪,一旦他闹起来,他们四个家长在这里都控制不住他一个人。 “我们要是在阿逸小的时候,也让他学游泳的话……”魏父盯着电视上面站在跳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来,“会不会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魏父所选择的魏知逸出国治疗的国家在意大利,这是一个十分注重竞技体育的国家,因此,在世锦赛的这一天,医院里的小电视上也放起了直播。 随着第一组的选手接二连三的入水,魏母脸上也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是啊,我们当时要是也让阿逸去学游泳就好了。” 就在魏母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躺在病床上面安静睡着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来。 和以往每一次的睁眼不是一样的是,这一次魏知逸的眼眸里面再也没有了那种懵懵懂懂的纯真,反而是带上了一股历尽千帆的惆怅。 第50章 第一组的比赛很快就结束了, 华国队的四名小将成绩还算不错,在八个队伍当中获得了第三名的成绩,游的最快的则是第四泳道的霓虹国的队伍。 国际锦标赛上的100米自由泳能够参加的运动员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游得最快的, 一个来回也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人群激动了还没有太久,第三组的八个队伍就已经比完赛了。 女解说员字正腔圆地介绍着第四组比赛的八个队伍。 季青临所在的队伍缓缓的移动到了候场区的最前方。 世锦赛和国内的比赛形式是不太一样的,因为参加的人数众多,所以基本上每个项目都会有预赛, 半决赛,决赛三场比试, 为了节省时间一天通常会比两场,也就是说, 预赛和半决赛都是在同一天进行的。 季青临在这次世锦赛上一共报了三个项目, 除了男子4×100自由泳接力赛以外,还报名了男子100米自由泳和男子200米自由泳。 而男子4×100米的自由泳接力赛,以及男子200米自由泳比赛的预赛和半决赛, 全部都是要在一天之内比完的。 也就是说,季青临今天一共要完成两个项目四场比赛,这对体力是极大的考验。 当然, 如果季青临没有办法在预赛当中挺进半决赛的话,自然是不需要耗费如此体力,但对比于季青临这两年在国家队里的训练的成绩,没有人会觉得他挺不进半决赛,甚至连那三个牌子也未必没有一挣之力。 在第五组的队员即将上场之前,邢峰轻轻拍了拍季青临的肩膀, “不要紧张,就当作是你们在基地里面每一次的训练就可以, 放松心态,拿不拿的到名次都无所谓。” “而且今天你的项目很多,接力赛可以保存体力,争取在个人赛的时候努力往前冲。” 毕竟,虽然季青临一个人游的速度很快,但是接力赛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如果是其他另外三名队员当中有任意一个不给力的话,就算季青临拿出他曾经有过的最好的成绩,也可能没有办法力挽狂澜。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将体力留存下来,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个人赛上。 亚洲男子在游泳方面是非常不占优势的,接力赛,邢峰已经不抱希望了。 但邢峰有预感,只要季青临在这次比赛上能够拿出训练馆里的状态,说不定真的可以摘回一个牌子回来。 运动员们或许在平常训练的时候能游出好成绩,但到了赛场上却不一定,毕竟面对那么多的观众,和每一个都实力非常强劲的对手,很容易会刺激的心态崩溃。 训练场上十次有八次能够游出47秒的成绩,那么到了真正的比赛现场,恐怕十次里面能出两次就已经是很厉害了。 因此,对比于摘牌子希望不大的接力赛,邢峰更想让季青临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个人赛上。 季青临乖乖的点了点头,“我会合理的安排体力的。” 曹明耀紧绷着一张脸,带着跃跃欲试的神情,“教练,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那么相信淮序,就不相信我啊?我的能力也是很厉害的好不好?” 捏了捏拳头,曹明耀高高的扬起脑袋,“我相信有我和淮序在,接力赛也能摘得一个牌子回来!” “嚯——”邢峰感慨了一声,“有志气,不错,我看好你们。” 伴随着比赛的报幕声,第五组参加比赛的运动员们走上了泳道,依旧是按照成绩的优劣排列,季青临所在的队伍被安排了第六道,按照4,5,3,6,2,7,1,8的优劣顺序,意思就是说,在第五组的八个小队当中,季青临所在的队伍整体成绩是排第四的。 排在第四道的成绩最好的小队是一支来自澳洲的队伍,上一届奥运会在4×100米接力赛中取得金牌的队伍就是澳洲的小队。 澳洲的运动员在游泳方面是十分的有天赋的,曾经有一位绰号“鱼雷”的运动员,在两天之内三次刷新了世界纪录,一共打破了13项长池世界纪录,是在游泳方面获得金牌数量最多的运动员。 而此次站在第四道的澳洲的四名参加接力的运动员,个个都有着非常出色的成绩。 他们对于季青临所在的队伍而言,是一个十分强劲的对手,且也是此次世锦赛夺冠的热门队伍。 曹明耀是接力赛的第一棒,本身就承担了很大的压力,当他看到要和澳洲的队伍一块儿比赛的时候,一下子就紧张的肾上腺素开始飙升。 “怎么办……怎么办……” 他是第一棒,一旦落后了…… 那结果完全不敢想。 曹明耀站在出发台上,四周的观众席上面乌央央的坐了一大片的人,各种欢呼声叫喊声响彻天际,让他的耳膜都震得有些发疼。 一张脸紧紧的沉着,内心的紧张让他浑身紧绷。 8888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宿主,曹明耀好像有点太过于紧张了。” 如此紧张的情绪,在这样一个大型的比赛上面会是致命的弱点,这样会导致曹明耀的肢体不协调,游动的速度肯定会慢下来。 打仗的时候尚且要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游泳比赛上面更是如此。 一步慢,步步慢,一旦在第一棒的时候就落后了,后面的人想要追上来会变得万般的艰难。 季青临低着头沉吟了一瞬,高声喊了一下曹明耀的名字,“不要管那么多,拼尽全力往前游就好,就算你落后了,我也可以追上来。” 倘若是其他任何一个人说出这种的话,曹明耀都要怒骂对方一声大言不惭。 可这个人是季青临呀!让他望尘莫及的季青临! 不就是区区一个澳洲的对手,没有什么大不了! 胸腔里面那颗躁动的心,好似在一刹那被安抚了下来,曹明耀冲着季青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我会的,相信我。” 第一声发令枪响,曹明耀在听见枪声的瞬间就入了水。 进入泳池以后,什么担心澳洲的队伍实力太过于强盛,什么紧张自己没有办法游得最快,什么担心会不会给队伍拖后腿……种种的情绪全部都被曹明耀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他的眼中只有那50米开外的泳池边缘,他的心中就只有着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快一点,再快一点,不断的往前游。 划水,打腿,然后转身,蹬腿,曹明耀几乎是和那澳洲的队伍一前一后开始往出发点游动,两人之间只相差了不到半个身位。 “加油……加油啊……”邢峰在教练席上看的抓耳挠腮,几乎快要恨不得冲到泳池里面去推着曹明耀往前游。 张扬帆是一个多年的老影迷,也是一个业余的游泳爱好者,同时也是国家电视台的一名户外记者。 他平日里的工作做的最多的就是街头采访,报道一些爆炸性的新闻热点,这一次的世锦赛国家安排了其他的记者前来,但他却基于对于游泳的爱好,将自己好不容易攒的假期给用掉,专门买了高昂的机票,来到了世锦赛的现场。 他没有想过华国的运动员能够在世锦赛上摘得一个牌子回来,毕竟亚洲的运动员在游泳这个项目上是十分吃亏的,上一届的奥运会上,华国运动员连决赛都没有闯进去,国内能够拿得出手的游泳运动员更是少的可怜。 甚至连好苗子都没有几个,放眼望去,是肉眼可见的凄惨。 唯一两个能够拿的出手的曹明耀和沈淮序,但却都年纪太小,如今一个18岁,一个16岁,游泳运动员的黄金年限是20岁到28岁之间,对比于澳洲的那四个20岁左右的运动员,他们华国的人才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凋零了。 因此即便张扬帆带了完整的设备来到现场,也只是想要拍下一些精彩的片段拿回去做纪念而已,从来没有觉得华国的运动员能够在赛场上有太过于突出的表现。 但是,当他看到曹明耀死死的咬在那名澳洲运动员身后的时候,张扬帆感觉自己的精神为之一振,那片平静了多年的心湖也在此刻泛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激动得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举着摄像机全程对准了曹明耀,心脏也随着曹明耀每一个划水的动作而砰砰直跳。 “加油,加油……快一点,快一点!” 曹明耀奋起直追,在那名澳洲运动员手掌碰壁的一刹那,他也紧随其后地回到了出发点。 张扬帆下意识地抬头去寻找远处的电子显示屏,曹明耀排在第二位,以47秒33的成绩落后于那名澳洲运动员0.2秒。 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张扬帆攥着摄像机的手指因为太过于用力都有些扭曲,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又发现了泳坛的希望! “太棒了!”邢峰冲上前去用厚厚的毯子将曹明耀整个都裹了起来,“真的很棒,真的很棒……” 邢峰激动的都快要语无伦次了,曹明耀游出了他此生最快的成绩,在成千上万次的练习当中,他从来都没有游进47秒,但这次在世锦赛这样一个国际大赛上面,曹明耀成功的突破了自我,创下了前所未有的佳绩! 男子4×100米自由泳接力赛,曹明耀开了一个非常好的头。 第二声枪响,第二个接力的队友立即下了水,然而,第二个队友的水平在平常训练的时候就比不上曹明耀,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之下,他的速度终究还是差了许多,澳洲的第二棒运动员游了48秒08,但华国的第二棒运动员却只游了49秒14。 整整落后了一秒多,曹明耀奋力追上来的成绩一下子被拉开了。 于是,第三名接力的运动员心里更加的紧张了,他直接游到了50秒开外去。 等轮到季青临上场的时候,华国的小队在第五组的小队成绩当中仅仅排第五,差了第一名的澳洲小队足足有三秒的时间。 别看三秒钟的时间放在平常的生活当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在这种大型的体育赛事上面,0.1秒就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的胜败,更别说是三秒钟了。 看到这样的一个成绩,身为总教练的邢峰实在忍不住叹了一声气,只有预赛排名前16的队伍才可以进入到半决赛当中,而每一支队伍由第四棒的运动员绝对都是队伍当中成绩最为优秀的一个,即便季青临能够游到47秒,这个成绩想要进入半决赛也是悬之又悬。 张杨帆坐在观众席上捶胸盹气。 果然啊……华国的游泳运动员终究还是比不过澳洲。 第二棒,第三棒的运动员落后了这么多,所有的压力都来到了季青临一个人的身上。 当他站在跳台上的时候,无论是现场的华国观众,还是华国本土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全部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这是国内目前实力最为强劲的游泳运动员,以14岁的年纪就打败了国内所有的游泳运动员在全国赛上获得了金牌,如今进入国家队训练了两年,以16岁的年龄来到了世界游泳锦标赛。 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他可以创造出一个奇迹,一个独属于华国的奇迹! 邢峰向来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这个人是季青临,他愿意为之报以虚妄的幻想。 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邢峰在心里默默的祈祷,“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只要淮序能够带领队伍进入半决赛,我愿意捐出自己一半的工资来。” 同一时间,观众席上的沈野,王若烟,袁琳琳以及池苑等人也全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跳台。 这是他们的儿子/哥哥,是他们心目当中最为优秀的人,他们坚信并且笃定,那人一定会创造出一个奇迹。 随着“啪”的一声枪响,跳台上的八个运动员就仿佛是那离了弦的弓箭一样,一下子窜了出去。 游在第四棒的运动员们果然不愧是实力最为强劲的对手,他们在水中游动的速度是那样的快,快的池苑手里的镜头都快要追逐不上他们。 而那名澳洲运动员和季青临更是一马当先,在池苑的镜头里面都游出了阵阵的残影。 池苑追不上季青临的速度,只能摆着摄像机用肉眼去追寻,当他看到季青临和那名澳洲运动员并驾齐驱的时候,池苑十分激动的想要大声喝彩。 可他张了张嘴巴以后才发现,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其实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他只能听到自己跳动的宛若鼓点一样的心脏,一下一下的绷紧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神经。 50米的泳池,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从出发点游到对面触碰的泳池壁最多也不过二三十秒的时间,但在沈野和王若烟的眼中,这短短的几十秒,却是无比的漫长。 漫长到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甚至都有些隐隐的陷入到了对方的肉里面,他们甚至不敢眨眼睛,就害怕在那眨眼的半秒一秒的时间里,错过了自家儿子比赛的精彩瞬间。 季青临在国家队的这两年的训练并不只是训练了体能方面,另外一个高强度的训练是对于肺活量的练习,他的肺活量已经达到了8000毫升,如此高的肺活量,可以让他在水下坚持非常长的时间,而不用冒出头来换气。 减少换气的次数可以让季青临的动作更加的利落,每划动一次手臂,他的身体都可以往前蹿出去好几米远。 在如此紧张,激动的时刻,观众台上的欢呼声和喝彩声都仿佛停滞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集中在并驾齐驱的季青临和那名澳洲运动员的身上,想要看看他们两人究竟谁才能够更胜一筹。 季青临划水的动作丝毫的不慌乱,宛若游龙一样在水池当中肆意的游荡。 明明他的速度和那名澳洲运动员是没有什么差别的,但就在两人游玩第一个50米即将要转身的时候,季青临的双腿在泳池壁上用力的一蹬,他整个人就像是火箭发射一样,迅速的飞射了出去。 众人只不过是眨了个眼睛的功夫,季青临就已然超过了那名澳洲运动员一个身位! 王若烟修剪圆润的指甲死死地抠进掌心里,她用力的抓着身旁的沈野,激动的声音都开始沙哑,“你看到了没有?你看到了没有?那是我们的儿子!” “他超过了!他超过了澳洲运动员!” “我看见了……”沈野一个40多岁的男人,在这一瞬间悄然红了眼眶,他曾经也是一个运动员,只不过后来因为身体上的伤势不得不退役,没有人比他更能够理解一个体育竞技运动员在国际赛事上超越一个全世界都公认的奖牌获得者以后的那种心情。 沈野在这一瞬间,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大的满足,他曾经因伤退役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十分遗憾的,遗憾自己不能够在赛场上发挥自己的力量,遗憾自己无法为自己的国家争夺回一枚奖牌。 但是现在,他的儿子即将要做到了! —— 看着游动在所有人前面的那道身影,此时的张扬翻胸中情绪翻涌,他非常的想要说出一些什么东西来表现自己此时内心的激动。 可他张了张口之后,却发现自己的语言竟然是这般的匮乏,素来能说会道的他,一时之间竟然是找不出来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刚才的季青临。 他最终只能用颤抖的双手,将季青临在赛场上面的表现分毫不差地记录下来。 眨眼的时间,季青临已然游过了一个来回,当他趴在浮标上面回头看的时候,其他七条泳道的运动员们都还没有任何一个触壁。 不远处的电子显示屏上,赫然记录着季青临此次的成绩——46秒43! “第一!第一!第一!” “太棒了,太棒了!” “沈淮序!沈淮序!沈淮序!!!!啊啊啊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音在每一片居住着华人的土地上响起。 “我儿子!那是我儿子!” “太厉害了,淮序做到了!” 沈野和王若烟互相对望着,眼泪在一瞬间掉了下来,在这一刻,全世界所有的语言都仿佛无法形容出他们心中的激动。 张扬帆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颤抖着手,打开自己曾经加入过的一个泳迷的群聊,然后开始在里面发疯。 一连串的感叹号不要命一般的输入到对话框里,但群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斥责于他,每一个泳迷们都明白,季青临究竟游出了一个怎样里程碑式的成绩。 池苑的目光死死地看着电子显示屏上面的季青临的成绩,他整个人又哭又笑,像是疯了一样。 他的淮序哥是如此的优秀,他好像穷其一生也没有办法追赶上。 但是没关系。 池苑擦了擦眼角因为太过于激动而沁出的泪花,他愿意一辈子追随在淮序哥身后,看着他发挥出万丈光芒。 他的淮序哥啊,生来便自带光辉,当所有的尘埃散去,那明媚的光亮就会被全世界的人都给看到。 他的淮序哥,值得这世界上所有人仰望! 在季青临上岸以后,邢峰给他身上裹了一块浴巾,然后将他整个人死死的抱在了怀里。 “宝贝,大宝贝,你可真是我的大宝贝!” “你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46秒多啊,46秒!!! 季青临现在才16岁,他的身体还尚未发育完全,他还有着无限的可能! 如今男子100米自由泳的最高世界纪录是44秒91,而且这个成绩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被打破过了。 邢峰相信,只要季青临能够保持现在的势头继续坚持下去,两年后的奥运会上,那三个牌子也未必不能够拿下一枚! 但同时,邢峰也知道,为了今天的这个成绩,季青临在国家队的这两年里究竟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作为教练,他是亲眼看着季青临如何训练的,不同于其他队员们还会时不时的喊苦喊累,想要休息一段时间,季青临就像是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好似永远都不知道疲惫。 即便前一天训练的再狠,腿抖的都走不了路,他第二天依旧会准时的出现在训练馆里。 整整两年的时间,700多个日日夜夜,从没有缺席过一天。 46秒43,这个足以记录进华国男子100米自由泳史册的成绩,是用无数的汗水与泪水浇灌而成的。 40多岁的大老爷们儿在等候区默默红了眼眶,邢峰抱着季青临的手臂都在微微的颤抖,他喉头滚了滚,“一会儿我给你按按,接下来的预决赛,还要靠你了。” 虽然季青临已经对于那些夸赞他的话语免疫了,但是如此的被人紧紧的搂在怀里还是头一遭,他很是不自在的皱了皱眉,然后点头应下了邢峰的话,“嗯。” 在等待其他组运动员比赛的间隙,曹明耀凑到了季青临面前,看着他的眼神当中好像冒着星星,“淮序啊,你能告诉我一下你刚才突破极限的原因吗?” 季青临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去想,只要看着终点就好。” 曹明耀全然一副小迷弟的样子,“好滴,好滴!” —— 同一时间,意大利医院的病房里,魏母脸上流露出艳羡的神色,“这小孩好像才16岁吧?和阿逸当初落水一样的年纪,小小年纪就能在世锦赛上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魏父听了魏母的话以后,沉沉的叹了一口,“哎……别人家的小孩在世锦赛上为国争光,我们家的小孩却只能躺在医院里面……” 提到魏知逸,魏母的情绪也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的失落了起来,她哭丧着一张苦瓜脸,“两年了,阿逸还是这个样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好啊?”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道略显沙哑的男音,“爸,妈,我好了。” 夫妻两人无比激动的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自家那智障儿子已然恢复了正常,那双充满着懵懂无知的眼神彻底的变了,再也没有了让他们抓狂的稚嫩。 魏父魏母神情激动地大喊了一声,只觉得自己两年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在确定魏知逸真的恢复了正常,智力也回来了的时候,一时之间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了起来。 因为魏知逸是突然变回了正常的智商的,因此,为了以防以后还会出现不正常的状态,医生将魏知逸带去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 在医生给他检查的时候,魏知逸正在思考着自己此时所面临的场景。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彻底死去的那一天,一想到他爱了池苑那么多年,为他付出了一切,可池苑却为了一个自杀的沈淮序而要了他的命的时候,他的胸腔里面就生出了滔天的怨恨。 他真的很想冲到池苑面前好好的去质问一番,他难道对他不好吗?他做了那么多,像舔狗一样的讨好了他那么多年,结果池苑说变脸就变脸,说要杀他就要杀他,心里没有一丝半点的犹豫! 是,魏知逸承认,他当初是太过于懦弱了,所以害的沈淮序患上了ptsd,作为一个游泳运动员,再也没有办法下水。 可他不是故意的呀! 他那个时候才16岁,还是一个半大的少年,面对那样汹涌的长江水,他也害怕,他又不是有意要扯住沈淮序的手臂害他脱力的。 而且那么多年的心理煎熬,他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了,沈淮序是自杀的,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池苑凭什么把所有的责任都怪到他身上?! 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消失的感觉,即便是现在想起来,魏知逸还觉得心头一片悸动。 池苑可是要了他一条命! 再深的爱恋,再浓的情意,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也终究只是不值一提。 魏知逸咬了咬牙,既然上天给了他重生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让前世害他的人付出代价! 随后,魏知逸又开始整理起这具身体的记忆来。 忽然,带着仇恨和怨毒的神情僵硬在了魏知逸的脸上。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重生回来的这具身体竟然变成了一个智商只有三岁的傻子! 不仅每次上完厕所还要让他妈给他擦屁股,每天睡觉的时候口水还会糊一脸! 甚至一不高兴就像个智障儿童一样,躺在地上大喊大叫,就连身体都没有办法自主控制。 如此行径,让已然30多岁,成为一家公司的总裁,做有着千亿资产的魏知逸完全没有办法忍受。 他下意识的想要去动自己的右手,随后就发现,即便因为他重生以后智商恢复了正常,但右手却依旧没有办法自主活动。 他还是一个偏瘫的患者! 怨恨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魏知逸开始翻找记忆去找害的自己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随后他意识到了一个和他上辈子的经历有着千差万别的一个时间节点——那就是在这一世,他失足落入江水当中以后,沈淮序和池苑根本就没有选择救他! 所以他才会变成一个智障,所以才会半身不遂。 “池苑……沈淮序……”魏知逸死死的咬紧后槽牙,一双大睁着的眸子里面充斥着无尽的阴翳,“我要你们死……” 就在魏知逸思索着究竟要怎么报仇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在他刚刚恢复意识的霎那间,他父母在病房里面所说的话。 迅速的配合医生检查完身体,魏知逸一把拉住了魏母的手,“你刚才看电视的时候,说的那个很厉害的游泳运动员名字叫什么?” 魏母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好像是叫沈淮序,怎么了,你认识吗?” “沈淮序……沈淮序……” 魏知逸将这一个名字咬碎在了唇齿间,浑浊晦暗的双眼里面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凭什么他变成了一个傻子,在这个世上不人不鬼的活了两年,被所有的人看尽了笑话,可沈淮序却能够如此好运地去参加世锦赛?! 沈淮序在赛场上万丈光芒,可他呢? 在这个阴暗的医院里面住了整整两年! 魏知逸冷冷的勾了一下嘴角,阴沉沉的看着自己无法游活动的右手,宛若鬼魅一般的呢喃了一句,“沈淮序,池苑……你们一定会为你们两年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 等候了没有多长时间,参加男子4×100自由泳比赛的队伍就已经全部完成了预赛。 预赛成绩排名前16的可以进半决赛,亚洲男子100米自由泳在游泳比赛方面一向都是不占优势的,能晋级就已然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而这一次,因为季青临的力挽狂澜,华国的小队在进入半决赛的16支队伍当中排名第五! 半决赛前八名的队伍可以进入决赛冲击奖牌,只要季青临所在的小队保持住预赛的成绩,他们就将会成为华国在男子接力项目上首次进入世界锦标赛决赛的队伍! 为了让季青临等人在接下来的比赛当中依旧能够稳定发挥,邢峰带着运动理疗师为所有的运动员都进行了按摩。 在一番紧张的按摩以后,运动员们身体里面积累的乳酸迅速的代谢,因为拼尽全力的比赛而产生的疲惫感也如潮水一般的迅速褪去了。 三个小时的时间转瞬而过,季青临又参与了男子200米自由泳的预赛,然后在16个运动员当中以第二名的成绩进入到了半决赛。 此后的两场半决赛,季青临都稳定发挥,在男子200米自由泳的决赛里依旧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更是带领着小队在男子4×100米自由泳的接力赛当中直接冲进了前三名。 第二天进行的是男子100米自由泳的预赛和半决赛,对于这个训练了千千万万次的项目,季青临和曹明耀全部都冲进了决赛当中。 按照国际惯例,在世界游泳锦标赛上,每一个项目,一个国家都只能有两名运动员参加,而决赛选取的是参加比赛的所有的运动员里面游的最快的八个人。 在男子100米自由泳的决赛中,华国是唯一一个两名运动员全部都挺进了决赛的国家! 当男子100米决赛即将要到来的时候,身经百战的邢锋邢教练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跳动的格外不正常,甚至连他的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动了起来。 他死死的盯着赛场上那两名自己国家的运动员,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 场上的欢呼声愈加的热烈,季青临却只专注于自己的眼前。 明明就只有几十秒的时间,邢峰却感觉过去了有半个世纪那么长,他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季青临的手第一个触碰到了泳池壁,他这才发现自己紧张的浑身的衣衫都被汗水给湿透了。 曹明耀很遗憾的没有获得前三,但是能够拿到第五名也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成绩了,毕竟在过去的十年里,华国没有在世锦赛上挺进决赛的运动员。 当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红色的五星红旗排在第一位的时候,整个场馆内部所有的华人都开始沸腾,他们怒吼着,咆哮着,像疯了一样的发泄着。 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 在所有人的狂欢当中,季青临十分淡定的站在了领奖台,在一声声万般熟悉的国歌当中,他接过了国际泳协的领导颁发的奖牌和鲜花。 这样让人无比骄傲的一幕落在了千千万万的华国人眼中。 “太感动了……”张扬帆激动的都快要抓不住手里的摄像机,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天知道作为一个泳迷,期待这样的一幕期待了有多久。 他迅速地将记录下来的镜头写成一篇报道发了出去,没过几个小时的时间,这篇报道就引起了无数人的热议。 池苑眼前一阵模糊,他用力的擦了一把眼睛,摸到了一手的泪,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哭了。 但是没有关系,这是幸福的,激动的泪水,即便如滔滔江河一样奔涌不休,他也甘之如怡。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世界泳坛属于季青临的时代,即将到来。 男子200米自由泳和男子4×100接力赛虽然不像男子100米自由泳那般取得了让千千万万的国人震撼的成绩,但却也捧回了一银一铜两个奖牌。 从来在游泳这项体育赛事上备受鄙夷的华国人,终于在这一刻站起来了! 此次的世界游泳锦标赛上,季青临成为了获得奖牌最多的那个人。 他的身价在一瞬间飙升,收获了数不尽的泳迷,无数的人在网络上为他欢呼,期待着他在两年后的奥运上再登顶峰。 然而,此时处在所有人狂欢的中心人物,却悄然地在回国的飞机上安然入睡了。 对于那些鲜花和掌声,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只是在脑海当中复盘着赛场上的失败之处,努力地想要在下一次的比赛上,夺得更多的金牌。 世间繁华三千,他却始终踽踽独行,不染丁点的尘埃。 就好似这世间,没有半点事情值得他放在心上。 —— 然而,就在季青临等人乘坐飞机返回国内的时候,一则微博却悄然的抓住了热搜的尾巴。 那是一个略微有些模糊的视频,视频拍摄的内容是在下雨的长江边上,江水里面有一个人影正在拼了命的挣扎,呼救。 而岸边围观的人群里,赫然存在着刚在世锦赛上摘得了金牌的,被所有人仰慕的少年。 第51章 魏知逸自从重生回来以后,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在时时刻刻的散发着一种格外阴沉的气息,他好像是一条潜伏在黑暗当中的毒蛇,随时都准备着用那沾满了毒液的牙齿啃上别人一口。 任何一个人只要靠近他一点点, 都会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冷。 魏知逸未曾重生之前,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人厌狗烦的熊孩子,除非是在进行着必要的检查和治疗,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们大多都不愿意与他交流,而魏知逸重生以后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那种阴毒的气息, 更是让医生护士们恨不得彻底的远离他而去。 因此,即便魏知逸醒来已经有十多天的时间了, 除了自己的父母和爷爷奶奶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护士主动询问过他的身体情况, 没有主动的关心过他。 熊熊怒火窜上心头, 几乎烧红了魏知逸的双眼。 前世的他是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毫不夸张的说,他脚下抖上三抖, 整个南城的经济都会为之一颤。 那时的他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是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率先低下头来, 用最卑微的姿态祈求着能和他搭上只言片语,期待着他能够从手指缝里面露出来一点东西。 可是现在,魏知逸却成为了整个医院里面最不受待见的人。 别说是那些医生护士了,就是那些和他住在同一科室的病友们,在走廊或者是户外遇到他的时候,都恨不得拔腿就跑, 弄的他宛若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在散发着恶臭气息以及满身脏污的垃圾一样,好像只要稍微和他沾染上丁点儿, 就会受不了。 如此巨大的落差,让魏知逸完全没有办法接受。 他恨!他怒! 他无差别的怨恨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却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找过原因。 医生,护士们一开始对待他也是十分的尽职尽责,他们努力的想让他恢复正常,拥有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但是,只有三岁智商的魏知逸简直就是集齐了让人厌恶的熊孩子的全部的特征。 在住院的这两年里,他当着众人的面掀过护士的短裙,扯过医生的裤子,往价值高昂的仪器上面泼过水,扯断过同科病人的输液管,在别人的饭盒里面撒过尿,偷偷潜入过女厕所…… 如果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只有三岁的智商,是一个弱智,他恐怕早就被关到局子里面去了。 就这样一个几乎称得上是“无恶不作”的熊孩子,此时竟然还气愤别人对他的态度。 简直就是脸大如盆! 看到进来给自己做检查的医生,魏知逸斜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全然一副死鱼眼看不起人的样子。 然而,就在魏知逸以为对方会直接破口大骂,他就可以顺势发泄一下怒火的时候,那名医生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十分职业的假笑,“所有的检查都已经完毕了,先生。” 医生拿出魏知逸的病例,在上面写写画画了一番,最后总结道,“您的智商已经恢复正常,但是因为您曾经落水缺氧的时间太久了,大脑皮层的脑细胞大面积坏死,造成了永久性的创伤……” 看着魏知逸越发阴沉的神色,医生默默的往门口的方向退了退,然后继续说道,“您的右臂可能没有办法恢复正常了,实在是抱歉。” 魏知逸两眼发直,整张脸因为极度的扭曲而变得没有了任何的血色,苍白的有些可怕。 他唯一能够活动的左手死死的攥成了拳头,指甲都快要陷入到肉里面去了,他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医生,声音当中充满了浓烈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那医生叹了一口气,十分的无奈,如果不是因为和其他几个医生打赌输了的话,他也十分不想来给这个“智障儿童”说明最终的诊断结果。 是的,在医院里的所有的医生和护士们看来,即便魏知逸的智商已然从三岁变回了正常的水平,但因为他重生回来以后无法接受前后两市之间巨大的落差而脾气变得格外的暴躁,动不动就大喊大叫,甚至是用那种阴翳的眼神狠狠的盯着过往的所有人,这样的他,和原本的智障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暗暗的给自己鼓了个劲,那医生再次开口,“很抱歉先生,您的右臂没有办法治疗了,继续在我们医院里治疗下去也只是徒劳无功,经过我们所有医生的探讨,结果认为您现在可以直接出院了。” 看了一眼无论自己如何用力,都始终没有办法活动一下的右手,魏知逸瞬间勃然大怒,他顺手抄起病床旁边的杯子就冲着医生狠狠地砸了过去,“废物!你们简直就是废物!” “这么多的钱交在你们医院里,做了这么多的检查,你就告诉我这样一个结果?!”魏知逸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以后会成为一个残废。 因为魏知逸住的病房是整个医院里面最为高档的一种,病房的地面上铺了厚厚的毯子,所以那杯子并没有摔碎,但医生也因此而吓了一大跳,他直接退到了病房外面去。 “这位先生,请您冷静一下,如果你再继续这样闹下去的话,我就只能叫警察过来了。” 前世身为霸总,将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魏知逸冷笑了一声,他一下子从病床上下来,冲到门口就想要把那医生给打一顿,“你牛逼坏了,你还想要报警!” 此时的魏知逸然然忘记了他现在并不在国内,而且也不是那个所有人都上赶着讨好的霸总。 在这个地方,除了他的家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惯着他。 “阿逸!”魏母瞬间大惊失色,她也没想到自家儿子的脾气竟然会变得如此的暴躁,她还沉浸在刚才儿子直接将杯子砸出来的惊讶当中,魏知逸就直接给了那名医生一拳头。 魏母想要去阻拦已经晚了,魏知逸的拳头正正好好的打在了医生的左脸上。 那医生并没有因此而气急败坏,反而是神态平和的拨打了报警电话。 魏家在国内再有权有势,终究也管不到意大利的警方这里来。 电话拨打出去没一会儿,警察就直接把魏知逸给扣走了。 面对自己的亲亲儿子/孙子要被拘留进警察局的事实,一直宠着魏知逸的魏父魏母以及魏爷爷魏奶奶这一下子都开始有些慌了。 魏爷爷魏奶奶甚至直接开始当场撒起了泼,想要倚老卖老的威逼利诱意大利的警方放开魏知逸。 然而,人家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或许在国内的时候,警方还会顾及他们年龄大了而有所考量,但意大利的警方却完全不会心软,在确定魏爷爷魏奶奶就是想要靠撒泼不让警察带走魏知逸的时候,他们直接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把两位老人也给带走了。 这下可好,祖孙三个人全部喜提拘留所套餐。 而且因为那名医生态度强硬的不愿意接受调解,魏知逸和魏爷爷魏奶奶根本没有办法保释出去,硬生生的在拘留所里面被关了五天。 这五天的日子里,他们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还要每日的接受思想教育,简直是身心俱疲。 魏知逸嚣张的气焰也在这五天的拘留所的时光当中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他终于意识到意大利不是他家,不是他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地方。 而且因为被关押在拘留所里面的人都只能去公共的淋浴间洗澡,魏知逸还因为长的好看,年纪小,差点被两个长的五大三粗,浑身腱子肉的男人给强上了。 如果不是因为狱警来的及时,魏知逸这个前世做了攻的人,恐怕贞操不保。 这是在拘留所里面的第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魏知逸害怕此后还会遇到同样的情况,也害怕狱警不会时时刻刻的注意着澡堂,因此,他强忍着身上的瘙/痒,连续四天没有敢去澡堂洗一次澡。 等五天后终于被放出来的时候,魏知逸整个人都有些馊了。 祖孙三个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拘留所外面走,然后在路过一处值班室时,魏知逸突然听到了一个万般熟悉的名字——沈淮序。 他下意识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到电视里面正在播放着这一届世锦赛的比赛现场。 16岁的少年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接受着独属于他的鲜花和掌声,国际泳坛的领导乐呵呵的将一枚金光闪闪的金牌戴在了少年人的脖子上。 那一瞬间,所有的聚光灯全部都停在了他身上。 他是当之无愧的游泳冠军,他正在被全世界的人们瞻仰! 自己如此狼狈的在拘留所里被关了五天,差点还被两个壮汉给强上,身体也留下了永久性的伤残,右边的胳膊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在自如活动了。 可那个本该在两年前的救援事故当中恐水,畏水的人,却站在了游泳赛事最高的领奖台上,接受着属于他的掌声。 凭什么?!! 为什么沈淮序在两年前的时候没有把他救下来? 凭什么他们的人生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为什么自己如此的狼狈,他却那样的高高在上?!!! 魏知逸所有的恨意和怒火在这一刻尽数喷射而出,脸上表现出了一股和他如今的年纪完全不相符的刻毒。 他狰狞着脸,目光狠戾,“沈淮序……好样的,你可真是好样的!” “你没有救我是吧?你一定会为你的所作所为后悔!”魏知逸目眦尽裂,整个人越发的疯狂,“你得了金牌你是不是很得意呀?我告诉你,你的得意要到此为止了!” 爬的越高,才能够摔得越惨,他要让沈淮序从万众瞩目的地方狠狠的摔下来。 直接摔死,摔残! 魏知逸在出国之前,在国内还是有很多“好兄弟”的,虽然这些“好兄弟”因为他变成智障了以后大多都离他远去了,但有一个依附着魏家而生存的小家族的赵家,却并没有因此而远离。 他知道赵家如此所作所为最终的目的还是想要和魏家合作,想要依靠着魏家而赚取些许的利益,但商人总是逐利的,而且魏知逸目前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用了,便直接联系到了赵家的那个公子。 虽然魏知逸不记得两年前自己被消防员们救上来的时候,周围究竟有没有在拍照的人,但他却记得,前世他被沈淮序救上来的时候,围观的人群当中是有很多举着手机在拍照的。 想必这一次应该也是不例外。 于是魏知逸联系到那位赵公子,想要让对方不惜一切代价,从当初围观的那群人手里买到视频。 8888在魏知逸重生的一瞬间就已经发现了,只不过因为季青临没有吩咐别的什么事情,所以他就只是继续监视着魏知逸。 在得知魏知逸想要找人买两年前落水的视频的时候,8888第一时间告诉了季青临,“这个魏知逸太坏了,他肯定是想要道德绑架,然后说你一个游泳运动员看到有人溺水了还不去救人,想要带动网友们的情绪一块骂你。” 此时的季青临还有一场男子200米自由泳的决赛没有参加,本人还在七百0多公里以外的布达佩斯,而且池苑以及父母亲人一类的也全部都来到了现场观看他的比赛,短时间内处于一种无人可用的状态。 8888情绪有些激动,“怎么办呀?宿主,要不然我直接把国内的微博黑掉算了,这样魏知逸就算拿到了视频,也没有办法曝光出去。” “不着急,”季青临低着头轻轻笑了笑,“我当时不是让你也录了一份视频吗?你把它做旧一些,然后发给魏知影。” 季青临在两年前得知魏知影想要在魏父魏母带着魏知逸出国治疗期间,彻底的搞垮魏家公司的时候,就直接以魏家对手公司的名义联系了她。 那时的魏知影刚刚担任总经理,就把公司最大的一个项目的资料发给了对手公司,以此希望通过对手公司抢夺他们公司的项目,从而使得公司内部率先土崩瓦解。 能够拿到如此机密的资料,除了公司里的高层人员没有他人,因此魏知影在季青临假冒对手公司的高层人员联系她的时候,并没有产生怀疑。 她只以为是对手公司猜到了发送资料的人是她。 因此在面对季青临询问的时候,魏知影没有丝毫保留的说出了心中的愤闷不平,也将她想要彻底搞垮自家公司的计划给说了出来。 季青临当时制止了她,反而是给了她一个更加详细的计划。 那个计划不仅可以帮助她搞垮魏家的公司,还可以让她彻底的脱离魏家,建立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企业。 在见到这个计划的一瞬间,魏知影就心动了。 魏知影是一个十分有闯劲也有勇气的女强人,如果不是因为家里面重男轻女,始终不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恐怕魏家的公司早就在她的带领之下更上一层楼了。 在魏父,魏母,魏爷爷,魏奶奶全部都抛下她带着魏知逸出国治疗的时候,魏知影渴望于亲情的那颗内心,也就彻底的死去了。 如今的她再也不想被所谓的亲情束缚住,她只想要大展拳脚,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 因为她清楚的明白,所有的一切情感都是虚的,只有握在手里面的真金白银才是真真正正的属于自己。 这两年的时间,季青临时不时的给魏知影提一些意见,每一次都能让她茅塞顿开,现在的魏氏企业,已经进入到了破产清算的阶段。 曾经拥有着好几千员工的大公司,除了在工商那里登记的公司名称,已然连个渣都不剩。 被魏父安排着看管魏知影的狗腿子王秘书,也在面对金钱的诱惑的时候,彻底的改变了自己的立场。 看着银行卡上面那数不尽的零,王秘书激动的眼里涌出了泪花来:不是他要背叛魏总的,实在是小魏总给的太多了啊喂! 那么多的钱,给谁谁能不眼馋? 所以,远在意大利的魏父还丝毫不知道,此时,他们一家五口人,除了在国外办的那张银行卡里面的七百多万,在国内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资产。 他名下的所有的产业,都因为破产清算而被拿银行去进行拍卖了。 事情之所以能够如此的顺利,还得多亏了魏父在出国的时候签下的公司所有的决定都可以由魏知影全权代理的协议。 “哎?”8888小小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大大的疑惑,虽然他也知道自家宿主这两年来和魏知影相处的不错,但魏知影却完全不知道自家宿主的身份啊! “宿主要告诉魏知影实情了吗?” “不用,”季青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态度格外的漫不经心,“只要让魏知影安排人,把视频给出去就行。” “顺便再查查魏家人的账户上面还有多少钱。” 8888迅速的报出了一个数字,“720多万。” “还有这么多钱啊……”季青临轻笑了一声,“那我就帮他们花快一点吧,让魏知影把卖视频的价格咬死在七百万。” 8888笑得一脸奸诈,“好咧!” —— “七百万,怎么不去抢?”即便是由霸总重生回来的魏知逸,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都震惊了! 赵公子的神情也是一言难尽,“没办法,我就找到了这么一个视频,你还要不要嘛?” 魏知逸看了眼时间,距离世锦赛结束,国家队回国已经没剩多少日子了,如果不要这个视频,他没有办法保证还能够找到其他的视频。 他想了想,一旦这个视频被曝光出去,季青临势必会遭受到各方面的口诛笔伐,甚至还会被舆论胁迫着退出国家队。 如此一来,和上辈子患了ptsd,再也没有办法去游泳,也大差不差了。 魏知逸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狠心答应了下来,“行!七百万就七百万。” 反正自己过两天就要回国了,按照前世自己姐姐为他打拼的那股劲儿,别说七百万,七千万他都拿的出来! 时间好像在这个时候变得格外的漫长,魏知逸盼呀盼,盼了好久,终于等到了世锦赛结束的这一天。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这一天的微博热搜上面,全部都是和季青临带领着国家队的成员,在世锦赛上摘得了三枚奖牌相关。 魏知逸满带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微博热搜,“暂时就先让你高兴一会儿吧,你很快就会高兴不起来了!” 计算着季青临坐飞机的时间,在飞机起飞的时候,魏知逸将视频以及早已经编辑好的文案发了上去。 【身为游泳运动员,明明能够在水下潜伏这么久,却看到有人落水以后选择见死不救,害的那名少年直接因为缺氧太久而变成了智障,如此没有丝毫同情心的人,根本不配当游泳运动员!我呼吁沈淮序滚出国家队!】 发完这则微博以后,魏知逸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评论区,带着极度兴奋的神情,期待着网友们和他一起对季青临口诛笔伐。 然而,出乎魏知逸意料的是,评论区里面网友的发言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笑死,这么大言不惭,你怎么不到长江里面救人去?视频里面的江水多么的汹涌,你难道看不见吗?还是说博主直接就眼瞎?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十分建议你出门去挂一个眼科哦,有必要的情况下,我可以赞助一部分医疗费用的。】 【博主是什么新世纪菩萨?我觉得你可以直接乘火车到乐山站,然后再坐三路公交车到达乐山大佛正门口,你让那佛起来,你坐那好不好?】 【真是笑发财我了,博主这得是多么绝望的文盲才能发出这样一篇微博来,也太可怜了叭,溺水七不两会没背过,甚至连防溺水安全教育也没有接收过,啧啧啧,以后吃饭请你做幼儿园小孩那桌。】 【搞笑呢,怎么黑子哪里都有?人家沈淮序刚刚带领着团队给我们国家挣回了三枚奖牌,这可是近十年来华国队第一次在游泳锦标赛上摘得牌子,而且还摘下了一枚金牌!这样的运动员不应该得到国家的大力支持吗?博主你在狗叫什么?沈淮序滚出国家队难道你上?要不是因为怕被封号,我都想直接问候你全家!】 —— 季青临虽然因为乘坐飞机没有办法看手机,但是他却有着8888这个最强外挂。 在魏知逸的这则微博刚刚发出去的时候,8888就提醒了季青临。 “先看看评论区吧。”因为做足了准备,所以季青临没有丝毫的担心。 他反而还担忧魏知逸什么都不做呢,毕竟那样的话,魏知逸就不会因此而付出代价了。 —— 看着评论区里面一水的嘲讽,魏知逸人都傻了,网友们难道不应该全部都义愤填膺的指责季青临不救人吗? 怎么却全部都反过头来骂他了? 自私自利到了极致的魏知逸从来都不知道华国人的凝聚力,他们天生的热爱着自己的国家,也热爱着每一个为国家做出贡献的人。 他们对为祖国争得荣光的人天生的带着一股滤镜,只要对方没有做下什么作奸犯科违法乱纪的事情,那就永远值得他们敬仰。 而且每一个上过学,念过书的华国人都知道,没有安全设施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够盲目的下水施救溺水的人。 因为无数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们,在面对如此汹涌的长江水的时候,任何人的个人力量都是微不足道的。 魏知逸如此一个没有道德的人,根本没有办法道德绑架到他们。 气得后槽牙都咬紧了,魏知逸噼里啪啦的打下一行字,【可沈淮序和别人不一样,他是游泳运动员!他天生有着救人的职责和使命!】 【放你娘的狗屁!】在魏知逸的这则评论发出去没多久的时候,下面就又多了一连串骂他的人,【哪条法律法规规定了游泳运动员就一定要救溺水的人了?】 【看这个视频的拍摄角度,博主应该也是在岸边围观的人群当中的一个吧?博主有空在这里指责别人,你当时怎么不去下水救人?】 【你在这儿搞笑呢?落水的那人的命是命,沈淮序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谁都是第一次当人,凭什么就要舍己为人的献出生命啊?】 【我真是想给你两个爆锤,你在这唧唧歪歪什么呢?自己不去救,在这道德绑架别人,有本事你在世锦赛上面摘一块牌子回来呀!】 眼看着自己一个人就要坚守不住阵地了,魏知逸一咬牙有直接买了一大群的水军。 看着热搜底下终于有人站在了自己这一边,魏知逸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沈淮序,等着吧,当你下飞机的时候,一定会为你当初的没有作为而深深的后悔和绝望!” —— 张杨帆作为季青临的忠实粉丝兼记者,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条黑热搜,他一边组织着粉丝们在广场上反黑,另一边,直接以记者的身份联系了国家电视台的领导。 领导对于为华国争来了荣光的运动员是格外的看重的,当知道有人故意黑季青临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 央视网V:望全体华国公民知悉,除专业人员以外,任何人切忌盲目下水施救溺水人员。 在这则微博发出以后,魏知逸的微博下面传来了更加肆意的嘲笑。 【哈哈哈哈,干的漂亮,一天到晚瞎蹦哒的黑子们,看到了吧?】 【要相信国家爸爸的话,不信谣,不造谣,不传谣,做新时代的文明人!滑稽.jpg】 在张扬帆的带领之下,泳迷和路人们的发言越发的沙雕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季青临刚刚到达首都机场,在手机恢复信号的第一时间,他就给央视网的那则微博点了个赞。 看着微博上面不断的为他发着言的泳迷们,季青临不由得勾唇笑了笑。 这还是他做任务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没有动用自己的手段,所有的黑料就已经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 首都国际机场的出站口处,季青临和曹明耀一行人刚刚出来,就在一片嘈杂声中听到了整齐划一且又洪亮的欢呼。 “沈淮序!沈淮序!他出来了,他出来了!” “曹明耀!是曹明耀啊啊啊啊啊!” 季青临下意识的抬起头向侧前方看去,然后就对上了上百双晶亮亮的眼睛。 他们排着整整齐齐的队列,喧吵却又有序的等候在出站口的两侧,将中间的通道空出来,让给了来来往往的行人。 当季青临寻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那些泳迷们的欢呼声更加的热烈了起来,他们不仅来到了机场接机,甚至有的人还亲自做了应援的手幅,或许是因为时间有些紧急的缘故,这些手幅的制作都非常的粗糙,但却饱含了泳迷们对季青临浓烈的喜爱。 当然,这当中喜欢曹明耀和其他运动员的泳迷也不少,但是痴迷季青临的泳迷还是更多一些,毕竟没有他的力挽狂澜,华国也没有办法在世青赛上摘得三枚奖牌回来,而这三枚奖牌当中更是有一枚金牌! 如此傲人的成绩,值得所有喜爱游泳的人的称赞。 季青临在上个世界做任务的时候,他所扮演的身份是一个演员,在娱乐圈里面,一个艺人拥有着大批量的粉丝,是一件非常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他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作为一个游泳运动员,还会收获到这么多人的喜爱。 “哇……”曹明耀神情激动的攥紧了季青临的手臂,“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泳迷。” 在季青临进入国家队之前,曹明耀一直都是国家队当之无愧的第一,因此,他也是拥有着一大批喜欢他的泳迷的。 但之前他每一次参加比赛时来现场看他的泳迷的数量都远远比不上这一回。 在那不断的闪烁着的灯牌当中,写着“曹明耀”三个字的灯牌的数量也并不少。 曹明耀很感动自己的成绩能被这么多人看到。 十八岁的少年,已然不再是两年前那般的容易情绪泄露,但曹明耀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真的很感动…… 教练邢峰推了一把季青临的后背,“和这些泳迷们打声招呼吧。” 季青临想了想,他从包里拿出了那枚独属于自己的男子100米自由泳金牌,然后举着它在泳迷们面前走了一圈。 16岁的少年人,即便身高腿长,但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嫩,因为常年游泳的缘故,使得他的皮肤格外的白皙,即使站在万般嘈杂的人群中央,也可以一眼就被人看到。 而此时他满含笑意的举着金牌,那笑容比那金牌上的光芒好像还要耀眼上几分。 泳迷们从来没想过他们喜爱的人竟然会是这样的平易近人,甚至是让他们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了那金光闪闪的奖牌! 张扬帆和一大群泳迷们更加热烈的欢呼了起来,脸上带着格外兴奋的神情,就好像在世锦赛上获得了金牌的人是他们自己。 面对这些可爱的泳迷们,季青临举起手臂,向他们挥了挥,然后大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现场其实非常的混乱,即使离得相当近的两个人都有可能听不清楚对方所说的话,但他们却都听清了季青临所说的感谢的话。 一时之间,好多泳迷们心中都有些隐隐的泛酸,他们才更是要好好的感谢于季青临才对。 感谢他的不懈努力,让他们看到了如此精彩绝伦的比赛。 感谢他的执着坚持,让他们心中燃起了对华国泳坛的希望。 他们甚至开始畅想,在两年后本土举办的奥运上,他们也可能会再次见到奇迹的发生。 在首都机场的这一幕,被人拍下了视频发到了网上,很快又引起了一大堆的讨论。 无论是季青临举着金牌给泳迷们看,还是他大声的说着谢谢的样子,都让无数的华国人热泪盈眶。 这才是他们国家的运动员,这才是他们国家泳坛未来的希望! 因为魏知逸买了水军而好不容易留在了前排的评论,又因为这件事情被彻底的压了下去,越来越多的自来水涌到了他的微博底下,开始对他疯狂输出。 一开始还只是有些人在暗戳戳的嘲讽,到了后面就直接变成了污言秽语的谩骂,直骂的那些专业的黑子和水军都不敢再冒头了。 魏知逸勃然色变,他万万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会是这样的不识好歹! 不就是拿着奖牌晃了一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谢谢吗,有什么好炫耀的?! 魏知逸气的牙根都在痒痒。 既然这些水军不够,那他就买更多的水军,他就不信了,一个道貌岸然不下水救人的伪君子,真的可以如此的肆无忌惮! 然而,当魏知逸将自己的诉求发过去以后,对面却传来了他卡上余额不足的消息。 如果他想要买更多的水军,就还要继续掏钱。 魏知逸知道在他出国治疗的这两年时间里是姐姐魏知影管着公司的,所以魏知影绝对有钱。 因为他们刚刚回来,魏知影还没有彻底的和他们摊牌,所以魏知逸还不知道自家的公司已经倒闭了。 魏知逸直接没有敲门一下子就推开了魏知影的房间,大言不惭的开口道,“快点给我一千万!我现在就要用。” 魏知影刚洗完澡,身上只披了一件浴巾,魏知逸突然的推门而入,吓了她一大跳,“你妈没有教过你进别人房间之前要先敲门吗?” 带着怒火的吼了一声,魏知影抬头看向了门口,当她看清楚来人是谁的时候,心中一下子了然了。 果不其然,除了她这个被所有人宠坏的弟弟,还有谁会在大半夜的不敲房门,就直接闯进她的房间里来? 回到卫生间里面换上了睡衣,魏知逸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的开口,“到底什么事情?” 现在有求于人,魏知逸难得的没有发脾气,“给我一千万,我有用。” 魏知影挑了挑眉,她这个弟弟还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张口就是一千万,当她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呢? 冷冷的笑了一声,魏知影掀起眼帘,嗤笑道,“没有。” 第52章 前后两辈子, 魏知逸从来没有在姐姐的脸上看到过这般漫不经心的神情,那种带着冷意的鄙夷的眼神,让魏知逸的心里面格外的不舒服。 虽然已经在季青临这里吃了一个亏, 但在家里面一向受宠的魏知逸在发现自己姐姐好像变了一个样子以后, 依旧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在心里冷嘲了一句,随后拉过一旁的椅子大喇喇的躺了上去,微微斜着眼睛看了魏知影一眼,说话的声音当中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高高在上, “魏知影,你该不会以为爸爸公司让你管理了两年, 这公司就彻彻底底成为你的了吧?” 细长的眼眸当中染着几分冷峻的笑意,魏知逸冷笑道, “你不要忘了, 你只是个女人,我才是魏家未来的继承人,无论你现在把公司治理成什么样子, 到最后都必须要还回到我的手里面来!” “别说是我今天只是问你要个一千万了,就算是我现在要一个亿,让你立马就从总经理的位置上下来, 你也必须马不停蹄的去给我去办,”魏知逸上半身微微前倾,伸出唯一能够动的左手微微指着魏知影,“这个家只要有我在一天,就永远轮不到你来做主。” “听明白了没?!” 魏知逸翘着二郎腿,肆无忌惮的发泄着刚才被网络上的网友们谩骂的憋屈, “我愿意叫你一声姐姐,是我愿意给你一个面子, 如果你非要不识好歹的话,你就不要怪我让爸妈提前把你撵出门了!” 这些话,是魏知逸的爷爷奶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耳提命面的,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姐姐是一个女孩,将来一定会嫁到别人家去,成为一个外人。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有他魏知逸才是魏家真正当家做主的人。 家里面所有的一切,无论是公司也好,还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爱也罢,全部都应该独属于他! 因为只有他才能够给魏家传宗接代! 所以,即便此时魏知逸知道自己的身体可能会永久的瘫痪下去,会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废人,但他却没有半点的急迫感。 他天真且又残忍的认为,他的姐姐累死累活劳心劳力所打拼下来的一切,终将都会全部属于他。 听着魏知逸这一连串自以为是的话,魏知影都快要气笑了。 究竟是该有多大的脸,还会觉得她会把自己辛苦两年所奋斗的一切都交出去? 宛若远山一般的黛眉轻轻簇了簇,魏知影的眼眸当中流露出了几分厌恶的神色来,她不由得微微掀了掀眼皮,饶有兴味地盯着自己这个以为凭借胯/下二两肉就可以为所欲为的弟弟,幽幽的开了口,“魏知逸,大清早亡了,家里也没有皇位要继承。” “你凭什么觉得我拼死拼活掌管公司挣的钱就是为了给你做嫁衣?” “就凭你脸大吗?!” 纤长浓密的眼睫上下眨了眨,魏知影怒喝道,“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魏知影突如其来的发难让魏知逸整个人都懵了一瞬,当他反应过来自己姐姐说了什么的时候,顿时陷入到了暴怒当中,他死死的抓着椅子的把手,手背因为太过于用力而炸起了根根的青筋,脸上的神情也是诡异又扭曲。 “魏知影!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这里是魏家,不是你能够撒泼的地方!” 魏知影冷眼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在一瞬间被点燃了怒火,饶有兴味的又浇了一把油上去,“啧,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到头来不还是找我拿钱吗?你有种,你倒是自己拿出一千万来啊。” 在魏知逸出国治疗的两年时间当中,魏知影是从来没有一天空闲下来的,现在的魏家的公司已然到了最后破产清算的阶段,除了她自己以外,其他的魏家人名下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没有半毛钱的财产了。 即便拍卖清算以后还能剩下那么一丝半点,但对于素来享受惯了的魏家人而言,也终究只是九牛一毛,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这两年,为了成功让魏家的公司破产,不引起魏父魏母的怀疑,魏知影一直都有往他们的卡上打钱,因为季青临的暗中帮助,魏知影对于那张卡里面剩余的钱财的量是一清二楚的。 她前不久才从魏知逸那里抠来了七百万,自然是知道魏知逸是确确实实没钱了,才来找她。 但是,凭什么他来要钱,她就会给呢? 原本魏知影不想这么早就撕破脸皮的,毕竟她不希望在最后的财产清算阶段还出现什么意外,但是,既然魏知逸自己争着抢着想要做穷光蛋,她又怎么能够不帮这个好弟弟一把呢? 魏知影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自己耳边的碎发,“一个已经成年的大老爷们,不事半点的生产,还找自己的姐姐要钱,姐姐不给就开始威逼利诱,魏知逸……你还要不要脸?” 她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淡淡的语调当中充斥着温婉,但落在魏知逸的耳朵里,却宛若是晴天霹雳一般。 魏知逸咬牙切齿地怒骂道,“我告诉你,你不要觉得自己当了两年的总经理就了不起了,你少得意!明天……明天我……我就可以让爸爸罢了你的职,你就等着扫地出门吧!” 魏知逸实在是被气狠了,他非常想要像上辈子一样十分傲气的直接把魏知影这个姐姐从公司里给开了,可当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他早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霸总了。 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18岁,没有丝毫的权利,还偏瘫的一个病人。 一想到自己变成了这样,而害他的罪魁祸首却还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被所有人敬仰,魏知逸就气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现在是暂时没有办法把季青临怎么样,但是,对于这个姐姐,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她后悔今天所说的每一个字! 放狠话威胁了一番,魏知逸怒气冲冲的就要打开门离开,但就在他的手即将要触碰到门把手的时候,魏知影淡然的嗓音突然从他身后传了出来,“不需要等明天,你现在就可以试试。” 魏知逸下意识的转过了头去,随后就看到自己那个一向唯唯诺诺,总是低着头都不敢正眼看自己的姐姐,此刻十分随意地半躺在沙发上,整个人气场全开,带着一股旁人无以争锋的女王气势。 “你这是什么意思?”魏知逸一下子就愣住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看错了,但当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以后看到的还是气场全开的魏知影时,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魏知影讥讽的掀了掀嘴角,“你也就这点出息了,从小到大永远都只知道告状,叫家长。” “不过这一次……我可以帮你叫,”魏知影侧头看向门外面努力的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管家,“管家伯伯,麻烦你把我爸妈和爷爷奶奶都叫到客厅吧。” 老管家早已经被魏知影收服,毕竟忠心不能够当饭吃,而且,真正的给他发工资的人,才是他需要忠诚的对象。 “哎,好咧。”态度十分温顺的应了一声,老管家就一溜烟的跑不见人影了。 魏知影从沙发上站起来,路过门口之时,侧头看了一眼几乎呆傻在原地的魏知逸,十分好心的提醒他道,“走吧,你不是要告状吗?我今天给你这个机会。” 一路从魏知影的卧室走到客厅里面,直到魏父,魏母,魏爷爷,魏奶奶全部都整整齐齐的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魏知逸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 他完全想不出魏知影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和全家人作对的理由。 他这个宛若草包一样的姐姐,难道会因为掌管了两年的公司就改变想法了吗? 她不是最为渴望亲情,最想要得到爸爸妈妈的承认,想要得到爷爷奶奶的疼爱吗? 她现在这般做法,难道不是把他们一家人都在往距离她更远的方向推? 魏知逸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自己这个一向柔柔弱弱的姐姐,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勇气。 现在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魏爷爷魏奶奶年纪大了,睡得都比较早,再加上在国外的两年回来还需要倒时差,因此,两位老人早早的就入了睡,如今突然被这么吵醒,那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大。 魏奶奶直接怒火冲天,“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说吗?看不到我们都睡下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事。” 魏奶奶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封建社会的大家长,对于儿子孙子,她是付出一切也是渴望他们快乐的。 但是孙女对她来说就完全是一个赔钱货,因为孙女迟早要嫁出去。 她恶狠狠的瞪了魏知影一眼,那眼神完全不像是在看着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孙女,反而更像是在看一个仇人一样。 而作为魏知影亲生母亲的魏母,在这个时候非但没有帮着魏知影说话,反而是和魏奶奶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你个死丫头,一天到晚怎么事情这么多?我看真的是给了你两年的权利,把你养的心比天高了,明天你就从公司离职吧,把总经理的位置还给你弟弟,他现在18岁了,进公司刚刚好。” 魏母一开始嫁进来的时候其实是非常不受待见的,和魏奶奶之间的婆媳关系也是非常的不好,尤其是在头一胎生下了魏知影以后,两个人之间简直是水火不容。 直到她二胎生下了魏知逸,有了这么一个带把的儿子,这才终于在魏家站稳了脚跟。 因此对于这个让自己的身份地位都上升了的儿子,魏母是十分疼爱的。 但女儿魏知影,却从来没有被她放在心上过。 魏父和魏爷爷脸上也露出了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但碍于魏知影是个女孩子,他们也就没有明晃晃的直接开口斥责。 魏知影看着这婆媳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只觉得心里十分的好笑。 魏母和魏奶奶明明是应该最能够理解她心情的人,却从来没有站在她的角度考虑过。 看吧,魏知影,他们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他们根本就不配当你的家人! 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魏知影冷冷的开口道,“母亲,你所说的让我把公司的总经理的职位让出来的事,恐怕我是没有办法办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魏父在一瞬间皱起了眉,他眸色冰冷的看着魏知影,“你妈说的不算,我说的倒算了吧?我才是公司最大的股东,我说要罢免你就罢免你,给了你两年的权利,你真是翅膀硬了,不要觉得你给公司带来了利益,我就拿你无可奈何,我终究是你老子!” 魏知影十分夸张的张大了嘴巴,“天哪,您还知道我是您女儿啊!我以为您这辈子就生了一个儿子呢。” “你们一家五口跑到国外去治病,一去就是两年,把我一个人扔在如狼似虎的公司里,两年时间,从来没有想要回来看我一次,从来没有主动打过一个电话关心我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 即便心里面早就对这家人没有了感情,但提到这些话的时候,魏知影还是忍不住心里有些落寞,“你们每一次打电话过来就只有要钱,搞得好像我就是你们的提款机一样,你好意思说我是你的女儿?” 魏知影面露嘲讽,“这可真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大的笑话!” 魏父被这一番话说得格外的愤怒,他张了张嘴巴想要反驳些什么,可真到了出声的时候,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魏知影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他们确确实实没有担心过这个女儿,也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一次。 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怼得哑口无言,魏奶奶一下子就火了,“你个臭丫头片子,胆子大了,还敢怪你爸了,他们给了你这条命,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吗?” “搞笑呢?”魏知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是我让他们把我生下来的吗?我跪着下来哭着求他们了吗?” “而且生而不养,是要被抓去蹲局子的,”魏知影黝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魏奶奶,“您不会活了这么多年都白活了,连这么浅白的法律知识都不知道吧?” “我不打死你!”魏奶奶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直白的辱骂过,她直接冲上去就想要给魏知影一巴掌,但却被站在魏知影旁边的佣人迅速的挡了下来。 魏奶奶一击不成,还想要继续打,魏爷爷这个大家长终于发了话,“行了,别闹了。” 魏爷爷虽然也不在乎这个孙女,但他却不想因此而搞得家宅不宁,毕竟这件事情传出去以后,别人笑话的都是他们魏家,他还要脸。 真正的一家之主发了言,魏奶奶即便再心有不甘,也终究不敢再说些什么,她老老实实的坐回了沙发上,只是那双瞪着魏知影的双眼当中却还是充斥着愤恨。 “说吧,影丫头,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叫下来,究竟有什么事情?”魏爷爷拍了拍魏奶奶的手,以示安抚,然后抬头看向魏知影问道。 “啧,”魏知影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今天能够欣赏一下扯头花的大戏呢,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还真是有些不太过瘾,但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也没有必要继续演下去了,“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想要通知你们一声,让你们从我家里面滚出去。” 两对夫妻都在同一时间竖起了耳朵,有些不敢置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不明白华国话吗?”魏知影叹了一声,既然他们耳朵不好使的话,那她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再重复一遍,“我的意思是,这魏家的公司已经破产清算了,你们一家五口,现在全部都是穷光蛋,现在这座房子是我的,我让你们全部都给我滚出去,听明白了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魏父人都傻了,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什么叫做公司已经破产清算了?什么叫做他们都成了穷光蛋?他不在国内的两年,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他们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魏知影却已经没有那个心情去解释了。 她挥了挥手,让老管家叫来了保镖,“把这些人都给我扔出去!” “哦,对了,”就在保镖们即将要动手的时候,魏知影十分好心地开口道,“看在我们曾经终究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让你们把自己的东西也都带走吧。” 眼看着魏知影是真的要动真格,而那些保镖也真的架起了他们,高高在上的魏家五口人终于慌了。 魏母眼中含泪,试图打感情牌,“阿影,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是不是弄错了?”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是我的家,你们放开我!”魏奶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努力的挣扎着。 魏父满脸怒容地注视着驾着他的保镖,“你们究竟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信不信我现在就炒了你们的鱿鱼?!” “影丫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责怪我们这些年忽略你了吗?但是你弟弟他生病了啊!你怎么能够和一个病人计较呢?”魏爷爷试图和魏知影讲道理。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男音。 魏知逸双手死死的抓着手机,整个人颤抖的厉害,声音当中也夹杂着无尽的恐惧,“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都是骗人的!” 他刚刚拿手机查了,发现他们家的公司是真的倒闭了,而且已经进入到了破产清算的阶段,他们所有人名下的资产全部都被银行拿去拍卖了? 从未有过的恐慌从魏知逸心底升起,然后在转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那是一种近乎让人感到绝望的恐惧。 魏知逸几乎是破音的嘶喊,“魏知影!你知不知道你他妈的究竟干了些什么?” “把公司弄倒闭了,你怎么能够把公司弄倒闭了呢?!!!” “你他妈怎么敢的?!!!” 如果公司倒闭了,他还怎么去报仇?他还怎么去做高高在上的霸总? 不能接受,魏知逸完全不能够接受! “哦,原来你已经查到了呀,”魏知影勾着唇瓣露出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恭喜你哦,这么快就得知真相了。” 笑完以后,魏知影瞬间变脸,她洁白纤细的手指直指魏家那五个人,“把他们全部给我扔出去,快一点!” 将所有的谩骂和哭喊声隔绝在别墅的外面,魏知影终于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站在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别墅里,笑得肆意又张扬。 能看到魏家其他人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可真是太高兴了。 为了这一天,她足足努力了两年! 将自己整个人扔进柔软的沙发里,魏知影拨通了一个电话,“王秘书,给我找两个男人来。” 电话那头的王秘书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在他刚刚接触到魏知影的时候,他觉得对方就是一个长期被pua,长期被打压的无比的自卑的小女孩。 但没想到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魏知影乖乖巧巧的外表下面,隐藏着一颗无比豪放的心灵。 王秘书应了一声,“这回要什么样的?” 魏知影勾了勾唇,修长的指节在沙发上轻轻的摩擦着,“器/大,活/好,长的帅,OK吗?” 王秘书咬了咬牙,“没问题。” 挂了电话以后没过多久,老管家就带进来了两个男生。 两个男生都是20岁左右的年纪,不仅肩宽腿长腰细,而且长相都十分的不俗。 魏知影躺在沙发上,一个男生站在她的身后,给她按摩着肩膀,另外一个男生半跪在她脚下,轻轻地揉着她的小腿。 一边笑着,一边甜甜的喊她姐姐。 魏知影长叹一声,这才是女霸总应该过的日子啊! 什么亲情,什么家人,全部都是狗屁! 只要她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回来? 如果有的话,那只能说明钱还不够多而已,那她就再努力多赚一点钱就好了。 她相信且坚定,并且愿意始终如一的落实下去。 —— 华夏历202年,华国本土第一次举办世界瞩目的奥林匹克运动会,京都的街道上面人来人往,穿着各色衣裳,蓝眼睛,黄头发,黑皮肤,各个国家的人群都在这里齐聚一堂。 在如此万众瞩目的时刻,华国参加奥运的每一个运动员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他们渴望着在自家的领土上赛出成绩,赛出精彩,渴望着那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高高的飞扬在体育馆的最中央。 两年前的世锦赛上,华国的男子游泳运动员们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因此,泳迷们对他们抱了莫大的期待,在游泳比赛尚未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大批量的泳迷们等在了观众席上。 比赛的当天,沈野带着王若烟和袁琳琳在教练邢峰的帮助下挑了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在运动员们尚未出场之前,就已经举着相机拍个不停了。 因为这一次的比赛,除了他们的大儿子季青临以外,年仅16岁的池苑也要参加。 率先进行比赛的还是男子4×100米的自由泳接力赛,这一次的接力赛第一棒和第四棒没有发生变化,第三棒换成了另外一个成绩相当不错的运动员,第二棒则是换成了池苑,这是季青临向邢峰教练推荐的。 虽然池苑的年纪还小,但身为一篇竞技体育文的主角的他,实力也是相当的不容小觑。 当季青临所在的小组站上出发台的时候,全国的观众都在这一瞬间紧张的捏起了拳头,他们紧张的盯着这些年岁不大的男孩子,将所有的希望都投注到了他们的身上。 在裁判吹哨的一瞬间,千千万万次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让曹明耀没有丝毫的停留就迅速入了水。 能够站在奥运这个赛场上的运动员们,每一个实力都非常不俗,曹明耀从来没有承受过这般大的压力。 当他整个人都没入到了水面以下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季青临曾经和他说过的话,“不要想其他,你只顾着往前游,盯着终点,往前游。” 曹若若小朋友今年十岁,她擅长的项目是花样游泳,虽然她的年纪还没有到能够参加奥运会的资格,但邢峰也将她带到了比赛的现场,想要让她提前感受一下这种紧张的氛围。 曹若若挥舞着小拳头,扯着嗓子不断的喊着,“哥哥加油,哥哥加油!” “耶!”当曹明耀游完一整个来回,第一个碰壁的时候,曹若若直接激动的站了起来,“哥哥最棒,哥哥最棒!” 池苑紧随其后的下了水,虽然他年纪小,但却丝毫不比其他20岁左右的运动员慢上多少,甚至是一路都保持了曹明耀挣下来的优势。 袁琳琳紧张的双手都在抖,“小苑,加油啊……” 王若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手心冒着汗,“相信孩子,他们可以做到。” 游第一个50米的时候,因为三棒的运动员稍微慢了一点点,季青临和旁边泳道的美丽国的运动员几乎是不相上下,两个人差不多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但当第一个50米游完,季青临双脚用力一蹬,整个人宛若火箭一般急速的在水中窜出去了好几米远,将那名美丽国的运动员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无论是现场的观众也好,还是蹲守在电视机前观看比赛的观众们也罢,都在这一瞬间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唯恐自己打扰到季青临。 就在季青临返回出发台,手掌碰到了泳池壁的刹那间,现场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热烈的欢呼声,吼叫声不绝于耳,无数的观众在这个时候奔走相告。 他们的运动员得了第一!他们的运动员摘下了金牌! 王若烟死死的扒着沈野的手臂,发出了一道堪比土拨鼠的尖叫,“金牌!金牌!淮序他做到了,他做到了!” 沈野也是喜极而泣,身为一个曾经的运动员,没有人比他更能够理解这种心情。 毫无悬念的,泳池上方超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面,鲜红色的国旗力压一众花花绿绿的旗帜,排在了第一位。 站在领奖台上,亲手摸到了那枚金光灿灿的金牌的时候,池苑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还是有些飘忽不定。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在他16岁的年纪,他可以获得这般的成绩。 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季青临,池苑忽然感觉自己能够拿到金牌也不是那样的突兀了,毕竟有身旁这人的带领,就算是再拿下一枚金牌,也不足为奇。 捏着手里的金牌,池苑露出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淮序哥,谢谢你。” 谢谢你在十多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将我从衣柜里面拯救了出来。 谢谢你这十多年的安慰和陪伴,让我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人生价值。 谢谢你在我的生命当中洒下了一片光亮,让我再也不会迷茫。 我知道,我这辈子只能注定追逐在你的身后,仰望着你,但我却甘之如饴。 池苑低着头,眼里沁出了一抹泪花,他的淮序哥是一轮挂在夜空当中的皓月,没有任何人能够匹配得上,包括他自己。 但是啊……没关系,他只要能够远远的看淮序哥,追逐在他的身后,看着淮序哥不断的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辉煌,那也就够了。 —— 西方国家的运动员们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会输给华国人,但是没关系,不过是一个4×100的接力赛而已,后面的比赛,他们会把属于自己的金牌给夺回来! 然而,刚刚放下了豪言壮志没多久,他们就瞬间被打脸了。 在男子200米自由泳的决赛上,季青临又是第一个触壁,为华国再次夺下了一枚金牌。 而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男子100米的自由泳决赛上面,季青临直接以44秒56的成绩打破了世界纪录,成为了全世界游泳最快的人! 连续拿下了三枚金牌,甚至有一项还打破了世界纪录,拥有着如此傲人的成绩的游泳运动员,今年才刚刚18岁! 游泳运动员的黄金年龄段是20岁到28岁之间,这就意味着,季青临还可以参加将近三次的奥运会! 季青临是冠军,当之无愧的世界冠军! 邢峰看着自己手下的小崽子站上了世界最高等级的领奖台,听着场馆当中响起的那无比熟悉的义勇军进行曲,看着那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在赛场的最高处随风飘扬。 这个年近50,从来都精瘦干练的中年男人,握紧双拳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落下了泪来。 太难了,这一路走来,华国的泳坛,实在是太难了。 从奥林匹克运动会项目当中有游泳这一个项目开始,华国的男子游泳队就一直处在一个十分弱势的状态,女子游泳队那边尚且有五朵金花,在上个世纪就斩获过金牌,但男子游泳队这边,却从来都没有在奥运的领奖台上摘得过牌子。 但幸好,所有的付出都有了回报,季青临创造了华国男子100米自由泳的历史,打破了十年前澳洲运动员创造下的世界纪录,华国的游泳运动员们,再也不是那些西方国家人们口中的失败者。 一直关注着季青临比赛的西方运动员们,在看到他打破世界纪录的时候,终于收起了心底的那份鄙夷,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来自东方的面孔,是真的让他们自愧不如。 然而,无论他们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在季青临第一个触壁的刹那间,属于季青临的游泳的时代,已然到来。 此后经年,季青临连续三次打破了自己创下的世界纪录,在各个游泳赛事上面一共摘下了20多枚金牌。 直到他28岁退役,拿了无数次银牌的池苑才真正摘下了一块属于自己的个人金牌。 —— “你又在这里看游泳比赛!看看看,就知道看,看那么多,有什么用?!”生活的搓磨,让魏母这个一向优雅的女人也变得格外的粗鲁了起来。 她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魏知逸的脑门上,“你有这功夫,不如出门去多打几份工,在奥运会举办期间,所有人的工资都有往上涨,看这个有什么用?看再多你也不可能成为那个拿奖的人!” “赶紧起来!别逼我再揍你!” 这话或许是不应该从魏母的口中说出来,毕竟她曾经那么的疼爱魏知逸。 但这几年贫穷的生活却让她变得有些疯魔。 在被魏知影赶出家门以后,他们一家五口人就彻底的没有了经济来源,变卖了手下所有的东西也凑不出来多少钱,他们没有办法继续在南城生活下去,只能灰溜溜的跑到京都,租住着一间黑暗潮湿的地下室。 魏知逸这个曾经全家人最为疼爱的儿子,如今却成了他们发泄的对象。 在吃过了生活的苦以后,他们终于后悔,后悔曾经那样的对待魏知影,可这个时候已经太晚了。 魏知影没有要奉养魏爷爷,魏奶奶和养活魏知逸的责任,而且魏父魏母也还没有到达退休的年限,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办法从魏知影那里拿到一分钱。 无论他们怎样的苦苦哀求,悔的肠子都青了,魏知影却丝毫不为所动。 而且他们每次上门一次,魏知影就会让保镖把他们打出来一次,且每次打的都特别狠,次数多了以后,他们也不敢再上门了。 就只能龟缩在这里,麻木不仁的活着,像活死人一样的活着。 魏母见魏知逸不为所动,又狠狠地踹了他好几脚,每踹一脚的时候,她心里都会升起一股难言的畅快。 就好像只有这样,她能够获得那么一丁点的快乐。 他们这个家早已不成一个家,或者是说,在他们家所有人都偏心魏知逸的时候,这个家就注定了结局。 魏知逸的右边胳膊彻底的废了,丝毫没有办法活动,即便他想要学着其他人那样出去做苦力,老板都不愿意要他。 前世高高在上了一辈子的魏知逸,真正的落到了人厌狗嫌的地步,被人丢在地上的垃圾都要比他受欢迎。 魏知逸看着黑白电视里面站在领奖台上,拿着金牌笑得灿烂的季青临和池苑,一时之间,心底五味杂陈。 他在想,如果他前世没有逃避,早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池苑会不会就不会杀了他? 如果他今生重生回来以后,没有想着要去报复,他会不会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如果更早一些,他没有听从魏父,魏母,魏爷爷,魏奶奶的话,对他唯一的姐姐好一点,劝着家里面的人不要那么的重男轻女,这一切会不会都会变得不一样?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往事成灰不可追,未来之路也黯淡无光。 高高在上了一辈子的魏知逸,终究成为了他前后两辈子最为厌恶的人。 —— 刚刚来到新世界恢复记忆,季青临就看到一名穿着一身大红色绣花罗裙的少女正跪在自己的面前。 少女眉眼含泪,眼尾通红,她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脸上带着决绝的神情,“师父……徒儿知道您担心徒儿的安危,但是这一趟徒儿非去不可,如果您不同意,徒儿就死在您面前。” 纤长的眼睫掀起,星眸中流露出几分冷凝,季青临淡淡开口,“那你动手吧。” 第53章 这是一个穿越女来到古代, 搅乱了朝堂和江湖,引得无数男人为她倾心的狗血言情故事。 女主角林纾晚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女大学生,她长相一般, 家庭条件一般, 学习成绩也一般,高考以后只考了一个三本大学。 她本人没有什么上进心,因此在上大学以后就开始了混吃等死,沉迷摆烂的日子。 因为她人不善交际, 长相也不够明艳,所以, 在现实生活当中并没有男性向她表达过好感。 但这并不妨碍林纾晚将自己带入到言情小说里面的女主角身上,意/淫着自己就是那个被长相不俗, 家世显赫, 且又洁身自好的男主角一心一意的爱着的人。 于是,她因为太过于痴迷看小说,熬了两个通宵, 追完了一本霸总玛丽苏小说之后,竟然直接猝死过去了。 猝死的林纾晚的灵魂并没有就这样随着她的身体的死亡而一块消散,反而是穿越到了千年前的古代。 这是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王朝——大越。 当今的皇帝是越国的第五任君主, 因为越国的开国皇帝原本是前朝的臣子,是依靠着武林的力量才成功登上皇位的,所以,越国的江湖势力非同一般。 就和许许多多贪恋权势的皇帝一样,越国的开国皇帝在登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以后,想到的也是飞鸟尽, 良弓藏,毕竟他是依靠着江湖势力才能够称帝成功, 他十分担心其他人会有样学样,同样依靠着江湖势力把他们商家的江山给倾覆了。 所以从开国皇帝开始,一直到现在的第五代帝王,每一个皇帝都想要把江湖上这股庞大的势力给彻底的剿灭掉。 但江湖上势力众多,且个个武功不俗,想要把这些个江湖势力全部都给剿灭干净,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够办成的事情。 所以朝廷和江湖之间总是纷争不断,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向。 林纾晚穿越过来的原身就是江湖和朝堂斗争的牺牲品。 原身的父母本是江湖人士,但是因为他们生下了原身这个女儿,为了保护女儿的安危,让女儿能够平安健康的长大,他们金盆洗手,放下了过往的一切,选择了归隐山林。 但是很多时候,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他们选择归隐的小山村,虽然地处偏远,但依旧在朝廷势力的管辖之内,朝廷不知道从哪得知了他们归隐的消息,带领大批量的兵马包围了这处小山村,逼着原身的父母和他们合作,想要彻底的剿灭原身父母之前所在的门派。 虽然夫妻两人已经选择了远离江湖,但门派是养育他们长大的地方,里面有他们的亲人,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和朝廷合作呢? 双方谈了好几次后都是不欢而散,眼看他们如此的油盐不进,朝廷那边直接发怒了,将原身的父母以及原身父母所居住的那个小山村里的人全部都给杀了个干净。 只有原身被父母下了迷药,让她无法哭喊出声以后,藏在地窖里面躲过了一劫。 原身的父母在第一次谈判以后,就知道对方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为了女儿的安危,他们向师门传递了消息,希望师门能够派遣一些弟子过来支援他们。 但最终因为他们归隐的小山村距离原本师门的地址太过于偏远了,当原身父母的师父带着师门里面的弟子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已经被屠戮了个干净的小村庄。 幽静典雅的村落变成了人间炼狱,黄土地都被从村民们身上留下来的鲜血染成了红褐色。 师门的弟子们将原身的父母和这些村民们就地掩埋,想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声葱亮的哭喊。 他们找了许久,终于在地窖里面找到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原身。 那时的原身才一岁多一点,话都说不太利索。 原身的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要脱离江湖的纷争,过简单快乐且又平安的日子。 于是,师门再将原身救下来以后,并没有把她带回去,而是将她送到了神医谷。 虽然神医谷也是江湖势力的一部分,但是它却游离在整个江湖之外,从来都不去沾染门派间的斗争,仿佛是一处置身于江湖之外的世外桃源。 而且神医谷的弟子学的都是治病救人的手段,出师的神医谷的弟子在游历江湖的时候都会受到所有人的尊敬,没有人会选择对他们出手。 毕竟江湖险恶,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生病,不受伤。 如此,倒也是不算辜负了原身父母的愿望。 就这样,林纾晚拜了神医谷的谷主江唯卿为师父,在神医谷安了家。 神医谷的谷主江唯卿,鹤发童颜,没有人知道他今年究竟多少岁,只知道他百年前第一次出现在江湖之上的时候,就是一副十八岁少年人的模样,到如今百年的时光逝去,江湖上的门派都换了好几茬,但江唯卿的容貌却一如当年俊朗无双。 季青临这次穿越的身份就是江唯卿。 江唯卿其实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悲惨的过去。 他的真实身份是前朝末代皇帝唯一的儿子。 前朝末代皇帝患有弱/精/症,即便他在后宫努力地耕耘了很多年,但却依旧没有任何一个妃子怀孕。 在古代的封建社会里,没有继承人的皇帝,一定是坐不稳这个皇位的,因此,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朝中的很多大臣也好,后宫的妃子们也罢,全部都在蠢蠢欲动。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满朝的文武百官以及皇室宗亲们逼着皇帝从旁支过继一个孩子的时候,一个小妃子忽然传来了怀孕的消息。 皇帝无比的开心,直接就将那个小妃子晋升成了皇贵妃,如果不是因为已经有了皇后,他甚至都想要把后位给那个小妃子了。 但是,即便新升上来的皇贵妃并没有着皇后的名,但却已经有了皇后的权,因为皇帝直接把统理六宫的权利给了皇贵妃,以此来表达他对于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的看重,同时也是为了让皇贵妃能够安排自己的人到宫里面来更好的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然而,皇帝如此行为,却惹得当时的皇后心生怨怼,她在暗中谋划着买通了皇贵妃宫里的宫女,在皇贵妃平日喝的滋补的汤药里面下了慢性毒药,生产的时候,皇贵妃当场就大出血而亡了。 刚刚生下来的小皇子本就因为皇帝的身体不好而天生病弱,再加上在母体内的时候又吸收了皇贵妃体内的毒药,整个人瘦小的像个刚出生的狸猫一样,几乎都快要检查不到呼吸。 如此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夭折的皇子,是根本不可能让他来继承皇位的。 于是本就混乱的朝廷变得越发的纷杂,各方势力都开始在暗中招兵买马,只准备皇帝一驾崩就开始夺位。 皇帝知道自己的这副身子已然没有办法坚持太久了,为了让自己唯一的儿子能够活下去,皇帝耗费一切找来了一名巫医,明言只要能够让自己的儿子活下去,让他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巫医就是一个医学疯子,他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去研究那些疑难杂症,但是研究这些东西是需要大量的金银去支撑的,巫医没有足够的钱。 皇帝和巫医一个有钱一个有医术,两个人一拍即合就达成了合作。 皇帝把自己私库里面的所有的钱财都给了巫医,让他独自一人带着小皇子离开了皇宫,而皇帝则是留下来面对宛若柴狼一般的朝臣们。 小皇子离开后没过多久,皇帝就彻底的卧床不起了,商太傅趁机集结江湖势力,在其他臣子们还在招兵买马,等候着皇帝驾崩的时候,他直接带着江湖人士冲进了皇宫,当场就砍下了皇帝的脑袋,然后坐在了皇位上。 于是,大越王朝就此诞生。 小皇子被巫医带去了一个鸟语花香的山谷里,取名为江唯卿,随后又买了很多的仆从,以及大量的药材,毒物,建立了神医谷,开始研究江唯卿身上的毒素。 巫医确确实实是一个医学天才,在他用世间各种千奇百怪的毒物的喂养之下,活不过周岁的江唯卿奇迹般地平安长大了。 这十几年的药物研究,及毒素的积累,让江唯卿的满头青丝尽皆变为了白发。 但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种的毒素也在江唯卿的身体里面达成了诡异的平衡,使得他的血成了能解天下所有毒,能治天下所有伤,能活死人,药白骨的奇物。 更令人感到奇特的是,江唯卿本人也成为了不死不老的存在,除了那满头的华发以外,他的容颜,他的皮肤,他的身体机能,都像是被时间冻住了一样,停留在了十八岁最好的年纪。 江唯卿被治好了,巫医病态的求知欲也得到了满足,被种种毒素摧残了身体的他,在将江唯卿放到江湖上去游历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死在了他最爱的药房里。 但是,虽然江唯卿不会再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但他的身体却因为体内堆积了太多太多的毒素,没有办法习武。 神医能够治天下百病,能让经脉俱断的人重新开始练武,却唯独治不好自己的体弱。 江唯卿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如今天下格局已定,百姓们也是安居乐业,他没有理由,也没有人支持他去匡复前朝。 更何况,末代皇帝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将他送走,就是希望他能够好好的活着。 于是江唯卿独自一人游走在世间,通过从巫医那里学来的药理知识,救治着他路上遇到的每一个病人。 如此十数年的时间过去,神医谷的名号也彻底的在江湖上打响,诺大的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神医谷的谷主江唯卿,拥有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能够活死人,药白骨。 无数的人冲到神医谷想要拜师学习,想要学会江唯卿的医术,以此来达到各自的目的。 但他们都被江唯卿一一拒绝了。 那些人不甘心,想要逼着江唯卿收弟子,然而,江唯卿只冷冷的说了一句如果收了那个门派送来的人当徒弟,那么他以后就再也不会为那个门派的任何人医治,只会让他收的那些徒弟去给他们治疗,就让他们所有的人都歇了那些想法。 毕竟江湖上的人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活,他们可不敢将自己的生死交到一个可能半点医术都学不到的人的手中。 如此,江唯卿一个人,守着一个诺大的神医谷,踽踽独行在人世间,竭尽所能的救治着每一个病患。 直到百年以后,原本的林纾晚被人送进了神医谷。 江唯卿原本是不想收这个弟子的,但他听说了林纾晚身世以后,犹豫再三,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毕竟,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江唯卿和林纾晚都是江湖和朝堂纷争的牺牲品。 或许是有着这么一股子牵绊在,江唯卿对待林纾晚这个唯一的弟子十分的关心,他教她说话,教她吃饭穿衣,教她学习医术,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但是,就在本土林纾晚十六岁及笄的这一年,她在山中采药的时候,一不小心滚到了悬崖下面去,本人摔死了,然后就被现代的林纾晚给穿了。 林纾晚在看到江唯卿的一瞬间就惊为天人,前世活了20多年,追了那么多娱乐圈里面的明星,但她却从来都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 刹那之间,林纾晚感觉自己坠入爱河了。 林纾晚穿越的这具身体的长相也是非常好看,倾城之姿,我见犹怜,又恰好是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她一下子就自信心膨胀了起来,觉得的自己是非常有机会把原身的师傅这个高领之花给拉下来的。 于是,林纾晚开始在不动声色之间挑逗江唯卿。 什么不小心衣衫掉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什么因为害怕惊慌失措的冲进江唯卿的怀里,什么采药的路太远,走累了脚太疼药师傅背着走…… 江唯卿活了一百多年,从来都没有和一个女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他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这些行为有些不太正常,可又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他究竟哪里不正常。 于是,江唯卿选择了躲避,直接把林纾晚撵出了神医谷,让她出门去历练。 林纾晚也看过不少的江湖武侠小说,对于江湖上那种无拘无束,策马奔腾的生活向往已久。 于是,虽然心中还是有些舍不得江唯卿这个美男子,但她还是离开了。 离开了神医谷的林纾晚圣母心爆发,看到什么人都想要给人家治一下,而且到处炫耀着自己神医谷弟子的身份。 神医谷谷主百年来从未收过徒弟,众人想要求医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突然出现了一个神医谷谷主的弟子,一下子就受到了江湖上面各个门派的热烈欢迎。 他们争着抢着要请林纾晚去自己所在的门派给病人医治,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把她当成座上宾。 在这中间,林纾晚遇到了武林盟主的儿子祝衍之,剑仙的徒弟裴云声,两个人都是武艺高强又长的帅气的天之骄子,他们俩争先恐后的陪在林纾晚身边,小心翼翼的讨好着林纾晚,甚至还表现出了对她的痴迷和爱恋。 林纾晚活了20多年,还是头一次受到长相如此英俊的人的追捧,这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她开始更加的炫耀自己的医术,吹牛说她能够和自己的师父一样,能解天下所有奇毒,活死人,药白骨。 这话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这个故事的男主角,也就是当今皇帝的四皇子商时胥,听到林纾晚的这番说辞,动了一点小心思。 商时胥的母亲曾经是当今皇帝曾经最宠爱的宠妃,于是后宫的女人们为了争宠,给商时胥的母亲也下了毒。 此毒名唤醉红颜,是一种十分霸道的毒素,中了此毒的人,每日都会承受万虫噬心之苦,毒药发作之时,中毒之人痛不欲生。 而且,中了此毒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是被毒死的,而是因为实在受不住毒发的痛苦,选择自戕而亡。 炼制醉红颜这个毒药的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将人折磨至死,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要制作解药,所以醉红颜除了压制以外,丝毫没有办法得到根除。 商时胥一生下来就被毒素所困扰,他的母族不得不花费大量的金银财宝找寻能够压制他体内毒素的药,同时还找了武林盟主做他的师父,让他自小练武,强身健体,以此来抵抗毒发。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商时胥体内的醉红颜由每日的毒发一次被压制到每个月十五月圆之时发作一次,但即便如此,商时胥还是要承受莫大的痛苦。 商时胥体内的毒素时时刻刻的威胁着他的生命,也让他养成了阴翳残暴,邪魅无情的性格。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是想要找江唯卿解毒的,但是此时的商氏皇族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江唯卿的仇人,而且他也万般的不愿意再和朝廷牵连在一起。 商时胥的母族用尽了办法打听到了神医谷的所在,可却又被毒阵逼得无法前进一步,在商时胥的母族考虑要不要直接派大军攻打进神医谷的时候,商时胥突然口吐白沫,抽搐地倒在了地上。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们没日没夜的治疗了一个月,才把商时胥救醒。 商时胥的母族知道,这是江唯卿给他们的警告,如果他们继续逼迫江唯卿给商时胥解毒,恐怕下一次给商时胥下的毒就会真正的要了他的性命了。 商时胥是他们整个家族唯一的希望,他们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于是众人怕了,只能回去,此后再也不敢逼迫于江唯卿。 可商时胥拖着这样一副病弱的身体,根本就没有机会去继承那个位置,在商时胥八岁这年,商时胥的母族又送了一个女孩入宫,彻底的放弃了他。 本就性情阴鸷的商时胥变得越发的残暴,动不动就打杀自己宫里面的宫女太监,他每一次月圆之夜病发之时,都要用无数的鲜血来祭奠。 但母族放弃了商时胥,商时胥却没有放弃自己,在武林盟主的帮助下,他化名云寒邪,暗中发展了另外一股势力——七杀阁。 这是一个十分暴力的杀手组织,专门做暗杀刺杀的任务,只要你给足金钱,什么人他都能够取下项上人头。 商时胥利用七杀阁赚取了大量的银钱,培养了一大批杀手,也建立了一个十分庞大的情报机构。 即便他居住在皇城里,对于江湖上的一切也是了如指掌。 因此当林纾晚出现在江湖上,大咧咧地炫耀着自己的医术的时候,商时胥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他暗中谋划着以四皇子的身份偶遇了林纾晚,然后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和她相知相交。 林纾晚本就是一个纯粹的颜狗,她一瞬间就沦陷了。 武林盟主的儿子祝衍之和剑尊的徒弟裴云声都是那种温润如玉的形象,虽然她也很喜欢,但却比不得商时胥这种邪魅狂捐的男人。 林纾晚看了太多太多的言情小说,里面温润如玉的角色大多都属于男配一挂,她一下子就觉得商时胥就是他命定的男主角。 但是,林纾晚心里又放不下江唯卿,毕竟这种清清冷冷高高在上,宛若谪仙一般的人,也是大部分言情文男主的标配。 林纾晚一时之间犯了难,不知道在商时胥和江唯卿之间究竟选谁。 但是当她知道商时胥身中剧毒的时候,她心里的那个摇摆不定的天平一下子就平稳了下来,毕竟,她是女主角,天生就是要拯救男主角的,林纾晚决定,她一定要把商时胥治好,然后和对方锵锵。 然而,林纾晚知道自己其实根本就不会什么医术,她之所以能够在行走江湖的时候救下那么多的人,大多都依靠着江唯卿制作出来的药丸,如果真的要给商时胥解毒的话,一定会露馅的。 于是,林纾晚安抚了商时胥一番,说自己需要回神医谷准备一些药材,然后才能给他解毒。 商时胥自认为自己已经拿下了林纾晚,便答应让她回去了。 林纾晚回到神医谷,一开口就告诉江唯卿说自己要救当今的四皇商时胥。 江唯卿差点被气死,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徒弟出了一趟门以后竟然和朝廷中的人牵连在了一起,尤其是这个人还是皇子! 他是非常不想让林纾晚和朝廷当中的任何人有牵连的,但林纾晚认准了商时胥,油盐不进。 万般无奈之下,江唯卿只能把林纾晚的身世告诉她,告诉她朝廷中人是杀害了她父母的仇人,即便林纾晚不想要为父母报仇,但是也万万不能够和朝廷中人有如此多的牵扯。 但原身林纾晚的仇恨,和她穿越而来的林纾晚有什么关系呢? 林纾晚丝毫不在意,执意要救商时胥。 江唯卿不同意,她直接拿了个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以性命为要挟。 十几年的时间,就算是养只猫,养只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江唯卿担心林纾晚的安危,所以只能答应了她,但同时也告诉林纾晚,他要和她一起去。 林纾晚巴不得如此,毕竟她根本不会解毒。 但是,商时胥的毒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的,他中毒的时间太长了,即便江唯卿的血能解百毒,也需要结合其他的药材,和江唯卿的血混合在一起,喝足七七四十九天才可以。 要连续四十九天,每一天都要放出一碗的鲜血,对于江唯卿来说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毕竟他不会武功,失血过多会导致反应能力下降,他就是一个行走的人形救命丸,一旦在放血的过程当中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掳去,那他这辈子恐怕都只能变成一个不断放血的机器了。 江唯卿直言,他可以压制住商时胥的毒,但却没有办法做到根除。 林纾晚不信,又用自己的性命要挟。 江唯卿在第一次妥协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会有第二次。 他无法看着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徒弟死在自己面前,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给商时胥解毒。 但事情就像是江唯卿预料的那样,他在解读的过程当中身体越发的虚弱,当放够了七七四十九天鲜血的时候,七杀阁的人将他给掳走了。 即便江唯卿再想要怎么去隐藏自己身体内血液的秘密,可商时胥每天喝下去的药里面那么重的血腥气息,他是不可能没有发现的,再加上江唯卿的脸色一天白过一天,商时胥轻而易举的就猜到了这个秘密。 有了江唯卿这么一个人性救命丸,商时胥对于争夺皇位有了更大的勇气。 他让人把江唯卿关在七杀阁的地牢里,每天喂给他补血的食物,并不断的抽取他体内的血液。 林纾晚不知道七杀阁的阁主云寒邪其实就是商时胥,还请求商时胥去救救江唯卿。 人就是商时胥抓的,他费尽心力才抓住江唯卿,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走呢? 商时胥故意表现出一副吃醋的样子,问林纾晚究竟是不是喜欢她师父。 林纾晚的小心思被戳破,直接就生气跑走了,她和商时胥以及祝衍之,裴云声之间又上演了一连串,你爱我,我爱你,他爱她的狗血戏码,林纾晚彻底的遗忘了被七杀阁抓走的江唯卿。 商时胥抽了江唯卿的血,首先就用在了老皇帝以及朝廷当中那些垂垂老矣的大臣们身上。 真不愧是能够让江唯卿保持百年容颜不老的奇血,在喝了那些血以后,无论是老皇帝还是那些大臣们,全部都感觉自己的身体年轻了好几岁。 眼不花了,耳不聋了,就连眼角的皱纹都少了很多,甚至是一口气走出好几里路都不会累。 商时胥一下子收获了许多的支持,成为了皇位最为有力的争夺者。 但他却没有将这些功劳安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将其都全部归功于了林纾晚。 因为在林纾晚逃跑,和祝衍之,裴云声等人纠缠不休的过程当中,商时胥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和那些温婉的大家闺秀不同,和那些不拘一格的江湖女孩不同的女子。 林纾晚身上带着一股让他格外痴迷的特殊气质。 商时胥知道如果他要坐上皇位,是绝对不可能娶一个江湖中的平民女子,但是,如果这个女子完美的继承了神医江唯卿的医术的话,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于是,林纾晚踩着江唯卿的名声上位,商时胥耗尽了江唯卿体内的最后一滴血。 在鲜血彻底的被抽干的时候,江唯卿一下子老去了,枯骨红颜就在一瞬间,他在黑暗的见不到一丝光明的地牢里,化为了一堆白骨。 林纾晚顶着医仙的名号高高兴兴的坐上了皇后之位,如果不是商时胥因为吃醋时不时的提一下江唯卿的话,林纾晚完完全全的忘记了那个曾经关心她,爱护她的师父。 季青临穿越的时间点正正好好是女主林纾晚第一次游历江湖回来,以性命相要挟原主江唯卿要去救商时胥命的时候。 对于林纾晚这样的白眼狼,季青临是丝毫不在意的,她死不死,和他没有半分的关系。 更何况,原主的愿望也是不再去管林纾晚,好好的活下去,重新找几个弟子,将神医谷发扬光大。 夕阳西下,窗外的桃花漫天飞舞,带着如梦似幻的色彩,好似披上了一层浪漫的薄纱。 林纾晚自诩自己看过无数本的言情小说,也算得上是阅男无数了,在离开神医谷之前,她确定自己已经把这个神医小哥哥的撩的面红耳赤,对自己已经产生了一股异样的心思。 这倒不是林纾晚太过于自傲,而是经过她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这古代的男孩子们都特别的纯情,根本就不经撩。 穿越以前的她,长相普通,身材普通,所以只敢在网络上面撩撩别的小哥哥,现实当中她是没有那个勇气的。 但谁让她穿越的这具身体拥有着这般美丽的一副皮囊呢,如此傲人的身材,再加上绝美到极致的脸蛋,林纾晚相信,配合着她那些撩拨的话语和动作,没有一个男子不会折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没见她只不过是闯荡江湖了一年,什么武林盟主的儿子,什么剑圣的儿子,甚至是这世间身份最为尊贵的皇子,都被她折服了吗? 因此林纾晚心里是很自豪的,她自信神医小哥哥已经对她动了心,只不过是碍于两人之间师徒的身份才没有说出口罢了。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她虽然很喜欢神医小哥哥的颜,但却更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所以她只能遗憾的和神医小哥哥说拜拜,选择商时胥了。 在一年以后再次回到神医谷,见到神医小哥哥的时候,林纾晚就知道稳了,神医小哥哥目光当中看她的那种怀念,是丝毫做不得假的。 所以她才敢胆大妄为地将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以此来逼迫神医小哥哥。 只不过现在…… 林纾晚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了无尽的不解。 事情怎么突然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了起来? 神医小哥哥不应该是心疼她,在乎她,担心她受到伤害,不得不选择出谷和她一块去给商时胥解毒吗? 什么叫做那她动手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出了问题? 林纾晚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瞳孔当中闪烁着浓浓的不可置信,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师……师父……你说什么?” 林纾晚不愧是拥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长相,当她双眼含泪,欲语泪先流的时候,确确实实会引得无数男子的怜爱。 只可惜,季青临他没有心! 宽大的长袖一甩,季青临负手而立,淡漠的目光当中不含有半分的情绪,冷冽的如山巅之雪一般,清透极了,“我说,你如果真的想死的话,现在就可以动手了,我不会阻止你的。” 原本面带决绝的林纾晚听到这话的一瞬间,脸色变得格外的苍白,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一般,身体摇摇欲坠,“师父……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季青临挑了挑眉,淡淡的开口,“我不是没有告诉过你你的真实身份,你的父母皆是被朝廷所杀,你不想为他们报仇我也能够理解,但是你却要去救一个皇子,你对得起努力保下了你性命的父母吗?” 林纾晚傻眼了,那是原身的父母,根本不是她的呀,她有必要那么在意吗?咬了咬牙,林纾晚试图辩解,“他们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说不定早就投胎转世了。” “而且,就算我救了一个皇子又怎么样?如果我的父母泉下有知,看到我过的开心,他们肯定不会怪我的。” 季青临轻叹了一声,看来这个女主的三观是没有办法改变过来了,那就提前送她去和男主角团聚吧。 虽然江唯卿只收了林纾晚这么一个徒弟,但这并不代表着神医谷就没有其他人了,江唯卿游历江湖的这些年,捡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回来,在教给他们医术的同时,也教了他们武功,只除了一个师徒的名分,也大差不差了。 季青临从原主的记忆当中寻了一个武功最高的孩子,指着美眸当中盈满了泪水的林纾晚,“江听白,把这个不肖之徒给我扔到神医谷外面去!” 第54章 神医谷里面, 无论是平常侍候药草的药童,还是照顾江唯卿起居的侍从,全部都是江唯卿这百年里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 他们在最初遇到江唯卿的时候, 要么是差点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要么是差点病死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要么是差点饿死在连年的饥荒当中。 因此,当有一个人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带着他们来到神医谷, 给他们提供居住的地方,给他们吃的喝的, 还教他们读书写字,教他们医术, 教他们武功的时候, 他们对于这个人是充满着无尽的钦佩的。 江唯卿本人不善言辞,不知如何与人相处,所以他把这些孤儿救回来以后, 养他们到成年,教会他们一些自保的手法和可以生存的手段,就会让他们出谷去。 这些孤儿当中有的因为学武学的好而去做了镖师或者拜入某个小门派当中, 有的孤儿因为读书识字厉害,离开神医谷之后选择去做个账房先生,甚至是直接入了仕途,有的孤儿对医学方面比较有天赋,成年以后有的找一个大户人家做府医,也有自己开一个医馆, 经营着一份小的营生。 无论他们所选择的路径如何,终究是不用再担心吃不饱饭, 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谋生。 百年时间过去,从神医谷走出去的人数不胜数,这些人互相勾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连接着江湖和朝堂。 江唯卿只负责把这些孤儿养大成人,至于出了谷以后,他们究竟是干事了什么,他是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的。 但是,他不在意,并不代表着这张错综复杂的大网就不存在了,原本的剧情里面因为林纾晚是江唯卿唯一承认的弟子,在江唯卿死后,这些人全部都成了她手里的势力,为商时胥争得皇位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 只不过现在嘛…… 季青临已然打算把林纾晚逐出师门了,就是不知道少了这么一股势力,再加上商时胥体内的醉红颜无法解除,他还要怎么登上皇位了。 林纾晚人都傻了,她呆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季青临,那双清透的美眸当中充满着浓烈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里出了问题? 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得到,神医小哥哥对她是起了心思的,在她不间断的聊/骚,挑/拨之下,神医小哥哥明明就已经有些喜欢上她了。 只不过是因为在这个古代师徒之间宛若父女,神医小哥哥碍于世俗的名声,所以才没有直言对于她的感情,但这对她来说是正正好好,因为她喜欢的就是这种暧昧,她还没有决定最终选择的人选是谁。 她原本以为以死相逼,正好可以看一下自己在神医小哥哥心目中的地位,看看在拥有着灭族仇恨的情况下,看看神医小哥哥究竟会不会为了她而放弃原则。 可之前她明明已经感觉到神医小哥哥松动了的,在她将匕首架到自己脖子上的时候,神医小哥哥眼里的担忧和惊恐,完全做不得假。 可是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只是眨了个眼睛的功夫,神医小哥哥就完全变了另外一副态度? 林纾晚心中顿时染上了一股莫名的恐慌,她甚至开始思索,眼前的这个神医小哥哥该不会和她一样是被穿了吧? 毕竟除了这个人的身体里面已经换了一个芯子,林纾晚想不到任何一个神医小哥哥突然转变态度的缘由。 但如果是穿的,眼前的这个神医小哥哥,定然更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放弃她这个绝世大美女了。 林纾晚想了想,认定对方是假正经,天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也没有不馋女人的男人。 心里笑了一声,看她怎么拿下这个假正经的神医小哥哥,让她为自己予以予求。 林纾晚咬了咬牙,将那匕首往自己的皮肤上面更送了一寸,一时之间,划破皮肤的疼痛之感让她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林纾晚高高的仰起脖子,一点血痕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面格外的明显,既美丽又妖艳,充斥着一股荼靡的味道。 胸脯在一瞬间挺起,林纾晚另一只手直接扯开了绑在腰间的腰带,风吹起她红色的裙摆,失去腰带束缚的裙子缓慢的滑落了下来,裸/露出肩膀处大片的肌肤。 雪白的肌肤和鲜艳的裙子映衬在一起,格外的美艳动人。 林纾晚本人更是泪珠欲坠,看上去无比的楚楚可怜,“师父……徒儿知道您只是一时说了气话,您接受不了徒儿如此的不在意双亲,可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逝去的人也不可能再复活回来,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必又要让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呢?” “我们就放下过去,过好现在和未来,不好吗?”林纾晚垂然欲泣,整个人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手里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她整个人也如若无骨一般的向着季青临的方向扑了过来。 因为林纾晚刚才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腰带,所以当她扑过来的时候,本就松松垮垮的裙子散开的更大了一些,就连穿在里面的肚兜都露了出来。 “卧槽!!!”8888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女主角,“宿主,她想碰瓷勾引你!” 季青临这具身体是比较弱一些,无法像江湖上面其他人一样习武,但并不代表着他没有丝毫的力道。 更何况,如果是剧情当中的原主的话,他或许会心疼林纾晚这个徒弟而选择去扶住她,但是季青临却是完全不在乎的。 如果林纾晚能直接摔残了,那更好,免得她到处去霍霍人。 于是,在林纾晚扑过来的一瞬间,季青临迅速闪到了一旁去。 林纾晚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这个神医小哥哥竟然如此的不讲武德,在她这么一个明艳的大美人即将要摔倒的时候,不仅没想着要扶她一把,反而是毫不留情的躲开了! what the fuck???!!! 原身本就不擅长练武,林纾晚穿越过来以后更是不想吃苦,从来没有练习过一天,所以即便身为一个闯荡江湖一年有余的人,她依旧反应迟钝。 毫无预兆的,林纾晚直接摔了一个大马趴。 前后两辈子她都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一下子就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这次是真的疼,不是之前那样的伪装,所以她哭的再也不是梨花带雨,眼泪哗哗的往下流,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五官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季青临皱了皱眉,看来,无论原本长相有多么的好看,没有办法做好表情管理的话,也是会很丑的。 可惜了原本的林纾晚这么一张脸。 “江唯卿!!!”林纾晚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她此时也顾不得喊什么师父了,直接指名道姓的怒骂道,“你他妈是不是瞎啊?!你看不到我摔倒了吗?!” 如果是穿越以前的林纾晚,是断然不会敢这么直接骂出声来的,可出去游历江湖的这一年的时间,她收获了无数的赞扬,引的江湖上最为优秀的男子都为她痴迷不已。 所以林纾晚飘了,膨胀了。 敢把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从地上爬起来,林纾晚呲牙咧嘴的捂着自己摔得无比疼痛的膝盖,怒瞪着季青临,“你往旁边躲是个什么jb意思?!”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一连串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不断的从林纾晚的嘴巴里面说出来,配上她此时略微有些狰狞的面目,显得格外的慎人。 “果然不愧是个女屌丝,”8888讨厌死这个女主角了,义愤填膺的对季青临开口道,“穿越了一副好看的皮囊,也改变不了她灵魂的恶臭。” “宿主,要不要再教训她一下?” 季青临莞尔一笑,“不必。” 只要失去了神医谷主江唯卿唯一的弟子的这个身份,林纾晚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她蹦哒不了几天的。 季青临默默的离远了林纾晚一些,毕竟她骂的实在是太难听了,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耳朵遭受如此的折磨。 林纾晚怒骂了一通,心里终于舒坦了起来,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无比的惊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已经把神医小哥哥得罪死了,那她还怎么让神医小哥哥去给商时胥解毒啊? 林纾晚心里一阵的懊悔,她这个暴脾气应该改改的…… 咬了咬嘴唇,眉眼当中充满了无助,林纾晚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师……师父……如果徒儿说徒儿刚才是被鬼附身了,你会不会相信……?” 经过刚才这么一摔,林纾晚本就松松垮垮的外衣直接掉落在了地上,上半身只剩下一件十分单薄的肚兜,而且她的发髻也有些松散了,耳边垂下了好几缕碎发,整个人香汗淋漓。 她茫然无措的站在那里,春日的凉风吹过,显得她的身体更加的单薄,再配上这么一张天下第一美人的脸,饶是铁石心肠,都该化作绕指柔了。 只可惜,季青临的心肠比石头还要硬,他侧眉看了林纾晚一眼,带着不加掩饰的漠然,“你觉得呢?” 林纾晚一瞬间僵住,怔怔的看着季青临,美眸当中带上了一抹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恐惧。 就在这个时候,江听白听到吩咐走了进来,他十分恭敬地走到季青临面前,行了一个礼,然后才开口询问,“谷主,你找我。” 神医谷里面被江唯卿救下来的孤儿当中无名无姓的,全部都跟他一块姓了江,江听白之所以有这么一个名字,是他在被原主江唯卿带入神医谷的那一天刚好是梨花盛开的时节,漫天的梨花,纷纷扬扬的洒落,洁白的花瓣好似将人带入了仙境一般。 于是,被这一副景象惊艳到的小男孩,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江听白。 从江听白有记忆开始,他就生活在乞丐堆里面,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几何。 他只知道是谷主在他即将被人打死的时候,把他救了下来,把他带回了神医谷,不仅给他吃穿,还教会了他武功。 虽然他没有真正的拜谷主为师,但是在他心里面,谷主和他的师父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江听白知道女子年满十六岁,男子年满二十岁,就会被谷主放出谷去自谋生路,虽然按照他被雇主救下的那一天当作生辰的话,他还没有过二十岁生辰礼,但按照年岁算也差不多了。 因此,江听白以为季青临叫他过来是要安排他出谷的事情。 但没想到,季青临却是指着衣衫不整,泪流满面的林纾晚说了一句,“把她给我扔出神医谷。” “从现在开始,林纾晚不再是我神医谷的弟子,以后她的一切行为,都和神医谷没有任何的关系。” 季青临轻描淡写的话语深深的刺痛了林纾晚的心,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恍惚。 为什么这些话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她却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了呢? 什么叫做她不再是神医谷的弟子? 她在这里住了十几年,这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她都格外的熟悉,凭什么说把她逐出去,就把她逐出去?! 林纾晚用力的挣脱开江听白的手,通红的眼眸当中充斥着怒火,“江唯卿!你是不是有病啊?我只是让你去救个人而已,你至于吗?还说是神医呢,一点都没有奉献精神,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自利?!” 然而,任由她说了半天,季青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江听白,没有听到本谷主的吩咐吗?” 江听白一时之间很是手足无措,虽然他也很想按照谷主的吩咐立刻的把林纾晚给扔到谷外面去,但是林纾晚上半身根本没穿衣服啊! 他一个男子,怎么好意思去触碰一名女子的肌肤? 季青临看了一眼犹犹豫豫江听白,随后又瞟了一眼只穿着一件肚兜的林纾晚,迅速的反应了过来。 他信手扯下悬挂在一旁的帘子,兜头盖在了林纾晚的身上,那帘子很是宽大,将林纾晚遮得严严实实,半点肌肤都没有露出来。 江听白眼疾手快,用帘子像裹粽子一样的裹起林纾晚,扛着她就往谷外面飞奔。 这可是他被带回神医谷以来时,谷主给他安排的第一项任务,他可千万不能给搞砸了。 江听白是现在神医谷当中的弟子们里面武功最高的一个,所以即便他身上扛着一个人也是健步如飞,走的那叫是一个速度。 林纾晚被闷的都快要窒息了,自从穿越过来,有了一副这般漂亮的皮囊以后,哪一个人不是对她尊敬有加,恨不得要把她给供起来,林纾晚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粗暴的对待过。 帘子是挂在窗边挡日头和灰尘的,虽然每天都会有人打扫,但因为挂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难免上面会沾染着一些肉眼看不到的尘埃。 在江听白极速行走的过程当中,帘子缝隙里面的尘土也随之而抖落了出来,洒了林纾晚满头满脸。 “咳咳咳!”帘子里面的空间本就很小,再加上被尘土这么一呛,林纾晚几乎难受的都快要窒息了。 “江听白!你赶紧放开我,要不然我跟你没完!”她拼了命的捶打着江听白,想要让对方把她给放下,可对方却始终像块木头一样一言不发,只顾着脚底下的路。 春天的神医谷是十分漂亮的,雪白的梨花,粉嫩的桃花,一簇簇一串串的开的遍地都是,微风吹过,花瓣散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但此时的林纾晚却完全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幅美景,因为她已经被江听白没有丝毫怜惜的扔在了一个小山坡下面。 “江听白!我跟你没完,你当心一点,不要让我抓住你的把柄,要不然,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林纾晚咬牙切齿的放着狠话,她十分气愤的从帘子里面钻出来,还没等到她冲上来和江听白“大战三百回合”,一件色彩艳丽的红色衣裙就再次兜头盖在了她的身上。 “啊——!”林纾晚大叫了一声,整个人都快要气疯了,她一把扯下那件衣裳,扔到地上就想要踩上几脚。 但当她将脚抬了一半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那件衣裳格外的眼熟,这正是她之前想要勾引季青临的时候,扯开衣带脱下来的。 林纾晚这才恍然察觉到,自己只穿着一件肚兜的样子竟然被江听白给看了去。 一个长的还算端正,但却没有任何的身份背景,只是一个孤儿的江听白!竟然看了她的身子?! “你大爷的!”林纾晚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砸了过去,“我今天不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我就不姓林!” “你一个臭要饭的,你竟然敢看我的身子,你咋这么不要脸?!” 江听白双手抱胸,轻而易举的躲开了那个石头,然后脸上带着浓烈的鄙夷和嘲讽,“林姑娘,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这应该是想要向谷主投怀送抱不成,反而被谷主给扔出来了吧?” “和你这种自荐枕席,自甘下贱的人相比,你觉得究竟是谁不要脸?” “啊啊啊啊!我杀了你!”林纾晚很是抓狂,她三两下穿好衣服,直接就挥舞着拳头向江听白冲了过来。 但她的武功实在是差劲的出奇,三脚猫的功夫根本无法奈何到江听白,除了她自己累的一身汗以外,没有伤害到江听白一根汗毛。 戏耍了一番林纾晚,江听白带着浅浅的笑意开口,“不和你玩了,后会无期。” 看着江听白三两下就消失了的踪影,林纾晚气的快要咬碎了一口后槽牙,“江听白!!!我他妈一定要杀了你!” 又一连串的口吐芬芳以后,林纾晚暴怒的情绪也终于有了些许的缓和,她抬起头来,四处查看了一番,然后发现这个地方距离神医谷并没有很远,她走上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走回去。 于是,林纾晚一边往回走,一边在脑海当中回顾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原本林纾晚觉得神医小哥哥突然对她转变了态度,可能是因为芯子也被穿了,直到自己脱掉了外衣,只穿着一个肚兜站在了他的面前,神医小哥哥依旧面不改色,林纾晚就知道,神医小哥哥还是原本的那个神医小哥哥。 毕竟如果是穿越而来的一个现代人,是绝对没有办法经受得住她如此诱惑的。 既然没有换芯子,林纾晚也就不那么恐慌了,毕竟她之前已经把神医小哥哥撩拨的面红耳赤了,她猜测,对方现在之所以如此毫不留情的把她撵出谷来,也是因为自己执意要救朝廷中人惹怒了他。 只要她回去好好的道个歉,神医小哥哥肯定是会原谅她的。 林纾晚,身为穿越的女主角,就是这样的自信。 然而,当她回到神医谷,发现进谷的路上的阵法全然发生了改变,稍微踏错一步,可能就要命丧当场的时候,林纾晚就再也自信不起来了。 因为谷主江唯卿身体的原因没有办法习武,所以曾经有很多人都想要冲到神医谷里面把江唯卿给掳走,为了防止自身的安危受到威胁,江唯卿在这百年的时间当中研究出了无数的阵法,而且每一个阵法当中都藏着剧毒,每一种剧毒都是触之即死的那种。 而且这些阵法每三个月换一次,让人完全无法琢磨透。 这也是这么多年神医谷能够安然无恙的缘由。 可明明半个月前才换的阵法,还完全没有到重新换阵法的时间,神医谷的阵法就已经发生改变了。 林纾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稍微有点脑子都可以猜测的出来,这阵法完全就是为了她一个人变的。 “好……好得很!”林纾晚看着眼前伦美焕的景物,死死的咬紧了牙关,“江唯卿,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我回来的!” 不过是一个破男人,他以为他了不起了! 她林纾晚可是天下第一美人,那么多男人为她趋之若鹜,她完全不缺追求者。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神医,竟然也敢拿起乔来了,真是搞笑。 一个小神医而已,难道以为她林纾晚会跪在神医谷门口哭着求着他让她回去吗? 果然是不能对一个人太好了,她就该在外面多游历几年,让这个小神医的思念泛滥成灾才好! 想通了一切,林纾晚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了。 —— 商时胥虽然嘴上说着相信林纾晚,表面上毫无担忧的放她回了神医谷,但暗中却早已经派了七杀阁的弟子去跟踪。 因此,在林纾晚被逐出神医谷的第一时间,七杀阁就已经把消息上报上去了。 商时胥原本是不太相信的,毕竟神医谷的谷主百年来从未公开承认过任何一个弟子,林纾晚是江唯卿唯一的弟子,在江唯卿心目当中的地位应该是非常不同寻常的。 但是,在商时胥接到七杀阁的消息没多久,江湖上的各个门派之间就已经传遍了。 神医谷谷主江唯卿亲自给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发了信函,明言林纾晚触犯了神医谷的谷规,如今已被逐出师门,林纾晚此后所有的所作所为,都将和神医谷无关。 “江唯卿!”商时胥双目赤红,胸膛剧烈的起伏,呼出来的气体都冒着火药味,他低沉着眼眸,将“江唯卿 ”三个字咬碎在唇齿间,眼底闪过一抹狠厉的凶光,“你有种!” 听到这则消息,商时胥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呢,林纾晚之所以被逐出师门,恐怕就是因为她想要给自己解毒吧。 他小的时候,他的母族带着他无数次的和江唯卿交涉过,可得到的结果却只有拒绝,无论他们提出怎样的条件,江唯卿都始终不为所动。 原本商时胥以为在林纾晚这个神医的唯一的弟子的劝说下,江唯卿终究还是会给他解毒的,就算他不会亲自动手,也会把解毒的方法告诉林纾晚。 可是到现在他才发现他错了,什么救死扶伤,什么悬壶济世,什么医者仁心,全部都是在放屁! 江唯卿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明明他能够解自己的毒,明明不需要耗费什么东西,明明他们也允诺了他大量的好处,可对方就是铁石心肠,就是不愿意出手相救。 到现在,甚至为了不给他解毒,都直接把林纾晚给逐出师门了。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商时胥森冷一笑,眼眸当中带着一股十分狠戾的决觉,手中上好的青瓷茶杯也被他直接捏成了粉末。 候在他旁边的婢女顿时脊背发凉,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给震慑住一般,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 “商哥哥……”思索之间,林纾晚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在离开神医谷以后就直接找了商时胥,已经没名没份的在他的府邸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此时的林纾晚穿着一袭飘逸的浅黄色罗裙,发髻上一只碧绿的步摇轻轻晃动,眼波流转之间泪水盈睫,美的惊心动魄,我见犹怜。 身为天下第一美人,林纾晚的样貌无疑是十分出色的,她穿着一身红裙,自信张扬的时候会让人无比的沉醉,但当她穿着一袭浅色的罗裙,双眸含泪的时候,更是会让人无比的揪心。 商时胥直接起步冲上去接住了美人的眼泪,看着低头垂泪的林纾晚,商时胥再也顾不得对于季青临的怨恨了,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放缓了嗓音,“怎么了?怎么还哭起来了?是我府里的丫鬟们伺候的不好吗?” “没有……”林纾晚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哀伤,“我听说……师父把我逐出师门的事情宣告江湖了,是不是?” 商时胥一下子心都要碎了,他急忙将林纾晚搂在了怀里,细细的安抚了起来。 他认识的林纾晚,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自信且张扬的,什么时候这般的柔弱过呢? 这全部都是那个该死的神医谷的谷主害的! 在这一瞬间,商时胥对于季青临的怨恨几乎是到达了顶峰,“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白受这个委屈。” “嗯。”林纾晚缩在商时胥的怀里,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神。 “江!唯!卿!我要你死!”商时胥无声的咀嚼着每一个字眼,漆黑的瞳仁当中闪烁着无比凶狠的光芒。 —— 在将林纾晚逐出师门以后,季青临又重新收了两个弟子,其中一个就是武功最好的江听白,另外一个则是目前所有的弟子当中医术最好的,是一个女孩子,今年只有十二岁,名唤江柠。 原主的愿望是将神医谷发扬光大,教出更多的弟子,救治更多的病人。 所以,闭门造车是不可取的,必需要出门游历才行。 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将记忆当中的东西融会贯通,季青临就带着江听白和江柠一块上路了。 —— 一袭白衣宛若流水一般缥缈顺滑,满头白发只用一根青玉簪束起,在一片洁白中,只有这一点青绿点缀,飘渺的仿佛不是人间客,而是谪仙降临。 明明是满头的华发,却偏偏拥有着一张十分年轻又俊朗的容颜,在这张面容的衬托之下,那雪白的发色都好像带上了一股神圣的光芒。 宽敞的官道上,时不时有几匹快马跑过,飞溅起阵阵的尘埃。 但鹤发童颜的男子却丝毫没有察觉一般,走路的步伐没有丝毫的减缓。 倘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些尘埃在即将要靠近男子的一瞬间,就被一股无形的东西给遮挡了起来,朝着四周飘散而去了。 明明是风尘仆仆的旅途,男子身上的白衣却是纤尘不染。 他脚下轻快,松散的泥地在他的脚下仿佛成为了坚固的石头,踩在上方没有丝毫塌陷的意图。 距离他半个身位的地方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长相十分周正,背上背着一把长刀,刀尖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隐隐的寒芒。 女孩儿年岁很小,只有十二岁上下,穿着一身简朴的青色罗裙,满头青丝只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只除了腰间挂着的一个小药包以外,浑身上下也没有任何的行囊。 如此轻装上阵的三人,便是季青临,江听白和江柠师徒了。 顶着正午火辣的日头,季青临步伐轻快的继续往前走,江听白和江柠也几乎没有出汗,甚至还有闲情去观察四周的景色。 但隔着他们十米开外的地方,一名十八岁左右的年轻人正不断的喘着粗气,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细细麻麻的汗,目光看着前方那道雪白的人影,“神医,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季青临声音清浅,若山间清泉一般透彻,“走到有人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 那人沉沉的喘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沙哑无比,“可这到达前面一个村子,还有十几里的路啊!!!” 季青临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是不急不缓,“年轻人……不要这么暴躁。” “你们师徒三个什么东西都没拿,当然能够不暴躁了!可我呢?!!!” 师徒三人回过头去,就看到一袭黑衣的男子背上背着一个包裹,肩上还挑着一个担子,担子里的东西都快要把扁担给压弯了。 男子咬牙切齿地看着前方,一张脸涨的通红。 季青临眼神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十分的淡然,“这位少侠,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你非要跟着我们的。” “就是就是,”小姑娘江柠双手叉腰,满脸不悦的看着他,“是你要死皮赖脸的跟着我们,也是你说可以帮我们拿行李,现在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你要是不愿意拿你走啊!这些东西我师兄一个人也拿得动,哪里用得着你了?” 江听白:…… 我的小师妹哎,倒也不必如此为难你师兄。 虽然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下,但江听白看着眼前男子的眼神也是十分的不悦,毕竟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求着那人帮忙拿行李。 祝衡之瞬间感到心虚,他只是想要让他们走慢一点,等等他或者是休息一下而已,没想过要直接拆伙啊! 更何况,这师徒三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他本是武林盟主之子,拥有着无限的未来,可就在五年前,他的父亲在练功的时候出了岔子,后来虽然人被救回来了,但满身的功力却全部都给废了。 不得以之下,他的父亲只能让出盟主之位,让他的二叔坐了上去。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少门主变成了他的堂弟祝衍之,天之骄子卑微到了尘埃里,还时时刻刻遭受着别人的追杀。 祝衡之拼尽全力才将那些追杀他的人全部都给杀死,可自己也是深受重伤,如果不是遇到这师徒三人,恐怕他早就去见阎王了。 当知道这个鹤发童颜的男子就是神医谷的谷主江唯卿的时候,祝衡之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渴望,他是不是可以想办法把神医带回去,让他给自己的父亲治上一治。 其实他也没有想过什么太过于过分的比如要把他的父亲治好,让他恢复原本的武功之类的,只要父亲能够重新习武,不再自怨自艾的躺在床上就可以了。 所以便有了后来的祝衡之死皮赖脸的跟着师徒三人的行径。 “我错了,我错了……”祝衡之垂着眼眸,态度十分诚恳的开口,“我就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会。” 季青临看了他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好,那就到旁边的树林里面歇一歇吧。” 一行人找了一块树荫的地方,江听白从包裹里面拿出一块垫子铺在地上,让季青临坐下,“师父应该也渴了,我去附近找找水源。” 看着人家的弟子都在干活,祝衡之也不好意思等在这里,“那我去捡拾一些柴火,再顺便看看这树林里面有没有野鸡,野兔之类的。” 两个会武功的都走了,原地只剩下了季青临和江柠这两个虽然医术高超,但拳脚功夫却极其差劲的“废物”。 “师父……”江柠从包裹里拿出一块饼子,“我有点饿了,您要不要吃两口?” 季青临摇头拒绝,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一眼。 紧接着树林里面就响起了一阵破空声,几片绿叶飘飘洒洒的掉落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大群黑衣杀手,将他们两个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季青临扫过他们衣裳上的标志,十分淡定的说出了三个字,“七杀阁。” 第55章 树林茂密, 影影绰绰,层层叠叠的树叶之间全部都是穿着黑衣黑裤的杀手。 上百个人挤挤挨挨地掩映在树林之间,一双双满怀杀意的眼眸当中蕴含着让人心惊的神采。 七杀阁的杀手们几乎都是养蛊一般培养出来的, 每一个能够出门执行任务的杀手, 都曾经亲手杀掉过自己的同伴,在培养的过程当中,他们被剥夺了所有的人性,到最后全部都沦落为了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他们的手中沾染着无数人的鲜血, 死在七杀阁杀手手中的朝廷官员和江湖人士不计其数。 雪亮的兵刃在他们手中散发着冷烈的寒芒,带着一股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初春时不时刮过的寒风,都好似在这一瞬间被迫停滞了下来, 周围静的出奇, 诡异又骇人。 江柠心脏当中带着阵阵回响,连同这场静谧的寒风一同灌入到了肺腑之中。 她猛地一下起身,伸出左边的胳膊, 死死的挡在季青临的面前,右手悄然之间放进了腰间的布袋里,想要撒出一把剧毒和这些杀手们同归于尽。 十二岁的小姑娘自有记忆开始, 就生活在四季如春的神医谷,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令人惊恐的场景,她伸在药草袋里的右手死死的扣着,骨节泛着不正常的白。 挡在季青临面前的左手不断的颤抖,嘴唇也被她咬的失去了血色,但满脸惊恐的小姑娘却全然没有露怯, 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绝,“师父你快走, 徒儿能够拖住他们。” 在小姑娘的心里,是她的师父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也是师父让她免于颠沛流离,四处奔波,她能够学得一手医术,也全部都是因为师父,如今师父有难,即便她豁出去这条贱命,也要保得师父平安。 她死了也没有什么,她就是一条贱命,除了师父没有人在乎,可师父不一样,师父是神医,师父活着可以拯救更多人的性命。 她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孤儿能够平安的长到这么大,没有吃过半点苦头,还学了一身的医术,上苍对她已经不薄了,就算现在为了保护师父死在七杀阁的杀手手中,她也满足了。 季青临施施然坐在原地,悠闲的好像是来郊外踏青一般,他掀起眼帘扫视了一圈掩映在层层叠叠树叶间的七杀阁杀手们,十分淡然的说了一句,“来不及了。” 江柠心下一颤,黑溜溜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的收缩了起来。 该怎么办?师兄和那个讨厌鬼一个去找水源,一个去捡柴火,现在都不在他们跟前,师父不会武功,她也就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而已。 如果已经来不及逃脱的话…… 难道师父第一次带着她和师兄出门游历,他们就要命丧当场了吗? “师父……”江柠满脸愧疚,声音当中带着浓烈的无助和颤抖,“对不起啊,师父,是徒儿无用,如果徒儿能够像大师兄一样会武功就好了……” 如果她有练武的天赋,或许还可以护着师父,从这些杀手当中杀出一条血路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够在包围圈里面静静等死。 季青临十分淡然的摸了摸江柠的头发,“莫慌,这不是有师父在吗?” 江柠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徒儿不慌。” 季青临:…… 你觉得你的表情有说服性吗? “这个男主,真是讨厌死了!”8888睁着一双大眼睛,义愤填膺的开口道,“宿主不给他解毒,他就派七杀阁的杀手来杀宿主,太没品啦!就这样的人还能当皇帝,宿主一定要换一个人当皇帝才行!” 季青临挑眉,语调当中看不出半分情绪,“这么多杀手,你就确信我能活着走出去?” 8888一下子瞪圆了双眼,整个统都在为季青临刚才所说的话而感到震惊,“宿主,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虽然……这些杀手足足有两三百之多,而且每一个的武功也都极为不凡,但是他的宿主那么厉害,应该……可能……大概……也许能够应付的了……的吧? 8888一下子不确定了,他直接汪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宿主你不要吓我呀,我还小,经不得吓的,你刚才是骗我的,对不对?” 季青临还没有回答,那杀手头头直接拔出了手里的长刀,刀尖直指着一旁瑟瑟发抖的江柠,“阁主吩咐过,那个女的杀了,至于那个神医嘛……只要留着一口气就行。” 8888后知后觉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还好还好,男主还要你解毒呢,不会这么快就把你杀了的。” 嘤嘤嘤,太不容易了,他的宿主的小命终于可以保下了。 只是宿主可能又要遭一番罪了…… 忽然,季青临毫无征兆的开口说了句,“是骗你的。” “哎?”8888眼中闪过一抹茫然,“宿主,你在说什么?” 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季青临浸透着冰雪般泠泠的声音传出,“刚才我说的没有办法,是逗你玩的。” 主打的就是一个心情的大起大落。 8888:…… 大爷的!我就知道你在驴我! 但紧接着,8888又迅速放下了心来,自家宿主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那就说明这两三百个杀手完全不是问题嘛,小意思,洒洒水啦~ “师父……”江柠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面抓起一把药粉,就想要冲到杀手中间去,“徒儿可能没有办法继续和您闯荡江湖了,徒儿只希望师父能够好好活下去。” “师父……”小姑娘眼里闪烁着泪花,“江湖路远,后会无期。” 季青临一把拉住小姑娘的胳膊,长眉微微皱了皱,“不是说让你不要慌吗?” 江柠算着毒药的右手又捏紧了一些,满脸苦涩的笑了笑,“可是这么多的杀手……” 季青临依旧淡定无比,“莫慌。” 鬼使神差般的,看着自家师父如此淡然的神色,哪怕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要命丧当场,江柠心里也诡异的安定了下来。 反正大不了就是和师父一起死在这里,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眨眼间的功夫,伴随着漫天的树叶飘零,一大批七杀阁的杀手就已经站在了距离他们不超过三米的地方,将他们围困在了他们所倚靠的这棵树的中央。 宛若翁中捉鳖一般,没有了丝毫逃离的可能。 杀手头头全身都包裹在了黑布底下,只露出一双格外凌厉的眼眸,他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季青临,“江神医,在这江湖上,您的名号也是响当当的,给您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您愿意跟我们走的话,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于您。” “但如果您要负隅顽抗……”那杀手头头挑了挑眉,锐利的双眸当中染上了一抹轻蔑的笑,“那就休怪我们手中的刀剑无情了!” “七杀阁。”盘膝而坐的神医轻唤了一声,抬起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眸。 “哈哈哈——”那杀手头头仰天大笑了几声,“既然江神医已经认出了我们是七杀阁的人,那自然也就知道我们的行事风格,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季青临掀起眼帘,一双眸子无悲无喜的望着他,“如果我说我不呢?” “哈哈哈哈——”那杀手头头又是一阵爆笑,他扭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同伴,“你们说这好笑不好笑,不过是一个半点武功都没有的废物,以为自己担了一个神医的名号就了不起了,竟然还敢跟我们七杀阁的人讨价还价……” 杀手头头的一席话还没有说完,季青临润朗的声音就再次传了过来,“你们的主子商时胥,没有告诉过你们反派死于话多吗?” 刹那之间,那杀手头头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他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极致惊恐的消息一样,一股难言的恐惧一点一点的从他的眼眸当中迸发出来,转瞬间弥散到了全身上下,就连拿着长刀的手都在开始不断的颤抖了起来。 七杀阁的阁主就是当今朝廷四皇子商时胥的事情,除了他们七杀阁内部的几个高层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眼前的这个神医究竟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一但这个消息传出去,无论是不是他们所为,今天来捉拿季青临的所有人,包括杀手头头他自己,他们全部都必死无疑! 现在杀手头头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杀人灭口! 无论是眼前的这个神医,还是跟随他一块儿来的同伴,都必须死在这里! 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够真正的保守秘密。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努力的把心底的那抹恐惧给压下去,杀手头头的一席话几乎是从牙缝里给咬出来的,“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他挥了挥手,说话的声音当中带着无尽的狠戾,“给我杀了他们!上!” “啧,”季青临长眉微挑,带着悲天悯人的目光看了杀手们一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硬来投,既然你们自己找死,那就不要怪我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那些举着刀剑劈向季青临和江柠的人好像在时空当中被定格了一样,他们所有人的动作都在空中一顿,紧接着就不受控制的尖叫着倒了下去。 只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包围圈最内部的几十个人,就已然没有了声息。 刚才还信誓旦旦的杀手头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为什么他都没有看到这个白发的神医出手,就已经死了这么多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时之间,整片森林里面都静得出奇,就连尚且活着的杀手们的喘息声都快要听不见了。 季青临勾了勾唇角,抬眼看着树上的杀手们,“躲在上面做什么?当鸟吗?” 下一瞬间,十数具躯体坠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扑通”声。 倘若仔细看上一眼的话就会发现,掉落下来的那些杀手也已经彻底的没有了声息了。 这下子就连那杀手头头也感到了害怕,手中沾染着无数条性命的杀手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相当长一截路,震惊又惊恐的看着季青临。 杀人如麻的杀手,从未想过一个看上去风姿翩翩,温润如玉,救了无数人的性命,善良的仿佛是神明转世一般的神医,会如此毫不犹豫又如此残忍的,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一大群杀手倒吸了一口凉气,攥着手里的刀刃不敢上前,唯恐在不知不觉间就彻底的死去。 那杀手头头也有些害怕了,可季青临已经道出了他们七杀阁阁主的身份,如果不把季青临终结在这里的话,他们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而且绝对不会死的这样的轻松,七杀阁里面折磨人,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法太多太多了,一旦他们就这样回去,迎接他们的将会是种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两者取其轻,杀手头头颤抖着手举起手里的长刀,“不要害怕,他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大夫罢了,他刚才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用的也只是毒,他的毒早晚会有用完的时候,我们一起上就不信拿不下他一个废物!” “杀啊——” 上百人在同一时间出手,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阵清风拂过,黑衣杀手们的尸体就已经把带着杂草的黄泥土地给铺满了。 足足三百多人的杀手组织,到如今站着的只剩下了杀手头头一个人。 他整个人颤抖的像筛糠一样,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尖挤出来,顷刻之间沾湿了他用来裹面的头巾,浑身的衣衫也被冷汗湿透,颤抖着的手连手中的武器都再也握不住了。 长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杀手头头也因为失去了支撑而随之摔倒了下来。 他万般恐惧地盯着坐在垫子上不染纤尘的神医,整个人害怕的无以复加,“你……你究竟是什么魔鬼?” 为什么对方坐在那里动都没有动,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他们七杀阁三百多名杀手? 即便是这世间武功最为强大的武林盟主,在面对他们这么多人围攻的时候,恐怕也要进行一番殊死血战,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才能够勉强逃开。 可对方明明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的功夫,手无寸铁的大夫而已! 他们根本没有看到季青临动手,就连空气中也没有任何毒药的味道,何况他们每个杀手脸上还都蒙了面巾,即便是有毒粉,也不应该那么快的就吸入到口鼻当中去。 他们究竟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杀手头头从来没有这般的后悔过,他应该听从阁主的命令,只需要将这个神医绑回去就行,怎么就想不开的想要对季青临动手了呢? 现在倒好,三百多名的杀手,只活下来了他一个人。 他回去了要怎么交代? 就在杀手头头脑海当中思绪万千,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无比的时候,宛若魔鬼一般的神医,忽然将视线对准了他。 杀手头头身体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他连忙躲开了视野,低着头,不敢流露出自己半分的眼神。 季青临站起身,树林里的清风吹动他宽广的白衣,为他增添了一股飘飘欲仙的感觉,恍若随时都可以乘风归去。 他迈开双腿,踩过一地黑色的尸体,一步一步的向着杀手头头的方向而去。 一缕白发迎风拂过,在不经意间落在了江柠的眉梢,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震慑到的她,这才终于缓过了神来。 她从后面一把拉住了季青临的袖口,说话的声音当中,带着紧张的情绪,“师……师父,别去,危险。” 虽然她的师父很厉害,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决掉这么多的杀手,但是她知道师父用的是毒,如果近距离的接触那个杀手头头的话,说不定会被对方暗中下手。 江柠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如果不解决掉那些杀手的话,死掉的就是她和师父,因此,她丝毫都没有觉得师父杀了这么多人,有什么过错,反而还认为,将那些杀手全部都毒死,简直就是太便宜他们了。 季青临侧过头,然后就看到小姑娘金亮亮的眼眸当中充满着崇拜和渴望,同时还有一股隐隐的担忧。 轻笑了一声,季青临安抚状的拍了拍江柠的手背,“不用担心,相信你师父。” 温润的语调像是一缕清泉划过了江柠的心,让她顿时感到了无比的安定。 是的了,她的师父游历江湖这么多载,如果没有一些自保的方法的话,神医谷恐怕早就不存在了。 这倒是显得她有些过于担心了。 不过……江柠睁着一双晶亮亮的大眼睛,紧跟在季青临身后,心里暗道,师父可真是太厉害了! 8888捂着眼睛,“我的宿主诶,你的小徒弟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呢,你就当着她的面这么残忍的杀人,不怕在人家小姑娘的心里面留下什么阴影吗?” 季青临走向杀手头头的脚步不停,说话的声音中染上了几分笑意,“我的徒弟,可不是这种胆小怕事的人。” “真的吗?我不信→_→”8888调皮的说了一声,随后,小心翼翼的打量起了江柠。 看清楚小姑娘眼神的一瞬间,8888顿时感到了莫大的无语,“罢了罢了,宿主你开心就好。” 他真的从来没有在哪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眼中看到过对于杀人的事情还如此跃跃欲试的神情。 真就离谱…… 果然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季青临一步步往前走,杀手头头一步步往后退。 可杀手头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季青临脚下的步伐不急不缓,就好似在闲庭散步一般,却依旧在转瞬间就来到了他的面前。 杀手头头震惊又慌乱,整个人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惶惶不知所措,哪里看得出方才半点指挥三百人马的自信与张扬,他颤抖着嗓音,眼神躲闪,“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季青临在距离他半尺的地方站定,开口问道,“你们七杀阁的总部在哪里?” 剧情当中,商时胥化名云寒邪建立七杀阁,杀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七杀阁到最后几乎成了整个江湖武林的公敌,江湖耗费了无数的人力,才终于将七杀阁给剿灭了个干净。 可那个时候已经到了剧情的后期,商时胥利用七杀阁已然做完了他想要做的事情,留着七杀阁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因此对于江湖剿灭七杀阁他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商时胥用一个替身来当做云寒邪,被江湖正道除之而后快,他自己则是清清白白,安安稳稳坐上了皇帝之位。 七杀阁犯下了累累罪行,无论是江湖上,还是朝堂内,只要是没有站在商时胥这边的,最后都被屠戮了个干净。 虽然原剧情里面七杀阁也是被正道武林给灭了,但这当中却是有着商时胥的指引。 如果不是商时胥故意的要暴露出七杀阁的位置的话,正道武林是根本找不到七杀阁总部所在地的。 原剧情当中也没有说明。 因此,季青临专门留下了杀手头头,就是想要从他这里获取七杀阁总部的具体位置。 听到季青临询问的杀手头头一下子就没有那么慌了,他抿了抿干燥无比的嘴唇,眼神也在一瞬间恢复了一开始的凌厉,他勾着唇角笑了笑,懒洋洋的开口道,“你想要从我这里获取总部的位置?” “可以……”杀手偷偷喘了口气,伸出右手朝自己的方向招了招,“你过来靠近一点,我就告诉你。” “师父!”江柠拉着季青临的袖子,大声说道,“你不能过去,七杀阁的杀手狡诈无比,不能上了他的当。” 那杀手头头很是随意的翻了一个白眼,“不过来算了,那恐怕我们总部位置的所在地,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江柠急得在旁边直跺脚,恨不得直接冲上钱去给这个杀手头头两个大耳巴子,“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她从地上的一个杀手尸体手中拿到了一把长刀,刀尖直指着杀手头头,“你要再不说,我就一刀刮了你!” 杀手头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肆意又张扬,甚至是眼角都溢出了泪花,“小姑娘,你拿着刀的手都在抖,一看就是没有杀过人吧?” “就这样,你还想要威胁我?”杀手头头挑了挑眉,用手指着自己的心脏处,“来,往这边刺,刺中了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我呸!”江柠一把将刀扔到地上,狠狠的踹了杀手头头两脚,“我是个女孩子,我才不是汉子,你休得在那胡言乱语!” 江柠一个小姑娘踹的一点都不痛,杀手头头脸上笑容不变,他掀起眼帘直勾勾的看着季青临,“江神医,机会只有一次,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乐意奉陪。”季青临应了一声,上前两步,在杀手头头的脚边站定,随后,低着头一点一点的凑近了对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季青临的耳朵距离杀手头头的嘴巴不过半寸距离的时候,那杀手头头迅速的从小腿上取下了一柄匕首,咬牙发狠的刺向了季青临的脖子。 然而,就在他的手举到一半,匕首的刀尖几乎就要划破季青临脖子的刹那间,他的胳膊却突然无力的瘫倒了下来。 杀手头头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瞬间被人卸去了所有的力气,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不说,就连体内修炼了十几年的功力也在一瞬间全部散去了。 他之所以能够在这几百个杀手中间当做头领,那就说明他的武功是远远高于被季青临杀死的这三百多个杀手的。 但此时,杀手头头感觉他的身体恐怕连那三岁的稚童都比不上了,甚至就连再次提起那柄掉落在地上的匕首,都会无比的费力。 惊恐万分的抬起头,杀手头头的心跳变得十分的急促,说话的声音中染上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害怕,“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季青临长眉微挑,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从容说道,“我是一名大夫,你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你给我下毒了?!!!”杀手头头声嘶力竭的嘶吼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一抹从未有过的不安。 “非也,非也……”一阵清风吹过,季青临的发丝晃动,在层层叠叠的绿叶当中显得格外的飘渺,他低垂着眼眸,深邃的瞳仁中噙着浅笑,“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杀手头头心下一颤,眼神当中充满了惊骇,他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他刚才只以为自己的功力是被封印了,可是当季青临说没有那么简单的时候,他又再次试探了一下自己体内的内力,却发现他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内力的存在了。 如果内力是被封印了,从而导致无法使用的话,他应该是可以感受到内力存在的,只是内力在体内的运行会受阻,会有一种酸涩胀痛之感。 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的体内空空如也,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脉络都没有丝毫受阻的情况,只有一片触摸不到的虚无。 见杀手头头已然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体情况,季青临浅笑着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你的武功已经被废了。” “啊——”杀手头头一瞬间好像患了失心疯一样,他顿时像是一个暴怒的狮子,眼眸里面充斥着猩红的怒火,不管不顾的就向季青临冲了过来,“我杀了你!!!!” 杀手头头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这般的虚弱过,虚弱的他在暴怒之下挥舞出去的拳头都是那样的软绵无力。 对于一个在刀尖上舔血的杀手而言,废了他的武功,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感到难受。 胸口翻涌着剧烈的恨意,喉头滚动间,鼻腔中涌上来剧烈的血腥气息,杀手头头用力把喉咙当中的血腥气息压下去,竭尽全力的想要杀掉这个废了他武功的凶手。 然而,此时的他浑身没有任何的力气,季青临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膛上,将他踩在脚底下居高临下的开口道,“想偷袭?” 杀手头头眼珠殷红,从未有过的杀意在胸口翻涌,他斜着眼睛恶狠狠的看着季青临,“成王败寇而已,你少得意,总有一天,我们阁主会让你人头落地!” “我呸!”看杀手头头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的嚣张,江柠气的直接又狠狠的踹了他好几脚,“你都成了阶下囚了,你还在这大言不惭,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啧,和他废什么话呢?”季青临挑眉,勾唇浅笑,一脚踩在旁边地上的一个刀把上,长刀在空中翻了个旋稳稳的落在了季青临的手里。 季青临直接举刀刺进了那杀手头头的胸膛,鲜红的血色瞬间喷涌而出,空气中传来了一阵浓烈的血腥气息。 杀手头头彻底的傻了,季青临不是要留着他的命,询问他七杀阁的总部在哪里吗?为什么一言不合就直接对他动手了啊?! 心脏处被刀贯穿,杀手头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越发的艰难了起来。 “嗬……嗬……”他努力的张大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可却只能发出一连串不成语调的音节。 季青临戏谑的笑了一声,望着快要濒死的杀手头头,“你也知道我神医的名号不是白叫的,你要是愿意带着我们去七杀阁的总部,我就治好你,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微微叹了一声,季青临继续开口说道,“ 想活你就眨眨眼睛。” 杀手头头已然是没有力气了,可这种死亡的恐惧让他不得不继续压榨自己的体力,他咬了咬牙,疯狂的眨起了眼睛。 同意同意,你快救我,我求你了!!! 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之间散落下来,在季青临雪白的发丝上面留下斑驳的阴影,他低着头看了杀手头头一眼,宛若折仙般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浅笑,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渗人,“你若是反悔,我有的是方法弄死你。” 杀头头头继续疯狂的眨眼睛:你倒是快点救我啊!没看到我马上就要血流而尽死掉了吗?! 季青临拿出一颗药丸塞进了杀手腾腾的嘴巴里,锁住了他体内所有的生机,然后将刺进他胸口的那把长刀拔了出来,十分粗鲁的用针线将伤口缝在了一起。 整个缝合伤口的过程,季青临都没有给杀手头头喂下麻沸散,就直接在活体上面进行了缝合。 杀手头头被剧烈的疼痛疼的直接昏死了过去,可昏迷了没多久,他又被传遍全身的剧痛给疼醒了过来。 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当伤口被缝合完整的时候,杀手头头整个人脸色惨白的堪比那山巅的白雪,嘴唇上的肉直接被他咬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从身体毛孔里面渗出的冷汗如雨一般落下,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的时候,杀手头头简直是堪比刚从水里面捞上来的了。 季青临看了他一眼,随后迅速在杀手头头伤口处撒上了神医古特制的金疮药。 药粉触碰到杀手头头伤口的一瞬间,不断渗出鲜血的狰狞伤口的血液就凝滞了下来,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的愈合着。 确定杀手头头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季青临慢条斯理的取出了一方帕子,一点一点的擦拭着手上的鲜血。 当江听白和祝衡之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又静谧的场景。 在满地堆积的黑色尸体中央,白衣男子发丝飘荡,衣摆飘扬,俨然是一副美轮美奂的水墨画了。 只不过这副水墨画,还是被几滴鲜红的血色给破坏了。 江听白一路走过去,整个人心惊肉跳,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宛若发了疯的小鹿一样,几乎快要把他给撞死。 捏紧了手里的剑柄,江听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师父……这是怎么了?” 祝衡之也迅速的狂奔了过来,然后在看清楚那些黑衣杀手身上的标记的时候,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竟然是七杀阁?!” “江神医,你怎么会惹上七杀阁的杀手?” “唉!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呀?”江柠面带不悦的看着祝衡之,“什么叫做我师父惹上七杀阁的杀手了?就不能是七杀格这些为非作歹的恶人,想要对我的师父出手吗?” 祝衡之立马选择了道歉,“是我说错话了,抱歉。” “不过……”祝衡之话锋一转,“这么多的杀手都死了?你们怎么做到的?” 江柠高傲的扬着下巴,“这就不知道了吧?当然是我师父厉害啦!我师父兵不血刃的就解决了所有的人,要是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祝衡之仔细的看了一眼满地杀手的尸体,确确实实每一个尸体身上都没有半分的伤口,若不是因为他们面目狰狞,神情扭曲,恐怕他都要以为这些杀手们只是睡着了。 这是祝衡之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见识到季青临的厉害之处,原本因为自己有求于人而不得不跟随季青临一行的心理,在一瞬间变成了浓浓的敬佩。 果然,能够在江湖上闯荡出名号,仅凭自己就创建出如此一个神医谷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不会武功的“废人”呢。 祝衡之看着季青临的眼神从未如此的透亮过,他双手抱在身前施了一礼,“是晚生有眼不识泰山,方才怠慢了,还望江神医不要和晚生介意。” 季青临的态度依旧清逸,丝毫没有因为祝衡之行礼而变得和蔼,他淡淡的冲对方点了点头,缓缓吐露出两个字眼,“无碍。” 江柠适时的开了口,“我师父就是这种性子,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并不是对你有意见啊!” 祝衡之轻笑着点头,“在下知道。” 江听白倒不像祝衡之想的那么多,他只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师父和师妹,确定他们俩没有受伤以后就松了一口气。 他皱着眉头,指着满地堆积的尸体,“师父……那这些尸体怎么处理啊?” 这么多的尸体,不能就这样曝晒在林子里,一旦日头升高,尸体腐化,一定会散发出难闻的恶臭,引来乌鸦甚至是野狗的啃食。 而且,这些尸体身上的衣服上面七杀阁的标志非常的明显,一旦这件事情落到有心人的眼中,说不定他们会被七杀阁无穷无尽的追杀。 季青临正要说话,躺在地上宛若死人一般的杀手头头忽然动了动。 “咳……咳咳!”稍微缓和了一些,杀手头头费力的睁开了眼睛,他右手撑在地上努力了半天,才终于站起了身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季青临一眼,眼眸当中充斥着恐惧。 “我们奉命来这里围堵江神医,即便尸体被处理了,七杀阁也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的。” “我天!你是个什么东西?!!”江听白瞬间往后倒退了一大步,拔剑直指着杀手头头,将季青临和江柠牢牢的护在了身后。 “听白,”季青临抬手拂开了江听白持剑的手,“不用担心,他已经中了我的断肠草之毒,每隔七日不服用一次解药的话,他就会常穿肚烂而死。” 杀手头头:!!!!???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他眼皮狠狠的跳了跳,整个人震惊的无以复加,恐惧和愤恨的情绪在一瞬间交织而起,让他的面容变得格外的扭曲,“你之前没有告诉我你给我下了毒啊!” “啊……”季青临轻轻叹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了,不过你现在知道了,也是一样的。” 杀手头头:一样个屁啊! 他都想好了,他先假意示好取得季青临等人的信任,然后再在暗中解决了季青临。 他连计划都做好了,甚至给七杀阁留下了线索! 结果现在季青临告知他,他中了断肠草之毒。 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喂?! 季青临斜着眼睛撇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杀手头头瞬间瑟缩了下去:不敢有,不敢有,他怂。 按照季青临刚才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杀手头头思来想去,为了自己的小命,他终究还是把自己留下标记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江柠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满脸怒容的开口骂道,“我就知道不能相信你这个坏蛋!” 杀手头头可怜兮兮的缩着脑袋,要不是因为胸口处的伤口疼的厉害,他都想要直接跑开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已经改过自新了,呜呜呜……” 破坏掉了杀手头头留下来的线索,江听白问季青临,“师父……这些尸体要就地掩埋吗?” “不必那么麻烦,”季青临摇了摇头,递给江听白一个小瓷瓶,“将这些药粉撒到那些尸体上面就行。” 于是,随着药粉的落下,满地的尸体一个接一个的化为了灰烬。 杀手头头看的眼睛都直了,现在的他无比的庆幸,刚才自己把那些留下的线索给说了出来,否则,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他眼睁睁的看着在清风的吹拂之下,那些化为了灰烬的尸体,就随之而飘散在了尘埃里。 连个渣都没有剩下。 杀人,毁尸,灭迹,一整套的行为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第56章 杀手头头这下终于是彻底的害怕了, 按照季青临如此毁尸灭迹的方法,他恐怕在死了以后连个坟都不配拥有,到最后只能化作这天地间植物的养料。 太可怕了…… 杀手头头整个人颤抖不已, 面若白纸, 汗如雨下,胸腔当中涌现起了前所未有的惊骇。 他努力地张了张嘴,试图保下自己的小命,“我……我可以带你们去到七杀阁的总部, 我带着你们走,但你们不能杀我, 否则的话,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总部的所在地, 那些杀手都是从各个分部培养出来的, 你们就算抓了他们也没有用。” 这是杀手头头在惊惧之下能够想出来的唯一一个能够保全自己的方法了,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他现在就把总部的位置说出来, 他非常有可能会和那三百多个杀手一样,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 他必须要让自己有利用价值,只有这样, 他才能够活下去。 他从上百个孤儿当中厮杀出来,一步一步的爬到今天的这个位置,绝不能就这样彻底的断送了。 季青临淡淡的一点头,“可以,接下来我们往哪个方向走?会经过哪一个城池?” 杀手头头思索了一下,开口说出了一个名字, “漳州。” 一幅地图迅速的从季青临的脑海当中展开,他略一沉吟, “去漳州之前,先往青山脚下的山河村走一趟。” —— 天色渐晚,夕阳缓缓从天边落下,彩色的云霞在青山之间缭绕,久久不散,不远处的村落里飘出袅袅炊烟,和金色的阳光互相掩映着,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 树林间时不时的有鸟飞起又落下,带着几身细细碎碎的声响。 在成功的让那些七杀阁的杀手们随风飘散以后,闯荡江湖的四个人队伍就变成了五人行。 虽然祝衡之依旧背着那个大包袱,但他挑在肩膀上的扁担终于消失不见了。 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杀手头头挑着扁担哼哧哼哧的流出了满身的汗,他好像是受了些刺激,一路上整个人都变得格外的胆小,遇到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吓一大跳,低着脑袋缩着脖子,看不出半点之前七杀阁杀手头目的样子。 虽然很是看不上这种行为的恶人,但是身为同样被前方那师徒三人压榨着的苦力,祝衡之感同身受般的和杀手头头搭了话,“你们七杀阁的杀手这么容易丧命,为什么还能够源源不断的培养出来啊?” 杀手头头:…… 我的母语是无语。 虽然谢邀,但是我并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 祝衡之丝毫没有察觉到杀手头头那难看至极的脸色,反而是以为对方没有听见,又凑上前去更大声的问了一遍。 杀手头头眉毛狠狠地跳了跳,眼神当中闪烁着无比复杂的情绪。 哪里是他们七杀阁的杀手这么容易死,明明就是那个神医太变态了好不好??! 你到江湖上去打听打听,哪一个门派不惧怕他们七杀阁?谁人不怕被他们七杀阁追杀? 也就是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满口仁义道德,救苦救难,悬壶济世,实际上内心比谁都黑的超级大变态的江神医,能够兵不血刃的把他们这么多人都给秒了。 可怜他一世英明,到现在只能沦落为扛行李的随从,也太过于凄惨了些。 也不知道这两个扁担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重的要命。 他胸口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了,但那什么狗屁神医好歹也是捅穿了他的心脏啊! 废了他的武功,还捅了他这么重的一刀,就给他喂了那么一颗药丸,然后就开始压榨他。 挑着这么重的扁担,每走上一步,他都觉得自己的胸口沉闷无比,喉咙当中时时刻刻都有气血翻涌上来,他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死掉。 可那个变态神医却偏偏能吊着他一条命,让他难受无比,却又不至于真的死去。 杀手头头满脸怨念的抬头看了一眼祝衡之,眼眸里的苦涩都快要浓郁到化成水流出来了,也就面前这个傻大个还苦哈哈的帮人背着行囊,啥也不知道,还乐得个自在。 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祝衡之猝不及防的对上了杀手头头那样一双万般复杂的眼眸,看的他都有些心惊胆战,咬了咬牙,祝衡之下意识的开口,“我之前应当不认识你吧?” “我也没有对你的妹妹姐姐什么的,做出始乱终弃的事情吧?” 你这一副看渣男的眼神,究竟是闹哪样啊?! 杀手头头:…… 你个看不懂眼色的玩意儿! 活该你被人压榨!活该!!! 担心自己会被祝衡之传染上蠢笨,杀手头头提足了一口气,挑着扁担三两下就超过了祝衡之,直接走到了他前面去。 祝衡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杀手头头怎么就突然生了气,他加快步伐追上去,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再次开口,“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 要不是因为那十分变态的神医废了他的武功,杀手头头高低要把祝衡之给打的说不出话来。 这人真的太烦人了啊喂! 他从来没有见过话这么多的人。 杀手头头背负着沉重的行礼本就很心烦了,祝衡之还像是一个麻雀一样,不停的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吵得他心中的烦躁更甚。 他侧过头幽幽的看了祝衡之一眼,“你家里人从来都没有嫌你烦吗?” 祝衡之摸了摸后脑勺,咧着嘴巴呲出一口白牙,脸上还带着些许的茫然,“没有诶,为什么这么说?” 杀手头头:…… 确定了,这人是真的听不懂人话。 完完全全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杀手头头选择了闭口不答,自顾自的盯着脚下的路。 又走了一段时间,祝衡之才终于明白了杀手头头刚才的话,“你……你是嫌我话多了吗?” 苍天为鉴,他明明是可怜对方,才想着要和对方搭一下话的,结果到头来反而是被嫌弃了? 祝衡之只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他也赌气不开口了。 江柠采了一株紫色的小花插在自己的头发上,整个人显得越发的俏皮可爱了起来,她侧着脑袋勾唇浅笑,“师父,那两个人可真幼稚。” 像她这么大的年纪都早已经没有和别人吵那种无聊的架了,两个加起来都快到达不惑之年的年纪了,还在那幼稚的拌嘴,真是无趣。 季青临轻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莫管他们。” 不过是暂时和他们同行一段路,到最后终究要分开的陌生人而已。 江柠暼着嘴巴,言不由衷的开口,“我才不想管他们呢。” 季青临笑笑没有说话,江听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扛着行李闷声走路的两人,凑到了江柠的旁边,“师妹,你要是觉得那两个人烦躁的话,师兄帮你揍他们一顿,替你出口气好不好?” 江柠皱着眉头跺了跺脚,直接小跑着往前走,“谁要让你替我出气呀?多管闲事,烦人!” 江听白满脸茫然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师妹,只能寻求自己的师父,“师父,师妹她这是怎么了?” 季青临也猜不透小女儿家的心思,“可能是被吵烦了吧。” 江听白深以为然的表示赞同,“我也觉得是这样,果然我应该揍那两个人一顿,给师妹好好出口气。” 看过了无数本讲述着爱情故事小人书的8888:就离了个大谱! 人家小姑娘明明就是春心萌动了啊喂! —— 傍晚的农家正是串门的时候,阡陌交通的小路上,三三两两的农人聚集在一起,说一说东家长,唠一唠西家短,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是轻松自在。 季青临一行人从树林间走来,男的俊,女的俏,转瞬间就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颜控这种东西,不仅在现代有,在古代也非常的多。 古往今来多少的作品当中,只要涉及那英雄救美的情节,不外乎就两种结果。 若是那救人的英雄长相救美,那就会赢得美人一句,“少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自当以身相许。” 若是那救美的英雄长相磕碜,美人便只会盈盈一拜,“少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来生当牛做马。” 因此,当这一群风姿卓绝,面容出众的年轻人走在乡间小道上的时候,迅速就招来了无数的关注。 甚至有胆子大的人直接上来搭话,“不知几位少侠是想要借宿吗?我家里面有很多空的房子,可以住在我家,不收你们房费的。” “走开走开,”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撞开那人,“几位少侠住我家,我家不止不收房费,还可以免费给你们提供吃喝。”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住我家住我家!” “你走开吧你,就你们家那么大点房子还好意思说,我家院子宽敞,住我家里面。” 杀手头头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心里一阵恍惚,一时之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他从来都是生活在阴影下的人,走到哪里,面对的都是人们惊慌失措和惊恐万般的眼神,从来没有这般的受到欢迎过。 喉头梗了梗,杀手头头的眼眶下意识的就湿润了,他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拦下了一个中年妇女,“不用了,我们该给的费用都会给的。” “谁跟你说话了?”那中年妇女一巴掌拍开了杀手头头的手臂,满脸嫌弃的撇了他一眼,随后又挤进了拥挤的人群,“真是晦气!” 杀手头头:…… 果然,终究还是我不配。 吵吵闹闹的人群引来了村里的村长,最后还是村长大手一挥做出了决定,“就住在几个月前刚来的林小子他们家吧,他们屋子大,家里面也就兄妹两个,也不会住不开。” 一瞬间,围观的人群脸上都露出了遗憾的神色来。 但村长已然发话了,他们是不能不听的。 虽然村长已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是还需要问一问当事人的意见,村长从人群当中扒拉出两个年轻人,问他们,“你们可否同意?不同意的话,我就再换一家。” 这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都是十六七岁左右的样子,虽然他们穿在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是破旧,而且还打着许多的补丁,但他们举手投足间的那种仪态,却全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能够所拥有的。 而且,此时已然是干完农活的时候,其他的村民们都已经洗干净了手上脸上的泥巴,即使皮肤被晒得黝黑,但身上却都是很干净的。 可这两个兄妹却不太一样,他们每个人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面都沾着点灰黑,那种灰黑和用太阳光晒出的黑色是完全不同的,脸上的黑灰遮盖住了他们原本的肤色,但却无法掩盖住他们本就突出的五官。 倘若仔细看去的话,就会发现这兄妹两人的长相是十分不错的,而且皮肤也很是细腻,手上丝毫没有常年耕作磨出的老茧。 这兄妹两人,就是季青临专门要来一趟这山河村的缘由了。 剧情里,七杀阁在商时胥的统治下,无恶不作不仅杀害了许许多多的江湖人士,就是连那朝堂当中的臣子们也没有放过。 身为四皇子的商时胥,自小中了醉红颜的毒,太医诊断过,如果他体内的毒素没有办法得到彻底的解除的话,他根本活不过二十岁。 因此,就连刚刚生下来的几个月大的小皇子都有争夺那个皇位的权利,偏偏商时胥他没有。 在一开始的时候,商时胥的母族也是竭尽全力的想要找到大夫替他解毒的,但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以后,他的母族彻底的放弃了他,重新选了一个女子进宫,而且那女子在进宫的第二年就又生下了九皇子,此后,他的母族所有的资源都转移到了九皇子的身上,商时胥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被抛弃的人。 在皇宫里不受宠的皇子,有的时候过的可能连那最低等级的太监都不如,人人都可以欺负他。 因此,商时胥的童年过的还是比较惨淡的。 后来也许是他的母族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也有可能对他还是稍微有着那么一点的亲情,他们找到了当时的武林盟主的弟弟祝望,让他来教商时胥习武,以此来减轻一点醉红颜毒药发作时的痛苦。 别看商时胥好像是已经认命了,一副只要能活着就已经万般满足的样子。 可实际上,他心里非常的不甘心,他不甘心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兄弟坐上皇位,而他只是一个注定就早死的废人。 于是他暗中筹谋了一切,他让教他武功的祝望帮助他建立了七杀阁,还暗中对当时的武林盟主祝澈下了手,因此祝澈在五年前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失去了所有的功力,而祝望却趁机登上了武林盟主之位。 有了江湖上的势力,商时胥又把主意打在了朝堂之中,他开始利用七杀阁的杀手威胁笼络官员,甚至把控了整个朝廷当中最为赚钱的盐运一事,私底下贩卖私盐,收拢了大量的财产。 但这件事情却在无意当中被当时的户部侍郎秦观给发现了,他秘密的搜集了证据,想要状告给皇帝。 就在他搜集证据的过程当中,不小心引起了七杀阁的注意,商时胥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让七杀阁的人杀了秦观全家灭口。 秦观即便再聪慧,他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而已,对于那么多的杀手终究是无能为力的。 在万般无奈之下,秦观只能紧急送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让他们带着证据远远的逃了去,当有机会的时候,再将证据拿出来举报商时胥,如果没有机会的话,他希望他的一双儿女能够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一辈子当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 于是秦观的一双儿女化名林墨,林舒,带着证据一路奔逃到了千里之外的山河村。 但七杀阁的势力无处不在,即便他们兄妹两人隐姓埋名奔逃到了如此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但最终却还是被七杀阁的杀手们给发现了。 商时胥派出了五十名七杀阁的杀手,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取了两兄妹的项上人头。 这个村子里面居住的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刺杀阁的杀手们秉持着宁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原理,直接将整个山河村都给屠戮了个干净。 林墨林舒两兄妹,那些热情无比的大叔大婶们,威严却又不失善良的村长,甚至是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整个山河村,上上下下两百多人,全部都被七杀阁给杀掉了。 安宁祥和的小山村,到最后成为了断肢残骸的聚集地,村里人流出来的鲜血都将黄泥的土地给染成了红色。 季青临转门绕路来到这里,除了想要救下林墨林舒两兄妹,拿到他们手里的证据以外,也是想要护下这些无辜的村民们的安危。 林墨拽着妹妹的手,神情有些紧张,他很害怕这突然来到村里的师徒几人是来追杀他们兄妹的。 可村长已然这么说了,而且那么多的村民们都争着抢着想要这师徒几人住到他们房子里去,如果他拒绝的话,就显得有些太过于不伦不类了些,说不定还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咬了咬唇瓣,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林墨点了点头,“可以,但是妹妹是个女孩,有点怕生,你们只可以在我给你们提供的屋子和院子里面活动,不可以到我和妹妹的屋子里来。” “这是自然,”季青临很是平静的应了一声,“你放心。” “哈哈哈,”村长仰着脑袋哈哈大笑了两声,“几位少侠就放心吧,你们别看这林小子家里面就只有他们兄妹两个人,但是啊,做起活来很是麻溜的,那屋子收拾的比旁人干净多了。” “讨扰了,”季青临微笑着冲村长行了一个礼,“在下和在下的弟子们都略懂些医术,若是村子里面有个头疼脑热,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症状,都可以来寻找在下治上一治。” “大夫啊!大夫好!”村长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他们这个村子很是偏远,距离最近的城池漳州城也有好几百里的路,以前村子里面也是有个赤脚大夫的,可是因为村子太穷了,那大夫根本挣不得几个银钱,最后还是离开了。 所以他们村子里的村民一旦害了病,或者是受了伤,基本上都是自己摘点草药随意应付一下就算了。 因为他们真的出不起那么多的银钱,到漳州城去求医。 虽然不太清楚眼前这一行人的医术究竟如何,但是看在他们的衣着打扮上面,村长觉得他们收取的诊金定然也是不少的,就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哪里付得起昂贵的诊金哦。 村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试探着开口,“就是……我想要问一下,你们的诊金是怎么收取的?” 季青临长眉微挑,说话的语调宛若那春雨一般温润无比,“老人家,我们师徒几人能够住在这里,已经是多方讨扰了,又怎么还好意思收取你们的诊金呢?” “啊……哎?”老村长在一瞬间瞪大了双眼,他揉了揉耳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话语,又十分大声的询问了一遍,“你……你刚才说什么?” 季青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又仔仔细细的重复了一遍,“不收取你们的诊金,在我们住在这个村子的期间,所有人都可以放心大胆的来找我们看诊,不收诊金的。” “真的吗?”原本只是因为季青临等人的颜值比较喜欢他们的村民们,在这一瞬间彻底的欢腾了起来,一个个高兴的无以复加。 “那真是太好了!不收取诊金,我可以治治我这腰疼的毛病了。” “我这一到做活的时候呀,手上就会长一些密密麻麻的小泡泡,可给我难受坏了,大夫,你快给我看看。” “大夫啊,我头疼,你给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呗。” …… 种种零零散散的声音在一瞬间嘈杂而起,闻讯赶来的村民们都几乎快要把季青临一行人给彻底的埋起来了。 季青临微叹了一声,“我等初来乍到,还需要稍作安置才能够给大家看病,不如诸位暂时先回去,明日辰时,我们在小林家院子里开门问诊,好不好?” 但村子里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大夫出现了,村民们都很是激动,季青临的话直接被吵吵嚷嚷的村民们给遮盖了去。 江柠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阵仗,她有些害怕的靠近了季青临。 “行啦!都闹什么闹?”还是村长比较有威严,一声怒呵,就把闹哄哄的村民们全部都给安稳了下来,“没听到人家江大夫说的话吗?明日上午辰时才开始问诊,今天就让人家江大夫和他的徒弟们都好好歇歇,谁要是敢吵吵闹闹的气走了江大夫,我跟他没完!” 人群缓缓的散开了群,林墨牵着妹妹的手,引着季青临等人往家的方向走,“几位少侠,这边请。” —— 清晨细碎的阳光被镂空的窗纱筛成了片片斑驳,季青临刚刚起床,林家的院子外面就已经聚满了村民。 明明已经到了下地干农活的时候,可青山脚下的田野里面,却几乎见不到村民的身影。 江柠推开门,看到比昨日围着他们的人群更多的人,吓的急忙又将门给关了起来,她匆匆跑到了季青临面前,“师父……外头好多人啊,我有点害怕。” “噗嗤……”祝衡之直接笑出了声,“你个小丫头片子,一看就没见过世面,我当年参加武林大会的时候,见到的人是现在的百倍,我都没有害怕过。” 江柠哼哼了两声,直接躲到季青临身后不说话了。 江听白手中的剑鞘直接拍在祝衡之的屁股上,“就你话多,是不是?我看你是找打!” 祝衡之:…… 麻了呀,人家师徒三个,他一个人根本打不过,怎么办? 杀手头头默默的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自从跟着这师徒几人的几天来,他可真是的是被欺负惨了,那师徒三人衣袂翩翩,身姿卓绝,所有的脏活,累活,重活全部都落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要不是还有祝衡之这么一个呆头呆脑的家伙帮忙,杀手头头都觉得自己恐怕就算没有被毒药毒死,也会累死过去。 “不碍事,”季青临轻轻拍了拍江柠的肩膀,“你跟在为师身后帮忙写方子就行。” 院子的大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中间多了一张桌子,一把凳子,一身白衣的大夫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后面,带着浅笑注视着村民们。 那名少女则是站在白衣大夫的身旁,面前摆着一叠纸,她拿着一块砚台正在磨墨。 另外的三个男子也是各自有分工,江听白负责抓药,祝衡之和杀手头头负责煎药。 江听白有武功在身,可以通过内力将自己的声音扩大,他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随后放开了嗓门喊道,“一个一个来,谁要是乱挤乱推,今日就不给他看诊了。” 听了这话以后,原本还吵吵闹闹的村民们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乖乖巧巧地排起了长队。 季青临看诊的第一个病人是一名长相粗犷的男子,“大夫,我这一到下雨天腰就疼的厉害,一点活计都做不了,你给我看看呗。”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了男子的手腕上,片刻之后松开,“没什么大碍,给你开一帖药,吃两天就能。” 那男子激动的搓了搓,“大夫……这药钱……” 季青临勾唇浅笑,“不收银钱。” 江柠照季青临所说的,仔细的写好了药方,然后将其递给了江听白,江汀白三两下抓好药,祝衡之接过去,就着在院子里面刚搭好的小炉子就煮了起来。 季青临接诊的第二个病人是一个女孩,她不愿意开口说自己有什么问题,只是带着羞涩的将手放在了脉枕上。 摸了摸女孩的脉搏,季青临瞬间了然,女孩这是月事有些不太稳,而且每次都会腹痛难忍,他回以女孩一浅笑,“不用担心,吃两帖药下去就不会痛了。” 女孩惊讶的瞪大了双眼,随后十分激动地点起了头来,“谢谢你,江大夫。” 如此五日过去,季青临每日看诊的病人的数量才终于降了下来,因为自从山河村的村民知道在他这里看诊,不仅不收取诊金,而且连药钱都不要的时候,便开始奔走相告着告知了周围的村子。 周边的村民们也都放下了活计,陆陆续续的来到这里,寻找季青临看诊。 这天傍晚,忙碌了一整天的杀手头头将煮过的药渣倒在山里面埋掉,回到林家兄妹所在的小院儿的时候,突然在院门口看到了一个七杀阁所留下来的标记。 浑身上下所有的神经都在这一瞬间绷紧了起来,杀头头扔掉手里的陶罐,迅速跑到了季青临的门前,想也没想的直接一把推开了房门,急吼吼的说道,“我们必须要离开,七杀阁的杀手们已经追到这里来了,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会十分危险。” 季青临从书案当中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未变,不紧不慢开口道,“莫慌。” 杀手头头拳头紧攥,“我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你,如果阁主知道三百多人有去无回的话,这次派过来的杀手的数量一定会更多,那么多的杀手绝对不是你继续用毒就能够对付的了的。” 见季青临态度依旧漠然,杀手头头都有些急了,他咬紧牙关喊了一声,“我没有骗你,我刚才在院子门口看到七杀阁留下的印记了,那个印记是必杀的意思,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逃不过一死。” “哦,你说那个印记啊……”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十分淡定的开口道,“我早就看到了,而且我也知道那些杀手会在明天傍晚来到这里。” 杀手头头:…… 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鬼东西? 如果他没有搞错的话,眼前这个满头白发,却长相格外英俊的男子,是一个神医,而不是神仙吧? 但是为什么,作为一个曾经的七杀阁中高层的成员,他都不知道的事情,这个神医却能够提前料到啊?! 他到底是遇到了一个什么变态?! 杀手头头终归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他眉头紧锁,声音中充满了疑惑,“你确定?” 季青临翻着医书的动作没停,“是与不是,明日晚上不就知晓了吗?” 杀手头头:…… 你厉害!我真服了。 —— 第二天傍晚,将所有前来问诊的村民送走以后,季青临让林家兄妹叫了过来,然后在他们尚且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七杀阁的杀手们已经查询到你们的踪迹了。” 林墨人都傻了,他紧紧地将妹妹林舒抱在怀里,看着季青临的目光当中充斥着滔天的怨恨,“是不是你?是你把他们引来的,是不是?!!!” 亏他以为这些人不收取任何费用的给村民们看诊,都是好人,结果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些人明明就是事先来监视他们的,确保他们一直留存在这个地方,然后引来七杀阁的杀手,给他们致命一击。 江听白头都大了,“你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如果是我们把七杀阁的杀手引过来的,我们为什么要现在告诉你们?直接等你们晚上睡着的时候砍一下你们的头颅不就完了吗?” 林舒轻轻拍了拍林墨的胳膊,“哥哥,你先别着急,我觉得江大夫他们是好人,不会害我们的,而且江哥哥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林墨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但却依旧警惕着季青临等人,“你们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江柠翻了个白眼,这人怎么这么蠢? 她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声,“现在告诉你们,当然是让你们提前跑路啊!真是笨的可以!” —— 月儿隐藏在云层之后,整个山河村里面都是一片寂静,一群黑衣人悄悄来到此处,互相做着手势来到了一户人家的屋顶。 所有杀手一齐冲了下来,手里的兵刃对着床上拱起的被子就砍了下去,可当兵刃砍在坚硬的木板上的时候,他们却发现床上根本没有人。 那被子之所以拱了起来,只是因为在底下撑了几根木棍而已。 为首的那个杀手想了想,手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去那边,那俩兄妹肯定是往山里面跑了,都给我追!” “你们是在找人吗?” 树影婆娑之间,通往青山之巅的那条台阶上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细碎的绿叶遮住了他的身形,能够影影绰绰的看到一截雪白的衣角,翩然的衣摆在清风的吹拂之下摇摇晃晃,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水墨画卷一般,缓缓展现在了杀手们的面前。 这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子,长相格外的出尘俊逸,在一袭白衣的映照之下,恍若是天上的仙人降临。 他唇角含着浅笑,眉眼之间也尽是柔和,更令人感到奇特的是,他的头发竟也是纯白的,三千缕发丝只用一根碧绿的簪子束在脑后,整个人干净得完全不似人间客。 刹那之间,一大群杀手全部都停下了脚步,十分警惕地看着季青临。 一个没有半分内力,就连呼吸都如此粗重的人,没有丝毫躲避的迎着他们而来,怎么看这事情都太过于不同寻常。 他们十分怀疑这个人就是个诱饵,说不定这青山脚下已经布满了对他们的埋伏。 为首的那个杀手拔剑抵在胸前,“你是什么人?你想要做什么?!” 季青临眼底一片沉静,看着这群杀手的眼神宛若一汪清潭,他不急不缓的开口,“我来要你们的命。” “哈哈哈哈——”一大群杀手刹那之间捧腹大笑了起来,“就你,一个没有半点武功的废物?竟然想要我们的命,真的是太好笑了……” 然而,一阵清风拂过,片刻之前还在狂笑的一大群七杀阁的杀手们,就全部都了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 “啧,”季青临轻叹了一声,拿出手帕将残留在指尖的药粉擦掉,眯着眼眸说了句,“又浪费了我这么多药。” 一回生二回熟,在季青临刚刚说完这话的时候,江听白就直接从杀手头头挑着的扁担里面拿出了两个药瓶,然后分给了祝衡之一个,“毁尸灭迹。” 于是,不消片刻的时间,五十人的杀手小团伙,也变成尘埃,被风吹散在了山林间。 ——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商时胥气的咬牙切齿,满脸的铁青,“本王养着你们都是吃干饭的是不是?!啊?!” “三百多个人,拿不下一个没有武功的废物,还所有人都折在了那里?” 阴沉着一张脸,商时胥眼眸当中的怒火都快要化成实质喷射而出了,“天二十呢?天二十也死了吗?” 七杀阁的杀手们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能够排到天级的,都是无论是武功还是智力全都数一数二的那种。 商时胥口中的天二十,就是被派去捉拿季青临的那三百多个杀手当中的杀手头头。 底下跪着的天一眨了眨眼,很实诚的开口,“没有找到尸体,无论是天二十,还是他带出去的那三百多人,全部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就好像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他们一样。 “废物!”商时胥再次怒骂了一声,直接将茶杯狠狠的砸在了天一的脑袋上,滚烫的茶水痛的他的面容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但天一却很快又整理好了表情,若不是因为他脸上出现了被茶水烫到的红肿的痕迹,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他刚才承受了莫大的痛楚。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怒火在商时胥的心中燃烧,眼底涌动着厌恶的光芒,“给我派人出去找!” “是。”天一应了一声,刚刚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天五忽然大惊失色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商时胥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皱着眉头开口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天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冷汗如雨水一般不断的落下来,“主……主子……地十三和那五十个派去追杀秦观儿女的人,也彻底的消失不见了,没有消息,没有踪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57章 剧情里七杀阁的杀手们不仅杀害了林墨, 林舒两兄妹,而且还屠戮了整个山河村,最后又放了一把火, 将整个村子都给烧了个干净。 那场大火不仅烧毁了整个村庄, 而且还蔓延到了青山之上,整个山脉都变成了一片橙红色,就连天空都被渲染成了一片绯红。 但如今,在劳累了一天的村民们安然入睡的夜晚, 已然有人悄无声息的为他们解决掉了这场灾难。 夜凉如水,星亮如萤, 在一片清冷的夜风当中,林墨, 林舒两兄妹互相搀扶着从树林当中走了出来。 林舒几乎是被吓破了胆, 浑身上下都在剧烈的颤抖着,抓着她哥哥胳膊的手用力到扭曲变形,牙齿都在不断的打着颤。 作为家里面唯一的一个女孩子, 林舒自小是受尽了宠爱的,爹娘亲朋疼爱她,同胞的哥哥也宠着她, 基本上是没有见识过什么江湖的残忍。 就算是半年之前他们家遭到了灭门,家里主子仆从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全部都被七杀阁的杀手给杀死了,可秦观为了保护自己的这一双儿女,早早的把他们送到了密道当中,在整个秦家被屠戮殆尽的时候, 兄妹两人都是躲藏在密道里的。 即便后来林纾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秦家人全部都被杀死的消息,心中产生的也只是愤怒和痛苦而已。 她愤怒七杀阁的杀手不做人, 愤怒那个幕后真凶,害死了他们全家,却依旧可以高高在上的坐在王爷的位置上,她痛苦自己此后再也没有了疼她爱她的爹娘,再也没有了和蔼可亲的管家爷爷…… 林舒在这世间活了十六载,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如此恐怖的一幕。 没有半点的鲜血流露,没有半分的肃杀气息,也没有那种杀手们袭来的紧张压迫的感觉。 就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只是一阵清风恍然刮过,就只是两瓶药粉洒了出来…… 五十多个活生生的人,全部都倒地不起了,然后转瞬间化为了尘埃,被风吹散在了山林里面。 简直就堪比那画本当中描述的灰飞烟灭。 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小姑娘,即便遭受了灭门之灾,和唯一的兄长被迫逃亡,可对于死亡,她终究也只是有着一个概念而已。 如今却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吓得她几乎是魂不附体,肝胆俱裂。 林舒紧紧的攥着林墨的胳膊,宛若乌龟一样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在从隐藏的树林里面挪出来以后,她的双脚就好像是被两个无形的钉子给钉在了地面上,再也无法前进分毫了。 十六岁的小姑娘眼眸当中充满了惊恐和骇然,泪水像那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的往下滚落,牙关咬紧,嘴唇颤抖,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哥……哥哥……” 她努力地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可说出来的话语却带着一股泣不成声的调调,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她所说的音节。 “别……别怕……”林墨哆哆嗦嗦的安抚了一下林舒。 林墨虽然比妹妹要好上那么一点点,但心里面却同样是惧怕无比,不过因为他是一个男孩子,又是林舒的哥哥,必须要承担起保护妹妹的义务来,所以才能够稍稍的强装镇定。 冷汗打湿了林墨的后背,他紧咬着牙关,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害怕,他不敢直视直接毒死了那些杀手们的季青临,也不敢和用药粉毁尸灭迹的江听白和祝衡之说话,努力的思考了一下以后,林墨心惊胆颤的将视线投向了唯一的女孩江柠,“那个……小江大夫,今天真是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和妹妹无以为报……” 话还没有说完,江柠就调皮的眨了眨眼睛,虽然她是第一次行走江湖,但是曾经也听过那些离开神医谷自谋生路的哥哥姐姐们讲述过江湖上的故事。 她歪着头,看着瑟瑟发抖的林墨,开玩笑的说道,“既然无以为报,那就以身相许好了。” “看你长的还不错的份上,就让你给我当相公吧,”白皙的指尖轻轻地指向林墨,随后又打了一个旋落在了林舒的身上,“至于你妹妹嘛……给我师兄当娘子也是可以的,你觉得怎么样?” 林墨三魂六魄都惊慌了起来,现在在他的眼里,眼前的这师徒几人虽然救了他和妹妹的性命,但是他们如此收割那些杀手的性命的行为,和江湖上那些十恶不作的大坏蛋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尚且不说,他的妹妹正值大好年华,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不可以,是万万不能够跟着这么一群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害了多人性命的杀人凶手的。 “不可以!”林墨五内俱焚,撕心裂肺般的大喊了一声,或许是刚才季青临一行人毁尸灭迹的行为,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也或许是这一晚上心惊肉跳的事情让他一时之间失了理智,林墨直接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给说了出来,“我妹妹绝对不可以嫁给你们这群草菅人命的刽子手!” 除了季青临以外的所有人:??? 你究竟在说什么鬼东西?! 他们原本以为林墨林叔兄妹两人颤颤巍巍地从树林里面走出来,是因为害怕那些杀手,结果原来这兄妹两人害怕的是他们? 这未免也太过于可笑了一些吧? 如果不是他们师父提前发现了林家小院门口的标志,提前告诉林家兄妹让他们躲避开,还替他们解决了这么多的杀手,这兄妹两人早就死在七杀阁杀手的兵刃下了吧? 结果到头来,他们却成了这兄妹两人口中的刽子手,简直就是救了两个白眼狼嘛! 江柠气的脸都快要涨红了,她是看那兄妹两个人被那些杀手吓着了,才想要开个玩笑来缓和一下气氛的,结果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 太可笑了! 小姑娘在神医谷里也向来是受宠的,季青临穿越过来以后又是给足了她底气,反正有师父在,她就是捅破了这天她也是不害怕的。 于是江柠双手叉腰,直接骂了起来,“你们两个白眼狼,臭不要脸的!要不是因为有我们在,你们俩早就成了七杀阁手里的刀下亡魂了,哪里还轮得到你们现在在这大放厥词?!” “还说我们是刽子手,我们就是刽子手怎么了?”江柠反手把江听白背上的长刀给抽了出来,尖锐的刀尖直指着抱在一起颤颤巍巍的兄妹俩,“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们,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刽子手?!” 林墨也是一时之间太害怕了,才会头脑发晕的说出这种话来,他和林舒原本是官家的少爷和小姐,吃穿行走都是有下人伺候的,本身是一点武功都没有。 如今面对这雪亮的刀刃,他直接吓得瘫软在了地上,眼角几乎都快要裂开,脸上更是惊恐的一点血色都看不见。 “不……不是这样的……”林舒痛苦万分的摇着脑袋,使劲拽着哥哥的手臂想要把他拉起来,“我们很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哥哥说错话了,哥哥不是这样想的。” 他们的爹娘亲人全部都被四皇子给杀害了,她和哥哥必须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够给家人报仇,他们万万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在这个地方。 面对死亡的威胁,林舒的脑子从未有一刻这般的清醒过,她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的不断祈求着,“只要你们放过我哥哥,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嫁给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做妾……” 咬了咬牙,努力地将哭腔给咽下去,林舒仰着脖子,坦然道,“做妾也是可以的。” “舒儿?!”林墨几乎是目眦欲裂,他千娇百宠长大的妹妹,怎么能够给这样的人做妾? 他死死的抓住林舒的手,额头鼓起了道道青筋,“不可能的,算是死哥哥也绝对不会让你做妾的!” 林墨彻底的发了狠,他咬着牙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然后一把将林舒退开,自己一个人张开双臂,满脸决绝的面对着季青临等人,“妹妹快跑,我来拖住他们!” 众人:…… 就是很无语。 你们兄妹两人到底脑补了一出怎样的大戏? 江柠把手里的长刀还给江听白,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指着自己的脑袋对季青临开口道,“师父……我觉得这兄妹两人这里都有些不太正常。” 完全就是一个神经病。 江听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反正人已经救下来了,至于后续的结果如何,就要看兄妹两人自己的造化了。 季青临默默的看了一眼林墨,一句话没有说,直接转过了身,“走吧。” 既然师父都已经开口了,他们这些当徒弟,当小厮的,自然得跟着。 于是,不消片刻的时间,一行五人就已经离开了原地,徒留林墨在那张开双臂,试图阻挡住旁人对他妹妹的攻击。 林墨:…… 不是,你们怎么就这样走了? 林舒气得跺了跺脚,猛的一下扒拉下了林墨的胳膊,十分懊恼的开口道,“哥哥,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现在江神医他们都被气走了,我们手里拿着的商时胥的证据没有被毁掉,他肯定还会派七杀阁的杀手来追杀我们的,到那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她刚才虽然也怕的要命,可她却丝毫没有表现出对救了她和哥哥的性命的人的敌意,毕竟如果那些人真的要杀他们兄妹二人,是根本不可能提前告诉他们七杀阁的杀手来到的消息的。 林舒从来都没有闯荡过江湖,但是也知道一些江湖上的规矩,那些在江湖上面闯荡出一定名声的人,哪一个手里面没有沾染过几分鲜血。 只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所以才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罢了。 但是也正是因为江神医他们武艺高强,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决掉七杀阁的杀手们,他们兄妹二人才更应该与他们交好才是。 “你怎么脑子一点都不转呢?!”林舒真的是快要被自己的这个蠢哥哥给气死了,她刚才都想着,即便是献上自己的身体,也得赢得江神医的庇护,可结果她这个蠢哥哥把所有的事情都给搞砸了! 林墨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心口猛地一颤,下意识的询问出声,“那该怎么办?” 林舒翻了个白眼,“追啊!还能怎么办?” 清冷的月光下,树叶重重,风儿晃动,季青临一袭白色的衣衫在斑驳的树影间明明灭灭,他的步伐十分从容,就仿佛只是在闲庭散步一般,但前进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等到林墨林舒兄妹两人追上来的时候,江听白,祝衡之和天二十,三个人已经把所有的行李都装好了。 林墨拦在大门口,双手死死的扒着门框,低着眼眸,哀求出声,“小生知错,方才是小生的不是,是小生误会了江神医,还请江神医不要和小生这般计较。” 这一路上追过来的时候,林舒教给了林墨不少的说辞,他先是为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道了歉,然后又开始拿周边的村民们打感情牌,“小生犯的错误,小生愿意认罚,江神医让小生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这周围的村民是无辜的啊,”林墨微红的眼眶,话语之间皆是懊悔,“有的村民们还未曾来得及让江神医看诊,小生知道江神医最是善良不过,江神医就小生的屋子里多住一段日子吧,村民们还需要江神医呀!” “好家伙,”8888翻着白眼吐槽了一句,“这家伙真是臭不要脸的,竟然还玩起了古代版的道德绑架,宿主,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他!” 他最是讨厌这种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了,8888宣布,林墨现在是这个世界当中除了男主角商时胥以外,他最讨厌的一个人。 季青临微一勾唇,似笑非笑道,“你威胁我?” “没有没有,这肯定是没有的,”林舒担心自己的蠢哥哥再说出什么惹人嫌弃的话来,率先开了口,“我和哥哥只是替周边的村民们感到惋惜,如果江神医就这样离开了,对于村民们来说,是莫大的损失啊。” 如果不是因为秦观意外之中发现了商时胥买卖私盐的事情,林舒应当是有机会嫁入权贵之家的,像她这种聪明的姑娘,应该会生活的很不错。 只可惜…… 季青临嗓音清冽,声音淡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我们未曾到来之前,这些村民们也就是这样过活的吧?难不成离了我们,他们还活不下去了?” 林舒被噎得有些说不出话,她咬了咬嘴唇,仔细的思索着言辞,可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万般无奈之下,林舒直接再次双膝跪在了地上,“就当是林舒求求江神医了,你们就在这里多住一些日子吧。” 在这种情况下,林舒根本不敢再去奢求自己和哥哥能够跟在季青临他们身边,只要能够留得他们多住一段日子,能够从他们身上习得一点自保的方法,或者是能够拿到一些药粉,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啧,”青年一身清清泠泠,面若白玉,眼中无悲无喜,唇角却微微勾起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流露出几分渗人的笑意,“救了你们一次不够,还想让我们一直护你们周全吗?” 季青临直接撕开了林舒的面纱,挖出了她心底最为真实的想法,“你们兄妹二人这算盘打的,也太响了吧?” 他其实并不介意护着这兄妹二人,也能够理解他们第一次看到杀人毁尸现场的惊恐,但兄妹俩的小心思太多了,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背刺他们。 季青临很不喜欢。 “让开。”他清冷的视线直直地盯着林舒,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偏偏让林舒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一种嵌入灵魂深处的寒意,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出现在她的周围,让她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在这一瞬间倒竖了起来。 林舒整个人呆愣在了当场,心底涌起的那种莫大的恐慌让她感觉比直面季亲临轻而易举地杀死了那五十个杀手的时候,还要让她害怕。 她下意识的拉着林墨的手臂让出了院子门口的道路,“江……江神医……” “多谢。”季青临微笑着冲她点点头,然后绕过她身边走出大门去了。 “哼!”江听白冷眼瞧了这两兄妹一眼,只觉得一番好心都被当成了驴肝肺,走过去故意用肩膀用力的撞了一下林墨。 林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而已,江听白习武多年,虽然他没有用上内力,但那一下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受得住的。 被撞的林墨面色痛苦地发出了一声闷哼,要不是因为林舒一直抓着他的手臂,他都有可能直接会被撞得跌倒在地了。 祝衡之也觉得这兄妹俩有些不做人,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救了这俩人的性命,结果这兄妹俩却在背地里搞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他十分好心的拍了拍林墨的肩膀,“以后说话做事之前啊,多动动脑子。” 江柠留在了最后,虽然她也很讨厌这兄妹两人如此的污蔑她的师父,但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她还是有些不忍心林舒说不定在哪一天就被七杀阁的杀手们给杀掉了。 她将一直挂在腰间的小包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了好几个瓶瓶罐罐,一一解释道,“这个是治疗外伤的,这个可以解毒,然后这个里面装的是毒粉,遇到危险的时候撒上一把,对方就只能任你们宰割了。” 将所有的东西都交给林舒,江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换一个地方居住吧,这里有七杀阁的杀手们找过来,说明已经不安全了,后续他们可能还会继续来搜查这里。” 该说的说了,该劝的也劝了,江柠觉得自己已然做到了她所有能够做的,离开前,她对林舒摆了摆手,“江湖路远,各自珍重。” 江柠离开后,原本热闹了好几天的院落突然变得极其的寂静了起来。 没有风声,没有话语声,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几不可闻,静的有些诡异。 突然,林墨双腿一软,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 林舒试图去拉他,然后就撞上了林墨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林墨红着眼眶,后悔几乎是从骨子里漫了出来,如此的浓烈又彻骨,他万念俱灰般的笑着,笑得悲凉又怅然,“妹妹……怎么办?” 他们全家一百多口被无辜杀害的血海深仇,到底该怎么办? 林墨一开始确确实实是被季青临杀人完全不留痕迹的做法给吓到了,但是等到如今他回过神来以后才发现,倘若没有季青临,面对那五十个七杀阁派出来的杀手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最终只会走向唯一的一个结局——那就是他们会和他们的爹娘亲人一样,带着商时胥买卖私盐的证据,彻底的被埋葬在滔天的大火里。 仅凭他们兄妹两人,想要为他们的家人翻案,为他们报仇,无疑是难如登天。 可他们明明有机会的,靠着季青临等人,他们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到卞京,他们可以在督察院的门口敲响登闻鼓。 但是现在……一切都毁了。 是他太过于蠢笨看不清局势,是他太过于自私自利,是他太过于无能…… “啪!” 林墨重重一个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又接连不断的左右开弓,“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不是的……哥,你不要这样,”林舒用力将林墨搂在了怀里,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头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往前看,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林墨泪流满面,眼神当中充满了无助,“为什么当时死的人不是我啊?!” 为什么要让他这么一个废物活下来? 为什么要让他背负起这么大的责任? 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对于一个自小生长在温室当中,没见过什么世间险恶的十六岁的少年人而已,他肩上背负的东西确实是太过于厚重了。 但事情已然如此,活着的人还需要继续活下去。 林舒的情绪也有些崩溃,可哥哥已经万念俱灰了,她不能够再雪上加霜,她不断的安抚着林墨,等对方终于缓和下来了的时候,她才开口,“江姑娘给了我们很多的药,如果我们小心一点的话,躲开七杀阁的追杀不成问题。” “哥,”林舒掰直了林墨的肩膀,强迫他和自己的视线对上,“我想要问你一件事情,请你务必认认真真的考虑之后回答我。”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到过妹妹有如此严肃的一面,林墨在一瞬间绷紧了心神,“你想要问什么?” 林舒长叹了一口,带着点怅然的说道,“我们现在必须要做个决定了,如果你还想要继续为父亲翻案,为秦家死去的一百多口报仇的话,咱们现在就拿着这些药和证据,抄小路北上前往卞京,趁机敲响登闻鼓,告御状。” “如果哥哥害怕了,只想继续活下去,我们现在就把那些证据给毁了,躲过七杀阁的追杀,寻找一个更加偏远的地方了残此生。” 林舒松开了搀扶着林墨的手臂,一字一句问得十分慎重,“哥哥选哪个?是拼死也要为爹娘讨回公道,还是就这样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林墨一时之间心中思绪万千,他们躲在这里小半年了,可他们却从来没有鼓起勇气踏出过这个村子半步。 他们仿佛被堵住了耳朵,被蒙住了眼,对于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如果不是季青临师徒几人途经此地,或许他们早就在睡梦当中死在了七杀阁杀手的手里。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这么一直躲躲藏藏下去,也终究不是个办法,林墨咬了咬牙,不断颤抖着的身体终于平稳了一些。 他紧紧地攥住了妹妹的手臂,目光当中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决绝,“回卞京。” 林墨咬着牙,将商时胥的名字撕碎在唇齿间,“不为父报仇者,枉为人子!我一定要让商时胥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 出了村子,天二十看着只有点点星光的夜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江神医,现在赶路不安全,我们是否需要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季青临淡淡撇他一眼,“出门在外,何必如此的苦苦执着于吃穿住行?” 天二十:我心里有句妈卖批我一定要讲,妈卖批!!! 感情这一路上,除了在山河村的这段时间里,猎不是他打的,水不是他烧的,饭不是他煮的,铺盖不是他铺的? 他们一共五个人啊!在他伤势好了以后,所有的行李都让他一个人扛! 完全就不把他当人看!他感觉自己就是那拉磨的驴,耕地的牛,挤奶的羊,怎么看怎么都是个畜牲。 天二十心里苦,可天二十不敢说。 他害怕自己稍微表现出半分的不满,就会直接被季青临一把药粉给毒死了,而且还是连个渣都剩不下的那种。 江柠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赶紧找干柴去生火?冻坏了我师父你赔得起吗?!” “马上,马上。”天二十苦哈哈的应了一声。 当真是龙翔浅底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想他堂堂天字号的杀手,现在却沦落为了一个可以随随便便的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欺负的程度。 时不利兮,奈若何啊…… 手脚麻利的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捡了一捆干柴生起了火,然后天二十又从自己背着的袋子里面拿出来了一块干净柔软的垫子铺在了地上。 他努力的挤出一抹职业假笑,“江神医,请坐。” 如此反复三天过去,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漳州城。 当遥遥的看到那古朴的城墙上方悬挂着的“漳州”的牌匾的时候,天二十下意识的沮了一把辛酸泪。 太不容易了,想他堂堂一个天字号的杀手,一天天的像个老妈子一样的伺候着师徒几人,还要天天被嫌弃,天天被揍。 这哪是人该过的日子啊…… 如今看到不远处的城墙,天二十瞬间心里乐开了花,进入到城池里面以后,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做那些零零碎碎的活计了,也不用因为每天放哨被虫子叮咬的浑身上下都是包。 因此,感觉自己解脱了的天二十是第一个冲进漳州城的城门的,“江神医,我们七杀阁的第四分堂就在这漳州城内。” “嗯。”季青临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抬脚踏了进去。 作为整个江南府最大的一座城池,漳州城的热闹是几人之前所途经的地方远远比不上的。 宽广的主干道几乎可以容得下十数匹骏马并排而行,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路上除了形形色色的百姓,还可以看到种种手拿兵刃的江湖人士,甚至还有不少大夫打扮的人在街道上行走。 每个城池都有大夫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如今这漳州城内的大夫的数量好像是太多了一些。 而且那些在街道上行走的大夫们,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不是很好看。 季青临心下了然,看来他们来到这里的时间正正好好啊。 剧情里也有这么一段。 若是按照剧情的节奏的话,原主江唯卿已然答应了女主角林纾晚给商时胥解毒,但是给商时胥解毒除了原主的血液以外,还需要大量的名贵药材。 而收集这些药材是需要时间的,趁着这个功夫,原主陪着林纾晚等人开始在江湖上游历。 游历了没几天,林纾晚的舔狗之一,剑圣裴鹿野的儿子裴云声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家里面的信件,说是他的父亲裴鹿野和人比试的时候遭人暗算,被人砍断了右臂,再也无法拿得起剑。 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剑圣,却成了一个缺了一只臂膀,再也无法拿得起剑的废物。 林纾晚苦苦哀求,希望原主能够救救裴云声的父亲。 只要对一个人心软过一次,就会有无数次,原主再次答应了下来,一行人快马加鞭地赶到漳州城,原主耗费了巨大的经历才将裴鹿野的手臂给接了回去。 而就在裴鹿野想要感谢原主一番的时候,却被林纾晚轻描淡写的话语给打发了。 她说,她的师父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人,无论是看到谁受到这般重的伤势都会去救治的,根本用不到诊金。 于是,林纾晚仅仅是动了动嘴皮子,说了几句话,就成了裴鹿野的另外一个恩人。 想到这里,季青临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他对江听白道,“去打听打听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他了解事情的原委,但是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 江听白很快就回来,然后将剑圣裴鹿野被人砍断了手臂的事情说了出来。 季青临目光幽幽的转向天二十,“诺,赚银子的法子来了,以后就不用你如此的辛苦了。” 天二十:!!!? 这个神医难不成真的是个神仙?为什么连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都知道啊喂?! 天二十苦哈哈的笑了两声,“不辛苦,不辛苦,能够为江神医鞍前马后,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季青临没有回话,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但天二十内心却害怕无比,他只觉得自己的所有的小心思都似乎被季青临给看穿完了,他收起了跃跃欲试的手,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 —— 裴府——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痛苦万分的躺在床上,眼神当中流露出一股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疲态,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彻底的失去了对生活的渴望。 男人的身体虽然还健壮,但他的心却已然枯死了。 裴云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陷入如此的痛苦当中,却无能为力,心里也很是难受。 他再一次带着渴求的目光看向了旁边身姿卓绝的女子,“晚晚,你真的没有办法吗?” 林纾晚满带歉意的摇了摇头,一双漂亮的秋水瞳中闪烁着晶莹,“裴大哥,对不起,都怪我学艺不精,如果我跟在师父身边的时候能多学习一些医术的话,肯定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但此时的裴云声已然是没有心情去安慰美人了,他万般痛苦地皱着眉头,吩咐一旁伺候的下人,“再去找,我就不信全天下这么多的大夫,没有一个人能治得好我爹!” 林纾晚听闻此言,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去,裴云声当着她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就相当于把她的面子扔在地上踩,可是她又无能为力。 仅凭她那一点医术,别说是能够把裴鹿野断掉的手臂给接上了,就是止住那伤口当中喷涌而出的鲜血都有些难。 坐在床榻边,林纾晚拿起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裴鹿野额角的冷汗,“裴伯父,你不用担心,你肯定会好起来的。” 但裴鹿野此时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她,裴云声也不太想说话,林纾晚只能尴尬的低下了头去,不断的用手绞着手里的帕子。 房间里的人都没有注视到,此时的林纾晚眼眸当中染上了一抹浅浅的猩红,甚至是还夹杂着一股转瞬即逝的恨意。 在一片沉默当中,门外的小厮跑了进来,“少主,门口来了五个人,说是能够治好家主的伤势。” 裴云声立马站直了身体,“快快有请。” “等一下,”林纾晚喊了一声,“那五个人长什么样子?竟然敢如此肯定的说能够治好裴伯父的伤,该不会又是什么沽名钓誉之徒,想要来骗取诊金吧?” 裴云声觉得有道理,正要开口询问一下的时候,那小厮道,“来的人长的都很好看,而且其中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头发全都白了……” “哦,对了!”小厮一拍脑门,说道,“那白发男子说他名字叫做江唯卿,只要少主听说了他的名讳就知道他不是骗子了。” “是江神医!”裴云声的眼眸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快!带路,我亲自去请!” 再一次见到季青临,林纾晚的脸色变得格外的难看,她咬了咬嘴唇,迎了上去,“师父……” “停!”季青临迅速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不是你师父了,出门在外,还是不要乱认亲的好。” 林纾晚瞬间有些委屈,柔柔弱弱的应了一声,“是,但无论如何,希望您能救救裴伯父。” “这是自然,”季青临点头微笑,“不过……这诊金可能会有些贵。” 裴云声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只要能够治好我父亲的伤,要多少诊金都无所谓。” 唇边扬起一抹似是而非的弧度,季青临缓缓开口,“那就二十万两吧。” 裴云声心里一沉,虽然二十万两银子他们裴家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是终究也太多了一些,一旦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银钱,他们裴家账户上恐怕就没有可以流动的资金了,到时候说不定家里面的各个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但是,为了能够治好父亲,裴云声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毕竟只要裴鹿野好好的,那些肖小之辈就根本不敢把主意打到他们裴家身上,“可以,二十万两白银就二十万两白银,只要江神医治好家父,裴某立刻就可以将白银奉上。” “不不不,”骨节分明的白皙食指微微晃了晃,季青临漫不经心的开口,“裴少主弄错了一件事情,我说的不是二十万两白银,而是……黄金。” 第58章 “二十万两黄金?!!” 就在季青临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整个屋子里面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就连江听白和江柠等人也是无比的吃惊。 毕竟虽然他们是第一次跟随师父行走江湖,但是从神医谷出来的这小半年的时间里, 师父每遇到的每一个病人都是无偿医治的, 而且之前在山河村的时候不仅免费看诊,不收药草的钱,他们甚至还把汤药熬好了,拿给那些村民们喝。 所以在他们的心目当中, 他们的师父就是那悬壶问世,济世救人, 不在乎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的仙人。 他们的师父清冷淡雅的仿若是那山间雪, 高贵透彻的像是那天上月, 飘飘乎遗世而独立,浩浩乎羽化而登仙。 而现在,他们的师父竟然亲口提及了这黄白之物, 甚至还说出这么庞大的一笔数字,又怎么能够让他们不惊讶呢? 只不过……他们的师父行为处事自有自己的逻辑,而且断然不会对一个普普通通的病人提出如此离谱的诊金。 说不定这姓裴的剑圣曾经还和他们的师父有过什么恩怨干戈呢, 果然不亏是师兄妹,江听白江柠两人同步的双手抱胸,退到了一边,摆出一副看好戏吃瓜的样子。 两双眼眸死死的盯在裴云声的身上,恨不得将他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都观察的仔仔细细。 作为被这师徒几人压榨了一路的“小厮”,“厨子”, “打手”,“药童”……天二十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感情被这么压榨的不只是他一个人啊?那他心里就舒坦多了。 回想起跟着这师徒几人一路上经历的种种, 天二十就忍不住想要给自己鞠一把泪,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如今看到裴云声付出的比自己还要多,比自己还惨,天二十的心里面得到了一种诡异的满足。 他忽然觉得,就这么替师徒几人拿拿行李,顺带着在做一些活计什么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面对同一个事情,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祝衡之听到这话以后,则是整个人的神情都给绷紧了起来,他忍不住想,季青临要给剑圣裴鹿野治疗一下胳膊,就要二十万两的黄金,那给他的父亲治好体内受损的经脉,所要的银钱岂不是会更多? 毕竟,断臂再生虽然很艰难,但是曾经并不是未有过先例,可走火入魔毁掉的经脉能够治好,废掉的武功还能够重修,数千年间,江湖上还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一想到到时候季青临可能会问他索要的那庞大的数字,祝衡之就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寒。 他的父亲已经不是武林盟主,他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受人追捧的少主,那么多的钱,就算是把他卖了也拿不出来啊。 该怎么办……? “二十万两黄金,你疯了吗?你怎么不去抢?!!!”在所有人内心思绪万千的时候,裴云声直接控制不住的吼出了声来。 此时的他再也无法维持住表面的温文尔雅,整个人变得极其的暴躁,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头,青色的脉络一根根鼓起,直接从手背一直延伸到手臂处,到最后又从脖颈处露了出来。 裴云声此时的心中无比的后悔,他后悔自己想也不想的就直接把季青临请了回来,从而导致自己落到了如此进退两难的难堪境地。 在裴云声的心里面,整个裴家到最后都应该是属于他的,无论是剑圣的名号也好,裴家到处的生意也好,还是那些拜入裴家习武练功的弟子们也罢,在他的父亲废了以后,都应该是属于他的才对。 裴云声痛苦于“少主”这一个身份已经太久太久了,他已经在江湖上面闯荡了好几年,可无论他走到哪里,只要有任何一个人听说了他的名字,都会下意识的反应一声,“哦——原来你就是剑圣裴鹿野的儿子啊!” 可他根本不想做剑圣裴鹿野的儿子! 他只想要做裴云声! 他要做武艺高强,知人善用,只要有人提到,都会展露出敬佩之意的裴云声! 可有他爹的珠玉在先,无论他付出多少努力,无论他取得多大的成就,别人眼中,他始终都是剑圣裴鹿野的儿子,他永远都做不成他自己。 他注定一辈子都要遮盖在他父亲的光芒之下。 他不甘,他怨恨,他痛苦…… 可他没有办法…… 直到这一次,他父亲遭受了旁人的暗算被砍断了一只手臂。 天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里面究竟有多么的高兴。 因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担心父亲的安危,也不是担心裴家的未来,而是他觉得,他终于可以摆脱父亲的光芒,独挑整个裴家的大梁,他终于可以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但同时,裴云声清楚的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不能给任何一个人倾诉,而且他面上也不能够表现出任何的兴奋和喜悦,他必须悲痛,他必须难受,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寻找天下的大夫来给他的父亲治伤。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收获好的名声,才能受到别人的敬仰,他才可以不出差错,安安稳稳的继承裴家。 裴云声心里面清楚的知道,他父亲的手臂被人彻底的斩断已经过去四五天的时间了,即便能够接起来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想要像从前一样举剑,更是难若登天。 但是没有关系,他可以好好的养着他的父亲,让他的父亲当裴家的吉祥物,毕竟剑圣的名号很是好用,只要父亲的手臂能接上,那些肖小之徒就不敢对裴家出手。 可是现在…… 裴云声眼底弥漫出一股恨不得将季青临抽筋扒骨的神采。 毕竟,光二十万两的白银就可以耗尽整个裴家账面上所有的流动资金,一旦付出了这些银钱,他恐怕要耗费巨大的精力,才能够让所有的商铺都恢复运转。 可季青临要的却是二十万两黄金! 除却他们现在居住的这座裴家的老宅,以及拜入裴家的弟子们,把裴家所有的商铺,财宝,田地等东西全部卖掉,恐怕差不多也就刚刚能够凑出来二十万两黄金。 倘若真的付出这么多的银钱,别说是他想要拥有着和他爹一样的名号了,就算是他想要把裴家发扬光大,那也得有东西去发扬啊! 如果要救他爹的一只手臂需要耗费如此大的代价,裴云声宁肯不救。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由不得他。 如果这里只有他裴云声,以及他的父亲和季青临三个人的话,他自然可以做出不施救的决定。 可现在这个房间里面站下了十数个人,其中更是有着他深爱的女子,他是万万做不出为了银钱放弃救治父亲的行为来。 努力的在心里面做了好一番思想建设,裴云声强忍着怨恨咬牙切齿的说道,“江神医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一些,您如此行为和那些冲入到人家府邸里面,直接抢夺金银财宝的强盗又有何区别?” 季青临微微一笑,他就是算好了裴家的所有财产才要的这二十万两的黄金,清冷淡然的眸子一瞬不顺的盯着裴云声,“自然是有区别的,强盗可不会给裴小友治伤,强盗也断不会如此心平气和的与你们开口。” “而且……”季青临顿了顿后又继续说道,“我只是说出了我所需要的诊金,至于你们愿不愿意支付二十万两黄金,让我来给裴小友治伤,那就是你们自己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裴云声被怼的哑口无言。 是啊,季青临开出了他的价码,接不接受,要不要治伤,选择权都在裴云声这方。 裴云声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的难堪,藏在袖子里的指甲因为太过于用力都变得有些扭曲了起来,他努力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说话的语调变得不那么的气愤,“江神医,二十万两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您看您能不能稍微减免一些?” 季青临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裴云声心下了然,看来这是没有办法商量了。 该怎么办……? 就在裴云声想着自己要不要跪在地上给季青临磕一个,来一波道德绑架的时候,林纾晚忽然开了口,“师父,还请允许徒儿最后在喊您一声师父……” 十七岁的少女脸色微白,泪眼朦胧,她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脸上是痛苦难堪,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虚弱无比的裴鹿野,咬了咬牙,闭上双眼决绝的开口,“徒儿知道,是徒儿之前一心一意要救朝廷中人的事情伤了师父的心,徒儿知错了……” “可是裴伯父他不是朝廷的人,裴大哥也不是,徒儿求求师父救救裴伯父吧,只要师父愿意答应救裴伯父,徒儿以后再也不见商时胥了,徒儿在此发誓,徒儿以后就跟师父回到药王谷里好好的学习医术,徒儿再也不沾染江湖朝堂的任何事情。”林纾晚流着泪说完这席话, “停!”季青临皱了皱眉,眼眸当中闪过了一抹厌恶的神色,他最是讨厌男女主角听不懂人话,却总是自说自话的样子,“我已经宣告天下将你逐出师门,你早已不是我神医谷的弟子,我也不是你的师父,休得在这里乱攀关系。” 林纾晚脸上的眼泪一顿,整个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季青临,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曾经被自己勾引的已然对自己动心的神医小哥哥,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够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 她的欲擒故纵,什么时候这般不见效果了? 小半年的时间没有见,神医小哥哥对她不应该是思念加深,就算没有到了恨不得抱着自己把自己揉进骨血里的地步,也不应该是这样冷淡的样子啊! 林纾晚心里面隐隐的带上了一些不安,她都说了以后自己再也不见商时胥了,神医小哥哥依旧没有松口,难不成他真的不喜欢自己了?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美眸流转之间,林纾晚想起自己之前好像是太过于强势了,她不仅怒骂神医小哥哥,还用自己的性命威胁。 似乎对于医生这一行来说,最见不得的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人。 如此一来的话……林纾晚眨了眨眼睛,或许再卑微一下态度,再认个错,事情应该就能够得到完美的解决了。 于是,林纾晚伸手挽了一下耳朵边翘起的碎发,再次开口道,“徒儿惹师父生气了,师父不认徒儿是当的,徒儿知错,往后师父想要怎么惩罚徒儿,徒儿都绝无怨言,徒儿现在只求师父能够救救裴伯父。”说着这话,林纾晚双腿轻轻一弯,就要跪下去。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裴云声眼疾手快的在林纾晚摇摇欲坠的时候搀扶住了她的身子。 裴云声原本就喜欢林纾晚,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当那种来自女子身上轻轻浅浅的香气传入到他的鼻尖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些醉了,醉的都快要忘记了他现在要干什么。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那两粒黑润润的宛若珍珠一般的瞳孔,裴云声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就连声音都在此刻变得格外的温柔,“你……” 林纾晚眨了眨眼睛,白皙如玉的面庞上浮现出两团不太自然的洇红,她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你……你放开我!” 裴云声惊慌失措的松开手,“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为了我不值得你这样……” 两个人完全将刚才季青临所说的话给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裴鹿野:…… 妈的!枉他一世英明,养了个儿子却是个恋爱脑! “咳!”用力的咳嗽了一声,裴鹿野努力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到了自己这里来。 他用一只手臂撑着自己抬起了上半身,咬了咬牙,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的虚弱,“江神医,裴某只想要问你一件事情,倘若这二十万两黄金裴家出得起,你能够保证我的手臂完好如初,并且能够挥的动剑吗?” “裴小友,”见终于有了一个能够正常沟通的人,季青临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柔和了几分,“神医谷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虽然季青临长相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但是原主一开始在江湖上面闯出一番名号的时候,裴鹿野的爷爷还是一个穿着开裆裤玩泥巴的小孩呢。 因此,倘若真是按照辈分的话,季青临喊裴鹿野一声小友也是不过分的。 听了季青临的回答,裴鹿野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在一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江神医,那裴某就信你这一次!” 对于裴鹿野而言,自从受伤以来,他已经见过了不下百位大夫,每一位大夫给他的答复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一个大夫如此坚定的告诉他,他可以让他的手臂恢复如初。 继续拖下去,只会让被斩下来的那半截手臂坏死的更加严重,不如暂且就信季青临这一回,能治好他的手臂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如果治不好…… 裴鹿野的眼眸暗了暗,他有的是办法让神医谷在江湖上再也存活不下去。 “二十万两黄金就二十万两黄金,换裴某一个手臂,也值了!”裴鹿野露出了受伤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江神医,拜托了。” 季青临轻笑着点头,“这是自然。” “阿云,”裴鹿野将和林纾晚你侬我侬的裴云声从暧昧的氛围当中拉了回来,“还不快去准备二十万两黄金?” 裴云声的恋爱脑一下子就清醒了,他整个人愤怒和惊惧交加,一时之间看着裴鹿野的眼神当中都充满了骇然,“你说什么?” 裴鹿野以为是自家这个傻儿子没有听清楚,就又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裴云声却在一瞬间恼了,“我不同意!” 他原本还算润朗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得苍白,寒意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父亲!你是疯了吗?你知道二十万两黄金究竟是有多少吗?” “若是将这些钱全部拿出来,我们裴家也就要完了!” 裴鹿野十分不赞同的皱了皱眉,“裴家所有的家业都是我打拼下来的,用这些东西换得我的手臂有何不可?” “只要我还是剑圣!我就可以再创出一个裴家,我才是裴家的家主,我说拿出二十万两黄金就拿出二十万两黄金,你有意见?有意见也给我憋着!”裴鹿野用仅剩的一只手重重的敲打了一下床铺,一双眼睛宛若铜铃一般怒视着裴云声。 “我才是裴家家主”几个字深深的刺痛了裴云声的心,一个个字眼宛若利刃一般,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将其扎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裴云声咬紧了牙关,愤怒化为熊熊的火焰在他的胸腔里面不断的燃烧,几乎快要烧尽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看吧,裴云声,只要有你父亲在的一天,你就永远上不得台面! 他颤抖着身体,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是,孩儿省的。” 二十岁的小年轻,即便已经很用力的压抑自己的情感,那种愤怒终究还是通过他所说的话语流露了出来。 裴鹿野心下一颤,下意识的抬眸,望了过去。 他是头一次用如此犀利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儿子,原本只是略微有些疑惑,可裴鹿野却偏偏在裴云声满是愤怒的眼眸当中察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恨意。 他养了二十年的亲生儿子恨他? 裴鹿野整个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可现在这里这么多的人,他也没有办法直接问出口,思来想去,裴鹿野挥了挥手,“行了,事情已然这么决定了,你就提前去准备金子吧,然后将江神医以及他的徒弟们都安顿好,可不能出了任何差错。” 裴云声眉眼闪烁,低着头应了一声,“是。” 虽然裴云声心里面对季青临恨的要死,但表面功夫做的还是挺不错的,给他们安排的院子很宽敞,景致也很好看,各种伺候的下人们一应俱全。 稍微整理了一下,吃了一些饭菜,季青临就把江听白,祝衡之和天二十都叫了过来,“这几天你们去七杀阁的分堂蹲蹲点,找准机会将他们一窝端了,注意点,不要牵连到周围的百姓。” 三人应了一声,随后便各自忙碌去了。 季青临则是在丫鬟的带领下,又来到了裴鹿野所居住的那间屋子。 他过来的时候,裴鹿野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然睡过去了,只有裴夫人一人在旁边照顾他。 裴夫人没有武功,是个十分温婉的江南女子,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儒裙,眉宇间闪烁着几分忧愁,看到季青临后急忙起身拜了拜,“江神医,让您见笑了,我现在就把相公喊起来……” “不用,”季青临摆手拒绝,“让他睡吧,被砍下来的那半截手臂在哪里?” 裴夫人躬了躬身,“请随我来。” 绕过屏风后面,从一道小廊穿过去,来到了一处地下的密室里,密室的地面上整整齐齐的码着满满一地的冰块,密室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十分精致的千年紫檀木制作而成的盒子,盒子里面赫然盛放着裴鹿野被砍下来的半截手臂。 裴夫人将盒子递给季青临,“这是我们之前找的另外一名大夫所说的存放方法,那大夫虽然可以保证我相公的手臂不腐,可他却不能够彻底的将手臂连接回去,所以便暂时只能这样放着了。” “嗯。”季青临点了点头,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看,盒子里面除了盛放着手臂以外,还有种种名贵的药材,挤挤挨挨地堆放在一起。 季青临将药材拨到了两边,这才看到了那被砍下来的半截手臂,手臂被保护的很好,即便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皮肤脉络都和刚刚被砍下来的一样,手指饱满圆润,指甲上还带着浅浅的粉。 见季青临看了半天都没有说话,裴夫人有些忐忑不安的询问了一声,“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季青临摇了摇头,“我现在就可以把这手臂给裴小友接上去,只不过接上去简单,想要恢复到原本的水准,还需要耗费一段时间。” 裴夫人瞬间喜极而泣,“不要紧,不要紧,耗费多长时间都不要紧,只要相公能恢复如初……” 丈夫就是她的天,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自从丈夫倒下了以后,虽然漳州城里其他的名门夫人们当着她的面没有说过什么,可背地里那传的,却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如今能有这样的一个好消息,让她付出再多她都愿意。 回到房间,季青临将所有的人都清了出去,裴鹿野还在睡,季青临直接用一根银针扎进他的穴道,让他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随后他拿出针线,将裴鹿野断臂处的经脉,血肉以及皮肤全部都和臂膀处对准齐以后缝在了一起。 如此简单粗暴的缝合,自然不会让失去活性的手臂能够自由活动,但是季青临有外挂啊。 他体内的血液能够让原主保持上百年的时间不老不死,让断臂恢复如初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季青临又从针盒里面取出一枚银针,在自己的指尖上扎了一下,挤出一滴鲜血,滴落在了裴鹿野刚刚缝合在一起的伤口处。 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8888:…… “宿主,”小系统疑惑地晃着脑袋,“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只要多挤一些血,就可以很快的让裴鹿野的断臂长到一块了,又何必像现在这样一滴一滴的挤,弄得这么麻烦呢?” 季青临慢条斯理的将所有的一切收拾干净,擦去因为缝合而滴落下来的血迹,这才开口回答,“二十万两黄金都还没开始筹备,我若是如此迅速的治好了裴鹿野,你付我诊金吗?” “况且……”季青临勾着唇浅笑,“只有拖长一点时间,才能够让那些躲在暗处的妖魔鬼怪现原形不是?” 8888恍然大悟,贱嗖嗖的笑了一声,“宿主,还得是你啊~” “怎么样了?”看到季青临走出来,裴夫人立马迎了上去,“还顺利吗?” 季青临抬手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勾唇浅笑,“已经缝合在一起了,很成功,想必用不了多久,裴小友的手指就可以活动了。” “太好了,太好了……”裴夫人看着季青临的眼眸当中充满了崇拜和感激,“江神医肯定是累着了吧?要不要吃些什么?我现在就让下人去准备。” 她可是没有错过江神医的一举一动,江神医方才擦汗的时候身形都晃动了一下,而且脸色都变得比刚才苍白很多了,肯定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相公的手臂给接上的,她可一定要照顾好江神医才行。 8888撇了撇嘴,“真笨,这都看不出来。” 什么脸色苍白,什么疲惫不堪,全都是他的宿主装出来的,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他的宿主抢了他整整两本小人书啊喂! 8888怨念很深,宿主抢他的小人书就罢了,抢完竟然还不还他,简直是太过分了! 季青临摆了摆手,拒绝道,“不必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裴夫人急忙让丫鬟带着季青临回去,等人踏出院子的一瞬间,她立刻又招来了另外一名丫鬟,“快,吩咐小厨房做一些滋补的膳食给江神医送过去。” —— 按照每日这么一滴血,在江听白等人成功的把漳州城的七杀阁分堂给端了的时候,裴鹿野发现他竟然可以活动自己的三根手指了! 即便手指只是可以轻微的勾一勾,动上那么两三下,也让裴鹿野这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几乎是喜极而泣了起来。 自从彻底的失去了手臂以后他才知道,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究竟是有多么的重要。 什么裴家,什么剑圣的名声,什么江湖大侠的排名,裴鹿野现在通通都不想管了,他只想快点让裴云声凑齐那二十万两黄金,然后让季青临快点把他的手治好。 将裴云声叫到跟前,裴鹿野十分高兴地动了动手指给裴云声看,“诺,瞧瞧,可以动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恭喜父亲。”裴云声面无表情的开口。 他实在是笑不出来,毕竟是任谁在看到即将到手的鸭子飞了的时候,都无法高兴的吧。 裴云声原本以为自己即将就能够升任裴家的家主,他终于可以不用再活在父亲的光芒下,可没想到,裴鹿野竟然这么快就好起来了,不过才几天的时间,手指头就可以动了,那如果再多一段日子…… 裴云声根本不敢想。 自从裴鹿野手臂被砍断了以后,所有人对待他的态度都发生了变化,即便是家族里面那些比他辈分高的长老,在面对他的时候都多了几分恭敬。 裴云声非常的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回到当初做少主的日子。 可是…… 裴鹿野的手要好了,他该怎么办? 眼看着自己的儿子没有一丁点的高兴,裴鹿野突然想到了季青临刚刚来到裴府的那一天,他看到的裴云声满含怨恨的眼眸,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裴鹿野问出了声,“江神医来的那天,你因为什么而怨恨?” 裴云声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天了,他父亲还能够记得这么清楚,他的神情瞬间抖了抖,“我……” 支支吾吾了半天,裴云声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孩儿就是有些怨恨江神医要这么多的金子,二十万两黄金,都要将裴家都给搬空了。” “这有什么的?”毕竟是自己亲手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这点信任度还是在的,对于裴云声临时找出来的借口,裴鹿野没有丝毫的怀疑,“就这么点事儿,何必呢?等你爹我手臂恢复了,挣回二十万两黄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对了,”说到这里,裴鹿野又问了一声,“你筹备的怎么样了?” 根本没有筹备的裴云声:…… 他不敢看裴鹿野的眼睛,低着头轻声道,“还没凑齐。” 裴鹿野皱了皱眉,“你抓紧时间,别到时候惹怒了江神医,他不给我治手了。” 听到这话,裴云声眼眸瞬间亮了亮,脸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他迅速的应了一声,“是。” 裴鹿野也有些累了,他挥了挥手,“去忙吧。” “是。”裴云声转身离开,带着些许阴翳的眼眸当中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他有办法了…… —— 如此又几天过去,商时胥带着大队的人马从卞京赶到了漳州,来到漳州城后,就一路直奔裴府。 因为主人家受了伤,不太好宴客,因此就是裴云声陪着商时胥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商时胥看到了穿着一身红裙,娇艳的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一般林纾晚。 说实话,商时胥是挺喜欢林纾晚的,毕竟在这个世上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长相如此漂亮的美人,可美人再美,无用也不行。 当知道林纾晚被季青临逐出了神医谷以后,商时胥对待林纾晚的态度就淡了下来,然后林纾晚接受不了他如此的冷淡,独自一个人跑走了。 商时胥原本以为也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离开了而已,可如今,时隔几个月再次看到林纾晚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他的心还是在为对方而跳。 但是,商时胥是一个十分理智且又克制的人,他此次来到漳州的目的是为了解自己身上的毒,因此,他只是随意的撇了一眼林纾晚,便再也没有理会对方了。 林纾晚气得想跺脚,可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怒而离席。 商时胥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意的扯了几句后就转换了话题,“听说,江神医在你们府上?” 说起这件事,裴云声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十分冷淡的应了一声,“嗯。” 商时胥再三追问,可裴云声却始终爱搭不理,到最后竟是直接率先离席了。 天一捏着手里常见的手在抖,“这个裴云声,如此的不识好歹,要不要属下……” “不必,”商时胥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不易起争执,咱们先去见过江唯卿。” —— 这还是季青临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男主,说实话,商时胥能够在原主江唯卿,裴云声,以及祝衍之当中坐稳男主的位置,长相还是非常不赖的。 倘若说原主是宛若天上的月光一般清冷,那么商时胥就像是一柄经过无数工匠打磨的宝剑,凌厉万分。 剑眉星目这个成语,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即便是身中剧毒,受了十九年的折磨,但商时胥整个人却并不羸弱,他只是站在那里,就锋芒毕露,带着一股独属于上位者的霸气。 季青临挑了挑眉,这男主是想要给他来一个下马威? 眼眸掀了掀,季青临嗓音清冽,略显冷淡,“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林纾晚已经告诉过你,我是不会替你解毒的。” 商时胥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好像丝毫没有听到季青临所说的话一样,自顾自的开口道,“商某知晓,先前商某让令徒解毒的事情惹恼了江神医,这事是商某人的不对,商某这里向江神医道歉了。” 季青临:…… 就无语,他都已经快要不记得自己究竟说了多少遍林纾晚不是他的徒弟了,感情男女主就是听不懂人话呗? 季青临懒得再解释,“你走吧,你说再多我也不会同意给你解毒的。” 商时胥神情微顿,随后又挤出了一抹笑容,“我听说江神医为剑仙治疗手臂索要的诊金是二十万两黄金,如若商某可以付得起四十万两黄金,不知江神医是否愿意为商某解毒?” 眼眸当中掠过一抹浅笑,季青临淡淡道,“你觉得呢?” 商时胥“扑通”一声就直接跪下了,“看来还是商某人的心不诚,所以才没有办法打动江神医,商某人愿意长跪于此,只等江神医答应为止。” 果然不愧是男主角,能屈能伸。 只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季青临微一勾唇,嗓音清烈好听,语气却带着几分戏谑,“随便你。” 说完,他直接关上了大门,徒留商时胥还跪在原地。 天一气得咬牙切齿,“岂有此理,不就是一个大夫……” 商时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臂,“冷静,他可不是一般的大夫。” 一双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那紧闭的房门,商时胥黝黑的眼底闪烁上了几分凶光。 韩信尚且能忍胯下之辱,他商时胥,自然也跪得一个大夫! 等他毒解了,再来和他们算总账也不迟。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很快,月儿挂上了枝头,夜里的风也更加的冷了起来。 天一皱了皱眉头,“主子,夜里风大,属下去给你拿一个大氅。” 商时胥因为中毒的原因很是畏寒,虽然他现在需要跪在这里表诚心,但披个大氅也是需要的,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去吧。” 然而,就在天一离开后不久,一阵清浅的微风吹过,商时胥眼眸晃了晃,紧接着,脑袋中就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蚀咬,一下一下,整个脑袋都快要炸裂。 商时胥闷哼一声,牙关咬紧,手指死死的捏住,额上青筋暴起,一根一根鼓鼓囊囊,似一条一条嗜血的毒舌盘桓在额间,阴森又可怖…… 在这个明明不是十五的夜晚,醉红颜却提前发作了! 而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急,来得猛,来得如此的猝不及防! 第59章 商时胥整张脸涨得通红, 一条条爆裂的青筋一直从脖颈爬上了眼尾,眼球瞪的宛若铜铃一般,从眼眶里面凸了出来, 鲜红的纹路罩满了他整个眼球。 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手指死死撑在地面上,因太过用力指节泛着不正常的白,没有一丝的血色,甚至都开始扭曲变形了。 可即便是如此, 传遍四肢百骸的剧烈的疼痛依旧让商时胥整个人快要发狂。 他的手指死死的抠在地下,指节用力到直接钻进了泥土里面去, 白皙的皮肤被泥土当中的沙石划破,绽开一朵朵殷红的小花。 然而, 即使这样, 手指处的疼痛却依旧赶不上醉红颜发作时的痛苦,商时胥只觉得自己的脑仁好像被人硬生生给拽出来了一般,疼得他直翻白眼, 浑身的冷汗几乎将他的衣衫全部都浸透了。 商时胥的整张脸都在极度的痛苦之下而变得扭曲变形了起来,青筋根根炸起,那在皮肤下扭动的血管好似一条条扭曲盘旋的毒蛇, 不听的蠕动着,似乎顷刻间就要钻破皮肤冲出来。 不断有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喷涌而出,逐渐淌了他满脸,他嘴里不断的发出痛苦的嘶吼,嗓音沙哑又凄厉。 商时胥双手死死的抱着脑袋,来回不停的在地上打滚, 手指弓曲着死死的抠进脑袋里,那张还算俊朗的脸转瞬之间被他抠得鲜血淋漓, 血肉模糊。 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嘶——”8888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不过……也是商时胥自己活该。 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逼迫自家宿主替他解毒的话,宿主也不会提前把他体内的醉红颜的毒给激发出来。 商时胥体内的醉红颜的毒素经过这么多年的太医的治疗,实际上已经减缓很多了,压制到了每个月十五月圆之夜发作一次,虽然发作的时候依旧很痛苦,但是配合上压制毒素的药物,以及提前准备好的冰池,终究还是可以清醒着挺过去的。 醉红颜之所以会拥有这么一个如梦似幻的名字,是因为它可以迅速的夺取人的生机,一旦中了醉红颜之毒,只要毒素没有办法得到彻底的驱除,那么这个人就势必活不过二十岁。 而且在二十岁到来之际,每活过一天,身体就会苍老一年,无论是体内的各个脏器,还是身体外在的种种表现,全部都会在转瞬之间迅速的衰老下去。 且如此的衰老,还不似人在自然状态下那般的衰老,而是体内无数的毒素分子会一点一点的啃食掉中毒人的生机,会带来宛若是万虫噬心一般的痛苦。 直到骨龄到达二十的那一天,中了毒的人就会满身皮肤褶皱起来,头发皆白,五脏六腑停滞功能,手脚动弹不得,彻彻底底变成一个行将就木的百岁老人,带着痛苦和衰弱,永久的失去呼吸。 而若是没有办法提前压制毒素,那么中毒的人就会在一天之内迅速的衰老,早晨或许还是一个十几岁的青年,到了傍晚,便会变成那耄耋老人。 宛若红颜枯骨,皆只是在朝夕之间。 商时胥今年已然十九岁,他体内的醉红颜经过十九年的压制,差不多已经到了快要彻底爆发的时候,这些年,商时胥时时刻刻都在寻找着减轻醉红颜发作时的痛苦的法子,所以虽说这毒药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他所承受的痛苦却也不至于那般的要命。 但是现在,季青临彻底的将他体内的毒药给引发了出来,压抑了十九年的毒素一朝爆发,也难怪商时胥几乎快要承受不住了。 8888骂了一声活该,随后又开口提醒季青临,“宿主,你可以让男主自是恶果,体会一下毒素爆发的痛苦,但是也要看准一下时机,不能够让他真的死去了哟,他要是真的被毒死了,咱们这个世界的任务也就完蛋了。” “放心,”季青临微一挑唇,昳貌清绝的面容上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我心里有数。” 听到自家宿主这样说,8888一瞬间就放心了下来,毕竟,按照自家宿主已经完成的这几个任务来看,虽然宿主有时候会有一些恶趣味,想要折磨一下原本的男女主角,但最终却也都没有下过死手,让那些男女主都完好无损的活到了剧情当中应有的年岁呢。 他的宿主可真是个大善人.jpg 天一拿着大氅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商时胥一身浅色的衣衫被鲜血染红,浓稠的腥臭的血液几乎汇成了小潭,商时胥的四肢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呈现出一种正常人不可能拥有的形态。 墨色的发与殷红的血混合在一起,粘腻,浑浊,发臭…… 满头的青丝结成了块,一坨一坨的纠缠在一起,无声的诉说着商时胥的狼狈。 天一满是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立马极速狂奔到了商时胥面前,这个素来在必杀阁的杀手面前从来都严肃威严,面对种种凄惨的杀戮现场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时,脸上却出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恐。 颤抖着身体跪在了商时胥的面前,天一双手哆哆嗦嗦,他试图将地上的人扶起来,却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去搀扶哪里。 牙齿一下一下的打着颤,天一说话的声音都变得结巴了起来,“主……主子……你怎么了?” 天一也不是没有见过商时胥醉红颜发作时的情形,但那时的商时胥虽然也是痛苦万分,可却从来都没有过如此自残的行为。 他根本无法想象该是有多么极致的痛苦,才会让商时胥这个忍受了十多年醉红颜毒素的人,将自己的身体残害到了如此的地步。 “主子……”天一咬了咬牙,强忍着心里的骇然,伸手试图去将拳缩在地上,不断地打着滚儿的商时胥给搀扶起来。 商时胥只觉得自己心里面有一股疯狂的暴虐因子正在不断的飞涨,头痛欲裂让他只想不管不顾的大杀四方,好似只有鲜血和杀戮才能够缓和他心底的狂躁和痛苦。 就在天一的双手触碰到商时胥身体的一刹那,他看到商时胥那双幽深的眸子在眨眼之间变成了血红色,那里面的冷意和暴戾好似就要冲破眼球的禁锢直面自己。 或许是当了这么多年杀手的本能作祟,带着浓烈的求生的渴望,天一下意识地收回了双手,双脚急速地向后退了去。 商时胥也在一瞬间弹跳了起来,他看着天一的目光就好像在看着一个死人一般,此时的商时胥什么也顾不得,什么也不在想,他只想要发泄醉红颜的毒素所带来的痛苦,只想要把自己眼前这个唯一能够看得到的人给杀死! 因为商时胥再怎么也是自己的主子,天一没有办法向对方出手,只能够狼狈的躲避。 但商时胥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行为而有任何的收敛,他现在双目赤红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像是个人了,反而更像是一个没有情感的野兽,让人一看就觉得危险无比。 天一一边躲一边努力的想要唤醒商时胥的理智,“主子!你清醒一点!我是天一呀!” “主子!你不能被毒素控制了情绪,你醒过来好不好?” 在挨了好几下以后,天一的唇角边溢出了一滴鲜红的血色,他的脸上带上了些许的痛苦,说话的声音当中充满了苦苦的哀求。 但弑杀的欲望早已经爬满了商时胥的脑海,他整个人都处在疯狂的边缘。 两个人你来我往,在院子里面打的不可开交。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裴府的下人们的注意,没过片刻的时间,众人都一窝蜂地涌到了院子里来。 “商大哥?!”林纾晚看到这样鲜血淋漓的一幕吓得直接差点晕过去,“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商大哥会对天一动手?” 裴云声牢牢的护着她,“你离远一点,别过去,这里太危险了,要不我让丫鬟先送你回院子里去吧?” “我不要,”林纾晚一瞬间就红了眼眸,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商大哥现在没有理智,他很痛苦了,我必须要在这里陪他。” 裴云声的双眸当中闪过了一抹痛色。 他不理解,为什么晚晚到了这个时候心心念念的还是商时胥,难道他对她不好吗? 可如今这个情况,林纾晚非要坚持的话他也没有办法,裴云声最终只能够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你答应我,你就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跑,一旦有危险的话,我也能够护住你。” 林纾晚自然是不傻,她自己本身就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那边两个人打的那么的激烈,她肯定是不会凑过去的。 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了一些,林纾晚乖乖巧巧地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我不过去。” 说完这话以后,似乎还是有些担心正在对打的那两个人会波及到自己,林纾晚伸出葱白如玉的小手,缓缓地抓住了裴云声的袖口。 裴云声心里一下子舒坦极了,他虚虚的搂上林纾晚的腰,唇边翘起了一抹机不可察的弧度。 祝衡之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默默的注视着一切,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而天二十则是在商时胥来到这个院子里寻找季青临的第一时间就躲了起来,毕竟他作为七杀阁天字号的杀手,天一和商时胥都认得他的脸。 万一被他们发现他背叛了,他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天二十趴在房梁上面,看着季青临十分淡定地坐在桌子前和江听白,江柠一块下着棋,院子里那喊杀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成为了三人落子的伴奏,天一每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棋盘上就多了一颗棋子。 彻底的被这师徒三人如此淡定的样子给折服,天二十在心里面为自己暗暗的打了打气,为了自己的小命,他今天晚上就抱着这房梁睡吧。 裴夫人姗姗来迟,看到那被折腾的七零八落的院子,她下意识的抓住了旁边丫鬟的手,“这么打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云声,”裴夫人咬了咬牙,将目光转向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你看你能不能把他们两个给拉开?” 再怎么说,商时胥也是当今圣上的第四子,即便他不受宠,那也是天潢贵胄,一旦他在裴家出了什么事情,裴府所有人的命加在一起也抵不过商时胥一个人。 自己的相公现在的手臂上的伤势还没有好,断然是不可能参与到这两方人马当中来的,裴夫人只能把唯一的希望放在裴云声身上。 但裴云声此时正美人在怀,而院子里面那个宛若发了狂的人还正是他的情敌,他又怎么会任由商时胥好好的活下来和自己争夺林纾晚呢。 于是,丝毫没有为自己家族考虑半分的裴云声直接开口拒绝了,“娘,你也看到了,四殿下现在神志不清,天一那么高的武功都被他打成了重伤,孩儿上去万一没命了,您和爹可怎么办啊?” 裴云声这番话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裴夫人一下子变得更加的焦急了起来,她甚至都有些急病乱投医了,直接抓着身旁丫鬟的手开口问道,“那还有谁可以把他们拉开吗?” 那丫鬟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身体,然后试探的开口说道,“四殿下和他手下的侍卫打了这么久,江神医和他的徒弟们都没有出来,要不咱们问一问江神医,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裴夫人掀起眼帘看了一眼不远处那紧闭的房门,神情有些犹豫。 如果江神医想要出来阻止的话,院子里面这么大的动静,他是不可能没有听到的,但是他却始终闭门不出,那便只能说明一个结果——对方并不想掺和到这件事情当中来。 闭了闭眼睛,裴夫人脸上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继续打下去的话,商时胥肯定会出问题的。 “走!”扯了一把丫鬟的手臂,裴夫人转过了身,“我们去找老爷。” 就在她即将要迈开脚步的时候,背后的房门却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裴夫人立马惊喜地扭过了头,然后扯着嗓子对出现在门口的季青临喊道,“江神医,您看这……?” “没什么大碍,”季青临脸上带着一股泰山崩于前也依旧面不改色的淡定,“只不过是醉红颜的毒素发作了而已。” 说完这句话,刹那之间,季青临手指中央出现了一枚三寸长的银针,银针的尖端还沾染着一些蓝色的液体,让人只要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头皮发麻。 季青临将银针扔给天一,“将这银针插到你主子的百会穴,他就会恢复正常了。” 毕竟他可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夫,像这种体力活,自然还是要交给有武功的人去做才行。 天一此时有些筋疲力竭,他下意识的接住了银针,可就在他举起银针,要将它扎到商时胥的身上的时候,却又突然犹豫了起来。 这个神医见死不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非常怀疑季青临此时扔给他银针的行为逻辑,万一这枚银针扎进去以后商时胥不仅没有清醒过来,反而是变得更加的疯魔,或者是彻底的死去,那他岂不是也没有命了? “啧,”站在季青临旁边的江柠十分不满地啧了啧嘴,她双手叉腰,怒视着天一,“你这个大块头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师父要是真的想要杀了你主子的话,何必这么麻烦,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悄无声息的一把药粉毒死他不就完了?” “真是笨的可以!你主子有你这样的侍从,也活该他中毒了。”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话,江柠嘴巴都有些渴了,她又骂了天一一句,随后一溜烟跑到屋内,倒了一杯茶水,将其一口喝下去以后,才终于感觉嗓子舒服了一些。 天一拿着银针进退两难,但思索了半天之后,他终究还是将其扎进了商时胥的百会穴里。 “砰——” 挥舞着手臂对天一出手的商时胥突然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整个人毫无预兆的躺了下去。 天一愣了愣,下意识的靠近了商时胥,然后就看到对方大睁着眼眸,张大嘴巴努力的在嘶吼,可却不知为何,无论他如何的用力,都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来。 商时胥有着极好看的眉目,但此时,那眉眼却死死的缩在一起,皱成了忘川河上孟婆的脸,好似在忍受着无尽的痛苦。 线条流畅的脸颊此刻却宛若雪山之巅的白雪一般,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血色,几近透明。 那起伏的胸膛几不可闻,商时胥濒临死亡,只有那还似鹰爪一般死死扣进地里的手指在诉说着他依旧活着的气息。 “不是……”天一整个人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季青临,“你不是说主子马上就会恢复正常吗?” “淡定,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季青临不紧不慢地从房门口踏了出来,一双深邃的眼眸微微上挑,潋滟着几分水光。 在如水的月光下,季青临面色清冷,疏离的眉眼中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浑身鲜血淋漓的商时胥身边,干净的仿佛不是真人。 天一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季青临如此淡然的样子,好似……也不是不能够相信? 见商时胥已然是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林纾晚这下也不害怕了,她拉着裴云声的手臂,急急忙忙跑过来问季青临,“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季青临没理她,自顾自的给商时胥嘴里塞下了一颗药丸,然后又往她身上不同的穴位处扎了数十枚银针,几乎将商时胥整个人都给扎成了一个刺猬。 “呼——” 薄薄的唇瓣轻轻张开,猛地呼出一口气,那宛若鸦羽般的睫毛似扇子一般“刷——”的一下打开,露出一双漆黑而冷淡的眸子。 顿时,剧烈的疼痛似泄了闸的洪水一般铺天盖地涌上了脑海,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言明的痛苦,似乎他整个人的灵魂都被撕成了碎片,商时胥闷哼一声,牙关咬的嘎吱作响。 季青临垂眸看了一眼不停咒骂出声的商时胥,眉毛微微蹙了起来,吩咐江听白,“他有点吵,去把他的嘴堵了。” 江听白果断从商时胥的衣摆上割下来一块布,随意的团吧团吧,塞住了商时胥的嘴巴,虽是不能继续吼叫,但还是不断有痛苦的呜咽声发出来。 如此一幕,看的天一有些心惊肉跳,可对方终究是救了商时胥的命,他也不好再要求再多,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林纾晚咬着嘴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带着浓浓的幽怨,“师父……” 季青临已然对于男女主角听不懂人话的行为免疫了,他自动忽略掉了林纾晚,指挥着天一和江听白将商时胥抬到了他自己的屋子里去。 “……”林纾晚气得跺了跺脚,她这么一个大美人如此的主动,季青临竟然还不识好歹,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就不信了,她没有办法让这个曾经对自己已然动过心的神医小哥哥再次爱上自己。 因此,虽然季青临理都没理她,但她却依旧脸皮很厚的跟了上去。 裴云声对林纾晚情根深种,看到她如此行为,自然也是和她一样的一路追到了商时胥的院子里。 “这两个人还真是和狗皮膏药一样,”8888撇了撇嘴,“我是真的不理解,就女主角这种三心二意,跟谁都有暧昧关系的人,为啥还能够得到这么多的男的喜欢呀?” 季青临长眉微挑,“可能……写这种小说的作者脑子有问题吧。” 8888瞬间瞪大了眼睛,“宿主,你说的好有道理!” 商时胥或许是喊累了,也或许是在刚才和天一的打斗当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将他搬到自己所居住的屋子的时候,他已经彻底的睡过去了。 如此,倒也方便了季青临,不用再听到那魔音贯耳。 江听白迅速地将塞在商时胥的嘴巴里面的布条给取了出来,然后掰开商时胥的嘴巴,给他喂进去一颗药丸。 但因为商时胥已经疼得昏死过去了,那药丸根本没有办法主动下咽,江听白想了想,直接抬手卸掉了商时胥的下巴,将药丸捅到对方的嗓子眼儿里以后又将下巴给安了回来。 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天一:…… 就离谱! 他高高在上的主子,何曾受到过如此粗鲁的对待? 可是他不敢说,他害怕自己的几句话惹恼了季青临,到时候他不给商时胥解毒就不好了。 给商时胥服下去的证明药丸是季青临提前准备的,药丸的主要成分是季青临的血。 虽然季青临的血可以解百毒,但商时胥中毒太深且时间太长,这么一点血是没有办法彻底的将毒素祛除的。 但是,季青临却可以利用这些血将醉红颜逼到一处。 醉红颜的毒素在遇到季青临的血液的一瞬间就会被消解掉,所以为了自己能够存活下去,醉红颜会自动的往没有血液的地方流动。 如此方法,只有季青临的血液可以做到,其他的任何的解毒丸都不会对醉红颜起作用,因此醉红颜不会主动躲避,便也没有办法将所有的毒素都聚集在一起。 季青临配合着银针的引导,很快就将毒素全部都逼到了商时胥的右手手指处。 他吩咐天一拿来了一个大碗,随后用小刀割开了商时胥的手指,转瞬之间,伤口处就流出了一大碗的血液。 但这血液却和正常人的完全不同,它不是鲜红色的,而是黑中带着一点绿,充斥着浓烈的腥臭气息,就像是那种死鱼和烂海藻杂揉在一起的池水,在太阳底下曝晒了一年以后发酵出来的味道一样,无比的刺鼻又恶心。 就在血液流露出来的一瞬间,整个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开始干呕了起来。 活了小半辈子,他们从来都没有闻到过这般恶心的味道。 天依强忍着不断反呕的感觉,开口问季青临,“江神医,这血……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季青临侧头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一般,“毒素在你主子体内徘徊了这么久,你是一点都不知道吗?” 巨大的惊喜一下子袭来,天一一时之间都无从反应,他呆呆愣愣的傻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季青临竟然是把商时胥体内的醉红颜的毒给解了。 他“咚”的一声跪倒在地,直接就给季青临磕了一个,说话的嗓音那叫一个激动,“我替主子在这里谢过江神医了!” 季青临勾了勾唇角,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不必谢,记得付二十万两黄金的诊金就行。” 况且,现在谢也太过于为时过早了些。 毕竟……在给商时胥解毒的过程当中,他可是暗中做了不少手段。 空荡的天空中,一弯明月高悬,淡淡的星辉洒下,照亮了一室清冷。 天一手脚麻利的清理了商时胥身上的血迹,又给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随后站在床前默默的等候着。 林纾晚这个时候也突然松开了裴云声,一屁股坐在了商时胥的床前抓着他的手,等待着他的苏醒。 曾经林纾晚之所以那么迅速的离开,是因为她知道商时胥体内的毒素如果没有办法得到驱除的话,他二十岁的时候必死无疑,她还有大好的年华,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一个注定会早死的人,下半辈子守活寡的。 但是,现在商时胥的毒解了! 商时胥可是当今圣上的第四子!而且又那么有能力,如果她能够嫁给商时胥的话,说不定以后还可以成为整个大越国的皇后。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啊!整个国家最为尊贵的女人! 哪一个穿越女没有过这样的“雄心壮志“呢? 林纾晚紧紧的捏着商时胥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的脸看,就怕错过对方苏醒的瞬间。 但是被她忽略了个彻底的裴云声却在一瞬间黑了脸,眼睛里面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芒。 片刻之后,他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捏了捏拳头,神色也变得坚定了下来。 等了没有太久,商时胥就醒了,在苏醒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有些不受自己的控制。 商时胥试探的动了动,却发现,他除了一双眸子还能转动,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是瘫软的,就如同一只无骨之蛆一般,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他惨白着一张脸,只有那双眸子还带着一点漆黑的色彩,他眼眸转了转,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猛地凝视向侧边,瞳孔中的墨色好似要冲出来,“江唯卿!你对我做了什么?!” 季青临垂眸看他一眼,神色淡然的开口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给你解毒了。” 就在商时胥松了一口气,想要问问季青临的条件是什么的时候,季青临突然又再次开了口,“只不过……在解毒的过程当中也遇到了一些麻烦,你的武功恐怕彻底的被废掉了。” 而且不仅是武功被废,商时胥体内所有的经脉都被季青临给毁了,商时胥以后别说是练武,就是想要做一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都千难万难。 但是好消息是,商时胥再也不会在二十岁的时候就早早夭亡了,他可以拖着病痛的身体,一直一直活下去。 只不过,对于商时胥这种人来说,身体柔弱,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登上皇位,恐怕比他只能活二十岁,还更要让他难受吧…… 但终究还是能活下去了啊。 商时胥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不就是想要把自己体内的醉红颜的毒素给解除么,他可是给了商时胥一个莫大的帮助呢。 季青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可真是个好人。 商时胥猛然间抬起了头颅,一双染着滔天怨恨的眼眸几乎是目眦欲裂,猩红的血色遮盖住了他整个眼白,“我的武功……你怎么能把我的武功废了?!!!” 他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想要把眼前这个风姿淡雅的人给彻底的撕成碎片,他眼睛里面冒着凶光,牙齿咬的嘎吱作响。 然而,即便商时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了命的想要去撕扯季青临,却终究只是无能为力。 他累了一身的汗,整个人气喘吁吁,却只像是一个三岁的孩童一般呲牙咧嘴,没有半分的威胁。 商时胥还从来没有如此的感受到无力过。 自从他开始习武以后,就再也没有受过那些宫女太监们的欺负了,因为他们只要敢欺负他,他就敢用武功废了他们的手脚。 不受宠的皇子们被宫女太监们欺负是一种常态,毕竟皇帝不在乎他们,他们也无处去告状,但是,事情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这些伺候不受宠的皇子的宫女太监们,在被欺负了以后也是不敢说出口的,毕竟一旦他们状告上去,引起了帝王的注意,一旦彻查下来,发现了他们对于皇子所做的事情,他们也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那皇子再是不受宠,再是没人注意,也终究是天潢贵胄,是主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们几个宫人如此的欺凌。 对于在幼年时期欺负过自己的那几个宫女太监,商时胥在武功练到一定程度以后就直接报复了回来,他将那些宫女太监们抓起来用绳子绑住,然后用带着内力的拳头一拳一拳的砸在他们的心口,砸碎了他们的五脏六腑,随后又将他们放了回去。 没过几天,那些宫女太监们就全部暴毙而亡了。 自此以后,商时胥彻底的爱上了这种强大的力量,他喜欢这种将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他喜欢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们,卑微的跪在他的脚底摇尾乞怜的样子,他喜欢手握权力,他喜欢掌握力量。 可是现在…… 什么也没有了,他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痛苦在眼眸当中弥漫,滔天的恨意扭曲了他的脸,商时胥悲鸣出声,“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季青临负手而立,银白色的发丝飘飘扬扬,他十分认真的蹙了蹙眉,说话的语调当中带着浓烈的不解,“不是你跪着求着让我给你解毒的吗?” “解毒过程当中遇到一些不可逆转的突发事件,再正常不过了,无论如何你都不必再担心自己的寿命,可以安安稳稳的寿终正寝,你在气愤什么呢?” “是啊是啊,”林纾晚抬手抓住商时胥的手臂,眨巴着眼睛微笑出声,“武功废了,还可以重新练回来嘛,我相信像商大哥这么有能耐的人,恢复曾经的武功肯定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再怎么说毒解了都是一件好事。” 裴夫人也在一旁应和出声,“武功没了可以再练,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四殿下,你还是应该谢谢江神医才是。” 商时胥或许是在刚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无法接受事实,但经过这么多人的劝解,他最终还是决定服从于现实。 不过是一时之间的失意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商时胥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笑脸,“江神医,感谢,二十万两诊金我会按时付给你的。” 季青临却突然笑了一下,他的声音依旧很润朗,但说出来的话,却宛若一柄柄利刃扎在了商时胥的身上,“我想……你们应该都弄错一个事情了。” “四殿下以后想要把武功练回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体内的经脉已经被毒素尽数破坏,此后会十分的体虚,稍微一不注意就会感染风寒发热,四殿下还是要当心一点为妙。” 在商时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当中,季青临急不缓的开口,“不过……这就是解除醉红颜毒素的代价,想必四殿下是不会在意的吧?” “你说……什么?!”商时胥顿时瞪大了双眼,眼眸里面充满了嗜血的杀意,滔天的怨念一瞬间拔地而起,他恨不得直接让季青临血溅当场。 “我杀了你!!!” 而林纾晚也在一瞬间默默地松开了紧握着商时胥的手,随后又不动声色的从床边站了起来。 如此一个走两步都要喘的废人,她怎么可能还和他在一起? 第60章 商时胥脸色阴沉, 一双眼眸当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骇然又恐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暴虐的气息。 他拼尽全力的挣扎着, 想要从床上坐起来, 直接把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青年给撕碎。 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过于虚弱了,即便是他使上了吃奶的力气,也终究只是从床上挪动了一点点的距离,手也只只堪堪的够到床沿上而已。 天一走过去, 握着商时胥的手,低垂的眼眸, 细细的安抚着,“主子, 你先别着急, 江神医这么厉害,都能够解了你体内的醉红颜的毒素,肯定是也有办法的, 要不我们先问问他?” 商时胥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因为太过于用力,嘴唇都被他咬出了一抹血色, 他努力的将自己的理智拉回来,抬起头用那双阴郁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季青临,“你说!你有没有办法?!” 办法当然是有的,但是季青临又凭什么会如了他的愿呢? 原本的剧情当中,江唯卿自然也是找到了两种可以祛除商时胥体内醉红颜毒素的方法。 其中一种就是季青临刚刚所使用的方法,但使用这种方法的时候, 醉红颜的毒素会在中毒人的体内横冲直撞,肆意的破坏中毒人的经脉, 即便是解毒了以后他也终究会变成一个病弱的人,走两步就喘,稍微一不留神就会风寒发热的那种。 而第二个方法则是江唯卿在剧情里采取的办法,七七四十九天,每天一碗的血,一点一点的用血液将醉红颜的毒素吞噬掉。 这种方法不会让中毒的人受到半点的副作用,但对于江唯卿的身体却会带来巨大的伤害,而商时胥就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发现了江唯卿血液的秘密,随后将他抓起来,让他成为了移动的活体救心丸。 江唯卿是如了商时胥的愿了,可结果呢? 对于这种自私自利到极致,恩将仇报,白眼狼一样的人,季青临可没有那个好心。 在好几双期待的目光的注视下,季青临勾了勾唇角,嗓音冷冷,淡漠无比,“抱歉,我无能为力。” “啊啊啊——”商时胥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疯狂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扑到季青临的面前来。 在极度的愤怒之下的人的潜力是无限,商时胥明明是一个身体无比病弱的人,可天一却根本无法阻拦住他。 商时胥用力推开了天一的手臂,挣扎着来到了床榻的边缘,但此时他几乎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刚刚将脚挪到地上,身体随之一软就重重的栽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无力感让商时胥自己都懵了,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冷宫,无依无靠,受尽欺凌。 尖叫声,厮杀声,鲜血蹦溅的场面在商时胥的脑海当中重复上演。 他的手指紧紧的抓着天一的手臂,脑海当中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红色的纹路缓缓爬上了他的整双眼睛,他侧过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天一。 天一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一双冰冷的眼神,即便是在七杀阁的训练场里,一百人只能活下来一个的厮杀场地,他都未曾见过这般满是杀意的眼眸。 商时胥在这一瞬间,仿佛是从地狱当中爬出来的恶鬼,带着某种冰冷的兽性,双眼里是纯粹的恶意,“天一,给我杀了他!” “杀了他!!!” 在商时胥话音落下的刹那,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毕竟他们曾经都和商时胥接触过,也都十分清楚的知道天一的武力值,在场的所有人加在一块,可能都不是天一的对手。 然而,那个被商时胥要求着要被天一杀死的人,双脚却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样,一动不动。 江柠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试探着抓住季青临的手臂,“师父……?” 江听白双手紧紧的捏着刀柄,第一时间挡在了季青临的面前,即便他捏着刀柄的手在微微的颤抖,他心里也十分的害怕,但他却没有丝毫的退缩。 “嗤……”突然,就在气氛格外凝重紧张的时候,季青临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浅笑。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商时胥的后槽牙都绷紧了,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笑什么?” “笑你自不量力啊,”季青临说话的语调十分的轻快,他看着商时胥和天一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两名调皮的孩子一般,“反应如此迟钝,竟然还想要杀人?” “谁给你们的勇气?” 天一下意识的调动起体内的内力,然后就发现在他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内力就已经全部被封了起来。 虽然内力还在,却根本没有办法使用。 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他要去杀掉季青临了,能够保护自己和商时胥不被杀掉,恐怕都会变得异常的艰难。 “主子,”天一的嗓音在这一瞬间沉了下去,“我的内力被封了。” 说完这话,天一抬手将商时胥给搀扶回了床上去,“主子,现在情况不太妙。” 虽然他的主子还带了七杀阁里的其他的杀手们一块过来,但现在这个房间里的却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他们两个一个武功被废,一个内力被封,完全就成了那砧板上的肉,只能够任人宰割。 商时胥梗着脖子,虽然他依旧满脸的扭曲,恨意在浑身上下弥散,但说话的时候语调却没有了之前那般的伤势,“你们想要干什么?” “不过区区几个江湖人士,难不成还想要了我的命不成?” “四殿下多虑了,”季青临微微颔首,“我只是按照四殿下所求解了你体内的醉红颜之毒而已,还望四殿下不要忘了答应好的二十万两诊金,毕竟殿下也不想自己成为那言而无信之人吧?” 商时胥从来没有这般的恨过一个人,但他也知道,现在的时局对他很是不利,如果他依旧态度强硬,那么吃不了兜着走的,绝对会是他自己。 多年的暗中谋划,让商时胥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个词语就是隐忍克制,他生拉硬拽了下嘴角,露出一道比哭还要难看的苦笑,“江神医放心,答应你的黄金,我绝对一个子都不会少。” 但这钱你有没有命拿,那可就不一定了。 迎着商时胥恨不得将自己啖肉嗜血的目光,季青临勾唇浅笑,“那我就静候四殿下佳音。” —— 众人离开以后,商时胥这才彻底的爆发了起来,他用尽这世间所有极致恶毒的话语,将季青临上下下十八代人都问候了个遍,这才稍微喘了口气。 如孤狼般恨戾的双眸染着月光,商时胥咬牙切齿的开口道,“七杀阁的分堂是不是就在漳州城?” “你去联系分堂的杀手们,今天晚上,我必要江唯卿死!” 虽然之前派出过杀手们去抓捕季青临,而那些杀手全部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商时胥对于自己培养出来的杀手,还是十分有自信的。 或许之前那些杀手们是在半途当中遇到了什么麻烦,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在这裴府当中,有他亲自坐镇。 他一定要砍下季青临的脑袋当球踢! 才能够发泄他心中的怒火。 “属下遵命。”天一应了一声,其实他心里是有点忌惮季青临的,天二十都失踪不见了,季青临绝对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那么简单,更何况,对方能够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封掉自己的内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出来的。 虽然现在他的内力已经回来了,但天一对于季青临的警惕却没有半分的减少。 然而,看着商时胥完全被怒火烧尽了理智的样子,他丝毫不敢开口劝导。 商时胥仰躺在床上,胸膛不断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就好像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喉咙处传来阵阵的痒意,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如此脆弱的身体,全部都是季青临造成的! 商时胥手指死死的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将其绞的皱皱巴巴。 在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身体究竟变得有多么虚弱的时候,商时胥对于季青临的恨也几乎是达到了顶峰。 两人至此,至死方休。 等了没一会儿,天一就回来了,只不过,他的脸色实在是称不上好看。 商时胥如遭雷击,这样的眼神他实在是太过于熟悉,在不久之前他让天一当场杀了季青临,而天一发现自己内力被封的时候,就是露出了这般神色。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商时胥不敢置信地看着天一,说话的嗓音当中带上了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颤抖,“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天一单膝跪在地上,脸色有些痛苦,“主子,分堂……已经没有杀手了。” “分堂被端了……” “不可能!”商时胥大吼了一声,脖子上青筋毕露,一张脸涨得通红,“绝对不可能的!” 这个分堂上上下下五百多人,其中不乏有天字号的高手,这么多人,一夕之间全部死绝,而且一点消息都没有流露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商时胥不愿意相信。 但天一跪在地上,脊背弯曲,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颓然,丝毫不像说谎的样子。 商时胥呼吸渐沉,他听见自己的嗓音格外的凝重,“究竟怎么回事?” 天一低着头,一点一点的叙述着,“属下到达分堂的时候,就发现里面没有人了,到处都很安静,直到属下走到异世的大殿里,还在大殿中央的一个盒子里发现了五百根手指,那些手指全部都是在分堂的杀手们手上砍下来的。” 寂静的大殿里面没有半分的人气,只有盒子里面腐烂的手指散发着腐臭的气息,那场景实在是有些令人窒息。 说完这话,天一从怀里面掏出来一张纸,“这是装手指的盒子里面放着的,属下还未曾打开。” 商时胥接过纸条,就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替天行道,不用谢”。 能够如此悄无声息,不引起任何怀疑的解决掉七杀阁里面这么多的杀手,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商时胥咬了咬牙,“没有别的线索了吗?” 天一很诚实的摇头,“没有,对方处理的很干净,除了那一箱手指和这张字条以外,连半具尸体都没有看到,而且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就仿佛分堂的杀手们全部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 商时胥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所派出去的那几波杀手们,无论是前去追杀季青临他们的也好,还是去抓秦观遗留下来的那一对子女的也好,也全部都在猝不及防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个尸体都没有留下。 “这是有人在故意针对我们七杀阁啊……”商时胥低着头,若有所思,“究竟会是谁?” 因为追杀林墨林舒两兄妹的杀手们也毫无征兆的消失不见了,因此商时胥并没有将这件事情的由头怀疑到季青临身上。 商时胥总觉得有一股阴云笼罩在自己的心头,让他无论如何都探究不到真相。 如今有一个季青临就在身旁虎视睹睹,背地里还隐藏着另外一批人马对七杀阁下手,商时胥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了起来。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走,连夜走,不能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能够成为最后登上皇位的那个人,商时胥自然也不仅仅只有这么一条道路,他原本准备如果此次来到漳州以后,季青临还是不答应替他解毒的话,他就只能使用那一个办法了。 但那个办法实在是有些冒险,而且成功的几率也很小。 但现在…… 虽然体内醉红颜的毒已经解了,可他的身体却弱成了这样,一个走两步就会喘的皇子,时时刻刻都需要躺在床上休息的皇子,又怎么可能还去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呢? 商时胥锐利的眼眸当中闪过一抹暗芒,原本是准备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用那个方法来解自己体内醉红颜的毒素的,但现在,那个方法恐怕是唯一一个能够让自己的身体恢复正常的法子了。 眨了眨眼睛,商时胥下定决心,“去崇州。” 天一闻言,躬身到商时胥面前,将他背在背上,“主子,得罪了。” 商时胥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无碍。” 裴府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武林世家,商时胥的身体弱成这个样子,如果天一不背他的话,他们是根本没有办法在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的情况下离开的。 —— 寂静的夜里,月光溶溶的照下来,几道黑色的影子在弹跳间就彻底的消失不见了踪迹。 “师父,就这样让他们离开了吗?”江听白双手抱胸,怀里拿着一把用布条包裹着的长刀,侧头看向身旁的青年,“是不是也太便宜他们了一些?” 之前就是这些人派了那么多的杀手来追杀他们的师父,如果不是师父医术了得,对于毒药的把控力更是到达了一种极致的水准,他们恐怕早就死在那三百多名杀手的追杀当中了。 如今只是废了商时胥的武功,让他变成一个病秧子,也实在是太便宜他了一些。 而且师父还替他解了体内的毒,怎么看怎么都是在做慈善。 江听白很不理解。 江柠也有些跳脚,“就是就是,我觉得师兄说的对,刚才在天一的内力被封的时候,我们就应该直接把他们俩的脑袋都给砍下来!然后带回去给神医谷的孩子们当球踢!” 季青临斜靠在门框上,宛若冰封上的冰雪般白洁的发丝,在清风的吹拂之下肆意飘扬,更衬的那双眼眸愈发的浓黑如墨,熠然有光。 “莫急,”季青临神情淡然,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慢慢等着就行。” 商时胥不可能就这样放任自己的身体虚弱下去的,他势必会采取行动。 而季青临等的,就是商时胥的行为。 对于自家师父这种宛若佛家大师一般的谜语人行为,江听白和江柠已然是有些习惯了,两人在一旁默默的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同时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反正师父算无遗策,他们只要跟着师父走就行,何必去担忧那么多呢? 看着商时胥和他带来的七杀阁的杀手们确确实实的离开了,天二十这才终于从房梁上溜了下来。 天知道他躲藏的究竟有多辛苦,没有武功的他,爬上爬下什么的,是真的累呀! “江神医。”天二十理了理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对季青临打了声招呼,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那个……我……我就是有点……” 季青临点了点头,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的伪装,“嗯,你怕死。” 天二十:…… 倒也不必这么明晃晃的点出来啊喂! 别看七杀阁的杀手们一个个都是用养蛊一般的手段培养出来的,就理所当然的觉得他们都不怕死。 但实际上,或许是那些玄字辈以及黄字辈的杀手们确确实实不怕死,但对于天字辈的杀手们而言,死亡却是一件让他们无比恐惧的事情。 因为天字辈的每一个杀手全部都是在杀掉了和自己同时被选入七杀阁的所有孤儿以后,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那个。 在这场生存的嗜杀游戏当中,只有对于生的渴望最强烈,最拼命,最自私,最不顾其他人的死活的那个人,才可以活的到最后。 每个天字辈的杀手的武功拎到江湖上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拼了命的练习,将自己的体能发挥到了极致,不停的压榨着自己的生机,才终于能够存活下来。 整个七杀阁里面最怕死,最舍不得自己的小命的,就是天字辈的这一群人。 天二十也没想到季青临会如此直白,他整个人怔了一下,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怕死也没什么不好的,”在天二十哑口无言的时候,季青临忽然说道,“只有你珍惜你的这条小命,你才会带着我们找到七杀阁真正的总部,不是吗?” 天二十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是。” 他已然背叛七杀阁了,一旦回去也逃不脱一个死字,如今,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别无选择。 —— 林纾晚在商时胥离开以后,对待裴云声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了许多。 曾经她或许还拥有着雄心壮志,想要和商时胥在一起,等对方登上皇位的时候,她也好做个皇后。 但现在…… 商时胥狼狈的逃窜而走,身体也变得病弱不堪,皇位已然和他彻底的绝缘,林纾晚不得不再次为自己打算。 神医小哥哥是不可能的了,那她手里的备选人员就只剩下了如今的裴云声,以及还在崇州的武林盟主的儿子祝衍之。 自己一个只会一些三脚猫功夫的弱女子是根本不可能在这江湖武林当中闯荡出一些事业的,林纾晚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选择一个足够强大的男人,然后依附着他。 原本她以为裴云声在裴鹿野彻底的废了以后就可以继位家主,到时候她可以勾着裴云声帮助商时胥登上皇位。 但是现在,商时胥废了,裴云声的家主之位也遥遥无期,林纾晚心里一下子变得有些焦急。 她在对待裴云声的时候,态度一下子变得暧昧了起来,时不时的触碰一下对方的皮肤,在对方脸红心跳的时候,她又毫不留情的躲开,把欲拒还迎拿捏的非常的到位。 与此同时,裴云声的心里面也同样的焦躁不安。 因为他的父亲的手臂恢复的是一天比一天的好,催促他变卖家产凑齐二十万两黄金的时间也变得越发的紧凑。 再又一次的被自家老父亲催促以后,裴云声无比失落的从主院里走出来,独自一个人到后花园去散心。 因为不想被人打扰,所以他直接找了一棵树飞身跳了上去,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试图理清楚脑海当中的那根线。 这段时间他日日出门,表面上是在变卖家产凑那二十万两黄金的诊金,但实际上,他则是在笼络裴家底下的商铺,想要让那些人全部都为他所用。 可无论他如何劝说,甚至将裴鹿野要将整个裴家都白白送给季青临的事情说出来,可那些人还是看他不起,觉得他无法担当大任。 在极度的愤恨与不甘之下,裴云声暗地里找人买到了一种可以毁坏人体经脉的药,他想要让他的父亲再也拿不起剑,再也做不成剑圣,只能将裴家交到他的手里面。 毕竟……即便失去了父亲这个支撑,裴家的所有的势力都会大打折扣,但也好比将整个裴家都当做诊金拱手送人的好。 可那终究是他的亲生父亲,疼爱他了这么多年,毒药拿在手里已经有好几天,他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忽然,不远处走来了两个丫鬟,一边走还一边闲聊着。 “哎,你说少爷凑个金子,凑了这么久都凑不齐,以后还怎么指望他继任家主之位呀?” “没办法,谁让家主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呢?即便是再扶不起来的阿斗,也只能够由他来继承不是?” “我跟你讲,我都打算等少爷继位以后直接离开裴家了,总觉得跟着他……没前途。” “我也是这样想的,少爷成天的跟那个林姑娘在一起,完全不去做事情,一点担当和责任都没有。” …… 那两名丫鬟继续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但裴云声却已经完全听不得她们在说什么了。 他只知道,只是府里面伺候人的丫鬟都瞧他不起! 一个丫鬟!瞧不起他?! 他们凭什么瞧不起他?! 是!他是没有他的父亲那般的练武天赋,练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一个三流高手的水平,家族里面的许多弟子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他的这个程度。 但是这能够怪他吗? 他父亲的天赋极好,可他的娘亲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连半点习武的天赋都没有,在娘亲的影响下,他没有完全的继承他父亲的天赋,这难道是他的错吗? 难道他不想好好的练武,把裴家发扬光大吗? 他付出了他所有的努力了啊!但是为什么所有的人还是瞧不起他?! 这一瞬间,多年来压抑的情绪骤然爆发,全身的血液直冲头顶,裴云声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只想要证明给其他人看,就算是没有了他的父亲,他依旧可以! 他父亲能够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够做到! 裴云声心里一狠,攥紧了放在怀里面的那包药。 阴恻恻的眼眸当中闪过一抹痛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裴云声从树上跳下来,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父亲……你不要怪我。” 因为裴鹿野需要养伤,所以他的吃食一般都很是清淡,小厨房都是专门给他做膳食的。 在晚膳之前,裴云声晃晃荡荡的来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面煮饭的小厨娘看到他的一瞬间,吓得直接跪了下去,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呢,毕竟裴云声在裴家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可是从来都没有进过厨房一次的,“少……少主,您怎么来了?” 裴云声侧着头看了她们一眼,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自己提前准备的谎言,“今日我惹父亲生气了,所以想着亲自来给父亲做一道膳食,求得父亲的原谅。” 被吓了个半死的厨娘们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随后就是蹦出了一连串夸奖的话语,“少主真是孝顺,如果家主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裴云声低着头应了一声,然后接过了一名厨娘手里的汤匙,“这个就我来吧,你去忙别的。” 裴云声从来没有下过厨房,厨房里的这些各种食材他一个都不认识,他根本就不是打算要来给给裴鹿野做膳食的,因此,他丝毫没有提前做功课。 他目光扫了一圈,发现自己唯一一个能够上手的,也就是这锅快要煮好的粥了。 那厨娘点了点头,“麻烦少爷看着火候,一刻钟以后粥就好了。” “行了,行了,知道了,”裴云声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现在做的事情如此的危险,实在是不想和一个厨娘絮絮叨叨,“你去忙你的。” 打发走了厨娘,裴云声拿起汤匙不断的搅拌着锅里的粥,然后在人不注意的时候,从怀里面掏出了那包药粉,手脚麻利地把药粉倒进了锅里,随着汤匙的不断搅拌,药粉很快就和锅里的粥融合在了一起,再也看不出来了。 —— “江神医,”祝衡之从房梁上跳下来,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裴云声听到那两个丫鬟的交谈以后直接去了裴家主专门做膳食的小厨房了。” “我打听到,他说是要亲自做一道膳食给裴家主赔罪。” 裴云声这段日子以来,准备诊金准备得磨磨唧唧,而且时不时的看着裴鹿野流露出一些怨恨的神色,裴鹿野和裴夫人因为裴云声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没有设防,但这一切却全部都被季青临看在了眼里。 他早就发现裴云声的蠢蠢欲动了,而且裴鹿野的手好的也差不多了,他们需要继续跟着天二十去寻找七杀阁的总部所在,如果裴云声再不动手的话,他们恐怕便只能收到裴鹿野出事,裴云声继位家主的消息了。 于是季青临安排了两个丫鬟,故意说出了那样的话,加快了裴云声的行动。 祝衡之的武愈方宴功是在裴云声之上的,所以祝衡之对于裴云声的监视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好,我知道了。”季青临应了一声,随后来到了裴鹿野的屋子。 裴鹿野见到他很是高兴,“江神医?您怎么来了?快坐快坐,我让厨房加几个菜,咱们今天一起吃。” “不必了,”季青临拒绝道,“我此次过来只是想要提醒裴家主,当心身边的人。” 裴鹿野皱了皱眉头,“江神医可是知道了什么事情?” 他也知道他受伤的这段时间,家族里面总有人蠢蠢欲动,但他的手很快就要好了,他就没有大费周章的去调查,反正等他手好以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肖小之辈自然也会无处可躲。 只不过事情都已经传到了季青临的耳朵里,好像有些太过于严重了点? 可是他还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啊。 裴鹿野眼眸里面染上了一点疑惑的神色,“江神医不妨直说,我们俩之间就没有必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季青临弯了弯眼眸,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来,“不必着急,稍等片刻,裴家主自然就会知晓一切。”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裴鹿野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便一边和季青临闲聊着,一边等待着那个人自投罗网。 片刻时间以后,上菜的仆从们排着队将一个个菜肴端在了桌子上,裴府的总管笑意盈盈地站在裴鹿野身边,“家主这次有口福了,少爷说早晨惹恼了家主,他可是亲自做了一碗粥来向家主赔罪呢。” 管家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裴鹿野整个人如遭雷击,他侧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季青临,浑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是他吗?” 季青临笑而不语。 裴鹿野带着最后一抹侥幸看向门口,裴云声满脸含笑地踏了进来,“爹爹,孩儿知道……” 话说到一半,裴云声瞬间变了脸色,他万般震惊地看着坐在裴鹿野身旁的季青临,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了几分退缩之感,“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青临目光坦然,“应裴家主邀约,和他一起共用晚膳,怎么,裴公子不太乐意吗?” 裴云声强迫自己忽略掉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太意外了,平常也不见江神医来陪父亲用饭。” 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季青临幽幽的开了口,“平常也不见裴公子亲自下厨啊。” 裴云声心神一颤,只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被看穿了一般,他将手里的粥放在桌子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这不是早晨让爹爹失望了嘛。” 他心里面都快要膈应死了,他原本是想要给裴鹿野一个惊喜,让对方在毫无怀疑的情况下喝下这碗粥,所以才让仆人们都瞒着,没有提前说。 可没想到,却偏偏半路杀出了季青临这么一个程咬金来。 裴云声心中无比的忐忑,他担心按照季青临如此高超的医术,可以轻而易举的就看出粥里面的问题。 但事情已经进行到这里,早已容不得他后悔。 他亲自拿过一个小碗,盛了一碗粥,端到了裴鹿野的面前,躬着身体说道,“爹爹,孩儿知道是孩儿办事不力,让爹爹失望了,所以亲自到厨房里煮了这碗粥,希望爹爹能够原谅孩儿。” 裴鹿野的一颗心在这一瞬间跌到了谷底。 如果没有季青临提前告知的话,他恐怕根本就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心里面怀着如此异样的心思。 但此时仔细一想,裴云声从小到大不知道犯过多少错,可却从来没有像这般郑重的陪不是过。 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他疼着宠着长大,没有对他说过半句严重的话,可他的儿子,却在他的粥里面下了药。 裴鹿野带着最后的一点期盼,将那碗粥接了过来,他想要看一看,他的儿子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加了料的粥给吃下去。 可裴云声终究还是让裴鹿野失望了,就算是裴鹿野把粥送到了嘴边,裴云声也没有开口制止。 “啪——” 装着粥的碗被用力砸在地上,瞬间变得四分五裂,滚烫的热粥也随之洒落了一地。 裴鹿野站起身来,目光死死的盯着裴云声,“我可是你的亲爹!” 完了…… 被发现了…… 心里咯登一声,绝望在刹那间充满了裴云声的脑海,他想也没想的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爹,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有下毒药,我没有想要害死你,我只是想让你放下手里的权利,让我坐上家主的位置而已,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过我。” 裴鹿野的脸色在一瞬间黑了下来,变得极其的难看。 他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儿子,裴家又怎么可能不交到他的手里? 可裴云声就连这么短短的时间都等不及吗? 极度的失望之下,裴鹿野声音变得格外的阴冷,“来人,把少主给我关到凌霄阁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望!” 凌霄阁建立在一整个湖面正中央的小榭,四面环水,就算是轻功再厉害的人,也完全没有办法从水面上飞跃过去。 唯一能够通往凌霄阁的路,是一条架在水上的吊桥,吊桥启动的钥匙保管在历任的家主手中,只有将钥匙安上去,吊桥才会浮起来。 凌霄阁是用来惩罚犯下大错的裴家子嗣的,可裴家在这漳州城数百年的时间,也只有一个子嗣被关进去过。 相传,裴家组上的那个子嗣因为一名女子,和外人勾结,想要覆灭裴家,被抓住以后就关进了凌霄阁。 那人因为长年累月的没有人交谈,吃喝拉撒都只能在那一个小小的房间,到最后,他硬生生将自己逼成了一个疯子。 裴云声彻底的被吓傻了,他跪在地上不断的哀求,磕头磕的额角都沁出了鲜血。 但裴鹿野却早已经对他失望至极,他大手一挥,吩咐手下的人,“还不动手?” 第61章 “我看谁敢碰我?!” 眼看着自家老父亲要来真的, 要不管不顾的把他关到那能够把人硬生生逼疯的凌霄阁里去,裴云声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那种地方如果他进去了,那这辈子都别想要再出来, 别说是要继承裴家, 当上家主,将裴家发扬光大了,恐怕就是连在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一面都会变得异常的奢侈。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侍从们向自己这边靠近,裴云声心里面也越发的慌张, 他一个转身弹跃而起,劈手夺过了裴鹿野放在不远处架子上的长剑。 右手紧紧的攥着剑柄, 目光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的人,“我看谁敢过来?你们只要敢动一下, 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裴鹿野被这个孽障气的脑瓜子突突的疼, 他咬牙怒吼道,“裴云声!你学的武功就是用来向自己人出手的吗?!” 刚刚说完这句话,裴鹿野就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裴云声,指尖不断的在颤抖着,“从小到大, 我跟你娘是怎么教你的?你的剑怎么能够对着自己人?!”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乖乖的把剑放下来,到紫霄阁去反省一段时间,要不然……”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裴云声万般粗暴的打断了裴鹿野的话,他紧紧的捏着剑柄, 手指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得有些扭曲变形,整张脸涨得通红, 大睁着眼睛满目狰狞,“我进去就不可能再出来了,你就是看不起我,从小到大你都看不起我,你觉得我给你丢人!” “是不是没有我这个儿子,你才会开心啊?!” 裴鹿野不可置信地看着陷入疯狂当中的裴云声,“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何曾对你说过这种话?” “是,你是没有直接说过,”裴云声苦笑了两声,声音当中充满着悲凉,“可是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你也是这么做的,整个裴家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都看不起我!就连一个伺候人的丫鬟都看不起我!!!”裴云声心如刀绞,布满血丝的眼底迸发出疯狂的恨意,“所有人都觉得我没有资格做家主,觉得我难当大任,可你们谁又给我机会了?!” 裴云声声嘶力竭,句句质问,“你的手已经废了,你为什么还不把家主之位传给我?你这么大年纪为什么不想着要享天伦之乐?你费尽所有的金银治好手臂,却要把整个裴家的拱手送人,凭什么啊?!” 裴鹿野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心中对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怨念,他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劝解裴云声心中的执念,他只觉得无比的失望,既失望于裴云声竟然长成了这副模样,也失望于自己的失职,他作为一个父亲,没有好好的教养自己的儿子。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裴鹿野试图给裴云声讲道理,“你心里面有怨念你可以说出来,我是你亲爹,你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的?” “你想要得到认可,想要让别人都赞同你,那你就拿出你的本事来做出成绩给别人看啊,可你什么都不做,小时候练武怕苦怕累,长大了以后,分配给你的任务没有一件是圆满完成的,就你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能够放心把裴家交到你的手里?” 一说起这些话,裴鹿野的语调当中就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抹浓浓的失望,他微垂着目光看着裴云声,整个人好像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你能为了这么一个家主之位,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你觉得我还敢把裴家交到你手里,让那么多的弟子都认你为家主吗?” “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瞧不起我吗?!”裴云声完全听不进去裴鹿野的解释,自顾自的梗着脖子,“你就是想要把我关到紫霄阁里面去,让我变成一个疯子,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说完这句话,裴云声直接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就要往外面冲。 他要去找他的晚晚,带着晚晚去浪迹天涯,他原本是想要等自己坐上家主之位,能够给予晚晚最富裕的生活以后再告诉晚晚自己对她的情感。 可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家主他是不可能再去当了,裴家也根本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 但是没关系,裴云声知道,就算这世上的所有的人都不理解他,但晚晚的心是向着他的。 晚晚知道他心里的苦闷,知道他的雄心壮志,了解他所做的一切,认可他的能力。 天下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像晚晚这样和他心意相通之人。 就算不做这个家主,没有裴家,裴云声也相信,晚晚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见裴云声不管不顾的要跑,裴鹿野直接发怒了,直接对着一直候在他身旁的大弟子裴义开口道,“你上去帮忙。” 这个弟子是整个裴家的所以弟子当中武艺学的最好的一个,而且他在为人处世方面也能够做到面面俱到,虽然年纪和裴云声差不多,但是心思却是要成熟的多。 裴鹿野一直把裴义带在身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把他培养出来,等以后裴云声继承家主之位的时候,可以好好的辅佐裴云声。 裴义应了一声,提剑迎了上去。 在这之前裴云声还能够和众人打得有来有回,但是当裴义加入以后,裴云声就彻底的落了下风,眼看用不了几招,他就要被制服了。 为了避免被人抓住,裴云声飞奔到裴鹿野身边,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让他们让开,给我让开!” 顿时,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他们很是担心裴云声在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裴鹿野活了四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这般的被人威胁,而这个威胁他的人,竟然是他的亲儿子! “住手!” 姗姗来迟的裴夫人被吓得差点栽倒在地上,若不是丫鬟扶着她的胳膊,她恐怕连站都站不住了。 “云声,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是你爹啊!”裴夫人在一瞬间泪流满面,整个人陷入到了无尽的悲痛当中。 裴云声心里面也很是不好受,虽然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可娘从小到大对他都很好,几乎是把他当成眼珠子在疼,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娘亲如此的难过。 他捏着剑的手不断的颤抖着,说话的声音也悲悲切切,“娘,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爹他要把我关到紫霄阁里面去啊!那是什么地方整个裴家没有人不知道,你忍心看着我在里面蹉跎一辈子,到最后变成一个疯子吗?” 裴夫人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裴鹿野都要被自己儿子这避重就轻般的说话技巧给气笑了,“那你要不要告诉你娘,我为什么要把你关到紫霄阁里面去?” 裴云声一瞬间有些萎靡,他不敢去看裴夫人探究的目光,咬了咬牙,将手里的剑攥的更紧了一些,“我不想和爹动手的,只要你们放我离开,我又怎么会伤害我爹?” “云声,你糊涂啊!”在裴义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缘由,裴夫人伤心欲绝,“你快把你爹松开,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万事都有娘在呢,你相信娘好不好?” 但无论裴夫人怎样的劝说,裴云声都咬死了不答应。 季青临叹了一口气,要是等这一家三口彻底的把事情解决,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去呢。 一点白色的药粉出现在他的指尖,指节微微的搓碾了一下,药粉就在转瞬之间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当啷——” “当啷——” …… 陡然,所有人手里的武器都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他们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瘫软到连想要活动一下手指头都变得异常的艰难。 裴鹿野大惊失色,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那个唯一站立着的人,“江神医,你做什么?” “助裴家主一臂之力而已,”季青临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小瓷瓶,一人喂了一颗解毒丸,只除了裴云声,“裴家自己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只希望裴家主能快点凑齐诊金。” 身体能够活动以后,裴鹿野迅速将倒在地上的裴夫人扶了起来,然后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让江神医看笑话了,这个不孝子,我会处理好的,诊金也定然一个子都不会差。” “那就好,这只是普通的软筋散而已,不会对身体带来伤害,就算没有解药,半个时辰后也会恢复正常。”热闹看的也差不多了,继续留下去就会让人感到厌烦了,季青临解释了一下刚才的药粉,随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此地。 裴云声整个人无力地躺在地上,就像是那砧板上的肉一样,只能够任人宰割。 他恶狠狠地看着季青临的背影,恨不得将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面容给撕成碎片,可现在的他,连站起身体都变得异常的艰难。 他色厉内忍的嘶吼,试图让季青临拿一个解药给他,可无论他如何的歇斯底里,都只能够看到对方渐行渐远的身影。 裴鹿野经此一事,也是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彻底的失望了,裴云声如此的心性,倘若将裴家交到他的手里面,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的落败下去。 他走过去拍了拍自己的裴义的肩膀,“筹备江神医的诊金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裴义躬着腰,很是乖巧的应了一声,“是,师父。”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裴义恐怕早就坐上家主之位了,裴鹿野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裴云声已然变成这样,他也该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于是,当着裴云声的面,裴鹿野继续对裴义说道,“等这件事情办完,江神医离开以后,你就准备好继任家主之位吧,我也不奢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够安顿好家族里的每一个弟子。” 惊喜来的太过于突然,裴义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站在原地思考了有那么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这才万般惊讶地咧开了嘴角。 他后退一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裴鹿野磕了一个头,“弟子定不辜负师傅的期望。” 裴云声:???? 你们他妈的究竟在说什么鬼东西?!! 裴云声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一把钝刀子在慢慢的拉扯撕摩一样,扯得他心肝具颤,痛苦万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汲汲营营,费尽心思,甚至不惜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追逐了这么久的东西,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落在了旁人的手里。 裴云声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都被汹涌的浪涛给覆盖了,一股极致的冰冷的气息裹挟着他,那种窒息又刺骨的冷意,带着一种即使拼尽全力,也终究无济于事的深深绝望。 眼睛在一瞬间放大,瞳孔剧颤,脑袋也是一阵一阵的发晕,裴云声的嗓音当中夹杂着一抹凄厉的哀鸣,“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家主之位给一个外人? 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他一次? 为什么给他一个机会? 裴鹿野已然是没有那个心思再和他说话了,他招了招手,让几名家仆将他搀扶起来,然后十分淡然的说了一句,“因为无论如何,家主都不能够对自己人动手。” 裴云声被几名家仆架着往紫霄阁的方向拖,他奋力的扭过头去想要再看一看裴鹿野的神色,可终究却只能够看到对方那宽大的背影。 裴鹿野一直隐忍着,直到再也看不见裴云声,他□□的挺直的着身子在一瞬间垮了下来,他搀扶着桌子让自己没有倒下,恍惚了半天才终于坐在了椅子上。 这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在这一刻,泪流满面,“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听到他的话,裴夫人再也忍不住的嚎淘大哭了起来,“怎么办?我的云声……他还那么年轻,他该怎么办啊?” 她知道自己不能够感情用事,让裴云声依旧担任家主的位置,可那终究是她的儿子,她养了将近二十年,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养到这么大,她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可是身为家主夫人,她有自己的责任,不能够把族里面那么多的弟子交到一个没有半分责任心的人手中。 裴鹿野伸出手臂将她揽到怀里面,“别担心,我只是想要稳一稳他的性子,等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时候,我会把他放出来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裴夫人梗咽着声音点了点头,“嗯。” 当被关到紫霄阁里面,大门从外面锁上的时候,裴云声突然如遭雷击般跌倒在了地上,浑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间尽数涌上了头皮,脸上露出了万般惊恐的神色来。 这个建立在湖水中央的小榭,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透光! 此时明明还没有到夜晚,在进来之前裴云声还能够看得清楚外面的东西,可现在他的眼前却只剩下一片漆黑,伸出手连五个指头都看不见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云声坐在地上突然笑出了声,笑得悲壮又凄凉,滔天的怨恨浸满了他的双眼,“裴鹿野,从此刻开始,我裴云声再也不是你的儿子!” —— 当一个人认认真真的去办一件事情的时候,速度自然会快上很多,裴义接手没多久,二十万两黄金就已经凑齐了。 这么多的黄金,自然是不方便携带的,他十分妥帖的将其全部都换成了银票,且置换银票的商行属于朝廷的管辖,天下遍布他们的商号,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将银票直接兑换成银子来使用。 拿到了诊金,季青临就加速了对于裴鹿野的手臂的治疗。 在持续治疗的过程当中,一则消息迅速地以崇州为中心,传遍了整个天下——武林盟主祝望要提前召开武林大会。 据小道消息称,祝望也是在一次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了,自此武功全废,他自知凭借这样的身体是没有资格再继续坐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因此想要提前召开武林大会,重新选举出一个武林盟主来。 而且武林大会召开的时间非常紧急,就在不到两个月以后的七月十四,从漳州赶到崇州至少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更别说是距离崇州更远的武林世家或门派了。 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之下,恐怕参加武林大会的各个门派或者是武林世家全部都会准备不充分,如此一来,这中间就会多了很多可以钻空子的地方。 “我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8888头一次动脑子给自家宿主分析现在的形势,“祝望和商时胥两个人狼狈为奸,商时胥离开漳州没多久就传出这样的消息来,我合理怀疑这是他们两个人设好的陷阱,宿主,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容易就上当啊!” “哦?”季青临脸上闪过一抹讶然,饶有兴味地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8888迟疑了一瞬,想了一会儿后,试探着开口,“那要不我们干脆不去了?” “反正神医谷素来也是不会去争夺那个什么狗屁的武林盟主的,咱们就不上道,看到时候那祝望和商时胥还怎么把这出戏给演下去。” 季青临缓缓掀起眼帘,眸光当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你说的还……” 8888瞬间高兴了起来,他还以为自家宿主要夸自己,可没想到,季青临停顿了一瞬之后,说出来的话,却是那般的不尽人意,“还真是异想天开。” 8888气鼓鼓的扭过了头去,“不对就不对嘛,宿主就知道欺负人,我以后再也不帮你思考问题啦!” 说完这话,8888直接一溜烟的缩回了季青临的识海里去,然后捧起小人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季青临:…… 罢了,本来也就是一个宛如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又何必对他要求过多呢? —— 迅速的治好了裴鹿野的手臂,季青临等人就要起身告辞了。 但因为裴家的人也要前往崇州参加武林大会,裴鹿野便提出了同行。 只不过,季青临此次前去崇州除了要参加武林大会以外,还要替祝衡之的父亲,也就是前任的武林盟主祝澈,治疗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而损伤的经脉。 并且,季青临留着祝澈还有别的用途,是不能够让他被治好的事情被别人提前知道的,于是,直接开口拒绝了裴鹿野。 虽然裴鹿野很是疑惑为什么不能够同行,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即便季青临等人在他们府上住了几个月的时间,但终究关系也没有那么的深厚,所以他秉持着礼貌又劝了一番,对方再三推辞以后,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江神医,”看着季青临坐进马车里,裴鹿野冲他挥了挥手,“一路保重。” 季青临抱拳行以一礼,“再会。” “等等我呀……”眼看着马车已然起步,林纾晚焦急地叫出了声来,“我还没上去呢!” 商时胥废了,裴云声被关了起来,林纾晚的池塘里的鱼只剩下了如今武林盟主的儿子祝衍之一个人,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快的赶到崇州,然后紧紧的抓住祝衍之。 在商时胥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林纾晚也想了很多,即便没有办法做皇后了,但是做一个盟主夫人好像也是很不错的,况且她也没有了其他的选择。 但是她一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弱女子,想要行走上千里的路,赶到崇州去,不依靠旁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秉持着不撩白不撩,或许在这个过程当中,可以让神医小哥哥再次青睐上她的想法,林纾晚非常的想要和季青临同行。 只不过,季青临却是丝毫都不想再见到她了。 坐在车厢里面翻看着医书的青年缓缓抬起了头,昳丽清逸的面容之上冷峻神色仍存,只那双幽深的眼眸当中染着几分浅浅的笑意,“天二十,还不快驾车?” 天二十心里面泪流满面,想他之前过的日子是何等的艰苦,因为季青临手中没有银子,所以他们也没有办法住客栈,一路上都是风餐露宿,而且每次睡在山外野林里的时候,他都是那个守夜的人,困的他白天只想打瞌睡。 可他却还不能够睡,因为他还要提着所有人的行李,那扁担的担子都快要把他的肩膀都给压弯了! 现在治好了裴鹿野的手臂,终于有了一大笔的进账了,季青临不仅买了马车,还买了好几匹快马,天二十天真的以为,就算自己坐不了那个马车,怎么也能够有一匹马骑吧? 可是事实却告诉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既火夫,小厮,佣人,随从以后,他又多了一个新的身份——马夫! 想他堂堂天字号的杀手,到现在竟然沦落到了一个赶车的马夫。 惨,太惨了…… 然而,车里面的那位大爷发了话,就是给天二十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不听啊。 “好咧,江神医您坐稳了。”新晋的马夫天二十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十分狗腿的应了一声,然后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了马屁股上,“驾!” 马儿扬起四蹄,飞快地前行,一溜烟的功夫就跑出去了上百米。 飞溅起的尘土眯了林纾晚的眼,当她好不容易揉完眼睛,可以睁开双眼的时候,就看到无论是自己前方的马车还是马匹,全部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艹你大爷的!!! 林纾晚在心里面不断的爆着粗口,她是真的不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 她这么漂亮,还上赶着贴过去,可那个狗屁的神医却愣是看不到,还把她当成洪水猛兽一样的躲避。 简直快要气死她了! “江唯卿!你别让我抓到你!”林纾晚凶神恶煞的喊了一句,然后用力跺了跺脚。 因为她所站的位置正好是在台阶的边缘,所以跺完脚之后直接踩空,摔了个狗啃屎。 裴夫人被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吩咐丫鬟去把林纾晚给扶起来。 可就在林纾晚站起身来,痛苦哀嚎着的一瞬间,那丫鬟突然捂着嘴巴不停的笑了起来。 原来,林纾晚摔跤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牙齿磕到了地上的一颗小石子,直接把大门牙磕掉了半个。 原本柔柔弱弱的天下第一美人,到现在变成了个缺牙巴。 林纾晚哭喊了两声,突然尝到了一股咸咸的血腥味道,她下意识的呸了两声,然后就看到手帕上出现了几滴嫣红的血迹。 瞳孔在骤然间放大,林纾晚伸出舌头舔了舔那丝血腥味道的来源处,然后就发现自己的门牙竟然少了半颗。 她惊恐万分的回头看去,那断掉的半颗门牙,赫然躺在地上。 溶溶的日光照下来,那门牙白的发亮。 “啊啊啊啊!”林纾晚大叫了一声,捂着嘴巴冲回了裴府里去。 裴夫人强忍着笑意摇了摇头,一把拉住身旁丫鬟的手,“你最近就在我的院子里做活吧,在林姑娘离开以前,最好不要出来见人了。” 她是真的担心林纾晚一看到自家这个丫鬟,就会想起自己被磕断的门牙啊。 —— 淮水悠悠,贯穿南北,滔滔的江水卷着漫天的霞光,宛若泼墨一般挥洒下来,渺远又浩大。 一座楼台拔地而起,坐落在淮水之上的北边,长约千里,将滔滔的江水从中间分隔成了两半。 原本此处只是淮水当中的一个小洲,游船画坊来来往往,小洲也很是繁华。 但在几十年前,祝家的掌门人斥巨资将这处小洲买了下来,建成了无涯门,招收天下所有的弟子。 只不过,如今这无涯门却变成了祝望的一言堂。 一行五人穿着十分简朴的粗布麻衣,混在人群里。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季青临等人在到达崇州城之前就将马车和马匹全部都给卖掉了,然后所有人身上穿着的衣衫也全部换成了非常朴素的衣裳,季青临更是用帽子将自己满头的白发都给遮盖了起来。 因为武林大会召开在即,天下的各门各派全部都带着弟子赶到了崇州城,淮水之上人满为患,连带着的那些船家都好像是过了个新年,看着这么多上门的顾客,一个个那笑的是合不拢嘴。 岸边也是人来人往,琳琅满目的商品挤挤挨挨地摆满了淮水江畔。 看着那万家灯火当中最为明亮的楼阁,祝衡之牙齿咬的嘎吱作响,那曾经明明是他的家,可现在却全部都被二叔给霸占了,他和父亲,母亲全部都被撵了出来,只能居住在偏僻又阴暗的小院子里。 江听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担心,有我师父在,你父亲的伤肯定能够治好。” 祝衡之点了点头,跟着季青临这段时间以来,他是深刻的见识到了何谓“神医”,他对于季青临的医术是深信不疑的,也知道对方既然已经答应了他,那么就一定能够把他的父亲给治好,但是他还是担心,担心自己拿不出那么多的诊金。 一行人在人群当中穿梭,渐渐的远离了那些热闹和喧嚣,来到了一处十分昏暗的地方,这里的房屋破破烂烂,街道上也是寂静无人,和北边热闹的场景一对比,这里好似被抛弃了一般。 或许是近乡情切,离家的方向越近,祝衡之脚下的步伐也就越快,在看到那个掩映在一片昏暗当中的院门的时候,他直接跑了起来。 就在他到达院子门口的刹那间,他整个人又变得十分的拘谨,他抬起手,试探了好几次,终究都没有敲下门去。 还是江柠实在看不过去,替他敲了门,“有人在家吗?” 过了片刻,院子里传来了“吱呀”一声,破旧的屋门被打开,一道沙哑的女音响起,“是谁啊?” 祝衡之瞬间泪流满面,他有多久没有听到娘亲的声音了? 他颤抖着身体,双手握拳鼓足了勇气,才终于发出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娘,是我,衡儿。” “衡儿?是衡儿回来了?”那道沙哑的女音在转瞬间拔高了音调,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院子的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这一个头发斑白的女人,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苍老。 女人伸出一双粗糙的手掌,颤抖着抚摸上了祝衡之的脸颊,转瞬间落下了泪来,“是衡儿,真的是我的衡儿,真的是……” 久别重逢的激动,让母子两人紧紧的相拥在一起,过了许久才分开。 祝衡之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毕竟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在季青临他们面前的表现都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如此猝不及防的被他们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祝衡之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让你们见笑了。” 季青临摇摇头,“无碍。” “娘,我给你介绍一下,”祝衡之拉着祝夫人的手,一一的解释着,“江神医的医术很厉害,他一定能够把爹爹的伤治好。” 祝夫人瞬间落下了泪来,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季青临,“这是真的吗?” 五年了,自从相公练功走火入魔,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多的时间,她和相公受些苦难,受些折磨,没什么,可是她的衡儿还这么小,看着族里的那些人欺负衡儿,她心痛得如刀绞一般。 可是她没办法,相公已经不是武林盟主,她的武功也只是到达江湖上二流高手的程度而已,她没有办法和祝望抗衡,所以她只能够把衡儿送走。 可没想到,衡儿一走就是一年多,而且渺无音讯。 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衡儿会在没有人照料的情况下出事。 但是现在好了,衡儿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还带回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江神医。 只要相公能好,他们一家就再也不会受人欺负了。 季青临点点头,“这是自然,如果夫人不介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带我去看看令夫?”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祝夫人喜极而泣,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这边请。” 因为屋子十分矮小的缘故,即便是掌了灯,但也十分的昏暗,祝澈十分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 听完祝夫人的解释后,他费力地抬起上半身,对季青临点了点头,“麻烦了。” 季青临应了一声,将手探上了祝澈的手腕。 忽然,他眼睛眨了眨,露出了一抹原来如此的神色。 这祝澈根本就不是走火入魔,而是中了蛊毒了,这种蛊名字叫蚀骨,世间罕有,原主江唯卿活了一百多年都未曾见过,只是曾经听养育江唯卿的巫医提及过一次。 此蛊是专门针对江湖中人的,蛊虫在人的体内会一点一点的吞噬掉人的内力作为自己的养分,中蛊的人武功越高强,蛊虫会长得越大。 如今五年的时光过去,这蛊虫已然有一根小拇指般大小了。 只不过,给祝澈下蛊的人势必是不了解这蛊虫的真正用法的。 这蛊虫不仅仅可以吞噬掉人的内力,还可以把自己体内吞噬掉的内力吐露出来给别的人用,曾经有人大量的饲养这种蛊虫,以此来提高自己的功力。 因此,想要治好祝澈十分简单,只需要把这蛊虫逼出体外,随后再把被蛊虫吞噬掉的内力全部还给祝澈就行。 季青临收回了手,祝家母子二人急急忙忙地凑了过来,“怎么样?能不能治?” “能治。”季青临微微颔首,十分肯定的回答道,“而且……不收诊金,只需要在伤好之后帮我一个忙便可。” —— 淮水之上,楼阁水榭纵横交错,在北边的小洲上,挤挤挨挨地聚满了天下各路英雄豪杰,一群人聚在一起热血沸腾。 毕竟按照原本的规定,武林盟主是每隔十年选举一次,选出整个江湖武功最高的人担任。 而如今,距离新任盟主继位才不过短短五年的时间,就要再次选举武林盟主了。 武林盟主的位置,武功高者得,现在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有机会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们又怎么能够不开心,不喜悦呢。 而且武林盟主并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号而已,武林盟主拥有着号召天下武林的权利,且全天下的每一个门派,每年都需要向盟主所在的门派上交一定的贡品。 因此,武林盟主常常都是某一个门派一直传承下去,因为他所在的门派拥有着最好的资源。 但是现在,祝望因为练功而走火入魔,无涯门新一届的弟子们也没有特别出众的,唯一一个能够拿的出手祝衍之,在他们的车轮战下,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 那就意味着,全天下的各个门派和武林世家都有资格来争夺! 正当众人蠢蠢欲动之际,一身爽朗的笑声突然从正前方的高台之上传来,紧随其后的,众人的视野当中出现了一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 祝望大致扫了一下坐在下方的各个门派的高手们,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商时胥出的这个主意就是好,将武林盟主这个诱饵吊在前方,每一个前来的门派带领的弟子们全部都是武功卓越之人。 这些人放在他们各自的门派里面,或许每一个都是天之骄子吧,但是很可惜呀,他们的未来,注定要断送在他祝望的手里了。 “盟主……” “盟主……” 看到祝望出现,原本坐在座位上的人们全部都站了起来,对着他的方向拱了拱手。 祝望心情很好的回以微笑,他端起桌上的酒杯,站在高台之上举向前方,“诸位远道而来,祝某心里实在是欢喜,武林大会即将召开,在此之前,还请诸位允许祝某人在这里敬诸位一杯!” 这种场面话,每次举行武林大会的时候都会来上一次,因此众人都很是开心的喝下了杯子里的酒。 季青临他们乔装打扮成了裴家的弟子,就坐在裴鹿野身后不远处。 祝衡之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侧头看向季青临的方向,“这酒……?” 季青临轻笑着摇了摇头,“放心喝吧,菜肴里面都没有掺东西。” 在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季青临就已经把所有的饭菜以及喝的酒水全部都检查了一遍,但这些东西就是十分普通的菜肴,别说是下毒了,里面就连迷药都没有。 恐怕这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按照历年的流程,祝望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以后就开始了第一轮的比拼,整个过程安安稳稳,看不出丝毫的问题。 然而,就在第一轮的比拼即将要结束的时候,那些比完赛的弟子们却突然像是被定住了身形一样,站在演武台上一动不动了。 而且更令众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些弟子每一个脸上都露出了万般痛苦的神色,一个个面目狰狞,痛苦万分。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怎么了?” 坐在下方的人们感到很奇怪,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什么。 那些倒下的弟子们所在门派的长辈们则更是忧心重重,他们一边大声质问着祝望,一边拔腿就往演武台上跑。 可就在他们跑到一半的时候,他们也好似被定住了身形,就着奔跑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紧随其后,高台下方吃菜畅饮的武林人士也全部在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在这一个时刻,除了祝望和无涯门的人以外,所有的人都面容扭曲,惊恐无比。 而且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宛若被抽筋扒骨般的痛楚神情。 第62章 清晨的天边原本一片绯红, 霞光洒向大地,整个淮水江面上一片波光粼粼,可就在这个时候, 天际却突然变的阴暗起来。 翻滚的黑云遮住了朝阳, 似滚滚浓烟倾泻而下,呼啸的狂风卷起滔天的巨浪,将停靠在淮水上面的船只尽数打落在了滔滔的江水当中,狂吼的声波几乎震碎了众人的耳膜, 脚下的土地都好似在一瞬间晃动了起来。 在一阵地动山摇之中,祝衍之一声绝望的嘶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急速的从自己的座位处用轻功飞到了高台之上,与此同时, 还不忘拉着林纾晚一起。 他左手拉着林纾晚, 右手捏着长剑,牢牢地将父亲祝望护在身后,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毕竟他的父亲刚刚因为练功走火入魔, 失去了所有的内力,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不护着的话,父亲很有可能会出事。 祝衍之咬着牙, 强忍着心中的忐忑,开口道,“父亲和晚晚都不要怕,有我在这里,无论是什么妖魔鬼怪,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们一根汗毛……” 却突然, 祝衍之未说完的话被他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惊惧的表情也随之一起僵硬在了脸上。 只因他目之所及, 那些一个个扭曲着身形被钉在原地动,也不能动痛苦万分的人们,竟然没有一个是属于他们无涯门的! 来到崇州参加武林大会的各路英雄豪杰们,都在这一瞬间陷入到了一股诡异的痛苦当中,但唯独他们无涯门的弟子,全部都可以自主的活动。 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之感不由自主的涌上了心间,祝衍之捏着剑柄的手松了松,他扭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声音当中带上了一抹浓烈的不敢置信,“父亲……这是你做的?” 虽然事实已然如此,但是祝衍之还是希望能够得到祝望的否认。 他不想自己敬佩了一辈子的父亲,从小就告诫他,他们习武之人不是用来打打杀杀,他们的武功是要用来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人的父亲,那个坐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说要以天下为己任的父亲,却突然把全天下的武林人士全部都算计到了一起。 然而,事情终究还是让祝衍之失望了。 还不等祝衍之得到祝望的回答,一道略微有些虚弱的男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事情都这么明显了,衍之兄难道还是不愿意承认吗?” 从侧面走上来的男子,身体似乎是非常的虚弱,他的整张脸苍白的毫无血色,而且脸颊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整个人都瘦的有些不正常了。 而且此时明明是七月的天气,平常的人只需要穿一件单薄的衣裳便可,可他却穿着深秋时节才会穿的衣裳,而且身上还披了一件大氅。 祝衍之眼眸跳了跳,一瞬间流露出了万般惊喜的表情,“商大哥?怎么会是你?” 如果说商时胥精于算计,裴云声心比天高,林纾晚虚伪做作,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的话,那么祝衍之恐怕就是那个歹竹里面生长出来的唯一的好笋。 祝望和商时胥暗中谋划了一切,他们搞废了前任的武林盟主,暗地里建立了七杀阁,试图把朝廷和江湖全部都收到自己的手里面,成为这个世间的主宰。 但因为祝望再怎么说也是现任的武林盟主,在天下人面前还是需要有一个好名声的,而且他也希望在自己彻底的掌控这些权利以后,可以将其好好的交到自己的儿子手里。 所以在对于祝衍之的教育方面,祝望完全是按照名门望族的标准在培养他。 祝衍之恐怕就是无数的江湖武侠小说里面意气风发,满腔热血,侠肝义胆的标准的男主角。 他见不得半分不公平的事情,路见不平,势必拔刀相助,而且他还有着一副菩萨心肠,路边遇到乞讨的老人,小孩,无论他此后是否还会有需要,他都会把自己手里的银钱拿去给那些乞丐,他最见不得那些欺男霸女,为虎作娼的事情。 他手里的长剑没有杀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他从来都没有沾染上善良之人的鲜血。 他热爱这个鲜活的世间,他游走天下,扶危济困。 但他同时心中也有着小爱,他喜欢林纾晚这个柔柔弱弱需要他保护的女子,他也喜欢和和兄弟们一起闯荡江湖的热血日子。 祝衍之和林纾晚,商时胥,裴云声游历江湖一载,一行四人途中经历了种种的事情,祝衍之在心里面把他们都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 只可惜,无论是他敬重的父亲也好,他深爱的女子也好,还是他最为亲密的挚友也罢,全部都在欺瞒着他。 面对祝衍之久别重逢的激动,商时胥只是淡淡的侧开了视野,“嗯,是我。” 在闯荡江湖的时候,他之所以和祝衍之称兄道弟,只不过是因为他还需要借助祝衍之父亲祝望的势力而已,如今,目的已然达成,也到了该撕破脸皮的时候了,商时胥便不想再继续和这人虚以委蛇。 祝衍之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有想到被他视若知己的人会在几个月后再见时,对自己的态度如此的冷淡。 他还以为商时胥是不记得自己了,直接拉着林纾晚的手又往前走了两步,“商大哥,是我呀,我是衍之,这个是晚晚,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看到站在祝衍之身旁努力的缩小自己存在感的林纾晚,商时胥冷冷的嗤笑了一声,他唇边勾着讽刺至极的笑容,说出来的话也是夹枪带棒,“怎么,林姑娘不在裴家住的好好的,怎么又跑到这无涯门来了?” 当时在裴府,自己被废了修为,虚弱无比的时候,虽然他所有的怨恨都只专注在季青临一个人的身上,但是,当自己被天一带走以后,商时胥还是缓缓的缓过了神来。 在他那般无助的情况下,他心爱的女子,半刻钟前还握着他的手,安慰他说要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女子,却在转瞬之间弃他而去了,然后奔向了另外一个人。 经历了这么多的大起大落,商时胥心里面也已经明白,林纾晚根本不像她外表表现的那般的柔弱,她其实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只不过她的那些小心思全部都藏在了她那张美丽的皮囊之下,让所有人第一时间都无法反应过来罢了。 但是现在…… 再次看到这个女子依附于另外一名男子身旁,商时胥心里面只剩下了无尽的恶心,他恶心自己曾经竟然钟情于这般一个女子,甚至还想过不顾她一个平民的身份,将她娶回去。 真是可笑至极! 林纾晚抱着祝衍之胳膊的双手猛地一颤,心中涌起了阵阵的心虚。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商时胥的眼神,只滴滴的回答了一句,“我和裴伯伯他们来这里参加武林大会。” 感受到了林纾晚身体的颤抖,祝衍之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触感是一片冰凉,但祝衍之却是全然无觉。 他细声的安慰着林纾晚,他还以为林纾晚之所以会有如此表现式担心商时胥的身体,“你别担心,商大哥虽然看起来身体比较虚弱,但是他既然能够来到这里参加武林大会,那就说明他是没有大碍的,咱们应该先把其他武林豪杰的情况弄清楚才对。” 然而,出乎祝衍之意料的是,他以为的能够安慰林纾晚的话,却是让林纾晚更加的惊恐了起来。 一股似有若无的寒气溢散而来,林纾晚整双手臂死死的抱着祝衍之的胳膊,几乎上半身的每一寸都贴紧了祝衍之,可即使是这样,林纾晚依旧感觉自己似乎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那冷冽的寒风无孔不入,钻入她的皮肤,渗进她的血脉,冻的她心脏都几乎停滞了跳动。 商时胥心里面嗤笑了一声,然后就没有那个心思去应付林纾晚了,毕竟他来到这里的最终的目的不是和人叙旧的,而是为了彻底的治好他病弱的身体。 “四殿下,”祝望一张老脸上挂着浅笑,“劳烦四殿下大驾光临,只不过这里已经有了老夫了,四殿下还是早日回卞京的比较好。” 商时胥神情微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望终于在这一刻摘下了那张和蔼的面具,露出了真实的撩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武林大会是给江湖人召开的,来到这里的所有人也都是江湖人士,和四殿下您一个朝廷中人没有半分干系,四殿下还是不要在这里凑热闹了吧。” 言下之意,他们两个人用了这么多时间谋划的一切,好不容易到了现在,可以验收结果了,祝望却打算独吞这胜利的果实。 商时胥的脑仁被气的突突的跳,他皱了皱眉,舒展了身体,拿出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你竟然想要吃独食?!我告诉你,你休想!” 事情的缘由还要从八年前商时胥的母家找了祝望来给商时胥教授武功说起,那时的商时胥仗着自己年轻气盛,以为自己学了几天功夫就了不得,竟然妄图直接冲到太傅的府邸去逼着对方给自己传授帝王之术。 可结果他连太傅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太傅院子里的家丁给发现了,然后在逃脱的过程当中,商时胥一不小心滚落了一处山崖,幸好半山腰有一棵歪脖子树,让他暂时获得了一个栖息之地。 可那个地方不上不下,只能等待救援。 但商时胥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他以那颗歪脖子树为原点,靠着抓住悬崖峭壁上的树枝四处寻找着能够爬上去的道路。 或许是主角光环的影响,就在这么漫无目的的寻找之下,商时胥在距离那棵歪脖子树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山洞,洞里面有一具散了架的白骨,看那白骨的样子,恐怕那人死去已然有百年的时光了。 随后商时胥就在山洞里面摸索了起来,或许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商时胥不仅在山洞当中发现了一条通往山崖之上的小道,还在里面找到了一个盒子。 盒子当中放着一颗药丸,以及一个阵法的残页。 那颗药丸就是五年前害的原武林盟主祝澈走火入魔,武功尽废的蛊虫所制,而阵法残页,则是讲述了一个极其阴狠的改天换命之法。 这个阵法可以让将死之人恢复健康,可以让一个武学废柴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功力,也可以解除人体内的一切毒素。 但这个阵法却需要以数千人的性命为引,而这千人每一个都需要拥有着武功。 当布下阵法以后,处在阵法当中的所有的人全部都会被限制行动,而他们的生命力以及体内的内力全部都会被阵法所吸收,随后反哺道拥有着阵法的主人的身上。 这些生命力和功力会对阵法的主人进行洗经伐髓,以一种极度温和的方式祛除他体内所有的杂质,然后再将所有的功力都传到他经脉当中。 如此逆天的阵法,之所以说是有残缺,是因为研究出这个阵法的人也从来没有拿它运用到实际当中过,根本不知道这个阵法会带来怎样的副作用。 商时胥一开始拿到这个阵法的时候,想过想要用它来给自己解毒,可因为此阵法太过于逆天,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它的副作用究竟会是怎样,商时胥不敢冒险,只能暂时将希望寄托在季青临的身上。 只不过季青临虽然解掉了他体内的毒,却又让他变成了另外一种程度上的废人。 如此病弱的他,是根本没有办法去继承皇位的,所以在种种方面的考虑之下,商时胥和祝望以武林大会为借口,将所有的江湖人士全部都召集在了这里,想要用此阵法剥夺掉这江湖人士的生命力和内力,然后来治好他的病弱。 而且,商时胥也早就想好了这件事情究竟要怎么收场。 七杀阁江湖上存在了这么多年,杀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早就人人得而诛之了,而且,商时胥自认为那些孤儿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全部都是他给了他们一个栖息之所,也到了他们回报他的时候。 在阵法完成以后,商时胥有自信他可以除掉七杀阁所有的杀手,到那个时候,他只需要说是七杀阁趁着武林大会召开之际想要屠戮整个武林,然后武林众人奋起反抗,双方同归于尽而死,他便可以将自己摘得个干干净净了。 而且,如此一来,大越皇室担心了上百年的江湖武林也可以被彻底的铲除,商氏皇族屁股底下的龙椅,也可以坐的安稳。 如此一箭双雕的事情,对于商时胥来说是稳赚不赔。 而且他也早已经假装许诺过祝望,只要对方能够帮助自己完成这个阵法,等他登上皇位以后,他就可以把兵马大元帅的位置给予祝望,让他也享受一下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的快感。 只不过,商时胥怎么也没有想到,祝望的野心竟然会是这般的大,一个兵马大元帅的位置竟然无法满足他,他竟然企图和自己争夺这个阵法的生命力和内力。 简直是可笑至极! 不过是一个处处比不上自己的兄长,如果没有自己连武林盟主的位置都坐不上去的废物而已,竟然妄想和自己来争夺权柄,真是太可笑了。 商时胥原本是打算等自己吸收了这些江湖武林人士的内力,再来和祝望撕破脸皮,毕竟这个人知道他太多太多的秘密,留着他对于自己的威胁太大了。 可商时胥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率先向他撕破脸了。 这让一直高高在上,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商时胥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整个人在一瞬间就被激起了怒火。 “祝望!”商时胥向前一步,掀起眼帘,阴翳的眸光当中闪烁着怒火,“你别忘了,究竟是谁让你坐上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的。” “我能把你高高的架起来,也能让你重重的摔下去!” “哈哈哈哈——”祝望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得肆意又张扬,“四殿下啊四殿下,你可真是单纯的可以,你该不会以为我跟着你谋划了这么久,就仅仅是为了一个兵马大元帅的位置吧?” 原本祝望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的,因为从小到大,他的兄长就一直都是那个惊才绝艳之人,他永远都是被遮掩在兄长的光芒底下的那一个。 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乐得做一个纨绔,混吃等死。 可是,自从他被挑选为成为那个教导商时胥武功的武师傅开始,一切就都变了。 他在皇宫里面见识到了权力的重要性,知道这天底下竟然还有着皇室这般贵重的身份。 不需要费尽心思的去练武,不需要在寒冬腊月天里面扎马步,不需要千千万万遍的挥舞着手中的剑,不需要承受每日伤痕累累的身体,只需要站在那里,就有无数的人鞍前马后的为你做事,你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无数人的生死…… 原来权力是这般的诱人,拥有着权利,可以这样的为所欲为。 那一刻,一颗名为“向往权利”的种子在祝望的身体里面生了根,发了芽,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再也拔不掉,除不去。 因此他费尽心力地为商时胥办事,即便是对方让他暗害自己尊敬了半辈子的兄长,他也没有任何的犹豫。 只因祝望知道,如今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走的每一步路,都不是为了商时胥,而是为了他自己! 现如今已然到了摘得最后的胜利的果实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将这果实轻而易举的让给商时胥呢。 祝望狂笑一声,看着满脸怒容的商时胥,心情十分愉悦的开口道,“几百年前,你大越的先祖可以凭借江湖武林的力量,打下江山,登上皇位,我祝望又怎么不可以?” 说着这话,祝望微微眯了眯眼睛,他的目光看向北方卞京的方向,眼神当中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向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我又不是没有一争之力,凭什么要拱手让给你?” 这将近十年的合作过程都是十分愉悦的,祝望从来都没有违抗过自己一句话,因此商时胥真的很惊讶祝望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给自己来这么一下。 商时胥现在就想直接让七杀阁的杀手们把祝望给碎尸万段,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当这个大阵开始进行的时候,必须要站在阵眼处才可以接受阵法的反哺,这个大阵是祝望安排布下的,一但祝望死了,就没有人知道阵眼的所在地了,那么,他所有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商时胥的脸色阴沉下来,“你想造反不成?!” 祝望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四殿下这话说的,数百年前大越的先祖难道不是通过造反才打下的江山吗?” 他咧着嘴角,双手一摊,“这皇位,有能力者居之,这么简单的道理,四殿下应该不需要我来教你吧?” “爹?!”彻底的听清楚了这两个人之间的话语的祝衍之近乎是目眦欲裂,他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父亲,身形不停的在颤抖,“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他无论如何都不敢想,他的父亲竟然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暗中谋划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要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他的父亲告诉他,他手中的剑是用来保护人的,而不是用来杀人的。 可是现在,曾经教导他这些道理的父亲,却要当着他的面,将来到崇州参加武林大会的这么多的武林人士全部都杀死在这里! “你疯了吗?”祝衍之牙齿咬的嘎吱作响,他满脸哀求的看着祝望,“收手吧,不要再作孽了……” 然而,祝望的眼中却没有一丝对于生命的敬畏,这些被困在阵法当中的武林人士的性命,丝毫没有被他放在眼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改变他的想法,没有一丁点的羁绊能够阻止他追求至高无上权力的脚步。 祝望的眸底只有着狂喜,对于即将到手的,天下无敌的功力的欣喜若狂。 “你不懂,”祝望摇了摇头,“等爹登上皇位了,就封你为太子,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爹爹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才不要做什么狗屁太子!”祝衍之满脸疲惫的大喊了一声,“您的武功已经废了,我们就安安稳稳的退位让贤不好吗?把武林盟主的位置让给别人,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生活,不好吗?” “噗……”祝望还没来得及回答祝衍之的话,商时胥却突然笑出了声来,“祝衍之啊祝衍之,你还真是天真的可以,谁说祝望的武功废了?不过是骗骗你们罢了。” “你真的以为你父亲的这武林盟主之位,是靠正当的手段得来的吗?”商时胥唇边噙着冷笑,“你要不要让我告诉你祝澈究竟怎么走火入魔的?” 祝衍之心下一颤,一股难言的悲伤在这一瞬间充满了他的整个脑海,他很想堵住自己的耳朵拒绝去听这个残忍的真相,但他知道他不能,他必须要了解事情的缘由,他必须要给大伯讨回一个公道,这是从小到大,父亲教他的道理。 嘴唇颤了颤,祝衍之说话的嗓音悲伤到了极点,“你说。” “你闭嘴!”就在商时胥即将要张口的时候,祝望突然暴起,信手抓过放在椅子后面的大刀就对着商时胥砍了过去,“你该死!” 原本看在两个人合作了这么久的份上,祝望是想要留着商时胥最后再杀的,但对方却是如此的不识好歹,那就不能怪他要提前夺了商时胥的命了。 让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自己的雄心壮志,祝望对此是无可厚非的,但他却万般不愿意让祝衍之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腌臜的事情,尤其是他用毒药害了自己亲大哥一事,万万不能让祝衍之知道。 无论如何,祝望都想要在儿子的心中有一个光辉伟岸的形象。 商时胥虽然被废了武功,但天一却一直守护在他的身旁,在祝望攻过来的一瞬间,天一就提剑迎了上去。 祝望几近疯狂,他招式狠辣,每一刀都在往天一身体致命的位置上砍。 而天一也不外如是,在七杀阁里面,他所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人,杀手要做的事情是一击毙命,他自然也知道一个人身体最为脆弱的地方在哪里。 两个人打的有来有回。 祝衍之见此情况也提剑迎了上去,毕竟无论如何,祝望都是他的父亲,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在面前被人杀死。 同一时间,他还唤起了那些没有被阵法控制的无涯门的弟子们,“都给我一起上!” “不自量力!”商时胥冷冷的笑了一声,虽然这个地方是无涯门的大本营,但他既然敢亲身出现在这里,便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随着商时胥一声令下,四面八方涌入了上百名七杀阁的杀手,径直和那些无涯门的弟子们打斗在了一起。 这一边,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的裴鹿野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他的左手才被治好没多久,一直僵在这里,实在是有些酸楚。 眨了眨眼睛,裴鹿野格外小声地问道,“江神医,咱们还要等多久啊?” 虽然现在阵法只是把这些江湖人士给困了起来,还没有吸取他们体内的生命力和内力,但这些人还是陷入到了万般的痛苦当中。 身为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裴鹿野是十分见不得这幅场景的。 但又因为不敢破坏季青临的计划,唯恐自己稍微动一下就坏了事,裴鹿野只能继续坚持下去,可他才刚刚被医好的左边臂膀实在是有些难受,他很是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才治好的胳膊又要废了。 “很快了,再等一下。”季青临的一双眼眸平静至极,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当中。 为了防止计划出批漏,所以这件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晓,除了季青临和裴鹿野以外,无论是江听白,江柠也好,还是裴家带来的其他的弟子们也罢,全部都和别的门派的弟子们一样,被阵法给控制了。 裴鹿野听到这话,也只能够继续继续装作被阵法控制了一样,一动不动。 其实在祝望开始准备阵法的时候,季青临就已然发现了这件事情,之所以等到现在,也不过是想要等到祝望和商时胥撕破脸皮,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他们而已。 季青临他们来到崇州的第二天,天二十就已经告诉了季青临七杀阁的总部的所在地。 恐怕所有的人都不会想到,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七杀阁,总部竟然就建在武林盟主所居住的府邸的下方。 淮水之上的小洲里,上方高大的建筑是武林盟主所在的无涯门的位置,而就在无涯门的地下,建了一座秘密的宫殿。 这里面有着从全天下搜罗而来的孤儿,有着最为残忍的斗猎场,有着最为凶残的,毫无人性的刺杀机器。 当天二十是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饶是季青临也被震撼了,他原本猜想过,七杀阁或许就建在盟主府所在的崇州,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它竟然就坐落在盟主府的地下。 七杀阁的总部杀手众多,且各个地方都随时有人巡逻,想要不引起他们的注意力,探查到所有的秘密,武功一般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季青临治好了祝澈——前任的武林盟主,整个江湖武功最高的人。 祝澈只不过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已经将祝望和商时胥的所有的秘密都打听了个清清楚楚,而且他也知道了自己之所以武功被废,并不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而是被他的亲弟弟给下了蛊。 如果祝望仅仅是害了他一个人的话,祝澈或许会选择原谅他,毕竟他是自己的亲弟弟。 可祝望所求的并不是这么简单,他要拿天下所有的武林人士来成就自己的大业,那么多条人命,祝澈是不可能不管的。 所以,他心甘情愿的听从季青临的吩咐,按计划躲藏在了地下,只等着季青临发射信号,他就直接动手。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天一已然将祝望给打败了。 祝望满脸是血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天一身形冷硬的站在他身边,手里的长剑直指着他的脖子,如若祝望还试图反抗,他就可以在顷刻之间要了他的性命。 商时胥勾着唇瓣走了过来,“啧啧啧,祝望啊祝望,你还是一样的废物,你觉得如果不是祝澈那个傻子心甘情愿的把武林盟主的位置让给你,你还能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吗?” 就在他说话的这个功夫,七杀阁的杀手们又将祝衍之给控制了起来。 “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商时胥勾着唇浅笑着,略微有些苍白的手指轻轻的指向祝衍之,“你要是再不把阵眼所在的位置告诉我,我就让他们直接活剮了你儿子!” “商时胥!” 祝望大喊了一声,那双素来狂妄的眸子里面终于染上了一抹害怕的神情,他的身形颤抖着,“你有本事冲我来,你抓我儿子干什么?你放了他!” “啧,”商时胥轻叹了一声,“看来你还是不乖啊。”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右手在空中微微晃了晃,紧随其后就是一道白光闪过,祝衍之身上刹那之间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不断地从伤口里面涌出来,转瞬间就染红了祝衍之的白衣。 “你放开他!”祝望在在一瞬间歇斯底里的大喊了起来,“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在看到祝衍之被伤害的时候,祝望的心肝肺都在随之颤抖,他感觉自己身上仿佛是压上了一座大山,灵魂都被禁锢了起来,那种沉重到极致的感觉让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对比起儿子的安危,什么大业,什么皇位,对祝望来说通通都成了狗屁。 他渴望权利,他渴望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渴望那种生杀予夺的快感,但这所有的一切,却都比不上儿子来的重要。 眼睛侧过去,看了看自己方才所坐的那把椅子,祝望颤抖着开口,“阵眼就在那里。” 商时胥对此是非常相信的,没有半分的怀疑,因为按照自己对于祝望的了解,他知道祝衍之在祝望的心里面究竟会是有多么的重要。 没有半点的犹豫,商时胥走了过去,那就在他坐在椅子上的一瞬间,那椅子忽然翻了个个,椅子下方出现了一个漆黑的甬道,商时胥径直掉了进去。 “主子!”那些杀手们下意识的全部都冲向了那个甬道。 天一愣了一瞬间,就在这个时候,祝望一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刀,砍在了天一的手臂上,随之捅穿了他的心脏。 紧随其后的,那些杀手们也在这一瞬间被限制住了行动,一个个和那些前往这里参加武林大会的武林人士们一样,全部都被拖到了阵法当中去。 祝望扔掉长刀,拍了拍手,眼神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商时胥掉落下去的方向,“我呸!还敢跟我争,也不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要不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这些杀手们也被阵法控制住,他才没有耐心和商时胥演了这么久的戏呢。 祝望仰天大笑了一声,随后走到了阵眼真正所在的位置,静静的等候着那些生命力和内力都传到自己的身上。 于是,随着阵法的启动,所有人的五官都在一瞬间变得扭曲变形了起来,他们体内的内力在各个经脉之间不停地流动,甚至因为流动的速度过于快,从而在皮肤表面形成了一条条鼓鼓囊囊的脉络,就好像是有毒蛇在他们的皮肤下面钻来钻去,看起来格外的渗人。 内力不断的从他们的体内涌出,然后在地上形成了一片交织错杂的大网,这些网格掀起劲风,一缕一缕被送入了祝望的身体。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那么多人的身体就仿佛是皮球一般慢慢的的瘪了下去,失去了内力和生命力的他们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只剩下一张皱皱巴巴的老皮包裹着骨头,无数绝望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那最中间祝望。 凄厉的嗓音带着无尽的悲戚,在这个不大的广场上响彻云霄,“救命……救命啊……救救我……” “你……”祝衍之发指眦裂,“为什么?” 他不懂,从小祝望教育他的,便是要好好守护无涯门,要维护武林的和谐和安危,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可是现在,祝望却要用这么多人的命,来完成自己的野心! 他真的不理解。 祝衍之不顾身体的疼痛冲到祝望身边,他想要把他从阵眼上给拉下来,可祝望的身体却好像是被牢牢的钉在了上面一样,无论他如何的用力,祝望始终都是纹丝不动。 看着祝望逐渐变得年轻的脸庞,祝衍之心里一阵悲戚,“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同一时间,季青临微微垂眸,幽深的眸子当中染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到时间了。” 在祝望脚下的地宫里,一只胖乎乎的小虫子停在祝澈的肩膀上,然后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一口。 祝澈一把将那只小虫子抓在手里,看着小虫子胖乎乎的样子,祝澈无可奈何地眨了眨眼,“知道了。” 这只小虫子,就是季青临从祝澈身体里面取出来的那只蛊虫,原本是一个害人的东西,在喝了季青临一口血以后,竟然直接变成了乖乖巧巧的好宝宝。 蛊虫表示:只要有香香甜甜的血可以喝,让蛊虫做什么都可以ing. —— “救救我……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这武林人士虽然被阵法控制住了身体,但是他们却依旧可以看得到,听得见,因此,在祝望和商时胥的对话里面,他们也几乎探查到了完整的事实真相。 只可惜,即便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挽救了。 他们想要挣扎,想要反抗,可却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动作行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阵法吸干所有的生命力和内力,到最后变成一具干瘪的干尸。 绝望在这一瞬间弥散在了整个广场,所有人都沉浸在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惊骇氛围里。 却突然,一股森然的杀气猝然间爆发,从地底直冲云天。 一名男子手中倒提着一把长剑,如江如海般的剑气轰然间溢散出来,将整个广场炸成了一片狼藉。 与此同时,处在阵眼中央,正做着春秋大梦的祝望,也在一瞬间被轰飞了出去。 第63章 季青临之所以会等到阵法开始运行, 祝望吸收了在场的那些武林人士体内的内力和生机以后才开始给祝澈发送信号,最主要的原因是,如果想要彻底的破坏掉这个阵法, 就必须要从阵眼入手。 而在场的这么多人, 除了祝望以外,没有人知道阵法的阵眼究竟在哪里。 祝望以为自己设计了商时胥,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成为天下第一,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力量, 直接逼宫夺下皇位。 但他却不知道,他视若蝼蚁一般, 只能成为他坐上那个位置的养料们的武林中人,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没有反抗之力。 一方面遭受了前任武林盟主祝澈的攻击, 另一方面又受到了阵法的反噬, 祝望整个人宛若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从阵眼处轰飞了出去。 半空当中鲜血洒落,祝望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不断的从嘴巴里面呕出内脏的碎片和鲜血, 不知道被打碎了多少根骨头,他整个人直接撞穿了演武台后方的墙壁,最后直直落入到了滔滔的淮水当中去。 飞溅的浪花在晨光的照射下映出七彩的颜色, 而祝望却完全不知是死是活了。 祝衍之眼角一颤,他扔下手里的长剑,就要跳入淮水当中去寻找祝望。 却突然被林纾晚一把给拉住了胳膊,她脸上盈满了泪水,脸色苍白的宛若白纸一般,她拼命的摇着脑袋, 苦苦哀求,“不要……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师父将我逐出了师门, 商大哥误会我颇深,裴大哥也被关起来了,我现在无处可去,我只有你了,我求求你,你不要抛下我……” 祝衍之身形一顿,之前商时胥满带着嘲讽的话语又回荡在他耳边,虽然对方没有直说林纾晚竟做了什么事情,但是祝衍之也能够猜个大差不差了。 他转过了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这个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子,说话的嗓音里面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温柔,“晚晚,商时胥当真只是误会了你吗?” 林纾晚身体猛然间颤抖了一下,一抹极度的恐慌从她的心中爬起,渐渐的弥散开来,顷刻间便宛如惊雷一般席卷了她整个心田。 ——他,全部都知道了! 林纾晚死死的抓着祝衍之的手臂,试图从他身上获取一点点力量,却发现,即使她的指甲已经深深的勒进了祝衍之的皮/肉里,那抹恐慌依旧在她心底升了根。 感受到林纾晚陷入无尽惊恐当中的祝衍之垂下眼帘,带着冷意的眼眸只匆匆看了林纾晚一眼,便直接一把挥开她的手臂,跃入到了滔滔的江水当中。 作为一个把行侠仗义,侠肝义胆刻入到了骨子里的人,祝衍之对于这种背叛亲人,背叛朋友的人是深恶痛疾的。 而现在,林纾晚背叛了他们的友谊,祝望背叛了江湖的道义,让祝衍之的精神世界遭受了重创。 可无论如何,祝望都是他的父亲,为人子女不能不孝,无论祝望是死是活,他的内心都在逼迫着他把人给找回来。 因此,他才没有任何犹豫的在第一时间选择了跳入江水当中去。 祝衍之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滔滔的江水中,林纾晚呆呆傻傻的跌坐在地上,整个人茫然又无助。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明明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神医谷唯一的弟子,神医小哥哥无比的宠爱她,几乎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 而且她走到哪里都是备受推崇,还有江湖上最为年轻,最为优秀的三名男子为她鞍前马后,将她视为自己最重要的人。 明明她开局就是人生赢家,可怎么就变成了现在人厌狗烦的样子? 林纾晚不理解,她整个人几乎都快要崩溃了,但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关注着她。 来到这里,参加武林大会的所有江湖人士的目光都落在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的身上。 这人身姿挺拔,一身浓厚的内力几乎都快要化为了实质,导致他周边的空气都扭曲了几分。 他穿着一袭玄色的布衣,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两鬓微霜,眉宇间带着几分历尽世事的沧桑。 众人在看清楚这名男子的面容的一瞬间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低声呢喃着,“祝……祝澈?!” 虽然他们在刚才祝望和商时胥两个人的争吵当中,依稀探查到了当年祝澈走火入魔,武功全废的事情可能会另有隐情,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能够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这功力比以前还更厉害了。 祝澈持剑而立,整个人淡定无比,就仿佛破坏掉阵法,击飞了祝望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的气势很盛,宛若大日煌煌,一时之间,竟压的众人都说不出话来。 多年前,他就能够力压一众武林人士,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如今功力更胜从前,原本还信誓旦旦的想要夺得武林盟主这个位置的人们都在一瞬间卸去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没有了想要与之争斗的毅力。 整个小洲都仿佛在这一瞬间成为了祝澈的主场。 却突然,一阵脚步声轻轻响起,随后,众人就看到方才还仿佛那长虹贯日的前任武林盟主,在一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气势,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祝澈双手抱拳,弯了弯腰,“江神医。” 这时,众人才发现了那名鹤发童颜的青年,看着这一头标志的白发以及联系到祝澈方才所说的三个字,他们赫然间明白,这名看上去俊秀无比的青年,竟然就是那个在百年前就已经在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医谷的江唯卿! “嗯,”季青临十分淡然的点了点头,“辛苦了。” 毕竟原主的这个身子是没有办法习武的,如果没有祝澈的话,即便季青临发现了阵眼的所在,恐怕也没有这么容易就能够把阵法给破解掉。 “江神医折煞祝某了,”祝澈可担不起季青临的这一句辛苦了,他又抬起双手拱了拱,“若不是江神医解了祝某人体内的毒,祝某又怎么可能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况且……”祝澈微笑着面向众人开口道,“虽然破坏掉这个阵法的人是我,但做出这一系列计划,让诸位都能够安然无恙的人,应当是江神医才对。”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当中,祝澈将季青临来到崇州给他治伤,又发现危害江湖武林的七杀阁的总部就建立在无涯门下,以及得知了祝望和商时胥野望的事情后做出的一系列的应对,全部都说了出来。 众人一一上前感谢季青临,毕竟如果不是他提前发现了祝望和商时胥的谋划,恐怕今天到场的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在一片彩虹屁当中,一名女子的尖叫声格外的明显,“祝大哥……祝……祝伯父这到底是怎么了?!” 众人下意识的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然后就看到祝衍之已经将祝望从淮水当中捞了上来。 祝望浑身上下全是鲜血,在阵法的反噬下,他全身几乎都没有了一块好肉,数不尽的鲜血从那一条条的伤口中流出来,最终化为一块块黑褐色的小块,紧紧的贴在那血肉之上,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而在鲜血不断凝结的同时,还不断有新鲜的血液从伤口中冒出来,继续堆积在那黑褐色的血块上,整个画面都充斥着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就是在这样极度恐怖的状况下,众人发现祝望冰冷的瞳孔隔着好大一片的血雾深深地望向了祝澈。 那是一种决绝的,带着滔天怨气与无边痛恨的眼神。 他又怎么可能不怨恨祝澈呢? 因为祝望并没有听到刚才祝澈的解释,所以在他的视野当中,是祝澈的突然出现破坏掉了阵法,让他遭到了反噬。 如果不是祝澈,他早已经神功大成,已经拥有了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的权利! 可是现在什么也没了…… 祝望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生机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他的经脉全断了,五脏六腑也都碎的不成样子,甚至有好多碎肉都被他夹杂着鲜血给吐了出来,他快要死了。 死在他即将成功的前一刻。 这又怎么能够让他不怨恨呢?! 祝澈叹了一口气,他走过去看着奄奄一息的祝望,眼中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悲伤,“二弟,你何苦呢?” “一家人安安稳稳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要苦苦的执着于那些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祝望几乎都是翻白眼了,他真的很想骂娘。 他想说你坐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高高在上,你当然不在乎权利! 他想说你从小到大就受尽父母的偏爱和赞扬,所以你自然不懂得平凡普通的他究竟是有多么的憋屈! 可他说不出口,他的喉咙里面已经灌满了鲜血,而且还在接连不断的涌出来,他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所以,他只能用痛恨的目光死死的瞪着祝澈,渴望用自己的死给予他沉痛一击。 祝澈有些心痛,这终究是他的弟弟! 咬了咬牙,祝澈扭头看向季青临,说话的嗓音中带上了一抹哀求,“江神医,听说你能活死人,药白骨,你能不能……救救我弟弟?” 祝澈此人,为人善良,由他来担任这个随时都充斥着杀戮的江湖的盟主,却是是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厮杀。 但是同时,他也太过于优柔寡断了一些,如果不是他对于祝望毫不设防,或许江湖武林根本就不会遭此劫难。 而如今,他竟然还妄图留祝望一命。 季青临冷笑了一声,十分坦然地和他对视,只不过这笑容却宛若未出鞘的剑锋一般,内敛中深藏着凛冽,“如果我救了他,那么因他而死的那些人命,又有谁能来救?” 同一时间,那些差点因为这个阵法而被吸食掉了所有的生命力和内力的武林人士也开始斥责起了祝澈来。 “祝兄,我敬佩你救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命,如果不是你破了阵法,我们恐怕也活不下来,但是,祝望完全就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你若是要想让江神医救他的命,你就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我也一样!今日我在此放下话来,谁若是妄图救祝望一命,他就是我们整个武林的公敌!” “祝望死不足惜!他就应该以命赔罪!” “祝望该死!将他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 面对着一双双斥责的眼神,以及大家深恶痛疾的话语,祝澈心神一凛,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该怎么说? 难不成他弟弟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说不出口。 祝澈的脑袋在一瞬间低垂了下去,整个人都变得格外的颓废,他声音闷闷的,细听之下,还可以察觉到里面一闪而过的绝望,“是我唐突了,抱歉……” 是他的弟弟做错了事情,是他的弟弟要害那么多人的性命,他弟弟活该被阵法反噬,活该死去。 “嗬——嗬——”祝望原本是绝望了的,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却没想到季青临竟然可以救他的性命,他拼尽了全力的发出了一点低沉的声音,企图引起季青临的注意。 祝望很成功,季青临低头看向了他。 但是,季青临说出来的话,却将祝望推入了更加绝望的深渊,“我能救你,但却绝对不会救你。” 明明名字里面有一个“望”字,祝望却再也看不到生的希望。 他奋力的挣扎,丝丝缕缕的痛苦不断的传遍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他的面容因为痛苦显得格外的狰狞,可无论他如何的努力挣扎着,想要活下去,都始终是在做着无用功。 湿冷黏腻的血液裹满了他全身,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生机一点一点的消逝,身体一点一点的变凉,变僵硬。 可他却别无他法。 在季青临淡然的目光下,他的气息慢慢的淡了下去,脖子上暴露的青筋消散,蜷缩的手指张开了来,眼神当中的神采也彻底的消失了。 祝望,死了。 祝衍之紧紧的抱着他的尸体,却没有落下一滴泪。 祝澈万般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悲伤,缓缓的对祝衍之说道,“衍儿,你爹已经去世了,你把他放下来吧,就让他入土为安。” 祝衍之摇了摇头,清俊的面容上染上了一股决绝之色,“他不配。” 他清楚的知道,按照他的父亲做下来的那些事情,连入土为安都不配。 祝澈心下一颤,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涌上了心头,他下意识地抬手抓住了祝衍之的肩膀,“你想要做什么?” 祝衍之惨然一笑,“我会带着我爹的那份,向世人赎罪的。” “阿衍,做错事情的不是你,”祝衡之见自己的父亲说不动祝衍之,走过来站在他身前,“二叔已经付出了他应有的代价,你不必要如此自责。” 祝衍之却摇了摇头,“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他根本无法忍受祝望所做的事情,可祝望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们血脉一体,他父亲死了,并不代表着他曾经犯下的错误也就随之消散了。 他必须要带着祝望的那一份,赎罪。 不顾众人的阻拦,祝衍之就这样抱着祝望的尸体,一步一步的消失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想……他应该把祝望的尸体烧成灰烬,然后将骨灰洒在这滚滚流逝的淮水当中去。 这辈子从父亲那里学到的道理就是要行侠仗义,他记得最深的一句话是,他手中握着的剑,是用来保护人的,而不是用来杀人的。 他将穷其一生,来践行他心中的正义,同时,也为祝望赎罪。 林纾晚跪在地上悲痛欲绝,想要让祝衍之带她一起,但祝衍之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头一次的,没有伪装,没有算计,林纾晚真诚的落下了悔恨的泪水,但却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她孤孤单单的来到这个世上,原本拥有着最好的师父,可到头来,这一切都被她弄丢了,她终究又变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 所有事情的缘由都已经清楚,接下来就到了彻底的处理七杀阁剩余的杀手的时候。 因为祝澈完好无损的出现了,所以此次武林大会也没有了继续举办的必要,祝澈又重新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在他的带领下,这个在江湖上面横行霸道,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的七杀阁,终于被彻底的湮灭了。 但是,虽然商时胥就是七杀阁的阁主云寒邪,但他却还有着另外一重身份——当今的四皇子。 江湖武林是没有那个资格来处理他的,于是季青临直接提议,将他还给朝廷好了。 商时胥在解了毒以后,身体本就病弱,又那般猝不及防的掉进了密道当中,当他被人挖出来的时候,就剩下半口气了。 为了防止这个世界彻底的崩塌掉,季青临很好心的将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但是,商时胥摔断的腿,却再也没有了恢复的机会。 如此一来,那个曾经野心勃勃,想要拥有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四殿下,不仅变成了一个见风就倒的病秧子,还成了一个再也站不起来的残废。 皇帝虽然痛恨中原武林,担心这些武林人士聚集到一起,夺取他屁股底下的龙椅,但他更恨的,还是已经做了准备要他屁股底下龙椅的人。 当得知了商时胥所做的一切,皇帝气的恨不得直接就把商时胥给砍了去。 可这到底是他的儿子,而且历史上也没有哪个皇帝真正下旨杀了他的儿子。 皇帝十分厌恶的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商时胥,询问身旁的太监,“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他是十岁的时候被林贵妃从安和宫接出来的吧?” 林贵妃就是商时胥的母族在确认他体内的毒无法解除的时候,又重新送入宫的另外一个女儿,林贵妃入宫一年就又生下了九皇子,且因为长相美丽,人也能说会道,很快就独得盛宠,在生下九皇子后直接晋升到了贵妃的位置。 那时林贵妃看商时胥可怜,就给他找了祝望当他的武师父,把他从如同冷宫一样的安和宫里接了出来。 太监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是,陛下没有记错。” 皇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就打哪来回哪去,送他回安和宫吧,真是浪费了林贵妃的一番好心。” 太监当着皇帝的面恭恭敬敬,“是。” 但转头就直接吩咐了几个小太监把商时胥给扔进了安和宫里去。 因为双腿残疾,商时胥根本没有办法站立,他整个人无助地趴在地面上,看起来可怜无比。 断腿处传来的疼痛让他苍白的额头上面布满了因为忍耐而流出的冷汗,他万般吃力的睁开眼睛,用双手抓住一旁的栏杆,耗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终于让自己坐了起来。 看着他已经离开十年的荒废院落,商时胥痴痴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疯了一样,不停的笑着,笑着笑着,眼角就沁出了泪,紧接着笑容收敛,满脸的狰狞扭曲。 他耗费了十多年的光阴,一点一点的发掘自己的势力,在暗中筹谋了这么多,就在即将要成功的时候,功亏一溃。 真是太可笑了…… 他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回到了这个所有人都能踩他一脚,这个所有人都看不起他,这个他活的还不如路边的乞丐的冷宫里! 商时胥不知道自己靠在柱子上究竟坐了多久,安和宫的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了来,随后走过来一个小太监,像是喂狗一样扔给他一个馒头,“快吃吧,吃完本公公好回去交差。” 即便他沦落到冷宫,可他终究也是一个皇子,一个没有了根的太监,竟然敢这么对他?! “你……”商时胥恨得咬牙切齿,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遭受到这般的侮辱了,他抬起头来血丝遍布的双眼里面闪烁着狰狞的目光,“你再说一遍?!” 那太监撇了撇嘴,抬脚就踹在了商时胥废了的双腿上,还又用力在上面碾了碾,“一个残废而已,你还当你是高高在上的四殿下呢?!我呸!” 自此以后,这样的场景在这个无人涉足的小院里面常常上演,直到多年时光逝去,商时胥恍恍惚惚之间听到了一阵钟响。 高大的宫墙外面,是几个太监的絮絮叨叨,“如今,是咱们九殿下登上了皇位,以后咱们的好日子,也要到来了。” —— 晨光从天边慢慢燃起,缓缓地染遍了远山,长长的官道上面,一辆马车正在慢悠悠的前行着。 江听白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脚踩在车椽上,不紧不慢地挥动着马鞭,“师父,七杀阁已经被铲除了,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呀?” 车帘被一只小巧白皙的手掀开,江柠笑意盈盈的开口,“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她回头看向靠在车窗旁边,一身青衣白发随意飘散的青年,“师父,我说的对不对?” 抬起素白如玉的修长右手,季青临低笑一声,“这是自然。” 江听白恍然,反正现在江湖上面也没有了危机,他们师徒三人走到哪里,自然也就义诊到哪里,天下之大,又何必局限于一城一池之间呢? —— 有关杀手头头的小番外—— 天二十回到了那个曾经让自己彻底的失去了人性的地下斗猎场,这里常年见不到阳光,到处都充斥着一股阴森冷寂的气息。 看着墙壁上那道道斑驳的血痕,回想着曾经死去的那些儿时的伙伴,天二十伸出手指摸上了那粗糙的墙面,指腹下的触感和记忆当中一样的冰冷刺骨,但心里面却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那种抵触之感。 因为他知道,这里再也不会有杀戮,再也不会有丛林法则,适者生存。 他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拿出钥匙打开了巨大的铁门,随着“吱呀”一道沉重的声响,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型囚笼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每一个囚笼里面都蜷缩着一个孩子,这些孩子年龄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最小的甚至只有三四岁,他们缩在囚笼的角落里,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试图给自己些许的安全感。 但当那个玄铁制作的大门被人打开的时候,恐惧就在刹那间弥散了出来,因为他们知道,这道门每打开一次,他们就需要进行一次杀戮,能够活着回到这些囚笼里的同伴们,不到一半之数。 即便身体颤抖的控制不住,可他们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来,因为一旦承认自己害怕,迎接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一个个孩子都在努力的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在心里面默默的祈求着,这次被拉出去进行杀戮的人不是自己。 天二十目光扫过这些瑟瑟发抖的孩童,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他自己,一时之间,天二十心里面五味杂陈,曾经的他也和这些孩子们一样,缩在角落里,怀揣着恐惧和害怕,渴望有那么一天能够有人把他救走。 可是没有,和他同时来到这里的上百个孩子,到最后只活下来了他一个。 血腥,残暴,杀戮,仿佛才是这些孩童们该有的生活。 但是现在…… 天二十想要带给他们不一样的童年。 他抬起步伐走到了其中一个囚笼的前面,那小孩看到他以后吓得眼球都快从眼眶里面凸出来了,双手紧紧的攥着笼子,指节都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发生了扭曲变形,可他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用那一双惊恐万分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二十,眼底流露出几分无声的祈求和绝望。 天二十叹了一口气,“乖,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一边说着这话,他一边打开了笼子,还伸出手试图去摸摸那小孩的脑袋,就在他即将要触碰到小孩的发丝的一瞬间,他被那小孩眼里的深深的绝望给震惊到了。 伸到一半的手掌僵在了半空中,天二十心里默默叹了一声,他又将手掌收了回来,然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对小孩说道,“你暂时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我保证,我不会伤害你。” 说完这话,天二十站起了身体,随后将那些囚笼一一打开了来,将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孩都放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商时胥觉得七杀阁的最终任务已经完成了,也不需要再培养那么多的杀手,所以这里的孩子的数量并不多,只有二十四个。 一群小孩各自占据一方,谁也不敢信任谁,即便是被从笼子里面放出来了,他们也依旧恐惧。 天二十知道,这些孩子们的心理创伤是没有办法在一朝一夕之间得到彻底的解决的,但是没关系,他愿意用余生来赎罪。 他曾经期待着能有个人能够救他于水火之间,但是他没有等到,不过现在,他可以做这些孩子的英雄。 天二十蹲下身体,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的盛气凌人,“七杀阁已经覆灭了,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自由了,如果你们谁还有亲人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将你们送回去,如果想要自己生活也可以,现在就可以离开,要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没有办法存活下去,想要跟着我,那就站到我身边来。” 话音落下以后,整个地下斗猎场陷入到了一股死一般的寂静当中,静的就连众人的呼吸都快要听不见了。 这些小孩子们既然能够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他们早就没有亲人了,如果能够活得下去,也不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心甘情愿的来到这里。 一群小孩都开始犹豫。 他们曾经以为带着他们来到这里的人是心地善良的,是想要给他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的,可到头来他们却发现,或许流落在外,乞讨度日尚且有活着的可能,但在这里却只有一个死。 他们不敢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害怕自己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进入到又一个万劫不复的地方当中去。 天二十也不着急,他就静静的看着这些小孩,等待着他们的选择。 过了许久,久到天二十蹲的双腿都有些麻木了,被他第一个打开笼子的那个小孩忽然踌躇着迈开了步伐。 小孩身上脏兮兮的,裤子都短了半截,裸露在外的脚腕上全部都是伤痕,他瘦瘦小小,踩在地上的脚丫子仿佛是烧焦了的鸡爪子一样。 但小孩的眼神却不似之前那般的绝望,那里面多出了一道名为“希望”的光芒。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带着满心的希望,走向一个新生,他的每一个步子都走的格外的认真,就如同他在犹豫当中做出的这一次选择一样。 伤痕累累的手,轻轻的搭上了天二十的膝盖,小孩张了张口,嗓音中带着一股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沙哑,“我想相信你一次。” 刹那之间,这个曾经视人命如草芥的男子,身受重伤,差点死去都没有红过眼眶的男子,却在转瞬间泪如雨下。 天二十颤抖着双手将小孩搂在了怀里,像是拥抱着这世间少有的珍宝一样,紧紧的拥抱着他,“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一次,谢谢你让我知道,在这世间,我终究还是值得信任的。 那小孩思索了一瞬,犹豫着抬起了双手,回搂住了天二十的腰。 当感受到还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臂的时候,天二十再也抑制不住的放声哭嚎了起来。 从有记忆开始,他的生命当中就只有血腥和杀戮,只有冰冷的兵器在不断的收割着人的性命,他从来没有收到过半分的善意和温暖。 可是现在…… 一双手轻轻地抱住了他,那双手上面伤痕累累,还在流着血,可却一下又一下拍打着他的背,那双手的主人还在温柔的安哄他,“你别哭呀……” 天二十终于如愿,他苦苦追寻了几十年的温暖,在这一刻,由一个陌生的小孩,毫不犹豫的给予了他。 有一就有二,在天二十缓和了自己的情绪以后,其他小孩们也慢慢地聚集在了他的身边。 因为他们相信,如此一个容易就流眼泪的人,应该不会再做出那种穷凶极恶的事情来。 作为天字辈的杀手,每执行一次任务得到的奖励还是挺多的,天二十将自己准备的棺材本全部都拿出来,在崇州稍微偏僻一点的城南买下了一个大院子,然后将那二十四个小孩全部都接了过去。 他应聘成为了一个员外家里的护院,白日里在那个员外的家里面当值,回来后就教这些小孩习武,偶尔也将自己偷学来的几个字教给他们。 有了在地下斗猎场的经历,这些小孩们一个个都学得非常认真,而且他们也都很聪明,他们不忍心让天二十独自养育他们这么多人。 所以在天二十出门当值的时候,他们也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会接了旁人家仆从的衣服拿来浆洗,赚取一些微薄的铜板。 即便生活很苦,但小孩们都很开心,因为他们有了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不用受冻,不用挨饿,而且,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随时就会没了命。 这一天,天二十当值回来,然后就看到小孩们鬼鬼祟祟的好像在准备着什么东西,这群小鬼一个个人小鬼大,只要不做什么烧杀抢掠的事情,他都是不会去管的。 因此只是疑惑了一瞬,天二十就直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但他从屋子里出来,却发现一群小孩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两列,站在队列的最尾端的一个小孩手里端着一碗长寿面,歪着脑袋冲他笑得格外的甜。 “义父,生辰快乐。” 天二十眨了眨眼睛。 真是奇怪,明明没有下雨,为什么他脸上却落满了水? —— 新世界—— 青山脚下,荒僻的树林里面安静极了,空荡的树影摇晃,一片凄凉。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打在干燥的土地上,落下片片斑驳的阴影。 一连串猩红色的血液滴滴答答落了满地,在血迹的尽头,一个男人瘫倒在地面上,他的左边肩胛骨的地方洇出了一大片鲜血,一个匕首形状的竖条状伤口格外显眼。 骨节分明的手指从宽大的衣袖当中伸了出来,透露着一股不正常的灰白之色。 在配合上落了满地的鲜血,俨然一副杀人抛尸的现场。 第64章 斜下的夕阳宛若是那将熟未熟之时被捅破的蛋黄, 汹涌的橙黄色流淌而出,在转瞬之间铺满了整片天空。 昏黄的光芒底下,在稀碎的树影之间, 依稀能够看清楚趴在地上的青年的侧脸。 青年眉目如画, 高鼻薄唇,带着一股如水墨画般的清隽写意,但此刻,那宛若鸦羽般卷翘纤长的睫毛上面, 却沾满了灰尘,脸色也泛着一股不正常的惨白, 在这城郊的荒林里面,显出几分格外的诡异。 远处, 一排排高楼大厦在夕阳当中悠悠矗立, 晚霞将它们的影子投在地上,扯得悠长悠长。 近处的青石板小道上,每隔几米就竖立着一个路灯, 即便还没到天黑的时候,但那些路灯已经散发出了淡淡浅色的光芒。 很显然,这是一个经济正在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 然而, 青年的衣着打扮却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身上穿着一袭复古的宽袖道袍,道袍的用料很朴素,就是十分简单的棉布,看上面的花纹却十分精致,一看就是工厂里量产的机械无法绣出来的那种。 而且他还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满头的青丝宛若绸缎一样顺滑, 十分简朴的用一根青色的布带系了起来,披散在脑后。 只不过如今青年的情况实在是有些糟糕, 身上的道袍沾染了些许的血污,就连那满头的青丝也略显的凌乱,几缕调皮的发丝从布条里钻出来,在清风的吹拂之下,肆意的遮盖住了青年的半边脸庞。 他宛若是一个穿越到这里的古人,和周边的景物格格不入。 滴落在草丛里面的血滴已然干涸,凝固,由鲜艳的血红色变为了混合着泥土的黑褐色,而青年那无比惨白的脸色,也逐渐的开始往灰白的方向扩散而去,俨然即将成为一具尸体。 却突然,青年紧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纤长的睫毛眨了眨,抖落了些许的尘埃,他活动了一下略显僵硬的四肢,过了半晌,才终于站起了身子。 几百米开外的高速路上,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伴随着汽车发动机的轰鸣之声,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尘世的喧嚣。 但此时的荒林里面却是格外的寂静。 青年突兀地出现在这里,独自一人,面无表情,如料峭的山雪,冰冷刺骨,让人望而退却。 忽然,青年抬眼向着四周望了望,然后选择了一条小路离开。 哒哒哒哒…… 寂静无人的青石板小路上,只有青年轻快的脚步声不断的响起,他行走的速度很快,宽大的道袍遮住了他的双脚,让他看起来仿佛是个游荡的幽灵一般。 “宿……宿主,你……”8888有些害怕,他跟着自家宿主走过五个世界了,也在一起相处了好几百年的时光,可却从来没有在宿主身上看到过这般令人惊悚的神情来。 自家宿主一言不发,一个劲的往前走着,在配合上这处处透露着诡异的地方,8888只感觉自己身后凉嗖嗖的。 他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宿主,你还好吗?” 季青临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的停顿,微微上挑的眼眸眯了眯,只勾唇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我好得很。” 话虽这样说,但无论是季青临说话的语调,还是他脸上的神情,都给人一种极其的怪异之感。 8888瞬间蔫了。 怎么办? 他感觉宿主下一秒就想要把他抓出来给一把掐死了。 心慌慌…… 飘逸的道袍在在矮小的灌木丛中不断的前行,季青林的面容之上,冷漠之意依旧,他的眸光清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意。 8888:瑟瑟发抖ing. 季青临觉得自己此时好极了,自从他开始做任务以来,都从来没有这般的好过。 毕竟他可是穿越成了一具尸体,又怎么可能不好呢? 季青临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原主的身体早就已经凉了,这具身体死去已经有了好几个小时,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骨骼和肌肉都僵硬的不成样子,甚至是因为原主是向下趴着的,胸前以及腰腹处都已经形成了尸斑。 如果季青临再晚来几个小时,原主的尸体恐怕都要臭了。 即便季青临的神魂来到了这具身体当中,可身体确确实实已经死去,即使他能够驾驭这具身体,做一些正常人的行为,但身体的本能也好,温度也罢,都随着原主灵魂的离开而彻底的失去了。 8888之所以觉得冷,除了季青临面无表情以外,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现在这具身体就是一具尸体啊喂! 待在尸体旁边,能不冷吗? “呜呜呜……宿主,你说句话吧,我害怕。”8888颤抖着声音,无比的可怜,感觉自家宿主再这么面无表情的走下去,恐怕要连灵魂都给冻住了。 季青临终于有了些许的表情,他挑了挑眉毛,黑白分明的眼眸当中染上了一抹说不出意味的笑,“你要让我说什么?夸你吗?” 8888:…… “我不是故意的呀。” 因为自家宿主连续五个任务的评级都是s等级,8888一下子就飘了,骄傲了,觉得自家宿主无所不能了,所以在看到主系统发放出来的一个特殊任务的积分,比平常任务的积分高出三倍的时候,8888想都没想就直接把这个任务给抢了下来。 原本他是想着多多赚取积分,宿主就可以早一点休息了,结果没想到这个任务开局就是王炸,宿主穿越过来的这具身体早就死掉了。 现在倒好,自家宿主除了做任务以外,又多出来了另外一个任务。 ——那就是寻找方法,保持肉身不腐。 因为现在是夏天,天气非常的炎热,不出三天的时间,这具身体就会发生腐烂,会彻底的臭掉。 “呜呜呜……我错了嘛……我以后再也不敢了。”8888卑微的祈求着,整个统瑟瑟发抖。 “行了,别哭了。”在8888的哭哭啼啼之下,季青临已然从荒林里面走到了外面的道路上。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再去抱怨也没有什么用,他目前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快的找到方法让这具尸体不要再腐烂下去。 季青临驻足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这里是通往高速的一个岔路口,虽然可以停车,但是来往的车辆却非常的少,而且基本都是私家车通过这里,想要打到出租的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按理来说,如此一个现代社会,即便原主的穿着是不符合这个时代的道袍,也应该有着手机一类的通讯工具。 但季青临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摸索了一遍,然后就发现原主除了身上的这一套衣服以外,再也找不出任何的东西。 微微叹了一口气,季青临一把将缩在角落里面的8888给薅了出来,“在平台上给我叫个网约车,地址就填原主的家里。” “好的,好的,马上!”8888一下子来了干劲,迅速黑进了一个网约车的平台,幸好他还是有点作用的,不然他真的怕宿主在生气的时候直接一把把他给掐死了。 叫完车以后,8888瞄了一眼自家面无表情的宿主,试探着开口,“这个地方有点太偏远了,最快的网约车也要二十多分钟才能够到达,宿主可能要多等一会儿。” 季青临摇了摇头,“没事。” 这身体已经这样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在等车的功夫里,季青临将这个世界的剧情细细的梳理了一遍。 二十年前,季青临身处的这座荒山还不是这般的荒凉,因为这座山就在城郊,从市中心开车过来也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再加上山里的景色也十分的秀美,小桥流水,瀑布成群,深受当地游客们的喜爱。 而且那个时候的山顶上面还有一座道观,虽然道观里面只有一个老道长在打理,但因为山里面的游客居多,道观里的香火也很是旺盛。 一日傍晚,老道长在游客们散去以后,提着桶去后山的湖边打水,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啼哭。 老道长扔下水桶,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然后就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船里面找到了哭喊的声嘶力竭的原主。 原主瘦瘦小小,身上的襁褓也很是破旧,他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哭喊的都快要背过气去了。 老道长将原主捡了回去,他没有上过什么学,但是会背几首诗,因为原主是在一个破旧的小船舱里面被发现的,所以老道长根据自己会背的那句“野渡无人舟自横”给原主起名叫周自桁。 因为周自桁身体太过于瘦弱了,瘦的完全不正常,于是老道长就拿着攒下来的香火钱带原主去了城里面的医院检查,结果检查出来原主患有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不做手术的话,恐怕活不到成年。 可手术的费用太贵了,老道长也拿不出来,他只能带着周自桁回去。 看着可怜的婴儿,老道长也舍不得这么一条生命就这般逝去,于是他拿出了曾经将老道长捡回来的师父的留下来的一些玄学书籍。 老道长的师父是一个玄门中人,会那么一丁点的术法,只不过因为现代社会的发展,人们更加的相信科学,玄学一类的东西成为了封建糟粕被彻底的摒弃了。 师父曾经想要教老道长将门派当中的传承继承下去,只可惜老道长没有什么天赋,学了几十年也终究只学到了一丁点的皮毛。 但幸好他会那么稍稍的一些养气之法,倘若能够精于此道,便可以百病不侵。 老道长也是带着试探的想法来教周自桁的,但没想到周自桁天赋惊人,不过短短的时日就已经领略到了精髓,不仅是养气之法,就连其他的术法也很快就可以学会,老道长顿时惊为天人,将他所会的术法全部都教给了周自桁,他自己所没有学会的那些,他就把书拿给周自桁看,让他自行领悟。 于是,一老一少就这么在道观里面过起了日子。 直到周自桁五岁那年,一个穿着小西装,长相格外漂亮的小男孩儿,误打误撞下闯入了后山。 后山原本是游客不能来的地方,但因为那个小男孩迷路了,所以才闯了进来。 小男孩原本是很害怕的,毕竟在如此陌生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可就在看到周自桁的一瞬间,小男孩却突然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他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一把抓住周自桁的胳膊,亲亲热热的喊他小仙女。 因为周自桁小跟随着老道长生活,所以他身上穿的也是小版的道袍,还留了长头发,在脑袋后面扎成了一个低马尾。 在小男孩的印象里,无论是幼稚园的小朋友也好,还是路上见到的其他人也罢,只有女孩子才会留长头发,穿小裙子。 是的,在闯入后山的这个小男孩儿的视野里面,周自桁身上的道袍就是小裙子。 小男孩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像个小洋娃娃一样,而且一个人的时候也不哭,比他都要勇敢。 于是,小男孩彻底的赖上了周自桁,还扬言长大以后要把周自桁娶回家当媳妇。 因为老道长再三叮嘱过周自桁不可以将自己学习玄门术法的事情告诉别人,他不知道该如何给小男孩解释自己并不是一个女孩子,所以就默认了下来。 周自桁一直和老道长在山上生活了五年,虽然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游客,但是周自桁却比较怕生,而且长这么大他也从来没有过朋友,所以在小男孩儿的自来熟下,很快就和他玩到了一起,他也知道了小男孩的名字,楼星鸣。 楼星鸣便是剧情里的主角受了。 两个人玩儿了一会儿,周自桁也知道了楼星鸣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便带着他到前殿去,找老道长帮忙找楼星鸣的家人。 道观再怎么偏僻,终究也是一个景区,还是有喇叭的。 老道长用喇叭通知了几声,楼星鸣的父母就找了过来,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的时候,周自桁默默的远离了这里。 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一次偶然之间的相遇,却没有想到,在第二天的时候,他又在后山看到了楼星鸣。 楼星鸣说他的父母是刚刚来到这边工作的,他们家就在山脚下不远处,现在是放暑假的时候,他也不用去上学,所以他征得了父母的同意以后,就来山上找周自桁了。 周自桁很茫然,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他询问楼星鸣为什么要来找他。 楼星鸣也很坦荡的说,他们已经是朋友了,他来找朋友玩是很正常不过的。 于是,两个小孩就在这个暑假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 在九月即将开学的时候,楼星鸣最后一次来到山上找周自桁,他拉着周自桁的手,告诉周自桁他以后还会来看他,还让周自桁不要再和别的小男孩玩耍,因为那些人都是骗他的,只有他是真的想要娶周自桁回家当媳妇。 周自桁心里面很是无语,他很想说自己不是小姑娘,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留长发,穿“裙子”,所以最终也只是在楼星鸣的泪眼朦胧当中点了点头。 然而,两人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短暂的分开,等楼星鸣放假的时候就又可以见面了,却没想到,就在楼星鸣回到学校上学的第三天,这里发生了大地震。 整个山体都在一瞬间矮了一半,沙石洪流滚滚而落,将山脚下的村庄全部都给掩埋,而山顶上的道观也完全倒塌了。 周自桁完好无损,可将他牢牢护在怀中的老道长却被掉落的房梁给砸断了腿。 好在地震的时候是工作日,前来山上观光游览的旅客并不多,人员的伤亡数量都很少,没过几天就都清理干净了。 周自桁和老道长都被救了出来,但因为山上的道观彻底的坍塌,他们俩没有了容身之处,最后在政府的安排之下,住进了一处震后的安置房。 老道长虽然被砸断了腿,但是算卦还是算的挺准的,靠着在天桥上摆摊算卦,能够承担起两个人的生活。 但自此以后,予衍′周自桁就再也没有见过楼星鸣了。 直到十几年后,周自桁长大成人,也彻底的出了师,开始在风水界小有名气。 一次,他收到一个嘱托,说是蓉城新进的房产大亨家的公子好像是撞了邪了,不仅人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且还有些神志不清,那户人家给出了一百万的高额费用让他帮忙驱邪。 驱邪这种事情,周自桁早已经做过很多遍了,基本上都是信手拈来,因此,他稍稍准备了一下,就前往了雇主的家里。 没想到他刚刚踏入那栋别墅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无尽的鬼气,明明是青天白日但这座别墅里面却阴冷无比,一幢不过几百平的别墅,里面居然居住了上百只恶鬼。 这么多的恶鬼,即便是周自桁术法高强也是费了相当大的一番功力,才将他们全部都给驱除了去。 等他来到那家公子的房间里,准备将那个公子的身上的鬼魂也除掉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这个被鬼缠身的人,就是他小时候唯一的玩伴,楼星鸣。 而楼星鸣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周自桁。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小仙女,原来竟然是一个男孩子。 只不过,周自桁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他穿着一身浅青色的道袍,满头的青丝用一条青色的布带扎起,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雌雄莫辨的美。 楼星鸣小的时候就是见色起意,觉得周自桁长得太漂亮,才想要把他拐回家给自己当媳妇。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色心未改,认出来周自桁的一瞬间,就将人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两个人开始像小时候一样坐在一起,诉说着自己这些年的见闻,而楼星鸣也知道了自己之所以会遇到这么多鬼魂的原因。 原来,他竟然是传说中的极阴之体,是十分招鬼的。 这种体制对于鬼魂来说就是一个天然的养分池,鬼魂们都甚至不用寄居到楼星鸣的身上,只需要围在他身边十米内,就可以在无形当中壮大自己的力量。 而这种体质在幼年时期是根本没有办法察觉出来,只有等人十八岁成年的那一刻,体质的作用才会爆发。 所以这也是楼星鸣最近才被恶鬼缠上的原因。 周自桁原本就是来救人的,更何况楼星鸣还是他儿时的伙伴,所以他找寻了各种材料,还挤出了自己的一滴精血,给楼星鸣制作了一道符纸。 楼星鸣只需要时时刻刻的把这个符纸带在身上,那些恶鬼就再也没有办法近他的身。 然而,周自桁不知道的是,这原本是一个灵气逐渐枯竭的社会,之所以会出现越来越多的恶鬼,是因为十几年前的那场地震,将埋在青山底下的千年鬼王枕祈闻的封印给震松了。 枕祈闻想要重新出来,所以他透过封印的缝隙,不断地往外输送着自己的阴气,将那些游荡在世间的鬼魂们都养成了实力高强的恶鬼。 而楼星鸣的极阴之体,对于枕祈闻而言更是大补之物。 那些恶鬼无法靠近楼星鸣,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枕祈闻,枕祈闻见多识广,知晓楼星鸣身上的符咒的厉害之处,但同时,他也知道,想要制作出这样的一道符纸,对于那制作符纸的道士而言也是会遭受到重创的。 于是枕祈闻输送出了更多的阴气,控制着一个恶鬼,让对方将他周围的一百多个恶鬼全部都给吞食了,如此一来,那个恶鬼的实力也节节高升。 于是恶鬼燃烧着自己的鬼魂,拼着两败俱伤,强忍着楼星鸣身上符纸的灼烧灵魂的痛感,硬生生上了楼星鸣的身,然后控制着他的身体,来到了青山脚下。 因为符纸的缘故,周自桁在楼星鸣被恶鬼附身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也迅速的赶到了楼星鸣所在的地方。 可因为他之前就损耗了自己的一滴精血,实力打了折扣,而青山又是枕祈闻的大本营,有他在源源不断的输送着阴气,周自桁一时之间和那个恶鬼僵持了起来。 就在周自桁和恶鬼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楼星鸣却突然被枕祈闻给控制了,他不由自主的将一把由阴气制作的匕首,在周自桁不注意的时候从背后插进了他的心脏。 周自桁就这么被杀死了。 而楼星鸣则是在枕祈闻的控制之下回到了自己家里,而且他还直接抹去了楼星鸣杀了周自桁的这一段记忆。 有楼星鸣的极阴之体的养护,枕祈闻分割出来的一缕鬼魂很快就壮大了起来。 他不断的用楼星鸣吸收天地间的阴气,慢慢的,这一缕鬼魂越来越强大,到最后直接破除封印,将被镇压在青山底下的本体给放了出来。 鬼王降临,恶鬼当道,在玄门日渐衰弱的情况之下,人类没有任何的办法阻止,人间瞬间变成了地狱。 而枕祈闻则变化成周自桁的样子,和楼星鸣谈起了恋爱,因为他在楼星鸣的身体里休养生息的这段时间,慢慢的被活泼开朗的楼星鸣给吸引了。 楼星鸣完全就是一个社交恐怖分子,他热情开朗,积极向上,和任何人都能够相处的很友好。 但是枕祈闻不一样,他在死之前是一个将军,虽然带兵打仗上阵杀敌,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所有的人都害怕他身上的血腥气息,看到他穿着的铠甲都会吓得瑟瑟发抖。 每一个人在他面前都是低着头的,不敢正面瞧他一眼。 他什么都不缺,却唯独缺少关心和热闹。 尤其是被镇压在青山底下千年之久,他太过于孤独了。 一个人越缺少什么的时候,他就会越去追寻什么,所以他喜欢楼星鸣的活泼,爱他的开朗,甚至不惜假装成周自桁的样子,只为和他在一起。 原作其实是一个小甜饼,鬼王最后被楼星鸣的善良所感化,他将自己手下的恶鬼收拢,立下了条条的法度,不让那些恶鬼们再伤害普通人类的生命。 鬼魂和人类和平的相处了起来。 而楼星鸣也放下了心里面的白月光周自桁,接受了真正的枕祈闻。 然而,当故事演变成了真实的世界,里面的人物便再也不能以作者的志向为转移。 枕祈闻真真正正的被镇压了千年之久,并不是作者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掉的事情,整整一千年的时光,让枕祈闻的心理完全的变态了。 即便他喜欢楼星鸣,也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些爱意,就彻底的改变自己。 他丝毫没有控制那些鬼魂作恶,甚至有时候自己都还会杀掉几个人来吸取阴气。 然而,恋爱中的女人可以化身福尔摩斯,查询到自己的男朋友出轨的任何蛛丝马迹,恋爱中的男人也不遑多让,很快楼星鸣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枕祈闻伪装的很好,对于两个人小时候的故事也可以如数家珍,但楼星鸣就是觉得感觉不对。 无论是他小时候遇见的小仙女也好,还是长大以后重逢的小天师也罢,都是一个十分有责任感,又有点可爱,羞涩的人。 但枕祈闻不一样,他十分的大胆,因为身为鬼王,所以他对于人的生命毫不在乎。 一个人的样貌可以伪装,但是性格却是无论如何都伪装不了的。 楼星鸣开始暗中观察着枕祈闻的一切,然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竟然直接撞上了枕祈闻的杀人现场。 当那抹血色弥漫在他的眼前的时候,被枕祈闻刻意抹去的记忆,在一瞬间回荡在了楼星鸣的脑海。 他全部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是他亲手将那把用阴气化作的刀,捅进了自己最爱的人的心脏。 他亲手杀死了,他从小就发誓要娶回家的人! 在楼星鸣的深深质问之下,枕祈闻很坦然的承认了一切,毕竟周自桁是当今这个世界当中玄门术法最为厉害的一个。 枕祈闻觉得他还没有办法从封印当中出来,如果不趁着周自桁虚弱的时候要了他的命,枕祈闻恐怕就再也没有办法除掉周自桁了。 当得知就是为了给自己画那张符纸,才导致了周自桁的虚弱,楼星鸣彻底疯魔了。 他知道枕祈闻所以和他在一起是为了他的极阴之体,于是,他干脆的毁掉了自己。 他没有办法阻止枕祈闻作恶,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枕祈闻继续壮大。 楼星鸣这个世界的支柱,他一死,世界也彻底的崩塌,那些千千万万从小说当中衍生出来的生命也随之而逝去。 时空管理局已经将这个世界重启了两次了,但身为鬼王的枕祈闻实力太过于强劲,前两个任务者都未曾完成任务,直接死在了枕祈闻的手里。 虽说在任务世界里提前死亡并不会导致任务者真正的死去,但这两个任务者还是因此而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短时间内都没有办法继续做任务了。 一个世界最多重启三次,如果第三次重启以后还是没有办法完成任务,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彻底的消亡掉。 因此,这个世界的任务积分才会这么高。 而季青临所以穿越过来的时候,原主的尸体都凉了,主要就是在于这已经是第三次重启世界,每一次世界重启,对于世界的打击都是致命的,第一次重启的时候,时空管理局尚且能够控制任务者穿越到世界当中的时间,但是在接二连三的重启以后,就算是时空管理局也没有办法控制任务者穿越的时间节点了。 现在季青临栖身的这具肉/体已然是个死尸,他自己都不人不鬼的活着,如果那些玄学的术法会对季青临本人也造成伤害的话,恐怕还不等他解决掉那些恶鬼,他自己就要被自己给弄死了。 也不怪季青临露出这般无奈的神色来。 百无聊赖的继续等了一会儿,一辆白色的网约车出现在了季青临的面前,季青临刚刚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就和司机惊恐万分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站在路边的青年脸色简直比那白纸还要惨白,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面看不到丁点的血色。 而更让司机感到惊恐的是,青年身上穿着的道袍上面到处都沾着斑斑的血迹,尤其是左边胸口处,更是洇出了一大滩的鲜血。 再加上季青临走动的身体略显僵硬,司机一瞬间就想到了电影里面演的那个丧尸。 眼前的这个青年,除了比丧尸长的要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点以外,再也找不到半分不同之处了。 司机疯狂的转动着方向盘,想要极速的逃离这里,可车却在这一瞬间完全的不听他的使唤,无论他怎么打方向,车都是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司机都快要哭出声来了。 他其实根本没想过要接这一单的,因为这里曾经发生过地震,有人说山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尸体,晚上走到这里来,隐隐约约都能够听到有人拿石头敲打的求救之声。 这里已经荒废了多年了,除了那些爱好探险的青少年,基本上没有人会到这里来。 可司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明明没有点接单,平台却自动帮他接了下来。 司机自己是不能够取消的,否则要扣钱,所以司机只能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来到了这里。 可在看到季青临的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 “鬼啊!!!!” 眼见怎么都转不动方向盘,司机吓得直接大喊大叫了起来,整个人惊恐万分,身体颤抖得像得了帕金森一样。 季青临微微一愣,他往前走了两步,露出和善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是鬼,您误会了。” “我和几个小伙伴来这里探险,一不小心就迷路了,吓到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季青临一双眼睛漆黑如墨,面无表情的时候,宛如一滩死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但当他勾起唇角,微笑起来的时候,眉宇间的冰雪却在转瞬之间消融殆尽,仿佛有春日的暖阳自他身上散发出来,清冽静谧,独有一番清幽的温柔。 “那……那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司机虽然相信了季青临的说辞,但心里面还是感觉毛毛的,他擦了擦额角流下来的冷汗,试探着开口问道,“而且你身上还有血……” 季青临轻笑着摇了摇头,仔细细的解释着,“这不是听说这山上以前有个道观吗,想着穿个道袍来这里拍个照,结果没想到摔了一跤,把我带的番茄酱的料包给摔破了。” 手指轻轻地按在心脏处的伤口上,季青临面无表情的抠出来一些鲜血,然后晃着指尖上的鲜红色,对司机开口,“您要不要闻一闻?确实是番茄酱的味道。” “不……不用了,”司机师傅连连拒绝,他怎么看季青临抠心脏的动作怎么都感觉慎得慌,“既然你没事儿就赶紧上车吧,我马上送你回去。” 眼看着这天就要黑了,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他还是趁早回家找老婆孩子比较好。 季青临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坐了上去,“麻烦师父了。” “不麻烦,不麻烦。”司机从后视镜处看到季青临灰白色的眼神,虽然对方没有任何异常的和他说着话,但他心里面还是感到无比的害怕。 从小道上走到高速路上以后,司机几乎是一路把油门踩到了底,一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被他四十分钟就跑到了。 当车停在一栋公寓楼下以后,司机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住在这里的人应该不是个鬼魂才对。 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怦怦直跳的胸脯,“小伙子,再见啊,以后可不要一个人跑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太危险了。” 季青临很有礼貌的笑了笑,“多谢。” “不客气,”司机师傅摆了摆手,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记得给我五星好评啊!” 季青临下了车,关上车门,“好的,一定。” 一扭头季青临就把正在看小人书的8888给揪了出来,“记得给人家司机师傅好评。” 8888:…… 麻了啊。 “好的,我会的。” 看着季青临越走越远的身影,司机师傅收回了视线,下意识的抬手想要去开窗户,让外面燥热的空气进来一些。 这一路上他的神情高度的紧张,只想着快点把人送到,现在事情办完以后才感觉到了一阵冷意。 “这也太冷了……” 忽然,司机师傅说到一半的话停滞在了嘴边,只见他目光所及之处,车载空调根本就没有打开。 司机师傅:……? !!! 第65章 原主周自桁是当真有一些本事在手的, 虽然他出师真正的进入到玄学这个圈子里也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但靠着他的天赋已然赚了不少钱。 按照行规,靠玄学手段赚来的钱, 有一半需要无偿捐献出去, 但即便如此,周自桁也已经攒了好几百万了。 市中心的这套公寓是他给一个房地产商看了风水以后,对方低价卖给他的,房子不是特别大, 一百来平,不过窗明寂静, 采光好,视野也很棒, 他和老道长两个人住是绰绰有余。 市中心的人情味儿就要比村落里面少了很多, 季青临穿着染血的衣裳,一路走回来,路上倒是有不少人停下脚步用奇怪的眼神观看着他, 但却始终没有一个人主动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季青临也乐得清闲,丝毫不在意旁人怪异的眼神,自顾自的走到了家门口。 然而, 当他将手指放在指纹锁上的时候,那双淡雅轻易的眸子里面陡然显露出了几分惊诧的神情来。 “滴滴滴——” 指纹锁闪着红光,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声响。 “啊这……”8888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难不成周自桁的师父把他的指纹给删了?但是不应该呀,他师父又不知道周自桁已经死了。” 季青临沉默着收回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惨白当中带着青灰色的手指, 心下有些了然。 指纹解锁需要手指带有一定的温度,以及皮下的电解液。 可现在自己的这具身体已然成为了一具尸体, 凉的不像话,半点温度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办法解锁指纹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季青临敲了敲门。 半晌之后,传来一道轮椅转动的声音,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来。 轮椅上面坐着一名十分和蔼的老人,他的头发都是花白的,但每一根发丝都打理的十分的整齐,因为年纪有些大了,脸上起了很多的皱纹,沟沟壑壑的褶皱之间还长着许多老年斑,但老人的精神却非常好,那双看透了岁月的双眼一点都不浑浊,反而是炯炯有神。 他穿着和季青临同款的白色棉布道袍,干净,清朗,有股仙风道骨的意味。 这人便是原主周自桁的师父了。 “密码锁没电了吗?怎么还敲门?”原本老道长是微笑着的,但就在看清楚季青临如今样貌的一瞬间,老人的脸色猛地垮了下来,他飞速的转动着轮椅冲出门口,一把扯过了季青临的手臂,说话的声音当中带着一股惊慌失措,“这是怎么回事?” 季青临现在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来,虽然他人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可那浅青色的道袍上面布满了斑驳的血迹,尤其是心口的位置,一看就是被匕首扎过的。 那道细长的刀痕看起来如此的刺眼,让老道长的一颗心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不过只是去驱个邪,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按照你的修为,怎么可能会被打成这样,难不成是突然出现了我不知道的特别邪恶的恶鬼吗?” “怎么会伤到心口啊?你这傻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到医院去看看,你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了,没必要非要回来的。” 老道长一连串关切的话语不要钱一样的砸了出来,他本就布满抬头纹的眉心皱的更加的紧凑了,眼神当中带着关切,神情也是紧张万分,“快走,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那双略显苍老的手紧紧的抓着季青临的手腕,不容置喙的拉着他就要往外面走去,但老道长的力气终究是比不上季青临的,季青临站着没有动,老道长自然也就拉不动他了。 老道长转过身来,眼神催促,“不是说了去医院吗,你怎么不走?” 季青临很是无奈的回以浅笑,“不用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身体冰凉,血液凝固,没有心跳,如果去医院的话,还不得把人家医生护士给吓死。 况且他现在的这个问题也不是去了医院就可以能够得到解决的。 所以季青临摇了摇头,“我的伤,医生治不好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老道长瞬间就不同意了,“你的心脏病医院里都可以治的好,要不是因为当年我没有钱,没办法带你去做手术,你也不用从小就开始忍受心脏疼的折磨。”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咋可能治不好一个刀伤?” 季青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低头看了一眼老道长抓着的自己的手腕。 一股彻骨的凉意从两个人皮肤接触的地方传了过来,顺着老道长的指尖,一点一点的爬遍了他的全身。 之前情绪紧张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如今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安静了下来,老道长这才察觉到了季青临凉的不正常的手腕。 明明现在的时间是盛夏,即使是已经到了傍晚,吹来的风也都是热的,坐在房间里面不开空调的话,没过几分钟就会汗流浃背。 可季青临却是浑身冰冷。 老道长下意识的心头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缓缓的涌上心间,他想要拒绝去接受这个事实,可指尖传来的冰冷的触感,却根本没有办法让他自欺欺人。 片刻之前还炯炯有神的双眼迅速颓然了下来,里面还荡起了一抹几不可察的晶莹,老道长低下了眼眸,死死的盯着自己抓着的季青临的手腕。 青年的皮肤本就很白,是现在人人都羡慕的冷白皮,但无论如何,之前那冷白色的皮肤里面也会透露着淡淡的粉,是正常人该有的肤色。 可现在那手臂却是灰白的,如果仔细去看的话,还能够看见一种青灰之色,如此这般,只有在尸体上面才能够出现。 老道长下意识的回想起了方才季青临敲门的行为,他扭头看了一眼密码锁的方向,发现上面的电池的电量是满的,根本不存在没电了,无法识别指纹的情况。 眼尾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光,老道长抓着季青临的手在不断的颤抖着,他紧紧的捏着季青临的手腕,都快要把季青临的骨头都给捏碎了。 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阵阵骨骼摩擦的“咔嚓”声响。 可他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他只是紧紧的拽着季青临的手,一边转着轮椅的椅子,一边将季青临拉到了屋子里来。 房间的门被轻轻地关上,将一切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了外面,客厅当中只剩下了师徒二人。 可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空荡的房间里面,寂静的可怕。 挂在墙壁上的空调还在呼呼的吹着冷风,但却始终都不及季青临周身的寒冷。 过了许久,终究还是老道长耐不住性子开了口。 他看着这个自己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的孩子,一时之间,心里面五味杂陈,“你……” 才说了一个字,老道长的声音就颤抖的不成样子,他咬紧了牙关,左手紧紧地掐着右手的虎口,才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你现在,是人还是鬼?” 季青临抬起眼来,目光一顿,“应该是……不人不鬼吧。” 乌木般的发丝披散在他的身后,衬得他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就连曾经那双熠熠生辉的双眸,也失去了它原有的色彩,瞳孔的占比要比眼白大的多,黑幽幽的镶嵌在眼眶里,略微有些渗人。 老道长顿感头皮发麻。 他当做儿子一样养大的小孩,真的已经失去生命了。 他不知道眼前的孩子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方式,能够在自己死后依旧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里来,但是老道长清楚,这中间的代价一定不小。 老道长心里隐隐的染上了一抹后悔,他有些后悔去教这个孩子玄学术法了,他在想,如果他当时将孩子放到福利院里面去,或许孩子会接受到好心人的捐款,会在医院里面进行心脏手术,那样的话就可以健健康康的生活下去,即便他的生活会很平凡,会和许许多多的小孩一样千篇一律,可却也不会这么早的就丢掉性命。 是他……让这个孩子走上了这一条不归路。 老道长撇开了目光,不愿意再去看,侧过身一手死死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抽泣声来,“你还能在阳间待多久?” 季青临:…… 嗯? 他师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那个……师父,”季青临试探着开口,“虽然我现在肉/身已经成为一个尸体了,但是我还是能好好的在阳间生存的,我不会死,也不会变成鬼魂。” “你说什么?!”老道长瞬间瞪大了双眼,他抓着轮椅把手的手背上爆出根根青筋,嗓门也在一瞬间变大了许多,震耳欲聋的响彻在了季青临的耳朵旁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你给我说清楚!” 如此大的声响,让季青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拂去原身的情绪,低垂下眼眸,然后将事情的经过都解释了一遍。 “所以……”老道长在思索了一瞬后,掀起眼帘,“你现在就是个活死人?” 季青临点点头,“是,肉身死了,但灵魂还在。” “你个死小子!”在得到季青临的肯定以后,老道长突然转动着轮椅来到了季青临的面前,然后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我了?!” 他还以为是这个臭小子用了秘法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来到这里来见他最后一面,从此以后,他们师徒两人就要阴阳相隔了呢。 这简直是…… 但紧随其后,老道长心里面又后悔了,孩子一下子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他还在这打他,实在是不应该。 抬手揉了揉季青临刚刚被打的胳膊处,老道长放缓了嗓音问道,“疼不疼啊?” 季青临的身体早已经没有知觉了,他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疼,就算您把我的胳膊打断了,也不会疼的。” 听到这话,老道长的神情又有些萎靡,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带着满脸的心疼摇了摇头,“你啊……” 这臭小子,明明还这么年轻,以后可该怎么办? 轮椅转动的声音响起,老道长一边向着书房的方向前行,一边冲季青临挥了挥手,“跟我来吧。” 书房不是很大,但却挤挤挨挨地摆满了书籍,且基本上全部都是有关于灵异志怪的。 老道长指挥着季青临,“书架左边最上面那本红皮子的笔记本,你把它拿下来。” 书架很高,老道长坐在轮椅上面不太方便,因此书架顶部的书籍基本上都是没有动过的,那些书籍在长时间的放置之下,全部都落满了灰。 季青临闻言而动,他只是轻轻走过去,抬起一只臂膀,就轻而易举地将那本笔记本给拿了下来。 老道长把记笔记本摊开在自己的膝盖上,戴着老花镜仔细的观看着。 这本笔记本不知道究竟存放了多少年了,里面的书页全部都泛了黄,字迹也都有些晕开,但却被保存的很好,每一张纸都被用透明的胶布整整贴了起来,不妨碍阅读的同时,又能够保存纸张的完好。 笔记本里面记载的内容大多数都是含恨而亡的冤魂的处理方法,但是有的冤魂因为生前遭受了太痛苦的折磨,死后是毫无理智可言的,若想要将他们成功地送去往生,就需要对他们的骸骨进行整合,而在整合的过程当中,会用到一种保持肉身不腐的功法。 老道长眯着眼睛,一行一行的看着,不久之后,唇边扬起了一抹微笑,“找到了。” 夏天炎热,尸体稍不注意就会发臭,因此,必须要尽快的将季青临的肉/身给保存下来。 季青临连夜从玄门那里定制了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虽然当今社会崇尚科学,老百姓们也相信科学,不认为这世上有精怪鬼神之说,但实际上,华国的精怪鬼神一直都存在着,只不过在建国以后,数量减少了很多而已。 毕竟现在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没有了那些鬼怪们修行的场所。 为了能够合理的制约这些鬼魂精怪,华国成立了一个由国家掌控的政府机构——玄门。 能够进入玄门的全部都是华国玄学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些只会些许皮毛术法的道士们是根本不知道玄门的存在的。 原主周自桁在成年之前还以为这世上就只有他一个会玄门术法的人,直到他收服了一只害了好几条人命的恶鬼,这才被国家给发现,然后招进了玄门。 周自桁进入玄门的日子不久,虽然他很有天赋,但在那些大佬面前,也终究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而已,并没有将他的“小打小闹”看在眼里。 因此,即便季青临再三确认要加急,棺材还是在第二天早上才运了过来。 运送棺材的人是一个和季青临年岁差不多的小伙子,名字叫洛知予,洛家虽然也是一个玄学世家,但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过天赋出众的子弟了,到现在已经落寞了许多。 因此洛知予在玄门里面只能做一些打杂的活。 “你要棺材干什么呀?”洛知予一直带着浓重的好奇心,但因为季青临始终都面无表情,让他不太敢说话,可这一路都将车开到高速路上了,季青临依旧是不发一言,洛知予实在憋不住问了出来。 季青临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道,“有用。” 洛知予:…… 神他妈有用! 如果没有用的话,谁会定制一口这么贵重的棺材啊?又不是有病,要埋了自己。 然而,此时的洛知予还不知道,他竟然是一语成戳了。 银灰色的面包车在高速上一路疾驰,一直开到了青山脚下才停了下来。 洛知予抬头看了一眼艳阳高照的天空,带着满腔的疑惑,搓了搓自己起了密密麻麻鸡皮疙瘩的手臂。 这明明是大热天的,他怎么感觉这么冷呢? “不是……”看着季青临竟然直接把棺材给搬下来了,洛知予人都傻了,“你就这么搬着走啊?” 季青临掀起眼帘,“不然呢?” 洛知予:…… 这究竟是个什么魔鬼? 这棺材他可是找了三个人才扛到车上面的,结果季青临面不改色的一只手就托起来了。 洛知予撩起袖子,捏了捏自己发达的肱二头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他明明也不瘦啊,而且还天天在撸铁,怎么比不上这个看起来自己一拳就能够打死的季青临了呢? 难不成是对方用了术法? 洛知予瞬间眼睛一亮,小跑着追上了季青临,然后扶住了棺材的另一头,他扯了扯唇角,努力的挤出一抹和蔼的微笑,“周师兄啊,我帮你抬,那个……我想问问你,你能不能教教我可以举起比自己的身体还要重这么多倍的东西的那个术法呀?” 玄门当中,并不以年龄大小来按辈分,而是用术法的高低排辈,因此,即便洛知予比季青临这具身体要大上个三岁,但他还是要喊季青临一声师兄。 季青临挑了挑眉,脸上闪过一抹莞尔,“没有术法。” 只是单纯的由他的灵魂控制着肉/体而已。 洛知予抬眼望了过来,满脸写着:你觉得我信不信? “没有必要骗你,”季青临的神情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面一片通透,“我只是单纯的力气大。” 洛知予:…… 麻了呀,原来白斩鸡竟然是我自己!!! 两人在山林里面走走停停,最后在一处颓坯的断壁残垣处停了下来。 放下棺材后,洛知予立马甩了甩发麻的手臂,这一路走过来,他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快要断了,可季青临却始终游刃有余,仿佛半分重量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洛知予有些不信邪的看了一眼季青临,发现对方真的没有丝毫的疲累,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出。 罢了罢了,可能是他真的弱/□□。 直接扯过衬衫的下摆,将额头左左右右都擦了一遍,洛知予抬头观察着周围,却突然,他神色一变,放在身侧的双手一点一点的攥紧,连说话的嗓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周……周师兄,我要是没搞错的话,这里是个诸多冲煞汇集的大凶之地把吧?” 这种地方最是容易聚集阴气,倘若是将枉死之人的骸骨埋在这里,不需要太长时间,骸骨就会直接变成不死不灭的荫尸。 万一这荫尸被有心之人利用了,那么对于普通人来说将会是致命的打击,荫尸真的是一种非常害人不浅的存在。 季青临点点头,“嗯,确实是大凶之地。” 这里不仅是多方冲煞汇集在一起,一百多米深的地下,还埋着一个千年鬼王呢。 见他承认,洛知予猛地后退了两步,一眼睛死死的盯着季青临,“周师兄,你要干什么?” “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养荫尸是违背玄门法度的,要是被人发现了,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季青临拿铁锹挖土的动作没停,只是说话的嗓音当中带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谁告诉你我要养荫尸了?养荫尸最起码也需要一具尸体吧,你看到这哪有尸体了吗?” “啊啊啊啊——” “救命啊——” 洛知予大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开了来,“你……你……你……” “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还叫你一声师兄,你怎么能这么害我?!” 一边大叫着,洛知予一边飞奔着远去了,两条腿倒腾的那叫一个快,仿佛背后有什么恶鬼在追着他一样。 “噗嗤——”8888直接笑出了声来,圆滚滚的身子不断的打着滚,“笑死我了,宿主,你这个小师弟该不会是以为你要杀了他,然后把他的尸体拿来养荫尸吧?这也太好笑了。” 季青临抓着铁锹的手顿了顿,“还真有这个可能。” “那怎么办?”8888挠了挠脑袋,“他要是跑了,可就没有人给宿主来填土了。” 老道长双腿不便,所以季青临才带着洛知予来到了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让洛知予可以帮忙一块挖个坑,填个土。 可结果对方却误会了季青临要将他杀人埋尸,直接跑了。 季青临略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无碍,抓回来就行了。” 就是会有些麻烦。 “呜呜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一定是因为我今天出门没有提前看黄历的缘故,”洛知予一边往山下跑,一边不断的洒着眼泪。 “我真的是太倒霉了,在玄门当中不受重视也就罢了,原本还以为可以抱着一个金大腿,稍微学习一点有用的术法的,可我在这亲亲热热的喊人家师兄,人家却想着要把我杀人埋尸,”洛知予扯着衣服下摆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又继续往前跑,“我才二十三岁,我还这么年轻,我可不就这么死了呀……” “呜呜呜……” 突然,洛知予的哭声一顿,整个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他屁股不断的往后缩,整个人害怕的无以复加,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就好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 “啊啊啊啊啊!你别过来呀!”洛知予惊恐万分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不管不顾地抓起路边的小石子儿,就朝着季青临的方向给扔了过去。 二十多岁的青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哭的像是一个受了惊吓的三岁小孩,“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上面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要养活……” 淡雅清逸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季青临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个倒霉孩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母亲今年刚刚五十岁,你哪来的八十岁的老母?” 洛知予:…… 就算你知道也不要说出来好吗?! “那……”洛知予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色厉内荏的开口道“那又怎么样?”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杀了我,我……我家的长辈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因为洛知予刚才抓地上的小石子的时候,手上沾染了许多的灰尘,如今这么满脸的一抹,将黑灰全部都抹到了脸上去,在和他流出来的泪水一混合,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刚从天桥底下钻出来的乞丐一样。 实在是有点辣眼睛。 季青临默默的侧过了头去,试图给洛知予讲道理,“我不杀你,整个玄门都知道你给我送棺材来了,你要是出了事,我能逃脱得了干系吗?” “好……好像有几分道理哦。”洛知予挠了挠后脑勺,撑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却没有靠近季青临,“那你找那么一个阴煞的地方,还带着棺材要干嘛?” 季青临叹了一口气,胡乱编了一个借口,“我受伤了,需要在这种地方养伤。” “那你早说嘛!”洛知予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下意识的拍了拍胸脯,随后突然又一个眼神瞪了过来,“一开始不说清楚,你都快把我给吓死了!” 季青临微一颔首,“不好意思,是我没有考虑仔细。” 洛知予摆了摆手,“我也有不对的,那你现在需要我帮什么忙?” 季青临勾唇浅笑,“帮忙挖一个能装得下那个棺材的坑出来。” “好嘞!”确定自己不会被人杀人埋尸,洛知予一下子又干劲十足了起来,他迈开步伐,热情高涨的往山上跑去。 8888:…… 还真是一个傻孩子。 哪个正常人养伤会在这种大凶的地方啊喂?! 也就洛知予这个铁憨憨会轻而易举的相信了自家宿主给出的理由了。 也怪不得洛知予得不到玄门中人的重视,就这个憨劲儿,被人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慢条斯理的向山上走去,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洛知予都已经挖了一小半的坑洞出来了。 两个人搭配之下,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洛知予帮忙将棺材放了进去,然后抬起头看着季青临,“接下来干什么?” 宽广的浅青色道袍在土堆上轻轻划过,季青临整个人十分坦然的躺到了棺材里面去,“帮我把棺材盖起来,然后把土埋上。” “记住,三天之后的阴时过来再把我挖出来。” 洛知予:……? “你没有在跟我开玩笑吧?” 季青临挑眉,“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你疯啦?!”洛知予大惊失色,“别说三天了,就这么埋在棺材里面三个小时,你就得憋死,你不要命了?” “放宽心,我既然让你这么做了,就肯定是有把握的,”季青临不能告诉洛知予自己已经是一个尸体了,不需要呼吸空气,因此只能找别的借口,“我受了伤,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养。” 看着季青临苍白的不像正常人的脸色,洛知予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养的伤,恐怕一般人也是不可能能够治好的。 洛知予思索了一阵,最终还是骂骂咧咧的同意了,“行了,行了,我答应你了还不行吗?” “真是服了,哪个正常人会把自己埋到棺材里面去啊?!” 清冽的眸光扫向洛知予,季青临勾唇浅浅一笑,“麻烦你了。” 洛知予不好意思的撇过了头去,有些傲娇的开口,“不麻烦。”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找他帮忙。 因为他天赋不高,也学不会什么高深的术法,即便他已经修行了十几年了,可到现在还连一只鬼都没有抓过。 别人都觉得他实力低,看不起他,连他自己的父母也将他忽略的彻底,只顾着自己手底下的几个有天赋的弟子。 还从来没有这般被人郑重的感谢过呢。 洛知予气鼓鼓的嗓音一下子弱了下来,“你放心,你给我交代的事情我肯定能给你办好,三天后一定会把你放出来的。” 季青临点点头,“嗯。” 洛知予走到棺材的尾部,双手搭在棺材板上面,一点一点的往前推。 先是双腿,再是躯干,到最后的脑袋,洛知予看着季青临一点的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面。 将棺材板彻底的盖上以后,洛知予就拿起了铁锹,开始往上面填土。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很快就到了下午,洛知予坐在土堆上,和被埋了个彻底的季青临说话,“你还好吗?闷不闷啊?” 他很怀疑,这么被埋到里面,真的能够呼吸的了吗? 然而,从土堆里面传出来的季青临声音一如既往的透彻,“我没事,你不用在这里陪我,三天后的阴时过来就可以了。” “好吧……”洛知予略显委屈的应了一声,然后拿起铁锹,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 季青临没有彻底的成为鬼魂,所以并不担心在太阳底下暴晒以后就会直接魂飞魄散,但他的肉/身终究也是一个尸体,在外面的这段日子还是有些不舒服的,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肉/身在一点一点的腐烂。 但是此刻,季青临却察觉不到任何的灼热。 这里不愧是极阴之地,百米深的地下鬼王枕祈闻溢散出来的阴气不断的滋养着季青临的肉/身,整具身体舒服得连骨头缝都在欢呼。 原本一个尸骸埋在这种惊煞之地,最少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够变为荫尸,但之所以会花费如此之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尸骸不会主动的去吸收阴气,它只能够被动的让那些阴气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但季青临不是一个彻底的尸体,他完全可以自主的控制这些阴气滋养尸体的速度,再加上鬼王亲自提供的阴气也不是一般的阴气可以比拟的,所以只需要三天时间,季青临就可以把自己练成一具不会腐烂,宛若刚死去的人一样皮肤松软的荫尸。 一股又一股浓郁的黑气不断的通过岩石之间的裂缝从地底下飘散上来,最后在棺材处汇聚在一起,几乎都快聚成了漩涡。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漆黑的雾气越来越浓郁,逐渐的弥散了整个棺材,但这些一看就很邪恶的雾气却并没有伤害季青临,反而是化作丝丝缕缕的细丝,不断的钻进了季青临的身体。 随着那些雾气进入的越多,季青临脖子上的尸斑的颜色也越来越淡,裸露在外面的灰白色的皮肤也逐渐的向着正常人的肤色转变。 棺材的外面,仿佛是一夜之间到了冰天雪地的原野,刚刚还松软的泥土在转瞬之间被冻成了土块,甚至上面还出现了白色的雪霜。 阴冷的空气让这周围的植被在转瞬之间尽数枯萎,这一小片的地方,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有生机的存在。 但仰躺在棺材里面的青年却眸光清透,舒适的像是在做SPA一般。 隔着几百米的地下,有一个同样打造的万般奢华的棺材,棺材里面躺着一位身披铠甲的将军。 他的铠甲上面没有任何的血色,但却给人一种格外的肃杀之感,只要站在他的身边,就仿佛置身于厮杀惨烈的战场。 将军紧闭着双眼,不断的有黑气从他的身体里溢散,然后透过木头之间的缝隙向上延伸,到最后全部都化为了季青临的养分。 随着时间的流逝,将军原本光滑的面容上面出现了些许的褶皱,这褶皱用肉眼几乎看不太清楚,可却是确确实实的存在。 与此同时,将军安详的睡容也变得越发的难看。 忽然,将军紧闭的双眸睁开,一双充斥着血色的双眸当中染满了怒火,他几乎是带着滔天的怨念将一句话咬碎在了唇齿间,“周!自!桁!你敢!!!” 冷淡疏离的眉眼中染上了一抹浅笑,季青临的声音清透极了,“哎呀,被发现了。” “但是……你又能奈我何呢?” 第66章 浓眉长目, 鬓若刀裁,五官也十分的深邃立体,即便是躺在棺材里面上千年, 但那种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肃杀之气, 却没有丝毫的减少。 在睡梦当中被人惊醒就已经很烦躁了,随后又发现自己的阴气被人如此残暴的薅走,枕祈闻的眼神更加的凶戾。 一条条极黑的细线在他苍白的皮肤下面若隐若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恶心又恐怖, 他张开嘴巴,冰冷尖锐的獠牙暴露在空气当中, “周自桁!你好样的!!!” 不过是一个臭道士,年纪轻轻的, 毛都还没长齐, 竟然还敢试图来招惹于他,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枕祈闻愤怒极了,猩红的眼眸仿佛要把季青临整个人都给撕碎, “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了……” 突然,枕祈闻神情一顿, 他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抹浓烈的不可置信,“你……你不是死了吗?!”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就在两天之前,他控制着楼星鸣的身体,将一把用阴气幻化成的匕首扎进了这个臭道士的心口, 臭道士当场死亡。 他当时可是高兴了许久,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解决掉这个已然发现了自己身份的臭道士, 他的计划就可以更加顺利的进行下去。 可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死去的人,又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季青临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怎么,再次见到我,不应该感到惊喜吗?” “惊喜个屁!”枕祈闻眸光微冷,满脸怒容,“我不管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在死后还能够用肉/身行走,但我警告你,你快点把你现在的行为给我停下来,否则的话,我绝对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枕祈闻一席话说的咬牙切齿,带着一股现在就恨不得弄死季青临的即视感。 然而,季青临却丝毫没有被他吓到。 他眸光浅浅,神色淡淡,“说的那么夸张,有本事你现在就出来呀,你要是能弄死我,我算你厉害。” 枕祈闻:…… 淦! 一个小臭道士,究竟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谁给他的勇气啊喂?! 就在枕祈闻心里面愤恨不已的时候,季青临加快了抽取枕祈闻体内阴气的速度。 原本他是打算用三天的时间来修补自己的身体的,毕竟原主的肉/身没有经过强化训练,一时之间肯定会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接受这么多的阴气,即便可以做到肉/身不腐,后续肯定也还会有一系列的麻烦。 但枕祈闻已经提前醒来了,为了防止他破坏自己的计划,季青临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于是,大片大片的漆黑雾气从地底下被抽出,像是数不尽的漆黑藤蔓,不断的向上蔓延,勾勒出片片庞大的阴影。 同一时间,百米深的地下的棺材里的枕祈闻身上光滑的皮肤渐渐出现了褶皱,而刚刚被埋进去的季青临脸上的青灰之色,却缓缓的消退了下去,开始渐渐的向着正常人的肤色恢复。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枕祈闻在一瞬间怒骂出声,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的刺激之下,季青临非但没有停下来抽取他体内阴气的行为,反而是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起来。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枕祈闻就感觉自己的实力已经大打折扣。 枕祈闻不断的挣扎,他拼了命的想要将不断的从自己身体里面溢散而出的阴气给拉回来,可无论他如何的努力,那些阴气却仿佛早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丝毫不听他的话。 “啊啊啊啊啊!我杀了你!”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枯,枕祈闻满含怒火的眼眸里面充满了猩红之色,他整个人宛若是一头发了怒的狮子,随时准备着冲上来咬断季青临的脖颈。 三千年前,枕祈闻遭人背叛,战死沙场,他带着满腔的仇恨和怨念,化身厉鬼,将战场上的二十万大军全部都给屠戮了个干净。 无论是敌方的兵马,还是己方的良将,全部都在那一个夜晚变成了尸体。 满地都是断肢残骸,血流飘撸,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神堆积如山,刺目的血红色染遍了半边天,浓重的血腥味,随着风一阵一阵的飘散。 在这种极尽的杀戮之地,枕祈闻彻彻底底的化身为了一个手段残忍,毫无理智,杀人如麻的恶鬼。 在战场上将双方的兵马全部都杀干净以后,枕祈闻彻底的杀红了眼,他在黑夜里潜回自己的国都,然后又开始大开杀戒。 无数的普通老百姓死在他的手里,枉死的冤魂几乎堵死了地府的门。 最终,九九八十一位道士耗尽心血,以肉/身为祭,将枕祈闻镇压了起来。 却没想到,三千年后,青山上的一场地震,将镇压枕祈闻的封印给震松了。 被镇压在地底三千多年的恶鬼苏醒。 因为埋葬枕祈闻的地方,就是当年的战场,所以这个地方阴气极盛,在千年的光阴里,枕祈闻已然成为了无人能够撼动的鬼王。 但三千年前,八十一位道长的寿命和肉/身所设下来的阵法终究还是有些用处的,即便封印松动,但枕祈闻依旧没有办法从阵法当中出来,除非是有会玄学术法的人,从外面破除封印。 于是,为了自己可以重获自由,枕祈闻不惜伤害自己的魂体,一点一点的将自己体内的阴气往外面输送。 青山因为发生了地震,山体滑坡,大量的砂石掩埋之下,有数十个进山旅游的游客,到最终都没有找到尸体。 他们枉死在这里,灵魂久久的没有散去,在枕祈闻源源不断的输送着阴气的滋养之下,这些灵体也逐渐的转化成了恶鬼。 有鬼王在的地方,阴气是要比其他地方要浓郁的,飘散在外面的鬼魂向着鬼王所在的位置靠近。 于是,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枕祈闻依靠自己的阴力,养成了十几只穷凶极恶的厉鬼。 原本他只是想着继续养着这些厉鬼,直到这些厉鬼强大到可以无视道士们的术法,他就可以利用这些厉鬼绑架玄门里术法最为高深的那个道士,逼迫他来为自己解开封印。 毕竟这个封印是用八十一位术法高强的道长的灵魂和血肉浇灌而成,普通的小道士是根本没有办法解开的。 即便如此可能需要几十甚至上百年的时间,但枕祈闻却丝毫没有着急,毕竟三千年他都等过来了,便也不再惧怕这些零零星星的岁月。 然而,就在一个月前,楼星鸣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的极阴之体骤然间爆发,将数百公里以内的鬼魂都给吸引了过去。 而枕祈闻也在他所培养的厉鬼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情。 如此一来,枕祈闻便有了另外的一个想法。 极阴之体,千万年都难得一遇,这种体质简直就是为鬼魂量身打造的,只要能够靠近极阴之体,鬼魂就可以自发的吸取天地之间的能量,从而壮大自己。 而且,倘若能够和这种体质的人进行交合,获得对方全心全意的爱护,无论是犯下多少杀孽的厉鬼,都可以直接改天换日,蒙蔽地府,再也不用担心遭受六道轮回的惩处。 如此大好的机会,枕祈闻是不可能放过的,因为有极阴之体的存在,所以他更加肆无忌惮的往外面输送着自己的阴气,甚至硬生生的从自己的鬼魂上面剥离下来了一缕,将其送到了外面去,让这一缕鬼魂上了楼星鸣的身。 原本他想的很好,只要能够控制着楼星鸣杀掉现在整个玄门当中天赋最高的周自桁,世间便再也没有了可以压制他的人。 如此一来,分离出去的那一缕鬼魂只需要好好的待在楼星鸣的身边,他就可以不断的壮大,等到那一缕鬼魂壮大到一定的程度,他就可以将自己的本体打散,如青烟一般飘散而出。 这般,再让那一缕鬼魂吸收掉他的本体,他便可以瞒天过海,在不从内部破坏封印的情况下,彻底的重获自由。 虽然如此过程当中会给他的本体造成非常大的伤害,让他的本体陷入到极度的虚弱当中,但是没关系,只要有极阴之体,他迟早都会恢复过来。 然而,饶是枕祈闻自以为算计好了一切,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无比虚弱的这个时候,原本已经被他控制着楼星鸣杀死掉了的臭道士,竟然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而且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季青临竟然可以如此宛若一个流氓一样的强行的把他体内的阴气给抽走! 他花了三千年的时间才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阴气,竟然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已经被抽去了十之一二! 他好不容易终于找到机会,可以从这个地方出去了,他绝对不允许机会就这么硬生生的被人给破坏掉! 枕祈闻宛若恶狼般的眼眸当中掩映着嗜血的光芒,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暴怒和阴冷,他咬紧牙关,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是你逼我的!!!” —— “呼——” “呼——” 寂静的夜里,急促的喘息声不断的响起,原本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睡觉的青年一张脸猛然间涨得通红,他无意识的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努力的想要将新鲜的空气吸进自己的肺里。 可如此一个稀松平常的事情,在此时对于青年来说,却变得万般的艰难,只是几个呼吸的动作,却好似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额头上的冷汗宛如瀑布一般的倾泻而下,转瞬间就打湿了他头下的枕巾。 青年紧闭着双眼,因此,他并没有发现,在月光倾洒下来后,称不得上很昏暗的房间里面,一缕又一缕宛若黑烟一般的无形之物正不断的汇聚而来。 那些黑雾好像是有生命力一样,并没有四处乱窜,反而是齐齐的汇聚到了青年的胸前,到最后,全部都通过他大张着的嘴巴,钻到了他的身体里去。 陡然,就在黑雾彻底消失不见的一瞬间,青年紧闭着的双眸也睁开了来,但此时,他那双平日里灿若星芒的双眸当中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剩下一片呆滞和死板。 就像是彻底的失去了灵魂一般,如今的青年只是一具宛若木偶一样的空壳而已。 青年睁开眼睛以后就直直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并不是普通人那般弯个腰,或者是用手肘撑一下,那上半身就好像是机械一样,笔直的立着。 随后他又掀开被子下了床,还将拖鞋穿在了脚上,但他整个的行为动作都万般的僵硬,仿佛是写好了的计算机程序,麻木无比。 “哒……哒……哒……” 青年打开房门走下了楼梯,因为他的双腿僵硬无比,无法弯曲,因此拖鞋踩在楼梯上后,不断地发出了声响。 这声音实在是有些刺耳,若不是因为这栋别墅的隔音效果做的比较好,恐怕所有的人都会被他给吵起来。 “吱呀——” 楼梯下方的保姆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穿着睡衣的保姆张怡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向青年,“小少爷?” “这么晚了,您不睡觉是有什么事吗?是不是饿了,我煮碗面条给您吃?” 青年麻木无神的眼眸转了转,将自己此时所看到的一切全部都传达到了百米之外。 “真是晦气!”枕祈闻眼神眼神愤怒又暴戾。 他之前在楼星鸣醒着的时候,就已经强行控制过了他一次,原本以为在楼星鸣睡着以后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之下,再控制一次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结果没想到,竟然被这么一个保姆给打断了。 “少爷?少爷?”见对方长久的没有应答,张怡感到很奇怪,她下意识的走上前去,伸出手掌在楼星鸣的眼前晃了晃,“您这是怎么了?” 枕祈闻暗骂了一句,这种情况之下他要么就直接放弃控制楼星鸣,让楼星鸣自己去回答保姆的问题,要么就是他强行代替楼星鸣回答,不过万一要是被保姆发现了异常,再请过来一个什么玄学的大师,他可能就要真的死翘翘了。 但是,就在他的本体的百米之上的位置上,季青临正在接连不断的抽取着他体内的阴气。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两面夹击。 枕祈闻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拼一把,他控制着楼星鸣的身体,努力的模仿着对方的声音,“没事,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张怡现在也是睡眼朦胧,整个人都有些不太清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然后扭头就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那少爷走一会儿以后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晚上天气有点凉。”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的楼星鸣说话的声音是如此的沙哑,而且还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同一时间,枕祈闻大松了一口气,幸好,万一要是被张怡发现了楼星鸣的不对劲把他给弄醒,那么他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 在张怡把房间的门给关上以后,枕祈闻控制着楼星鸣迅速地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站在空荡的院子里,一抹黑气从楼星鸣的头顶上面出现,然后化作了一张虚无的脸。 那张脸上五官模糊不清,只有一张巨大的嘴巴格外的显眼,那嘴巴动了动,发出一道仿若从远古传来的低沉沙哑的男音,“你们俩,给我过来!” 别墅外面飘荡着的两个鬼魂瞬间被吓得瑟瑟发抖。 鬼王大人不是还被封印着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他该不会要想着把他们俩给吃了吧? 枕祈闻没有心思和这两个小鬼扯皮,直接冷声吩咐他们,“现在去地下车库开一辆车出来,我在车库出口处等你们。” 两个小鬼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早已经不再跳动着的心脏,“吓死我了,还以为鬼王大人要把我们当养料呢。” 半晌之后,一辆无人驾驶的跑车在马路上疾驰,转瞬之间驶向了通往郊外的高速。 —— 深夜的荒山上,一个人手脚并用的往上攀爬着,他的四肢好像是刚安上的一样,走动的行为格外的别扭。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地震后的瓦石缝里,最后来到了一座小土包前。 这是一座刚刚埋好的坟,周边的泥土还是新鲜的,但是坟包上方的泥土却早已经被冻成了冰碴子,泥土中间是肉眼可见的雪霜。 “哈哈哈哈——” 枕祈闻大笑一声,虽然他现在皮肤上面的褶皱越来越多,就像是老树皮一样牢牢的贴在他的身上,但他却丝毫没有在乎,那双染着愤怒的双眸,格外的明亮。 “周自桁啊周自桁,你可瞧见我把谁给带过来了?” 枕祈闻乐呵呵的说着话,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他之前就可以控制楼星鸣杀死这个臭道士一次,如今自然也可以控制着楼星鸣阻止这个臭道士的复活。 在季青临源源不断的抽取着枕祈闻体内的阴气的时候,枕祈闻也把季青临之所以会这么做的缘由给猜的差不多了。 他就说这个臭道士明明早就被杀掉了,他当时可是去看了的,这个臭道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半点呼吸都没有,已然是完全死透了的。 现在跑到这里来,还在他的尸棺上面又重新整了个棺材,显然是臭道士想要不人不鬼的继续活下去。 真是开玩笑,耗费了那么多的功夫才终于把臭道士给弄死,怎么可能会让他复活成功。 虽然山里面的一些小鬼现在还是拿这个臭道士没办法,但楼星鸣却可以。 楼星鸣可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他就不信臭道士能够对楼星鸣下得去手。 对于枕祈闻的洋洋得意,季青临很是无语。 他幽幽的开了口,“怎么,你以为一个没有半点术法的普通人,可以阻止我吗?” 枕祈闻只以为季青临是在强撑,他嗤笑一声,“可不可以,试试不就知道了?” 于是,方才行为动作还很是迟缓的楼星鸣一下子活跃了起来,他浑身上下好像是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双手拿着那个铁掀,一下一下的铲着被阴气侵蚀的僵硬的泥土。 8888在第一时间捂住了眼睛;主角攻要作死了,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果不其然,下一瞬,枕祈闻就猛的撕心裂肺的叫喊了起来,“你在干什么?住手!快住手!” 只见无穷无尽的黑气顿时汹涌而出,宛若潮水一般退离了枕祈闻的身体,身体内部的空虚之感让枕祈闻一时之间头昏脑胀。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一瞬间被仍到了地狱里去,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在远离他,他明明早已经死去,可在这一刻,但却感觉到了一股几近窒息般的痛苦。 “啊——” 悠长的惨叫声,在寂静的黑夜里面突兀的响起,不断的在山谷当中回荡。 原本因为鬼王在这里而聚集到一起的鬼魂们,也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这该是多么恐怖的存在,才会让他们的鬼王大人也如此的惧怕啊? 转瞬之间,聚集在这里的鬼魂们下意识的全部都逃离了去。 虽然待在鬼王附近,可以帮助他们增长实力,但终究还是小命要紧。 察觉到那些鬼魂们都抛弃了自己,枕祈闻气的牙根都在痒痒,但是他现在却已经完全顾不上那些鬼魂了。 一股比枕祈闻身上的鬼泣还要阴冷的感觉,在转瞬之间传遍了他的整个魂体,全身上下都仿佛在被焚烧啃食,那是一种渗入到灵魂深处的痛处,让枕祈闻这个千年鬼王都产生了恐惧的情绪。 幽深的瞳孔如同浓墨,简单利落的面部线条勾勒出一股寒而不发的锋锐之气,季青临略带嫌弃的说了一句,“你很吵哎。” 枕祈闻:你他妈的!!! 有种你来试试啊!! 我就不信你不会痛的叫出声来! 枕祈闻想要骂出口,可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只能拼命的挽留着那些阴气。 那些他用了三千年的时间才聚集起来的阴气! 然而,他所有的手段都在这一瞬间通通失去了作用。 枕祈闻能眼睁睁的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季青临的。 随着体内阴气的不断减少,枕祈闻身体周围出现了一阵阵腐朽的气息。 溃烂,堕落,凋零,没有一丝的人味。 诡异的黑雾当中,枕祈闻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上方,瞳孔当中流露出吃人的神色,就好像季青临是让他背负了血海深仇的仇人一样。 虽然不至于那般的凄惨,但此时也已经差不多了。 枕祈闻眼中闪烁着疯狂之色,他更加的控制着在楼星鸣体内的那一缕鬼魂,“快一点,快一点!” 再不快点把季青临的坟挖开,他就要真的没了! 然而,楼星鸣挖坟的速度终究是赶不上季青临抽取阴气的速度。 没过多久,枕祈闻就好像变成了那产生畸变的丧尸,全身的皮肤都好像在一瞬间被脱去了所有的水分,皱皱巴巴挤挤挨挨地堆积在一起,比干枯的老树皮还要丑陋。 顺滑柔顺的青丝也变得干枯毛躁,而且渐渐有向白色转变的趋势。 枕祈闻嘴里发出了一阵类似于野兽一般的嘶吼,他双手上满是诡异扭曲的黑色线条,密密麻麻挤挤挨挨地爬满了皮肤,看起来既恶心又恐怖。 沙哑的嗓音当中,带着一股金属摩擦黑板的刺耳感觉,“我杀了你!!!” “我杀了你!!!” 原剧情当中那个帅气英俊,惹得无数小女生心生欢喜的鬼王大人,在这一刻,成为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叟。 8888用双手捂住了嘴巴,“那个……宿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在做任务的时候是不能够杀了主角的,否则会导致世界的崩溃。” “就算主角是个鬼,也不行。”8888停了一瞬,随后又补充着开口。 季青临眼眸当中闪过了一抹嫌弃,“放心,枕祈闻好歹也是个鬼王,没这么容易死。” 他只不过是把对方积攒了三千年的阴气全部都给薅过来了而已。 如今的枕祈闻,和那刚死没多久的恶鬼也没什么差距了。 如此制服未出世鬼王的术法,其实很多修习术法的道士都知道,但千千万万年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道士实现过。 因为能够运用如此术法的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 如此,首先要有一个能够承载的了鬼王的所有阴气的躯体,但这个躯体不能是活人,然而,一般人在死后躯体很快就会腐朽,恐怕吸收不了多少阴气就会直接炸裂而亡。 其次,掌控这个躯体的灵魂必须和躯体同出一源,然而,大部分的人死后灵魂也就随之而消散了,就算是没有消散化为了鬼,也根本不可能依旧掌控身体。 所以此法,至今为止都从未有人使用过。 这样一来,倒是便宜了季青临。 枕祈闻都快要气疯了,他本就以为季青临抽取他体内的阴气是为了用秘法复活自己,他从来没有想过季青临竟然能把他给抽干了! 聚集了三千年的庞大阴气! 就这么被人给抽干了!!! 你闹呢?! 然而,无论枕祈闻是如何的怀疑人生,事实就是如此,完全容不得他来置喙。 眼看着自己可能要彻底的消散,枕祈闻终于害怕,他说话的声音当中充满了祈求,“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啧,”季青临轻轻叹了一声,“看来鬼王也没有多少骨气嘛。” 枕祈闻:……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 “罢了,”季青临停止了继续抽取阴气,唇边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今天就暂且放过你。” 枕祈闻长松一口气,他迅速的将分裂到楼星鸣体内的那一缕鬼魂给收了回来,“我……我拿回来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上他的身。” 季青临无所谓的应了一声,“嗯。” 反正这话他是不相信的,枕祈闻现在虚弱成了这个样子,唯一一个能够让他恢复的方法就是依靠楼星鸣的极阴之体。 不过,枕祈闻好歹是一个主角,没有办法赶尽杀绝,那就随他去吧。 —— “啊——” “这是什么地方?!”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楼星鸣的脑海一下子恢复了清明,在看清楚视野当中的景物以后,他瞬间被吓得惊叫出声。 他明明记得他之前在床上睡觉的,怎么会突如其来的出现在这种断壁残垣的地方? 而且这里还有一座刚刚被挖开的坟…… “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难不成我梦游了?” 抹了一把满头的冷汗,楼星鸣脸色白的吓人,目光茫然了一瞬以后,却突然,他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一双眼睛惊骇的几乎都快要从眼眶里面凸出来。 “你……你……你别过来……” 只见他目之所及,是一个刚刚被挖开的坟,棺材板上面的泥土格外的新鲜,就在这个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兀的出现在了棺材板的上面,然后一点一点的将棺材板给推开了来。 楼星鸣吓得都快要昏过去了,惨白的小脸儿上面带着浓烈的悲戚,“我……不好吃的,你别吃我……” 季青临从棺材里坐直了身体,轻叹了一声,“是我。” “哎?!”楼星鸣猛的冲上来抓住了季青临的手,将他上上下下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你……你……你钻到棺材里面干什么呢?” “还有,你手怎么这么冷啊?”楼星鸣捧着季青林的双手,一边放在自己的唇边,一边搓着,一边哈气,“你这也太冷了,就算是接了嘱托,也不能够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呀。” 季青临抽回自己的手,从棺材里面出来,“没事,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楼星鸣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侧身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是你带我来的,还是什么个情况?” 季青临如实回答,“你被鬼附身了。” 楼星鸣:……? “啥?” 季青临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你被鬼附身了。” “妈耶!”楼星鸣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季青临的胳膊,“这鬼这么厉害的吗?” 明明之前还只是在他的身边搅的他有些心神不宁,现在都能够直接控制着他的身体,跑这么远的路都不被他怀疑了。 “那万一要是鬼附在我的身上以后,用我的身体去杀了人怎么办?”生长在红旗下的小年轻,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鬼会控制着他的身体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楼星鸣颤抖着嘴唇说着。 季青临边往山下走,一边回答着楼星鸣有问题,“不会的。” 毕竟能够上他身的人,也就只有一个枕祈闻了,或许别的鬼会干出这种事情来,但枕祈闻却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楼星鸣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过了一会儿后,突然后知后觉的开口,“不对呀,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之前不是给了我一个符咒吗?我带着那个符咒,鬼就不会靠近我了呀。” 季青临侧头看向他,声音浅浅,“你确定符咒还在?” 楼星鸣大惊失色,他瞬间抬手将自己脖子上的红绳从衣服领子里面扯了出来,然后就看到脖子上的绳子光秃秃的,连带着坠子和放在坠子里的符纸一并消失不见了踪迹。 “这……” 楼星鸣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季青临神色淡淡,“回头我再给你一个就行。” 按照如今他的实力,随便一个符纸就可以让那些鬼魂们近不得楼星鸣的身,再也不需要像原主一样用精血为引了。 楼星鸣欢天喜地的应了下来,“那太好了,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吧,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带着眼中的小星星,楼星鸣悄悄的红了耳朵尖,虽然他已经知道自己小时候的玩伴不是小仙女,但是他还是喜欢上了这个人。 尤其是在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了他以后,他感觉自己已经彻底的陷进去了。 “咦~”8888呲着个大牙,“宿主,楼星鸣对你有意思呀。” 季青临点点头,“我知道。” 在楼星鸣满怀期待的目光当中,季青临拒绝道,“不用了,玄门里还有嘱托要忙,我暂时腾不出这个功夫来。” 楼星鸣并没有直言,所以季青临也不能直接告诉楼星鸣他不喜欢他,所以便用这种方法,希望楼星鸣可以知难而退。 一旁满脸欣喜的人转瞬间垂下了眼眸,楼星鸣低着头,努力不让失落流露出来,“我知道了。” —— “周师兄,”洛知予嘟着嘴巴,一脸的不高兴,“明明是你说的,让我在三天后的阴时去把你挖出来,结果你出来了却不告诉我一声,害我白跑一趟。” 他为了那个阴时,一晚上都没睡觉,就怕错过了季青临的大事,结果对方早早的出来了,还把他这个“助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面对一大早就来要说法的洛知予,季青临只觉得一阵头疼。 这倒不是他故意如此,而是回来以后老道长就一直神情高度紧张,时时刻刻的盯着他,生怕他的身体有一丁点的不舒服。 季青临不得不陪着老道长一块紧张起来,于是,就在两个人都紧张的时候,把洛知予这个“工具人”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抱歉,是我的错,让你白跑一趟了,”季青临很诚实的承认了错误,“我会给你报酬的。” 洛知予摆了摆手,“嗨呀,我也不是上门来兴师问罪,什么报酬不报酬的就不用了,但是如果你有什么嘱托的话,可以带着我一块儿去吗?” 一双眼眸晶亮亮的,洛知予满含期待,“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鬼呢。” 他们家虽然是玄学世家,可他实在是太菜了,即便是家族里面的年轻弟子们组队一块去捉鬼,也不愿意带上他一块。 因为那些人觉得他是个拖累。 但是在洛知予的视野里,季青临可是非常厉害的,比他们家族里面那个被吹捧的最高的弟子都要厉害的多,如果季青临带着他一起的话,他应该不会变成拖累的……吧? 正好手里面有一个新的嘱托,季青临便答应了下来,“可以。” “真的吗?”多年的夙愿一下子得到了满足,洛知予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用手掏了掏耳朵,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季青临勾唇笑了笑,“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呢?” 洛知予高兴的一下子蹦了起来,“好耶!” —— 深夜的写字楼聚集区,依旧是灯火通明,但其中有一栋楼的灯火却全部都被熄灭了。 季青临和洛知予打着手电筒走在黑暗的楼道里,周围寂静无声,只能听见他们俩的喘息。 洛知予紧紧地抓着季青临的手臂,像个爬山虎一样依靠着季青临,“有点吓人。” 季青临面色不变,神情自若的往前走。 忽然,手电筒的光芒停在了一处工位上,季青临的步伐也随之一块儿停了下来。 洛知予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就见那一处工位上面,一个中年男子正对着电脑噼里啪啦的敲着字。 他看起来格外的憔悴,黑眼圈暗沉到发黑,头发也是凌乱不堪,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阴森森的颓废之感。 他整个人像是一个幽灵一样孤寂的坐在工位上,永远不知疲倦地敲着键盘。 “加班……加班……加班……” 第67章 这是季青临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 所接到的第一个嘱托,嘱托人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老板。 他说他们公司每到半夜的时候,加班的员工都会听到一阵敲打键盘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可那些员工们找了许久, 却根本都找不到到底是谁在敲着键盘。 原本老板以为是员工们不想加班偷懒而找出的借口,所以让他们不要管这件事情继续加班,但有一天晚上,老板因为有一个重要的客户要对接, 也留在了公司里面。 等他忙完事情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公司里面也没剩下了几个员工,就在他拿着车钥匙准备离开之时, 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的声响。 他吓得整个人一个激灵, 想要寻找到底是谁在恶作剧,可当他让留在公司里的员工全部都将双手举过头顶,那个敲击键盘的声音依旧存在的时候, 老板心里面也终于有些麻麻的了。 抱着不信邪的态度,老板让其他的员工都走到了他的身后,然后开始顺着那敲击键盘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 那声音是从一个空无一人的工位上发出来的。 电脑没有联网,但却亮着屏幕,键盘上面明明空空如也,但那些按键却仿佛被人按到了一样,十分有规律的起起伏伏。 随着键盘上按钮的降落升起,敲击键盘的声响也一并传了出来。 就在这一瞬间, 公司里的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因为他们想起, 就在一个月之前,有一个员工因为连续加了一周的班而猝死在了这个工位上。 老板赶忙疏散了员工,在旁人的介绍之下找到了季青临,千叮咛万嘱咐的要让季青临一定把这个员工的鬼魂给送走,只要能够保证他的公司可以继续开下去,让他给多少钱他都愿意。 于是便有了季青临带着洛知予的这一遭深夜探索。 昏暗的工位上,键盘敲动的声音不断的响起,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但却已经谢了顶的男人,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卖力的工作着。 “把这个文件做完就可以休息了……”男人揉了揉眼睛,叹了一口气后说道,“现在工作不好做呀,最近网络上都爆出来好几个程序员深夜加班猝死的新闻了,我可得好好的保护自己的这条小命。” “要不然,家里的老娘该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话虽这样说,但男人手下敲击键盘的速度却没有丝毫的迟缓,他端起桌子旁边并不存在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加油加油,工资会有的,房子会有的,车子也会有的,很快就可以攒够首付,把老娘接到蓉城来享福了。” 万般熟练的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鸡血,男人又开始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去。 他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丝毫没有发现周围不对劲的情况。 洛知予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脑门儿上面缓缓的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他仰起头,看向季青临,“周师兄,这是怎么回事?他好像没有害过人。” 虽然他还没有接过嘱托,也是头一次看见鬼,但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种留有执念的鬼不应该都是凶神恶煞,专门害人的吗? 为什么眼前的这个鬼,却看起来这么可怜啊! 都已经死了,成了鬼了,还不忘继续工作。 洛知予原本害怕的情绪都在看清楚这个鬼的样子的一瞬间,消散了许多,心里面甚至还隐隐的产生了一丝心疼。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心疼一个恶鬼,就是觉得这个恶鬼看起来太过于惹人怜惜了一些。 “嗯,”季青临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确实没有害过人,甚至可以说,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如这般打了鸡血一样的继续工作。” “啊?”这下子洛知予越发的吃惊了起来,“人死了,再怎么也会有感觉的吧?他都成了鬼魂了,难道都察觉不到死后和生前周围的事物都发生了变化吗?” 季青临目光淡然的看着不断敲击着键盘的鬼魂,“他不知道,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也没有意识到周围事物的变化。” 这个人生前被资本家pua洗脑的太过于彻底,几乎将自己的生命都交付到了工作当中,所以在他死后,还会如此的热衷于加班。 “那……”洛知予挠了挠脑袋,“这么说的话,就让这个鬼魂留在这个公司里,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吧?反正他又不会害人。” “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季青临淡淡的开口解释道,“但他终究是个鬼魂,如果长时间的徘徊在这里不离开,他身上的阴气会影响到活人的安康。” “这样啊……”洛知予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他只是纸上谈兵般的学了一点点术法,接到委托,见到鬼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不主动害人的鬼。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洛知予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对于驱散鬼魂的每一个步骤都十分的感兴趣。 “先让他清醒过来吧。” 说完这话,季青临抬起右手,轻轻搭在了男人的头顶上,就在他手掌拍下去的一瞬间,一股无形的黑烟迅速从季青临的手心钻进了男人的脑袋。 原本坐在电脑前面僵硬的敲击着键盘的男人身体猛地一颤,随后那张满是青黑之色的面容恢复了正常的色彩,就连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也变得有神了起来,甚至是眼眶周围的黑眼圈都消失不见了。 男人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十分腼腆的笑了笑,对着季青林开口道,“你们好,你们是公司新来的员工吗?我的名字叫孟鑫,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洛知予:…… 这个鬼还真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抬腿往前走了两步,洛知予伸出手在男人的眼前晃了晃,“你不觉得你的身体不对劲吗?” “啊?”孟鑫微微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了?” 空荡的夜里,酝酿着无尽的冷意,季青临抬起一根手指,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孟鑫的额头,“想起来了吗?” 孟鑫茫然的瞳孔恢复了神采,过去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在他的脑海当中回荡了起来。 这里是高新技术产业发展园区,隶属于蓉城的城南,在这一片区域,一幢幢摩天大楼拔地而起,无数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怀着对于互联网大厂的憧憬来到这里,然后就开始了夜以继日的码农工作。 加班到深夜凌晨仿佛已经成为了这里的常态,仿佛不加班,就会被所有的领导同事都瞧不起。 不加班就没有钱,不加班就会被穿小鞋,不加班……在这个日新月异,大学生越来越多的时代,很快就会被淘汰出局。 孟鑫就是这千千万万的程序员当中的一个。 他是小镇做题家出身,一个人不远万里的来到蓉城求学,可曾经在自己所在的小城市里面数一数二,被老师同学赞扬,几乎所有的人都羡慕的他,到这里了以后才发现什么叫做真正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迎新会上,舞蹈,乐器……种种才艺轮番上阵。 辩论赛中,唇枪舌战,大杀四方。 孟鑫这才发现,他除了考试,竟然一无所长。 母亲咬紧牙关,挤出来的每月一千块钱的生活费,在同学的眼中是连一双aj都买不起的“寒碜”,是“不过区区一顿饭钱”。 为了能够在这座大城市里扎根,孟鑫拼了命的学习,年年都拿奖学金,在毕业以后,他终于被一家互联网大厂所录用,工资也十分的可观,每个月扣掉医保都还有两万块钱。 然而,很快的,孟鑫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每个月两万的工资,在他的老家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如果他想要在蓉城扎根,想要在这里买房,即便他奋斗十年,每个月两万的工资都不够他买得起一间厕所。 因此,孟鑫开始更加拼命,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别人不愿意接的项目他来接,难缠的客户他来招待,勤勤恳恳的劳动,兢兢业业的打工。 终于…… 他的努力工作被老板看到了眼里,随后得到了老板的赏识,一路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并不是。 在一个深夜,孟鑫因为加班太久而猝死了。 “怎……怎么会这样?” 密密麻麻的寒意在一瞬间爬满了孟鑫的头皮,好像是见了鬼一样,一下子窜出去,离电脑好几米远,“这不可能!” 他极力的否认着,想要证明自己并没有死。 洛知予有些心酸,一个因为过度而猝死的打工人,即便成了鬼魂,他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可是,如果孟鑫长久的徘徊在办公室里面不离开的话,对于其他的身体健康的人还是会造成一定的伤害的。 即便洛知予非常的不忍心,他还是必须要将孟鑫已经死亡的事实告知于他,然后解决掉他的执念,送他去往生。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洛知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指着孟鑫工位上的那把椅子开口,“你没有看到吗?” 孟鑫下意识的看了过去,然后就发现,就在他蹿出去的这个过程当中,他的身体竟然直接从这把椅子上穿过去了。 椅子完完整整的放在那里,没有被撞倒,也没有被人挪开,它就那样挡在他的身后。 可是…… 他却像是一股轻烟一样,轻轻飘飘的,飘了过去。 如今的他,身体变得万般的轻盈,好像是薄雾一般,再也触不到任何的东西。 面对如此不争的事实,孟鑫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信邪的又想要去拿桌子上的水杯,可他的手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从水杯上划过,就像是一个虚影穿透过去,无论他多么的用力,他始终都接触不到那个杯子。 残忍的事实摆在眼前,让孟鑫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突如其来的打击几乎让孟鑫整个人都给崩溃了,他整个人无助的蹲在地上,想要哭泣,却无法流下泪来。 绵绵的细雨敲击着窗扉,如同繁弦急管奏响,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不断的散发着莹莹的光芒,孟鑫看了看自己几近透明的身体,又抬起头来瞧了瞧电脑,最后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股颓然之气,“我该怎么办?” “我才刚刚三十岁,我还没有攒够首付,我还没有在这里买房子,还没有把我的妈妈接过来享福……” 鬼是没有办法流眼泪的,孟鑫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也没有其他的神情,甚至是连嗓音都格外的沙哑,带着一股不正常的声色。 可莫名的,洛知予就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悲伤,那种伤感透过空气传到了洛知予的心尖,让他的一颗心都开始钝钝的疼了起来。 孟鑫神情恍惚,周深的氛围被压抑到极致,“我一事无成,让我的母亲为我操劳了一辈子,等我好不容易可以让她过上好日子了,我却死了?” “哈哈哈哈——” 孟鑫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他的身体剧烈的哆嗦了一下,然后脑袋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崩了,浓重的黑气如同潮水一般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充满着无尽的恶念。 “凭什么你们都活着,我却要死?!” “凭什么我这么努力的工作都赚不到钱?!”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我要让你们跟我一块陪葬!!!” 滴答……滴答……滴答…… 仿佛是由水滴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在地面上,但倘若仔细去瞧的话,会发现那滴落下来的水滴,全部都是血红色的。 鲜血砸在地上,一朵一朵绽开鲜艳的小花,在这个漆黑的夜里面,格外的显眼。 而孟鑫身体也在一瞬间发生了改变,在诡异的黑雾弥漫当中,他还算正常的面容慢慢的变得扭曲了起来,一条一条的黑线好像是毒蛇一般不断的在他的皮肤上面翻滚,整个人在眨眼的时间当中,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怪物。 洛知予紧紧的抱着季青临的手臂瑟瑟发抖,他努力的瑟缩着自己的身体,说话的声音都因为恐惧而变得断断续续,“周……周师兄,没有办法解决这个恶鬼吗?” 他之前还有些庆幸,虽然家族里面那些接到了委托的弟子们回来都在诉说着那些害人的恶鬼究竟是有多么的可怕,有多么的恐怖,但他第一次出任务见到的鬼魂却是和那些人口中完全不一样的。 孟鑫是一个因为加班时间过长而猝死的可怜的小鬼罢了。 然而,洛知予什么也没有想到,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就被疯狂打脸。 那个在他心里面十分惹人怜惜的小鬼,猛然之间抬起了脑袋,面容更加的狰狞恐怖,而且他的身体也好像产生了什么畸变,整个身体都在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姿态而扭曲着。 更让人感到心惊胆颤的是,孟鑫一双眼眸一下子变成了好像工作了数千个小时的灯泡,大片大片的猩红充斥着他的眼球,嘴巴以一种极其可怕的程度张开,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舌头流淌出来…… 洛知予被这一个变故吓得都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周……周师兄,救命啊!!” “急什么?”季青临眼眸当中闪过一抹嫌弃之色,信手从道袍当中掏出一张黄纸点燃。 “尘起於土,土安神逸,烟生於火,火降氛灭,金空有声,声不乱击。”① “破!”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被季青临抓在指尖的燃烧的符纸猛然之间飞了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的钻进了孟鑫的眉心。 孟鑫的鬼体仿佛是木偶一般直愣愣的停了一瞬,随即发出了一道咔嚓咔嚓的声响。 蓦然,他浑身上下飘散的黑气消失不见了,那些不断扭曲盘前的那些黑线也都被收了回去,甚至连那双猩红的眸子也变为了漆黑之色。 洛知予拍了拍自己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吓死我了。” 他还以为自己今天要嘎在这里了呢,毕竟受到了刺激,彻底的恶化的孟鑫看起来实在是太恐怖了一些。 洛知予拉着季青临的手指稍稍的松开了一些,然后不由自主的冲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来,“周师兄,你真厉害!” “对了,你刚才念的那是什么咒语呀?”洛知予眨了眨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虽然他学艺不精,也没有办法熟练地运用,但是玄门里的那些驱鬼除鬼的咒法他还是都背下来了的,然而,刚才季青临念的那句咒语,他却无比的陌生。 季青临指尖并起,两根手指轻轻地贴在了洛知予的额间,一缕头发丝般粗细的浅金色光芒闪了闪,然后迅速的没入了洛知予的眉心,“清心咒,我已经传给你了。” 听到这话,洛知予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指尖触感冰凉,却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我怎么啥也没感觉到呀?”洛知予摇晃着脑袋,刚才他都看到那一缕浅金色的光芒了,可怎么传完就什么也没有了呢? 难不成是他太过于蠢笨? 洛知予缩着手脚,头一次说话的嗓音里面带上了几分忐忑,“那个……周师兄,如果我学不会的话,你会不会嫌弃我呀?” 虽然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已经被嫌弃惯了,可是好不容易能遇到一个愿意带着他一块儿来接委托,甚至还教授他一些特殊术法的季青临,他实在是不想让对方失望。 季青临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之色,但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了,丝毫没有被洛知予察觉到。 “宿主,”8888扫描了一下洛知予的身体,“洛知予的天赋可不是一般的差呀,按照他的这个天赋,即便再修炼,恐怕也是没有办法成为一个真正的捉鬼天师的。” “嗯,”季青临点了点头,“我知道。” 虽然洛知予天赋确实有些不尽人意,但他心思单纯,认准了一件事情,就不会中途放弃,且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受到过重视,却依旧不改志向。 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季青临微微抬眸,目光注视着洛知予,压低了声音,给人一种宛若春风拂过般的温柔,“别着急,闭上眼睛,冥想。” 洛知予很听话的闭上了眼,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脑袋里面多了几个金色的字体,他下意识的想要看清楚那些字究竟写了什么,因此,所有的精神都被他聚集在了一起,拼了命的向那几个金色的字体够了过去。 就在两方触碰到的一瞬间,洛知予突然感觉自己的脑海仿佛一下子打开了一处新的领域,变得格外的宽广,而他的思路也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 那些金色的字体清清楚楚的摆在了他的视野当中,即便他没有睁眼,他也依旧能够看得明了。 “尘起於土,土安神逸……” 这赫然就是刚才季青临所念的那个咒语。 洛知予睁开眼睛,激动的都快要蹦起来,“周师兄,我会了,我学会了!” 季青临勾着唇浅浅一笑,“那你试试。” 洛知予有些犹豫,“我可以吗?” 虽然他也一直努力着想要成为一个有用的天师,可这么多年来,每一个人都告诉他,他不行,他不可以,他的天赋很低,无论他学习多久都学不会。 别看洛知予每天都乐呵呵的,抱着对生活无尽的热爱,可实际上他的内心很自卑。 只不过他都用自己的乐观将这份自卑给彻底的掩埋了起来而已。 但这并不代表着这些自卑就不存在了。 季青临唇边挂着浅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看着季青临鼓励般的笑容,洛知予身体渐渐的升起了些许的勇气,他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嗯!” 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他准备了许久,却从来没有用过的符纸,用带着朱砂的笔在上面描绘了一番,随后将其点燃。 昏黄色的灯光在黑夜当中不是很明显,一缕清风吹过,还有些摇摇晃晃。 洛知予目不斜视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的符纸,神情专注的将那个咒语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 “尘起於土,土安神逸……” “破!” 符纸在这一瞬间仿佛变成了听话的小孩,顺着洛知予的意志,直直的钻进了孟鑫的眉心。 “啊!我做到了!”洛知予高兴的大叫,他紧紧的抓着季青临的手臂,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灿烂,“周师兄,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他终于完整的施展出了一个术法! 他再也不是家族的那些弟子们口中的废柴! 被连续施了两个咒法的孟鑫:……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来做练习! 季青临也被洛知予感染到,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瓣,“嗯,是挺不错的。”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孟鑫:…… hello? excuse me? 请问还有人记得我吗? 恰在此时,季青临掀起眼帘,目光淡然的注视着孟鑫,语调一如既往的清透,“清醒了?” 孟鑫可怜兮兮的抱着自己半透明的身体,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头,“醒了。” 他是发现了,在自己彻底的疯魔之前,他的身体还没有这么的清透,虽然也是没有办法触摸到实体,但他好歹看起来像个人。 然而现在,他整个人都变成了宛若果冻一般的半透明的样子,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比刚才虚弱了不少。 如果他再不清醒过来,孟鑫觉得,他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清醒了。 眼前的这个青年长的干净隽秀,穿着一身道袍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可实际上却是个狠角色。 孟鑫劫后重生般露出一抹可怜兮兮的表情,“你们俩应该是道士吧?” 他之前还以为这两人是玩cosplay的新同事呢,哪曾想到啊…… 可真是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 活着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死后还能变成鬼,没想过变成鬼了以后还能够见到道士。 妖兽哦…… “这不废话吗?”成功的施展了一次术法,洛知予整个人都膨胀了很多,他看着孟鑫再也没有了害怕的情绪。 孟鑫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那你们这过来……是要干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你死后鬼魂留在阳间会给别人带来伤害吗?”洛知予一本正经的科普,“你的阴气会让正常人生病的。” “所以……”孟鑫停顿了一瞬,“你们要来除了我?” 虽然曾经不知道这世界上有鬼,但是降妖除魔的故事他也没少看,好像那些留在人间不走的鬼魂,都会直接被道士给打散。 “我们怎么可能会做那么凶残的事情?”洛知予撅着嘴巴摇了摇头,“我们要是想把你弄死,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你清醒过来。” 这话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孟鑫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你们要做什么?” 季青临开口解释道,“人死后,鬼魂留在阳间,要么是死前遭受了巨大的冤屈,要么就是心中尚有执念。” “你是加班猝死的,并不存在冤屈之说,所以,还有什么尚未完成的愿望吗?” 孟鑫的眼睛眨了眨,低着头陷入到了思考当中。 他这一辈子,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能够在蓉城买下一套大房子,然后把供养他念书的老母亲接到城里来安度晚年。 只可惜,他还连首付的钱都没有攒够,就因为过度劳累而猝死了。 想到这里,孟鑫抬起了头来,“我想回去看看我娘。” 季青临点头答应,“好。” —— 农家的老房子里,屋顶一盏白炽灯摇摇晃晃。 一名头发花白的妇人坐在灯光下,拿着一件衣裳正在缝补。 那是一件很旧的衬衫,侧面破了一个大洞,但被洗的很干净,面料依旧是雪白雪白,看不出半点发黄的迹象。 此时的农村并没有特别的贫穷,很多人家都已经盖起了砖瓦房,甚至还有在外打工赚到钱的建了三四层的小别墅。 但这间屋子却很是破旧,墙面是用黄泥堆砌而成,只粗粗的刷了一层防水涂料,墙面上泥土的痕迹清晰可见。 屋子里的摆设也十分简单,只一个用土盘起来的炕,一个破旧的衣柜,以及缺了一条腿的桌子。 妇人盘坐在床上,拿着针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手里的针线随之而掉落。 她连忙抬手去捡,但终究还是将线头从针孔里面扯了出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懊恼的神色,她叹了口气,又拿起线头准备穿到针眼里去。 然而,她的手抖的厉害,穿了好几次都没有穿过去,甚至针尖还不小心扎到了手指上,皱皱巴巴满是老茧的手指中央沁出了一滴红色的鲜血。 老人毫不在乎的将那滴鲜血抹去,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哎……年纪大了,穿针都穿不过去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将针线收了起来,“算了,明天找老张家的媳妇儿帮我补吧。” 老人兀自叹着气,随后抬腿从床上下来,想要将针线盒放回柜子里去。 然而,或许是因为她盘坐的时间太久,导致双腿血液供应不上来,被压麻了,也或许是她年纪大了,腿脚本就不太利索。 在下床的时候,老人双腿一软,整个人毫无征兆的摔了下来。 农村的土炕因为要在冬天烧火,所以底下会留出一定的空间来,比一般的床要高上许多。 如此栽倒下来,老人年纪又大了,又没有个亲人在身边,恐怕会摔的不轻。 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老人的脑袋即将要触碰到地面的一刹那,突然有一个无形的东西拖住了她。 她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搀扶着坐在了床上。 老人用力的用手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的扫视了一番周围,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怎么回事,闹鬼了吗?”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孟鑫一张脸难看至极,苦涩的仿佛是吃了黄连一样。 他真的很不孝,母亲一个人拉扯他长大,还送他到千里之外的蓉城去念书,可他却将母亲独自一个人留在了乡下,让她吃尽了苦头。 在孟鑫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离异了,父亲去外面打工的时候认识了年轻漂亮的姑娘,自此抛弃了他们母子俩。 在三十多年前的农村,姑娘们嫁人都很早,孟母十八岁的时候就嫁给了孟父,因为还没有到法定的结婚年龄,所以两个人也没有领结婚证,只是在村里面摆了一场宴席,向村子里的人们宣告他们结婚的事情。 所以孟父离开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给孟母留,可孟母没有任何的办法。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没念过什么书,识不得几个字,也从来都没有去过大城市,她不知道可以打官司,不知道什么叫做事实婚姻。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丈夫弃她而去,独自一个人拉扯嗷嗷待哺的儿子。 孟母没有什么别的收入来源,唯一知道来钱的方法就是种地,但她也庆幸,她好歹还有一把子力气。 就靠着家里面的那一亩三分地,她可以将儿子拉扯着长大。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孟鑫很小就知道母亲带着他不容易,很辛苦,所以他在念书的时候比所有的孩子都要认真。 他从来都没有过童年,他不知道什么是数码宝贝,什么是奥特曼,他也没见过小汽车,没见过变形金刚。 他只知道,他只有努力读书,考上一个好的大学,他才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才可以带着母亲过上好日子,让她这么多年的辛苦,不要白费。 可是现在…… 虽然他没有子欲养而亲不待,可他却硬生生的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看着母亲一个人坐在床上,双手颤抖的连针都拿不起的时候,他的心真的在滴血。 可他没有办法。 他已经死了…… 他再也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了。 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趁着母亲摔下床的时候,将她搀扶起来而已。 可也就只剩下这么一次…… 他要被送去转生,即便母亲以后可能还会栽下床来,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将母亲搀扶起了。 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当——当——”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孟鑫的思路,却道是季青临和洛知予已经到了。 孟鑫一路上归心似箭,在下了车以后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 他此时无比的庆幸自己提前来到了,要不然见到的可能就已经是一个摔倒在血泊里的母亲。 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孟母已然将季青临和洛知予迎了进来。 “我们是孟鑫的朋友。”季青临搀着老人家一步一步走到屋子里。 “朋友好,朋友好啊……”孟母粗糙干瘦的手轻轻拍了拍季青临的手背,“我家阿鑫是不是因为加班回不来,所以才请求你们替他来看看我的?” “我一个老婆子没什么好看的,你告诉他,我生活的很好,让他不用担心我,好好工作,多攒点钱,然后再找个女朋友,在城里安个家。” 一边说着这话,孟母一边将视线紧紧的落在季青临的身上,她好像在透过季青临,看向另外一道身影。 “我家阿鑫哪哪都好,”孟母说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微笑,“但是啊,就是太孝顺了,只想着我这个老婆子,今年都三十岁了,还没谈过恋爱呢。” “你们要是有遇到合适的,就给我家阿星鑫介绍介绍。” 洛知予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将这个残忍的真相说出来。 “孟鑫就在这里。”季青临握紧了老人的手,无形当中给予她力量。 孟母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季青临点燃了一张符纸,然后将符纸烧成的灰烬轻轻地抹在了老人的眼皮上,随后抬手指向孟鑫所站的位置,“您看那里。” “阿鑫?!”孟母无比的讶异,一瞬间,浑浊的双眼当中就流出了泪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有看到?” “你个臭小子,回来了也不说一声,你不知道妈妈究竟有多想你……” 孟母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试图摸一摸孟鑫的脸。 却突然,她的双手扑了个空,直接在孟鑫的脑袋上划过去了…… 第68章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母仿佛是被水泥封印了起来一样, 整个人身体僵的不像话,她呆呆傻傻的站在那里,满是沟沟壑壑的脸上老泪纵横。 她不敢置信的伸出手再去摸了一把孟鑫的脸, 可她的手却依然直接从孟鑫的身体上面穿过去了。 “阿鑫……” 孟母一瞬间泪如泉涌,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孟鑫,转身又看向了季青临。 这个吃尽了生活的苦的老太太,此时佝偻着脊背,哆嗦着身体, 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季青林身边,一双满是老茧, 粗糙无比,指节粗大的双手, 紧紧的抓住了季青林的胳膊, 苍老的嗓音当中夹杂着浓烈的恐慌,“阿鑫……是不是出事了?” 原本孟母以为她的儿子只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才率先让他的两个同事回了家, 以此来给她一种极大的落差感。 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恍恍惚惚的想起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孟鑫进门, 可在她摔下来的时候,却有一个无形的力量托住了她的身体。 而她之所以能够看到孟鑫,是因为季青临点燃了一张黄符,将那黄符的灰烬抹在了她的眼皮上。 她惊讶于儿子的归来,以至于将周遭一切不正常的事物全部都下意识的忽略掉了。 但现在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早有预感。 “阿鑫, 是已经死了,对不对?”她不敢从自己的儿子那里求证, 只能将期待的目光落在季青临的身上。 天知道她在看见孟鑫的一瞬间究竟有多么的开心,可现在她的心里却只剩下了害怕。 她害怕于那个让她根本无法接受的结局,她迫切的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是…… 没有…… 季青临轻轻拍了拍孟母颤抖的身体,他微微抬起眼,“阿姨……” 刚说了两个字,孟母滚烫的泪滴就重重的砸在了季青临的手背上,他张了张口,想要安慰,可看着无声的落着泪的老太太,素来能够把人噎死的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孟母恍恍惚惚的松开了季青临的手,带着满脸的悲戚看向了孟鑫,说话的声音轻的几乎都快要听不到,“你……还能留多久?” 在孟母有限的认知当中,人死后灵魂也会随之消散,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儿子的灵魂在死后还可以回到这里来见她一面,但她知道,儿子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她想要在儿子停留在这里的有限的时光当中,尽可能的和他多相处一会。 孟鑫侧头看了一眼季青临,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周道长,洛道长,能不能麻烦你们……” “好,”季青临点了点头,提醒道,“执念完成以后,就不能再继续在阳间逗留了。” 孟鑫眨了眨眼,毫无血色的面容变得越发的苍白了起来,“我知道的。” 季青临和洛知予离开后,孟母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了起来,“我的阿鑫,还没娶媳妇儿,还这么年轻,你怎么就……” 孟母颤抖着手想要去触碰孟鑫,可却怎么都摸不到他的身体。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儿子站在自己面前,可两个人却已然天人永隔。 这种悲痛,让孟母绝望的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你发生了什么……”孟母抬起手,将掌心虚虚的贴在孟鑫脸上,掌心触摸不到任何的东西,但却能够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气息,“都没有人告诉我……” 孟鑫是独自一个人在蓉城打拼的,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再加上孟母本身也不会使用手机一类的东西,他在公司里留存的档案当中没有任何亲朋的联系方式,所以在他猝死以后,公司直接把他的尸体拉去火化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孟母对此还一无所知。 孟鑫看着母亲这般绝望的样子,心里面也很是难受,他竭力的攥紧了拳头,努力的想要让孟母的情绪缓和下来,拉低了声音,温柔的哄她,“妈,你不用担心我的,我走的一点都不痛苦,就是工作的时间有些久了,心脏一下子供血跟不上,猝死了。” “死的很快,没有一点痛苦,如果不是周道长和洛道长来找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了。” “我就是有些想你,所以才拜托周道长和洛道长送我回来,只要看着你好好的,我也就能放心去往生了。” 孟鑫一席话说的轻而易举,可落在孟母的耳朵当中,却宛若一根根利剑,刺她心脏生疼。 她完全想象不到,她的傻儿子究竟是多么努力的工作才导致心脏受不了了,他才三十岁,他的人生都还没有过到一半,还这么年轻…… 孟母仰着头,略显浑浊的双眼当中流露出浓烈的悲伤,眼眶也湿润了个彻底,“我很好,我好的很,你不用担心我,我吃的饱,穿的暖,你就放心去吧。” 下辈子投个好胎,找个富裕人家,再也不要成为我的孩子了…… 孟母在心里面默默的想着。 她虽然很爱她的阿鑫,但是她没有办法给予阿鑫很好的生活,她没有那个能力留住阿鑫的父亲,也没有那个能力让阿鑫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不用为生活担忧。 所以她的阿鑫才会如此拼命的工作,以至于到最后真的丢了这条命。 她真的是一个很没有用的母亲…… 她希望阿鑫的下辈子,可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妈,是儿子不孝,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孟鑫眼中闪过一抹愧疚,他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好似在这一瞬间被抽离了一般,一寸一寸的发着疼,“以后你都要好好的。” “我这些年也存了一些钱,各种零零碎碎的加在一块,差不多应该也有五十万,还有因为我是加班猝死的,公司也赔偿了一些钱,不多,但也能够让你的下半生无虞了。” 原本孟鑫没有任何的亲朋的联系方式,所以在他猝死以后,公司只是负责把他火化埋葬,并没有任何的补偿。 但自从季青林知道他还有一个老母亲的时候,就主动的帮他从老板那里要来了一些赔偿金。 老板原本是不愿意的,因为孟鑫猝死已经给他的公司带来很不好的影响了,导致公司里的员工怨声载道,甚至还有一些人直接辞了职,公司里的利润大幅度的降低。 只不过,季青临却道,孟鑫之所以变成鬼魂留在这里,就是有着太重的对于猝死的怨念,如果这个怨念得不到消除,孟鑫就会一直留在公司当中,然后搅的公司鸡犬不宁。 老板这下也害怕了,只想着能够破财消灾,因此,在给赔偿金的时候,格外的大方。 想到季青临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孟鑫不由得软了些许的神色。 虽然他这一辈子都过得很辛苦,但死后能够遇到一个如此善良的道长,也算是不枉余生了。 抬起头来,四下扫了扫这间破旧的屋子,孟鑫的眼眶当中仿佛积蓄了一层朦胧的水雾,让他的视线变得无比的模糊,他感觉眼睛酸涩不已,“我已经拜托周道长给您交了一家疗养院的费用,以后您就不要住在这里了。” 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孟母,唯恐以后再也看不到,孟鑫絮絮叨叨的嘱托着,“到时候啊,你就和那些城里的老年人一样,闲暇的时候唱唱歌,跳跳舞,锻炼锻炼身体,不要让自己太过于劳累了。” “我不要……”孟母流着泪,拼命的摇着头,这是她儿子用命换来的钱,她怎么能够拿着这些钱来享受呢? “妈……”孟鑫的双眼里面充满了祈求和不安,“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只希望你下辈子能够过的好。” “我很好啊!”孟母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我一个人能把你拉扯这么大,我当然也可以一个人生活的很好,你的钱,我不能要!” 只要一想到这钱,是孟鑫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孟母就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了,她不想她以后吃的每一顿饭,穿的每一件衣服,都建立在儿子的血/肉上面。 见孟母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孟鑫也知道如此温和的手段是没有办法让对方改变主意了,于是,他直接抬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张略微颓然的面容在昏黄的光影当中显得暗淡又可悲。 孟母听到对方沙哑着嗓音说道,“妈,你要是不接受,我就干脆魂飞魄散算了,我是不可能看着你在这里受苦,而我却心安理得的去转世投胎的。” “不行……不行……”孟母眼眸当中有血丝弥漫,她从喉咙中硬生生的挤出了一句喑哑的嘶吼,“不可以!” “你怎么能这么作贱自己?!” 孟母整个人不知道是该哭还是悔,她浑身颤抖着,不管不顾的伸出手,想要去抓住孟鑫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臂,整个人好似疯了一样。 这一刻的孟母心中是无比的害怕,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也在这一瞬间被人死死的钳制了起来,让她痛苦的都快要无法呼吸。 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 她好不容易养大成人的儿子! 绝对不可以,就这样魂飞魄散…… 孟鑫的神情有一阵恍惚,但他很快就坚定了下来,“你答应我,在我去往往生以后,跟着周道长他们去蓉城,住在养老院里,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辈子。” 孟母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整个人都好似有些站不稳了,她的情绪已经彻底的崩溃,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淌,“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你把手放下来,就当妈求求你了……” 孟鑫松开手,想要去擦拭一下孟母脸上那好像永远都淌不尽的泪,但整个人却扑了个空。 他缩了缩手指,无比艰难的开口道,“妈,我真的要走了,你……保重。” 孟母伸手想要去拂开他的眉眼,努力的想要扯开唇角,露出一抹微笑,让孟鑫放心,可强行挤出来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眼泪从眼眶当中滑落,又没入苍白的鬓角,孟母沙哑着嗓子,“不用担心我,你……放心去吧。” “周道长,洛道长,”孟鑫不忍再看,撇过头飘到门口,对着院子里的两个人喊了一声,“你们进来吧。” “准备好了吗?”季青临问了一句,然后从道袍里掏出一道符纸。 孟鑫点了点头,“嗯,准备好了。” 能够在死后再见母亲一面,还将母亲的未来全部都安排好,他没有什么遗憾了。 “周师兄,可以让我试试吗?”自从自己完成了一个术法以后,洛知予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像旁人所说的那般的没有用,只不过他学习的术法可能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而已。 此时的洛知予正是信心十足的时候,很想能够由自己解决一次完整的嘱托。 季青临想了想,这过程当中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风险,便直接答应了下来,“好。” 说着这话,季青临直接将往生咒的咒语传进了洛知予的识海当中,“就和之前一样,闭着眼睛,冥想,等你能够看清楚那些金色字体的时候,就能够把这个咒法施展出来了。” 洛知予乖乖巧巧的闭上了双眼,仔仔细细的在脑海当中追寻着那些金色的字体的存在。 “宿主,”8888看着洛知予在一边做准备,十分疑惑的询问出了声音来,“洛知予本身都没有天赋,你这样硬生生的的帮洛知予在识海当中构筑术法,不觉得有些入不敷出吗?” 8888不太懂,洛知予之所以能够将那个术法施展出来,并不是因为他的天赋提高了,是自家宿主用自己的修为硬生生的帮助他将咒语刻到了脑子里。 如此一来,洛知予虽然可以施展术法,但是他能够施展的也只有季青临刻在他脑子里的那些,其他的那些术法,即便洛知予将咒语背了个滚瓜烂熟,却依旧是无法施展出来。 这是一个非常吃力不讨好的事情,8888不太理解为什么季青临还要去教洛知予。 毕竟之前的几个世界,季青临每一次选择的徒弟都是天赋极高的。 “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季青临的眼眸当中掠过一缕浅浅的笑意,“你不觉得看着他这样笨拙的施展术法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吗?” 或许是之前他在穿成了一名游泳运动员的那个世界的时候,被竞技体育的那种永远都不服输的精神所感染了吧。 看到洛知予步伐笨拙,却依旧执着往前走的时候,他就很想要在洛知予的后背推他一把,他想要看看,洛知予究竟能走多远。 他也想要知道,努力是不是真的可以战胜天赋。 8888晃了晃脑,他不太理解宿主的思想,但看着洛知予憋红了一张脸,但依旧很努力的样子,他好像也被感染到了,“这么看起来……似乎还真是有点意思。” 没过多久,洛知予猛地睁开了眼睛,黑黝黝的眸子里充满了坚定。 用朱砂画好的符纸,在他的手中无火自燃,洛知予指尖指向孟鑫,“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治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① “赦!” 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还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略显得明亮的屋子突然变得昏暗了起来,与此同时,孟鑫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灰黑色的光圈,那个光圈越来越大,直到能够彻底的将孟鑫整个人都给包裹其中的时候,才终于停了下来。 光圈的内部出现了一股吸力,不断的在孟鑫的背后吸收着他的魂体,孟鑫本就透明的身体变得越发的清透了起来,逐渐的只剩下朦胧的线条,就连五官都快要看不清楚了。 “妈,保重啊。”孟鑫抬起手臂挥了挥,任由自己被那巨大的吸力吸引而去。 孟母眼睛通红,只反反复复的喊着孟鑫的名字,浓烈的悲伤已经彻底的将她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孟鑫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却始终都无能为力。 片刻之后,光圈消失,孟鑫的鬼魂也彻底的不见了踪迹。 孟鑫去投胎往生了。 孟母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望着空荡的墙壁。 被孤零零的丢下的她脸上泪痕未干,委屈,不甘,凄苦……种种情绪在刹那之间充满了她的心田。 她整个人好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季青临走过去,抬起手,将孟母从地上拉了起来,试探着开口,“阿姨,孟鑫希望你下半生都能够安康,无论如何,你也要保重身体。” 孟母仰头看着季青临,眼前的青年长得很好看,穿着一身浅青色的道袍,满头的青丝在脑后竖了一个低低的马尾,带着一股雌雄莫辨的美,他的皮肤很白,脸上的毛孔细腻的都快要看不见,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富养着长大的孩子。 如果她的阿鑫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的话,会不会也如季青临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 孟母抬起手来,试探着想要摸一摸季青临的脸颊,可就在即将要触碰到季青林的一瞬间,又快速的缩了回去。 “不好意思啊……” 眼前的青年再过于优秀,也终究不是她的儿子。 几不可察的叹了一声,孟母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儿子拼了命才换来的一切,她不能就这样辜负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蓉城?” 见她终于想清楚了,季青临也松了一口气,漂亮的眼眸弯起一抹弧度,声音也变得轻快了些,“随时都可以。” —— 关于孟鑫的一个小番外—— 蓉城最大的养老院里,孟母百无聊赖般的坐在花园的椅子上,看着不远处的天空,有些出神。 儿子亲自给她选的养老院,各种基础设施都非常完善,养老院里的工作人员们也都很和煦,丝毫没有因为她没有儿子,就怠慢于她。 但她的心里面终究还是空虚。 因为今天是星期六,每到周末的时候,就会有很多的年轻人来到养老院里面,看望他们的父母,今天也不例外,养老院的小花园里面很是热闹。 很多平日里都不怎么说话的老人,此时一个个都笑得前仰后合,能够和儿女孙子们待在一起,即便这见面的时间很是短暂,但他们却也依旧快乐。 然而,快乐都是别人的,孟母什么都没有。 听着不远处那祖孙两人嘻嘻哈哈的笑声,孟母的心里越发的落寞了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格外的想念儿子,可她的儿子已经不在了。 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孟母选择了转身离开。 如果听不到这些笑声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当做她跟那么些人一样了呢? 心里面想着事情,孟母一时之间没有看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女声,“阿姨,阿姨!帮帮忙,帮我拦下那个婴儿车!” 女子一边往前狂奔,一边喊着,可她穿着高跟鞋实在是有些不太方便,即便她拼了命的往前狂奔,她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婴儿车溜的离她越来越远。 她额头上冷汗直冒,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孩子刚刚满三个月,平日里她都是不怎么带出来,因为孩子的爷爷奶奶太过于想念孩子,她这才在老人家的软磨硬泡之下,将孩子带到了养老院里面,想要给老人看看。 可没想到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婴儿车竟然不受控制的滑出去了。 才三个月大的小孩,一旦摔出了车子,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阿姨!穿粉衣服的那个阿姨!帮我拦一下婴儿车,求你了!” 孟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辆婴儿车正从自己面前疾驰而过,而这条小径的尽头是一个池塘,一旦婴儿车栽到池塘里面去…… 没有任何的思索,孟母三两步跑上去,一把拉住了婴儿车。 车子的惯性使得孟母在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跌倒在了地上,但好歹婴儿车是停下来了。 孟母搀扶着车子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正想要瞧瞧婴儿车里面的小孩的情况,小孩的母亲猛然间蹿到了跟前,然后抓着孟母的双手就是不停的道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要不是你帮忙拦下了车子,我家小宝肯定会出事的。” “小宝……”孟母在心里面默念着这个名字,够给孩子取一个这样的名字,这家人一定会非常的疼爱这个小孩吧,如果当初阿鑫他爸没有抛下他们母子俩走掉,阿鑫会不会…… 孟母自嘲的笑了一声,哪有什么假如如果呀,她的儿子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不客气,”孟母冲那名女子摆了摆手,“这么小的小孩,以后看护的时候还要更加的用心一些才是,磕了碰了,可是不得了呢。” “您说的是,我以后肯定会更加注意的。”女子态度很是诚恳的笑了笑,然后躬身将婴儿车里的小孩给抱了起来。 她举着小孩白嫩的小手,轻轻冲着孟母的方向挥了挥,“来,小宝,今天这个奶奶可是救了你一命呢,还不快谢谢奶奶?” “这么小的小孩会说什么话呀。”孟母心里面觉得有些好笑,但就在她扭过头看向那小孩的一瞬间,整个人却仿佛是被雷电击打了一般,僵硬在了当场。 像,太像了。 眼前的这个婴儿,几乎和孟鑫小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怀着一种莫名的忐忑与不安,孟母试探性的开了口,“这个小孩他……左边耳朵后面是不是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呀?” “哎?”女子好奇的打量着孟母,“我家小宝左边耳朵后面是有一颗痣,不过……阿姨,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子说着这话,还用手掰开了婴儿的耳朵,那颗红色的小痣在阳光的照射下,看起来更加的鲜亮了。 孟母用手捂住了嘴巴,拼命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那不争气的泪水,却还是涌出了眼眶。 女子一下子有些慌了,“阿……阿姨,你别哭呀,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孟母摇摇头,用手指着女子怀里的婴儿,试探性的开口问道,“我就是想到了我儿子,我能不能抱抱他?” 那女子温柔一笑,“当然可以呀。” 软软的,小小的身体被孟母揽在怀中,孟母的一颗心都随之一并软了下来。 隔着几十年的光阴,孟母感觉自己仿佛又看到了三十多年前她的阿鑫在冲着她笑。 “呀~” 小婴儿张开嘴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话,但那只看起来好像没有骨头一样的小手,却在一瞬间紧紧的抓住了孟母的手指头。 女子有些讶然,“阿姨,小宝看着你笑了呢,看来他真的非常喜欢你。” 看着怀里眼眸晶亮亮,好像星辰一般闪烁着光辉的小孩,孟母时隔一年,终于露出了一抹会心的微笑,“是啊,他在冲我笑呢。” —— 这一边,觉得自己终于干成了一件大事的洛知予兴高采烈的回到了洛家,刚刚走到别墅门口,里面就传来了一个男人阴阳怪气的声音。 “呦?我们的大天师终于舍得回来了?” 因为这一次任务,既要解决好孟鑫的鬼魂的安置的问题,还要处理好孟母后续的生活,因此洛知予和季青临是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的。 等洛知予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来天了。 平常的时候他也接不到什么真正的和鬼怪相关的任务,只能给玄门里的人跑跑腿什么的。 季青临一开始的时候向玄门申请了一个棺材,这种任务基本上都是没有人会愿意送的,因此只能落在洛知予这个没有半点天分的人的手中。 如果不是因为洛知予还能够感知到一些鬼魂之力,稍稍察觉到一点异常,再加上洛家虽然落魄也终究是一个玄学世家,否则他恐怕早就被玄门给踢出局了。 可即便整个洛家年轻一辈的子弟天赋都不怎么样,但也并不妨碍他们嘲讽洛知予这个“废物”。 说话的这人名字叫洛朝夕,他自诩自己是洛家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觉得整个洛家的未来都可以交付到他的手上,虽然他在洛家确确实实有这个资格,可在整个玄门当中,他的天赋也只不过是中等而已。 洛朝夕最讨厌的人就是洛知予,因为洛知予的父亲是洛家的家主,洛知予从小到大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即便是个废柴,也依旧可以进入玄门。 这让洛朝夕心里面非常的不平衡。 即便他和洛知予,包括整个洛家所有的孩子,只要是拥有着玄学天赋的,无论天赋的高低,都会获得同样的资源,但他却始终觉得因为自己的天赋好,他就应该比别人高一头,就应该多得一些东西。 凭什么一个半句咒语都学不会的废柴,却能够和他平起平坐? 因此,洛朝夕平日里总是带着家族里的小辈们对洛知予冷嘲热讽,每每看到洛知予被气得跳脚的时候,他心中就会生出一股畅快之感。 因为这只是小辈间的小打小闹,也没有造成什么太过严重的伤害,所以家族里的长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了。 于是就导致,即便现在洛知予和洛朝夕都已经成年,但洛朝夕对于洛知予的嘲讽却早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好像每天不阴阳怪气几句,洛朝夕的心里就会不舒坦。 洛朝夕是从来都看不上洛知予这个废柴的,可他却没想到,这一段时间以来洛知予好像是转了性一样,竟然真的接了一个嘱托,虽然是和另外一个人合作完成的,但家族里的长辈还是当着他们所有小辈的面夸奖了一下洛知予,让他们向洛知予学习。 真是笑话,他洛朝夕需要向一个废柴学习? 他特意打听好了洛知予回来的日期等在门口,就是为了好好的打击一下对方的自信心,想让洛知予以后再也嚣张不起来。 可令他无比意外的是,洛知予竟然不再像往常一样暴跳如雷,而是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就自顾自的转身离开了。 一瞬间,别墅门口陷入到了一股死一般的寂静。 跟在洛朝夕身后的年轻一辈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忘了有所反应。 “洛知予,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洛朝夕眨了眨眼,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他的手,“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吗?” 洛知予面不改色的回望了过去,“听到了,所以呢?” 周师兄可是教过他了,面对这种无能狂吠的恶犬,最好的做法就是不理会。 毕竟狗咬了他以后,他也不能真的反过来咬狗一口。 如此淡然的神情,让洛朝夕准备的嘲讽的话语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他咬了咬牙,“你不要以为你完成了一个嘱托就了不起了,不过是和别人一起做的而已,你少在那里得意!” 洛知予学着季青临的样子缓缓的抬起眼帘,不紧不慢的反驳道,“难不成你接嘱托以后都是独自一个人去完成的吗?” 害怕自己一个人应付不了鬼魂,每次都带一大帮子人一起去的洛朝夕:…… 妈的! 这个小废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你厉害,你有种!”洛朝夕咬牙切齿的开口,“装的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有本事你去接南大校园的那个嘱托啊!” 洛朝夕说完,跟在他身边的年轻人们也七嘴八舌的探讨了起来。 “就是就是,不过是完成了一次嘱托而已,是废柴终究还是废柴。” “笑死个人,说不定他就是跟在人家周自桁身后被带着躺赢的,就他这种一个术法都施展不出来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收服掉一个恶鬼?” “我看也悬,家族里面这么多的资源还不如拿去喂狗,白白便宜他全都是浪费……” “还南大校园的嘱托,就他这种废柴,怎么敢去接呦,也不怕自己被鬼给吃了……” 一声声冷嘲热讽的话语不断的钻入洛知予的耳朵,一张张略显狰狞的面孔不断的在他眼前出现。 那些话语宛如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将他的一颗心搅得支离破碎。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瞧得起他,即便他已经拼尽了全力,可换来的依旧是看不起。 甚至就连他的亲生父母都在劝他放弃,觉得他不是走玄学的这块料,让他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的生活。 可是已经见过了光怪陆离的世界的他,又怎么可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回到普通人的生活当中去呢? 洛知予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脑海当中回荡起周师兄永远都淡然的眸光,他感觉自己忽然拥有了无上的勇气。 周师兄告诉过他,他可以成为很厉害的天师,他可以帮助那些鬼魂,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做到。 猛地一下抬起头,洛知予凶狠的目光将洛朝夕给吓了一大跳,“你要干嘛?想打架吗?” 洛知予摇了摇头,“不就是南大的嘱托吗?我接了。” —— “尝尝这个,”楼星鸣将烧的略微有些焦糊的鸡翅放在了季青临的碗中,“这可是我研究了好久,亲手做出来的可乐鸡翅。” 楼星鸣的家境很好,自小就有保姆照顾,他在家里面是从来都没有下过厨的,如今的这一份可乐鸡翅虽然卖相不好,但也是他对照着视频认认真真做出来的。 他很想让季青临尝一尝。 “谢谢,”季青临夹起那块鸡翅,轻轻咬了一口,虽然因为没有把握好火候导致鸡翅的外皮有些焦糊,但是味道还是很不错的,酸酸甜甜当中还夹杂着一股鸡肉的清香,“很不错。” 楼星鸣低下头羞涩的笑了笑,“你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以后我会学更多的菜给你做。” 季青临神情一顿,对于楼星鸣的这份欢喜,他恐怕终究是要辜负了,“不用了,我平常和师父两个人吃的比较简单,不用这么麻烦。” “你以后要是没有什么必要的话,也不用到我家来。” 楼星鸣高涨的情绪猛然间被泼了一盆凉水,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格外的失落,他低着头用筷子不断的戳着碗里面的饭。 因为太过于伤心,眼尾都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 “你这臭小子!”老道长听了这话,直接一筷子敲在了季青临的手背上,“你出去接嘱托的这段时间,我这个老头子可都是星鸣在照顾的,哪有你这么上来就赶人的?!” 季青临一阵头疼,他最不喜欢的任务世界就是原主有亲人尚存了,这倒不是说他期盼着原主不好,而是这些亲人总会在各方面的限制于他。 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催婚催生。 可他又不能拿出对待敌人的态度来对待原主的这些亲人,所以便搞得他十分头大。 “是我刚才说的不对,”楼星鸣在这段时间里替他照顾了老道长,他确实不应该用这种态度,季青临略带歉意的开口,“对不起。” 楼星鸣连连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你不用跟我道歉的。” 他只是想要和心上人多见几面而已,他没有想过要奢求太多。 看着楼星鸣那一双满含深情的眸子,季青临又觉得有些头疼了。 “臭小子,这还差不多,”老道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吃饭吧,别一会儿都凉了。” 季青临应了一声,夹起那个没吃完的鸡翅,准备再咬一口,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留在洛知予身上的防护符咒被人破坏了。 季青临猛的一下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 楼星鸣下意识的抬头,“这是怎么了?” 季青临匆忙地解释了一句,“之前和我做任务的小道士出事了,我得去看看。” 说完这话,他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 楼星鸣追到门口,刚准备走过去,电梯门就已经关上了。 他微微垂下了脑袋,脸上浮现出一丝难过的神情,“为什么你就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我呢?” —— 长长的走廊中,头顶的灯光明明灭灭,昏暗又寂寥。 这好像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宿舍楼一般,墙壁上的墙皮接连不断的掉落,露出里面的片片斑驳。 甚至连楼道的水泥地都是坑坑洼洼的,每隔一小段距离,就存在着一个水坑。 随着吊灯的摇晃,不断的有滴滴答答的水渍掉落下来,砸在那一个个小小的水坑里。 “嘀嗒——” “嘀嗒——” 但让人感到恐怖的是,在昏暗的灯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到,无论是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的水滴也好,还是聚集在地面上的水坑也罢,全部都是血红色的,而且还散发着一股极其刺鼻的腥臭味道。 沉重的脚步声与粗重的喘/息声一并响起,一名穿着睡裙的女子一手搀扶着墙壁,一边踉跄着前行。 冷汗打湿了她鬓角的发丝,她的脸色也因为恐惧而惨白一片,她的四肢早已经麻木酸软,可她根本不敢停下。 因为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一个黑影漂浮在空中,那种冰冷恐怖的气息,让她的心尖都在颤抖。 忽然,女子眼前一黑,脸上流露出深深的绝望。 ——她已然跑到了走廊的尽头,可通往楼上的阶梯处,却被一道铁门给焊死了。 那道黑影幽幽地飘过来,带着诡异而莫名的腐朽气息,说话的声音像是一个婴孩一般尖锐无比,“跑啊……” “你怎么不跑了?” 第69章 月挂中天, 星辰寥落,清冷银白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耀在破旧的走廊上面。 一股夜风习习吹拂而过,卷起几片掉落的墙皮, 许久无人光顾的旧校舍里, 只有几盏昏暗的灯光时不时的闪烁,在这个格外阴沉诡异的夜晚,充斥着腐败与惶恐。 于静彤的后背死死的抵在已经生了锈的铁栏杆上,浑身颤抖的宛如得了帕金森一般。 一双充满着惊恐的眼眸当中, 倒影着腐朽阴森的楼道,还有不远处飘在空中的, 那抹黑色的影子。 在那一片黑影的中央,有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于静彤, 那双眼睛长得十分的诡异, 整个眼球都好像被放大了一样,格外的突出,但同时, 眼睛当中的眼白也已经被挤得没有了任何的生存之处。 只留下一片空洞的漆黑,带着一种诡异到让人完全说不出来的氛围。 阴冷,惨淡, 恐怖至极…… “别……你别过来!!!” 于静彤神情僵硬,身体不断的打着颤,她张大嘴巴,拼了命的叫喊,“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啊?!” 她只是在晚上的时候有些睡不着, 所以就独自一个人在校园里面乱转悠,只是想着散散心, 松缓松缓紧张的心情。 但她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原因,她就忽然来到了校园里面这座早已经被荒废了十几年的宿舍楼,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进来的。 等她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昏暗的楼道里面就已经出现了一道鬼魅般的影子。 她拼了命的奔跑,想要逃离这里,可她进来的时候还大大敞开着的门,却不知道为何被锁了起来。 她根本没有办法出去! 所以她只能拔腿往楼上跑,试图跑到天台,然后顺着天台那里的消防梯回到地面。 可是…… 通往天台的楼梯间,却被一道铁门给拦住了。 这条昏暗的走廊,仿佛变成了她的坟场,让她怎么也走不出去,而那个黑色的影子持续的追在她的身后,像是一个幽灵一样紧紧的跟着她。 “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你跑啊……” 那个黑影的嘴巴当中不断的发出宛若孩童一般凄厉的声音,说话的时候带着幽幽的鬼气, 于静彤的神情有些崩溃,阴风呼啸当中,她声嘶力竭的哀嚎着,“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我没有杀过人,我也没有害过人,冤有头,债有主,谁杀的你,你去找他报仇去呀,你找我来干什么?!” “我不跑了,我跑累了,跑不动了……”于静彤彻底的崩溃,她摆烂一般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单薄的睡衣贴着她的皮肤,根本遮挡不住呼啸而来的阴森鬼气,冰冷的气息让她浑身上下都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你就是个懦夫!只知道欺负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有本事你去杀了那个害死你的人啊!你在这里逞什么英雄?!” 或许是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办法逃脱一死了,在临死之前,于静彤想着不如让自己爽一把,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做个窝囊鬼。 于是,她对着那个鬼影就是一连串的破口大骂,“胆小鬼,垃圾鬼!就算是做了鬼,你也是个懦夫!” 于静彤幽幽的想着,既然别人死后能够变成鬼,还把她弄到这一个破破烂烂的老宿舍楼里来,那她死了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变成鬼? 如果她也能变成鬼的话…… 想到这里,于静彤一下子感觉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她直接双手叉着腰,又骂骂咧咧了起来,“你个不要脸的臭鬼,就知道欺负我,我就当是我运气不好碰到了你这个臭鬼,我告诉你,你别等我死了,等我死了,变成鬼魂的第一时间,我就非得把你的那个眼珠子给抠出来!” 那一双只有眼仁没有眼白的眼珠子,看着实在是太渗人了一些,要不是因为她现在还没死,她非得冲上去把那两个眼珠子抠出来,给一脚踩爆掉去。 那个鬼影一时之间好像也没有想到于静彤突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一下子被骂蒙了。 它呆呆的飘在半空当中反应了一会,然后嘴巴里面发出了一声十分凄厉的叫喊,“杀了你!杀了你!!!” 就在它发出叫喊声的同时,那双黑洞洞的眼眸里,突然间有鲜红色的血液淌出。 阴森,诡异,充斥着令人恐惧的味道。 于静彤只是看了一眼那双不断流着血的眼眸几秒钟,她就感觉自己的眼前好像一下子弥漫开了大片大片的血色,她所看到的一切的东西都在这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片猩红的漩涡,那片漩涡当中仿佛充斥着无尽的吸力,好似要把于静彤整个人都给拉进去。 幽幽曳曳的声响不间断的传出,仿佛置身于荒山鬼宅一般,冷到了骨头缝里去。 于静彤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发泄了几句话,就直接把这个鬼给整破防了。 她双首死死的抓住背后的那个铁门,不让那个漩涡把她吸走。 “那个……鬼大哥……”于静彤整个人欲哭无泪,她的声音凄厉悲苦,“我才十九岁,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啊,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我也不想死啊!又有谁能来救救我?!”漆黑色的鬼影里嘴巴大张着,幽幽怨怨的哭声凄厉而绝望,带着痛苦,惊慌和害怕,绵延的回荡在于静彤的耳边,久久的没有办法散去。 而本就斑驳的墙壁上面,墙粉也开始大片大片的掉落,腐朽的天花板裂开了缝隙,长长的走廊,仿佛也在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了起来。 视野当中能够看到的一切东西都变得模模糊糊,一重又一重的白影在眼前闪过,仿佛是那几十年前的黑白电视机里面冒出的雪花点一般。 陈旧,古朴,腐败…… 于静彤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只剩下眼泪顺着眼眶不停的掉落。 因为她看到,随着周围的环境逐渐的分崩离析,那个鬼影身上的黑色的雾气也慢慢的消散了。 到最后,显露出了真身。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巴掌般大小的婴儿。 婴儿浑身上下都光溜溜的,没有半分布料的遮挡,因此于静彤也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婴儿身上的伤痕。 他身上很是狼狈,浑身上下都被污血给沾满了,只有那一双没有眼白的眼仁格外的突兀。 婴儿的两只手臂都不正常的扭曲着,好像是被生拉硬拽的扯断了一般。 他的双腿也软哒哒的耷拉了下来,仿佛完全没有骨头一般。 而更让于静彤感到惊恐无比的是,婴儿的脑袋是扁的,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个万般清晰的脚印子。 ——他的脑袋是被人硬生生的用脚给踩扁的! 同时,婴儿的脐带也没有被剪掉,长长的脐带仿佛是肠子一般拖拽在半空当中,鲜血不断地顺着脐带往下淌,婴儿的脚下已经汇聚了一小滩血迹,带着腥臭气息的血味儿不断的弥撒,徘徊于于静彤的鼻端。 “你……你……你怎么会被人害成这个样子?”看到这样的鬼婴儿,于静彤喉咙干涩的厉害,她眼眶里的泪水流动的更加的汹涌了起来,手脚瘫软,浑身发抖,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就在一个星期之前,她去医院把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打掉了。 她看到这个鬼婴儿的样子,就完全控制不住去想,她从肚子里面流掉的那个小孩,会不会也如这般的凄惨? 于静彤脸色煞白,她将目光落在鬼婴儿的身上,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鬼婴儿阴测测的飘在半空当中,没有发出半分的言语,只有小腹处脐带上面不断涌出的鲜血在往下滴。 于静彤的心里面又酸又涩,看到这样的鬼婴儿,她实在是害怕不起来,她心里面甚至升起了一丝怜惜,她忍不住的伸出了手,想要去摸摸鬼婴儿被踩扁的脑袋,“是不是很疼啊……?” 原本打算亮出真身直接把于静彤吓死,然后吞了她刚刚死去的灵魂来壮大自己的鬼婴儿:……? 事情好像走上了一条他从来都没有料想过的道路? 之前的两个女孩都是被他这样活活的吓死了过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于静彤也应该如此。 可是现在…… 鬼婴儿微微眯了眯眼,对于于静彤这个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孩子,刚知道怀孕就跑去医院把孩子打掉的恶毒女人,他或许可以更加的刺激她一点? 他僵硬无比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极其不易被人察觉到的笑容。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鬼婴儿看着于静彤,黑黝黝的瞳仁当中又流出了血泪,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变得不要那么的凄厉,“妈妈……” 一股无形的波动回荡在于静彤的周围,她的眼睛一下子变得迷离了起来。 紧紧的抓着铁栏杆的手缓缓的松开,于静彤迈开了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鬼婴儿,她恍惚的双眼中流下了泪,一边走一边呢喃,“对不起,宝宝……” “妈妈不是故意要把你打掉的,妈妈不是不想要你。” “可是妈妈实在没办法……你爸爸他不要妈妈了,妈妈一个人根本养活不了自己和你,妈妈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妈妈吗?” 鬼婴儿扯着猩红的嘴巴,露出一抹刺眼的笑容,“我当然不能原谅你了,我的妈妈……” 于静彤的视线越发的模糊,脑子也变得糊里糊涂,她下意识的顺着鬼婴儿的话问出了口,“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呢?” 鬼婴儿哈哈一笑,指着不远处大开的窗子,“你从那里跳下去,我就原谅你!” 夜晚的风很是阴冷,吹着老旧的窗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窗户外面冷白色的月光洒下,于静彤在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楼下水泥地板上的一大滩的鲜血。 “从这里跳下去,你就可以原谅我了吗?”于静彤浑浑噩噩的走到了窗户边上,一手抓着窗框,抬腿就要往上迈。 鬼婴儿跟在她的身后,不断地催促,“跳下去,跳下去……” “跳下去你就可以解脱了,跳下去我就能原谅你了……” 于静彤的心神早已经变得麻木,她两条腿都架在了窗台上面,只要她松开双手,纵身一跃,身体就会摔在下方僵硬的水泥地上,然后彻底的死去。 冷白色的月光从打开的窗户里面照了进来,鬼婴儿身上的鲜血更加的鲜艳,他扯着嗓子,不断的诱惑于静彤,“跳啊,快跳啊……” 于静彤缓缓的松开了一只手,但就在她即将要跳下去的时候,一张燃烧的符纸猛然之间飞了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的钻进了于静彤的眉心。 “尘起於土,土安神逸,烟生於火,火降氛灭,金空有声,声不乱击。”① “破!” 随着一声万般坚定的男音的落下,于静彤浑浑噩噩的脑子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手脚麻利的从窗户上下来,然后一溜烟儿的跑回了那个楼梯口,紧紧的抓住了挡在楼梯口前面的铁栏杆。 洛知予抓着宿舍楼外面的防护网,三两下就爬到了于静彤所在的楼层,他很是防备的看了那个鬼婴儿一眼,然后迅速来到于静彤身边,“你还好吗?” 只要一回想起自己刚才被那个鬼婴儿给诱惑了心神,于静彤心里面就是一阵一阵的后怕,要不是突然出来的洛知予让她的脑袋清醒了,她现在恐怕早已经摔成了一摊肉泥。 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砰砰直跳的胸脯,于静彤喘着粗气摇了摇头,“我还好,没什么大事。” 说完这话,她满脸怒容的看向了那个鬼婴儿,“你这个恶鬼!坏鬼!讨厌鬼!他妈的你竟然想要我的命,像你这种坏事做尽的家伙,活该你一出生,你妈就抛弃你!” “哎——”洛知予抬手去阻拦,但于静彤的嘴皮子实在是太过于利索了一些,嘲讽那个鬼婴儿的话在转瞬之间就说了出来。 洛知予一阵头大,“你怎么还要去刺激他呢?” 于静彤茫然地抬起了头,看着洛知予身上的道袍开口道,“怎么了?你不是道士吗?你难道解决不了这个小鬼?” 洛知予:…… 我可多谢你看得起我。 他一共就会两个咒法,一个就是刚才让于静彤清醒过来了的清心咒,另外一个是送鬼魂去投胎转世的往生咒。 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个鬼婴儿其实只是一个地缚灵。 地缚灵指的是被束缚在死去之地的灵魂,因为心里面强烈的不甘和怨恨,所以能够在死后长久的徘徊在死去的那个地点,然后逐渐变成一个邪恶的灵魂,也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恶鬼。 意思就是说,这个鬼婴儿虽然可以伤害人的性命,却只能够在这栋宿舍楼以及宿舍楼门前的那一块水泥地上活动,一旦脱离了这个范围,这个鬼婴儿就没有办法伤害他人了。 所以洛知予在于静彤清醒的一瞬间就靠着宿舍楼外面的栅栏翻了上来,他想着只要他迅速的把于静彤带离鬼婴儿能够到达的范围,于静彤就可以安全了。 随后他就可以站在这个范围之外,对鬼婴儿施展往生咒,让鬼婴儿去转世投胎。 可是现在…… 在于静彤的又一番刺激之下,鬼婴儿一下子狂化了。 鬼婴儿直接把这栋宿舍楼给牢牢的封了起来,仅凭借洛知予那点儿微薄的术法,他和于静彤恐怕今天都要交代在这里。 “完了……” 洛知予心神一颤,他没想到鬼婴儿竟然实力这么强,直接将这一栋宿舍楼拉到了另外一处空间。 是他大意了,也是他被洛朝夕刺激得有些过了头,以为自己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决这些。 结果到头来,不仅没有把人给救下,恐怕他自己的小命也要玩完了。 于静彤紧紧的靠在洛知予的身上,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可现在救命稻草的情绪好像有些格外的差劲。 她缩了缩脖子,抓着洛知予的手更加的用力了一些,“怎……怎么了吗?” 洛知予叹了一口气,“鬼婴儿锁了这一片空间,我们出不去了。” “怎……怎么会这样?”于静彤一瞬间慌了,她说话的嗓音颤抖,浑然没有了之前的开朗,“你不是道士吗?你也解决不了?” 洛知予很是无奈的看了于静彤一眼,“你刚才要是不刺激他,我们还能出的去的。” 于静彤:…… 别问,问就是后悔。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还不想死……” 洛知予将她护在了身后,“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们该死……”鬼婴儿空洞的眼眸当中掠过狰狞的恶意,说话的嗓音格外的沙哑,像是那生了锈的锯子在锯着木头一般让人牙酸。 鬼婴儿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洛知予身后的于静彤,语调当中充满了怨恨,“每一个抛弃孩子的母亲,都该死!!” “我不打掉他,我能怎么办?”于静彤红着眼眶,身体颤抖,“我男朋友已经跟我分手了,他不要我了,我只有十九岁,你难道想让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孩子生下来吗?” “就这样生下来了,我又怎么可能会养的起它?我不把它打掉,还能怎么办?!” 于静彤也有些绝望,原本她和男朋友的感情是很好的,他们两个也很是甜蜜,是班里面的模范情侣。 可在她怀孕之后,男朋友好像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柔体贴,她每次提到两个人结婚的事情,男朋友就总会左顾言他,丝毫没有要结婚的打算。 而就在她因为孕吐反应难受的厉害,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时候,男朋友竟然又找了新欢。 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她的男朋友根本就没有要娶她的打算,对方只是和她玩玩而已。 悲愤交加之下她和男朋友分了手,然后独自一个人去医院打掉了孩子。 她也很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可是她知道她不能,现在的她没有能力独自一个人去抚养一个小孩,也付不起那个责任。 所以将孩子打掉,无论她还是对孩子而言,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她不是没有心,孩子在她肚子里存在了好几个月,她又怎么可能不心疼? 要不然她也不会因为失去了孩子变得郁郁寡欢,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遇到这个鬼婴儿。 于静彤歇斯底里的吼叫出声,“你说!我能怎么办?!” 鬼婴儿的神情呆滞了一瞬,他好像有在细细的思索着于静彤所说的话。 但忽然的,鬼婴儿左侧肩膀上一个诡异的纹路闪烁了一下,然后他就变得越发的癫狂了起来。 “借口!全部都是借口!!” 鬼婴儿不管不顾的张开血盆大口,疯狂的呢喃着,“我要你们死!都给我死!” 惨白的月光倒映在鬼婴儿的眼睛里,浓烈的黑雾让他整个人变得越发的疯狂。 于静彤吓得瑟瑟发抖,“怎么办……怎么办……” 洛知予手里的符纸不断地被点燃,他拼了命的念着往生的咒语,可前几天对于孟鑫十分好用的术法,到了现在却彻底的失了灵。 纵使他已经在短时间内将往生咒念了十几遍,可鬼婴儿的身后却没有出现任何的光圈,他的灵魂也没有因此而变得透明,反而是周边那些黑色的雾气变得更加的浓厚了起来。 无可奈何之下,洛知予罐子破摔的抽出了自己所带的桃木剑,磨的锋利的剑尖直指着鬼婴儿,“我警告你,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真的会杀了你!” “不自量力!”鬼婴儿冷笑了一声,然后就调动着周身的阴气,不管不顾的朝着洛知予和于静彤打了过来,“去死吧,你们!” 忽然,洛知予的脖子上闪过一道白光,将鬼婴儿打过来的那些黑色的雾气全部都给吸收了。 白光在这一瞬间暗淡了许多,但却并没有停止它的行动,白色的光芒不断的向前,冲击掉了鬼婴儿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气,最后直直的打到了他的胸口。 鬼婴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都好似比刚才透明了几分,他一下子往后蹿了好几米远,然后带着满脸的警惕看着洛知予,“你身上带的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早已经在洛知予到来的一瞬间就打量过对方了,洛知予明明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道士,恐怕连刚死没多久的鬼魂都对付不了,更不要说他这个已经在这里徘徊了二十多年的地缚灵了。 所以他才会毫无顾忌的对洛知予出手。 现在那道白光却突然打伤了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同一时间,在鬼婴儿被那道白光打伤的一瞬,一处古朴的老宅中,一个穿着道袍的,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打坐的时候猛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睁开那双浑浊的双眼,眸子中闪过一抹犀利的神色,“是谁?究竟是谁?” 玄门里面有实力的道士都被他监视了起来,他确定没有任何一个人现在在南大,可是为什么,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小鬼竟然被人打伤了? 还导致他也遭到了反噬。 老头微微眯了眯眼睛,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色,那双被愤恨侵蚀的双眼当中闪过了片刻的清明。 应该是哪个老家伙拿给小辈的护身符起到了作用,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该死的,老头染着血的胡子微微颤了颤,冲着屋子外面喊了一声,“来人!” 片刻之后,一个西装笔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眼看去就会是社会上精英人士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拱起手,对着老头拜了拜,“老祖宗。” 老人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然后淡淡的开口道,“给我查个事情,看看是哪家小辈接了南大校园闹鬼的那个嘱托。” 男人点头应下,“是。” 老人眯了眯眼,掏出几枚狗牙在地上摆出了一个阵法,然后将自己吐出来的鲜血抹在了阵法当中,“暂停行动,先等一等。” —— 这一边,被季青临留给洛知予的符纸打伤了的鬼婴儿也收到了老头传过来的讯息,他不敢再轻举妄动,抱着自己略微有些透明的身体,远远的退开了去。 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他并没有放开被锁住的空间,洛知予和于静彤依旧被困在了这座宿舍楼中。 “哇!”于静彤一瞬间星星眼,满脸崇拜的看向了洛知予,“你也太厉害了吧,直接把那个小鬼给打害怕了耶。” 洛知予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红绳取了出来,然后就看到红绳的尽头拴着的镂空的银篓里面的符纸已经化成灰烬了。 周师兄又救了他一命。 洛知予看着化成了灰的符纸,久久的没有出声。 果然,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废柴吧,如果周师兄没有给他留下这张符纸,恐怕他现在早就和于静彤被鬼婴儿给杀死了。 “喂?小道士?”于静彤见洛知予不理她,就抬手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怎么不说话呀?” 洛知予眉眼当中闪过一抹茫然,“怎么了吗?” 于静彤勾着唇瓣笑了笑,“这个小鬼头已经被你打害怕了,现在都不敢靠近我们,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并不是,”洛知予摇了摇头,“这里还是被封锁着,我们出不去的。” 于静彤太相信,“可是你刚才都把那个小鬼打伤了。” 洛知予将已经化为了灰烬的符纸拿给了于静彤看,“打伤鬼婴儿的是这个,不是我,这是我的一个师兄留给我的符咒,我其实就是个小废物,怎么也处理不了。” “啊……?”于静彤缩了缩脖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不成就在这里等死?” “不知道,”洛知予满脸的失落,“或许就只能等死了吧。” 他会的往生咒不起作用,清心咒也没有办法用到鬼婴儿的身上,不等死还能怎么办呢…… “哎……”洛知予叹了一口气,“如果能够知道这个鬼婴儿的过去,帮他了却执念的话,或许我们还有存活的可能。” 于静彤猛然间抬起头来,整个人震惊无比,“我想……我应该是知道这个小鬼的过去的。” 洛知予扭过了头,略带几分疑惑的说道,“你说说看。” 于静彤点了点头,偷摸摸的看了那鬼婴儿一眼,然后语气沉沉的说道,“这其实是我们南大的一个传说,据说是二十多年前,有一个男教授和一个女学生相爱了,他们还约定好了等女孩毕业了以后就结婚。” “师生恋?”洛知予皱了皱眉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师生恋也是不被人认可的吧?” 更别说是二十多年前的90年代,那个时候的人们的思想都比较封建,一旦发生师生相恋的这种事情,恐怕那些口诛笔伐绝对会少不了。 文字有的时候比利刃更能够刺痛人心,恐怕那一对师生恋的结果并不会太好。 洛知予心里这样想着,自然也就问了出来,“那个女孩……最后是不是挺惨的?” “是啊,”于静彤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股轻微的叹息,“看到我刚才被那个鬼婴儿控制着要跳楼的那个窗户了吗?当年那个女孩就是从那里跳下去的,五层楼啊,当场就摔死了,听说脑浆子都摔出来了,满地的血……” 洛知予缩了缩脖子,他恍惚间记得,自己刚才路过的那块水泥地上,就好像有一大摊殷红的血迹。 “你知道那个女孩为什么要跳楼吗?”在洛知予满带着求知欲的眼神当中,于静彤继续开口的,“学校每年都有一次体检,那个女孩好巧不巧的就被检查出来了怀孕。” “她当时害怕极了,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肚子慢慢的鼓起来是因为长胖,可没想到竟然有了一个小生命。” 说到这里,于静彤好似也想起了自己打掉的那个孩子一般,神情有些落寞,“那个女孩去找了那个教授,想要让教授娶自己,可件事情不知怎么的被人给暴露了出来,全学校的所有人都知道女孩和自己的教授搞在一起了。” “教授为了自己的职位,开始污蔑女孩,说女孩是为了奖学金主动爬床,于是所有的人都开始骂那个女孩,说她不要脸,说她脏……” 一阵凉风吹过,吹动窗户外面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于静彤的声音也在这一刻显得有些阴森,“那个教授因为长得很好看,所以学校里面还有很多暗恋他的女学生,这些女学生看不惯女孩爬了教授的床,就对她进行了校园暴力,她们把女孩关到了一个厕所的隔间,在外面锁住了隔间的门,还从隔间的顶上冲女孩浇了一桶又一桶的凉水。” “女孩在不堪重负之下,早产了,可她被锁在厕所的隔间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终只能独自一个人生下孩子。” “在经历了生孩子的痛苦以后,那个女孩彻底的疯了,她把自己刚生下来的小孩的手脚折断,将小孩的身体团成了一个球,然后不断的用脚踩着小孩的身体,将那个小孩硬生生的塞到了厕所隔间的下水道里,然后用水给冲下去了……” 于静彤说着说着,浑身上下就都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下意思的往洛知予身边缩了缩,“女孩儿是第二天被打扫厕所的阿姨给放出来的,可在被放出来以后,她就直接冲出去跳楼了。” 寂静的夜晚,沙沙的树叶作响,洛知予听得头皮发麻,“那……那个教授呢?” 于静彤微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他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学校为了不将这件事情闹大,就把住在这座宿舍楼里的女生都给迁了出去,这栋宿舍楼也就荒废了。” “啧。”突然,两个人耳边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叹息之声,吓的他们心脏都跟着跳了跳,两个人下意识的侧头看去,然后就看到原本躲得离他们远远的鬼婴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你……你……你……”洛知予万般紧张的举起了手里的桃木剑,“你想要干什么?” 就在于静彤讲故事的时候,几百公里以外的老宅里的老头也已经得到了具体的情况。 他知晓了接了南大校园的嘱托的人,只不过是洛家一个没有半点天赋的小屁孩,所以他直接给鬼婴儿下达了命令,让鬼婴儿务必要杀了洛知予和于静彤。 鬼婴儿勾着血红的嘴唇,露出一抹满含恶意的笑容,“故事说的挺不错,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无数阴森诡异的黑雾疯狂的叫嚣着,鬼婴儿的五根手指头上长出了漆黑锋利的长长的指甲,他挥舞着手臂张牙舞爪的冲着洛知予冲了过来,“去死吧你!” 洛知予举着手里的桃木剑疯狂的抵挡,可因为他实在是太菜了,桃木剑根本没坚持太久,就直接被鬼婴儿给撕成了碎片。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被鬼婴儿彻底的封锁起来的宿舍楼突然晃了晃,那种让人恐惧的静谧之感消失,莹莹的月光洒下,昏暗的楼道都变得亮堂了许多。 无数张黄色的符纸从四面八方袭来,将鬼婴儿团团的围在了中间,符纸燃烧着火焰,那些火焰顺着鬼婴儿身上散发出来的黑雾,一点一点的灼烧了上去。 昏黄色的火焰在大片大片的黑雾当中燃烧着,鬼婴儿被这些火焰灼烧的不断的惨叫哀嚎,他满是空洞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些燃烧着的火焰,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整个人格外的疯狂,“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你一个小臭道士根本不可能伤害到我!” “为什么就不可能呢?” 被紧紧封锁着的宿舍楼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人影施施然走了进来,清冷的月光洒在来人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拖得悠长悠长。 细长的青丝被微风吹起,露出青年疏淡冷峻的眉眼。 季青临一步一步的踩过楼梯,转眼间就来到了鬼婴儿面前。 “周师兄?!”洛知予惊讶的大喊,喜悦之情溢于言,“你是来救我的吗?”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们有救了,”洛知予万般喜悦的抓住了于静彤的手,“这就是周师兄,之前伤害了鬼婴儿的符咒就是周师兄给我的,周师兄可厉害了,他一定能够解决鬼婴儿。” 在这一刻,洛知予完完全全的成为了季青临吹。 于静彤紧绷的神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嗯。” 季青临目光从洛知予和于静彤身上扫过,然后落在了被符纸团团围在中央的鬼婴儿身上,他口中默念着咒法,那些符纸的火焰便燃烧的更加的旺盛了。 鬼婴儿在熊熊的火焰当中不断的惨叫哀嚎,满是空洞的眼神当中沁出了血泪,“该死的臭道士,赶紧放开我,要不然我饶不了你!” 季青临走过去一把扯住鬼婴儿的脑袋,紧紧的将他攥在手中,鬼婴儿的头骨被季青林捏的咔嚓作响,格外的令人牙酸,“你饶不了谁?” 鬼婴儿知道自己这是真的撞上硬碴子了,连忙求饶了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害人,全部都是别人逼我的……” 季青临挑了挑眉,“有人逼你?是谁?” 鬼婴儿身体一颤,“是……” 然而,就在鬼婴儿即将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他的整个身体猛然间胀大了好几倍,拼着半身力量不要,彻底的挤开这些符咒逃脱了去。 季青临:…… 还真的背后有人? 地缚灵一般是没有办法离开自己死亡之地的,除非他的身后有着一个道法十分高深的天师。 对于鬼婴儿的控制这般的熟练,这幕后之人,恐怕已经策划了许久了。 季青临将在看小人书的8888喊了出来,“你给我的剧情没有什么别的纰漏吗?” 8888摇了摇头,“没有呢。” 季青临顿了一瞬,“那你说说将鬼婴儿带走的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8888也很是茫然,“这个世界已经重启了三次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是时空管理局也没有办法控制的,宿主只能自行摸索。” 季青临:…… 要你何用? 既然从8888那里得不到确切的线索,季青临便点燃了一张符咒,想要去追踪一下鬼婴儿离开的方向,然而,当开始追踪了以后他却发现,这幕后之人不是一般的谨慎,不过短短的时间,就已经把鬼婴儿留下来的气息全部都给抹去了。 还真是有手段,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所有的线索都给抹除了个干净。 洛知予见鬼婴儿消失不见,还以为是季青临把他给收服了,带着于静彤连蹦带跳的走了过来,带着满心的喜悦对于静彤炫耀,“看到了没?我没有骗你吧,我就说周师兄是最厉害的,什么妖魔鬼怪都难不倒他。” 于静彤:…… 就离谱,说的好像那个小鬼是被你收服的一样,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儿。 摇了摇头,努力的将想要吐槽的想法给压下去,于静彤开口问季青临,“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季青临点点头,“可以。” “太好了,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于静彤得了确切的消息,直接撒丫子狂跑了出去。 “终于出来了……”感受着夜晚的凉风,于静彤满脸笑容,“谢谢你们啊,不是你们,我可能早就被那个小鬼给弄死了。” 季青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你不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吗?” 于静彤身为一个普通人,被鬼婴儿攻击了好几次,此时浑身气血漂浮,面颊凹陷,像是刚刚从灾荒的地方逃出来的难民一样。 眨了眨眼睛,于静彤茫然的开口,“我感觉身体好像有点虚,脚步也有些漂浮,我是不是被鬼给吓着了呀?” 洛知予:…… 就离谱。 他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的开口,“你这是被鬼婴儿摄去了太多的阳气,你的小命快要没有了。” “啊?” 听了这话,于静彤整个人都不好了,在彻底的昏迷过去之前,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季青临的手腕。 “求你……我觉得我真的还能再抢救一下啊!” 第70章 “啊……这……周师兄, 该怎么办?” 看着躺在地上彻底的昏迷过去,不省人事的于静彤,洛知予的心里面略微有些忐忑, “她该不会真的要死掉了吧?” 毕竟于静彤目前的状态看上去实在是太糟糕了一些, 她的整张脸变得惨白惨白,没有一点的血色,面颊也深深的凹陷下去,像是熬了一个多星期都没有睡过觉一般。 单薄的睡裙裹在她的身上, 遮盖不住她皮肤上面的青黑之色,若不是因为她的胸口还在起起伏伏, 恐怕洛知予都要当她是一个死人了。 洛知予心里面有些麻麻的,总觉得是自己太过于废柴, 才没有办法解决掉那个鬼婴儿, 从而导致于静彤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心情有些不太好,整个人格外的颓废,“周师兄……她……?” “暂时还死不了。”季青临淡淡的说了一声, 一脸漠然的站在一旁,手中符纸燃烧,随着咒语被他轻缓地念出, 于静彤深深凹陷下去的面颊缓缓的恢复了圆润,甚至连那惨白的脸色都变得正常了许多。 季青临站的笔直,目光清冷而平静,废弃的宿舍楼周围影影绰绰的树影摇曳,只要置身于这里,就会感觉到一股透进骨髓的寒意, 但季青临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淡漠的让人心惊。 洛知予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砰砰直跳的胸脯, “那就好,那就好。” 死不了人就行,身体上如果还有什么别的伤势,后续应该也能够养回来。 他倒也终于不是一无是处了。 觉得自己拯救了一条生命的洛知予十分的开心,眨巴着眼睛,满脸期待的看向季青临,“周师兄,你刚才困住鬼婴儿的那个术法看起来好帅,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顷刻之间就可以要了他的命的鬼婴儿,在周师兄的手底下竟然脆弱的像个蚂蚁一样。 要是他能够学会那个术法,那他以后肯定可以变得更加的厉害,也可以拯救更多人的性命了。 “可以,”季青临点了点头,躬身将昏死过去的于静彤打横抱起,“先把她送回去吧,术法的事情,等过两天我就教你。” “Yas!”洛知予捏紧右拳用力的往上挥了挥,连蹦带跳的跟上了季青临,“周师兄,你最好了。”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候,南大的校园变得格外的安静,空荡的道路上面连个鬼的影子都见不到。 女生宿舍楼下,宿管阿姨躺在小床上面打着盹,轻微的呼噜声微微响起,混着头顶摇摇晃晃的白炽灯,带着一股特有的奇妙节奏。 “哐哐哐——” 突然,宿管阿姨居住的小屋子前面的玻璃窗被人敲响了,她睁开朦胧的睡眼,正想要看看又是哪个女生夜不归宿的时候,却突然和季青临淡雅的目光对在了一起。 “男人?!” 宿管阿姨惊叫了一声,仿佛是见了鬼一般往后躲了躲,“你们两个大男人,大晚上的跑到女生宿舍楼下来干什么?!” 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满脸警惕的看着两个人。 8888笑了一声,“宿主,宿管阿姨把你们俩当成夜闯女生寝室的流氓了。” 就在8888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宿管阿姨猛然间抄起了角落里的扫把,“我警告你们,赶紧离开,要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阿姨,你误会我们了,”季青临微一皱眉,宛如微风拂面般清冽的嗓音传出,“我们不是什么坏蛋。” “我们晚上上网回来的时候路过操场,发现有个女孩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所以我们就把她给送回来了,”季青临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着谎,“您看您能不能给我们开个门,把这个女孩送回宿舍里面去?” “女孩儿?什么女孩儿?”宿管阿姨走上前来,打开了前面的玻璃小窗,然后这才看到了被季青临抱在怀里面于静彤。 她赶忙从侧门跑出来,抓着于静彤的手臂将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于静彤睡得很安详,身上也没有被强迫留下来的痕迹以后,她的神情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却也没有完全的相信季青临的话,她依旧保持着警惕的神情,“你们是哪个学院哪个班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依靠于8888飞快的调查能力,季青临瞬间开了口,“机械学院,测控工程专业,2023级三班,郝明俊和闫新平。” 洛知予:……? 周师兄这信口拈来的谎话是个什么鬼? 万一在学校里面没有这个专业,也没有这两个学生的名字,该怎么办? 洛知予急得一下子抓住了季青临的手臂,想要让他不要胡说八道,可他又不敢当着宿管阿姨的面拆穿,只能急得自己直冒冷汗。 宿管阿姨眨了眨眼睛,能够如此清晰的说出自己所在的学院,专业和班级以及姓名,应该确确实实是南大的学生,不是什么流窜在社会上的危险分子。 但转念一想,宿管阿姨又有了新的疑问,“那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女孩住这一栋楼的?” 毕竟这女生宿舍可有十几栋呢,够如此精准的找到这一栋来,难不成是尾随女生的死变态?! 宿管阿姨的神情一下子又变得万般的警惕,“给老实交代!要不然我现在就报警,把你们抓起来!” 洛知予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当然是于静彤自己告诉我的。” 可他现在也不能说。 季青临勾了勾唇瓣,语调一如既往的清冽,没有半分慌张,“这女孩名字叫于静彤,住在407宿舍,我们学院和管理学院联谊会的时候,我见过她。” 洛知予傻了一样睁大了眼睛。 不是…… 怎么就能够如此一本正经的编瞎话呢? 他不理解。 还说的这么的轻车熟路,难不成周师兄以前就习惯了撒谎? 而宿管阿姨却已经完全相信了,“行,看在你们如此实诚的份上,我也就不追究你们大半夜不回宿舍去上网的事情了,这女孩儿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就麻烦你再把她抱回宿舍去吧。” “好的。”季青临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宿管阿姨都有些看呆了,“行了,别愣着了,快进来吧” —— 晨光熹微,于静彤伸了个懒腰,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下一瞬间,她猛地坐直了身体,四下地打量着周围,再看清楚她是在宿舍里以后,她有些劫后余生般的拍了拍自己怦怦直跳的胸脯,“太好了,是个梦啊。” “我还以为我真的撞鬼了,不过这梦做的也太真实了吧……”于静彤小声的呢喃着,如今想起来被那鬼婴儿追逐的一幕,她心里面还是一阵的后怕。 于静彤发誓,她以后再也不会往那个废弃的宿舍楼那里跑了。 “哎?你醒啦?”室友小林洗完脸从厕所里出来,就看到于静彤坐在床上发呆,她眨巴着眼睛,凑近于静彤,挤眉弄眼的开口问道,“昨天晚上送你回来的那两个大帅哥,哪个是你的男朋友啊?” “谈恋爱了也不告诉我们,昨天那两个男生都长得好帅,你把另外一个给我介绍介绍呗~” “啊?”于静彤挠了挠脑袋,“你在说什么?” 另外一个室友小王也应和了起来,“哎呀,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虽然你之前谈的那个渣男男朋友被我们骂了好几回,但昨天那两个可都是极品啊,我们是绝对不会再骂你的新男朋友的。 幽幽地叹了一声,小王继续开口道,“尤其是那个留着一头长发的男生,我感觉比电视上的那些明星都好看的多,他要不是你男朋友的话,你就给我们介绍介绍呗,看他会选我们当中的谁。” 于静彤一时之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你说的留着长发的男生,长什么样子?” 小林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拿的于静彤面前,“诺,我可是偷偷拍了照片的。” “不过……他应该就是你男朋友吧,昨天一路公主抱把你抱回宿舍,真的是太帅了,男友力爆棚!” 于静彤呆呆傻傻的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映入眼帘的,是半张难以形容的完美侧脸,以及绸缎般乌黑的长发。 这幅相貌,几乎已经是超脱了凡人的范畴,宛若天上的谪仙临世。 “这难道……不是梦?”于静彤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立马疼得呲牙咧嘴了起来,“竟然真的不是梦?” 看到自己回到宿舍,于静彤还以为无论是鬼婴儿也好,还是她遇到的那两个道长也罢,都是因为她刚刚打掉了胎儿,心神不宁而做的一场梦罢了。 可是现在手机当中如此清楚的照片却告诉她,她所遇到的事情全部都是真实的。 小林见于静彤长久都不说话,举起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于静彤摇了摇头,心里还有些后怕,她昨天可是真的遇到鬼了呀! 长长的喘了一口粗气,于静彤开口解释道,“他们两个都不是我男朋友,我只知道另外一个人叫洛知予,照片里的姓周,其他的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室友明显不信邪的样子,用手肘怼了怼她的胳膊,“你开玩笑呢吧?都公主抱把你抱回宿舍了,你竟然说你不认识他们?” 于静彤很是无语,她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紧紧的抓着季青临的手的样子,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我没有骗你们,我们也只是昨天见了一次面而已,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我知道,我知道呀,”室友小王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我昨天向宿管阿姨打听了,他们俩是机械学院的,2023级三班,郝明俊和闫新平。” 于静彤:??? 那俩人不是道士吗?怎么变成他们学校的学生了? 我可是上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你休想骗我! 小王走过来推了推于静彤的胳膊,“宿管阿姨不可能骗人的,要不你把人约出来看看?” 于静彤扭不过室友,在对方的再三请求之下,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然而,当一行人顺着课表找到了郝明俊和闫新平的时候,全部都有了一瞬间的傻眼。 小王看着眼前这两个穿着拖鞋,留着寸头,一看就是理工男的两个人,不信邪般地再次问出了口,“你们就是郝明俊和闫新平?” 郝明俊皱了皱眉,不太理解小王为什么会这么问,这些女生找到他和室友,难道不是要向他和室友告白吗?怎么搞的好像和他们非常陌生一样? 难不成是认错人了? 郝明俊从裤子兜兜里掏出自己的校园卡,将它举在小王的面前,“诺,看清楚了,机械学院,2023级三班,郝明俊,还有什么问题吗?” 闫新平也很是无语,还以为他遇到了一场桃花运呢,结果到头来是一个乌龙,“要不要我也把我的校园卡拿给你们看?” 小王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太丢人了! 她一手拉过于静彤,一手拉过小林,飞也似的逃走了。 “啊啊啊啊啊!”一路狂奔到宿舍,小王坐在椅子上就发出了一声哀嚎,“丢人丢大发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于静彤默默翻了个白眼,“我都给你们说过了,他们一个叫洛知予,一个姓周,根本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你们还不信。” 小林捂着眼睛欲哭无泪,“知道了,知道了。” “果然,什么男友力爆棚都是骗人的,现实当中根本不可能遇到这种帅哥。” “确实,”于静彤低着嗓音,将自己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都讲述了一遍,在室友们略显呆滞的目光当中,缓缓的总结道,“以后啊,找对象都要擦亮眼睛,可不能像我一样,差点因为臭男人害了自己的命。” “静彤……”小王红着眼眶走过去抱住了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今天还缠着你,让我带我去找别的男生……我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对不起,静彤,我……”小林想要开口说一些安慰的话,可到了嘴边,却哽咽的说不出来。 在这一刻,所有的话语都变得那般的苍白。 她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室友遇到了那般惊恐的事情,她们还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让她带着她们去找桃花运,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于静彤轻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不用这样,其实我都已经看开了,经过了昨天的惊心动魄的一晚上,我发现其实什么情呀爱呀的,都不如自己一条命来的重要。” 她抬手,一边搂着一个室友,“所以,女孩子一定要好好的爱护自己,不要那么轻易的把自己交付出去。” 小林和小王一同点了点头,“嗯,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 —— “噗——” 在古宅中打坐的老头猛然间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缓缓的从黑色的长袍底下伸出了一只宛若鸡爪子一般苍老的手,慢慢的抹了一把唇角的血迹,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道,“一个毛头小子,竟然能伤我如此深……” 他咬了咬牙,手下施咒的动作越发的快速了一些,“给我回来!” 片刻之后,身体变得越发的透明的鬼婴儿来到了老头的面前,不久之前面对洛知予凶神恶煞的鬼婴儿,在这一瞬间仿佛变成了一个鹌鹑,他缩角落里面瑟瑟发抖,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主……主人……” 老头的手掌呈爪状用力的往前一吸,鬼婴儿就在顷刻之间被他抓在了手中,隐藏在黑色的长袍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夹杂着深沉的冷意,“你这么没用,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老宅里终年见不得阳光,常常凄清当中带着一股静谧的苦楚,此时天气微冷,料峭的寒风阵阵萧瑟,伴随着老头的话语声,鬼婴儿只觉得有一股无尽的凉意从老头的手指中间传到了他的浑身上下,冻的他的灵魂都在不断的发抖。 “主……主人,我有用的,我有用的,”鬼婴儿因为极度的害怕,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我能够察觉到鬼魂之间的联系,千年的鬼王……即将降临了。” 隐藏在黑袍底下的那双阴森沉郁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一些,“你说什么?” 他浑身上下弥散出来的浓烈的怨毒几乎让人不寒而栗,就连心神都要为之所摄。 鬼婴儿身体颤抖的厉害,拼命的哀求着,“主人饶命,主人饶命啊……我不敢撒谎,千年鬼王已经苏醒,要不了多久,恐怕就会重新降临,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没有半句假话。” “哈哈哈哈——” 老头猛然间仰天大笑了一声,无比沙哑的嗓音当中发出一声诡异的尖嚎,“好,好啊!” 凉凉的视线扫过鬼婴儿,般若小刀剌木头的声音传出,“我要你去帮我联系鬼王。” “做不到的话……”老头神情顿了顿,转瞬之间,浑身上下弥散出无尽的狠戾,那种冰冷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将鬼婴儿彻底的淹没,“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 解决完鬼婴儿的事情,回到家以后,楼星鸣已经离开了。 老道长还坐在客厅当中等着季青临,看到他回来,老道长哼哼了两声,“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星鸣那孩子一心一意的为你,你怎么就不开窍呢?”说到这里,老道长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轮椅的扶手,“这世上找一个如此全心全意待你的人不容易,你可别等到以后后悔。” “最近网上不是说这种叫那个什么……追妻火葬场,你可别等到最后星鸣一把把你的骨灰扬了,你又开始巴巴的追上去。”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的开口,“师父,你别担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哼!”老道长满脸气愤的开口,“你个臭小子,怎么就听不懂好赖话呢?” “师父,我没有要和别人组成一个家庭的打算,无论这个人是女生也好,还是男生也罢,我都没有那个意思,”季青临目光直直的盯着老道长,一字一顿说的无比的认真,“我对楼星鸣也没有任何的情感……” “没有你就和人家星鸣说清楚!”老道长将轮椅的扶手拍得啪啪直响,“早点让星鸣死了那条心,别老拖着人家。” “星鸣是个好孩子,你不能把人家辜负了。” 原主周自桁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降妖除魔的天师,能够将鬼王枕祈闻彻底的杀死,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出来为祸人间。 因此,在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里面,季青临一直忙着接各种的嘱托,却是也缺少了对于老道长的陪伴。 在他不在的日子里,楼星鸣一直代替着他照顾老道长,季青临对于楼星鸣是万般感激的。 他原本想的是,如果楼星鸣向他表白,他就直言拒绝,如果楼星鸣不表白的话,他也不好直接去告诉人家,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这种话实在是有些伤人,因此季青临没有打算这样做。 可现在看来,已经到了不得不这样做的时候了。 季青临点了点头,“我会和他说清楚的,师父放心。” 看着季青临离开的背影,老道长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臭小子……我只是害怕你将来有一天会后悔自己错过了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人啊。” “我没有想着要逼迫于你。” —— 回到自己的房间,季青临将看小人书的8888给拉了出来,“帮我调查一下二十年前南大教授和女学生相恋的事情。” “好咧!”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点用处的8888格外的兴奋,“马上就能搞定,宿主稍稍等一下。” 他可终于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统了。 开心ing. 8888很快就在庞大的互联网当中查询到了当年的真相,“宿主,事情和之前于静彤讲述的差不多,女大学生爱上了自己的教授,还意外被查出了怀孕,于是她被喜欢教授的女学生们校园霸凌,在厕所隔间生下了小孩,然后把那个小孩踩死,冲到了下水道里面去。” “只不过……”8888停顿了一下,“那个教授的结果和于静彤所讲述的有所出入,教授在女孩死后并没有继续留任,而是直接自请离职了。” 季青临脸上闪过一抹讶异的神色,“污蔑女孩爬床,为了奖学金而勾引人的,是教授没错吧?” 8888应了一声,“是没错呢,当时所有人都不觉得是教授做错了,只觉得是那个女孩不要脸,所以女孩死了以后,教授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他依旧可以在学校里面当他的教授,接受众人的追捧,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女孩儿跳楼身亡的第二天,他直接就辞职了。” 季青临想了想,只觉得这件事情处处都透露着古怪。 一个徘徊在死亡之地二十多年的地缚灵,早不害人,晚不害人,偏偏在二十年后开始杀害堕了胎的女子。 而且,地缚灵背后还有着一个术法十分高深的天师,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地缚灵带离死亡之地。 这说明,鬼婴儿的实力之所以会这么强,很有可能这二十年来,他身后的那个天师一直都在养着他,否则,想要将地缚灵带领死亡之地绝对不会如此的简单。 那么……这个天师究竟会是谁呢? 而且,那个女孩跳楼身亡了以后,学校里面一直都没有传出闹鬼的传闻,也没有任何人向玄门寻求帮助,这个天师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一个地缚灵的呢? 为了留在学校里面继续当教授,不惜污蔑女孩爬床的人,为什么后面又辞去了职务? 为什么偏偏是二十年后的现在? 季青临只觉得这中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短时间内他却没有将办法将其抓住。 忽然,季青临眉毛一挑,“那个教授叫什么名字?” 如果这个教授本身就会一些玄学的手段,或者是他的家族当中有人是玄门当中的人,或许,他很快就可以找出这中间的关键联系了。 8888迅速地说出了三个字来,“方逐尘。” 季青临又道,“查查他和玄门里的方家有没有关系。” 玄门虽然是由国家组建的一个官方组织,但是因为里面的每个人都会一些玄学的手段,普通的民众是没有办法约束他们的。 所以国家就让实力最为强大的三个家族共同掌控玄门,以此来互相制约。 原本三家实力是差不多的,但是这些年,陆,章,两家的小辈检测出来的天赋都不是很好,方家有隐隐一家独大的趋向。 如果这个养着鬼婴儿的天师是方家的人,这么久没有被发现,也就情有可原了。 果不其然,没过片刻的时间,8888的回复就如季青临的猜想一般,“方逐尘确实是玄门方家的人,他的天赋还挺好的,只不过他志不在此,所以很小的时候就脱离了方家,独自在社会上求生存。” 有天赋,但志不在此也很正常,除非是家族里面已经青黄不接,开始逐渐走向没落,否则的话,不想走这条路的弟子都可以远离玄学术法,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的。 “方逐尘是凭靠着自己的努力当上了南大的教授的,”8888顿了顿,继续开口道,“但只能查到这里了,在方逐尘辞职离开南大以后,他就好像彻底的在这个世间消失了一样,没有了半点的讯息。” 季青临心下了然,这个养鬼婴儿的幕后之人,差不多也是时候该浮出水面了。 即便这个世界存在着玄学这种神之又神的手段,但也并不代表着玄门当中的人就可以肆意妄为的用玄学手段来惩处别人了。 查不到方逐尘的踪迹也没关系,凭借季青临独自一个人去调查,可能还会耗费一点时间,但如果将这个消息告知陆,章两家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把方逐尘给揪出来了。 毕竟如今,玄门的三大家族,陆,章两家都在走下坡路,而方家却一家独大,死死的压在了他们两家的头上。 三足鼎立的格局被打破,早晚都得爆发一场纷争,若是不想在这个斗争当中被踢出去,陆,章两家一定会抓住所有能够帮助他们打压下方家的方法。 宁静清远的茶楼里,季青临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水,冲着坐在对面的二人点了点,“陆大师,章大师,下午好,不知二位是否喜欢我这个礼物?” 来的两人虽然不是陆,章两家的家主,但两人在自己的家族里面也是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足以看出两方势力对于季青临所提供的线索的重视。 陆枫从侧面不停的观察着季青临,对面的青年虽然年纪很小,可却并没有着初出茅庐的小子的那股子天真,反而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老成。 他没有直面回答,而是将后背靠在椅子上,淡淡的问道,“我怎么能够确定你所说的消息属实呢?” 季青临侧头看了过去,神情平静淡然,“信与不信,问题在你,无论如何,这终究是一个机会,倘若消息属实,从此以后你们就可以把方家踩在脚底下,若是消息为假,你们也不用付出太大的代价,不是吗?” “何乐而不为呢?” 陆枫没想到,不过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能够在直面它的压力之下还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来,要是让他高看了一把。 “可以,”陆枫端起放在手边已经微微有些凉了的茶水抿了一口,“你想要什么?” 季青临轻笑一声,“很简单,事情了结之后,让我见见他就成。” 陆枫挑了挑眉,万万没想到季青临会提出如此一个简单的要求,“你可以要点儿别的东西,比如说票子,车子或者房子什么的……” “不必,”季青临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东西我自己有,没必要。” “啧,”季青临离开以后,陆枫叹了一声,“果然还是个年轻人,不懂得为自己所谋划。” “非也,”一直沉默着,几乎没有说什么话的章丘摇了摇头,“对于身外之物无所求,才更能说明他所求甚多。” 陆枫眉眼当中闪过一抹轻蔑,“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章丘只是笑笑不说话,像陆枫这般自大自以为是的陆家人不在少数,他们章家也不遑多让,恐怕这就是他们两家逐渐走向落寞的原因吧…… —— 将事情交给了陆,章两家,暂时也没有了其他的嘱托,季青临一下子闲了下来,因为之前答应过洛知予要教他咒法,于是便将洛知予请到了家里面来。 然而,季青临怎么也没想到,他前两天才把楼星鸣给气走了,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对方就又整理好了情绪,再次来到了他家。 而他的师父还非常热心的将人给请了进来。 不大的客厅里,季青临和洛知予大眼瞪小眼,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 洛知予完全不知道楼星鸣对自己的敌意,很是自来熟的介绍着,“我是周师兄的师弟,今天过来是要让周师兄教我术法的,我之前好像没怎么见过你,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应该不是玄门中人吧?” 楼星鸣满带幽怨的看了季青临一眼,然后坐直了身体,嗓音也在一瞬间提高了很多,“我和自桁哥从小就认识了,类似于青梅竹马那样吧。” 洛知予没听懂楼星鸣话里的暗示,反而乐呵呵的走过去,坐到了对方旁边,“你给我讲讲周师兄小时候的故事呗,一定很有趣。” “嗯……”楼星鸣沉默了一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小的时候,自桁哥穿着道袍,扎着长发,我还以为他是个小姑娘呢,叫了他一个暑假的小仙女。” “噗嗤……”洛知予直接笑出了声来,“小仙女,哈哈哈哈,不过说实话,周师兄长得这么好看,说他是仙女恐怕也不会没有人认同。” 眼看着两人讨论的越来越离谱,季青临满脸黑线,“洛知予,你还要不要学术法了?” “学!当然学了!”自从跟着周师兄,洛知予感觉自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起路来脊背都能够挺直了,就这样下去,他肯定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天师的。 “嗯,”季青临点了点头,“那你过来。” 在洛知予学习术法的时候,楼星鸣就陪着老道长下象棋,两人之间也别有一番温馨。 洛知予和楼星鸣一直在季青临家里面待到了晚上,虽然一整天的时间里面季青临都没有和楼星鸣说太多的话,可有着老道长在从中交谈,倒也算的上是客尽主欢。 但在吃完晚饭,将洛知予送走以后,只听了季青临的一句话,楼星鸣脸上的血色就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了。 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他突然走过去一把拉住了季青临的胳膊,呆滞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自桁哥,你骗我的,是不是?” “我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吗?”季青临打断他的话,语气十分的明确,“很抱歉,我真的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情感,以后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可是……”楼星鸣依旧不死心,咬紧了牙关开口道,“小的时候我说等我长大了要娶你当媳妇,你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而且我十八岁生日以后,我们刚开始重逢的时候,你也没有这么的抗拒我。” 楼星鸣脸上努力挤出的笑容越发的淡了起来,露出几分慌乱,“我能够察觉的出来,你明明对我也是有感觉的,你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冷漠无情,你其实也有点喜欢我,对不对?可是你为什么要突然这么的拒绝我呢?难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季青临一时有些沉默。 原主周自桁也确确实实喜欢楼星鸣,要不然也不会对他毫无防备,从而导致枕祈闻控制着楼星鸣,直接让自己死于非命。 可他是季青临不是周自桁,不是全心全意的相信着楼星鸣,把自己的后背交付给楼星鸣的周自桁。 轻轻的叹了一声,季青临淡淡的看着楼星鸣,“或许以前有过吧,但是我确定,现在的我对你没有丝毫的动容。” 他不含情绪的声音仿佛阐述着绝对的真理,却让楼星鸣心如刀割。 他脸色发白,颤抖着手想要去拉住季青临,一双眼睛里面充满着无声的祈求与希冀,“可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为什么不愿意试一试呢?你都说了你曾经是喜欢我的,或许这中间我做的有什么不好,让你不开心了,但是如果你也没有别的喜欢的人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能够试一试呢?” 楼星鸣满脸的绝望,像是一个溺水之人向岸边伸出了求救的手,带着最后的希冀,希望对方能够拉他一把。 但季青临却毫不犹豫的挥开了他的手,他平静的后退一步,态度格外的冷淡,“抱歉,本就是没有的感情,我无法对你做出承诺。” 楼星鸣的眼睛一点一点的变得灰败,到最后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他五岁时就喜欢的人,喜欢了整整十三年,可现在,那个人却毫不留情的推开他了。 楼星鸣深深地望进季青临那双过分平静的眸子里,试图从里面找到半分喜欢过他的存在。 可是,没有。 一点都没有。 再继续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不想让心上人看到自己最为狼狈的一面。 “对不起,打扰了……”楼星鸣拼命的捂着嘴巴,让自己不要哭出声,然后扭头带着满心的伤感逃一般的离开了季青临的家。 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楼星鸣感觉无尽的凄凉,萧瑟的冷风吹拂而过,阵阵寒意穿透他的皮肤直达骨髓,冷的他牙齿都在嘎吱作响。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 楼星鸣手抱着自己的身体,无助的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在这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 他追逐十几年的人,彻底的抛弃他了。 楼星鸣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疼得他身形扭曲。 忽然,他空荡的身边出现了一抹漆黑的影子,沙哑又低沉的嗓音带深深的诱惑在楼星鸣耳边响起。 “真是可怜……” “你不恨吗?十三年痴心错付,就没有一点怨恨吗~” 第71章 楼星鸣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来, 他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好像是破碎的玻璃与扭曲的色彩,除了飘荡在半空中的那一抹黑色的朦胧的影子,他的视野当中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存在。 他愣了愣, 呢喃的重复了一遍黑影刚才所说的话, “怨恨?” 他会怨恨吗……? 从五岁开始就惊艳了他整个人生的人,十八岁后将他从死神那里救回来的人,带给他无数的快乐和幸福的人…… 他很喜欢,很喜欢自桁哥, 喜欢到想要时时刻刻和他粘在一起,喜欢到自己将来的人生规划的每一步, 都有他的影子,他已经将自己的未来都寄托在了自桁哥的身上。 虽然自桁哥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他铲除于他的世界, 但他也只是很难过而已。 他难过他没有办法让自桁哥也如自己喜欢他那般, 让他喜欢上自己。 在自桁哥冷漠的挥开他的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头好像被人硬生生的挖去了一块一样,疼得他浑身都在颤抖。 可那终究也只是他自己的原因, 不是自桁哥不好。 他放在心上十三年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去怨恨他呢? 楼星鸣摇了摇头,声音呢喃到近乎听不见, “我不会恨自桁哥的,他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努力做的更好,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被我感动,他会接受我的。” 说到这里,楼星鸣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抹浅笑, “就像五岁时的那个暑假一样,自桁哥终究还是同意了我喊他小仙女, 我能够感受的到,自桁心里面并不是没有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了这样的一个结果。” “没关系的……”楼星鸣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我可以等,等到自桁哥解决了那个阻碍我们之间的事情,等自桁哥想清楚这一切。” 控制着鬼婴儿的黑袍老头:…… 妈的,这是什么史诗级别的舔狗?! “舔狗不得好死。”黑袍老头微眯着眼睛,幽幽的叹了一句。 鬼婴儿也有了一瞬间的愣神,他很是无语的看了一眼自说自话的楼星鸣,万般无奈的问黑袍老头,“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自己没有脑子思考吗?!”昏暗的古宅当中,黑袍老头慢悠悠的仰起头来,枯瘦的手指从宽大的袍子当中伸出,一下一下的敲击在身下的蒲团上,“你要是还这么废物,我不介意换一个!” 鬼婴儿身形猛地一颤,明明他是一个鬼魂,应该最不惧怕寒冷才是,可此时却突然有一道阴冷的气息吹过他的脖颈后方,让他的整个心神都被摄住。 是他大意了,他以为既然之前南大的事件翻篇,主子怎么说对他也是有些许情感的。 但到了现在,他才猛然意识到,无论他表现的有多好,无论他帮主子做多少的事情,主子终究是主子,他只不过是对方心血来潮时养的一个鬼魂而已。 他在奢求什么呢? 这世上本就无人爱他。 连他的亲妈都狠得下心,在他刚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他弄死在下水道里,他凭什么奢望这世上有人对他好? 更何况,主子是一个道士,而他,终究是一个恶灵。 “知道了,”鬼婴而淡淡的叹了一声,嗓音当中掺杂着无尽的寂寥,“主子放心,我会完成好任务的。” 不就是操控一个失意缺爱的人的心神么。 他缺乏了二十多年的东西,他再熟练不过了…… 鬼婴儿将自己身上的雾气更加的散开,黑色的雾气宛如触手一般从四面八方将楼星鸣包围了起来。 楼星鸣沉浸在悲伤当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切。 他只是觉得周围的空气好像在这一瞬间冷了很多,让他下意识的用双手扯过身上的衬衫,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一些。 “怎么突然这么冷啊……”楼星鸣小声的呢喃着,然后站起身体晃晃悠悠地准备回家去,“该回家了,要不然的话,自桁哥会担心的。” 鬼婴儿怎么也没想到,即使是在自己的摄魂术的影响之下,楼星鸣还能够保持住一丝清醒。 为了自己的任务,鬼婴儿忽然又开了口,“你看……这就是你喜欢了十几年的人所做的事情,把你独自一个人赶出来,让你吹冷风受冻,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楼星鸣身形一顿,拔高了声音反驳道,“你少在那胡说八道,自桁哥自然是在乎我的,要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会给我留下一张这么宝贵的符纸?” 说着这话,楼星鸣将挂在脖子上的红绳扯了出来,摇晃在鬼婴儿的面前,“你看到了吗,这是自桁哥用他的心头血制作的,我的体质那么容易招鬼,但是自从我把这个符纸带到身上以后就再也没有被鬼魂伤害过了,你凭什么说自桁哥不在乎我?!” 鬼婴儿:…… 妈的!想要完成个任务,怎么就这么难?! 看到那和之前伤了自己的符纸上传来的一模一样的气息,鬼婴儿心里面一阵的后怕。 幸好他还没有对楼星鸣出手,要不然再被这个符纸重创一下,他维护二十多年的魂体恐怕都快要保持不住了。 鬼婴儿下意识的往后退开了一些,然后继续给楼星鸣洗脑,“不就是一个符纸么,你当谁没有呢?” “就今天在你的自桁哥家里面学术法的那个洛知予,他脖子上也挂着这样的一个符纸,你忘了那天你们吃饭的时候你的自桁哥抛下你慌里慌张的离开了的事情了吗?” “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鬼婴儿的声音丝丝缕缕,声声入耳,“他去救洛知予了,如此……你还觉得他在乎你吗?” 楼星鸣的脸色在骤然之间变得惨白,他从来都不傻,他看事情看的很清楚,只是在有关于自桁哥的方面,他总是下意识的忽略掉那些不对劲的地方。 可现在如此直白的被鬼婴儿点出来,楼星鸣就再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了。 季青临对待他的冷漠和排斥他不是没有感觉不到,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着小时候的情谊,对方总是会心软的,对方的排斥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从来都没有狠下心,所以他便也当做不知道。 可是今天,他的自桁哥,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 楼星鸣的头脑有些混乱,脑海当中一边是原本的周自桁温柔的面孔,一边又是季青临方才决绝的身形。 两道人影来来回回的交替闪现,让楼星鸣感觉自己在被不断的拉扯,都快要被彻底的撕裂。 鬼婴儿见有戏,开始继续挖掘楼星鸣内心的痛苦,“你的自桁哥已经拒绝你了,他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另外一个人捧在手心上宠爱,甚至还和对方生儿育女,甜蜜一生。” “而你将被永远的抛开,再也没有办法和他靠近一步……” 鬼婴儿蛊惑的嗓音带着深深的幽怨,一点一点的钻进楼星鸣的脑海当中。 他死死的咬着唇瓣,直接被咬出了血来。 他只要一想到鬼婴儿刚才所说的那样的场景,他就完全没有办法接受,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冷风呼呼的灌进来,疼得他几乎都快要喘不上气。 “不……不可以……” 楼星鸣的反应完全在鬼婴儿的预料之内,他见此情景,又在火上浇了一把油,“所以……你应该恨他!你要报复回去……” “不……不对……”楼星鸣脸上出现了一抹挣扎,他紧紧地攥着拳头,额头上面青筋暴起,硕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顺着额角滑落下来。 他脸上的泪痕未干,整个人看着十分可怜,神情却在一瞬间变得额外的扭曲,“我不能恨自桁哥……不能……” 鬼婴儿再接再厉,“怎么不能?你难道甘心吗?你甘心他将你的真心如弃敝履,你甘心十三年痴心错付,你甘心他丢下你,独自一个人奔向甜蜜的未来吗?” “所以……你要恨他,你委屈,你愤怒,你要报复回去……” 听着鬼婴儿的话,楼星鸣脑海当中突然闪过了一大片猩红的血色,他感觉好像有滚烫的鲜血飞溅在了他的手上,如此的真实又清晰。 那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拼了命的想要逃离…… “你胡说八道!我不恨,我也不怒!”楼星鸣原本迷离的双眸竟然缓缓地有了些许的清晰之相,眼看着就要彻底的清醒过来…… “真是个废物!”看着这一幕的黑袍老头恨铁不成钢的怒骂了一声,“你干脆把人弄醒算了!” “没办法解决掉那个周自桁就暂时不管了,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而已,枕祈闻堂堂鬼王,也太大惊小怪了一些,”黑袍老头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你先想办法把楼星鸣带到我这儿来。” 鬼婴儿浑身一颤,应了一声,连忙开始找补,“对,对,你不恨,你不恨,但是……你难道不想和你的自桁哥在一起吗?” 楼星鸣眼睛眨了眨,呆若木鸡的双眼当中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他下意识的开口道,“想。” 鬼婴儿长舒了一口气,“那你就要听我的……”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藏起来,”鬼婴儿说话的声音低沉,循循诱导,“你的自桁哥看你不见了,他肯定会着急的,到时候他一定会来找你,那样你就能够看明白他还在不在乎你了,不是吗?” 楼星鸣那双漂亮的眼眸褪去了所有的色泽,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般,在鬼婴儿的诱导之下,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鬼婴而紧绷的神情松了松,“那现在你去路边打辆车,然后我们坐车离开。” 楼星鸣乖乖巧巧的点头答应,“好。” 不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楼星鸣坐上车后,按照鬼婴儿所说的报了一个地址。 司机师傅扭过头看他一眼,“这个地方很远诶,开过去要两三个小时,你确定吗?” 楼星鸣点点头,像个木偶一样,动作一板一眼,“确定。” “好咧,那你坐稳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车开了一会儿,司机师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心中闪过一抹疑惑,“明明是大夏天的,怎么突然这么冷?” 真是奇了怪了。 —— 蓉城郊区,一座老旧的古宅里,没有任何的电器用品,只有几盏昏暗的纸灯笼在微风的吹拂之下,摇摇晃晃。 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男人早早的等在了古宅的大门口,看到鬼婴儿带着楼星鸣前来,男人勾起唇瓣,轻轻笑了笑,“老祖宗已经等很久了。” 鬼婴儿点点头,“嗯,我知道,麻烦你了。” 这是鬼婴儿和年轻男人之间的默契,如果黑袍老头的心情好的话,年轻男人就会冲他笑一笑,如果黑袍老头心情不好,处于暴怒的边缘,年轻男人便会面无表情。 如此也方便鬼婴儿调整自己说话的语调,以防被黑袍老头当成了出气筒。 如今看年轻男人唇边挂着的浅笑,鬼婴儿心下了然,后来自己的主子今天心情还不错,他应该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了。 鬼婴儿挥了挥手,对楼星鸣开口道,“跟我来。” 楼星鸣呆呆傻傻地跟在鬼婴儿的身后,完全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没有任何自己的思考。 这应该是一座古代的时候的官宦子弟家的宅院,宅子很大,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道路的两旁,白色的灯笼随风摇曳,里面的蜡烛也是白色的,只有灯笼当中的火焰带着点点的昏黄。 整个宅院一片阴沉,仿佛是一整个被人遗弃的空间,没有一点的亮色。 而就在鬼婴儿带着楼星鸣行走的过程当中,有上百只鬼魂在院子当中飘荡着,每只乍一眼看上去都人模鬼样的,但倘若仔细去观察,就会发现那些鬼魂每一只身上都怨气十足,一旦放出去,他们顷刻之间就会害掉无数人的性命。 但在这座古旧的老宅里,每一个鬼魂都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怨气,乖巧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恶鬼。 楼星鸣被摄魂术控制了心神,对于这一路上面见到的鬼魂置若罔闻,在鬼婴儿的带领之下,两个人最终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鬼婴儿飘在半空当中,躬着身体,态度格外的低微,“主子,人带过来了。” 古朴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团看不见的阴影转瞬之间喷涌而出,疯狂,憎恨,埋怨……是混合了无尽恶意的江海在流淌。 鬼婴儿一下子惊在了原地,他还从来没有在哪个鬼魂的身上看到如此多的怨气。 这究竟是谁? 下一瞬,从里面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嗓音,“把人带进来吧。” 鬼婴儿在踏进房间里的第一时间就将视线投在了黑袍老人身旁的男人身上。 男人穿着一身铠甲,浓重的血腥气息冲天而起,让给婴儿这个见多识广的鬼魂都不由得身体有些颤抖,他紧张万分的伏倒在地,“见……见过鬼王。” 如此强大的怨气和阴气,除了那个苏醒的千年鬼王,鬼婴儿想象不到究竟还会在谁的身上出现。 但按理来说,鬼王应该还在被封印着才对,要不然他们这些鬼魂早就不受控制的前往拜见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鬼婴儿的心底无比的忐忑,带着一股惶惶不可终日的惧怕。 “嗯。”枕祈闻点了点头,他的本体还被封印在青山底下,如今出现在这里的,不过是他又一次分割出来的一缕魂丝,“起来吧,没必要行这么大礼。” 说完这话,枕祈闻的视线就停留在楼星鸣的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这般好看又专情的人,三千年的时光他都没有遇到过一个,若是能够让这个人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他恐怕就再也不会被背叛了吧? “鬼王大人,正事要紧,”黑袍老头微阖双眸睁开,倘若锯木头一般嘲哳的嗓音传出,“等我们的合作完成了,这个极阴之体你随时都可以带走,但是现在还不行,我留着他有用。” 枕祈闻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开口道,“放心,我不会耽误正事的。” “我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但你也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枕祈闻缓缓地飘在楼星鸣的身边,很是认真的说着。 “哈哈哈哈……”黑袍老头猛然间笑了起来,笑声当中带着刺耳的哀鸣,周生的气流拂过他宽大的衣袍,宛如狂风过境,不断的发出阵阵的呜嚎。 端坐在蒲团上面的黑袍老头将罩在自己脑袋上的帽兜取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诡异扭曲的恍若怪物一般的脸。 他的脸上存在着无数黑黑红红的线条,像是毒蛇钻在皮肤里面一般盘踞而上,又穿透脖颈一直蔓延到了黑袍里面。 因为那些线条鼓鼓囊囊的占满了他的整张脸,从而导致她的皮肤好像是蛇的鳞片一样,一片一片的皲裂开。 配合上他满头花白的头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宛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好像顷刻之间就会彻底的与世长眠。 黝黑的空洞的眸子当中染过一抹喜色,黑袍老头幽幽的开口道,“放宽心,我是一个很讲诚信的人,绝对会说话算数的。” 枕祈闻眼眸当中闪过了一抹厌恶之色,要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办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出来,他是万般不会和这个恶心的老头子合作的。 长的这样一副辣眼睛的样子,如过他现在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鬼王,他真的会忍不住一巴掌把黑袍老头给拍死。 黑袍老头看了一眼鬼婴儿,然后指了指楼星鸣脖颈间的红绳。 鬼婴儿心下了然,开始开口不断的引诱楼星鸣,“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们要藏在这里等你的自桁哥着急么,但如果你的脖子上一直戴着他留给你的符纸的话,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查找到你的行踪了,所以,你现在需要把符纸拿下来。” 楼星鸣迷离的双眼眨了眨,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好。” 说完这话,他就直接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红绳给取了下来,然后递给鬼婴儿,“给你。” 鬼婴儿一下子窜出去好几米远,他之前可是被类似的符咒给打伤了,他现在是丝毫不敢触碰这玩意儿的。 黑袍老头冷笑了一声,然后走过去将那符纸拿在了手里,“真是废物。” 季青临给楼星鸣的符纸虽然可以保护他不被鬼魂伤害,可黑袍老头是道士,自然可以将这东西接过来。 枕祈闻看着这一幕,一抹不悦在他的眼眸当中一闪而过,如果不是因为他之前被季青临强行的掠夺去了太多的阴气,他又何至于将楼星鸣带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 黑袍老头拿着那符纸看了看,然后嗤笑了一声,“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符纸,也值得你们俩这般如临大敌?” 枕祈闻笑笑没有说话,虽然他和黑袍老头的合作是各取所需,但他却非常不喜欢黑袍老头对待他的态度,如此的高高在上,目中无人,要不是因为他现在实力大打折扣,他真的很想直接把黑袍老头的脖子给扭下来。 那个小道士的实力他自己清楚就行,他等着黑袍老头翻车的那一天。 黑袍老头见枕祈闻不说话,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很是不屑的将那个符纸收了起来。 然后枯瘦的手指张开成掌,用力的按了一下自己常年打坐的那个蒲团,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原本光滑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条地道。 他站起身来,冷冷的吐出几个字,“跟我来吧。” 刚一走到通道门口,楼星鸣就被里面扑面而来的冷气给冻得打了一个哆嗦,可他的神志已经完全的被鬼婴儿给控制了,只能不由自主的持续跟着黑袍老头的步伐。 里面的温度极低,楼星鸣进来不过半瞬的时间,他的睫毛和头发上就都染上了一层白白的霜。 走了一会,黑袍老头缓缓停在了一处祭台前面,然后对枕祈闻开口道,“请吧,鬼王大人。” 枕祈闻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就看到在祭台的中央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冰棺。 隔着厚厚的冰层,他望向了安静的躺在里面的女尸,尸身因为在冰块的加固下没有丝毫的腐烂,除了她的眼眸紧闭,就好像是一个活人被安置在了里面。 女尸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长相十分的漂亮,只不过虽然她的外表看起来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但枕祈闻却透过女尸身体表面的皮肤,看见了她里面早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内脏。 枕祈闻的视线缓缓从女尸挪到了黑袍老头的身上,不由得暗暗叹息了一声。 爱恋嗔痴,这世间多的是…… 痴情人。 黑袍老头一双幽深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冰棺中的女尸,爱意,冰冷,疯狂,种种情绪不断的在他眼眸中闪过,最终化为了一抹期待。 深深地看了冰棺里的女尸一眼,黑袍老头不断的开始催促枕祈闻,“快点开始吧。” 他脸上狰狞的痕迹都好似在这一瞬间充满了无比的欣喜,“极阴之体我已经给你弄过来了,快点开始,我等这一天,足足等了二十多年……” 枕祈闻应了一声,然后缓缓开口道,“开始当然可以开始,但是我先要说好,我现在只有一缕魂丝,实力大打折扣,即便是有极阴之体在这里,也不一定能办得到,若是不成功的话,也不能反悔。。” 黑袍老头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快点试试吧,实在不行的话,我会考虑提前把你从封印里面放出来的。” 一个千年的鬼王,竟然还如此唧唧歪歪,简直是让他看不起。 枕祈闻微微闭上双眼,片刻之后,无数黑色的雾气从他的身体当中飘散出来,然后又在他的控制之下钻进了楼星鸣的身体里。 不消一会儿的时间,那些黑色的雾气再次从楼星鸣的身体里钻出,但此时这些雾气却好似被加强过了一般,再也不是一开始那般的绵软无力,反而是带着一股格外的阴森冷寂的气息,宛若死神的降临。 浓雾在四周弥漫,缓缓的聚集在祭台的上方,浓雾不断的翻涌,丝丝的阴气拉扯,片刻之后,一扇门在雾气当中若隐若现。 看到这一幕,黑袍老头扭曲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狂喜,他断的开口催促枕祈闻,“快!快!马上就要成功了!” 那扇门渐渐的越发的清晰,直到完全的出现了身形,随后,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透出丝丝缕缕的白色的光芒。 那光芒一点一点的照射下来,在黑雾当中不断的绵延,最后变成了一条由白色光芒铺就的星星点点的小路。 枕祈闻本就透明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变得越发的单薄了起来,身体周围的线条变得若隐若现,几乎快要支撑不住,他咬紧牙关询问黑袍老头,“可以把她带出来了吗?” 黑袍老头却摇了摇脑袋,“不行,鬼门关开的太小了,你再加把劲,快点。” 枕祈闻身上的鬼气已经运用的差不多了,再这么继续下去,他这一缕魂丝恐怕就要在这里彻底的消散,那样的话,对于他的本体来说,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于是,枕祈闻只能更加的利用楼星鸣的极阴之体,希望通过对方的体制,让自己排出去的阴气能够变得更加的旺盛一些。 黑袍老头的目光越发的狂热,整个人像是发了疯一样,“快点快点,再快一点,门开大一点,我马上就可以进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楼星鸣猛然呕出一大滩鲜血,然后整个人倒在地上,彻底的昏迷不醒了。 与此同时,那个祭台上方好不容易出现的门也在一瞬间消散了去。 枕祈闻身体的线条变成了一粒一粒的,轻薄的好像是一丝轻烟,只要风一吹,就会彻底的消散。 黑袍老头呆愣在当场,满是不可置信的缓缓的转过脑袋。 他身上的凌厉收敛了几分,浑身上下却在转瞬之间弥漫出了无尽的愤恨和怨念,那种怨毒几乎都快要凝结成实质,将枕祈闻彻底的给淹没了去。 他满目狰狞的瞪大了双眼,从嗓子眼里传出嘶哑的怒吼,“为什么停了?马上就可以打开门了,为什么停了?!” “你让这所有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你继续啊!你凭什么停下来?!” 黑袍老头彻底的癫狂了起来,愤恨的吼声几乎快要撕碎人的耳膜,“我为之努力了二十多年!马上就要成功了,你知不知道啊?!!!” “你先冷静一下,”枕祈闻努力的稳住自己即将就要破碎的身体,试图和黑袍老头讲道理,“我之前就告诉你了我现在只是一缕魂丝,实力不够。” 但黑袍老头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解释,他不管不顾地发出了一道凄厉的尖啸,“我不是已经把极阴之体给你弄过来了吗?!为什么还是不可以?!” 枕祈闻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彻底的昏死过去的楼星鸣,虽然对方是极阴之体,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增长鬼魂的实力,可他终究也是一个没有受到过任何强化的普通人,能够支撑着把鬼门关打开一点,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么多的阴气,”枕祈闻开口解释道,“再继续下去,他会死的。” 黑袍老头碗如鸡爪子一样枯瘦的手背上炸起一条条青色的脉络,看起来狰狞又恐怖,他满不在乎的看了一眼楼星鸣,“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死了又何妨?” 枕祈闻这下子有些生气了,直接怒吼了一声,“如果他死了,那我们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你就自求多福吧!”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枕祈闻将楼星鸣的身体扶了起来,冰冷的视线落在黑袍老头的身上,“你觉得你还有几年可活?如果不依靠我,就凭借你的那点能力,你再用二十年,你也做不到!” 看着面目狰狞的黑袍老头,枕祈闻真的很想现在就直接弄死他。 但他的本体还被封印在青山底下…… 等他的本体出来的时候,他一定要弄死这个老头! 黑袍老头在这一瞬间被枕祈闻给骂醒了,他知道,如果楼星鸣死了的话,他的目的就再也没有办法完成。 但他实在是控制不住,他等待了整整二十多年啊!把自己弄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为的就是有这么一天。 微微叹了一口气,黑袍老头开口道,“我知道,我刚才是有些太过于着急了,接下来我会慢慢来的,先把你从封印里面放出来。” 枕祈闻低垂着眼眸,眉眼当中闪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嗯,知道就好。” 几个人从地下室出来,枕祈闻打横抱着楼星鸣去了隔壁的房间休息。 黑袍老头枯瘦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转瞬之间,古宅里的那些恶鬼就全部都被他召唤了过来。 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恶鬼们,黑袍老头脸上闪过一抹狰狞的笑,“去吧……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也到了你们为我做事的时候了。” ——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多恶鬼伤人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啊,我之前十天半个月都接不到一个嘱托,现在一天都能接四五个了。” “最近一段时间恶鬼出现的也太频繁了,每一只恶鬼身上都是背负了好几条人命,那浓重的煞气看的我都心惊。” …… 蓉城是玄门总部的所在地,这一天,陆家主将玄门里所有的天师全部都召集了过来,打算开一个紧急会议。 会议还没开始,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说着话,讨论的内容全部都是和最近蓉城突然多了很多骇人的恶鬼有关。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季青临已经打散了好几十只恶鬼了,这些恶鬼和他之前所见到的加班猝死的鬼魂孟鑫和鬼婴儿都不一样,那些恶鬼身上背负的孽障浓厚的几乎都快要化成实质,每一只恶鬼都几乎害了上百条人的命。 所以,季青临抓到他们以后并没有将他们送去往生,而是直接打散了,彻底的绝了他们投胎转世的可能性。 洛知予不想去听洛家那些弟子的冷嘲热讽,便一直跟在季青临的身边,这段时间季青临教了他不少咒术,昨日里,他还独自一个人处理了一只恶鬼,实力得到了相当大的提升。 “周师兄,”洛知予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桃木剑,“这次开会能解决这些恶鬼作恶的事情吗?” 季青临摇了摇头,“可能解决不了。” 这个幕后之人藏的太深了,原本他猜测这个人应该就是二十年前离职的那个大学教授方逐尘,所以他在利用陆,章两家和方家打擂台的时间,去了一趟方家的大本营,试图将方逐尘给抓出来。 可他查询了所有的方家人能够聚集的地方,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 这个人能够在玄门这么多天师的眼皮子底下隐藏二十多年,甚至连剧情都没有捕捉到,恐怕实力非同一般。 他养鬼婴儿,又弄出来这么多恶鬼伤人,便说明他所筹谋的事情恐怕也即将要到达尾声了,否则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季青临已经隐隐有了一个方向,只不过恶鬼伤人的事件实在是太多了,他必须要把这些无辜受害的普通民众救下来,才能够腾出时间去抓住那个幕后真凶。 洛知予晃了晃脑袋,心里有些疑惑,“这么多的道士们聚集在这里,还解决不了这一件事吗?” 季青临轻叹了一声,“难。” 果不其然,陆,章,方三家的掌权人也只是高谈阔论了一番,让每一家都负责好自己所在的区域,尽可能的将那些恶鬼都收服,却没有提出一个能够彻底的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案。 从玄门的总部出来,楼星鸣的父亲忽然给季青临打来了电话,“小周啊,我们家星鸣最近给你添麻烦了,他奶奶有些想他,你让他回家一趟呗。” 季青临心神一凛,反问道,“楼星鸣多久没回家了?” 楼父想了想后开口道,“有半个月了吧……怎么了吗?” 听到这话,季青临眼里闪过了一抹担忧,他以为这段时间没有见到楼星鸣,是对方听进去了他那天晚上说的话,所以才没有来找他。 可现在…… 楼星鸣很有可能是出事了。 只不过,自己放在他身上的防护符没有被破坏,那说明应该还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季青临缓了缓心神,开口安慰楼父道,“没什么,星鸣最近和我师父相处的挺不错,我现在在外面执行任务,等我回去了以后会让他回家的。” 楼父对于季青临是非常放心的,毕竟他儿子曾经差点没了命,都是被季青临给救下来的,他呵呵的笑了两声,“没事,没事,不着急,你让他回去看看奶奶就行,我打他电话没打通,来应该是关机了还是怎么的。” “嗯,可能是没注意,手机没电了吧,”季青临不想让楼父担心,温声道,“我会和他说的,您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季青临微微闭上双眼,开始探寻自己留在楼星鸣身上的符纸的去向。 却突然,他心头一颤,冷峻的眼神直直的望向了蓉城的西北方。 有道士把枕祈闻的封印解开了! 第72章 正好今天是玄门开会的日子, 绝大部分的道士都聚集在一起,如此一来,倒也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季青临拉住了洛知予的手, 神情非常凝重的嘱托他, “去把外面准备离开的道士们都叫回来,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 洛知予从来没有在季青临的脸上看到过这般严肃的神情,他向来都是云淡风轻的,仿佛对世间万物都从不在意, 如今会有这般表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好, 我会把他们都叫回来的,周师兄放心。”洛知予点了点头, 态度很是诚然。 季青临转身逆着人流往回走, 洛知予点燃了一张符纸,让自己的声音在刹那之间扩散了出去,“大家都等一下, 出大事了,劳烦大家都先回到大厅里面去,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洛家的弟子们也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 洛朝夕翻了个白眼,满脸的嘲讽,“真是抓了几只鬼怪,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知道你这耽误的时间会让多少人在恶鬼手中命丧黄泉吗?” 洛朝夕走过来狠狠的撞了一下洛知予的肩膀,全然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 “识相点的就赶紧让开,我手里还有好几个嘱托要去做呢, 你以为大伙都跟你一样的,这么闲?” 在洛朝夕质问洛知予的时候,洛家主脸上带着浅笑,冲着所有转过身来的人微微躬了躬身体,“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家小辈闹着玩呢,打扰到大家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一个老道士吹胡子瞪眼的冷哼了一声,“什么事儿啊!不知道我的时间都很宝贵吗?哪能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还有许多道士也非常的不满,在这个节骨眼上,恶鬼四处行凶,他们来参加这次大会都已经是顶了很大的压力,如果继续耽搁下去,说不定死伤在恶鬼手里的普通民众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他们玄门要如何给国家交代? “小孩子不懂事就不要拉出来乱晃,”一个中年男人眉心皱了皱,很是不悦的看了一眼洛知予,然后对洛家主开口道,“家里面的小辈要是都管不好的话,还怎么来管这些恶鬼凶灵?洛家主,你不能因为家族里面没有顶事的新一辈,就不能如此的放任不管啊。” 这话说的就有些太过于严重了,几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洛家主的脸踩在地上摩擦。 洛家在百年之前,还是一个非常大的家族,在玄门里面也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除了掌握玄门的陆,章,方三巨头以外,就是洛家了。 因此,在百年之前,洛家是大多数道士都巴结的对象。 但风水轮流转,洛家的小辈越来越不成器,能够顶事的道士越来越少,即便是洛家天赋最高的洛朝夕,放到别的家族里面去,恐怕也就是一个中不溜秋。 这世间惯会踩低捧高,在洛家失意以后,多的是看笑话的人。 说话的这个中年男人便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他所在的家族曾经是洛家的附属,现在踩在洛家的头上,别说心里面有多得意了。 因此,每次遇到这种大型的玄门世家集会的时候,他们都会不遗余力的将洛家踩上一脚。 原本因为今天事态严重,太多的恶鬼波及到了玄门的整体的生存,所以中年男人便也不想再节外生枝。 只不过,既然人家都已经将脸伸到他面前了,他不打一巴掌,倒显得他好像是怕了一样。 于是在其他人虽然有些不满,但却也顾及着面子没有直言的时候,他却直接将这件事情给明明白白的点了出来。 中年男人的话音落下,洛家主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却说不出来任何反驳的话,因为中年男人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他只能讪讪的笑了两声,带着满脸的歉意开口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家里面的小辈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嗤……”中年男人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准备转身离开。 洛朝夕气的几乎快要咬碎了一口的牙,“洛知予!就算你是废柴,我也认了,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们家族蒙羞?” “你看看你今天做的这些事,你还要不自量力到什么时候?” 洛知予用力的挣脱开洛朝夕,很认真的和他开口,“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现在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让所有人都留下来,而我也必须拦住所有人离开的脚步。” “我看你真是疯了!”洛朝夕眉心紧锁,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洛知予,“你知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的大师,就凭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废柴,还妄图把别人都留下来,留下来干什么,跟着你一块玩游戏吗?” 洛朝夕拦着洛知予,“你别闹了,快点跟我回家。” 洛家主也此时走了过来,那张和洛知予如出一辙的眉眼当中闪过了一抹不悦的神色,“洛知予,你要玩笑也要搞清楚状况,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洛知予勾唇轻轻笑了一下,但笑容里却透露着一抹难以被人忽略的苦涩,他的嗓音略微有些凄凉,“爸,你凭什么觉得我就是在胡闹呢?我为什么就不能够做一些正事儿呢?” “你也和他们所有的人一样,瞧不起我,对不对?” 洛家主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顿住,然后开口解释道,“我没有瞧不起你,但是你也要弄清楚,你究竟有几斤几两,这里这么多的人,不是你能够得罪得起的。” 洛知予笑笑没有说话,他往前走了两步,厚厚的一叠符纸被他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掏出,指尖在掌心轻轻划了划,几滴鲜红的血液滚落而下,随后落入那些符纸当中彻底的消失不见。 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将那些符纸吹得飘荡在空中,一张张符纸临风而立,上面鲜红的字体仿佛是在滴着血一般,看得众人有些心惊。 洛朝夕被洛知予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大跳,“你这是要做什么?”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上百张的符纸仿佛是活过来了一般,排着队的一下子散开了去。 洛知予紧闭着双眼,双手掐决,“阳明之精,神威藏心,收摄阴魅,遁隐人形……” “困!”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略显晦暗的天色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燃烧着的符纸转瞬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一层无形的波动随即出现,拦下了所有想要离开的人的去路。 洛家主瞬间有些懵逼。 所有的人都愣了愣。 洛知予不是一个连最简单的驱鬼咒都学不会的废柴吗? 他不是没有办法使出任何的术法吗? 他如果不是因为是洛家主的儿子,都快要被玄门驱逐出去了吗? 为什么突然能够使出这么高级的咒术了? 甚至都可以将老一辈的天师给拦下来。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洛知予的身上,带着隐隐的探究和打量。 但却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那种鄙夷之色。 之前瞧不起洛家的中年男人勾了勾唇角,“瞎猫碰上死耗子,要真是让他这个废物使出一个咒法来了。” “你以为你这个破咒还能拦得住我?”中年男人冷笑一声,随即嘴里一阵咒语念出,想要将那燃烧的符纸给打落了去,可他足足念了两遍咒语,那个符纸还是好端端的飘在半空。 “洛知予,”中年男人的神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其的难看,想他堂堂一个早已成名的天师,竟然破不开一个毛头小子的咒术,简直是可笑至极,“你把我们所有人都拦在这里,究竟有何居心?” “你是不是和那些恶鬼做了交易,才导致自己能够施展出这种咒术来,”中年男人目光冷凝,带着满腔的愤恨,字字紧逼,“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的话……” “否则怎样?” 就在中年男人放大话的时候,一道清冽的嗓音在他不远的地方响起,紧接着大厅的门被打开,一道人影施施然走了出来。 细长的发丝被微风吹起,露出青年疏离冷淡的眉眼。 中年男人嘲讽的笑了笑,“我当是谁呢,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啧,既然前辈如此厉害,怎么也被挡在这里了?”季青临眉头微挑,神情平静淡然,完全看不出他在说着嘲讽中年男人的话语。 中年男人被气得脸上的青筋一股一股的,他非常有骨气的想要反讽回去,可一想到刚才自己确确实实没有破掉洛知予的咒术,就觉得无比的丢人。 他冷哼了一声,默默的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陆,章,方三家的家主刚才已经从季青临那里得知了鬼王即将被放出来的消息。 如今的情况万般的紧急,根本不是在意谁丢了面子的时候。 陆家主开口略微的安抚了一下中年男人,然后向众人解释道,“劳烦大家了,洛家的小朋友刚才也不是故意要和大家过不去,留着大家,是因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说。” “千年鬼王即将被从封印之地放出,我们必须要赶在他的封印,被彻底的解开之前,阻止这场浩劫。” 刹那之间,原本吵吵闹闹的地方一下子变得格外的寂静了起来。 他们虽然也对最近一段时间突然出现太多太多的恶鬼的事情感到奇怪,却也从未想过事件竟然已经危及到了这种情况。 一旦千年鬼王被放出,那结果…… “事不宜迟,”陆家主敛了敛心神,“目的地是蓉城西北方向的青山脚下,现在就出发。” 坐在车里面,洛知予双手攥紧自己的桃木小剑,努力的复习着那些季青临教给他的咒法。 洛朝夕忽然戳了戳他的手臂,“喂?” 洛知予扭过头看他,却见平日里那个总是扬着下巴高高在上,恨不得拿鼻孔瞪人的洛朝夕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挪动了屁股,离洛朝夕远了一点。 洛朝夕:…… 他有那么吓人吗? “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洛朝夕还是不太习惯如此心平气和的和洛知予说话,不由自主的有些拔高了语调。 洛知予没有看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我听到了,有什么事你说。” 洛朝夕沉默了一瞬,抿了抿唇瓣,犹豫再三后才终于开了口,“我之前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洛知予有些讶然,“我没听错吧?” 那个从来都看不起他,觉得他丢人现眼的洛朝夕,竟然会和他道歉? 洛朝夕敢做敢当,“我之前是瞧不起你,因为你没有半分的能力,还总爱逞能,事事抢着要去做,结果却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你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嘲讽我们洛家的吗?而且我的天赋明明比你好那么多,可我们俩获得的资源却是不相上下的,就因为你是家主的儿子,凭什么呀?” “明明我那么努力,也很用功。”洛朝夕低着头,说话的声音越发的小了起来。 洛知予看着他,只感觉他原本挺直的脊背好像有了一瞬间的弯曲,洛知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确实是因为家主的儿子的这个身份,才能够在他即便如此废柴的情况下还拥有着这么多的资源,这一点他不可否认。 但他也并没有拿着资源彻底的摆烂,白白的浪费了那些东西。 “努力的人都没有错,”洛知予将季青临说给他的话,又说给了洛朝夕听,“即便我确实很废物,但你也不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否定掉我所付出的所有。” 洛朝夕没有抬头,声音闷闷的,“你说的没错,你的努力是得到了回报,你刚才的那一招很厉害。” “这是周师兄教我的,”洛知予仔细的解释道,“如果你想学的话,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可以去帮你问问周师兄,如果他愿意教你的话,我可以帮你们牵桥搭线。” 洛知予说完这话以后,长久的没有得到回应,车子徐徐地向前开着,路旁的树影急速的后退,只能够听见呼呼的风声。 清冷的月光透过车窗玻璃洒落下来,照在洛知予手里的桃木剑上,就在他以为洛朝夕永远都不会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对方忽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应答,“好。” —— 车辆越发的靠近青山,视野当中的能见度就越发的低了起来。 当车子停在青山脚下的时候,漫天的浓雾几乎快要遮盖住了眼前所见到的一切。 诡异的黑雾不断的向外蔓延,扩散,一点一点的吞噬了附近的原野。 从车上下来的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寒,那是数不尽的怨气,阴气,煞气混合在一起,营造出来的阴冷气息。 面对如此庞大的鬼气,几个胆小的道士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冲上了头顶,整个人都快要被那种阴森的气息震惊的停止了呼吸。 陆家主的神情极为难看,“大家小心一点,这山上不简单。” 如此厚重又杂乱的鬼气聚集,这山上的恶鬼,恐怕有上千只之多,他们这些道士加在一块都不足百人。 一行人越往上走,鬼气形成的浓雾就越发的厚重,到最后那些雾气都几乎成了固体的形态,三米之内都要看不清人的影子。 洛知予凑到季青临身边,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周师兄,你有把握吗?” 季青临沉了沉声,“不知道。” 这个世界,有些难。 主角受楼星鸣现在就在枕祈闻的手里,他一个普通人,在这么多恶鬼聚集的地方,真的很容易会被误伤。 而枕祈闻身为鬼王,是玄门必须要惩除的对象,可同时他也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一但他身死,世界便会崩溃,这世间所有的生命都会随之而彻底的消散。 枕祈闻身后还有着一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道士,此人道法高深,能够轻而易举地抹除掉鬼婴儿遗留下来的痕迹,甚至还能够打开封印着枕祈闻的术法。 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季青临既要解决了这些伤人的恶鬼,还要把躲藏在幕后的那个人揪出,还要保护好楼星鸣的安慰,还不能让枕祈闻真的被杀掉。 当真是有些麻烦。 季青临一张脸微微沉着,声音也压低了下来,带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 洛知予瞬间闭声了,他有些被吓住,紧紧地跟在季青林的身后,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 飘荡的雾气弥漫在视野当中的每一个角落,除了脚下方寸之间的地方,再也看不清楚任何的存在。 莫名的恐惧宛若无形的流水,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 “啊——!!!” 突然,不远处的浓雾当中传来了几声惨叫,紧接着又是一阵嘈杂的声响,痛苦的嘶吼声隐隐从雾气当中传开,还夹杂着几句幽灵一般的浅笑。 洛知予下意识地捏紧了季清林的手臂,“周……周师兄?” 季青临唇角的弧度缓缓扩大,“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昏黄色的光芒自他指尖散去,随后和那些飘荡着的浓雾碰撞在一起。 片刻之后,昏黄色的光芒更胜一筹,化作一个巨大的光圈震荡开来,转瞬之间,就将那些浓雾彻底的驱散开了。 众人的视野终于变得明晰,但当看清楚眼前所有一切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了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上千只死状凄惨,奇形怪状的恶鬼挤挤挨挨的聚集在一起,满地都是淋漓的鲜血与长长的拖拽痕迹。 整个山林都在这一瞬间变得虚幻而空寂,鬼影重重当中,天与地仿佛都颠倒了起来,一只只恶鬼满目狰狞,张牙舞爪,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的扭曲当中变得破碎。 冲天的怨念拔地而起,散不开的鬼影当中,煞气四处翻涌,甚至还能够听到一阵一阵诡异的嘶吼之声。 而在这些恶鬼盘旋的中央,被阴森的鬼气冰冻着的土地上,有一个六芒星的图案正在散发着浅黄色的光芒。 一个全身都隐藏在黑色的宽大长袍下的老人,此时正不断地施展着咒法。 随着他一个又一个的咒术落下,那个六芒星的光芒越发的暗淡了起来,当六芒星的光芒彻底的消散的时候,也就是这个阵法的破除之时。 陆家主皱了皱眉,对季青临说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千年鬼王的埋身之处?” “不错,”季青临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个正在施展着咒法的老人,“这便就是玄门的叛徒了吧?” “不知陆家主可认得此人是谁?”在说着这话的时候,季青临一道咒法打过去,浅白色的光圈在黑袍老头的身前炸开,刺眼的光芒照亮了夜晚的阴冷,成功的让黑袍老头解除封印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黑袍老头忽然一下子站起身来,隐藏在宽大的袍子下面的眼神当中闪过了一抹极其诡异的情绪,似是欣喜,似是仇恨,又似带着无尽的幽怨。 “众鬼听令!将这些道士全部都给我杀了!一个不留!” 一句话从黑袍老头的口中说出来,仿佛是被淬了毒的匕首被掷出,带着幽幽的冷。 “不能让这些恶鬼离开这里,”陆家主目光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黑袍老头,对玄门当中的一众道士开口,“灭了这些恶鬼,我请国家给你们记功。” 一瞬间,无数的恶鬼和道士们缠斗在了一起,数不尽的黑雾不停的滚动,扭曲的嘶吼声阵阵传出。 陆家主这才抽出时间来回答季青临的问题,“我刚看了一眼,虽然他也是个道士,但我却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微微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陆家主正准备询问一下身旁的章家主和方家主的时候,就看到方家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格外的难看,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万般令他惊恐的事情一般,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阴沉沉的味道。 陆家主心头一颤,质问道,“这是你们方家的人?” 方家主的一张脸惨白惨白,他犹豫了半天,缓缓的说出了一个名字来,“方逐尘,他是方逐尘。” “我去!”8888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宿主,你猜的一点都没错,这个老头子竟然真的就是二十多年前从南大离职了的那个教授方逐尘。” 季青临微微挑眉,目光落在方逐尘的身上没有片刻的移开,“嗯。” “难为你还能记得我……”黑袍老头,也就是方逐尘,踏着浓雾走来,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戾气,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方家主,里面充斥着狰狞的恶意,“二十多年了,我的父亲。” 方家主身体一颤,“这么多年,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方逐尘最粗鲁的打断了,“这么多年你就没有过一点的后悔吗?!” “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不会害怕吗?你不怕灵儿的灵魂会穿到你的梦里面来找你吗?!” 在方逐尘一句又一句的逼问之下,方家主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我没有想过会变成那样……我不是故意的……” “呵,呵呵……” 方逐尘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声当中带着刺耳的哀鸣,狂风拂过他宽大的衣袍,不断的发出阵阵的嚎叫。 那双一直黑沉沉的眼眸当中竟然泛起了一丝微微的红,他的眼底充斥着愤恨和绝望,方逐尘声嘶力竭的开口,“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就可以那般的污蔑灵儿!你不是故意的就可以让灵儿带着满心的绝望从楼上跳下去了吗?!” “你知不知道,她死了啊!她再也没有办法对着我笑了,她死掉了……在你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门的那段日子里,她究竟是有多么的绝望啊……绝望到,没有丝毫的犹豫跳下了楼。” “是你!”方逐尘声音沙哑,指尖用力的指着方家主,带着满身的阴森与邪气,仿佛是从地狱当中爬上来复仇的修罗,“是你活生生的逼死了她!” 方家主倒抽了一口冷气,语气急促的开口道,“我没有想过要害死她的,我只是想让她远离你而已,我不想让你们的事情给家族蒙羞……” 8888揉了揉耳朵,“宿主,是我听错了吗?这件事情好像另有隐情啊,当年那个叫做柳灵的女孩,好像没有被方逐尘抛弃哎。” 季青临眸光一闪,带着些许的幽暗掠过,沉吟了一瞬后,他开口道,“你没有听错。” 根据方逐尘和方家主之间的对话,季青临很容易就可以推断出当年的真相。 原本,无论是从于静彤那里听说的,还是8888从网上调查到的,都是在柳灵意外检查出怀孕以后,方逐尘就彻底的抛弃了她,污蔑她为了奖学金爬床。 但实际上,这一切污蔑的言论都不是方逐尘自己说出来的。 方逐尘虽然没有参与到玄门当中来,选择了做一个普通人,但他终究是方家的子弟,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方家。 因为玄学这一个手段,方家已经延续了好几百年的时光,因此方家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家族,教授和女学生纠缠在一起,还怀了孩子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就势必会给家族抹羞。 方家在玄门当中已经隐隐有了一家独大的趋势,方家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种丑闻落在自己儿子身上的。 于是,他让人直接把方逐尘给关了起来,然后又以方逐尘的口吻散播谣言,说柳灵是为了奖学金故意勾引方逐尘。 方家主的此意主要是想要让柳灵知难而退,主动去打了孩子,彻底的远离方逐尘。 但是他忽略了人性的劣根处,他没有考虑过一个女孩子爆出这种丑闻之后会受到怎样的批判。 柳灵遭受了校园暴力,等方家主接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那个刚刚生下来的成熟的男胎被折断了四肢,冲到了下水道里去,而柳灵本人也带着对于这个世界的绝望,决绝的跳了楼。 他急急忙忙回家将方逐尘放了出来,想要让方逐尘去见柳灵最后一面。 方逐尘如实去了,可他却并没有将柳灵送到殡仪馆去,而是偷了她的尸体,悄悄地保存了起来。 之前就说过,方逐尘天赋其实非常好,只不过是因为他志不在玄学一道,但看到了柳灵的尸体以后,他脑海当中迸发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他要复活柳灵。 于是,他悄悄的来到了柳灵跳楼的地方,然后摄取了那个鬼婴儿还未完全消散的魂丝,偷偷地将其养了起来。 随后,他又找到了一处荒废的古宅,用阵法将古宅隐藏,暗中培养那些恶鬼。 整整二十多年的时间,他一直在寻找着能够复活柳灵的方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一本古籍上找到了一个方法——就是利用恶鬼的能力,打开鬼门关,再由生魂进入,将柳灵的灵魂带出来。 可方逐尘养的那些恶鬼的实力远远没有到达能够打开鬼门关的程度,所以他在知道枕祈闻是鬼王以后,便迫不及待的要和他合作了。 只可惜,枕祈闻分离出来的那一缕魂丝的实力还是太弱,不能够支撑鬼门关太久,所以方逐尘直接将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恶鬼全部放出,让他们去和那些道士们纠缠在一起,然后他趁机解开枕祈闻的封印,将这个千年的鬼王放出来。 凄冷的长风幽幽刮过,吹动山林间的树叶飘荡,不断的发出沙沙之声,方逐尘沙哑的嗓音响起,夹杂着无尽的凄厉,“你已经害死过灵儿一次了,如今还要阻止我复活她吗?” 方家主停顿在当场,浑身颤抖不已,“可是……你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要伤害太多太多的无辜之人,我必须要阻止你。” 方逐尘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疯狂大笑了起来,“你可真是我的好父亲,真是方家的好家主!” “这些人无辜,难道灵儿就不无辜吗?!难道她就该死吗?她做错了什么事?是我喜欢她,有什么本事你冲我来呀!凭什么要害死她?!” 面对方逐尘深深的质问,方家主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他只是低着头无声的流着泪,“逐尘……回头吧,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方逐尘冷笑了一声,他猛地一把脱去了盖在头上的帽兜,“你觉得我还有回头的可能吗?” 满头凌乱的长发被狂风掀起,露出一双充斥着血红色的眼睛,那里面的疯狂和凄厉看得人阵阵心惊。 方家主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年那个年轻俊秀的儿子,不过短短二十年的时间,竟然会变得比他还要苍老。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方家主声音沙哑,整个人难过极了。 方逐尘翻了个白眼,“还需要问吗?” “我变成这个样子,全部都是你害的!”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方家主低着头,脊背在这一瞬间佝偻了许多,“这么多年,我时时刻刻都在遭受着良心的谴责,从来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逐尘,算爸爸求你,收手吧,”一滴清泪划过方家主的脸颊,“我给柳灵赔命好不好?你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呵,”方逐尘双眼眯起,声声嘶哑,“回不去了,在灵儿死掉的那一刻,我们就都回不去了!” 头顶的月光洒落下来,从银白变成了血红之色,凄厉而绝望的哭泣声响起,好似从九幽深处传来一般,幽幽不绝,方逐尘神色癫狂,状若疯癫,“你们今天,都要成为我的灵儿复活的养料!” “逐尘!你真的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这么多的人命……”方家主还试图在劝,但方逐尘手里的桃木剑却有丝毫犹豫的刺进了方家主的身体当中,简单又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 方逐尘在方家主满是震惊的目光里将剑又给拔了出来,他幽冷的双眼里只剩下一片仇恨,“我说过了,没有人能够阻止我复活灵儿。” “我为此坚持了二十多年!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方家主捂着伤口跌坐在地上,腹部不断的冒出鲜血,疼得他冷汗直冒。 但他却没有任何的反抗,他微微闭上了双眼,扬起脑袋,“逐尘,如果杀了我,能让你的心里好受一点的话,那你就杀了我好了。” “你想的美!”方逐尘冷嗤了一声,“我会让你活着的,活着看着我怎么把你所在乎的这些道士们全部都给杀干净!” “噗呲——” 方逐尘的胸口燃烧起一大簇火焰,他周身白色的光圈宛若汹涌的波涛一般震荡开来,刹那之间浇灭了他浑身上下黑色的浓雾。 他侧过头,然后就和眸光清冷的季青临对视在了一起。 修长的指节迅速翻动,一个个咒法不断地冒出,季青临淡淡的看着方逐尘,“你的对手是我。” 黑色的雾气与白色的光圈在转瞬之间再一次碰撞在一起,又被强大的力量给撕碎。 狂风声声怒号,树叶被吹得漫天飞舞,无尽的烟气扭曲,嘶吼声化作阵阵的哀鸣。 黑色的浓雾在骤然之间扩大,方逐尘扭曲的嘶吼声传来,“所有阻止我复活灵儿的人,全部都该死!” “你一个毛头小子,竟然如此的不知死活,”数不尽的黑烟从方逐尘的身体当中飘散而出,猛然间又向着季青临席卷而来,“我就成全你!” 季青临勾唇浅笑,“那就试试吧。” 白色的光圈在黑雾当中翻腾,宛若一条巨龙一般,一点一点的吞噬。 浓郁的雾气渐渐的变得稀薄了起来,片刻后向着同一个地方收拢回去,到最后全部都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季青临的手心。 他站在漫天翻滚的鬼气当中,浅青色的道袍被狂风卷起,漫天漆黑的雾气渐渐消散,他低垂的长睫之下,一双深邃的眸子,平静的望着这一切。 眼看着方逐尘就要落了下风,等待着开启封印的枕祈闻万般的着急。 一但方逐尘落败,他就再也没有了出来的可能性。 该怎么办? 忽然,枕祈闻注意到了站在一旁呆呆傻傻的楼星鸣。 是了,那个臭道士最不设防的就是楼星鸣,他既然能够利用楼星鸣弄死那个臭道士一次,自然也能利用楼星鸣弄死他第二次。 于是,枕祈闻努力的再次幻化出了一把用阴气制作的匕首,将它交给了楼星鸣,然后他指着不远处背对着他们,正和方逐尘对战的季青临开口,“去,杀了他。” “只要你把这把匕首插进他的胸口,你想要的一切就全部都能够实现了~” 带着诱惑的嗓音丝丝缕缕,一点一点的传进楼星鸣的脑海当中,他原本就迷离的眼神变得越发的混沌起来。 他的双手紧紧地攥着匕首,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嘴里还在不断的呢喃着,“杀了他……杀了他……” “宿主!小心!”8888急得直接破了音,“你背后啊啊啊啊啊!” 然而,此时的季青临和方逐尘之间的缠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他完全分不出手去注意身后。 “楼星鸣!”8888声嘶力竭,“他又被枕祈闻控制了,宿主,他要杀了你!快躲开啊!” 深邃的眼眸眨了眨,季青临迅速的做出了反应。 然而,就在他拼着要承受方逐尘的攻击,躲开楼星鸣的匕首的时候,楼星鸣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因为,就在他抓着匕首,想要从背后刺进季青临的身体的刹那间,他的脑海当中忽然回荡起了一个让他感到无比的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血雾,浓重的血腥气息让他的整颗心仿佛是被撕裂了一般,阵阵的疼。 那个被枕祈闻抹去的记忆,在楼星鸣又一次重复当初的动作的时候,骤然间恢复了过来。 手里的匕首被无声的扔了出去,楼星鸣瞬间泪如雨下。 深深的绝望几乎要彻底的把他给淹没掉,他只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碎裂一般的痛苦,脑袋里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一般,让他完全控制不住的哀嚎起来。 楼星鸣跪倒在阵阵的阴风里,绝望又凄凉。 他完全不敢相信,他竟然在枕祈闻的控制之下,亲手将那把用阴气制成的匕首,在对方全心全意的信任之中,插进了他喜欢了十三年的人的心脏! 他亲手! 杀死了他的爱人! 第73章 楼星鸣停止了动作, 季青临迅速的躲开方逐尘的攻击,数不尽的符纸不断的从他的手中飞出,伴随着一个个咒语的落下, 丝丝缕缕夹杂着无尽血气的黑色浓雾渐渐的消散了。 拼着全力发出最后一击的方逐尘眼眸暗了暗, 从黑色雾气当中探出来的宛如鸡爪子一般干枯的手,不断的往前伸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面带着绝望和痛苦,不断的嘶吼, “你不能阻止我,你不能!!!” “这是我唯一一个能够复活灵儿的方法!你不能阻止我!” “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啊!” “我就要成功了……”方逐尘几乎咬碎了满口的牙, 有鲜红色的血液喷洒出来,落在盘旋凝聚的黑色雾气上。 季青临神色平静的伸开五指, 一团浓郁的浅白色光圈不断地在他手中放大, 然后风驰电掣般的朝着浓雾急速的冲了过去。 仿佛是一块巨石被扔在了江心,四周黑色的雾气骤然之间激起了汹涌的波涛,宛若巨龙一般不断的翻涌, 奔腾。 就在这个时候,巨龙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哀鸣,白色的光圈紧随其后包裹在了巨龙的身上, 将那些浓黑的雾气彻底的撕碎,直到连飞灰都不剩。 狂风止息,黑雾消散,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只有不远处被方逐尘养的那些恶鬼们还在不停的和那些道士们斗法。 方逐尘周身不断的有黄色的符纸旋转,将他牢牢的捆了起来,让他再也没有任何办法施展出术法。 他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冰冷了下来, 仿佛是坠入了万丈深渊里,再也没有办法爬出。 “哈哈哈哈, 好!好啊!” 方逐尘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容堆了他满脸,格外的灿烂,甚至是有些疯狂。 季青临垂眸看向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方逐尘却突然又收敛了笑容,神色彻底的归于了平静,仿佛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宁。 方家主捂着不断流血的腹部走了过来,看着牢牢的被困起来的方逐尘,心里面顿时升起了无尽的悲哀。 这曾经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是整个方家天赋最强的人,可对方却不想过这种生活,只想要平平淡淡的,找一个普通的女孩结婚生子。 方家主知道自己很自私,他想要让方家更上一层楼,他想要在自己处于家主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带领着方家走向更高的一个程度,让自己也能够像曾经的先辈一样,成为整个方家所有人敬仰的对象。 他在乎方家的名声超过了一切,所以他想尽了所有能够用到的方法来逼迫方逐尘回归玄门。 可方逐尘始终都不愿意,他见不得那些爱别离,怨憎恨,求不得,这世间死后无法渡入轮回,遗留在凡尘世间的鬼魂们,大多都是心生怨恨,或是带有太多太多的执念。 方逐尘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他幼年的时候曾经也想要当一个道士,想要抓尽天下所有的恶鬼,让他们不要再伤害别人。 可等到他长大成人,真正的接触这一行的时候,他才发现,在许许多多的事情上,他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他没有办法为被亲生父母卖掉,到最后枉死在异乡的小孩找回他的父母,他没有办法为为情所困的女鬼,挽回她的心有所属,他没有办法为孤独一人老死的老人,寻回他心心念念的孩子。 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劝这些鬼魂们放下所有的执念,将他们送去往生。 在经历这样的事情多了以后,方逐尘越发的感到无能为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不是神,说他逃避也好,说他软弱也罢,他最终是选择了离开这一个行当。 但方家主却不愿意方逐尘就这样浪费掉他的天赋。 在柳灵怀孕的事情爆发出来以后,方家主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机会,他开始不择手段的想要拆散柳灵和方逐尘。 他原本以为他放出那样的谣言,那个名叫柳灵的女孩就会知难而退,她会主动的打了胎,会自动退学,彻底的远方逐尘。 然后他再告诉方逐尘,是柳灵自己放弃了他。 这样,方家就可以再多出一个天赋高超的天师。 可他没想到会落入这样的一个结果,他没有想到柳灵会死的那般的决绝,等他接到消息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方逐尘此后也彻底的消失不见了踪影,整整二十多年,他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明白方逐尘在消失的这些年里究竟做了什么。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买单。 眼泪被风吹开,刺的眼睛生疼,方家主往前伸了伸手,“逐尘……” 方逐尘勾着唇冷笑,心中的愤怒和怨恨被他压抑了整整二十多年,如今看到方家主这个罪魁祸首,那些悲痛就仿佛是充满了气的气球一样,已经到了随时就要爆发的边缘。 “你怎么还有脸叫我的名字的?”方逐尘的神情当中充斥着恶毒,黑沉沉的瞳孔中透露出怨恨,憎恶,甚至还有一抹疯狂。 他看着方家主痛苦的神情,幽幽的开口,仿佛是从地狱里面爬上来的修罗,“我做的这一切全部都是你逼的,那些死掉的普通人也全部都应该算在你的身上!” “如果不是你污蔑灵儿,她就不会死,我也不会疯,不会有二十多年枉死的冤魂!!!” “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啊?!你怎么还有脸坐在方家家主的位置上?!” “你觉得你配吗?!” 方逐尘被季青临困住无法行动,便直接开启了嘴炮攻击,一席话说的方家主无地自容。 他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被捅穿的腹部还在不停的流着血,他整个人抖动的仿佛是秋风里的落叶,看起来卑微又凄冷。 方家主泛红的双眸直视前方,满带祈求的说道,“逐尘……我知道你恨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求你,你停手吧,其他人是无辜的啊……” 他们道士的数量太少,这些恶鬼被方逐尘养了二十多年,再加上鬼王枕祈闻的阴气,已经有很多道士受伤了。 “虚伪至极!”方逐尘仰天大笑,笑容当中又掺杂着浓烈的悲戚,“你少在这惺惺作态了,要不是因为周围有玄门其他的人在,你怎么可能会在乎这些人的命?” 方逐尘越笑声音越大,笑到最后竟是直接落下了泪,“太可笑了,你竟然在这里说什么无辜不无辜。” 方家主的神情越发的痛苦,随着腹部的血流的越来越多,他的脸色也变得越发的惨白了起来,“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就不这么恨了?” “有本事那你就去死啊!”方逐尘额头的青筋暴起,压抑在心底的恨意,就像是再也无法关住的野兽,咆哮着冲出了牢笼,“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我或许会考虑一下。” 方家主呆愣在原地,他瞪大了眼睛,目光直直的看向方逐尘的眼底,试图从那里面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可是没有。 无论他怎样的去翻找,都找不到半点的玩笑。 对方眼底的恨意是那般的深切,说这话的语气是那般的真挚。 他的儿子,是真的想要他去死! 方家主踉跄的跌坐在地上,他的眼睛轻轻颤了颤,眼底沉浮起阵阵的难过,他抬手捂住了胸口,努力的压抑下那股翻涌而上的血气,带着不可思议的嗓音问道,“你真的这么想吗?” 方逐尘胸口不断的起伏,眼睛死死的瞪着他。 他的眼睛恶毒至极,气势骇人,眼底的杀意几乎快要凝结成实质,“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我说了,如果你死了,我会考虑放过那些小道士的。” 方家主闭了闭眼,手掌用力的攥紧,力气大到指甲几乎都快要陷进皮肉里,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眼眶中弥漫出一丝狰狞的血色,嘴唇哆嗦着,做出了一个万般艰难的决定,“好,如果是你希望的话,我答应你。” —— 清冷的月光自浓雾间落下,穿透沙沙作响的树叶,渐渐地爬向了季青临的侧脸,在地面上洒落下一片细碎的光晕。 他长眉微挑,星眸璀璨,缓缓的走到了楼星鸣的身边,然后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柔声的问道,“你还好吗?” 楼星鸣只觉得两个人皮肤接触的地方仿佛是有火在灼烧,烫的他生疼。 他曾经在枕祈闻的控制之下,亲手将那个匕首插进周自桁的心脏的那一幕不断的在他的眼前回荡,浓郁的血腥之气充斥在鼻腔,鲜红的血色遮盖了他的眼。 楼星鸣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捂着心口猛地抽搐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躲开了季青临的手。 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要牵过这双手,想要感受到对方手心里的温度,可是现在他不敢,他不配。 一想到他曾经对对方带来的伤害,他的心里面就涌起了无尽的绝望,他感觉自己好似被人用一桶又一桶的冷水从头浇到了尾,心都在这一瞬间凉透了。 季青临看着目光躲闪的人,心下了然,“你想起来了?” 他原本还以为楼星鸣是摆脱了枕祈闻的控制呢,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把失去的记忆给找回来了。 楼星鸣不由自主的喘息了起来,胸口一阵阵的心悸,他惨白的一张脸上毫无血色,指尖颤的发抖,“想起来了。” 太可笑了。 他曾经对自桁哥做下了那样的事,他竟然还妄图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对自桁哥表白。 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无耻的人? 他不敢想象,在他将那把匕首捅进去的时候,自桁哥的心里面究竟会有多么的难过。 自桁哥那样的信任他,将自己的后辈全心全意的交付给他,而他却给了对方致命一击。 楼星鸣抬起头来,滚烫的泪砸落在地上,“你……现在是……?” 他的记忆不会出错,自桁哥早已经在半年前的时候,就被他给杀死了。 怪不得他感觉现在的自桁哥对待他的态度是那样的奇怪,自桁哥看他的眼神无比的漠然,平淡的就像是一汪清泉,没有任何的波澜。 没有怨,没有恨,也没有曾经的爱。 就好像他们两个人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般。 楼星鸣曾经自欺欺人的强迫自己忽略掉这些不对劲的地方,只一心一意的追在自桁哥的身后,可现在他才发现,他的自桁哥,好似早已经变了一个人。 想清楚了这个中的缘由之后,楼星鸣整个人都好像陷入到了一股极度的悲哀当中,他的脸色苍白的仿佛是山间弥散不去的晨雾,带着最后的一点期盼,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自桁哥他……他是不是?” 楼星鸣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想要季青临告诉他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想要季青临说周自桁并没有死,他只是因为对于楼星鸣所做的事情感到失望,而不再想理他了而已。 可是,楼星鸣终究还是失望了。 那双让他无比熟悉的眉眼当中,充斥着漠然,季青临说话的语调平淡至极,“就是你想的那样。” “周自桁的灵魂,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彻底的消散了。” 一股极度的悲伤在刹那之间涌上了心头,楼星鸣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胸口翻涌着剧烈的疼痛,疼得他浑身都在发抖。 他抬起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季青临,试图从那张脸上找到半分他曾经所熟悉的情绪。 可是,没有。 半点都没有。 一个万般残忍的事实,就这样摆在了楼星鸣的面前。 他真的亲手杀死了他喜欢了十三年的人! 这一刻,楼星鸣胸腔里的刺痛感越发的强烈,疼得他几乎快要站不住,疼得眼前阵阵发黑。 慌乱,恐惧,懊恼,后悔…… 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将他牢牢的困在了其中,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永远都无法挣脱开的死局,他在里面拼命的挣扎,撞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却根本找不到一丝的出路。 “噗——” 一口鲜血从口里喷出,楼星鸣再也支撑不住的栽倒在了地上,刺目的血色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印在上面的鲜血宛若是大雪纷飞当中的一朵红梅,灼烧的人眼睛生疼。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走过去,掏出一张帕子轻轻的替楼星鸣擦掉了嘴上的血迹,然后又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裹住了他。 楼星鸣挣扎着不想要,却被季青临的一句话暂停了所有的动作,“如果真正的周自桁还在的话,他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难过的。” 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滑落,楼星鸣的双手死死的抓住了季青临的手臂,他声音颤抖着,“他……他会恨我。” “不会,”季青临轻轻地摇了摇头,嗓音中夹杂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周自桁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只是被枕祈闻控制了而已,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你自愿的,周自桁都知道,周自桁喜欢楼星鸣,他只希望在自己离开以后,楼星鸣也可以很好的生活,不要陷入到自责当中……” 随着季青临一字一句的落下,楼星鸣的眼泪流的更加的汹涌了。 是的了,他的自桁哥是那么的温柔,是那么的美好,又怎么可能会恨他呢? 可是…… 他真的好恨他自己啊! 为什么偏偏他是极阴之体?!为什么偏偏他要被人控制?! 他真的好不甘心。 那么好那么好的自桁哥,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楼星鸣猛然间睁大了双眼,黑黝黝的瞳孔当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紧紧的捏着季青临的胳膊,“我要报仇!” “你要是能帮我报仇,让我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哪怕是我的命。” 季青临轻叹了一声,抬手摸了摸楼星鸣的脑袋,安抚他道,“好,可以。” “但是现在我没有那么多的空闲可以顾及到你,”季青临将一个符纸塞进了楼星鸣的胸口,“拿着这个符纸,那些恶鬼就不会伤害到你了,你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被误伤。” “你想要报仇的前提是你自己要先活下去。” 楼星鸣擦了擦眼泪,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捏着胸口的符纸,手背上青筋绷直,“我知道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在替自桁哥报仇之前,他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季青临看着他躲到了一边,便转身去帮其他的道士们。 恶鬼的数量实在是有些多,每一个道士基本上都要独自面对七八只恶鬼,那些道行不够深的道士就很容易受伤。 他一边飞速的解决着那些恶鬼,一边将受伤的道士们带到安全的地带。 就在他刚刚把一个受伤的小道士带离的时候,他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绝望的哀嚎,“洛朝夕!” 季青临将那个小道士放下以后赶了过去,然后就看到洛家主拦住的恶鬼的背后,洛朝夕躺在洛知予的怀里,腹部一处漆黑的口子里,正在不断的往外淌着血。 “洛朝夕……你是个傻子吗你,呜呜呜……”洛知予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危险来临的时候,竟然是洛朝夕这个处处看不惯他的人,救了他一命。 洛朝夕虽然在洛家里面属于天赋很好的那一个,可实际上,在整个玄门当中他也只不过是中等偏上而已,在那个恶鬼如此狠力的攻击之下,洛朝夕的腹部竟是直接被鬼气给穿透了。 洛知予抱着洛朝夕满脸的绝望,“你是不是傻呀,你的天赋那么好,有你才有洛家的未来,你怎么能救我这么一个废柴呢?” 洛朝夕痛苦的几乎快要说不出话,可他还是努力的挤出了一抹笑容,“哭什么呀,没出息。” “我之前的天赋是比你好,我也瞧不起你,可是你不是有了周师兄的教导么,已经比我强很多了,或许是曾经你修炼的方法不对,但现在的事实就是你比我强。” “我讨厌你总是目中无人,讨厌你明明没什么天赋,却和我享受着同样的资源,讨厌你给家族蒙羞,哪里去都会听到别人看不起洛家。” 洛朝夕有些虚弱,一席话说的断断续续,“可是你现在很厉害了,你可以带领洛家继续前行……只要你好好的,洛家就会有未来。” “就算我死了……”洛朝夕咳嗽了两声,万般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洛知予的肩膀,“就算我死了,也没有什么的,我只是希望洛家的任何人,都不要再被人嘲笑了。” 拼命将翻涌到喉咙处的气血咽了下去,洛朝夕艰难开口,“洛知予,你要改一下自己的脾气,不要在能力不够的时候瞎撑能,不要再给家族蒙羞了……” “咳!咳!咳!” 说完这句话,洛朝夕再也控制不住的剧烈咳嗽了起来,随着他胸腔不断的颤抖,伤口处的血液也流的越来越多,他的脸上惨白一片,找不到任何的血色,“洛知予,你答应我,你要是再给洛家丢人……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不会,你不会死的……”洛知予泣不成声,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他不该逞能,不该想要去对付一个明显实力高深的恶鬼。 明明是他的错,可为什么死的人却是洛朝夕呢? 他真的后悔了…… 洛朝夕万般艰难地喘着粗气,“我的脏器都被抓烂了,活不了太久了,洛知予,你要听话呀……” 洛知予拼命的摇着头,“你不会死的,我不要你死,呜呜呜……” “鬼哭狼嚎的干什么呢?” 就在洛知予陷入满心的绝望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万般清澈的嗓音。 他猛然之间转过脑袋,带着最后的希冀看向季青临,“周师兄,周师兄……你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 “行了,别嚎了,”季青临很是嫌弃的看了一眼洛知予满脸的泪,“暂时还死不了。” 他飞快的用术法封住了洛朝夕的伤口,然后又将留存在伤口处的鬼气给扯了出来。 他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洛朝夕还算是幸运,肝和肾这种万般重要的脏器都没有受损,只要止住了血,不让鬼气继续破坏他的内脏,再及时送到医院治疗,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行了,别哭了,把眼泪擦擦吧,这么大人了,还要哭鼻子,”季青临清冷的视线里带着一抹肃然,指了指不远处伤患的聚集地,“你把他带到那边去,注意一下他们的安全。” 洛知予抹掉眼泪,千恩万谢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周师兄。” 在众人的配合之下,上千只行凶作恶的恶鬼终于被处理干净了,只剩下了依旧被镇压在封印下面的枕祈闻和彻底的疯魔了的方逐尘。 方家主跪在地上,双膝深深的扎进了泥土当中,但却已经全然没有了气息。 只有一缕淡淡的幽魂飘在他的身体后面,带着满目的伤感。 陆家主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怎么回事?谁杀了你?”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方家主是他们玄门当中道法最为深厚的一个,那些年轻的小辈都没有在这个大战当中死掉,方家主怎么可能不敌那些恶鬼呢? 方家主这魂体非常的淡薄,轻薄的宛如一缕青烟,只要风一吹就会彻底的消散。 面对陆家主的疑问,他只是摇了摇头,带着些许的难过开口,“我自己动的手。” “什么?!”所有人都被他说出口的话给震惊到了,他们完全想不到方家主自杀的理由。 被季青临的符咒困住的方逐尘却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那是因为他活该啊!” “他虚伪至极!他害死无辜!他这种人就活该下地狱!” 陆家主幽幽的叹了一声,“当年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但你也不能完全怪到你父亲身上,他没有想过那个女孩的承受能力会这么差……” “我呸!”陆家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方逐尘粗暴的打断了,“真是太可笑了,受害者有罪论是吧?” “那你凭什么灭了我养了那么多年的鬼魂,他们也没想到那些普通人的生命这么经不起折腾,只是吸了几口阳气就死掉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凭什么就被你们打的魂飞魄散了?” 陆家主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方逐尘竟然会用他自己所说的话来反驳他。 “你……” 陆家柱双手颤抖着,最后从喉咙当中吼出一句话,“你简直是冥顽不灵!” 方逐尘呵呵的笑了笑,有恃无恐的开口道,“又怎么样呢?” “我现在还是个活人,你们可以打散那些鬼魂,却没有办法要了我的命,而且你们也休想把我送到监狱里面去,你们知道的,我会的手段很多,万一要是再做出什么伤害无辜的事,可就不要怪我了……” 方家主透明的魂体猛然一颤,“刚才你答应我的,只要我自尽,你就会放过那些无辜的人。”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方逐尘眨了眨眼睛,“我只是告诉你我会考虑一下,我并没有说完全的答应你。” “你……”方家主本就透明的魂体更加的单薄了一些,一股难言的悲伤从他的身上流传下来,宛若是洪水一般淌了满地,“你究竟还要怎么样啊?” “我死了你还得不到满足吗?那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散去最后的一缕魂魄,好不好?” “不好,”方逐尘满脸嘲讽的摇了摇头,“如果你能够让灵儿活过来,我就放过所有人。” 方家主怒喝一声,“可是她已经死了,死了二十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如此的执迷不悟?!” “因为这些全部都是你害的!”方逐尘我的嗓门比方家主还要高了许多,“你怎么有脸说出这些话?!” 方家主瞬间禁了身,单薄的魂体摇摇欲坠,“你究竟要怎么样啊?” 方逐尘勾唇笑了笑,脸上露出一抹无尽的恶意,“很简单,只要你们帮我打开鬼门关,我把灵儿的魂魄带回来,我就再也不会作恶了。” “这怎么可能?”方家主满脸的悲戚,“死去的人已经去往生,你怎么可能带的回来?” 方逐尘眼底隐隐的翻涌着狰狞的血色,“灵儿还没有转世,这二十多年,我一直在搜寻着她的转世,可却从来都没有找到过,我知道,她一定在地狱等着我。” “疯了,你真的是疯了。”方家主惶惶的后退了两步。 方逐尘毫不在意的开口,“或许……在灵儿死去的那一瞬,我就已经彻底的疯魔了。” “这不可能做到的……” 无数的道士都在这一瞬间开着口,死去的人还能被生魂带出灵魂,闻所未闻。 忽然,一道格外突兀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可以帮你。” 方逐尘抬头,猝不及防之下撞进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看着这双如此沉静的眼眸,方逐尘忽然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他原本就天赋过人,经过这二十多年勤勤恳恳的修炼,方逐尘敢保证,整个玄门当中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才会这般的有恃无恐。 却没想到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给制服了。 “好,我信你一次,”方逐尘眨了眨眼,“只要能够带出灵儿,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季青临摇了摇头,嗓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你带不出来她,但我可以让你进鬼门关和她再见一面,只不过这个代价会非常的巨大。” 只是见一面吗? 但好像……他也可以知足。 他只是想要告诉灵儿,那些污蔑她的话不是他说出来的,他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告诉她,他爱她。 方逐尘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无比灿烂的笑容,“代价?这世间没有什么代价是我不能够承受的。” “哪怕是魂飞魄散?”季青临长眉微挑,很仔细的询问道。 方逐尘回答的斩钉截铁,“哪怕是魂飞魄散!” “好,”季青临应了一声,“我可以给你开鬼门。” 众人只见无数的符纸在狂风当中排着队,打着旋,然后渐渐全部都烧成了灰烬,千丝万缕昏黄色的光芒包裹着咒术的力量,投向了虚无的半空。 与此同时,一股极致的吸力从六芒星的阵法处出现,不断的吸附着地底下枕祈闻身上的鬼气。 枕祈闻:…… 妈的! 你牛逼!你清高!你完成别人的愿望从我这里薅鬼气! 薅了一次不够,竟然还来薅第二次! 你长着一副人模人样,你完全不干人事! 枕祈闻嘶吼着,怒骂着,拼了命的想要将自己身上源源不断输送出去的鬼气给拉扯回来,可却始终无能为力。 “你个臭道士,你给我停下来!你再不停下来休怪我无情了!” 季青临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缓,他面无表情的开口,“你身上的鬼气能够废物利用,你应该感到高兴。” 枕祈闻:…… 妈卖批,你听到没有?!妈卖批!!! 随着鬼气与符纸的结合,天空之中闪过了阵阵的雷鸣,片刻之后,一道巨大的门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宛若苍天一般,带着漫天星河的厚重。 方逐尘神情逐渐变得癫狂,“出现了,真的出现了!” 在鬼门关被打开的一刹那,季青临收去了捆住他的符纸,方逐尘微微一笑,然后带着决绝的步伐走了进去。 鬼门关内,无数死不瞑目,怨气不消的鬼魂在里面不停的挣扎,浓郁的仇怨和恨意,宛如罡风一般刮在方逐尘身上,只片刻时间就将其刮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那些恶鬼仿佛是闻到了腥味的鲨鱼,不管不顾的冲上来撕扯着方逐尘的皮/肉,然后将他的血肉之躯全部都给嚼进了嘴里。 剧烈的疼痛让方逐尘浑身颤抖不已,冷汗直冒,脸色白的更是宛如白纸一般,可他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任由恶鬼将他身上的血肉分食殆尽,只剩下一具行走的骷髅骨架。 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目光直视着前方那抹温婉的影子。 方逐尘拖着满身的鲜血与疲累走过去,在一片阴冷死寂的煞气和怨气当中,努力的抱住了那人。 “灵儿,”方逐尘脸上的血肉都已经快被吃干净了,他的话语开始变得口齿不清,“我没有诬陷你……还有,我爱你……” 柳灵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真切的高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方逐尘的眼球也已经被恶鬼吃干净了,他只匆匆见了一眼柳灵,就再也看不见他心爱的女子。 但他的双手却死死的环抱着对方,生怕对方再一次从他的世界离去。 柳灵回搂住他,在他耳边轻叹,“我等你,真的等了很久很久。” 方逐尘想要说话,但他的喉管已经被恶鬼吃掉,他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柳灵低头看着他,轻轻地笑了笑,随后抱着方逐尘,投入到了波涛汹涌的忘川当中。 —— 那扇门彻底的关上了,方逐尘再也没有办法出来,枕祈闻的鬼气也被季青临抽的差不多,恐怕他想要恢复过来,至少也需要千年的光阴了。 方家主的魂体仿佛是那打碎的玻璃,一点一点的散开了去。 陆家主看了一眼满目狼藉的青山,万般无奈的叹了一声,“走吧。” 经此一战,玄门损失惨重,但也幸好,他们彻底的解决了那些恶鬼,不会再有太多恶鬼伤人的事件了。 季青临从人群当中找到了楼星鸣,“我送你回去。” 楼星鸣咬着嘴唇,眼里充斥着浓厚的伤悲,他试探性的开口问道,“我能不能……也去鬼门关见自桁哥一眼。” 季青临摇了摇头,“你见不到。” 楼星鸣不信邪的问道,“可是柳灵去世二十多年,方逐尘都可以再见到她,我为什么不能见到自桁哥?” 季青临侧头看了他一眼,长相俊秀的青年眼尾带着一抹淡淡的红,眼眶里还有泪水在打转,他微微沉了沉声,说出一个让人十分绝望的消息,“周自桁的魂魄已经散了。” 楼星鸣身体一颤,心底涌起无尽的苦涩,“我要亲手杀了枕祈闻!” “好,”季青临点头应下,“我可以教你,等你学成的那一天,就可以亲自去报仇了。” —— 洛朝夕因为季青临抢救的及时,送到医院做了一个手术以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在他伤好的第三年,洛家主辞去了家主之位,在众人的推选之下,由洛朝夕担任了家主。 看着站在高台上接受所有人的祝福的洛朝夕,洛知予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浅笑。 曾经的他年少轻狂,总是莽撞,总是觉得别人瞧不起他,都是他们狗眼看人低,全部都是别人的错。 可他却从来都没有反思过自己,他是不是也真的有点问题。 当年在青山上的那一战,当洛朝夕毫不犹豫的挡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以为平日里对他骂骂咧咧,仿佛恨不得他彻底死去洛朝夕,对于恶鬼要杀了他的事情,应该是最喜闻乐见的才对。 可是不是,洛朝夕救下了他,自己却身受重伤。 那一刻,洛知予感觉自己的世界都仿佛被颠倒了。 他终于意识到,他其实骨子里也很是自私,他只觉得自己付出了努力就不应该被嘲笑,但却没有想过自己究竟给旁人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只看到洛朝夕对他冷嘲热讽,却从来没有意识到洛朝夕在外人面前究竟是如何的努力挽回洛家的颜面。 说实话,在季青临教了他那么多术法的时候,他其实不是没有野心想要争一争这个家主之位的。 他甚至觉得在自己的带领下,洛家也可以恢复到往日的荣光。 可当洛朝夕挡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真的很自私,他远远的比不上洛朝夕,他也没有那个资格当家主。 方家主为了所谓的方家的名声,不惜造谣,污蔑无辜的女孩,他也为了自己的那点志气,将洛家的脸面放在别人面前让别人打。 在某种程度上,他其实和方家主一样的自私自利。 洛朝夕的心胸,他比不上。 或许……他就是适合做一个到处去接嘱托的小道士。 在洛知予释然的同时,洛朝夕也向他投来了一道目光,洛知予露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恭喜。” 洛朝夕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嗯。” —— 五十年后—— 当年的毛头小子,早已经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朽。 楼星鸣和洛知予互相搀扶着,一点一点的爬上了青山。 这座山一如记忆当中的秀美,可他们记忆里的人,却早已经不在了。 枕祈闻看到楼星鸣来到这里的一刻,整个人激动的无以复加,他被封印在这里五十年了,整整五十年! 曾经的三千年的封印,他是昏睡着的,时光的流逝,对于他来说没有丝毫的影响。 这一次不一样,他是万般清醒的情况下被压在这里五十年,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无尽的孤寂都快要彻底的把他给湮灭了。 枕祈闻头一次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别人交流,“楼星鸣,楼星鸣,你快和我说说话,我要疯掉了。” 楼星鸣看着那个六芒星的阵法,眼里闪烁过一抹悲伤,随后那么悲伤转变成了无尽的恨意,“枕祈闻,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我杀掉自桁哥。” 枕祈闻被楼星鸣眼底的怨恨给吓到,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么浓烈的恨意,仿佛恨不得把他抽筋扒皮,剥骨剃血一般,枕祈闻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想要做什么?” 楼星鸣一点一点的走上前,一字一顿说的格外的认真,“当然是……报仇雪恨!” 他等这一天,等的可是太久太久了…… 因为枕祈闻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主角,他死了以后世界就会立刻崩塌掉,所以必须要让他活下去。 但枕祈闻身为一个鬼王,他只要存在着就会不断地积蓄力量,或许又一个三千年过去以后,封印就会再也封不住,他破土而出,便会带来又一次巨大的浩劫。 于是,季青临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下原本的剧情,每一个主角都不会是永生永世存活的,所以当原本的作者写的剧情全部走完,世界彻底的稳定下来以后,主角死不死也就无所谓了。 如今,便是到了世界彻底的稳定,主角的死活不会再影响到世界分毫的时候。 楼星鸣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洛知予,“我们一起来。” 洛知予眨了眨眼睛,想到那个曾经一点一点的教授他术法的人,眼眶就有些湿润,“好,我们一起来。”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互相搀扶着站在一块,将他们练习了千千万万遍的咒法打到了那个六芒星当中去。 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了心头,枕祈闻害怕的发出了祈求,“放过我……我求你了,放过我,我可以帮你复活周自桁的,真的,我没有骗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你的这些话……”楼星鸣叹了一口气,随后眼神转变为凌厉,“留着去下面给阎王说吧!” “不……不……你们不能!” 枕祈闻拼了命的吼叫着,想要挣扎,想要阻止。 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在漫山的孤寂当中坚持了五十年,不是为了等死的! 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主角光环,只能成为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枕祈闻本就单薄的身形变得越发的虚幻了起来,随后一点一点的消散,宛如破碎的轻烟。 在枕祈闻魂魄消散干净以后,那个封印着他的六芒星的阵法也随之一并暗淡了下去。 这一瞬间,阴冷的青山上骤然春暖花开,再也没有了那种冷到人骨子里的阴森鬼气。 楼星鸣略微有些浑浊的双眼当中落下了一滴泪,他抬头看着天边绯色的云霞,轻声笑了出来,“自桁哥,我给你报仇了。” —— 新世界—— 狂风卷地,骤雨突降。 黄豆大小的雨点乒乒乓乓的砸在地上,汇集成一股又一股的溪流席卷而开。 机场的出站口,挤挤挨挨的堆满了人。 潇潇的雨幕里,一名女子撑着伞站在廊下,红裙在风雨中摇曳,她高傲的扬着脑袋,精致漂亮的眉眼当中染着些许的不满,“你不觉得你回来的太晚了吗?” 侧过头不敢看她的青年突然转过了身,他勾了勾唇,露出一抹带着些许嘲讽的笑,“不觉得。” “毕竟,你已经有新欢了不是么?” 第74章 “毕竟……你已经有新欢了, 不是吗?” 青年清冷的嗓音当中不含有任何的情感色彩,就好像在叙述着一个平平无奇的事情一般,没有丝毫的跌宕起伏, 却不由得让杨诺兮红了脸。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头顶的伞微微斜了斜,密密麻麻的细密雨点被斜风吹过屋檐,飞溅了些许在杨诺兮洁白的皮肤上,连带着火红的裙摆也被打湿了一些。 冰凉的雨水让她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 却不及眼前的青年所说出的话语让她感到心颤。 对方明明一直在国外,这些消息从来都没有传递出去,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漂亮的凤眸微微蹙了起来,杨诺兮有些气急败坏的开口, “什么新欢旧爱的,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走了这三年多的时间,我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没有不在想你,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究竟有多么的辛苦吗?” 杨诺兮力图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受害者, 不断的开口指责季青临,“这么多年,永远都是我一个人, 小三带着私生女登堂入室,霸占了我的房间,霸占了我的父亲,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只是想有一个人陪我说说话,我太孤单,太孤单了, 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 杨诺兮吸了吸鼻子,努力的想要挤出一分难过的表情, 可那神情出现在她脸上之后却怎么看怎么滑稽。 她涂着大红色的口红,头发也烫成了大波浪卷,一袭红裙摇曳身姿,一看就是一个十分干练又强势的人。 杨诺兮从小就是高傲的,也就落魄了那么一小段的日子,她是杨家的千金大小姐,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大群吹捧她的人,她高高在上惯了,实在是做不得这种小白莲的神情。 “你很孤独?你在国内呼朋伴友,泡吧蹦迪,带着你的小姐妹和哥们们在山道上开着跑车飞驰,你告诉我,你很孤独?” 季青临抬了抬手,慢吞吞的开口,“你说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我,却在三年多的时间里面,从来没有想过要买一趟出国的机票来看我一次。” “现在的网络这么发达,你也从来没有打个电话,或者是开个视频看看我恢复的怎么样了。”青年平缓的嗓音传出来,一点一点的叙述着杨诺兮努力逃避的事实。 “请问杨大小姐,你是买不起那几千块钱的机票呢,还是没有我的微信和电话号码?” 季青临坐在轮椅上面,但浑身的气势却丝毫不比杨诺兮查,他说话时的语气十分的随意,坐在轮椅上面的姿态也很是慵懒,带着一股让人莫名火大的嘲讽,“我不知生死的在病床上躺了三年,是当真不太理解杨大小姐口中的孤独呢。” 杨诺兮气得嘴唇抖了又抖,可却被季青临噎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的手指死死地捏着伞柄,白皙的指尖硬生生被他捏出了血色,轻盈的雨滴落在她的指尖上,放大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 “宋行屿!”杨诺兮色厉内荏一般的怒喝了一声,“我们三年多没有见面,我好心好意的来机场接你,你就非要和我说这些,是不是?!” 季青临错开她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眼眸当中闪过了一抹疑惑之色。 真是奇了怪了,原剧情里原主宋行屿见到杨诺兮的时候十分激动的拥抱了她,不断地向她诉说着这些年的思念,杨诺兮不还是不满意么? 热情也不行,冷漠也不行,杨诺兮究竟想要怎么样的姿态? 难不成要跪下来像狗一样的乞求她吗? 季青临平静地打量着杨诺兮,语调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那你想让我和你说些什么?说我怎么样在一次又一次的手术当中痛苦的挣扎,说我以为自己可能要撑不过去会死在手术台上绝望的哭死,还是说我远赴他乡求医,却一次都没有见到你的悲哀?” 杨诺兮踉跄了两步,高跟鞋踩踏之间雨水飞溅,刺骨的凉意一直从脚背传到了她的小腿,杨诺兮呆呆的张着嘴,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季青临,完全想象不到这些话竟然会是从季青临的嘴巴里面说出来。 他怎么能职责她? 这是杨诺兮听到这些话的第一反应。 8888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向季青临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宿主,你这嘲讽的功力越来越厉害了,我感觉你在说两句,女主都快要被气死了。” 季青临异常的淡定,“应该还不至于。” 8888:…… 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宿主还真是没有半点的娱乐细胞。 足足沉默了有半分钟,杨诺兮呆滞的眼眸终于恢复了原本的色彩,她努力地挤出了一抹微笑,“阿屿,你这是在怪我吗?” “你知道我在家里的处境有多么的艰难的,我妈死了,家里面完全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在掌控,我……我不是不想去看你,只是我……”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看着杨诺兮挤了半天都没有挤出来半点眼泪的眼眶,季青临很是漠然的摇了摇头,“你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那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三年前没有说出分手,现在给你补上。” “我们分手吧。” 说完这话,季青临直接转动着轮椅离开,再也没有留任何的眼神给杨诺兮。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杨诺兮着薄薄的雨幕看向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只觉得怒从中起。 凭什么?! 凭什么她是被甩的那个人? 就算她找了替身又怎么样,宋行屿车祸那么严重,根本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难不成让她一辈子都替他守寡吗?! 她大好的年华,怎么能够如此的浪费? 知道他回来以后,她迫不及待的抛下了所有的事情来机场接他,可结果却换来了这样的一个结局…… 真是太可笑了! 杨诺兮看着季青临的背影,声嘶力竭的怒吼了一声,“宋行屿!你不要后悔!” “就算是分手,也是我甩了你,是我不要你了,你给我记清楚了!” 她的吼声实在是有些大,引的机场里面来来往往的乘客全部都将目光投了过来,甚至还有一些落在了季青临的身上。 那种带着探究打量的视线并不是很友好,就仿佛季青临是抛弃了人家女孩子的渣男一样。 8888掏了掏被吵得有些生疼的耳朵,“宿主,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解释一下吗?” 白皙的双手推着轮椅缓缓前行,杨诺兮声嘶力竭的喊叫没有在他的心底激起任何的涟漪,季青临轻声回答,“没有必要。” 一个曾经认识的陌生人而已,以后再也不会有瓜葛,何必解释那么多? 杨诺兮看了又看,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男人转身回来。 她几乎气的脑袋都快要爆炸,用力地跺了跺脚,“宋行屿!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这世界上能够甩了我杨诺兮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在众人的议论纷纷当中,杨诺兮捂着脸跑开了,漫天的大雨飘落,就在她即将要走进地下停车场的那一刻,她忽然看到了一抹万般熟悉的影子。 杨诺兮眼睛眨了眨,随后猛然间将手里的雨伞给扔了出去,然后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虽然她没有真的挤出眼泪来,可当雨水落在脸上,沾满了她的脸蛋的时候,也就和泪流满面差不多了。 躲藏在角落里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心头猛地颤了一下,他迈开长腿飞快的狂奔过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杨诺兮的身上,然后打横抱起她,就要往地下停车场里面走。 边走边心疼的说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呢?就算他宋行屿这些年早已经把你忘记了,但是你也要看一眼在乎你的人啊!” 杨诺兮缓缓抬起头来,她的妆容是防水的,因此,雨水落在她的脸上丝毫没有晕妆,反而让他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抬起手,紧紧的抓住宋星川胸前的衣襟,杨诺兮沙哑着嗓音,“可是……我等了他三年多……” “明明以前我们那么相爱……”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宋星川心疼的都快要裂开,他捧在手心里,不舍得欺负半分的女孩,竟然被如此的对待。 即便那个人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他也绝对,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别哭,”宋星川抱着杨诺兮将她放在副驾驶上,拿过一块毛巾擦了擦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姐姐,我发过誓,我绝对不会让你被任何人欺负,我没有保护好你。” “你放心,过几天我一定替你出了这口气!” 杨诺兮点了点头,缩进了宋星川的怀里,“我信你。” “我呸!”8888将两个人之间的行为举止实时播报给了季青临,怒气冲冲的骂道,“好一对狗男女!真是太不要脸了!” 季青临勾着唇笑了笑,“莫生气,何必呢?” 8888:…… “我就是见不得他们两个在这你侬我侬的恶心人,明明原主为杨诺兮付出了那么多,还残了一双腿,可杨诺兮却在原主在病床上挣扎的时候,和原主最讨厌的人在一起了。” 季青临微微垂眸,没有丝毫的恼怒,“随他们去吧。” 反正也高兴不了太久了。 这是一个十分狗血的豪门故事,掺杂着小三,原配,私生子,私生女,简直比晚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还要让人心梗。 故事还要从原主宋行屿的父母一辈说起,原主的父亲宋承和原主的母亲秋迎雪属于是商业联姻。 宋承长的一副人模狗样,外表极具欺骗性,是很多女孩子会喜欢的那种高冷男神的样貌,原主的母亲秋迎雪也不例外,因为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所以秋迎雪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宋承了,而且一直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两个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秋迎雪的这种设定,在小说当中就是妥妥的恶毒女配。 果不其然,在两个人上大学以后,宋承遇见了来自普通人家的女孩席玉,席玉永远穿着一袭干净的小白裙,平底鞋,和宋承所见到的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她坚强,勇敢,不依靠家里,努力兼职赚取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 如此与众不同的女人,世间难找。 宋承很快的就被席玉所吸引,然后和她坠入了爱河。 但好景不长,宋家公司里面发生了极大的债务危机,如果没有旁人融资进来就会直接倒闭,而当时的秋家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拿出这笔钱,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要让宋承娶了秋迎雪。 秋家也不是做慈善的,不可能什么都不要就平白无故的拿出这么大的一笔钱,而且没有什么比结了两性之好更为坚固的合作伙伴。 宋承同意了,他飞速的和席玉分了手,和秋迎雪领证结婚以后,秋家很快就把钱打了过来,宋家平安地度过了那一次危机。 两个人一开始相处的也还算是甜蜜,结婚一年之后,秋迎雪就生下了原主宋行屿,有了儿子,宋承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甚至是改掉了自己曾经种种的不良嗜好。 秋迎雪越来越放心,再加上她要照顾儿子,所以便将秋家的公司也交给了宋承打理。 但她不知道,宋承从来没有和席玉分开过,而是把席玉养在了外面,甚至还和对方生了一个比宋行屿小了两岁的儿子宋星川。 而剧情女主杨诺兮的父母辈则是另外的一盆狗血。 杨父在一次酒会上,和一个女子发生了一/夜/情,等他醒来的时候却早已经找不到那个女子的踪迹,只看到那女子留下来的一张纸条,以及把他当做牛郎的五十块钱纸币。 活了这么多年,杨父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奇特的女子,他一下子就对那个女子上了心。 虽然他记不得那个女子究竟长什么样,但两个人抵/死缠/绵的时候的那种销/魂的滋味,却深深的刻在了杨父的脑海当中。 他派人去寻找那个女子,但却始终都没有找到,正好这个时候杨母向他表白,他脑子一热,就答应了下来。 随后便又是一夜的荒唐,可等杨父醒过来后却发现,他没有办法在杨母的身上找到和那个女子缠绵时候的那种感觉。 于是他抛下了杨母,又开始到处去寻找那个女子。 可两个月后,杨母却突然找到他,说她怀孕了。 杨母也不是什么穷人家的小孩,在这个圈子里的家事虽然比不上杨父,但也并不差多少。 双方商量了一下以后,杨父就娶了杨母,八个月后杨母生下了一个女孩,也就是杨诺兮。 原本杨父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可没想到在杨诺兮四岁的时候,当初那个女子赵菁竟然找了过来,还带了一个和杨诺兮差不多大的女孩——杨江柠。 杨父那颗冰冷的心一下子被点燃了,他不管不顾的要和杨母离婚,要娶赵菁,杨母不同意,他就整夜整夜的不着家,甚至当着杨母的面和赵菁亲热。 杨母是深爱着杨父的,她受不了这种打击,渐渐地患上了抑郁症,在又一个杨父没有回来的深夜,割腕自杀了。 小小的杨诺兮亲眼见证了母亲死亡的现场,被吓的小半年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而杨父丝毫不在乎他这个女儿,在杨母的葬礼刚刚结束,就和赵菁领了结婚证,私生女杨江柠也正式的变成了婚生女。 原本杨父还想让杨诺兮喊杨江柠姐姐,让杨江柠成为江家的大小姐。 是杨爷爷杨奶奶以死相逼,才让杨诺兮保住了大小姐的身份,可她在杨家过的日子却十分的艰难,动不动被杨江柠欺负,而杨父也从来都不站在她这边。 原主宋行屿和杨诺兮家就在隔壁,秋迎雪看杨诺兮可怜,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没有了母亲,就让原主去陪她玩。 原主比杨诺兮大两岁,再加上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男孩子要有担当,便一直保护着杨诺兮。 两个人青梅竹马的长大,渐渐的也互生了情愫,高中的时候就正式交往成为了男女朋友。 宋行屿看到杨诺兮变得越来越开朗,越来越活泼,他心里面也很是宽慰,觉得他终于将杨诺兮带离了幼年时期的痛苦。 可实际上,杨诺兮丝毫不是宋行屿看到的那个样子。 仇恨的种子在她四岁的时候被种进了心田,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长成参天大树,再也拔出不去。 杨诺兮表面上是一个嘻嘻哈哈的大小姐形象,但她的内心却早已经被仇恨给填满,她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虚伪,全部都是有所图,包括从小到大护着她的宋行屿。 高中毕业后,杨诺兮报考了金融专业,她身上真的有商业的天赋,才大二的时候就带着同班同学创业成功,甚至拿下了一个相当大的项目,随后她用这个项目和杨父合作,等到签合同的时候杨父才发现合作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杨父一下子惊为天人,毕竟他没有儿子,这么大的家业到头来终究是要交到女儿手里的。 杨江柠因为从小父母疼爱,在爱里面长大,没有那么多的野心,所以她平日里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最大的忧愁是和小姐妹商量着要去哪里玩。 两相对比之下,杨诺兮就实在是太优秀了。 于是,杨父将杨诺兮放进了公司,想要看看她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去。 杨诺兮在公司里面扶摇直上,接二连三的接了好几个大单子,获得了圈里人的一致的夸奖,好几次的宴会上,旁人都夸赞杨父养了一个好女儿。 杨父虽然对杨诺兮的爱并没有多少,但他也是一个很好面子的男人,杨诺兮他争回了这么大的面子,他对待杨诺兮的态度便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杨诺兮努力的发奋图强,发誓要彻底的把杨家的公司据为己有。 随着杨诺兮在公司里越来越有话语权,身为后妈的赵菁有些慌了,在她看来,江家的一切全部都应该是她和她女儿的,根本轮不到杨诺兮这个贱人来继承。 于是她暗中收买了一个大货车司机,让他在喝醉了酒以后开车去直接撞死杨诺兮。 司机执行任务的那一天,原主宋行屿正和杨诺兮待在一起,宋行屿是真的挺喜欢杨诺兮的,而且保护杨诺兮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刻进肌肉里的习惯。 因此,在看到那辆摇摇摆摆的大货车撞向他们的时候,宋行屿第一时间将杨诺兮给推开了。 杨诺兮被甩了出去,只是擦破了点皮,可宋行屿却被大货车司机撞了个血肉模糊,那般厚重的轮胎直接从他的双腿上碾了过去。 宋行屿伤的太严重,国内的医疗水平还不够,如果想要保命的话,就必须要截肢,为了保住他的双腿,秋迎雪毅然决然的带着宋行屿出国去治疗了。 而就在母子两人离开以后,宋承一下子感觉自己松快了很多,开始时不时地将自己的小情人席玉和私生子宋星川带回家里来,原本他还只是偶尔带回来一次,生怕被秋迎雪给发现了。 但当次数多了,秋迎雪却依旧丝毫不知道的时候,宋承的胆子一下子就大了起来,他直接把席玉母子接到了家里,甚至还对外宣布了宋星川是自己的儿子的事情。 因为宋杨两家原本就住得非常的近,杨诺兮难免和宋星川熟悉了。 在和宋星川相处的过程当中,杨诺兮知道了宋星川“卑微”的过去,什么小的时候交不起学费被老师歧视,开家长会的时候永远只有妈妈,被别人骂没爸的孩子,看着别的小孩在爸爸的怀里撒娇,他却只能够露出羡慕的眼神等等。 杨诺兮忽然觉得,她遇到了一个最懂她的人。 宋行屿对她是可怜,同情,高高在上,而宋星川和她却是灵魂的契合,因为他们曾经都有过那样一段不堪的过往。 两个曾经都失去过亲人的人,互相依偎在一起,默默的舔拭着伤口。 因为宋星川比杨诺兮小半岁,总是甜甜的喊着她姐姐,让杨诺兮的心里有了莫大的满足感。 年下小狼狗在什么时候都不失市场,尤其是在杨诺兮这种事业成功,又十分强势的人身上。 和宋星川越相处,杨诺兮就越沉溺其中,甚至在宋星川的洗脑之下,渐渐的同意了小三不容易的想法,甚至是将对于间接害死了她母亲的赵菁的仇恨都放下了。 什么要让自杀的母亲瞑目,什么要彻底的掌握杨家的公司,把杨父,赵菁以及那个私生女杨江柠赶出家门,这些曾经让杨诺兮不断的努力的事情,全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去。 她每天和宋星川快快乐乐的生活,也完全忘记了因为救她而此生不明的宋行屿。 因为两个人没有分手,而宋星川又和宋行屿是亲兄弟,长相总归是有些相似,旁人便觉得宋星川是杨诺兮找来的替身,还感慨于杨诺兮对于宋行屿的情深义重。 觉得宋行屿不愧是让杨诺兮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三年以后,宋行屿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手术当中保下了命,双腿也没有被截肢,可即便如此,他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在机场的出站口,宋行屿迫不及待的把杨诺兮拥进了怀里,不断地诉说着这三年来对她的思念,可杨诺兮却发现,自己对宋行屿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喜欢,那种让她的心口小鹿乱撞的激动,那种一看到宋行屿就羞涩的心情,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可毕竟宋行屿是为了救她才变成这样的,她如果就这样和宋行屿分了手,一定会被人指着鼻子骂白眼狼。 于是她一边和宋行屿光明正大的谈恋爱,一边又在暗中偷偷摸摸地和宋星川约会。 宋行屿其实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因为父母就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宋家和秋家的家业到最后都会落到他的手里面,所以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了精英式的教育,在同年龄的孩子还在穿着开裆裤玩耍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不断的学习了。 在宋行屿出国治疗的这三年里,席玉和宋星川哄的宋承传给了他们10%的股份。 人总是贪心不足的,宋星川原本觉得自己只要有一个父亲,有一个温暖的家就足够,可当他看到宋家庞大的家业,过了三年纸醉金迷的生活以后,他便不满足仅仅当一个私生子了,他产生了想要把他们彻底的霸占到自己手里的想法。 但宋行屿太优秀了,即便三年后归来的他成了一个残疾,却依旧在各个方面碾压宋星川,宋行屿从小接受的精英式的教育,是宋星川完全没有办法比拟的。 为了能够彻底的得到宋家的全部资产,宋星川哄着杨诺兮没有和宋行屿分手,然后通过杨诺兮不断的获取宋行屿手里的方案,再通过对于宋行屿方案的研究,针对性的做出一个比宋行屿更优秀的来。 一次两次倒也无所谓,但时间久了,宋行屿的才能受到了质疑,公司里的股东们也越发的相信宋星川,再加上宋承本就偏心宋星川,在杨诺兮泄露了宋行屿的一个策划,导致方案被抢,对公司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后,宋行屿直接被宋承一脚踢出了公司。 宋行屿对宋承从来没有过戒备心的,所以从国外回来以后,他除了做宋承排的事情,并没有将秋家的公司握在自己的手里,宋承依旧是秋家公司的总裁。 被宋承踢出了宋家的公司,秋迎雪便想着让宋行屿接手秋家,因为她相信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是那种没有半点能力的人。 可就在宋行屿和宋承正式做了交接后,却发现秋家早已经被宋承套成一个空壳了,除了表面上的光辉以外,内里已经完全腐朽,甚至还欠了好几个亿的债务。 就凭他们母子俩现在的身价,可能一辈子都还不起。 宋承装了二十多年,在这个时候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不仅将宋行屿赶出了家,连带着秋迎雪也被扫地出门。 宋行屿所有的一切都落在了宋星川的身上,财产也好,股份也罢,甚至是他努力的跟进了许久的项目,全部都成了宋星川所有。 麻绳偏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就在宋行屿怀疑自我,想要寻找女朋友安慰一下,向杨诺兮借点钱还掉秋家的公司欠下的债务,重新创业东山再起的时候,杨诺兮却告诉他,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宋星川。 甚至宋行屿和秋迎雪之所以会变得这么惨,这当中也有杨诺兮的参与。 她更不可能给宋行屿借一分钱。 宋行屿差点儿都要被气疯了,杨诺兮的母亲就是被小三和私生女给逼死的,可杨诺兮到最后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私生子! 真的太可笑了。 小时候的杨诺兮在家里面被所有的人忽视的彻底,就连保姆都不在乎她,经常性的吃不饱饭,饿着肚子,甚至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脏兮兮的。 如果不是秋迎雪可怜她,把她接到自己家里面来,杨诺兮不一定还会变成什么样呢。 可如今的杨诺兮却觉得当初的那些可怜,全部都是耻辱,是宋行屿瞧不起她的证明! 甚至是宋行屿为了救她差点被撞死,也在她的口里面变成了虚伪。 她觉得秋迎雪就是想要营造自己善良的人设,所以才会把她带回家,就当是养一个小猫小狗一般逗着玩而已,根本没有半分的感情。 宋行屿和秋迎雪被赶出家门露宿街头,宋行屿因为腿部的残疾,没有什么公司愿意要他,到最后只能和秋迎雪一起去饭馆里面当洗碗工。 故事的结局是合家团圆,宋承的情人和私生子,杨父的情人和私生女,以及杨诺兮一起,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的生活在一起。 只有宋行屿和秋迎雪被驱逐出局。 曾经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到晚年竟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宋行屿实在是不甘心,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和杨诺兮十几年的感情比不得宋星川和杨诺兮的三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亲生父亲宋承能够这么的狠心。 他输的太过于狼狈,太过于滑稽,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在所有人的面前上演着不堪的一幕。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又怎么会甘心? 所以便有了季青临的到来。 “儿子?” 季青临低着头沉思之时,原主的母亲秋迎雪发出了一道轻呼,“诺兮呢?她不是来接你了吗?” 因为两个人出国三年,行李稍微有点多,所以东西都是托运的,在知道杨诺兮来接自己儿子的时候,秋迎雪就让季青临先过来找杨诺兮,而她则是去托运行李的地方,等着拿行李。 但她没想到,等她找到儿子后,却根本没有看到杨诺兮的身影,只有儿子失魂落魄的一个人坐在这里。 秋迎雪下意识的问出了这么一句,等她反应过来,心头就是猛地一颤,儿子在国外治伤三年多的时间,杨诺兮……该不会等不下去,放弃了她儿子吧? 一想到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秋迎雪的心就在不断的颤抖着,儿子可是为了杨诺兮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如果杨诺兮变心了…… 儿子会遭受怎样的打击啊! 秋迎雪紧紧的抓住了季青临的手,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终于问出了一句话来,“还……还好吗?” 季青临回以浅笑,“没事。” “那……”秋迎雪的神情依旧忐忑,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季青临,唯恐在上面看出难过和失望,“诺兮她……” “我们分手了。”季青临不紧不慢的说道,好像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一样。 但秋迎雪却在一瞬间泪流满面,她原本好端端的儿子,为了杨诺兮那个女人…… 可结果…… “不行,”为母则刚,素来的温温柔柔的秋迎雪猛然间沉下了脸来,她走到季青临身后推过他的轮椅,“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非要到杨家去问问她杨诺兮凭什么要这么对你!” “这么多年来,你难道对她不好吗?她怎么能这么没良心?!” 季青临轻叹了一声,抬手抓住了秋迎雪的胳膊,“妈,不用了,没那个必要。” “儿子……?”秋迎雪低着头愣愣的看着他,“你……” “我没事,”季青临对于杨诺兮无感,更何况他也不打算再和对方有任何感情方面的瓜葛,“在国外治伤的这三年我已经看透了,杨诺兮很早之前就变心了,现在再质问她,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没有那个必要。” “我不喜欢她了。” “好,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咱们以后换个人喜欢。”秋迎雪低着声,努力的不让自己露出哭腔,她推着季青临的轮椅一步一步的往前走,高高的仰着头,仿佛这样就不会让眼泪落下来。 因为杨诺兮说她要来接机,所以秋迎雪就拒绝了宋家的司机,如今杨诺兮和宋星川走了,他们便只能打车回家。 秋迎雪既要推着季青临的轮椅,还要拿着行李,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分身乏术,等他们终于回到宋家的别墅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了。 别墅的门大张着,客厅里面只有宋承和席玉两个人,这三年来,他们俩腻腻歪歪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把佣人撵走,如今两个人情不自禁的纠缠在一起,竟是直接忘记了季青临和秋迎雪要回来。 推着轮椅经过院子一路走到客厅,秋迎雪正要纳闷儿为什么没有看到一个佣人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娇嗔。 “哎呀,你讨厌~大白天的,你太过分了!” 随后是男人沉稳的嗓音,“你是我老婆,管他白天晚上的,我想怎么对你都可以。” 秋迎雪傻傻的看着大厅里的一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情景,她不过是带着儿子出国治病了而已,一个星期之前丈夫还给她打电话,说想她,说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可现在,却将另外一个女人搂在怀里,和她调情! 秋迎雪咬了咬牙,用力的将所有的委屈全部咽了下去,然后拿出宋家女主人的姿态,对着宋承开了口,“如果她是你老婆……” “那我是什么?” 第75章 暖色的灯光打在两个人的身上, 女子脖颈间的香氛味道温柔又暧昧,夹杂着微喘的呼吸打在宋承的耳畔,别有一股勾人的意味。 他的手环上女人的那细软的腰肢, 对着红唇就要亲吻下去, 却突然,耳畔传来了另外一道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同时又无比熟悉的女音。 “如果她是你老婆,那我是什么?” 因为外面一直下着雨, 秋迎雪的身上还裹挟着些许室外的寒意,当她走进来后, 和夹杂着暧昧的温暖的空气一相撞,那些冷意便融化成了淡淡的水汽。 这便导致秋迎雪的眼睛里面带上了些许的晶莹。 她是真的很愤怒, 因为她自以为虽然她和宋承两个人是商业联姻, 但结婚二十多年,宋承从来都没有把什么小三小四往家里面带过,所以她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是有感情的。 可秋迎雪怎么也没有想到, 不过是带着儿子出国治病了一趟,前几天还打着电话说想她的丈夫,转眼间就和另外一个女人勾搭到了一起, 甚至还说出了这种话来。 即便心里面委屈,难受的要命,但秋迎雪再怎么也是富养着长大的女孩,她向来是骄傲的,骨子里的教养让她做不出宛如泼妇一般的手撕小三的事情,所以她只是平平淡淡的看着宋承, 想要让对方给她一个交代。 但秋迎雪不知道,湿气落在她的脸上, 带着眼尾的晶莹,再配合上她沉着的脸,便成为了一种虽然她心里面很难过,很委屈,但却偏偏要“故作坚强”的状态。 宋承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秋迎雪。 他的心猛然间颤了颤。 在他的印象里面,秋迎雪永远都是强势的,高傲的,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够把她打垮。 除了当年儿子出车祸生死不知的那段日子以外,宋承就再也没有看到过秋迎雪在自己面前落泪。 宋承骨子里其实是一个非常大男子主义的男人,他喜欢的是那种娇娇弱弱柔弱无骨,依附于他,把他当做天一样敬佩崇拜的女子,就像是席玉一样,只能做一朵温柔的菟丝花,除了依附宋承,她便再也没有了其他任何的能力。 而不是秋迎雪这种强势,霸道,事事都有自己的看法,有自己的决策,从来都不依靠他的女人。 宋承最厌恶秋迎雪的地方就在于此。 可他没想到,秋迎雪今天竟然在他面前露出了这般脆弱的表情。 宋承感觉自己的心里面酥酥痒痒的,头一次因为秋迎雪跳动的飞快,他猛的一下坐直了身体,然后飞快的一把推开了坐在自己腿上的席玉,迅速的起身走了过来。 “你……”宋承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解释一下,可说出来的话却突然变成了另外一番味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秋迎雪直接被他给气笑了,她冷哼了一声,目光直直的盯着宋承,“我不回来,怎么能知道你背着我养了小情人?” 虽然她的教养让她没有办法歇斯底里,可她抓着季青临轮椅的手已经用力到指尖都有了些许的扭曲,白皙的皮肤上面一根根青筋乍现,连带着指尖都充斥了血红。 秋迎雪的心里面掀起了惊天巨浪,那浪涛一下又一下的冲刷着她的心脏,疼得她浑身都在发抖。 她是真的喜欢宋承,从幼年时期就喜欢,喜欢了足足几十年。 她以为他们两家的联姻是结秦晋之好,他们有感情基础,他们不会像圈子里的其他人一样,到最后变成一对怨偶。 可现在她才发现,她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秋迎雪的心几乎在滴着血,疼得她几乎都快要支撑不住,如果不是因为季青临的轮椅的支持,她恐怕都要直接摔倒下去了。 8888叹了一声,“宋行屿的妈妈这才是看到了席玉而已,宿主,你说如果当她知道宋星川的存在的话,会不会直接被气死?” 季青临半睁着眼睛,目光沉沉,但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回答。 宋星川的存在是不争的事实,无论秋迎雪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也没有办法改变。 宋承试图抬起手替秋迎雪擦掉她眼角的泪痕,却被秋迎雪毫不留情的拍开,她漆黑的瞳孔中压抑着怒火,推着季青临的轮椅离远了一些,“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刚才才碰了别的女人,现在又来在这里惺惺作态的做什么?你真是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 宋承的脸色一瞬间变绿了,亏他刚才还以为秋迎雪在国外的这三年里改了自己的脾气,终于有点儿女人味,也学会了惹男人的怜惜,可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误会。 秋迎雪依旧是那个,让他无比厌恶的女人! “我恶心?”宋承冷笑了一声,大男子主义的尊严让他绝不允许自己如此的被一个女人咒骂,他攥紧拳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秋迎雪,难听的话语就接二连三的蹦了出来,“秋迎雪,你在国外勾三搭四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恶心?” “整整三年多的时间,你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你敢说你没有勾搭上别的男人?” 宋承理不直气还壮,“我都不介意你了,你竟然还敢嫌弃我,究竟是谁给你的脸?!”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秋迎雪实在是被宋承的倒打一耙给惊到了,她的脸色一点一点的变得苍白了起来,就连胸口处也一阵一阵的发疼,“明明是你把你的小情人带到了家里,甚至还堂而皇之的在我买的沙发上面腻腻歪歪,被我抓到了,不仅不承认,还反过来污蔑我?” “宋承,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秋迎雪感觉自己有些不认识眼前的男人。 她记忆中的丈夫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即便她性格强势,说一不二,可丈夫却从来都不会反驳于她,在她每次做出决定的时候,都笑眯眯的看着她,然后说她拿主意就好。 和圈子里的那些富太太们聚会的时候,她永远都是众人讨论的中心点,因为别人的丈夫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可她的丈夫却一心一意的只有她一个人,惹得好多太太都对她心生羡慕。 因此在国外的这三年,每当儿子生死不知的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每当她心生绝望,都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总是会想到她的丈夫在国内等着她,她的背后永远有一个爱她的人,她永远都有一个避风的港湾。 可结果呢? 在一个又一个等不到希望的日子,她的丈夫在和另外一个女人卿卿我我,甚至是还反过来污蔑于她。 秋迎雪越想越气,她是喜欢宋承不错,可她也有自己的自尊,她也有自己的人格,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如此的侮辱于她,哪怕这个人是宋承也不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宋承脸上落下了一个鲜明的手指印。 空荡的大厅里一瞬间变得落针可闻,静的几乎都快听不见几个人的呼吸声。 屋外的雨滴砸在地上,一声一声,绵绵不绝,却不及这一道巴掌声响亮。 原本坐在沙发上看好戏的席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惊到,她惊叫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保养的宛若小姑娘一般白皙滑嫩的手掌,轻轻探上了宋承的侧脸,带着满腔的担心和怜惜开口问道,“是不是很痛啊?” 宋承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秋迎雪,过了许久,喉咙微动,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宋承的这般反应好似给了席玉无尽的动力,让她一下子有了莫大的勇气,她转过头,没有半点躲闪的看着秋迎雪,“姐姐,我知道我的出现让你不愉快了,可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恬不知耻的勾引了阿承,是我在你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登堂入室。” 果真不愧是宋承最喜欢的女人,席玉能够完全的抓住宋承的心理,“你要打我,要骂我,我都接受,就算你觉得我是小三,狐狸精,我也认,可是阿承他是无辜的呀,你怎么能打他呢?” 如此全心全意为宋承着想的一席话,让他瞬间就动容了,目光错过头顶倾泻下来的灯光,宋承的眼睛里面带上了一抹愤怒,“秋迎雪,你该庆幸我从来都不打女人。” “席玉是我带过来的又怎样?”宋承最讨厌的就是秋迎雪的强势,如今被秋迎雪当着席玉的面打了一巴掌,让他一下丢了巨大的面子,刚才还对秋迎雪升起来的怜惜就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了。 他不仅没有思索自己的错误,甚至还厚颜无耻地指责起了秋迎雪,“你就从来都没有从你身上找过原因吗?” “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有一点女人的样子?!” “谁家的老婆像你一样啊?温柔,贤淑,善良,在你身上我通通都找不到,”宋承一字一句的说着,好像自己受了巨大的委屈一样,“一个巴掌拍不响……” “啪!” 宋承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另一边的脸颊又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秋迎雪沉着脸,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握紧,用力到指骨发白,她的胸膛不断的起伏着,“你不是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吗?听到响声了没?没听到的话,我可以让你再听一遍!” “你这个贱人!”打了一次也就罢了,宋承怎么也没想到秋迎雪竟然会接二连三的打他巴掌,士可忍孰不可忍! “真的是反了天了你,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 宋承暴喝了一声,太阳穴被气得突突直跳,他直接一把掐住了秋迎雪的脖子,另一只手就直接要往她的脸上招呼而去。 席玉下意识的捂住了双眼,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静静的等待着秋迎雪的难堪。 然而,过了好像有一个世界那么久,席玉却始终都没有听到秋迎雪的惨叫,反而是宋承的痛呼之声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她带着疑惑松开了手,然后就看见那个从一进门就坐在轮椅上,始终一言不发,被她忽略了个彻底的青年,此时正满脸肃容的挡在了秋迎雪和宋承的中间。 秋迎雪被季青临牢牢地护在身后,轮椅撞的宋承膝盖阵阵发疼,而他的手腕也被季青临紧紧的攥在了手中。 屋外磅礴的大雨带来的湿气将玻璃窗染上了水雾,室内的温度却热得让人心头烦躁。 宋承用力的扯了扯手臂,试图将自己的胳膊从季清林的手里面扯出来,可他却发现季青临的手好似焊进了他的手腕一样,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没有办法挣脱分毫。 记忆当中那个不断的追随在他身后,露出孺慕眼神的儿子,似乎也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见挣脱不开,宋承低下头去打量季青临,他努力的摆出一副父亲的架势,带着冰冷的语气,命令道,“松手!” 季青临坐在轮椅上面,漫不经心的掀起眼帘,深邃的眉眼当中不自觉的凝聚出一抹冷意,带着急剧的压迫性。 虽然宋承站在地上,低着头看向季青临,但在这一瞬间,他心里面竟是有了一股想要落荒而逃的恐慌感。 “宋大总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养小三,养情人很能耐?”季青临带着宋承的手腕将他用力的往回一拉,随后又狠狠的推开。 宋承在猝不及防之下,竟然直直的摔倒在了地上。 季青临高临下的看着他,细碎的目光里闪烁着不耐和厌烦,“给你脸了是不是?” “天哪!”席玉大叫了一声,扑过去想要把宋承扶起来,可她的力气实在是有些小,搀扶了半天,非但没有把宋承从地上拉起,反而导致他又再次摔了一遍。 “够了!”宋承从来都没有这般的丢脸过,他力的拍开席玉的手,然后自己撑着地从地上站起,“你给我闪一边去!” “宋行屿!”经过刚才这么一遭,宋承已经意识到它可能不是季青临的对手,于是他隔得远远的开口怒骂,“你胆子大了,你能耐了,我是你老子,你知不知道?!” “哦……”季青临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所以呢?” 宋承被噎的呼吸一滞,整个人暴跳如雷,“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对我动手?!” “你啊,”季青临漫不经心的开口,“你都要打我妈了,我还不能阻止?” 宋承:…… 淦! 他努力的吐出几口浊气,让自己不被这个逆子给气死,“是你妈先打我的,你看不见吗?” 季青临掀起眼帘,十分淡然的说了一句,“那是你自找的,活该。” 宋承脸色冷硬,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紧皱的眉心处是克制不住的焦躁和沉郁,“你真的够了!你去打听打听,这个圈子里面哪个男人外面没养过几个女人,我这么多年就找了这么一个,真的够可以的了。” 目光越过季青临转向秋迎雪,宋承咬着牙,“你要学会知足。” 季青临冷冷一笑,抬手按住了处于爆发边缘的秋迎雪,对着宋承开口,“那我还要夸你两句呗?” 说完这话,他直接鼓起了掌来,“真的很不错呢,你好棒。” 宋承:…… 你他妈究竟在哪学的这些阴阳怪气?! 季青临见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又很好心的补充了一句,“宋大总裁,要不要我把这些事情也告诉姥姥姥爷,让他们也来夸一夸你?” 宋承脸色一白,十分憋屈。 在原本的剧情里,宋行屿回国之后,在杨诺兮鼓励之下接手了秋家的生意,随后又在她的哄骗当中将这一切全部都交给了宋承。 明面上这些生意都归宋承接管,可实际上却全部都落在了宋星川那里。 有着杨诺兮来回周旋,宋行屿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之处,这才导致整个秋家都被宋星川和宋承这一对父子给搬空了。 但现在的这个时候,秋家还没有完全放权,秋宋两家的很多合作的主动权还在秋家的手中,宋承手里的很多生意还得仰仗老丈人。 所以这些事情虽然可以在家里面闹一闹,但却不能够摆到明面上来。 因此,当季青临说出要告诉姥姥姥爷的时候,宋承一下子就慌了,他连忙伸手去拦,“就家里的一点小破事,又何必劳烦到你姥姥姥爷呢,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些折腾。” 微微叹了一声,宋承满心憋屈的做出了让步,“这样好不好,我把席玉送走,从今往后再也不让她出现在你妈眼前。” “迎雪,”宋承深呼一口气,带着些许讨好的开口,“咱们之间的事情,就咱们处理就好了,没必要将儿子,爸妈,他们都牵扯进来,你说呢?” 席玉的身子抖了一下,那双手好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柔柔软软的缠着宋承的胳膊,不施粉黛的一张脸微微有些哭丧,“阿承……” 不是明明说好的等秋迎雪回来以后就和她离婚,然后娶自己进门吗,为什么会变卦? 秋迎雪看着这一幕,眼里不由自主的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啧。” 压下心头的怒火,宋承用力的吸了好几口气,才终于让自己的语调平静了一些,“迎雪,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这话,他转头看向席玉,“你听话。” 听着这话,季青临满带嘲讽的轻笑了一声。 说实话,宋承的长相是真的很不错,即便是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却没有丝毫的发福,中年男人身上常见的啤酒肚,油腻脸,在他身上找不到分毫。 此时的他穿着一身卡其色的休闲装,柔顺垂滑的面料包裹着的一双长腿相互交叠着,竟是别有一番魅力。 只可惜,长得一副人模狗样,骨子里却是个烂的。 席玉的泪珠子不断的吧嗒吧嗒往下掉,端的是一副梨花带雨,优美动人,“我知道了。” 她之所以能够在宋承身边待这么多年,甚至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因为她会审时度势。 席玉深谙欲拒还迎的道理,也把宋承的心里了解的格外的透彻。 像宋承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人,必须要时时刻刻的哄着,绝对不能忤逆,必要的时候再流露出几分脆弱,他就会上赶着舔上来了。 果不其然,看到席玉的眼泪,宋承的心里面就软的一塌糊涂,再对比一下万般强势的秋迎雪,他的心就彻底的偏了。 将席玉拉到一边,然后凑近她的耳朵小声开口,“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和秋迎雪彻底的摊牌,南湖湾的那栋房子你不是喜欢么,过两天我就带你去过户,好不好?” 席玉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会听话的,但是阿承,你也要答应我,要照顾好你自己。” 说完这句话,宋承便松开了宋承的手,然后带着万般的不舍和留恋,一步一步的转身向门口走去。 在宋承和席玉说着悄悄话的时候,季青临也将目光对向了秋迎雪,“宋承已经确定出轨了,妈,你有什么打算?” 秋迎雪听到这话后微微一愣,一瞬间,心里面竟然升起了一股茫然。 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宋承,他们两个人青梅竹马,她的未来规划里面永远都存在着宋承的影子。 即便现在宋承已经带着小三登堂入室,当着她的面偏袒小三,甚至想要打她,可她心里面除了愤怒,委屈,难过以外,更多的是想要挽回这段婚姻。 她没有想过要离婚。 她出国三年多的时间,宋承包养小情人,其实是在她预料之内的,她早已经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毕竟宋承是一个男人,有生理方面的需求在所难免。 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走过了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即便宋承现在心里有些偏颇,不过是短暂的被外面的花花世界眯了眼罢了。 她相信只要她回来了,真真切切的出现在宋承眼前了,她就可以把宋承挽回。 “我……”秋迎雪的唇瓣颤抖了几下,试探着开口道,“儿子,如果我说我不想离婚,还想要和你爸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卑微?” 季青临轻轻握住了秋迎雪的手,安慰道,“妈,你一点都不卑微,有你这样一个妈妈,我很骄傲。” “嗯?!”8888一瞬间瞪大了眼眸,“我没有听错吧?” “宋行屿的妈妈不是一个性格很强势的人吗?”8888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我以为宋承出轨的事情已经这么明了了,秋迎雪应该快速的和渣男离婚,然后快快乐乐的做一个富婆吗?” “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呀?” 季青临微微揉了揉眉心,“挺正常的。” 这也是季青临没有直接告诉秋迎雪宋承出轨的事情,而是选择让她直面这一切的缘由。 秋迎雪前前后后近四十年的爱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拔除的。 宋承在秋迎雪的生命里存在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久到几乎已经和她融为了一体,如果不下几剂猛药,让秋迎雪遍体鳞伤的话,宋承在她心里的存在感是根本没有办法去除的。 季青临稍稍的解释了一下,8888应了一声,随后感慨道,“人类太复杂了。” 这一边,从宋承那里得到了承诺的席玉一步一步走近了秋迎雪,她怯怯的看了秋迎雪一眼,“姐姐,你不要再生阿承的气了,我现在就从这里离开,再也不会来找他,我只希望你们以后可以生活的幸福快乐……” “我妈就生了我一个,”秋迎雪喉咙发干,实在是没有办法好声好气的和席玉开口,“不要乱认什么姐姐!” 席玉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瑟缩了一下,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答道,“我知道了,宋夫人。” “够了!”宋承实在是见不得席玉这个样子卑躬屈膝,他带着满脸的怒容看着秋迎雪,“我都已经说了要把席玉送走了,你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呢?” 秋迎雪愣了一下,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她的的嘴唇和脸颊都微微发红,她只觉得自己的侧脸火辣辣的疼,疼的她没有办法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不用她走,”秋迎雪用力的撑着季青临的轮椅扶手,喉咙滚动间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说道,“该走的人是我。” 秋迎雪推着轮椅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她的背挺的笔直,几十年良好世家的教养和自尊让她没有办法在小三的面前漏怯,即便她已经心痛的无法呼吸。 然而,就在她即将要踏出别墅大门的一瞬间,迎面和一个年轻的男子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同时还有他爽朗的嗓音传了过来,“爸,妈,我回来了。” 眼前的年轻男子长着一张让秋迎雪无比熟悉的面容,那眉眼,那五官,几乎和季青临如出一辙。 如果不是秋迎雪确定自己当年只生了一个儿子的话,她都要怀疑眼前的年轻男子和季青临是一对双胞胎了。 秋迎雪中闪过疑惑,正要准备问问来人究竟是谁的时候,她忽然身体猛地一颤,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刹那之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不可置信的转过了身,目光从那名年轻男子的身上逐渐移到了宋承的脸上。 是了,她明明只生了一个儿子,怎么会出现另外一个长相这般相似的人? 而刚才这人,嘴里面喊的是“爸,妈。” 这声“爸,妈”叫的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想清楚这之间的关联的一瞬间,秋迎雪的脑袋“嗡”的一声,好像被人敲了一闷棍一样,一阵一阵的发疼,疼的她完全站立不住,踉跄着摔了下去。 季青临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她,用力的喊了一声,“妈!” 秋迎雪痛不欲生的摇了摇头,“没事,妈没事……” 可明明她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啧,”宋星川在看到秋迎雪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颊以后就已经想清楚了眼前这一对母子究竟是谁,他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想必你就是那个我素未谋面的亲哥吧?” 秋迎雪手背上青筋暴起,声音怨恨至极,“宋承,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个人究竟是谁?!” 宋承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和秋迎雪对上,看着对方瞳孔当中闪烁着的怒火,宋承承认自己有了一瞬间的心惊。 他其实没有想过这么快的把宋星川的存在抖出来的,毕竟宋家的生意还要仰仗老丈人。 可既然宋星川已经被秋迎雪撞到了,他也就没有了再继续隐瞒的必要。 微微的点了点头,宋承声音低的几乎快要听不到,“是……他是我儿子。” 宋承口里面得出的确切的回答,让秋迎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冲上了头皮,脑袋里面无数根血管突突的叫嚣,疯狂又凌乱。 那种从骨头缝里面传出的痛苦让秋迎雪再也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整个人脸色煞白,放大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宋承和宋星川。 “好,好的很,真的是太好了!” 秋迎雪现在真的很想一巴掌拍醒十几分钟之前的自己。 她真的太可笑了! 她竟然还想着要和宋承重归于好!竟然还想着要继续维护这段婚姻! 维护个屁!!! 宋星川看起来已经有二十岁了,和她的儿子的年龄不相上下。 这就说明宋承出轨不是三年五年,而是整整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啊!!! 她的大半辈子。 她竟然一直生活在谎言里面。 曾经她以为的那些美好,那些两个人甜蜜相处的瞬间,全部都是假的,根本就不存在。 太好笑了。 她秋迎雪骄傲了一辈子,却发现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小丑,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笑话! 秋迎雪握住季青临的手,试图从他那里汲取到力量。 她眼盲,心盲,看上了一个人渣,但她还有儿子,她不能让儿子刚刚治好了满身的伤痛,就又要面临心理的折磨。 “儿子,”秋迎雪张了张口,“如果我说,我和你爸分开的话,你会不会选择跟我?” 季青临回握住秋迎雪的手,钉截铁的开口道,“妈,我尊重且支持你的一切想法。” “好,”秋迎雪用力的擦掉眼角的泪痕,在心里面暗暗的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为人渣流泪,她转过身来,满脸怨恨的盯着宋承,目光宛如一条毒蛇一般冰冷,简直恨不得把眼前这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宋承,我要和你离婚!” 宛如一滴冷水被滴进了正在烧的灼热的油锅,这话刚刚一出现,宋承便浑身一颤,那张脸上的震惊和愤怒几乎要直直的冲出来。 他听到了什么? 从幼儿园开始就追在他屁股后面的人,结婚二十多年,甚至连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了,结果现在秋迎雪说要和他离婚? 他知道在秋迎雪知道了宋星川的存在以后会愤怒,会生气,会难过,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秋迎雪会和他离婚啊。 宋承一步一步的靠近秋迎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她,自以为退让的开了口,“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的那句话。” 无论是因为身为男人的骄傲和自尊心也好,还是因为宋佳的公司暂时离不开秋家也罢,宋承都绝对不允许秋迎雪和他提出离婚。 秋迎雪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再次看了宋承一眼,又肯定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说了,我要和你离婚,我很认真,不是开玩笑。” 宋承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铁青,他两侧的咬肌微微鼓起,心里面憋着一口气,“我不同意!” “秋迎雪,你这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席玉听到这话顿时如遭雷击一般呆愣在了当场,只觉得胸口好像遭受了重创,一阵一阵的发堵。 宋承不是答应过她,只要秋迎雪回来就离婚吗? 刚才宋承让她先离开,她也答应了,她知道离婚的事情不能着着急,毕竟秋迎雪和宋承结婚了二十多年,一但秋迎雪不愿意,两个人之间拉扯的时候很容易误伤到她。 可是为什么现在秋迎雪主动提出了离婚的事情,宋承反而不同意了呢? 席玉不理解,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她试探着走上前去,想要拉住宋承的手,她说话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阿承……你先冷静……” 话还没有说完,席玉却突然被宋承一把甩开,她猝不及防的被甩在了地上。 席玉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裙,一双白皙的长腿暴露在空气当中,如此重重的摔倒下去,虽然地面是铺就的价格昂贵的大理石地板,没有让她的双腿划破出血,可宋承手下的力道丝毫没有缩减,直接摔的席玉膝盖上面青紫了一大块。 她疼得眼泪直流,心底的委屈在一瞬间爆发,她露出一抹可怜兮兮的表情,想要引起宋承的怜惜,“阿承……” 但此时的宋承却已经完全顾不得她了。 宋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秋迎雪,里面的怒火几乎快要化成了实质,直接喷发出来,“我让你收回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你没有听到吗?” 秋迎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如此愤怒的宋承,愤怒的让他有些心惊。 她心里渐渐的开始怀疑,宋承为什么这般的不愿意和她离婚,难不成…… 就在她想着宋承是否对她有那么些许的爱意的时候,季青临冰冷又轻蔑的扫了宋承一眼,然后幽幽的开口,“宋大总裁,你这么不愿意和我妈离婚,你该不会是还爱着我妈吧?” 宋承瞳孔骤缩,一想到现在就和老丈人决裂所带来的结果,他便只能忍受着所有的屈辱点了点头,“是!” 他努力的压下心中的怒火,想要流露出一抹爱意,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柔和了许多,“迎雪,我也是很喜欢你的,要不然我根本不可能和你结婚,也更不可能和你生下儿子,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的留恋吗?” 秋迎雪呆呆愣愣的看着他,一之间有些分辨不出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噗嗤——” 季青临直接笑出了声来,说话的语调当中是抑制不住的嘲讽,“宋大总裁,你不进入娱乐圈,可真的是委屈了你的演技了。” “要不是因为现在宋家公司里面一半以上的项目都和我姥爷的公司有牵扯,我是会真的相信你说的这些话的。” 季青临的话语如此的平静直白,彻彻底底的将宋承那些肮脏的心思,毫不留情的揭露了出来。 宋承眸光一颤,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个儿子远赴国外疗伤三年多,对于公司里的一切是毫不知情的,所以他才能够假装他依旧爱着秋迎雪,来阻止两个人离婚。 可现在…… 他好像没有任何办法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秋迎雪也被季青临所说的话给点醒了,“当初结婚就是因为一场交易,宋承,到了现在这样,我们没有必要互相折磨了,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我们离婚吧。” “迎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宋承咬了咬牙,直接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满身悲戚,“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和我离婚好不好,我现在就把他们送走,他们母子两人我以后都绝对绝对不会再见了,我们和儿子安安稳稳的一起过日子,好不好,我求你……” 宋承是真的害怕,现在是项目进行到最为关键的时间节点,一但秋家撤资,即便他的公司不会如二十年前那样濒临破产,但却也会伤筋动骨。 二十年前他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拉投资,被所有人指指点点的那种场面,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虽然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上市公司的大总裁,可面对曾经那些他苦苦哀求过的人,他还是觉得对方会在背地里偷偷的笑话他。 自己的女人面前丢点面子没什么,可如果这面子丢到了外人面前去,那就会成为他一辈子的耻辱。 宋承不断的开口承诺着,“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不离婚,只要不离婚,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秋迎雪看着眼前这个苦苦哀求着自己的男人,忽然感到了莫大的悲哀。 看吧,秋迎雪,这就是你喜欢了这么久的人。 “如果不是我爸投资了你的项目,你还会这般的求着我不离婚吗?”秋迎雪目光一瞬不顺的看着宋承,十分认真的询问道。 宋承缩了缩脖子,回答得很大声,“会!” 秋迎雪却笑了,因为她看到了宋承眼里的迟疑。 “没必要了,宋承,真的,没必要,”秋迎雪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就到此结束吧,你有了私生子是不争的事实,你要是不同意协议离婚的话,咱们就法庭上见,到时候你的公司会因为这些消息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那就完全不关我的事了。” 说完这些话,秋迎雪推着轮椅,没有任何留恋的转身离开。 宋承一下子垮了肩膀,整个人浑身无力的瘫坐在了沙发里面。 “爸!”宋星川带着些许不悦的对宋承说道,“你为什么不和那个女人离婚,你说过你要迎娶妈妈进门的!” “啪!” 宋承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甩了宋星川一巴掌,直把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打的一个踉跄。 “你他妈,谁让你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第76章 在宋星川的心里面, 宋承永远都是他最好的父亲。 在宋行屿生病住院的时候,宋承陪在他身边,在宋行屿需要父亲参加家长会的时候, 宋承带着他在游乐园里面玩, 在宋行屿哭着闹着想要找爸爸的时候,他骑在宋承的脖子上把宋承当大马。 宋星川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因为宋承一点都不爱秋迎雪,因此也不爱宋行屿, 而他则是爸爸妈妈爱情的结晶,是他们来之不易的宝贝。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宋承因为已经和秋迎雪结婚没有办法让他认祖归宗,可是宋承对待他的时候, 却永远都是偏爱。 尤其是宋行屿这三年生死不知的在国外治病, 宋承却反而把他和妈妈接回了家,不仅让他进了宋家的公司里面上班,甚至还把他介绍给了各个商界的大佬。 宋星川从始至终都坚定的认为, 在宋承的心目当中,他和妈妈一直都是最为重要的存在。 可是现在,宋承那一个毫不留情的耳光, 将他心底的孺慕之情彻底的给打散了。 他忽然发现,宋承对待他和母亲虽然是有那么一点的爱的,可这么丁点的爱,却完完全全比不上事业和公司在宋承心目当中的重要性。 在宋承意气风发的时候,他和母亲可以成为宋承生活当中的一味调味剂,给他带来无数的快乐和满足。 但当他和母亲的存在阻碍了宋承的事业的发展, 那他们母子两人便什么也不是了。 宋承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在打,将从秋迎雪和季青临那里受到的怒火尽数发泄在了宋星川的身上。 宋星川猝不及防之下挨了这么一巴掌, 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脸痛的都好像快要失去知觉了,耳朵也被打的有些耳鸣,甚至是连脑子都在一阵一阵的发懵。 “爸……”宋星川侧过头,眼里染上了一抹羞怒,甚至是说话的时候,表情都有些咬牙切齿。 “天哪!”席玉惊叫一声,一下子扑过来把宋星川搂在怀里面,顺带着也把宋承的视线遮挡在了背后,让他没有办法看清楚宋星川脸上的恨意。 她眼底的不安一闪而逝,掩饰性的低头抿了抿嘴唇,然后用力挤出一滴眼泪,“阿承……星川是你的亲生儿子。” 她带着满腔的委屈就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半分的指责与怒骂,然后红着眼眶一瞬不顺的看着宋承。 只可惜,虽然曾经宋承最是喜欢席玉这般小女儿家的样子,可现在事情涉及到了宋家公司的存亡,他心里的怜香惜玉便再也没有了。 “我当然知道他是我儿子,还用得着你来和我说吗?”宋承目光冰冷,席玉在他的视线里面看不到丁点的温柔和爱意,只剩下浓厚的怨恨。 “我明明说过他的真实身份没有必要这么早早的就暴露出来,我需要一个时间缓冲,慢慢的告诉秋迎雪,可你们娘俩今天是怎么做的?” “嗯?!”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宋承猛然间拔高了语调,惊得抱在一起的母子两人好像是那风中摇曳的小白杨一样身体不断的摇晃。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果然是上不了台面!”宋承毫不留情的说出嘲讽的话语,一字一句的全部都宛若利刃一般扎在了宋星川的心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等一等会死?!” “现在好了,秋迎雪发疯了,要闹离婚了,秋家也要撤资了,宋家要完蛋了,你满意了?!” 有那么一瞬间,席玉是真的没有绷住脸上的神情。 明明这一切全部都是宋承自己的错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要出轨,也是他把他们母子两个人接到这栋别墅里面来,更是他遣散了所有的佣人,抱着她在客厅里面腻腻歪歪。 可结果到头来所有的错误都要他们母子两个人承担,宋承反而是干干净净,一身清白的指责他们。 要不是因为席玉从来都没有爱过宋承,爱的只是他的钱的话,席玉觉得自己真的会心痛死。 但幸好,她足够理智。 即便跟在宋承身边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了,可她却始终控制着自己没有动心,因为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三,只要宋承愿意给她钱花,愿意好好的养大他们的儿子,那就足够了。 她拜金,她势力,她不择手段,她都承认。 但宋承千不该万不该如此对待宋星川。 “好,我们走……”席玉抬手拉了拉宋星川的胳膊,然后抿着嘴唇冲他眨了眨眼睛,轻轻的摇了摇脑袋。 宋星川心下瞬间了然,席玉这是在告诉他,让他不要说话。 在很小的时候,席玉就教了他很多这种的小动作,母子二人也依靠着这些默契哄的宋承团团转,并且趁这些机会捞了不少的好处。 现在的事态有些严重,宋星川知道自己现在脑子很乱,没有办法认真思考,所以他只能按照席玉说的做,乖乖巧巧的闭上了嘴巴。 母子两人互相搀扶着,带着满身的落寞一点一点往外走,看起来无比的惹人心酸。 宋承眉头紧锁,“你要到哪儿去?” 席玉没有转身,背对着宋承开口道,“阿承,我知道我和星川的存在让姐姐不快了,你不想和姐姐离婚我也能理解,但如果我和星川继续在这里住下去的话,姐姐一定不会同意不离婚的。” “为了你和姐姐的幸福……”说到这里的时候,席玉的嗓音有了一瞬间的哽咽,她身体颤抖的厉害,站在她身后的宋承只觉得她的背影无比的萧索,“我只能先带着星川离开了。” 席玉知道宋承最不喜欢的就是秋迎雪的强势,所以她素来都会以退为进,“以后我和星川会找个远远的地方,悄悄的生活,再也不会打扰到你和姐姐。” 说完这些话,席玉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身体一下子都变得佝偻了起来,她用力的靠在宋星川的身上,微微的扭过头,露出一张被泪水填满了的脸,“阿承……以后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要按时吃饭,别动不动一忙起来就忘记了所有,你有胃病……” 一边说着这些话,席玉一边在心里面数着倒计时。 果不其然,就在她的倒数还没有完全数完的时候,宋承猛然间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拉过去搂在了怀里。 宋承双手将席玉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端的是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谁允许你离开了?” 席玉身体一颤,声音中带着哭腔,“可是……姐姐她……” “没有什么可是!”宋承十分坚定的说道,“你是我的女人,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都不能去!” 席玉脸上的神情瞬间僵硬,她真是有些受不了宋承半截黄土埋身的人了,还要说出这么牙酸的话。 但终归结果是好的,她的软弱正正好好地踩在了宋承的心上,她和儿子暂时有了保障。 —— “这……这是怎么回事?” 秋姥姥目不转睛的看着家里面猝然出现的母子二人,“行屿刚回国,迎雪你不带他回家,把他带到我这来干什么?” 虽然秋姥姥也很思念自己的大孙子,可她的女儿和女婿夫妻两人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见过面了,正应该是好好巩固一下感情的时候,怎么能直接回家来看她这个老太婆呢? 秋迎雪一路上的伪装和坚强,在看到秋姥姥的时候,一下子泄了个一干二净。 她松开紧紧地抓着季青临的轮椅的把手,期期艾艾的扑到秋姥姥的怀里,转瞬间泪如雨下,“妈……” “这是怎么了?”秋姥姥一边轻轻的拍着秋迎雪的背,一边细细的安抚她。 吩咐佣人拿来一块手帕,温柔的擦掉秋迎雪不断汹涌而出的泪水,略显苍老的嗓音当中带上了一抹叹息,“不哭了,不哭了,这么大的人了,当着儿子的面还哭鼻子,羞不羞啊你?” “受了什么委屈跟妈说,妈给你讨回来。” 听到这话,秋迎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她沙哑着嗓音不断的控诉着,“妈,宋承他就是个人渣!” “他早就出轨了,他不是我带着行屿出国治病的这三年出轨,他在二十多年前就出轨了,他还有一个私生子,那个私生子的年纪和行屿差不多大。” “他骗了我整整二十多年啊!” 秋迎雪的神情彻底的崩溃,整个人一边哭一边嚎。 为她悲哀的婚姻,也为她曾经的少女心事。 她全心全意的喜欢着一个人,为了那个人生儿育女,为了那个人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可到头来,却只换得一场背叛。 “宋承这个狗杂种!” 在秋迎雪的哭诉当中,突然夹杂了一道带着愤怒的骂声。 季青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别墅二楼的楼梯口,正站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 老人看起来有七十多岁了,但精气神却很好,他穿着一身唐装,脊背挺的笔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气势。 季青临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姥爷。” 秋姥爷应了一声,然后一步一步的从楼梯上挪下来,带着些许的恨铁不成钢对秋迎雪说道,“哭什么哭?哭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宋承这个狗杂种竟然敢这么对你,他当我是死的吗?!” “呸呸呸,可不能乱说!”秋姥姥连忙摇了摇头,走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巴,“什么死不死的,你再说这话我跟你急。” 秋姥爷浑身的气势一下子收敛了起来,他学着秋姥姥的样子呸了两声,“好了好了,以后不说了,还不行吗?” 经过这么一番插科打混,秋迎雪的情绪也好了很多,甚至还低着头轻轻的笑出了声。 “这才像样嘛,”秋姥爷走到沙发旁边坐下,“为了一个渣男,不值得,有什么好哭的?” 秋迎雪吸了吸鼻子,试图解释,“我……” “行了,不想听你再给他解释,”秋姥爷斩钉截铁的说道,“就算你再怎么喜欢那个人渣,但他既然已经敢把小三和私生子都带进家门了,那你就必须和他离婚!” “我们秋家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受了这个窝囊气!” 秋迎雪红着眼眶点了点头,“我已经和宋承说过要离婚了,只不过他暂时还没有同意。” “哼!”秋姥爷冷笑了一声,“还轮不到他不同意。” “你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我让佣人做点你爱吃的东西端到你房间里去,剩下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了,”秋姥爷全然一副大家长的样子,将事情的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很仔细,“离婚协议我会找律师起草的,你什么都不用管,就等着到时候和他去民政局领离婚证就行。” “好,谢谢爸爸。”秋迎雪应了一声,娇娇软软的喊着爸爸的样子,像极了她未出嫁时。 秋姥爷的心头一颤,他的迎雪从小千娇百宠着长大,他都不敢丝毫给她委屈受,可宋承这个人渣,竟然敢这么对待迎雪。 他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有多长时间未曾看到过他的迎雪露出这般娇憨的神情了。 而这这一切的缘由全部都是宋承! 目送着秋迎雪渐渐离开了自己的视野,秋姥爷冷冷的嗤笑了一声,“一个靠着自己老婆起家的软饭男,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了不得了,我有的是手段收拾他。” 秋姥姥也在一旁帮腔,“这该死的宋承,让我们迎雪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绝不能轻易的放过他!” 秋姥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迅速的拨过去一个电话,“从现在开始,和宋家所有有关的项目,全部都把资金给撤出来,一分不留!” 对面好像有些迟疑,但秋姥爷的态度却异常的坚定,“有多少损失我心里有数,我也承担得起,你只要照做就行。” 挂了电话,秋姥爷又打了一个出去,“我女儿要和宋承那个王八蛋离婚,你尽快找人起草出一份离婚协议出来,宋承是过错方,要让他付出最大的代价!” 季青临一直默默的坐在轮椅上观察着这一切,等秋姥爷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以后,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面对着自家大孙子那双深邃的眼眸,秋姥爷忽然有些浑身不自在了起来,他的双手攥了攥沙发,说话的语调当中带上了些许的试探,“行屿啊……你不要觉得姥爷对你爸太狠了,我这么做是因为……” 秋姥爷的一席解释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季青临就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姥爷,我知道的,我不是三岁小孩,我能够明辨是非,你做出的所有的决定我都支持。” 还想着要怎么劝解一下自家大孙子的秋姥爷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眼睛眨了眨,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你不怪我吗?” “毕竟我撤资以后一定会给宋家的生意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而这些东西原本都应该属于你。” “没有必要,”季青临一字一顿,说的很是清晰,“我想要的一切,我可以靠自己的双手拿回来,不需要任何人施舍。” “好!”秋姥爷一下子眉开眼笑,“果真不愧是我的大孙子!有志向!” 季青临轻轻舒出一口气,随后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姥爷,我想进秋家的公司。” 原主大学的时候学的就是金融,如果不是因为三年前的那一场意外,现在应该已经坐在宋家的公司的总经理的位置上了。 “当然可以。”秋姥爷迫不及待的点头答应了下来,如果不是因为他就生了秋迎雪这么一个女儿,而女儿又在宋承那个渣男的哄骗下回归了家庭,他又何至于七十多岁的高龄了,还在公司里面掌权。 他早就想要退休安享晚年了,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找到一个接班人而已,如今季青临想以接手,他自然是再高兴不过,“你刚从国外回来,先休息两天,休息好了姥爷就带你到公司上班去。” 季青临薄唇微勾,低声笑道,“谢谢姥爷。” “你这孩子,”秋姥爷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自家人还客气什么?” 祖孙两人寒暄了一阵,季青临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原主和秋迎雪在秋家居住的时间非常的少,但两个人的房间里面却什么都不缺,而且打扫的非常干净,好像随时欢迎着他们的到来。 他细细的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想要尽快的熟悉这里,但就是有人那么的不识时务,在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 季青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打电话的人是林听。 他想也没想就直接挂掉了。 原剧情里面也有这么一段,林听打电话过来叫宋行屿去凯蒂雅会会所,说是邀请了曾经他们的同学来给宋行屿举办一个欢迎仪式,欢迎他治好了伤痛重新回国。 宋行屿对林听很信任,想也不想的就直接应了下来。 但他却不知道,这是一场专门针对他的“鸿门宴”。 杨诺兮在宋行屿喝的酒里面下了安眠药,等他睡着以后,杨诺兮便让人帮忙把宋行屿搬到了他们提前订好的一个房间。 在这个房间里面,宋星川脱了宋行屿的衣服,把他扔在地板上一整夜。 而宋星川本人则是和杨诺兮在昏睡的宋行屿面前上演了一场颠鸾倒凤的大戏。 宋行屿醒来以后看到的就是抱着被子缩在角落里哭泣不止的杨诺兮。 她的嘴唇被咬的充了血,微微的有些肿胀,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到处都充满了暧昧的红痕,甚至是那张雪白的床单上还有几朵红梅在绽放。 面对整个房间里面暧/昧奢/靡的气息,以及杨诺兮身上短时间内无法消除的痕迹,即便宋行屿对这一切都没有丝毫的记忆,但他也十分有担当的承认了下来。 他还以为是自己喝醉了以后耍流氓的欺负了杨诺兮,回去的第二天就和宣布和杨诺兮订婚。 两个人成了未婚夫妻以后,杨诺兮便有了更加光明正大的理由出入宋行屿的房间,因为宋行屿对她毫不设防,所以她轻而易举的盗取了宋行屿所有的项目成果,将其交给了宋星川。 宋星川因此做出一份更好的策划,让宋行屿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而杨诺兮更加享受这种偷情的快感,顶着宋行屿婚期的身份和宋星川上床的时候,杨诺兮的心里面简直愉悦极了。 因为二人丝毫不加节制的亲密,很快杨诺兮便有了身孕,她丝毫不害臊的将这个孩子归咎到了宋行屿的身上,引得他对她的愧疚更深。 于是,宋行屿更加的忙碌,一边要整理因为杨诺兮偷了他的策划而导致烂摊子,另一边还计划着要怎么样和杨诺兮求婚,就导致他一时之间都有些分身乏术了。 趁此机会,杨诺兮提出让宋行屿先把公司里的事情交出来,全心全意的准备二人的婚礼。 宋行屿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杨诺兮要迫不及待的嫁给他,轻而易举的便同意了。 于是,在宋行屿忙着准备婚礼的这段时间当中,宋承和宋星川架空了秋家的公司,宋承还转移掉了手里头所有的财产…… 可以说是,宋行屿回国之后的一切痛苦的根源就在今天晚上的这场聚会。 季青临既然早已经知道他们没安好心,那便更加不可能前去了。 因为他实在是不想见到那些人给他添堵。 林听是原主宋行屿的死党,他们两个人认识的时间甚至比宋行屿认识杨诺兮还要久。 然而,宋行屿不知道,林听其实也喜欢杨诺兮,甚至是喜欢到了一种毫无尊严的地步。 只要是杨诺兮想要的,哪怕是杀人放火他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是背弃自己的兄弟了。 然而,季青临不想接他的电话,林听却十分有毅力的打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后季青临很是无奈的直接把手机给关机了。 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还是打不通吗?”杨诺兮皱着眉头,一脸你怎么这么没用的表情,“你不是和宋行屿最好的兄弟吗?他为什么连你的电话也不接?” 林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眉头皱了皱,随后转过身来看一下杨诺兮,“你今天不是去机场接宋行屿了吗?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杨诺兮身体猛地一颤,那可不仅仅是有什么不对劲,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明明她将事情瞒得死死的,可季青临却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点明了这件事,甚至还说觉得她很恶心。 当时杨诺兮差点被气死,直接就转身离开了,可等到她回来细细的想了一下以后才发现,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不能失去季青临,毕竟家里面还有那个女人和她生的私生女虎视眈眈,一但她和季青临闹掰的事情传出来,她的父亲一定会因为她太过于丢脸而撤销她的职务。 所以她必须要想个办法拴住季青临的心,这便有了今天晚上的这场欢迎仪式。 她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她直接污蔑季青临睡了她,她就不信他还能不负责。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计划还未开始,就已经夭折了。 “现在怎么办?”当听筒的对面传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时候,林听也有了一瞬间的无奈。 杨诺兮恨恨的咬了咬牙,“你给宋星川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家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毕竟在杨诺兮的视野里面,虽然她惹毛了季青临,可林听这个发小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的,季青临不应该如此毫不留情的拒接林听的电话。 宋星川的电话很快便接通,不过他的嗓音当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朝气蓬勃,反而是透露着一股沉沉的疲惫,“干什么?” 杨诺兮一把将手机抢过去,“星川,你知不知道宋行屿现在在哪里?” 宋星川抓着手机的手微微一僵,心里面顿时涌起了一股无名的火气,“宋行屿,宋行屿,哪里都是宋行屿,你这么喜欢他你去找他啊!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杨诺兮被吼的一愣一愣的,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反应过来,吼了回去,“宋星川你在狗叫什么?!” “谁惹了你,你找谁去,你再逼逼叨叨一句试试!” 杨诺兮冰冷的话语一瞬间将宋星川满身的怒火都给浇灭了,他这才反应过来究竟是谁给他打电话,他一下子就蔫儿了,开始委委屈屈的赔礼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迁怒于你。” 眉头皱了皱,杨诺兮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宋星川添油加醋的将秋迎雪发现了他的身份的事情说了出来,“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我实在是太气愤了,我真的好难过,明明我也是爸爸的儿子,凭什么我就要受这么多的委屈?” 杨诺兮神情微顿,“你把你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宋星川愣了愣,虽然心里面有些不太理解,但还是依旧重复了一遍,“我是说凭什么我就要受这么多委屈。” “不是,”杨诺兮否定道,“上一句。” 宋星川想了想,然后试探性的开口,“明明我也是我爸爸的儿子?” “对!”杨诺兮一下子兴奋的蹦了起来。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无论是宋行屿也好,还是宋星川也罢,他们全部都是宋承的儿子,只要她和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结为未婚夫妻,就可以得到宋家的支持。 那样的话,她一定可以给公司带来更多的效益,到时候,她就势必可以将那个女人和她的私生女给踩到脚底下去! 想通了这一切,杨诺兮直接不管林听了,万般开心的和宋星川说道,“星川,如果我说,我们杨家想要和宋家联姻,而联姻的对象是我和你,你会不会愿意?” 宋星川直接被这话惊得愣在了原地,久久的没有反应过来。 好像是行走在沙漠当中几乎快要渴死过去的人,终于发现了一块绿洲一样,宋星川感觉自己的眼前突然升起了无尽的希望。 他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姐姐,你不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要娶你回家。” 在一声又一声的“姐姐”当中,杨诺兮彻底的迷失了自我,于是在宋星川说出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宋承的时候,她没有做任何的思考,就答应了,“当然可以。” —— “好……好……” 挂了电话,宋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这还是他自从和秋迎雪结婚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般的轻松。 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杨家虽然没有秋家的市值高,但如果宋星川和杨诺兮能够结婚,两家联姻,宋家重新得到融资的话,他就完全可以抵抗的住老丈人的怒火。 虽然一开始他手里的公司濒临破产,是凭借着老丈人才能够渐渐的起来,可这么多年过去,随着宋家企业的规模发展的越来越大,他在名利场上见得越来越多,他就越发的没有办法容忍自己曾经那卑微的在秋迎雪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 秋迎雪的每一次出现,老丈人的每一次注资,都在提醒着他,他曾经究竟是有多么的狼狈,多么的不堪。 更何况他从来都没有爱过秋迎雪,而这个女人又和他的老丈人一样永远的高高在上,让他从心底里感到恶心。 但是现在好了,他又有了新的支持。 虽然他现在还忌惮着秋家,可他已经和秋迎雪彻底的闹翻,恐怕老丈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撤资。 到那个时候,就要看究竟这鹿究竟会死在何人的手里了。 他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一双手顺着他的后颈,一直攀到了胸前,席玉整个人软趴趴的趴在他的背上,温热的呼吸不断的吹在他的耳边,“阿承,这下放心了吧?” “是是是,”宋承一把抓过席玉的手,直接将她搂在了怀里面来,然后低着头在对方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我真的得好好谢谢你为我生了一个好儿子,如果不是星川搞定了杨诺兮,恐怕咱们家的公司就要彻底的完蛋了。” “到了那个时候,你喜欢的那些鞋子呀,包包呀什么的,老公可就没钱能够给你买了。” 席玉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故作娇嗔的锤了宋承一拳,“什么钱不钱的,我可不是那种拜金的女人,只要你爱我,我们一家三口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哪怕吃糠咽菜,我也愿意。” “可是我不愿意,”人逢喜事精神爽,宋承今天开心极了,能够彻底的把老丈人踢出出局,而且还不会给自己带来特别大的损失,这他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我想要给你和儿子最好的,我舍不得你们跟着我吃苦,受委屈。” 席玉手揽住宋承的腰,将脑袋轻轻地搁在了他的肩膀,隔着不短的距离,席玉对宋星川露出了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宋星川也回以一抹了然的神情。 —— 秋姥爷说撤资就撤资,宋承和杨父还没有谈拢,秋家参与到宋家的项目就已经全部都撤出了。 一时之间宋家的股价大跌,即便宋承确信杨家会给予他支持,但看着股价一路飘绿的趋势,他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来自秋迎雪的离婚协议书。 厚厚的一沓A4纸,将两个人结婚以后所有的财产都明明白白的罗列了出来,甚至是宋承送给席玉的那些也都标的清清楚楚。 因为宋承是过错方,所以财产分割秋迎雪占了大头,留给宋承的除了他一直苦苦坚守的公司以外,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不动产。 宋承简直都快要被气笑了,他迅速的给秋迎雪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你可真的是好大的脸!竟然敢要这么多东西!” 秋迎雪此时正和圈子里的几个富家太太一起做美容,染着豆蔻的指甲轻轻在手机上敲了敲,秋迎雪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宋承,你可别忘了,你是婚姻的过错方,而且还有了那么大的一个儿子,我还是看在行屿的份上还给你留那么多东西,就算是我让你直接净身出户,你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宋承冷笑一声,“你这算盘珠子打的可真是太好了,我告诉你……” 他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秋迎雪粗暴的打断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这个字你要签就签,不签拉倒,要是不愿意接受财产分割,那咱们就起诉离婚,到时候直接法庭上见!” 宋承咬了咬牙,一席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你够狠!” 在这个圈子里面,绝大部分的男人都会养小三,甚至是私生子,私生女都有一大堆,加起来都可以组成一个足球队。 但无论私底下闹得有多凶,原配和小三之间的争斗打的有多厉害,都只会在家庭内部解决。 因为若是将这种事情闹到明面上,那么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其他公司在寻求合作的时候,势必会被最先pass掉。 毕竟连一个家庭矛盾都没有办法解决的男人,又怎么能够指望他处理公司当中那么大的财产数额呢? 因此,即便心里面气的要死,觉得秋迎雪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可宋承终究也只能咬牙同意。 一旦当真起诉离婚,双方站在法庭上面,那便是彻底的没有办法挽回了。 到时候他的对手公司弄一些记者造谣一番,还不知道会带来多大的损失。 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宋承怒骂了一声,“好!我签!你不要后悔!” 秋迎雪勾了勾唇角,“只有傻逼才会后悔。”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然后迅速的把宋承给拉黑,直接眼不见心不烦。 宋承气的用力的将手机给摔了出去,最新款的水果机转瞬之间四分五裂。 席玉的神情也有些难看,毕竟刚才秋迎雪说话的声音半点不小,那些话她也全部都听到了耳朵里去。 一想到自己所拥有的那些东西,可能马上就要离自己远去,席玉就觉得自己的心里面乱糟糟的,就好像是陈年的旧种子忽然间破土而出,紧接着疯狂生长,不断伸展的枝芽渐渐的裹紧了她的心脏。 但现在不是她耍小性子的时候,咬了咬牙,努力的压下所有的情绪,席玉挤出一抹微笑,“阿承,你先别着急,不就是一个财产分割嘛,现在星川已经和杨家那个丫头订婚了,杨家的资金马上就会打过来,只要资金到账,咱们的公司立马就能起死回生,没必要太担心。” 想了想杨父承诺的那些话,宋承的情绪终于稍稍的稳定了些许,“嗯,我知道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宋承还是有些担忧的给杨父打了一个电话,“老杨啊,你看咱们两家结为亲家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最近公司的股价跌的实在是有些厉害,你看你答应我的资金,什么时候能打过来?” “老宋啊,我的人品你还相信不过吗?”杨父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脸的悠闲,“我和王总的这个项目已经进行到最后的阶段了,我们两家合作了十几年了,不可能出问题的,只要王总把尾款打过来,我就立马给你投资,咱们两家都已经是亲家了,我怎么可能会骗你嘛?” 宋承想了想也是,“那……王总有说什么时候打尾款吗?” “快了快了,就这两天的事。”杨父很不耐烦的敷衍道,原本以为两家联姻能够给他们杨家带来好处,没想到一开始竟然还要他往外投资,简直是没品。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宋承便很轻松的放下了电话,抱着席玉又开始上演了一出人类最原始的欲/望的表演。 然而,被宋承和杨父抱以希望的王总,此时却见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人。 一家装修的十分雅致的包厢里,季青临坐在轮椅上面,施施然理了理自己腿上的毛毯,看起来格外的柔弱可欺。 王总的啤酒肚晃晃悠悠,坐在椅子上面,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季青临,“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阻止我给杨家打尾款?” “小伙子,做人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王总油腻腻的脸上露出一抹贪婪的表情,“你这么求人,是不对的。” 季青临礼貌微笑,“王总,这是您最后的机会了,您可千万不要……” “不识抬举。” 第77章 “嘿!你这个小兔崽子!” 王总被季青临口中的“不识抬举”四个字给惊到了, 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在他面前这么叫板,是真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猛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用力的踹了一下桌子腿, 因为地面上铺着上好的羊羔绒地毯,桌子并没有被他直接踹倒,但桌子上面摆盘精致的菜肴却在一瞬间发生了偏移。 季青临带着轮椅往后退了退,目光平静地看着王总发疯。 王总本就怒火丛生, 现在看着季青临这老神在在的模样,一下子更生气了, “宋行屿!这是你来找我寻求合作的态度吗?!宋承就是这样教你的?” 现在宋承因为包养小三的事情被老婆发现,从而导致老丈人撤去了他公司里的所有的投资, 公司资金链断绝几乎快要维持不住的事情, 已经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面传遍了。 宋家公司的股价一路飘绿,几乎都快要跌到不知道哪个山格拉拐角里去,而且公司里的股东们也有人开始往外抛售股票,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外面都在传言宋承这是踢到了铁板,他手里的公司恐怕维持不了太久了。 王总久经商场, 将事情看得很清楚,宋家的公司虽然不至于像网上传的濒临破产,但产业链收缩,资产大幅度缩减还是有的。 虽然明面上宋承装的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说他是和老丈人两个人之间的理念不合,所以才导致老丈人撤资, 在宋承面前的时候,旁人也会顾及一下他的面子, 不将这件事情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可实际上,背地里宋承早已经成了所有人口里的笑话了。 毕竟他既管不住小三,也拉拢不了老婆的心,就这样一个连家里面的矛盾都解决不了的男人,旁人是不会愿意和他合作的。 宋承现在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拉投资,甚至让自己的那个私生子和杨家的那个大女儿连了姻,妄图利用杨家的投资来解救自己的公司。 对于这件事情,王总其实是不置可否的,毕竟杨家愿不愿意救宋承那是杨家自己的事情,他和杨家合作十几年了,这点信任度还是有的。 只不过……目前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杨父最近一直催着他把尾款打过去,他也知道杨父急于促成和宋家的合作,可他手里的项目却被卡住了,迟迟没有办法交付。 他派人去打听了一通才知道,有人举报他的工程有问题,所以才导致这个项目被叫停。 原本王总还以为做这件事情的人是宋承的哪个竞争对手,或者是秋姥爷,毕竟这个节骨眼上急需要这笔钱的人,并不是他也不是杨父,而是宋承。 可当今天在这个包厢里面看到季青临的时候,王总却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他以为季青临做这件事情是为了挽救宋承的公司,卡着他的项目不让他完工,以此来威逼利诱,让他和宋承合作。 王总有些嘲讽的笑了笑,果然还是个年轻人,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以为这么简单的手段就可以让他答应合作。 只能说是太天真了啊。 如果季青临在这里放低姿态,求他一求,或许他还可以考虑一下,可现在竟然还说他不识抬举,那就不能怪他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了。 王总那因为过于肥胖而显得格外短小的手指头指着季青临的鼻子,不断的开口怒骂,“我告诉你宋行屿,就算是你爹宋承现在到我面前跪下来求我,我都不可能答应和你们合作的,给你点脸色你就敢开染坊了,竟然还敢威胁我,我今天要是不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你都不晓得我姓什么!” 说完这话,王总直接抬手撸起袖子,摩肩擦掌的就要大干一番。 季青临坐在轮椅上,十分淡然的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你不是姓王吗?” 王总神情一顿,一口气憋在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直气的他略显油腻的脸上都出现了一抹驼红。 “你个小兔崽子!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王总彻底的毛了,他怒骂了一声,直接冲过来就想要动手打季青临。 季青临是不想留下把柄,王总也想要在没有人的时候好好羞辱一下季青临,所以两个人一拍即合,直接在服务员上完菜以后,就将秘书和助理全部都请了出去。 现在的包厢里面没有其他的人,也没有监控摄像头,王总被激得出奇的愤怒,直接就开始动手了。 然而,他以为的“柔弱可欺”的“病美人”却在他冲过来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的双手反茧在背后,死死地压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另外一只手还抓住了他的脖颈。 王总一个将近有一百六十斤体重的人,被季青临这个双腿残疾的小年轻,牢牢的控制着没有丝毫的办法动弹。 饭店的装潢再怎么好,椅子也终究是硬的,王总满是肥肉的脸,就被这般强硬的给怼了上去,疼得他直接嗷嗷叫喊。 “宋行屿!你他娘的给我松开!你个小兔崽子敢这么对我,你信不信等我出去以后直接不管不顾的对你们宋家出击,让你和宋承再也没有崛起的可能性?!” 王总疼得呲牙咧嘴,生理性的泪水糊了他满脸,导致他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口齿不清,“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松手,宋家绝对会彻底的完蛋!” 季青临晃了晃神,略微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王总,很是奇怪,他究竟脑补了些什么东西。 8888嘿嘿一笑,“宿主,你好像忘了介绍自己是代表秋家的公司来的,王总把你当成宋承的说客了。” 季青临:…… 他没说吗?他好像说了吧? 不过这不重要。 骨节修长的手指捏着王总的手腕,轻轻一扭,一阵关节碰撞的咔嚓声就传了出来,“王总,嘴巴放干净一点。” 王总这下子再也放不出狠话了,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可能要被季青临彻底的折断,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传上头皮,让他整个人宛如杀猪一般的嚎出了声,“嗷嗷嗷——” “疼……疼疼……” 王总简直是有些欲哭无泪,说好的车祸重伤,国外的三年做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手术才活下来,柔弱的几乎连生活都快要不能自理呢? 现在把他死死的按在椅子上的人,究竟是谁呀喂?! “骗子!全部都是骗子!”王总的心里面委屈极了,他活了大几十岁了,还从来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一点一点的蔓延到他的嘴边,咸咸的,涩涩的味道出现在口腔里,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王总有一瞬间的饭恶心。 可这般的咸涩味道,却丝毫比不上他心里的苦涩。 现在的时局对他不利,为了让自己少受点罪,王总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决定暂时先收起自己的脾气和季青临好好的谈一谈。 “你究竟要干什么?”王总咬了咬牙,努力的让自己的嗓音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咬牙切齿,“宋家的公司现在就是一个大坑,投进去的钱只能填补宋家的亏空,但却根本赚不了多少,我是一个商人,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要求我做亏本的买卖啊!” 季青临幽幽的叹了一句,“王总,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和你合作的人是宋家了?” 王总神情一顿,眼珠子转了转,带着些许疑惑的开口,“你不是来替宋承寻找投资的?那你找我干什么?” “我说了,我来找你合作啊,”季青临抓着王总的手没有半分的松懈,但他的脸上的神情却是一片的淡然,看不出丝毫正在用力,“合作的是我外公的公司,秋家。” 王总:…… 我有一句妈卖批我一定要讲! 妈卖批,妈卖批,妈卖批!!! “你他娘的要合作的是秋家你为什么不早说啊?!”带着满腔的愤怒和委屈,王总直接声嘶力竭的吼了出来。 如果早说的话,何至于弄到现在的这个地步?! 害的他还以为是要填宋家的那个大窟窿,所以才开口嘲讽。 如果是秋家的话,也不是不能够考虑…… 季青临脸上的笑容不减,看着王总的眼眸当中带着无尽的温柔,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什么万般珍贵的东西一样,“我之前没有说吗?” 王总气的拳头都硬了,他怒吼的嗓音当中夹杂了不少的委屈,“你说没说,你自己不知道吗?!” “啊……”季青临淡定一笑,带着些许歉意的开口,“那实在是抱歉,可能是我刚才忘记了,不过现在你知道了也是一样的。” 王总:…… 一样你大爷! 心里面骂骂咧咧了一番,王总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企图和季青临讲道理,“那你现在可以把我松开了吗?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季清林微笑着摇了摇头,手下的力道没有丝毫的减少,“先不着急,王总,我就是想问问你,咱们合作吗?” “合作个……” 王总下意识的怒骂出声,但就在“屁”字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猛地闭住了嘴巴。 他现在可是在受制于人啊……可不能乱发脾气了。 眼珠子转了转,略微一思索,王总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合作,合作,现在就合。” 只要暂时把季青临稳住,他能够从这个包厢里面出去,那接下来的事情,可就由不得季青临说了算了。 只能说王总的想法很美好,但是很可惜,他所面对的并不是一个真实的只有二十多岁年纪的青年。 季青临拍了拍他的胳膊,将王总反剪在背后的胳膊给还原,“这就对了嘛,一开始就说过了,让你不要不识抬举,可你非要犟,非要吃点苦,受点罪才会同意。” 王总:…… 你这一副老妈子劝诫儿子的语气究竟是要闹哪样?! 王总甩了甩酸痛无比的胳膊,第一时间就要往门口冲,然而季青临却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轮椅在地面上飞速的划过,季季青临的身体就牢牢的挡在了门口。 他歪着脑袋露出一抹十分淡然的微笑,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语调温柔,“您要去哪里呀?王总” “这个……我……”王总举头望天,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无语凝噎,咬着牙,疯狂的开始想借口,“我就是累了,想要上个厕所。” “不急着一时半会儿,”季青临从轮椅下方的袋子里面掏出厚厚的一沓合同,将其递给了王总,“咱们先谈一谈合作的事情吧,只要王总把合同签了,别说是上厕所了,就是想要洗澡,我也不会拦着你。” 四十多岁中年发福还略微有些秃顶的男人顿时欲哭无泪了起来,王总极力的找着借口,“这……我得让我的秘书一起来看一看,万一我一个人发现不了这合同当中的什么陷阱呢?” 王总一副坦然的样子,“咱们都是做生意的,谁也不能让谁吃亏不是?” 季青临揉了揉眉心,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王总,作为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若是连合同当中的陷阱都瞧不出来的话,我觉得您可以考虑考虑引咎辞职,把位置让给新人了。” 如此没有丝毫收敛的嘲讽的话语,让王总在一瞬间变了脸色,他怎么也没想到季青临竟然会这么不给脸面。 深吸了一口气,王总捏了捏手掌,隐声道,“这是吃饭的地方,也没有笔什么的……” 季青临直接伸手从轮椅下方的袋子里面掏出了两只黑色的签字笔以及一盒崭新的印泥,“王总,东西我可都给你准备好了,您看这合同……” 王总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的苍白了起来,冷汗不断的从他的额头上面落下,他咬紧牙关,试图做出最后一个反抗,“宋行屿,你这样威逼利诱,你就不怕我报警抓你吗?” “呀!”季青临假装很是慌张的惊叹了一声,“您要报警啊?我可真是很害怕呢……” 但很快的,他又发出了一声冷笑,季青临抬手理了理领口,黑色西装服下的衬衫领子带着点不羁的形象敞开,手腕处的钻石袖扣在灯光的映射下折射出熠熠的光,修长的指节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证据呢?王总,你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不会连报警要证据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知道吧?” 他这般不紧不慢的姿态,有种狠狠拿捏的意味在里面。 王总捏了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只觉得有些焦头烂额,“行,但是你得先让我看看合同。” 季青临淡定的点了点头,“这是当然,您不着急,慢慢看。” “咱们有的是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桌子上面摆盘精致的菜肴也一点一点的冷却了下来,王总手里的合同也逐渐的翻到了最后一页。 但他只是眨了眨眼睛,随后便又将合同往前翻了翻,装作全然一副认真在观看的样子。 说实话,如果不是季青临今天带了些许的威胁来和他交谈的话,王总其实是很乐意促成这一次两家的合作的。 因为这份合同安排的很宽容,尽可能的考虑到了两家公司方方面面的情况,而且合作一旦能够促成,王总自己也能赚一大笔。 但是他就是有些气不过季青临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明明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自以为有能耐做出一个方案就觉得了不起了,竟然还敢妄图拿捏于他。 这让王总的心里面非常的不爽,他心里头不爽了,他就要给别人也找找麻烦。 就在他一遍又一遍的翻看着合同的时候,季青临轻轻叹了一口气,“王总,还没有看完吗?” 王总捏着合同的手猛的一下攥紧了,他咬紧牙关,盯着那黑色的字迹好半晌,才终于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看完了。” 季青临很好心的将笔和印泥都递了过去,“看完了便好,那王总请签字吧。” 王总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四周,在发现只有签字笔和印泥的时候,忽然在心里面冷冷的嗤笑了一声,果真不愧是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毛头小子,还真以为只签了字,按了手印,这合同就能够生效了。 没有盖公司的公章,这完全就是一沓废纸!!! 带着看好戏的姿态,王总迅速的接过笔,在签名处写下了自己的大名,然后又按了一个红手印。 做完这一切,他非常不耐烦的将签字笔和印泥都甩了出去,“这样可以了吧?你让开,我要出去了。” 季青临看着王总,微微一笑,“王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公司的公章还没有盖呢。” 王总眉毛瞬间皱了起来,但很快的又舒展开了,甚至脸上还带了点小小的窃喜,“确实是还没有盖公章,但是也没有办法,我不可能走到哪都把公司的公章揣到哪里吧?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季青临紧接着他的话笑了一声,“之前在您看合同的时候,我已经让您的秘书前往公司取公章了。” 说完这话,季青临抬手看了看自己戴在腕间的手表,“他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就在季青临把话说完没多久的时候,紧闭着的包厢门从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季青临转了转轮椅,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非常从容淡定的从王总的秘书手里接过了公章,随后,将其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王总,公章到了,请吧。”季青临目光平淡,语气缓缓,看不出半天胁迫人的姿态。 王总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发青,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算你狠!” 他拿过装公章的盒子,当其打开,抓着它用力的盖在了合同上面,发出“砰”的一声清响。 “满意了吗?”盖完了章,合同一式两份,王总紧紧的攥着自己手里的那份合,力气大到厚厚的一沓纸都被他捏的扭曲变形了。 季青临坐在轮椅上掀起眼帘,看了王总一眼后,缓缓的从门口的位置移开了,“王总,合作愉快。” 王总心里面憋着一口气,他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拉开门,然后重重的将其给关上。 “砰——” 包厢的房门和门框之间发出巨大的碰撞,整个门框都因为王总的大力气而微微的颤了颤。 “啧啧啧,”季青临轻叹了一声,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王总的这般姿态,真是让我伤心。” 8888像是见鬼了一样,发出一声惊呼,“宿主,如果你脸上的微笑收敛一下的话,你的这句话可能会更加的有说服力。” “有吗?”季青临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还真是……有点可惜。” 8888:…… 你开心就好。 —— “真是我的宝贝大孙子,你可真的是太能干了!” 看着季青临拿来的那一份合同,秋姥爷直接笑得合不拢嘴,王总的公司和杨家合作十几年了,和杨父之间很有默契,旁人轻易是不可能撬得动他的。 还是自己的大孙子有本事,只出面了一趟,就把王总从杨家那里给挖了过来。 想必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宋承的那个小破公司就会彻底的玩完了。 秋迎雪也露出了自从回到家以来的第一抹由衷的笑容,“我就知道我的行屿是最棒的。” 虽然她失去了她维护了二十多年的婚姻,以及从少女时代就开始的爱情,但终究她还是有一个好儿子,儿子始终是站在她这边的,这让她觉得她并不是一无是处。 秋迎雪原本以为季青临要进公司,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给宋承看,是想要告诉宋承,他一点都不比宋星川差,想要让宋承后悔失去了他这个儿子。 可秋迎雪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季青临接手秋家的公司以后做出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替她出头。 她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体贴温柔的儿子啊…… 秋姥姥也笑得很是开怀,她顺着秋迎雪的话狠狠的点了点头,“我们行屿是最棒的没错了,我倒要看看没有了王总的这个项目,他杨家和宋家的联姻还能持续多久!” “要不这样吧,”秋姥爷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转,一瞬间一个想法就涌上了心头,“原本我是想要等迎雪和宋承那个王八蛋领了离婚证以后再把行屿介绍给我那些商业上的伙伴们认识,顺带宣告他秋家继承人的身份,现在行屿闷不吭声的做了这么大一件事,我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炫耀炫耀了。” “等一下我就让秘书算个好日子,在家里面开个宴会,好好的给大家介绍介绍我们行屿,顺便的也让旁人都知道,我们秋家的女儿即便是离了宋承那个王八蛋,也活的一样的好!” “反而是只有他自己,”秋姥爷在提到宋承的时候,语调都猛的一下子拔高了,气的那花白的胡须都在一下一下的抖,“越来越上不得台面,我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看看,离了我们秋家,他宋承其实什么也不是!” 说完这些话以后,秋姥爷将目光投在了季青临和秋迎雪的身上,毕竟他是一个开明的老爷子,而不是那种□□霸权的家长,“迎雪愿意不?” 他主要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女儿尚且没有从失败的婚姻当中走出来,从而有些不敢见宋承。 秋迎雪低着头,有些沉默,“我想想。” 季青临挪动着轮椅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秋迎雪的手背,“妈,你别急,我们一切都看你的意愿。” 秋迎雪以前是真的对宋承情根深种,在当年宋家的公司出问题,所有人都对宋承避之不及的时候,是她主动提的提出了两家联姻,及时的注资给了宋承一个喘息之地。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所以为的深情全部都是假的,宋承在她一日又一日的温柔对待当中,反而长成了一颗狼子野心,一心想要谋得秋家的家业,把秋家彻底的变成属于自己的东西。 秋迎雪对宋承的感情被他当成了一柄利剑,他拥有着这把剑就所向无敌,他一步一步的站稳脚跟,逐渐成了商场上的新贵,成了人人口中称赞的宋总。 但秋迎雪不知道,无论一匹狼表现的究竟有多么的温顺,多么的像羊,他终究都是一匹恶狼。 一旦这匹恶狼长成,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那么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露出他锋利的牙,在第一时间把驯养它的人撕成碎片。 在剧情里面,宋承成功了,他成功的吞下了秋家,让自己手里的权势更进一步,而他更是一下子越为了锦城的首富。 只不过这一次因为季青临的到来,提前戳开了宋承的阴谋,秋迎雪及时止损,秋家迅速的撤出了所有的投资,让宋承元气大伤。 因为两家是姻亲的关系,而且秋家到最后也是要交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的手里,所以秋姥爷始终都在不遗余力的帮助宋承,甚至在每一次两家合作的项目上面都是多多让利,有的时候秋家都几乎赚不了多少钱。 宋承之所以能够将一个濒临倒闭的小破公司经营到上市,这中间绝大部分依靠的都是秋姥爷。 现在秋姥爷撤了资,而王总也被季青临拉拢了过来,杨家迟迟收不到尾款,也就不会将资金打给宋承。 那么,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变卖自己手里的股份。 季青临其实挺想让秋迎雪在宴会上面看到宋承如丧家之犬一般狼狈的模样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彻底的抹秋迎雪心里面的伤痛,让她彻彻底底地从失败的婚姻当中走出来。 感受着来自自家儿子掌心的暖意,秋迎雪下意识的侧头望了过去,季青临回以一抹微笑,“妈,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我也支持,”秋姥姥也在第一时间发了话,“你要是不想看到宋承那个王八蛋,那咱们就弄一个小型的宴会,将行屿介绍给几个亲近的人就行,你要是想看看宋承那个王八蛋的狼狈模样,那咱们就搞个大的,把锦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请过来!” 在三双带着关切的目光的注视之下,秋迎雪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我同意。” 自己的儿子这么优秀,不能因为她心里面一时之间过不去,就让儿子没有机会展露在人前,更何况,她其实也想要好好的看一看,没有自己以后,宋承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 黑色的宾利在道路上飞速的行驶,一路火花带闪电的停在了秋家的别墅前。 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个穿着一身板正西装的男人,虽然他的西装裁剪的很合身,熨烫的很笔挺,头发也在发蜡的作用下牢牢的固定好了造型。 可他脸上的那种疲态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淡淡的黑眼圈扒在他的眼睫下方,让他看起来老了好几岁。 “那是……宋承?”不远处的一个男人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一抹鄙夷的神色来,“真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正在和他交谈的男人听到声音也望了过来,然后露出了和对方相同的鄙夷的表情,“他竟然还敢来这里,心态也不是一般的稳,要是我的话,我肯定是没有脸来的。” 一开始说话的男人轻轻笑了一声,“现在谁不知道他的公司要完蛋了呀,他那个私生子和杨家的大女儿联姻都没有搞来杨家的投资,他要是还放不下面子,顾着那个小三而不舔着脸来找秋迎雪赔礼道歉,你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同伴摇了摇头,“啧,能把家里的事情闹成这个样子,也算是一种能力。” “什么能力?”一开始说话的男人嗤笑一声,“连老婆都哄不住的能力吗?” “哈哈哈哈……”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具体的内容也没有被别人听到,可那嘻嘻哈哈的声响终究还是传到了宋承的耳朵里。 不用去想,他都知道那些人是在嘲笑着自己。 秋迎雪离开宋家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两个人虽然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但是还没有过离婚冷静期,暂时没有办法拿到离婚证。 因此,再怎么说宋承都还算是秋家的女婿,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秋家会这么的不给他面子,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都可以说,这场宴会就是专门针对他,羞辱他而举办的。 但即便心里面明明白白,宋承可还是要来,因为杨父答应的投资迟迟没有到账,再他的一再追问之下,杨父甚至都开始拒接他的电话。 哪怕是他亲自上门,杨父都找借口避而不见。 他已经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想变卖自己的股份,动摇自己对公司的绝对控股权,他就必须恬着个大脸来到这个宴会上,争取在这群人当中找到一个合作的机会。 宋承垂在双侧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手背上绷得青筋凸起,甚至是眼眶都有些隐隐的发红,可是他知道现在不是他发脾气的时候,他只能将所有的怒火全部都咽回肚子里。 他努力的绷直了一张脸,眼神平静的可怕,咬了咬牙,绕过半个车身打开了车门,抬手将里面的女人给牵了下来。 女人穿着一身拖地的鱼尾礼服,头发烫成了大卷,露出光洁的脖颈和手臂,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表情。 但这个女人并不是宋承的小情人席玉,而是他的总裁秘书。 宋承牵着秘书的手,靠近她的耳边,小声的开口,“今天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都要尽可能的促成合作。” 秘书白皙的小手宛若没有骨头一般,攀着宋承的手背,唇线勾勒的十分饱满的嘴唇微微扬了扬,“宋总放心,我呀,今天一定把这件事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宋承点了点头,沉沉的呼出了一口气,“行,咱们进去吧。” 在宋承进来的第一时间,8888就发现了他的身影,带着点看热闹的口吻对季青临说道,“宿主,宋承今天带来的女伴竟然不是席玉哎,难不成心口的朱砂痣得到手以后就变成蚊子血了?” 季青临此时正在别墅的二楼看着下方来来往往的人,听到8888所说的以后,他将目光投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十分陌生的女人的脸。 唇边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季青临饶有兴味地应了一声,“或许吧。” “行屿,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好半天了。”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略带有些喘息的男音,季青临侧头看了过去,随后就发现原主的发小林听正带着些许不悦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而在他的身后,还站着杨诺兮。 杨诺兮今天的打扮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又招摇,一连串上等的珍珠挂在她的脖子上,衬着她的脖颈十分的纤细白皙。 只不过,她本人似乎不太想过来,即便已经看到了季青临,但却僵硬的撇过了头去,带着些微有些沉闷的脸色站在林听的身边。 好一个女主和她的舔狗!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声,掀起眼帘,语调冰冷地问道,“找我做什么?” “宴会还没开始,如果是有生意上的合作的话,可以等一会儿和我交谈,若是有什么私事,我觉得没有要谈的必要,你们可以直接下去了。” 季青临一席话说的毫不留情,成功的让觉得自己委曲求全的林听以及心不在焉的杨诺兮齐齐变了脸色。 杨诺兮猛的一下转过身来,目光直直的盯着季青临,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季青临黑而长的睫毛垂下的弧度,看不见任何的表情。 他的侧脸笼罩在淡淡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太过于冷漠。 杨诺兮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语调不要变得那样的盛气凌人,“宋行屿有没有心啊?林听和你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刚回国的时候,他要给你接风洗尘,你不愿意,这段时间也联系不到你,好不容易能见个面,你却说出这种话来。” “你根本就没有心!” “朋友?”季青临呢喃着重复了一遍杨诺兮的话,脸上勾起一抹满带嘲讽的笑,“什么样的朋友?” “暗中和我的未婚妻联合到一起背刺我的朋友吗?” “实在是抱歉……”季青临掀了掀眼帘,轻飘飘的开口道,“这种朋友,我不需要呢。” 第78章 林听的眉眼当中出现了一抹被拆穿了小心思的恼羞成怒, 那一瞬间急剧的心跳让他的喉咙都有些发干,他猛然之间拔高了音调,试图用大声吼叫来掩盖住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诺兮曾经是你的未婚妻没错, 我也承认我有点喜欢她,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将这份心意说出口,也从来没有插入到你们两个人的感情当中去。” 林听心急如焚,唯恐季青临不相信, 甚至都举起手指来要对天发誓了,“我今天带诺兮过来找你也只是想要挽回一下我们三个人之间几十年的友情, 虽然你和诺兮分了手,而诺兮也有了新的未婚夫, 但是我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 你不能够当那些过往不存在啊!” “更何况,如果诺兮早早就知道我喜欢她,我也有意要把她留在我身边的话, 她又怎么可能和宋星川订婚呢?” 林听的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好像全然是在为自己的好朋友着想一样,“我没有做过要拆散你们的事情, 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我只是觉得,无论长辈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闹了什么样的矛盾,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友谊是不变的,我只想依旧和你是好朋友……” 季青临听着他的话, 眉心当中闪过了一抹隐隐的不耐之色,“我有说过我刚才所说的背刺是指的哪件……” 他的一席话还没有说完, 杨诺兮的猛然间惊呼出了声来,“你竟然喜欢我?!” 杨诺兮双手紧紧的捂着嘴巴,瞪大的眼睛里面充满了不可置信,“你怎么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件事情?” 听了这话,林听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受伤的神情,季青临都发现了他喜欢杨诺兮,可杨诺兮本人却毫不知道。 他好像真的是有些失败…… 林听眨了眨眼睛,缓缓的抬起了头,杨诺兮背着光站着,柔和的日光透过她背后巨大的落地窗洒落下来,照在她的身上,让她的整张脸变得越发的朦胧,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氛围美。 美的让他心惊,让他心颤,让他不由自主的甘愿奉献出所有的一切。 压低了嗓音,林听几乎都快要听不到自己所说的,“我不敢……” 是的,他不敢。 虽然自小他们三个人都是朋友,但他本人太过于普通了一些。 宋行屿长的好,家世好,无论是学习,乐器,还是待人处事方面,全部都非常的优秀,父母口中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让他好好的和宋行屿学一学。 他什么都比不过宋行屿。 所以他很自卑,哪怕他也一直喜欢着杨诺兮,可他却从来都不敢说出口,只敢默默的对杨诺兮付出,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安慰她,保护她,等到她不需要了,他就会自己麻溜的滚远。 这么多年以来,杨诺兮几乎已经成为了林听的一个执念。 即便他没有办法得到杨诺兮,但只要杨诺兮过得好,就算让他付出性命,他也愿意。 所以在原剧情当中,当杨诺兮提出要给宋行屿的酒里面下药的时候,他没有半点犹豫就同意了下来。 毕竟朋友在他心目当中的地位,是远远比不过杨诺兮的。 这一次因为季青临没有参加所谓的那个欢迎仪式,所以便也没有了剧情当中的下药昏迷,被赖上睡了杨诺兮,要对她负责。 因此林听以为季青临口中所说的“和未婚妻一起背刺我”的事情指的就是他偷偷的喜欢杨诺兮的事。 杨诺兮也以为季青临话中说的是这个意思,听到了林听确切的回答以后,杨诺兮的呼吸稍稍的放缓了一些,她努力的让自己说话变得温柔,“行屿,你看,林听也说过了,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他喜欢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也根本就不存在林听和我联合起来背刺于你。” “你真的误会了。” 季青临默默的注视着她,看着对方极力的辩解的样子,季青临只觉得有些好笑。 这些人可真的是虚伪至极,明明骨子里面都已经烂透了,可面上却非要表现出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 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季青临移开视线,声音冷硬的道,“如果你们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事情的话,那你们可以离开了。” 他转动了轮椅背对着两人,冲着不远处的一个佣人招了招手,“麻烦推我下去吧。” “我来就可以!”林听顿时就有些急了,猛然之间提高了声音,他阻止了那个佣人的到来,然后直接走到季青临身后双手探上了他的轮椅,“你能不能先别走?我们还有话和你说。” 季青临冷冷的看着他,“既然有目的就直说,不要上来打着朋友的旗号,意图隐藏你们的小心思。” 林听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格外的难看,“可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不是吗?” “别说了,”杨诺兮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褪去,除了不可置信以外,还有无法言语的难堪,她打断林听的话,“他都要放弃我们这些朋友了,你还巴巴的凑上去干什么?” 杨诺兮向来都是高傲的,除了自己的母亲,刚刚去世的那一年以外,她还从来都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 她的骄傲不允许让她在说出这种话以后依旧留在这里,她受不了这种侮辱! 林听却在一瞬间捏紧了她的手,无声的冲她摇了摇头。 空气凝结了几秒钟,想到他们之间的计划,杨诺兮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她咬着牙看了一眼季青临,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林听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后扭过头来,对季青临开口,“我知道你出国治疗的这三年受了很多的委屈,你当初是为了救诺兮才会被车撞成那样,而等你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诺兮却喜欢上了别的人,你心里面不开心,我都能理解。” “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了我们几十年的友谊啊,三年的时间太长太长了,这其中也发生了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你对我们有所误会也是在所难免。” “我就是想要你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能够把这些误会彻底的解开,”林听握着轮椅靠背的手微微有些捏紧,心里面也是惶惶不安,“我在凯帝雅慧订了包间,我希望你可以来。” “既是庆祝你治好了身体回国,也庆祝你成为秋家的掌权人。” 季青临淡淡的看着他,表情冰冷又沉默,一句话也没有说。 林听都快有些装不下去了。 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个和自己从小长到大的人会有这般的难缠过。 怎么就这么的油盐不进呢?! 季青临眯了眯眼睛,侧头看了一眼杨诺兮。 她此时低垂着眼睛,站在一旁,好像一副全然对季青临和林听的谈话毫不在乎的样子,但她那微微竖起的耳朵和不断的往这边斜瞟的眼眸,却出卖了她此时的内心。 季青临没有抬头,在心里面低声问了8888一句,“你说,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请我参加这个聚会,我如果不去的话,是不是有点太不尽人意了?” 8888微微愣了一下,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宿主,你可千万不能去呀,他们之所以这么坚持着要你去这个聚会,肯定是设置了一场专门针对于你的阴谋,你可不能上当了。” 季青临微微笑了笑,淡声道,“但如果我不参加的……他们这场戏不就演不下去了吗?” 其实他还是挺好奇,他都已经和杨诺兮分手了,杨诺兮还要试图用这场聚会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呢? 就在林听等的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季青临突然开了口,“好啊。” “啊?”林听微微愣了一下,“什么好啊?” “我说……”季青临抬起头来盯着林听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对他说道,“晚上的聚会,我可以去。” 林听难掩激动的模样,整个人高兴的嘴角都快要咧到太阳穴去,“那真是太好了!” 他一下子从季青临身后来到了他的前方,然后蹲下身体,握住了季青临的手腕,“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们这些朋友的,你只是因为这三年跟我们生疏了而已,对不对?” 杨诺兮眼眸眨了眨,也往前走动了两步,只不过她并没有说话。 “嗯,晚宴快要开始了,我们下去吧。” 季青临平静的说完这句话,没有理会两个神情有些激动的人,自己推着轮椅坐电梯来到了一楼。 —— 欧式风格的别墅花园里面,喷泉流水淙淙,种种名贵的鲜花团团紧簇,整个会场都布置的十分的奢华。 侍应生们不断地穿梭其中,托盘里放着名贵的酒水,推杯换盏之间,男女宾客们的欢声笑语混合着婉转悠扬的乐曲之声,显得格外的热闹非凡。 “欢迎大家来到今天的晚宴。”秋姥爷穿着一身新做的唐装,原本有些花白的头发被他染成了全黑,鼻梁上面架了一副金丝边框的老花眼镜,让他整个人带着一股上位者的气势的同时,又不失和蔼。 喧闹的声音渐渐停息了下来,只有耳畔悠扬的乐曲声没有停歇,秋姥爷高兴的露出满口的白牙,“今天将各位邀请到这里来,主要是想向诸位宣布一件事情。” “从今天开始,我这个老头子就要退休了,以后我们秋家的公司就交给我的大外孙宋行屿来处理!” 一提到自己的大孙子,秋老爷脸上就是止不住的兴奋,“我这大外孙可能干了,这才接手公司半个月的时间,就拿下了一个大单子,只不过呢,行为处事还有些许的稚嫩,还希望诸位以后能够看在我的面子上,对这臭小子多多关照关照。” 一群人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开始将视线投注在秋姥爷旁边的年轻人身上。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五官俊秀,轮廓分明,几缕乌黑的短发落在他漆黑的眉宇处,让五官的锐利之感中多了些许的温和。 他虽然坐在轮椅上面,但气场却是不输在场的任何人。 很明显,这并不是一个善茬,也不是秋老爷口中所说的初入职场的小羊羔,能够撬动王总和杨父之间十多年的合作关系,拿下这个单子,可见凭靠的并不是秋老爷的面子。 有人举着酒杯走了过去,“秋老啊,您这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孙子,如此的年轻有为,可见以后您是可以真正的退休,好好享福了。” 秋姥爷对于这番夸赞很是满意,开心的点了点头,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无比的谦虚,“嗨呀,年轻人嘛,还有的是磨砺呢,以后还要靠你多多指教啊。” “哪里,哪里,”那人和秋老爷碰了一个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酒水,乐呵呵的开口道,“指教谈不上,只不过,我这有个项目,正好可以和行屿聊一聊。” 这种级别的宴会,自然不只是为了吃吃喝喝,更多的是为了认识一些自己平常巴结不到的大佬,拿到一些好处或者是促进双方之间的合作。 在季青临和那人聊着项目的时候,宋承阴沉着侧脸也开始满场扫视。 “杨总,别来无恙啊。”宋承从侍者的托盘里面拿过一杯香槟,带着满腔的怒火对杨父晃了晃,说话的嗓门格外的大。 杨父被宋承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酒杯都差点没端稳。 “原来是宋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杨父只能用假笑敷衍过去,只不过因为答应了宋承的资金迟迟没有到账,从而导致宋承需要面临这般艰难的处境,他终究还是有些心虚的,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然而,杨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直接和宋承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眸当中,可以说是戾气横生,十分的可怕。 即便他已经是在商场上面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了,可此时见到宋承的那个眼神,他一时之间都有些找不到语言去形容。 就像是陷入绝境的一匹孤狼,眼眶通红,布满血色,脸上带着克制不住的怒意,仿佛下一秒钟就会露出獠牙来,把他给彻底的撕成碎片。 杨父都感觉自己的背上起了一身的冷汗,让他十分的不舒服,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发作,杨父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宋总可是有事?” “杨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宋承阴阳怪气的开口道,“咱们两家都结成亲家了,你还能这么摆我一道,杨总,我可从来没有得罪过你啊。” 杨父的脸色一瞬间有些发白。 说实话,失去了合作了十几年的王总的这个项目,他的公司也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公司的日常流水都缩减了很多,且短时间内想要找到一个和王总一样出手大方的同时又靠谱的合作人也是异常的艰难,让他焦虑的嘴里都起了好几个燎泡。 杨父半眯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如果宋总没有耳聋的话,想必也听到方才秋董事长所说的话了,并不是我不想给你投资,王总和我的合作被你的好儿子截取,给我的公司造成了一大笔损失,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倒反过来怪到我的头上来了?” 宋承长叹了一声,一时之间有些心虚,“我也没想过那个逆子竟然会这么厉害。” “宋总啊,人啊,终究要学会审时度势,该低头时就低头,”终究是自己女儿未来的公公,杨父不想看到宋家就这么没落下去,略微思索了一番以后,开口提醒道,“行屿怎么说也是你的儿子,你和迎雪这么多年的感情放在那,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彻底的消除的。” “你要是实在办法了,不妨就回去求求他们母子俩吧。” “我才不去!”宋承好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一瞬间有些炸毛,“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去求那个女人!” 宋承自认为自己在秋迎雪面前已经足够卑微,他卑躬屈膝了这么多年,不想再继续低头了。 杨父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便你吧。” 反正要倒闭的,也不是他的公司。 见劝不动宋承,杨父便带着女伴离开了。 他带来的女伴也是他公司的员工,在业务方面有着非常卓越的能力,这次参加这场宴会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寻求一个能够代替王总的合作商。 宋承冷冷的看着杨父越走越远的背影,忍不住呸了一声。 他就不信邪了,他离了秋迎雪那个女人,他就没有办法再拉到别的投资! 然而,不过片刻时间,宋承的信誓旦旦就消失的无踪无迹了。 “张总,”宋承挤出一抹略带讨好的微笑,“您看我这个项目和您的公司最近……” 张总非常礼貌的摇了摇头,“宋总啊,实在是抱歉,我暂时拿不出流动资产来投资呢。” “赵总,咱们两家曾经也有过合作,合作过程当中也挺愉快,”宋承不信邪的又找了一个人,“你看这一次……” “抱歉,抱歉,”赵总微笑着婉拒,“我们公司最近项目比较多,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宋总要不还是找找别人吧。” “李总,我……” “抱歉啊宋总……” “叶总啊……” “宋总,不好意思……” “袁总,您太太最近又漂亮了……” “哈哈哈,多谢夸奖,只不过,这合作的事情我还是要说一声抱歉。” …… 宋承满场绕了一圈下来,基本上除了抱歉以外,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别的话术了。 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拒绝,让宋承的一张脸白的格外的难看,他喘着粗气坐在了一个角落里,满脸阴郁地看着场上觥筹交错的男男女女。 “害死的!” 宋承咬紧牙关怒骂了一声,整个人气的都快要翻白眼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落魄到这个地步。 满场上百家公司的掌权人,他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合作的伙伴! 甚至是以前和他在生意场上有过合作的人,都拒绝合作,看到他走近,都恨不得直接躲起来。 宋承死死的攥着拳头,手里的香槟杯子都快要被他给捏碎,他吐出一口又一口的浊气,努力的将所有的怒火压下,准备站起来,再次去试试。 可他带来的总裁秘书却忽然在这个时候神情落寞的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宋承说话的嗓音中都夹杂了些许的颤抖,“怎么样了?” 总裁秘书轻轻摇了摇头,很是落败,“不行,只要听到我说的公司是宋家的以后,无论之前聊的有多么的投机,他们到最后都会拒绝。” 宋承的牙关在一瞬间咬紧,“欺人太甚!” 如果他还看不出来这些人是在痛打落水狗的话,他这辈子活的也太失败了。 “宋总,接下来该怎么办?”总裁秘书轻轻的咬着嘴唇,一脸的无奈。 宋承的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整个人脸上出现了一股极度屈辱的神情,“她秋迎雪就是等着我去求她么,好!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8888将宋承对总裁秘书的话阴阳怪气儿的讲给了季青临听到,“他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就算是死都不会求到原主母亲的身上呢,现在就啪啪打脸了。” 季青临神情很是淡定,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一般,“习惯就好。” 宋承阴沉着一张脸,穿过人群来到了和一群姐妹谈笑风生的秋迎雪面前,然后径直一把拽过她的胳膊,“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秋迎雪站在原地没有动,只用一双冰冷的眼眸淡淡的看着他,“我不觉得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的几个姐妹也将她牢牢的护在了身后,带着不悦的目光看着宋承。 甚至其中有一个还格外的阴阳怪气,“呦~,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我们的宋大总裁吗?” “您不和您的小情人在家里面甜甜蜜蜜,恩恩爱爱,你到这里找我们迎雪干什么呀?” “不会是心里面后悔了,想要和我们迎雪复合吧?”那女子捂着嘴巴,笑得格外的开怀,“真是笑死个人了呢。”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响起了一连串的轰笑,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目光不断地落在宋承的身上,看的他直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一想到自己的公司,宋承终究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迎雪,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你要是不介意被别人听到的话,我们可以就在这里谈。” 秋迎雪有些惊愕,向来最注重面子的宋承竟然会这般死皮赖脸。 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但是,秋迎雪虽然想看宋承的笑话,却也不想自己成为这个笑料的中心,她低着头想了想,指向了一处人员比较少的角落,“我们去那里谈吧。” 轻轻的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秋迎雪笑了一声,带着十分嫌弃的语调说道,“有什么事,说吧。” 宋承是在两个人签订了离婚协议以后,头一次这般近距离的注视秋迎雪,他发现他记忆里那个苍老,没有气色,不知道打扮的女人,在短短的二十天内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 不仅皮肤变好了,就连人都好像变漂亮了许多,气质都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秋迎雪见宋承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眉眼当中闪过了些许的不悦,“你要是没什么话说的话,那我就要走了。” “等一下,别走……”宋承下意识的一把拉过来秋迎雪的手臂,却被对方猛地甩开,“什么话就好好说,不要在这拉拉扯扯的,你别忘了,我们已经要离婚了。” 宋承被噎的呼吸一滞,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这才说明了来意,“你能不能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不要让你爸再针对我了?”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公司的处境究竟有多么的艰难?我根本拉不到任何的投资,”宋承说话的嗓音丧丧的,带着一点卖惨,“我今天在宴会上找了那么多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和我合作……” “宋承,” 秋迎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让我爸撤资,没有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从你的身上狠狠的撕下一块肉来,就已经是看在我们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了。” “商人都是重利的,如果仅凭我爸的一句话,就让他们放弃到手的利益的话,我想他们的公司恐怕也开不了多久了,”秋迎雪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盯着宋承,“有没有想过这中间其实是你的原因呢?” 被戳到痛处的宋承心头一刺,他愣了愣,“那你能不能……” “不能!” 宋承的话还没有说完,秋迎雪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我们已经离婚了,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去拿离婚证,你的公司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 “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说完这句话,秋迎雪也没有留给宋承丝毫的眼神,直接起身离开了原地。 宋承难以置信,他不敢相信爱了他这么多年秋迎雪会变得这么的无情。 可接下来,无论他怎样的死缠烂打,秋迎雪都始终没有再对他说一个字,甚至是看他的眼神当中都带上了浓烈的厌恶,就好像他是一个被人丢弃在路边,没有人要的垃圾一样。 宋承试图打感情牌和那些总裁们谈谈,可依旧没有任何人一个人理他。 他只能看着他们和季青临谈笑风生,看着季青临即便坐在轮椅上面,却依旧游刃有余的样子。 对比于众星捧月般的季青临,宋承仿佛是被这个宴会上所有的人都给遗忘了。 从秋家的别墅出来,宋承直接气的浑身发抖,看到站在一旁满身落寞的宋星川以后,心里面就越发的生气。 为什么明明都是他的儿子?可两个人却能够相差这么多? 宋承不明白,明明季青临坐在轮椅上面都已经成为了一个残废,依旧能够在那么多的商界大佬之间谈笑风生,被他寄予厚望的儿子宋星川,却好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连个话都说不利索。 因为两个人只相差了两岁!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承气的呼吸越发的沉重了起来,一想到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最终原因就是宋星川和他的母亲席玉,宋承便把所有的怒火都在这一瞬间给发泄了出来。 他想也不想的直接甩了宋星川一个大耳巴子,光打了一巴掌还不够,他甚至伸着手指头,不断的指着宋星川的脑门,一句又一句的怒骂着,“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你浑身上下有哪一点比得上宋行屿?”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你看看你能干个什么事?!” “跟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妈就记得我这点家产了,真的让你做事的时候,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你怎么这么没用?!” 这个时候晚宴刚刚结束,来到秋家的别墅里面参加宴会的人还没有走完,就连宋星川的身边都还站着不少的人。 可宋承却丝毫没有顾及他的面子,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宋星川一个巴掌。 宋承一连串的怒骂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瞬间,他们父子两人,彻彻底底的沦为了上流社会的笑柄。 宋星川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这当中,虽然有宋承打了他一巴掌的原因,但更多的是羞愧。 在这么多的人面前,被这样指责,被这样嫌弃,即便宋星川的心态够稳,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宋星川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脸上露出一抹无比凶狠,又好似受了巨大创伤的冷笑。 看吧,这就是口口声声说着最爱他的爸爸。 曾经的他天真的以为宋承口里面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天真的以为宋承是真的爱他。 可实际上呢? 他宋星川只不过是宋承的一个用来证明他不是那么没用的工具人而已。 在宋承事业有成,是人人夸耀的锦城新贵的时候,他和母亲的存在,就是宋承反抗秋迎雪,反抗秋家成功的证明。 可一但宋承失了势,他和母亲就成为了宋承身边抹不去的污点。 可笑他活了二十多年,到现在才认清。 他曾经是真的很期待父爱的,期待能够和宋承和母亲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可是现在…… 他被这一次又一次的巴掌给彻底的打醒了。 他终于明白,宋承从未爱过他,宋承最爱的永远都只有他自己。 宋星川捂着被打得阵阵发胀的脸颊,缓缓地抬起了头来,“我不欠你的,是你把我生下来的,我从来都没有主动要做你的儿子!” “如果你觉得我丢人,我上不得台面,你大可以回去找宋行屿,你就当我死了就行!” 宋星川胸膛剧烈的起伏,眼睛红的几乎都快要滴出血来。 他带着满腔的愤恨说完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徒留宋承一个人愣在原地,接受所有人不怀好意的打量和探究。 总裁助理颤颤巍巍的走过来,牵住宋承的手臂,那些打量的视线让她格外的不舒服,她非常的想要逃离这里,“宋总,要不咱们先离开吧?” 宋承万般憋屈的扯了扯西装的领子,心里面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紧,但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被当做观光的猴子,“走!” 季青临在二楼的落地窗前平静的观看着花园里的这场闹剧,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 8888带着疑惑的口吻问道,“宿主,你不觉得喜大普奔吗?宋承和宋星川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他们活该。” 细碎的眼眸映射着头顶的灯光,让季青临的眼睛更加的熠熠生辉,他唇瓣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十分淡然的应了一声,“嗯。” 没有什么好喜庆的,宋星川和宋承固然付出了代价,但宋行屿受到的那些伤害也都真实存在,并不代表着宋行屿悲痛的内心就可以被掩埋。 忽然,季青临放在西装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将手机拿起来打开,发现是林听给他发的微信消息。 【明天晚上十点,凯蒂雅慧,记得来哦~】 修长的指节在屏幕上面敲打了两下,季青临目光淡然的发过去一个字,【好。】 —— 会所里面灯光灰暗,穿着清凉的男男女女来来回回的走动着,甚至有一些在走廊的拐角处毫无形象的抱在一起互啃。 季青临目不斜视的转动着轮椅走过他们,惹得一群人频频注视。 毕竟,坐着轮椅来到这种地方的,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包厢的大门被打开,林听第一时间迎了上来,“让我们看看,这是谁来了,能够请到行屿这个大忙人,我可是下了好大一番功夫的,你们都还不上来给行屿敬个酒?” 季青临目光环视了一圈,包厢里的所有人他全部都认识,基本上都是这个圈子里的富二代,宋行屿没有出车祸之前,也常常和这些人玩在一起。 他推着轮椅走进去,微微摇了摇头,拒绝道,“身体不太好,不方便喝酒。” 众人的神情有些一顿,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的不给面子。 林听打着哈哈,“嗨呀,没关系,没关系,行屿车祸这么严重的事情,身体不好,也是情有可原,不喝酒就喝饮料吧,都差不多的。” 其中一个富二代扫视了一下桌子,疑惑道,“但是我们这儿都是酒啊,哪有什么饮料?” 杨诺兮隐匿在人群里咬了咬牙,微叹了一口气后,她起身走了过来,“没事,行屿不能喝酒的话,我去给他拿些饮料过来就行。” 刚才说话的那富二代斜了斜眼睛,“怎么回事,诺兮不是和行屿分手了吗?” “我怎么觉得这俩人还有戏呢?”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季青临却也是听到了,“确实分手了,杨诺兮有了别的男朋友,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好。” 那富二代微微愣了愣,随后缩了缩身体,坐在沙发上不说话了。 杨诺兮的速度很快,跟在她后面的适应生端了满满一盘子的饮料。 她看是随意的端起了一杯递给了季青临,然后又端起了一杯酒,“诺,没有任何酒精的饮料,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事情有些不地道,就先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了,希望以后咱们还能是朋友。” 季青临拿着杯子轻轻晃了晃,在杨诺兮无比期待的目光当中将酒杯放在了唇边,但却又忽然放了下来。 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季青临微微眯着眼睛,“怎么,你很希望我喝掉?” 第79章 季青临轻轻的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 默然的目光有一搭没一搭的落在杨诺兮的身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语调问道,“这么希望我喝下去啊?” 杨诺兮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对着季青临那双清透的眸子, 她甚至有些不敢抬头去看。 她只觉得自己内心所有的想法都好似在这一瞬间被全部看穿,那些阴暗的,没有办法说出口的,她曾经万般不屑的…… 杨诺兮看着季青临, 缓缓的将自己手里举过去的杯子给拿了回来,略微有些心虚的说了一声, “不是你说的身体不好,不能喝酒, 我才给你换的饮料的吗?” “现在怎么连饮料也不能喝了吗?” 听了这话, 季青临忍不住抬头去看杨诺兮,包厢里昏暗的灯光下,杨诺兮微微的侧着头, 抓着酒杯的手轻轻的有些颤抖,卷翘的睫毛向下竖着,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紧张的神情。 季青临顿时来了兴趣。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在原本的剧情当中,杨诺兮和林听给宋行屿喝加了料的酒的时候,态度那叫是一个坦荡,没有半分的扭扭捏捏。 如今杨诺兮的神情却是这样的紧张。 难不成…… 季青临低头看了一眼杯子里色泽透亮的芒果汁,轻轻嗅了嗅,随后唇边染上了一抹略带玩味的笑。 之前在神医那个世界的时候, 他几乎是把这世间所有的药材都了解了个遍,基本上闻着一个味儿, 就能够确认出这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现在他手里的这杯饮料里面,除了有迷药的味道之外,季青临还嗅到了一股类似于“五石散”的东西。 “五石散”这种东西极易成瘾,要稍微沾上一点,这辈子便都几乎不可能摆脱的了了。 他曾经在那个世界当中,治疗过一个沾染上“五石散”的病人,那人被“五石散”彻底的掏空了身体,整个人瘦骨嶙峋,就连神情也是恍恍惚惚,而且只要有一日不吸食“五石散”,便会浑身发痒,那种来自于骨头缝里的痒意,让人几乎生不如死。 而现在,他闻到了类似于“五石散”的味道。 只不过杯子里的这东西的纯度比“五石散”要高很多,也更加的容易让人上瘾。 也怪不得杨诺兮的手会微微的颤抖,原来竟然是在杯子里面加了毒/品。 季青临低着头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原剧情里面宋行屿一直都不知道杨诺兮和宋星川苟且的事情,所以对于杨诺兮一直都是信任的。 但因为自己的到来拆穿了他们两人的真相,杨诺兮担心只是他和她“上过床”的事情没有办法彻底的绑住他,所以便多加了这么一个东西,妄图彻底的控制住他。 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呢。 “天哪!”8888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两个人也实在是太恶毒了吧?!他们难道没有想过毒/品的危害究竟有多大吗?如果宿主你没有提前发现,还以为这里面装的就是迷药,将计就计的喝掉了饮料的话,那你这辈子都要完了呀!” 8888整个统都气鼓鼓的,瞪着一双大眼睛,说话的语调格外的尖锐,“太过分了,简直是太过分了!宿主,你不绝对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们这两个狗男女!” 漆黑的眉宇下的瞳仁越发的深邃,像是一把藏锋的利刃,显得格外的冰冷,季青临语气玩味,“自然是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他们。” 8888立马高兴了起来,带着一股跃跃欲试的语调询问道,“宿主,宿主,你要做什么?有没有我能帮上什么忙的?”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讨厌了,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们付出代价了。 季青临唇边的笑意不减,“报警吧。” “作为一个合法的公民,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寻求警察叔叔的帮助了。” 8888嘿嘿了一声,“好咧!” “顺便……”在8888拨通110的电话的同时,季青临又补充了一句,“再叫一些记者过来。” “哇偶,”8888幸灾乐祸了一声,“宿主你好坏呀,但是我喜欢!” 跟着季青临这么久了,8888自然也学会了一些说话的话术,当110的接线员接通电话的时候,他吸了吸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慌张,“我要举报这里有人聚众吸/毒,你们快点来!” “我就是凯蒂雅慧会所的一个小服务员,我不小心看到有人把一小包白色的东西加到了一杯饮料里面,而且他的同伴还说这里面的东西绝对能够让喝下这杯饮料的那个人上瘾,你们快点来吧,要不然就晚了!” 打了110的电话,8888又将同样的话术告诉了一些八卦媒体,同时还加了一句,“会所里的那些人可都是锦城赫赫有名的富二代,想必这些豪门大瓜,你们是不会愿意错过的。” 做完了自家宿主吩咐的事情,8888一脸的求表扬,“宿主……怎么样?” 季青临唇边的笑意不减,“不错。” “顺便拍一张我和杨诺兮在一起的照片匿名发给宋星川,我想……他会很乐意看到这场戏的。” “嘿嘿嘿,好咧。”8888一脸的傻乐,他又一次帮了宿主的忙,他再也不是那个废物统啦。 在季青临和8888对话的这个过程当中,杨诺兮也有些心虚的没有开口,毕竟季青临连续问了她两次是不是希望他把这杯饮料给喝下去,如果她再三坚持的话,难免不会被季青临发现这当中有猫腻。 这是她能够帮助星川的最后的机会,她不能去赌这百分之一的失败率。 看着两个人陷入到了沉默当中,林听走过来试图打破这一份尴尬的氛围,“嗨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呀?咱们今天过来,主要就是为了庆祝一下行屿的回归,你们两个杵在这里一句话不说,当门神啊?” 林听拽着杨诺兮的胳膊把她拉到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下,随后又将季青临的轮椅也推了过来,“行屿不想喝酒就不喝了嘛,我们今天聚在一块儿是为了快乐,哪能闹矛盾呢?” 杨诺兮抿着唇瓣没有说话,虽然她也明白林听的意思,这件事情不能着急,且既然季青临人已经来了,他们就有的是办法让他把掺了东西的饮料给喝下去。 但是,虽然心里面明白这个道理,她还是忍不住的有些担心。 最近这段时间,宋承不仅到处都拉不到投资,甚至还有人开始痛打落水狗,将他原本还算赚钱的几个项目都给抢走了,本就一落千丈的公司,变得越发的岌岌可危了起来。 而且还有好几个骨干员工跳槽,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宋家的公司恐怕离倒闭都没有多少日子了。 宋承则是将这些所有的原因全部都怪在了宋星川的身上,对他动辄打骂,再也看不出曾经对他的疼爱。 看着宋星川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杨诺兮心疼的一颗心都快要碎了,可她也没有办法,原本她还能够凭借两家的联姻说服杨父给宋承投资,让宋承把这一关挺过去。 可现在杨家失去了和王总的单子,家里面的那个女人和她的私生女也在不停的说着她的坏话,这就导致杨父都开始隐隐有了想要退婚的打算。 杨诺兮知道,如果她再不做些什么挽救一下宋家的公司的话,那她和宋星川之间恐怕真的就要彻底的玩完了。 之前杨父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看着她和宋星川来往,那是因为宋星川在宋承那里受宠,他可以继承宋家所有的家产,只要两家联姻在一起,就可以带着杨家也更上一层楼。 但是现在宋家已经自顾不暇,如果继续联姻的话,只会把杨家也拖下水,杨父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因为杨诺兮爱情就把杨家拖累了的。 因此杨诺兮思来想去,最后却发现她唯一能够依靠的人,竟然只剩下了季青临。 可季青临对她不假辞色,两个人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情分。 她只能想出这么一个龌龊的手段来把季青临绑在身边,然后再利用季青临把秋家撤回的投资重新补上,只有这样,宋家才有重新起复的可能。 但现在时间已经没剩多少了,宋家的股票几乎已经跌到了谷底,如果她手下的动作再不快一点的话,到时候就算季青临愿意投资,宋家恐怕也没有办法被救回来了。 这怎么能让杨诺兮不着急呢。 杨诺兮忍着心里的委屈,强行挤出一抹笑意,“行屿,实在是抱歉,我没想着和你闹矛盾的,我就是想要和你解释一下之前的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季青临后背斜斜的靠在轮椅上面,嘴角勾起的弧度冷冷淡淡,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几分散漫,“难不成……在我出国治伤的这三年,你和宋星川没有搞到一起?” “什么搞到一起?!”杨诺兮的嗓音一下子变得尖锐了起来,“行屿,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 “我今天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你道歉,和你解除误会,你怎么能这么羞辱我呢?”说到最后,杨诺兮竟然还带上了一抹哭腔,整个人格外的委屈了起来。 她的眼里泛着点点的泪花,脸颊因为愤怒而微微有些发红,看着季青临的目光当中是说不出的失望,仿佛是在控诉着一个大渣男一样。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聚集在周围的一些富二代们也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只不过三年的时光,终究还是带来了一些隔阂,这些人探讨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在替杨诺兮说话。 林听的脸上也闪过了一抹不悦,眼眸当中甚至是隐隐的染上了些许的怒火,他真的很想直接冲上去给季青临邦邦两拳,让他说话注意一点。 可他不能,因为他们今天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林听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般的无能为力。 自己的女神被人这样的侮辱,可他除了隐忍,却什么都做不了,是因为他的家世太差,丝毫帮不上忙。 “行屿啊,”林听紧紧的攥着拳头,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不要的那么愤怒,强行挤出一抹微笑,“咱们今天是来解除误会的,你不能这么说话。” “哦,抱歉,那我换种说法,”季青临看着他脸上明显不达眼底的笑容,淡淡的说,“我在国外治伤的这三年,杨诺兮小姐难道没有和宋星川先生谈恋爱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在出国之前并没有和杨诺兮小姐说过分手。” 季青临掀起眼帘,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杨诺兮,唇角微启,“请问杨诺兮小姐,你这算不算是出轨呢?” 在原本的剧情里,宋行屿得到一切真相的时候,试图冲到杨诺兮面前去问一问她,问她他们多年的感情为什么可以说抛弃就抛弃,问她为什么可以那么残忍的设计于他,问她为什么可以毫不留情的一脚把他踢开,问她明明最痛恨私生女,明明就是自己被小三破坏了家庭才导致了一生的不幸,可为什么最后却和一个私生子走在了一起。 宋行屿有太多太多的质问,可这些问题直到他死都没有问出口。 但是今天,季青临可以替他把这些问题问出来。 杨诺兮被“出轨”二字惊的愣在当场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她没想到季青临会如此毫不留情的把这些事情摊开在所有人的面前。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没想过季青临会发难,等他们反应过来以后,纷纷开始劝阻。 林听也忍不住讪讪的开口,“行屿,我说过,这其实是一个误会……” “林听,你是杨诺兮肚子里的蛔虫吗?”季青临斜斜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说,你可以完完全全的代表杨诺兮本人?” 林听瞬间沉默了下来,只不过他攥紧的拳头,却越发的用力了。 众人听到季青临的话都觉得有些头大,这种事情几个人心里面明白就行,闹到台面上来就实在是有些不好看了。 杨诺兮和宋星川之间的事情他们都清楚,这三年他们也是看着宋星川和杨诺兮怎么样慢慢的走在一起的。 可既然宋行屿在三年之前能够为了保护杨诺兮不惜自己被车撞,想必他心里面绝对是爱惨了杨诺兮的,可怎么出国治了个伤回来就变了呢? 在他们的记忆当中,宋行屿从来都没有这样的让杨诺兮下不来台过。 难不成是因爱生恨?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开始安慰,试图将这个话题给转移过去,“行屿你也别生气了,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咱们还是要往前看。” 杨诺兮带着满脸的委屈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却无端的惹得众人心疼。 那样高高在上的杨家大小姐,高傲的像白天鹅一样的人,何曾露出这般委屈的神情? 一个和杨诺兮关系比较好的女孩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她略微皱了皱眉,盛气凌人地指责道,“宋行屿,今天诺兮叫你过来是想要和你解除误会,和你和解的,你怎么能如此的咄咄逼人呢?” 季青临一直都没有说话,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探讨,直到这个女孩开口以后,他漫不经心的道,“既然是要解除误会,那难道不应该把事情都说明白吗?” “还是说我想要追求一个真相也是错误的?你们只是觉得我应该原谅杨诺兮,无论她出轨与否,只要她道歉了,我就必须息事宁人?” 那个女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格外的难堪。 杨诺兮气的脸更加的红了,她满带着不可置信地看了季青临一眼,只觉得心里面顿时涌上了无尽的寒,几乎冷到了她骨头缝里面。 忍着屈辱,杨诺兮咬牙切齿的开了口,“是,我是出轨了,在你躺在病房里面生死不知的那三年里,我和宋星川在一起了。” “可是那又怎样呢?”杨诺兮突然间抬起头,一张小脸上落满了泪,“你生死不知,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难不成你一辈子都不回来,我就要一辈子给你守活寡吗?” “我也是个人,我也会有情绪呀,我也会害怕!你要是治不好,我是不是要等你一辈子啊?!” 季青临直接被杨诺兮的倒打一耙给气笑了,他百无聊赖般的应了一声,“嗯,你不想守活寡,我不怪你。” “但我只想问你一句,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宋星川?” “你不会不知道你妈是因为什么死的,”季青临声音略沉,“你不会不知道私生子女对原配的孩子的伤害性究竟有多大……” 微微顿了顿,季青临掀起眼帘,目光直勾勾的落在了杨诺兮的脸上,“为什么偏偏是宋星川?” “我……”杨诺兮张了张口想要回答,但季青临却直接闭上了眼睛,“没必要了,我原谅你,过去发生的事情也可以一笔勾销,只不过,我今后不想再和你们来往了。” 林听一下子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青临目光浅浅,“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听不懂吗?” 林听气的咬牙,“你要是不想和解,你早说,为什么还要问这么多东西来揭开诺兮的伤疤?” 季青临十分淡定的笑了笑,他当然是故意的呀。 如果不和他们聊这么多,又怎么能够拖延时间,等到警察叔叔们的到来呢? 果不其然,就在林听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包厢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开,随后有一大批带着枪支的警察一拥而入,“都抱头蹲下,谁都不许动!” 这群人虽然都是富二代,平常也玩的都比较花,但是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时之间吓得瑟瑟发抖。 而作为组织这场聚会的负责人的林听则是彻底的傻眼了。 别人以为这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想要化解双方矛盾的聚会,可他的心里面却很明白,这当中掺杂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原本的他想的是即便季青临吸了毒以后,恐怕也不会把这件事情给爆出来,因为一旦曝光他吸/毒的事,整个秋家也就彻底的完了。 他们可以利用季青临的这种惧怕的心理来威胁季青临,让他给宋家投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事情还没有成功的时候,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警察突然之间闯进了这里。 该怎么办…… 林听的两只手死死的捏在一起,用力到手背上面青筋毕露,因为过度的紧张,额头上面冒出了细细麻麻的冷汗,汗水打湿的头发紧紧的贴在头皮上,露出的眉宇之间戾气横生。 他的牙关紧咬,恐惧在心田弥漫,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微微扬起脑袋,看向其中的一个警察,试图解开这一个困境,“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聚会而已,没有什么嫖/娼,也没有什么卖/淫……” 林听要用“嫖/娼”“卖/淫”这类的词汇彻底的掩盖掉毒/品的存在,然而,早已经接到报警的警察却丝毫没有被他的小心思给误导。 那警察低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这里有人聚众吸/毒……” 警察的一席话还没有说完,林听便被莫大的恐惧席卷了全身,恐慌宛如惊涛骇浪一般,一阵一阵的涌上心头,他的膝盖一软,差点就这么直直的跪倒在地上。 林听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来,绝望的几乎有些窒息,“警察叔叔,误会,绝对是误会!” 他说话磕磕绊绊,语气不稳,稍微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绝对有猫腻,但林听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依旧在不遗余力的解释着,“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公民,就是聚个餐,喝点小酒,哪里敢吸/毒啊,警察叔叔,你别吓我。” 而此时,杨诺兮的心里面也涌上了无尽的绝望,她害怕得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觉得没有人能够发现,觉得只要是为了能够帮助自己的心上人,让她做什么样的事情他都可以。 但当警察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其实她的内心并没有那样的强大,她怕死,她怕坐牢,她怕失去一切。 一但这件事情被杨父知道了,她一定会被赶出家门,到时候整个杨家都会落入到那个女人和那个私生女的手里。 不……不能这样…… 她要毁掉证据,她绝对不能被抓去坐牢! 杨诺兮咬了咬牙,忽然一下子站起了身体,然而急速的向着那一盘子高脚杯冲了过去。 她心里面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只要把那些饮料全部都撞倒在地上,毁了那些饮料,那她就不会被抓了! 但就在她即将要触碰到那一托盘的饮料的时候,一名警察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胳膊,随后一双冰冷的手铐就戴在了她的手腕上,警察将她的手臂反剪,冷冷的开口,“给我老实一点!” 因为桌子上摆放的大部分都是酒水,所以前来检验毒/品的那些警员们第一时间检测的也是这些酒水,下意识的将那一托盘的饮料给放到了后面。 但杨诺兮的这番行动不亚于自爆,在将她控制住以后,那名做检测的警员便直接用吸管吸取了饮料里面的液体,随后将其滴在了毒/品检测卡的样孔中。 不消片刻的时间,检测卡片迅速显示出了强阳性。 如此证明,这些饮料当中确确实实存在着毒/品! 为首的那名警察回过头来冷漠的看了一眼杨诺兮,“全部都给我带回警局!” 前线的警员们历经生死,抛弃自我的打击贩/毒集团,可这些一生下来就是富二代,生活无忧,只懂得享受的纨绔子弟们,却在这里聚众吸/毒! —— 宋星川接到8888发过来的照片的时候,刚又和宋承吵了一架,连带着席玉也被宋承骂的哭哭啼啼。 经过了昨天的那一场宴会,锦城还算得上有名气的企业家们,全部都看明白了秋家对于宋承的态度。 原本他们还顾及着秋姥爷,不敢痛打落水狗,但经过昨天的晚宴,所有人都明白,宋承已经彻底的失去了能够给他帮助的人。 商场如战场,商人自古以来都重利,雪中送炭的少,雪上加霜的多,于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好像是那闻到了鲜血的鲨鱼一样扑了上去。 不过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宋家公司的股票就又下降了好几个点。 甚至是比二十多年前面临破产危机的时候还要低的多。 毕竟那个时候还有秋家给他打底,而现在却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对他伸出援助之手了。 今天早上宋承一出门就受到了无尽的嘲讽,哪怕是前两日对他言笑晏晏的人都开始看不起他。 这让向来自傲过头的宋承完全没有办法承受得起,他一回来就将气全部都撒在了宋星川和席玉的身上。 怒骂了一番以后宋承摔门而去,只剩下席玉窝在沙发上面哭哭啼啼。 宋星川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一面要承担着来自宋承的怒火,另一面面还要去安慰席玉,导致他的精神都快要有些崩溃了。 但幸好他还有着最后一个坚强的后盾——杨诺兮。 杨诺兮告诉过他,只要能够把今天晚上熬过去,她就会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到时候他们家的公司就可以起死回生,他再也不用忍受所有人的白眼。 宋星川对于自己的魅力还是有信心的,他明白,经过自己的这三年的不懈的努力,杨诺兮已经彻彻底底的爱上他了。 就像是席玉拿捏住了宋承的心理一样,宋星川也牢牢地把握住了杨诺兮的内心。 杨诺兮身为杨家的大小姐,向来都是骄傲的,尤其是在继母和私生女妹妹的面前,她更是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傲气。 她想要让所有的人都追着她,捧着她,让他们知道,即便她没有母亲,但她依旧是杨家的大小姐。 然而,宋行屿却见过她此生最为落魄的时候。 即便两个人已经交往,谈起了恋爱,每当面对宋行屿的时候,杨诺兮心里面都会不由自主的有些自卑。 她可怜兮兮的被宋行屿捡回家的样子,牢牢的印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感觉自己在宋行屿面前一直都是抬不起头的,她永远都是卑微的那一个。 但是在宋星川的面前不一样,她可以肆无忌惮的颐指气使,她可以高高在上的发布命令,可以随心所欲,可以为所欲为。 尤其是在宋星川一句又一句的“姐姐”当中,杨诺兮发现她可以在宋星川身上把从宋行屿那里失去的骄傲,全部都给找回来。 女强人和小狼狗,永远都不失真理。 宋星川非常的肯定他已经牢牢的抓住了杨诺兮,因此,对于她所说的惊喜,也是万般的期待的。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他被自己的父亲怒骂没有用的时候,被他“寄予厚望”的杨诺兮,竟然攒了一个聚会,要和他那个哥哥何解! 宋星川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在收到照片的第一时间,他就开着车赶往了那个地址。 宋星川来到包厢门口,沉沉的喘了好几口气,喉咙干涩到抽动了好几下,才终于发出了一道沙哑到极致的嗓音,“杨诺兮!这就是你他妈口中所谓的惊喜?!” 放在门把手上的的手推了一半,宋星川猛然间顿住,他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里面黑压压的一群警察,“这……这是怎么了?” 那名警察目光测测地盯着他,“你是谁?” 季青临坐在轮椅上面勾了勾唇,手指轻轻的指向杨诺兮,十分好心的解释道,“他是这位杨女士的男朋友。” 警察挑了挑眉,“你的女朋友有聚众吸/毒的嫌疑,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宋星川猛地被吓了一大跳,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了起来,他连忙摇了摇头,撇清关系,“不清楚,我一点都不清楚。” 但是警察有些不太相信他所说的,“你要是不清楚,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宋星川愣了愣,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我来抓奸。” 杨诺兮人都傻了,满脸怒容的瞪着他,“你再说一遍?!” 她万万没想到,她拼尽全力的想要帮宋星川,结果对方竟然把她当成了这种女人,简直是太可气了! 一名警察握紧了杨诺兮的手臂,“老实点,闭嘴。” 为首的那一个警察眯了眯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宋星川,“你说你来抓奸,证据是什么?” 宋星川飞速的袋里面掏出手机的,抬手指向了全场唯一一个面容淡定的季青临,“有人匿名给我发了个照片,显示我女朋友和他在一起……” 忽然,宋星川的瞳孔有了一瞬间的放大,他疯了一般的不断翻着手机上的照片,“明明照片的,怎么不见了?去哪里了?” “我没有删除啊!” 那名民警察静静的看着他演戏,好半晌才终于说了话,“行了,别演了,你也跟我们一块儿走一趟吧。” 深深的夜色里,警笛声不断的响起。 堵在会所门口的八卦记者们看到警察们压了一大堆的富二代出来,个个都好像是那闻到了腥的猫儿一样全部涌了上去。 “我收到传言,杨家大小姐聚众吸/毒,请问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这么多的富二代聚在一起吸/毒,锦城的上流社会是不是早已经烂透了?” “请问杨小姐,你有什么想法要说吗?” 忽然,有人看到了宋星川,那个记者的话筒几乎都快要怼到了他的嘴边,“宋先生,宋家刚刚暴露出来要濒临破产的新闻,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聚众吸/毒,是因为心情烦躁,所以才想要依靠吸/毒来麻痹一下神情吗?” “宋先生……” 面对一个又一个记者的提问,宋星川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说不出的愤怒和焦躁。 就像是压抑在冰潭之下的活火山,已经到了随时都要喷发的边缘。 “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无可奉告。”警察们一边把这些人装上警车,一边驱赶着那些八卦记者。 但记者们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图,甚至是问的问题变得越发的犀利。 “请问你们警察的这番说词是在包庇他们吗?”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都是富二代,家里面有权有势,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犯罪吗?” …… 直到警车已经鸣着警笛开出去好远,这些记者们依旧在后面穷追不舍。 杨诺兮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她的心中很是惴惴不安,她吞了吞口水,试图和林听搭话,可才说了一个字,就被警察冰冷的目光给瞪的闭上了嘴巴。 怎么办…… 万一这件事情被查出来,她一定会被她爸给打死的。 她不想坐牢啊…… 警车一路疾驰,当停在公安局门口被压着走下来的时候,杨诺兮的脑子还有些发懵。 “排着队往里面走,都不许交头接耳。” 眼看着真的要踏入这座万般严肃的建筑物,杨诺兮顿时面如菜色。 她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不远处林听,带着满眼的祈求,无声的落下了泪来。 林听心中一痛,这是他放在心里十几年的女孩啊,他怎么舍得她真的坐牢。 闭了闭眼睛,林听决定将所有的责任都扛下来,就当是是为了自己求而不得的爱恋画上一个句号吧。 因为怀疑这些人都吸了毒,所以警察们将季青临等人带进派出所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他们做尿检。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但终究结果是好的,所有人的检测结果都是阴性,就是说明他们有想要吸/毒的欲望,但却还没有真正的开始进行。 根据所有人的证词,做完笔录以后,季青临和其他的那些富二代都被放着离开了,只有林听和杨诺兮两个人被拘留调查。 警察局门口,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好像是便秘了一样的难看。 今天晚上的经历当真是波澜壮阔,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因为林听和杨诺兮邀请参加了一个朋友之间的聚会,竟然就和吸毒扯上了关系。 从警察局里面走出来,他们的脑子都还是有些恍恍惚惚的,简直怀疑他们今天晚上是不是喝多了做了一场梦。 一开始替杨诺兮说话的那个女孩走了过来,对着季青临微微鞠了一躬,态度非常诚恳的道了一个歉,“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你拒绝和杨诺兮和解,没有喝那些饮料的话,恐怕我们都要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迫吸食毒/品了。” 现在回想起来,女孩的心里面还是一阵一阵的后怕,万一当时一群人高兴上了头,把那些加了料的东西,喝了下去,那他们恐怕这辈子都要被毁了。 他们虽然都是一群不愁吃喝的富二代,平日里也都是玩玩闹闹,喝酒,蹦迪,泡吧,基本上不正经的事情他们都做了个遍。 这也并不代表着他们愿意染上毒/品那种恐怖的东西。 女孩儿是真的害怕,从被警察铐上手铐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在心里面决定了,从此以后她要彻底的和杨诺兮绝交,再也不和她做朋友。 没有哪个朋友会这样的陷害人的。 季青临很坦然的点了点头,“嗯,没关系。” 听到女孩的道歉声,再加上被夜间的凉风一吹,一群人终于醒悟了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终于意识到,他们刚才究竟是面临了怎样危险存在。 带着后怕,惊恐,以及愤怒,一行人纷纷感谢季青临,刹那之间,他好似都成为了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季青临笑着一一回应,这些人其实本性都不坏,只不过也就平常爱玩爱闹了一些,给他们一个教训也就可以了。 众人离开以后,宋星川沉默着看向了季青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季青临却没有丝毫要理会他的打算。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坐上了前来接他的车辆。 朦胧的夜色里,宋星川漫无目的的走在长街上。 今后……他又该怎么办? —— 审讯室里—— 林听一个人扛下了所有,“对,没错,毒/品是我弄来的,我就是想要下给宋行屿。” 审问的警察微微抬了抬头,“原因?” 林听咬了咬牙,满脸的愤怒,“因为宋行屿他伤害了诺兮,我想要给她报仇,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豪门贵公子,就只有染上毒/品,变得生不如死,才能够解我的心头之恨!” 警察并没有相信他的一人之言,“既然你说毒/品是你买的,也是你下的,那你能把具体的作案过程讲述一下吗?” 林听一下子愣住了,因为季青临不愿意喝酒水,所以是杨诺兮去拿的饮料,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把毒/品放到饮料里面去的。 警察并没有催促他,“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另一边,杨诺兮也遇到了相同的审讯,她的说法几乎可以说是和林听如出一辙了。 美丽的少女泪眼朦胧,不断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林听非要说举办一个聚会,让我和宋行屿和解的。” “酒水是林听去拿的,毒/品都是他放的,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第80章 “行屿啊, 好孩子……” 在林听和杨诺兮被关在拘留所里的第二天,林父和林母一大早就来到了秋家,看到季青临下楼的第一时间就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 仿佛季青临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一般。 季青临不动声色的拂开了林父抓着他胳膊的手, 十分淡然的点了点头,“林伯父,林伯母早上好,不知二位等了多久了, 怎么也不让家里的佣人叫我们起床?” 因为季青临有早起的习惯,所以他起床的时间比秋家其他的人是要早很多的, 一般等到他起床做完一些简单的运动以后,秋姥姥, 秋姥爷以及秋迎雪才会下楼。 双腿的残疾使得季青临不得不长期依赖轮椅, 但是长久的坐在轮椅上面,会导致全身的血液循环阻塞,所以他一般会早起做一些上肢的训练。 现在天刚刚亮, 连六点钟都不到,林父林母来的实在是有些太早了。 林母有些神情忐忑的搓了搓手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 “是我让他们不要喊你们的,这么早打扰你们睡觉,确实是有些不太好。” 季青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自己转动着轮椅来到了沙发边上,“林伯父,林伯母, 先坐吧。” 两个人各倒了一杯茶,季青临挥了挥手, 对其中的一名佣人小声的说道,“去把姥姥,姥爷还有我妈都叫起来吧。” 无论林父,林母来的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做主人家的如果还呼呼大睡的话,那就实在是有些不太礼貌了。 季青临的神情很是淡然,丝毫没有被打扰到的烦闷,他自顾自的坐在一旁,拿着一份财经报纸在看,时不时的说一些十分客套的话。 看似十分讲礼貌,但他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疏离之色。 林母的神情越发的忐忑了起来,看到季青临的这个样子,她就知道她今天来的所求恐怕没有办法得到结果了。 但是她除了来求季青临以外别无他法,林听是她的儿子啊! 她十月怀胎生下来,从那么小一直养到这么大的孩子,她怎么能够忍心他去坐牢呢? 事情的原委她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她知道她没有脸面来要求季青临这个受害人说出什么谅解的话。 但是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林母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抖,她喘着粗气做了好几番准备,才终于开了口,“行屿,我和你伯父大早上的来叨扰,其实是有件事情想要求你。”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神色平静,“林伯母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我只是一个小辈,哪能让您用得上求这个字?” 林父微微叹了一声,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落寞,明明在前两天的晚宴上,季青临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一脸意气风发的样子,但现在却好像在眨眼之间苍老了十岁不止,“行屿啊,我也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我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出一个谅解声明,让林听那小子不要去坐牢?” “我知道这件事情有些为难你,”在说这话的时候,林父低着头不敢去看季青临的眼睛,“林听他做错了事情,应该受到惩罚,可在怎么说他也是你几十年的好朋友啊,你难道忍心看着他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吗?” 季青临还没有开口,楼梯上方忽然传来了一道带着些许怒火的女声,“现在知道林听和我们家行屿是几十年的朋友了,那他当初给我们行屿杯子里面放毒/品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两个人是朋友呢?” 秋迎雪穿着一身雪纺的连衣裙,看起来一副温温婉婉的样子,但说话的时候却没有给林父林母留任何的脸面,“他坐个牢,下半辈子就毁了?” 嘴上挂着万般讽刺的笑容,秋迎雪一步一步的从楼梯上面走下来,“他怎么没有想过行屿要是真的喝了那杯饮料,染上了毒瘾的话,行屿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就如同林听所愿,一辈子都当他手里的提线傀儡吗?!”秋迎雪在走近林父林母的时候猛然之间拔高了音调,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恨不得当场把林父林母也直接给烧毁了。 夫妻二人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听是他们的儿子,所以他们舍不得他去坐牢。 可季青临也是秋迎雪的儿子,秋迎雪心里面有怨恨,他们也能够理解。 秋迎雪挑了个距离林父林母最远的位置坐下,连眼皮都没有抬的冷哼了一声,然后自顾自的让佣人把早餐给她端上来,半分视线都没有落在林父林母的身上。 几乎是完全把他们当成一个陌生人了。 林母的眉头拧的更深,秋迎雪这般态度,恐怕季青临的想法也差不多。 该怎么办…… 林听是他们唯一的儿子,真的不能去坐牢…… 夫妻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都从对方的目光当玉岩′中看到了一抹决绝之色。 眼睛眨了眨,林父林母骤然之间从沙发上起来,然后走到季青临面前双腿一软就直接跪了下来。 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怕疼还是怎么的,没有丝毫犹豫的跪下,双腿磕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林母期期艾艾的抬起头,脸上不停的流着泪,完全一个为了儿子连脸面都不要了的母亲模样,“行屿,当伯母求你了行不行?林听他知道错了,他真的知道错了,他只是被杨诺兮给蛊惑了,他没有想要害你的,求求你能不能出一个谅解书?” “你知道的,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不是他,毒/品是杨诺兮去拿的,也是杨诺兮下到你的杯子里面的,林听只是犯了一个隐瞒不报的罪名而已,只要你出了谅解书,他可以不用坐牢的……” 一想到在看守所里面看到的儿子的模样,林母的一颗心就仿佛是被刀割一样的疼,虽然他们家比不上秋家,但儿子也是从小富养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吃过那种苦…… 可就为了那么一个丝毫没有把他放在心里面的女人,硬生生的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承担下来。 他怎么能够那么狠心呢? 难道就没有想过他们父母吗…… 林母吸了吸鼻子,继续开口,“就看在你们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饶过他一次好不好?” 林父这个年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也在这一瞬间流下了泪来,“行屿,就当伯父伯母求你了……” “我们给你磕头好不好?”林父眼睛一红,还以为季青临觉得他们跪下付出的代价太小了,直接就低下脑袋乓乓磕了起来。 季青临抬手去扶,“你们没有必要这样。” “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林听做的事情自由法律来判断,就算你们磕头求我,我也无能为力。” 季青临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说出来的话也是十分的客观,可却并没有让林父林母满意。 他们人见求不过季青临,又跪在了秋迎雪的面前。 他们觉得秋迎雪终究是个女人,女人的心思会更加柔软,更加善良一些。 林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迎雪,你也有儿子,你最能理解当母亲的心情了对不对?我求求你,你能不能劝一劝行屿?你是他妈妈,你说的话他肯定会听的。” “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秋迎雪看的有些不忍心,“你们先起来,林听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法官要怎么判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了的,你们就算是求我也没有用啊。” “更何况林听自己都承认了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他做的。” “不是……不是……”林母拼命的摇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既无助又凄惨,“林听上了那个女人的道了,他没有这样做,只要行屿能够出一份谅解书,他就可以免去牢狱之灾了……” “我求求你了,求求你……”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道德绑架吗?”秋姥爷的手杖重重的在地板上敲了两下,整个人怒不可遏,“你们现在觉得行屿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所以他就必须要原谅林听。” “可如果当天晚上警察来的晚了一些呢?”秋姥爷满脸怒容的看着林父林母,“没有警察的制止,行屿把林听当成几十年的好兄弟,就那么喝了那杯饮料,你们想过后果会是什么吗?!” “凭什么因为行屿没有受到伤害,林听的所作所为就可以得到原谅?”秋姥爷看着林父林母的目光当中是说不出的冰冷和锐利,“就凭你们脸大,是不是?!” 平日里对林父林母和颜悦色的秋姥爷一下子变成了那被惹急了的兔子,恨不得直接冲上去给他们两口。 手杖重重的敲在客厅的茶几上,发出“邦邦”的声音,秋姥爷怒火丛生,直接毫不留情的谩骂道,“你们要是想跪就去外面跪着,少在这里来碍了行屿的脸!” 林母能言身体一顿,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全部都褪去了,她颤抖着身体抬头看向秋姥爷,“伯父……” “不要叫我伯父!”秋姥爷毫不留情的呵斥道,“林听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应该要考虑到后果,是他自己要为了保护杨诺兮把所有的责任都承担下来,你就算是跪死在这里也没有用!” 林父的脸色已经几乎苍白的完全不能看了,他捏紧手心,眼眶通红,即便是跪在地上,都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伯父……您非要这么狠心吗?” 秋姥爷冷嗤了一声,“林听下毒的时候就不狠心了?!” 林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呆呆傻傻的跪在原地。 “行了,”秋姥爷很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有这功夫来这里求我们,还不如去找一个好点的律师来帮林听打官司,起码能让他少判几年。” “送客!” 几个佣人态度十分诚恳地将林父林母从地上拉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请出了别墅,“林先生,林夫人,请……” 别墅的大门被关上,初晨的朝阳刚刚越过地平线洒下无尽的光辉,落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可林父林母却只觉得浑身冰冷,满身凄凉。 别墅内,秋姥爷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季青临一眼,“刚才要不是我下来,你是不是就想要搭理那两口子了?” 季青临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林听犯下了错误,他应该承受这个代价。” 秋姥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知道就好,可不许心软啊。” 季青临乖巧巧的应了一声,“嗯。” ——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林听的手上还戴着手铐,他坐在探监室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宋行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来看我,真的很虚伪?” 季青临唇边挂着浅笑,丝毫没有因为林听的话而有任何的不悦,他只是神态坦然的从口袋里面拿出手机,然后打开了一个视频给林听看。 “我不是来看你的,我只是想要送你一个礼物,希望你能够喜欢。” 林听看到视频当中自己父母的一瞬间,脸色有些微变,他手上的手铐被他砸得“哐哐”作响,整个人额头青筋暴起,声嘶力竭的喊道,“宋行屿!你要还算个男人,有事你就冲我来!” “毒是我下的,是我要害你的,跟我父母没有半分的关系!不能迁怒到他们身上!” 季青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包容的注视着他,然后将视频里的进度条拖快了一点。 林听还想要继续怒吼,可视频里面那骨头碰撞到地面发出的剧烈的声响,却让他一瞬间神情都呆滞了。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声音当中带着剧痛的一丝戾气,浑身上下颤抖不已,“不……” 无论他如何的不愿意接受,不愿意相信,林父林母苦苦哀求的声音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求求你……” “林听是我唯一的儿子……” “他不能去坐牢……” “我给你磕头了……” 林听无神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手机的屏幕中央,终于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给彻底淹没掉的灭顶般的痛苦。 他用力的握紧手指,每一根手指连着掌心都在刺痛,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当中仿佛含上了一块黄连一般,苦涩的味道从喉管当中一直蔓延到了口腔,让他的舌根都苦涩不已。 “我究竟做了什么啊……” 林听喉咙当中发出了一道近乎于野兽一般的嘶吼,整个人痛苦的无以复加。 他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爱情奉献出一切,他以为他是为杨诺兮做最后一件事,把所有的责任都担到自己的身上,就可以让杨诺兮干干净净的离开这里。 他觉得他是无所谓的,不就是坐个牢么,没什么大不了。 可当他看到自己的父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别人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竟然错的这么离谱。 他在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自我感动的时候,他的父母为了他毫无尊严…… 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啊…… 林听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脸色苍白至极,他看着季青临的目光当中充满了躲闪和心绪,“谢谢你,拿这个视频给我看。” 要不然的话,他还会继续一错再错下去,还不知道要让他的父母承受多么大的痛苦。 林听轻轻的叹了一声,随后抬起眼来,“宋行屿,谢谢你。” “你就当从来没有交过我这个朋友吧,是我对不起你。” 季青临深邃的浓眉微微上挑,弧度如刀锋般尖锐,但说话的语调却很是平淡,“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 林听哈哈大笑了两声,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无尽的悔意在他的胸口蔓延,几乎快要让他喘不上气来。 “我知道……我知道……” “是我不配,我不配和你做朋友。” 季青临离开以后,林听呼唤着旁边的警察,“我要举报,我要坦白。” 父母跪在地上给人磕头那一幕深深的刺痛林听的心,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老两口因为他而那般的痛苦。 这一次的审讯室里,林听将所有的事情都坦白的告诉了警察。 说到最后,林听整个人痛不欲生,“我是不是真的很失败?” 说好要保护心爱的人,可到头来还是把一切都交代了。 说好要好好的报答父母,孝顺父母,最后却是父母跪在地上给人磕头。 他的人生……真的好失败呀。 那警察记录完一切以后,微微冲他笑了笑,“只错能改,善莫大焉,因为你有坦白的行为,我们在向检察院提交案件报告的时候会酌情的给你减刑的。” 林听满脸悲戚的点了点头,“谢谢你。” —— 民政局门口,秋迎雪一袭长裙摇曳身姿,脸上的妆容十分的精致,她踩着一双几乎有十厘米的高跟鞋,满脸的笑容。 而与她相对应的宋承却好似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苍老了十几岁。 身上的西装皱皱巴巴,甚至是衣摆上还沾染了一点污渍,整个人胡子拉碴,看起来颓废不已。 “迎雪……”宋承在看到秋迎雪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他刚想要上去说话,却被秋迎雪身旁的保镖给阻挡住了去路。 秋迎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们今天就是来领离婚证的,别的废话不要说,我也不愿意听。” 宋承只觉得心如刀绞,他红着眼睛,好似心脏被人刺穿了一般从喉咙当中倒抽了一口冷气,“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秋迎雪冷笑了一声,对着宋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少在那里惺惺作态了!” “你现在之所以会悔恨,会痛苦,不过是因为你没有拉到别的投资,公司即将要倒闭了而已。” “如果抛弃我以后你的公司蒸蒸日上,还不知道和小三以及私生子过得有多么的逍遥快活呢,你还会想得到我?”秋迎雪现在已经彻底的看透了宋承,她冰冷的看着他,神情当中没有丝毫的不忍。 宋承的双手颤了颤,嘴唇哆嗦着还想要劝,“迎雪……我知道错了,我们……” “打住!”秋迎雪满脸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再在这里絮絮叨叨,你信不信我让你在锦城根本待不下去?” 宋承立马怂了,因为他知道秋家真的有这个能力。 他万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成功的拿到了绿色的小本本,秋迎雪顿时感觉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黑云都好像消散了个干净,心里面也是一阵又一阵的畅快。 走出民政局,她立马给小姐妹打去了个电话,“走哇,庆祝老娘我从今天开始恢复单身,我们去shopping!” 宋承看着秋迎雪逐渐走远的身影,身体踉跄了一下,几乎快要站不稳。 他不明白。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宋承原以为和秋迎雪离婚已经足够打击到他了,等他回到家以后才发现,这点打击还远远的不够。 他的家里面现在一片乱糟糟,十几个陌生且又身体强壮的男人在屋子里面来回穿梭着,拿着好多个大箱子正在打包着东西。 席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这都是我的东西!” “谁都不许碰,全部都给我放下!” 然而,无论席玉吼的多么的大声,哭的多么的声嘶力竭,那些人却好像完全都听不到一样,自顾自的做着手里的事情。 宋承一瞬间也来了怒火,他走过去,抓住其中一个男人的手臂,恶狠狠的盯着对方,“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你这是私闯民宅,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然而,被他抓着手的那个男人却丝毫不惧,“请问您就是宋承宋先生吧?我们是秋迎雪秋小姐委托过来打包她的东西的。” 那男人冲着不远处喊了一声,随后便又走过来另外一个男人,他直接掏出来厚厚的一沓清单,不慌不忙的拿给宋晨看,“宋先生,这上面列的全部都是秋小姐的东西,既然您二位已经离婚了,那么,秋小姐的东西继续放在这里,也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宋承颓废的挥了挥手,怒骂道,“拿了就赶紧给我滚!” “不行啊,阿承!”席玉还在不管不顾的闹着,“她都已经和你离婚了,为什么还要把东西拿走,这些东西都是我的全部,都应该是属于我的!” “我说了不许你们拿走,你们没听到吗?!” “你闹够了没有?!”宋承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反手就给了席玉一巴掌,“你再敢吵一声,你也给我滚!” 席玉被打的有些懵,她还想要继续和宋承撕扯,可就在抬起头来的时候,却被宋承那宛如绝境当中的孤狼一般的眼神给吓到了。 她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席玉才发现家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搬空了,而宋承本人也彻底的消失了踪迹。 无论她怎么打电话都联系不到对方。 这个的时候席玉才终于意识到,宋承抛下她和宋星川,跑路了。 席玉和宋星川在这栋别墅里面满打满算也住了不过三年的时间,别墅就被法院拿去强制拍卖,他们母子二人也被赶了出来。 住在宋星川临时租的小房间里,席玉整个人泪如雨下,她开始后悔自己这些年的挥霍无度,毕竟只要她稍稍留下一点东西,也不至于到现在这般的落魄。 每每醒来看到自己所居住的小房子的时候,席玉就不断的在心里面咒骂着宋承。 这一对恩恩爱爱了二十多年的真爱,到头来却也成为了一对怨偶。 而这一边,宋承原本以为自己跑到国外去就可以万事大吉,他拿着那些钱可以东山再起。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等他好不容易从人山人海的机场当中挤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所带的所有的东西都被偷了。 不仅是那些被他兑换成了金条的钱,就连他的证件也都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茫茫人海,宋承彻底的成为了孤家寡人。 —— 林听和杨诺兮的案件开庭的这一天,季青临饶有兴致地前往了法院。 因为证据确凿,他们二人都无从抵赖。 杨诺兮已经彻底的被杨家给放弃,杨父甚至连律师都没有给她找,替她打官司的律师还是警察帮她找的,不收钱的做公益项目的免费律师。 最后的结果是杨诺兮因为引诱欺骗他人吸毒,处三年有期徒刑。 林父林母则是拼尽一切为林听找来了最好的律师,那个律师能言善辩,再加上林听确确实实只是起到了一个从旁辅助的作用,所以他被判的时间并不长。 林听最后因为知情不报,引诱欺骗他人吸毒,但因其有自首行为,处以六个月的有期徒刑。 “我不服!”在判决下来的时候,杨诺兮整张脸和脖子都胀得通红,完完全全是被气出来的。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被抓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把所有的罪责都独自一个人承担下来的林听,竟然反悔了。 杨诺兮站在被告席上,神情非常的骇人。 她就好像是某种濒临死亡的野兽,眼神当中痛苦无比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狠戾,“林听,你说过的!你怎么能够反悔呢?!” “什么爱我,愿意为了我能够付出一切,全部都是他娘的放狗屁!” “你就是个虚伪至极的小人!”杨诺兮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听,一字一顿说的咬牙切齿,“骗子!骗子!” “肃静!”法官手里的小木锤敲得梆梆作响。 杨诺兮也被几名法官强硬的按着坐了回去。 林听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爱你,我很爱你,可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父母为了我那般的低声下气。” 吸了吸鼻子,林听侧头看着杨诺兮,“我们都做错了事情,坐牢是我们应该付的代价,诺兮,你醒醒吧,你不能再一错再错下去了。” 杨诺兮冷冷的嗤笑了一声,“哈,哈哈……” “你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你有爱你的父母给你请最好的律师,可我呢?可我有什么?!” 杨诺兮紧紧地咬着后槽牙,用尽全力的喊了一声,“林听!我这辈子都恨死你了!” 林听身体微微一颤,半晌之后,他抬起了头来,呢喃着开了口,“可是诺兮,你曾经也有一个为了你奋不顾身的人啊,在车祸面前,行屿唯一的反应是保护住你,可你……把他弄丢了。” 杨诺兮愣了愣,随后恍若疯癫一般的嚎啕大哭了起来,“原来是报应……” “报应啊!” 她明明也有着一个全身心的爱着她的人,甚至爱她超过了自己的生命的人。 可是她呢? 她对那个人只有利用! 可笑她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 杨诺兮红着眼眸,悄悄地看向了季青临的方向,她嘴唇颤抖了一下,忍不住喊出了两个字,“行屿……” 季青临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他只是漠然的转过了脑袋,然后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了。 —— 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刚刚参加完宴会的富豪们三三两两结伴走了出来。 宋星川东张西望的等在门口,当看到一名六十上下岁左右的女富豪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迎了上去,带着谄媚的微笑,抓着她了的手臂。 旁边一个女富豪侧头看了一眼宋星川,带着点酸涩的味道开口,“张老板,这新换的小情人姿色不错呀。” 张老板十分得意的点了点头,因为苍老而显得有些皱皱巴巴的手摸上了宋星川的胸膛,“那是当然了,不仅长得好看,这活也是很不错的。” 说着这话,张老板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双手掰着宋新川的脑袋,在他侧脸上啵了一口。 “哈哈哈哈——” 张老板的如此行为,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和张老板搭话的那名女富豪目光在宋新川的脸上流转了一圈,随后缓缓的往下,最后落在了他的腹部。 她勾唇一笑,打趣的开口道,“张老板,不知你是否肯割爱,让我也来享受享受这顶级小鲜肉的服务啊?” 张老板毫不在意的答应了下来,“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改天我们约一波。” 被这么多的女人如此直白的诉说着那种事,宋星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下来。 可他现在只是一个女富豪包养的鸭,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在宋家破产以后,宋承就带着仅有的钱财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剩下他和席玉母子两人只能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原本宋星川还很有骨气的,想要靠自己的打工赚来的钱养活他和母亲,可他没想到,就在他打工的时候,席玉被人哄骗着沾上了堵瘾。 一开始还能够赢回个几百上千块钱,但等到席玉上瘾了以后,她便只有了输的份。 到最后竟然莫名其妙的输了几百万。 搞这种赌场的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如果席玉还不上赌债的话,就会直接砍掉她的一只手,而且利息还非常的高,利滚利的眨眼之间,几百万的赌债就变成了上千万。 为了还上这笔钱,宋星川不得不开始到酒吧里面去卖酒,因为这样卖酒有提成,赚的会比他打工赚的要多的多。 但出乎意料的是,就在宋星川卖酒的第三天,他就因为出色的外表被女富豪张老板给看上了。 只需要伺候张老板一晚,他就可以拿到他打工一个月都赚不来的钱。 宋星川虽然是宋承的私生子,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因为宋承在金钱方面很大方,所以宋星川自小也没有缺过什么钱花。 因此等他经历了几回不劳而获以后,他便彻底的迷恋上了这种感觉,在声色犬马的女富豪当中出卖着自己的肉/体。 这次的晚宴,锦城的各个商界大佬都前来参加,季青临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看到不远处被几个女富豪团团围在中间宋星川,他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因为两个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的关系,旁人在看到这个样子的宋星川的时候,总是会用那种打量的目光看着季青临,这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8888微微叹了一声气,对季青临开口道,“宿主,你说宋星川好歹也是一本书的男主角呢,他怎么就自甘堕落成了这样?” “一开始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要靠自己的双手挣回一个宋家来。” 季青临目不斜视的转过了身,“体验过了来快钱的途径,又怎么可能还会辛辛苦苦的去打工赚钱呢?” “更何况……宋星川身为男主角,长相自然是不差的,有的是富婆等着要包养他。” 8888微微叹了一声,“但是人终究会年老色迟啊,宋星川继续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年就会被富婆给抛弃了。” “他如何,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季青临在助理的帮助下上了车。 黑色的迈巴赫在马路上疾驰而去,徒留一阵汽车尾气。 宋星川假笑得腮帮子都快要僵了,他在抬起头的不经意之间,看到了车窗内季青临俊逸冷淡的脸。 一瞬间,宋星川从胸腔里面发出了一道几乎要将整个胸腔都震碎的闷哼声。 他红着眼睛,满腔的后悔都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湮没。 他如果当时在宋行屿出国治伤的那三年里,没有得意忘形,没有试图去勾搭宋行屿的女朋友杨诺兮,没有试图和宋行屿争夺宋家的家产,就只是安安稳稳的守着自己的那点东西。 会不会有所不一样? 可惜…… 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 新世界—— 高楼倒塌,异兽肆虐,植被疯长,冰川覆盖。 人类已然迎来了末日。 零下五十多度的冰天雪地里,一匹足足有五米多高的巨狼露出他的獠牙,虎视眈眈的看着前方的十几个人。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漆黑藤蔓正不断的从冰原的缝隙当中钻出,勾勒出庞大的阴影。 某种极为恐怖的气息不断的弥散在众人之间,吓得他们的呼吸都几乎快要停滞了下来。 此时,一名穿着皮衣皮裤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根长鞭,护在所有人的身前,她的眼神坚定,目光当中带着一往无前的豪迈,“不要怕,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我们一定可以活着离开的。” 忽然,其中一个男人嗤笑了一声,他抬起手,指向了被人群团团护在中间的年轻男子,“齐悦,你都说是齐心协力了,为什么这个废物却还要我们保护?” 第81章 茫茫的雪原之上, 只有阵阵寒风呼啸。 四周的雪原好像是绵延无尽,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极目远眺, 雪原的尽头好似有一大片倒塌的围墙, 只不过那围墙也早已经被冰雪覆盖的差不多了,只能当个摆设,阻挡不了任何的暴风雪。 零下五十多度的冰天雪地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十二道人影, 他们渺小的仿佛是几只蚂蚁,在漫天的暴风雪面前, 只有被彻底吞吃殆尽的份。 而危险还不仅仅于此,十二个人背靠背围成了一圈, 做攻击状, 虎视眈眈的看着四周。 他们的正前方有一匹差不多有五米长的巨狼,它长着狼的形状,但浑身上下却并不是狼的皮毛, 整个外形轮廓都是由万般坚硬的鳞片组成,刀枪不入,火烧不着。 巨狼落在地上的一个爪子就足足有一个人那么大, 恐怕只要被它踩上一脚,就会顷刻之间没了性命。 那巨狼瞪着猩红的双眼看着一群人,锋利的獠牙在冰原当中闪烁着寒冷的光芒,垂涎欲滴般的想要将众人吞吃入腹。 而他们的周围更是有数不清的漆黑色的藤蔓钻破冰岩而出,一根又一根粗壮的枝条不断的扫射着众人。 那藤蔓的力气巨大,且又坚韧无比, 抽在人的身上,顷刻之间就可以将厚厚的防护服抽出一条缝隙。 在零下五十多度的冰天雪地里, 一旦防护服彻底的被抽坏,废弃再也不能用,恐怕就算没有这巨狼,这人也会被活生生的冻死在这里。 狂风呼呼的刮过,一群人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刮得泛红。 这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不得,寸步难行。 一名穿着黑色皮衣皮裤的女子手中握着一根长鞭,满头的青丝被她扎了一个高马尾束在脑后,对比于其他穿着厚厚的防护服的成员,她整个人看起来英姿又飒爽。 果真不愧是异能已经到达了三级的强者,自身的身体条件竟然已经强悍到了不再畏惧严寒的程度。 不过除了这名女子以外,其他的十一个人都还必须要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才能够保证自己不被冻死。 女子手里的长鞭舞的虎虎生风,随着她长鞭甩到的地方,那些漆黑的藤蔓顷刻之间就会被极低的温度给冻住,随即碎裂成一段又一段。 而她的鞭子虽然没有办法将那匹巨狼给冰封,但鞭子只要甩在巨狼的身上,它那坚硬的鳞片也会顷刻之间碎裂开来。 但是巨狼身体的恢复能力实在是太强了,就在它身上的鳞片被女子的冰系异能打碎的一刹那,极强的自愈能力就会让巨狼的身体上再次长出一片丝毫不亚于之前的强度的鳞片来。 就仿佛是那浩瀚无垠的大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那些藤蔓也仿佛是疯了一般,不断的生长,斩断了一批又一批,烧掉了一段又一段,可却依旧不见丝毫的减少。 人的异能不是无穷无尽的,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战斗,一群人的气息都开始有些喘,异能等级低的几个人几乎都快要耗尽自己身体内的异能了,释放出的异能强度越来越小,打在巨狼身上的攻击越来越弱,甚至是砍断那藤蔓的速度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为首的女子微微眨了眨眼,宛若黑葡萄一般炯炯有神的瞳孔当中闪过了一丝焦虑。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恐怕他们会被这些藤蔓和这匹巨狼给活生生的耗死。 必须要想个办法了…… 漫天的飞雪仿佛被一阵狂风给排开,挥舞着长鞭的女子手中一下子加大了异能的输出,满天的冰刃从长鞭上倒起,宛若一柄柄利剑一般刺在了巨狼的身上,直刺的那巨狼仰天哀嚎了一声,痛苦的略微跑远了一些。 紧随其后的无数的小冰刃从长鞭之上脱离,宛若漫天的暴雨一般疾射而去,将包裹着众人的藤蔓都尽数给斩了个干净。 其他异能有些枯竭的队员们一下子有了喘息之地,顿感自己的压力小了许多。 “齐悦!”忽然,一名长相略微有些粗犷的男子猛然间喊出了那名女子的名字,“你不是疯了?!” “一下子用这么多的异能,你是还嫌自己透支的不够厉害吗?” 这一路走来,他们所有的人都有停下来歇息,补充异能的时候,可齐悦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休息过一分一秒,就好像是上了发条的一个永动机一样,永远在不停歇的保护着大家。 只要是个人,他就会累,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异能用完的一天。 齐悦的冰系异能是他们所有人当中最为强大的,一旦齐悦的异能耗尽,再也没有办法战斗,恐怕他们所有的人都要死在这里。 看着齐悦突如其来的放大,随后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也不怪这名男子会这般的生气了。 齐悦也知道自己有些托大了,可是现在没有办法,如果不竭尽全力的突围出去,继续像刚才那样不痛不痒的攻击着这些藤蔓和那匹巨狼的话,他们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黄熠,”齐悦微微叹了一口气,脸色苍白的就连说话的嗓音都变得虚弱了很多,“现在不是计较谁的异能用的多,谁的异能用的少的时候,我们必须要齐心协力,努力的找到一个突破口,才能够离开这里,否则我们大家都没有办法活。” 听到这话,黄熠却突然露出了一抹满含讽刺的冷笑,他手里的风系异能迅速的斩断了一大截藤蔓,随后又砍到了巨狼坚硬的鳞片上。 趁着能够喘口气的功夫,黄熠突然抬起手指,指向了那个被所有人都保护在正中央的青年,“齐悦,是你说的我们需要齐心协力,每个人都要尽自己的所能,那为什么他这个废物却还要缩在我们所有的人的身后,被我们保护?” 黄熠说话的嗓音微微的有些颤抖,夹杂着无尽的怒气,“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这个废物,我们早就离开这里了,又怎么可能会遇到两个三级的异植和异兽?” 拥有了异能以后,人类各方面的素质都会加强,会变得不怕冷,不怕热,也极少会生病。 尤其是异能等级达到三级以后,就可以无视如此艰难的自然环境,只需要穿着简单轻薄的衣服,就可以在零下五十度的冰原上面行走了。 可被他们团团保护在正中间的青年,却是一个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虽然他的身上也穿了厚厚的防护服,可以防止冷空气的进入,但他的身体素质却完全没有办法和这些异能者相比的。 前两天青年感冒发烧了,必须要有药物治疗才行,否则就会活活的烧死过去。 他们为了给青年拿到药,绕了一点远路,可没想到他们只是稍稍的离开了既定的路线行走,就在猝不及防之下遇到了一匹三级的巨狼,和一个三级的藤蔓。 他们异能者虽然一共有十一个人,可这当中只有齐悦一个人的异能是三级,二级也只有他和齐承枫两个人,剩下的人全部都是一级的异能。 如果只是一个三级的异兽,或者异植的话,他们或许还可以将其斩杀,收获颇丰。 可是现在他们遇到了两个! 而且还要保护一个半点异能都没有的废物! 黄熠很早就不爽了,他们辛辛苦苦的杀异植,砍异兽,几乎都是拼上了性命,可那个废物却只是凭靠着一张脸,凭靠着齐悦的喜欢,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被所有人保护在中间。 他真的很不服! 齐悦的面色有些不悦,她猛然之间冷了脸色,“黄熠,你再说一句废物试试!” “我给你说过了,程灼言是科学家,他最重要的是脑子,他和我们这些只会动武的粗人完全不一样,只要他能够平平安安的,就可以研究出能够克制住这些植被和动物变异的方法……” “呵,”齐悦的一席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黄熠的一声冷笑给打断了,“就你才会相信他能够研制出阻止动植物变异的疫苗。” “你就是被他给骗了!”一个又一个风刃打出,黄熠气得脸上青筋毕露,“你就信他的那些花言巧语吧!你把人护送到基地,结果他什么办法都拿不出来的时候,你才会后悔是不是?” 齐悦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不会后悔,他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废物,我说过很多遍了,他是科学家,是科学家!” “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相信的话,”齐悦目光盯着黄熠一瞬,叹了口气后,继续说道,“我们现在就可以分道扬镳!” “齐悦,你冷静一点,”拥有着二级火系异能的齐承枫一把火焰释放而出,那些不断的飞舞着的藤蔓灼烧了一大半,然后他来的齐悦的身边,“不要在愤怒的时候做出不理智的决定,不要让自己以后后悔。” “黄熠和我们这么久的同伴,他只不过是性子耿直了一些而已,你不要生气。” 齐悦侧开脸去不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不停的释放着冰系异能。 黄熠冷哼了一声,“齐承枫,你可是看见了,齐悦仅仅是为了这么一个废物,就要和我们分道扬镳,在她的心目当中,这个废物远比我们这些伙伴要重要。” “既然如此,我们还组什么小队呢?” 黄熠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怒意,“就让她和这个废物组队去好了呀!” “黄熠!你过分了!”齐承枫紧皱着眉头,“一口一个废物的,你说话是不是太难听了一些?” “很难听吗?”黄熠毫不在意的摇着头,“可他一个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不是废物又是什么呢?” 季青临刚刚恢复意识,就听到了黄熠的这句话,他顺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便在顷刻之间和黄熠嫌弃又厌恶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漫天的飞雪勾勒出季青临的轮廓,因为被冷风刮着脸颊有些泛红,却丝毫遮盖不住他的清冷俊逸。 纤长的睫毛微微眨了眨,季青临目光灼灼的看着黄熠,“你是在说我吗?” 平日里无论黄熠怎样的谩骂,原主程灼言都因为自己确确实实没有异能,需要大家保护,拖累了大家而感到内疚,所以从来都没有反驳过一句。 如今季青临的突然出声让黄熠有了一瞬间的发愣。 他反应了一会儿后,猛然间眉头紧皱,略微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从来没有被他放在眼中的人,嘴上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强硬无比,“说你又怎么了?” 季青临摇了摇头,微笑着开口,“没怎么,只是觉得你说的很对。” 毕竟他在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一个小废物呢。 黄熠一口气堵在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紧。 他还想要继续开口,另外一名土系异能者钱越走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袖,“行了,闭嘴吧,你少说一点话,省省力气,就算要吵架,也等突围出去再说。” 黄熠带着满腔的不甘瞪了季青临一眼,“你给我等着。” 季青临毫不在意的勾唇一笑,“好的呢。” 身为小废物,季青临非常的有小废物的自觉,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随后施施然走过去,站在了齐悦的身后。 毕竟这所有的异能者当中,齐悦的异能等级是最高的,而且她也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的护着原主的人,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齐悦抿了抿唇半,有些不太自然的安慰季青临,“你别生气,他们都是一群大老粗不懂得你的厉害,等你回到基地以后就可以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了。” 季青临迎着她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嗯。” 只不过,很可惜,原主到死都没有在所有人的面前展现出他的能力。 这是一本重生后复仇虐渣的大女主爽文,女主一路打怪升级,由一开始的一支探险小队的小队长,一直走到了一国元首的位置上。 这本书的女主角就是季青临面前这个拥有着三级冰系异能的齐悦。 故事要分为重生前和重生后两个部分来讲。 重生之前的齐悦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公元2060年,五月十四的这一天,齐悦和无数的大学生一样,正在为即将来到的考试周而奋力学习,但这天晚上的月亮却有些非比寻常。 一开始的时候,众人只觉得天空当中的月亮带上了一点淡淡的粉色,看起来比平常好看了许多,无数的人拿出手机拍照,在网上讨论着这些。 但就在他们讨论的间隙,原本只有淡淡粉色的月亮的颜色却逐渐的开始加深,到最后竟然直接变成了血一般的深红色。 一轮血月遥遥地挂在天空之中,照射下来的月光都带着一抹淡淡的血红,看起来无比的骇人。 异变也就是在月亮彻底的变成血红色之后发生的,当那非比寻常的月光照射下来的时候,整个蓝星上面所有的动植物都发生了变异。 校园里的花草树木全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 一根普普通通的小草,长成了十人合抱的大树,一朵普普通通的小花,花瓣能有一张双人床那么大…… 更让人感到惊恐万分的是,那些原本温温顺顺的动物也彻底的变了一个模样,它们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带着巨大的身躯四处乱窜,见人就咬,见人就啃,三两下就可以将一个活生生的成年人咬碎吞进肚子里去。 整个蓝星的人都在这一瞬间陷入到了极度的恐慌当中,他们发疯一般的躲藏在建筑物里,将门窗全部都牢牢的锁死,以此来防止那些怪物的侵袭。 但就在他们以为躲在房间屋里面就可以安全的时候,全球却突然发生了特大级的地震。 一条条路面裂开数十米的深沟,一幢幢房屋在顷刻之间坍塌而下,将躲藏在屋子里的人全部都给埋进了废墟里面。 因为之前躲避那些异植,异兽而牢牢的锁死的,带给他们安全感的门窗,却在地震发生之后变成了夺去他们生命的刽子手。 长相巨大的植被,嗜血残杀的巨兽,坍塌累积的废墟,以及无数死无全尸的尸体,垒成了一座又一座绝望的城。 在这一夜,惨叫声,嘶吼声,绝望的哀鸣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烟尘滚滚而散,地震结束以后,只剩下满地的荒凉。 尚且残存着的人们面露惊恐,个个奔跑,可上苍却仿佛根本不愿意给他们一丝一毫活下去的机会。 原本还算适宜的温度以极快的速度降了下去,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全球的温度就都降到了零下五十度,整个世界都被茫茫的冰雪给覆盖了。 在如此寒冷的温度之下,那些变异了的植被以及动物却丝毫的不受影响,它们依旧可以肆意的生长,为所欲为地啃食着人类,将人类当做它们生长的养分。 可人类的肉体凡胎却完全没有办法抵御住这些寒冷,即便是没有被变异的植物杀死,没有被变异的动物吞噬,没有死在那场特大级的地震里,好不容易活下来以后,却被活生生的冻死到了冰天雪地当中。 而所有的科技产品,也全部都在绝对的寒冷之下彻底的失去了效用。 土壤被冰封,庄稼被冻死,吃的喝的东西几乎都被埋藏在了废墟底下,人类迎来了真正的末日危机。 如此特大级的自然灾害之下,人类存活的数量不到之前的千分之一。 就在所有的人都心生绝望,以为人类要彻底的灭绝的时候,有人开始觉醒了异能。 异能者的异能可以抵御住这些寒冷,甚至还可以伤害或者是杀死这些异植异兽。 有了这么一线的希望,人类开始在地下建立一个又一个的基地,把暂且存活的人笼络到一起,然后由那些异能者们穿着特制的防护服,顶着可能会被异植异兽杀死的风险,出门去寻找可以让人类生存的物资。 女主角齐悦就是一个十分幸运的,没有死在种种自然灾害当中的人,但她同时也是不幸的,因为她没有觉醒任何的异能,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为了能够活下去,齐悦和自己同一个大学的尚且存活着的同学们组成了一个小队,迎着风险踏上了寻找基地的道路。 这一群人一共有四十多个,当中有异能的不过一手之数,在所有的车辆都因为天气太过于寒冷而没有办法使用的时候,想要依靠双腿去寻找到一个可以庇护他们的基地,这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而且因为末世的到来,所有的公共秩序都被破坏,社会惯有的规则也在一瞬间分崩离析,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好似回归到了最原始的状态。 人类的文明在血腥又残酷的末世当中被摧毁,只剩下了求生的本能。 所以,为了能够活下去,一些人开始不择手段。 拥有着异能的人开始拥有绝对的地位和绝对的话语权,把那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当做奴隶一样的对待。 强大的异能者开始占据更多的资源,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想要获得物资,就需要付出一些非比寻常的东西。 食色性也,这是人类永远的本能。 齐悦所在的小队在一开始的时候,还因为大家都是同一个大学的同学而有所收敛,异能者们也会尽可能的保护那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地位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强大的异能者们在普通人身上肆意的发泄着欲/望,有的时候甚至毫无节制的将那些普通人折腾的遍体鳞伤,事后那些异能者们只需要付给普通人丁点儿能够饱腹的物资,就可以让那些普通人努力的忍下所有的伤痛,咽下所有的委屈。 毕竟在生死面前,没有任何东西会更重要。 齐悦身为女主角,长相自然是不错的,在大学的时候,她就是学校的校花,且是高傲的清冷美人那一挂。 在末世以后,那些异能者们的头一个目标就是齐悦,只不过因为齐悦长相太过于漂亮,五个异能者全部都想要拿下齐悦的“一血”,甚至为了这个还大打出手了起来。 齐悦也渐渐的发现了他们看她的目光越来越露骨,可她终究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一旦脱离了大部队,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找到基地。 但在那些异能者们为了争夺她的“一血”大打出手的时候,齐悦就知道,如果她再不跑,她就会彻底的沦为他们的玩物。 趁着夜色,齐悦独自一个人偷偷的离开了。 但她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便能够挨过极低的温度,凭借她的一双手也没有办法找到任何可以吃的食物,更何况这个世界上面还有着异植和异兽的存在。 齐悦差点死在了一条蟒蛇的手中。 最后,是被二十几个异能者护送着的要去国家建立的第一基地,途经此处的原主程灼言救了她。 那些异能者们原本不想救她一个普通,但因为程灼言自己也是一个普通人,他知道没有异能会过的究竟有多么的辛苦,因为在看到奄奄一息的倒在雪地里的齐悦的时候,他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而更让他下定决心救人的是齐悦的眼神,他在那双眼睛里面看到了对于生的渴望,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因为程灼言最为厉害的研究动植物变异的科学家,所以国家对他非常的重视,在第一基地刚刚建立的时候,就派出了整个第一基地里面异能最高的异能者们前往营救。 程灼言的身上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他是那个最有可能研究出克制异植异兽病变的科学家。 所以在他坚持要救齐悦以后,那些异能者们虽然有些不太情愿,觉得自己有些大材小用,可终究还是答应了他。 齐悦非常感谢程灼言,每天都跟在他的身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好景不长,在前往第一基地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鬣狗群,一整个族群的鬣狗加在一块儿足足有四五十只,而且每一只都差不多有三层楼那么高。 面对如此庞大且又数量如此巨多的异兽,一群异能者们都开始手脚发软,害怕不已。 他们商量再三过后,决定由二十个异能者留下来拖住这群鬣狗,剩下的几个异能者护送着程灼言和齐悦离开。 然而,人类逃跑的步伐又怎么可能比得上鬣狗呢。 那留下来的二十个异能者确确实实拖住了那些鬣狗,将四五十只鬣狗杀的只剩下了不到五只。 可那些异能者们也耗尽了所有的异能,死在了当场。 剩下的五只鬣狗闻着人类的气息追来,疯狂的撕咬着仅剩的异能者。 到最后鬣狗们终于全部被消灭,可所有的异能者也都死伤殆尽了,竟是只剩下了程灼言和齐悦这两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此时,距离第一基地其实也没有太远的路了,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然而,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世事无常,在程灼言和齐悦的视线都可以看到第一基地的大门的时候,有一伙异能者们路过了此地,他们看上了齐悦的美貌,想要掳走齐悦把她作为他们的禁/脔。 齐悦奋力反抗,她马上就可以到达基地,马上就可以依靠自己的体力堂堂正正的活着,她又怎么愿意就这样被几个异能者侮辱。 可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啊,又怎么可能反抗得了那些异能者呢? 就在她即将被其中一个异能者扒掉裤子的时候,程灼言突然出现,手里拿着一个被冻得坚硬的木棒,重重的砸在了那名异能者的脑袋上。 那名异能者恼羞成怒,他又不是第一基地的人,他才不管什么科学家不科学家,竟是直接动用手里的异能,把程灼言给杀掉了。 齐悦看着程灼言的尸体,哭都还来不及哭,就被那名异能者扒掉了裤子,她看着那名异能者恶心扭曲的下半身,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反胃,到最后竟然直接忍不住的呕吐了起来。 齐悦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吐出来的只有颜色发黄的酸水,散发着阵阵酸臭酸臭的酸水吐了那名异能者一身,那名异能者有些生气,直接抓起齐悦的脖子,将她用力的扔了出去。 齐悦摔下去的地方正正好好有一个冰凌,尖锐的冰凌刺穿了她的心脏,齐悦猛的呕出了一大口鲜血,随后便是眼前一阵模糊。 在彻底的失去意识之前,齐悦难得的露出了一抹微笑。 或许死了也挺好的吧,死了就不用被那些异能者给侮辱了。 只是啊,她这样一个没用的人,竟然害死了程灼言这样一个大科学家,实在是有些不应该。 齐悦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彻底的死去,可没想到她竟然重生了,重生在了7月14号,血月刚刚出现的那一天。 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或许是因为她死的时候是被冰冷扎穿了心脏,重生过来以后,她竟然拥有了冰系异能! 而且比任何人拥有着异能的时间都早。 因为前世和程灼言闲聊当中齐悦知道了程灼言的研究所就在距离她的大学不远的地方,因此在植被以及动物们刚刚被血月照射下开始变异的时候,齐悦就趁乱跑出了学校,前往那个研究所寻找程灼言。 前世程灼言为了救她而死,好好的一个可以研制出阻碍动植物变异的科学家那样屈辱地死在了异能者的手里,是齐悦前后两辈子都感到万般心痛的事情。 重来一世拥有了异能的齐悦只想着快速前往那个研究所,将程灼言给救出来,然后带着他前往第一基地,让他能够潜心的研究抑制动植物变异的疫苗。 这一世的齐悦自己拥有了强大的异能,因此一路走来,有许许多多的异能者都选择加入了她的队伍,一群人合伙往第一基地的方向赶去。 然而,即便是重来一次,异能者们心中那种高傲的姿态却是依旧没有改掉的,即便齐悦告诉了和自己同行的异能者们很多遍,程灼言是一个非常厉害的科学家,可那些异能者却还是瞧不起程灼言,甚至是明里暗里的挤兑他。 如果不是因为齐悦异能等级比他们所有人都高的话,恐怕齐悦根本护不住程灼言的命。 但是齐悦没有办法彻底的和那些异能者分开,重来一世的她,太明白团队协作的重要性了。 如果她一个人带着程灼言上路,一旦遇到一个厉害一点的异植或者异兽,在她稍微不注意的时候,程灼言就可能会被杀死。 为了能够保护好程灼言的命,即便齐悦对于和自己同行的异能者们有很多的怨言,可她却也一直没有说出口。 然而,因为程灼言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体的抵抗力,实在是有些低下,没有办法和他们这些异能者相比。 在一次齐悦因为和异植异兽打斗消耗了太多的异能,而导致身体太过于疲累,早早的睡去的那一天,那些异能者们就克扣了程灼言的物资,导致他没有棉被,在冰冷的地板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程灼言就发烧了。 齐悦发现这件事情之后很是生气,可所有人都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齐悦就算是想发火,也没有一个对象。 因此她不得不重新规划路线,前往一个已经被废弃了的药店里面寻找退烧药。 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这个药店也在强烈的地震面前坍塌了,但里面的药品保存的还算比较完好,退烧药一类的药物都能够正常使用。 程灼言吃了退烧药的当天就已经好了,但因为他们绕了远路,在继续赶路的时候不小心惹到了一匹三级的巨狼,他们这么多的异能者当中只有齐悦一个人是三级,他们根本没有打败这匹巨狼的可能,于是一行人慌不择路的开始逃命。 可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有逃离开巨狼的追击,反而还来到了一株三级的藤蔓的地盘。 这一场仗打的很是艰难,当一行人终于杀死了那匹巨狼,从那个藤蔓的手中逃出来的时候,有三个一级的异能者直接命丧黄泉了。 经过这场殊死的搏斗,齐悦身旁的异能者们对于程灼言的怨念更深了,他们只觉得如果不是为了要保护他,他们根本不会遇到这匹巨狼和这株藤蔓,那三个一级的异能者也根本不会死。 这些怨气丛生的人当中,数黄熠的戾气最重。 他实在看不下去齐悦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这般的看重,所以在一天晚上,他直接趁着齐悦不备的时候,偷偷的将程灼言带出去,扒去了他身上的防护服,将他扔在了冰天雪地当中。 等齐悦发现不对劲,寻找到程灼言的时候,程灼言的尸体都被冻硬了。 前后两辈子,程灼言都因为异能者死在了齐悦的面前。 她终于明白,在道德败坏,伦理颠倒,弱肉强食的这个末世,拥有着极大能力的异能者们,是丝毫不在意那些普通人的死活的,哪怕那些普通人当中有着脑力极其发达的科学家,哪怕那个普通人可以彻底的改变这个世界。 异能者们习惯了强者为王,习惯了用暴力解决所有的问题,习惯了用高强的武力值获得一切,所以他们不愿意失去自己所拥有的极高的地位,不愿意回到原本的社会。 齐悦将程灼言的尸体埋在了冰峰下面,然后彻底的和这群异能者们决裂,独自一个人踏上了前往第一基地的道路。 这一路上齐悦遇到了种种的艰难,可她都没有丝毫的放弃,她的心里面有着一个梦想,她一定要帮助这些千千万万的,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凭借着高强的能力,齐悦有惊无险的来到了第一基地,第一基地的领导者就是原本的国家领导人,他格外的重视普通民众的安危,他将所有的普通人都收拢到基地里面来,让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还收拢了许多的植物学家,科学家,试图还世界一个安稳。 第一基地的领导人的理念让齐悦深感佩服,所以她留在了这里,在领导的安排之下加入了另外的一支小队,小队的队长梁寻崧是强大的雷系异能者,雷电一放出就可以电死一大片异植异兽。 经历了两次程灼言的死亡,齐悦对于任何人都是不信任的,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队长。 然而,随着时间的发展,齐悦却发现梁寻崧和其他的异能者完全不一样,他身上没有那股异能者的骄傲,反而是处处保护普通人,甚至在危机时刻不惜自己受伤,也要救齐悦的性命。 齐悦慢慢的被梁寻崧打动了,逐渐的放开了心扉,一次生死关头,梁寻崧向齐悦表白了,说出了自己对她的满腔爱意。 可齐悦心里面却记挂着另外一个早已经死去多时的人,她头一次的在梁寻崧面前诉说了有关程灼言的事,她告诉梁寻崧,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程灼言。 但梁寻崧却只微笑着说没关系,他愿意代替程灼言好好的保护齐悦。 齐悦出了心里的执念后,整个人也轻松了很多,在梁寻崧的苦苦追求之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和他在一起。 当两个人历经种种生死,齐悦和梁寻崧将第一基地不断扩大,最后建立成了一个新的国家,两个人当上国家领导人后,他们来到了当初齐悦埋下程灼言尸体的地方。 梁寻崧对着程灼言的埋骨之处鞠了一个躬,说让程灼言放心,他一定会代替他好好的照顾齐悦。 自此,程灼言这个白月光的任务也就彻底的完成了。 “齐悦,”略微的思考了一下剧情,季青临喊了齐悦一声,“你想办法把那匹巨狼弄远一点,我知道怎么杀死它。” 在原剧情里,众人是误打误撞的杀死了这匹巨狼的,但既然季青临已经知道了这匹巨狼的弱点,便不会再让那三个异能等级为一级的异能者白白牺牲。 齐悦对于季青临是非常信任的,听到他这样说以后整个人紧绷的神色都放松下来了许多,她手里的长鞭不断的挥舞,还趁机转过头来,冲着季青临微微笑了笑,“好,你告诉我怎么做。” 黄熠嗤笑了一声,“不是吧,不是吧,就你一个小废物,你还能解决掉这匹狼了?” “啪——” 齐悦手里的长鞭猛猛的甩在了黄熠的脸上,她满脸怒容的看着他,“你要再敢一口一个小废物,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第82章 “卧槽?!齐悦你来真的?!” 黄熠单手捂着自己脸上的伤口, 疼得呲牙咧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齐悦。 齐悦下手的这一鞭子没有丝毫的留情面,即便黄熠也是小队里面为数不多的二级异能者, 但齐悦的异能等级比他还要高一级。 带着冰棱的鞭子直接打裂了黄熠的防护面罩, 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肉模糊的伤痕。 异能者的鞭子具有极强的破坏力,黄熠伤口处的肌肉组织直接被极低的温度给冻死,虽然那道伤痕不像普通人受了伤那般鲜血淋漓,可被冻死的肌肉泛着不正常的青蓝之色, 看起来更加的触目惊心。 齐悦一边游刃有余的阻挡着藤蔓和巨狼的攻击,一边冷脸对黄熠开口, “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程灼言是大科学家,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搞那些有的没的的小动作, 程灼言又怎么可能会感冒发烧?” “程灼言不发烧,我们就不会绕远路,也就不会遇到这两个三级的怪物, 你不要以为我没有找到证据,没有抓住你们个现行,我就不知道是你们干的。” 齐悦低下头, 眼里露出冷漠的笑意,“结果你到现在还是一口一个小废物的叫着,黄熠,我说过了,你要是不满意我的领导,你可以自行离开, 没有人逼着你非要和我组队!” “但既然你认了我这个队长,你就必须听从我的吩咐!”齐悦嘴角露出冰冷的笑, 她目光盯着黄熠,缓缓的说道,“今天的这一鞭子是给你一个警告,要是还死性不改,你就不要怪我不顾队友之情,而对你不客气了。” 黄熠释放着风刃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而多了几分狠意,“齐悦!你真是够了!” “我们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一起战胜了那么多的怪物,”他目光阴冷的看了一眼季青临,“结果你就因为我骂了他几声,而这样对我?!” “如果早知道你是这样好赖不分,恋爱脑上头的人,我根本就不会愿意和你组队!” 一路走来,齐悦对待原主程灼言的态度究竟是有多么的好,黄熠全部都看在眼里的。 程灼言一个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体力耐力都跟不上他们,在这么冷的天气下,车辆都完全没有办法开动的时候,异能者们还可以依靠强劲的身体素质快速的移动,但程灼言除了那双能够跑步的双腿以外,就没有了任何的能够挪动的办法。 所以在行走的过程当中,他常常的会落到后面。 而每当他走不动,身体疲乏至极的时候,齐悦就会运用自己的冰系异能,带着他一块往前走。 但异能者体内的异能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异能可以自发的补充,但是如果在和异兽或者是异植战斗的过程当中,耗尽了异能,异能者是非常有可能直接被杀死的。 所以平日里异能者们都会极大可能的节省体力和异能,保持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可以拿出最饱满的姿态去应对。 可齐悦却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异能是否会耗尽一样,每每在程灼言身体疲乏,赶不上大部队的时候,她就会用自己的异能带着程灼言赶路。 而前几天,黄熠之所以可以趁着齐悦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走了程灼言的棉被,主要也就是因为在前一天赶路的时候齐悦用去了太多的异能,随后,他们又和一只硕大的老鼠战斗了一场,等到将那只老鼠打死的时候,齐悦的异能基本上就已经耗的差不多了,所以她才会早早的睡了过去。 齐悦如此毫无底线的对待程灼言的态度让黄熠的心里面非常的不得劲。 虽然他看不惯程灼言有一部分原因是程灼言拖累了他们整个小队的进程,每次战斗的时候,他们除了要保护好自己以外,还需要保护好程灼言,这就导致他们的异能也消耗的非常快。 但更多的原因还是黄熠早已经暗戳戳的喜欢上了齐悦。 在这个弱肉强食,执行于丛林法则的时代,太多太多的女人,因为实力不够于强大而选择依附于异能者,没有尊严,毫无自我的,卑微的活着。 齐悦和那些人完全不一样,她自身就具有冰系异能,本身实力也够强,在战斗的时候从来不怕苦,不怕累,无论是面对多么强大的异植异兽,她永远都是冲在第一个。 她身上的强大和自信,深深的吸引了黄熠,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可齐悦对他的态度却总是那么的平平淡淡,就好像他对于齐悦来说,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队友一般。 更何况黄熠自己就喜欢齐悦,他自然是知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齐悦看他的目光总是平淡漠然,可每每注视着程灼言的时候,却总是会透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娇羞。 齐悦明明是一个再强大无比的异能者,无论是面对其他的队友,还是面对异植异兽,齐悦总是霸气能干,英姿飒爽,可在程灼言面前,她却会在意自己的着装,在意自己的容貌,甚至是连说话的嗓音都会变得温柔许多。 这又怎么能够让黄熠不生气呢? 如果程灼言也是一个强大的异能者,也就罢了,黄熠自认自己比不上对方,可以退让。 可偏偏程灼言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 这让他怎么能够甘心?! 所以他开始不断的使绊子,每天“小废物,小废物”的喊着程灼言,一点一点的试探着齐悦的底线,想要彻底的把程灼言从齐悦的心里面驱逐出去。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上天却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齐悦竟然为了那个小废物重重的打了他一鞭子,没有丝毫的留情。 黄熠都快要气疯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齐悦,深褐色的瞳孔当中泛着冷光,甚至是连面容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随即,他又呼吸一抖,才终于发出了声音,“你今天就非要为了他和我决裂,是不是?” 齐悦漆黑的瞳孔当中幽深冷静,“这一切的选择权都在于你。” 微微叹了一口气,齐悦的情绪略微有些复杂。 如果不是因为黄熠的态度太过于过分的话,齐悦其实也不愿意和他分道扬镳,毕竟黄熠一个二级的风系异能者,实力还是非常强大的,有他在身边的话,所有人的安全都可以得到保障。 可黄熠害的人是上辈子救了她命的人,前世唯一一个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 上一世程灼言用生命守护她,这一世她有了强大的异能,她就一定要把程灼言安全的护送到第一基地,让他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也给这世间所有的人一个能够存活下去的机会。 因此,她是绝对不可能任由黄熠继续这般下去的。 打掉了迎面飞来的漆黑藤蔓,齐悦扭头看向黄熠的方向,“如果你可以改变自己的脾气,好好的对待程灼言,那我们就还是好队友。” “但是如果你依旧如此坚持的话……”齐悦微微叹了一声,嗓音当中夹杂了一丝疲惫,“那我们就只能分道扬镳了。” 黄熠被气的有些狠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一路上拼死拼活的杀那些异植异兽,就是想要和齐悦一块前往第一基地,结果现在齐悦竟然要把他给撵走。 真是太可笑了! 黄熠几乎是咬碎了满口的牙,“好!齐悦,你好的很!” “你不要以为离了你,我黄熠就在这个末世活不下去了!” 眼看着两个人越吵越厉害,其他人都不由自主的捏了一把汗,唯恐这两个人在吵架的间隙手下的攻击放缓了一些,从而被那匹巨狼和漆黑的藤蔓抓住机会破开他们的防御。 土系异能者钱越侧头看了一眼季青临的方向。 被防护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青年,因为前不久才感冒发烧,脸色带着一点不太正常的白,但他的眉骨优越,鼻梁挺直,一张总是没有什么血色的唇,此时轻轻的抿着,显露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意味。 众人都因为接连的战斗而显得有些狼狈,可季青临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看起来仿佛都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钱越心口微微叹了叹,一边不断地释放着土系异能,一边往季青临的方向挪动。 季青临站在齐悦的身后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小废物,却冷不丁撞上了一双万般复杂的眼眸。 他扬了扬眉心,“有事?” 钱越的神情略微有些紧绷,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是因你而起的,你就这么站在这里看好戏,不上去劝劝?” 对于在剧情当中害死了原主的凶手,季青临没有任何的好感。 他长眉微挑,露出一抹无能为力的神色来,“我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异能的小废物,普普通通的人类而已,你指望我去说服两个高等级的异能者?” 这明明就是之前黄熠一直骂季青临的话,钱越也觉得一直这样“废物,废物”的说有些不太好,可季青临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而黄熠却是一个二级的风系异能者,他一个只有一级异能的异能者,实在是有些不好去劝黄熠。 如今,面对季青临这明晃晃的嘲讽的话语,钱越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处仿佛被塞进了一大块的海绵,堵在那里,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咬了咬牙,思索了片刻之后才慢吞吞的开口,“可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同一个小队的队员,这个世道,你也知道离开小队以后,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活下去的,黄熠对你的态度再差,他终究也保护过你的性命,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呢?” 季青临朝他微微颔首,语气淡淡,“既然你也知道一个人离开了小队,根本活不下去,他为什么在黄熠想要赶我出队伍的时候,你却没有开口阻止?” “更何况……”季青临眨了眨眼,略微有些调皮的开口,“虽然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黄熠去送死,但是我却可以闭上眼睛,你觉得呢?” 钱越人都有些傻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季青临竟然会说出这种冷漠无情的话语来。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哆哆嗦嗦,“你怎么能这样?” “你怎么能毫无人性?!” 面对钱越的指责,季青临只是略显无奈的耸了耸肩,他毫不在意的开口道,“我就是一个没有异能的小废物,在这个末世能够活下去,已经是万般艰难了,你还指望我做些什么呢?” “我简直和你没话可说!”钱越几乎快要气成了一只河豚,整张脸涨的通红,“要不是因为齐悦保护你,你这种人早就要被打死了!” “哦,”季青临十分淡然地应了一声,“那真是太可惜了。” 钱越:…… 淦! 这个人怎么能够这么不要脸?! 眼看着完全没有和季青临沟通的办法,钱越愤愤不平的离开了他。 “噗嗤……”8888看着这一幕,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宿主,你这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你说万一要是把钱越气出个好歹来,你们这些人控制不住那匹巨狼怎么办?” “没关系,我看着呢,不会有人死掉的。” 青年说话的嗓音淡淡,仿佛说的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件小事一般。 但8888却从当中听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自信之感。 他忍不住替自家宿主鼓了鼓掌,“真棒。” 寒风呼啸当中,季青临微微勾了勾唇角,他抬步走向齐悦,缓缓的喊了一声,“齐悦。” 于是,原本还和黄熠争吵不休的齐悦在顷刻之间就安静了下来,她扭过头,脸上还带着一抹浅浅的微笑,就连说话的嗓音都比之前温柔了一万倍,“怎么了?” 原本两个人吵得正凶,却在刹那间戛然而止,黄熠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他看着片刻之前还凶神恶煞的齐悦,在眨眼之间就变换成了温柔小白兔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 “齐悦,你真是好样的!” 然而,此时的齐悦却已经完全不在意他所说的话了,她的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季青临给吸引了过去,“你说。” 季青临微微凑近了她一些,“你这样……” 随着季青临话音的落下,齐悦的眼中精光一闪,“竟然还有这种办法!” “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黄熠撇了撇嘴,眼眸当中闪过一抹不屑的神色,“不过是一个小废物,能有什么好办法?” 只不过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非常的小,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听到。 “齐承枫,”齐悦带着暴怒的一鞭子甩在那巨狼的嘴巴上,打的它仰天长啸了一声,顷刻之间,嘴角就流出了一丝鲜红的血液,趁着巨狼后退的瞬间,齐悦迅速地布置着任务,“用你的异能将我们所有人都围起来,尽可能释放出一个高过两米的火圈。 “其他人原地休息,补充异能。” “等一下!”被齐悦点名的齐承枫还没有说话,黄熠却在一瞬间变了脸色,“齐悦,你是不是疯了?” “你知不知道释放一个高过两米的火圈,把我们所有的人都围起来,需要消耗多少的异能?你想要让齐承枫力竭而死吗?”黄熠瞪大着双眼,瞳仁当中闪烁着浓烈的指责,“你不能因为程灼言的一句话就把我们所有人的命都当做一个赌注!” 漫天的大雪染遍千山,齐悦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站在冰原之上,微阖的眼眸当中尽是信任,“程灼言绝对不会拿我们所有人的命来开玩笑,我相信他。” 话音落下,齐悦转过了头去,“黄熠,我们的理念实在是相差太大了,如果继续组队一起往前走的话,绝对依旧会避免不了日日争吵,等这次的危机过去,我们就分开走吧。” “分开就分开!”黄熠怒吼了一声,整个人暴跳如雷,“你不要以为我离了你们就活不下去!” “但是齐悦,我告诉你,”黄熠牙关紧咬,脸色阴沉沉的,“就算我走了,只要你一天要带着程灼言这个拖油瓶,你的小队依旧会不断的发生争吵,除了我以外,不满意他程灼言的也大有人在!” “不关你的事,”齐悦毫不留情的反驳了一声,随后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齐承枫,“如果你还认我这个队长的话,那你就按照我说的做。” “好。”齐承枫应了一声,咬着牙不断的从双手当中释放出火焰,尽可能的画了一个圈,用炽热的焰火将十二个人团团的保护在了中间。 黄熠看着齐承枫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就等着异能耗尽被所有人抛弃在这里吧,绝对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他冷冷的嘲讽了一声,在其他人都停止攻击,坐下来原地休息,补充异能的时候,黄熠光灼灼的注视着火圈的外围,做好了时刻战斗的准备。 只要那巨狼和藤蔓有丁点,越过火焰攻击他的趋势,他就会动用体内的异能反攻回去。 众人背靠背站在火焰圈内,巨狼和藤蔓的攻击都被隔绝在了圈外。 钱越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黄熠,巨狼和藤蔓都被挡住了,你稍微歇息一会吧。” “要歇息你就歇息吧,”黄熠撇了撇嘴,满脸的讽刺,“等他们穿过火墙攻过来的时候,你就可以永远的歇息了。” “你……”钱越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好心让黄熠休息一会,对方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咒他死,“我这是关心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黄熠依旧冷嘲热,“我真是谢谢你的关心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钱越这下也有些生气,他扭过头去,不再理会黄熠。 异能的火焰虽然不能彻底的将那匹巨狼给烧死,却会让它感到万般的难受,因此望着那灼灼的焰火,巨狼迫不得已地停止了往前的步伐。 但是,它也并没有因此就离去,它只是十分暴躁的在火圈周围爬来爬去,不断地试探着向里攻击,嘴角还不断的流着口水。 巨狼已经许多天没有捕捉到猎物了,好不容易遇上这一群人,闻到了生肉的气息,它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虽然抵住了一小波的攻击,但虎视眈眈的巨狼与跃跃欲试的藤蔓,依旧让众人头皮发麻。 “呵——” 就在所有人都在努力的恢复着异能的时候,黄熠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呼啸的狂风席卷在众人身边,呜呜作响,再配合上黄熠那低沉的嗓音,莫名的给人带来一种紧张的情绪。 钱越皱了皱眉,“你不愿意就算了,但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们?” 黄熠唇边挂着诡异的笑,说出来的话也是冰冷无比,“打扰你们?打扰到你们静静的等死了吗?” 他手指指向那边不断在蓄力的齐悦,“你们难道还看不出来程灼言计谋吗?” “一开始让齐承枫用尽所有的异能画出来一个火圈,然后再让齐悦蓄力弄出来一个,不知道是冰墙还是什么的东西,接下来就是钱越,”他的目光扫了一圈,说话的嗓音越发的阴沉,“然后你们一个又一个的全部都会因为异能耗尽而死在这里。” “这么多的异能者拼上全力,算是拖也能拖死这匹狼吧?”黄熠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众人,似乎觉得有些荒谬,半晌又低低的笑了一声,“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是好呢。” “也就齐悦这个恋爱脑上头的女人才会相信他这个废物了!” “废物”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像是萃了毒的匕首被掷出,透着幽幽的冷意。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大变,耗尽了异能的齐承枫更是满脸苍白的找不到一点的血色。 如果黄熠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他们这些人…… 齐承枫完全不敢去想那些后果。 他的目光怔怔的,整个人好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魂不守舍的看向了齐悦,“齐悦……”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不断蓄着力的齐悦却在猛然间爆发出了所有的异能。 巨狼因为惧怕这两米多高的焰火墙而不敢靠近,但饥饿已久的肚子,却又让它不得不徘徊在这里。 十二个人的小队在巨狼的眼中就是一顿上好的佳肴,不仅可以填饱它饥肠辘辘的肚子,甚至是还可以给它带来无尽的能量,让它有更多的体能去追捕更多的异能者。 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的被那足足两米多高的焰火墙壁灼烧的浑身刺痛的时候,巨狼张开大嘴,发出了一声扭曲的嘶吼。 巨狼的浑身上下都覆盖满了坚硬的鳞片,它的身躯就好像是那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所有的攻击打在它的身上,虽然会给它带来一定的伤痛,但却根本没有办法彻底的杀死它。 但是身体的外表如此强悍的巨狼,却有着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它体内的脏器全部都万般的脆弱。 在原本的剧情里,众人抵挡不住巨狼和藤蔓的前后夹击,有三个等级为一级的异能者都直接被巨狼给吞吃入腹了,在巨狼吃着第三个异能者的时候,齐悦背水一战,抽空了体内所有的异能,向着巨狼攻击了过去。 但因为耗尽了体力,齐悦在释放出异能的一瞬间,手微微有些颤抖,那原本要打在巨狼腹部的攻击,阴差阳错之下打进了巨狼的嘴里。 就这样,在所有人的眼中,强悍到没有一丝破绽的巨狼,被齐悦误打误撞之下给杀死了。 既然季青临已经知晓了剧情,知晓了巨狼的弱点,那必然不会再白白的牺牲掉那三个异能者。 只不过想要从那里彻底的摧毁巨狼,所需要的异能也是巨大的,积蓄这么大的攻击力,所需要的时间也比较漫长。 再加上情里面巨狼被齐越攻击了以后,临死反扑,还伤到了好几个人,所以季青临才会计划着弄了一个由异能组成的火墙,把巨狼隔绝在安全距离范围以外。 从他穿越过来,几个人在打斗的时候,季青临就一直在观察着这匹巨狼,试图找到巨狼要张开嘴巴的规律,只有这样才可以确保能够一击必胜。 在持续的观察过程当中,季青临发现巨狼想要吃掉他们却无法做到的时候,就会张开大嘴仰天长啸,而它每次在张嘴之前,前蹄都会在地上刨两下。 齐悦不停地积蓄着异能,几乎抽干净了体内所有的力量,然后她找准时机,在巨狼的前提在地上刨的时候,用力的将所有的异能都打向巨狼的嘴巴。 拼死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成功了。 巨狼久久的没有办法吃掉季青临他们,所以它万般焦躁的张开大嘴,发出了一声嘶吼,就在这一瞬间,齐悦尽全力的一击也落到了它的嘴巴里。 狂风荡过,巨狼咆哮的吼叫声还回荡在众人的耳边,但突然的,一阵剧烈的声响晃动而来,整个地面都因为这巨大的威力而抖动了两下。 数不尽的黑烟从巨狼的嘴巴里面冒出,它嘴里的狂躁的嘶吼声,顿时化作了痛苦的哀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原本他们还在黄熠的劝说之下都以为季青临是想要通过牺牲他们这些异能者而保护住自己的性命,却没想到他一个“小废物”,竟然真的发现了这匹巨狼的弱点。 而且真的把这匹巨狼给杀死了。 齐悦抽干了体内所有的异能,脸色变得格外的惨白,但她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整个人累极了,站都站不起来,瘫坐在地上,但她还是咬牙说出了最后一个任务,“钱越,尽可能的堆积出一道足够厚的土墙,抵挡在我们面前,以防巨狼的拼死反扑。” 如果说之前钱越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季青临的话,但现在看着依然彻底倒下,濒临死亡的巨狼,他就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 听从齐悦的话,他迅速的反应过来,建造了一个足足有三米厚的土墙,挡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在他的土墙建造成功的一刹那,原本还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巨狼却在突然之间又站了起来。 那双巨大的狼眼睛当中散发着狠戾的光芒,尖锐的獠牙被砍断了一半,张开的大嘴当中,鲜血宛如瀑布一般的流了下来。 但它却还是站起了身体,带着垂死的身体进行了最后一次反击。 “轰——” 巨狼庞大的身躯和厚厚的土墙撞在了一起,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尘土飞溅,千丝万缕的烟尘抵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虽然他们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巨狼如今的状态,却可以听见巨狼的哀鸣声在一瞬间放大之后,又戛然而止了。 “死……死了?” 即便眼前再也没有了那个庞大又危险的身躯,钱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实在是想不到,之前那般凶猛无比,让他们所有的异能者都束手无策的巨狼,竟然就在季青临的计划之下轻而易举的被杀死了。 “死了,真的死了!” “太好了,这匹狼终于被我们杀死了!” “呜呜呜……我还以为我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呢。” “天哪,我一直以为程灼言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结果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快的找到这匹巨狼的弱点,还能够制定出一个如此有行动性的计划……” 漫天的烟尘还没有散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青年的身上。 他低垂的长睫之下,一双漆黑的眼眸,正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就好似那值得令人欢呼的决策,不是他做出来的一般。 齐悦也勾着唇笑了笑,“灼言,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发现了这匹狼的弱点,我们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呢,或许真的会耗尽所有的异能,而交代在这里。” “你不要妄自菲薄,”齐悦以为季青临不说话,是被之前旁人的那些瞧不起的话语惹得有些伤心,她开口安慰道,“我说过了,你是大科学家,你要发光发热的地方不是这里,我们只是一群会蛮力的武夫,你的脑子才是最厉害的。” 齐悦的这番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一群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回应了起来。 “程灼言,对不起啊,我为我之前所说的话向你道歉,我知道我有点狗眼看人低了,我不应该有了异能就沾沾自喜,还反而瞧不起你。” “我也要向你道歉,我之前实在是太过于愚蠢,人云亦云不说,还曾责怪过你。” “我也是,我也是,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到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够在这个末世活到现在的人,每一个都了不起,我替之前鼠目寸光的自己向你道歉。” …… 之前这些人都能够尽职尽责的保护程灼言,而且能够被身为女主的齐悦认同,成为她小队的一员,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本性肯定都是不坏的,并不是那种反面的人物。 这些人曾经虽然都因为黄熠的话,对于程灼言有意见,但是他们也没有亲自动手做过导致程灼言死亡的事情。 所以季青临也不可能会把他们赶尽杀绝,但他也没有资格代替原主原谅这些人,毕竟他们说话时,一口一个的小废物也的确伤害到了程灼言的内心。 因此季青临只是微微的冲他们点了点头,神情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他接受了他们的道歉,但并没有说已经原谅了他们。 众人对此也早有准备,毕竟心理上的伤害有的时候比肉/体上的伤害还要让人难受,季青临没有开口说原谅他们,他们也能够理解。 但是…… 他们这些人都已经开口道歉了,那个挑起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却宛若一块石头一样站在一边。 刹那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黄熠的身上。 不久之前还拐弯抹角的说着季青临是想要牺牲所有人性命的黄熠眼睛都有些发直了,这种带着威逼利诱的眼神实在是让他难受的紧。 黄熠站在原地,整个人悲愤交加,他目光看向一脸无辜的站在旁边的青年,眼神当中充斥着满满的控诉。 “程灼言!”黄熠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你要是早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早说?非要等到我和齐悦的关系已经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才说出这个方法,你是不是就是故意的?!” 心里面阴暗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黄熠自己想要弄死季青临,让自己成为齐悦最为亲近的那个人,因此他觉得季青临也会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就是故意的要搞这么一出,让齐悦赶走他。 在黄熠悲愤欲绝的视线以及控诉交加的眼神当中,季青临缓缓的侧过了脸,目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如果是故意的,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几个来回了。” 如此大言不惭的话语,直接让黄熠彻底的发怒了,他的五官都因为极度的愤恨而有些扭曲变形。 他猛的一下大踏步走过来,然后不管不顾的释放出了手里的风系异能,由异能转变而成的风刃千丝万缕的笼盖住了季青临的全身,全然一副要彻底的把他斩杀在这里的架势。 “啊啊啊啊啊——” 8888吓得尖叫出声,“宿主,宿主,快!快!你要被他杀了呀,赚的积分就是在做任务的时候用的,这种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再抠门了呀!” 虽然自家宿主每次任务的判定都取得了最高的s级,而且也赚得了大批量的积分,可自家宿主从始至终都好像是那个周扒皮一样,从来没有在任务世界当中兑换过任何东西。 8888有的时候都在想他家宿主是不是天生就是一个铁公鸡,永远的一毛不拔。 可现在这个情况实在是有些危险,毕竟自家宿主这次穿越到的是一个道德败坏的末日世界,而且他本身没有任何的能力,如果黄熠的这些风刃落在了自家宿主的身上,恐怕任务还没有开始,自家宿主就要提前嘎了。 季青临点了点头,“兑换一个护盾吧。” 平日里他做任务从来都不用积分,并不是他抠门,而是他想要尽可能的突破自己,在每一个世界当中,都切切实实的学到属于自己的本领。 毕竟由积分兑换的东西早晚会失去,只有他亲自动手去学了,掌握到基因里的东西,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这般开大了。 其实如果没有系统积分的话,季青临会选择更加温和的方式把黄熠驱逐出去,而不是就这般简单粗暴的激怒他。 但黄熠这个人心思太过于狠辣,只要他对于齐悦的执着不改,把他留在小队里面,就会时时刻刻的威胁着所有人的性命。 在原本的剧情当中对于黄熠的着墨很少,但后文他还是出现过一次,那是在女主齐悦和男主角梁寻崧已经成为情侣以后,黄熠在阴差阳错之下也进入了第一基地,他为了能够得到齐悦几次三番的破坏梁寻崧的任务,有一次甚至差点直接害死了梁寻崧。 能够快速的让齐悦认识到黄熠的卑鄙之处,让她快速的放下两个人之间的队友情义,最简单粗暴的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季青临相信经此一次,黄熠绝对会成为齐悦心目中的头号敌人。 白月光的尊崇地位,如此便可见一般了。 然而,出乎季青临的意料的是,就在黄熠释放出的风刃即将要打在他身上的一瞬间,原本已经力竭的齐悦却猛然之间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他面前。 虽然齐悦是一个三级的异能者,身体素质也十分的强悍,可黄熠下手没有丝毫的节制,这一击几乎是拼上了全力。 齐悦的身上被刺出来大大小小数十道伤口,每一个伤口处都流出了鲜红的血色。 季青临眉头皱了皱,他没想到齐悦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上前扶住了齐悦摇摇欲坠的身体,“你……” “你本来异能都已经耗尽了,又何必……” 齐悦露出一抹苍白的浅笑,微微摇了摇头,“你没事就太好了。” 青年曾经为了保护她,已经在她眼前死了一次,她绝对不允许他第二次死在她面前,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季青临的心里面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穿越了这么多的世界,还是头一次有人奋不顾身的挡在他面前。 黄熠傻了一般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颤抖着扑过来,嘴唇哆嗦着,“齐悦,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伤害你……” “滚!你给我滚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回应他的只有齐悦冰冷无比的嗓音。 齐悦不敢想象,她的身体素质这么好,这些攻击落在她的身上,疼得她都快要忍不住落下眼泪了,一旦她没有挡住,让这近百道的风刃打到季青临…… 如今只是想象一下,她都害怕的不得了。 齐悦眼底的恨意看得黄熠阵阵心惊,他试图解释,“我没有想要伤害你……” 然而,齐悦却早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话语,“黄熠,在我们曾经携手走过这么久的份上,我不对你动手。” “但是,从现在开始,请你永永远远的离开我的小队!” 第83章 “好, 好,齐悦,你有种!” 黄熠听到齐悦毫不留情的要赶他出小队的话, 整个人气得有些头晕耳鸣, 脸上是完全压抑不住的怒火,“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小白脸,小废物,付出你自己吧!” “早晚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回来的!” 在黄熠看来, 齐悦就是完完全全的被季青临的美貌给哄骗了,一时之间恋爱脑上头将自己和小队人员的生死全部都置之度外。 他自己是二级的风系异能者, 是整个小队当中除了齐悦以外,武力值最高的一个人, 有他从旁协助的时候, 齐悦对付起那些异植异兽,也会容易轻松的多,可一旦他不在了, 齐悦不仅要护着小队里面那些异能等级低的异能者,还要护着季青临这个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压力一定会骤然之间增加许多的。 黄熠非常的有自信, 他知道在自己离开以后,齐悦定是会疲于奔命,应付不来。 他等着看着这个永远都高傲的女人,卑躬屈膝的在他面前求他回小队的那一天。 齐悦原本以为黄熠就是一个脾气有些暴躁的粗人,但是心地却是不坏的,毕竟他们一路上走到这里, 也经历过了种种生死关头,有了过命的交情。 可今天黄熠却又给她上了一课, 让齐悦深刻的意识到了在这个末世当中普通人的性命到底是有多么的卑贱。 就像前世的她一样。 没有异能,没有武力,就只能沦落为贵在男人身下卑微讨食的傀儡。 她重生回来以后最大的愿望除了是要救下前世那个因她而死的科学家,就是找到一个可以让普通人也能够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的办法。 前世的她被所有人瞧不起,只有一个人对她伸出了援助之手,所以这一次,她想要尽可能的救助那些普通人。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异能者比她更能理解普通人想要活下去究竟是有多么的艰难。 黄熠的理念和她不符,她如今只是救了一个人而已,黄熠就会这般的大吵大闹,甚至是当着她的面动手,那如果后续她再救助几个艰难求生的普通人,岂不是整个小队就要永无安宁之日了? 齐悦伤得并不轻,再加上她原本就为了杀掉那匹巨狼而耗尽了体内所有的异能,所以她此时的脸色尽是比众人周围的雪原还要惨白上几分。 她在季青临的搀扶之下,紧紧地拧着眉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黄熠,“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求着你回来。” 黄熠的眼眸当中闪过一抹困惑,身体恍惚了一下,正想要开口说话,一旁的齐承枫却突然拔高了语调,“我的焰火支撑不了多久了,你们要是再吵下去,等焰火耗尽,我们都会被那个藤蔓给困死。” 齐悦抿了抿唇瓣,对黄熠开口道,“我现在暂时没有那个心情和你吵架,逃命最重要,等离开了这个藤蔓的攻击范围,我们就分道扬镳。” 有的时候异植的杀伤力要比异兽大的多,但是无论是杀伤力多强的异植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它们的根系全部都扎在土壤里面,没有办法挪动,一旦逃离了它的攻击范围,就会安全了。 所以,即便齐悦这个异能等级最高的人耗尽了,她也并没有太过于担忧。 听了齐悦的话,黄熠冷冷的笑了一声,“分就分,你以为我稀罕?” 现在的齐悦有多么的高高在上,多么的瞧不起他,等后面哭着喊着求他回来的时候就会有多么的狼狈。 他会等着那一天的。 因为齐悦杀掉了那匹巨狼,再加上齐承枫的火焰墙挡住了藤蔓的攻击,众人的体能都稍稍的恢复了一些。 虽然没有办法彻底的解决藤蔓,但是逃跑苟住一条命,还是能够做到的。 “钱越,”齐悦微微清了清嗓子,努力的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的虚弱,“在齐承枫的焰火耗尽的时候,你立马构建一面土墙堵在这里,不需要太厚只要能够阻挡住藤蔓的攻击就行。” “而其他人……”齐悦微微顿了顿,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扫过,却独独落下了黄熠,“就拼尽全力的往前跑。” 她的手指向不远处倒塌的围墙,“只要跑到那后面,我们就可以安全了。” 齐悦的话音刚刚落下,将他们十二个人团团护在中间的焰火墙便在刹那之间熄灭了,同一时间,钱越体内的异能输出,一面长约十几米高两米左右的土墙挡在了所有人的身后。 “跑!” 随着齐悦的一声令下,所有人没命一般的撒丫子往前狂奔,体内的异能几乎是运用到了极致,每一个人都在疲于奔命。 而之前护着所有人,用自己的风系异能给众人提高速度的黄熠,却在此时抛弃了他们,独自一个人风驰电掣般的逃走了。 所有人都几乎在这一瞬间露出了满脸的错愕。 齐承枫手拉着齐悦一手拉着季青临,不断地用火系异能融化着脚下的积雪,让其变成薄薄的冰,三个人在冰上滑走,一溜烟就蹿出去一大截。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啊?”齐承枫非常不满的撇了撇嘴,嗓音中带着一抹隐隐的失落,“怎么说我们也共同度过了这么多艰难的时光了,算要分道扬镳,也得齐心协力的逃出藤蔓的攻击范围才行吧,结果他就抛下我们,独自一个人逃命去了。” 亏得他刚才还觉得齐悦把黄熠赶出小队的举动有些太过分了,还准备等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的时候,替黄熠好好劝劝齐悦呢。 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黄熠根本不需要他的劝解,也丝毫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 齐悦好像早就料到了会变成这样一般,她的神情淡淡,“本来就已经不是一路人了,你又何必强求这么多呢?” “后面咱们好好的就行了。” 齐承枫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嗯,你说的也对。” 如此不顾大局,抛弃队友的一个人,就算继续组队,他恐怕以后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后背交给黄熠了。 “呼——呼——” “累死我了……” 一路狂奔到颓坯的围墙这里,就算是身体强悍的异能者,都不由得有些气喘吁吁。 拥有着一级空间异能的异能者冯桥生更是整个人直接累得瘫倒在了地上,生无可恋般的呈大字形仰躺了下去。 季青临也是累的不行,虽然这一路上齐承枫一直都在用异能帮着他,但这具身体实在是有些太弱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厉害,浑身的血液都好似沸腾了一般。 但曾经身为医生的他,让他非常清楚的知道,在这般剧烈的运动之后,是不能够就地躺下的,因此,即便身体疲乏的要死,他还是用手扶着围墙让自己站在地上。 更何况,此时季青临的脸色竟然是被耗尽了异能,又受了重伤的齐悦还要惨白上几分。 季青临苦中作乐的勾了勾唇瓣,对8888开口道,“果真不愧是白月光吗?这身体也太弱了。” 8888挠了挠脑袋,“设定就是这么个设定了,我也没有办法捏。” 季青临长眉微挑,不做声了。 8888眨巴着大眼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废物竟然是他自己! 可恶! 微微歇息了一会儿,喘的不是那么的急促了,季青临的目光落在了仰躺在地上的冯桥生身上,“别躺了,站起来吧。” 冯桥生眨了眨眼睛,三句话当中有两句都在喘,“可我实在是太累了……” 季青临依旧定定的看着他,漆黑的瞳孔如同凝固了的墨,“剧烈运动以后会导致血液循环加速,你直接躺下的话,血液不流畅,容易出现心脏部位的缺血缺氧,严重的时候还会引发休克。” 他只是平平淡淡的陈述了一下直接躺下所带来的坏处,冯桥生直接就被吓得瞳孔都放大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猛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下意识的拍了拍胸脯,带着一股劫后余生般的庆幸,“我的天,会有这么严重啊?” 季青临尚且没有回答,黄熠那满带着嘲讽的话语声又传了出来,“不是说是一个科学家吗?怎么这会儿又变成医生了?” “程灼言,你少在那里危言耸听了,不要以为齐悦信任你,愿意听你的话,你就可以把其他的人也都耍的团团转。” 季青临目光缓缓扫过,轻笑道,“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可以现在躺下去。” 黄熠:…… 淦! 他当然也知道剧烈运动之后直接躺下不好,所以他才站在这里的。 这个小废物简直是要气死他了! 一瞬间,所有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般,陷入到了一股诡异的静谧当中。 最终还是黄熠的一声冷哼,打破了这一瞬间的寂静,他撇了撇嘴,选了一处距离其他人稍微有些远的地方休息。 异能者恢复异能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停下来,一动不动的休息,异能就会自行补充。 只不过不同等级的异能者消耗的时间是不同的,等级越高的异能者恢复异能的时间会越短。 比如一级异能者在异能耗尽以后想要恢复到全盛的水平需要八个小时,二级异能者需要七个半小时,而三级异能者只需要六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完全恢复。 其他人也各自找了个地方休息,毕竟这里有倒塌的围墙,还可以稍稍的阻挡一下暴风雪。 冯桥生的空间异能只有一级,没有太大的空间,所以他的空间里面装的都是棉被,药品和食物这种极其要紧的物资,其他的类似于帐篷什么的是完全没有的。 众人没有办法安营扎寨,所以只能短暂的依靠一下这片围墙了。 季青临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双腿,觉差不多可以行走的时候就直接来到了冯桥生的面前,“我记得前两天找退烧药的时候,我拿了一盒云南白药放在了你的空间里,还有纱布和一些医用胶布,你帮我拿一下。” 冯桥生愣了一下才发现季青临是在和他说话,“哦,好的,马上。” 不怪冯桥生的反应会这样的迟钝,在原本的剧情里,这个小队里面除了齐悦对程灼言特别好以外,其他人虽然不至于像黄熠那样的冷嘲热讽,但对待程灼言的态度也是十分的冷硬的。 程灼言知道是因为自己普通人的身份拖累了他们,所以他就尽可能的不和他们相处,除了齐悦以外,基本上都没有和别人说过几句话。 冯桥生翻找了一下,将季青临所需要的药品拿给了他,随后,带着探究的视线将季青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略微带着疑惑的问道,“你要云南白药干什么?你不是没受伤吗?” 季青临晃了晃手里的药品,“齐悦受伤了。” 冯桥生微微一愣。 如果他没有搞错的话,异能者受的简单的皮外伤是可以依靠自己强大的生理机能自动恢复的,只要没有断胳膊断腿,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对于异能者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齐悦,虽然齐悦身上的疮口挺多的,但现在都已经没有在流血了,恐怕再过两三天就会彻底的复原。 这药好像有点浪费…… 但药并不是他找来的,怎么用也轮不到他来说,他心中虽然有疑惑,但却也没有做些什么。 一群人急速奔跑过后的那种疲累消散了以后,便开始盘腿坐在地上打坐,毕竟虽然这种方法看起来很是古老,对于恢复异能而言却非常的行之有效,基本上可以缩短半个小时,甚至是一个小时的时间。 “你停一下,”季青临拿着药品走了过去,低着头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齐悦,“你的伤口需要上药。” 即便他可以确保自己的安全,但无论如何,齐悦都是为了保护他而受伤的,异能者受伤以后,恢复的速度会比普通人快很多,但是伤口处的疼痛也做不得假,因此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齐悦就这样强忍着疼痛。 齐悦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抹疑惑的表情,“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快的,不需要浪费这些药。” 虽然身上的伤口有些疼,但却完全比不上前世被冰棱贯穿了心脏的痛楚,这么一点的疼痛,她完全可以忍。 季青临黑沉沉的眸子一瞬不顺的盯着她,声音淡然,但却又透露着一抹关怀,“但是会痛。” 齐悦盯着他手里的药几秒,随后又将视线慢慢移到了他的脸上,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才点了点头,“好,麻烦了。” 季青临摇了摇头,勾唇浅笑,“没事。” 因为在之前的一个世界当中做过大夫,所以季青临对于处理伤口这件事情直接信手拈来。 他将云南白药的胶囊打开,把里面的药粉全部都撒在了盒子里,之后又用纱布蘸着一点一点的涂抹在了伤口上。 齐悦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季青临手下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指白皙又修长,带给她一股格外安心的感觉。 前后两辈子,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的温柔。 “好了,”季青临将齐悦身上每一处被风刃割开的伤口处都撒上了药,又将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收了起来,“伤口不大,就不需要包扎了。” 齐悦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她轻轻的点了点头,遮盖在浓密发丝下的耳朵间,微微有些泛红,“嗯,麻烦你了。” 季青临的眉宇之间清清冷冷,“不麻烦,毕竟因为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 齐悦低下头去,神情有些失落,用近乎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呢喃着,“只是因为我救了你吗?” 刚刚准备把没用完的药品放回冯桥生我空间里面去的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带着些许疑惑的扫了一眼齐悦,“你刚才说什么?” 说悄悄话被当场抓包,齐悦顿时整张脸都涨红了,她低下头就不敢再看季青临,“没,没什么,我就是喃喃自语。” “嗯。”季青临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转过身将药品又放了回去。 其他人原地打坐恢复异能,季青临也顺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当中细细的描绘程灼言曾经研究过的那些东西。 程灼言的愿望是可以研制出能够彻底的抑制动植物变异的疫苗,他如果没有办法将程灼言所会的东西融会贯通,那这个任务恐怕就要失败了。 冰原之上,冷风呼呼的刮过,挂在天空当中的那一轮几乎没有什么温度的日头,也渐渐的西垂了下去,视野当中变得昏暗了起来。 齐悦第一个恢复好异能,她拿着指南针辨别了一下方向,随后又打开地图看了看,确定了接下来要行走的路程后,便将这些东西收了回去,然后坐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众人。 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季青临也没有闲着,他除了在脑海当中描绘原主曾经的那些研究以外,目光也一直落在了距离他们几米之外的黑色藤蔓身上。 这些变异的异植和异兽也可以像异能者一样,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增加自己的实力,而且它们在吞吃了异能者的血肉后,实力更是会增强一大截。 藤蔓看着这么多香喷喷的“零食”就在距离它不远的地方,却无论它如何的努力都够不着的时候,都急得开始不停的抽打着地面了。 季青临对于这个藤蔓还是挺感兴趣的。 异植不像是异兽那般,确定了大小以后就不再会变化,这藤蔓在他们这些人刚刚到达这里的时候只有小小的一株,可到了后面,每一根枝条都开始急速的生长,每一根都可以延长到数十米那么长。 季青临想要砍下来一根藤蔓,暂时先进行一点小的研究。 因此,在看到齐悦醒来后,他便主动走了过去,“能帮我一个忙吗?” 齐悦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你想要做什么?” 季青临举起右手,指向不远处枝条漫天飞舞的藤蔓,“可以帮我砍一节下来吗?不要直接把它冻死了。” “好。”齐悦应了一声,身体宛如一个箭矢一样急速的窜了出去,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又回到了季青临身边,而且手里面多了一节正在不断扭动着身体的藤蔓。 “你先别用手拿,”齐悦将那半截藤蔓举过来,“这玩意儿砍下来以后还挺有活性的,我怕你拿不住它,抓的时候用力一些。” “嗯。”季青临低低的笑了一声,随后将藤蔓接了过来。 他将这半截藤蔓拿在手中细细的观察,试图找出它和普通植物不一样的地方。 但他看了半天,却发现这藤蔓除了它的活性要强了一点以外,并没有其他的特殊之处。 就好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植物。 季青临皱了皱眉,素来古井无波的眸子当中显露出一分无奈,“暂时看不出来,恐怕只能等到到了第一基地以后,用研究室里的器材再来做研究了。” “没事儿,我可以帮你先保存好它,”齐悦毫不在乎地摇了摇头,然后直接动用异能做了一个类似于小型冰箱的东西,把这半截藤蔓给装了进去,“诺,你可以拿着慢慢研究。” 季青临接过,冲她道了一声谢,“多谢。” “都是一个小队的成员,没必要这么生分。”齐悦勾着唇瓣,笑得一脸的灿烂。 两个闲聊的间隙,其他人的异能也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齐悦带队要继续前行,在临走之前,她将目光投在了黄熠的身上,“如果你也想要去第一基地,我们可以一块行走,但你的东西你需要自己拿着,后面遇到了异植,异兽,也需要你自己解决。” 在这种只能够徒步行走的情况下,如果没有一个空间异能者,所有的东西都需要自己背,那过程一定是非常辛苦的。 甚至是在战斗的时候,还有可能会将物资都给遗落了去。 因此,听到齐悦的话以后,黄熠整个人又炸了毛,他恶狠狠的瞪着她,咬牙切齿的说着威胁的话,“你给我等着!” 随后他十分自信的扬了扬脑袋,目光扫视了一圈,看着其他的异能者们,“你也看到了,齐悦是一定要保护这个废物的,你们跟着齐悦只能会被继续拖累,现在我向你们发出邀请,我要另组一支小队,我允许你们加入我,成为我的队员。” 黄熠以为自己的这番说辞过后,那些异能者们一定会欢天喜地的加入他,毕竟带着一个拖油瓶上路,实在是有些太过于艰难了。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兴致昂扬的一番激烈演讲过后,没有任何一个人给他一个眼神。 沉默…… 沉默……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只有呼啸的风声回荡在黄熠的耳边。 他满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沙哑着嗓音嘶吼了一声,“你们疯了吗?你们宁愿跟着她带着一个拖油瓶,都不愿意跟着我?!” 沉默是今晚的再别康桥。 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搭理黄熠。 他仿佛是在舞台上演着独角戏的小丑,出尽洋相,却没有任何的观众喝彩。 黄熠一下子呆在了原地,“你们是不是聋了?听不到我说的话啊?!!”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齐悦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懒得在听他在这里大放厥词,“走吧。” 于是,明明方才都好似聋了一般,听不到黄熠的话的众人在齐悦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全部都抬步跟在了她的后面。 黄熠:…… 淦! 好想骂人! “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一连串的脚步声当中,黄熠嘶吼的嗓音不断的从众人身后传来,“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当你们被那个小废物拖累致死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后悔!” 季青临神情莫名的看了他一眼,非常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和你同行这么久的队友都放弃了你,你不如想想你刚才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黄熠发出一声嗤笑,“我懂了,你们就是觉得齐悦的异能比我高,瞧不上我么。” “真是可笑,真以为我离了你们就活不成了!” 看到他竟然还在这里钻牛角尖,齐承枫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黄熠,看在队友一场的份上,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抛下自己的队友,独自逃跑。” 黄熠之前对季青临动手的时候,众人心里面就已经有点疙瘩了,而后面逃离藤蔓的攻击的时候,他更是抛下所有人独自离开,那种极度的利己主义的行为,顿时让所有的人都有些心寒。 在和异植异兽的战斗过程当中,队友是十分至关重要的,如果一个人在和异植异兽艰难焦灼,而队友却放弃了他的后辈,选择独自逃跑,那么这个人必定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信任的建立可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但崩塌却只需要一瞬。 在黄熠选择独自一个人逃跑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他们的队友了。 “你们就因为这个?!” 黄熠非常的不理解,他只是想要快点逃命,又有什么错呢?! 凭什么要如此的吹毛求疵,责备于他?! 可是已经没有任何人愿意回答他了,黄熠只能够看到众人越走越远的背影。 虽然冯桥生将他的东西都留给了他,可在这种冰天雪地当中,他一没有地图,二没有指南针,想要寻找到第一基地的所在,又是何其的艰难。 他最后咬了咬牙,终究还是选择远远的跟了上去。 —— 重重的夜幕自苍穹顶覆盖而下,远山与皑皑的白雪交织在一起,一片漆黑当中又印着几分银白。 在这种夜晚赶路,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因为那些异植异兽在黑暗当中不明显,很有可能会受到偷袭。 只不过他们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那块倒塌的围墙虽然可以抵挡住些许的狂风,但却是没有办法安营扎寨的,所以众人只能继续往前走。 众人已经在这块雪地上走了好几个小时,虽然众人身为异能者体能强悍,走了这么久身体也没有感觉到很累,但心里面还是渴望能够找到一个地方吃点东西,睡上一觉的。 “哎呀,这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钱越迈着沉重的步伐四处打量着,忽然,他的眼睛一亮抬手指向了右前方,“你们看那里是不是有灯?那边是不是有人住了呀?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借个宿?” 齐悦的异能等级高,视力也得到了很好的优化,她只微微的瞥了一眼,便看见灯光的映射下有几道人影在摇晃。 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就连说话的嗓音也变得轻快了不少,“确实是有人,有灯,而且地方还不小,足够我们过去休息了。” “好耶!”冯桥生高兴地蹦了起来,“我现在又饿又渴,只想快点吃点东西,喝口热水,好好的睡上一觉。” 钱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也渴了。” 有了明确的方向,一群人脚下忽然生了风,迅速的开始往亮灯的地方赶。 —— 这里曾经是一处大型的商场,即便因为地震倒塌了,内部还是有巨大的可以供人活动的空间。 外面风雪肆虐,寒冷至极,但这处空间里面却燃着灯火,一堆柴火燃烧着昏黄的火焰,火焰上方还架着一口小铁锅,正在咕嘟咕嘟的煮着东西。 这是一支七个人的小队,其中四个男人,三个女人,四个男人都长得人高马大,为首的那个更是脸上脖子上全部都纹满了纹身,看着就非常的不好惹。 三个女人当中的其中两个浑身脏兮兮的,互相环抱着缩在一旁,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而另外一个女人则是眉眼含笑的坐在那三名男人的旁边,她长相妩媚,身上披着一件做工精细的皮草,整个人摇曳身姿。 忽然,门口传来了一阵声响,随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们途经此处,也想要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查看了一番,这个地方挺大的,我们不会打扰到你们。” 听到这个声音,为首的那个纹身男眼睛眨了眨,唇角勾起了一抹略显猥琐的笑容,搓了搓手,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门口,“没事,地方挺大的,你们进来吧。” 对面应了一声,随后率先走进来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女子。 女子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穿着一身皮衣扎着高马尾,打扮干净利落。 只是一双丹凤眼半眯着,精致的鼻梁下方嘴唇轻轻呡着,面无表情的脸庞上满是冷意,女子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纹身男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艳。 末世这么久了,他也算是见过了各式各样的美女,可眼前的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和那些因为他实力强大而拥护在他身边的女孩完全不同,甚至是刚刚才勾的他神魂颠倒的妩媚女人,此时和这名女子相比较起来竟然也是有些黯然失色。 “狐狸精,惯会勾引男人!”妩媚女人没有错过纹身男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艳,心中暗暗咒骂。 这女人身边都跟了十个男人了,还不知足,妩媚女人眨了眨眼睛,不着痕迹的挡住了纹身男。 然而,纹身男却毫不留情的一把拍开了她,他抬步走过来伸出右手,想要趁对方和自己握手的时候顺便揩揩油,“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好,初次见面,叫我强哥就好,不知道小姐芳名?” 说完这话,纹身男,也就是吴强伸出舌头舔了舔厚重肥大的嘴唇,色咪咪的视线上下打量着齐悦。 齐悦并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打算,直接侧身绕过吴强,选择了距离他们最远的一个角落走了过去。 “有意思,”吴强伸手在自己肥厚的大嘴唇上抹了一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齐悦的背影,眼神当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末世这么久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有个性的女人,我一定要把她拿下。” 妩媚女人有些不太开心,她扭着腰肢走过来,揽住了吴强的手臂,夹着嗓子,声音发嗲,“强哥,你刚才推开人家的时候,手臂碰到人家的胸口啦,好痛的呀,可你只顾着那个女人,丝毫都没有理人家,难道你不喜欢人家了吗?” 有美人送上门,吴强自然是来者不拒,伸手一把捏住了妩媚女人的屁股,揉了揉后又在上面重重的拍了两下,“放宽心,你永远是强哥的心肝小宝贝。” 妩媚女人这才满意,她勾着唇瓣发出一声轻笑,整个人都快要贴到了吴强的身上,“我就知道强哥对我最好了。” 这一边,冯桥生将自己的空间里面用的到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齐承枫直接用一把火,将地上的脏东西全部都烧了个干净,然后冯桥生将毯子和棉被铺在了地上,第一个就躺了上去。 “这可真是太舒服了,我好想现在就直接睡着呀。” 钱越轻轻地笑了一声,“没关系,你可以睡,不过今天的晚饭你可能就要吃不到了。” 冯桥生立马一个鲤鱼打挺,从棉被上坐了起来,他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行,不行,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你不能剥夺我吃饭的权利。” 一群人笑作一团,“吃吃吃,给你吃。” 几个人弄晚餐的间隙,季青临抬脚走向了齐悦。 他线条利落的侧脸映照在昏暗的灯光之下,脸上的神情却有几分不耐,“刚才那个男人对你不怀好意。” 在这个世道,妩媚女人那种主动贴上去的,季青临对此不置可否,但如果吴强想要来强的,他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齐悦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没关系,他的异能等级不强,要是敢对我做什么事情,我可以直接废了他。” 不过是一个只有一级异能的狗男人,仗着自己的□□二两肉,就觉得可以为所欲为,她不介意帮他去了这秽根。 听到齐悦这样说,季青临也就放心了,他点了点头,“嗯。” 这一边,看着对面运用种种异能的吴强脸色一点一点的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原本还以为这群人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他直接可以对齐悦用强的,却没想到这些人的异能都还不低。 低着头思索了一瞬,吴强忽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如果他当着齐悦的面宠幸了自己这边的女人,让齐悦知道了自己在这种事情的上面的厉害,那齐悦岂不就会主动的来跪舔他了? 毕竟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看到他的“雄姿”以后会不动心。 说干就干,因为之前已经和妩媚女人有过交流,于是吴强一边舔着嘴唇,一边走向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那两个女子。 他的脸上带着扭曲的贪婪,宛若一个魔鬼一般欺压了过来。 两个女人惊恐万分的瞪大了双眼,身体不断的颤抖着,拼了命的想要往后缩,可她们的身后是冰冷又坚硬的墙壁,根本退无可退。 “姐姐……”年纪略小一点的女子紧紧地缩在另外一名女子的怀里,身体颤抖的好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我害怕……” 另外一名女子也早已经泪流满面,要开口安慰,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吴强目狰狞的看着她们俩,“都伺候我这么多回了,还这么害怕,我是不是给你们脸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带着老茧的大手猛然间抓住了年纪略小的那名女子的脖子,另外一只手直接钻进她的衣裳,向她的胸口探了过去…… 第84章 “不……不要……” 年轻女孩面庞胀得通红, 眼中迅速的积蓄起了雾气,满脸的惊恐,害怕。 “求求你, 饶过我吧……” 吴强向来是荤素不忌的, 常常当着其他人的面,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办事,虽然在他们小队的这些人的面前,吴强欺辱过她已经有很多次了, 可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种屈辱。 更何况,这一回对面又来了十几个人, 而且那其中还有着一个那般漂亮的女子。 在几十双的眼睛面前,她要任由吴强欺辱。 这让年轻女孩的内心完全没有办法承受, 她拼了命的挣扎着, 努力的想要把那双在自己身上游走的,令人恶心的大手给推开了去,可她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而已, 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在吴强宛若熊一般的身躯面前,她所有的挣扎都好似只是在挠痒痒一般, 没有任何的用处。 “不要……我求求你……”年轻女孩儿的脸庞已然彻底的被泪水给侵满,放大的瞳孔当中充斥着深深的绝望。 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意识到末世是这样的残酷,残酷到道德败坏,礼法崩溃,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就只能像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一样, 任人宰割,只能在异能者的手里苟延残喘。 眼看着自己的上衣已经被撕烂, 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空气当中冰冷的气体粘在年轻女孩的皮肤上,让她浑身都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拼了命的摇着头,浑身上下都颤抖的厉害,“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不需要你保护了,你把我扔在这里都可以,就让那些异植异兽杀死我……” 她真的受不了了。 与其这般没有尊严的,当做泄/欲的工具一般的活着,她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在吴强看来,身/下的年轻女孩挣扎的越发的厉害,越是哭泣,越是苦苦的哀求,越是能够勾起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变态的欲/望。 看着年轻女孩失控般露出凌乱的情绪,满脸的绝望,吴强的心中就越发的开心。 他甚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年轻女孩“就地正法”了。 他用那恶心的狰狞的厚实的嘴唇,一点一点的吻上了年轻女孩的脖子,甚至在她耳边缓缓的吹着气,引得年轻女孩的肌肤一阵阵的颤栗。 年轻女孩几乎是羞愤欲死。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命运就像是旁边的姐姐和那个妩媚女人一样,永永远远的成为这几个男人的玩物,在他们需要发泄的时候承欢在他们身/下,在他们不需要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做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废物。 可直到见到了齐悦以后,她才发现,原来在这个世道上面,女子也可以不依附着男人生存。 吴强或许是一直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齐悦出众的外表上面,而年轻女孩却在暗中观察到了齐悦的与众不同的身份,她和那几个男人是平等的,甚至在那一大群的男人中间,还隐隐的占据了上风,是一个领导者的位置。 这是自从末世开始以后,年轻女孩就从未见过的场景。 那一刻,她的心里面隐隐都有些期盼,期盼自己是否也能够像齐悦一样,可以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不依靠任何人生存。 但是不过片刻的时间,上天就残忍的打破了她心中的幻想。 ——吴强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来强的。 年轻女孩浑身抖动,挣扎的越发的厉害,吴强的嘴唇落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只让她感觉的想要吐,那种太久没有刷过牙的腐朽恶心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让她没有吃多少东西的胃里面不断的翻涌着,甚至是泛起了酸水。 再一想到刚才看到的齐悦,年轻女孩心里面越发的难受了。 “yue——” 一道反胃犯呕的声音发出,带着黄绿色的酸水,便径直喷在了吴强的身上。 年轻女孩瞬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红红的瞳孔当中血丝遍布,甚至连挣扎的动作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她满目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人,五脏六腑都因为巨大的惊恐而揪在了一起,声音哽咽,“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吴强怒火冲天的瞪着年轻女孩,太阳穴一下一下突突的跳,甚至连胸膛都在剧烈的起伏着,那厚实的手掌直接重重的打在了年轻女孩的脸上。 因为异能会强化异能者的身体,所以吴强这一巴掌的威力绝对不小,再加上他几乎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直接打的年轻女孩的半边脸颊都有些凹陷进去,嘴角更是直接流出了鲜红的血液,甚至连口腔里的牙齿都被打得松动了许多。 剧烈的疼痛让年轻女孩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瞬间天旋地转,都快有些分不清上下左右,但就在她对上吴强的那双,冰冷,愤怒,宛若要吃人一般的眼眸的时候,她的心肝猛地一颤,想也不想的就地跪了下来。 栗栗危惧的年轻女孩面如土色,她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强哥,你饶了我吧……” “我真的知道错了……” 因为之前有过这样的经历,年轻女孩儿的心里面十分的清楚,惹怒了吴强,究竟会是多么凄惨的下场,因此即便她冷汗淋漓的仿佛是刚从水里面爬上来,脸上更是惨白的连一点血色都没有,她还是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磕头,跪地,求饶。 就在大概一周之前,吴强对她用强的时候,将她弄得实在是疼的受不了,脑子一发热,她下意识的抓起了地上的板砖,拍在了吴强的头上。 如此彻底的惹怒了吴强,此后吴强便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甚至是联合着其他几个异能者一起对她做那种事情,那一晚上折腾下来,她整个人几乎是生不如死,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 或许是这件事情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自此之后,她和姐姐就再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反抗过吴强和其他的几个异能者,甚至是还开始尽可能的配合着他们,希望他们能够快点完事,让她们少受一点折磨。 然而,当今天看到齐悦以后,年轻女孩那一刻早已经枯死的心却突然开始又跳动了起来,她开始渴望,开始梦想,幻想着如同齐悦一样,不再成为异能者们的娈/禁。 所以她开始挣扎,她试图反抗,想要不那么的卑微。 可是…… 她又惹恼吴强了。 吴强的那一巴掌直接打的她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可是她实在是不想再受到那样的折磨了,她只能痛苦哀求,试图求得一线生机。 然而,没有人性的吴强,根本不会如她的愿。 他打了年轻女孩一巴掌还不够,在年轻女孩不断磕头求饶的时候,直接一脚又踹在了年轻女孩的肚子上。 年轻女孩直接被踹出去好几米远,被重重的砸在了倒塌的墙壁上,才停了下来。 一瞬间,年轻女孩疼得脸上没有了丝毫的血色,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滚滚而下,五脏六腑都好似错位了一般。 而她撞在墙壁上的后腰处的骨头都好像已经被撞断了,疼的她根本没有丝毫的办法动作,只能宛如一条溺了水的鱼一样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但如此,吴强还没有发泄好心中的愤怒,低头看了一眼衣服上被年轻女孩吐下的酸水,嫌弃的眉头紧皱。 唾骂了一声,吴强抬脚一步一步的向着年轻女孩的方向走去,“你个臭/婊/子,不要脸的骚/货,你浑身上下我哪都没有见过?!” “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贱/货!我都没有嫌弃你脏,嫌你恶心,结果你反而敢嫌弃起我来了?!” 吴强嘴角带着狰狞的笑,宛若饿狼一般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在了年轻女孩的身上,“你不是嫌我脏,嫌我恶心吗?” “我告诉你,你马上就要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恶心……” 吴强伸出一只手,微微的向着齐悦那边的方向探了探,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厚实无比的嘴唇,然后宛若魔鬼一样,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你说如果我把你送给那些人……让他们轮流的来上你,到时候,谁会比谁更恶心?!” 不亚于晴天霹雳,当头炸响,就连跟着吴强的另外三个异能者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这想法实在是太炸裂了…… 而年轻女孩更是宛如五雷轰顶一般,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子都快要掉了下来,她甚至好像是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了一样,好半天都忘记了呼吸。 忽然,比年轻女孩稍微年长一点的女子在吴强的身后发出了一声哀嚎,“你不能这么做!” 年长女子被吓得骇然失色,她急赤白脸的跑了过来,然后在年轻女孩身前跪下,“我妹妹她不是故意的,她是不小心的,她绝对没有想要伤害强哥你的意思……” 因为太过于惊恐,年长女子的牙齿上下不断的碰撞着,声音抖的不像话,“妹妹只是太害怕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害羞,让我来好不好?我来替她……” 嘴上说着这话,年长女子颤抖着双手摸上了自己胸前的扣子,然后一点一点的将其解开了来,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 虽然心里面已经害怕的要死,但为了妹妹,年长女子还是强装着镇定,她将自己的上衣一件一件的脱去,只留下里面唯一一个能够遮住风光的小吊带。 这个地方虽然比外面要温暖许多,但终究是一处被地震破坏过的房子,墙壁上还是有许多缝隙,能够漏风。 被寒风一吹,年长女子下意识地抖动了一下,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膝盖,缓缓来到吴强的面前,用那双不胜白皙的手抓住了吴强的手腕,努力的挤出一个笑脸,“强哥,今天就让我来服侍你,好不好?” 吴强最是喜欢女子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他那变态的心理一下子得到了巨大的满足,让他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笑。 满意的点了点头,吴强弯下了身体,一手抓着年长女子的下巴,直接吻在了她的嘴唇上。 他下嘴没有任何的留情,牙齿直接将年长女子的嘴唇咬出了血,感受到口腔里面的铁腥的味道,他才松开了年长女子,然后很是满意的对她点了点头,“不错不错,你妹妹要早有你这点觉悟,也就不会受到伤害了不是?” 年长女子心里一喜,还以为吴强说的这话就是要答应他放过自己的妹妹了,她强行忍着嘴唇上的疼痛,用力的挤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强哥……那我就先替我妹妹谢过强哥了。” 然而,出乎年长女子意料的是,吴强听了这话后,反而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色来,他侧着头,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心平气和的叙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我要放过你妹妹了?” 刹那之间,年长女子感觉自己的天灵盖上好像被重锤一下又一下的不断的敲击着,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让她几乎都快要彻底的看不见了。 随即又是无尽的寒冷,仿佛是被泡进了冰天雪地的冷水里,寒意钻头皮肤直直的渗进了骨头缝中,惊恐万分到了灵魂深处。 年长女子猛然间目眦尽裂,恨的两眼赤红,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声,“你刚才明明满意了的!” 吴强满脸蔑视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当中充斥着冰冷和不屑,这些女人在吴强的眼中,只是他用来泄/欲的工具而已,根本不配和他提条件。 年轻女孩更是吓得面无血色,她流着眼泪,不断的缩着自己的身体,满脸无助的喊了一声,“姐……” 年长女子心神俱裂,她的身体踉跄了一下,整个无力的摔倒了下去,她只能将自己的妹妹紧紧的抱在怀里,“对不起……是姐姐没有用……姐姐不能保护你……” “啧啧啧,”吴强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多么感天动地的姐妹情啊,不过可真是可惜,我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 话音落下的瞬间,吴强冲着另外三个异能者挥了挥手,“今天我就把她们赏给你们了。” “具体要怎么做……不需要我来教你们吧?” “顺便,做完以后把她们俩扔到那边去,就当是我们想要和他们小队合作的敲门砖了。” 内心猥琐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吴强自己荤素不忌,心理变态,便以为齐悦那一队的人也是如此,还觉得他们十个男人只养了齐悦这么一个女人,狼多肉少,有些太过于可怜了。 于是非常好心的想要把这姐妹俩“赏赐”给对方。 因为吴强是他们的老大,而且异能等级又比他们高,因此,即便他们也眼馋这些女人,但在吴强没有允许的时候,他们也是不敢动手的。 如今得到了吴强的同意,三个人瞬间开始摩肩擦肘的走了过来。 年轻女孩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撕扯成了两片,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她漂亮的脸庞变得扭曲而狰狞。 在三个虎视眈眈的男人的目光下,她顿感不寒而栗,甚至是连呼吸都变得万般的艰难,她仿佛变成了搁浅的鱼,即便拼了命的大口大口的呼吸,可却始终吸不到氧气…… 在那三个男人走过来的时候,年轻女孩侧头最后看了一眼齐悦所在的方向。 那边的氛围其乐融融,几个男人烧水的烧水,做饭的做饭,而唯一的一个女孩齐悦,正非常舒服的躺在铺好的被褥上面休息。 这里曾经是一个非常大型的连锁超市,因此底下的地方还是很宽敞的,年轻女孩儿在和吴强他们争执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并没有特别的大,再加上隔着一段的距离,对方也完全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着什么,更何况对方很有默契的想要做到互不打扰,因此,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将目光投到这里来。 不知怎么的,看到齐悦躺在铺好的床铺上休息的一刹那,年轻女孩心里面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勇气。 反正也没有比目前的情况更糟糕的了,大不了就是一死,这种受尽折磨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继续进行下去。 但如果能够成功,那她就可以彻底的摆脱吴强他们,像齐悦一样有尊严的生存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三个男人即将要触碰到年轻女孩的一瞬间,她强忍着浑身上下的剧烈疼痛,猛地一下从地上弹跳了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出去。 她没命的往前狂奔,拼尽了全力急速的奔跑,同时也用了最大的嗓门发出求救的声音,“救救我,救救我,那位姐姐,我求求你救救我!” 季青临原本是在看着炉子的,毕竟和异植异兽对抗的时候他使不上力气,只能躲在所有人的身后,那在这种安全的时候,他就必须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然而,就在炉子里的水不断的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的时候,季青临听到了一道绝望的嘶鸣。 声嘶力竭的哀嚎当中,带着浓重的绝望,同时还有一抹对于新生的向往。 他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去,然后就看到一个万般狼狈,身上还带着血迹的女孩,没命般的在向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她身后还有三个强壮的大男人在追逐。 季青临瞬间便判断出了这名女孩的境遇,他迅速来到齐悦的床边,将她叫醒了过来,“齐悦,醒醒。” 齐悦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就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求救声。 这般令人熟悉的痛苦哀嚎,让齐悦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那时的自己在面对那个异能者的强迫的时候,也是如这般的痛苦绝望。 她瞬间起身,抓起放在床铺边的鞭子,一阵风一般的赶了过去。 季青临松了一口气,坐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 这一边,年轻女孩跑了一段距离以后便有些力竭了,毕竟,为了防止她们逃跑,吴强给她们三个女孩子的食物的数量非常的少,只能够堪堪保证她们不饿死。 而且刚才被吴强又是扇巴掌,又是拿脚踢的,经过这一番剧烈的奔逃,年轻女孩本就受损的身体更加的雪上加霜,在又一次迈过一些杂物的时候,她被撞到了的腰肢处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直接让她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 就在她摔倒的刹那间,那三个异能者已然来到了她面前。 其中一个光头男人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意,满口的黄牙在灯光的辉映之下散发着无尽的恶心,“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年轻女孩痛苦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你们杀了我吧……” “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你了?”光头男看了一眼年轻女孩裸/露在外面大片大片的白皙皮肤,眼里贪婪的欲/火,燃烧的更加旺盛了一些,“我会一点一点的让你体会到为人妇的乐趣的,你会开心的……” 说着这话,光头男走上了前,粗糙的大手就要抓着年轻女孩的胳膊把她给带回去。 但就在他的手即将要触碰到年轻女孩手臂的一刹那,一条闪着冰冷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在了他的手背上。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过后,光头男的手背上面直接鲜血直流,随即血液又在一瞬间被冻得凝固,伤口处的皮肤直接被过冷的温度而冻得发紫了起来。 “哪个龟儿子敢伤我?!”光头男脸色铁青,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就在他看到齐悦的面容的一瞬间,满脸的怒气却迅速收了回去。 “原来是这么一个大美人啊,”光头男摇头晃脑的开口道,“你伤了我,要怎么补偿?” 齐悦将倒在地上的年轻女孩搀扶起来,紧紧的抓着年轻女孩的手臂给予她力量,听到光头男的话后,她勾了勾唇瓣,漂亮的眼眸里面闪着晶亮亮的光芒。 她侧头看向光头男,说话的嗓音中带着无尽的温柔,“你想要让我怎么补偿你啊?” 面对如此的美人和温柔至极的嗓音,光头男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变得酥软了起来,他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收回去的时候还有一抹银丝挂在唇边。 他的目光贪婪,声音猥琐,“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实在是太可惜了,只要你陪我一晚,将我伺候舒服了,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这样啊……”齐悦再次勾起一抹无比灿烂的笑容,“你的想法挺不错的。” 年轻女孩下意识的拽了拽齐悦的袖子,惊恐万分的摇了摇头,“这位姐姐,你不能答应他,他太可怕了……” 齐悦脸上的笑容不变,做安抚状的捏紧了年轻女孩的手掌,“不用担心,我的异能很厉害的。” 回想起齐悦在那一大群人中间的第一位,年轻女孩微微松了一口气,想必齐悦能够得到那么多人的尊重,实力应该是相当不差的。 “啧啧啧,”光头男笑了笑,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了年轻女孩的身上,“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完这话,他又抬起头来看向齐悦,伸出自己油腻腻的手掌,“来吧,今天晚上我一定给你一个十分美好的洞房花烛夜。” “急什么呀,”齐悦笑容灿烂,长眉微挑,“不过……我也确确实实应该给你一个美好的夜晚才对。” 光头男的情绪越发的激动了起来,甚至是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然而,随着一声鞭子抽打在人身体上的巨响,光头男痛苦的发出了一声哀嚎,他铁青着一张脸,牙齿咬的嘎吱作响,目光阴森森地盯着齐悦,“给脸不要脸,你个臭女人,你当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光头男和身旁的两个异能者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眼底涌出阵阵快意,“给我一起上。”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三个异能者一块,也没有在齐悦手底下讨的好。 “啪——” “啪——” “啪——” 昏黄的灯光之底下,不断的有鞭子抽打着肉/体的声音响起,那一下又一下的鞭子毫不留情,直抽的三个异能者抱头鼠窜,嘴里不断的发出阵阵哀嚎。 这里的动静很快的就吸引到了两边的人。 冯桥生实在是饿的紧,他留下来继续煮饭,其他人都循着声音走了过来。 吴强在看到自己的三个手下被一个女人抽的毫无反手之力的时候,也彻底的发怒了,他眨了眨眼睛,走过去摸出自己用来砍杀异植异兽的大砍刀,虎视眈眈的冲向了齐悦那边。 “强哥……你等我一下呀~”眼看着人都走开了,妩媚女人急得有些跳脚,她发嗲的喊了一声,见吴强没有理会她以后,又自顾自地跟了上去。 年长女子的目光一直紧紧的跟随在自己的妹妹身上,当妹妹逃跑的时候,她在心里面不断的祈求着,希望妹妹可以脱离这个苦海。 当看到妹妹被人救下以后,她真的激动的恨不得直接跳起来,可那个时候吴强还在她身边,她不敢有别的什么动作,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激动,继续扮乖装可怜。 但现在已经没有人拦住她了。 年长女子躬着背,一溜烟儿的跑过去,绕过吴强一行人来到了妹妹身边。 年轻女孩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她劫后余生般的和姐姐抱在一起,“姐……我们得救了,我们真的得救了……” 她们真的的从那种暗无天日的,痛苦日子当中脱离出来了。 年长女子破涕为笑,她伸手擦了擦年轻女孩脸上的泪痕,“不哭了,不哭了,继续哭下去,眼睛都要哭坏了,我们要看着坏人受到惩罚才是。” 年轻女孩揉了揉眼,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嗯。” 随后姐妹俩互相搀扶着扭过了头,看着齐悦在那里大杀四方。 吴强仗着自己异能强大,向来是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更何况,齐悦只是一个他眼中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然而,当他虎视眈眈的走过来,还没有放出一句狠话的时候,齐悦手里的长鞭就已经在瞬间把他的大刀给卷走了。 紧随其后的,一道道带着冰凌的鞭子也打在了他的身上,直打的吴强痛苦不堪,不断哀嚎。 齐悦的心里面发了狠,无论这四个人怎么样的求饶,她的手下都没有半分的留情之处。 在这一瞬间,齐悦仿佛看到了上辈子无助的自己。 在强势的异能者面前,她只是一个卑微的蝼蚁,做不出任何反抗的事情。 她只能任人欺凌,被肆无忌惮的侮辱,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也为了救她而死在了那些异能者的手里面…… 渐渐的,齐悦的眼睛开始泛起了红光,一股热血直冲头,让她恨不得将这四个异能者全部都斩杀在这里。 “让你们欺负女人!” “让你们看不起普通人!” “你们该死,全部都该死!” 带着异能的长鞭,一下又一下的抽打着那四个异能。 因为这个地方没有暴风雪的侵袭,所以众人进到屋子里以后都没有穿着防护服的,薄薄的衣裳没过几下就已经被齐悦给彻底的抽烂了,随后,鞭子落在了他们的皮/肉之上,直抽的他们浑身鲜血淋漓,伤口处皮/肉翻滚。 红色的血和雪白的肉混合在一起,看起来既慎人又恶心。 不久之前还凶神恶煞的四个异能者,转瞬之间便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了,剧烈的疼痛不断的让他们发出痛苦的哀鸣,就算是叫喊,那叫喊的声音也不大,如同濒临死亡的猫儿一样,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叹息。 而齐悦还在继续。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带着暖意的手轻轻地握住了齐悦的手腕,清冷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齐悦,醒一醒。” 一开始的时候,季青临没有阻止,也是抱着想要让齐悦好好发泄一下的想法,毕竟前世被强迫,然后又被杀死的那种绝望,几乎已经成为了齐悦的执念,她的心理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只不过她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但是此时的齐悦俨然是有些魔怔了。 异能这种东西可以激发人的潜能,但同时也会急速的扩大人内心最大的恶念,季青临不想让齐悦因为这几个人渣而变的不人不鬼。 齐悦的眼睛茫然了一瞬,但很快的就恢复了清明,抓着鞭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当她看清楚躺在地上,几乎被鲜血完全覆盖了的四个异能者的时候,齐悦猛的一下将手背在了身后,不敢抬头看季青临的眼睛,她的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点太过分了?” 毕竟那四个异能者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他们的同类,她的手段好像有些残忍。 季青临微微摇了摇头,黝黑的瞳孔当中端的是认真,“没有,他们仗着异能者的身份肆意欺凌普通人,你教训教训他们是应该的,只不过,你不能因为这些烂人而迷失了自己。” 齐悦也想到了刚才脑子里面只有杀了这些人的想法,顿时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我以后不会了,你放心。” 季青临的态度依旧很平和,“嗯,你能明白就好。” “姐姐……”看到齐悦停一下,年轻女孩拉着成长女子的手走了过来,“谢谢你救了我们。” 齐悦侧头看了一眼姐妹两人,然后直接动手扒下了齐承枫和钱越的外套,披在了她们的身上,“天气比较冷,穿着衣服,感别感冒了。” 齐承枫和钱越:…… 所以他们俩就不配有暖和的衣裳穿呗? 姐妹二人齐齐颤了一颤,“这……” 充斥着男人体温的衣裳,让她们的心里面实在是有些接受无能。 “不用担心,”季青临看出了她们的窘迫,侧头看了一眼齐悦的方向,对姐妹二人开口道,“这些人都是齐悦姐姐的手下,如果他们不听话的话,就让你们的齐悦姐姐再把他们抽一顿,不用担心他们会伤害到你们。” 齐承枫和钱越:…… 你厉害,你清高,你拿我们俩当哄小姑娘的工具人! 齐悦噗嗤一笑,“说的对,你们放心,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们,我就再拿鞭子抽他们一顿。” 年轻女孩看着七月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谢谢姐姐,我的名字叫聂双双,这是我的姐姐聂北北。” 齐悦弯了弯眉眼,“你们好呀,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的小队?” 姐妹两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可……可以吗?” 齐悦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当然可以。” “太好了……”姐妹二人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聂北北握着妹妹的手,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我们愿意。” 或许是因为长久的情绪紧绷,终于得到了一个宣泄之处,在答应加入小队以后,聂双双神情微微放松了一些,随后便双眼一闭的晕了过去。 聂北北瞳孔骤缩,惊恐万分的失声痛哭了起来,“妹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试探着开口的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妹妹检查一下。” 聂北北此时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只能点头答应,“麻烦你了。” 季青临走过来抓住了聂双双的手腕,然后开始把脉。 片刻之后,他的神情有些凝重,“你妹妹之前是不是受到了重击?她体内的脏器破裂出血,情况很严重……” 第85章 聂北北一瞬间整个人都懵了, 大大的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季青临的话几乎是吓得她魂飞魄散。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妹妹!”浑身的血液在刹那之间直冲头顶,聂北北几乎是肝胆俱裂, 她大睁着眼睛, 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都怪我……”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瞬间被尽数抽尽了,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面上。 是她胆小如鼠, 是她贪生怕死,是她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躲在妹妹的身后, 身为姐姐,还让妹妹保护她, 所以才导致妹妹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聂北北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 季青临神情莫名的扫了她一眼,淡淡的语调当中带上了一抹些许的疑惑,“将你妹妹打成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吴强吗?你为什么要自责?” 聂北北神情微顿,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好像……你说的没有错哦。” 齐悦微笑着回应道,“你要怪也应该怪吴强这个罪魁祸首,怎么能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你自己的身上呢?你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而已,在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的时候,你会感到害怕再正常不过了,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虽然这些话看起来是在劝解聂北北, 但实际上,齐悦是在说给前世的自己听。 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 她也曾深恶痛疾的责怪过自己,她觉得是她太过于懦弱,是她太过于没用,所以她才没有办法反抗那些异能者,从而害死了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 但等再一次见到程灼言的时候,齐悦忽然之间就有些释怀了,她是柔弱,是没有用,没错,但这并不能成为那些异能者们肆意欺凌她的理由。 弱小并不是过错,弱小的人也有求生的资格,错的是那些仗着自己的强大的异能就肆无忌惮的欺负别人的人。 齐悦想明白了这一切,她和自己和解了,因此,在看到像她一样陷入到这种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当中的聂北北的时候,她便忍不住的想要将自己的想法也告诉对方,想要将对方从这片污泥里面拉出来。 没有异能的女孩子不应该成为那些强大的异能者们随便发泄的对象。 聂北北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虽然她和妹妹的年纪只相差了两岁,可从小无论是父母也好,老师也罢,还是周围的所有的亲戚朋友,全部都在告诉着她,要让她保护好妹妹。 只因为她是姐姐,这是她身为姐姐与生俱来的责任。 所以经常性的,一旦妹妹在外面受到了欺负,或者是妹妹受了伤,那么受到责怪的人就永远都是她,怪她没有保护好妹妹。 这种观念就宛若那洗脑包一样的,一遍一遍的在她的耳边回想,渐渐的,她便将这观念当成了至理名言,并且始终坚定不移的践行着。 在地震来临的时候,父母强撑着身体保下了她和妹妹的命,他们自己却被倒塌的房梁给砸死了,在临死之前,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于她,要让她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妹妹。 这一路上她也一直在实行着这一个行为,姐妹两人互相搀扶,一步一步向前,可这世间有太多太多的不尽人意,有太多太多的突如其来,姐妹二人被吴强这几个异能者给盯上了。 即便聂北北拼了命的鼓起勇气,想要护在妹妹身前,可看到满脸纹身的吴强,以及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的光头男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害怕了。 她头一次的没有护在妹妹身前,而是躲在了妹妹身后,她看着妹妹一次又一次的被吴强他们当做物品一样的欺辱,即便她心痛的几乎在滴血,可她却没有任何的办法改变。 她没有那个勇气站出来,她不敢说,让他们放开妹妹,把欲/念发泄在她的身上。 可是这一次,明明一直都在受她保护的妹妹,却仿佛拥有了无尽的勇气一般,直直的挡在她的身前,尽可能的保护着她为数不多的尊严。 然而…… 明明她和妹妹已经被救下来了,已经脱离吴强那伙人的魔爪了,她们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下去了。 但妹妹却在刚才为了保护她,被吴强打到了内脏破裂…… 恨呐…… 聂北北的心中从来都没有这般的充斥过怨气与怒火。 她眨了眨眼睛,带着满脸的深恶痛绝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被齐悦打的浑身是血的吴强,随后,雷霆震怒般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吴强的肚子上。 这一脚,聂北北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踹的都已经有些昏死过去的吴强,发出了一道痛苦的呻/吟,甚至是身体都因为极度的痛苦,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弓了起来。 聂北北喘着粗气,目光狠厉,“齐悦姐姐说的没错,妹妹变成这样不是我的原因,不是我害的……” “是你!全部都是因为你!” 聂北北踹向吴强的这一脚,仿佛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疯狂了起来,仅仅踹了一脚还不够,她又扑过去一下又一下的踢打在吴强的身上。 “让你欺负我们!让你侮辱我们!” “你该死,你真该死!” “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啊啊啊啊!!!!” 齐悦看的有些着急,她真的害怕聂北北就这么直接把吴强给杀掉了。 虽然她前世也经历了种种折磨,但齐悦的内心还是没有办法彻底的接受这种道德法治,彻底崩溃的现象。 揍吴强一顿,甚至是把他打残打瘸了,齐悦的内心都可以做到毫无波澜。 但她却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吴强死在她面前。 她不能因为自己拥有了强大的异能,就像前世那些伤害她的异能者们一样,不将别人的命放在眼里。 否则的话,她和前世杀了她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因此,眼看着吴强都出气多进气少了,齐悦连忙走过去,拽着聂北北的胳膊将她拉了过来,“你不能再打了,你再打真的会把他打死的。” 聂北北伤心欲绝,浑身的怒火蹿地三尺高,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着,“可是……可是我妹妹她……已经快要死了啊!”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浓烈的绝望,就好像是掉入滔滔江水当中,即将要被江水淹没整个脑袋的落水之人,再也没有了一丝能够活下去的可能,那种深切的绝望,几乎要把她都给彻底的淹没了。 齐悦微微叹了一口气,试图和聂北北讲道理,“可如果你就这样把吴强打死了,你不就和他变成了一样的人了吗?” 聂北北拼命的摇着脑袋,说话的声音里面蕴藏着浓烈的憎恨,“一样就一样!” “我妹妹都要死了,我还在乎什么啊?!” 季青临原本还在检查着聂双双身体上其他地方的伤势,并没有注意到聂北北做了什么事情,但聂北北这一声满带恨意的嗓门,实在是有些太大了,即便季青临所有的心神都在聂双双的伤势上面,还是不由得将这句话给听了进去。 他顿了顿,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了聂北北,语气略显奇怪的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妹妹要死了?” “哎?!” 聂北北整个人仿佛是被定住了一样,呆呆傻傻的愣在原地,过了好半天,她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带着哭腔的开口道,“不是你说的我妹妹她脏器破裂出血,情况很严重吗?” “是我说的没错,”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应了一声,随即又反驳道,“但我没说她要死了啊。” 聂北北彻底傻眼了,“可是……可是……” 她可试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整个人急得冷汗直冒。 齐悦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一般的问了一声,“你是不是想说,即便你妹妹现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这冰天雪地的,没有药物,也没有大夫,你担心你妹妹撑不下去,是不是?” 聂北北拼命的点着头,“是……” 季青临牵起唇角,露出一抹无声的笑容来,“放宽心,我说她能救就能救。” “只不过她的伤有些严重,没有办法移动,必须要躺在床上静养才行。” 原本众人是松了一口气的,可当季青临接下来的话出口的时候,所有人又在一瞬间将那颗紧绷的心给吊了起来。 这种冰天雪地里缺衣少食,他们必须尽可能的赶到第一基地,才会有最基本的生活的保障。 而且那些异兽们并不是站在原地不动的,目前看来这个地方还算安全,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异兽们给包围了。 持续性的待在一个地方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那些异兽们可以闻到人类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从而追击到他们,把他们当做食物一样的吃进肚子里。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他们都不可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的等待在这个地方,等着聂双双养好伤。 齐悦的脸色很是凝重,她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床铺上昏迷不醒的聂双双,试探着问季青临道,“她需要静养多长时间?”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声,“起码要两三个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虽然他在神医那个世界掌握的医术可以暂时控制住聂双双的内脏不再继续破裂,但他们手里面只有一些普通的治疗感冒发烧,和外伤的药,没有办法让聂双双的伤势尽快恢复。 聂北北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喜悦却又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了,她脸上划过浓浓的悲戚,但转瞬之间又被坚定所代替。 她咬了咬牙,缓缓挺直了脊背,声音哽咽的对季青临说道,“我们没关系的,你们能把我们从吴强的手中救出来,让我们脱离苦海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和妹妹不能成为你们的拖累。” 聂北北的神情哀凄,又英勇坚定,“你们休息好了就离开吧,我可以在这里守护着妹妹醒来,没有关系的……” “等妹妹好了以后,我们小心着点,找偏僻的地方绕着别人走,就不会再被坏人给抓住了……” 这番话说的是坚定无比,如果忽略掉聂北北越来越小的声音的话,或许还能有几分可信度。 一群人匪夷所思的看着聂北北,不少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动容之色。 毕竟在生死面前还想着不拖累别人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一些。 齐悦看到聂北北这样一瞬间,仿佛又好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那样的无助又悲戚。 她咬了咬牙,询问季青临,“如果我们让两个人抬着聂双双走的话,能不能行得通?” 季青临略微思索了一瞬,“理论上是可以的,但绝对不能有太大的颠簸。” 齐悦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就抬着她走!” 她的目光扫向自己小队里的成员,一往无前的开口说道,“救下聂北北和聂双双姐妹俩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你们不愿意承担这份责任,想要和黄熠一样脱离小队的话,我绝对不会阻拦。” “但我事先将话放在这里,以后前进的路上,如果再次遇到了需要帮助的普通人,我还是会出手把他们救下的,而你们作为我的队友,也需要和我一起肩负起这项重任。” “所以……”齐悦微微顿了顿,给足了他们思考的时间,“我给你们最后一次考虑的机会,如果要脱离队伍,现在就可以和我说,但是如果今天不说的话,以后便也不许再提任何有关于“废物”,“拖油瓶”这样的字眼,也绝对不允许再说任何抱怨的话语。” “请你们想好了回答我,”齐悦错开了视线,想了想后,又将这个时间给拉长了一些,“我给你们几天的时间考虑,在我们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请务必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 几个异能者面面相觑了一番,都觉得齐悦的这个想法有些太过于疯狂。 在这个末世,能够顾着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想要尽可能多的救下那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那该是多么的艰难啊…… 可要让他们就这般说出拒绝的话来,他们又有些说不出口。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吴强那样,在末世来临之前就已经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他们大多数都接受过了高等的教育,知道人命的可贵之处,也有着自己所坚持的正义和三观。 如果齐悦没有这样明说的话,他们或许还可以当做将这一切都没有看见,自私的选择离开。 可齐悦已经将这话明晃晃的摆在了他们面前,如果他们再说出拒绝的话,那便显得太过于不近人情了。 冯桥生第一个站了出来,他只是一个空间异能者,身体虽然得到了异能的强化,可却也没有太多能够解决异植异兽的手段,他就相当于一个辅助而已,他是根本不可能脱离大部队独自生存的。 因此,冯桥生没有任何思索的点头应下了,他的态度很是坚定,“齐悦,既然我认了你当队长,那便会一直无条件的服从你的命令,我不会离开的。” 齐承枫看了看昏迷不醒的聂双双,随后又将视线落在了浑身是血的吴强的身上,片刻之后,脸上带上了一抹轻松写意,“我也留下来。” 齐悦的这份对待普通人的态度确确实实的打动了他,与其后续可能会加入吴强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的异能者组成的队伍,那还不如一直和齐悦一起。 毕竟他相信,只要他始终是齐悦的队员,那么齐悦就绝对不可能抛下他独自一个人逃命。 在这种末日危机的生存大挑战里,能有一个全权交付后背的队友,其实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见他们两人都已经表了态,钱越也随即应了一声,“我也不会走的,你一天是我的队长,就永远都是我的队长。” 齐悦噗嗤一笑,“你这是赖上我了?” 钱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了,队长你可得护好我这条小命啊。” 随着两人的插科打混,原本还有些凝重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欢快了很多,吵吵闹闹之间,所有的人都选择了留下。 齐悦耸了耸肩,态度亦如平常,“这可是你们自己选择留下来的,不是我逼你们的啊,就等聂双双的身体稍微好一点,可以上路的时候,咱们就轮流抬着她走。” 见他们讨论完了事情,季青临这边的检查也已经完全搞定,他便直接向齐悦开了口,“用你的异能做几根冰针出来,中医里面用的那种针,尽可能的细一些。” “好咧!”齐悦问都没有问缘由,直接动用起了异能,很快的,她的掌心当中便出现了好几根带着寒意的冰针,“诺。” 因为有齐悦的异能的控制,所以这些冰针并不会融化,季青临接过它们,随后在聂双双身上的几处穴道处扎了下去。 一群人都直接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冯桥生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几乎都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卧槽!程灼言,牛/逼呀你!原来你还会医术呢?” 齐承枫的眉眼当中倾泻出几分忧虑,“中医扎针不是用的是银针吗?这冰针能行吗?别给人给扎坏了……” 齐悦的脸上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你原来还会中医?” 那双漂亮的眼眸轻轻的落在了季青临的身上,脸色还略微有些惨白的青年蹲在地上,满脸认真的治疗着聂双双,由异能转化而来的冰针在他的手中,仿佛成为了治伤的良药,随着一根又一根的冰针扎进去,叶双双原本难看至极的脸色,竟然一点一点的恢复了原有的红润。 齐悦的呼吸都放缓了。 前后两辈子了,她怎么还能从眼前的青年身上发现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呢? 不过没关系,这样的青年,好似让她更加的喜欢了一些。 季青临等到将手里的冰针全部都扎进聂双双的体内以后才侧头回答几个人的话,“一直都会,只不过之前没有需要用到的地方而已。” 齐悦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们都好像没有受到过这般需要扎针的伤。 聂北北连连感激,“谢谢你,程先生,如果不是你的话,妹妹她……” 一席话还没有说完,原本躺在床榻上面,彻底的昏死了过去的聂双双突然睁开了眼睛来。 她虚弱的抬着手抓向了右边聂北北的方向,“姐……” 聂北北喉头一耿,瞬间泪水便盈满了眼眶,她猛地一下抓住了聂双双的手,跪在她的床榻边缘,泣不成声,“没事了,没事了,你没事了,我们都得救了……” 齐悦看到这一幕,也松了一口气,她带着崇拜的目光看向了季青临,“你真的好厉害。” 季青临莞尔一笑,“多谢夸奖。” 齐悦手里面又变出来几根冰针,递到了季青临的面前,“还需要吗?” 季青临伸手接过,“当然。” 话落,他直接抓着冰针扎在了包括吴强在内的那几个几乎被齐悦打成了血人的异能者的身上。 刹那之间,原本躺在地上苦不堪言,甚至是连动弹都动弹不得的几个人突然又恢复了体力。 “你他娘的……”光头男吐掉满口的血水,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刚想要继续咒骂,就迎面撞上了齐悦冰冷的目光。 齐悦晃了晃手里的长鞭,笑意盈盈的对他开口道,“怎么,我抽你抽的不够爽,是不是?” 光头男身体剧烈的瑟缩了一下,只看到那一个鞭子,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疼的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没有没有,不敢不敢,我滚,我现在就滚……” “给我站住,”齐悦一鞭子甩在了光头男的手臂上将想要离开的他给拉了回来,“我允许你走了吗?” 光头男整个人欲哭无泪,“我的小姑奶奶,你打也打了,教训也教训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人了,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齐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少废话,你给我站好了!” 说完这话,齐悦再没有理会光头男,而是将手里的长鞭指向了吴强,带着强势的威压,一字一顿的问道,“知道自己错了没?” 吴强感觉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在这个世道,像他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辱女人的异能者多了去了,可偏偏就他遇上了齐悦这么一个怪胎。 只不过虽然心里面气的要死,他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现,吴强拼了命的摇晃着脑袋,一脸的诚恳,“错了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人了。” “这还差不多,”齐悦悠悠的叹了一声,随后直勾勾的盯着吴强,一字一顿,缓慢的说道,“给我滚,看在都是同类的份上我不杀你,但如果你还想要继续对那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下手,我一定一刀一刀的把你给活剐了!” “我说到做到!” 扑面而来的阴森冰冷,让吴强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解释的话,可面对如此凶神恶煞的齐悦,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吐露不出来。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吴强才终于可以活动起自己的身体,他点头哈腰,满脸的憋屈,“小姑奶奶,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滚滚的远远的,再也不来污蔑你的眼睛。” 说完这话,吴强和光头男几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往外面走去。 这个地方俨然是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他们必须要另找出路。 此时,一直缩在一旁,默默无闻的妩媚女人站了起来,带着点委屈的追在了吴强的身后,“强……强哥,你等等我。” 齐悦的眉头紧皱,满心不理解的询问妩媚女人,“都这样了,你还要跟着他们?” 妩媚女人看到齐悦和她说话,整个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我……我要跟着强哥的。” 毕竟跟着吴强他们,只需要付出一点肉/体,她就可以不愁吃穿的,在这个末世活下去,可齐悦这边的女人却没有这种待遇。 她吃不了那个苦,她只想要像一个菟丝花一样,找到一棵可以依附的大树。 齐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一声,说话也有些发狠,“你难道不靠这些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吗?你不能想想靠靠自己的双手吗?” 妩媚女人更恐惧了,“你不要逼我,我跟着强哥他们挺好的,我不想和你们一块吃苦。” 齐悦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她原以为这三个女人都是被吴强他们强迫的,可万万没想到,妩媚女人竟然是自愿的! 竟然人自愿依附在这些异能者身边,心甘情愿的当做别人发泄欲望的工具?! 齐悦非常的不理解。 她还想要继续劝说,季青临却忽然冲她摇了摇头,“人个有志,你不能将自己的想法强行的加注在别人的身上,或许你觉得这是一件出卖尊严,十分恶心的事情,但对于她而言,只要活着就够了,哪管什么自尊不自尊呢?” “可是和我们一块儿不仅自尊有了生命,也有了呀!”齐悦反驳道。 “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季青临走过了这么多的世界,早已经看透了种种人心,“你不能改变她,她也不能改变你,不如你们就此放过,不好吗?” 齐悦皱着眉头看向了妩媚女人,然后就发现妩媚女人在撞向她视线的一瞬间,身体就剧烈的瑟缩了一下,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让妩媚女人感到害怕。 “行了行了,你走吧,”齐悦很是无语的说了一句,“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随便你怎么样。” “谢谢。”妩媚女人很小声的说了一句,随后便迅速地向着吴强离开的方向跑去了。 人已经走了,齐悦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便开始招呼着众人吃东西,“走了这么久早就饿了吧,吃点东西后好好睡上一觉,补足体力才好上路。” 柴火堆上面的铁锅里面煮了满满一大锅稠稠的米粥,冯桥生给每个人都盛了满满一碗,随后又拆开一大包榨菜,在每个人的碗里面挤了一些,他向着默默的坐在一旁的聂北北和聂双双两姐妹开口道,“现在物资紧缺,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你们就将就一下。” 聂北北捧着满满一大碗热粥,只觉得心里面暖洋洋的,“这已经很好了,特别特别好,我不骗你,是真的。” 她们跟在吴强身边的时候,基本上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都快要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没见到过这般浓稠的大米粥了,聂北北捧着碗狼吞虎咽,“真的很好吃。” 聂双双因为体内的脏器有些破裂,虽然季青临给她治了一下,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有些疼得难受,因此她只是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等的聂北北将一整碗粥都已经完完全全的吃干净了,她才喝下去了不到十分之一。 聂北北皱了皱眉,有些责怪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妹妹的情况,她凑近了聂双双,“怎么了?很难受,吃不下饭吗?” 聂双双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感觉肚子不舒服,没有办法吃太快。” “这挺正常的,”季青临看到聂北北担心,便直接开口替她解惑了,“一点一点吃,不要着急,不然会让受损的脏器雪上加霜。” 聂北北瞬间恍然,她再也不敢催促妹妹,“你慢点吃哦,不着急,千万别着急。” “噗嗤……”齐悦忽然一下笑出了声,“这怎么感觉你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聂双双顿时羞得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别扭地侧过身去,不敢再看自家姐姐一眼。 聂北北却毫不顾忌的点了点头,“我妹妹就是一个小孩子呢。” 她这话直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有了姐妹两人的加入,原本这个还显得格外凝重,严肃的小队,忽然间变得轻松愉悦了起来。 齐悦眉眼含着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谈笑的众人,猛然之间感觉自己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在这个道德败坏,人类的数量十不存一的末世,她能够拥有着这些心地还算善良的队友,其实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只希望他们这些人全部都可以安安全全的到达第一基地,从此过上自己向往的生活。 众人吃过了饭,聂北北主动承担起了洗碗的责任,她拿着铁锅到外面装了一锅的雪,然后将铁锅放在了柴火堆上面,不过片刻的时间,那些白色的雪花辫完全的化成了水。 她手脚麻利地把众人吃过的碗筷都洗了个干净,罗列整齐的拿给了冯桥生,“桥生哥,麻烦你装回空间里去呀。” “不麻烦,不麻烦。”齐悦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很强势的形象,冯桥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温柔如水的女子,一下子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聂北北看到这样的冯桥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个小队当中还有这般清纯的男子,看来她和妹妹选择留下来的这个决策是十分正确的。 或许她们真的可以堂堂正正的,拥有尊严的存活在这个末世。 “我来守夜吧,我刚才睡过一会儿了。”众人大致的整理了一下,便准备休息,齐悦主动地提出了由自己来守夜。 夜晚看似静谧,周围一切都静悄悄,但实际上它的危险并不比白天少,甚至是因为大多数的人都陷入到了睡眠当中,很多异植异兽便会趁此机会将人类给宰割殆尽,必须要有人来守夜,以防危险的来临。 所以独自一个人在末世,真的很难生存下去。 听到齐悦这样说,其他人也没有矫情的争辩,毕竟他们拥有了足够的睡眠,修养好了体力,才能够在第二天来顶替齐悦。 屋子里的灯光被熄灭了去,众人眼前骤然一黑,只剩下外面莹亮的雪花能够带来些许的光照。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的视野习惯了这种黑暗后,拿出了齐悦给他砍下的那半截藤蔓。 藤蔓浑身都是漆黑之色,已经被砍下来过了大半天的时间,但藤蔓的生命力却没有丝毫的减弱,它在由异能制作的冰匣子里面,不断的翻滚着。 季青临白天观察它的时候,并没有观察出什么异常,回想到剧情当中的异植异兽,全部都是以吸食人类的血/肉为生,他便戳破自己的指尖,挤了一滴血滴在了那半截藤蔓上。 鲜血滴在藤蔓上的一瞬间,就迅速被藤蔓给吸收了,那藤蔓仿佛是被摄入进了巨大的能量,活跃的力道一下子加强了很多。 季青临又发现,吸收了他的血液的藤蔓,身上的漆黑之色号似也变得更加的浓厚了几分。 但很快的,那藤蔓活动的速度又开始变得缓慢了下来,不肖片刻的时间就恢复了季青临给它滴血之前的原状。 虽然看到了藤蔓吸食鲜血前后的不同的状态,可季青临还是没有发现这中间具体的缘由。 季青临略微略微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没有专业的设备,他还是没有办法研究到这些东西。 思索了一会儿,他便直接将藤蔓又装进了冰匣子里,随后便闭上眼睛休息去了。 但季青临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睡着的半个小时以后,那原本躺在冰匣当中一动不动的藤蔓却突然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增长了起来。 甚至还从侧面长出了第二根枝条。 第86章 沉沉的夜幕自苍穹顶覆盖而下, 四周一片漆黑,幽冷的夜色里,某种深沉而又无比冷寂的气息在空气当中游荡, 带来一股阴冷到极点的不详。 异能者的体质虽然非常强悍, 即便是受了很重的伤,也可以以极短的速度恢复过来,但吴强等人受的并不是普通的伤,而是被同为异能者, 且异能等级比他们高的齐悦一下又一下鞭打出来的。 人的情绪在高度紧张的时候,身体会自发性的调整激素的分泌, 使得人们对于疼痛的感知力下降,以此更好的来抵御外敌。 当时在齐悦面前, 因为情绪紧绷, 即便被季青临用冰针强行的扎醒了过来,吴强等人也尚且没有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和疲累。 如今远远的离开了那个让他们心生恐惧的女人,身体放松了一些以后, 顿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哪哪都痛的厉害,几乎都快要没有办法行走了。 浓重的夜空映衬着地面上的皑皑白雪,一群人的脚踩在冻得发硬的雪地上, 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吴强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蜗居了大半个月的温暖的地方,一时之间,心里面升起了浓烈的不甘。 一想到自己前路渺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甚至是还有可能会在路上遇到攻击他们的异植异兽,吴强就恨得牙痒痒。 滔天的怒火燃烧的比刚才更加的旺盛, 狰狞晦暗的双眼当中,充斥着满满的恶意, “娘西皮的!这个臭老娘们,敢这么打我!” “老子以后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光头男也是满心的怨恨,听到吴强这话以后,瞬间点头赞同,“老大,我们绝对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这个臭娘们,咱们在这社会上为非作歹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必须要找回场子上这个臭娘们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吴强眼底的怒火和冷意还没有完全散去,再加上天气寒冷,导致他的脸色有些惨白,如今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是行走在夜色当中的恶鬼。 他也非常的想直接把齐悦按在地上,狠狠的打一顿的,只不过他的异能等级没有齐悦的高,他们四个人加在一块都不是齐悦的对手,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放放狠话而已,想要回去报仇,是万万不敢的。 但吴强却并不打算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他两眼发直,扭过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远处还亮着灯火的建筑物,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她不会得意太久的!” 在所有的道德礼法全部都崩坏的末世,一个还妄图和异能者作对,而拯救所有普通人的女人,简直是太不自量力了。 他只需要找到几个能够合作的异能者,在添油加醋的说上几句话,就可以在顷刻之间,让这些人和他一起拔刀对向齐悦。 毕竟齐悦损害的是所有异能者的利益。 而在这个末世,异能者才是食物链的顶端。 那些没有异能,没有任何生存手段的普通人,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就在吴强骂骂咧咧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缓缓的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他的身形微微一颤,脸上恐怖的丁点血色都没有,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指向那道黑影,哆哆嗦嗦的开口道,“那是什么东西?” 刹那之间,强烈的不安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卧槽,那不会是个异兽吧?!”光头男大惊失色,最后两个字说的陡然惊恐。 他们这个时候伤痕累累,如果是真的遇到异兽,恐怕他们谁都难逃一死。 “怎么办?怎么办……” 妩媚女人直接被吓得哭了起来,“我不想死呀,我还这么年轻……” 她之所以拒绝加入齐悦的小队,选择跟着吴强,就是觉得跟在吴强他们身边比较靠谱,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可是现在却突如其来的出现了一只异兽…… 吴强他们身体受伤,根本打不过,难不成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妩媚女人身体颤抖的厉害,整个人哭的伤心欲绝,“我不想死……” 吴强被她哭的一个头两个大,直接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恶狠狠的吼了一声,“你给老子闭嘴!” “你还嫌你的声音不够大,没办法把那个异兽引过来,是不是?!” 妩媚女人骤然失声,拼命的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但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面却早已经蓄满了眼泪。 四个大男人面面相觑,都感觉心里面一阵一阵的发寒。 他们四个虽然有异能不错,但自从末世来到以后,他们就一直蜗居在这个地方,因为这里原本是一家大型的商场,因此吃喝用具都是非常齐全的,除了出门抢了几个女人回来发泄欲/望以外,他们基本上都没有进行过怎样的战斗。 所以四个大男人才会在齐悦这个女孩子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被她抽的浑身鲜血淋漓。 如今遇到一只异兽,他们恐怕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不,不行,不能这么下去……”吴强的眉心皱的几乎都能够夹死一只苍蝇,忽然之间,他的眼睛一亮,脸上出现了一抹无比邪恶的神情。 他幽幽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齐悦的小队所在的方向,然后勾着唇角缓缓说道,“既然他们把我们撵出来了,想必他们也是应该愿意承担这异兽的攻击的。” “咱们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把异兽引到他们那边去。” 吴强的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赞赏,“还是老大聪明,那个该死的女人敢这么对待我们,活该她被异兽给吃掉!” 就在吴强等人决定祸水东引,将异兽引到齐悦他们那边的时候,那个“异兽”却突然说起了人话,“你们是异能者的小队吗?” 吴强:……? 什么鬼? 黄熠加快了步伐,迅速走了过来,然后冲着吴强伸出了一只手,“你好,我叫黄毅,是一个异能等级为二级的风系异能者,我现在孤身一人,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们组队?” 等走近了,他们才发现这确确实实是一个人,不是异兽。 吴强心里面顿时有些五谷杂陈,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庆幸这不是一只异兽好呢,还是该难过没有办法祸水东引。 双方互相介绍了一下,在得知黄熠也赞同异能者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食物链顶端的观点以后,吴强等人就迅速的和他打成了一片,甚至还因为黄熠二级异能者的身份,把老大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黄熠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燃着灯火的地方,脸上露出了一抹极致恶毒的微笑。 齐悦啊齐悦…… 你看你,又心软了。 像吴强这种杀人如麻的恶人,你竟然只是教训了他一顿,而没有赶尽杀绝,这可真是…… 太好了! 毕竟如果齐悦把吴强等人给杀了的话,黄熠可就没有一群如此听话的小弟了。 吴强眼巴巴的看着黄熠,“老大呀,听说那个女人要去第一基地,我们要不要也一起?” “不不不,”黄熠微笑着摇了摇头,“第一基地全部都是一群思想守旧的老古板,遵循什么普通人也应该有尊严的活着的道理,和咱们的理念完全不同。” “咱们应该去一个完完全全由异能者组建的基地,因为那里……才是我们的天堂。” 而且,等到他闯出一片天地的时候,他会亲手把齐悦抓回来,把他当做泄/欲的工具一样,让她在自己身下承/欢,如此,才能解了他的怨念。 —— 第二天一早,季青临打算到这个商场里面去探索探索,看看有没有其他能够用到的东西,却突然在起身的时候查看到被装在冰匣子里面的藤蔓,竟然比他睡觉之前长大了一倍! 而且这藤蔓原本只是一根光秃秃的枝条,到现在竟然又伸出了一根侧芽! 季青临迅速打开冰匣子,将藤蔓抓在了手中,准备仔细探究一下。 然后他就发现只要被他抓在手里,就开始拼命挣扎的藤蔓,仿佛是在突然之间有了生命一样,整个枝条柔柔软软的缠绕在他的指节上,带着一股亲近的感觉。 “哎?!”齐悦万般好奇的望了过来,“程灼言,你做什么了?” “怎么这藤蔓好像转性了一样?” “昨天晚上给它喂了滴血。”季青临说着这话,又在自己的食指指腹处扎了一个小洞,挤了两滴血在藤蔓上。 刹那之间,藤蔓就好像是贪吃的小孩子一般,将那两滴血给吃了个干干净净,然后态度也越发的随和了起来。 长出来的那一根漆黑当中泛着嫩绿之色的侧芽,微微的在季青临的指腹处挠了挠,带来一股麻酥酥的痒意。 “我去!”齐悦猛然之间瞪大了眼睛,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开口道,“这藤蔓难不成成精了?!它竟然在讨好你!” 季青临低头看了一眼手中乖巧无比的藤蔓,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也没错。” “那可真是太好了!”齐悦的眼睛晶亮亮的,“我早就说过了,你一定可以研制出克制异植异兽变异的疫苗的。” 季青临低头陷入了沉思,他有些分辨不明白这藤蔓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转变,是因为他的血液比较特殊,还是因为每个人的血液都可以导致这样的结果。 但现在只有这么一节藤蔓,不能做控制变量的实验。 暂时先养着吧。 做了决定,季青临让出床铺让齐悦去休息,自己则和冯桥生一块儿往倒塌的建筑物里面走去。 “这么大个商场,肯定会有很多能吃的东西,”冯桥生舔着嘴巴,一脸的向往,“如果能找到肉什么的就更好了。” “应该可以找得到,”季青临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声,“天气这么冷,一般能够用来冷藏的食物应该都是没有变质的,基本上都可以吃。” “那可真是太棒了!”冯桥生迫不及待的搬了一下倒塌下来的碎石块,“程灼言你快一点。” 季青临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冯桥生的年纪明明比他还要大,但看起来却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的活泼。 一点一点的挪开堆积在一起的碎石块,季青临和冯桥生将能去的地方都探索了一遍。 他们不仅拿回了能够抵御寒冷的羽绒服,甚至找到了几个完好无损的滑雪板,有了这个东西,后面再出发,赶路的时候,他们便可以不再完完全全的依靠自己的双腿了,脚上踩着滑雪板就可以不断的向前。 冯桥生这个吃货还发现了一些被冻得邦硬的肥牛卷,肥羊卷,以及种种的火锅丸子,鱼排,蟹柳,千页豆腐……应有尽有,不仅如此,他还拿回了几大包的火锅底料,牛油的,番茄的,菌汤的,想吃什么味道都可以。 只不过可惜的是,那些素菜完全被冻的没有办法吃了。 当热辣滚烫的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的时候,冯桥生迫不及待的涮了一片毛肚,然后整个人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发出了一声长久的叹息,“这才是人应该吃的东西啊……” “这段时间吃米粥,我都快吃吐了。” “呜呜呜……”聂北北猛的一下咬开一个撒尿牛丸,撒尿牛丸里面的热汤溅了她满嘴,烫得她呲牙咧嘴的,可她手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减缓,“太好吃了,真的太好吃了,我现在感觉自己好幸福……” “以前跟着吴强的时候吃的那些东西,简直就是猪食啊!” 齐悦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抬手轻轻拍了拍聂北北的背,“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东西还多着呢。” 聂北北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点头答应,“我知道的,齐悦姐,你不用管我,你也吃。” 季青临向来对于吃食都是不甚在意的,活了太久,他对于这种口腹之欲的东西都不放在心上了,但看着一群人吃的开心的样子,他感觉自己的胃口也增加了很多,不由得加快了夹菜的速度。 在这个地方住了五天,一群人吃的是满嘴流油,刚从季青临那里得知聂双双的身体已经有了些许的好转,可以上路的时候,好几个人都露出了怨念的神情。 “苍天啊,大地呀……”冯桥生整个人欲哭无泪,“我竟然就要远离这些好吃的东西了……” 他的空间异能等级太低,这么多的食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没有办法带走,简直是太暴殄天物了! 齐悦勾了勾唇角,轻叹了一声,“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可以揣一些装在身上。” “不了,不了,”冯桥生摇了摇头,“本来就已经在负重前行了,要是再装上这些东西,万一遇到了什么异植异兽的,我恐怕跑都跑不及。” “对比于嘴上的满足,我觉得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一些。” “噗嗤……”聂双双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桥生哥你真的是太搞笑了。” 冯桥生翻了个白眼,瞪她一眼,“你还敢笑话我啊?你信不信我不抬你了?” 聂双双连忙求饶,“好哥哥,桥生哥你最好了。” 冯桥生这才满意,他高傲的扬起脑袋,哼了一声,“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可不许再笑话我了啊。” 随着一番插科打混,众人的东西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每个人脚上都穿了一双滑雪板,像个小鸭子一样,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外面。 有了这个滑雪板,众人赶路的速度提快了不少,即便是抬着聂双双的两个异能者也没有感觉耗费太多的体力。 一路上,众人又遇到了几次异植异兽,但因为大家的齐心协力,再加上季青临十分的擅长发现它们的弱点,一群人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种种劫难。 这一天,原本就寒冷无比的天空中突然刮起了狂风,紧接着又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如此一来,原本给他们提高了速度的滑雪板反而成为了累赘,在狂风的吹拂之下,滑雪板带着人一点一点的后退,众人不得不弃了滑雪板,改成徒步前行。 迎着巨大的风雪,一行人在雪地上面一步一步艰难的行走着。 他们虽然出发没多久,体力也都还保持的很好,可今天的这暴风雪实在是太大了一些,而且还是逆着他们前行的方向在吹,简直是宛如一睹几乎看不见的墙壁一样,挡在他们的身前,让人寸步难行。 “这风刮的也太狠了一些,我感觉我这么大块头都快要被吹走了,”钱越皱着眉头,一步一步往前挪,“这种鬼天气,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齐承枫略显无奈的叹了一声,“我昨天和齐悦一块看地图了,差不多再走上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就可以看到第一基地的大门了,再坚持一下。” “最后一点路程,只要抵达了第一基地,我们就安全了。” 齐承枫的话给了众人极大的鼓励,原本还有些死气沉沉,觉得自己的双腿仿佛是灌了铅一样,移动艰难的众人,又开始有了无尽的力气。 明明狂风比刚才刮的更猛了,可众人行走的速度却变快了许多。 齐悦挡在季青临的身前,替他遮住了大半的风雪,“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季青临回以一抹浅浅的微笑,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虽然不是异能者,但我好歹也是一个成年男人,你也不能这么小瞧我吧?” “更何况……你不是给我挡去了很多风雪吗?” 齐悦心下了然,看来这人是半点不吃力的了,她勾了勾唇角,声音放缓了许多,“那就好,再坚持一两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了。” “等到了第一基地,你就可以到研究室里面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研制出控制异植异兽变异的疫苗的。” 季青临深深地看了一眼齐悦,“就这么相信我?” 齐悦不假思索地点头应道,“那是当然。” “好,”季青临看着她的目光坚定,“我会努力。” “嗯……”齐悦低着头低低的应了一声,在心里面小声的说了一句抱歉。 如果前世这人不是为了救她的话,根本就不会死,或许早就已经研制出疫苗了。 只希望这一次所有的悲剧都可以挽救,她的重来一世没有被白白的浪费掉。 有了目标以后,所有的人都鼓足了劲,即便是暴风雪越刮越猛,但众人的心里面却都觉得暖洋洋的,只因为目标就在前方。 “救命……” 忽然,人群当中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尖叫声,转瞬之间又被暴风雪的声音给遮盖了去。 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以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响,就仿佛刚才那道女人的求救声,根本都没有出现一样。 齐悦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正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时候,她的手臂猛然之间被人抓紧了,随后,一道温柔的男音带着些许急迫地向她开口,“聂北北被风刮走了……” “?!!” 齐悦骤然一惊,迅速调动去身上的异能,脚下生风一般往后转了过去。 随即她便看到聂北北整个人被狂风吹着不断的往后退,眨眼之间,就在她的眼中,变成了一个漆黑的小点。 在这种艰难的极端环境里面,一行人每天基本上都要走十五个小时以上,又冷又累,再加上吃的东西也不好,大部分人的体重都骤减了。 而这当中,以聂北北和聂双双两姐妹为最甚。 她们之前跟着吴强的时候,吴强为了保证她们两人不会逃跑,每天就只给她们一点点的食物,保证她们不被饿死,想要吃饱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就导致姐妹两人的体质都非常的差,即便跟着齐悦以后顿顿都可以吃饱饭了,但那些缺损的,却依旧没有办法补回来。 聂双双因为身体受伤严重,由两个异能者抬着走,倒也不必忧心会被风吹走什么的,聂北北因为身体素质差,体能又跟不上,便一直走在所有人的最后面,如今这暴风雪一大,她的身后没有了任何可以挡住她的人,她便直接被风给吹的倒飞了出去。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当中,聂北北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被风吹走,那危险性是完全没有办法用语言就可以形容的。 齐悦心下担忧无比,她用力的冲着众人喊了一句,“聂北北被风刮走了,我去救她,你们不用等我,继续往前走,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躺在担架上面的聂双双听到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很是担忧的看了一眼众人身后的方向,然后就发现姐姐确确实实不见了身影。 她焦急万分,说话的声音变得又急又尖锐,“我姐姐……齐悦姐姐,求求你一定要把她救回来……” “我一定会把她救回来的,你放心。”齐悦点头,应了一声,随后便彻底的消失不见了踪影。 因为回去找聂北北是顺着风的方向,齐悦前进的速度快了不少,再加上异能的使用,没过一会儿,她就发现了聂北北的身影。 此时的聂北北正痛苦不堪的蜷缩成一团,拼了命的扒拉着地上的一块小冰柱,如果没有这一块小冰柱,让她暂时停滞了身体,恐怕还不知道要被风吹到哪里去。 齐悦迅速走过去,抓住了聂北北的胳膊,满脸担忧的问她,“还好吗?” 聂北北看到齐悦以后直接张开大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齐悦姐姐……你来找我了……” 虽然平日里她努力的表现出一个姐姐的样子,在照顾着聂双双,可她终究也不过是一个才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而已,如果不是末世来临的话,她现在正在准备着大四的实习,面对生死的境遇,心中会感到害怕也是十分正常的。 “吓死我了,呜呜呜……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呢,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不怕不怕,我来找你了,我会保护好你的,”齐悦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一下一下轻轻的安抚着,在聂北北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后,齐悦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儿,“抓紧了,我带着你走。” 聂北北重重的点了点头,说话的嗓音当中还带着哭腔,“好,我知道的,谢谢齐悦姐姐。” 能够遇上这么一个善良的女孩子,是她聂北北此生最大的幸运。 由齐悦领着,聂北北很快的就返回了小队。 看到自己姐姐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聂双双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聂北北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你别担心了,齐悦姐姐来得及时,我没有受什么伤,你好好的保护好自己就好。” 有人直接被暴风雪刮走的事情是齐悦完全没有想象到的,为了以防再次出现这样的情况,齐悦扫视了一圈自己小队的成员,猛然之间拔高了音调,“咱们现在尽可能的两个两个抓着手腕走在一起,接下来这暴风雪还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加大,马上就要到达基第一基地了,我们为此努力了这么久,走了这么多的路,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众人也知道这般厉害的暴风雪的危险性,因此,在齐悦话音落下以后,便各自两两组成了一小队,以此来保证自己不会被风给刮走。 经历了刚才这样的一场意外,一群人也没有了插科打混的心情,小队中间的氛围变得略微有些凝重,除了双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以外,再也没有了其他任何的声响。 齐悦看着手里的地图,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活动了一下走的略微有些酸疼的双腿,然后举起手来指向几百米外的前方,“你们看!” 异能者的身体素质不仅会加强,听力和视力也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因此,即便隔着七八百米的距离,众人也看清楚了那矗立在皑皑雪原上面的黑色的大铁门。 那铁门制作的很是简洁,两根黑漆漆的铁柱子深深的插进了雪地里,铁柱子的上方又横着架了一根铁栏杆,长相几乎和高速路上的限高杆一模一样。 在目之所及的一片浑白当中,那漆黑的铁门格外的显眼,在那横着的铁栏杆上面,笔走龙蛇般的写着几个大字——华夏第一基地。 它就像是一个战士一样屹立在那里,给所有找寻道理的人们带来最大的希望。 在末世来临之前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大地震,地面上所有的房屋以及建筑物全部都倒塌了,再加上极端恶劣的天气让人们完全没有办法重建房子,所以第一基地的大本营在地底下。 那一个漆黑色的玄铁制作的大铁门,主要是用来指引人们方向的。 齐悦几乎是喜极而泣。 终于…… 她终于再次看到了这一座漆黑的大铁门,前世她和程灼言就是在距离这铁门不远的地方被那几个异能者给杀死,这一次,她一定要带着活的程灼言到达第一基地去! “太好了,马上就要到了!”即便是一路上情绪都丝毫没有外露过半点的齐承枫也不由得有些红了眼眶,这一路走来,真的是太难太难了,他们终于可以拥有一处安身之地了。 然而,就在众人心神有些放松的时候,变故突生。 他们脚下原本平整的路面,猛然之间发生了颤抖,仿佛是地震来临的预兆一般,让所有人都心生恐惧。 聂北北瞳孔骤缩,抓着聂双双的手,身体不断的颤抖,“这……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又要地震吧?” 季青临蹲下身,将手放在了地面上,检查了一番以后,摇了摇头,表情略微有些凝重,“不是地震,很像是许多大型动物踩踏而导致的震动。” “卧槽!”冯桥生直接爆出了粗口来,“不会是后面来了很多的异兽吧?” 在这般极端的天气里面,他实在是想象不到,除了异兽以外,还会有什么东西能够导致地面这般的震动。 “那还不快跑?!”齐承枫很是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能造成这么大动静的艺术,你觉得我们可能打得过吗?” “基地就在眼前了,快点跑到地下去才能够安全。”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瞬间开始拔腿,没命般的往前跑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后又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前面的……等等,你们不能往那边跑!” “你们那样跑过去,会引得这些异兽弄坏基地的入口的,我们可以合作一起把这些异兽给挡下来!” 梁寻崧一边往前狂奔,一边扯着嗓子喊,他们这一行二十多个异能者已经全部受了伤,而且体内的异能也基本上用的差不多了。 他不能让自己小队的成员白白的送了命,所以才不得不带着自己的小队逃离。 可他没想到,这群异兽就仿佛是那见了血的鲨鱼一样,没日没夜的追着他们跑,仿佛是永远不知疲惫一般。 他原本想的是,只要躲开过这些异兽的抓捕,逃回基地里面就安全了,没想到他们经过十几个小时的奔逃,基本上早已经全部都累成了狗,可这些异兽却似乎永远有耗不尽的体力。 他们和异兽之间的距离慢慢的被拉近,甚至眼看着异兽就要追上他们。 梁寻崧心里是绝望的,他不能带着这些异兽来到基地入口处,一旦入口被破坏,基地内部的人们没有了氧气的输送,恐怕全部都会被活活的憋死在里面。 可如果是他一个人和这些异兽同归于尽的话,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但问题是,他还有他小队的成员。 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二十多条鲜活的人命,白白葬送在异兽的口中。 所以在看到前方有另外一队小队的时候,梁寻崧心里面是惊喜万分的。 他觉得对方既然能够穿越这么大的暴风雪,找到第一基地,必然也是由异能者组成的一支小队。 双方协作,或许可以将这些异兽彻底的斩杀在这里。 “这……”听到梁寻崧的话后,齐承枫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凝滞,他侧头看向齐悦的方向,“队长,我们要和他们合作吗?” 梁寻崧的顾虑同时也是齐悦的顾虑,能够引起这么大动静的异兽,绝对非同一般,他们小队里面人虽然多,但是异能者的等级都不高,甚至还有一个躺在担架上面,一动不能动的伤员,这样的“病弱之师”,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些凶猛的异兽呢? 就在齐悦思索的这个功夫,梁寻崧已经带着自己的小队成员来到了他们身边。 这二十多个异能者,除了梁寻崧的异能等级是三级以外,其他的竟然也全部都是二级! 每一个单独放出去,都是能够称霸一方的存在。 齐悦皱着眉头看向梁寻崧,“你们这些人这么厉害,还惧怕那些异兽?” 梁寻崧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这些异兽太……太强了……” 脚下的地面震动的越发的厉害,齐悦的心里面莫名的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那恐惧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一般,让她的一颗心重重的沉了下去。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地面震动的源头,然后骤然间瞳孔一缩,整个人面色惨白如白纸,豆大的汗珠宛若倾盆暴雨一般不断的涌了出来。 ——那一大群急速狂奔而来的异兽,就是前世接程灼言前往第一基地的由军人组成的异能者小队,全员死战,才堪堪拖住了它们步伐的鬣狗群! 第87章 如果说杀死了齐悦和程灼言的那几个异能者是齐悦心里的执念的话, 那么这一大群的鬣狗群就是齐悦即便是重活一世,却依旧会万念俱灰,崩溃绝望的存在。 看着那远远狂奔而来的, 身长三米, 张着巨嘴,露出满嘴獠牙的鬣狗群,齐悦感觉自己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前世那鲜血淋漓的场景。 白雪皑皑的雪原之上,寒风冷寂刺骨, 残肢碎肉,散落满地, 鲜血流淌而出,转瞬之间又被冰冻凝固, 在茫茫的雪原之上, 那一摊又一摊鲜红色的血液,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杀戮感,疯狂又刺眼。 那些由军人组成的异能者们, 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鬣狗们尖锐的獠牙撕扯着他们的身躯,眨眼之间, 就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撕成了残缺不堪的碎尸块。 一根根尖锐的闪烁着寒光的獠牙,直直的穿透了那些异能者们的脑袋,白/浆混合着鲜血四溅,喷洒了一地。 满地脑浆鲜血四溢的惊悚场面中,鬣狗们张开大嘴,一下又一下的将那些碎肉块和骨头全部都嚼进了嘴巴里, 大块大块的尸骸被它们嚼碎,成为他们的食物, 咽进了肚子。 绝望弥漫在雪原之上,呼啸的寒风将那些异能者们痛苦的呻/吟声全部都给压了下去,只剩下鬣狗们肆意的嚎叫。 这是一场鬣狗们的狂欢。 被杀掉的多个身体素质强悍的异能者,在成为食物以后大大的滋补了鬣狗群,尚且还活着的异能者们只能不要命一般的抽取着自己体内的异能,几乎要把自己抽成一个人干! 双方拼死血战在一起,伴随着哀嚎和鲜血喷涌的声音,一个个疯狂的鬣狗们也绝望的倒了下去,在血泊当中,不断的抽动着,到最后只能发出痛苦的惨叫之声。 白色的雪原彻底的被鲜血染红,当所有的一切哀嚎都停下来的时候,茫茫的雪原上面已经再也没有了生命的存在,满地都是残肢血液,白色的脑浆碎块,从碎裂的头颅当中散落出来,和断肢残骸搅合在一起,看起来无比的瘆人。 最惨烈的阿鼻地狱也不外如是了。 那一瞬间,雪停止了,风也静了,仿佛整个天地都被人为的按下了暂停键。 只剩下被冰冻起来的鲜血和空气当中弥散着的刺鼻的血腥味道,还在诉说着方才战况的激烈。 一瞬间,前世回头看到的那一眼,深深的印刻在了齐悦的脑海当中,又不断的和眼前狂奔而来的鬣狗群/交织重叠在了一起。 齐悦整个人如坠冰窖,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好像在这一瞬间被冰封住了,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可她却丝毫没有办法动作。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鬣狗群,离他们越来越近。 前世的悲剧,仿佛又要再次上演…… 因为急速的奔跑而累得气喘吁吁的梁寻崧原本在等着齐悦的回应,可却没想到对方却好像在仿佛之间看见了鬼一样,整个人有些惶惶不可终日,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对于某种东西的畏惧。 明明是一个三级的异能者,完全不应该是这种状态呀…… 程灼言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走了两步,来到齐悦面前,冲着她挥了挥手,“你怎么了?我在跟你说正事呢,我们到底要不要合作?” “如果要合作的话,我们就试一下在这里能不能把这些鬣狗都杀死,如果你不想和我们合作,就请暂时先不要往基地的入口跑,换随便一个方向逃跑都可以……” “逃跑?”齐悦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巨大的笑话一样,低声的呢喃着,“我这里有两个普通人,还有一个重伤患者,你告诉我要怎么逃跑?” 程灼言呼吸一顿,他之前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觉得齐悦这边的队伍当中的人数不少,他以为他们合作可以战胜这些鬣狗。 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情况! 普通人和伤患遇到这般疯狂的鬣狗群,就只有死路一条! 梁寻崧的脸色变得极为的难看,整个人火急火燎的开口道,“我走左边,你走右边,我们分开跑,我尽可能的把那些鬣狗引到我们这边来,确保你们小队的安全。” “你能确保个屁啊!!”齐悦的神情略微有些癫狂,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面充斥着浓厚的绝望,声色俱厉的嘶吼道,“你根本不知道它们有多么的强大,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把它们引到这里来啊?!”齐悦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搅在了一起,搅得她身心俱疲,眼前阵阵的发黑,“我们明明马上就要到达基地的入口了,马上就可以安全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一路上究竟经历了多少的困难?!” “我们马上就可以活下去了啊!!!” 她这一次挑选了一条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路线,尽可能的避开了所有的危险,远远的离开了那一群让她感到头皮发麻的鬣狗。 原本以为幸运女神终于降临到了她的身上,她以为她终于可以活着,带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到达基地,她以为她重来一次没有白费 ,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前世的阴影,看着她的救命恩人在实验室里面发光发热,等待着可以克制异植异兽变异的疫苗的出现。 但她所有的愿望,所有的以为,全部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的颠覆了…… 她又一次的陷入到了那种绝望当中,她又要面临一次这样的生死抉择。 “可是你!”齐悦前后两辈子的恨意和怒火都在这一瞬间彻底的喷涌而出,脸上浮现出一抹与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怨毒,声泪俱下的嘶吼,“你偏偏要把这群鬣狗引过来!” 她恨,她怒,她恨不得现在就把梁寻崧碎尸万段,把他扔到那个鬣狗群里面让它们去分尸! 梁寻崧都已经傻了,他不知道齐悦内心的绝望和执念,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好像是疯了。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试图和对方讲道理,“鬣狗群是我引过来的,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又不知道你们会在这里,我已经给了你们两个方法,让你考虑了,要么和我们合作一起打败这些鬣狗,要么就各自逃命去,你还要让我怎么样?” 听了这话以后,齐悦目眦尽裂,神情越发的疯狂,“不怪你?你凭什么让我不怪你?!” “你明明知道基地的入口在这里,一但那些鬣狗弄坏了基地的入口,基地里面所有的人都会因为缺氧而憋死在里面,可你却还是把它们引过来了!” “你敢说你在往这个方向逃跑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吗?!可你还是这么做了,就因为你怕死!”齐悦的脸上全然都是讥讽,字字诛心,声声泣血,“你为什么不干脆死了算了?!!!” “你这个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梁寻崧被戳中了痛处,转瞬之间暴跳如雷。 齐悦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了他的神经点上,且每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梁寻崧开始的时候还是想要把那些鬣狗引到别的地方去的,可那些鬣狗实在是太能跑了,追了他们十几个小时,没有半点的停歇。 所以他抱着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想要在鬣狗追上他们之前逃回基地里面去。 可没想到,在逃跑的过程当中,突然又遇到了巨大的暴风雪,他们的体能本就耗的差不多了,迎着暴风雪逆向而行的时候,速度越发的减缓了起来,那些鬣狗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追击的速度依旧如前。 这就导致它们和鬣狗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即便基地已经近在咫尺,可却已经完全来不及躲开鬣狗群。 梁寻崧色厉内荏的吼了一声,“我现在没那个心思和你吵架,想要逃命,还是想要战斗都随你的便!” 齐悦满脸的煞气,手背上青筋暴起,她简直都快要被梁寻崧这死皮赖脸的话给气笑了,她直接挥动着手里的鞭子,向着梁寻崧身上抽了过去,“说的倒是轻松,我告诉你……” 忽然,一只带着些许暖意的手指,轻轻的捏住了她的手腕,齐悦想要抽人的动作被迫停止。 她皱了皱眉心,扭过头去,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阻止她对罪魁祸首出手,然后就迎面撞上了一双带着些许担忧的眼眸。 齐悦急聚起来的怒火一下子就散了,她眨了眨眼睛,随后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红了起来,“我……我刚才……” 她如此粗鲁的一幕被季青临看见,简直是…… 梁寻崧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这个女人怎么还两副面孔呢?!” 齐悦理都没理他,只是微红着脸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季青临看。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是没想到男女主角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提前相遇,而且在阴差阳错之下,都给双方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也不知道以后梁寻崧会不会追妻火葬场。 他轻轻摇了摇头,对齐悦开口道,“现在争这些没有意义,我们最需要做的是如何摆脱这场危机。” 看了一眼皑皑雪原上面急速狂奔而来的鬣狗群,季青临迅速的做出了决定,“聂北北,你带着你妹妹先走,其他人留在这里,区区一群鬣狗而已,不要怕。” 齐悦抓着鞭子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眼神里面充满了不自信,这可是连那么多军人出身的异能者都能全部吞噬殆尽的鬣狗群啊! 就他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呢? 季青临看出了齐悦的顾虑,抓着她手腕儿的手越发的用力了一些,“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是能力强大的异能者,你可以做到。” 盯着那双深邃无比的眼睛,齐悦莫名的感觉自己的惊恐情绪被安抚了下来,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好。” 但随即,她的眉心又紧紧的皱了皱,“你不能留在这,你和聂双双她们一块离开,其他人和我一起迎战鬣狗群。” 季青临的脚下仿佛是生了根一般,他微笑着摇头拒绝,“我有自保的能力,你放心。” “我不可能永远都躲在你们身后的。” 这一路走来,季青临并不是像一个真正的小废物一样躲在其他人的身后,等待着别人的保护。 前面几个世界所学习到的东西都留在了他的脑海当中,因此,即便是脱离了世界,那些知识也没有消失不见。 在武侠世界里学到的武功又被他给捡了回来,虽然没有修炼出内力,但却身姿灵巧,四肢灵活,比起那些力量型的异能者反而要更胜一筹。 齐悦还想要反驳,毕竟前世程灼言死在她面前的一幕,实在是让她太胆战心惊了。 但季青临却丝毫没有留给她反驳的机会,他将存在冯桥生那里的从鞭炮里面取下来的火/药和几根雷/管拿了出来,经过这几个月的赶路,冯桥生的空间异能等级由一级提升到了二级,能够装东西的空间扩大了许多,因此里面装了许多季青临准备的东西。 这些从鞭炮里面取出来的火/药和雷/管,也是为了不时之需。 季青临指着不远处的一块儿那些鬣狗群们的必经之地对齐悦说道,“麻烦你用异能把这块地方冻起来,尽量控制着不要融化。” 齐悦认命般的走了过去,然后用异能将那一大块地方全部都给封住了。 季青临随即在上面撒上了火/药,又将雷/管均匀地分布在了上面。 梁寻崧看着他们准备的这些东西皱了皱眉,说话的嗓音当中充满了怀疑,“就这点儿东西,你们平常炸个普通一点儿的小狗就或许可以,这可是变异了的鬣狗群啊!每一只的身体都强悍无比,仅凭这个想把那些鬣狗给炸死,你们未免也太过于天真了吧?” 齐悦真的是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让人厌恶的人,她恶狠狠的瞪了梁寻崧一眼,“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们要怎么做,需要你在这叭叭叭,有这个功夫在这乱讲,你还不如好好的动用你那个脑袋瓜想一下怎么保住你这条狗命吧。” “我呸!” “你这个女人……!”梁寻崧气的指尖都在哆嗦,“你不要觉得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敢对你动手。” 齐悦冷冷的嗤笑了一声,抬手指向距离他们不过百米之处的鬣狗群,“你有种对它们动手去,在我面前放大话算什么男人?” 梁寻崧气了个仰倒,可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个功夫去和齐悦争辩了,因为鬣狗群已然马上就要来到他们眼前。 他呲着牙翻了一个大白眼,随后,紧急的把自己的队员召集在一起,开始商量战术。 而这一边,季青临也将自己所在的小队的成员们都聚在了一块,他修长的眉宇之下一双瞳仁漆黑如墨,看不出半点的紧迫和压抑,“我们这样……” 听完他的话以后,齐悦目光中的惊诧几乎快要化成了实质,“你是认真的?” 齐承枫嘴角抽了抽,“这是不是太过于猥琐了?” 就连素来没心没肺的冯桥生的脸色也有些僵硬,“程灼言,你没跟我们开玩笑吧?” 季青临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才点了点头,“这种危机时刻,我有必要说谎话吗?” 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毕竟这个方法实在是有些……味大。 但他们也没有什么别的好方法,只能活马当死马医了。 齐悦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格外的复杂,“罢了,就当自己是肛肠科的医生吧。” 众人讨论完,呈半包围的形式散开了去,就在那一大群鬣狗即将要到达季青临撒了火/药的地方的时候,齐承枫瞬间发动异能。 将空气都灼烧得有些扭曲了的火焰急速的窜了出去,在转瞬之间将那个火/药给点燃了。 “砰——” “砰——” 剧烈的爆炸声响响起,但却并没有炸死太多的鬣狗,一大群鬣狗被惊得四处逃窜,而爆炸所产生的极高的温度在刹那之间将地面上的冰雪给融化了开来,又因为外面的暴风雪而迅速的变为了光滑的冰面。 所以鬣狗群在逃窜的时候,几乎全部都脚下打滑,像多诺米骨牌一样,一个又一个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梁寻崧目光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对自己的队员说道,“我就说了这些鬣狗皮糙肉厚的很,那么一点炸/药根本不可能伤害到它们,现在还把人家给惹毛了……” 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梁寻崧挺直了脊背,又在转瞬之间拔高了嗓音,“所有人做好准备,务必要在鬣狗们彻底的爆发之前,给予他们最为沉痛的攻击。” “是!” 二十几个异能者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正准备积蓄异能上手,却突然被季青临小队所在的人的行为给震惊的呆愣在了当场。 却原来,当那些鬣狗们因为脚下打滑接二连三的摔倒在地的时候,齐悦等异能者们积蓄起了全部的异能,一道道的冰箭,火球,土石等全部都射向了那些鬣狗们的…… ——肛/门! 在非洲的草原上面,狮子常常居于霸主的地位,但他们却十分的惧怕被称为“非洲二哥”的鬣狗。 鬣狗喜欢成群结队的出现,而且生存能力十分的强劲,即便是狮子遇到它们,也会心生畏惧。 主要的原因就是,鬣狗们拥有着一项十分阴险的招数——掏肛! 它们的牙齿十分的尖锐,耐力也非常好,一但咬住了其他动物的肛/门,就再也不会松口,直到活生生的拖死猎物为止。 而因为鬣狗有着这样的一项技能,所以它们在奔跑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把尾巴放下来,挡住自己的肛/门处,以此来保护自己,毕竟这一项阴险的技能除了可以帮助他们很好的捕捉到猎物以外,也是他们致命的弱点。 平日里的时候鬣狗的尾巴会死死的挡在肛/门处,想要避开它们的尾巴,直击重点是非常困难的。 但此时,因为地面太过于丝滑,鬣狗们摔的东倒西歪,根本站不起来,尾巴也在随处乱甩。 如此,便给了季青临等人可趁之机,于是就有了让梁寻崧一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 梁寻崧:???!!! 卧槽!!! 你们这么不讲武德的吗?! 哪有正经好人家掏肛啊?! 简直是太恶心了!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原本还在地面上奋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鬣狗们被掏了肛以后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直接不动弹了。 梁寻崧:…… 他娘的,这么阴毒的方法,还竟然真的有用! 于是,梁寻崧大手一挥,命令着自己小队的成员,“学着他们的样子给我上!” 被这群鬣狗追了他们十几个小时,都快要活生生的把他们给耗死了,现在终于到了他们报仇雪恨的时候。 刹那之间,种种异能眼花缭乱的在鬣狗群中不断的飞现。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鬣狗们,刹那之间变成了被拔了牙的老虎,除了不断的发出痛苦的哀嚎以外,没有丝毫的办法。 鬣狗的数量很多,虽然有一大批因为地面太过于湿滑而摔倒在地上,没有办法爬起,但还是有一些直勾勾的冲了过来。 不过这一次,这些鬣狗却依旧不再像前世那般肆无忌惮的杀戮。 季青临用自己养大的藤蔓不断地缠绕起鬣狗的尾巴,齐悦趁机释放出冰箭,两个人配合默契,很快的就斩杀了好几只鬣狗。 数不尽的异能攻击不断的打在鬣狗的肛/门处,在尾巴下方留下一道道狰狞的伤口,鬣狗们痛苦的吼叫,却没有办法逃避,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自己体内的生机不断的流逝而去…… 刽子手和被猎杀者,彻底的颠倒了个地位。 狂风嘶啸怒吼,五颜六色的异能光环肆意的飞舞,那些把人类当做食物的鬣狗们凄惨的喊叫着,由原来的拼命追逐,转为了想要逃跑。 可终究没有一只鬣狗逃脱出去,它们最终变成了一具具死相惨重的尸体,倒在漫天的暴风雪当中,转瞬之间就被埋了。 当最后一只鬣狗倒下以后,齐悦忽然浑身一软,无力的跌倒在了地上。 她看着那一大群的鬣狗的尸体,又哭又笑,仿佛彻底的变成了一个疯子,“哈哈哈……死了,终于死了……” “呜呜呜……我终于把它们全部都杀死了,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呜呜呜……” 季青临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些许骄傲的语气开口道,“你瞧,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真的可以做得到。” “哇……” 季青临不安慰还好,他一开口安慰齐悦哭嚎的更大声了,她整个人扑了过来,双手穿过季青临的腋下,牢牢的环住了他的腰,“呜呜呜……你不知道我刚才真的好害怕,我真的以为我们又要死在这里了,明明已经看到基地的大门,我以为我……” 齐悦哭的不能自已,季青临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尴尬,只不过他并没有推开齐悦,而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刻意的放柔了声音,带着一股令人信赖的沉稳,“没事了。” “我们都好好的活着,现在可以放心的前往基地了。” 齐悦哭了好久,才终于从季青临的怀抱里面出来,刚才哭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转过头看到几十双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齐悦一下子涨红了脸,甚至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了起来,“我……” “好像有点丢人。” 齐悦所在的小队的成员尚且没有开口,梁寻崧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也知道丢人啊?” “也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哪弄来的这么下作的手段,竟然选择去掏肛,简直了……” 一听到梁寻崧的话,齐悦一下子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也不害羞了,她站起身来怒瞪着他,“你再放个屁试试!” “我的手段下作,你倒是别用啊!你有本事把鬣狗们引到基地门口来,你有本事把他们全杀了呀!” “屁大点本事没有,说废话倒是挺厉害的,显着你了是不是?”对于把鬣狗群引到这里来的梁寻崧,齐悦的内心其实是无比的憎恶的,要不是这一次季青临知道鬣狗的弱点,恐怕他们这些人还得像前世一样死伤殆尽。 而梁寻崧这个罪魁祸首,得了他们的办法,获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反而嫌弃他们的手段上不得台面。 简直是太可笑了! 齐悦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就要转身带着自己小队的成员离开。 梁寻崧被他骂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可偏偏齐悦说的是事实,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只能咬着牙把所有的怒火都往肚子里面咽。 看着两个人变成这样,8888迷惑的开口道,“宿主,你说咱们是不是破坏了男女主的姻缘了呀?” “明明在原本的剧情里面梁寻崧是治愈了齐悦的那个人,让她从连续两次失去程灼言的伤痛当中走了出来,可现在却好像变成怨偶了。” 8888啧着嘴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后面他们俩之间还能不能继续擦出爱情的火花。” 季青临的目光在齐悦和梁寻崧身上扫视了一圈,微微勾了勾唇角,“谁知道呢?” 齐悦独自一个人美丽也挺好的,毕竟梁寻崧这人有些自私,实在是配不上齐悦这样的人。 就在一行人准备向着基地前行的时候,季青临手里的藤蔓却突然勾了勾他的手指,随后一根根的枝芽全部都伸长了来,钻进了那些死去的鬣狗们的尸体。 从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血可以让藤蔓加速生长以后,季青临便时不时的给它喂一滴血,这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原本只有短短一小节的藤蔓长大了许多,甚至还从侧面长出了十几条枝芽。 它的颜色也由原本浓重的漆黑渐渐的变成了墨绿色,而且那黑色还有逐步减弱的迹象,恐怕再过一段时间,这半截藤蔓就会恢复正常的植物的颜色了。 平日里的时候,藤蔓就缠绕在寂静岭的手腕上,不仔细看的话,就好像是一枚墨绿色的玉镯一般。 这半截藤蔓也延续了那个等级为三级的藤蔓的能力,可以随意的伸缩。 或许是因为它是一直喝季青临的血长大的,所以对于季青临很是亲近,这一路上这半截藤蔓还帮了许多忙。 这还是它头一次的主动申长枝条,季青临没有阻止。 齐悦走过来,好奇的打量着藤蔓,“它不仅能喝你的血,也可以喝这些鬣狗们的血?” 季青临低着头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是这样。” “好家伙,”齐悦的认知再一次被挑战,“这玩意儿的血,难道不臭吗?” 季青临轻笑了一声,“对它来说,应该是大补之物吧。” 齐悦点头表示赞同,“应该是,要不然也不会主动出击了。” 对于这半截藤蔓,齐悦的内心其实是挺复杂的,毕竟这东西曾经差点要了她的命,而且虽然现在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甚至还可以给他们帮忙,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变得暴躁。 只不过她见季青临研究得很认真,便没有开口阻止罢了。 其他人对于小藤蔓的这个样子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梁寻崧和他的小队成员却还是第一次见。 他看到藤蔓在吸食那些鬣狗们的血液的时候,瞬间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他大踏步走过来,怒斥着季青临,“你疯了吗?!” “你知不知道这些异植究竟会给人类带来多大的灾难?你竟然还主动去养它?” 季青临掀起眼帘看了梁寻崧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它伤害你了吗?” 梁寻崧依旧怒火冲天,“可它是异植!是变异了的怪物!” 季青临神色淡淡,又问了一句,“他伤害你了吗?” 梁寻崧:…… 你他娘的听不懂人话吗?! “我警告你,你养的这玩意儿要是伤了人,你的这条小命也保不住!” 季青临目光浅浅,毫不在乎的说了句,“这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小队而已,我觉得还是互不打扰比较好。” 梁寻崧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你这个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齐悦走过来,经过他的身边,用力的撞开了他,然后冷冷的开口道,“好狗不挡道!” 梁寻崧几乎是暴跳如雷,“你骂谁是狗呢?!” 齐悦笑容浅浅,摊了宇岩风摊手,一脸的无辜,“谁对号入座骂的就是谁咯。” 梁寻崧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挤出一些话,“我说过了,我不是不打女人……” “哦,”齐悦默默的翻了一个白眼,“怪不得你们这么多异能者,还要被一群鬣狗追着跑了十几个小时,差点还把它们引到基地入口处来了,原来你只是一个只会打女人的废物!” “啧啧啧~” “咦~~~”齐悦的话让齐承枫等人齐齐撇了撇嘴,看着梁寻崧的视线当中充满了鄙夷之色。 梁寻崧:…… 淦! 齐悦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只觉得心情一阵舒畅,甚至是那些鬣狗的尸体在她眼里都变得好看了许多。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小藤蔓喝血也喝饱了,它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枝条,整个身体舒服的抖动了几下,墨绿色的叶子在皑皑的白雪当中变得越发的青翠了起来。 收回了藤蔓,季青临轻笑着对齐悦开口,“走吧。” “好哦,”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基地的大门,齐悦感觉自己的身心都放松了许多,“我们终于可以安定了。” 一行人穿过大门,来到地下,就在即将要到达基地入口的时候,梁寻崧忽然又凑到了齐悦的身边,“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骂我的话,再对我道歉,我就考虑一下给你一个更好一点的岗位。” 梁寻崧洋洋得意的开口道,“我在这个基地的地位可不低。” 齐悦翻了一个白眼,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梁寻崧,在他以为齐悦要妥协的时候,齐悦却突然冲他吼出了一个字,“滚!” 梁寻崧手指瞬间攥紧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该死的!” —— “梁队回来了?”基地入口的登记处,一名穿着军队制服的年轻男子率先向梁寻崧打了一个招呼,“我看您这次的伤亡情况很少啊,想必任务还是很顺利的。” 梁寻崧绝口不提自己被一大群鬣狗追的抱头鼠窜的事情,很是得意的扬起脑袋,“那是当然,我们不仅完成了任务,而且带出去的队员一个不少。” 登记员下意识地竖起了大拇指,“这么多的异能者,还是梁队最厉害。” 齐悦听着这话,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巴,“也不知道是谁被鬣狗群追了十几个小时。” “啊?”因为齐悦的距离微微有点远,那名登记员并没有听清楚她所说的话,他转过头看向齐悦的方向,“这位小姐,您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梁寻崧迅速的走过来挡住了登记员的视线,凑近他的跟前小声开口道,“路上遇到的一个对我有意思的女人。” 登记员瞬间了然,“我懂得,毕竟像梁队长这样的异能者,是非常受欢迎的。” 梁寻崧点了点头,然后从人群中拉过来了一名年轻的男子,“诺,这就是基地一直在寻找的科学家程灼言,你快点给他做个登记吧。” “等一下!”齐悦目光直直的落在那个被梁寻崧推出来的年轻男子身上,然后又伸手指向了季青临,“如果这个人是程灼言的话,那他又是谁?!” “梁寻崧,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人都能认错?!” 第88章 梁寻崧一瞬间怒目圆睁, 看着齐悦的眼神里面充满了厌恶的神采,“齐悦,我警告你, 饭可以乱吃, 但话不能乱说!” “我们小队辛辛苦苦在外面做任务,历经几次生死,好不容易才请回来的程博士,你说不是就不是了?!” “你他妈有病吧?!”齐悦眉心紧锁, 直接爆了粗口,“认个人都认不全, 遭人骗了带个假货回来,结果现在还死不悔改, 我真怀疑你的脑子被驴给踢了, 或者是和那些异兽打斗的时候被它们吃掉了脑浆子,否则怎么会这么愚蠢?” 就那个看起来年纪轻轻,一点阅历都没有, 脑子空空,连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比不上的弱智,怎么可能是程灼言? 更何况, 世上没有谁比她更能知道程灼言究竟在哪里了,前世在她最为绝望的时候救下她的人,后来又为了保护她被异能者给杀掉的人,她怎么可能认错? 而现在眼前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假货,竟然敢冒充程灼言,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齐悦!”程灼言咬紧了牙关, 愤怒的火焰在心头燃烧,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一个女人骂他愚蠢, 梁寻崧实在是有点忍不下去了,“我这一路上已经忍你太久太久了,你不要逼我对你动手!” “呵,”齐悦冷冷的嗤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充斥着讽刺,“你看看,你看看,又想要对我动手了,你说你除了放狠话打女人,你还会做什么呢?” “被那些鬣狗们追着跑了十几个小时,连反抗都不敢,”齐悦的目光落在梁寻崧的脸上,随后又扫视了一圈他身边的人,“一个个被追的怂的跟个赖皮狗一样,还是我们小队的成员想出了办法,解决了那些鬣狗,你们跟在后面捡个漏。” “还说什么自己是基地的高层,原来你们基地也就这个样子?”齐悦的心里面已经开始打了退堂鼓,原本她以为第一基地既然可以收容那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他们的领导人应该都是非常和善,非常可以理解普通人人的心思的,可眼前的梁寻崧彻底的颠覆了她对第一基地的感官。 她开始思索要不要离开这里,换一个地方了…… 毕竟在这样的领导人的带领下,她合理怀疑他们不仅得不到重用,还可能会被穿小鞋。 就在齐悦的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梁寻崧的脸就好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一样,一阵红一阵青的,可齐悦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他根本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原本还十分敬佩梁寻崧的登记员讶异了一瞬,但因为梁寻崧的身份比较高,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去看梁寻崧的神情,看着偷偷的斜着眼睛飘着了一眼。 但他没想到,他的这番小动作完完全全的落在了梁寻崧的眼睛里。 天底下嘲讽的神情都差不多,看到这样的眼神,梁寻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梁寻崧反驳不了齐悦,于是下意识的开始拿登记员来发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登记员,连屁点的异能都没有的普通人,竟然也敢来嘲笑他! 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你那是什么眼神?!”梁寻崧恶狠狠的瞪了回去,“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登记员都快要被他给吓傻了,他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般可怕的眼神,一颗心掉在喉咙处,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就连说话的嗓音也变得哆哆嗦嗦了起来,“我……我没有……” “梁寻崧,你可真有品,”齐悦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样恃强凌弱,“被发现了你贪生怕死的事情,就拿普通人出气是不是?” “你还真是可以的很。” 说完这话,齐悦走过去用肩膀用力的撞开他,然后主动向登记员开口道,“先来登记一下我们小队的成员吧。” “我的名字叫齐悦,三级冰系异能者,”说完自己,齐悦又开始介绍起了其他的成员,最后一个是季青临,“这是蓉城科大的生物学博士程灼言。” “?!”梁寻崧刚才光顾着和齐悦吵架了,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明明我带来的才是程博士。” “哦,”齐悦冷冷的应了一声,连半分的眼神都没有留给他,“你觉得是就是吧,随便你。” “齐悦!”梁寻崧猛然之间走过去一把抓住了齐悦的手腕,“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这个事情不能乱讲。” “程博士是整个华国研究生物科学最为厉害的博士,这世界上只有他可能会研究的出抑制异植异兽变异的疫苗,容不得半点差错!” 在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梁寻崧难得的正了正神色,说话的语调也格外的凝重。 他原本以为听了自己的这番话,齐悦会向他开口道歉,可没想到齐悦只是冷冷的笑了一声,用力的一下甩开了他的手,随后就打算直接跟着接引员前往分配的居住地了。 “你给我站住!”梁寻崧彻底恼了,直接释放出异能开始动手,“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 紫色的雷电噼里啪啦的闪烁着,带着一股惊人的威压直直冲着齐悦打了过去。 齐悦反应迅速构筑起一道冰墙,两箱异能相撞发出一阵剧烈的声响。 雷霆消失不见,冰墙也随之碎裂开来。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他们都没有想到梁寻崧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不管不顾的直接出手,登记员都快吓傻了,“梁……梁队长,基地有规定的,不能在基地内部对同伴出手……” “您这……” 齐悦嗤笑了一声,“人家可是你们基地的高层,这种规定对人家也作数吗?” 一瞬间,所有人面面相觑,毕竟齐悦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一些。 哪有走后门的人明晃晃的说自己走后门啊? 梁寻崧脸色难看至极,他怒目圆睁地瞪着登记员,“我会主动去受罚的,用得着你说?!” 登记员沉默着不说话了,只是心里面升起了无尽的担忧,他如今这般的得罪了梁寻崧,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失去登记员的这份工作。 虽然基地里面的普通人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双手赚取物资生活,但做的活不一样,所赚取的物资也是不尽相同的,登记员这个工作不是很累,而且物资报酬也不低,只不过需要一些能说会道的人,他也是付出了很多才能够成为登记员的。 但是现在…… 登记员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本本,一时之间心里面有些五味杂陈。 罢了,罢了…… 齐悦双手抱胸,抬眸看着梁寻崧,眼神很平静,“说吧,你让我留下来究竟要干什么?” 梁寻崧咬了咬牙,“究竟谁是程灼言还没有弄清楚呢,你就要走?” 齐悦很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谁是真正的程灼言,我没有那个心思和你以及你身边的这个冒牌货来争执,现在只想带着我的小队的成员到基地分配好的住所去,好好的休息休息,如果您有什么别的疑问的话,还请等我们休息好了再来说,可以吗?” 梁寻崧显而易见的愣了愣,过了好半晌,才终于开口,只不过却是有些气急败坏,“你带来的才是冒牌货,真不知道你这个女人哪来的自信!” 虽然嘴上如此坚定不移的说着,但梁寻崧的内心却是微微的有些动摇了。 他的记忆恍惚之间回到了几个月前,在那个完全倒塌的实验室里,他第一次看到“程灼言”的时候,对方身上套了好几件白大褂,整个人因为天气太过于寒冷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当他去询问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程灼言的时候,对方的神情微微愣了愣,他当时不以为意,以为是对方没有听清楚,还又再次开口问了一遍。 随后那人站起身来,点头应答,说自己就是生物学家程灼言。 整个实验室里面也没有了其他的人,梁寻崧便直接将那个人给带了回来。 因为程灼言对于整个华国而言非常的重要,所以基地的领导者一共派出了三个小队,每一个小队二十五名成员,且全部都是二级或者三级的异能者,就是为了尽可能的保护程灼言的安全。 剩下两支小队都是由军人组成,梁寻崧因为不想被别人说是平靠关系才当上基地的掌权人,所以便也主动的接收了这个任务。 原本三个小队是同时出发的,毕竟人多力量大,也可以更好地保护程灼言。 只不过在他们前往容城的过程当中,不小心遇到了难以匹敌的异兽,他们最主要的任务是去救人,而不是和这些异兽们做斗争,所以在为了尽可能的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三支小队被迫分散逃脱。 这是自从第一基地建立以来,派出的异能者等级最高,人数最多,且最为重要的一个任务。 丝毫不允许出现任何的闪失! 因此,在齐悦说他带来的人是冒牌货的那一刻,梁寻崧只感觉自己的头顶仿佛是悬了一柄巨大的大刀,随时都可能会掉下来,砍断他的脖子。 一旦这个任务出错,他可能会彻底的断送前途。 所以,梁寻崧绝对不允许自己带来的,这个人是个冒牌货! 对于他色厉内荏的怒吼,齐悦十分淡定地摇了摇头,“随便你,既然你如此的不愿意相信,那就当我带来的人是冒牌货好了。” 齐悦相信且执着的坚定,有本事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发光。 程灼言就是程灼言,是独一无二的程灼言,哪怕别人冒充他,也不可能会达到他的水平。 冒牌货迟早有一天会露馅,她等着梁寻崧被打脸的那一天。 梁寻崧被她如此轻描淡写的话气了个仰倒,他瞪大了双眼,不由得拔高了语调,“你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呢?” 这人难道不应该跟他努力的争辩,势必争出个123来才算了结吗? 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梁寻崧大为震惊,且十分的不理解。 在两个人争辩的过程当中,季青临也一直默默的观察着站在梁寻崧身后的那名青年。 那人应该也是一个异能者,身上只是穿着简单的休闲服就可以抵御这般的寒冷,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看上去倒真有几分学者的味道。 只可惜假的就是假的…… 在他听到齐悦说出来的“冒牌货”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身体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原本直视前方的眼神也向下看了去,他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非常明显的心虚的反应。 “啧啧啧……”在季青临观察着那个人的时候,8888也在探查着他,看到那人的反应,他下意识的啧了啧嘴巴,“宿主,这个人简直是胆大妄为,竟然敢冒充你,两个人站在一块高下立判好吧,就他那怂样,也敢冒充大科学家,真是太离谱了。” 季青临的神情淡淡,丝毫没有因为别人冒充自己而有恼怒的神色,“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无所谓。” “只不过我有些好奇,为什么原剧情当中没有这个冒牌货的出现?” 8888翻了翻剧情,摇了摇脑袋,“我不知道捏。” 季青临眨了眨双眼,或许在原剧情里,这个人也出现了,只不过那个时候程灼言是被另外一支由军人组成的异能者小队发现的,而不是由齐悦带过来。 又或许,他被鬣狗群杀死了也有可能,毕竟原剧情里的梁寻崧可不知道鬣狗的弱点是肛/门。 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手腕上墨绿色的藤蔓,季青临勾着唇角笑了笑,“你可要好好的生长啊……” 齐悦真的很累了,他们在冰天雪地里走了这么久,她现在只想尽快的带着小队的成员去好好的休息休息,能够在一张真正的床上面躺着睡上一觉。 其他任何的事情她都不想理会了。 她直接破罐子破摔的主动向梁寻崧道了歉,“不好意思,是我搞错了,我们队伍里面虽然也有一个叫程灼言的人,但他并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科学家,只是同名同姓的一个普通人而已。” 说完这话,齐悦眨了眨眼,看向梁寻崧,“梁大队长,请问这样您满意了吗?可以放我们离开了吗?” 梁寻崧只感觉自己的脸皮被齐悦扔在地上,随后又踩了一脚,齐悦嘴上虽然是在道歉,但说话的语调当中却没有任何的歉意的感觉,而且还带着一股懒散的味道。 就像是完全不想再应付他,随便的说了两句的样子。 梁寻崧还想要再和齐悦争个高低,但得知他带着科学家“程灼言”回来的基地领导者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派了一个人过来了。 来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宽窄,腰步伐从容,“梁队长。” 眼前这人是领导者边的近卫员,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要比梁寻崧高上一筹,他瞬间收起了对待齐悦的那副神色,整个人变得恭顺了起来,“怎么还劳您走这一趟?” 来人露出一抹标准的微笑,“王老已经等不及的想要见见程博士了。” 在两个人说话的这个空档,齐悦连忙带着自己小队的成员一溜烟儿的跑了。 远远的离开了基地的入口,齐悦突然捧腹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太逗了。” 冯桥生略微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队长,这有什么好乐的?” 齐悦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咱们都知道,真正的程博士在咱们这里,你说那个梁寻崧带一个假货回去,最后发现那个假货什么都不会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齐承枫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随后也露出了易某和齐悦如出一辙的坏笑,“那这个梁寻崧可就要遭老罪喽~” “所以……”齐悦脸上的笑容更甚,“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说完这话,齐悦笑眯眯地凑近了季青临,“程灼言,到时候如果基地派人来请你的话,你可千万不能轻而易举的答应啊,就要好好的拿拿桥,让他们知道知道你的厉害。” 季青临淡淡的笑了一下,“好。” 这一边,梁寻崧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他侧过身看了一眼被自己的小队保护了好几个月的青年,声音略微有些阴沉,“你跟我说实话,你究竟是不是程灼言程博士?” “如果让我知道你说谎的话,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他不敢让这番话被领导人的近卫员听见,所以是贴近着那个青年的耳朵说的,带着冷意的气体喷洒在青年的耳边,直让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青年心里面一阵一阵的发抖,害怕的无以复加。 可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说谎的话,恐怕梁寻崧就会在顷刻之间用雷霆劈死他。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把谎话说下去。 顶着梁寻崧吃人的眼神,青年忐忑不安的点了点头,“是,我就是生物学博士程灼言,我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金丝框眼镜很好的遮盖住了青年的眼神,梁寻崧没有发现他视线的闪躲,听到这话以后点了点头,“那就行。” “现在王老要见你,你不用太紧张,他要问什么,你实话实说就行了,虽然王老是国家领导人,但是他实际上很和蔼的,不要怕。” 听着梁寻崧安慰的话,青年的一颗心颤抖的更加的厉害了,甚至连说话都开始变得有些不太利索,“我……我知道了。” —— 接引员指着一小排挤挤挨挨的木屋,对季青临等人开口,“这里就是给你们分配的住所了,你们别看这地方小,就这还是因为你们小队的队长异能等级是三级,才能够住的,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住的地方比这还要小的多。” 季青临打开其中一扇门看了一眼内部,屋子不大,差不多四十多个平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用到的东西全都有。 除了一个卫生间和一个简单的炉灶以外,剩下的地方被划分成了三个小房间,每一个小房间里面都有一张单人床,还配了一个简易的衣柜。 这是一个三居室的房间。 另外几个屋子和这个屋子的布局是一样的,除了卧室的方向有所区别以外,基本上都是复制粘贴的一般。 这种房间在末世来临之前,恐怕每一个人都是不愿意居住的,毕竟这太过于狭小,如此小的地方住三个人转个身的功夫都会撞在一起。 但众人一路上走来的这几个月,却连这般简陋的屋子都没有住过,顶多就是在打扫干净的地面上铺上床褥,几个人轮番地睡觉,毕竟为了防止异植异兽半夜攻击,守夜也是必须的。 现在的基地里面十分的安全,他们在睡觉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可以躺在床上安安稳稳的睡他个昏天黑地。 季青临轻笑着应了一声,“已经很不错了,比我们风餐露宿的好太多。” “那是……”听到这话,接引员有与荣焉的点了点头,“咱们基地的条件可不是那些异能者组成的小破基地能够比拟的。” 说了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看众人也熟悉了居住的环境,接引员便开始告诉他们住在这个基地里面必须要做的任务,和必须要遵守的条件。 “我和你们说些事,你们一定要记牢了,千万不能忘。” 齐悦点头,“那是肯定的,毕竟这么安全的地方,我们也想要能够长长久久的居住下去。” 接引员听到这话,露齿一笑,“想要长久的住下去,那就必须要遵守规定啊,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在基地内部都禁止打架斗殴,一旦被发现,就会有非常严厉的惩罚,如果屡教不改,连续打架斗殴三次,就会直接被请出基地,且终生再也不能进入,能明白吗?” 众人点头应下,“明白。” 齐悦挑了挑眉,“非常严厉的惩罚是什么样的?” 引导员十分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齐悦勾了勾唇角,“如果我就是想要知道呢?” 毕竟刚才在基地门口梁寻崧直接对她动手,而且还动用了异能,她迫切的想要看一看这基地的领导者会对梁寻崧做出怎样的惩罚。 “如果你非常的想要知道……”引导员迟疑了一瞬,“那我就只好告诉你了。” “噗嗤——”齐悦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来,她以为这种惩罚是什么秘密呢,却没想到引导员这么轻而易举的就会告诉她,之前还卖那么大的一个关子。 领导员看着她笑,也不由得弯了唇角,“参与了打架斗殴的人员,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全部都会派去剿灭基地附近的异植异兽。” “且……没有任何的物资奖励。” “嚯!”齐悦惊讶的喊了一声,“这么严格?” 如果梁寻崧在去剿灭异植异兽的过程当中,不幸牺牲了…… 那可…… 真是太好了呢! 引导员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然后又继续开口,“而且,想要住在这里也是有条件的,异能者每个月必须要执行一次任务,任务难度不限。” “当然,难度越高的任务能够获得的物资也就会越多。” “那普通人呢?”聂北北的嗓门不由得有些急促,她和妹妹聂双双都是普通人,出了基地就只有被那些异植异兽给杀死的份,如果也要出去做任务,恐怕她们出去一趟,就彻底的回不来了。 “普通人当然是留在基地里面建设基地了,”引导员看了聂双双一眼,十分无语的问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基地的领导者会把你们这些普通人送到基地外面去送死吧?” 被戳中了小心思,聂双双的神情略微有些尴尬,她忙不迭地摇了摇脑袋,“没有没有,我就是好奇想要问一问而已。” “就是因为听说第一基地的领导者把普通人的命也当做人命看,从不作贱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所以我们才会来到这里的。” 引导员很满意的看了她一眼,“这是你们做过的最明智的选择。” 告诉了众人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必须要遵守的规则,引导员便离开了,“在这里好好生活哦,相信你们会觉得幸福的。” “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聂双双看着引导员的背影,叹了一声,“比那个讨人厌的梁寻崧好太多了。” “如果这个基地都是接引员这样的人,我觉得我们住在这里是会感到幸福的。” 齐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梁寻崧他得意不了太久了。” 毕竟,他们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了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所说的话。 等到那个冒牌货见到基地的领导人后,肯定会原形毕露。 到那个时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自己了不起的梁寻崧,也要受到惩罚了。 这可真是一件十分令人开心的事情呢。 “来分房间吧,”冯桥生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好好睡上一觉了,“三个人住一起,怎么分?” 齐悦指了指聂双双和聂北北,“我们三个女生住一块,你们其他人……随意。” 冯桥生迅速的凑到了季青临身边,“那我要和程灼言住一起,然后剩下一间屋子,除了钱越以外,来谁都可以。” 钱越瞬间瞪大了双眼,“冯桥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嫌弃我?” 冯桥生顿时面露委屈之色,“你睡觉的时候打呼噜打的究竟有多响,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你知不知道这一路上忍受你魔音贯耳一般的呼噜声,我究竟遭了多少的罪呀?” 钱越:…… 他怎么不知道他打呼噜? 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钱越满脸疑惑的看向众人,“我打呼噜吗?你们怎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齐承枫略带嫌弃的开口道,“这一路上太艰难了,你能睡个好觉也不容易,我们忍忍也就过去了。” 钱越:!!! 心塞塞! 他带着渴求的目光看向了其他人,“有没有人想要和我一起嘛?” 刹那之间,所有人退避三舍。 “呜呜呜……”钱越委屈极了,“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 季青临轻轻叹了一声,主动站出来,“我和你住一间吧。” 他们一共十四个人,分配了五间屋子,有一间屋子住不满三人,他和钱越住那一间刚刚好。 因为季青临可以用医术屏蔽掉周边的杂音,所以钱越的呼噜声影响不了他。 “呜呜呜……”钱越一下子感动的像个三百个月的孩子,一整个熊抱住了季青临,“程灼言,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只有你不嫌弃我,呜呜呜……” “傻孩子,我家宿主怎么可能不嫌弃你?只不过他可以控制着自己不听到你的呼噜声而已。”8888默默的捂住了眼睛,毕竟这一幕实在是有些太辣眼了。 分配好了房间,季青临难得的洗了一个热水澡,这一路走来,虽然在水系异能者的帮助下他们可以擦一擦身子,可身上的防护服确实穿了几个月都没有换过的,闻着都快馊了。 洗完澡,随意的吃了一点东西,季青临将手腕上的藤蔓给拿了下来,然后又挤了几滴血上去。 小藤蔓因为喝到了血十分的满足,身上所有的枝芽都在一瞬间舒展了起来,就好像是在伸懒腰一样。 季青临抬手弹了弹它枝芽上的叶子,叶片抖动了几下,微微有些蜷缩,藤蔓的主干也晃了晃,它的尖尖申长,一圈一圈,打着旋儿的挠在季青临的手下,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仿佛是个小孩子在撒娇一般,让季青临不要欺负它的小叶子。 “呵~”季青临勾唇浅浅一笑,“你可真是成精了。” 话落,藤蔓仿佛是听懂了他所说的话,主干带着枝芽齐齐抖动,叶片碰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声响,宛如小孩在鼓掌欢笑。 “乖~”季青临的嗓音越发的温柔,“好好长大。” —— 不同于季青临那边的岁月静好,梁寻崧这边基本上可以说是腥风血雨了。 假货终究是假货,平日里就算装的再像,需要拿出真本事的时候,也会彻底的显露出原本的面目。 假装自己是程灼言的青年还以为王老只不过是问问他身体怎么样,说一些客套的话,表示一下对于有才能的科研人员的重视而已。 可他万万没想到,王老本身的学历也是非常高的,甚至在生物科学方面还略有研究, 因此,当王老想要深刻的和假装程灼言的青年好好的探究一下,接下来要如何研究异植异兽的变异方向的时候,青年一下子就被问住了。 他呆呆傻傻的愣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里面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王老的神情也微微有些怔住,他虽然没有见过程灼言,可却也知道他在生物科学方面的厉害之处,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话题都回答不出来? 刹那之间,种种阴谋诡计在王老的脑海当中交织盘旋,他甚至以为对方是哪个崇尚武力值的基地派来的卧底。 但转念又一想,就算要派卧底,也不应该派一个如此蠢笨的才是。 王老猛的一拍桌子,拿出了他属于国家的领导人的气势,目光直直的看着眼前的青年,“你究竟是谁?!” “给我从实招来!” “啪”的一道声响,宛若是重锤一般重重的敲在了青年的心上,他瞬间双腿一软,就直愣愣的跪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吓得颤抖不已,“我……我招,我招……” “我不是程灼言,我也不是什么生物博士,我的名字叫向安,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族而已……” 随着向安的话音落下,梁寻崧感觉自己的膝盖也有些发软,控制不住的要摔倒下去。 他简直要气疯了! 他们这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好几次都在死亡的边缘徘徊,可他却始终把向安保护的很好,从来都没有让他受到过丁点的伤害。 甚至是刚才他还和齐悦大吵了一架,还在基地门口动了手,导致他必须要去执行一次剿灭基地附近异植异兽的任务,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他原本以为可以凭借成功带回了程灼言的功劳来抵消掉他在基地动武的错误,可没想到他带回来的竟然是一个假货! 好几个月的辛苦路程,就是为了保护这样一个人! 梁寻崧的心都在滴血。 他瞪大的眼睛里面充斥着浓烈的怨恨,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的一句话,“既然你不是程灼言,那你为什么要冒充他?!” “你知不知道我们找程灼言找的究竟有多么辛苦?!” 如果不是因为在王老的面前,梁寻崧恨不得直接用雷电劈死眼前的这个家伙。 向安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跪在地上的膝盖不断的向前挪动着,远离了梁寻崧一些以后才艰难的开口,“我也想要活下去啊。” “我们寻找的人是程灼言,如果我没有说我就是他,你们难道还会救我吗?” 向安眼神低垂,浑身上下流露出浓烈的悲伤,“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他就在那个实验室的附近工作,地震来临的时候,他侥幸逃脱,没有被砸死,可却也没有了任何能够维持住他生命的物资。 他知道附近有一个实验室,那里的研究人员们常常将自己关在里面十天半个月都不出来,里面说不定会存在着大量可以吃的东西,所以向安便主动的前往了实验室。 结果是果然不出他所料的,实验室里面虽然没有人了,但吃的喝的都有,只要他没有那么倒霉的遇到异植异兽,就可以在里面苟活一段时间。 但食物也终究有吃完的时候,在梁寻崧来到实验室时,向安都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可他不敢出去寻找物资,只能抱着肚子睡觉,期待着睡着了以后就不饿了。 梁寻崧的出现简直就是他生命里的一束光,他以为对方是来救他的,可没想到梁寻崧要救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没有办法,他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冒名顶替。 “你他妈的!”梁寻崧气的太阳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鼓起,呼吸粗重,双眼通红的像是一匹饿狼,“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救你?!你知不知道你冒充程灼言究竟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啊!!” 向安侧头看了他一眼,弱弱地开口道,“我当然不知道你会不会救我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万一我说了我的真实身份以后,你直接撇下我走了,那我岂不是要死在那里?” 梁寻崧暴跳如雷,“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行了,别吵了,”王老有些头疼的捏了捏太阳穴,“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找到程灼言在哪里,他要是出了什么事……” “我知道程灼言在哪!”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向安忙不迭地举起了手,“而且他还活的好好的。” 王老的眼神瞬间就亮了,“在哪?快点告诉我!” 向安侧头看着梁寻崧不说话。 王老神情微怒,“我让你说程灼言在哪,你看梁寻崧干什么?” 向安缩了缩脖子,“程灼言现在就在我们基地里,但是刚才在基地门口的时候,梁寻崧差点用雷劈死了他。” !!? 王老猛然之间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那他现在人怎么样?” “哦,人倒是没什么事,”向安的视线始终在梁寻崧身上,“就是梁队长把人得罪狠了,就不知道人家现在还愿不愿意来第一基地了。” 听到人没事以后,王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又继续询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向安并没有添油加醋,就只是简单的把在基地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但王老还是忍不住有些发火,“梁寻崧!你是不是真的脑子被驴踢了?” “无论哪个真哪个假,你就没有最基本的判断标准吗?” 梁寻崧低着头乖乖认错,“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王老摆了摆手,“你现在就向人赔礼道歉去,无论对方要求你做什么,你都要把人给我哄好了!如果你把人哄不好,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至于你犯其他的错误,就先放着,等程灼言原谅你以后再说。” 梁寻崧恨不得一脚踢死让自己如此耻辱的向安,但他却只能硬生生的忍着,最后看了一眼向安的方向,梁寻崧躬身退了下去,“是。” —— 挤挤挨挨的小木屋前,齐悦双手抱胸,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呦,我当是谁呢,梁大队长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梁寻崧只觉得心头火起,“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有的没的,叫程灼言出来。” 齐悦噗嗤一笑,“你是来搞笑的吗?程灼言你不是已经带走了?我上哪再给你弄一个程灼言去?” 梁寻崧不断的深呼吸,努力的不让自己发火,“我替刚才在基地门口的事情向你道歉,我确实是做错了,我知道你们这儿的程灼言才是真正的生物学家程灼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程灼言能和我回去,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么……”齐悦眨了眨眼睛,目光缓缓的落在梁寻崧的膝盖上,“要不你先下跪磕个头再说?” 第89章 “齐悦!”听到这宛如“噩耗”一般的话, 梁寻崧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刹那之间,脸上的血色褪尽, 他站在那里, 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一声,“你疯了是不是?!” 这个女人怎么敢的啊……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 他父亲可是基地的二把手,只要等到王老那个糟老头子去世,他的父亲顷刻之间就可以向上一步, 坐稳基地领导人的位置。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一个只有蛮力, 半点儿身份背景都没有的女人,竟然妄图让他跪下认错。 她究竟哪里来的胆子? 齐悦在基地给他分配的房间里面安顿下以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向其他人打听了梁寻崧的身份, 自然也知道他是基地二把手的儿子。 但是那又怎样呢? 老二就算是只有一步之遥, 也终究只是老二,只要梁寻崧的父亲一天没有坐上那个位置,这个基地就不是他们梁家父子说的算。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了, ”齐悦抬手撩了撩自己耳边的碎发,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基地二把手的儿子么,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是不知道你爹,他知不知道你借着他的名号在外面耀武扬威了……” 梁寻崧几乎快要咬碎了满口的牙,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后,依旧对他露出如此不屑的表情, 如果他之前和齐悦没有什么矛盾的话,他其实还是挺欣赏齐悦的这种勇气的。 只可惜, 他们两个现在是敌人! 梁寻崧神情阴森又狠毒,见说不过齐悦以后竟然直接开始放狠话威胁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快一点把程灼言叫出来,要不然耽误了事情,就算是拿你这条小命都赔不起!” “哎呦喂,我好怕呀……”齐悦的神情动作都非常的夸张,不断地用手掌拍着自己的胸脯,呲牙咧嘴的说着话,“你可真是要吓死我了呢……” “还小命不保,”忽然,齐悦猛然之间收起了脸上所有的情绪,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梁寻崧,“你当你是阎王爷呢?” 梁寻崧眼底迸射出惊人的愤怒,“我再说一遍,你快点让程灼言出来!” “我在这,”季青临推门而出,整个人清清凌凌的站在那里,淡雅的像是山巅上的一抹初雪,“你有什么事?” 梁寻崧眼底泛着血丝,如蛛网密布,“王老要见你,请你跟我走一趟。” 季青临露出一抹讶异的神情,“我可是个冒牌货呢,梁大队长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那你究竟要怎么样?!”梁寻崧这辈子加起来受的气都没有今天一天多,他直接怒吼出声,“我都已经向你们道歉了!你们不要太过分!” 季青临的神情不急不缓,悠哉悠哉地靠在门框上,“原来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啊……” “如果你想知道我想要怎么样的话……齐悦一开始不就说了吗?”季青临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整个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道歉也需要拿出一个态度来吧?” 梁寻崧闻言,顿时整张脸都变得扭曲变形了起来,一双眼眸里面戾气翻涌,恨不得现在就直接一巴掌把季青临给拍死,他死死的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是认真的?” 季青临摊了摊手,一脸的无所谓,“只是告诉你一个道歉的方法而已,要不要做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好,你够狠!”梁寻崧瞳孔剧震,宛如一头发怒的狮子,猩红的眼眸似乎要把季青临整个人都给撕碎,“我跪!” “但你千万不要后悔!” 华国人大多都喜欢看热闹,几个人的争吵声引来了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几乎都快要把他们团团的包围起来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梁寻崧顶着满腔的羞辱,弯下了双膝。 他直愣愣的跪在地上,整张脸因为屈辱而涨得通红,一双眸子更是阴沉的吓人,带着吃人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季青临的脸上,咬牙切齿的开口道,“可以了吗?!” “你满意了吗?!” 站在一旁的围观群众们几乎都是用力的咬紧自己的牙关,才可以堪堪控制住,让自己不要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 梁寻崧仗着自己的异能强大,再加上又有后台,有背景,基本上在基地内部都是横着走的,虽然他没有做出什么真正伤害到别人的事情,但却就像是一个跳蚤钻进了衣服里面一样,让人难受的紧,膈应的慌,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平日里都是他在欺辱别人,如今看到他被如此的羞辱,倒也算是报应了吧…… 季青临轻轻笑了下,“这不是梁大队长自己的选择吗?我可没有逼迫你。” 梁寻崧周身的怒火几乎都快要化成了实质,接连不断的翻涌着。 季青临对此只当做没看到,他抬脚向着前方行走,在路过梁寻崧的身边的时候忽然开了口,“走吧。” 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身影,聂双双有些不安的担忧,“齐悦姐姐,我们今天这么羞辱梁寻崧,他后面肯定会报复回来的,到时候咱们怎么办呀?” “而且他身份那么高……万一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给我们穿小鞋,分配给我们小队最危险最艰难的任务,”聂双双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到时候我们死在外面,他都没有责任的。” “呵,”齐悦冷笑了一声,“等他先活着从惩罚任务当中回来再说吧。” “分配危险的任务又怎么样?”齐悦的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定,“在这种世道,你又怎么能够保证简单的任务就不会遇到等级高的异兽?” “异兽它长了腿会自己跑,闻到人味儿就会冲过来,没有什么百分百安全的任务。” 做任务就做任务,没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异兽么,那么恐怖的鬣狗群都已经经历过了,早晚有一天她会把这些发了狂的异兽全部都给杀掉! 齐悦转过身扫了一眼自己小队的人,“你们要是觉得太过于危险,害怕自己的安危,可以自动脱离我的队伍。” 冯桥生摇了摇脑袋,“我才不离开呢,咱们的队长人好又公平,从来不搞特殊待遇,离开了以后上哪找这么好的队长去?” 齐承枫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坚定,“你去哪我就去哪。” 其他人也各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总结起来,全部都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他们都不愿意离开。 从蓉城赶到第一基地的这一路上,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其他的异能者小队,但每一支小队都像刚才的冯桥生所说的那样,阶级等级十分的明显。 都是小队的成员,队长却可以享受整个小队获取的一半以上的物资,其他人只能分配到一些边边角角。 哪怕是梁寻崧所带领的由军人组成的队伍,等级依旧非常明显,因为梁寻崧的身份,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在捧着他,哄着他。 只有齐悦一视同仁,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每个人分配到的物资都是差不多的,她从来不搞特殊对待,而且每次有危险的时候,永远都冲在第一个,尽可能的保护着每一个人。 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么好的队长,他们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开呢? —— “来了呀,快让我瞧瞧被王老夸赞了这么久的程博士,”季青临刚一进门,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便迫不及待的冲了过来,然后就抓着他的手,把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真不愧是华国最为厉害的生物学博士,光这样貌就让人看起来信服。” 这人嘴上说的话,虽然全部都是夸赞的,但是那种探究打量的眼神却非常的让季青临不舒服,季青临总觉得这人的目光当中别有另外一番意味。 他不着痕迹的想要抽开自己的手,却没想到这中年男人反而将他的手腕抓得更紧了一些。 季青临微微皱眉,正准备要开口说话,中年男人却又忽然把手给松开了。 “行了,老梁,你别贫了。”一名看起来年近七十的老人,乐呵呵的开了口,他穿着一身朴素的中山装,脚上是简单的黑色布鞋,满头花白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但精气神却不是很好,给人一种风烛残年的感觉。 听到“梁”这个字,再联想到刚才中年男人对待他的态度,季青临很快便猜到了这个人就是梁寻崧的父亲。 “你就是程博士吧?我姓王,你就和他们一样叫我王老就好了。”王老的态度非常随和,仿佛是在和家里的小辈话家常一般。 而不是梁父故意装出来的那种表面上如沐春风却处处带刺的感觉。 季青临乖乖的应了一声,“王老。” “哎!好,好,”王老眯着一双眼睛,态度越发的和蔼,“我就喜欢你这样乖巧的好孩子。” “你还不认识这些人吧?”微微停顿了一下,王老给季青临介绍了一下在场的人,“都过来见见,以后,咱们就都在这一个基地工作了。” 季青临跟着王老,将第一基地的几个领导层都认了个遍。 “是这样的,”等到安排的人都坐下了,王老略微有些歉意的说道,“你也知道之前小梁就带了一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来,我们原以为他就是那个我们要找的程博士,却没想到他是个假冒伪劣的骗子,所以……” “我可能要问你一些内容,进行一点考校。” 程灼言所学的知识点季青临早已经完全掌握了,所以他丝毫没有慌乱,轻轻点了点头,态度十分坦然,“好的,王老有什么都可以问。” 王老的眉眼当中闪过一抹赞赏,无论眼前这青年的学识如何,首先这一态度就十分的端正,“是这样啊,我听说你之前在蓉成的实验室里面做的研究是……” …… 开始的时候还是王老在提问,季青临在回答,但随着两个人交流的加深,王老已经完全去找寻一些难题来考验眼前的青年了,主要是因为对方所说的东西是他都尚且未完全考虑到的领域。 一番探讨下来,王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是直接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如此有真材实料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冒牌货呢? 而同一时间,梁家父子二人的脸色却一会儿比一会儿难看,有了之前王老询问向安的时候做对比,季青临这副对答如流的样子简直是惊为天人。 梁父不由自主地瞪了自家蠢儿子一眼,他都有些恨不得想要直接掰开梁寻崧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怎么就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找错了人也就罢了,还把真的给得罪了。 简直…… 要不是因为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真的很想换一个儿子来培养。 梁寻崧的眼神越发的幽怨,等到王老和季青临探讨结束的时候,他的整张脸已经惨白的没有任何的血色了。 “老了老了,我真是老了……”王老微笑着叹了一声,“这天下终究还是年轻人的啊……” “有你这样的好同志来研究这些东西,我想我们一定可以等到彻底的解决异植异兽的那一天。” 季青临轻轻应了一声,“我会尽力。” “刚来到基地,有没有安排住所啊?”王老看着季青临的目光越发的热切了,“咱们基地已经建了一个研究室,里面也有一些你的同行,研究室旁边还有空的屋子,要不你搬到那里去?” “谢谢王老,但是不必了,”季青临缓声拒绝道,“我和我的队友们住在一起也挺好的,况且这么长时间和他们一块也早就习惯了,搬过去说不定还会水土不服呢。” 在场的基本上都是人精,更何况是一国领导人的王老,他瞬间就明白了季青临话中未说完的意思。 “小梁啊……”王老慈眉善目的目光落在梁寻崧的身上,叹了一口气,悠悠的开口道,“程博士和他的那些队友在咱们基地住的好好的,可千万不要给人撵出去了啊,要是有一天找不到人了,惹得程博士在研究上面分了心,那我可饶不了你啊。” “还有……我知道小向同志的所作所为,惹你不快了,但是既然人家已经来到了咱们第一基地,就是咱们基地的成员,我希望你能放下你们过去的恩怨。” “我会时不时的向下面的人打听打听小向同志的情况的,要是他受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或者是被欺负了什么的,”王老勾着唇瓣,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的认真,“我可就要拿你是问了哦。” 梁寻崧:…… 妈的!烦死了! 原本他还打算等这个事情过去了以后先给齐悦那个女人一点颜色看看,以此来解了他下跪道歉的心头之恨。 然后再给向安穿个小鞋,让他好好的知道一下假装冒充别人,得罪自己的下场,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王老竟然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明晃晃的把这件事情给点出来。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偷偷的欺负人? 见梁寻崧低着头不说话,而且垂在身侧的手臂上面隐隐的暴起了青筋,梁父直接走过去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王老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吭声知不知道?!” 这个死小子,简直要气死他了。 就算要发火,也不能当着王老的面发呀,他都快要被这个蠢小子连累的坐不稳基地二把手的位置了。 梁寻崧的身体骤然一缩,眼里的怨毒猛地一下被他给收回去,随后缓缓抬起头来,态度十分诚恳的应了一声,“是,我以后肯定好好关照小向同志,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任何的欺负。” “这才差不多嘛,这才像咱们第一基地能干的异能者,”王老很是满意梁寻崧的态度,“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身为异能者,就要肩负起异能者的责任,可绝不能像以前那样子的小孩子心性了。” 梁寻崧乖乖巧巧的应下,“是。” “行了,都各自去忙各自的吧,”经历了这么一番的折腾,王老感觉有些疲惫,“程博士留下来,我还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你说,其他人就都走吧。” “先等一等,”梁父微微点了点头,抬眸看向季青临的方向,“麻烦程博士在门口等一会可以吗?我还有些话想要和王老说一下。” 季青临对此事不以为意,他应了一声,便直接推门出去了。 不大的屋子里,站着梁家父子二人,和王老的两名近卫员。 王老脸上闪过些许疑惑,“你还有什么事?” 梁父搓了搓手指,脸上带着讨好的微笑问王老,“您看寻崧也知道自己错了,那这惩罚……” 不怪他会如此的担忧梁寻崧的安危,毕竟这清理基地周边的异植异兽的任务是之前的异能者组成小队出去做的任务完完全全没有办法可以比拟的,组的小队的成员都是可以交付自己后辈的信任的人,但出去清理一植异兽的人,却全部都是基地里面的刺头。 一个个自私自利的不得了,一言不合就直接暴起伤人。 和这种人一起出去清理异植异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腹背受敌,之前因为犯了错被派出去执行这项任务的异能者,基本上就没有一个是囫囵着回来的。 多多少少都会受些伤。 有严重的,直接会断胳膊断腿,甚至死在外面。 现在基地内部的条件虽然是比其他异能者组成的基地要好得多,但却也完全比不上末世之前,一旦受伤严重,药品供应不上,那恐怕就只有等死的份。 梁父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还是非常强大的雷系异能者,他是非常迫切的想要让梁寻崧继承他的位置,父子俩一块掌权的。 所以一旦梁寻崧出了什么意外…… 梁父根本不敢去想这个后果。 但王老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说话的语调不高,语气却无比的坚定,“老梁啊,古时候还讲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反而是非不分了?” “如果每一个人都可以不遵守基地的规定,这规则制定出来,放在那里干什么呢?单纯只是因为好看,放在那做摆设吗?” 王老没有说一句反驳的话,可却字字都在拒绝梁父的请求。 梁父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明晃晃的调侃,他的一张老脸仿佛是那打翻了的调色盘一样,一阵青一阵白的,难看得紧。 深吸了一口气,梁父的身体几乎僵硬的完全不能动,他做了好几番的心理建设,才低着头应了一声,“我明白了,这个臭小子,我会带着他下去领罚的。” 王老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好了,我也累了,你们早点回去歇着吧。” —— 回到自己的住所,梁父心里面压抑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他大步踏步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直接抄起茶几上的茶杯,就用力的向着梁寻崧的方向重重砸了过去。 “砰——” 随着一道剧烈的声响,做工精致的茶杯转瞬之间四分五裂,甚至还有一片碎片直接划过了梁寻崧的手臂,顷刻之间,白皙的皮肤上面就出现了一道刺目的红痕。 梁寻崧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他只是低着头,目光直直的看着梁父,“父亲,我错了。” 梁父抬起头来怒斥他,“你还知道你错了?” “我还以为这个基地已经彻底的到了你的手里了呢!要不然你怎么能够如此的胆大妄为?你真当这基地是你家开的?!” “父亲……”梁寻崧心急如焚,“你得想想办法,我要是就这么去做惩罚任务,万一死在了外面,你可就没有儿子了啊,以后谁还能给你养老?” 梁父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几乎都快能够夹死苍蝇,“我难道没有想过办法吗?但是你没看到刚才王老的反应?” 梁寻崧一瞬间仿佛卸去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不振了起来,“那怎么办?” “行了行了,你露出这副苦瓜像给谁看?”梁父不耐烦的将梁寻崧一把推开,“我到时候派几个人跟着你一块去,行了吧?” 梁寻崧瞬间满意,“谢谢爸!” “只不过……”梁寻崧神情顿了顿,“王老头的年纪确实是有些大了,都到了末世了还搞人人平等的那一套。” 梁父侧他侧脑袋,“快了,快了,他得意不了太久了。” “到时候……这华夏第一基地啊,就会彻底的掌握在我们父子二人的手里了。” —— 梁家父子走了后,季青临转身又进了房间,他原本以为王老还有什么事情要叮嘱他,却没想到对方仅仅只是指派了个人过来,“这是陆阳,三级火系异能者,虽然基地里面看起来很安全,但是咱们制定的规则只能防君子,没有办法防小人,我把陆阳给你,他可以保护你的安全,以后有什么跑腿的活儿也尽管指挥他去做就行。” 季青临侧头看了一眼名叫陆阳的年轻人,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梳着最为考验男生颜值的平头,紧抿着嘴唇站在那里,像是一块冷峻的石头。 “你好。”季青临他打了个招呼。 陆阳目光平稳,“你好。” 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陆阳都是一板一眼。 王老有些忍俊不禁的看着这一幕,“程博士啊,你别看陆阳这孩子看起来傻憨憨的,但他这武力值可半点不比梁寻崧差,有他保护你的安全,我是放心的。” 对于王老的这番好意,季青临很是感激,他低着头轻笑了一声,“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我就喜欢听话的好孩子,”笑了两声,王老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哎……年纪大了,有些不中用了,就说了这么两句话就好累。” 季青临眨了眨眼,试探着开口道,“我在医学方面也略有研究,要不我给您看看?” “呦?”王老瞬间来了兴致,“你这个小同志,了不得哟,还什么都会呀。” 季青临轻声道,“但当涉猎罢了。” “行,”王老大手一挥,“那就让我来好好瞧一瞧你这个小同志随手钻研的东西吧。” “得罪了。”季青临脸上闪过一抹歉意,随后走过去将手指搭在了王老的手腕上,伴随着王老的脉相一点一点的传递出来,季青临的脸色也越发的凝重了一些。 王老看到他这般反应后,神情微顿,“有什么问题吗?” 季青临抬起头来,一字一顿的开口道,“您年轻的时候身体受过很重的伤,这伤在当时可能治好了,却留下了病根,年轻的时候还不明显,但现在种种病根已经到了要彻底爆发的时候了。” “哦,你说这个啊……”王老仿佛早有预料一般,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是笑眯眯的微笑着,“年轻的时候带兵打仗,饥一顿饱一顿,身体受损是肯定的,我当时还在战壕里面被炮弹炸伤过呢,我能活到七十多岁,已经很了不得了。” “你不知道啊,我当时的那些老战友,一个个的全都离我远去啦。” 季青临肃然起敬,他在穿越过来以后完完全全的继承了程灼言的记忆,因此,对于华国的那段历史,也是深有了解的,像王老这种的军人前仆后继的一个接一个的牺牲,才终于换来了今天的和平,实属是不容易。 而且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季青临也看清楚了王老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这个领导者,无论是在末世前还是在末世后,永远都是把老百姓放在第一位的。 而基地的其他绝大部分领导者都是和梁父一个心理,他们想要把第一基地也变成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想要让少数的异能者掌握绝大部分的资源,想要彻底的侵占掉这一切。 只不过是因为有王老压着,而且军队的军人全部都掌握在王老的手中,他们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本性来维护表面上的平和。 但很可惜,如果季青临没有替王老检查身体的话,对方恐怕活不过半年的时间了。 怪不得原剧情里梁寻崧最后会成为华夏第一基地的基地主。 但是现在…… 虽然季青临没有了在神医那个世界可以活死人药白骨的药人之血,但暂时给王老延长十年,八年的生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王老不知道季青临心中所想,看到他沉默,还以为他是在为自己难过,于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季青临的手背,“我这个老头子能活这么久,已经是赚大发了,你不用替我难过,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我可能看不到你研究出能够抑制异植异兽变异的疫苗的那一天了。” “谁说不能了?”季青临勾起唇瓣笑了笑,“虽然我学艺不精,没有办法彻底的治好您身上的顽疾,但延长一点寿命,还能做得到。” 王老的眼神瞬间变了,“你说什么?!” 季青临目光柔和,一字一顿说的格外认真,“我能给您延长几年的寿命,只不过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工作。” “需要准备什么?我现在立马就去!”一直站在王老的身边,像个门神一样的近卫员难得地露出了急迫的神色来,王老的身体一直都是他们最大的心病,可是在末世的这种情况之下,缺衣少食,也没有医疗条件,根本没有办法做手术。 他们只能死死的瞒住王老的病情,以此来避免基地的混乱。 可他们心里面都深刻的明白,这件事情根本隐瞒不了太久,因为王老最多只能坚持半年。 半年啊…… 出去做两趟任务,可能都要花这么长的时间,王老就要没有了…… 他们想了诸多的法子,也试图找了很多的医生,可却又碍于其他领导层不敢大张旗鼓,一直拖到现在,就变成了这种让人绝望的样子。 却没想到,竟然峰回路转,王老不顾一切找来的研究生物科学的博士程灼言,竟然能够治好王老的身体! 都不需要延长太多的寿命,只要能够再多一年,能够让王老把基地的后续的发展全部都敲定下来,培养出一个能够继承他的理念的新的领导人,也就足够了。 事关重大,季青临毫不马虎,“我需要一套银针,其次是一些药材,熟地黄,白芍……” 近卫员仔仔细细的将这些东西都记录了下来,“好,我会尽快准备好的。” 王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复杂,他都已经做好了早早要离世的准备了,只不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不得不一直隐瞒着。 却没想到被这样的一个小伙子给直直的指了出来。 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华国仅剩的这些为数不多的普通老百姓们的生活还都很艰难,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要多活一段时间。 他侧过头来看一下季青临,嗓音沙哑的厉害,“程博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季青临上前一步,在王老面前蹲下,抓着他粗糙的双手,一字一顿说的认真,“有您这么一个领导者在,第一基地才会有未来,我会尽我所能,延长您的寿命。” “好……好……好啊……”王老连说了三个好字,那双看尽了世间百态的浑浊双眼中带上了点点泪光,“我相信你。” 季青临简单的替王老按摩了一下,减缓了他脑袋疼的毛病,随后试探着开口,“王老,我这里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建议。” 王老眨了眨眼,脑袋没那么疼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好像轻松了很多,“说说看。” “我觉得您可以把您只能活半年的消息放出去……” “嗯?!”王老转过头来看向季青临,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小同志……” “想法还真是和我……不谋而合!” 王老拼了命地隐藏自己命不久矣的消息,就是担心基地的那些领导层会有人叛变,以此给那些依靠基地存活的普通人带来致命的打击。 但他的身体情况差到这个地步,就算是拼命的隐藏,还是会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些许,尤其是他苍白的脸色和时不时头疼的毛病,根本没有办法遮掩。 所以最近老是有人从侧面向他身边的人打听他的情况。 在季青临确定可以延长他的寿命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可以把这个消息给放出去了。 如此,他便可以彻底的把这个基地里面的那些魑魅魍魉给一网打尽,给予普通老百姓们一个最为平和的第一基地。 季青临修唇浅笑,“那说明我和王老有缘。” —— 半年的时光一晃而过。 或许是因为梁寻崧正忙着搞夺权的事情,没有心思去理会齐悦,所以齐悦在执行任务的过程当中,并没有被刻意针对,她所带领的小队半年出了六趟任务,每一次都是全须全尾的回来,小队成员一个不少。 而季青临这边也获得了巨大的成就,首先就是王老的身体已经被调节的差不多了,活个八十来岁完全不是问题。 其次就是研究室的项目也有了进展,季青临已经将引起异植异兽变异的因子从它们身体当中提取了出来,甚至还做到了可以减缓百分之二十左右的活性。 只不过这个百分比略微有些低,想要彻底的抑制它们的变异还需要继续努力,但大体的方向已经有了,接下来的研究会比之前大海捞针要容易的多。 更值得一提的是,梁寻崧因为在基地里面对齐悦动手,被强迫派出去执行清理基地周围的异植异兽的任务。 也不知该说他究竟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梁父给他派了那么多的帮手,他毫不费力的和那些帮手们合起伙来解决掉了那些异植异兽,却在返程的过程当中走狗屎运般的踩到了一处裂缝,梁寻崧猝不及防的直接摔了进去。 虽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他的脸上却被尖锐的巨石划出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在缺少医用物资的情况下,梁寻崧脸上的疤痕根本没有办法被去除,他只能顶着那样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四处行走。 夜幕降临,基地外面一轮孤月挂在天空当中,银白色的冷光洒落下来,和满地的冰雪交织重叠在一起,几乎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一片纯白。 但就在这大片大片的雪原之上,一群黑色的小点正在不断地向着第一基地的方向移动。 如果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那些小黑点竟然全部都是异能者,而且每一个的异能等级都不低。 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十分兴奋的笑容,摩肩擦踵的想要大干一场,只要一想到这么大的一个基地马上就可以落入到他们的手中,无论是物资还是女人都可以随意挑选,他们便忍不住的兴奋。 基地入口处的登记员消失不见,大门大大的敞开着,那些外来的异能者如入无人之境,一个个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吴强带着光头男等人跟在黄熠的身后,左看看右瞅瞅,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老大,这基地以后就成咱们的了?” 黄熠也咽了咽唾沫,“我还能骗你不成?” “要咱们能拥护着梁家父子成为基地主,之前来到这个基地的齐悦……” “斯哈,斯哈……”吴强伸出舌头舔了舔厚实的嘴唇,眼睛里面闪烁着浓烈的欲/火,“一想到那么个大美人,我就饥渴难耐了呢。” “行了,行了,少在那儿意/淫了,”黄熠一巴掌拍在了吴强的脑门上,“少说话多做事,懂不懂?” “现在先把你所有的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认认真真给我干仗,等到这个基地彻底属于我们的时候,你想要干什么都没人拦你,但现在你可不能出岔子。” 吴强瞬间收起了所有的心神,他握了握拳,态度认真,“老大放心,为了我们以后美好的生活,我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当所有从外面来的异能者都进入基地后,梁父就领着这些人和基地内部选择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异能者汇合在了一起。 好几百个异能者浩浩荡荡的将王老居住的地方给团团围了起来,给人一种兵临城下的即视感。 站在最前方的梁寻崧迫不及待地看向门口的陆阳,得意洋洋的指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大群穿着军装的军人们,“看到了吧?你以为的忠于你们的军队都已经弃暗投明了,就你一个人还守在这个地方。”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王老头那天真的想法在这个末世根本就行不通,在这里只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梁寻崧慷慨激昂的说着,那张因为疤痕而显得过于狰狞的脸上带着令人恶心的笑容,“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现在走过来,跪在我面前磕头道歉,然后选择加入我们,我就饶你一条狗命,怎么样?” 陆阳脸上也露出了一抹和梁寻崧如出一辙的浅笑,他摇了摇头,轻轻说了一声,“不怎么样。” 梁寻崧目光冰冷,“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在梁寻崧想要动手的时候,陆阳却突然侧身将紧闭的房门打开。 穿着一身熨烫的笔挺的中山装的王老,就那样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望着梁寻崧,“小梁啊,我都劝过你那么多次了,你怎么还是死性不改呢?” 层层叠叠的恐惧袭来,深入骨髓的阴冷在转瞬之间渗透进了梁寻崧的四肢百骸。 他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容光焕发的老人,“你不是死了吗?!!” 第90章 “原本是快要死了的, ”王老依旧是笑眯眯的,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这么多的异能者并不是来夺取他手中的政权,而是来和他话家常一般, “只不过……多亏了小程, 让我这个老头子还能够再多苟活一段时间。” “小程,哪个小程?!”梁父满眼都是不敢相信。 明明他们亲眼见到王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和他们开会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的咳嗽,咳的一整张脸涨的通红, 而且他身边的近卫员经常鬼鬼祟祟的在基地里面打听有关于医生的事情,虽然近卫员的动作做的很隐蔽, 但他早已经在王老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所以这些动作还是被他看在了眼里。 从半年之前知道王老命不久矣的时候, 他就开始做准备了, 准备了足足半年,召集了这么多的异能者,就是为了能在王老去世的这个时间节点, 趁着基地混乱,把所有的人都控制起来,然后一举夺权。 明明走两步都喘, 形容枯稿,命不久矣的老头子,现在却好端端的站在他们面前。 更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王老的精神头看起来无比的抖擞,曾经那双略显浑浊的双眸都变得炯炯有神了起来,哪里有半点即将要死亡的征兆? 王老那双历尽沧桑的瞳孔滴溜溜转了一圈, “小程你们不知道啊?程灼言程博士,他会医术。” “一个没有正统学过医学的外行, 你也敢让他给你治病,也不怕制出什么事情来……”梁父猛然之间抬起头来,神色虽然是端的严肃凛然,但却总是有股心虚从当中透露出来。 “老梁啊,”王老幽幽的叹了一声,“都已经到这种情况了,你也就不用装作关心我了,小程能不能治我的身体,我心里面最明白。” “但我不明白的是,我想过了今日可能会发生政变的所有人员,却唯独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你,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听了王老的话,梁父眨眼之间就已经想通了这一切,他愕然瞪大了双眸,“你是故意的?!” 故意表现出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故意让他们认为王老会在今天死去,这半年里,每一个病重的表现全部都是在演戏,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想要看看究竟是谁要来夺取第一基地的政权。 可笑他以为自己是捕蝉的螳螂,却没想到,他的身后竟然还有一只麻雀! 谋划了这么久,许出了这么多的承诺,结果到头来一无所获! 太可笑了…… 原来蠢货竟是他自己…… 梁父气得一个头两个大,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到最后全部都是无用功! 但现在箭已经在弦上,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候,在他带着这么多别的基地的异能者来到这里,把这处住所包围的这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 就算他现在想要后悔,想要继续乖乖巧巧地当一个基地的二把手,继续在王老的手下做事,王老也不可能再给他这个机会。 他在第一基地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 甚至是他都不能就这样离开,这么多的人,不远千里追随他来到了第一基地,若是他就这样走了,恐怕刚出基地的大门,他就会被这些人给撕成碎片。 梁父心里面深刻的明白,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不成功,便成仁! 而且,虽然转过头选择了追随他的这些军人们大多数都是因为王老命不久矣,在几个基地的领导层之间纠结了许久之后才选择了他,可王老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叛变”。 即便王老只会处理他们这些领头的人,依旧用平等的态度对待下面的那些人,可叛变就是叛变,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可能会有第二次,难免保证不了他们会在下一次王老病重的时候依旧选择追随他人。 所以有着这些人的支持,他未必没有办法取得成功。 毕竟在这种双方对峙的时候,一切话术都是虚的,只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梁父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眼底的恐慌慢慢被坚定所代替,到最后变为了一往无前的决绝,“王老,我看在您曾经也是华国的领导者的份上,给您一次机会,只要您主动地将基地的管理权交出来,把你手里的那些士兵也全部交给我,我就给你一个体面。” “否则的话……”梁父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话的语调当中带上了一股威胁,“你也知道跟在我身后的这些异能者都是什么样的,他们如果动起手来,可不会在乎基地里面究竟是不是有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也不会在乎每一个人的生命究竟有多么的贵重,到时候一旦损失惨重……” 略微停顿了一下后,梁父继续开口说道,“就算这基地依旧在您的手里,您也不想再看到那种鲜血淋漓的场景吧?” 作为王老比较信任,熟悉的人,梁父最是知道哪些话能够戳王老的心窝子,“毕竟您曾经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战友死在您面前了,不是吗?” 王老将他脸上的狠戾尽收眼底,心底微微有些发寒,就仿佛是被人在三九天按在了冰冷的湖水里一样,全身上下传来一股彻骨的凉。 他真的是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梁父究竟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 曾经在战场上牺牲的那些战友,全部都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国家! 那么多的人命才换来了短暂的几十年的安宁,他们义无反顾的往前,不知道自己的牺牲究竟有没有意义,也不知道能不能换来和平,可他们却始终抱着坚定的信念,始终相信着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 这也是他在末世来临之后,依旧坚定不宜地执行着漠视之前的律法和规则的缘由。 梁父的父亲曾经为了保护他,替他挡过一次子弹,那枚子弹穿透了对方的脑袋,虽然暂时保住了生命,可却在新国成立没多久之后就去世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梁父是在王老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一直对梁父颇为信任。 他以为作为那人的儿子,梁父也是如那人一般,为着所有人的和平和幸福的生活而努力。 可结果…… 终究是利益熏人心啊…… 王老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悲痛的神情,他轻轻摇了摇头,嗓音沙哑的厉害,“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一但第一基地落入到了梁父的手里,那整个华国的普通人就再也没有能够生存的地方了,他们会沦落为欲/望的奴隶,彻底成为那些异能者们宣泄的工具。 梁父也早就料到了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所以在听到王老拒绝以后,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讶异,他只是抬起右手,往前挥了挥,语调冰冷至极,“都给我上!” “死活……不论!” “格老子的!”吴强听到梁父发话以后,终于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要打也不早点打,就搁这唧唧歪歪说半天,站的我腿都有些麻了。” “还想快点搞完这些东西去找齐悦那娘们呢,她当时那一顿鞭子给我抽的,疼了好几个月。” 说着这话,吴强脸上的神情越发的狰狞,“老子非得让她跪下来哭着求老子不可!” 黄熠回身看了他一眼,眼神微怒,“你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狗屁玩意儿,我现在就把你给扔出去!” 身为齐悦曾经的队友,黄熠对齐悦其实也有些小心思,只不过他并不是想要和吴强那样折辱齐悦,而是想要把她囚/禁在自己的身边,让她全身心的都独属于自己。 几次三番的听到吴强这样的话,黄熠心里面实在是有些恼怒的,只不过他现在手底下没有太多可以用的人,吴强还必须要留着,要不然的话,他早就用风刃把吴强千刀万剐了。 吴强眼神讪讪,“知道了,知道了,老大,你这事儿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罗嗦呢?” “你还说?!”黄熠又瞪了他一眼,眼里的怒火燃烧得越发的旺盛。 吴强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然后用手指在自己的嘴唇边上横着抹了一把,就像是拉拉链一样,表明自己再也不会乱说话。 黄熠这才满意,随后就带着吴强一块攻了过去。 然而,就在一群人得意洋洋的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大展身手,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的时候,那些原本选择了依附梁家父子的军人们却在猛然之间倒戈相向。 眨眼之间,把梁家父子二人带来的那些外来的异能者全部都拦在了原地,寸步不得进。 “?!!”梁父一下子站直了身体,嗜血的双眸隔着人群,死死地盯着王老,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暴怒和阴冷,“他们是听了你的吩咐,才转过来投奔我的?!” 王老十分淡定的眨眨眼,肯定的开口说道,“不然你以为呢?” “军人的第一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你该不会以为我亲自培养出来的军人,也是如你这般自私自利吗?” 一股浓烈的不安涌上了心头,梁父的指尖一寸一寸的收紧,脸色难看至极。 如果这些选择了跟随他的也全部都是假的,那么他在第一基地里面根本就不剩多少势力,这些从外面招来的异能者们一个个又难训的紧,恐怕这件事情今天是没有办法善了了。 梁父深吸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之下,他只能破釜沉舟,否则的话,他这辈子都要彻底的完蛋了。 于是,梁父在一瞬间拔高了音调,“在场的异能者都给我听着,接下来就放开你们的手脚给我去干,等到这个基地属于我们的时候,论功行赏之时,谁杀的人最多,我就给他最高的职位,最好的物资,以及最美的女人!” 刹那之间,原本还有所收手的异能者们,一个个就好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开始不要命一般的拼了起来,在他们如此强势的攻击之下,那些军人们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毕竟还有身为男主角的梁寻崧这个雷系异能者,紫色的雷光闪烁,一瞬间就能废了好几个人。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陆阳,梁寻崧勾着唇角,脸上全然都是自得,“你拦不住我。” “我的异能已经到六级了,而你还只是四级,看在曾经共事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一条狗命,给我滚远一点!” 陆阳的双脚仿佛是被钉在了地面上一般,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他脸上丝毫没有要和比他等级高很多的异能者打斗的慌张与惊恐,陆阳的双眼弯成了月牙,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我现在还不和你打。” “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寻崧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理解陆阳说的话。 然而,下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只见基地内部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上百条碧绿色的藤蔓枝条,那每一根枝条都有婴儿手臂粗壮,灵活的穿梭在所有人的中间。 那藤蔓仿佛是长了眼睛,非常的有选择性的将梁家父子以及他们带过来的那些异能者给牢牢的绑了起来。 这藤蔓和他们曾经见过的那些异植完全不一样,明明看起来颜色碧绿碧绿的,几乎和末世之前的绿植没有任何的区别,可那卷人的力道却巨大无比,而且即便他们动用异能,都没有办法轻而易举的将这个藤蔓给砍断。 藤蔓的主枝条绑住了梁寻崧的双手,将他的整个胳膊都反剪在了后面,后又冒出来一条侧芽绑住了他的双脚,枝条用力的往后一拉,梁寻崧整个人就跪在了地上。 陆阳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来,“倒也不必行此大礼,这还没过年呢,你跪了我也没有压岁钱给你啊。” “陆阳!”梁寻崧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那双闪烁着愤怒与暴力的眼眸就仿佛是遇到了台风的海面,掀起了巨大的惊涛,“我要杀了你!!” “啧,”陆阳幽幽的叹了一声,“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级的火系异能骤然间爆发,一团又一团温度炙热的火焰不断的打在梁寻崧的身上,直接把他茂密的头发给烧了个精光。 原本就因为脸上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可怖了,如今再被烧光了所有的头发,梁寻崧看起来比末世之前那住在最为森严的监狱里面,穷凶极恶的凶徒还要骇人上几分。 他拼了命的挣扎,好不容易把绑着他的藤蔓给弄断,但藤蔓却仿佛是完全不知道疼痛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断了后就又生长出新的,又把他给牢牢的捆了起来。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梁寻崧累得够呛,异能都用了大半,可藤蔓却还是非常牢固的绑着他。 梁寻崧只觉得喉头发痒,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紧,心里的恐慌也绵延不绝的涌现了出来。 他开始有些怀疑他究竟还能不能活着离开基地。 而其他的那些异能者们也非常的不好受,一个个都被藤蔓折腾的没办法。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在巨大的藤蔓的帮助之下,王老这边的人很快的就将那些异能者全部都给控制起来了。 成王败寇,梁家父子二人成为了阶下囚,二人被压着跪在王老的面前,几乎是目眦尽裂。 可即便如今他们的内心有多么的愤恨,有多么的恼怒,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我不服!”梁寻崧咬着牙,梗着脖子大声的嘶喊着,“如果没有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狗屁不通的藤蔓,今天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会输!” “王老头,亏你还说人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说什么要把这些异植异兽全部都给灭光,要让所有的普通人也能在这漠视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梁寻崧脸上带着讥讽的笑,“结果全部都是狗屁!” “你们和异植狼狈为奸,甚至不惜拿普通人的血/肉来养它,就不怕遭到反噬吗?!” “嗯?”王老神情微顿,“谁告诉你我拿普通人的血/肉来养这个小玩意儿了?” “呵!”梁寻崧冷冷地笑了一声,“这种吃人的东西,你不给它投喂人类的血肉,它又怎么可能会听你的话?”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 “你们都看见了吗?”梁寻崧的目光扫视过周围站着的那些人,“这就是你们敬重的领导者,口口声声说着人命最重要,说着要给你们安定的生活,可结果却为了自己领导人的地位,不惜和这种怪物勾结在一起……” “谁告诉你这东西是王老养的了?” 无比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一个又一个带着淡然的字眼落在梁寻崧的耳朵里,却仿佛是道道惊雷炸响,直炸得他头晕目眩,肝胆俱裂。 “他喝的是我的血,听的是我的话,和王老半点关系都没有。”季青临和齐悦一起,一步一步的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缓缓的站到了王老的身边。 他笑眯眯的看着下方跪着的梁寻崧,不由得开口调侃,“难得还能见到梁大队长第二次下跪,这可真是不容易。” 梁寻崧猛然之间想起了半年之前,他被王老逼着去请季青临去研究室,不得不下跪道歉的事情,他几乎快要咬碎了满口的牙,恨意不断的在他浑身上下弥散,“好,你好的很!” 要不是眼前这个该死的家伙,姓王的那个老头子早就已经病死了,说不定现在他已经篡位成功,成为了新的第一基地的主人。 如果没有眼前这个该死的家伙养的藤蔓,说不定他们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失败,拼一拼也有成功的可能。 如果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死在了外面,没有来到第一基地,或许他和父亲都不会被如此的针对,也不会想要提前筹谋着夺权。 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是眼前这个人逼着他在前行! 全部都是他害的! 可结果到头来,对方笑意盈盈的站在高台之上,自己却落得了个阶下囚的身份,跪在那里被人嘲讽。 他恶狠狠地瞪着季青临,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当中脱离出来,整张脸上布满吃人的神采,“杀了你,我杀了啊你!!!” 梁寻崧用力的挣脱了控制着他的两个军人,猛的一下站起身直直的向着季青临扑了过来,带着一股想要以命抵命的决绝。 却突然,就在他即将要触碰到季青临的一瞬间,一条碧绿色的藤蔓和一条闪烁着冰棱的鞭子齐齐出现。 那藤蔓捆着梁寻崧的双脚,直接把他倒吊在了半空当中。 而带着冰棱的鞭子则是重重的抽在了他的脸上,形成了一条和他那道狰狞的伤疤相对应的鲜血淋漓的伤口。 “啊啊啊啊啊!!!”梁寻崧都快要疯了,无论是末世之前还是末世之后,他都从来没有这般的感觉到无力过。 曾经的他是官二代,是实力强大的高级异能战,是人人讨好的对象。 可现在…… 他却连一点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恨呐…… 恨! 满腔的悲恨无处发泄,梁寻崧嘴里不断的发出低沉的哀鸣。 “可以了,把他放下来吧。”季青临微微勾了勾唇角,抬头对着上方的那条巨大的藤蔓开口说道。 绑着梁寻崧双脚的藤蔓微微晃了晃,然后猛然之间松开,梁寻崧直愣愣的栽了下来,直摔的他眼泪都冒出来了。 就在他摔下来的时候,众人好像都听到了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只不过无论是梁寻崧这边的人也好,还是王老这边的人也罢,都没有那个心思去探究这声音的来源。 梁寻崧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却猛然之间瞪大了双眼,随后眼底漫上了浑浊的眼泪,甚至是眼尾都带上了一抹不正常的红。 他拼了命一般歇斯底里的不断的用自己的双手捶打着右腿,可无论他怎样的用力,他的右腿都在也没有办法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痛楚。 他的腿摔断了…… 没有知觉了…… 他以后会彻底的变成一个废物…… 莫大的恐慌从梁寻崧的心底升起,随后一点一点的爬满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他颤抖着匍匐向前,扬着的脑袋上面满是泪痕,“程灼言……我求你,治治我的腿。” “我知道你能治好的,你连王老那样严重的病情都能治好,你一定可以治好我的腿的,是不是?” “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 异能者虽然强大,身体也在异能的作用下得到了强化,可却也没有办法在已经受到伤害的情况下自愈。 在如此艰难的社会上,一旦他的腿废了,那他临死也就不远了。 他不想死…… 巨大的藤蔓骤然之间缩小了身体,随后变成了一个青翠欲滴的手镯一般缠绕在了季青临的手腕上,侧边的小芽像是在炫耀一样不断的摇晃着。 季青临无奈的戳了戳它的叶片,“你太调皮了,下手太重了知不知道?” 小小的叶片蜷缩起来,随后彻底的装死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藤蔓啥也不知道,藤蔓只是一个乖巧的小镯子而已。 齐悦无奈的笑了笑,“它是个小孩子心性呢,而且它也是为了保护你啊,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们的小藤蔓?”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微微叹了一声,半开玩笑的说道,“好吧,看来我这个主人确实做的不够格。” 一直苦苦哀求季青临救救他的右腿的梁寻崧:…… 淦啊! 你他妈看不到我在向你求救吗?! 季青临表示:不好意思,还真是看不见呢。 将那些受伤的从外面来的异能者全部都驱逐了出去,王老这才将目光投向了梁家父子二人,“你们啊……” 王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季青临,“小梁的腿能治吗?” 季青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治不好,我没有那个能力。” 王老知道他在胡说,但也没有拆穿他,而是摇了摇头后对梁寻崧开口道,“小程没有办法,看在你的祖父曾经救过我一命的份上,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结果不尽如意,但这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小梁,原本我很看好你,我以为你的理念和我相同,我还想着在我死后要把基地交到你的手中……” 说这话的时候,王老的脊背略微有些佝偻,整个人的精气神又好像散了一大半,“太可惜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叛变夺权的人会是梁寻崧。 “把你们赶出基地,恐怕你们也活不了多久,”王老目光略沉,“既然你们看不起普通人,那你们就和普通人一个待遇吧,他们做什么活,你们也做什么活,他们吃什么,你们也吃什么,就这样。” 王老挥了挥手,对陆阳开口道,“把他们带下去吧。” “等一下!”梁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之前嘴里的王老头,如今也变成了王叔,“王叔,我知道你最疼我了,我是你看着长大的啊!” “我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心里最明白不过了,我只是被那些人哄骗了,所以才会误入歧途,我现在知道错了……” “我爸曾经救过你,他为了你都死了……”眼看着王老一直不为所动,梁父干脆打起了感情牌,“你这样子对我,你就不怕他在九泉之下会心寒吗?” “心寒?!”王老原本是不耐再和梁副说些什么的,听到这话后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你爸那样高风亮节的人,要是知道你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恐怕在九泉之下都没有办法瞑目。” “你没有资格提他!”素来慈眉善目的王老终于发了怒,他目视着梁父,一席话说的格外的低沉,“你根本不配做他的儿子!”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王老直接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陆阳,赶紧把人带走!” 梁寻崧因为断了腿,每天只能一瘸一拐的行走,他住在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居住的那种矮小的房屋里,只能领到十分廉价的物资。 而且就这还需要他去做工,如果他不干活,不去建设基地,那他就没有饭吃,就只能活生生的被饿死。 曾经高高在上的梁大队长,活成了他最痛恨的人。 他甚至是连那些普通人都比不上,毕竟普通人就算长得再丑,也终究是有个人样,可他脸上狰狞的两道伤疤像是两条大蚯蚓一样盘环其上,而被陆阳烧掉的头发,也没有了再长出来的机会。 那就像是一个幽灵游荡在基地里。 活着,却也只能活着。 —— 基地经历了一番动荡,但并没有死什么人,基地内部的生活一如往昔。 这一天,齐悦带领着小队在执行一次任务返航的途中,突然在一处废墟边听到了一阵女人的啼哭,哭声当中带着剧烈的颤抖,仿佛是遇上了什么格外让她惊恐的事情。 猛然之间,齐悦想到了之前被吴强胁迫的聂北北和聂双双两姐妹。 她最见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男人,尤其是强迫女人做这种事情的。 刹那之间,可以自由伸缩的长鞭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打破了那一面倒塌的围墙,随后又牢牢的卷在了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的脖子上。 在看到那个男人的面容的一瞬间,齐悦的瞳孔都放大了。 ——这个男人,就是前世杀了她和程灼言的那个异能者! 她找了这人这么久,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碰到,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被发现了。 齐悦一瞬间怒火丛生,前后两辈子夹杂在一起的怒气骤然之间爆发,吓得里面的人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嗬——嗬——”男人因为被鞭子缠紧了脖子,没有办法呼吸,只能从嘴里发出一道一道低沉的呻/吟。 他拼了命的用双手去扯着那条鞭子,想要让自己可以呼吸上些许的空气,可平日里力大无穷的他,在这个时候却仿佛变成了那刚出生的猫儿一样,即便他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那鞭子都牢牢的锁在他的脖子上,不得分毫寸许的松懈。 齐悦手底下发了狠,直接用力一拉,带着冰冷的鞭子便将男人的脖颈给割断了。 鲜红的血液,不断的从他的脖子当中喷涌而出,转瞬之间就染红了一大片的地面。 “啊——” 之前缩在一旁不敢出声的女人猛然之间发出一道的尖叫,随后两眼一瞪,竟然直接被吓晕过去了。 这是一个两层的小房子,女人的尖叫引起了楼下的异能者们的注意,很快便有一群人一窝蜂地涌了上来,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没想到竟然会看到这么令人惊悚的一幕,个个瞪大了眼眸愣在了当场。 脸横肉的男人的头颅像是皮球一样滚到了角落里,碗大的疤口处鲜血如注,看起来渗人的厉害。 黄熠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齐悦,他沉默了一瞬,试探着开口,“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齐悦手里的长鞭便奋力的向着他甩了过去,“黄熠!” “你跟谁在一起都可以,跟谁组队都可以,但是就是绝对不可以是这个人!” “你怎么能和这种人一块?!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欺负女人?!” “你怎么能?!!” 身为曾经的队友,齐悦绝对容忍不了黄熠和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组队。 前世濒死的那种绝望涌上了齐悦的心头,所有的怒火骤然之间爆发,她丝毫不给黄熠辩解的机会。 她一边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一边将手里的鞭子舞得飞快,强大的异能让黄熠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转瞬之间就被她抽成了血人。 “这……这……”吴强和光头男都看呆了,整个人害怕得无以复加,“她……她这是疯了吗?” “可能是吧……”光头男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声,“老大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咱们要不要跑?” “要!”吴强猛然之间点了点头,拔腿就朝外面跑去,“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反应过来。”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齐悦直接杀红了眼,手的长鞭猛然间向前,卷着吴强和光头男的脖子,把他们给甩了上来,随后和黄熠一起,被齐悦抽的血肉模糊。 “啪——” “啪——” 整个小屋里面格外的寂静,只有鞭子抽打着肉/体的声响,就连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等到眼前三个血人再也没有了反应,嘴里的哀嚎也消失不见,双眼紧闭张大嘴巴,彻底的没有了呼吸,齐悦才终于停了手。 她将手里的鞭子重重的扔了出去,看着手上的鲜血,忽然笑出了声来,“死了……都死了……” “哈哈哈哈……都死了啊!” 她的噩梦,她的梦魇,她的执着。 终于可以……消除了。 回到基地以后,齐悦忐忑不安的将自己杀了人的事情告诉了季青临,却没想到,对方丝毫没有责怪她,“你杀的都是该杀的人,不必自责。” 齐悦抬头看着这张清隽的面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跳动的厉害。 前后两辈子,都只有这个人最懂她。 她低着头想了想,随后忐忑不安的开口道,“程灼言,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季青临早已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我很感谢你的喜欢,但是抱歉……” “哦……”齐悦低着头,神情有些低迷,她喜欢了两辈子的人,不喜欢她…… 其实被拒绝了也没有什么,毕竟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但她还是有些难过。 “那你有没有……” 齐悦才刚刚说了几个字,季青临又开了口,“没有,我习惯了一个人,爱情于我而言……没有必要。” 听到这话,齐悦突然转悲为喜,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涌上了她的心头,“那……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吗?” 季青临目光清浅,声音温柔,“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好耶!”齐悦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只要这个人能够永远的陪在她身边,不会用她无法接受的态度对待另外一个女孩子,那么是朋友还是爱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完美的解决,季青临便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研究当中,他用了三年的时间,通过从小藤蔓那里提取到的因子,研制出了可以彻底抑制动植物变异的疫苗。 只不过想要把这些疫苗成功的打进那些已经变异了的异植异兽的体内还是非常艰难的。 但是,虽然前路布满了荆棘,可所有的人的心里面都不再有畏惧,因为他们已经看到美好的明天,就在不远的地方向他们招手。 齐悦变得越发的忙碌了,原本只是一个月做一次任务,保证能够在基地里面生活的她,开始频繁的出入基地,而且每一次都拿着大量的疫苗出去,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累的精疲力尽,可她却还是笑意盈盈。 只因她每出去一次,就可以将那些变异了的动植物都救回来,就可以让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多一份能够在末世生存下去的机会。 她终于替像她的前世一样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谋划出了一份可以生存的道路。 十年的光阴转瞬而逝,王老的寿命也到达了尽头,但现在的基地再也不用他担心了,因为外面的一只异兽已经被彻底的解决,基地的成员再也不会担心会遇到生命危险。 王老临去世前,将自己的位置传承给了齐悦。 他看得出来,这个女孩子有着和她一样的野心,他们都憧憬着一样的未来…… 这个世界依然有很多的困难,基地外面冰雪密布,天气寒冷刺骨,没有办法种植粮食,所有人出门都必须要裹得像头熊。 但是啊…… 那般厉害的异植异兽都已经被解决掉了,随处都有可能夺取人的生命的风险消失不见,每个人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季青临在这个世界一直活到了一百多岁,在他完成任务离开的时候,基地外面的冰天雪地虽然依旧存在,但他已经研制出了可以在地下生长的粮食。 原本的华夏第一基地,已然成为了地下的华国。 —— 新世界—— 乱石嶙峋,白茫茫的一片空间里看不到何处是尽头。 这里仿佛是混沌最为原始的地方,没有高山,没有水流,也没有人气,到处都透露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季青临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双手,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所以我这一次,这个连身体都没有的灵魂?” “而且还残缺不全……” 第91章 仿佛是暮霭沉沉, 周围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 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没有其他任何的色彩,没有任何鲜活的生命, 到处都带着一股令人绝望的死寂。 而且, 这处空间没有出入口,不知该如何进入,也不知该如何出去,就好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一般, 独自存在于一个没有任何人知晓的地方。 孤独,死寂, 绝望,充满悲戚…… 幽冷的昏暗当中, 季青临这个没有身体的残魂竟然被拖曳出长长的影子, 某种深沉而恐怖的气息不断的在阴影当中酝酿,带着一股浓浓的不祥。 若是普通人在这种地方留存上一年的时间,恐怕都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可原主却在这里被困了上千年。 季青临轻叹了一声,“这任务还真是艰巨啊……” 8888猫了个头出来,一本正经地宽慰自家宿主, “宿主,你不要太担心啦,原主之所以会花费那么长的时间才能够打破这处空间出去,是因为他的神魂残缺不全,修炼的速度大打折扣。” “虽然宿主你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半魂,但实际上, 你的整个神魂都已经融入到原主的灵魂当中去了,两者相加在一起, 修炼起来肯定会事倍功半的,我相信宿主很快就可以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啦~” “宿主要是觉得无聊的话,我可以给宿主讲笑话,”8888兴致勃勃地开口说道,“我现在看的小人书很多了,我学了很多笑话呢。” 看着8888如此活力满满的样子,季青临也来了兴致,虽然他对于处在这种混沌的空间并没有太多的恐慌,但小系统既然主动开口安慰了,他也不好直接拒绝,否则多伤小系统的心啊。 于是,季青临语气轻松的应了一声,“说说看。” “咳!咳!”8888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口道,“我生病了,去医院做检查,检查结束后医生给我开了一瓶药丸,结果我拿药的时候不小心把瓶子打翻了,药丸噼里啪啦的滚出来……” 说到最后8888还卖了个小关子,“宿主,你知道这是什么药丸吗?” 季青临低着头略微沉思了一瞬,但他感觉自己实在是有些跟不上自家小系统的脑回路,便很诚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嘿嘿嘿,宿主笨蛋哟,”8888兴高采烈的开口道,“是好响出去丸啦!” “我知道宿主很想从这个地方出去,但是咱们不着急哟,只要宿主你认真修炼,很快就可以打破这处空间出去了,我看好你哟~” 季青临:…… 果然,他就不该对小系统抱有什么期待。 “嗯?”发完了一大把的心灵鸡汤,却见自家宿主丝毫没有开心的样子,8888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宿主,你为什么不笑呀?” “是我讲的笑话不好笑吗?要不我再给你换一个……” “闭嘴吧你,”季青临漂亮的眉眼微微蹙起,看向8888的眼神略微有些复杂,“不要打扰我修炼。” “哦……”8888有些委屈的应了一声,不过没关系,虽然宿主没有被他讲的笑话逗笑,但是宿主更加的刻苦修炼呢ing,距离他们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又更进一步啦~ 开心.jpg 季青临闭上双眼,盘膝坐下,一边在脑海当中梳理着剧情,一边按照原主在剧情里面修炼的方式开始修炼。 这是一个季青临之前从未经历过的高级世界,这个世界里有人,有妖,有魔,有仙,只要有根骨,就能够通过修炼获取无上的法力和悠长的寿命。 虽然光看设定就会有很大的可能会以为这个世界是一个主角披荆斩棘,一步一步从小人物开始逆袭修炼,走上大道,获得无尽仙力的故事,但实际上,剧情和刻苦修炼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这是一个双男主的耽美爱情故事,主角受是一个当下最受欢迎的笨蛋美人,他没有根骨,没有天赋,还不愿努力,从来不主动修行。 但就因为他长得好看,有着一张四海八荒绝无仅有的脸,他就可以毫不费力的获得别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追寻到的东西。 无论是天下仅此一只的灵兽,还是自天地鸿蒙初开之时就存在的神剑,亦或者是珍贵无比的丹药,都会有无数人捧在手心送在他面前。 而他本人也如他的人设一般“蠢笨无比”,挥剑的时候会戳到自己的手,驾云飞行的时候会摔跟头,连自己养的灵兽的名字都能叫错。 如此一个“废物”,却在所有人的眼里是“真性情”,是“可爱不做作”,是“单纯善良”…… 季青临将剧情梳理到这里,只觉得心里面涌起一阵一阵的恶寒,难受的紧。 他飞快地跳过了主角受一开始在赤华山上被所有人宠溺的剧情,来到了主角受飞升上仙的这一天。 就在主角受飞升上仙结束后的仪式上,赤华山上突然出现了一名穿着白衣的青年,他身上气息强大,虽然也只不过是上仙的修为,可他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气质,却是天下绝无仅有,光站在那里就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臣服。 当那名青年出现的一刹那,赤华山上所有的神仙都惊呆了,这其中更以主角受为最。 ——只因为来的这名青年,竟然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这时主角受才知道,原来他只是眼前这名青年的一缕残魂。 事情的缘由还要从千年之前说起,那时的赤华山还没有如今这般热闹,整个山上的上仙也不过五指之数,仙君更是只有两人。 虽然数量稀少,但妖族所在的青丘和魔族所在的玄冥谷都不敢随意的对赤华山动手,只因为赤华山上居住着天地初开之时的唯一的一位上神——息尘上神。 息尘上神是由天地初开之时的一缕精气所化,经过万万年的修行,寿命几乎与天地平齐,是四海八荒实力最强大之人。 有他坐镇赤华山,便可保整个三界万万年的太平。 然而,或许是因为他的实力太过于强大了,强大到让此间世界的势力失去了平衡,息尘上神便需要每万年经历一次天地浩劫。 此劫若能渡过去,他的仙力便会更上一层楼,但如果渡不过去,恐怕就算不会身死道消,实力也绝对会大打折扣。 而且就算能够度过前面几次每万年的天地浩劫,到了最终也会失败。 因为每度过一次后,后面的天地浩劫难度就会加倍,就像是贷款的利息一样持续累积,到最后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息尘上神在此前已然度过了九十九次的天地浩劫,但就在千年前他将要度过第一百次天地浩劫的时候,出了大事。 原本的人妖魔仙都是和平相处,各自待在自己的区域内,互不打扰,自行发展。 但魔族新上任的魔尊星野,却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他贪图甚大,他不太满意属于魔族的那一片玄冥谷,他想要称霸四海八荒,想要将魔族的领土扩大到三界所有的地方。 他想要成为这天下的霸主! 于是,在息尘上神历经天地浩劫的时候,星野带着魔族大军,浩浩荡荡地杀上了赤华山,想要趁息尘上神虚弱之际,一举把赤华山纳入囊中。 原本这一次天地浩劫就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来的强烈,息尘上神在劫难尚未来临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料,觉得自己可能会挺不过去,所以他提前安排好了一切,把赤华山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师弟雪空仙君,希望他在自己历劫失败以后带领赤华山继续发展下去。 他料想到了他渡劫失败以后的一切结果,却万万没有想到魔族会在这个时候攻打赤华山。 赤华山上的仙君,上仙们,完全不是星野的对手,七八个仙加在一块都几乎是被星野给按着打,更别说那些仙法低微的天仙地仙了。 住在赤华山上的仙人们安稳了太久,有着息尘上神坐镇,几乎从来都没有担忧过自己的安危,就连平时的修炼都是懒懒散散,顺其自然,所以在魔族突如其来的攻打之下,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那一天的赤华山上到处都是血,断臂残骸和着草木混合在一起,鲜血浸透进泥土当中,将山上的植被映衬的越发的茂盛。 息尘上神渡劫失败以后已经是气息奄奄,身上的修为更是直接下降到了天仙之境,灵魂都好似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用力的撕扯,扯得他痛苦不堪。 可他根本完全来不及调息,面对魔族如此大规模的攻打,他只能拖着受伤严重的身体加入战场。 虽然息尘上神身经百战,从过去无数次的战斗经验当中总结下来的招式招招致命,可毕竟他才刚刚渡劫失败,即便招式熟练,步步紧逼,可修为跟不上,那些攻击打在魔族的身上,完全没有了曾经的力度。 星野知道息尘上神每一次渡劫过后,身体都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原本是想要称息尘上神虚弱的时候给予他们沉痛的一击,然后再找机会,彻底地将赤华山给攻打下来。 却没想到一下子遇到了这般的好运气——息尘上神渡劫失败了! 对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星野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放过呢? 于是他直接大手一挥,将整个魔族全部都给搬来了赤华山上,想要趁他病要他命,彻底的把仙族给杀死在这里。 息尘上神生来的使命就是守护住赤华山,维护三界的和平,如今看到魔族这般不管不顾的攻打,他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和星野攻打在一起。 只希望在他和星野死后,赤华山能够得到些许的喘息。 息尘上神提着自己的本命神剑,不要命一般的燃烧自己的神魂,以此终于阻挡下了星野的攻击,而且在他的神魂彻底的炸开的那一瞬间,也带走了许许多多的魔族之人。 星野身受重伤,再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魔族死伤大半,赤华山上的仙族们的压力骤减。 终于,仙族彻底的将魔族赶出了赤华山,可守护了他们万万年的息尘上神却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雪空仙君不信这个邪,他知道息尘上神或许没有死,因为对方在死之前自爆了自己的神魂,将神魂炸成了一片又一片的碎片,这些碎片溢散开去,有的可能会彻底的消散在天地之间,但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这些神魂碎片会重新转世投胎。 带着这种想法,雪空仙君走遍了四海八荒,拼了命的想要搜寻到息尘上神的神魂。 在千千万万年的相处过程当中,雪空仙君早就喜欢上了息尘上神。 而且不仅仅是他,其他的几个仙君也对息尘上神抱有那种心思。 不过碍于息尘上神的强大,他们都不敢把自己的小心思说出来而已。 当其他人在雪空仙君那里得知息尘上神或许没有彻底的消散在天地间,况且还有神魂碎片残存的时候,他们全部都出动了,都想要找到息尘上神的神魂碎片转世。 功夫不负有心人,众人找了足足百年,雪空仙君终于在一处人类的国度发现了息尘上神的神魂碎片。 只不过此时的神魂碎片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息尘上神的一切,他转世投胎成了一个新的人。 那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皮肤白皙,眼神清澈,因为是人类国度的皇子,一直都是富养着长大,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世间的险与恶。 他是那样的单纯美好,美好到雪空仙君想要把这世间的一切全部都给他。 于是,雪空仙君将他带回了赤华山,并且因为他的眼神太过于清澈,还给他取了一个非常干净纯粹的名字——灵澈。 虽然灵澈目前来看是一个完整的人,作为凡人生存,一辈子简简单单也足够。 可如果想要修仙,那他的资质就远远的比不上了。 因为他只是息尘上神的极小的一块神魂碎片转世投胎,所以他对于修道一途没有任何的天赋,无数的天才地宝,灵丹妙药蕴养下去,灵澈也只是堪堪成为了一个最为低级的地仙。 虽然灵澈实力不足,但他的辈分却是除了那几个仙君之外最高的。 息尘上神自己没有收徒,他觉得修道一途全凭自己摸索,每个人修的道都是不相同的,他作为师尊,教授的东西可能完全没有办法引领那弟子走向正确的道路,反而是误人子弟。 所以他便替天将一开始拜到赤华山上的几名弟子收了下来,以大师兄来自居。 雪空仙君是二师兄,甘棠仙君是三师姐,封阳仙君是小师弟。 然而现在,封阳仙君却成为了四师兄,半点天赋没有纯靠丹药堆积上来的灵澈,成为了他们的小师弟。 是整个赤华山上人人尊重的小师叔。 按照雪空仙君的话来说,灵澈是大师兄的神魂转世,就相当于是半个大师兄,是他们心中最为重要的人,因此他们必须要给予灵澈所有的一切。 但如果真的要把息尘上神的一切都给予灵澈的话,他们却不让灵澈继续做他们的大师兄,而是将其变成了小师弟。 这个中缘由,恐怕也就只有雪空仙君心里面最清楚了。 地仙的寿命是极短的,为了能够让灵澈永永远远的陪在他们身边,雪空仙君将众人所储存的息尘上神的一切全部都拿出来给了灵澈。 他们所研制出来的丹药,虽然可以增加灵澈的修为,但那东西的品质却远远是比不上息尘上神遗留下来的丹药的。 在磕了无数的丹药,又将息尘上神的本命神剑也变为了自己的,如此千年时光过去,灵澈终于晋升成了上仙。 那一天,整个赤华山上彩旗招展,百鸟奏乐,所有的仙人们都聚集在一起,为他们的小师叔发自内心的欢喜。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息尘上神自爆了以后他的神魂并没有就此而消散。 天地初开之时唯一的上神,并没有那么容易的灰飞烟灭。 而且就算他的修为倒退了很多,但他的神魂却依旧非常的强大,强大到他自爆的时候竟然将这一处空间炸裂了一个缺口,他的神魂进入到了一处虚空当中。 但因为他当时自爆的时候,神魂炸裂的太碎了,而且那处虚空出现的时间也非常的短暂,有一片神魂碎片还来不及进入虚空,虚空的裂缝就已然关闭。 因此,那一片灵魂碎片不得不自行散落而去,转世投胎成了另外一个人。 息尘上神的神魂碎的太过于彻底,一般上神神魂出窍的时候,他的神魂厚度和本人看起来是没有任何的区别的,但在虚空里的息尘上身几乎透明到都快要看不见了。 他舍不得他的赤华山,放不下那些被他照看着长大的师兄妹们。 所以即便神魂难受的要死,重新修炼也太过于艰难,可他却依旧选择了这么做。 他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神魂碎片拼接在一起,由半透明的灵魂状态开始修炼,在这处没有任何生命,没有任何声音的虚空当中,忍受着所有的孤寂与绝望,修炼了整整千年。 支撑他走过这一段痛苦的光阴的源头,就是他放心不下的赤华山。 可等到他终于修炼成上仙,能够将这一处虚空的缝隙打开,从里面出来以后,他却突然发现他的赤华山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有另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废物代替了他,成为了整个赤华山所有人宠爱的对象。 他的师弟妹们变成了灵澈的师兄姐,崇拜他的后辈们和灵澈称兄道弟,他带在身边万万年的灵兽小凤凰成为了灵澈的坐骑,他用来抵挡了无数次天地浩劫的本命神剑,被灵澈蕴养在了自己的丹田里面,甚至是连以前他所居住的宫殿也变成了灵澈的住所,而且里面他所喜欢的一切装饰都被清理了去,变成了另外一副他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赤华山不再欢迎他,这里再也没有了他存在的位置。 息尘上神拼尽一切也要回来的信念崩塌了。 他不可置信,他难过的无以复加。 可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乎他的情绪。 所有人都围在灵澈的身边,安慰他,鼓励他,告诉他他不是什么人的替身,他们对他的所有的爱和疼宠全部都是真实的,即便息尘上神回来了,他依旧是他们疼爱的小师弟,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他。 哪怕那个人是息尘上神也不可以。 息尘想要拿回自己的那一片神魂碎片,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重新修炼成上神,否则神魂残缺的话,他一辈子将会停留在仙君的等级,不得寸进。 如今距离每万年一次的浩劫虽然还有很久很久,可如果他依靠残缺的神魂没有办法修炼回上神,那么下一次的万年浩劫他是一定挺不过去的。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他就会真的魂飞魄散,连一丁点的神魂碎片都不会留下了。 而且灵澈是重新投胎转世为人的,他如今已经成了上仙,虽然这修为是用无数的天材地宝堆积出来的,但这个时候将那一片神魂碎片从他的身体当中取出来并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只不过可能会是修为倒退,但也只需要从头再修炼一遍就可以。 然而,雪空仙君和甘棠仙君他们都不同意息上神尘取回自己的神魂碎片。 因为在这千年的相处当中,他们已经彻彻底底的爱上了灵澈。 他们知道灵澈和息尘上神是不一样的人,息尘上神总是冷冰冰的,平日里也没有什么话,只有在遇到大事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才会有些许的变化。 而灵澈不一样,他纯粹的像是个永远的少年,热情洋溢,每天在他们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也能够让他开心上很久,就好像这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不被他放在心上,他永远都是开心快乐的。 虽然他没有天赋,虽然他笨,可他活得多努力啊! 雪空仙君他们舍不得灵澈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这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息尘上神得知雪空甘棠和封阳拒绝他收回自己的神魂碎片的时候,他是真的迷茫了。 他完全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几乎拼尽了全力才回来的息尘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上神,眼看着他的修为连封阳都比不上,他根本不可能在他们手中把属于自己的神魂碎片给夺回来。 他只能先尝试着修炼,想要等到自己成为仙君,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和雪空他们谈判的时候,再去收回自己的神魂碎片。 毕竟距离下一次的天地浩劫还有八千多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修炼到仙君了。 然而,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虽然所有的人都在安慰灵澈,说他不是息尘上神的替身,可他心里面还是难受。 他觉得自己所受到的一切的疼爱和关注,全部都是因为息尘,他受不了这一切,虽然雪空他们对待息尘上神的态度是那样的冷默,对待他依旧如以前一般的疼宠,可赤华山上还是有一些不太友好的声音落在了灵澈的耳朵里。 于是,他直接悄悄的逃走了。 灵澈的笨蛋美人人设是真的蠢,明明自己拥有着上仙的实力,却连魔族之人都分不清楚。 他逃跑出去之后,意外遇到了魔尊星野,甚至毫无心眼的和对方称兄道弟了起来。 星野原以为眼前这个人就是息尘上神,一直在心里面暗暗地提防着灵澈,甚至以为他是故意装扮成这个样子来欺骗自己,要报千年之前自暴之仇,却没想到灵澈在抱怨之中直接把赤华山上发生的一切全部都说了出来,星野轻而易举的就知道了一切。 得知息尘上神没有死,而且成为了一个修为低下的上仙,甚至还不被赤华山上的人喜欢,星野那颗沉寂了千年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息尘上神的自爆并不是虚的,星野的伤势养了千年也没有彻底好起来,这也是他为什么在这千年之中一次都没有攻打赤华山的缘由。 如今遇到这个“蠢笨如猪”的灵澈,星野瞬间就有了想法——他要利用灵澈,彻底的弄死息尘上神。 只要息尘真正的死了,那么这三界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灵澈很轻易的便相信了星野的话,甚至还把他带到了赤华山上去。 当息尘上神看到星野的时候都几乎快要疯掉了,千年前就是这个人带着魔族攻上赤华山,杀了一大半的仙族。 可现在灵澈却把人大摇大摆的带过来,甚至还和对方称兄道弟! 被特别对待他能忍,他的所有的一切东西全部都变成了灵澈的,他也能忍,哪怕赤华山上再也没有了他的位置,他都能够忍。 因为他觉得只要他潜心修炼,他就可以拿回他曾经的一切。 可他唯一无法忍受的就是星野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赤华山上! 息尘愤怒,嘶吼,发火。 可无济于事。 所有的人都宠着灵澈。 只要灵澈高兴,哪怕就把赤华山白送给星野,他们也都乐意。 那一刻,息尘的道心崩塌了。 他瞬间爆起,想要把这个扰乱赤华山上所有仙族的灵澈给杀掉,可没想到,就在他动手的一瞬间,包括星野在内的所有人也都齐齐的对他出了手。 息尘原本就只是一个神魂状态,而且神魂还残缺不全,又怎么可能抵得过这么多人呢? 他毫不意外的死了,死在了最爱的赤华山上,死在了他亲手养大的师弟妹们的手里,死在了曾经害得自爆的魔尊的手中。 原本息尘上神死了,星野觉得他就应该快点把赤华山攻打下来,做稳这三界之主的位置。 可看着灵澈无忧无虑的样子,星野的心里面有了一瞬间的迷茫。 如果真的把赤华山拿下了,眼前的这个“小傻子”脸上的笑容是不是就会永久的消失了? 星野舍不得灵澈难过,舍不得见他哭泣。 于是,在心里面存在了上千年的野望,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星野承认,他动心了。 他喜欢上了这个和他的宿敌息尘上神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小傻子。 虽然对方没有选他,而是和雪空仙君那个斯文败类在一起了,可只要灵澈高兴,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哪怕只是远远的守护着灵澈…… 梳理完剧情,季青临的脸上的神情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这完全就是一个全员恋爱脑,宛如智障一样的剧情。 仙族和魔族多少年的恩怨,死了那么多的仙族,竟然只是因为区区的“爱情”,那么就可以放下所有的过去。 曾经星野为了攻打上赤华山,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而且他之所以能够坐上魔尊的位置,是因为他杀了前任的魔尊——也就是他的父亲。 如此一个为了手里的权利,能做出弑父的事情的人,竟然可以卑微到当一个舔狗。 而且还是舔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的那种! 看到故事的大结局灵澈和雪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三界之中没有灾难,四海八荒没有祸患,魔族也安安稳稳的居住在自己的地方,季青临心里面就一阵想笑。 息尘上神拼着自爆才阻止了的大战,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灵澈给化解了。 而且息尘死的也实在是太魔幻了。 季青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只不过这笑意却丝毫没有到达眼底,反而还带着幽幽的冷意,“小八,你是从哪找来的这么一个奇葩的世界?” “还是说你们时空管理局的世界都是这个样子?” 8888撇了撇嘴,“我也不知道呀,这些世界都是由小说幻化而来的,所以才会因为不稳定,让宿主来做任务的嘛,剧情是作者写的,我们时空管理局也没有办法控制ing……” 季青临:…… 罢了,问也是白问。 季青临穿越过来的这个时间节点还算比较早,息尘上神此时刚刚把自己碎裂成一段一段的神魂给拼接在一起,还没有开始修炼。 息尘上神用了千年的时间修炼成上仙,虽然上仙的修为就可以打开这一块虚空的裂缝离开了,但季青临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毕竟上仙的修为在雪空那一群仙君面前是完全不够看的,就算是去了也只有被吊打的份。 季青临喜欢吊打别人,他可不愿意被别人吊打。 想清楚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季青临便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闭起了双眼开始一心一意的修炼。 有了息尘上神的记忆,加上季青临完整的神魂,他修炼的速度比原本的息尘上神要快上许多。 虚空里面什么东西都缺,却唯独不缺能够修炼的混沌之气。 是的,因为息尘上神是混沌初开之时就存在的,给其他人修炼所需要的是天地之间的各种灵气,而他却需要混沌之气。 混沌之气在天地初开之时非常多,随着三界分立,混沌之气的数量反而变得越发的稀少了起来,这也是息尘上神每度过一次万年的天地浩劫都越发艰难的缘由。 但这片虚空里面却有着源源不断的混沌之气,季青临就仿佛是到了水中的鱼,他只需要自然而然的将这些混沌之气吸收到自己的体内,然后将其炼化,就可以提升自己的修为。 修真无岁月,千年的时光转瞬而逝,等到8888告诉季青临已经到了剧情里面息尘上神出去的时间节点的时候,季青临的修为已经从上仙越过金仙到达仙君的级别了。 盘腿坐在地上的白衣青年施施然然站了起来,骨节修长的手指微微往前伸出,只轻轻的往两边一拉,虚空的裂缝就被他拉出了一道可以由一人通过的缺口。 季青临眉眼微微弯了弯,深邃的瞳容当中带上了浅浅的笑意,“走吧,去看看我的好师弟,好师妹们,究竟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 —— 赤华山上一片热闹非凡。 花仙子穿着漂亮的彩衣在花丛之中穿梭,随着她从容淡定的步伐掠过,原本还是花苞的花朵们便争奇斗艳的绽放了起来,种种花香弥散,让人只要稍微闻上那么一口,都会觉得神清气爽。 甘棠仙君路过花仙子身旁,满意的对她点了点头,“你这手法越发的精湛了,不过弄这么多的花,肯定也累坏了吧?” 花仙子微笑着躬了躬身,一脸轻松的开口,“不累的,只要一想到小师叔看到这些开的花以后会高兴,下仙就一点都不累了。” 甘棠仙君听到这话,很是开心,“你说的对,小师弟他是喜欢花,看在你如此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份上……” 稍微顿了顿,甘棠直接拿出一瓶丹药扔给了花仙子,“这个就赏你了。” 花仙子欣喜万分的接过丹药,“下仙多谢甘棠仙君。” 这一瓶丹药吃下去,要比得上她累死累活修炼几十年,她又怎么能不兴奋呢? 这样的事情在赤华山上时常发生,只要灵澈高兴,那些天仙地仙们便可以获得无尽的赏赐。 “师姐……”看到姗姗来迟的甘棠仙君,灵澈撅着嘴巴,十分不满的开口道,“你做什么去了呀?我找你半天你都不在,你是不是不喜欢灵澈了?”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他想要得到所有人的祝福,甘棠仙君来晚让他非常的不高兴。 灵澈有那个任性的资本,发出质问以后,直接扭过了头去,一副再也不要理会甘棠仙君的打算。 甘棠仙君连忙开口认错,“小师弟,别生气,我这不是给你准备礼物去了嘛……” 灵澈依旧撅着嘴巴,“那你也不能来晚呀,这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是是是,”甘棠仙君一副哄小孩的样子,“是师姐的错,师姐向你赔不是好不好?” 灵澈这才满意,随后他伸出自己白白嫩嫩的手掌,“我倒要看看师姐究竟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才导致来晚了这么久。” 甘棠仙君勾唇浅笑,“那肯定是个好东西,我现在……” 她嘴里的一句话还没有完全说完,他们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名穿着白衣的青年。 “千年不见,这赤华山上何曾变成了这副场景?” “如此的铺张浪费,雪空,我曾经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来人身形颀长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宛若冰雪一般的冷寂,那种强大的气场是灵澈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来自在灵魂深处的威压几乎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弯腰跪下去。 而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和他的气质完全不同,却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灵澈死死地咬住牙关,指甲掐在肉里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控制着身体没有跪下去。 他抬起头,声音有些发抖,“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季青临默然的瞥了他一眼,就仿佛他是一个什么不起眼的垃圾一般,随后冷冷地开了口,“一个转世投胎的神魂碎片,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在所有人都愣神之际,雪空仙君猛地一步踏了过来,挡在灵澈的面前,“大……大师兄,灵澈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能一上来就这么质问他。” “哦?是吗?”季青临漫不经心的开了口,“不过区区一个灵魂碎片,当一个玩物养的小东西,也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的来和我对质?” 季青临猛然抬手直接一巴掌扇飞了雪空,“给你脸了,是不是?” 第92章 “啊——” 随着灵澈一声带着恐惧颤抖的尖叫, 在赤华山高高在上了千年,被所有人尊敬着的,当属战力第一人的雪空仙君, 就这样直接被一巴掌打的倒飞了出去。 他的整个身体在半空当中划过一条完美的抛物线, 最后重重的落在了花仙子费了大力气才让它们提前绽放的漂亮花丛中,将那色彩艳丽的花儿糟蹋了个彻底。 一身白衣翩翩的雪空仙君浑身上下都变得格外的狼狈,仿佛是调色盘被杂乱无章的打翻,里面的颜料乱七八糟的撒了雪空仙君的一身,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滑稽又好笑。 季青临这一巴掌实在是来的太过于猝不及防了一些,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雪空仙君的老脸都已经丢尽了。 当着这么多神仙的面被如此毫无顾忌的打脸, 甚至还没有半分的还手之力, 雪空仙君几乎在这一瞬间,成为了整个赤华山的笑柄。 而这些聚集在赤华山山巅,前来参加灵澈晋升成上仙的宴会的众仙们, 却没有任何一个敢在这个时候笑出声来。 这当然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敢得罪雪空仙君,而是因为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身上的气息太过于精纯,浓厚到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 “我……”一名地仙不敢置信的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带着迟疑的语调开口,“我是不是看错了?” “这明明是一道神魂,甚至连肉/身都没有,怎么会有如此强悍又纯粹的力量?” 他身旁的天仙摇了摇头,脸上和他带着如出一辙的疑惑,“不知道……” “而且这个人和小师叔长得一模一样, 他究竟是谁?” 这两名小神仙心中的疑惑也在其他绝大部分神仙的心头浮起,他们都在好奇, 现在突然出现的这名和灵澈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究竟是谁。 千年的时光,对于寿命悠长的神仙而言,似乎也不是太久。 可当年的那一场大战,赤华山上的仙族死伤太多太多了,高阶的神仙更是没剩几个,再加上曾经的息尘上神性情冷淡,除了自己的几个师弟师妹以外平常都不和旁人交流,因此低阶的神仙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上神,可却完全不晓得他长得何等的模样。 因此,在这不算特别漫长的岁月里,赤华山上的仙族几乎快要把息尘上神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名上仙小声的呢喃了一句,“这般纯粹强大的气息,只让我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千年之前的息尘上神。” “可是……”这上仙低着头,他在千年之前还只是一个低阶的天仙而已,是没有那个资格去面见息尘上神的神颜的,所以说话的语气当中充满着不太自信,“息尘上神,千年之前不是自爆而亡了吗?” 听到这话,所有的仙人都为之一愣。 上神? 这赤华山上竟然还有真正的神? 可明明对方的修为也不过是仙君之境而已……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同样是为仙君,对方怎么就能够像大人打小孩一样的直接一巴掌把雪空仙君拍飞了出去呢? “大师兄……二师兄他不是这个意思,现在这里人有点儿多,我等一会儿再和你解释,”甘棠仙君看到这一幕,眼皮狠狠的跳了跳,她敛了敛眼眸,目光扫向下方坐着的一众仙族,用上仙力让自己的嗓音扩散出去,“劳烦诸位前来参加我小师弟的晋升宴,只不过今日我等有些家事要处理,还请诸位先行离开,甘棠日后会亲自上门向诸位道歉。”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甘棠再怎么也是一个仙君,这群小仙人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来上门道歉。 于是众人打着哈哈说了些场面话,便一个接一个的全部离开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剩下他们这几个师兄弟妹的时候,雪空仙君这才从一大片被破坏的花丛里面站起了身来。 他施展了一道仙法,将自己身上沾染的花汁全部都弄了个干净,就又变回了那个强大高傲的雪空仙君。 他一步一步的迈着步伐走过来,一双充斥着些许恐惧和担忧的眼神略微有些浮动,却又在表面上十分违心的恭维,“大师兄回来怎么不提前通知师弟?” “这都来不及给大师兄办一个接风洗尘宴。” “是啊,是啊,”甘棠脸上带着一点讨好的微笑,说话的态度那叫一个毕恭毕敬,“师妹还以为大师兄早已经消散在这人世间了,当时大师兄你自爆神魂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心里面究竟有多难过,我还以为往后余生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当时我们只找到了大师兄你的一片神魂碎片,而且神魂碎片已经转世,投胎再世为人,我们便把他带回了赤华山,让他成为了我们的小师弟,我们要是知道大师兄并没有消散的话,肯定早早就把那一片神魂碎片从小师弟的身体里面取出来,给大师兄留着了。” 身为唯一的女孩子,息尘上神曾经对待甘棠的态度也是有所不同的,他总觉得对方是个女孩要特殊关照一点,所以几个师弟师妹们中间他最疼爱的也是甘棠。 只可惜,这几个人都是一水的白眼狼。 别看现在甘棠像话说的那么漂亮,好像全心全意都是在为息尘上神着想,可实际上,在原剧情里面息尘上神回来的时候,因为他自己只是一个上仙的修为,再也没有办法用强大的武力值控制住这几个师弟师妹,他们对待他的态度那叫是一个冷淡,和此时面对季青临说话的语调完全不一样。 “是这样吗?”季青临长眉微挑,说话的语调中带着淡淡的疑惑,“如果你们早就做好准备的话……”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指了指灵澈的方向,“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把属于我的那片神魂碎片给拿回来了?” 季青临轻快的语气当中,听不出任何威胁或者是命令的口吻,甚至给人一种非常有礼貌的友好商量的错觉。 可偏偏就是这般温柔的嗓音,让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浑身颤抖了一下。 毕竟他刚才就只是轻飘飘的挥了挥手,就可以把这千年来赤华山上战力最强的雪空仙君给扇飞了出去。 虽然这其中也有雪空仙君没有准备的缘故在,可如果雪空仙君的实力摆在那里,就算是别人偷袭,恐怕也没有办法让他这样的狼狈。 说来说去也终究只是实力不够而已。 “这……”甘棠的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满脸都是纠结的神情。 她曾经是喜欢大师兄不错,喜欢对方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喜欢对方对她的特殊对待,喜欢对方身上强大的气场。 可现在,她却更加的喜欢小师弟灵澈。 大师兄是天地初开之时所产生的第一抹精气所化,是整个三界之中唯一的一位上神。 因此,哪怕他对待她的态度始终都很随和,但她却总觉得他们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让她始终没有办法触摸真切。 可现在的小师弟灵澈却完全不一样,他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被他们带入了赤华山,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拉扯到这么大,投入了那么多的精力和情感,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割舍的开。 更何况,在这千年的相处时间当中,他们早已经把无条件的宠爱灵澈这件事情刻进了骨子里,他们根本舍不得灵澈受到丝毫的伤害,哪怕这个伤害对于灵澈而言几乎可以低到忽略不计。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要把对于大师兄的感情投注到灵澈的身上,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真正爱的人是灵澈。 灵澈是那样的古灵精怪,是那样的活泼天真,他一点都没有大师兄的那种高冷,反而是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绵软的随和。 他会扑在她的怀里,向她撒娇,会用甜甜的声音喊她师姐,会全心全意的信赖着她,依靠着她。 就仿佛一旦没有了她这个师姐,灵澈就会活不下去一样。 甘棠沉溺于这种不对等的关系,并且甘之如饴。 而一旦季青临要把灵澈体内的那一片神魂碎片拿走,那么灵澈这千年的修为就要毁于一旦。 因为她的心里面清楚的知道,灵澈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半点修仙天赋的凡人,之所以能够成为如今的上仙,都是他们用无数的天才地宝给堆积出来的。 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没有办法承受如此多的宝物的堆积,但灵澈却可以,就是因为他的体内有一片来自于息尘上神的神魂碎片。 只要灵澈体内的神魂碎片被拿走,他的修为一定会倒跌,那么他的这条命恐怕也就保不了多久了。 凡人的寿命曾几何哉,怎么可能抵得过千年的光阴流逝。 季青临漫不经心的目光自高空俯望,缓缓落在甘棠纠结不已的眉眼之上,“怎么,不愿意?” “难不成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来自远古上神的威压让甘棠两腿发颤,若不是因为她本身就具有仙君的修为,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的伏倒在地了。 她顿时骇然色变,连连反驳,“不……不是这样的。” 季青临眉眼弯弯,用甘棠所熟悉的温柔语调开口,“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四师弟封阳仙君的脸色也很是凝重,眼底的神情复杂的紧,他咬了咬牙,走到甘棠身边,安抚状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目光直视着季青临说道,“大师兄才刚刚回来,何必要如此的咄咄逼人?” 作为曾经的小师弟,他永远都是被师兄师姐们照顾的那一个,无论是丹药,灵果还是仙宠,他都应有尽有,从来都没有为修炼所需要的东西忧心过。 所以封阳的脾气是有些暴躁的,他素来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向来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除了千年之前的大师兄。 可大师兄却总是高高在上,冷冰冰的,仿佛是挂在天边的一轮遥不可攀的明月,让他的心里面升起浓烈的自卑。 他喜欢大师兄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也喜欢大师兄对待他温柔又和蔼,可他的心里面却总是不知足,他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和大师兄站在同一个层面上,能够比肩于他,而不是永远和对方以长辈和晚辈的身份相处。 可他的心里面也明白,他这种后天修炼成的仙族,和天地初开之时就存在的息尘上神完全没有办法比拟。 于是,封阳的一颗心就彻底的变态了。 既然没有办法飞到云层当中和月亮比肩,那么他就要把月亮从天上给拽下来! 看着和息尘上神拥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灵澈,在他面前撒娇卖萌,他随手拿出的一样东西,就可以让灵澈高兴很久的时候,封阳的内心诡异的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千年来,他都一直这样变态的享受着灵澈对他的态度。 虽然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爱,但他却明白,他一定不能失去灵澈,不能失去自己千年的精神寄托。 季青临忽然展颜一笑,眉目里的清冷被冲淡了许多,“你这是在质问我?” “师弟不敢,”封阳的眼睛微微有些泛红,说话的声音当中带着一抹隐隐的斥责,“我只是觉得大师兄你变了。” “以前的你是那样的通情达理,从来都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可现在却要这般的为难小师弟……” 季青临只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一个个都宽于律己,严于待人,那如果将将这件事情放在他们的身上,不知道他们是该做何选择? 说干就干,季青临光直勾勾的盯着封阳,“如果神魂碎片也是身外之物,我现在就从你身上撕下来一片,将其彻底的打散好不好?” 封阳瞳孔皱缩,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大师兄,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季青临语气淡然,他很是无奈的摊了摊手,“不是你先和我开玩笑的吗?” “这不一样!”封阳反驳的话语脱口而出,他的脸色难看至极,那双眼睛里面还带着愤怒的神情,“大师兄,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残忍的人了?” “你要撕下我的神魂,还要将其打散,这是在要我的命啊,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这话说的确实是有些过分。 “很恶毒吗?” 季青临觉得封阳实在是有些大惊小怪,他忍不住抬手指向了灵澈的方向,“他的体内就有我的神魂碎片,不把碎片拿回来,我就没有办法重新修炼至上神,如此一来,八千多年之后的天地浩劫我便会挺不过去,到时候便会真正的魂飞魄散,恐怕连一丝神魂碎片都不会留下来了。” “如此,你们就不残忍了?” 随着季青临话音的落下,在场的几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这其中以雪空尤甚。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人,努力的压下自己喉咙处的腥甜,嗓音沙哑的挤出几个字眼,“大师兄。” “灵澈他没有修炼的天赋,他就靠着这片神魂碎片延长寿命了,一旦被你拿走,他修为倒退也活不了太久,你能不能看在你们同出一源的份上,就暂时先把神魂碎片放在灵澈那里一段时间,等到我们找到可以延长他寿命的东西以后,我们就把神魂碎片还给你,可以吗?” 季青临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开口的,“如果我不愿意呢?” “大师兄……”雪空还想要继续劝,灵澈却突然开了口,他此时那张漂亮的小脸上面全然都是泪痕,整个人身体单薄,摇摇欲坠,看起来好不可怜,无比的惹人心疼,他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句,“还你就还你,我不稀罕!” 听了几个人说了这么久,灵澈也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他原本以为他在赤华山上这么受欢迎,师兄师姐都如此的喜欢他,是因为他本身就很好。 可直到现在他才弄明白,原来他们对他的好全部都是有条件的。 只是因为他是眼前的这个息尘上神的一缕神魂碎片! 他只是师兄师姐们用来寄托思念的一个替身! 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原本爽朗的少年在一瞬间仿佛是变成了水做的,眼眶里的泪水,宛如那滔滔江河一样流不尽。 雪空抿了抿嘴角,一颗心七上八下,难受的不得了。 按理来说,修为到了仙君的这种境界,他早就可以做到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可看到灵澈哭的这么可怜的样子,他的一颗心沉沉地坠了下去,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上面撕咬,带来一股窒息般的疼痛。 “灵澈……”雪空嗓音有些哽咽,“你不必……” “我不要听!”灵澈瞬间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崩溃的大喊道,“我知道,我就是一个替身,我根本不值得你们对我这么好,现在正主回来了,我已经没有用了。” “我的死活和你们没有关系,让我死了算了!” 众人的心里面一瞬间百感交集。 甘棠走过去,紧紧地将灵澈搂在自己的怀里,同时也微微红了眼眶,“不是这样的,你不是什么人的替身,也从来不是别人的代替品,你就是你自己。” “师姐分的清楚,你和大师兄是不一样的两个人,你不要这样,师姐心疼……” 雪空和封阳也在瞬间一拥而上,放低了嗓音,温柔的安抚的灵澈,就仿佛他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而季青临则是被他们忽略了个彻底。 季青临:……? 看来他这仙君的修为还是有些不太够啊…… 否则,他的存在感怎么会这么低? 原剧情里息尘上神因为只有上仙的修为,连和雪空他们谈判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才被轻视,如今自己能够一巴掌拍翻雪空,可结果到头来还是被无视了。 真是有些不爽啊…… 看着这几个师兄姐弟抱头痛哭的样子,季青临便忍不住在想要给他们一巴掌。 于是,带着混沌之气的巴掌直接把雪空,甘棠和封阳三人全部都拍飞了出去。 只留下灵澈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甚至是连眼泪都快要忘了流。 三个人像是叠罗汉一样被垒在了一起,等他们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便立刻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们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赤华山上实力最强大的三名仙君,变成了被人肆意拿捏的蝼蚁。 雪空看着不远处悠哉悠哉站在那里,气定神闲的青年,忍不住拳头都硬了。 可即便他心里面气的要死,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弄死季青临,但他却始终无能为力。 甚至是连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都做不到。 三个人看着季青临的视线当中越发的愤恨,而那愤恨当中带着的忌惮也越来越浓。 曾经他们因为大师兄是上神,所以他们只能仰望着对方。 可没想到,对方经历了那么惨烈的神魂自爆,回来之后修为已经下降到了仙君的境界,可他们三个人联合在一起,却依旧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种千千万万年被打压着的自卑,让他们的心里面越发的疯狂和不甘。 甘棠的一张脸惨白的几乎没有了半点血色,她原本梳的非常漂亮的发髻也散乱了,精美的裙子上面沾染了花汁和泥土,整个人看起来万般的狼狈。 此时的她终于意识到,哪怕眼前的青年几乎已经死了一次,修为也倒退了许多,可他终究是他们触碰不到的息尘上神,是他们永远都无法匹敌的存在。 甘棠的丹田里面一阵气血翻涌,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她眨了眨眼睛,用哀求的目光看向了季青临,“大师兄,我知道错了,灵澈就是一个替身玩物而已,我从来都没有对他动过真心,我只是把对于你的思念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如今,大师兄你回来了,我便再也不需要他这个替代品,大师兄你想要拿走你的神魂碎片,便直接拿吧,我绝对不会再阻止丝毫。” “啧,”对于甘棠宛如变戏法一样的变脸速度,季青临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他微微叹了一声,“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原剧情里的甘棠可是站在道德的最高点,声声指责息尘上神的,她说他自私自利,说他没有心,说他不懂得什么叫做感情。 可现在…… 最懂感情的甘棠仙君,最疼爱灵澈的甘棠仙君,却是变成了另外一番面孔呢。 季青临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灵澈,然后就发现对方仿佛是傻了一般,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在甘棠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灵澈几乎是如坠冰窖,浑身都冷的发抖,那股冷意似乎穿透了他的皮肤,钻进了骨髓,然后一直冷到了灵魂深处,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不敢相信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爱了这么久的师姐,会说出这么冷漠无情的话来。 过了好半晌,那双空灵的眼睛才终于眨了眨,可里面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透彻,反而是带着一股浓烈的悲伤。 灵澈一步一步的走向甘棠,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是有无数的蚂蚁在撕咬,痛苦万分。 他猛然间攥紧了手,咬着牙盯着甘棠,饱含热泪的质问道,“师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是不是?!” 甘棠的一颗心都在滴血,她什么时候看到灵澈脸上露出这般无助的神情啊…… 可她只能这么做,她没有办法反抗大师兄。 几乎是整个口腔都被她咬出了血腥之气,甘棠努力的让自己的眼神平静,“是,都是真的。” 灵澈身形踉跄了一下,随后整个人跌倒在地上,无尽的悲哀将他包裹了起来,他眼前再也看不到其他。 他一字一句发出悲愤的哀鸣,“我懂了,我会把神魂碎片还回去的,你放心。” “灵澈……”甘棠欲与泪先流,她想要开口安慰一下灵澈,但灵澈却已经撇开了眼去。 他走到雪空的面前,那双漆黑的眸子淡漠无比,就仿佛眼前的雪空是一个陌生人一般,“师兄也是如师姐一般的想法吗?” “灵澈,师兄从来都没有骗过你,”雪空的脸色阴冷至极,仿佛是随时都会直接暴起来要人性命,他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声,然后目光转向季青临,几乎压抑不住眼底的杀意,“你可以取走神魂碎片,但如果你敢做其他的伤害到灵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啧,”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声,然后认真的看着他,露出一抹鼓励的微笑,“那你可要加油哦。” 被鼓励到的雪空:……??! 你在说什么屁话?! 但季青临已然是没有那个心思去理会他了,季青临直接用法力控制住了灵澈,随后便直接伸手向着他的心脏的位置掏了过去。 “啊——” 神魂碎片早已经嵌入在灵澈的灵魂深处,随着季青临一点一点地将神魂碎片抽离他的灵魂,灵澈的整个身体都因为剧痛而不断的扭曲了起来。 他嘴里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哀嚎,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响亮,听的旁边的雪空,甘棠和封阳三人心脏不断的抽搐,浑身上下溢散而出的怒火都几乎快要凝结成了实质。 灵澈本人更是冷汗淋漓,他被季青临控制着,完全没有办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把神魂碎片从他的身体里撕扯出来。 宛如潮水一般不断涌来的疼痛感,让他的整个大脑都陷入到了窒息当中,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痛楚让他的理智彻底的崩盘,他开始拼命的挣扎,声嘶力竭地嘶吼着让季青临住手。 “我不要还给你了,你停下来!你停下来啊!!”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灵澈自从出生以来都从来没有感受到这般的疼痛,疼得他恨不得现在就要死去。 但季青临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减缓,甚至是还加快了一些。 顷刻之间,灵澈宛如是疯了一样大喊大叫,一根根青筋从他的额头上面暴裂而起,仿佛是扭曲的毒蛇一般盘旋其上,他张漂亮的脸蛋,也因为痛苦而变得格外的狰狞。 他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 “雪空师兄……救救我……” “师姐……救救我……” 灵澈一声一声的求救,宛如是重锤一般敲击在三个人的心上,直敲得他们痛苦不堪。 甘棠的嗓子眼干涩的厉害,“对不起……师姐无能为力,对不起……” 那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威压,根本让她提不起反抗的勇气,时隔千年再一次面对大师兄,她依旧是惧怕。 甚至是这种惧怕比千年前更甚一些。 她卑微的将对于大师兄的感情全部都寄托在灵澈的身上,偷来了这千年的欢乐时光。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 虽然灵澈的天真活泼和热情洋溢,让她无比的痴迷,她也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小师弟。 可她更爱的人还是她自己。 如果要让她拼了命的去救灵澈的话,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泪水一颗一颗的涌下,甘棠卑微的祈求,“灵澈,不要怪师姐……不要恨我……” “我真的爱你……” 封阳这个暴脾气的家伙则是一直在破口大骂,“息尘这个疯子!你怎么能一点时间都不给我们?” “小师弟和你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你没有资格伤害他的性命!” “给我住手!住手啊你!” 对于封阳的谩骂,季青临充耳不闻,他只是加快了手下抽取神魂碎片的速度。 而随着他越发的用力,灵澈所承受的痛苦也越来越多,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力气不断的发出嘶吼和惨叫,可到了后面,他甚至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能无助地呻/吟。 眼看着灵澈越来越虚弱,雪空精致的眉眼上面笼罩起了森森的煞气,他瞪大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季青临,咬牙切齿的开口道,“息尘!赶紧停下来,你不要逼我恨你!”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你恨不恨对我来说难道很重要吗?” “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或许这几个人在息尘上神的心目中是他养大的师弟师妹,但在季青临这里,这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而已。 对于白眼狼有什么好话可说呢? 雪空都快要疯了,他再也见不得灵澈这般的难受,他猛然之间握紧了双拳,不断的动用着体内的仙力冲击着纪青林对于他的禁锢。 他原本就是息尘上神养大的几个师弟师妹们当中仙法学的最好的一个,再加上季青临只是想要困住他们,并没有下死手,所以,就在季青临刚刚把那片神魂碎片从灵澈的身体里面取出来的一瞬间,雪空也挣脱了季青临的束缚。 雪空猛然一下扑了过来,眼里带着滔天的恨,“我杀了你!!!” “不自量力。”季青临一手收回神魂碎片,将灵澈扔在地上,另一只手直接抓住了雪空的脖子。 他看着这个原剧情当中最后和灵澈走到了一起的主角攻,嘴角上扬,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你对灵澈的感情还真是可歌可泣。” “只可惜……你现在没有办法弄死我呢。” 季青临勾着唇角眨了眨眼,“我就问你气不气?” 他可太喜欢他们这种看不惯他,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了。 被季青临钳制住脖子动弹不得的人只能怒目圆睁,那双瞪大的双眼里面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好似要把季青临彻底的给烧成灰烬。 可是倘若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人的眼底深处,除了无尽的愤怒以外,还有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一抹恐惧。 雪空怎么也没想到,他明明和季青临是同一个等级,可两个人之间的战力值却相差这么多,他甚至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你有本事我们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不要偷袭!” 季青临对此不置可否,息尘上神为了没挺过万年一次的天地浩劫,几乎都是拼了命的在修炼,无论是他的术法还是修为,整个三界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拟。 而雪空这些人因为息尘上神疼着,宠着,虽有着仙君的修为,可却没有仙君的实力,一个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可实际上全部都是空架子。 否则的话,在千年之前星野带着魔族大军攻上来的时候,赤华山也不会被打的那么惨。 淡淡地瞥了一眼雪空,季青临直接往他的体内打了一道混沌之气,“废话可真多。” 混沌之气对于季青临来说是大补之物,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让他恢复修为,但这东西对于其他的仙族而言,却是宛如毒药一般的存在。 这东西不仅不会被吸收,反而是会时时刻刻的破坏着他们体内的仙力,就像是附骨之蛆一样,打不散,祛不开,每时每刻都会让他们陷入极度的痛苦当中。 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席卷了雪空的全身,他整个身体都弓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浑身的冷汗如雨一般的落下。 再也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焰。 收回手之前,季青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你不乖的代价哦~” 说完这句不知是威胁还是轻声耳语的话,季青临目光落在躺在地上几乎生死不知的灵澈身上,幽幽的叹了一声。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我的本命神剑是不是还在他的丹田里面蕴养着?” 属于他的东西,一样一样,全部都得收回来才行。 第93章 季青临清清冷冷的话, 却让所有的人在一瞬间毛骨悚然。 原本已经几乎疼得快要昏过去的灵澈,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整个人害怕得无以复加。 光是把那神魂碎片从他的身体里面取出来, 他就已经痛成了这个样子, 若是再把他蕴养在丹田里的神剑拿出来,那他一定会死的…… 一想到眼前的青年会在转瞬之间拿走他蕴养在丹田里的神剑,灵澈就有了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不断的从他心底翻涌而出, 随后就像是那狂风过境的海面一样,密密麻麻的翻涌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从地上爬起, 然后踉踉跄跄的跑到了雪空的背后。 虽然雪空这个时候也是自顾不暇了,毕竟那混沌之气不是他一个仙君能够承受得住的, 那一缕混沌之气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 和他体内原本的仙气争斗在一起,虽然只有很细的一缕,可他修炼了千万年的仙气, 竟然丝毫不敌,被打的节节败退。 那混沌之气不断的破坏着他的仙体,就好像是上万只蚂蚁不断的在他体内攀爬, 而且在攀爬的同时,还在啃咬着他的血/肉,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一直沁入到了灵魂深处,他拼了命的去阻止,双手不断的在自己的皮肤上面抓挠,可这些始终都无济于事。 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 几乎都快要逼疯了雪空,那张素来高傲的英俊面容, 此时苍白到毫无血色,他浑身上下都被沁出来的冷汗给湿透,整个人仿佛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的一样。 灵澈瑟瑟发抖的躲在雪空的后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目中宛若天神一样的师兄,变成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 可他别无他法,虽然雪空已然自身难保,可对方却是这三个仙君当中唯一一个能够挣脱季青临的束缚,替灵澈出头的那一个人。 灵澈能够依靠的也只剩下了雪空。 他试探着走上前去,抬手紧紧的捏住了雪空的手腕,一边哭一边拼了命的安慰对方,“雪空师兄……你怎么样?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我知道你最厉害了,你一定可以挺过去的,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雪空浑身上下疼的都几乎快要在地上打滚了,他的双手死死的捏着灵澈伸过来的手指,将所有深入骨髓的疼痛和密密麻麻的瘙/痒全部都在这一瞬间发泄了出去。 倏地,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在阵阵的惨叫声中格外的明显,灵澈脸色骤变,随即便是极致的痛苦蔓延而出,“雪空师兄……松……松手……痛……” 然而,此时的雪空已经被彻骨的疼痛刺激的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的东西,包括他曾经最最疼爱的小师弟。 抓着灵澈的手越发的用力,指节一根一根扭曲到变形,手背上的青筋鼓鼓囊囊的爆裂开来,到最后竟然直接将手指硬生生的抠进了灵澈的掌心。 鲜血,刺目…… 灵澈几乎被吓破了胆,他伏在雪空的身上悲鸣出声,不断地放声大哭,“雪空师兄,你醒过来……你醒过来好不好,我求你了……” “你不要这样,我真的好痛啊……” “嘶——”8888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边又忍不住的偷看,“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你这样弄,不会把主角攻受都给弄死了吧?” “咱们先说好,做任务教训人可以,但是在剧情彻底的走完之前主角不能死掉哟,他们死了这个世界就要玩儿完了。” 季青临修眉微挑,深邃的凤眸当中掠过丝丝缕缕的笑意,“放宽心,身为主角,哪能那么容易就死了?” 灵澈还没见到魔尊星野呢,他肯定要好好的护着灵澈的命才行。 8888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宿主心里有数就行。” 说完这话,8888又开始瞪大双眼,看起了好戏来看,他一边瞧着,一边还饶有兴致的指手画脚,“宿主,我觉得灵澈现在哭的这个样子有点太丑了,白长了一张和你一样的脸,结果他这么的辣眼睛……” 说到这里,8888猛然回头,“宿主,话说……我还没见过你流过泪呢?” “你哭起来是不是会特别好看啊?就是那种梨花带雨……” 一句话还没说完,8888脑袋上猛然之间爱了重重的一个爆炒栗子,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委屈巴巴的开口道,“宿主……我就是做个假设……” 季青临眼中的笑意不由得加深,就连唇角扬起的弧度也越发的明显了起来,他从鼻腔里哼出一个淡淡的音节,“嗯?” 8888立马怂了,十分没有胆量的缩了缩身体,“我错了,我胡说的嘛,我再也不敢了……” 季青临扬了扬眉,眼中掠过些许的惊讶,“呦?” 8888:…… 本人已死,有事请烧纸,再见! 而那一边,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灵澈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大片大片的血液不断从他的手腕处涌出,直接染红了青石白玉铺就的地面。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神情略微有些诧异。 他想过这混沌之气会给雪空带来很大的伤害,毕竟季青临如此之做,就是为了让雪空好好的感受一下神魂被撕裂一般的疼痛,然后再看看他能否依旧如原剧情里那般轻描淡写的说出“不就是神魂自爆,没什么大不了”的话。 却没想到雪空竟然如此的承受不住。 季青临只是用混沌之气毁了雪空的仙体而已,他竟然直接崩溃到把灵澈的一只手给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看着被雪空抓在手心,几乎已经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灵澈的断手,季青临非常嫌弃的撇了撇嘴。 这一幕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而雪空整个人还在崩溃当中,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被季青临困住的甘棠和封阳的三魂七魄都惊慌了起来,他们不断的挣扎,不断的求饶,想要让季青临把他们放出来。 “大师兄,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们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把这个替身当回事了……”甘棠几乎是五内俱焚。 在看到雪空的惨状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就沉沉的坠了下去,几乎是坠到了无尽的深渊,再也没有办法爬起来。 她清楚的明白,这千年之后重新回来的大师兄已经变了,彻彻底底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再也不是曾经对她无限宠爱的大师兄。 她终于意识到这天地之间唯一的一个上神是有多么的厉害,她终于意识到这“唯一”一字的意思。 她终于了解,月亮始终都是月亮,遥遥地挂在天边,即便她拼尽所有的力气,也终究无法触碰到对方,更别说将对方从天空中拉下来。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她害怕季青临会如对待雪空一样的对待她,她害怕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楚…… 而封阳虽然也向甘棠一样的在求饶,可他眼底的恨意却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汹涌了起来。 季青临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他的身上,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不甘心?” 封阳的身体剧烈的瑟缩了一下,随后连忙将眼底的恨意隐藏下去,他低着脑袋,声音闷闷的,“不敢。” “啧,”季青临轻轻叹了一声,“原本以为你还有几分骨气,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你再说一遍!”封阳脸上青筋跳动,双手死死的攥成了拳,“你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他就不信了,他们两个明明都是仙君的修为,凭什么季青临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他。 这其中一定有诈! “好啊,”季青临毫不犹豫的应了一声,“只不过希望你等一下,不要后悔才好。” 封阳高高的扬着脖子,梗着声音开口道,“我才不会!” 季青临一挥手,钳制住封阳的仙力就在一瞬间松开了。 “四师弟!”甘棠的瞳孔皱缩,她在封阳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以后,拼命的向着他摇头,“不……不要,你不是大师兄的对手。” “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但封阳却丝毫不愿意相信自己没有打败季青临的可能。 他没有理会甘棠分毫,而是骤然之间跳起身来,直接对着季青临出手,他的攻击招招狠辣,每一招都在往季青临的命脉上打,“息尘!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你永远的那样高高在上,永远的那样看不起我,可凭什么?!” “就因为你是天地初开之时的第一缕精气所化吗?!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家都是神仙,凭什么你是皓月,我们是萤火?!” 封阳怒火冲天,阴沉着一张脸,“我今天非要让你见识见识到我的厉害!让你知道你也不是那么的强大!” “我要让你知道,你也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你也会有仰望我的那一天!” 封阳十分的自信,自己这千年来,可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一直都在努力的修炼。 雪空那般的不敌季青临,一定是因为雪空还念着当年的师兄弟之情,手下留情,所以才会被季青临反杀。 但是他不一样,他每一时每一刻都想要把大师兄从高高的神坛上面拉下来,让他摔倒在自己的面前,让他在自己面前露出卑微乞求的神情。 他要踩碎大师兄的脊梁,他要毁掉大师兄的自尊,他要大师兄雌伏在他的身下! 季青临十分淡定的出手,一一的化解着封阳的杀招,甚至还有闲情和他讨论他每一个招式的不足之处: “出手慢了。” “这一招给你讲过千千万万遍,要将手抬高一寸,你就是不听。” “你看看这就是你练习次数不足的缘故,杀招竟然也会这么软绵无力!” …… 随着季青临一句一句的嗓音落下,封阳几乎是彻底的暴走,他整个人宛如是修罗化身一般,不要命的不断攻击着,“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我一定可以打败你!我一定可以!” 又指点了几招,季青临不愿意再和封阳继续耗下去,他直接一掌打向封阳的胸口,随后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懒得跟你玩儿了,真没意思。” 鲜血内脏同时从封阳的嘴巴里面喷射而出,干净的能够照射出人影的地面,又被溅上了斑驳的血迹。 封阳重重的砸在地上,直接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他整个人仰躺在坑里面,神情呆傻,若不是那眼睛还在间或一轮,恐怕旁人都会以为他早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封阳彻底的傻了,他仿佛是在这一瞬间被冻成了冰雕,失去了所有的感官和知觉,再也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只看得见满眼的猩红。 千年的等待,千年的执着,在这一瞬间,彻底的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原以为他呕心沥血的训练,他原以为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连一招还手之力都没有的封阳上仙。 可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堪。 季青临一步一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所会的每一个法术都是我教你的,封阳,你用我教你的东西来攻击我?” 在原剧情里面,雪空,甘棠和封阳这三个人,就是用息尘上神亲手教他们的术法,彻底的了结了息尘上神的命。 既然息尘上神的其中一个愿望就是他想要收回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那季青临都要帮他把他交给这三只白眼狼的术法也全部都给收回来。 “你杀了我吧……”封阳闭上了双眼,微微向上抬起下巴,做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说话的嗓音当中,带着一股触目惊心的绝望。 季青临摊了摊手,很是无奈,“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他只是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对于收割旁人的性命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封阳死不死,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封阳的身体轻轻的颤抖着,握着剑的手背上暴起青筋,鲜血如注一般的不断往下流淌,“你不杀我?” 季青临皱了皱眉,眉眼当中闪过一抹疑惑的神情,“我又不是魔族,要你的命干什么?” “那你……”封阳血丝密布的眼底依旧恨意翻滚,他咬着牙,“你回来不是为了报仇吗?我们都是你的仇人。” 季青临脸上的神情更诧异了,“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当年逼得我不得不自爆的人是魔尊星野,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季青临停顿了一下,然后斟酌出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字眼,“把自己想的太过于重要了?” “哈……哈哈……”张着嘴巴大笑了两声,封阳握着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而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到最后竟然哐当一声,手里的长剑直接掉在了地上。 封阳自嘲一笑,说话的声音当中夹杂着无尽的绝望,“原来是这样……” 原来,从始至终,眼前这人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到心上。 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太可笑了…… 封阳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把我当过师弟?” 季青临内心一阵无语,他非常的想剖开封阳的脑子看看这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息尘上神要是不把他当做师弟看待,怎么可能如此的保护于他?又怎么可能青囊教授他术法? 果然…… 白眼狼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够跟得上的。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要这么想也行,反正从现在开始,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师弟。” 封阳猛然之间睁开了双眼,神色复杂的看着季青临,“你说什么?……” 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不可置信,同时还流下了晶莹的眼泪。 季青临懒得和他废话,直接伸手将封阳掉落在地上的长剑拿了过来,然后一点一点的将其化为了灰烬。 随着长剑的消失,封阳的脸色也开始变得一点一点的灰败起来,到最后直接惨白到像是一个假人一样。 而与此同时,封阳的修为也开始不断的掉落,当那柄长剑被彻底的毁去的时候,封阳直接从仙君之境掉到了金仙。 “你……”封阳双眼赤红,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到最后直接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你不如杀了我!” 他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好不容易修炼到了仙君,却没想到,就如此被季青临给轻而易举的毁去了! 这让他如何能够忍受?! 可他毫无办法。 因为他根本打不过眼前的青年。 “杀了我,你有本事杀了我啊!!!”封阳的眼底充斥着彻骨的寒意,神情阴森,如同索命的厉鬼,他目光阴沉沉的盯着季青临,恨不得将季青临身上给盯出一个洞来。 “我都说了,我不会杀你了,你难不成听不懂人话?”季青临很是无语,这一个二个的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愿意听到自己所相信的东西。 “可你废了我的修为和杀了我有什么两样?!”封阳血丝密布的眼底,闪烁着疯狂,“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啧,”季青临非常嫌弃的撇了撇嘴,“你的这条命也值得我动手吗?” “你的命不是我给你的,自然没有那个资格收回,但你的修为,你会的法术,还有你所有的用来护身的东西,我都有资格拿回来。” 封阳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整个人如坠冰窖,“你……你要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挪动着自己的双腿,一步一步的往后缩去,想要躲开季青临。 但此时的他身受不重伤不说,本命神剑被毁,修为都倒退了许多,又怎么可能躲得开季青临呢。 于是,在封阳瞪大着满是不甘的眼神当中,他清楚的看到季青临的手掌向着他的脑袋按了一下。 紧随其后,封阳的身体仿佛是受到了千万伏特的电击一样,猛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颤抖,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如潮水一般从自己的身体内涌了出去,没有丝毫的留恋。 封阳的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倒退,到最后堪堪停留在了地仙的等级。 刚刚从凡界飞升上赤华山的最低等的仙人就是地仙,地仙在赤华山上没有丝毫的地位,甚至连独属于自己的府邸都没有,只能去上仙或者是金仙的府邸当中做一个洒扫的仙侍。 等级高的上仙若是高兴了,随手赏下的一瓶丹药,或者是一只灵果,就足以让地仙高兴许久。 封阳从来都看不起赤华山上的地仙,他觉得地仙实力低下,态度卑微,根本都不配被称之为仙族。 可现在…… 他却成了他最最瞧不起的人! 而他这种被人硬生生的抽去仙力,由仙君之境掉落下来的,想要重新修炼回去,就必须要付出比一般人千倍百倍的努力,如此……还尚且不一定能够修炼成功。 封阳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在看到自己双手的一瞬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自己原本白皙光滑的手背上面竟然出现了道道褶皱! 他疯了一样的幻化出一面水镜,随后整个人不敢置信的跌倒在地。 ——他仿佛在一瞬间老了一千岁! 原本的万千青丝变成了黑白斑驳,宛如十八岁少年的脸蛋出现了道道皱纹,饱满圆润的脸颊凹陷了下去,甚至连那双眼睛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啊啊啊啊!!!”封阳的眼底顷刻之间充斥着刻骨铭心的恨,血海滔天的怨,“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 他不是这样子的,他根本不可能这么老! 他是赤华山上最受人尊敬的封阳仙君! 他才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叟! 曾经的那点爱意在转瞬之间彻底的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无尽的仇恨与埋怨。 他刚才虽然在嘴上说着让季青临杀了他,可当真正的死亡来临的时候,封阳还是害怕了。 季青临十分淡定的看了封阳一眼,没有将他的愤怒放在眼里,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随你的便。” 封阳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想要向季青临攻击,却被他随手一掌又拍回了刚才的那个坑里,而且身体深深的陷了进去,几乎再也爬不出来。 当看到季青临走向自己的时候,甘棠就知道该轮到她了。 季青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欢愉,甘棠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身体,她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大……大师兄,我很乖,我很听话的,我没有想要对你出手。” “那又如何呢?”季青临轻蔑的笑了一声,如今的甘棠没有对他出手,不过是因为她打不过他而已,在原剧情里面,她对息尘上神下手的时候,可没有丝毫的犹豫。 季青临遗憾的耸了耸肩,“如果我如今回来修为只有上仙之境,甚至是更低,你们难道不会为了灵澈,而不顾我的死活,让我放弃收回神魂碎片吗?” 甘棠雪白的脸骤然之间涨红了,她感觉自己脸上好似被人无情的打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她低着头,说话的嗓音沉闷无比,“对不起……” 季青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息尘上神是多么的想要听到这句道歉啊,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看在甘棠是一个女孩子,而且没有主动对自己动手的份上,季青临很好心的开口说了一声,“你可以自己动手。” “毕竟有自己废掉修为的话……可能不会那么痛。” 甘棠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整个人都悲伤到无以复加,那种悲痛就仿佛是从骨子里面漫出来的一样,浓烈又刻骨,“大师兄……你非要如此吗?” “我们千千万万年的情感……” “呵~”听到甘棠的话,季青临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也知道我们有这么多年的情感啊?” 数十万年前,雪空,甘棠和封阳刚刚从人界晋升上来,那个时候的赤华山上非常的空旷,除了息尘上神以外,再也没有任何的一个仙族。 息尘上神看到三个小地仙修炼艰难,便忍不住代替上苍,将他们收为了自己的师弟师妹,然后倾心教授他们术法,一点一点的帮他们提升自己。 三个人每个人运养在丹田里面的本命神器,全部都是息尘上神走遍了四海八荒,一点一点收集材料,根据他们各自的特征亲手打造出来的。 可最后这三把神器,却变成了刺向息尘上神的利刃。 听到甘棠提他们几人这数十万年的感情,季青临只觉得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勾了勾唇角,目光直直的落在甘棠的身上,“我们数十万年的感情,抵不过灵澈和你们的千年?” 他真的不明白甘棠是怎么有脸提的。 一瞬间,甘棠心如死灰,“我知道了。” 随后她咬了咬牙,自行散去了浑身的仙力。 脱力一般的倒在地上后,甘棠露出一抹惨笑,“大师兄,你满意了吗?” 季青临微一挑眉,漠然的眼底掠过一抹饶有兴味的笑,随后他伸出白皙的手掌,“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东西?” 甘棠心头猛的一颤,她咬了咬嘴唇,思索了好半晌以后,最终还是从自己的发髻中间将本命神器给拿了出来。 那是一把由青玉打造而成的弓箭,弓箭通体碧绿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的杂色,在日光的照射下甚至会散发出淡淡的七彩光芒,而且这把弓箭还可以随意的伸缩大小,平日里甘棠不用它的时候,就会把它缩到巴掌那么大,将其插在自己的发髻中央当装饰品。 这柄弓箭是她晋升上仙的时候,息尘上神送给她的礼物,伴随了她数十万年的光阴,几乎快要和她的灵魂融合到一起。 而现在…… 却即将要被毁掉了。 甘棠一阵肉疼,她试探性的开了口,“大师兄……能不能……” 季青临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不能,还有,从今往后不要再唤我大师兄了,我依然和你们没有了任何的关系,自然也不能再算你们的师兄。” 信手将那把碧绿色的弓箭收回,季青临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直接将其给毁去。 他自己的东西,自然是毁了,也不能给白眼狼拿去。 解决完两个,季青临便将目光投向了似乎已经彻底疯魔了的雪空。 他打过去一道术法,将雪空的神智给换醒。 “嘶……”倒吸了一口凉气,雪空茫然地注视着前方,当他看到修为大减,几乎已经命不久矣的甘棠和封阳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傻掉了,“你们……你们……”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季青临担忧的口吻无比的真挚。 雪空迷茫了一瞬,随后顺着季青临的目光低下了头去—— “啊!!” 雪空惊叫了一声,随即彻底的瘫软在了地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中间还带着余温的断掌,眼睛大大的睁着,眼角几乎都快要裂开,他的整张脸惨白的几乎连丁点的血色都看不见,“不……不……这不是我做的,这不是我做的……” 看到他这副模样,季青临十分欣慰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哦,这还真的是你干的呢。” “这……这……” 雪空想要逃离,却在刹那之间感觉身边突然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股冰冷刺骨的风,那风厉害的紧,须臾便冷遍了他的全身,那种彻骨的寒不断的向他的灵魂深处钻去,几乎要将他的肉/体和灵魂全部都给冻住。 他身体瑟缩了一下,恐惧不断的在他心间弥漫,“你……你要做什么?” 骨节修长的手指微微指了指甘棠和封阳的方向,季青临弯了弯嘴角,“你不如看看他们的样子,想一想。” 雪空:!!! 他勃然色变,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万般恐惧的事情一样不断的向后退去,他眼底的震惊几乎快要化为实质涌出来,“你……你废了他们的修为?!” “猜对了,”季青临幽幽一笑,“只不过很可惜,这是无奖竞答哦。” 下一瞬间,一双无形的大手抓住雪空的双腿,直接将他从地上给拖了回来,随后又在顷刻之间废了他的修为,毁了他的本命神器。 做完这一切,季青临非常舒适的叹了一口气,“我的东西基本上都拿回来,真是不容易。” “不过……好像还差一个。” 季青临侧头看了一眼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灵澈,眉心略微皱了皱。 这家伙的修为本来就是虚的,季青临将自己的神魂碎片从灵澈的身体里面拿出来以后灵澈就直接从上仙跌落到天仙的境地了,如果他把自己的本命神剑再从灵澈的丹田里面取出来,说不定这家伙真的会直接嘎掉。 “真是麻烦……” 季青临叹了一声,然后一把抓起灵澈被雪空硬生生扯断的手掌给他安了回去,随后便直接打算带着他往自己曾经居住的宫殿走去。 雪空满身满脸都是血,但他却还是担忧着灵澈的安慰,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你要带灵澈去哪里?” “你已经把神魂碎片都拿走了,你还不打算放过他吗?” 季青临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难不成还需要给你报备?” 说完这话,他再也懒得理会雪空,直接招来一朵云彩,由云彩拖着他离开了。 雪空踉踉跄跄的走过去把甘棠和封阳搀扶起来,“我们不能让他再对灵澈动手,我们必须要跟过去看看。” 甘棠的眼底略微有些迟疑,“可是,我们打不过大师兄……” “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杀死灵澈啊!”封阳怒吼了一声,“师姐,明明曾经你是最疼爱灵澈的那个人!” 甘棠被逼得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了他们。 等他们三人来到灵澈的住所的时候,季青临已然把存放在这里的宝贝全部都给翻出来了。 “这个好像是我的法衣。” “这个是我的极品灵器。” “这个是用来增加寿命的人参果。” “这个是可以起死回生的九级丹。” …… 季青临围着大殿转了一圈,眼神当中充斥着疑惑的神采。 一句话接着一句话从他的嘴里吐露出来,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疑问,但落在心虚者的耳朵里,却显得有些格外的咄咄逼人。 “为什么我的住所,我的东西,全都成了灵澈的?” 雪空眼皮狠狠地跳了跳,“我们原以为他就是大师兄的转世。” “既然这样,”季青临点了点头,“那我就把东西都拿走了。” 封阳几乎是目眦尽裂,他疯了一样扑上去抱住自己千万年的收藏,“不!不可以,你不能拿走!” 一旦这些东西也都被季青临拿走,他就再也没有重新修炼回仙君的可能了。 地仙的寿命只有千载,他不要就这样耗尽寿命,老死在这里…… 他绝不! 季青临直接用一根手指把封阳按的跪倒在了地上,“这是我的东西,你说不给就不给?” “师弟,”雪空皱了皱眉,只要季青临不弄死灵澈,其他的东西他想要拿走都可以,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对封阳开口道,“大师兄的东西,他想拿就拿,你有什么资格说不给?” 封阳的眼眸当中闪烁着滔天的怨恨,“其他的东西他都可以拿走,但唯独人参果不可以!” “我现在只有地仙的修为,寿数不剩多少了,我需要人参果延长寿命,才有可能继续往上修炼啊!” 雪空猛然一惊,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需要人参果的,否则他也活不了多久。 努力的吸了吸鼻子,雪空压低了嗓音,脸上带着一抹讨好的微笑,“大师兄,你看这人参果对你而言也没有太大的作用,要不然你就把它赏给师弟好不好?” 一枚人参果不仅可以增加三千年的寿命,只要吃了它,修为还可以蹿上一大截。 不得不说,这几人的算盘打的真的很好。 季青临看了看手里的人参果,一共有三枚,分给他们三人刚刚好。 只不过,他并不愿意这样做,他很想要看看这兄友弟恭的三个人,会不会一直如此相亲相爱。 于是,季青临先迅速的将一枚人参果喂给了灵澈,毕竟这是主角受,还不能死。 随后又将另外一枚人参果吃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在三人惊呆了的目光当中,季青临露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来,“还真是可惜。” “你们现在有三个人,可这人参果只有一枚了,该如何分配呢?” 第94章 雪空瞳孔皱缩, 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季青临,“你……你认真的?!” 而封阳则更是脸上的血色尽失, 他在被季青临废去修为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储存在灵澈这里的人参果, 地仙作为赤华山上面最为低级的仙族,一辈子的寿命也不过千载。 他作为仙君,已然活了十数万年,如今被废去修为, 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虽然现在表面上是地仙的等级, 可实际上,他连那些刚刚晋升上来的地仙都没有办法比拟, 因为他的寿数只剩下短短百年。 像他这种被废去修为重修的人, 会比第一次修行还要困难上百倍,短短百年的时间,根本不够他从地仙晋升为天仙。 而一枚人参果吃下去就可以获得三千年的寿命, 而且还会增加自己的修为,只要他吃下这枚人参果,他就还有希望, 就还可以重回仙君的位置。 可现在一切都被毁了…… 人参果只剩下了一枚。 封阳几乎是万念俱灰,他捶胸顿足一般的嘶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人参果树万年开花,万年结果,而且每次结果都只有一枚果实,整个赤华山上只有原本的息尘上神那里有一棵, 因为息尘上神不需要这种东西来增加寿命,所以他手里的人参果基本上都用来赏赐给低阶的小仙了。 原本这息尘殿里面的人参果的数量是很多的, 但他们为了挽留住灵澈的生命,也为了能够增加他的修为,基本上都是把人参果当零嘴给灵澈吃了。 到最后就只剩下了这么三枚。 但是现在…… 封阳几乎是放声痛哭,已头抢地,“大师兄,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把果子给我好不好?我求求你,我不想死……” 甘棠直接则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直接撅了过去。 季青临笑而不语,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三个脸上的神情,手里拿着人参果,不断的抛起又接住,到最后幽幽的道了一声,“可是你们三个都想要,我到底要给谁好呢?” 人参果必须要一整个吃下去才有作用,一旦被切开,那它就是一个除了味道有些清甜外再无其他用处的普通水果,所以根本不可能会有三个人将其分食的这种办法。 封阳脸色瞬间变得灰黑,鬓角青筋跳动。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上一阵阵的冷,甚至连后脑勺都在嗤嗤的冒着凉气。 “我……给我……”甘棠红着眼眶,单薄的身体轻轻的颤抖着。 此时的她,不再是让整个赤华山上的仙族都仰望的那个大师姐,而是变成了需要息尘上神怜惜的小师妹。 她的眉眼湿漉漉的,唇瓣苍白,整个人带着一股病态的美,看起来无比的可怜,“大师兄,你最疼我了,不是吗?” 季青临背着手笑眯眯的靠近了两步,“曾经我是确实是最疼爱你了,但你又是怎么做的呢?” 甘棠泪如泉涌,“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大师兄,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好不好?” “啧,”季青临摊了摊手,“你也说你错了,他也说他错了,可果子就只有一个啊。” 季青临低着头沉思了一瞬,“要不然……看在封阳年纪最小的份上,我把这果子给他吧?” 沉浸在季青临或许还念着曾经的师兄弟之情,对他还有那么些许善意的封阳脸上还来不及绽放出一抹笑容,一盆混合着冰茶的冷水就兜头浇向了他,几乎将他给彻底的冻僵。 季青临斜睨了他一眼,“或者……给甘棠?” “还是说给雪空呢?” “哎呀……”季青临故作为难的皱了皱眉,“这还真是一个万般困难的抉择。” 雪空这下子也反应过来了,他眼底充斥着怒火,咬牙切齿的吼了一声,“你是故意在耍我们!” “呀?”季青临故作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原来你看出来了啊。” 雪空眼里的火忽然又灭了,他嘴唇颤了颤,有些无言以对。 季青临呵了一声,“要不然这样吧,你们三个打个架,要是有人打赢了,我就考虑考虑把果子给他怎么样?” 封阳的眼神瞬间变了,由原本的可怜兮兮变得凶狠摄人。 雪空刚才因为被季青临打了一顿,身上受伤严重,还吐了很多的血,现在的衣衫上面还有着斑驳的血迹。 而甘棠是一个女孩子,虽然空有着一身修为,但却从来都没有怎么样实战过,基本上战斗力也弱的可以。 封阳一瞬间暴起,他决定先把雪空这个师兄给打败,然后再制服甘棠,这样他就可以拿到那枚唯一的人参果了。 说干就干,封阳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调动其体内为数不多的仙力向着雪空冲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对上封阳猩红的眼眸,雪空的心底霎时一寒,他色厉内荏的开口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封阳脑子里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早就在他被废去修为又被毁去本命神器的时候,彻底的崩断了。 他现在只想不顾一切的活下去,哪怕付出任何的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封阳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不敢对季青临出手,只能将心中所有的怒火全部都发泄到雪空的身上。 他没有了本命神器,便直接拿自己的拳头当起了武器,他紧紧地握着拳,一下一下的用力的砸在雪空的胸膛上面,根本不给雪空半点反应的机会。 封阳没有丝毫的收敛,带着仙力的拳头不要命一般的砸在雪空的身上,面容狰狞如恶鬼,“二师兄,你不要怪我,我们都想要活下去,可如果你活下去了,那么死的人就一定是我!” “你这么疼我,你一定会愿意自我牺牲的,对不对?” 雪空被打的又接连吐了好几口的血,原本虽然他的修为等级和封阳差不多,但他的战斗力确实要比封阳高上许多的,然而刚才季青临洒向他体内的那一缕混沌之气几乎将他的仙体给破坏了个彻底。 他拼了命的挣扎,甚至还试图反击,可本就身受重伤的他,又怎么可能争得过早已经暴怒发疯的封阳呢。 不过片刻的时间,雪空就已经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了,甚至是连挣扎的幅度都变得越来越小,他那双从眼眶里面突出的眼球当中血丝密布如蛛网,但却直勾勾的看向了季青临的方向,里面夹杂着无声的哀求。 季青临对此完全当做没看见,甚至还漫不经心地将视线给撇开了去。 雪空:…… 他难道真的要死了吗? 死在他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师弟的手里? 明明这么多年,他们的相处都是那样的和谐,师弟永远崇拜着他,敬佩着他。 可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雪空在呼吸交错的距离里面看着封阳,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声,“师弟……” 然而,他的师弟眼里面早已经没有他这个人了。 寒雾乍起,疾风骤冷,雪空感觉有一股彻骨的寒意浸透进了他的神魂,冷的他的三魂七魄都在打哆嗦。 下一刻,封阳染血的拳头就重重的砸向了他的咽喉…… 雪空心生绝望,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这一瞬,时间仿佛被停止,所有的一切都被光阴拉长停滞。 雪空想起了这十数万年来他们和息尘上神在赤华山上的欢乐时光,那时,没有灵澈,就只有他们师兄姐弟四个人,那样的快乐,那样的无忧…… 终究……一切都回不去了。 就在雪空以为自己会彻底的死在封阳的手里的时候,一道银白色的灵光骤然之间炸开,一柄品阶不是很高的灵剑直接从封阳的后背穿透了他的胸膛。 剑尖刺穿了封阳的整个身躯又从前面冒出来,鲜血在转瞬之间洒满了剑身,随即又汇聚在剑尖处,滴滴答答地淌落而下。 封阳打在雪空咽喉处的攻击被迫停止,他双手无力的垂落下来,眼睛眨了眨,里面还带着一股浓烈的茫然。 过了半晌,他终于扭过了头,口中不断剧烈的喘息着,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甘棠的脸。 恐惧如毒蛇一般啮噬着封阳的心。 他从未想过,甘棠竟然会如此的趁人之危! 他感觉自己的耳畔轰隆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当中炸开,彻底的炸乱了他所有的思绪,“你……” 封阳只张开嘴说了一个字,口中便不断地涌出了血,那滚烫的带着血腥气息的血液堵在他的喉咙处,让他再也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甘棠握剑的虎口处崩出了血线,带着仙力的灵剑往前寸寸蔓延,直到长剑彻底的捅入封阳的身体,只剩下剑柄还留在外面,甘棠手上的力道近乎残忍,可目光却十分的悲哀。 她在带着血味的风里面,无声地落着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杀了你……” “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随着甘棠的话音落下,封阳的神色风云变幻。 他脸上全然都是痛苦,他努力的想要将口中的鲜血往下咽,想要回击甘棠,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甘棠咬了咬牙,又猛然之间将手里的长剑直接从封阳的身体里面给拔了出来。 封阳发出一阵痛苦的闷哼,被剑穿透的身体处鲜血宛如泉涌。 甘棠擦了一把脸上的泪,丝毫没有看他一眼,最后倒提着手里的长剑,踉踉跄跄的来到了季青临面前。 她沉沉地舒了一口气,努力地挤出一抹笑颜,“大师兄,我把他们两个都打败了,人参果……是不是可以给我了?” “啪——啪——啪——” 季青临非常配合的鼓了鼓掌,他笑眯眯的点着头,“这可真是一出好戏。” 斜阳洒落在青年明媚的眉眼间,让他的整张脸都带上了一层梦幻般朦胧的光彩,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不尽人意。 “只不过……我觉得你并不配拥有这人参果呢。” 在甘棠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季青临直接三两口将唯一的一枚人参果给吃了下去。 吃完以后,他还略带嫌弃的撇了撇嘴,“就这还万年开花,万年结果,味道也不怎么样嘛……” “啊啊啊啊啊!!!!”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甘棠几乎是肝胆俱裂,脸上的痛苦绝望触目惊心,“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她在这一瞬间,仿佛彻底的变为了一个疯子,提着手里面刚才刺穿了封阳的那把灵剑不管不顾的向着季青临攻了过来,“是你毁了我们!”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季青临随手就夺去了甘棠手里的长剑,然后将她牢牢的锁死在地上,“你在说什么?” 甘棠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眼眶里的泪水仿佛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连绵不绝,“是你说的打赢了就把果子给我们的,你说话不算数,你个骗子,你个骗子!” “你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实在不是季青临的对手,甘棠甚至直接开始寄托于天道了,“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季青临低着头,幽幽的看了她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只说过你们打赢了,我会考虑考虑。” “如今我考虑的结果就是——不把果子给你们。” 季青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用充满疑惑的语气询问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原本可以好好的做你高高在上的仙君,你也可以好好的当我的师妹,我从未曾亏待过你分毫。” 季青临轻叹了一声,“可你是怎么做的呢?” “你明知道灵澈的体内有我的神魂碎片,你明知道我如果不把碎片拿回来,我就一定挺不过八千年后的天地浩劫,可你却为了你的那虚荣心,为了你的爱情,放弃了护了你数十万年的师兄!” 季青临盯着甘棠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十分认真,“就只不过是千载的时光而已,就值得你彻底的放弃我吗?” 息尘上神曾经未曾询问出口的话,被季青临用嘲讽的话语说了出来,“我难道对你们不好吗?” “因为你吃不得苦,怕痛,不想日复一日的修炼,所以我为你寻遍四海八荒的灵宝,替你修铸仙身,因为你觉得剑丑,我用尽一切可以用到的材料为你做了神器,还可以当做一个发饰插在你的发间。” “可你是怎么做的呢?” 甘棠几乎是如遭雷击,这世间没有什么比原本她可以更加的令人感到绝望。 她是这天地间的唯一一位上神最为宠爱的师妹,她是赤华山上最受尊敬的甘棠仙君,她拥有着可以尽情撒娇的资格,她本可以在大师兄面前为所欲为,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躲懒,撒欢。 可这一切都被她给亲手毁掉了。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甘棠的脑海当中的时候,她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她的肝肠撕扯了出来,然后又一寸一寸的撕碎。 季青临松开了禁锢着她的仙力,甘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双腿一软,委顿在地。 雪空和封阳自然也是听到了季青临的话。 封阳倏尔瞪大了双眼,满脸地看着季青临,“大师兄……对不起……” 他之前嘴里所说的对不起,只不过是因为还想要人参果,想要继续活下去,所以才不得不开口道歉。 如今,他的这番道歉的态度,比方才诚恳了许多。 只不过季青临早就不会接受了。 他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全然一副温文尔雅的大师兄的模样。 可他的笑容落在封阳眼里却仿佛充满着森森的冷意,令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季青临走上前去,微微弯腰,欣赏着封阳痛苦万分的神情,慢条斯理的开口的,“被废了修为,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的寿命只剩下不到双十之年了,该怎么办啊?” 说完这话,季青临又走到雪空的身边,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弧度,“你好像伤的比封阳还要重一些,你尚且留存的寿命,比他还要更短诶……” 一股难以言说的阴冷,从四面八方渗透进雪空的骨头缝里,以至于他几乎都快要感受不到身受重伤所带来的痛苦,只剩下灭顶般的恐惧。 “大师兄……”雪空的声音沙哑,嗓音里面再也没有了让灵澈留恋不已的那股磁性,“我求你,救救我……” 季青临低头俯视着他,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声,“凭什么?” 全身上下的血液,在这一瞬间直冲头顶,雪空嘴唇哆嗦了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空,甚至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 强烈的悔恨化作毒蛇,在转瞬之间游遍了雪空的四肢百骸,痛得他几乎是撕心裂肺,“我求求你……救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 雪空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去祈求,眼里的哀伤犹如实质。 但曾经那个只要他受了一丁点的伤,都会紧张不已的大师兄,眼里却早已经没有他的存在了。 季青临默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直接转身来到了还在昏迷的灵澈的身边。 因为给灵澈喂了一枚人参果,所以他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死的,甚至是还要比雪空师兄姐弟三个人活得更久一些。 季青临以手化爪,径直将灵澈蕴养在丹田里面的属于息尘上神的本命神剑给取了出来。 长眉一挑,季青临俊逸的眉眼之间蕴起了淡淡的笑意,“很好,这最后一件东西也收回来了。” 灵澈瞬间被疼醒,满是痛苦的一张脸变得格外的扭曲。 痛苦和仇恨在刹那之间挤满了灵澈的脑海,他的眼神当中迸发出嗜血的杀意,“你……!” 季青临对于他的愤恨丝毫不在意,甚至是完全当做看不见了。 毕竟……这种他一个手指头就可以摁死的人,实在没有必要把他当做对手对待。 季青临手里捏着这把寒光凛冽的长剑,仔细的端详了起来。 这把剑是息尘上神用混沌石打造的,几乎可以说是威力无穷,雪空他们手里的三把神器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这把剑。 当初息尘上神自爆的时候,自爆的是神魂,所以这把剑被留了下来。 落在灵澈这么一个废物的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 如今神剑重回了主人的手中,它仿佛是感受到了自己主人的气息一般,不断地发出阵阵的剑吟,甚至是连身上的剑光都闪亮了许多。 季青临抬手摸了摸剑身,眼光清淡含笑,“这些年,委屈你了。” 刹那之间,神剑的剑吟声更加的响亮了一些。 季青临的眸光里面带上了几分珍贵的暖意,“放心,以后断然不会再让你明珠生尘。” 这神剑仿佛是真的成了精,在季青临话音落下的瞬间,光芒大作,原本沉痛的剑吟之声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灵澈满脸木然的看着这一切,布满血丝的眼底,迸发出疯狂的恨意,“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用自己的丹田蕴养了这么久,这破剑都从来没有让他使用过。 季青临微一勾唇,笑容浅浅,“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吗?” 灵澈:…… 敲里吗!敲里吗你听见了吗?!! 将东西都收了起来,季青临淡淡的目光从这四人身上扫过,随后便没有丝毫留恋的要抬脚离开。 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息尘上神还有另外一个愿望,那就是重新收一些品性好的弟子,让他们能够真正的守住这三界的和平。 季青临打算去人间和妖界走一趟。 毕竟这赤华山上的仙族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嘴脸,他已经在原剧情里面看得一清二楚了,根本没有任何一个能够符合息尘上神的要求。 赤华山安稳了太多太多年,就算是千年之前有过一场大战,息尘上神也独自一个人解决了。 这些仙族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修仙的初心。 等他收了徒弟,培养出来后,再对赤华山进行一次大清洗吧。 季青临现在实在是不太想见这些仙族,毕竟一个二个的都是那么辣眼睛。 就在他要驾云离开之际,季青临突然察觉到了一道探究的目光。 眼眸转了转,季青临目光猛地凝视向侧边,瞳孔中的墨色好似要冲出来。 一股无形的神识排山倒海一般的疾驰而去,突兀的,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树上,一刺耳的尖叫响彻云霄。 这尖叫声并不类似于人类,更像是来自动物,沙哑又凄厉,还带着有隐隐的恐惧。 季青临神色冰冷的注视着那声音传来之处,“你要是还不出来,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别……我出来。”一道颤颤巍巍的童声过后,季青临眼前出现了一只长相格外漂亮的凤凰。 它浑身火红色的毛发仿佛是烈焰在燃烧,虽然看上去只有小小的一只,但身上的气势并不低多少。 这是世间唯一的一只神兽——凤凰赤羽。 赤羽是被息尘上神在极地冰原上捡回来的,当时他为了甘棠的神器,不得不游走四海八荒寻找材料,在路过极地冰原之时,他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哀嚎。 寻找了很久,息尘上神才在一块巨大的冰块当中发现了一枚凤凰蛋。 凤凰一族喜火,最为害怕的就是寒霜,赤羽不知道在极地冰原里面被冰封了多少年,当息尘上神发现它的时候,它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 息尘上神将它带了回来,细心照顾,用了许多的天才地宝,才终于将它养活。 从蛋壳里面出来的小凤凰毛茸茸的,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息尘上神不忍它就这样被自己绊住身份,因此,虽然赤羽是以息尘上神契约兽的身份留在了赤华山上,但息尘上神并没有将它契约,而是尽可能的给了它足够的自由。 但现在…… 季青临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看来你对于自由也没有那么向往。” 赤羽在息尘上神身边停留了那么久的时间,始终都是一只自由的神兽。 而灵澈不过来了赤华山千年,赤羽就已经和灵澈契约了。 “我……”赤羽呼吸微顿,小小的身体紧紧的缩在一起,一副十分惧怕季青临的样子。 实话实说,它并不是故意要装出这副样子的,而是真的害怕。 看到雪空三个人的惨状的时候,它的内心就已经生出了想要逃离的想法。 可它契约的主人灵澈在这里,它根本没有办法逃离太远,所以才不得不躲藏在一边,默默的观察着他们。 它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季青临给抓出来。 季青临饶有兴致的看了它一眼,带着些许的疑惑开口道,“你为什么想要成为灵澈的契约兽?” 灵兽一旦被契约,那么就会一辈子和主人彻底的绑定在一起,主人生它生,主人死它死。 而且还无法离开主人身边太远的距离,一辈子被绑死,彻底的失去自由。 他实在是不太理解赤羽的脑回路。 赤羽愣了一瞬,过了好半晌后,才颤颤巍巍的开口,“灵澈他……他比你温柔,比你和蔼可亲。” “他总说他不把我当灵兽看待,他和我是好朋友……” 季青临实在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也就你这种没脑子的蠢东西,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你是我用了那么多天才地宝才,好不容易从蛋壳里面孵出来的,按理来说,我也应该把用在你身上的东西收回来才是……” 季青临的一席话还没有说完,赤羽一下子就炸了毛,它尖锐的嗓音不断的哀嚎,“不……不要!” “啧,”季青临很是嫌弃撇了撇嘴,“我也不要你的命。” 不过是一只小凤凰,做了灵澈契约兽,早晚有它后悔的时候。 只不过……息尘上神的那些天才地宝也不能白白的被赤羽给吃掉。 于是,季青临一下子伸手将赤羽抓到了自己的掌心里,然后满含笑意的盯着它,“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把我给你的东西拿回来呢?” 赤羽都快要哭出声来了,“息尘上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呀……我就是一只小凤凰,你把我当成一个屁给放了,饶了我好不好?” 季青临的目光落在赤羽漂亮的羽毛上面,忽然弯了下嘴角,“我看你这羽毛不错,不如拔了给我做件衣裳吧……” 赤羽大惊失色,不断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不要……不要……我求你……” 季青临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我又不要你的命,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赤羽:…… 淦啊! 你拔了我的羽毛比要了我的命还要残忍好不好?!! 季青临手下的速度很快,丝毫不给赤羽反应的时间。 当第一根羽毛被连根拔起的时候,赤羽一下子痛苦的尖叫出声,那种扯着嗓子的哀嚎,直接惊得赤华山上所有的鸟兽全部都飞了起来。 季青临有些不太愿意忍受这般的魔音贯耳,于是直接一个术法封住了赤羽的嗓子。 赤羽浑身无力的被季青临抓在手里,一根又一根的羽毛,不断的脱离它的肉/体,让它疼得浑身颤抖。 它想要尖叫,想要求饶,可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不断的从嗓子眼里面挤出一点无声的呜咽。 拔到最后,赤羽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甚至连意识都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恍恍惚惚之间,它听到了一阵缥缈的嗓音,“啧,果然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这样子可真丑。” 赤羽浑身上下光溜溜的,满身的羽毛被拔干净以后露出了一大片的鸡皮,此时的它和农家放在砧板上准备开膛破肚的鸡,没有丝毫的区别。 季青临略带嫌弃的叹了一声,然后随手将它扔在了地上。 赤羽像是一条搁浅了的鱼一般,不断的抽搐着。 8888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整只统都有些傻眼,它张大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磕磕绊绊的开口道,“宿……宿主……你这是不是也太狠了一点?” 其他的几个人倒还好,虽然都被废了修为身受重伤,但终究还是有个人样。 但赤羽看起来就实在是有些太过于辣眼睛了。 如今,它的这副模样被扔到鸡群里面都会被嘲讽,谁还会觉得它是一只高傲的神兽凤凰呢? “很残忍吗?”季青临面无表情的反问了一声,“只不过是受了些伤而已,至少还留着一条命,哪里残忍了?” 季青临拍了拍手,将拔下来的赤羽的羽毛全部收起来,然后直接召来了一朵云,站在上面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像我这么仁慈的宿主,已经非常不多见了,好吧?” 8888:…… 罢了…… 自家宿主开心就好。 赤华山之所以是仙族的聚集地,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它高耸入云,赤华山的山巅几乎已经和日头平齐了。 从赤华山上下来,8888环顾了一圈,看着热闹的人间万象,转瞬之间便把刚才赤华山上的一幕给忘得一干二净。 他兴高采烈的问道,“宿主,咱们接下来去哪里呀?” “人间,青丘,还是幽冥呢?” 季青临目光向上扫了扫,灿烂的日光自苍穹之间洒下,笼罩在他的身上,带来一股融融的暖意。 弯了弯眉眼,季青临目光看向了东方,“那便先去人间的国都走一趟吧。” —— 当那道白衣翩迁的人影再也看不见的时候,赤华山巅的四人一兽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甘棠抱着自己的双臂,神色茫然,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封阳被甘棠刺穿的胸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可还是疼的厉害,他实在忍不住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了甘棠一眼,咬牙切齿的嘲讽了一句,“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姐!” 甘棠还没有说话,雪空不甘示弱的回怼了一声,“你也真是我的好师弟!” 封阳对他下手的时候,也是没有半分的留情。 封阳呈大字型仰面躺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呵,彼此彼此,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吧。” 他们这些人曾经身为仙君,高高在上惯了,得罪了赤华山上的不少神仙,曾经那些神仙看在他们是仙君的份上,不敢对他们做些什么,只能把所有的委屈都打碎了,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但是现在…… 恐怕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成为那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 雪空挣扎着从地上坐起,只不过是这么一番的动作,他嘴里就又猛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咬紧牙关,努力的将嘴上的血擦了下去,然后将目光落在了灵澈的身上,“灵澈,你现在是我们这些人当中修为最高的了。” 因为季青临给灵澈喂下了一枚人参果,所以他现在只是修为倒退,身上却没有受太重的伤。 只要他愿意帮忙,就可以暂时抵挡住其他仙族的查探,给予他们恢复的时间。 然而,在雪空迫切的目光当中,灵澈轻轻摇了摇头,“雪空师兄……对不起……” 他不想死,他不知道季青临什么时候还会返回来,他真的怕了。 雪空几乎是瞪直了双眼,“你说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要彻底的不管我们了吗?!” “你是不是忘了究竟是谁把你从凡间带回来?是谁教你术法,是谁让你变成今日的仙人人的?!” 雪空恨得牙根都在痒痒,“你怎么能做出这般白眼狼的事情?!” 灵澈脸上露出一抹惨笑,随后又变为了嘲讽,“雪空师兄,我这不是跟你们学的吗?” “你们不也是这样对待息尘上神的?怎么这种事情落到你们的身上,你们就接受不了了呢?” 说完这句话,灵澈咬牙从地上站起身,将被拔光了毛的赤羽抱在了怀里,然后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开了雪空三人。 雪空在身后歇斯底里,可灵澈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不管不顾的离开了去。 —— 因为有一副好皮囊,再加上在凡间身为皇子的时候也学了很多的技艺,灵澈成为了一家南风馆的头牌,而且还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数着今日赚到的银子,灵澈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这种弹琴弹到手软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忽然,他紧闭的门窗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穿着一身黑红色长袍,脸上带着一股英俊邪气的男人从外面跳了进来。 他猛然之间走上前,然后一把捏住了灵澈的下巴,眼神当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挑逗之色,“千年时间不见,你竟然落到了以色示人的地步?” 第95章 灵澈瞳孔骤缩, 整个人害怕的瑟瑟发抖,“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虽然修为只停留在堪堪地仙之境,可再怎么样也是一个仙人, 在这凡间没有人能真正的害了他的性命。 每日里只需要弹弹琴, 就可以被无数人追捧着,灵澈倒也算是享受着这样的生活。 他从出生起就是整个皇城当中最受宠爱的皇子,十六岁那年,又被雪空带上了赤华山, 千年的悠长岁月里,基本上没有吃过任何的苦。 这就导致灵澈没有任何的生存的技能。 按理来说, 虽然地仙在赤华山上算不得什么,但终究也是拥有着法力和悠长寿命的仙人, 灵澈来到人间以后, 别说是入仕干一番大事业,但最起码也能够保证吃喝不愁吧。 但灵澈却仿佛是一个智障儿童,三两句就被人骗的卖到了南风馆里去。 若不是因为南风管的老鸨看他长得有几分姿色, 浑身的气度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这才愿意在他身上投资,让他做一个只卖艺不卖身的清绾儿, 否则他早就不知道沦落到何种境地去了。 在南风馆的这段日子里,灵澈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虽然每天都需要应付一些讨厌的人,但也比随时都有可能要丢掉性命的赤华山要强的多。 灵澈原以为他来到人间以后就可以彻底的摆脱掉赤华山上的一切,假装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一般在这凡界生活。 可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男子却给他一种极其强大的感觉,好像是当初季青临站在他面前一样, 他没有丝毫能够反抗的能力。 灵澈几乎都快要吓傻了,该不会是他都已经逃到了人间, 季青临还不愿意放过他吧?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那他隐姓埋名逃离了这么久,又是为了什么啊…… 就在灵澈内心思绪万分之际,钳制着他下巴的男子突然咧嘴笑出了声来,他的笑声当中夹杂着丝丝凉薄的试探,“你不记得我了?” 灵澈心中一阵无语,但对着如此一个实力远高于他的男子,他只是弱声弱气地反驳了一句,“我都根本没有见过你,我上哪记得你去?” 肉眼可见的,男子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即,他的瞳孔当中映上了一抹满带着兴奋和激动的光彩,“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你转世重生,忘却了前尘往事,对不对?” “你现在是一个全新的人,不是息尘上神了。” 男子笑眯眯的用手摸了摸灵澈的下巴,“你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是没关系,你要知道,我是不会害你的。” 在男子说出“息尘上神”的一瞬间,灵澈就知道他认错人了,把自己认成了那个武力值高强的上神,可自己不是……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和息尘上神究竟是什么关系,万一对方和在赤华山上几乎和他们赶尽杀绝的那个家伙是一伙的,那他恐怕就要离死不远了。 灵澈低着头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带着苍白的脸色,沉默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没有说话,可偏偏眼眶红着,又没有落下泪来,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男子的眼睑重重一颤,恍惚之间,记忆回到了千年之前。 明明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却给他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千年之前的那人招式狠辣,剑光凌厉,打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击都用尽了全力,那种千钧之势,几乎将赤华山巅的草木巨石全部都给震裂了。 即便是雪白的白衣被鲜血染成了深红,即便是整个身体宛如一片萧瑟的秋叶,可那人却始终能够艰难的站起身,将口中的鲜血往下咽,召唤起已经跌落血泊的神剑…… 再给自己重重的一击。 哪怕是在彻底的燃烧神魂自爆的那一刻,男子都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人露出这般楚楚可怜的神色来。 即便是要和敌人同归于尽,那人的骨子里面依旧充满着傲气。 如今在这一张完全相同的脸上,看到这样惹人怜惜的表情,还真是让人…… 满眼激动啊! 他可真是太兴奋了,兴奋到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兴奋到想要让眼前这人流露出更加可怜的神色,兴奋到甚至想要把他给弄哭! 一想到曾经那样高高在上,满身傲骨的人,被自己视为毕生之敌的人,竟然沦落到以色示人的地步,男子就感觉自己那颗沉寂了千年的心,又开始砰砰的跳动了起来。 男子的拇指指尖轻轻的摩擦着灵澈的嘴角,感受到那微凉的触感后,他突然放声一笑,“你不认识我也没关系,但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星野。” 灵澈瞳孔剧颤,只感觉星野放在他下巴上的手指温度烫的惊人,隐红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对方,他几乎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嗓音,“你是……魔尊……” 他的心里面顿时泪如雨下,整个人害怕的无以复加。 灵澈原以为自己来到人间就可以彻底的逃离开,可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曾经的息尘上神的死对头! 当初的星野能够逼得息尘上神自爆,如今他一个小小的地仙,又怎么可能抵得过星野的一击啊…… 绝望在刹那之间填满了灵澈的脑海,他顿时变得六神无主了起来,含着眼泪的黑黝黝的眼眶滴溜溜地转了半晌,他悲悲切切的开口道,“别……别杀我……” 星野突然来了兴致,他的视线穿过灵澈被风吹乱的发丝,一顺不顺的落在灵澈的双眸上,“你怕我?” 灵澈嘴唇轻颤,可却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了半晌后,小心翼翼的说了声,“听说……魔尊杀人如麻。” “哈哈哈——”星野几乎是仰天大笑,“你说的非常对,我杀起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温热的指尖从灵澈的嘴唇边上缓缓的往上移,到最后落在了他泛着晶莹的眼尾,轻轻的将那一抹眼泪擦去,星野带着满腔的恶趣味问道,“你说……我要是就这么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别……我求你……”灵澈的身体打了一个晃,几乎快要撑不下去,“我想活着。”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短短几十年的光阴过去后,心甘情愿的赴死,更何况是灵澈这种已经见识过了更加漫长生命的人。 他虽然没有天赋,也爱偷懒,可他对于生的渴望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小。 他努力的生活,拼命的装乖,在雪空他们眼前一演戏就演了一千多年,好不容易才晋升到上仙,虽然现在他的修为已经废了大半,可他却不想就这么结束生命,要不然也不会带着赤羽逃离赤华山。 灵澈最是知道自己什么样子能够惹人怜惜,他知道曾经的息尘上神高高在上,冰冷骇人,所以他努力的扮演着活泼好动,以最为温和的态度对待每一个人。 在得知眼前的男人就是魔尊星野的时候,灵澈的心里面是真的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害怕的,以为对方会把千年前和息尘上神的恩怨算到他的身上,会在倾刻之间就要了他的命。 可星野没有。 甚至是盯着他的这张脸入了神。 那一刹那,灵澈便知道。 ——他的机会来了! 于是他极尽可怜的模样,尽可能的表现出柔弱的样子。 果不其然,星野上钩了。 灵澈的眼睛有些酸涩,盯着星野的眼睛半晌,忽然又捏紧了拳头,呼吸微微颤抖了一下,“可以不杀我吗?” “我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我很有用的。” 星野的眉梢扬起,“你敢和魔尊谈条件?” “不是早就知道我杀人如麻了吗?” “可我觉得你不是坏人,”灵澈的眼眸亮若灯火,清亮的仿佛是自雪山之巅融化而下的溪水,“你没有在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动手,我觉得你好像没有传闻当中的那么坏,所以……可不可以不杀我呀?”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星野的心里面升起了强烈的兴味,他在这三界迷茫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把一个人带在自己的身边。 他心中微软,甚至是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柔和了起来,“我可以不杀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灵澈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脸颊微红,眼尾处好像染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他羞答答的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询问了一声,“是什么条件呀?” 星野猛然之间往前一步,坐在了灵澈的身边,随后抬手搂上了他的腰,将其带进自己的怀里,感受着那股温热的触感,星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舒坦……” 将这人搂在怀里的感觉,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呢。 低头握住灵澈洁白的双手,星野的眼眸当中夹杂着浅浅的笑,“我想要你跟我回幽冥去,做我的魔后。” 说完这话,星野又用手掐住了灵澈的下巴,抬着他的脸,强迫他直面着自己的双眸,“你愿不愿意?” 灵澈的心里面一阵犯呕。 你丫的,一个活了几十万岁的老怪物,还想让我这种小年轻来做你的魔后,好不要脸!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只不过,这种话灵澈也就只敢在自己的心里面想想罢了,当着星野的面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的。 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气,随后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天真无邪的问了一声,“当你的魔后的话,你就不杀我了吗?” 星野直接弯腰在灵澈的眉心映下一吻,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这是当然。” 息尘上神的神魂转世,不仅流落到人间,成为以色示人的玩意儿。 甚至在后来还爱上了他这个魔尊,成为了他的魔后。 只要一想到当赤华山上的那些道貌岸然的仙族知道这件事情以后,脸上会露出怎样的神情,星野的心里面就是一阵一阵的畅快。 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让眼前的灵澈恢复其前世的记忆。 他想要看看高高在上的息尘上神,得知自己的转世被他压在身下苟且偷生的时候,会有多么的绝望崩溃。 当那一幕来临的时候,一定会非常非常的让人难以忘怀。 星野几乎已经快要迫不及待了,他的手不断的揉捏着灵澈的手指,“怎么样?思索好了吗?” 他可没有逼迫眼前这个人,而是让他心甘情愿的跟自己走的。 星野眼里闪过一抹满带嘲讽的冷笑,息尘上神啊息尘上神,看看你现在摇尾乞怜的样子吧! 灵澈的眸光微闪,随后眼底溢出些许的笑意,“我愿意。” 他可是知道,那个在赤华山上面,让所有人都感到害怕,恐惧的息尘上神,却根本不是魔尊星野的对手。 甚至在千年之前,直接被星野逼到自爆神魂。 虽然当年的那场大战,星野也受了很重的伤,所以才给了赤华山上的仙族们喘息的机会。 那个人回来了,夺去了他的一切,雪空,甘棠和封阳三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口口声声说着爱他,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可到最后却全部都抛弃了他。 曾经的他是那样的得意,以为自己是赤华山上最受宠的人。 可实际上,一切都如镜花水月,只不过是短暂的一场梦罢了,梦醒之后的现实是那样的残忍。 即便被季青临硬生生抽去自己体内的神魂碎片和取出他蕴养在丹田的神剑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但只要稍稍想起来,灵澈还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他一个没有任何天赋的人,又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些人呢?又怎么可能可以为自己报仇呢? 他原本都想着远远的离开那些人,好好的过自己剩下的日子也就够了。 但是啊,天无绝人之路,上苍总归是偏爱他的,让他在这个时候遇到了魔尊星野。 只要他能够哄的星野为他全心全意,他又何愁大仇无法得报呢? 只能说不愧是蛇鼠一窝,星野和灵澈的内心想法当真是出奇的相似。 “既然答应了,那就不能后悔了,”星野直接信手凭空画了一个契约,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灵澈,“只要滴一滴你的血上去,契约就可以完成,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魔后!” 灵澈眨了眨眼睛,迫不及待的划破自己的手指,挤出一滴鲜血,滴在了契约上。 弄完这一切后,灵澈委屈巴巴的伸出自己马上就要愈合了的手指,指着上面的伤口说了一声,“有点痛。” “呵,”星野勾着嘴角邪魅一笑,抬手抓住了灵澈的手指,歪着脑袋,声音低沉的叹了一声,“看你这委屈的样子,既然做了我的魔后,那我就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任何的委屈。” 话音落下的瞬间,星野直接将灵澈的那根手指头扯过来,然后迅速的将其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甚至还用舌头在那处伤口上舔了舔。 将手指头从嘴里取出来的时候,星野的嘴唇和灵澈的手指之间甚至拉出了一根闪着晶莹的银丝。 灵澈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十分羞涩的将自己的手指藏在了手背后面,颤颤巍巍的开口道,“你……你欺负人。” 星野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的灿烂了起来,“你都是我的魔后了,我不欺负你,你还想让谁欺负你?” 灵澈:…… 妈妈!我不干净了! yue! 恶心!! 令人作呕!!! 泥马,就这玩意儿也能当上魔尊?!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恶心又油腻的玩意儿! 灵澈拉着床上的床单,拼命的揉搓着自己背在身后的那根手指头,他只觉得从星野嘴里传出来的口水味几乎是腌透了他的手指头,恶心的他差点连上个月吃的饭都给呕出来。 “呵……”灵澈假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嘛,有点不太习惯。” 星野歪了歪脑袋,随后整张脸都凑到了灵澈的面前,故作温柔的说了一句,“放心,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灵澈:…… 淦! 他后悔了,行不行? 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刚出虎穴,又入了狼窝。 该怎么办……? 在灵澈尚且思考着人生的时候,搂着他腰上的那只手突然用紧了力,将他整个人都给腾空抱了起来。 灵澈大惊失色,“你……你要做什么?” 星野双手揽着他,低着头笑的一脸的春心荡漾,“你都已经是我的魔后了,自然是跟我回幽冥,难不成你还想要一辈子都在这里弹琴给别人看吗?” 灵澈眨了眨眼,摇着头说道,“不想。” “那就好,”星野非常满意他这种乖顺的态度,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一脸宠溺的说了句,“那我们现在就走。” 子夜时分,整个都城都陷入到了寂静当中,甚至连夜晚的鸦雀都已经入睡。 忽然,在清亮的月光下面,一道黑色的人影怀里抱着一个人,不走寻常路的,从一间屋子的窗户处飞出。 脚尖踩在树荫婆娑的树梢上,乘着夜晚的凉风,三两下就消失不见了踪迹。 屋子一角的一个竹篮里,一只秃了毛的“野鸡”正躺在里面呼呼大睡。 它睡的似乎是有些不太舒服,挥动着自己丑陋的翅膀翻了个身,翅膀不小心打在了一旁的墙壁上面,直接痛的它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赤羽四下扫视了一圈,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主人灵澈消失不见了踪迹。 这段日子以来他们相依为命,虽然没有了赤华山上的风光,但灵澈对待他的态度还是挺不错的,只要有灵澈一口吃的,就有它的一碗汤喝。 可现在…… 它的主人好像丢下它独自一个人跑了。 赤羽挥了挥自己的翅膀,踩着爪子从竹筐里面走了出来,想要张嘴好好的怒骂一下灵澈,却突然发现灵澈的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屋子里,只有人不见了踪迹。 !!! 赤羽瞬间警惕了起来,它心中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歹人掳走了灵澈,就在它往灵澈的床上移动的时候,它突然嗅到了一股魔族的气息。 一瞬间,赤羽好像是傻了一样呆愣在了原地。 灵澈被魔族之人捉走了。 那它……该怎么办? 就在赤羽脑海当中思绪万千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从远处袭来,卷着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望着西南方的方向急速而去。 赤羽叹了一口气,它是灵澈的契约兽,它根本没有办法离灵澈太远,灵澈被魔族的人抓走。 它……恐怕也没有几乎活了。 一路上被迫着横冲直撞,当赤羽终于看到灵澈的时候,它本就被拔了毛的光秃秃的身体上没有布满了青青紫紫斑驳的痕迹,看起来无比的恶心。 星野看到赤羽的一瞬间就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鬼东西?!” “厨房的野鸡怎么跑这儿来了?”星野冲着门外怒吼了一声,“还不赶紧把它捉了去炖汤?!” —— 狂风呼啸而过,暴雨倾盆落下,整个苍穹都好似是一片倒悬着的汪洋,在风起之时,连绵不绝的浪涛便从那一片汪洋之中倾泻而下。 整个天地都好似被喷洒上了洗过毛笔的墨水,雾蒙蒙的,只看得见眼前寸许。 长长的朱雀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就算偶尔有一两个经过,也全部都是行色匆匆。 就在这瓢泼的大雨里,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女子,牵着一七岁左右男孩的手,撑着一把破烂的油纸伞,艰难的前行着。 女子穿着一身麻衣和草鞋,草鞋也有些破旧,直接露出了大拇指。 长期做活的脚趾头格外的粗大,或许是因为在地里刨食的缘故,女子的脚趾甲缝里面还沾染着深褐色的泥土,即便是经过了倾盆大雨的洗涤,也依旧死死的扒在指甲缝里。 男孩的衣服比女子身上的要稍微好上一点,但裸露在雨中的四肢带着一股长期吃不饱饭的疲劳,又有着营养不足的瘦削。 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不远千里的从故乡来到都城,看着这繁华的朱雀大街,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卑微。 他们想要问问状元郎的府邸在哪里,可路上他们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还不等他们走近询问出口,就已经远远的避开了去。 仿佛这母子二人是什么蛇蝎一般,只要触碰上,就会在顷刻之间毙命。 女子抹了一把脸上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水渍,牵着小男孩的手越发的用力了一些。 小男孩抬起头来,带着满脸的茫然看向自己的母亲,“娘……那个人真的会是我的爹吗?” 女子神情威顿,那双布满着沧桑的眼眸里面带着一股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惶恐,可面对儿子的询问,她终究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是,肯定是你爹,柱子不会认错的。” 小男孩点了点头,趟着满地的污水,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嗯,我也相信柱子哥哥。”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让母子两人的行路也越发的艰难,小男孩走着走着,突然双腿一软。 在他即将要重重地跌进满地的雨水当中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波动拖住了他的双腿,将他牢牢的固定在了地上。 小男孩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我这是遇上神仙了吗?”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前方走来了一名宛若仙人一般的青年。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是这整个灰蒙蒙的世界里面唯一的一抹纯白。 他没有撑伞,就那样静静的走在雨幕当中,可所有的雨水都仿佛是惧怕他一样,再落下来即将要淋到他身上的一瞬间,又自发的向周围散去了。 青年就这样毫无遮拦地走在滂沱的大雨里,可浑身上下却没有被沾湿一点。 他是那样的清爽干净,干净到让小男孩头一次明白什么叫做自惭形秽。 他感觉自己好像从来都不配触碰这种干净的颜色,就在眼前的青年即将要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小男孩拽着母亲的手遥遥的避开了。 青年忽然顿住了脚步。 周围狂风大作,他的满头青丝却没有丝毫的凌乱,那双深邃的眼眸,定定的落在小男孩的身上,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悯慈祥。 就好像是在怜悯着这红尘当中苦苦挣扎的芸芸众生一样。 小男孩的心尖一颤,和青年低垂着的悲悯眼神对视到一起,“你……是神仙吗?” 季青临弯了弯嘴角,“你觉得呢?” 小男孩愣了一下,随后脸上展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如果你真的是神仙的话,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啊?” 季青临饶有兴味的望着他,“说说看。” 他来到都城已经半月有余了,可却始终没有发现一个能被他收为徒弟的苗子。 今天下着大雨,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整个天空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好似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瓢泼的大雨当中褪去了原有的色彩。 但季青临却很喜欢雨,因为雨水可以洗涤所有的脏污,他喜欢下雨的清新味道,他喜欢在雨中漫步,听曲雨打芭蕉的声响。 原本以为今天这一趟只不过是舒缓一下心情,没想到遥遥的看到了一对很有意思的母子。 季青临观察了他们许久,看到他们满脸茫然的走在这宽广的朱雀大街上,试探着想要向路上的行人问路,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搭理他们。 但这对母子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彷徨,他们脚下的步伐依旧坚定,依旧在执着的追寻着自己心里面所期望的东西。 季青临遥遥地坠在他们身后,想要看看这对母子究竟要去往何处。 却没想到雨下的越发的大了起来,让母子二人行动的脚步变得迟缓。 所以他现了身,想要看看这对母子在这个雨天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季青临这般不撑伞却不会被大雨淋湿的样子,自然不会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女子并没有阻止小男孩的行为。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用那还带着童生的嗓音,一字一顿的说着自己的事情,“我是和娘亲来找我爹爹的。” “爹爹自三年前进都城赶考,然后就彻底的失去了踪迹,娘亲一个人养着我,还要养祖父和祖母,太辛苦了。” 一提到自己的母亲,小男孩的声音就不由得软了下来,他那双带着伤疤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女子满是粗糙的大手,停顿了一下后又继续开口道,“祖父祖母这几年相继离世了,爹爹不在,没有人给娘亲撑腰,我们家里的地和房子都被族叔他们给抢跑了。” “我们一直以为爹爹在赶考的途中遇到了什么意外,所以才失去了所有的消息,再也不回来,可是前段时间村子里面卖货的柱子哥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们,他在都城见到爹爹了,爹爹中了状元,还娶了公主,还有特别大的一座状元府邸……” 说到这里,小男孩一下子低下了头去,眼里也不由自主的淌下了泪,“柱子哥哥说爹爹不要我和娘亲了,公主比娘亲漂亮,公主还给爹爹生了一个比我还好的儿子……” “可是爹爹以前明明是最疼爱我的,”小男孩儿的手微微攥紧,牙齿咬的嘎吱作响,“我不相信爹爹会不要我了!” “所以我和娘亲要来这状元府问上一问,看看住在状元府里的人究竟是不是爹爹,如果他真的不要我和娘亲了也没有关系,他必须要把我们的房子和地从族叔那里拿回来。” “要不然的话……”说着说着,小男孩又哽咽了,“我不想娘亲这么辛苦,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我也要保护娘亲。” 听了小男孩的话,季青临已然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缘由。 很明显,这就是一个类似于陈世美一样的事件。 眼前的这名女子辛辛苦苦的供夫君念书,替他在家伺候公婆照顾子女,可等到夫君一举考中了状元,发达了,就忘记了家里面的糟糠妻,转头抛妻弃子,尚了公主。 好一个升官发财“死”老婆的戏码。 季青临在都城也已经居住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自然是知道状元府在什么地方的。 他抬手向着斜前方指了指,“状元府就在那边,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太好了,太好了!”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得知季青临愿意带着他们前往状元府的时候,他立马兴奋的拍起了手,“我就说你是神仙,谢谢神仙哥哥。” 季青临勾唇一笑,抬手挡去了母子二人头顶上的雨水,随后一把牵起小男孩的胳膊,“走吧,跟我来。” 在前往状元府的过程当中,季青临得知了这一对母子的名字。 小男孩名唤颜方旬。 女儿家在这个世道拥有名字的少之又少,女子在出嫁之前,家里排行老四,自小旁人便唤她李四娘,等到成婚后就又变成了颜李氏,竟是一辈子都未曾拥有过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而颜方旬的三年前离开家后再也未曾回来的爹爹,名字就叫做颜璟。 和如今居住在状元府的驸马爷的名字一模一样呢。 这可真是一个巧合。 —— “你说什么?!!” 敲了半天门后,终于晃晃悠悠打开了状元府的大门的张管家,在听到母子二人的陈述以后瞪大了双眼,“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就你们两个泥腿子……”张管家上上下下的将母子二人打量了一遍,随后脸上露出了一抹鄙夷的神色来,“这年头当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就你们这穷酸的模样,竟然敢说是我们家老爷的妻子和儿子,说出去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骂骂咧咧了一顿,张管家就要关上大门,可就在他把手放在大门上以后,却突然发现原本轻而易举就可以推动的大门却仿佛是焊死了一样,无论他如何的用力,都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张管家脸上闪过一抹疑惑的神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颜方旬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目光深邃的季青临,捂着嘴巴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的对张管家开口道,“这是老天爷在警告你呢!” “我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想要帮我,所以你才会关不上大门。” “你要是现在就去把你的老爷叫出来,我保证这大门立马就可以关上了。” 张管家不信邪一般的拼了命的咬着牙去推门,可就像是颜方旬说的一样,他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却丝毫没有办法挪动这大门半寸。 他呸了一声,然后皱了皱眉头,“我不管你搞了什么鬼让我没办法关门,但我告诉你,就你们这母子二人穷酸的模样,我是绝对不可能进这状元府的大门的!” 说完这话,张管家直接叫来了几个家丁,那家丁手里面还全部都拿着棍棒。 张管家冷冷一笑,挥手指向站在门口的母子二人对那些家丁们开口道,“把他们给我打出去。” “等……等一下!”颜李氏瞬间就慌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呢?” “是与不是你只需要把颜璟叫出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怎么还要打人呢?” “我们老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张管家一下子生气了,“赶紧给我滚!” 季青临在颜方旬耳边耳语了一番,颜方旬立马了然,他叉着腰,直接抬手指着张管家的鼻子骂,“你个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我警告你,现在立马就去把我爹爹叫出来!或者是现在就放我们进去,要不然等我真的成了状元府的公子,我立马就让我爹爹把你给废了!” 张管家挥手的动作顿了顿,忽然觉得颜方旬说的竟然也有几分道理。 虽然眼前这母子二人有很大的概率是骗子,可万一他们真的是自家老爷的妻子和儿子呢? 妻子或许可以不认,可儿子怎么都是自己亲生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张管家眨了眨眼睛,吩咐旁边的几个家丁看好母子二人,然后急急忙忙的向着府内跑去了,“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去禀告老爷,你们要是敢骗我,我绝对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颜方旬张着嘴巴在张管家后面喊了一声,“你可给我爹爹说清楚了,他要是不愿意认我们,我们可以再去公主府走一趟。” 听到张管家转述完颜方旬所说的话的颜璟瞬间脸色骤变,他猛了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厉声问道,“那母子二人现在在哪里?” 张管家一时之间摸不清楚自家主子脑子里面究竟是怎么个想法,于是只能讪讪的应了一声,“现在在大门口。” 颜璟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张管家的脑门上,“你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赶紧把人给我请进来!” 自家的事情自然是要关起门来处理才是。 幸好今天下着大雨路上的行人不多,若是那母子两人吵吵闹闹的事情被旁人看了去,又传到公主的耳朵里。 那他…… 可就要真的玩儿完了! 挨了一巴掌的张管家急急忙忙又冲了出去,“我马上就去把他们带进来。” 被人带着转过一条一条的长廊,看着院内那秀美的景色,颜方旬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羡慕的目光,“这地方可真漂亮。” “那么大的院子,我和娘要是能够住进来该多好啊。” 不同于颜方旬的轻松,颜李氏从被方管家带进来以后,脸色就一直非常的凝重。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裳,又看了看几乎干净的能够照出影子的地面,一时之间,心中早已经思绪万千。 她现在很明白,原本疼爱她,关心她的夫君,已经彻底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丈夫。 他嫌弃自己了…… “就是你们冒充我的妻子和儿子?!” 转过一片抄手游廊,来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大院子的时候,母子二人耳边突然之间响起了一道令他们感到无比的熟悉的同时,又无比陌生的男音。 颜方旬悄然之间抬起头来,他带着满脸的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男人,呢喃着开口,“爹爹……” “你不认识我了吗?” 颜璟疾言厉色,宛若狂风暴雨,“哪来的不要脸的混小子,在这里乱认爹?!” “我只有一个儿子,乃是当今圣上的胞妹,朝阳公主所生,就你这么一个邋里邋遢的小兔崽子,竟然也敢妄称是我的儿子,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颜方旬几乎都快要傻掉了,他非常的肯定,以及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他的爹爹,三年前爹爹离开的时候,他虽然还小,但他是绝对不可能忘记自己的爹爹的样子的。 “你……”颜方旬终究还是一个小孩子,他盼了爹爹那么久,渴望爹爹能够带着他和娘亲脱离苦海,却没想到,当他的爹爹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反而不认他了。 颜方旬刹那之间嚎啕大哭了起来,“你不要我们了……你竟然真的不要我们了……” 颜璟的眼神有些躲闪,可一想到自己的前途,他还是咬咬牙狠下了心来,“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对母子贪图富贵,妄称是我的妻儿。” “来人!”颜璟冲着身旁的张管家大吼了一声,“把他们给我乱棍打死,然后给我扔到乱葬岗去!” “是!” 看着那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家丁们,颜方旬直接吓得连哭都要忘记了,他瑟缩着身体窝在颜李氏的怀里,声音颤抖,“别……别过来……” 季青临叹了一声,果真是个陈世美啊…… 白皙的手指轻轻地在半空当中画了一个圈,点点白光飞入了张管家和那一群家丁的脑袋。 刹那之间,原本要去将颜李氏母子二人抓起来的家丁们,带着满脸狰狞的恶意,转过身走向了颜璟…… 第96章 颜李氏在听到颜璟一口一个“乱棍打死”的时候, 那双沧桑的眼眸里面,便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就仿佛是将死之人躺在床上, 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最后时光一般, 几乎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只剩下满目的苍然。 在夫君离开的这三年的时光里面,她几乎已经把浑身的眼泪都给哭干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就算是想要放声哭泣, 可眼睛却干涩的厉害,无论她怎样的眨眼, 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锦衣华服,张牙舞爪, 怒气丛生的男人, 颜李氏忽然觉得他格外的陌生。 若不是因为两个人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又有着一个相同的名字,她几乎都快要以为她认错人了。 否则在出门赶考之前, 还抓着她的手,含情脉脉的告诉他,只要她在家里面侍奉好公婆, 带好儿子,他就可以心无旁骛的认真备考,等到他高中的那一天,他就回乡她和儿子接回来的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昔日的誓言还犹如在耳,喷洒着的热气都仿佛近在耳边, 可那个信誓旦旦的男人,却已然成为了旁人的相公。 甚至狠心到要把他们的儿子乱棍打死! 颜李氏常年做活, 遍布着老茧的手指被她硬生生的捏出了鲜血,她仰着头,无声的叹了一声,随后艰难的转过身来,牵起了颜方旬的手,一字一顿的对着这个让她感到无比陌生的男人开口说道,“大人,是我和儿子认错人了,我们现在就离开……” 颜方旬眨了眨眼睛,带着满腔的怒火瞪了颜璟一眼,“你记住,是我和娘亲不要你了,不是你不要我们了,你以后再也不是我们的爹爹!” 说完这话,颜方旬抓紧了颜李氏的手,随后就打算离开这座精致秀美的状元府。 但颜璟已然认出了他们娘俩,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一旦被公主知晓,那他这辈子就要完了,别说是官位晋升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恐怕连一条小命都保不住。 “站住!”颜璟怒喝了一声,“你们当这状元府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两个刁蛮小民,污蔑朝廷命官,你可知你们要犯的是杀头的重罪?!” 颜璟指挥着张管家和围了满院子的家丁,眼神中的恶意没有丝毫的闪躲,“今日他们母子二人若是活着离开这个院子,你们也都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颜李氏傻了一般的愣在原地,她以为颜璟刚才所说的乱棍打死,只不过是在逼迫他们母子二人离开,不想让他们母子毁了他如今的荣华富贵,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颜璟竟然是要来真的,是真的毫不留情面的要杀了他们! “你……”颜李氏那双满是沧桑的眸子里面充斥着血红,“你就这么不顾情面吗?” “情面?”颜璟冷笑了一声,有什么样的情面,还能抵得过他的一条命呢? 颜璟怒喝了张管家一声,“还不得快给我动手?!” 季青临的存在颜璟看不到,但颜方旬却可以看见,他侧过头,那双清澈当中还带着些许慌乱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季青临,“神仙……求求你,救救娘亲……” 一边说着这话,颜方旬一边张开双手拦在了颜李氏的面前,“你们要抓我娘亲,就先从我的尸体上面踏过去!” 忽然,张管家和家丁们仿佛是中了邪,就在即将要触碰到颜李氏和颜方旬的时候,突然换了一个方向。 “不……不是……” 颜璟有了一瞬间的慌张,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张管家和家丁们,只觉得心头火起,“你们一个个都是瞎了不成?!”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不远处的颜方旬和颜李氏,几乎都快要气疯了,“我才是你们的老爷!我让你们把这两个乱认亲戚的母子给我乱棍打死,你们朝我走过来干什么?!” 颜璟满脸惊恐的神情与颜李氏和颜方旬脸上的呆滞映衬在一起,显得他整个人变得越发的狼狈了些。 “砰——” 颜璟被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养尊处优了三年的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他忍不住惨叫了一声,“你们疯了,是不是?!” “你给我老实一点!”不等颜璟骂骂咧咧的话语说出口,张管家就提着他的领子,重重的一脚踹在了他后背上,“我们的老爷可是当朝的驸马,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就你这么一个泼皮破落户,还敢说是我们老爷的儿子,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刁民!”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才是你们的老爷!”颜璟怒极反笑,一边奋力的挣扎着,一边抬头看向张管家,“你不要以为你是公主指给我的人,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然而,颜璟不知道的是,在季青临术法的作用下,在张管家和一群家丁们的眼里,他此时就是那个让他感到面目可憎的“颜方旬”。 如此,张管家又怎么可能会对他手下留情呢? “你个刁民还敢对我不敬?!”张管家听到颜璟的话,气的手都在哆嗦了,“给我打!” 下一瞬,家丁手里面那宛如小孩手臂粗的棒子就“啪啪啪”的打在了颜璟的身上。 颜璟顿时被打的嗷嗷叫,涕泗横流,彻底的没有了驸马爷的威风。 颜李氏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向季青临问了一句,“神仙?” 沐浴在她激动的视线当中,季青临笑容浅浅,“不必言谢。” 颜李氏:?!! 她不是在做梦,她是真的遇到神仙了! 她连忙蹲下身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妇人之礼,“多……多谢神仙。” 季青临隔空抬起了她的身子,轻轻的应了一声,“不必多礼。” 不同于这一边的岁月静好,颜璟浑身上下冷汗直冒,整个人仿佛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的一样。 臀部的疼痛令他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栗,仿佛下一瞬就要彻底的散架。 家丁们那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的棍棒打的他脑子里面一团浆糊,甚至连眼前的情景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毫无反抗之力的颜璟几乎是咬牙切齿,“疯了,你们都疯了!” “会死人的,再打下去真的会死人的……”颜璟几乎是涕泗横流,哪里还有高高在上的样子,“张管家,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去把公主请过来,公主一定会认得清楚,我究竟是谁……” “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告诉公主,你就不怕等公主知道了,拿你试问吗?!” 将他所有的表现都尽收眼底的颜李氏偷偷的翘了翘嘴角。 在从柱子那里得知颜璟尚且还活着,甚至是尚了公主,成为了驸马爷的时候,颜李氏心里面就已经有了预料。 她知道那个和她花前月下,许诺她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的相公,早已经被都城的富贵迷了眼,彻底的死在了她的回忆里面。 而颜璟毫不留情的要把他们母子二人乱棍打死的行为,更是彻彻底底的让颜李氏对他死了心。 因此,如今看到这般狼狈的颜璟,颜李氏的一颗心平静的宛如一汪湖水,连丁点的波澜都没有,更别说会心生疼惜了,她甚至恨不得现在就让张管家他们把颜璟打死算了,也省得在儿子幼小的心灵里面埋下一根刺。 听到颜璟提到朝阳公主,张管家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但他立即又反应过来了不对劲,“公主若是知道有你这么个刁民来冒充驸马的儿子,定然也是要将你乱棍打死的!” “你竟然敢用公主来威胁我?无耻刁民,胆子真大……” 说着,张管家一挥手,“像你这种胡乱攀咬的人,更是该打!” 眼看着棍棒再次如雨般落下,颜璟两眼一瞪,几乎是吓得直接昏死了过去。 张管家见此发出一声冷笑,“果真是无耻刁民,才这么几下就受不了了,快点儿给我动手,早点打死了,早点扔到乱葬岗去,以免污了驸马爷的眼。” “啪——啪——啪——” 棍棒敲打在肉/体上面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转瞬之间,那华美精致的外袍就被打得破破烂烂,甚至是有鲜血渗透在上面,彻底的污了它原本的颜色。 颜李氏心惊肉跳的站在一边,她简直是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因为季青临帮助了他们母子二人,这棍棒真的落在她儿子的身上的话,儿子究竟能坚持多久。 是不是这个时候儿子就已经彻底的离开她了? 一想到这些,颜李氏就对颜璟恨得牙痒痒,甚至恨不得冲上前去抢过家丁手里的棍棒,重重的打在颜璟的身上。 她简直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这么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 季青临缓步来到颜方旬的身边,目光柔和的看向他,“害怕吗?” 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而言,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被人如此的暴打,甚至是打出了斑驳的血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当是十分刺激他的心神的。 但季青临却发现,颜方旬对此完全没有露出一般的小孩那种惊慌失措的神情来,他只是目光淡淡的看着颜璟挨打,眼睛里面没有痛楚,没有怨恨,也没有可怜,就好像眼前几乎快要被打死的人,根本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一样。 颜方旬虽然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但他表现出的心理素质却比很多已然成人的男子都要强大很多。 在颜方旬得知颜璟要吩咐家丁们把他和颜李氏乱棍打死时第一时间不是保护自己,而是张开双臂挡在颜李氏面前的时候,季青临就已经在心里面萌生出了要收颜方旬为弟子的打算。 雪空,甘棠和封阳三个人几乎是自私自利的代名词,身为仙君却丝毫没有仙君的觉悟,每日里想的不是怎么样让三界安稳怎么样提升自己,而是沉溺于儿女情长当中,甚至是自私到想要将挂在天边的明月拉下泥潭,和他们共沉沦。 因此,季青临此次来到凡间,收的徒弟的第一要义就是观其人品。 颜方旬虽然只有七岁的年纪,可他却有非常强的责任感,而且也有着明确的是非观。 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很多人都知晓,那些强大的仙人也并不吝啬自己的丁点儿仙力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然而,修仙一途除了责任以外,心态也非常的重要,因为这一道上光阴太长,所遇到的诱惑也太多太多。 或许很多人在一开始的时候想的都是达则兼济天下,但到了后面,却往往会忘记了自己的初心。 季青临此时观察着的,就是颜方旬的心态。 听到季青临的问话,颜方旬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的开口道,“不害怕。” “我已经不再把他当成我的爹爹了,我的爹爹是绝对不会对我和娘亲这样狠心的。” “更何况……这是他自己吩咐家丁打的,”或许是因为家庭贫困,早早的就承担了太多,颜方旬对待事物的态度非常的明晰,“如果不是神仙哥哥你帮忙的话,现在要被打死的人就成我和娘亲了。” 颜方旬捏着拳头,说的格外的认真,“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心疼他的。” 颜李氏就站在两个人不远的地方,听到儿子的这番话,她不由自主的攥紧了衣角,,声音也有些哽咽,“旬儿……” “是娘没有给你一个很好的生活……” 如果不是她当初眼盲心盲看上了颜璟好看的皮囊,她也不至于让儿子小小年纪就跟着她吃尽了苦头。 他才七岁啊…… 旁人家七岁的小孩还在无忧无虑的玩耍,可她的儿子就要面临亲生父亲要杀了他这样残忍的事情。 “娘亲……”颜方旬走过去安慰状地拍了拍颜李氏的胳膊,“关系的,我有娘亲就已经够了。” 他愿意来到这个地方,找他所谓的爹爹,并不是因为他对爹爹有多么的思念,也并不是因为他期待着爹爹的爱,他只是想要让爹爹出面做主,把族叔们抢走的房子和田地拿回来,让娘亲不要那么辛苦而已。 看到眼前的颜璟的模样,他早就已经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娘亲不要怕,神仙哥哥已经帮我们解决了大麻烦了,”颜方旬的嗓音还带着些许的稚嫩,但已经有了一副当家做主的男子汉的模样,“我会保护好娘亲的。” 颜李氏一直酸涩的眼睛里面有了些许的湿润,她愣愣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 就在颜璟几乎都快要被家丁们给打死的时候,一群人慌慌张张的绕过抄手游廊,急冲冲的冲到了院子里面。 穿着锦衣华服的女子看到满地的鲜血,惊讶的发出了一声尖叫,“张管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还不快给本宫停下来!” 眼看着几个家丁还把人押着,棍棒不断的招呼着,张管家几乎被朝阳公主的一声惊叫给吓得魂飞魄散。 他颤颤巍巍地挥了挥手,让那一大群家丁让开,然后跪在地上,恨不得以头抢地,“公……公主,您怎么来了?” 驸马爷如此迫不及待的让他们这些家丁将这母子二人乱棍打死,就是为了不引起朝阳公主的注意,可现在…… 他明明吩咐了院子里的人,今日的事情一个字都不允许说出去,更不允许传到公主府那边,可公主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在颜璟一开始被打棍子的时候,就控制着青鸾去公主府报了信的季青临深藏功与名:不用谢我。 虽然季青临不太看得上颜璟这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的行为,但他终究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是朝廷命官。 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打死在这院子当中。 否则一旦事发,对颜璟动了手的张管家和这一群家丁们,基本上也就都没有活命的可能了。 而且,若是真的当着颜方旬的面杀了颜璟,终究也是会让这七岁的孩子染上心理阴影的。 还不如直接把朝阳公主喊来。 身为当今陛下的胞妹,朝阳公主可以说是盛宠着长大,虽然她本人娇贵了一些,脾气也有些火爆,但朝阳公主并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人。 颜璟和朝阳公主婚后一直恩爱有加,在这都城里也算是称得上一段佳话。 通过市井当中的一些流言,季青临也知道了颜璟和朝阳公主从相遇到成婚的过程。 据说那是在琼林宴上,朝阳公主对长着一副好皮囊的颜璟一见钟情了,只不过她终究也有着公主的傲娇,自然是不会抢夺那有妇之夫。 随即皇帝便替她问了颜璟一番,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颜璟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未曾娶妻,且家中长辈皆已离世,剩他一人在这世间踽踽独行。 如此,朝阳公主才选择了下嫁于他。 若是在这个时候,让朝阳公主知道了颜璟非但早已经娶了妻,甚至还有了一个七岁的儿子的话…… 这场面一定是非常好看的。 季青临勾了勾唇瓣,脸上露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来,全然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8888:…… 自家宿主真的是越来越腹黑了。 “本宫要是不来,又怎么能够知道你和驸马瞒着我这么大的事情?”朝阳公主周身的气场都快要被怒火实质化了,“若不是因为青鸾给本宫报了信,你们还要欺瞒本宫到什么时候?!” “等到这母子二人被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然后就让本宫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吗?!” “张管家,”朝阳公主怒喝了一声,“你当本宫是死的不成?!” 张管家几乎都快要趴在地上了,他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奴才……奴才不敢。” “奴才只是听从驸马爷的吩咐啊,公主!”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张管家全然撇了出去,“奴才又怎么能够不听从驸马爷的话呢?” 朝阳公主气的都快要咬碎了满口的银牙,“你也知道你是个奴才?!” “那你知不知道你究竟是谁的奴才?!” 她是看在驸马没有什么权势,也因为小民出生不懂得这都城一些无法明言的规则的份上,所以才会将张管家拨给他。 但张管家的身契却还是牢牢的抓在她的手里,目的就是为了监视驸马,让他对自己没有二心。 可现在…… 张管家却是明晃晃的背主了。 听到朝阳公主的话,张管家都几乎快要吓傻了,他在这个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的身契究竟握在谁的手里,他连忙从地上爬了过去,一边爬还一边磕头,“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奴才只是一时之间被驸马的话迷了心智,但奴才的心一直都是在公主您这里的啊!求公主明鉴!” 朝阳公主冷笑了一声,正想要开口嘲讽张管家一番,却突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穿着十分简陋的母子二人。 她瞬间大惊失色,“你……你们是谁?” 因为有着季青临的存在,颜李氏面对朝阳公主倒也是不怵的,她躬着身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仪,随后便哑着嗓子开口,“我是当今驸马颜璟名正言顺的妻子。” 说完这话后,她又抬手按了按颜方旬的肩膀,“这是颜璟的儿子。” 高阳公主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她愣在原地反应了好半晌,随后才颤颤巍巍的指了指趴在地上,那个几乎被打成了血人的颜璟,“那他……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季青临收回了打在张管家和一群家丁身上的幻术。 张管家微微一愣,满脸的茫然,“是啊,这人是谁?” 朝阳公主都快要被他给气笑了,“那你还不快把人给搀扶起来看看?!” “哦……对哦……” 一边说着,张管家一边着急忙慌的找人将颜璟给翻了个面,当他们七手八脚地将被打得宛如死狗一般的颜璟从地上扶起来,看清楚颜璟的面容的那一瞬间。 张管家几乎是瞳孔巨颤。 他看着颜璟身上的斑斑血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然到了头,满含痛苦的在内心大呼了一声:吾命休矣! 朝阳公主人都看傻了,还来不及质问颜璟,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妻子和儿子,结果就发现颜璟差不多快要被张管家他们给打死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季青临非常好心的一个术法打了过去,顷刻之间,原本还昏迷不醒的眼睛,幽幽的叹了一声,随即便睁开了眼睛来。 臀部传来的剧烈痛楚依旧存在,颜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他的瞳孔深处燃烧着难以掩饰的恨意,咬牙切齿的开了口,“张管家,你打我打的很开心啊?” “这……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胖墩墩的张管家赶忙扶住了颜璟摇摇欲坠的身体,然后陪着一张笑脸,“让您受委屈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呸!”颜方旬直接一口唾沫星子喷到了张管家的脸上,方才那痛苦的面容也在转瞬之间变成了燃烧着愤怒的铁青,“你个没长眼睛的玩意儿!” “我让你打死的是那对母子,你来打我做什么?!”颜璟恨的眼眶通红,若不是因为张管家是朝阳公主派来的人,他现在就想要了张管家的命。 听到颜璟的这话,张管家胖乎乎的身体顷刻之间又开始颤抖了起来,他努力的缩了缩脖子,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老……老爷,公主殿下来了。” “什么?!”颜璟骤然一惊,一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充斥着怒火的朝阳公主。 颜璟的心里一突,随即身体一软,就直愣愣地跪在了地上,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公……公主,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朝阳公主冷冷一笑,“本宫不过来,又怎么知道你背着本宫做了这么多事?” 颜璟惴惴不安的闭过眼,几乎是不敢去看朝阳公主的眼睛,“他们母子二人是刚刚寻到这里,我……我还来不及将这件事情告诉公主。” 朝阳公主嘲讽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就想要看看她一见钟情挑选出来的驸马,究竟是个多么恶心下作的玩意! 颜璟的一颗心突突直跳,他宁愿这个时候朝阳公主暴跳如雷,怒骂几句,甚至是上前来对他拳打脚踢,都好过就这样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我……” 嘴唇颤抖了半天,颜璟想要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朝阳公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在琼林宴上,皇兄明明白白的问过你是否娶妻,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颜璟的一颗心重重的往下沉,他低着头,努力的狡辩,“我当时对公主一见倾心,倘若明确的告知公主,我已经娶妻生子,我又怎能和公主喜结一连理?” 绞尽脑汁的想着辩解的话,颜璟都几乎快要将自己给骗了过去。 本朝并没有驸马不得入朝为官的律法,更是因为朝阳公主身为当今陛下唯一的胞妹,想要迎娶她的年轻才子比比皆是,毕竟只要和朝阳公主成婚,那就几乎可以是平步青云,在官场上如鱼得水。 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够忍得住这种诱惑。 明明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能够少走一些弯路,快点的在朝堂当中站稳脚跟,可这话到了颜璟的嘴里,却变成了全然是在朝阳公主考虑。 “我是真的爱慕公主,见到公主的第一面,我就在心里面发誓这辈子唯卿不娶,”颜璟一边说着,一边用那种饱含深情的目光注视着朝阳公主,“公主,我这么做,全部都是因为我爱慕你啊!” “如果公主当真无法原谅我这份爱意的话……” 说到最后,颜璟几乎连自己都感动了,他甚至扬起脖子,做出了引颈就戮的样子,“那就请公主杀了我好了。” “让这份爱意永远的埋藏于地下,”颜璟眨了眨眼睛,拼命的挤下了一滴眼泪,“只愿下辈子,我再次遇到公主的时候,可以清清白白的陪在公主的身边。” 一句又一句肉麻无比的话听的颜李氏心里面不断的犯呕。 她原以为在刚才的时候,她就已经看清楚了颜璟厚颜无耻的面目,可却没想到,颜璟竟然还能再创新低。 颜璟如今对着朝阳公主所说的这些话 ,和曾经对着她耳鬓厮磨时说的话又有什么区别呢? 全部都是用他所谓的爱意,来捆绑身边的女人罢了。 朝阳公主直接被颜璟这副恬不知耻的言论给气笑了,她咬了咬牙,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颜璟的双眸,“那我还要感谢你不成?” “我堂堂公主,嫁给什么人不行,要在你颜璟这里做妾?!” 颜李氏是颜璟明媒正娶,有过婚书在官府备案登记了的妻子,朝阳公主是他后娶的,从某种方面上严格来说的话,颜李氏才是颜璟的正妻,而朝阳公主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妾室。 两个人目光相撞的刹那间,颜璟的心跳都几乎漏了一拍,他本能的低头避开,随后又开始狡辩,“不是这样的……” “我是真的爱你啊!”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的耳边传来了一道清冽的男音,“他当然爱你了,如若不爱你,他又怎会有如今这般的权势?” 一个状元郎虽说是比较稀少,可这朝廷每三年也就有一个,多少状元郎都还在翰林院里面熬资历,颜璟却凭借着朝阳公主,已然是有了实权。 娶了一个朝阳公主,几乎是少走了十年的弯路,颜璟又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颜璟两眼恨的几乎都快在滴血,“你又是什么人?你从哪里来的?!” 眼前这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岁上下的样子,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清冷之色,神情镇定到了异样的地步,宛若是天上的仙人临世。 在看到季青临的第一眼,颜璟的心里面就升起了无尽的恐慌,他知道自己能够被朝阳公主一眼,就挑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自己长了一副好皮囊。 可眼前这人,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超过他太多太多了。 “不过是一个路见不平的路人而已,”季青临十分淡然的眨了眨眼,“途经此处,听到有莫大的冤屈,便前来桥上一瞧。” “可不知竟是遇上了陈世美。” 他扭过头,目光淡淡地落在朝阳公主的身上,“就这么一个男人,公主不会还要要吧?” 季青临慢条斯理的动作和表情让颜璟几乎是怒火丛生,再加上他不紧不慢的火上浇油的话语,直接让的怒火蹭蹭蹭蹭不断的往上涨,到最后一下子爆裂开来。 “荒唐至极!”颜璟气的额角的青筋不断的突突,“这状元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颜璟目光冷冷的瞪着季青临,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季青临恐怕现在已经千疮百孔了。 “你少在这里挑拨我和公主的关系,打哪儿来向哪儿去,现在赶紧给我滚!” 朝阳公主冷笑了一声,“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这里威胁别人?” 颜璟呼吸一颤,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朝阳公主目光阴沉沉的看着他,“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难道还找不着吗?” “颜璟,”朝阳公主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淡然,“你该不会以为就凭你,会让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舍不得吧?” 说着这话,朝阳公主抬手掐在了颜璟的侧脸上,然后一点一点的顺着他的眉眼往下滑落,最后在他的嘴唇边重重一按。 就在颜璟以为朝阳公主对他的这张脸还有些许欢喜的时候,朝阳公主却在猝不及防之下,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你可真是脸大如盘!” 颜璟直接被他这一巴掌给打蒙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朝阳公主忽然抬手招呼自己带着的护卫们,“把他给我抓起来,我们现在就去进宫面见皇兄。” “我相信皇兄一定会给我主持公道!” “不——!” 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叫喊了一声,颜璟的只觉得自己的心口愕的刺痛,那种痛楚深入骨髓,甚至是贯穿了灵魂。 绝对不能见皇帝! 绝对不能! 颜璟此时心里面再也想不得其他,唯有这样的一个念头。 在朝阳公主面前,或许他还能巧辩几句,但是一旦面见了皇帝,那他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他猛地一下抬起了头,目光阴测测的看向颜李氏母子二人,那一瞬间,眼底的戾气几乎快要脱眶而出,“你们说,你们根本不认识我!” “你们不是我的妻儿!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说啊!!” 颜方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癫狂的颜璟,对方噬人的目光吓了他一大跳,但他还是咬紧牙关,维持着自己的身形,“不,你说的不对,就是我的爹爹。” “衙门里面有备案的,你要是不愿意承认,咱们可以回乡去询问当地的县令。” 颜方旬带着童音的话语,几乎是判了颜璟的死刑。 “颜璟,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只不过你身为朝廷命官,我没有那个资格对你的所作所为做出判断,无论你是要被斩首,还是要充军流放,全部都看皇帝哥哥。”朝阳公主一字一句,语气发凉。 —— 都城外的官道上,四五十名穿着囚服的男子手上戴着枷锁,脚上带着镣铐,用一根绳子像穿糖葫芦一样,从前往后串在了一起,准备一步一步前往流放的地方。 周围一群穿着官服的衙役们手拿长鞭,凶神恶煞地抽打在他们的身上,“还不给我走快一点?!” “就你们这样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走到?” 颜璟被压抑毫不留情的一鞭子打的几乎皮开肉绽。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一点的往前挪。 忽然,鬼使神差般的,他侧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十里长亭,那里高低错落的站着三个人,虽然相距较远,看不清楚那三人的容貌几何,但他心里却清楚的知道,那是他曾经在乡下的妻子和儿子,还有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穿着白衣的年轻人。 后悔吗? 颜璟不知道。 但如果重来一次,他一定会封锁好状元府,连一个苍蝇都不会放出去。 绝对,绝对,会瞒住朝阳公主有关颜李氏和颜方旬的一切。 只可惜……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颜方旬擦了擦眼睛,然后试探性的牵住了季青临的手,小心翼翼的询问,“神仙,你要走了吗?” 季青临低着头看他,眉眼含笑,“或许……也可以不走。” “你愿意让我做你的师父吗?” 第97章 生长着参天古木的一片山谷当中, 一道黑色的人影宛如流光掠过一般,于半空当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停留在湖水的一畔。 那是一名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 袖口脚腕全部都用布袋扎了起来,满头的发丝全部用一根黑色的细带在脑后束成了高马尾,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干练。 他的身体在半空当中灵活的转了一个圈,周身气流晃动, 带动树影婆娑,直接在湖面上面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双清透的目光当中, 带着一抹坚定的神采,只见他双手成掌, 只那么随意的往前轻轻推了一下, 便有一股浩瀚无垠的无形波动在刹那时间荡漾开去。 平静的湖面在顷刻之间掀起了巨浪,水势浩荡,疯狂上涨, 到最后甚至能够看见这幽潭底部的泥沙。 但那股力量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而是不间断的往前推开,几乎是将肉眼能够看见的参天古树全部都给拦腰截断。 少年的身体稳稳的停在半空当中, 手掌轻轻的画了一个圈儿,几乎与天平齐的惊涛又随之落回了湖里去。 随着湖水的倒灌,湖边许许多多的鱼虾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活蹦乱跳,整个湖水的边缘也全部被浪涛给浸了个彻底。 少年就那样站在漫天的“湖水雨”中,身上却滴水未沾。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很是满意的笑了一声, 随后从半空中落下,轻轻巧巧地站在湖水边缘。 随后他指尖微点, 一抹白光缓缓荡漾开来,到最后几乎是覆盖住了视野能够看见的所有的地方。 而这白光所到之处,无论是被少年从湖水里打飞出来的鱼虾也好,还是被他拦腰截断的古木也罢,全部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样。 甚至是连湖周围被湖水浸湿的泥土都变干了。 少年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些,他扭过头,看向身后一望无际的山林,带着些许骄傲的口吻开口道,“师尊,你看我这回怎么样?” 不过两个呼吸,一道白色的人影从密密麻麻的丛林当中飞跃而来,速度快的只能够看见道道残影。 那人在来到少年身边之时,速度戛然而止,随后轻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雪白的衣摆在清风当中微微飘摇,青丝也随之摇晃。 青年俊逸的眉眼当中蕴含着淡淡的笑意,“不错,有进步。” 得了青年的夸奖,少年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起来,他如今还在发育的阶段,头顶刚刚到达青年下巴的位置上,此时的他仰着头,那双大眼睛里面全然都是崇拜,“但和师尊比起来还是差的远了。” “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努力练习,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师尊的左膀右臂。” 看着少年精神百倍,信心十足的样子,青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略带鼓励的应了一声,“好,师尊相信你。” “宿主,你亲自挑选的小徒弟就是不一样嘿,”8888哼唧了两声,歪着脑袋说道,“之前息尘上神的那几个师弟师妹,心里面可从来没想过要好好的修炼和息尘上神站在同等的位置上,只一心一意的想要把息尘上城拉下来,和他们共沉沦。” “现在的这个小徒弟,志向可真是远大,竟然想要和你比肩。” 这一大一小的两人,自然就是季青临和他收的徒弟颜方旬了。 此时,距离季青临收徒已经过去了十载。 颜璟在家的时候有颜李氏悉心照顾,考中状元后,皇帝赏了他状元府,朝阳公主怜惜他没有亲人,赐给了他很多的奴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颜璟这辈子几乎都从来没有吃过苦,因此,他的身体根本受不了如此这般的长途跋涉,他还没有走到流放的地点,就因为感染了风寒去世了。 而朝阳公主在得知他的死讯后,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声,感慨自己遇人不淑,随后便沉浸在了新驸马的温柔乡里。 颜李氏后来又嫁了人,那人是一个屠夫,长的人高马大,浑身上下一身肥膘,因为常年杀猪,所以身上总是有一股清洗不去的血腥的味道。 旁的女子都害怕于他,以至于他年近三十都还未曾娶妻。 颜李氏和屠夫是在媒婆的介绍下认识的,那屠夫表面上瞧起来虽然凶神恶煞,但实际上却胆小的紧,什么都听自家夫人的。 两个人成亲以后,家里的所有的钱财都交到了颜李氏的手中,屠夫还因为颜李氏早年操劳,担心她身体虚弱,专门请了一个厨子做药钱给她调养身子。 颜李氏在生颜方旬的时候月子没有做好,那个时候的颜璟出门求学,她一边要照顾嗷嗷待哺的儿子,一边还要照顾一双老人,从此以后,便几乎彻底的绝了再生育的可能。 但在屠夫的日日关照之下,颜李氏不用辛苦的做活,每天生活的快快乐乐,心情好了以后,就连身体也康健了许多,到最后还生了一对龙凤胎。 因为又有了孩子,原本不太愿意颜方旬跟随季青临修仙的颜李氏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如此,便有了这师徒二人在这山谷里修炼的一遭。 “师尊……”小小的少年眼中带着珍贵的暖意,兴致勃勃的问道,“你之前所说的,只要我可以搅动这一汪湖水,便会送我一样礼物。” 颜方旬略微有些紧张的搓着手指,脸上带着点忐忑不安。 倒不是说他非常迫切的想要这礼物。 小小的少年取得了不小的成就,终究还是想要得到长辈的夸奖的。 季青临莞尔一笑,“师尊答应你的事情,又怎会说话不算数?” 息尘上神曾经给雪空三人一人制造了一把神器,他季青临的徒弟,又怎能比不过那三个白眼狼? 在这十年的光阴当中,季青临也早已经看清楚了颜方旬的资质,这孩子的天赋只能说是一般般,甚至可以说是平平无奇。 但他却无比的认真,无比的努力。 一道术法学不会,那就练他个成千上万遍,一个口诀记不住,那就背他个十天十夜。 就这么十年如一日的不断的练习,倒也让颜方旬努力追赶上了天赋不足的地方,让季青临堪堪满意。 要是有一把神器和颜方旬的神魂相接,那么颜方旬修炼的速度应当是会再快上许多。 颜方旬平日里用的最为顺手的兵器是一把长戟,季青临想要给他打造的神器,自然也是戟。 寻常的材料用来打造神戟都有些不太够格,唯一能够比你的上雪空他们手里的神器材料的,恐怕也就只剩下存在于妖族的龙骨了。 “只不过……”季青临停顿了一下,目光遥遥地看向了东方,“这样东西暂时还拿不到。” “我们需要到青丘走上一遭。” 听到这话的颜方旬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带着无比激动的口吻询问道,“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见到那些传说中的妖精了?” 跟在季青临身边的这十年,颜方旬自然也是知道这世间除了人和仙以外还有妖和魔,小的时候他也从老人的口里听说过那长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的美艳狐狸精,蹦蹦跳跳,活泼可爱的呆萌兔子精,甚至还有凶巴巴的,只要发出一声吼就可以震碎整个山头的老虎精。 在一开始得知有青丘这么一个地方存在的时候,颜方旬就非常想要去看上一看。 只不过师尊一直未曾答应他,说是时机还未到。 如今得知终于可以前往那个传说中的妖族圣地,颜方旬几乎都快要按耐不住自己那颗激动的心了。 终究还是一个小孩子啊…… 季青临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才会对什么事情都充满兴趣。 他抬手揉了揉颜方旬的脑袋,“是,你想看到的妖精几乎都能够见到。” “好哎!”颜方旬攥紧了拳头,急急忙忙的催促道,“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去?” 季青临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收拾一下行囊就可以。” “太好了!”颜方旬激动的差点跳起来,然后直接动用起身法,一溜烟儿就消失不见了踪迹,“师尊,我先去拿行李,你慢慢来,不着急哦~” 8888:…… “这到底是谁在着急呀?!” 他就没见过这么火急火燎的人。 季青临姿态闲适的倚靠在一棵树干上,目光追随着颜方旬离开的方向,莞尔一笑,“随他去吧。” 年轻人有活力,也是应该的。 ——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秀美华丽的会客厅里,一名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顶着一双毛茸茸的大耳朵,屁股后面还有一根尾巴一晃一晃,整个人羸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够吹走的少年双手攥成了拳,咬牙切齿的吼出了这么一句话。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周遭陷入到了诡异的寂静当中,但紧随其后的便是众人的哗然。 一名长得人高马大的白虎妖掏了掏耳朵,眨巴着那双宛如铜铃一样的大眼睛,“不是吧,不是吧……我应该没有听错吧?” “就你这小身板,连完全化形都做不到,还要让别人莫欺你?” 另外一名坐在上首的虎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微微的叹了一声,“蒙翊啊,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别耽误人家姑娘了吧?” 和蒙翊同族的虎妖们都是这副瞧不起他的样子,更别说是坐落在会客厅里面的其他妖族了。 那一双双探究打量的视线,不间断地落在蒙翊的身上,几乎快要把他给盯出几个洞来。 蒙翊心底的愤怒和憎恨几乎忍不住的要喷涌而出,他死死的咬紧牙关,低着头不让大家看清楚自己的脸色。 凭什么?! 就因为他天赋差,就因为他没有办法成功化形,就因为他现在身上还保留着老虎的耳朵和尾巴,所以他就要遭此侮辱吗?! 不甘心,他真的好不甘心! 恨呐…… 因为妖王在闭关,暂时没有办法见到人,季青临就带着颜方旬住在了青丘,却没想到住了没几天就遇上了这么一件事情。 眼前这个看起来羸弱无比的还露着老虎耳朵和尾巴的少年,是妖王蒙泽的小儿子。 常言道大孙子,小儿子,都是长辈眼里的心肝子。 蒙翊出生的时候恰好遇到妖界动荡,妖王手底下有人想要造反夺取王位,趁机绑了怀孕中的妖后。 虽然后来妖王斩了那个反叛者的脑袋,把妖后给救了回来,但因为在这过程当中妖后受了伤,所以蒙翊早产了。 蒙翊一出生就表现出了奇差的天赋,和家里面的那些老虎崽子完全不一样。 但妖王妖后心疼他早产,所以也不忍心苛责他什么,即便他疏于修炼,一心只想摆烂,妖王妖后也就都随他去了。 反正在蒙翊还未出生之前,就已经给他定下了一门极好的亲事,有妖王站在他身后给他撑腰,终归是不怕娶不到媳妇的。 却不曾想,就在妖王刚刚闭关的日子里,和蒙翊定了亲的人,却趁此机会来退亲了。 季青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热茶,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满屋子的妖精们,细细的观察着他们脸上的神情。 随后他便发现,无论是和蒙翊同族的虎妖们也好,还是其他种类的妖怪们也罢,看向蒙翊的视线里面全部都夹杂着浓烈的不屑和鄙夷。 就好像倘若蒙翊不是妖王的儿子,他都没有资格站在这个大厅里面一般。 听着周围众人的议论声,季青临侧头看向了身旁的颜方旬,“你怎么瞧这件事情?” 颜方旬思考了一瞬,然后抬起头来很认真的开口道,“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判断谁对谁错。” “未知全貌,无法置评。” 白皙修长的指节轻轻地在椅子的扶手上面敲了敲,季青临姿态闲适的倚靠在椅子后背上,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带着几分的调侃道,“那就再瞧瞧吧。” “嗤——” 忽然,一道来自于少女的轻笑盖过了众人的喧哗,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弥散开来。 “蒙翊,你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这少女看起来十几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罗裙,明眸皓齿,模样娇俏可人,眉宇之间却又带着几分的锐利之色,浑身的气势丝毫不比在场的那些老怪物弱上多少。 “你今年都一千八百多岁了,六十多个三十年过去了,”少女皱着眉头,一字一顿说得十分的清晰,“就这还莫欺少年穷呢,你算是哪门子的少年?!” “若不是因为和你定了亲,我恐怕连孙子都已经生出来了。” 一想到自己姐姐家的那几个小崽子,少女就不由得温和了脸色,看着蒙翊的眼神当中的厌恶之色也少了几分,“我姐姐的孙子都已经可以完全幻化人形了,可你却还是这个样子。” “一千八百多年啊,一点长进都没有,我等你等的真的太久太久了,”少女咬着牙,目光灼灼的盯着蒙翊,“若是你再过三十年就能够完全化形成功,我可以考虑不退婚。” “但是,你做得到吗?” 少女说话的嗓音并没有很大,但那一个一个的字眼却十分的掷地有声。 蒙翊瞳孔深处,难以掩饰的恨意不断的燃烧着,“狐寒烟!你就是如此的瞧不起我?!” 被称作狐寒烟的粉衣少女猛然之间瞪大了双眼,“你浑身上下有哪一点能够让我瞧得起吗?” “你若是只是因为天赋不好也就罢了,可你有想过用努力去弥补天赋不足的地方吗?”一说到这些,狐寒烟的脸上就充满了难过,“你没有!你甚至还仗着自己天赋不好,彻底的放弃了修炼!” 狐寒烟咬了咬牙,一点一点的细数着蒙翊曾经的壮举,“在旁的妖为了能够多活几年而努力的提升修为的时候,你躺在妖王专门为你制作的藤椅上面晒太阳。” “在旁的妖为了一点修炼的资源,不远万里长途跋涉,甚至差点付出生命的时候,你只需要在妖王的面前撒撒娇,说上几句好听的话,那些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到达你的手里!” “就连你这一千八百多年的寿数,都是妖王,用了无数的天才地宝才养起来的!” 狐寒烟满脸的愤怒,只觉得自己的一辈子都和这么一个烂人绑定在一起,简直是侮辱了她自己,“你敢说你浑身上下有哪一点是凭借你自己得到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妖王父亲,你现在投胎转世都有八百回了,你信不信?!”狐寒烟一句又一句的质问着,问的蒙翊哑口无言,嘴唇颤抖了半天,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竟然还怪我瞧不起你,你有哪一点能让我瞧得起你?!” “别说是我,你就问问在座的各位,”狐寒烟光扫视了一圈,带着满脸的冷意开口道,“只要在场的人能够说出一个你身上值得敬佩的点,我今日就收回我要退亲的话。” “如若不然……”狐寒烟满眼坚定,“你今天必须要把婚书还给我!” 话音落下,又是满是的寂静。 因为他们当真说不出蒙翊身上的任何一个优点。 一点都找不到。 “你……你……” 蒙翊气极,指着狐寒烟的手不断的打着哆嗦,可他却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咬紧牙关,心中发恨。 他堂堂妖王的儿子,何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此羞辱? 蒙翊现在几乎是连想要杀了狐寒烟的心都有了。 他是天赋不够,也不够努力,但那又如何呢? 是他的父亲自愿给他寻资源,他父亲都未曾说过他几句,他父亲,母亲只需要他这辈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行。 可眼前这个女人…… 却几乎是把他的尊严踩碎了扔在地上,还拿给所有人看!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蒙翊完全不知道如何反驳。 因为,他的族人们没有任何一个站在他这边。 一开始说话的白虎妖微微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蒙翊啊,要不然你就直接把婚书还给寒烟丫头吧,正好趁今天把契也解了,人家等了你一千多年,可你始终未曾化形成功,你不能让人家继续等你一辈子吧?” 在妖族,无法成功的化形,无法让自己的身形完完全全变成一个成年人的妖,即便是他已经有了上万岁的年纪,他也终究只能算是一个“少年人”。 因为还留着兽形的尾巴和耳朵的妖的身体是没有办法发育完全的,根本不可能有成人那方面的能力,也没有办法娶妻生子,孕育下一代。 就算是强迫着成了婚,女方也只能够守活寡。 狐寒烟和蒙翊的年岁差不多,而狐寒烟不过百岁就已经化形成功了。 妖后与狐母几乎是同一时间有了孕,当年妖王平定叛变的时候,狐族出了大力气,因此双方早已约定好,若是妖后与狐母生下来的是一儿一女,便直接结为亲家,若是生下来的两个孩子性别相同,便让他们义结金兰。 所以蒙翊和狐寒烟出生不久以后,两个人就被定下了亲事。 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千八百多年,比狐寒烟大了二十几岁的姐姐连重孙子都有了,而狐寒烟却依旧在等待着蒙翊长大。 她真的等的太久太久,等的甚至她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到死都始终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前段时间她的修为又一次晋级了,寿命也延长到了两万岁,可蒙翊却依旧是一个无法完全化形的少年人。 狐寒烟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继续等下去了。 所以在稳固好自己的修为后,她便带着婚书上了门,势必要在今天彻彻底底的和蒙翊划清界限。 倒也不是她有了心上人,只是她实在是不想再继续和蒙翊这个废物绑定在一起。 只要蒙翊稍稍对她上点心,在乎一下两个人之间的婚约关系,蒙翊都不可能混吃等死了一千八百多年。 如果不是因为蒙翊有一个好爹,就他这副懒懒散散毫无上进的样子,恐怕都不知道早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蒙翊气的几乎快要咬碎了满口的虎牙,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族人竟然也会站在狐寒烟的立场上面来教训于他。 “你们是不是都瞧不起我?!” 蒙翊猛的一下怒吼出声,这就导致他本就有血色的面颊,变得越发的惨白了起来,“你们全部都觉得我是一个废物?” “全部都瞧不起我,是与不是?!!” 在座的所有的妖都忍不住在心里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瞧不瞧得起你,你自己心里没有半点逼数? “原来如此……”在众人七嘴八舌的交谈里面颜方旬也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他凑近了季青临,然后非常小声的开口道,“师尊,说实话,我也瞧不上这个蒙翊。” 季青临笑了一下,懒洋洋的以手支颌,“怎么说?” “他明明有着这么好的资源,哪怕天赋再差,也不可能用了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化形成功啊。” 颜方旬微微叹了一口气,略带鄙夷之色的说道,“之所以导致这样的局面,全部都是因为他太过于懒散,没有一点上进心。” “我要是他呀,被人这么明晃晃的指出来,恐怕一定会是羞愧难当了,可他却在气愤,气愤这个女孩子瞧不起他,丝毫没有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他丝毫不以为自己的混吃等死是不对的。” 颜方旬摇着脑袋一脸的不赞同,“哪能让女孩子守活寡,守了一千八百多年,却丝毫没有羞耻之心的啊?” 这种人,在人界是一辈子都讨不到媳妇的,他早早的有了婚约,却还不知道珍惜人家姑娘。 季青临勾了勾唇,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目光淡淡地落在蒙翊和狐寒烟的身上,想要瞧瞧他们两人究竟还能擦出怎样的火花。 在众人有意无意的形成的逼迫形势之下,蒙翊颇有些恼羞成怒,“狐寒烟!你不要后悔!” 狐寒烟呵笑一声,“后悔什么?” “后悔没有早点和你这个废物取消婚约吗?” 蒙翊气的几乎快要撅过去了,他瞬间打出一个术法,然后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娘!孩儿有难,速来!” 狐寒烟几乎快要被他这厚颜无耻的表现给气蒙了,“你多大了啊?” “遇到事情了还哭爹喊娘的,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蒙翊却是勾唇一笑,“你不就是仗着我爹娘不在,所以才如此大言不惭的想要和我退亲吗?” “你给我等着!” 狐寒烟人都要傻了,直接怒骂了一声,“蒙翊!你不要脸!” 看着刚才还一脸淡定的女子被气得跳脚,蒙翊的内心诡异的得到了一股满足,他揉了揉自己有些突突直跳的脑仁,随后直接找了把椅子坐了下去。 “有什么话,一会儿等我娘来了,你和她说吧,我现在不想和你交谈一个字。” 不仅是狐寒烟,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蒙翊厚颜无耻的表现给惊呆了。 原本只是两个年轻人退个亲,只要交换了婚书,解了契印,事情也就解决了。 可万万没想到蒙翊会直接把大人给叫出来。 一旦事情牵扯到妖王,妖后,狐寒烟绝对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甚至是可能会直接连累到狐族。 “蒙翊,你是不是疯了?”狐寒烟攥紧了拳头,那双漂亮的脸蛋上面充满着焦急之色,“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我们俩之间的事情自己解决,绝不牵扯到长辈的。” 蒙翊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的开口道,“我后悔了,不行吗?” 狐寒烟咬牙,“你无耻!” 蒙翊无所畏惧,“随你怎么说。” “行,你够狠!”狐寒烟厉声冷叱,随后也直接移到术法打出去,要把狐父狐母召唤过来。 颜方旬愣了愣,“师尊,这件事情是不是闹得有点大了?” 季青临神色依旧淡然,“或许是吧。” “那……”颜方旬隐隐的有些担忧狐寒烟,“孤王会不会仗势欺人啊?” “仗势欺人?”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季青临垂眸浅笑,“在座的,谁的势能强过你师尊?” “哦~”颜方旬恍然大悟,随即星星眼,“师尊可真厉害!” 等待了没一会儿的时间,妖后直接带着蒙翊的两个哥哥杀到了现场。 人未到,声先扬,“究竟是谁敢欺辱我儿?!” 狐寒烟被妖后强大的气场震得身形一颤,差点维持不住人形变换为原本的狐狸的模样。 刚才对着蒙翊,她可以侃侃而谈,说出自己的不满,但此时,面对气场强大,实力远超她的妖后,狐寒烟一时之间有些词穷了。 蒙翊却丝毫不管那些,他迈开腿噔噔噔的跑过去,直接抓上了妖后的手腕,然后一边撒娇一边幽怨的说了一句,“母后,狐寒烟瞧不上我,要来和我退亲。” 他的一句话瞬间点燃了妖后的怒火,妖后的那双虎眼瞪的宛若铜铃,“寒烟丫头,翊儿说的可是事实?” 妖后强大的气场没有半点收敛的顶在狐寒烟的身上,直压的她的骨头都在颤抖,整个人双腿一软,就要向地上跪去。 蒙翊看到这一幕得意的勾了勾唇角。 不就是一个狐族的臭丫头,仗着自己有点天赋,就以为自己了不得了,竟然还敢瞧不起他? 她不是以为自己妖王的儿子的身份完全不够格吗? 他现在就让她好好瞧上一瞧,能够成为妖王的儿子,究竟是多么大的本事! 一名虎妖有些不赞同的皱了皱眉,他抬手托住了狐寒烟的双腿,“妖后娘娘,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是不是不太好?” 妖后冷冷一笑,“怎么,刚才跟着这小丫头欺负我儿子,我现在要来惩治一下这个臭丫头,你也不愿意吗?” 两人说话的间隙,狐父狐母也已然赶到了现场。 狐父不动声色的替狐寒烟挡住了妖后的威压,随后便是一阵数落,“你这丫头怎么能如此的随心所欲呢?这么大的事情,都不与我和你娘商量一下,就自顾自的跑到这里来了,你将蒙翊的面子往哪放?” 狐寒烟实在是不想忍受蒙翊是妖王的儿子所带来的委屈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父母来了以后,可以为自己撑腰,可却没想到对方依旧是想让她息事宁人。 狐寒烟抬手一把抹去了眼角沁出来的泪,然后一字一顿格外认真的开口道,“蒙翊还有面子吗?” “整个青丘哪里还找得出来任何一个妖,在大把大把的灵丹妙药的滋养下,花了整整一千八百多年的时间,还没有办法化形成人啊?!” “为什么他长不大,我就要一直等着他?” “我不想等了,不可以吗?!”狐寒烟似乎是被刺激到了,一整个爆发出来,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因为他是妖王的儿子,所以旁人都不敢说他什么,可我呢?!!” “你们知道外面的那些妖都是怎么说我的吗?!你们知道那些字眼戳到人的心上,究竟会有多痛吗?!”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只会在乎你们自己!” 狐寒烟抬手指向妖后,一双漂亮的狐狸眼中满含泪水,深深指责,“你那么爱你的儿子,那你让他化形成功啊!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懒懒散散吗?你看不出来他根本不上进吗?” “不,你看出来了,”没等妖后回答,狐寒烟便又再次开了口,“就因为他是你的儿子,所以你舍不得委屈他,那你就只能委屈我!” “我委屈了一千八百多年啊!!” “有人替我着想过吗?!” “你……”妖后气的都几乎快要翻白眼了,在她的眼里面,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好,哪里容得一个小小的狐妖瞧不起? 她冷叱了一声,目光转向狐父狐母,眼神凌厉,“这就是你们教出来的好女儿?” 狐母双腿一软,连连赔不是,“是我们太宠着寒烟这丫头了,让她有些不知道天高所谓,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定把她带回去好好教育。” 好一阵赔礼道歉,妖后这才高傲的点了点头。 狐母推了一把狐寒烟,催促到,“还不给蒙翊道歉?” “我不!”狐寒烟用力的睁开狐母的手,“你们都怕她,就因为她以势压人,可凭什么她是妖后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明明就是她儿子的不对,凭什么要让我来道歉?” 狐寒烟冷着一张脸,倔强无比,“我才不道歉!” 颜方旬眼里闪过一抹赞赏之色,“师尊,这个狐狸精好有胆色。” 季青临侧头看了他一眼,“但是,她没有与其相匹配的实力。” 狐寒烟一开始只是想要找几个人见证,然后和蒙翊解除婚约就好,所以她和蒙翊约定了,这件事情不能够让双方的父母知道。 然而,蒙翊并不是个守诺的,直接把妖后给叫了来,此后狐寒烟也不得不叫来了狐父狐母。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已经完全不是狐寒烟自己能够控制的了的了。 她现在是进退两难。 一旦开口道歉,那么便是承认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她就要继续和蒙翊保持婚约。 而经过今天这么一遭,蒙翊心里面肯定是恨透了她的,即便两个人成了婚,日后的日子也定然会是千难万难。 甚至就算是道歉了,妖后最心爱的儿子受到了侮辱,她又怎么可能会如此简单的放过狐寒烟? 所以无论道歉与否,狐寒烟注定不会好过。 但是,她如此的硬着头皮不道歉,妖后必然是会越发的生气,虽然不至于当场拿她怎么样,但整个狐族势必是会受到牵连。 此事,无解。 除非,狐寒烟能有一个实力强过于妖王的外援。 “行……”被狐寒烟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驳,妖后是彻底的恼怒了,她怒喝了一声,“你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个区区的小女子,也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瞬息之间,堪比于仙君大能的威压倾泻而出,压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勃然色变。 而处于威压中心的狐寒烟更是直接陷入痛苦,双膝处的骨头宛若是被打碎了一般,瘫软了下去。 却突然,一道温和的力量托住了狐寒烟的腿,替她挡下了妖后的威压,让她□□着,脊背笔直的站在大厅的中央。 紧随其后,一道清冽润朗的男音传出。 “妖后又何必如此逼迫于一个小姑娘呢?” 第98章 妖后几乎是脸色巨变, 除了妖王以外,她还从未在青丘地界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力量。 若是这人趁着妖王闭关想要夺权…… 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妖后此时再也顾不得去维护自己小儿子的面子,她彻底的把狐寒烟抛在了身后, 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其貌不扬的男子, 失声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饶她如此的修为,竟是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人的本体。 脱口而出之后,妖后忍不住屏息凝神, 浑身的汗毛都在这一瞬间变得警惕。 “只不过是见不得一个小姑娘被如此欺负的路人而已。”季青临淡淡的叹了一声。 他带着颜方旬来青丘主要是为了探寻龙骨的所在地,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直接用术法给自己和颜方旬都改变了容貌,使得他们师徒二人在别人的眼里相貌平平, 极其普通。 是看过就会忘记的那种路人。 妖族种类繁多, 甚至有的妖化形后的形象和他的本体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因此,大部分的妖都不太愿意将自己的本体随意的显露在别人面前, 会进行刻意的隐藏。 若不是修为远远高于他人,一般人是不会瞧得出站在自己身边的妖族的本体是什么样的。 这也是季青临和颜方旬看了半天的热闹,却并没有引起其他妖族注意的缘由。 妖后却觉得眼前这人隐藏相貌, 隐藏身份,突兀的出现在青丘,绝对所图不小。 “原来是这样,”妖后挥了挥手,将自己两个随时准备战斗着的儿子安抚了一下,带着探究的目光不断的打量, “只不过……不知阁下对于此事有何见解?” 她一边故作淡定的和季青临说着话,一边已经不动声色地传音给了妖王。 季青临将妖后自以为非常隐蔽的动作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只不过他并没有开口阻止。 毕竟…… 无论妖王出关与否,对于事情并不会有多么大的影响。 季青临神色平静,“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并不是结仇,既然贵公子已经耽误了人家小姑娘千年有余,如今却依旧无法化形,小姑娘又找上门来退亲,妖后有何理由不同意呢?” 如此明晃晃的贬低蒙翊的话,直接让妖后变了脸色,但她忌惮着季青临的修为,一时之间不敢有太大的反应。 她只能打着哈哈开口道,“只不过是小孩子家打打闹闹,开个玩笑而已,这婚哪能说退就退?” 眉梢微微一扬,季青临勾唇浅笑,“怎么……妖后也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所以才逼着人家小姑娘依旧保留婚约吗?” 妖后:…… 你他妈的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屁话?! 要不是因为老娘打不过你,老娘现在就把你那张嘴给扇肿! 好端端的人,怎么能够说出如此让人厌恶的话? 不同于妖后和蒙翊的气急败坏,狐寒烟则是直接笑出了声来。 这一声嗤笑,狐寒烟并不掩饰,几乎是刺痛了妖后和蒙翊的眼。 妖后白皙漂亮的脸颊红了又红,顿时尴尬不已。 蒙翊则是大大的不满了起来,略带着阴柔之色的面容上面顷刻之间染上了寒霜,连带着射向季青临的目光都变得格外的不善。 季青临不避不让,眉眼弯弯,唇角勾起,脸上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委屈,羞愤,恼怒…… 种种情绪交织而来,蒙翊气冲冲的喊了一声,“退婚就退婚!” “你以为错过了我,就你这个脾气古怪的臭丫头,还会有人要你吗?”蒙翊抬手指向在一旁笑容浅浅的狐寒烟,“你知不知道他们早就在背后嘲笑你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嘿!”狐寒烟这暴脾气,气得她直接撸起袖子就想要上去干蒙翊,“我之所以被人在背后这么说,究其原因在谁身上啊?!” “你竟然还有脸如此明晃晃的说出来?” 狐寒烟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以为我稀罕跟你结亲?” “要不是你是妖王的儿子,就你这种连化形都不成功的小老虎,早就被人抓去做成虎皮毯子了好吗?” “是谁在这里放大话?” 忽然,一道带着威严的男音突兀的响起,随后一阵狂风大作,吹得众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当视线终于回归的时候,妖后的身边就站了一位长相十分粗犷的中年男人。 他的头发略微有些凌乱的糊在脑袋上,眉毛浓密玉岩′,眼若铜铃,整个人虎背熊腰。 站在那里仿佛是一堵敦实的墙。 在看到男人的一瞬间,所有的妖族齐齐都半蹲了下去,“拜见妖王。” 如此一来,站在原地的季青临和颜方旬就显得格外的突出了一些。 颜方旬一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年,只有季青临让妖王看不太真切,他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季青临一眼。 就在抬眼的一瞬间,妖王波澜不惊的面容上却突然出现了变化,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却并没有逃过季青临的眼睛。 妖王清了清嗓子,神情顿时化作柔和,“赤华山上的仙人,怎么有闲情逸致到我青丘来做客了?” “有失远迎,实在是抱歉。” 季青临翘了翘嘴角,“不过是带着新收的小徒弟来见识一下青丘的风土人情。” “只不过没想到……”季青临停顿了一下,随后意味深长的开口道,“会看到如此有趣的一幕。” 妖王神情讶然,“倒是让仙君看笑话了,不过这是我们青丘内部的事情,就不劳仙君插手。” “况且仙君如此藏头露尾,”妖王挑了挑眉,带着些许揶揄的开口道,“是否也有些太瞧不起本王?” 季青临浅浅一笑,“本是不欲引起太多注意,但既然妖王已开口请求,自然是要以真身相待。” 说着这话,季青临信手除去了伪装。 入目是一张淡然若雪宛若冰雕的脸,深邃的眼神中仿佛夹杂着清冷的月光,在这张脸上看不到属于丁点的人的烟火气息。 瞬息之间,妖后如坠冰窖。 “你……”她嗓音略微有些颤抖,一股从骨头缝里面钻出来的寒意遍布全身,再也没有了刚才以示压人的傲气,“你是……息尘上神!” 妖王眼神当即变得危险,气势也随之改变,“你不是在千年之前……” “侥幸未曾死透,”季青临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如今便又回来了。” 听到季青临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妖王顿时有些坐不住了,若这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仙君还好,他尚且可以不顾及对方的面子,在事后让狐族吃点小亏。 可眼前这人虽然只有着仙君的修为,却偏偏是曾经的息尘上神,他和对方只不过是刚刚打了个照面,他的心里面就有些发怵。 他自己恐怕是拼尽全力,也可能不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息尘上神活了这么多年,手段术法整个三界都无人能及,千年前若不是因为他刚刚遭受了雷劫,星野那个家伙又怎么可能会逼的息尘上神直接自爆。 如今息尘上神再次回归,三界的天,恐怕又要变了…… 妖王的眼里面闪烁着深深的忌惮,“不知息尘上神此番前来青丘,可是有旁的事情要做?” 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季青临十分坦然的点了点头,“是想要寻找一个东西的,只不过还未曾找到,就看到了这么一场闹剧。” 妖王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在自己的家里面,他怎么样偏心自己的儿子都可以,但在一个外人面前,甚至是一个实力比他强大很多的外人面前,他如果依然这样做的话,那就是有些站不住脚了。 讪讪的笑了两声,妖王抬手一巴掌拍在了蒙翊的后背上,“刚才喊的那么凶,谁给你的胆子,还不快点给寒烟丫头道歉?” 蒙翊梗着脖子,死死的咬紧牙关,不愿意开口。 他今天要是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了,那以后整个青丘的笑话就会变成他自己,他还怎么做人? 狐寒烟和蒙翊定亲这么长的时间,自然也非常了解对方的那点小心思,她阴阳怪气的笑了一下,“我可承担不起蒙公子的歉意。” 妖王手下越发的用力,头一次如此凶狠的面对蒙翊,“我让你道歉,你没有听到吗?!” 蒙翊几乎是被吓蒙了,他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妖王露出这种脸色。 他求救般的抬眼看向了妖后,可却没想到,妖后在触碰到他视线的一瞬间,竟然撇过了脸去。 如此,整个青丘实力最为强大的两只妖,都不站在他的背后了。 蒙翊顿感失落无比,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面一阵又一阵的难受,不就是来了一个什么狗屁上神么,凭什么他就要道歉了? 就在他准备奋起反抗的时候,妖王竟然直接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强迫他跪在了狐寒烟的面前,双腿处传来的剧烈疼痛直接让蒙翊一张脸变得越发的惨白,甚至额角都沁出了汗珠。 但平日里生怕他磕到碰到的妖王,却依旧死死的按着他的肩膀,“我让你道歉,你没听到吗?” 蒙翊疼得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但他也知道,如果他继续这么死犟下去,终究受伤害的还是他自己。 咬了咬牙,蒙翊非常识时务的从牙缝里面挤出了几个字眼,“狐寒烟,对不起。” “这才对嘛,”妖王提着蒙翊的后脖颈,将他又从地上给拽了起来,“寒烟丫头,你看你满意了吗?” 狐寒烟知道妖王之所以会强逼着蒙翊给他道歉,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季青临站在了她这边,若不是因为有季青临的存在,恐怕她今天绝对讨不了什么好,甚至还有可能会直接牵连到整个狐族。 带着感激的眼神看了一眼季青临,随后狐寒烟拿出了自己的那份婚书,“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把婚约解除才对。” 孤王暗暗不悦,但在季青临的目光的注视之下,他却无法说出反驳的话来。 “行,那就解除吧。”妖王从狐寒烟手里面接过了婚书,随后直接信手毁去,连个渣都没有剩下。 接下来,他指尖轻点,蒙翊和狐寒烟身上各自沿出了一条浅浅的红线,那条红线在触碰到对方的红线的时候,刹那间开始了交织钩缠,到最后竟是死死的绑在了一起。 妖王微微叹了一口气,“既然婚书已毁,契约也一并解了吧。” 话音落下,狐寒烟迫不及待的滴了自己的一滴鲜血到那红线上面去。 蒙翊看了看周围的人,终究也还是不情不愿的滴了一滴血。 随着两滴鲜血的融入,妖王指尖术法划过,紧紧交缠在一起的两根红线便“啪”的一声断了。 狐寒烟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终于把身上背负了这千年多的枷锁给甩出去了,一身轻松的感觉,可真舒服啊…… 看到对方眉飞色舞的样子,蒙翊气的几乎是咬碎了满口的牙,他虽然知道自己不够努力,天赋也不行,可他自尊心却异常的强,看到狐寒烟如此迫不及待的要甩开他,他简直都快要气死了。 “息尘上神如此可还满意?”妖王做完这一切,抬眼看向了季青临的方向,“息尘上神既然来了青丘,不如在这里多住一段日子,也让我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妖王眼含期待之色,却不料下一瞬,竟直接被季青临用一盆冷水给浇灭,季青临淡淡的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随后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和寒烟这丫头有缘,想必狐族也应当是欢迎我前去做客的。” 狐父狐母的眼睛瞬间亮了,“欢迎,欢迎,当然非常欢迎!” 如果季青临今日答应了妖王的请求,那便说明狐寒烟在他心里面的地位其实并没有太过于重要,今天之所以会逼迫着妖王解除狐寒烟和蒙翊之间的婚约,也可能是当真看不过去一个小姑娘守了这么多年而已。 那以后,妖王也就可以不必考虑季青临的想法,而对狐族下手。 但现在季青临不仅明晃晃的拒绝了妖王的邀请,甚至还直言要去狐族做客。 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妖王若是想要对狐族出手的话,就需要好好的掂量掂量季青临了。 “呵……呵呵……”妖王十分尴尬的笑了笑,“如此也好……也好。” —— 洗盏更酌之后,狐父端着酒杯带着讨好的笑容看向季青临,“不知上神来青丘所寻何物?我若是能够帮得上忙,一定尽力去替上神寻找。” “也不是什么太过于贵重的东西,”季青临笑容浅浅,抬手摸了摸颜方旬的肩膀,“就是想要替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子做一把神戟,缺少一节材料而已。” 听到“神戟”两个字,狐父的眉毛瞬间狠狠的跳了跳,能够配得上神器的材料,除了他们狐族世代守护的至宝龙骨以外,狐父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任何的材料能够配得上这个字了。 狐父的神情有些讪讪的,“上神所需要的可是龙骨?” 季青临点头应下,“正是此物,你可知哪里有?” 狐父低着头长长的叹了一声,“这龙骨就在我们狐族。” 数万年之前,青丘的统治者并不是如今的妖王,实力最为强大的妖精也并不是虎妖,而是他们狐族。 只可惜,数万年前他们狐族出了一个痴情女,不管不顾的和一个凡间男子相爱了。 那女狐明明是当时狐族天赋最好的一个,也是下一任族长的候选人,可她却偏偏为了所谓的爱情抛下了整个狐族。 因为她私自和人相恋,甚至还生下了一个不人不鬼的半妖,那半妖为祸人间,杀害了无数人的性命,于天道不容,天道降下惩罚,平摊到了狐族的每一个妖身上。 至今数万年时光过去,狐族却依旧没有办法恢复到曾经的巅峰。 除了被他们世代守护着的龙骨以外,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妖知道狐族当年的辉煌了吧……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季青临没想到他所需要的龙骨竟然就在狐族。 不过他也知道能够配得上神器的龙骨材料,自然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取走的,“我不会白拿你们的东西,你们有什么所需要的都可以和我说,我保证等价交换。” 狐父微微摇了摇头,“不必了,上神能够帮了我家寒烟这丫头的我已经感激不尽,又哪能再要求太多呢?” 因为当年的人妖恋整个狐族遭到惩罚,狐族内部的每一个妖的天赋都是平平无奇,只有少许几个能够修炼到一定的境界撑起狐族的未来。 而这数万年来,狐寒烟是唯一一个天赋赶得上狐族遭到惩罚之前的。 但狐寒烟现在还没有长成,在妖王的眼里只是一个小孩子,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波浪,等到她能够承担起整个狐族的时候,恐怕还不知道要多少年。 这丫头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冲动,瞒着他们去解除了婚约,天知道在得知狐寒烟被妖后斥责的时候他心里面究竟有多么的害怕。 不仅仅是因为狐寒烟是他的女儿,更是因为狐寒烟肩负着整个狐族的未来。 季青临此番虽是无意之举,但却也间接救了他们整个狐族的命,狐父不敢再奢求太多了。 “我说过不会白拿你的东西,”季青临见狐父当真不知道该提出什么要求,便直接一挥手将从雪空他们那里搜刮到的东西全部都给摆了出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你需要的。” 狐父一瞬间眼睛都瞪大了,看到密密麻麻的摆在他面前的天才地宝,灵丹妙药,他一时之间都有些怀疑自己所看到的东西的真实性。 “这……”狐父呆呆傻傻,几乎说不出话来。 季青临还以为他没有看上的,便又直接拿出了息尘上神的私藏,“这里面有你需要的吗?” 狐父直接被吓傻了。 这每一样东西单独拿出来都抵得过十根龙骨了好吗?! “够了,够了,”狐母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自家老头子,随后视线紧紧地盯在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上面,“上神,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是破障丹吧?” 破障丹,顾名思义,用来破开孽障的。 现在狐族内部的子嗣天赋过低,全部都是在承担万年之前他们的老祖宗造下的孽。 一旦有了这破障丹,就可以清洗掉妖身上的孽障,让他们恢复原本的天赋。 狐母盯着那瓶丹药几乎是喜极而泣,他们寻找了万年有关于破障丹的丹方,可这东西早已经失传多年,根本找寻不到。 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再次见到了。 季青临信手将丹药推过去,“是,确实是破障丹。” “太好了……太好了……”狐母一瞬间眼眶微红,“有了这瓶丹药,狐族就有救了!” 一直呆呆傻傻的狐父也反应了过来,急忙冲上去将那个小瓷瓶紧紧的握在了手里,当他打开瓷瓶,再次闻到那久违的丹香以后,整个人激动的几乎都快要说不出话来,“是真的……” “狐族……真的有救了!”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带着些许疑惑的问道,“看你们的意思,狐族曾经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季青临接收到的剧情全部都是和息尘上神,灵澈他们有关,剧情当中大致上只讲述了赤华山和冥渊,对于人间和青丘是基本上没有什么着墨的,再加上息尘上神从未从赤华山上下来过,所以季青临也不太清楚青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如今看狐父狐母的表现,好像这其中另有隐情啊。 狐母微微叹了一口气,带着些许沉痛的神情将过去娓娓道来,“这都是我们狐族的命啊……” 季青临听罢,一时之间神情有些复杂。 当年有关的人和妖已经全部都离世了,如今再说起来也有马后炮的嫌疑,季青临便没有对此事情发表什么言论。 只不过,他稍稍带入了一下万年前的狐族族长,如果自己的族人当中有一个如此恋爱脑毫不顾忌整个族群的妖,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废了她,彻底的绝了她带给整个族群伤害的可能性。 狐族当年的族长,终究还是对那名女狐太过于良善,所以才导致整个狐族都遭受了这么大的磨难。 季青临轻叹一声,“如果你们还需要的话,我可以把丹方给你们,你们自行收集材料,练丹就好。” “真……真的吗?”狐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季青临浅浅一笑,“我骗你做甚?” “只不过这丹方只记在我的记忆里,旁人是没有的,可以拿纸笔过来,我写下与你。” 听到这话的狐寒烟瞬间起身跑了出去,过半个呼吸的时间她又再次返了回来,不过此时的她手里面已经多了一沓白纸和一支笔。 季青临接过,随后便将自己记忆中的单方给默写了下来,“炼丹的有些材料比较难寻,在这世间恐怕已然消失不见……” 他话还没说完,一家三口便在顷刻之间垮下了脸来。 他们还以为有了丹方就可以彻底改变整个族群的命运,可却没想到终究只是这一瓶丹药而已。 十二枚丹药,只能改变十二只狐的天赋,那其他的族人……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面露不解之色,“你们这么悲伤做什么?” 顶着三双难过的眼睛,季青临幽幽的开口,“虽然材料在三界之内找寻不到,但并不代表着我这没有啊。” 狐寒烟:…… 你说话这么大喘气做什么?! 给她吓得…… 季青临将炼丹的材料全部都拿了出来,随后又将自己和颜方旬用不到的东西全部都给了出去。 狐母笑得一脸褶子,连连推脱,“使不得,使不得,这可实在是太贵重了。” 季青临:…… 你要是收敛一下你脸上的笑容的话,你所说的话或许还有那么些许的可信度。 解决了自己族群的一大隐患,狐父几乎是献宝一般的将龙骨取出来,给了季青临。 毕竟这玩意儿在他们这里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能够换得这么多的东西,他们完全是赚大发了! 季青临接过龙骨瞧了一瞧,这骨头通体盈白,只轻轻握在手中,都可以感受得到当年神兽的磅礴气息。 由这龙骨做成的神戟,定然会是威力无穷。 狐寒烟脸上带着些许的艳羡对颜方旬开口,“你师尊对你可真好。” 用这么多的好东西换取一节龙骨,只为了给颜方旬制造一把神戟。 狐寒烟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恰恰好好的落在了季青临的耳朵里。 他侧头看向这个十分坚韧的姑娘,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用羡慕旁人,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收获一个这样的师尊。” “啊?”狐寒烟眼神茫然,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季青临所说的话里的意思。 狐父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她一巴掌,“你这个丫头,平日里看着机灵的很,今天怎么变傻了?” “上神要收你为徒呢!” “!!!” 狐寒烟猛然一个蹦子跳了起来,“你……你……你……” 季青临笑眯眯的,语气清淡,“你不愿意?” “怎么会?!”狐寒烟瞬间高声反驳,“我……我就是有点太高兴了。” 活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觉得这种幸运可以降临在她的身上,所以她一直不间断的修炼,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狐族的命运。 好运来得太过于突然,让她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 “咚——” 猝不及防的,狐寒烟的双膝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季青临都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倒也不至于行这么大礼,膝盖疼不疼?” 狐寒烟摇了摇头,傻呵呵的笑着,“不疼……一点都不疼。” 颜方旬歪着脑袋看着狐寒烟,“那你就是我的师妹了,叫声师兄来听听看。” 狐寒烟:…… 大爷的! 你才活了十七岁,我活了一千八百多岁啊! 你让我叫你师兄?!! 狐寒烟心里面顿时有些委屈,她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可怜兮兮的看向季青临,“师尊……” 季青临爱莫能助的摊了摊手,“方旬入门的早。” 狐寒烟:…… 好气呦! 可还是要礼貌保持微笑ing. 她吐出一口浊气,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终于盯着颜方旬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喊了一声,“师兄。” 颜方旬心里面美滋滋的,“师妹好,师妹好。” 季青临看了一下手里的龙骨的大小,确定给颜方旬过完神级之后还能够剩下许多,便又询问狐寒烟道,“你习惯用的武器是什么?” 狐寒烟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道,“师尊,也要亲自动手给我做一把灵器吗?” 她知道自己拜师晚,在季青临的心目当中完全没有办法和颜方旬比拟,所以她顶多以为季青临会给她做一把灵器。 却没想到季青临微微摇了摇头,“你们都是我的弟子,自然是要一视同仁,我也给你做一把神器。” 狐寒烟脸上的惊喜几乎快要溢出来,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指头,声音颤抖着说了一声,“我喜欢琴,我想要一把七弦琴。” 季青临眸光含笑,“好,给你做。” —— 大红色的地毯铺满了人们的脚能够踩到的地方,入目所见,皆是一片鲜红,甚至是连绿色的树枝上面都绑满了红绸。 素来喜欢冷色调的冥渊,今日里竟是破天荒的充斥着暖意。 星野一改往日的风格,身上穿着一身正红的长袍,满头的青丝规规矩矩的用冠束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喜悦。 他站在万众瞩目的中央,得意洋洋地冲着周围开口,“本尊在此多谢诸位能够前来见证本尊和魔后的成婚仪式。” 说完这话,星野的目光垂了下来,一瞬不瞬的落在最前端的一群穿着白衣的人的身上。 雪空的脸几乎是胀成了猪肝色,他冷着一双眼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甘棠则是像是一个假人,仿佛这世间任何的事情都再也无法挑动起她的情绪。 封阳却是怒火丛生,指甲都快要被他掐进了肉里,牙齿咬的嘎吱作响,灵澈的名字被他咬碎在唇齿间,带着浓烈的恨意,“灵澈……你真是好样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在他们三个人沦落为最低等的地仙,在赤华山上被无数人嘲笑的时候,他们曾经最最疼爱的小师弟灵澈,竟然直接转身毫不犹豫的入了魔,甚至还要嫁给魔尊! 嫁给魔尊也就罢了,可还偏偏指名点姓的要求他们几个人前来观礼,星野还在那里信誓旦旦的放话,他们如果不来,就绝对会让他们后悔。 但他们现在已经后悔了。 星野牵着灵澈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过红毯,在所有人注视着的目光之下拜了天地。 “礼成——” 当司仪喊出最后一句话时,星野突然抬手掀掉了灵澈头上的红盖头。 在看清灵澈面容的一瞬间,无数人的神情都为之一颤。 狐父狐母更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但当他们看到自己身边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的季青临的时候,又缓缓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个魔族只是长的和息尘上神比较像而已,并不是息尘上神要嫁给星野了。 星野眉眼含笑的注视着那些被他请来的仙族和妖族们,在一瞬间提高了嗓门,“想必大家也都看清楚了本尊的魔后的样貌了吧?” “你们猜猜的没有错,”星野拉着灵澈的手,一本正经的开口道,“虽然本尊的魔后早已经转世投胎了,也没有了曾经的记忆,但……” “他就是当年不惜自爆,也要阻止本尊入侵赤华山的息尘上神!” “但是如今啊,息尘上神甘愿堕魔,成为本尊的魔后,只希望日后冥渊能够和赤华山和睦相处。” 话音落下的瞬间,现场一片哗然。 狐寒烟十分紧张的扯了扯季青临的袖口,“师尊,他怎么能找一个这样的冒牌货来污蔑你呢?” 季青临一脸的淡定,“不着急。” 他倒想要看看,星野还能够做出哪些事情来。 灵澈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却又不敢。 就在他内心思绪万千的时候,星野突然凑近了一些,随后在他眉心印下一个吻。 星野看着近在咫尺的灵澈的这张脸,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悠远,他仿佛是在注视着灵澈,又好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 带着满腔温柔的眼神忽然泛起了波澜,几乎是微不可见,却又在转瞬之间归于平静,仿佛从来都未曾出现过一样。 灵澈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喜悦。 虽然他由原本的仙身转为了魔族,可他的寿命却再也不似之前那般短短千年,而且不同于在赤华山上虽然被人疼爱,欢喜,却不被从心底尊重的“小师叔”身份,他更喜欢自己现在的魔后的身份。 在这个强者为尊,实力至上的冥渊,他背靠着强大的星野,就没有任何一个魔族敢给他脸色看。 季青临盯着灵澈心绪的眉眼,勾了勾唇角,将自己的气息透露了一点。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魔后就可以依靠着星野一雪前耻的灵澈,在围观的人群当中看到季青临的一刹那,那双原本饱含笑意的眸子里面突然迸发出了惊人的恨意。 季青临朝他微微一颔首,无声启唇,“好久不见。” 灵澈目眦欲裂,当场就炸了,“你为什么还要如此阴魂不散?!” “我已经远远的离开赤华山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啊?!” “你就非得要逼死我吗?!” 季青临的笑容更加灿烂。 灵澈目光仇视恶,狠狠的瞪着季青临,千百种火焰在他的眼眸当中熊熊燃烧,“你能不能给我滚呐?!!” 星野下意识的顺着灵澈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后他就惊呆了。 季青临此时已然撤去了伪装。 星野猛的一下松开了灵澈的手,径直来到了季青临的面前,当从季青临身上感受到那股他异常熟悉的气息的时候,星野嗓音颤抖,“你……你才是息尘?” 季青临无声弯了弯唇角,直接一巴掌把星野打的陷进了他们刚刚装饰好的大红喜字里抠都抠不出来。 随后他略带嫌弃的拍了拍手,皱着眉头叹了一声,“哪里来的丑东西?” 第99章 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两个息尘上神, 然后就看到片刻之前还意气风发的魔尊一下子被打成了死狗。 虽然这其中也有着事情来得太过于突然,魔尊在猝不及防之下没有反应过来的可能,但总体而言, 魔尊还是丢人丢大发了。 星野请了这么多人前来观礼, 就是想要让大家知道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的息尘上神不仅为了他甘愿堕魔,甚至还心甘情愿的雌伏在他的身下,成为他的魔后。 他想要把赤华山上的仙族们的脸面全部都踩到脚底下,想要让整个三界都来瞧一瞧, 他魔尊星野究竟是有多么的厉害。 可却没想到,到头来出尽洋相, 丢人现眼的竟是他自己! “噗嗤……”当下就有人忍俊不禁,“原来魔尊请我们来, 竟是为了看这样的一出大戏。” 妖王也不禁弯了唇角。 原本他对于季青临心中是有些怨恨的, 毕竟他堂堂的妖王,却被当着许多族人的面如此的下面子,在解除了狐寒烟和蒙翊的婚约之后, 蒙翊难受了许久,妖后也因此有些不太开心,甚至还和他闹了别扭。 可他惧怕于季青临的武力值, 不太敢直接和对方硬刚,只能将所有的委屈都打碎了,咽回自己的肚子里。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憋屈了,堂堂青丘的统治者,对待一个外族之人却只能敢怒不敢言。 但现在嘛,他的心里得到了一股诡异的满足。 毕竟他当时丢人的样子, 只是被极少部分的妖族给看到,而且在场的狐族的妖精们出去以后, 也定然不敢随意的将这件事情说出口。 可星野不一样…… 今天是他大婚迎娶魔后的日子,当着三界这么多种族的面,被如此明晃晃的打脸。 “啧啧啧……”妖王不由得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轻轻发出一声感慨,“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灵澈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只觉得心头火起,眼里含泪的他愤然怒吼,“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放过我?!” 明明他已经远远的离开了赤华山,已经彻底的和过去的那些仙族们做了了断。 他都已经放下曾经的一切过往,选择堕魔和星野好好过日子了,可为什么偏偏是在他大婚的时候,季青临又要来破坏? “是!我是依靠着你的神魂碎片才得以有今天,也是因为你的神魂碎片,我才能够得以出生,可是我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还回去了啊!”灵澈似乎是被刺激到了,整个人神情都有些癫狂,他一步一步的走近季青临。 灵澈几乎是目眦尽裂,眼底恨意滔天,“你究竟还想要怎么样?我把我的这条命赔给你,够不够?!” “原来这新魔后竟然是息尘上神的神魂碎片转世吗?”有人意识到了季青临和灵澈长相一模一样的缘由,缓缓叹了一声。 场面顿时为之一静,种种探究打量的目光投向悲愤欲绝的灵澈,见他如此的伤心,那种好奇之色越发的重了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灵澈和息尘上神就是一个人。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 息尘上神也爱上魔尊星野了呢? 季青临挑唇一笑,“我早在十年前拿回你体内神魂碎片的时候,就已经放过你了,否则你以为你区区一个凭借嗑药才晋升上来的地仙,我一只手指头就能摁死你,你凭什么还能活这么久?” “是你自己未曾放过你自己,不是我,”季青临淡淡的开口道,“若不是因为你和星野打着要请三界观礼的旗号,实做羞辱我的事情,我根本不会涉足半步冥渊。” 众人瞬间想起了星野在仪式刚刚开始所说的那些话,他介绍说灵澈就是息尘上神,堂堂仙族的上神为了他甘愿堕魔,值得大肆庆祝。 星野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那叫是一个得意,如今再听季青临此番的言论,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众人的心里面也大多都有了思索。 “我们没有!”灵澈骇然失色,矢口否认。 他身体哆嗦着,说话的嗓音当中夹杂着一股浓烈的心虚,“我们早就和过去脱离了,我们根本就没想过要羞辱你,只是想让要让三界都见证我们的幸福而已……” 在季青临和灵澈对话的这个间隙,星野身边的两名护法赶忙冲过去将他从墙缝里给抠了出来,但此时那原本挂在正中央的大红双喜字,却被毁了个彻底,怎么看怎么不觉得喜庆。 他的红衣上面沾染了些许的灰尘,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散乱,嘴角还沁着一滴鲜血,但星野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是目光凛凛的看向季青临,全身上下都僵硬的厉害。 “啧,”面对油盐不进,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无法自拔的灵澈,季青临轻轻叹了一声,“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你却非要强加到我的身上?” “既然如此……”季青临停顿了一瞬,眼眸微微眯起,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那我就如你所愿,不放过你好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森然的剑意自季青临体内冲出,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直的斩向了灵澈。 灵澈只觉得一股死亡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了他,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 不…… 他还不想死…… 灵澈终于害怕。 十年前的赤华山上,季青临只是取走了他体内的神魂和神器,再没有对他做出任何事情,对比于雪空三人的凄惨,他仿佛是受到了优待一般。 灵澈原以为季青临是忌惮着什么,所以才不敢杀他的。 这也是他敢在季青临面前呛声的缘由。 可他没想到,季青临竟然会对他来真的! 刺骨的恐惧宛如藤蔓一般席卷了灵澈的全身,让他的身体仿佛是被定住了一样,无法做出反抗。 但实际上,他也没有办法反抗,他如此一个天赋废柴之人,即便是堕了魔,也没有增加多少的实力,之所以能够在魔族耀武扬威,也不过是背靠星野这棵大树罢了。 灵澈只能怒睁着双眼,满脸绝望地看着扑面而来的剑光。 “啊啊啊啊啊!” 8888快要疯了,“宿主,你在做什么啊?” “灵澈不能死的呀,他是主角,剧情还没有完全走完呢,你要是把他杀了,这个世界就要完了。” “呜呜呜……”8888几乎是欲哭无泪,绑定一个这么不讲武德的宿主,他简直是太难了,他的宿主为什么动不动就想弄死主角呀? 季青临态度肆意又轻松,“放宽心,死不了。” 8888哀嚎出声,“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你那一剑落在别人身上或许还死不了,可你攻击的对象是出了名的废物美人灵澈啊! 他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千钧一发之际,另外一道强大的气息将灵澈笼罩,星野宛如是救世主一般挡在灵澈的身前,替他拦下了季青临的一剑。 灵澈只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他乳燕归巢般直直的扑进了星野的怀里,立马嘤嘤嘤的哭出了声,“呜呜呜,吓死我了……” “我以为我要死掉了……” 然而,平日里哪怕灵澈身上破个皮都要紧张万分的星野,此刻却没有丝毫要安慰他的打算,甚至在救下他以后,视野当中就已经再也没有了他的存在。 察觉到星野的身体发僵,灵澈的心间剧烈一颤,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恐慌,他攥紧了星野的胳膊,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声,“夫……夫君?” 雪空等人把他当替身也就罢了,难不成……星野也在把他当替身? 一开始他是想要凭借星野来报仇,可在这十年的相处之间,他已经爱上了星野了啊。 难道他们那么久甜蜜的时光全部都是假的吗? 灵澈霎时落下了泪来,攥着星野手臂的指尖一寸一寸捏紧,“夫君,你能不能回头看我一眼?” 星野置若罔闻,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季青临看。 明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见到季青临之前星野还可以自我欺骗的说灵澈就是息尘上神,只不过是因为他转世投胎忘记了曾经的所有,所以才会变成如今这般唯唯诺诺的模样。 可当两个人站在一起,察觉到季青临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强大的自信的时候,星野就发现他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 原来他宠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假货! 可笑他在这些年的相处过程当中,竟然真的爱上了灵澈,喜欢上了对方跳脱的性子和迷糊的模样。 星野只觉得自己遭受了欺骗,霎时怒火丛生。 他猛的一下甩开灵澈的手臂,那双常年蕴含着爱意的眸子变得格外的冰冷,“你不是息尘,为什么一直不说?!” 灵澈人都傻了,他顿时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我在你这里也就只是一个替身吗?” “什么替身?”星野眼里的厌恶之色没有丝毫的遮掩,“你配吗?” “在你从来都没有否认过自己是息尘,妄图夺到我的宠爱的时候,你就应该会想到有这么一天!” 魔尊星野,野心勃勃,实力强大,从未给过任何人片刻的温柔,除了灵澈。 灵澈原以为自己是那个例外,自己是可以让星野软下心肠的那个人。 却没想到,这十年的快乐时光,竟全部都是虚假的。 当星野收起对他的温柔以后,会变得如此的冷漠。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上心头,灵澈感觉自己的浑身都在发凉,“可是明明是你认错了人!” “是你觉得我是息尘,是你把我带回来的,我从来没有主动求取过你的爱,是你自己要给我的!”灵澈的呼吸渐渐沉重,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 “嘶——” 围观的人群当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不是息尘上神对魔尊爱的深沉,而是魔尊爱而不得才找了一个替身啊。” “结果正主和替身在这个时候撞上了,”那人笑眯眯的叹了一口气,“知不知道正主和替身在魔尊的心目当中,究竟谁的地位更加重要?” 星野脸上的神情异常的复杂,“你……你不要听他信口雌黄。” 季青临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丑东西。” “请问你能把你的脸遮起来吗?你辣到我的眼睛了。” 魔族之人,脸上都会长魔纹,而且实力越强,脸上的魔纹的数量就会越多。 魔族人的心目当中,这些魔纹是他们的实力的象征,每一个魔族都自豪于自己脸上的魔纹的数量。 在场的所有魔族,就数星野脸上的魔纹数量最多了。 而灵澈的脸上却是一条魔纹都没有,他的整张脸蛋白皙透亮,安静的和整个冥渊都格格不入,如此可见他的天赋。 一条条密密麻麻的魔纹几乎遍布了星野的整张脸,形成一个又一个诡异的图案。 这些在魔族眼里非常值得他们骄傲的东西,却让季青临觉得有些厌烦。 一条条红色的线条交织盘旋,仿佛是中了邪一样,看起来恶心的紧。 周围人的嗤笑声在季青临话音落下的瞬间,此起彼伏的响起,甚至有人笑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之前他们也觉得这些魔纹丑陋无比,可却忌惮于心也强大的实力而不敢说出口,如今有了季青临这个嘴替…… 原本以为今天过来也不过是要见证一下魔尊星野的强大,然后再恭维的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却没想到一来就有热闹可看,而且还越来越好笑。 不同于旁人乐得不可开交,这群魔族们几乎都快要恨死季青临了。 星野更是目眦欲裂,满脑子都是“丑东西”三个字。 “息尘!”星野额角暴起几根青筋,那张去掉魔纹之后,还算称得上英挺的面容露出几分狰狞之色,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你不要觉得我对你起了几分怜惜之意,你就可以仗着这些为所欲为!” 星野非常的有自信,虽然他受的伤还没有好,但当年他既然可以逼得息尘上神自爆神魂,如今便自然可以再次将他踩在脚下。 他双手攥成了拳,怒视着季青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给你几份颜面。” 他指了指那些前来观礼的赤华山上的仙族们,“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魔后,我就可以把给予灵澈的宠爱也全部都给你,也可以放了你的族人们一命。” “但如果你还是如此的冥顽不灵……”星野轻轻叹了一声,十分高傲的扬着脖子,几乎是在拿鼻孔看人,“那就不要怪我对你动粗了。” 刹那之间,在场的人几乎都变了脸色。 星野如此明晃晃的威胁,将赤华山的颜面置于何地啊? 千年之前,他们就牺牲了息尘上神才换得了一时的安稳。 如今又要依靠息尘上神出卖自己,才能够活着吗? 狐寒烟侧过身体,挤开人群站在季青临的身边,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师尊,我可以替你抵挡他一二,你先行离开。” “我也可以替师尊挡上一挡,”颜方旬丝毫不甘示弱,“我是你的师兄,哪能让你冲在我的前面?” 狐父狐母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也一并站在了季青临的身边,季青临带给了他们狐族新生,在破障丹的作用之下,狐族的一些小辈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天赋,他们两个老家伙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不必再担忧狐族的未来。 看着围着自己一圈视死如归的人,季青临略显无奈的眨了眨眼,“你们就这么不相信我?” “放宽心,不过区区一个魔尊我还不放在眼里。” “嗤——”星野身旁的护法嘲笑出声,“也不知道谁千年前被逼的自爆了神魂,如今你只有着仙君的修为而已,还以为自己是当年息尘上神呐?” 季青临没有因为护法的嘲笑声而变了脸色,他依旧笑意盈盈的,“若不是因为当年我刚刚渡完劫……” 他淡然的视线落在星野的身上,“你以为你能是我的对手?” “不过是趁人之危罢了,千年过去还依旧得意洋洋,”季青临停顿了一瞬,目光陡然变冷,“果然是丑而不自知!” “你!”星野一下子也来了脾气,自从当上魔尊以后,他何曾如此的被人瞧不起过? 他眼神暗了暗,心里面仿佛是扎了一根刺似的难受。 护法站在他身旁不依不饶,“你少在那里说大话了,有本事堂堂正正的打过一场!” “若你今日输了,在这里认错,求着嫁给我们魔尊!” 季青临饶有兴致的掀了掀眼帘,“那若是我赢了呢?” 护法梗着脖子,“我们魔尊才不会输!” 星野本就是怒火丛生,在护法的“激励”之下,手中瞬间出现了双锏,他眉宇之间一片冰冷,“息尘,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的妻!” 季青临皱了皱眉,略微有些不耐烦,“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完这话,季青临抬手将狐寒烟等人给送到了一边。 星野眼里的凶意一闪,“息尘,这是你逼我的!” 整个三界修为最高的两个人要打架,其他人唯恐被他们两人之间的气场给波及到,纷纷远离了战场中央。 站在安全的距离以外,一群人翘首以盼地看着他们,想要瞧瞧这两人究竟谁胜谁负。 “哗啦啦——” 双锏劈开空气的声音又急又快,星野眉头紧锁,“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原本淡然的站在地上的青年不知何时,突然腾空而起,以手中神剑为轴,上半身轻巧的避开星野的攻击,下半身双腿横扫而出,只见白色的影子在半空中画了个半圆,脚尖便重重的踢在了星野的左臂之上,带着万千之力,又重又沉。 凌厉的腿风重重的砸在星野的手臂上,宛如一块巨石骤然落下,星野只觉得一股剧痛传来。 “哐当——”一声,他手中的双锏之一已然掉落在了地上。 趁他病,要他命。 季青临丝毫不给星野反应的时间,陡然挥剑,银色的剑光带着千钧之势,直朝星野受伤的左臂斩去。 星野骇然瞪大了眼睛。 他只觉得有一抹亮色在他眼前飞速划过,极致的危险让他寒毛倒竖,他迅速挥动右手中的长锏去抵挡,虽然挡住了这一道凌厉的剑光,可星野的长锏却硬生生被打断。 如此可见季青临的攻击究竟有多么的狠辣。 所有人都有些没想到,堂堂魔尊,千年之前逼的息尘上神自爆神魂才堪堪阻止了魔族踏上赤华山的步伐,如今在季青临的手下不过三招就已经落入了下风。 星野那双漆黑的瞳孔当中闪过一抹惧怕的神情。 他万万没想到,千年之后再次见面,眼前这人竟然会强大到如此的地步。 “不会吧……魔尊原来这么弱的吗?” “天哪,我没有看错吧,魔尊这么快就要落败了?” “所以千年之前,魔尊就是趁人之危了吧?要不然怎么会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 “你们——” 周围的议论纷纷接二连三的传入星野的耳朵,让他神情为之一摄,星野眼底凶意一闪,“我绝对不会就这么输了!” 季青临忍不住啧啧摇头,“那就试试看吧。” 他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怜爱,就仿佛星野是一个不听大人话的熊孩子一样。 星野阴沉着一张脸,转身想要去捡自己先前被打落的那柄长锏,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要触碰到长锏的一瞬间,季青临淡雅的嗓音从斜刺中传来。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从天而降的脚法吗?” “什么?” 星野下意识回头,随即便觉得身边仿佛刮起了一道飓风,一股恐怖至极的力量从半空当中席卷而开,带着无尽的杀意,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 星野如遭晴天霹雳,当场裂开。 因为他清楚的明白,季青临的这一击,他根本没有办法躲开。 “砰——” 在一声巨响过后,季青临宛若一记重炮坠地,同时又兼顾了落叶飘然落下的优雅,他像是一只迅捷的猎豹,轻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雪白的衣摆在狂风的作用下飘然而起,满头的青丝迎风飞扬。 那张俊逸的面容上面带着浅笑,仿佛是闲庭散步般,看到了什么让他着迷的风景悠然停顿。 ——如果忽略被他牢牢地踩在脚底下的星野的话。 原本平坦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星野的整个身体都被嵌进了坑里。 还是脸朝下的那种。 其他人甚至都没有回过神来。 从季青临开打,到星野彻底的落败,也不过只过去了短短几个呼吸。 季青临的一系列动作都快到了极点,原本远远的退去,准备看热闹的其他人,甚至都没看清楚他究竟做了些什么,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狐父的嘴巴大张着几乎可以塞进去一只小狐狸,“原来这就是息尘上神真的实力吗?魔尊星野这么弱的?” “就算魔尊千年前受的伤还没有好全,可息尘上神是残魂再生啊,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打败了魔尊?” 在场的各个种族都知道息尘上神是自天地初开之时就存在的,却从来没有正面见识过他的武力值,更何况千年之前星野逼得他自爆了神魂,众人便以为上神其实也不过如此。 可现在…… 开玩笑,星野快被打死了,季青临却仿佛是连一成的力都没有用到。 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这般的暴力美学,一时之间眼中都带上了狂热,有如此强大的息尘上神坐镇,他们还用得着担心魔族的入侵吗? 只不过,吃瓜群众们有心思震撼,魔族的其他人却没有心情看戏了。 尤其是刚才怂恿着季青临和星野打一架的护法,他的一张脸白的毫无血色,身体颤抖的仿佛立马就能够晕过去。 颜方旬眉开眼笑的冲过来,瞳孔当中的崇拜都几乎快要化成了实质,“师尊,你也太厉害了吧!” 他之前究竟是做了几辈子的好事,才能够遇到一个如此厉害的师尊啊。 季青临轻笑着摇了摇头,“还行。” 说完这话,他用脚尖踩了踩星野的脑袋,“死了没?没死就吭个声。” 星野:…… 我倒是想吭声,但你丫的先从我身上起来啊! 颜方旬探着抬手指了指季青临的脚,“师尊,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还站在魔尊的身上,所以他才起不来的呢?” “这样啊,”季青临恍然大悟一般的叹了一声,然后就从星野身上跳了下来,“还活着吧?” 星野气的牙根都在痒痒,但此时的他,心里面却再也生不起想要折辱季青临的想法了。 用力的将自己的身体从乱泥碎石里面拔出来,星野用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站起身体。 季青临下手没有丝毫的留情,星野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似被踩碎了,刚刚站起身来就呕出一大口血。 看到星野如今狼狈的模样,季青临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丑东西变得更丑了。” 星野脸上的魔纹本就难看至极,如今整张脸陷进地面,再次拔出来的时候鼻子也歪了,牙齿也掉了一颗,脸上还都被鲜血糊着,怎一个惨字了得。 灵澈颤颤巍巍的搀着他,“你……你还好吗?” 星野的脸阴沉的几乎能够滴下水,漆黑的瞳孔当中隐藏着无尽的杀意,可他却不敢再对季青临做什么。 于是,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灵澈的身上,他一把推开灵澈,“你给我滚呐!” “我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你知不知道?!” “你要是早早的告诉我,你不是息尘,怎么会闹到现在无法收场的地步?!” 灵澈脸上的担忧刹那间凝固,“你……你说什么?” 星野带着满腔的恶意,一字一顿的开口,“我说我恨不得你去死!” “你给我去死!” 看着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星野几欲抓狂,想也没想直接重重的一掌拍了上去。 灵澈避无可避,想到刚才还替他挡下了季青临的攻击的人,在顷刻之间转变为想要取他的性命。 他绝望的注视着星野,那种绝望几乎从灵魂深处透出来,“难道过去这十年你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全部就都是假的吗?” “只是因为我不是息尘,就能够全部做不得数吗?” 然而,星野虽然没有那个心思去解决他的疑惑了,他现在只想杀了灵澈,以泄自己的心头之恨。 灵澈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脑海当中闪过过去的种种,手脚渐渐冰凉,这十年,他是真的爱上了星野。 只可惜…… 但是,就在星野即将要打到灵澈的一瞬间,季青临突然抬手拦住了他。 星野神魂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青临抬眸,眼底风平浪静,淡淡道,“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一缕神魂转世,还轮不到你来动手。” “而且……”季青临幽幽一叹,“既然你还有这个力气来伤人,那便说明我刚才下手还不够狠啊。” 刹那之间,无数剑光萦绕,将星野的四肢牢牢的钉在了后面已经被破坏的大红双喜上。 浑身的筋脉被齐齐斩断,星野不禁脸色发白,头皮发麻,神情也变得越来越痛苦。 四肢处流出来的鲜血和他大红色的喜服交织在一起,带来一股刺眼的艳丽之感。 星野满嘴都是血沫,一时之间都有些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他因为身上太过于疼痛硬生生咬破嘴唇咬出来的,还是从五脏六腑当中吐出来的。 他几乎成了一个血人,模样看起来煞是恐怖。 所有人都看呆了。 完全没想过季青临会这么狠。 季青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扫视过一周,“大家热闹也都看完了,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刹那之间,围观群众作鸟兽状散,不过几个呼吸原本挤挤挨挨的人群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踪迹。 灵澈则是面如土色的瘫软在地上,整个人仿佛是一滩烂泥,支撑着他的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的一干二净,他呆呆傻傻的看着前方,那双原本清透的眸子,此时早已变得了无生气。 谁都要杀他。 他还有可能活下去吗? 季青临目光锐利如刀锋,“你是要和我回赤华山,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灵澈抬起那双麻木的眼,看了一眼被打成血人近千年内再也没有办法恢复的星野,终究还是屈从了,“我和你回赤华山。” —— 细碎的日光洒下,入目是湛蓝湛蓝的天空。 郁郁葱葱的山林间,一棵棵古木冲天而起,日光在树影的间隙映射出片片斑驳,树冠之间不断有鸟鸣啾啾。 几个刚刚来到赤华山的小仙们瞪大了眼睛欣赏这四周的美景,只觉得一时之间竟是完全看不过来。 “这里也太好看了吧,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一名少年眉眼含笑,背着手悠哉悠哉的往前走着。 同行的少女戳了戳他的脑门,“你是不是傻了?这里就是仙境啊。” “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修仙的吗?” 少年微微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脑袋,“是我高兴傻了。” “听说这一次息尘上神又要收徒了耶,”少年漂亮的眼眸当中带着热切的渴望,“不知道我能不能入了息尘上神的眼。” 少女盈盈一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你们都想要拜入息尘上神名下啊?我有点害怕息尘上神哎,我听说他实力太强了,你说我要是学不会仙法,会不会被惩罚呀?”穿着粉衣的女孩眨了眨眼睛,“还是想要一个女师父教我,我觉得寒烟仙子就很不错。” “拜谁为师都可以啊,”一名神情有些冷峻的少年一本正经的说道,“反正早晚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寒烟仙子或者方旬上仙那样的人。”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诶。” 一群年轻人们嘻嘻哈哈的说笑着,缓缓的往山上走去。 等他们彻底离开后,树影婆娑间走出来几个形容枯槁的男女。 灵澈愣愣的望着那些人的影子,眼神空洞的让人害怕。 甘棠只觉得自己的心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行差就错,她现在应当也是这些年轻人们口中羡慕的对象吧。 封阳忍着满腔的悲苦,那种深入骨髓的苦涩感觉让他想哭。 雪空则是用手捂住自己的心脏,身体都在不住的颤抖,明明他曾经是大师兄寄予厚望的那个徒弟,明明他最有可能带着赤华山走向繁荣。 绝望化作蔓草疯狂生长,丝丝缕缕缠绕住几人的心脏,越缠越紧,越缠越紧,到最后都快要让他们窒息。 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也都回不去了。 —— 新世界—— 时值隆冬,阴冷的朔风打斜刺里吹在人的脸上,刮骨一样的疼。 青年穿着简单的青衫,束好的冠发有几缕发丝从额边垂落,他眉深如墨,本就苍白的皮肤在冷风里更是毫无血色。 少女裹着厚厚的袄子,攥在一起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苦水泡入了味。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青年,喉咙干涩无比,“衍之哥哥……” 前世因她的任性,导致青年本就羸弱的身体雪上加霜,早早就去了,后来树倒猢狲散,整个覃家彻底落寞。 这一次,她除了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以外,也一定要好好保护衍之哥哥,绝对不会让他再因为自己早亡。 第100章 朔风呼啸, 纷纷初雪飞飞扬扬洒落,视野中只余一片洁白。 十五岁的少女身上裹着一件旧袄,袄子不知道穿了多久, 袖口处已经磨得起了毛边, 甚至是连里面填充的棉花都有些凹凸不平,并不是多么的保暖,但却丝毫比不上她心里的寒意。 北风刮在脸上,刺骨般的凉, 呼呼的风声连绵不绝,分明是这般的吵闹, 少女却觉得周边的一切都有些太过于安静。 静的空旷又骇人,连心脏都仿佛带着阵阵的回响。 这场大雪连同寒意一同灌入肺腑之中, 冷的她的指节都泛着不正常的白。 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觑着面前青年的脸色,微微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衍之哥哥……” 细细算起来, 他们有近十年未曾见过面了。 如今看到这张只在她梦中出现的脸,她一下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好想你……”说着这话,她就直接想要往季青临的怀里扑。 少女穿着一身旧衣, 浑身上下都有些灰扑扑的,手上还带着因为太过于寒冷而冻得龟裂的伤痕。 一如她的名字,何招娣,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桑梓姑娘。 但她站在那里的浑身的气度却与她的穿着打扮完全不相符。 就仿佛她是京城里官宦世家从小教养出来的姑娘一样,带着一股由内而外的优雅。 巴掌大的小脸因为天气太过于寒冷而冻的有些泛红,但她的五官却长得十分的明艳大气, 一双宛若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只不过…… 眼底却夹杂着几分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沧桑。 冷风缓过,晶莹的雪花划下青衫, 落在苍白的手上。 修长的指节微动,季青临垂眸,拂去手背上的微凉,他后退一步,语调淡淡,“何姑娘,你先不要动手动脚,有什么话好好说。” 何招娣眨了眨眼睛,眸子中闪过隐隐泪光。 是了,被迫自焚于冷宫当中,重活一世的是她自己,眼前这人还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季青临如此冷淡的声音,何招娣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何处放。 她心跳变得急促,莫名多了几分不安。 何招娣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终于启唇,“我……我就是想来见见你。” 季青临眉宇间闪过一抹讶然,“不是昨儿个才见过面吗?” 何招娣:……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已经阴阳相隔了十年,才不是短短的几个时辰! 一想到自己背负了这么多,而根本却无从开口向人吐露的时候,何招娣便再也控制不住的蹲下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自从重生回来,她便一直紧绷着所有的神经,直到见到这个前世唯一一个真心待她之人,她就再也没有办法佯装镇定了。 遮盖在青衫下的指骨纤细发白,透着青色的血管,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着墨梅的手帕,“擦擦吧。” “嗝——” 何招娣接过手帕,却不曾想,她直接哭的越发的厉害了。 季青临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是真的不太擅长安哄女孩子啊…… 垂着头思索了一瞬,季青临最终还是选择就这样站在何招娣的身边,等她自己哭够了把情绪缓和下来。 等待的时间有些无聊,季青临便开始在脑海当中梳理剧情。 这是一个前世遭渣男背叛,自焚于冷宫之中,重生回来以后直接把渣男扔进火葬场,男二追妻上位,最后成为垂帘听政的太后的大女主的故事。 而原主覃钧,则是那个让渣男追妻火葬场却没有追到手的直接原因。 清河县,上河村,整个村子一百多户人家,绝大部分都姓覃,原主覃钧所在的覃家就是这一百多户其中的一员。 覃钧的父母覃老头和覃老太是地地道道的庄家户,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子孙后代也会像他们一样,世世代代的守着这一亩三分地。 老两口一共生了两儿一女。 大儿子覃大郎已然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娶了一个媳妇,生了一儿一女。 女儿覃大丫今年九岁,儿子覃小宝也已经四岁了。 覃大郎脑子还算是勤快,年幼的时候跟着一个木匠师傅学了点手艺,如今十里八乡的谁家有个修修补补的,都会找他,比在地里刨食要多挣几个银子。 老两口的二女儿覃二娘嫁去了隔壁村子,对方也是个老实的庄稼户,覃二娘接连生了两个孩子,都是女儿,在男方家里面稍微有些抬不起头。 小儿子就是原主覃钧,今年才十六岁,已经是个秀才了,但就是身体有些不太好,常年惨白着一张脸,看起来仿佛一阵风就能够把他给刮倒,完全干不了体力活。 覃家世世代代以耕地为生,家境一直都比较清贫,不过好在覃家人都节俭惯了,能够吃得了苦,也下的下狠功夫,到了覃老头那辈的时候,家里面已经有了将近一百亩的地。 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在村子里面也算是中上水平。 大儿子长得人高马大有一把子好力气,而且还被镇上的老木匠看中,愿意教授他一些本领。 女儿也算是心灵手巧,绣的帕子都能比旁人多卖上一文钱。 如果就一直这么下去的话,一家人也都能过得很好。 然而,当覃钧出生以后,覃家的情况却突然急转直下。 覃钧出生在一个大雪天,那个时候原本并没有到覃老太的预产期,可因为路上太滑了,覃老太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导致了早产。 而覃家原本定好的稳婆,则是去了别的村子里给别人接生,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有办法赶过来。 这就导致覃钧在覃老太的肚子里面憋了很久,等到他生下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憋成了紫红色。 当时稳婆都觉得他有可能活不下来了,可覃老头和覃老太并没有放弃,整夜整夜的守着他,就害怕这个好不容易才出生的小儿子就这样去了。 连着守了十几天,覃钧终于有了好转,可却也因为当时在覃老太的肚子里面憋了太久,导致他气管呛入了羊水,肺部感染了炎症。 在那个生产力低下的古代,一个肺炎几乎可以要了一个成年人的命,更何况是一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儿呢。 覃钧的命虽然是保下来了,可却需要长年累月不间断的吃药,而且不能受热,不能受寒,甚至是连吃食都得万般精细,否则一不小心就可能会直接一命呜呼。 从小到大,覃钧几乎都是泡在药罐子里面,这就导致原本还算是比较富裕的覃家日子变得紧巴了起来。 覃钧身子不好,根本做不了体力活,等到他的病稍稍有些缓和以后,覃老头和覃老太又开始担心起了他的未来。 偶然的一次机会,覃老头和覃老太带着覃钧去镇上给覃大郎送东西,路过一间学堂,听到里面传来的朗朗的读书声的时候,覃钧耳朵颤了颤,随即停了下来。 覃老头和覃老太也不催促,就在一旁静静的等着他。 等到那些书生们念完,覃钧竟然一字不差的直接将那些书生们刚才念的东西给全部背了出来。 覃老头,覃老太当时惊为天人,直接就带着覃钧冲进了学堂,想要让夫子收下覃钧。 他们老两口虽然也都是庄稼人,但却也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只要考中了秀才就可以免去许多的税收,甚至还可以在镇上开办一个私塾,平日里只需要教教学生就有大量的收入。 这不比在地里刨食要好得多? 他们的小儿子身体不好,做不了体力活,正好可以念书啊! 夫子当时手里面已经有了二十多个学生了,且每一个年龄都比覃钧大得多,启蒙的东西早已经学完,如果他收了覃钧的话,就必须要再单独给他上课。 本来教这么多学生就已经很费力,如果再加上一个刚刚启蒙的孩子,他恐怕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看着覃老头,覃老太满脸的期待,夫子也不好就这么直接拒绝,于是便打算考教一番,如果覃钧达不到他的要求,便直接让覃老头和覃老太把他给带回去。 但令夫子万万没想到的是,覃钧仿佛天生就是块读书的好料。 为了能够让对方知难而退,夫子还专门弄了些难的东西,他都没有用,孩子们平常启蒙用的三字经,而是拿着一本千字文随意的读了几页,然后给了覃钧半炷香的时间,看他能记下来多少。 却不曾想时间还未到,覃钧就已经将他读过的那些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夫子考举人考了多次都未曾中第,家中银钱也几乎耗费殆尽,看着操劳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夫子最终选择了放弃乡试,回到镇上开了一家学堂,把这份渴望投递到了自己的弟子们的身上。 只不过他虽然教了二十多个学生,却没有任何一个让他感到眼前一亮的。 原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却不曾想遇到了覃钧这样的一个天才! 夫子直接免了覃钧的束倏,直言第二天就可以带着拜师的六礼来学堂学习。 自此以后,覃家三郎改名覃钧,夫子赐字衍之,成为了一名正式的读书人。 然而,在这个年代,想要读书是极其费银钱的,虽然夫子免了覃钧的束倏,但念书所需要的笔墨纸砚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覃家为了供养覃钧,几乎是耗尽了家财,原本就紧巴的日子变得越发的拮据了起来。 但好在覃钧十分的争气,年仅十五岁就已经考中了秀才,甚至还考了个案首回来! 覃家一时之间改换门庭,成了耕读之家,甚至还直接因为覃钧秀才的身份,免去了家里面八十亩田地的税收。 覃钧如此的出息,覃老头,覃老太几乎是热泪盈眶,直言道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继续供覃钧读书。 毕竟如果覃钧在接下来不出差错,在金銮殿上金榜题名,那覃家可就真的是鲤鱼跃龙门,身价不凡了。 甚至是连后面的孩子们也可以就此改变命运,彻底的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但覃钧若是想要继续往上读,所要耗费的银钱不是一个小数目。 之前覃钧考秀才的时候,就几乎已经把覃二娘的彩礼给耗尽了,如今手里面根本没办法拿出太多的银子。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几户外姓人家,何家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 何家那个寡妇媳妇带来的拖油瓶何招娣,竟然是京城荣安侯府的嫡次女! 而何家媳妇也根本不是什么死了丈夫的寡妇,她是荣安侯府死掉的原配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彩萍。 二十多年前,当时还是世子的荣安候崔胥和鲁国公府嫡长女江兰月成了亲,但崔胥根本不喜欢江兰月,只是因为两人的婚约是太后亲口赐下的,崔胥才不得不娶江兰月。 崔胥真正爱的人是暂住在荣安侯府的表妹柳飘飘,两个人甚至在江兰月进门之前就已经有了首尾,甚至还生下了庶长女崔千禾。 然而好景不长,江兰月嫁进荣安侯府没过多久,鲁国公府就因为站队站错了皇子,落没了。 而荣安侯府则是因为支持新帝,大权在握,一跃成为满朝文武艳羡的对象。 江兰月没有了父兄的支持,崔胥越发的不把她放在眼里,堂堂世子夫人,居住在杂草丛生的院落里,身边只有一个陪嫁带来的丫鬟彩萍,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而且还有了身孕。 长久的心情低落,导致她的身子越发的破败,在生产的时候直接因为难产大出血而亡。 崔胥得知她的死讯,只是略显厌恶的皱了皱眉头,竟是连半点悲伤都没有,甚至连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女儿都没有看上一眼。 柳飘飘对于这个孩子则更是厌恶至极,自己的女儿千娇百宠却只是个庶女,而那个贱人生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嫡女! 为了不让这个小孩挡了她女儿的路,柳飘飘竟是直接狠心到想要派人把她给弄死。 毕竟才出生的小孩夭折的几率很高,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最终还是江兰月的贴身丫鬟彩屏,求到了当时的荣安侯面前,才终于保下了这个女孩的一条命。 但因为崔胥和崔千禾都不愿意看到她,彩萍便带着这个女孩居住到了外面的庄子上。 然而,柳飘飘却依旧不愿意放过她们,她在庄子上面安插了人手,想要直接一劳永逸的把彩萍和这个女孩全部都给弄死。 幸好彩萍机灵躲过了一劫,此时她心里也清楚,如果继续留在庄子上面,她和小小姐必死无疑。 于是彩萍假装小小姐是她的女儿,带着她来到了上河村,声称自己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 能够贴身伺候江兰月这个鲁国公府的嫡长女,彩萍的样貌和气度也是非常不错的,即便她带着一个女儿,也有人愿意娶她。 彩萍思来想去,选择了求娶她的这些人家当中家境最好的何家,带着她的小小姐嫁了过去。 原本应该是鲁国公府的嫡小姐,是天之骄女,到最后却成为了一个乡下丫头,何招娣。 虽然何招娣每天也有做不完的农活,需要照顾家里面的弟弟妹妹,但彩萍却一直在她耳边不断的告诫她,说她长得这么好看,不应当困于这方寸之地,村子里没有任何一个男儿能配得上她。 直到,何招娣遇到了在镇上学堂里面念书,穿着一身青衫,皮肤白皙,斯斯文文的覃钧。 自此一颗芳心暗许。 彩萍也知道何招娣想要嫁到京城的富贵人家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对于何招娣喜欢覃钧一事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 毕竟覃钧非常有天赋,甚至将来在殿试上获得一甲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此也不算是辱没了她的小小姐。 然而,就在何招娣十五岁这年,荣安侯府竟是派人寻了过来,要带何招娣认祖归宗。 崔胥和柳飘飘虽然没有亲自过来,但却也派出了荣安侯府的大管家,还有老荣安侯夫人身边的老嬷嬷。 老嬷嬷一看到何招娣就开始抱着她哭,哭诉老夫人究竟是多么的想她,哭诉崔胥为了找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哭诉如今老夫人年岁已大,可能用不了几年就要去了,只想着能够在临死之前再见一见自己的孙女。 十多年的时间过去,彩萍看着老嬷嬷的哭诉,一时之间也有些心软,而大管家为了感谢何家这么多年对于何招弟的养育之恩,更是直接给了一百两白银。 在这个小村子里,家里面若是有二十两银子,都可以称得上是富庶,一百两白银几乎足够一家五口吃香喝辣的生活十年。 彩萍对于何招娣确确实实有疼爱,不然当年也不会选择毅然决然的孤身带着她逃离,但嫁进何家以后,彩萍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如此便不由得有些偏心,放在何招娣身上的关怀自然是少了许多。 再加上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年,彩萍不愿意放弃自己现在安稳的生活,又在一百两白银的诱惑下,直接将当年的事实真相给隐瞒了下来。 她告诉何招娣说之所以会把她带到如此偏远的小山村里来,是因为她的八字冲煞,在高门大院里根本活不下来,只有生活困苦,才能够保住一条命。 何招娣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彩萍,再加上痛哭流涕的老嬷嬷,对于彩萍的这番说法更是深信不疑。 彩萍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儿女,何招娣便独自一人带着对于未来的向往,欢欢喜喜地坐上了前往上京的马车。 但她在离开之前,从大管家那里支了二十两银子,偷偷的拿给了覃钧。 她知道覃钧是有大前途的人,只不过家里实在是困难,何况她喜欢覃钧,如今能够帮助覃钧让他继续念书,何招娣心里面欢喜的紧。 覃钧原本不愿意收何招娣送来的银子,但最后却还是因为何招娣的一句话给收了下来。 ——只有你收了这银子,考中了状元,才有资格来的荣安侯府向我提亲不是? 在何招娣喜欢覃钧的同时,何招娣也能够察觉的到覃钧对待她和对待村子里其她女孩子的不同态度,她知道覃钧对她也不是没有一点感觉的,所以她才会如此大胆的说出这番话。 覃钧收了银子,向她许诺,绝对不会辜负她的期盼,让她等着他高中状元上门迎娶的那一天。 然而,当何招娣改名为崔昭昭,回到了荣安侯府后才发现,彩萍也好,老嬷嬷也罢,她们全部都骗了她! 荣安侯府之所以要把她接回去,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老夫人即将离世,想要在死之前再见孙女一眼。 而是因为荣安侯府的嫡长女崔千禾不想要嫁给无权无势的安王沈黎,所以才把崔昭昭接回来让她替嫁。 是的,十多年时间过去,当年还是世子的崔胥已经成为了新的荣安侯,柳飘飘也从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成为了正妻,庶长女崔千禾成为了荣安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小姐。 安王沈黎和崔千禾的婚事是当年皇帝刚刚继位的时候定下来的,沈黎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深受皇帝的喜爱,当时定下这门婚事,是为了彰显对荣安侯府的宠爱。 可十多年过去,早已经物是人非。 皇帝年纪大了,开始偏听偏信,对于自己的结发妻子也不再是尊重有加,为了防止外戚做大,皇帝一点一点的削弱了皇后母族的势力,甚至直接夺了皇后管理六宫的权利,把凤印给了正值荣宠的贵妃。 皇后除了一个名号以外,几乎和被打入冷宫无异。 在贵妃的枕头风下,皇帝指派了沈黎一件差事,在他回来后随便找了个由头斥责了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他不堪大任。 沈黎由最受宠爱的皇长子成为了不受待见的安王,还不到年纪就早早的出宫分府了。 而贵妃的儿子却被立为了太子,入主东宫。 崔千禾不想嫁给无权无势的沈黎,一心喜欢太子沈绥,其实倒也并不是她有多么爱慕沈绥这个人,最主要的是她喜欢太子妃,乃至于将来的皇后的这个位置。 而崔胥和崔千禾也舍不得自己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女儿嫁到安王府就受苦。 在崔千禾的哭诉之下,柳飘飘想起了当年江兰月生下的那个女儿。 她当年在庄子上没有弄死那个丫鬟和那个女孩,让她们逃了,柳飘飘原本是想要继续追查的,但她却突然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少造杀孽,她便放过了她们。 如今想起来,柳飘飘心里还是一阵阵的庆幸,庆幸她当年没有弄死那个女孩,否则上哪去找一个人代替她的千禾嫁给安王那个废物? 反正圣旨上写的是给沈黎和荣安侯府的女儿赐婚,又没有明确写明究竟是崔千禾还是崔昭昭,反正都是荣安侯府的女儿,哪一个嫁过去都可以。 皇帝对于沈黎这个孩子早已经没有了感情,一直没有解除婚约,也不过是不想打自己的脸罢了,至于荣安侯府嫁过去哪个女儿,对于皇帝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他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做没看见。 毕竟…… 荣安侯府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可比沈黎这个让他厌弃的儿子重要的多。 当崔昭昭得知自己要代替崔千禾嫁给安王沈黎以后都几乎快要疯了,明明她已经和覃钧约好了,等到覃钧高中状元就来荣安侯府提亲。 她怎么能嫁给别人呢? 可崔昭昭人生地不熟,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又怎么可能敌得过荣安侯府? 她被关在高门大院里无处可逃,在好几个粗使婆子的监督下,学习高门贵族小姐的礼仪。 稍有做的不好迎接她的就是一顿板子。 若是她反抗,那更是了不得,会被直接关进柴房里面水米不得进,饿得几乎快要昏死过去。 几番操作下来,崔昭昭怕了,也认命了。 被关在后院里不知疲倦地学习了一年,崔昭昭在刚刚及笄后就嫁进了安王府。 崔昭昭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经和覃钧无缘,便一心一意的想要过好自己的生活,无论安王究竟有多么的废物,可他终究是皇亲国戚。 在上京的这一年,崔昭昭再理解不过权势的重要性了。 她想要等到覃钧进京赶考后,就把他引荐给安王,让他在科举一途少走几道弯路。 然而,崔昭昭想的很好,可就在新婚之夜,沈黎揭掉她脸上的盖头,看清楚她脸的那一刻,却毫不留情的甩了她一个巴掌。 沈黎以为是崔昭昭抢了崔千禾的婚事,恨不得直接杀了她。 崔昭昭如何解释,沈黎根本不愿意听,崔千禾在他的心目当中是宛如仙女一般的存在,怎么可能会瞧不起他? 崔昭昭度过了一个极其痛苦的新婚之夜,她从来不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竟然是会这般的疼痛,让她直接痛的都有了阴影。 可第二天,她还得早早的起床梳妆打扮,端着一副贵女的姿态进宫谢恩。 然而,沈黎根本不爱她,又怎么可能在宫中给她面子? 沈黎拜见过皇帝皇后后,就直接早早的离开了,根本没有等被皇后敲打的崔昭昭。 等到崔昭昭好不容易从皇后宫里出来,就发现身边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了,不认识路的她满皇宫乱窜,到最后却越走越偏。 无助的她终于忍受不了这份委屈,坐在一处水塘边放声哭了起来。 却不曾想,她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崔千禾的心上人,太子沈绥。 沈绥说了几句安慰她的话,甚至还给了她一块绣着墨竹的手帕,让她擦眼泪。 看着那块几乎和覃钧随身携带的一模一样的手帕,崔昭昭瞬间泪水决堤。 沈绥从来没见过哭的这般委屈的姑娘,一下子对崔昭昭上了心,可等到他回到东宫派人去调查了崔昭昭的身世以后才发现,原来这姑娘已经成为了沈黎的妻。 但沈绥还是控制不住的思念崔昭昭,甚至接二连三的制造了两个人之间的偶遇,一来二去的,沈绥竟然成为了崔昭昭来到上京以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沈绥待人温和,处处都照顾崔昭昭,让她难得的感受到了一点温暖,甚至觉得在上京的日子都没有那么的难过了。 沈黎被皇帝厌弃,早早的出宫封王,但他却丝毫没有放弃坐上那个位置的野心。 表面上他好像已经无欲无求,只想着安安分分的做一个王爷就好,但实际上沈黎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他母亲皇后的位置虽然是名存实亡,但皇后的娘家是书香门第,沈黎的外祖父更是当过太子太傅,他的门徒遍布朝野上下。 他们的曾在金銮殿上进言,让皇帝恢复皇后执掌六宫的权利,只不过一一被皇帝否决了而已。 而沈绥被立为太子以后,贵妃一下子就飘了,她觉得自己的枕头风大有用处,于是便不停的在皇帝耳边吹,让他把自己娘家的什么表兄侄儿一类的全部都弄到朝廷里面来为官。 贵妃都飘了,再加上太子沈绥的地位固若金汤,下面的那些人便开始更加的肆无忌惮,做下了许多作奸犯科的事情。 因为贵妃正值荣宠,皇帝又偏听偏信,不少的人敢怒而不敢言,朝廷里的不少朝臣便被沈黎暗中收拢在了自己这边。 他一直都有派人暗中跟踪太子沈绥,自然也是知道了崔昭昭和沈绥之间的联系。 他便想到利用崔昭昭来陷害沈绥,以此来增加自己夺位成功的机会。 崔昭昭好不容易才交了一个朋友,而且沈绥光明正大的多,整个人温文尔雅,从来不搞那些下作的手,所以崔昭昭想也没想的就直接拒绝了。 但在她拒绝不久以后,覃钧来到上京了准备参加会试。 一来到上京,覃钧便去拜访了荣安侯府,借口彩萍给崔昭昭带了一些东西,想要见她一面。 却不曾想,明明和他约定好了等他考中状元就来荣安侯府提亲的人,却早已经嫁作人妇。 覃钧观察了安王府许久,才终于在崔昭昭一次外出的时候见到了她。 相爱的两人时隔两年多再次相见,种种思绪萦绕心头,说不出一句话,只有泪千行。 覃钧得知了崔昭昭在安王府受到的委屈,气的攥紧了拳,只觉得是自己没本事,才让自己心爱的女孩被如此的羞辱。 在离开之前,他轻轻拍了拍崔昭昭的肩膀,告诉她让她再忍耐忍耐,只要等他高中,他就可以成为崔昭昭的依靠。 两个人明明止乎情,发乎理。 可在沈黎派去监视崔昭昭的人回来禀报以后,就成了崔昭昭和覃钧私相授受。 沈黎几乎快要气炸,他不喜欢崔昭昭是一回事,崔昭昭给他戴绿帽子又是一回事。 暴怒的沈黎又一次冲进了崔昭昭的房间,丝毫不顾崔昭昭的反对,再一次强迫了她。 随后他派人去调查了覃钧的过往,如此便知道了两个人青梅竹马地长大,甚至还约定好等到覃钧高中状元,就要迎娶崔昭昭的事。 沈黎原本还担心没有办法拿捏住崔昭昭,却不曾想,覃钧竟然自己送上了门来。 于是,沈黎直接收买了科举考试中的一个监考官,污蔑覃钧科举舞弊,于覃钧考试的号舍里面提前塞入了纸条,在考场上,当着所有监考官的面光明正大的把他带走,关进了天牢里面。 沈黎以覃钧的性命为要挟,让崔昭昭去陷害太子沈绥。 崔昭昭的内心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般的折磨,她不想和沈黎狼狈为奸,可这个时候她突然又发现自己怀孕了。 覃钧的命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命加在一块,自然要比太子沈绥重要的多。 于是,崔昭昭妥协了。 她趁着进宫拜见皇后的机会,和沈绥约在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又借口自己过得不如意想要喝酒,趁机给沈绥下了药。 沈绥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崔昭昭,一下子就中招了,沈黎派人把中了药的沈绥扔在了皇帝的一个妃子的床榻上,又引了皇帝亲自去捉奸。 皇帝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和他还算喜欢的妃子赤/裸着身体躺在一张床上,甚至是满屋子都是欢好后的气息,大喊了一声逆子以后直接就气的昏死了过去。 皇后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主持大局,派人赐了毒酒给那个妃子,又将太子沈绥给关了起来,等着皇帝醒来了以后做处置。 贵妃都快要吓傻了,她跪在皇帝的寝殿外面磕破了脑袋,想要求见皇帝一面,让他饶了沈绥。 但沈黎好不容易才设下这样的一个局可以废了沈绥,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让贵妃见到皇帝? 在太医们的救治之下,皇帝虽然醒了过来,可却半身偏瘫。 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皇帝这才发现,世上竟是只有皇后对他好。 于是他拟旨废了沈绥的太子之位,将他终身□□,又将沈黎立为了太子。 拿着新鲜出炉的圣旨,沈黎都快要高兴傻了,他把大殿里面的所有的宫人全部都给撵了出去,直接当着皇帝的面洋洋得意的诉说着自己所做的一切。 本就中风偏瘫的皇帝经此一刺激,直接整个身体都瘫痪了,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 皇帝病重,太子监国,沈黎大刀阔斧地拉拢官员,铲除异己。 当整个朝廷都是他的一言堂的时候,他便直接用枕头捂死了皇帝。 沈黎名正言顺的继位,坐上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龙椅。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黎会下旨封崔昭昭为皇后的时候,他却只给了崔昭昭贵妃的位份,还把崔千禾接进了皇宫。 崔昭昭不爱沈黎,根本不在乎他到底要给自己什么样的位分,她想要快点见到覃钧,想要看看他过的好不好。 在崔昭昭第三次不管不顾的闯进沈黎的寝殿以后,沈黎才终于大发慈悲的告诉了她覃钧的下落。 却原来,覃钧本就身体不好,不能热着,也不能冷着,平日里无比精细的养着,才能够坚持到科举。 可天牢里面潮湿无比,到处都是老鼠虫蚁,吃不好,睡不好,覃钧在被关进去的第二天就得了风寒,好不容易被养好的肺炎也一并爆发了起来。 可沈黎还命令那些狱卒们对覃钧乱用私刑。 覃钧甚至都没有坚持到崔昭昭暗害沈绥的那一天,就直接病死在了天牢里。 第101章 得知覃钧死讯的那一刻, 崔昭昭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她这一辈子,唯遇到的两个真心对她的人,一个被她亲手陷害, 一个因她惨死天牢…… 她悲痛欲绝地在自己的宫中, 不吃不喝,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崔昭昭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快乐了。 可她伤心了没多久, 沈黎又突然闯进了她的寝殿,以她身边的宫女们的性命要挟, 如果她不好好吃饭,沈黎就把她身边的人全部都给杀了。 崔昭昭清楚的知道沈黎并没有在恐吓她, 沈黎心有多狠, 她一清二楚,她不敢再去赌,只能强迫自己吃饭, 哪怕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呢。 沈绥被囚禁,覃钧惨死,可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啊! 更何况, 覃钧因她而死,她要好好的替他保护好他的家人的。 一辈子劳心劳累的覃老头和覃老太,不停地做着木工活供弟弟读书,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的覃大郎,嘴硬心软的覃大嫂,还有活泼可爱的覃大丫和覃小宝…… 她要替覃钧守护他们啊。 然而, 当她好不容易等到自己派出去的人回来复命的时候,崔昭昭才知道, 覃钧科举舞弊一事早已经传遍了不大的上河村。 出嫁了的覃二娘被休回家,连带着生下来的两个女儿也一并被赶了回来。 覃大嫂受不了周围人的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与覃大郎和离后带走了覃大丫。 十里八乡再也没有人找覃大郎做木工活,他满身的手艺无处施展,身材高大的男人脊背变得佝偻。 覃小宝因为别的小孩子骂他的小叔叔,和别人打架被打破了头。 覃老头更是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昏迷了三日后离世了。 覃老太独自一个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家,但精气神却也早已经大不如前。 甚至是连镇上教了覃钧的夫子也受了连累,学生们一个二个全部都离开,学堂也没有办法开下去了。 得知这一切的崔昭昭疯了一样的去质问沈黎,却反被对方反手甩了一个巴掌,还说这就是崔昭昭背叛他的下场。 沈黎掐着崔昭昭的脖子,一字一顿的告诉她,在她代替崔千禾嫁给他,抢了崔千禾的夫君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两人就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无论沈黎如何待她,这全部都是她崔昭昭该受的! 沈黎离开后,崔昭昭独自一个人坐在床上,关着灯思索了一夜,最后终于明白,她只有去争斗,只有去抢夺,才能够拿回自己的一切,才可以不被人欺负! 她现在并没有失去所有,她还有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她还要给覃钧报仇! 自此以后,崔昭昭一改往日的性子,变得温柔写意,她主动的靠近沈黎,努力的充当一朵温柔的解语花。 在崔千禾为了后宫大量进入的女人和沈黎吵架的时候,崔昭昭不断的安慰沈黎,并且想尽办法的替他找理由。 如此一来,沈黎登基一年过去,朝堂上的官员们都上书了好几次,沈黎却依旧没有立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黎没有立自己为皇后,也没有立崔千禾。 但这对崔昭昭来说是一件好事,姐妹俩都是贵妃,自然是谁也不服气谁,斗的那叫是一个昏天黑地。 在乡下长大,以为所有人都淳朴的崔昭昭也学会了两面三刀的下作手段,这深宫里面无论无辜与否,崔昭昭终究还是害死了许多人。 但沈黎却从始至终都站在崔千禾这一边,这就导致崔昭昭即便已经铲除了崔千禾的左膀右臂,却依旧拿她毫无办法,再加上荣安侯府一直都给予崔千禾支持,崔昭昭除了沈黎给予的一点虚无缥缈的爱意,并无其他。 而且崔昭昭还从沈黎那里得知,他有意要立崔千禾为后。 一但崔千禾成为皇后,那崔昭昭在后宫便再也没有了生存之处。 于是崔昭昭冒死,以自己的命为赌注,想要让沈黎放弃立崔千禾为后。 却不曾想,在她生病的这段日子里,她生下来的唯一的孩子,被人溺死在了太液池里。 如此,沈黎虽然暂时放弃了立崔千禾为后,却也是大发雷霆,直接命人将崔昭昭打入了冷宫,甚至都不让崔昭昭见自己孩子的尸体一面。 被打入冷宫的女人又有什么活路呢,更何况还有一个贵妃崔千禾对崔昭昭恨之入骨。 崔昭昭进入冷宫没多久就病了,甚至脑子里还出现了幻觉,感觉自己仿佛再一次见到了覃钧,沈绥,还有那个才两岁多的儿子。 那日正是初夏,日光格外的温柔,细碎的金光洒满了院子,映衬着几颗郁郁葱葱的石榴树。 冷宫外面传来喜乐奏响的声音,崔昭昭打听了许久,才终于知道,沈黎最终还是选择了立崔千禾为后。 自己半生不死,又牺牲了唯一的儿子,可结果到头来却依旧没有阻止的了崔千禾。 院门前斑驳的树影下,崔昭昭穿着一身简单的旧衣,一把大火埋葬了自己的一生,也埋葬了所有的过去。 可就在崔昭昭死后,沈黎却突然发现,在这几年的相处过程当中,他已经爱上了崔昭昭,只不过他一直怨恨着当年替嫁的事情,不敢承认自己的内心罢了。 后来他又在一次意外之下,知道崔昭昭当年嫁给他并不是崔昭昭自己谋划来的,而是崔千禾不愿意嫁给当时只是安王的他,想要嫁给太子,才逼迫崔昭昭替嫁。 得知真相的沈黎发了疯,一言不合又废了崔千禾的皇后之位,把她也打入了冷宫。 可他如今再后悔也已经晚了,崔昭昭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再也没办法在他面前展露音容笑貌。 崔昭昭死后重生了,重生在了荣安侯府派人来接她去上京的前一天。 她重生回来以后愣了许久,然后第一时间就跑去了覃家,见了一面那个被她连累致死的心上人覃钧。 这一次的崔昭昭没有像前世一般和覃钧约定好等到覃钧高中状元就来荣安侯府提亲,只是说这二十两银子就当是她借给覃钧的,等覃钧高中了以后要十倍的还回来。 覃钧收下了银子,还和崔昭昭立了字据。 崔昭昭没有阻止大管家给何家的一百两白银,毕竟,虽然彩萍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忽视了她很多,可当年如果没有彩萍,她也不可能能活到现在。 此次回到荣安侯府的崔昭昭没有吵,没有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跟随那些嬷嬷们学习礼仪,又努力讨巧装乖,让荣安侯崔胥对她产生了些许的愧疚。 崔昭昭利用这些愧疚,让自己不至于被困在高门大院里,随后她又想尽办法邂逅了太子沈绥,利用前世所知道的事情引起了沈绥的注意,在沈绥对她起了兴趣后又将自己悲惨的身世,以及要替嫁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他。 沈绥对她怜爱又心疼,得知这件事情后,竟然直接跑到皇上面前求旨赐婚。 皇上本就喜欢沈绥这个太子,自然是无不答应,立马就拟了旨盖了印,甚至还沈绥的提醒之下,清清楚楚的写着赐婚的人是荣安侯府的二小姐崔昭昭。 崔千禾几乎都快要气死,可圣旨已下,她根本没有办法更改。 崔昭昭又在这过程当中提醒沈绥他母族那些人做的事,沈绥在沈黎发难之前直接把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全部都给处理了,他如此的大义灭亲,得到了满朝文武的称赞,太子的地位越发的稳固。 崔昭昭及笄过后,太子府和安王府同时娶了亲。 按理来说,沈黎这一次应当是十分欢喜才对,毕竟他终于娶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崔千禾。 可却没想到,就在成亲的当晚,沈黎也重生了! 前世的新婚之夜沈黎给了崔昭昭一巴掌,今生他又给了崔千禾一巴掌,觉得是崔千禾抢了崔昭昭的婚事。 沈黎开始想着法的制造偶遇和崔昭昭见面,想要重新追妻。 但崔昭昭前世经历了那般的绝望,又怎么会再次和他在一起? 沈黎知道自己前世做错了太多,不敢再对崔昭昭动粗,只能在背后默默的做一些对崔昭昭有利的事情。 又是一年的会试,这一次的覃钧没有遭人陷害,不负众望的金榜题名,在金銮殿上被皇帝钦点为状元。 覃钧还了崔昭昭银子,便打算和对方两清。 可崔昭昭记着前世他被自己害死的事情,又将其引荐给了太子沈绥,想要助他平步青云。 然而,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沈绥和沈黎为了皇位,为了崔昭昭斗得你死我活,如今覃钧作为崔昭昭真正的心上人穿插进来,一下子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沈黎知道覃钧在崔昭昭的心目中究竟占着多么重要的地位,所以每次都在沈绥的面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引起沈绥对覃钧的厌恶,想要以此来离间崔昭昭和沈绥。 沈绥是真的爱慕崔昭昭,所以他舍不得对心上人动手,所以便只能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覃钧的身上。 一方是荣宠在握的太子,一方是暗中笼络了不少官员的安王,覃钧这个新科状元的身份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于是,前去接覃家人来到上京的队伍还未曾抵达,覃钧就死在了双方的斗争当中。 覃钧一死,覃家的所有人也都失去了希望。 虽然不至于像前世一般死的死伤的伤,但却也彻底的没落了下去。 崔昭昭这下彻底的把沈黎和沈绥全部都给恨上了。 她不遗余力地挑拨双方的斗争,斩了沈黎的左膀右臂,又帮着沈绥坐上了皇位,她自己也成为了一国之母。 荣安侯府和崔千禾也都受到了惩罚,可覃钧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沈绥一开始也是真的爱慕崔昭昭,但等到他成为皇帝,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他对于崔昭昭的那点真心便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经历了前世的种种,崔昭昭也早就不再相信帝王的真心,所以她一直都在暗中提防着沈绥,发现沈绥有了想要废除她皇后之位的意图,崔昭昭便直接先下手为强弄死了沈绥。 她扶持自己五岁的儿子登上皇位,自己则成为了垂帘听政的太后,自此,大女主爽文终于走上结局,崔昭昭成为了整个大楚最为尊贵的女人。 而曾经那个一心为民,身体病弱的青年,则是一直活在了崔昭昭的回忆里,成为了她心头抹不去的一抹白月光。 梳理完剧情,低着头看了一眼才刚刚重生回来还未曾改名为崔昭昭的何招娣,季青临只觉得心里一阵无语。 “这也太狗血了。” 覃钧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只是想着考取功名,为百姓出力,让操劳了一辈子的覃老头和覃老太能够安享晚年,让嫁出去的二姐不再受委屈。 可命运就是这么的无常。 仿佛从他认识何招娣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被规划好了。 何招娣是无辜的,她连着两世都是好心,都是想要帮覃钧一把,可每每都把覃钧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我也没得办法嘛……”看着自家宿主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8888悄悄的对着手指,“作者写的就是这样的剧情。” “宿主,覃钧的愿望是彻底的远离何招娣,不再参与到他们这些大人物的斗争当中……”8888语调有些纠结,“那你刚才还拿手帕给何招娣擦眼泪了耶,这是不是已经有些违背覃钧的愿望了呀?” 季青临:…… 难不成他现在要把手帕要回来? 而且,覃钧要继续考科举,这些人就不是他简单的想要躲避就能够躲避开的。 必须要想个法子才行…… 何招娣哭的一抽一抽的,却发现季青临只是淡定的站在一边等着她,丝毫没有安慰的意图,不由得在脑门上缓缓打了一个问号。 为什么衍之哥哥和前世有些不太一样了? 看到自己哭的这么伤心,他难道不应该安慰安慰吗? 自己重生回来,如此迫切的想要见他一面,可对方却…… 他们前世互诉衷肠,衍之哥哥也曾经答应过要娶她为妻,可怎么现在却弄得仿佛是陌生人一样? 何招娣不理解。 于是何招娣哭的越发厉害了,“衍之哥哥……”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是烧了一团火,刀子割过一般的灼痛,让她根本没有办法说出自己心中的委屈和难过,只能一声又一声的悲伤的喊着青年的字。 快要过年了,今日的风实在是有些冷,季青临刚张开嘴想要开口,就有一阵冷风灌进了他的口腔,直接让他控制不住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了起来。 何招娣顿时傻了眼,自己的伤心难过一下子就顾不得了,她连忙跑过来不断的替季青临顺着胸脯,担心不已的询问了一声,“衍之哥哥,你怎么样?严不严重啊?” 她明明知道衍之哥哥的身体不好,受不得风,可她却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大冷天的把衍之哥哥叫出来。 她可真该死…… 季青临额头上蓦地渗出一滴冷汗,衬的他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容越发的惨白。 “咳——咳——咳——” 一下又一下的咳嗽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整个脖颈都因为用力炸起了根根青筋,季青临感觉自己都快要把肺给咳出来了。 穿越了这么多世界,做了这么多任务,季青临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无力。 只一阵冷风就咳成这个样子,他难道真的不会任务还未完成,就中途挂了吗?? 何招娣一下子急得不行,再也顾不得重生回来的伤心,直接拽着季青临的手就要往院子里面走去,“快,快进去,屋子里面暖和一点,你可千万不能再吹冷风了!” 是她的不对,是她的错。 她不应该太过于思念就在大冷天把人叫出来。 如果眼前的青年因为她病情加重,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覃家的这个院子是在覃钧出生之前置办的,那时的覃家还算比较有钱,所以这个院子是座一进的四合院,占地面积还挺大,前后有院子,左右有厢房。 厢房里左边住着覃大郎一家,右边住着覃钧。 后院养着一些鸡鸭,一头等待宰杀的年猪,还有覃老太平日里种的些蔬菜。 前院则一共有三间屋子,左边的屋子里住着覃老头和覃老太,中间是堂屋,一般用来吃饭待客,右边则是一个厨房。 因为做饭的时候要烧柴火,烟还挺大,所以厨房的门基本上都是不怎么关着的。 “这……这……这……” 在厨房煮晚饭的覃老太听到声响猫了个头,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咳的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她连忙扔下手里的锅铲,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 因为太过于担忧,那张原本就布满了皱纹的脸此时更是皱成了一朵老菊花,“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咳的这么严重?” 季青临咳的说不出话,喉咙处又干又涩,又痒又疼,仿佛是被刀子剌了一般。 何招娣有些不敢去看覃老太的眼睛,低着头小声的说了句,“刚才呛着冷风了。” 覃老太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来了句,“你明知道我家三郎身体不好,还非要把他叫出去做甚?” 一边扶着季青临往他的屋子里面走,覃老太一边冲着厢房的方向喊了一声,“老大家的,快点倒一杯温水到三郎屋里来,顺便再加点糖。” “哎!来了!”覃大嫂应了一声,都来不及穿外裳,只是囫囵的披在了身上,就急急忙忙的从左边厢房跑了出来。 “给,”覃大嫂用筷子蘸了一滴水,放在自己的手背上试了试温度,确定不是很烫后才递给了季青临。 喝了半杯加了糖的温开水,嗓子眼儿里那种又干又涩的感觉终于缓和了一些,季青临将碗放在一旁,笑着冲覃大嫂点了点头,“麻烦大嫂了。” “不麻烦,不麻烦,”覃大嫂一脸无所谓的收了杯子,随后带着些许的疑惑问道,“就是你这好端端的,怎么又咳起来了?” 何招娣瞬间涨红了一张脸,在覃老太和覃大嫂目光的注视之下,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 季青临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就是不小心吹了冷风,现在已经好多了。” “这么冷的天就少往外面跑,”覃老太眼神落在季青临的身上,却意有所指,“旁人不知道你身体的情况,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覃老太因为常年做活很是有一把子力气,说话的声音也不小。 何招娣才刚刚重生,见惯了上京的丫鬟,仆人们的细声细语,一时之间只觉得羞愧难当。 “我…… ” “是我今天太莽撞了,才导致衍之哥哥受了寒,既然他现在已经好了,那我就先走了。” 留下一句话,何招娣连看一眼季青临都不敢,便直接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覃老太侧头看了一眼渐渐消失的人影,撇了撇嘴,“就她这种莽莽撞撞的性子,还想要嫁给我们三郎做媳妇,也不怕……” “娘……”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出声制止,“夫子教导过我们,不在背后论他人是非。” 覃老太神情微怔,略显委屈的狡辩道,“你娘我又没有上过什么学堂,听不懂你夫子的这些话。” 季青临微微勾唇,“但背后说人坏话确实不好。” 覃老太满脸的不在乎,“招娣那丫头对你的小心思谁看不出来啊,她的长相确实是没法挑,这十里八乡的没有哪个女娃比得过她,可她的性子实在是太莽撞了些,你身子不好,要精细的养着,你若真的跟她成了亲……” “娘……”季青临摇了摇头,“您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儿子才十六岁,连及冠都还有四年呢,您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儿子娶妻啊?” 覃老太长叹了一口气,略微有些花白的头发抖了抖,“我和你爹年纪也大了,说不定哪天就去了,我这不是想要提前能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好照顾你吗?” “不许说这种晦气的话,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季青临上前一步握住了覃老太的手,不同于季青临的指节修长,光滑白皙,覃老太的手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和厚厚的老茧,只是抓在手里竟然膈的季青临的双手微微有些疼。 “你能照顾好自己什么?”不等季青临一席话说完,覃老太便直接大声反驳了起来,“你瞧瞧你刚才咳的那般厉害的样子,你还说你能照顾好自己?” 季青临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语塞,完全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他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对8888开口道,“这身子也太弱了。” 也不知道原主究竟是怎么能够坚持的到考中科举的。 他前面几次穿越的原主身体也都不太好,但是却可以经过后天的治疗有所改善,甚至是彻底的恢复。 但覃钧的这副身子上的病痛,直接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社会,除了慢慢的养着以外,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够根治。 8888讪讪的应了一声,“覃家没有很多钱啦,所以也请不到什么太好的大夫,在这种偏僻的小村子,小镇子里,真正有能力的大夫也不会出现。” “所以……”8888停顿了一瞬,然后信口鼓励道,“宿主,拿出你在神医世界所学到的医术,努力的治好自己的身体吧!” 季青临:…… 我谢谢你啊! 见季青临不再开口拒绝,覃老太幽幽的叹了一声,“说不出话来了吧?知道自己没理了吧?” “你在这好好休息吧,最近几天天冷,就别去见何家那个丫头了。” 季青临乖乖巧巧的点头答应,“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毕竟……从明天开始,何招娣就会改名为崔昭昭,成为荣安侯府的嫡二小姐,和他们这种“泥腿子”彻底摆脱联系。 覃老太诧异的眨了眨眼睛,“你没哄我?” 自己小儿子究竟长了一副什么样的好相貌,覃老太心里是门清,附近的村子里面给小儿子献殷勤的也不止何招娣那一个小丫头,但自家儿子给予回应的却只有何招娣一人。 所以覃老太也知道两个人是两情相悦,一般情况下她也不会阻止两个孩子见面。 季青临轻笑着摇摇头,“我什么时候和娘说过谎?” 覃老太思索了一阵,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得劲,“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还是说你小子移情别恋了?” 季青临满头黑线,略微停顿了一下后,便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只是把何姑娘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而已,曾经年纪小,这样相处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我已是秀才公,何姑娘也快要及笄了,如果继续这样相处的话,对何姑娘说亲有些不太好。” 覃老太突然又开始皱起了眉头,迟疑了一瞬后开口,“可这十里八乡的也没有哪个丫头比得上何招娣……” 在覃老太的心目当中,自家儿子自然是哪哪都好,就是配那天上的天仙也是不差的,但目前,他们所遇到的能够说的过去的,却没有很多。 “娘……”最终还是覃大嫂的一席话,让覃老太喜笑颜开,“咱们三郎人长的俊又聪明,别说是秀才公了,就是举人也考的,何招娣那臭丫头哪里配得上三郎?” “不如等到三郎考完全部的科举,再给他说亲,说不定到时候还有那官家老爷的女儿愿意嫁给三郎呢。” “呦!”覃老太瞬间高兴的牙不见齿,“你这话说的对!” 她的三郎这么聪明,何必苦苦执着于一个何招娣? 想通了这一切,覃老太拍了拍季青临的肩膀,“好好休息,今天就别看书了,你爹和大郎他们应当也快回来了,我还得煮饭去。” 季青临微一点头,“好。” 倒也不是说他一个大男人甘愿在这里等着吃现成,实在是他这个身体条件不允许。 覃老太和覃大嫂离开后没多久,屋子门口冒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大丫,小宝?” “是我呀!”覃小宝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走进来。 四岁的小男孩身上裹着厚厚的袄子,长得虎头虎脑的,走路的时候身体一摇一摆,活像是那年画上面的胖娃娃。 他扑在季青临的床边,抬手去扯一旁的被子,“我刚才听娘说三叔的病又严重了,现在天气冷,你要盖好被子才可以。” 小男孩说话一字一顿,断断续续,但季青临却从中听到了他满腔的关怀。 微微弯下腰,季青临伸手掐住了覃小宝的胳肢窝,随后举着他,把他放在了床上,“地上冷,小宝也上来暖一会?” 因为覃钧身体不好,一点寒都受不得,所以他的屋子里的床并不是简单的铺了几个木板,而是用黄泥和着糯米做成了炕的形式。 冬天天冷的时候便捡一些牛粪放在下面燃烧,睡觉的时候整个床都是暖洋洋的,完全不怕冷。 覃小宝摸着手下的暖意,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真暖和呀。” “三叔……”看着覃小宝坐在暖和的炕上,覃大丫不由得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虽然现在家里面只有覃大丫这么一个女孩,但在这个时代,家家户户都基本是重男轻女。 覃小宝是个男孩,再加上年纪又小,平日里到处跑着玩耍,根本不需要做些什么。 而九岁的覃大丫虽然不至于要去做一些太重的体力活,但喂个鸡,捡个菜,煮饭的时候帮忙烧个火之类的,她早已经了熟于心。 常言道大孙子,小儿子,长辈眼里的命根子。 覃大丫虽然不至于被搓磨,但对比于覃钧和覃小宝,还是被忽视的多的多。 这就导致她的性格十分的腼腆,甚至是有些自卑。 明明自己心里面也非常的喜欢三叔,想要像覃小宝一样在三叔面前撒娇,可她却踌躇着不敢上前。 害怕挨骂。 女孩眼里的渴望是那样的浓烈,季青临轻笑着冲她挥了挥手,“你站在门口做什么?不冷吗,快进来。” 覃大丫依旧犹豫,“可是……奶和娘都说不能打扰三叔念书。” 季青临然而一笑,神情越发的温柔,“可是现在我并没有看书啊,你过来并不算打扰。” 一双长腿微微往前一伸,季青临便直直的立在了地上,迈了两三步来到门口,弯下腰牵起了覃大丫的手,温柔的语调当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诱惑,“你难道不想感受一下炕究竟有多么暖吗?” 覃钧屋子里的这个炕起了也有很多年了,但他一门心思全部都放在念书和保证自己不至于病倒上,所以对于家里的一切都是不胜关注的。 再加上覃钧也比较有私人意识,一般不太愿意别人进来,更别说是自己晚上睡觉的炕了。 所以覃大丫即便已经九岁了,却也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传说中的炕究竟有多么的暖和。 季青临牵着她的手来到炕边上,覃小宝晃动着自己的脚丫子,歪着脑袋呵呵直笑,“姐姐你快上来,真的超级暖和,比爹娘暖过的被窝还暖和呢。” “我……”覃大丫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季青临,眼眸当中含着一抹征求的意味。 季青临低眸浅笑,“大丫自己上来好不好,不是三叔不愿意抱你,三叔身体不好,你长大了,三叔抱不动……” “噗,哈哈哈哈哈……”8888突然笑出了声来,“宿主,你要笑死我了!” “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 季青临微微拧眉,低沉的嗓音中夹杂了些许的威胁之意,“你再说一遍?” 是8888飘了,还是他提不动刀了。 竟然敢跟他开这种玩笑。 那种丝丝缕缕的冷,透过虚无缥缈的空间,一瞬不瞬的全部传进了8888的脑海里,他顿时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8888立马忍怂,“宿主,我错了,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季青临眉眼微弯,“好。” “呼——” 8888长舒了一口气。 但还不等他高兴,季青临淡然的嗓音又传了出来,“你的小人书全部没收,罚你三个月时间不许看。” “啊?!!” 8888一下子感觉自己的统生一片黑暗,“不要啊……” 然而,无论他如何的哭泣,他的宿主都仿佛是死了一般,不为所动。 覃大丫眼睛瞬间一亮,能够和弟弟一样钻进温暖的炕里面,她已经非常高兴了,根本不用三叔抱。 当脱了鞋子,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以后,覃大丫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声,“真暖和啊……” 外面的天色还未完全黑透,但屋子里却已经非常的昏暗,季青临点燃了一盏烛火,随后捧起了一本三字经,“来,三叔教你们认字。” “我也可以吗?!”覃大丫直接惊讶的有些破了音,满眼的不可置信。 三叔回来的这些天有教弟弟认字,说是要从小就开始培养弟弟的学习兴趣,打下夯实的基础,等弟弟长大以后,念书就会比旁人容易很多。 覃大丫对此很是羡慕。 三叔就是因为念了书,所以才长得这么好看,有气质,甚至还免了家里面地的税收。 她就在想,如果她也能够念书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像三叔一样给家里帮助良多呢? 但她第一次跟娘说出自己想要念书的意愿的时候,娘非常厉声的反驳了她,说女孩子只需要等待着长大嫁人就好,在这个过程当中可以学学绣花,学着做饭,学着管家。 可就是不能去念书! 念书是男孩子们的事情,女儿家念了也是白念,更何况,三叔念书是要去考科举的,她念了书屁用都没有,还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季青临拿着三字经的手微微一顿,墨黑色的瞳仁当中不由得掠过一抹幽光,“弟弟可以念书,你自然也可以。” “可是……”覃大丫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用力到指尖都有些泛白,她咬着牙思索了半晌,才抬起有些发红的眼眶,“娘说女儿家念书没有用,浪费时间还浪费精力,不如去多割几捆猪草。” “你娘说的不对,”季青临直接反驳,那双清冽的眸子里面端的是无比的认真,“女儿家念书虽然不能去考科举,但是却可以知事,懂礼,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见解。” “最主要的是,女儿家只有念了书,才不会轻易的被渣男给哄骗了去。” 第102章 覃大丫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似乎有些不太理解季青临所说的话,那双黑黝黝的眼眸滴溜溜的转了两圈,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了一声, “三叔, 渣男是什么呀?” “他为什么又要骗我?” 季青临:…… 这要让他怎么回答? “噗嗤——”8888被没收了小人书,闲的无聊,便一直观察着自家宿主与覃大丫和覃小宝的互动,听到覃大丫充满童真的话语, 他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宿主,大丫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呢, 你和她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早了?”8888嘟着嘴巴,“小孩子就是要无忧无虑的嘛。” “这种事情就是要从小教。”季青临轻声反驳着。 季青临思索了一阵, 正准备给覃大丫解释一下, 却不曾想覃小宝突然开了口,“姐姐你好笨哦,三叔所说的渣男肯定就是和三叔一样的人啦, 他们这些念了书的人,脑袋瓜子就会很聪明,姐姐只要念了书, 和他们变得一样聪明,就不会被渣男骗了。” 季青临:……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覃大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呀……那我知道了。” 她掀起眼帘,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季青临,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三叔放心, 有你教我念书,我肯定不会被渣男骗啦。” 季青临难得的有些语塞, 在覃大丫的真诚的目光的注视之下,他完全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了。 “不是这样的,”季青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渣男指的是专门哄骗女孩子为他付出一切的男人。” “和他念没念过书,学识高低与否都没有关系。” “原来是这样吗……”覃大丫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她迟疑了一瞬以后,又有了新的疑惑,“可是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爹和娘亲为我挑选的夫君又怎么会骗我呢?” 季青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缓缓开口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人心易变,大哥大嫂给你挑的夫君,或许一开始是好的,但你又怎么能够保证他后面不会变心呢?” “夫君变心了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有自己的想法,为了那个男人委曲求全,到头来受伤害的只有你。” 这些道理似乎是有些太过于深奥,不仅覃小宝因为听不懂紧紧的皱着眉头,就连覃大丫也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整个人的神情都格外的懵。 季青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些东西确实是有些太过于难以理解了。 季青临蹙了蹙眉,随后眉宇间的冷冽尽数消失,只余一片温润,“那这样吧,三叔给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耶!好耶!”覃小宝急不可耐的拍手鼓起了掌来,“我最喜欢听故事啦!” 覃大丫的脸上也出现了浅浅笑意,她并不是覃小宝那般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只是很安静的等在一边,努力的竖起耳朵来听。 “从前有一个富人名唤秦香莲,她后来嫁了一个书生丈夫陈世美……” 季青临的嗓音很有辨识度,他低垂着眼眸,缓缓的讲述着故事,听的一大一小两个家伙全部都入了迷。 脸上的神情也全部随着故事当中秦香莲的遭遇而产生种种变化。 当他们得知秦香莲为了让自己的夫君在进京赶考后能够后顾无忧,而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努力的做活养活两个孩子和侍奉公婆的时候,两个小孩都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当季青临讲述到陈世美尚了公主,做了皇家的乘龙快婿,甚至还想要把秦香莲和两个孩子全部都暗中杀死的时候,两个小孩气的眼眸里面都快要喷出火来。 最后得知在包大人的明察秋毫之下,陈世美被狗头铡铡掉了脑袋,秦香莲也带着两个孩子和和美美的开始生活时,两人又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故事讲完了,温柔无比的三叔突然化身成为了严苛的大家长,“听完这个故事以后,你们俩有什么想法?” 覃小宝和覃大丫:…… 你先前可没有说听完故事还要来这一出啊! 覃小宝胖乎乎的脸蛋儿鼓了起来,歪着脑袋不停的眨巴着眼睛,“我……我觉得,我觉得包大人好厉害,我也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覃大丫则是低着头,过了好半晌后,才非常小声的来了一句,“我觉得秦香莲好可怜哦。” 季青临继续追问,“她可怜在什么地方呢?” 覃大丫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非常的紧张了起来,她的小手死死地捏着床上的被褥,眼神四处闪躲,只觉得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异常的艰难。 季青临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蛋,轻声开口,“不着急,慢慢想,说出你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行。” “说得不好也没关系,三叔又不会怪你。” 覃大丫的神情肉眼可见的自在了许多。 她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终于开了口,“我觉得陈世美就是刚才三叔所说的那个渣男,他哄骗着秦香莲为他付出了一切,如果不是因为包大人明察秋毫,陈世美的日子过的可好了,只有秦香莲和她的孩子被害死。” 她摇了摇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要跟着三叔努力的念书,学会分辨渣男,这样就不会被人骗了。” 无论是在何招娣重生之前,还是重生之后,覃大丫的结局都不太好。 何招娣重生之前,覃钧科举舞弊一事传来,整个覃家倒的倒散的散,虽然覃大嫂因为心疼覃大丫,把她给带走了,可嫁出去的女儿又带着一个拖油瓶回娘家,怎么可能会得到哥嫂的好眼色呢? 原本在家里面只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的覃大丫,开始每天有做不完的活,每天都吃不饱饭,还要被表兄表姐表弟表妹们欺负。 小小年纪就嫁了人。 或许是因为有时候被欺压惯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导致她完全不懂得反抗,嫁了人后几乎成为了夫家的老黄牛,二十多岁的年纪就累的浑身是病。 而在何招娣重生以后,覃大丫的下场则更为凄惨。 前来说亲的媒婆将男方说的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男人,等到她嫁过去以后才知道那个男的就是一个家暴男,动不动就对覃大丫拳打脚踢。 一次覃大丫因为孕吐反应太过于强烈而没有煮晚饭,而那个男人脾气上来以后,竟是直接把她打到了流产。 小地方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大夫,更别说在这种封建的社会里面,男大夫根本不可能给女子看妇科方面的疾病。 覃大丫流产后小月子没做好,彻底的失去了成为母亲的可能。 看着如今还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季青临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你说的对,所以以后可一定要擦亮眼睛。” 感受着脑袋上面的温热,覃大丫眼睛亮晶晶的,兴致勃勃的追问了一声,“三叔,什么时候你还可以给我们讲故事呀?” “是呀,是呀,”覃小宝用肉乎乎的小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我也还想要听故事。” 说完这话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三叔不让我们说听完故事的感受就更好了。” 季青临:…… 罢了罢了,终究只是小孩子而已,慢慢来吧。 “那我再给你们讲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吧。” 两个小家伙瞬间就惊喜了起来。 “三叔,三叔,快点,快点!” “从前有一个皇帝,他生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 故事讲到一半,屋子外面传来了让人熟悉的声音,“孩他娘,我们回来了!” 季青临瞬间停止讲故事的声音,一个健步起身,向门外走去。 覃大丫和覃小宝:…… 三叔,你故事还没讲完啊喂! 等到覃大丫费尽力气把覃小宝从床上抱下来的时候,季青临的身影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覃小宝撇了撇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姐姐,三叔为什么不继续讲故事了?” “是因为他讨厌我了吗?” 覃小宝委屈极了,他揉了揉眼睛,“要是三叔生气了,我就再告诉他,我听了白雪公主这个故事的想法好不好?” “我不想要三叔不高兴。” 覃大丫牵起覃小宝的手,柔声的安慰道,“三叔肯定不会生你的气的,是因为爹爹和爷爷回来了,等吃了晚饭,姐姐就再去求三叔,让他给我们把这个故事讲完好不好?” 覃小宝这下终于展露了笑颜,“好。” —— 季青临刚刚从右厢房走出来,就看到覃老头肩膀上扛着一柄锄头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覃大郎。 “爹,大哥,你们回来啦?” 他走上前去,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覃老头手里的锄头,“娘正在厨房煮饭呢。” 因为就是在家里面,所以季青临只是十分简单的用一根布条将满头的青丝束了起来。 他的眉宇之间俨然清冷,如明月,似清风。 这般标致的人,竟然会是他这个泥腿子的崽。 覃老头一想到这些,就不由得高兴的咧开了嘴巴笑了起来,露出了满口略微有些带黄的牙齿。 他侧身躲开季青临的手,一边把锄头放下,一边笑意盈盈的开口,“这上面都是泥,脏的很,哪能让你来拿。” 他家三郎可是十五岁的秀才公,那手是用来握笔杆子的,只在那里轻轻松松写几个字的功夫,就可以赚取比他在地里刨食多天的银子,哪能来碰锄头? 季青临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只是身体比较虚而已,又不是彻底的废了,怎么可能连个锄头都拿不动?” “三郎就别跟爹犟了,”覃大郎放下手里的工具,打了一盆水招呼覃老头洗手,“你这用来写字的手,可不能受半点伤。” “锄头上面都是泥巴,脏兮兮的,我这些用来做木工的东西又都锋利的很,划伤了你的手,可就不好了。” 季青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最终只好选择去拿毛巾给覃老头和覃大郎擦手。 原主覃钧在这个家里面几乎是过的团宠一般的生活,就连覃小宝都比不过他去。 平日里,他在家里面是什么活都不用干的,覃家人只让他安心读书。 但覃钧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享受着覃家人对他的好,然后努力的读书去回报他们。 但季青临却不愿意这样做。 他虽然顶了覃钧的身份,但他并不是真正的覃钧,他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的好处。 他后面确实是可以通过考取功名来回报覃家人的付出,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眼睁睁看着覃家人为了他节衣缩食,吃苦受累。 季青临将手里的毛巾拿给覃老头,随便想了一个十分拙劣的借口,“正是因为我身子弱,才不能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书里面都说了,要多运动,多锻炼才可以,只要不是太过于劳累,做一些简单的活计反而会对身体有好处。” 覃老太想也不想的就点头答应,“那可得按书上写的去做。” 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老头,一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距离上河村十几里外的镇子上。 认不得几个字,也没看过什么书。 所了解的最为广阔的天地也就是周边这一片,知道的最大的官儿也就是清河县的县令。 所以覃老头只觉得书上写的就都是对的,丝毫不觉得正儿八经考科举的书上面出现这一类的话术,会有些不伦不类。 覃老太带着覃大嫂在做饭。 看到覃老头和覃大郎这爷俩今日一同回来,覃老太不由得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情,“大郎今儿个回来的早呀?” 马上快要过年了,新年新气象,家里面要打造一些新的家具的人也会变多,所以身为木工的覃大郎最近一段时间都非常忙碌,基本上每次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今日却是有些早。 覃大郎憨憨的笑着,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随后开口解释道,“今日原本是打算去镇上的王老爷家里面做桌子的,做到一半才发现王老爷买的木材对不上尺寸,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覃大嫂立马凑了过去,“这是他们家自己弄的,可不能怪你,他们没有扣你的工钱吧?” 覃大郎摇了摇头,随即咧开嘴又笑了起来,“没有,没有,我今日提前归家,和平日里做到晚上的工钱是一样多呢。” 覃大嫂轻叹一声,“这还差不多。” 覃老太在身后忒了她一句,“掉钱眼子里去了,还不过来摆饭?” 覃大嫂调皮的冲覃大郎眨了眨眼睛,这才转过身走向覃老太,“娘,我来了。” 季青临也走过去帮忙。 他长得高,胳膊也长,双手直接从覃老太的脑袋上面伸过去,便直接端起了四个碗。 看得覃老太心惊肉跳的,“你可小心着点儿,别把碗给摔喽!” 季青临四平八稳的把碗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端的稳着呢。” 覃大丫和覃小宝像是在看耍杂技的一样,兴奋的鼓起了掌来,“三叔可太厉害了!” “三郎念书累坏了吧?”覃大嫂关切的问了一声,“别忙活了,快过来吃饭。” 季青临走上前,笑容浅浅,“娘和大嫂辛苦了。” “这有啥辛苦的,冬日里了,地里的活也都少,就是平常的洗个衣裳,煮个饭而已。”覃老太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但那微微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和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却无不在透露着她对于季青临的这番话的受用。 覃老头不满季青临只给覃老太和覃大嫂说了声辛苦,撅着嘴巴冷哼了一声,非常大力的挪过凳子坐了上去。 凳子腿在地面划过,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 季青临低头笑了笑。 真是个傲娇的小老头。 他缓步凑到覃老头面前,勾着唇淡声道,“爹也辛苦了。” “当然,大哥做木工活也辛苦。” 覃老头嗯哼了一声,“就你话多。” 季青临笑而不语。 覃老太瞪了覃老头的一眼,“就你话多,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是不是?” 覃家的晚餐吃的很简单。 每人面前都只摆放了一碗米粥。 桌子中央还摆着一小碟炒好的小青菜,青菜几乎看不见什么油水,只是用猪油裹了一层薄薄的锅底,随后加了点粗盐调味。 覃老太,覃大嫂以及两个小家伙的米粥都非常的稀,几乎就是一碗水加了几个米粒。 需要做活的覃老头和覃大郎的米粥倒是要稍微稠上那么一点点,但却依旧比不过季青临。 他的那碗几乎都可以说是已经不算粥,都快要和白米饭相差无几了。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就算没有覃老太这样的大家长,提前给每一个人分好饭菜,女人们也会下意识的把好的吃食留给男人。 如此偏爱还不算,覃老太将桌上唯一的一个鸡蛋剥了一半的壳,随后直接塞进了季青临的手里,“快吃,快吃,你刚才吹了冷风又咳嗽了,可得吃个鸡蛋好好补补身子。” 季青临看着手心那一个热乎乎,圆滚滚的鸡蛋,只觉得那温度太过于烫人,烫的他的指尖都快要拿不住。 他将煮了鸡蛋的那个小碗拿了过来,随即剥掉剩下一半的蛋壳把鸡蛋放了进去,用崭新的还未曾吃过的筷子在鸡蛋上面划拉了几下,一只完整的鸡蛋便被他分成了八个小块。 覃老太不太满意的皱了皱眉头,“三郎,你这是要做什么?” 季青临将那些鸡蛋在每个人的碗里面放了一块,十分淡定的开口道,“平日里我需要读书,吃点好的补一补也就罢了,今儿个在家里面我可是什么都没做,一直在休息着了,哪能还去吃独食呢?” 说完这话,他又把碗里的另外两小块鸡蛋加进了覃老头和覃老太的碗里,“爹今天一个人下地辛苦了,娘也操持着一大家子,累了些,这两块鸡蛋给你们补充补充。” “你这孩子……”覃老太想要呵斥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只觉得自己心里面有些难受。 若是她能够再多干一些,多赚点银子,又何至于让她的三郎连一个鸡蛋都舍不得吃? “吃,吃,吃……”覃老头撇过了脸,觉得自己的脸颊烫的惊人,仿佛是有火在烧一般,“都是三郎的一番好意,都给我吃。” “哐当——” 突然,覃老太能一下从凳子上面站了起来,力气大到直接把凳子给掀翻了,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覃老头眉头紧锁,“你这是做什么?” 覃老太揉了揉酸涩不已的眼睛,“不就是一个鸡蛋嘛,又不是吃不起。” “这些东西留着原本也就是用来吃的,放在那都要放坏了……”覃老太自言自语的说着,“家里面老母鸡下的蛋还多着呢,我去把它们都煮了,今天咱们一人一个。” “全都给我吃鸡蛋!” 覃老太原本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如今她的脾气一下子上了头,丝毫不等旁人说话便直接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厨房里面去。 因为刚刚煮完饭,灶台上面的火还没有熄灭,覃老太很快的就又煮了七八个鸡蛋端了出来。 她拿起那白白胖胖的鸡蛋,一人给了一个,“今天都给我敞开了肚皮吃!” 她家再穷也不至于穷的揭不开锅底,让三郎把属于自己的鸡蛋分成这么多分给大伙! 覃大嫂都有些被覃老太的样子给吓到了,手里面拿着那个分给自己的鸡蛋,完全不敢动手,“娘……你不是说这些鸡蛋要留着过年……” 一席话还没说完,覃大嫂就遭受了覃老太的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要是不愿意吃就拿过来,刚好让三郎多吃两个。” 覃大嫂瞬间不乐意了,连忙将手里的鸡蛋给捏紧,“谁说我不愿意吃了?” 季青临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一幕,修长的指甲三两下就剥去了一个鸡蛋的完整的外壳,随后将鸡蛋放进了覃大丫的碗里面,“吃吧,吃完了三叔再给你剥。” 覃大丫眼睛瞬间亮了,两只小手捧着那个鸡蛋,轻轻的咬了一口,然后眯上眼睛认真的咀嚼,一点一点的感受着鸡蛋的清香。 鸡蛋可真好吃啊…… 覃小宝平日里也有鸡蛋吃,但却也不会如此奢侈,一连吃了两个鸡蛋,覃小宝十分满足的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然后带着些许怅然的开口道,“要是明天还能吃两个鸡蛋就好了……” 覃老太斜着眼睛瞪他一眼,“哪有那么多鸡蛋天天给你吃?” 覃小宝吓得一下子躲到了季青临身边,委屈巴巴的说了一声,“三叔……” 季青临将覃小宝颠了起来,抱着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眨巴着眼睛看向了覃老太,“娘……” 覃老太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一个二个的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吃吃吃!明天还给你们煮鸡蛋吃,行了吧?!” 覃小宝挠了挠季青临的手掌心,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胳膊搂住了季青临的脖子,在他耳边奶声奶气的撒娇,“三叔,还是你厉害。” “连奶都愿意听你的话。” 覃老太:…… 就无语! 你说这么大声是唯恐我听不见,是不是? 不过,看着自家小儿子脸上的笑,覃老太又觉得什么都值了。 吃过了晚饭,在覃小宝和覃大丫的纠缠下,季青临终究还是将白雪公主的故事提前讲给了他们听。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覃大嫂催促以后,覃大丫和覃小宝还是依依不舍的不想离开季青临的屋子。 覃小宝甚至直接委屈的都流眼泪了,“三叔,我今天晚上可以和你睡吗?” 然而,今日一整天都十分温柔,并且对覃小宝有求必应的三叔,却突然变了一个样子。 俊逸雅致的青年站在门口,一点一点的在覃小宝面前锁上了房间的门,“当然不可以。” 季青临拒绝的话,就仿佛是屋外面呼啸的寒风一样的冷,让覃小宝委屈极了。 “三叔欺负人,我以后再也不和三叔说话了。” 缩在覃大郎怀里的覃小宝伸出小指头,一本正经的发着誓,“我保证。” 然而,有的时候誓言就是用来打脸的。 第二天天还未曾亮,覃小宝就已经穿着厚厚的袄子来敲响了季青临的房门,“三叔,三叔,快点起床啦!” “起来给我讲故事呀!” 刚刚穿好衣服的季青临:…… 为什么四岁的小屁孩会有这么好的精力? “来了,”季青临应了一声,随后打开了屋门,“怎么来这么早?” 站在覃小宝身后的覃大丫腼腆的笑了笑,“还想要听三叔讲故事。” 季青临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他这算不算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无奈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季青临叹了一口气,“继续给你们讲故事也可以,但是需要你们把昨天我教你们的那几个字完完整整的写下来。” “以后只要你们能够按时完成任务,我就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啊……” 覃小宝只有四岁,正是玩性大的时候,要让他静下心来写字,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他大张着嘴巴十分痛苦的哀嚎了一声,但在确定季青临丝毫不让步以后,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我……我会努力学写字的。” 覃大丫则是要乖顺的多,她弯着眉眼,乖乖巧巧的点头,“我会努力把那些字都写下来的。” 早饭也是一如既往的清淡,没有半点油水。 只不过因为覃老头和覃大郎都要出门做工,早上的吃食要比昨天晚上的稀粥能够饱腹的多。 是一小碟覃老太提前腌制好的咸菜和几个做的瓷实的玉米窝窝头。 吃过早饭,季青临来到了原主覃钧的书房,毕竟他是要代替覃钧参加科举,学业这一方面断然不能落下。 覃钧已经考过了秀才,所以现在学习的方向是治经,季青临随手打开了一本书,一瞬间,他的视线便被书扉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给吸引到了。 原主覃钧的书法是极好的。 不似草书的肆意张扬,也不似楷书的横平竖直,覃钧的字更像是介于二者之间的行书,笔画连续之间,带着几分自己独特的书写方式。 覃钧虽然才刚刚十六岁,但他写的字已然是颇具风骨。 季青临穿越了这么多世界,见过能写一手好字的人也不胜凡几,但覃钧的书法却依旧能让他眼前一亮。 往砚台里面倒了一点清水,季青临取过一只毛笔润了润笔尖,随后将书桌清空,便直接用沾了水的笔,在平整的桌子上面写了起来。 书房里面烧了炭火,桌子上的水不一会儿就已经干透了,干了之后,季青临便继续提笔在上面写字。 如此写了一段时间,季青临便已经可以将字写的和原主覃钧极其相似了。 只不过他的字对比于覃钧,又多了几分肆意和洒脱,笔顺的停顿之处也没有了那种软绵之感。 在桌子上面练出了手感,季青临便开始提笔在宣纸上写。 即便覃钧买的纸是最便宜的那种宣纸,但一刀也要好几十文,覃钧念书最费钱的,便是这写字用的纸了。 练字不仅可以平心静气,也可以让季青临更好的思考。 不知不觉,就已经写好了好几张字。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随即便是覃小宝和覃大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他们知道自己的三叔在书房里的时候,不能够去打扰,所以便只是站在书房门口,“三叔,三叔,你快出来一下,有大事情发生!” 季青临知道,应该是荣安侯府派来接何招娣去上京的车马到了,但他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在上河村里,谁家要是有一辆牛车都可以吹嘘许久,更别说是那拉车的马每一个都长得膘肥体壮的马车了。 两个小孩子会如此的吃惊,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季青临刚一打开门,覃小宝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他的手想要往外走,“三叔,我们快点去看看,何家院子里面来了好多人,那个马车可漂亮了!” “而且他们说招娣姐姐根本不是咱们上河村的人,是那个上京什么侯府的小姐。” “是荣安侯府的嫡二小姐。”覃大丫补充了一句。 季青临神情淡淡的,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随后开口拒绝,“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们在旁边观看的时候躲远一点,别不小心招惹到了那些高门大户里的人。” 覃小宝眨了眨眼睛,小小的脑袋里面充满了大大的疑惑,“三叔,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季青临不紧不慢的开口,“不好奇。” 别说他是早已经穿越过种种世界,更为尊贵的人他都见过。 就连覃钧在第一次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也只是心绪稍微混乱了一下,便又回到书房去写字了。 更何况,覃钧的愿望是想要让他彻底的远离何招娣,他又何苦在这个时候凑上前去? 覃小宝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那好吧,那我就和姐姐自己去看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覃大丫却突然松开了覃小宝的手,她摇了摇脑袋,小声的辩驳着,“小宝,我不去看了,你自己去吧。” 覃小宝瞬间讶然,“为什么呀?” 覃大丫绷着一张小脸,“没有什么好看的,都是别人的,跟我们又没有关系。” “等到三叔考中状元的时候,我肯定也可以做那么漂亮的马车,没必要去羡慕招娣姐姐。” “我现在要去写三叔教我的那些字了,”覃大丫低着头看着覃小宝,“你要和我一块吗?” 覃小宝脸上的纠结肉眼可见,他真的非常想要去看看传说中的高门大户和大马车。 可是…… 写会了三叔教的那些字,听三叔讲故事好像更重要一些。 于是,覃小宝一咬牙,脸一横,“我也不去看了,我和你一块儿去写字!” 季青临好笑的摇了摇头,“那你们加油。” 然而,虽然季青临不想再去招惹何招娣,但何招娣却主动来找了他。 院子里面,何招娣脊背挺的笔直的站在那里,眼底不甚明显的青黑。 很显然,刚刚重生回来的何招娣昨晚失眠了。 季青临皱了皱眉头,“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何招娣将目光投向季青临,他的面上还算是平和,但眼底的疏离却有些过分的明显。 她突然觉得心里酸涩的厉害,让她忍不住的想哭。 她已经知道了她跟着大管家回到荣安侯府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一但她失败的话,还是要嫁给沈黎那个人渣。 而且最主要的是,无论她失败与否,她都不可能再和眼前的青年走到一起。 一想到以后会有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陪伴在青年的身侧,他们会耳鬓厮磨,会恩爱的度过一生,何招娣心里面就万般的难受。 可是她没有办法。 前世的种种,她放不下。 她必须要回去,找那些人报仇雪恨! “我……”何招娣心神不定,“我就是想要在离开之前再来见见你。” 季青临眸光淡淡,“现在已经见到了,那你可以离开了。” 何招娣一时之间呆愣在原地,“你……你就非要和我这样说话吗?” 季青临勾了勾薄唇,笑容轻浅,却透着令何招娣心惊的凛冽,“我们不是一路人,又何必要执着于这一时半刻?” 何招娣低着头,自我嘲笑了一句,“我知道了。” “但是,我想说,你可以想要摆脱我,但你不能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何招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里面是二十两银子,你收下了才能够继续去念书,才能够去上京参加科举考试……” 何招娣一话还没有说完,季青临便直接拒绝了,“用不着。” “我念书的银子,我自己会赚。” “你怎么赚?”何招娣说话的嗓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你身体不好,根本干不了重活的。” “你要是不想和我,不想和荣安侯府扯上关系,那就当这银子是我借你的,”何招娣声音急促,唯恐拒绝,“你可以给我写个字据,等以后你高中了再还给我也可以。” 季青临依旧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用不着。” 何招娣脸上的红润之色,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她仿佛是被人抽干了浑身的力气,站都快要站不住了。 “你就非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漆黑的眼眸当中满是幽深,季青临缓声道,“我们原本也没有什么关系。” “将来的你是荣安侯府的小姐,而我只是一个乡下的泥腿子而已,就算是我考中了状元,对于荣安侯府来说只不过是一只随时都可以捏死的蝼蚁。” 季青临伸手指向门口,“何姑娘,不,应该唤你崔姑娘了。” “崔姑娘,我们后会无期。” “慢走不送。” 何招娣终于泪奔,“覃钧你就是个王八蛋!” 被骂了的季青临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我怎么她了?” 8888摇头晃脑,“不知道呀,女主角的小心思不是一般人能够猜得到的。” —— 傍晚,吃过晚饭,覃老太神神叨叨的将季青临叫去了自己的房间。 “娘,”季青临喊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覃老太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季青临不久之前才见过的小布包。 “这是何家那个丫头临走之前交给我的,里面有二十两银子呢,你接下来念书就不用发愁了。” 季青临:…… 第103章 “有了这银子啊, 你爹和大郎他们也能稍微轻松一点,你就一心一意的念书就好了,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覃老太絮絮叨叨的说着, 脸上都笑成了褶子花。 “招娣这孩子人是个好的, 只可惜呀,人家的身份太高贵了,不是咱们这些乡下的泥腿子能够触碰得到的。” “三郎啊……你放心,等以后你高中了, 娘肯定托人给你说一门好亲事,但招娣咱就放下吧。” 覃老太一边说着, 一边抬起那只沧桑的手,微微拍了拍季青临的肩膀, “昂?” 季青临低头看着那用蓝色的碎步包裹着的整整齐齐的银锭子, 一时之间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女主的心是好的,甚至在覃钧离世以后,她还想要派人把覃家的人全部都接到上京去。 只是, 这个世道并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够轻而易举的改变的。 “娘,”季青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你就不要瞎点鸳鸯谱了, 我和何姑娘没有什么的,我只是把她当妹妹看。” “而且上京的高门大院对于姑娘家的声誉看得比命都重要,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比命还重要?!”覃老太一瞬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就说这么几句话,还能要了她的命啊?” 季青临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开口道, “上京的高门大院里面规矩严苛的很,一言一行都要按照标准, 那些闺阁里的小姐们更是不得了,所以娘以后可千万不能乱说话了。” 覃老太愣了愣,忽然觉得被自己拿在手里的二十两银子烫人的紧,“那……那我还收了招娣的银子,该不会……?” “无碍,”季青临安抚状的拍了拍覃老太的肩膀,“既然已经收了,便拿着用吧,等日后我参加会试的时候去上京,十倍百倍的还于她便是。” “十倍百倍?!!”覃老太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一下子惊讶的拔高了声调,“那这银子不能收,赶紧还回去!” “你爹和大郎供你念个书,还是供得起的。” 二十两银子,将来要还两百两,甚至是两千两,那干脆不如去抢。 季青临摊了摊手,“何姑娘已经坐着马车离开了,现在想去还也赶不上啊。” 覃老太的心里面无比的懊恼,“我怎么就把这银子给收了呢!” 明明她当时问何招娣为什么不直接给三郎,何招娣扭捏了半天也终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当时肯定是知道三郎会加倍的还给他,所以才会如此! 覃老太自以为想通了一切,原本笑眯眯的面容立刻变得凶神恶煞了起来,“好一个何招娣!竟然打的这样的算盘!” 季青临见覃老太又想岔了,连忙安抚,“娘,是我要给何姑娘还回去,人家高门大院里面嫡小姐的月银都有几十两,甚至是上百两,看不上这点银子的。” “嚯!”覃老太一拍大腿,“一个月就这么多?” 季青临轻轻弯了眼眸,“娘,再过两三年等我考完会试,就向圣上给您请封诰命,到时候让您也住在大宅子里面当一个老封君,每月也给您几百两银子,让您花。” 覃老太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容慈祥,高兴的都快要合不拢嘴了,“还是我的三郎知道心疼我。” 虽然那一天还未曾到来,但覃老太却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置身于高门大院当中,好几个小丫鬟恭恭敬敬的候在一旁伺候她。 她相信,这一切,她的三郎都可以给她带来。 覃老太乐呵呵地将银子放了下来,“这些银子你先收着,不够了就再和娘说,娘就不打扰你了。” “好,”季青临接过银子应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娘也早点休息。” 覃老太绷着一张脸摆了摆手,“行行行,你快回去吧。” 季青临离开后不久,覃老头也猫着腰走了进来,他略显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刚才和三郎在屋子里面说什么小话呢?” 原本还算淡定的覃老太听到问话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说话的嗓音当中是掩饰不住的炫耀,“你不知道三郎究竟有多孝顺,他刚才还说等他高中了要给我请封老封君,每个月还给我一百两银子随便发……” 覃老头皱着眉头,“三郎没说我吗?” 覃老太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直言道,“提都没有提。” 覃老头吐出一口浊气,有些不太开心,“怎么就没有提我呢……” 覃老太才不理会他,直接翻过身默默的爬到床上去睡下了。 覃老头也翻身钻上了床,但他躺在床上许久都没有睡着,当月儿爬上了枝头,覃老头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心里面还在纠结着覃老太刚才所说的事情。 “三郎怎么就没有提我呢?” —— 早晨的饭菜是一如既往的清淡,没有什么油水,但覃老太却做了满满一海碗的鸡蛋羹,用小勺子舀着给每个人的碗里面都放了些。 一家六口人,每一个都吃得满嘴留香。 吃完早饭,覃大丫和覃小宝又迫不及待的凑了过来。 覃小宝举着自己昨日里写了好几遍的大字,“三叔,三叔,快看看,我把这些字全部都写下来了!” 覃大丫有些害羞,她虽然不至于像覃小宝一般大喇喇的将自己写的字拿出来,但还是掏出了一张略微有些发黄的纸,“三……三叔,这是我写的字,给你瞧瞧。” 季青临将两个小孩手里的纸接过,仔仔细细的看。 覃小宝因为年纪太小,写的字就像是蚯蚓爬过的一般,软趴趴的,但每一个字该有的笔顺却丝毫不少,并没有缺胳膊断腿的情况出现。 四岁的小孩能够把毛笔字写成这样,已经是非常了不得了。 季青临奖励了他一颗糖果,夸奖道,“小宝写的非常棒。” 覃小宝十分臭屁的扬着自己的脑袋,双手叉腰一脸的高兴,“那也不看看是谁教我写字的,那可是我的秀才三叔。” 短短的一句话,把自己和季青临全部都夸了个遍。 季青临抬手微微戳了戳他的肉嘟嘟的脸蛋,“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当然是三叔教的好啦。”覃小宝绷着一张小圆脸,一本正经的开口。 又给覃小宝奖励了一颗糖,季青临接下来便展开了覃大丫写的字。 覃大丫要年长许多,再加上经常帮覃老太和覃大嫂做活,手上还是有些力气的,比起覃小宝的字要少了许多的软绵之感。 而且这似乎是她写过许许多多遍的结果,季青临竟然从这副完全称得上是小儿涂鸦的字里面看到了几分自己的自的影子。 见季青临拿着自己的字不说话,覃大丫不由得有些忐忑了起来,“三叔……是我写的不好吗?” “我看看,我看看,”覃小宝踮起脚尖挤了过来,随即他特别夸张的捂住嘴巴,叫了一声,“哇!姐姐写的字比我好看太多啦!” 覃大丫有些不太敢相信,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到过什么夸奖,即便她做活做的再厉害,覃老太和覃大嫂也顶多是摸摸她的脑袋。 而覃老头和覃大郎身为男子,和覃大丫的接触则是更是少之又少,基本上除了一些必要的对话以外,都是没有旁的交流的。 这就导致覃大丫非常的自卑。 其实不只是覃大丫,上河村里面的家家户户的女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幼年的时候,默默无闻的在家里面做着活,及笄了便嫁出去,然后换到夫家继续伺候一大家子。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这种自卑是封建礼教的必然导致。 季青临缓了下神情,拍手摸了摸覃大丫的脑袋,然后给了她三颗糖果,“这是奖励我们大丫的,小宝说的没有错,你的字写的比他好多了,所以你可以比他多一颗糖果的奖励。” 这是覃大丫短暂的人生当中,第一次获得比覃小宝还要多的优待,一下子愣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抓着糖果的手颤抖的厉害。 她睁着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忐忑不安的问了句,“这真的全部都给我吗?” 覃家平日里其实是没有多少糖果能吃的,只不过是因为最近快要过年了,覃老太才买了点糖。 这些糖平日里都被她锁在柜子里面,谁都拿不到,除了季青临。 今日早晨,季青临询问覃老太糖果的时候,覃老太没有丝毫的迟疑,就将袋子里的糖分了一半给他,甚至还说吃完了不够再问她要。 如此明晃晃的偏心,可家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异议。 如果不是因为被迫扯进了安王和太子之间的斗争,想必覃钧一定会带着这家人过着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或许他们没有特别多的钱,也没有大富大贵,没有十个八个的丫鬟小厮伺候着,但却一定会很温馨幸福。 怎么也不至于让覃大丫连吃个糖都要忐忑半天。 “当然,”季青临笑着应下,“三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平日里,季青临说话的嗓音是比较清冷的,但此时他故意软和了下来,温温柔柔声音的像是羽毛一般掠过覃大丫的心尖,带来一股酥酥麻麻的痒。 这滋味不让人感到难受,反而是格外的舒坦。 覃大丫攥紧了拳头,将独属于自己的三颗糖果紧紧的捏在手心,小声的说了句,“谢谢三叔。” “好了,”季青临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既然今天大丫和小宝都把三叔昨日教你们的字写会了,那今天三叔就再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听到要讲故事,两个小家伙一瞬间就来了兴趣,搬着小马扎,乖乖巧巧的坐在季青临旁边,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直盯着他看。 “今天我们讲一个女皇武则天的故事,”墨黑的深瞳当中闪过清浅的笑意,季青临娓娓道来,“武家有女,名唤媚娘……” “哇——” 听完了故事,覃大丫的嘴巴惊讶的能塞下一个鸡蛋,“女子竟然也可以当皇帝的吗?!” 季青临挑唇一笑,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 覃大丫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些词穷的怔在原地。 季青临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温润的笑容,“所以呀,永远都不要小瞧自己。” “哪怕是女子也可以称王称帝。” 覃大丫的眸子晶亮亮的,一个宏伟的蓝图在她脑海当中浮现,“我不想要称王称帝,但是我想去赚钱,赚很多很多很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可以天天吃鸡蛋,天天吃肉!” “当然可以啊,”季青临满脸鼓励的看向覃大丫,“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梦想,只要你想做,三叔就支持你。” “可是……”覃大丫是听了女皇武则天的故事以后突发奇想,但等她说完以后,她就有些后悔了,“奶和娘是不会同意的。” “不,她们会同意。”季青临开口否决。 “啊?”覃大丫疑惑地歪着脑袋,“我每天要帮奶和娘做活的,不可能有时间去赚钱。。” 季青临轻笑出声,没有再次开口反驳,而是反问了一声,“那这个家里面你奶和娘亲最听谁的话呀?” 覃小宝瞬间抢答,“都听三叔的话!” 季青临笑而不语。 覃大丫怔了怔。 过了半晌,她小心翼翼的问了声,“真的可以吗?” 季青临直视着她的眼眸,“只要你想。” 覃大丫双手用力的搅在一起,最后她咬了咬牙,“我想要去赚钱,我不想嫁人!” 季青临点头应下,“好,那三叔帮你。” —— “什么?!” 覃老太仿佛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大事一样,震惊的大喊了一声,“大丫一个女娃儿不在家里面学学绣花,去镇上做什么?” 即将要过年了,各种采买的东西也都要准备起来,季青临不愿意在家里面混吃等死,便提笔润色了几个不同于才子佳人的话本,打算到镇子上的书肆里面去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何招娣给的二十两银子看起来好像很多,但光是提供他这两年念书的费用的话,都还是很紧紧巴巴的,更别说是让全家人的生活水平往上提一提了。 让每一个穿越者混的风生水起的制香皂,做水泥季青临也都会,但那些东西都太耗费精力物力,他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要读书考科举。 所以便想到了写话本这件事情。 写一个本子用不了多长时间,而且还可以拿来当练字了,完全是一举多得。 快到年节了,人们的娱乐生活会比以往要多上许多,到这个时候,书肆里的话本画册都会变得畅销。 原本他是打算自己去的,但前几日听了覃大丫所说的想要赚银子的话,便想要带她一起了。 只不过覃大丫终究还是一个女娃娃,要带出去,必须得给覃老太报备一声才行。 覃大丫躲在季青临的身后,紧张的身体都微微的有些抖。 季青临侧身捏着她的手腕给她力量,随后直面覃老太,“大丫都九岁了,还没去过镇子上呢,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如果他直接说要带覃大丫去镇子上教她如何赚钱,季青临敢肯定,覃老太绝对会拿扫帚打断他的腿。 还不如先找个借口糊弄过去,等真的赚到银子了,再告诉覃老太事实真相也不迟。 覃老太皱着眉头,“镇子上人那么多,你身子又不好,万一看不住……” “奶,我一定紧紧跟着三叔,”一想到从三叔那里听说到的女皇武则天的故事,覃大丫就有些按耐不住自己,她也想要做一些事情,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像三叔说的,如果努力了,没有实现也没关系,但若是就这样放弃,从来都不行动,那她一辈子都会心中充满遗憾的,所以她也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下,“我保证不乱跑。” “行不行?” 覃老太还有些迟疑,“你……” “娘……”看到覃老太的面容有些许的松软,季青临咬着牙学着原主覃钧的样子撒娇,“马上要过年了,就这么一次,我保证把大丫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覃老太皱起了眉头,“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就在季青临以为撒娇不行,准备要换个方法的时候,覃老太挥了挥手,叮嘱道,“你大哥正好也要去镇子上给人家做木工,你带着大丫和你大哥一块做村东头你二叔家的牛车去,穿厚一点别着凉了。” 覃大丫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奶竟然真的愿意让她到镇子上面去?! 她是不是听错了? 看着覃大丫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季青临抬手戳了戳她的肩膀,“娘都答应了,还愣着干什么?” 覃大丫这才发现她所听到的竟然是真的,她没有听错! 九岁的小姑娘瞬间眉开眼笑,一下子扑到覃老太的怀里面撒娇,“谢谢奶,奶你最好了!” 覃老太皱了皱眉头,推开她,“行了,快点去吧,早去早回,免得你三叔路上又吹了冷风。” 覃小宝眼巴巴的看着季青临,“三叔……我也想去。” “小宝乖,”季青临蹲下身体,保持自己的目光和覃小宝平齐,“你太小了,走不了太远的路,三叔身体不好,没办法抱你,你想要什么东西,三叔去镇子上给你带回来好不好?” 覃小宝很乖,听到这话以后没有大吵大闹,只是略微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眶,“我……我想要一个竹蜻蜓,还想吃糖。” 季青临满口答应,“好。” 临走之前,覃小宝恋恋不舍地扯着季青临的衣摆,“三叔,你可要快点回来哦。” 四岁的小孩,穿着厚厚的袄子,几乎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只有一个圆圆的脑袋露在外面。 季青临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小酒窝,“好,三叔答应你。” —— 牛车停在镇子门口,覃大郎拿给覃二叔三文钱,“麻烦二叔了。” 覃二叔接过钱笑眯眯的应了一声,“不麻烦,不麻烦,我晚上申时会从这里赶牛车回村,到时候要回去的话就在这里等我,我给你们再拉回去。” 覃大郎笑着应下,“好咧,二叔再见。” 不太放心季青临一个病秧子和覃大丫一个小丫头,所以覃大郎直接把二人送到了书肆门口,才准备去做木工活的地方。 临走之前,他还依依不舍地交代着,“买完东西了,也不要乱跑。” 他指了指书肆不远处的一家馄饨摊,“饿了就去那个摊子上吃碗馄饨,那你等着我过来找你们,然后咱们一块归家。” 覃大丫怯生生地应了一句,“知道了,爹爹。” 在覃大郎直勾勾的目光的注视下,季青临也无奈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如此这般,覃大郎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覃大丫红扑扑的脸蛋儿上面带着浅笑,“三叔,爹爹怎么啰里吧嗦的?” 放在往常里,这话覃大丫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但自从跟着季青临念书识字听故事的这段日子,覃大丫的胆子变大了许多,性格也开朗了一些,如今竟然直接有胆量开自家老爹的玩笑了。 季青临勾了勾唇角,揶揄道,“你就不怕我把你这话告诉大哥吗?” 覃大丫迅速用双手捂住了嘴巴,然后扭着头四下看了看,发现确实已经看不到覃大郎的身影后,才终于舒了一口气,“我……我什么都没有说。” 季青临只觉得好笑,这丫头比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真的活泼了太多。 看着都有人气儿了。 如此一闹,季青临牵过她的手向书肆走去,一边走一边细细的交代着,“你若是想要赚取用不完的钱,首先第一步就必须要有和别人交流的胆量,三叔写的这些话本子就由你去卖给书肆的掌柜的,卖多少钱都由你说了算。” 覃大丫忐忑不安的点了点头,她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动的都快要直接飞出来,“我……我会努力的。” 镇子比较小,总共也就只有一家书肆,但该有的书大抵都有,除了一些才子佳人的话本以外,甚至还有一些宛如后世连环画一般的画册。 临近年节,书肆里面的人也比较多,有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讨论诗词经句的,也有穿着长衫前来买笔墨纸砚的。 几个年轻的学子看到季青临,十分热情地冲他打招呼,“衍之兄!” 这几年都是和季青临在同一个夫子那里学习的同窗,看到季青临竟然独自一个人来到镇子上,不由得有些好奇,“你的身子走得了这么远的路吗?” 季青临笑着摇了摇头,“坐牛车过来的。” 其中一个人点了点头,举着手里的一本书问道,“我们正在讨论治经的问题,衍之兄要一起吗?” “不必了,”季青临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覃大丫,“我带着侄女过来的。” 其他人这才看见小姑娘,“这么小的姑娘家,能看得懂这些书吗?” “看看画册罢了,”季青临语调轻缓,“快过年节了,就带她来转转。” “我这还有事,就先不讨扰诸位了。” 和几人打了个招呼,季青临带着覃大丫离开,找到了坐在宿舍后门口躺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的掌柜的。 难得忙里偷闲,还被发现,掌柜的略微皱了皱眉头,“可是未曾找到想要的书?” 季青临没有说话,右手轻轻按在覃大丫的后背上,把她往前推了一把。 掌柜的的眼眸当中闪过一抹疑惑,“可是这位小姑娘找我?” 覃大丫吃了一惊,怯生生的应了句,“是。” 说完这话以后,她又习惯性的想要往季青临的身后面躲,但却直接被季青临一把拉住了胳膊。 青年的嗓音润朗无比,莫明的安抚了覃大丫紧张的情绪,“还记得来的时候三叔和你说了什么吗?” 覃大丫抬手拍了拍自己砰砰直跳的胸脯,又咽了好几次口水,才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掌……掌柜的,你们这里收不收话本子?” 掌柜的略显疑惑的打量了覃大丫一番,然后领着她到一旁的矮桌前坐了下来,抬眸看向季青临的方向,“是姑娘你要卖,还是这位公子要卖?” 覃大丫捏了捏拳头,小心翼翼的说了声,“是我。” 掌柜的摊开手掌,“拿来看看。” 覃大丫扭过头来看了季青临一眼,看到对方点头后松了松自己的袖口,卷起的宣纸从袖口处落下。 “这……这里,您看看,”覃大丫将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的宣纸递过去,“这故事写的可好了。” 掌柜的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好不好,要先看看才行。” 这是一个江湖背景的个人成长向爽文,讲述的是一个没有什么天赋的穷小子,被人陷害坠下悬崖以后意外获得了一本武功秘籍,然后在崖底修炼十年,神功大成,报仇雪恨的故事。 只不过拿给掌柜的的稿子只有前面的一点点,恰恰好好的停在了主角坠落悬崖捡拾到武功秘籍的那一刻。 现在这个市面上的话本几乎都是讲述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清一水的穷酸书生遇到富家千金,然后两人之间经历种种走到一起。 只除了身份与故事的走向不同,大部分的梗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新意。 季青临写的这个话本倒是让掌柜的眼前一亮,角度新颖一环扣着一环,前面主角被欺压的有多么的憋屈,在看到主角捡到武功秘籍的那一刻,就有多么的开心。 掌柜的不着痕迹地捏紧了手里的纸,脸上的笑容明显升了几分,“这主角捡拾到武功秘籍,可是将其练会了?” “后面会回到悬崖上面的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主角打脸回去了。 覃大丫紧张地攥紧了手指,手心里面冒了一层细细麻麻的汗,她努力地回想着季青临教给她的话术,“后……后面的剧情要掌柜的收了话本才能告诉你。” “小姑娘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话虽然是对着覃大丫在说,但掌柜的的视线却始终落在季青临的身上,“这话本我可以收,你想要多少银子?” 覃大丫鼓足了勇气,“要……要先听听掌柜的你的意思。” “呵~”掌柜的直起了身子,难得的正色道,“这话本写的确实是不错,只不过咱们这个镇子上买的人也不多,若是想要多销还得将其运出去,这中间的路费可是要花费不少。” 解释了诸多,掌柜的一槌定音,“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一次性买断,此后你万不能再将这画本卖给其他书肆。” 想到来之前季青临所说的五十两,覃大丫的脸瞬间有些垮,她虽然才跟着三叔没学几天字,但她却也知道二十和五十中间差了许多。 可是她有些不太敢反驳。 覃大丫无措的转过头来,求助般的喊了一声,“三叔……” 季青临抬手按上她的肩膀,拒绝道,“大丫,你不能永远都依靠三叔的。” 覃大丫又想起了故事里的女皇,武家媚娘都能够凭借女儿身登上皇位,她还有三叔在这里看着呢,她不怕的。 于是,覃大丫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大声喊了句,“没有五十两银子我不卖!” 掌柜的脸色瞬间暗了暗,五十两银子虽然他也不会亏,可终究却赚的不太多。 “小姑娘,”迟疑了一瞬,掌柜的开口道,“你这要价也太高了,我这只是一个小书肆而已,一个月的营生也不足五十两银子。” 有了第一次的大声反驳,覃大丫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许多,她这回没有再回头看季青临,而是自己做主道,“我三叔写的话本是很好的,你要是不买也会有别人买,只不过要是去县城里,我们就要在路上花费更多的时间了,在你这里卖只是方便。” “五十两银子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就只能去找别人了。” 掌柜的:…… 哪里来的这么精明的小丫头片子?! 眼看着覃大丫真的做势要走,掌柜的一下也急了,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小桌子拦住了覃大丫,“五十两就五十两!” “不过若是以后你有了新的话本子,要优先考虑我们书肆。” 覃大丫在刚才威胁要走的时候,其实心里面都快要吓死了,她生怕掌柜的不拦她。 若真是那样,她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赚银子了。 但幸好。 她成功了,掌柜的拦住了她。 小姑娘脸上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好,”掌柜的应了一声,随后拿出了纸和笔,“咱们就来拟一个契书吧。” 契书一式三份,一份在掌柜的手中,一份给了季青临,另外一份则是由书肆送到衙门那里去备案登记。 签了字,画了押,捧着五十两晶亮亮的银锭子,覃大丫走路的步伐都是飘的。 离开书肆许久,覃大丫依旧没有真实之感,“三叔……我们今天真的赚了这么多银子?” 季青临低头浅笑,“难不成还是假的吗?” 覃大丫将手里的小布包搂得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银子给丢了,“三……三叔,我都不太相信,我竟然真的做到了。” “刚才和掌柜的说话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 季青临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容浅浅,“你看,刚才从始至终都是你在和掌柜的交谈,我没有插一句话,这说明你是有那个能力的,对不对?” 覃大丫心中也有了莫大的自信,“三叔说的没错,只要我努力去做了,就肯定会有回报的。” “所以……”季青临继续给覃大鸭灌鸡汤,“你想要赚取用不完的银子,也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覃大丫心中瞬间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她捏紧了拳头,黑黝黝的眼眸当中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三叔说的对!” “我一定可以做到!” “那么……”季青临牵过她的手,“我们现在就去买东西吧。” 覃大丫眨眨眼睛,“我们都要买些什么呀?” 季青临掰着指头和她数,“小宝要竹蜻蜓,要吃糖,你身上这件衣裳都打了补丁了,扯几尺布给你做衣裳……” 说到这里,季青临忽然顿了顿,“干脆多扯一点,给咱们家每个人都做一身新衣裳。” 每到年节的时候,家里面除了季青临以外,其他人最多会有一双新鞋。 覃大丫一年一个样,身高蹿的奇快,所以她基本上都是捡着覃大嫂的衣裳穿。 覃大嫂会尽可能的挑出自己没有打过补丁的衣裳,然后改小了给覃大丫。 覃小宝而是用季青临穿旧的长衫改成新衣裳。 覃老太和覃大郎因为常年做活,过年的时候会多一件新的褂子,或者是一双新鞋。 至于覃老太和覃大嫂自己,是基本上什么都不会有的。 能够多吃一顿肉都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如今手里面有了银子,而且后续也会有源源不断的银子,所以季青临便想着给家里人都多多准备一些东西。 反正马上要过年了。 新年新气象嘛。 “好耶!”覃大丫一脸的渴望,“我想要一件红色的衣裳。” 之前招娣姐姐坐着马车离开去上京的时候,她看到招娣姐姐穿了一件红色的新衣裳,可漂亮可漂亮了。 她心里面一直都很羡慕,也想要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新衣裳。 但她知道家里面没有银子,所以一直都把这件事情藏在心里面,没有告诉任何人。 但是现在,她会赚银子了。 有足足五十两! “好,”季青临勾唇浅笑,“今天大丫赚了银子,大丫是功臣,大丫想买什么三叔都给你买。” —— “覃衍之!!!” 素来对季青临笑眯眯,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的覃老太此时却仿佛变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竟是直接连名带姓的喊起了他。 “你是不是疯了?!!!” “你当家里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是不是?!” 看着覃二叔从牛车上卸下来的一大堆东西,覃老太就感觉自己眼前一黑,恨不得现在立马昏过去。 因为要过年节,扯了布做新衣也就罢了。 可看看这败家玩意儿扯的都是什么布啊?! 不仅有那印着花的布料,竟然还有好几批花花绿绿的布,灰的黑的也扯了许多。 这一堆布简直比他们家过去十年用的都还要多! 而且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根本不耐脏,男人家又穿不了,买来就是浪费,白白费银子! 如此还不算,还有那各种吃食,甚至连糖果都买了满满一大包,肉也割了十几斤。 这么多东西,那得花多少钱啊! “你简直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爹辛辛苦苦赚这么多银子,就是让你白白糟蹋的?!”覃老太怒火丛生,头一次对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发了这么大的火。 “小孩子家家的吃点糖就行了,你还买这么多!” 覃老太越说越气,眼里的怒火都快要喷射而出,恨不得现在就拿着东西直接到镇子上去,全部把钱给退回来。 覃大丫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季青临的背后双手死死的抓着他的衣摆,连哭都不敢哭。 豆大的眼泪聚集在眼眶里面,看起来无比的可怜。 覃老太哆哆嗦嗦的手指指向她,“你说!这些花花绿绿的衣裳是不是你要买的?!” 覃大丫这下子更害怕了,吓得直打嗝,连话都说不出。 因为就是她想要买红色的布料做衣裳,所以奶才会这么生气。 她还从来都没见到过这么愤怒的覃老太,一时之间吓得连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季青临挡在覃大丫身前,试图解释,“娘,你先别着急,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个屁!”覃老太想也不想的直接怒骂道,丝毫不给季青临解释的机会,“你以后别想着再到镇子上面去,家里面的银子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再给你。” “你个败家玩意儿!” 如此怒骂了一阵还不算解气,甚至心头的火蹭蹭蹭的不停的往上窜,在看到覃大郎还在搬着牛车上面的东西,覃老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她二话不说,直接抄起门口放着的扁担,就要往覃大郎的背上揍,“一个二个的全部都是败家玩意儿!” “三郎不知道东西有多贵,你这个天天往镇子上面跑的匠人,难道还不知道吗?!” “娘……不是……”季青临几次三番的想要开口解释,却都被覃老太的怒骂声给拦了下来。 “马上过年节了,就可以乱花银子了,是不是?” “这日子以后还过不过了,三郎以后还要不要念书?!” 覃大郎被覃老太的扁担逼得满院子乱窜,眼看着那扁担当真要落到覃大郎的身上,季青临直接想也不想的拦在了他面前。 覃老太差点没收住手,那扁担堪堪停在了距离季青临脑门半寸的地方。 恨铁不成钢般的扔掉手里的扁担,覃老太接一个手指头戳在了季青临的额头上,“你个败家玩意儿,你身子怎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 “长本事了是不是,还敢拦着我?” 季青临讪讪地揉了揉鼻子,“娘,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嘛,我这是因为赚到了银子所以才买这么多东西的。” “我今后还要读书呢,手里头没银子,我也不敢这样乱花呀。” 覃老太好气的呛了一声,“你能赚多少?” 季青临示意覃大丫把银子拿出来,“买了这么多东西以后还剩下四十六两多。” 覃老太瞬间瞳孔地震,“你说多少?!!” 第104章 在覃老太瞪的宛若铜铃一般的目光之下, 季青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还剩四十六两多。” 覃老太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欣喜,而是猛地冲过去将院子的大门从里面锁死, 随后一把拉过了季青临的手, 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说话的语气中也是掩饰不住的慎重,“三郎,你老实跟我说, 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了?” “家里面穷点没关系,你爹和大郎供你念书是念得起的, 但是你绝对不能……” 看到自己最爱的三叔被这样误会,覃大丫一下子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她攥了攥拳头, 从怀里面掏出了那份书肆掌柜的递给她的契书。 大声喊了一句,“奶!我们没有做坏事。” “是三叔写的话本子写的特别好,卖给书肆的掌柜的才换的银子, 我这里还有契书呢,你看看。” 覃老太低着声音问,“大丫说的可是真的?” 被吓得几乎是魂飞魄散的覃大郎这才终于开了口, “当然是真的,那契书我都看过了,上面不仅签了字,画了押,还盖了书肆的章呢。” 覃老太接回那契书看了几眼,发现确确实实如他们几人所言以后, 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这一会心情可真是大起大落,缓和下来以后竟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喘息。 季青临忙走过去一下一下的替她顺着背, “娘,你缓缓,别着急。” 覃老太翻了个白眼,依旧怒目圆视,不过这次的对象却从季青临变成了覃大郎,“既然是正经途径赚的银子,为什么一回来不告诉我?” “害得我误会了三郎这么久,”覃老太指着被扔在地上的扁担,“我看你就还是欠揍!” 覃大郎:…… “你也没给我机会让我说呀……”覃大郎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因为他长年做木工活,锯木头的声音都比较大,这便养成了他说话的时候总习惯扯着嗓子。 所以此时的覃大郎虽然是低着头用自以为的非常小声的声音说了句,可却还是清清楚楚的传进了覃老太的耳朵里。 覃老头的火气还没有熄,如今听到他这般说法,直接一个巴掌拍了上去,“你这是在怪我咯?” 覃大郎缩着脖子,不敢怒,也不敢言,“我哪敢……” 覃老太斜着眼睛撇了他一眼,随后对季青临开口道,“你做这些会不会耽误你念书?” “其实家里的银子是够的,你没必要……” “娘,一点都不耽误,我心里有数的,你不用担心,”季青临拿出早就想好的借口,“之前我便知道写话本子可以赚银子,只不过那个时候对科考没有把握,所以才不得不暂时放着。” “如今,夫子也说我的水平基本上已经到火候了,只需要再细细打磨便可,写这些东西费不了几个时辰,而且还能当练字了,一举多得的好事。” 覃老太听到夫子都这样说了,自然也不再有怀疑,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忧,“成,既然这样,娘也不说你,但你不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个上面,该念的书还是要念。” “而且……”在季青临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后,覃老太又话锋一转,“你不能因为赚了银子了就花起来大手大脚的,赚的多了就存着将来给你娶媳妇用,若是再让我发现你这么不加节制的用银子……” 覃老太捏着拳头,威胁了一声,“我绝对会把你的腿给打断!” 季青临一边哄着覃老太,一边开口,“好好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娘说的话我都听。” 覃老太实在忍不住戳了他一指头,“就你会贫嘴!” 心疼不已的看了看那些从牛车上搬下来的东西,覃老太唉声叹气,“你说这些花花绿绿的布能拿来做什么?” 季青临勾唇浅笑,“这匹红色的布可以给大嫂和大丫做一身新衣裳,剩下的边角料还能做双鞋。” “大哥和爹也很久没做衣裳了,娘,你不能厚此薄彼呀。” 说完这话后,他又举着那匹绿色的布在覃老太身上比划,“我当时在布庄里面第一眼就看上这匹布了,娘你看,这布颜色这么亮,做成衣裳穿在你身上都显得你年轻了呢,到时候咱们俩一块走出去呀,旁人还会以为你是我姐姐。” 这一番话哄的覃老太是眉开眼笑,刚才积聚起来的怒火转瞬之间飘到了九霄云外去,她得意的挑着眉头,瞄了一眼坐在一旁闷不出声的覃老头,“还是我的三郎知道心疼我。” 覃老头:…… 感情这家里他就是个外人呗? 覃大郎捂着嘴巴偷笑。 挺好,他娘除了三弟以外,合理的偏心家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他爹也是。 覃大郎心中竟然诡异的得到了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高兴了一圈,覃老太将竹蜻蜓拿给覃小宝玩,随后又分了一些糖果给覃小宝和覃大丫,将所有的东西都按人头分配好后,她才发现竟然还多了两匹布,她怔了怔,抬起头来看向季青临,“这布……?” 季青临不假思索的接了句,“给二姐的。” 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了一瞬间的沉默。 季青临口中所说的二姐是覃老头和覃老太的第二个女儿,覃二娘。 在原主覃钧十二岁那年嫁去了隔壁村。 那一年地里的收成不太好,却又恰好赶上覃钧要参加童生试,考中以后还要考秀才,怎么算怎么都要花费一大笔的银子。 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覃老太从给覃二娘提亲的人家当中选了一个家境最为殷实的,在没有陪嫁太多的情况下,把女儿给嫁了出去。 甚至还没有让覃二娘带走夫家送的聘礼。 这件事情一直是覃老太心头的一个疙瘩。 没有带嫁妆过去的女儿在夫家一定会被瞧不起,甚至是都可能会站不稳脚跟,所有的活计都落在她的身上。 覃二娘嫁过去的这几年生了两个孩子,可两个却都是女儿。 不用想都知道她过的日子究竟有多么苦。 覃老太一直不愿意在家人面前提起二女儿,她就是那个将脑袋埋进地里的鸵鸟,以为不去想,不去提,当做看不到,就可以假装她的女儿日子过得很好。 并不是说覃老太不喜欢覃二娘,哪怕是个姑娘家,那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碗饭一口水都养了那么大,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只不过,小儿子在她心目当中的地位更为重要一些。 为了小儿子的前途,也为了整个覃家的将来,她不得不选择牺牲自己的二女儿。 覃老太不动声色的抹了一把微微有些湿润的眼眶,撇过头去,“好端端的,你提二娘做什么?” 无论何招娣重生前后,在覃钧死讯传来之时,覃二娘的夫家都毫不犹豫的把她休弃了,甚至连她生下的两个女儿也一并被赶了出来。 剧情里有稍微提到过一嘴,被休回家的覃二娘不知道遭受了多少磋磨,明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竟然是比才死了儿子又死了丈夫的覃老太还要苍老许多。 季青临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其实就想要去隔壁村子看看覃二娘,可那个时候他身上一没有钱,二也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没办法和覃老太开口。 毕竟这还是一个封建的古代社会,他一个男子不好大摇大摆的去出嫁了的姐姐的家里。 如今,手里头有了银子,说话也能够硬朗上几分。 “二姐为了我付出良多,当年若不是二姐将所有的聘礼都留了下来,我也不会有机会去考秀才,如今我能挣银子了,就想着回报二姐一二。”季青临清清浅浅的站在那里,用最为简单的话语复述着事实。 “二姐以前最爱漂亮了,如果她知道我给她扯了这么好看的布,给她做衣裳,二姐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覃老太觉得眼前一凉,有什么东西聚集在了眼眶,让她的声音也忍不住哽咽了,“三郎有心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二女儿良多,没有脸面去见她,所以在对方嫁人的这几年里,她竟然狠心到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 就连二娘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在夫家日子过的不太好的这个消息,她都还是听别人提起的。 覃老太也着急,她也想要给自己的女儿撑腰,想要让二娘的夫家对二娘好一点。 可是她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那个脸面。 “我就知道……”这个常年风风火火,短小精悍,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将她打倒的老太太,一瞬间,蹲在地上泣不成声,“我就知道三郎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就知道三郎不会让二娘白白付出的……” 看着覃老太竟然哭了,覃大宝连自己手里的竹蜻蜓也不玩了,扔下竹蜻蜓,掏出怀里的糖,递到了覃老太的嘴边,“奶,你吃个糖,很甜的,嘴里甜了就不哭了……” 覃大丫思索了一瞬,也拿出一颗糖递了过去,还学着季青临刚才的样子,轻轻拍了拍覃老太的背,“奶,你别哭呀,我会学着和三叔一起赚银子,赚很多很多的银子,然后把二姑姑接到家里面来,也让她天天有肉吃,你不要哭了呀……” 其余人也在一旁着急不已。 还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头一次看到覃老太流眼泪。 糖果融化在口腔里,舌苔上面传来丝丝缕缕的甜意,覃老太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 季青临在这个时候递上了一块手帕,上面的墨竹还是覃二娘出嫁之前给他绣的,“娘,别哭了,擦擦眼泪,明天咱们就去看二姐,你不能肿着一双眼睛,让二姐还替你担忧吧。” 覃老太迅速拿过帕子,将眼泪擦干了,“好,我们明天就去看二娘!” 把给覃二娘的布拿到一边,覃老太又装了一半的糖,割了七八斤的肉,“这些也都给二娘带过去,免得让旁人看了她的笑话。” 眼看着属于自己的口粮被分出去一半,可覃家人却没有任何一个发出异议。 覃大嫂又不动声色的给装着覃二娘的东西的包裹里面塞进去了一些,随后提着为数不多的肉走向厨房,笑呵呵的刮了刮覃小宝的鼻子,“今天晚上咱们小宝有口福啦!” 小孩子家家的记性差,忘性也大,覃小宝立马就忘记了刚才还有些难过的覃老太,蹦蹦跳跳的跟着覃大嫂进了厨房,“我要看娘做肉肉吃。” “行了行了,都做自己的事去,守着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回过神来的覃老太看着大家都还满脸担忧的望着她,一时之间有些不太自在了,连忙赶起了人来。 一会儿的时间,厨房里面就飘出了肉香。 馋的覃小宝直流口水,不断的催促着覃大嫂,“娘亲,娘亲,你快一点啦。” 覃大嫂无奈,捡了一块猪油渣喂在他嘴里,“吃完了就出去找你姐姐玩。” 当晚覃家的晚饭极其的丰盛,基本上都和年夜饭相差无几了。 菜还没有上桌,覃大丫就忍不住探头吸了吸鼻子,“好香呀!” 覃大嫂今日煮饭下了猛料,不仅炒了满满一盆的肉,就连众人吃的饭也不再是清汤寡水的稀粥,而是篜的晶莹剔透的大米饭,甚至还用猪油炒了一盘鸡蛋。 覃老太今天没有给大家分饭,坐在饭桌上的她指点江山般的大手一挥,“都给我敞开了肚皮吃!” —— 临近年节的冬日,气温骤降,晨起的风里面仿佛是夹了刀子,吹在人的脸上,刀割般的疼。 冬日里面没有太多的活计要做,所以赵家大部分的人都还在睡梦当中。 覃二娘却已经早早的起床,准备好了一家人的早饭。 灶台底下烧着火,烧了满满一大锅的热水,覃二娘将还未完全烧完的柴火取出,只留了一点的火星子保证水不会凉,留给赵家人起床洗漱用。 随意的扒拉了两下清汤寡水的稀粥,覃二娘便要去洗衣裳。 赵家人多,衣裳也多,这么多的衣裳全部都由她一个人洗,不仅费时费力,还需要用到很多的水。 但赵家是绝对不会奢侈到让覃二娘烧热水洗衣裳的,所以她只能端着木盆去尚未完全结冰的河边。 覃二娘穿着一件破旧的袄子,一边哈着气,一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因为早晨做饭烧着火,所以厨房是比较暖和的,可出门后寒风迎面吹过,直往覃二娘的脖子里面钻,冷的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连忙用手紧了紧身上几乎已经完全起不到保暖作用的袄子,用力的搓了搓手指,这才收拾好一家的衣裳,堆了满满一木盆。 就在覃二娘端起木盆,正准备前往河边的时候,右边厢房的门微微开了一个缝,露出一大一小两个干瘦干瘦的脑袋,“娘……” 覃二娘连忙抬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放下木盆,将两个小孩拉到了厨房里面,“大妞,二妞,当心别把你们爹爹吵醒了,小声一点。”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两个女孩身上的衣裳都十分的单薄,上面还打着补丁,而且还瘦瘦小小的脸颊上面一点肉都没有,面色蜡黄,头发也毛毛躁躁。 赵大妞三岁多一点,赵二妞才刚刚两岁,都是覃二娘生的孩子。 赵二妞撅着嘴巴,委委屈屈的说了声,“娘……我饿了。” 覃二娘微微叹了一口气,“等着,娘给你们弄吃的。” 说是早饭,但其实只有小半碗薄粥,两个小孩每人两口,那个碗就已经见了底。 赵大妞抿了抿嘴巴,意犹未尽的舔着唇瓣,“娘……没吃饱。” 赵二妞也在一旁攥着小手,“娘……我还饿。” 锅里的粥还剩有许多,而且都非常浓稠,可覃二娘和赵大妞,赵二妞却是没有资格去吃的。 覃二娘无可奈何地替两个女儿拢了拢衣服,“大妞,二妞乖,已经不能再吃了,要不然奶奶醒了要发脾气的,你们乖乖的留在家里,等娘洗好了衣裳了再说好不好?” 赵大妞摇着脑袋,“我跟娘一块儿去洗衣裳。” 覃二娘想也不想的拒绝,“可是外面很冷。” “我不怕冷!”赵大妞绷着一张小脸,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与其留在家里面胆战心惊,甚至被赵光宗和赵耀祖两兄弟欺负,还不如跟着娘去挨冻。 覃二娘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好,那就跟娘一块儿去。” 她也知道大哥家的两个小子总是喜欢欺负大妞和二妞,可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去阻止。 赵光宗和赵耀祖是儿子,将来是要继承赵家的,是赵家的根。 大妞,二妞却什么都不是。 如果她肚子争点儿气,能够给赵老二生个儿子,或许大妞二妞还稍微能有点好日子过。 只可惜…… 生完二妞到现在她也没有怀上,也不知道这辈子她还能不能再生个儿子。 覃二娘端起重重的木盆,让两个小丫头牵着她的衣摆,一边走一边叮嘱,“很紧娘,不要乱跑,一会娘洗衣裳的时候不要往河边凑,万一掉到河里面着了凉可就了不得了,你们奶是绝对不会给银子给你俩抓药的,所以一定要记清楚了。” 赵大妞和赵二妞乖乖巧巧的点着头,“记住了。” 今儿个天冷,她们出门的也早,因此,除了娘三个河边并没有什么人在洗衣裳。 覃二娘找了个略微宽敞又平坦的地方蹲下,让大妞二妞在她背后玩耍。 河水冰冷刺骨,覃二娘刚刚把手伸进去,就冻的她浑身直打颤,手上面的冻疮经这冷水一刺激,传来阵阵刮骨般的疼。 覃二娘咬了咬牙,忍着冷意将衣裳泡进了水里,随后不停地加快手上的动作。 好似只要她洗的稍微快一点,这水就冻不到她的手一样。 —— 从季青临所居住的村子前往覃二娘嫁人的村子,需要翻过一座小山坡,然后再走过一条小河。 这条河是东西朝向的,所以北边季青临所居住的村子叫上河村,覃二娘嫁人的村子叫下河村。 覃家人虽然都想着要来见见覃二娘,但覃二娘终究已经嫁作人妇,覃老头和覃大郎都有些不太方便,所以此次前来的人便只有季青临,覃老太和覃大嫂三人。 刚刚翻过小山坡,远远的就看到河边有人在洗衣裳,覃大嫂不由得讶然地惊叫了一声,“这么冷的天,这河水都能够把人给冻僵了,竟然还有人一大早就起来洗衣裳?” 不外乎覃大嫂如此的惊讶,虽然她在家里面也需要干不少的活,有的时候也需要洗全家人的衣裳,可却也从来没有大冷天的到河水里面洗。 覃大郎心疼自己的媳妇,覃老太也觉得大冬天的用冷水洗衣裳对女儿家的身体不好,所以每一次覃大嫂洗衣裳都是烧热水洗的。 就为了她洗衣裳,覃大郎和覃老头趁着天还没有完全冷下来之前,在山上砍了半个月的柴火。 遥遥地看着那洗衣裳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孩,覃大嫂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怜惜之色。 覃老太听到她的话以后也瞪大了眼睛去瞧,正想要看看是谁家在搓磨儿媳妇的时候,就发现那妇人的身形怎么看怎么都有一股熟悉之感。 “那……”覃老太手指有些哆嗦,“那是不是二娘?” 季青临视力比她们要好上一些,他仔细的看了一眼,河边洗衣裳的妇人看起来仿佛有三十多岁,和覃钧记忆当中爱俏的二姐完全不一样。 可季青临却从那沧桑的面容上面察觉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他脸色微沉,嗓音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冷,“就是二姐。” 覃老太的心头瞬间揪紧了,“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我的二娘!” 三步并做两步,覃老太转瞬之间就从小山坡上冲了下去。 但就在她即将要靠近小河边的时候,步伐却突然变得蹒跚了起来。 覃老太突然有些不太敢向前了。 这么些年,覃二娘出嫁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她会怨她这个做娘的吧? 覃老太吸了吸鼻子,眼尾染上了一点绯红之色,脚下仿佛是生了根一般,每一步都挪动的异常的艰难。 水流声哗哗作响,覃二娘所有的心神都在眼前的衣裳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直到覃老太做好心理准备,轻轻喊了她一声,“二娘……” 听到如此熟悉的嗓音和称谓,覃二娘完全有些不敢相信。 她自嘲一般的笑着摇了摇头,“我真是魔怔了,竟然以为听到了娘的声音。” 覃老太脸色微变,心疼之意溢于言表,她沉沉的喘了口粗气,搓了搓手以后,将掌心捂在了覃二娘冻得通红的耳朵上面,“傻孩子,是娘啊……” 寒风沿着河水阵阵吹来,寒意刺骨,几乎快冻僵了的双手随意的在破旧的袄子两侧擦了一把,覃二娘这才缓缓转过了头。 看着眼前这张和记忆中完全一模一样的脸,覃二娘瞬间哽咽了起来,她身体颤抖的厉害,哆哆嗦嗦的喊了一声,“娘……” “哎……”覃老太连忙应了一声,随后拉过覃二娘的手,掀开自己的袄子,就将其揣进了怀里,“冻坏了吧?” “你个臭丫头,以前你不是能说会道厉害的很吗?” “怎么现在被人这么欺负了?” “笨死了……” 听着一句一句关切的话语,覃二娘心里的委屈瞬间宛如潮水一般疯狂涌出,她只觉得自己的鼻子酸涩的厉害,泪水一下子布满了眼眶,让她都几乎快要看不清楚眼前的人。 “娘……” “我好冷啊,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还吃不饱饭,大妞,二妞也跟着我一起饿肚子……” 似乎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依靠的港湾,一直强撑着过了这么多年的覃二娘仿佛是泪水决了堤,扑在覃老太的怀里面不停的抽泣。 等到她终于缓和了情绪擦干眼泪的时候,覃老太胸前的袄子都快湿的可以挤出水来了。 之前还肆无忌惮的在那大哭着,可如今情绪缓和后,覃二娘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咬着唇瓣,“娘,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忽然,她耳畔又传来了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快要过年节了,我们和娘一块来看看你。” 覃二娘瞬间惊喜,“三郎,你也来了?!” 季青临轻轻点了点头,“嗯。” 赵大妞和赵二妞一左一右抱着覃二娘的腿,两双黑黝黝的眼眸一眨一眨的,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她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些人呢…… 季青临蹲下身体,捏了捏赵大妞的脸蛋儿,又揪了揪赵二妞的耳朵,“你们就是大妞二妞吧?我是你们的小舅舅。” 却不曾想,一直都非常讨小孩子欢喜的季青临这一次竟然踢到了铁板,就在他动手的一瞬间,赵大妞和赵二妞都异口同声的哭嚎了起来。 短短的小手紧紧的抱着覃二娘的腿,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委屈,那眼泪珠子一颗一颗的往下滚。 季青临瞬间都懵了,“这……” 覃二娘这下也顾不得和覃老太叙旧了,立马蹲下身来开始哄小孩,一边哄还一边给季青临解释着,“大妞,二妞没见过生人的,三郎你别介意。” 季青临摇了摇头,“无碍。” 赵大妞和赵二妞不停的哭着,小小的身子抖动的厉害,任由覃二娘怎么样安抚都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赵大妞打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就在视野恢复的刹那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掌心里面躺着几颗胖乎乎的散发着丝丝缕缕甜腻味道的糖果。 眼泪瞬间被憋了回去,赵大妞打着哭嗝,“这……这是什么?” 虽然她没有见过,但是闻着那种甜丝丝的感觉,她就会觉得非常的好吃,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的将那圆滚滚的东西塞到自己的嘴巴里去。 “这是糖果,甜的,”季青临轻声细语的说着,“你不哭了,再叫我一声小舅舅,我就把这些糖都给你好不好?” “糖?”赵大妞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讶然。 原来这就是糖吗? 奶奶经常拿糖给光宗哥哥和耀祖哥哥吃,虽然她没有吃过,但是她也知道糖果非常的好吃,因为每次吃完糖果,光宗哥哥和耀祖哥哥都会非常非常高兴。 他们高兴了,就不会欺负她和二妞了。 可赵大妞却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也有能够吃到糖果的一天。 覃二娘摸了摸她的脑袋,“拿着吧,不用害怕,小舅舅不会骗你们的。” “谢谢小舅舅。”得到自家娘亲的首肯,赵大妞这才颤颤巍巍地把季青临手里的糖果全部都抓了起来,怯生生的道了一声谢后,分了一半给赵二妞,“二妞,吃,糖,甜的。” 赵二妞年纪还小,话都说不太利索,拿着糖果连皮都没有剥,就直接塞进了嘴巴里,“吃!吃!” “你个笨蛋!”赵大妞很是无语的瞪了一眼妹妹,“吃糖要剥掉外面的纸才能吃啦!” 覃二娘双目怔怔,毫无焦距。 她嫁到赵家四五年,任劳任怨,当牛做马,可她的女儿却连糖果都从来都没有吃过一颗。 季青临看着覃二娘仿佛是在黄连水里面泡过一般发苦的面容,一把捏住了她的胳膊,清冷的嗓音当中夹杂了几分戾色,“二姐,这衣裳咱不洗了,没有大冬天让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到这河里面来洗衣裳的道理。” “赵铁柱当年可是答应过我要好好对你的,我倒要好好瞧一瞧他是怎么做的!” 覃二娘原本的性格其实是比较泼辣的,一点亏都不愿意吃,特别会争取自己的利益,还未曾出嫁前的她经常会因为覃老太偏心弟弟而跟她发生争吵,甚至经常吵赢的那一方都不是覃老太,反而是她。 可现在的覃二娘明明才刚刚二十岁,看起来却要比要五十的覃老太还要沧桑许多,那张皱纹纵横的脸上带着无尽的苦楚,肤色蜡黄蜡黄的,一看就是严重的营养不良。 “不……”覃二娘赶忙摇头,“不行,你身子不好,铁柱那么大块头,你肯定会吃亏……” “怕什么?”覃二娘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覃老太就已经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了,“三郎身子不好,还有我呢,他们敢这么搓磨你,真当老娘是死的不成?!” 季青临和覃大嫂一人抱起一个小姑娘追了上去。 —— 还未走进院子里面,季青临就听到了一个老妇人的怒骂之声,“铁柱家的铁柱家的,你给我死哪去了?!” “没看到这地上有鸡屎吗?!” “娘西皮的,你个懒婆娘……” 赵老太早晨刚起床想要去上茅房,却在不小心之下踩到了地上结了冰的鸡屎,直接摔了个仰倒。 她哼哧哼哧了好半天,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可腰却好像是闪着了,稍微一动就疼的厉害。 原本赵老太就对于覃二娘这个只生了两个丫头片子的媳妇瞧不上眼,如今找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借口,那更是污言秽语仿佛不要钱的往外面冒,几乎都快咒到了覃二娘的祖宗八代。 “好你个老不死的!”听到里面怒骂声音的覃老太简直是怒火丛生,她猛的一脚踹开赵家的院门,撸起袖子就想要和赵老太干上一架。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就这么欺负我们家二娘是不是?!” “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杀人啦!”赵老太因为刚闪了腰,身上丝毫使不上劲,才没两下就被覃老太给挠花了脸,她只能扯着嗓子喊,“没有天理啦,赵铁柱你赶紧出来!” “看看你的好媳妇,竟然把她的老子娘带到咱们家里来欺负我!” “哎!哎!这是干什么呢?!”听到声音的赵铁柱衣服都没有穿好,就风风火火的从厢房里面冲了出来。 看到覃老太把自己的老娘压着打,赵铁柱瞬间就急了,连忙喊着一旁面如土色的覃二娘,“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拉架?!” 覃二娘正要上前,却突然被季青临拉住了胳膊,“娘没有吃亏,让他们打。” 覃二娘都快要惊呆了,说出这种话的人,真的是她那个念了书温文尔雅的三弟吗? 季青临从地上捡了几颗小石子,随即目光便一直牢牢的落在了覃老太的身上,只要看到她要落入下风了,季青临手里的小石子便会不动声色的投掷过去。 如此一来二去,覃老太一个人对俩,竟然丝毫没有落到下风。 赵老太和赵铁柱痛苦的哀嚎声几乎是不绝于耳,看的覃二娘都快要有些不忍直视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赵家的其他人也听到动静,一个二个的全部都来到了院子里面。 季青临见好就收,“娘,别打了,再打你要吃亏了。” 覃老太冷哼了一声,“看在我家三郎的面子上,我今天就放过你!” 等到赵铁柱好不容易将两个人拉开的时候,他的脸上也被覃老太抓了好几道血印子。 “覃二娘!”赵铁柱呲牙咧嘴的怒吼了一声,“你想要做什么?你不想过日子了是不是?让你拉架,你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 赵铁柱的大哥赵狗蛋搀扶着自家老娘,满脸怒容的看着赵铁柱,“二弟啊,你这个媳妇是不能要了,你看看娘被打成了什么样子?” “不仅是个下不了蛋的,竟然还带着外人上门来欺负咱,你说,哪有这样的媳妇?!” 赵铁柱一下子被赵狗蛋拱的心头火起,再加上脸上被抓烂的伤口也疼得厉害,他直接想也不想的怒吼了一句。 “覃二娘,我要休了你这个疯婆娘!” 第105章 赵铁柱的嗓音掷地有声, 搭配上他那一张被抓的道道血印子的脸,显得格外的凶辣狠戾。 覃二娘骇得面如土色,她在这个家里面兢兢业业, 勤勤恳恳, 这么多年从未说过一句怨言。 可赵铁柱竟然只是因为她的娘亲想要替她出一口气,就要休了她! 被休弃回家的女人会遭遇什么,赵铁柱不是不知道,可他却义无反顾的说出了这句话。 覃二娘原本以为两人之间就算是没有爱情, 看在这么多年同床共枕,她还给他生了两个女儿的份上, 终究也是有些许的亲情在的。 可到现在,她才发现, 原来她错的这么离谱…… 少女时期, 覃二娘也曾幻想过自己将来会嫁给一个怎样的男子,他们会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然后琴瑟和鸣的度过一生。 可后来现实逼得她不得不嫁给赵铁柱。 覃二娘一开始也想着和赵铁柱好好过日子的,她想着,只要她用心经营, 就可以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更何况她嫁到赵家来根本没有带嫁妆,所以她从嫂子手里抢活干,竭尽可能的照顾好所有人。 因此在刚刚成婚的那段时间,他们俩的感情也还可以,可等到她生下赵大妞以后, 赵铁柱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曾经的温柔体贴消失不见,转变为处处的嫌弃, 往日里会在她和赵老太发生矛盾时,站在她这一边的人,也不会再为她说上一句话。 而等到她生下二妞以后,赵铁柱更是变本加厉,跟着赵老太一起骂她是不会下蛋的鸡,甚至有的时候心情不顺,还会打她。 虽然每一次打过她后,赵铁柱都会痛哭流涕的向她道歉,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对她动手,可一旦赵铁柱遇到了什么糟心的事情,就会立刻把这些保证都忘得一干二净。 可她没有办法,她还有大妞和二妞,虽然她们是两个女娃娃,可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看到从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婴儿长到这么大,会抱着她的腿撒娇,会奶声奶气的喊着娘,覃二娘就觉得再苦再难她也可以忍得下去。 可现在…… 赵铁柱竟然想要休了她! 那她的大妞和二妞该怎么办? “好你个赵铁柱!”覃二娘都还来不及心中发苦,覃老太又立马叉着腰骂了起来,“这么大冷天的,你们一家子人在屋子里面享受,让我的二娘一个人到那么冷的河边去洗衣裳,结果你现在竟然还想要休了她?” 目光四下扫视了一番,覃老太一下子就看中了放在院子角落里用来扫鸡屎的竹笤帚。 那笤帚全部都是用干了的竹子做的,特别大一把,立起来几乎都要比覃老太的个子还要高。 但覃老太常年做活,手上有的是力气,她蹭蹭蹭的冲过去,直接一只手就将那个大笤帚给举了起来,一言不合就又要冲着赵铁柱的脸打。 “老娘真是给你脸了!” “就欺负我们家二娘不知道诉苦是不是,老娘今天非打死你这个负心汉!” 那笤帚刚刚被赵老太用来扫过鸡屎,竹子尖尖上还带着昏黄的颜色,未到眼前赵铁柱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他一下子都要懵了,“你这个老太婆,你怎么上来就打人?你到底还讲不讲道理啊你?!” 赵铁柱唯恐那笤帚上的积屎沾到自己的脸上,骇的满院子的跑。 赵家其他人想要阻止,可却也是有心无力。 ——毕竟谁也不想让那鸡屎弄到自己的脸上。 季青临:…… 他之前怎么不知道他娘是这么一个泼辣的性子? 满院子的人被覃老太的这一骚操作吓得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到最后还是身为一家之主的赵老头呵斥了一声,“行了,亲家母!” “你打也打了,闹也闹了,究竟有什么事情,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免得让别人去看了笑话。” 覃老太翻了个白眼,这才将手中的笤帚就给扔了下去,她拍了拍掌心,“你要早想好好说,我又何至于闹上这么一通?” 赵家所有人:…… 你倒是给机会让我们开口啊!! 大摇大摆的走到堂屋里去,覃老太指着覃大嫂手里拿着的那满满一大包的糖果,肉,还有布,“原本是想着马上年节了,带着点儿东西来看看二娘……” 一瞬间,赵家所有人眼睛都亮了亮。 这个年头,村子里的人就算再是富庶,也不可能天天都吃到肉,更别说是糖了。 赵家老大赵狗蛋的两个儿子光宗耀祖,在看到糖果的一瞬间,就开始叫喊了起来,“爹!爹!我要吃糖,我要吃糖!” 赵老太满是怒容的脸色也有了些许的缓和,她一边伸手去接覃大嫂手里的东西,一边乐呵呵对覃老太开口,“亲家,你看你这就太客气了不是,这怎么好意思……” 就在她的手即将要触碰到包裹的一瞬间,覃大嫂却突然拿着东西后退了两步。 赵老太眼皮子动了动,神色一下子变得凌厉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些东西老娘不给了!”覃老头掀了掀眼帘,“我家二娘是嫁给你们赵家当媳妇儿了,可却也没有这么搓磨人的,这些东西你们配拿吗?!” 赵光宗和赵耀祖听不出来覃老太话里的意思,只知道眼前这么多香甜可口的糖果不是自己的了。 一瞬间,双胞胎直接开始打滚撒泼,“我要吃糖,我要吃糖,奶,我要吃糖!” “娘,你去把糖抢过来,我要吃糖!” 赵狗蛋的媳妇儿因为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在这个家里面格外的有优待,她自以为自己在赵家的地位要比覃二娘高的多,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受到这样的委屈,她瞬间就开始变得颐指气使了起来,“铁柱家的,你没听见吗?” “光宗和耀祖要吃糖,你还不赶紧把东西拿过来?!” 覃二娘忍成满腹的悲苦,缓缓开口,“大嫂……这东西是我娘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赵狗蛋的媳妇就又开始骂了起来,“什么你娘的我娘的,你身为赵家的媳妇儿不想着赵家,光瞅着你娘家了,铁柱怎么娶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媳妇?” 覃二娘被说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还口。 覃老太几乎是气了个仰倒,她还在这个地方呢,这些人就这么欺负他们家二娘。 二娘嫁进赵家的这几年,该受了多少委屈啊? 她恨铁不成钢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覃二娘的脑门儿,“你这臭丫头,在家里面的时候不是厉害的很吗?” “还能因为我偏心三郎跟我呛嘴,现在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你那机灵劲都到哪去了?” 覃二娘蠕动着嘴唇,刚想要开口解释说赵老太只是她的婆婆,并不是她的亲娘,不可能像覃老太那样无限的包容她的时候,赵光宗和赵耀祖却突然像是疯狗一样,从地上爬起来不要命的向着季青临的身后冲过去了。 覃老太几乎吓出了心脏病来,“三郎!” 光宗耀祖那两个皮小子看着就壮实的紧,她家三郎身子不好,万一要是被撞出个好歹来…… “砰——” 一声巨响,覃老太料想当中的结果并没有出现。 只见季青临抱起赵二妞,另一只手抓着赵大妞的胳膊,一转身就躲开了赵光宗和赵耀宗。 随即两个像炮仗一样冲出来的小子就因为刹不住车齐齐栽倒在了地上。 跑在后面的赵光宗被赵耀祖的腿给绊倒,牙齿直接磕在了赵耀祖的脑门上。 霎时,院子里面响起了二人惊天动地的哭嚎。 赵老太和赵狗蛋的媳妇这下子也顾不得吵架了,赶忙冲过去将光宗耀祖抱起来搂在了怀里安慰着。 毕竟这可是他们赵家的宝贝蛋子! 光宗耀祖在自家娘亲和奶奶的怀里面哭的更大声了,赵狗蛋的媳妇也一下子跟着一块掉眼泪,眼神不停的控诉着季青临, “小孩子撞一下能怎么样嘛?” “至于躲得那么快?”赵狗蛋的媳妇几乎是心如刀割一般,满脸怒瞪着季青临开口,“你看把孩子给摔的。” “他们自己要跑过来关我什么事?”季青临声若冷雨。 二狗蛋的媳妇儿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般冷冽的眼眸,一下子吓得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娘……”赵光宗哭得声嘶力竭,“打死大妞二妞,她们抢我们的糖吃!” 赵耀祖也在一旁帮腔,“她们抢了我们的糖,我和哥哥才会摔倒的。” “两个赔钱货,打死她们!” 小孩子自然是不懂得赔钱货是什么意思,可在家长的耳濡目染之下,也将这些语句给学了个十成十。 大妞,二妞几乎是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季青临身后,脸上一阵铁青。 季青临眸色微沉,“糖是我给大妞,二妞的,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了?” 赵光宗不依不饶,“奶奶说过了,赵家的一切全部都是我和弟弟的,大妞,二妞这两个赔钱货根本就不配吃糖!” 说完这话,他双手叉腰,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两个小姑娘,“还不快拿过来?!” 赵大妞和赵二妞早已经被这两兄弟给吓怕了,家里的其他人打她们俩的时候也就顶多给个一巴掌打上一棒子,但这光宗耀祖两兄弟却是会直接把她们摁在地上,往死里打。 大妞,二妞互相对视了一眼,害怕的神色几乎是溢于言表。 两个小姑娘真的是被打怕了,根本不敢反驳光宗耀祖丝毫。 覃二娘的心一瞬间揪了起来。 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季青临一把扯住两个小姑娘的手,“不过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赵家究竟是怎么欺负人的。 赵光宗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看着季青临铁青的面容,心里面忽然涌起了一股不安,嘴唇哆嗦了半天之后,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季青临蹲下身,一手搂着一个小姑娘,“告诉小舅舅,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们俩了?” 第一次尝到甜甜的糖的味道,第一次被人这般牢牢的保护在身后,第一次有人温温柔柔的不带丝毫呵斥声的和她们说话…… 两个小姑娘瞬间委屈的掉起了金豆豆,“哥……哥哥打我。” 并不能够起到保暖作用的袖子被轻轻拉起来,露出那干瘦胳膊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疤。 小姑娘的胳膊瘦的只剩下了皮包骨,青青紫紫的痕迹格外的醒目。 “打你怎么了?赔钱货打死了也活该!”光宗耀祖稚嫩的脸上充斥着与他们这个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刻毒之色。 覃老太不由得背后发凉,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长大了以后还得了? 她忒了一声,直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你们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赵老太对此却毫不在意,“不过是两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挨打了又怎么样?” “谁家丫头不是挨打着长大的?” “你……”覃老太气的脸红脖子粗,她心疼不已的看着小姑娘身上的伤痕,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声,“那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赵老太那张老脸上带着一抹冷笑,“谁让你闺女是个不下蛋的铁公鸡?” “你能下蛋,你下一个我瞧瞧!”季青临实在是有些忍不了了,直接开口讽刺,“感情原来您就是个鸡?” “反了天了!”赵老太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咒骂过,一下子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你个小兔崽子!” “我今天……” 赵老太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季青临却突然冷冷地丢出来三个字,“和离吧。” 赵铁柱骇然失色,“你再说一遍?!” 季青临垂眸,目光沉沉地盯着赵铁柱,“我说要你和我二姐和离。” “嗤——”赵铁柱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一般,突然捧腹大笑了起来,“你是在说笑话吧?” “她覃二娘嫁到我们赵家这么多年,连一个带把的都没有生出来,你竟然还想要让她和我和离?” 赵铁柱冷着一张脸,满口的威胁,“我休了她还差不多!” “你不愿意和离也可以,”季青临冷冷的开口道,“那咱们就去报官吧,大妞,二妞身上的伤痕就是证据。” “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赵铁柱的神情却有了一瞬间的瑟缩,“你不要以为你拿出县太爷来就能够逼我就范!” “而且你以为你是谁啊!县太爷凭什么要听你的?” “凭我十五岁已然考中了秀才,而且还是县案首,”季青临清清凌凌的站在那里,朔风吹过他的面颊带来一股不正常的白,却丝毫掩盖不了他通身的贵气,“再过两年定能中举,县太爷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富举人,穷秀才,你没听说过吗?”赵铁柱毫不在乎的撇了撇嘴,“这年头,考上秀才的多了去了,哪一个不是等到头发白了,年纪大了,路都走不动了,还是一个穷秀才?” 他那双略显奸诈的小眼睛微微眯着,显得整个人越发的刻薄了起来,“你当真以为你是文曲星降世,过两年就能考中举人不成?” “别吹牛了,省省那银子赶紧讨一房好媳妇儿,生两个儿子过日子去吧,”赵铁柱满脸的瞧不起,“本就是地里面刨食的泥腿子,做什么青天白日的大美梦呢?” “你不信?”季青临哼笑一声,“不信也没关系,反正这个时候时辰还尚早,我们去一趟县里就行了,想必县太爷会判你和二姐合离的。” 眼看着季青临竟然真的抬腿要往外面走,赵铁柱这下子终于有些慌张了起来。 像他们这种一辈子都没有去过什么大地方的庄稼汉,县太爷对于他们而言就已经是天大的官。 赵铁柱哪里有胆子真的去见县太爷。 “等……等一下!”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赵铁柱双腿不停的打着哆嗦,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露怯,“你说去就去啊?县太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季青临丝毫不怵,“能不能见,去了不就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走。” 他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落在赵家人的眼中,顿觉得害怕不已。 前几年村子里面也有一户人家闹和离,后来闹得实在是没有办法收场了,也就去见了官。 可却没想到,到了县衙,那男人直接被县太爷一顿板子打的几乎没了半条命。 “不……不能去!”一想到当时看到了那个男人鲜血淋漓的模样,赵老太就害怕的身体都在抖,“不就是和离吗?现在就离!” 说完这话后,她直接开始催促起了赵老头,“你去把里正请来,让他来做个见证,赶紧和离了算了。” 倘若真的闹到县衙上面去,县太爷站在季青临这个秀才那一边,那他们家铁柱也不得被打个半死? 刚才一直沉默着的赵老头此时脚下却突然生了风,一溜烟儿的就冲出了门外去,不消片刻时间就已经将里正给请了过来。 季青临在里正的见证下手写了两份和离书。 等到签字画押,新鲜的和离书都拿在了手里,覃二娘心里面还有一股不真实之感。 都嫁到赵家快五年的时间了,她娘和三郎头一次来看她,就直接做主给她合离了? 别说是覃二娘懵了,就连覃老太也被季青临这速度给吓到了。 眼看着里正弄好了一切要准备离开,覃老太茫然的眨了眨眼,“这就离了?” 被季青临抱在怀里的赵二妞已经睡着,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应了一声,“离了。” “怎么就能离了呢?”覃老太一拍大腿,满是皱纹的脸上充斥着懊恼之色,“你这让二娘以后还怎么见人?” 季青临疑惑的眨了眨眼,“和离了怎么就不能见人了?又不是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 “可是……” 覃老太还想要反驳,季青临微垂下眼眸,“没有什么可是,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二姐,哪能让她在这里白白受欺负?” “可是和离的女人会被人瞧不起的……”覃老太刚才也是一时之间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此时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以后又开始了担忧,“二娘她……” “旁人说几句算得了什么?”季青临一脸的无所畏惧,“难道还比得上在赵家受到的欺负吗?” “更何况……”季青临清透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覃老太,说话的语调当中充满着自信,“明年的秋闱我中了举,谁还会来嘲笑我二姐?” 如此一席话彻底说服了覃老太,季青临怀里抱着赵二妞,示意覃二娘将赵大妞也抱起来,“走,咱们回家。” “等一下!”赵铁柱眉头紧锁,他怎么感觉自己上当了呢? 好端端的一个媳妇说没了就没了? 季青临回过头来,笑意盈盈,“还有什么事?” 赵铁柱指着他怀里的赵二妞,“覃二娘你带回去,大妞二妞给我留下来,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我赵家的种!” 覃老太这下子也反应过来,“大妞,二妞留下,不许带走!” 虽然这两个赔钱货没有办法延续赵家的根,但是养大了以后嫁出去还能换不少的聘礼呢,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覃家。 “不行!”覃二娘想也不想的拒绝,“大妞,二妞必须要跟着我!” 有她在赵家看着的时候,两个小姑娘还常常被光宗耀祖欺负,一旦她这个当娘的走了,她的两个女儿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磋磨呢。 她绝对不能把她们留在这个火坑。 “你说不行就不行?”赵老太一脸的蛮横,“大妞,二妞是我赵家的种,你有什么资格带走?” 覃二娘惶惶不知所措,因为赵老太说的是事实。 却突然,季青临冷冽的嗓音传来,“你们要多少银子?” “啊?”赵老太愣了一下。 季青临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把大妞二妞带走,你们要多少银子?” 赵老太瞬间眼眸冒光,大言不惭的开口道,“当初我们娶覃二娘的时候,聘礼可是给了十两银子,大妞,二妞两个人呢,至少要给二十两!” 她原本以为她是狮子大开口,毕竟当年覃家都要穷的要用覃二娘的聘礼了。 可却没想到季青临直接点头答应,“二十两,可以。” 说着这话,他竟然直接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面掏出了两枚十两的银锭子。 在来之前,季青临就料想过覃二娘的日子会过的不如意,为了能够将她带回来,提前在身上揣了些银子。 古时候对于女儿家的名声是非常看重的,如果用二十两银子买了覃二娘后半生的安稳,季青临觉得也不算亏。 可似乎就是因为他拿钱拿的太过于利落了,赵老太又开始加价,“不对,我刚才说错了,是一个人二十两,一共应当是四十两。” “如果你能够拿出四十两银子,我就让你把大妞二妞带走。” “这样啊……”季青临眼眸一转,竟是直接将怀里的赵二妞给放在了椅子上,又将刚才掏出来的二十两银子揣回了兜里,“四十两没有,你要不愿意就算了。” 说着这话,他又强行分开了覃大嫂牵着赵大妞的手,一把拽过覃二娘的胳膊就要离开。 “不是……”赵老太一下子就急了,“你这就走了?” 不应该讨价还价一些吗? 季青临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一共就这么多,你不愿意,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啊!”赵老太急匆匆的冲过来。 在村子里面娶一个媳妇给十两银子的聘礼已经是非常阔绰的了,大妞,二妞长大以后嫁出去能不能收回这么多的聘礼还是一个未知数,更何况把她们养大也还要花银子。 怎么算怎么都有点亏。 “二十两就二十两!”赵老太眨着那双精明的小眼睛,“银子给我,两个臭丫头片子你们就带走。” “可以,”季青临应了一声,“但是我们需要立个字据,从现在开始,大妞二妞不再是你们赵家的孩子,以后他们的婚丧嫁娶都和你们赵家没关系。” 赵老太眼巴巴的盯着季青临手里的银子,急不可耐的点头答应,“立字据就立字据。” 两个臭丫头片子,怎么可能比得上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呢? —— “嗯?” 看到季青临他们大包小包带出去的东西,又原封不动的带回来,甚至身后还跟着母女三人,覃老头惊讶的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二娘怎么回来?” 按照他们这里的习俗,出嫁的女儿没有什么大事,是绝对不会回娘家的,更何况还带着孩子。 覃老头神情有些焦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嗯,”季青临点点头,描淡写的说了句,“二姐和赵铁柱和离了,大妞,二妞以后也跟着咱们生活。” “什么?!”覃老头人都傻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覃老太满脸厌恶地将赵家一大家子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覃老头气得跳脚,“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合离的好!” 他好端端的女儿嫁过去,结果被搓磨成这个样子,简直都快要气死他了。 覃大郎的脸上带着和自家老爹如出一辙的愤怒,“二娘不用担心,你就安心在家住着,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覃大嫂拍着她的肩膀,声音缓缓,“我还正愁家里没个伴儿和我说说话呢,你来了呀,正好咱们可以交流交流,大妞,二妞也有大丫这个姐姐看着,你不用担心。” 正说着话,九岁的覃大丫就已经将两个妹妹搂在怀里面戳起了对方的小脸蛋,“我早就想让娘给我生个妹妹了,妹妹多可爱,比臭弟弟好玩多了。” 覃小宝被嫌弃了也不生气,反而是把自己真爱的竹蜻蜓拿了出来,“妹妹……给你玩。” 覃二娘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就落了泪。 其实在回来的这一路上,她的心情一直都是非常忐忑不安的,她害怕出嫁这么多年,家里面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她害怕哥哥和嫂子会嫌弃她这个回来要吃要喝的小姑子,她害怕哥嫂的孩子也会如光宗耀祖一般欺负她的大妞二妞……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她的家永远都是她的家,爹娘也好,哥嫂也罢,都是她可以全心全意依赖的对象。 而曾经用她的聘礼念书的三郎,此时也已经长大,可以给她这个姐姐出头撑腰了…… “呜呜呜……” 覃二娘忽然放声痛哭了起来,眼泪珠子宛如那滔滔的江海一般滚滚不绝,“我以为……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 “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来看我……” “娘……” 覃老太心疼不已,连忙将她搂在了怀里,“乖,娘怎么会不要你呢?” 赵大妞和赵二妞没见过哥哥姐姐,一时之间还有些害怕,被赵大丫搂在怀里的时候,身体僵硬的厉害,动都不敢动一下。 但等到覃小宝拿出自己的竹蜻蜓,覃大丫拿出自己存了许久的糖果的时候,两个小姑娘瞬间就不那么恐惧了。 赵大妞甜甜的笑了笑,露出脸颊两边的小酒窝,“谢谢姐姐和哥哥。” 这一笑直接看的覃小宝的心都快要化了,他什么时候见到过这么呆萌可爱的妹妹呀? 覃小宝瞬间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都给掏出来,他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脸的坚毅,“大妞妹妹放心,以后有哥哥保护你,谁都不敢欺负了你去!” 覃二娘出嫁之前的闺房还给她留着,而且屋子经常有人打扫,除了因为是冬天又太久没人住,屋子比较冷一点以外,几乎和覃二娘出嫁之前一模一样。 她带着大妞二妞住进去,倒也还算是宽敞。 因为回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覃二娘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当她睡醒的时候心里面慌的要命,唯恐落了什么活计挨骂。 可等到她着急忙慌的穿好衣服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笑意盈盈的一家子。 大丫,小宝,大妞,二妞,四个小孩子围了一圈蹲在地上,季青临拿着一根烧火棍在上面写写画画。 那些圈圈圆圆的覃二娘有些看不太明白,可大妞二妞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松快神情。 “娘亲!娘亲!”大妞的手里面还抓着一颗未吃完的糖,嘴唇上因为糖果的浸润显得晶亮亮的,她满脸兴奋的指着地上的那些线条,“小舅舅在画小人!” 二妞说话还有些不太利索,但看得出来她也很高兴,学着姐姐的样子点着头,“娘亲,小人。” 今日难得日头暖和,覃老头躺在摇椅上,一下一下的晃荡着,嘴里还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好不惬意。 覃大郎也难得的没有去镇子上,他皱着眉头,一手拿着一张画着线条的纸,一手拿着几根木条比划划。 覃二娘知道,那纸上面画着的是昨日季青临所说的木马,做好了以后可以给几个孩子玩。 覃老太和覃大嫂手里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布,正拿着剪子裁裁剪剪,一看就知道是在做年节要穿的新衣裳。 看到她出来,覃大嫂停了下正在做衣裳的手,“饿了吧?” “厨房的灶上还有饭,我去给你热一热。” 没有咒骂,没有怒吼,也没有每天做不完的活。 起晚了也有人给她留着热气腾腾的饭。 覃二娘感觉自己生活在梦里。 她原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刚刚回来才会有这样的待遇,可却没想到在接下来的每一天,她都生活的非常的松快。 她不再需要没日没夜的忙碌,只用偶尔动动手干一点小活,洗衣裳的时候竟然直接可以用柴火烧热水,甚至是还有闲心思停下来和几个小孩子们一起听季青临讲故事。 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一晃到了年节,家家户户都穿起了新衣。 覃老头和覃老太一大早的穿着衣裳满村子乱逛,一遇到人就炫耀,“这是我家三郎扯的布做的衣裳,是不是特别好看?是不是特别显年轻?” 几个孩子穿着新做的棉袄,鲜亮的布料里面填充着厚厚的棉花,穿在身上保暖的紧,一点都不会觉得冷,甚至是手心都快要流汗了。 一个个都揣了满满一兜的糖,骑着覃大郎做的小木马撒丫子一般的疯玩。 覃二娘穿着覃大嫂给她做的新衣,双手双脚僵硬的紧。 这是一件鹅黄色的袄子,上面还用浅绿色的线条绣了几片竹叶。 从嫁人以后,覃二娘基本上连新衣裳都没穿,更别说是如此色彩明艳的衣裳了。 她都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可却还穿着这般艳丽的颜色,让她一时之间都有些手足无措。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季青临还拿给了她一朵浅蓝色的头花,“二姐,新年快乐。” “这是给你的礼物,我帮你戴上吧。” 覃二娘想要开口拒绝,可季青临却丝毫不给她机会,一言不合给她戴上了头花,甚至还直接把她拉到了院子里的大水缸前,“二姐长得这么俏,戴了花更好看了。” 鬼使神差般的,覃二娘低下了头去瞧水缸中映衬出来的自己的样子。 最近一段时间每天都好吃好喝的,而且也不用再做活,覃二娘脸上长了不少肉,消瘦的脸颊变成了标准的鹅蛋脸,此时正笑得眉眼弯弯。 青春靓丽的颜色更衬得她人比花娇。 时隔五年,覃二娘又想起了出嫁前的自己。 曾经的她最是爱俏,还经常摘了山里的野花戴在头上。 如今…… 她似乎又再一次找回了少女时期的自己。 眨了眨湿润的眼眶,覃二娘回过头来,声音哽咽,“三郎,二姐谢谢你。” 年节过后,季青临又开始去镇子上念书。 他抽着时间写了几次话本子,每一次都交给覃大丫去售卖。 当家里面攒了三百多两银子的时候,也到了季青临去府城参加秋闱的日子。 第106章 七月初的微风当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热浪, 打在人的脸上带来一股麻酥酥的痒。 “三叔,走快点,走快点……”翻过年已经十岁的覃大丫, 浑身上下已经完全没有了季青临刚刚穿越过来时的那种胆怯。 原本枯黄, 毛躁,分叉的头发,也变得浓黑又柔顺,覃二娘给她扎了两个小髻, 一左一右各带着一朵靓丽的娟花。 她一边喊着,一边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鹅黄色的罗裙衬得她声量苗条, 鹅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几乎已经完全没有办法让人将此时的她和曾经那个怯生生的躲在人后面的黄毛丫头联系到一起。 乡下的姑娘基本上是没有人会穿罗裙的, 不仅是因为它层层叠叠的裙摆不方便做活, 且容易弄脏,最主要的是它贵! 做一件罗裙的布料,基本上都能够做三套简洁的衣裳了, 没有哪个乡下人家会为了姑娘大费周章。 然而,年后一次季青临带着覃大丫前来县里的书肆卖话本的时候,覃大丫在看到在书肆里面看话本的一个闺阁小姐身上的罗裙的瞬间就彻底的移不开眼了。 但她也知道, 这种漂亮的裙子不是她能够穿得起的,所以她只是羡慕那个小姐,却并没有开口向家里人讨要。 却不曾想,季青临下一次书院放假回家之时,竟然给她带了一条比当时她看到的那个闺阁小姐身上穿的还要漂亮的罗裙。 覃老太气的又是将季青临一顿臭骂,直言他就是个小败家子。 但骂归骂, 覃老太却没有收走覃大丫的罗裙,由着她穿着四处显摆去了。 覃大丫到现在还记得她第一次穿着那身罗裙出现在村子里的时候, 收获到的所有小姑娘的羡慕的目光。 自此以后,覃大丫就有了一条又一条漂亮的罗裙,甚至是连覃大嫂和覃二娘也多了几件好看的裙子。 如此,又将覃老太给气了个半死,差点那巴掌都快要招呼到季青临的背上去了,可等到季青临拿出带给她的款式新颖的衣裳以后,覃老太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甚至还直接带着覃大丫一块满村子乱逛,到处去炫耀。 一来二去,覃大丫也知道,她奶就是个嘴硬心软的,是绝对不会真的对她和三叔动手,于是覃大丫的胆子就越发的大了起来。 她知道季青临一旦在秋闱当中考中了举人,那卖话本子的这个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家里也就会断了经济来源,她想要赚取花不完的银子的愿望也就不会再实现。 思来想去,覃大丫最终还是选择了向她的三叔求助,想要看看有没有其他赚钱的法子。 于是便有了季青临出发去府城之前,最后带着覃大丫和覃二娘来镇上的这一遭。 跟着人牙子来到地方,覃大丫的眼睛都亮了,“三叔,这地方你真的买下来给我管?” 眼前是一座二层的小酒楼,酒楼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虽然不甚大,但稍微挤一挤,还是能够住上四五个人的。 覃大丫完全不敢想,她的三叔竟然要把这个地方买下来送给她。 这个镇子不大,人也少,住在周边的也都是庄稼户,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几个铜板。 而这个酒楼里面卖的又是一些比较高档的吃食,味道好不好暂且不提,只是那高昂的价格就已经阻挡住了绝大部分人的步伐。 所以这个酒楼开了没多久,就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了。 房子空置在这里将近两年,酒楼原本的掌柜的将价格降了又降,可却始终没办法脱手。 毕竟谁都知道这东西拿到手里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赚不了银子不说,还要倒贴进去,谁也不是大傻子。 而现在,被掌柜的怀疑是“大傻子”的季青临却要把这里给买下来。 因为这里原本就是开酒楼的,所以桌椅板凳,厨房用具一应俱全,只稍微打扫一下,都不用做太大的装修改变就可以直接营业了。 倒也还算是方便。 微微垂下眼眸,薄唇微勾的季青临眼底划过一抹清浅的笑,“三叔既然已经答应你要支持你做生意,便不会食言。” 虽然之前在季青临的教导下,覃大丫做了几次吃食,而且还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好评,但真的要拿到这么大的酒楼里面来卖,覃大丫还是稍稍的有些忐忑,“万一亏了……” 季青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做生意自然还是有盈有亏,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况且就算是亏了,也有三叔给你兜底,不用担心。” 脑袋里面回想了一下这大半年的时间所听过的武则天,花木兰,吕雉……的故事,覃大丫攥了攥小拳头,“好!” 那么多的女子都可以成就一番大事,她就不信,她只是做个买卖而已,还能做不来。 人伢子带着他们转了一圈,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季青临等人,一边努力的推销着,“怎么样?这屋子是真不错,里面的东西大部分都是新的,你只要买回去稍微拾掇一下就可以开张,而且价格也公道……” 听着人牙子絮絮叨叨的说完,季青临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人牙子瞬间有些忐忑,掌柜的把这房子挂在他这里都快两年了,可却一直都无人问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买家,要是还卖不出去,他可就真的一点赚头都没有了。 思前想后,人牙子咬了咬牙,满脸心痛的开口道,“这样吧,我看你是实诚想买,也就不和你说那些虚的,一口价,一百两!” 季青临只笑笑不说话。 原主覃钧曾经为了科考去过府城,也去过上京,所以季青临对于物价,心里面是一清二楚的,他们这个镇子离县城都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一百两银子绝对是高价了。 那人牙子看到季青临这番表现,也知道忽悠不了人,最终只能忍痛,“九……九十两,不能再少了。” 季青临薄唇微挑,“八十五两,不卖就算了。” 人牙子:…… 酒楼原本的掌柜的给他定的最低的价格是八十两银子,合着他辛苦两年,最终就只能落得五两? 可这两年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买家有意愿想要买这酒楼,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人牙子几乎是泪眼朦胧,心痛的厉害,“八十就八十。” 为了防止季青临反悔,人牙子立马就要拿着地契去衙门备案。 几人从衙门里出来的时候,日头正好也大了些,季青临便带着两人到不远处的小摊子上吃了碗馄饨。 覃大丫一直在跟着季青临认字,而且还学习了现代的加减法,背会了乘法口诀,所以地契上面的字她也都认得清楚。 一个字一个字的将上面写的内容挨个念了一遍,覃大丫笑得嘴巴都快要咧到了太阳穴,“这个酒楼真的是我的了!” 覃二娘揉了揉她的脑袋,脸上也带着明媚的笑,“是你的都是你的,以后赚的银子也都是你的。” 无论覃大丫表现的有多么的早熟,但她终究也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虽然之前卖话本子的时候季青临已经锻炼了她的胆量,但卖话本子和开酒楼还是没有办法比拟的。 所以季青临便拉了覃二娘一起,有着她的照顾,覃大丫也不会轻易的被人给骗了去。 回去的时候又割了几斤肉,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好好吃了顿饭。 接下来的几天季青临都没有出门,而是一直在屋子里面提笔写菜谱,足足写了厚厚的一大本。 除了需要炒的拌的菜以外,季青临甚至还把火锅的制作原理,以及制冰的材料全部都写了上去。 这么多的菜谱,就算季青临三年五载的不回来,也足够酒楼时不时的推出一个新鲜菜式了。 覃老头覃老太年纪大了,继续去地里面干活,也实在是累人的紧,所以季青临直接将家里的地都给租了出去,然后借口覃小宝已经五岁到了启蒙的年纪,忽悠着老两口一块到了镇子上去。 老两口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到了镇子上,一开始还有些不太习惯,但等到酒楼开张忙活起来后,也就没那个时间去思考习不习惯了。 从上河村前往府城,有相当长的一段路,中间还要坐十几天的船,季青临身体不好,全家人都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走,所以最后覃大郎暂时放下了手里的木工活,选择陪季青临一块去赶考。 离开那天,覃家大大小小的人全部都来送季青临,覃老太拉着他的手怎么都不愿意放开,“你身子不好,看书不要看太晚,日常的补药要记得吃,有什么需要的就让大郎去给你买……”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还是三郎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更何况三郎身子又一向不好,让覃老太完全没办法不担心。 覃老太絮絮叨叨的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但季青临没有丝毫的不耐,他一直静静的站在那,认真的听着覃老太的叮嘱,还时不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大丫,”季青临捏了捏她的脸蛋,“你是一个大姑娘了,三叔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替三叔照顾好爷爷奶奶,弟弟妹妹们,好不好?” 整个家里面,覃大丫最依赖的并不是自己的亲爹亲娘,而是季青临这个三叔。 小姑娘委屈的流着泪,抱着季青临的腰都不愿意撒手,“三叔,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季青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的应了一声,“好,三叔答应你,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府城的漂亮的小裙子好不好?” 覃大丫打着哭嗝,“好,三叔放心去赶考,我会照顾好家里面的。” 大妞,二妞也很喜欢这个小舅舅,得知他要离开,一时之间直接哭的不能自已,“小舅舅……呜呜呜,不走。” 覃老头拽着覃小宝,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走吧走吧,快走吧,早去早回啊。” —— “三郎……”覃大郎敲了敲屋门,端着一托盘的吃食走了进来,“饿了吧?” “吃点东西再继续看书。” “好,”季青临轻轻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了桌子前,“大哥吃了没?没吃的话一起。” 覃大郎嘿嘿的笑了两声,“还没呢。” 说完这话,他就直接坐在了季青临面前的凳子上,一边给季青临夹菜,一边说着今天在甲板上发生的事情,“我今儿个看到好些个人都因为晕船吐了,原本还担心你身子不好遭受不住。” 季青临知道自己身子弱,所以在出门之前做了万全的准备,他提前在药店里面买了许多的药材,做成了种种药丸装在了背包里。 防止晕船的,治疗风寒的,甚至是连治疗海鲜过敏的都有。 毕竟要走这么久的水路,饭菜里面就少不得会出现海鲜。 季青临吃饭的动作没有停,应了一声后又说道,“咱们带的晕船丸应当还有很多,大哥可以拿出去给大家分一分。” 都是前往府城考试的学子,若是因为晕船太过于难受而错过考试,就需要再等三年,到时候这前往府城的一趟花费就会彻底的打水漂,没有哪个家庭经得住这般造。 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也花不了几个银子。 覃大郎点头应下,“好,我一会吃过饭就去。” 他家三郎心地可真好,而且吃个饭也是这样斯斯文文的,完全不像他是在恶狗刨食。 这样好的三郎,肯定可以一次中举! 覃大郎将晕船的药丸发下去以后很多人的症状都好了起来,没过多久便有人接二连三的上门拜访,想要表达谢意。 季青临有些不胜其烦,但好在覃大郎都以自己弟弟要温书为借口而将这些人都给推了出去。 只不过他们送来的大部分的东西都留下了。 晚上,覃大郎乐呵呵的整理着这些东西,“终究还是好人多啊……” 季青临对此不置可否。 如此平安无事的三日过去,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大声的喧哗,甚至还夹杂着几声充满哀伤的哭泣。 季青临正准备起身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覃大郎就火急火燎的推开门冲了进来,“三郎,三郎,你不是会些医术吗?快随我前去瞧瞧吧!” 顺手拿起自己带来的药包,一边跟着覃大郎往外走,季青临一边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覃大郎忧心忡忡的开口道,“好像是因为晕船太严重了,船上的船医说可能救不活了,我就想着三郎你也会些医术,看看能不能救上一救。” “你没有给他晕船的药丸吗?”季青临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他自己做出来的晕船的药丸效果如何,他自己心里面清楚,只要服用了,是绝对不可能会严重到危及生命的地步。 覃大郎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当时给大伙都分了的,只不过他吃没吃我就不知道了。” 季青临点头应了声表示了解。 他估计那人是因为觉得这药丸来历不明,不太相信,所以才没有吃。 还未完全走近,一个中年妇女的痛苦哀嚎声就宛如惊雷一般响彻在众人的耳边,“我的少爷呀,都是老奴不好!” “您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奴也就不活了……” 她看起来满脸的痛苦哀伤,趴在床边上嚎的不能自已,可若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份悲伤丝毫没有到达眼底。 而且她只是在干嚎,没有半点的眼泪流下来。 季青临拨开人群走了过去,“麻烦让一让,鄙人会点医术,说不定能帮上一二。” 那妇人旁边一个泪眼朦胧的小厮听到这话,立马用大力撞开了围观的人群,“快快快,快请进,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少爷……” 这间客房的布置要比季青临所居住的那间奢华的多,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人才能住得起的。 躺在床上的青年和季青临一般大的年纪,但此时他的脸色苍白的像白纸一样,而且浑身都冒着虚汗,身上的衣衫连带着床上的被褥全部都被汗水给打湿了。 青年时不时的还会身体抽搐一下,且接连不断地从嘴里呕出大量的酸水。 季青临匆匆扫了一眼,就判断出这青年是因为晕船大量呕吐,因为缺水而引发了低血溶性休克,以及电解质的平衡紊乱。 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真的会危及生命。 季青临迅速的做出了反应,瞬间就拿出几乎有半截手臂长的银针,要扎到青年的脑袋上去,但就在他要动手的时候,刚才还趴在床边上哀嚎痛哭的中年妇人却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你这是要做什么?!” 那中年妇人横眉冷对,好像季青临要害人一样,“这么长的针那我们少爷的头上,万一少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的一条小命赔得起吗?!” 季青临侧身看向这个胡搅蛮缠的中年妇人,眼神微微有些冷,“你再继续阻止我施针,你家少爷现在就活不了了。” “况且我在上船的第一天就给所有人都发了防止晕船的药丸,你为什么没有给你家少爷吃?” 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还算安静的人群突然变得哄吵了起来。 “是哎,这位兄台没说我还没发现,咱们这船上除了这位少爷,其他人应该都是吃了这位兄台送来的晕船药,到现在为止,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晕船呢。” “我刚上船的时候还有些头晕眼花,吃完那药都不到半个时辰立马就好了。” “就是就是,本来我都晕的起不来床了,吃完药没一会儿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这药是真的起作用。” …… 一个人这样说,可能还会有些让人不可置信,但当所有人都发出同一种声音的时候,便不由得有人开始怀疑这位中年妇人的所作所为,另有深意了,“她该不会是故意不给她家少爷吃药,想要害他没办法参加科举吧?” 中年妇人仿佛是被刺激到了,一下子不管不顾的疯狂大喊了起来,“你们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一个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药,怎么能够乱吃?吃坏了身子,谁赔得起啊?!” 人群当中有一名男子冷笑了一声,“可你家少爷已经快要死了,船医都说了没救了,只有这位兄台愿意一试,你还却偏偏要阻拦。” “你敢说你对你们家少爷没有别的心思?!” 中年妇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疯狂的摆着手,否认,“你可不能乱说话,哪能这么冤枉人?” 那男子又哂笑道,“那你让这位公子治治看呗,反正不治你家少爷也要没命了,治了说不定还能好。” 现在他们的这船正走在这趟旅程的正中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根本没有办法停靠。 躺在床上的这名男子要么接受季青临的治疗,要么就只能等死。 中年妇人神情还有些犹豫,不停啜泣着的那名小厮却猛地将她拉到了一旁去,恶狠狠的推了她一把,“你不救少爷,我要救!” “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少爷死在我面前!” 他原本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贱命,是少爷心善收留了他,不仅给了他饭吃,还把他留在身边贴身伺候,教他读书写字。 现在少爷成了这个样子,明显的奶嬷嬷有私心,想要害死少爷。 他绝对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 那小厮扑在床边,一边紧张万分地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青年,一边不停地哀求季青临,“这位公子,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家少爷,只要你能救救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黑黝黝的眸光之中染上了些许的深沉,季青临下针很稳,“放心,有我在,你家少爷会没事的。” “多谢这位公子。”那小厮紧紧地靠在床前,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中年妇人,丝毫不让她前进半步。 中年妇人长相粗大,身上有着一把子力气,但终究也抵不过一个成年男子的竭尽全力。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季青临手里的银针,一根又一根的落在床上的青年的身上,几乎将其扎成了一个刺猬。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青年身体上的抽搐缓缓的停了下来,也不再往外继续吐水,就连急促的呼吸都变得平和了许多。 围观的人群骤然间松了一口气。 都是前往府城考试的学子,自小就学习君子六艺,大多也都没有什么要暗害他人以防自己被刷下去的想法。 “覃公子真是好生厉害,不仅念书念的好,医术也是这般超绝!” 对于这些夸赞他的话,季青临只是勾唇浅笑,探了探床上青年的脉搏,确定他没有什么大碍后,便将银针又给收了回来。 “你……”季青临看向松懈了一口气的小厮,“你给你家少爷重新换套被褥,再换身衣裳吧。” 那小斯激动的感激涕零,“谢谢覃公子,谢谢覃公子,只是不知道我家少爷何时能醒过来?” “马上。” 季青临话音落下的瞬间,刚才还半死不活的青年就已经睁开了眼,只不过此时的他还非常的虚弱,脸上也是依旧苍白一片。 那小斯迅速的凑到跟前,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讲给了青年听,并且着重诉说了一下中年妇人的反应。 “嬷嬷?”青年神情微愣,似乎完全想象不出自己的奶嬷嬷竟然会这样对他。 看到青年已然清醒,那中年妇人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几乎是神魂不附,满脸的灰败之色。 季青临留了一小瓶药丸给青年,随即便转身离开,“我瞧着公子尚有要事要处理,便先不打扰了。” 那名青年也知道自己目前这个糟糕的情况,实在是有些不太好见人,便微微颔首,“麻烦覃公子。” —— 已而夕阳散漫,悠悠的江水上映衬着点点红芒,几缕秋风拂过,夹杂着阵阵桂花香。 刚才还身形狼狈的青年,此时已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除了脸色还略微有些苍白以外,几乎和不久之前濒死的模样判若两人了。 “覃公子,”青年轻笑了两声,“刚才尚未来得及谢过覃公子,不知如今覃公子可否方便?” 季青临打开屋门侧过身子,邀请二人进来,“请。” 青年倒也是不客气,自顾自的吩咐自己的小厮将带来的酒水摆在桌子上,“若不是覃公子相救,恐怕苏某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 “苏公子谬赞了,”季青临坐下来将空的茶杯添满,“不过是尽了点绵薄之力而已。” “覃公子也不必如此客气,你救了我的命,合该我敬你一杯,我名苏湛,覃公子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子固就行。” 季青临抬手摁下苏湛手里的杯子,“你大病初愈,不宜饮酒。” “我字衍之。” “衍之……”苏湛轻轻的喊了一声,“三思而行,蛟龙得水,好字!” 季青临神情淡然,“夫子起的。” “巧了不是!”苏湛哈哈一笑,“我的字也是教我启蒙的夫子起的。” “哦?”季青临来了兴致,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倒也是多了几分萍水相逢的友谊。 季青临还知道了苏湛是隔壁青阳县的县案首,也是此次乡试解元的热门选手。 按理来说,覃钧的记忆当中应该不会没有苏湛这个人的存在才是,可季青临又仔细的翻了翻,可却发现无论是覃钧的记忆也好,还是从8888那里获取的剧情也罢,都从未出现过苏湛这个人。 忽的,季青临又有些了然。 在原本的剧情里,覃钧一上船就因为身体不舒服而缩在房间里面,几乎都没有出去过,甚至后半程都是直接躺在床上度过的,所以对于这船上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而因为他身体的原因,覃大郎便也一直近身陪着他,没有时间去外面的甲板上吹风。 所以他们没有遇到因为晕船而导致吐了太多的水,从而身体休克的苏湛。 船上的船医还是今天那个给苏湛诊治的人,他的医术不精,没有办法治好苏湛。 所以…… 剧情当中很大可能苏湛是死在了这个船上,根本没有坚持到到达府城。 所以乡试中第的学子中也就没有了苏湛这个人。 或许是因为季青临救了苏湛的一条命,所以他对于季青临非常的信赖,明明两个人只是简单的聊个天,他却将自己的家底给透了个遍。 “衍之兄……”苏湛心情不好,即便季青临再三阻止,可他却还是接连灌了两大杯的酒。 不知道是他原本酒量就不好,还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总之整个人是醉的糊里糊涂。 “你不知道……我的奶嬷嬷竟然早早的就被那个人给收买了,她明明是看着我长大的,她明明知道我为了出人头地,为了科举中第,究竟付出了多少!” “可她却为了那么一点银子,想要我的命!” 在苏湛断断续续的讲述之中,季青临弄清楚了缘由。 原来,苏湛的家世不是一般的好,二十多年前,他的父亲是上京赫赫有名的定北侯,苏父文能安邦治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他率领苏家军守在漠北,让大楚的王朝安定了几十年。 可也正是因为苏父参与了太多场的战争,身体早早的就垮了,在苏湛还在苏母的肚子里的时候,就因为一系列的病痛离世了。 而苏母也因为在孕期多愁善感,导致身体虚弱无比,生下苏湛没多久后,也一并离开了人世。 刚出生的小婴儿能不能活都是一个未知数,怎么可能指望他来继承定北侯府? 于是,皇上下旨让苏父的亲弟弟苏鸿暂代定北侯的位置,等到苏湛成年再把定北侯府还给他。 原本的苏鸿或许是没有这个野心的,但随着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近二十年,享受了一切属于定北侯的荣华富贵,他就再也不愿意把定北侯府还给苏湛了。 苏湛幼年时期就被送回了安阳县,远离上京多年,而苏父曾经的那些手下,也几乎都已经成为了苏鸿的人。 且大楚安定已久,别说战乱了,就连土匪都少之又少。 苏湛不可能再去参军挣军功,所以若是想要重新拿回定北侯府,他只剩下了科举这一条路走。 可苏鸿却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为了让苏湛死的合理又不引人怀疑,苏鸿买通了苏湛的奶嬷嬷,让她提前换掉了苏站的晕船药,甚至还给他的饭菜当中加了一些相克的东西。 如此一来,就算苏湛死在了船上,传医也只会检查出来他是因为晕船导致的大量脱水。 一切都只能怪苏湛命不好,偏偏要晕船,和上京的定北侯府没有任何的关系。 如此,定北侯府就会彻底的属于苏家二房,苏家大房一辈也会永远被人遗忘。 “你说……他明明是我的二叔,”苏湛的眼眶红的厉害,“怎么就能这么心狠?”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而且,既然他们都已经狠心到要要了你的命了,你又何必为了这群人难过呢?” “你在这里醉成这样,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苏湛的眼神茫然的紧,“可是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虚无缥缈,仿佛只要轻风一吹就会彻底的消散了一样,“我爹娘都死了,祖父祖母也已经完全站在二叔那一边。” “甚至是连将我从小奶到大的奶嬷嬷,也想要用银子来换我的一条命……” 苏湛的眼眶红的厉害,里面充斥着令人骇然的悲痛和绝望,“没有人在乎我了。” 季青临并不擅长安慰人,只是轻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还有长岭呢。” 长岭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做保证,“少爷放心,从你把我捡回家的那一刻,长岭就发誓一辈子要陪伴着少爷了。” 苏湛晃晃悠悠,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微微晃了晃,“不止长岭,还有衍之……” 他大睁着眼睛,猝不及防的起身,脸都快贴到了季青临的面门上,“衍之,我们是朋友了,对不对?” “你不会害我的,对不对?” 季青临瞬间黑脸,他抓着苏湛的肩膀把他给摁了回去,“你喝醉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苏湛晕晕乎乎的,瞬间感觉有些委屈,“衍之,你是不是也嫌弃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你怎么能嫌弃我呢?” 季青临暂时不想和一个醉鬼说话,很是无奈的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长岭,“你家少爷喝醉了,送他回去休息吧。” 长岭满头的黑线,他怎么不知道他家少爷原来是如此的话痨? 他走过来架起苏湛的胳膊,“少爷,天太晚了,咱们回去吧,不要打扰覃公子了。” 苏湛红着眼眸,走路一摇一摆,“我不!我不要回去!” “我要和衍之喝酒,我们还没喝够呢!” 季青临的眼眸当中染上了墨黑和深沉,在长岭扶着苏湛刚刚踏出屋门的刹那,他就用力的将房间的门给关上了,“慢走,不送。” —— 因为这一番彻夜畅谈,苏湛单方面的宣布季青临是他的知己,一天到晚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往季青临的房间里面跑。 “衍之……你在做什么呀?” “衍之兄?这书你都看了这么多遍了,怎么还看?” “衍之?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季青临忍无可忍,抓起手里的书用力的扔了过去,“苏子固!” “你能不能闭嘴?!” 第107章 八月初二, 历经江面上十几日的摇晃,季青临和苏湛带着覃大郎和长岭来到了府城。 八月初八就要进行乡试的第一场考试,此时的贡院附近的客栈已经是人满为患, 就算拿出曾经十倍的价格, 都不一定能够找得到一间空房。 长岭瞬间垮了脸,“少爷……我不知道。” 他之前完全没料想过这种情况,还觉得自己手里头有银子,再好的客栈都住得起, 他一定可以给自家少爷找一个距离贡院最近的,条件最好的客栈住。 可现在倒好, 手里拿着银子都花不出去。 苏湛也是在刹那间白了脸,他为了拿回属于他爹爹的荣耀, 在读书方面可以说是下了狠功夫。 这同时也意味着, 他将其他所有的事物都没有放在心上,衣食住行几乎全部都交给了长岭。 院试考秀才的时候是在安阳县进行的,苏湛是直接住在自己家里, 而且一个县里面能够参加院试的人也不多,安阳县贡院附近的客栈都未曾住满。 苏湛就以为乡试也是大差不差的。 “这位公子,你还是到别处去看看有没有租的院子吧, ”掌柜的对这种事情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每一次的乡试都会遇到不少,甚至他都见到过因为实在没有住的地方,在贡院门口崩溃大哭的,“我瞧着公子你应当不差银子,或许还能够租个贵些的院子。” “少爷……你打我吧, ”又一次从客栈里面出来,长岭几乎都快要哭出声来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提前考虑到……” 苏湛的脸色难看至极,他微微摇了摇头,“不怪你。” 是他自己太过于想当然,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一整个府城,几十个州县的学子聚集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会只有寥寥数人呢? “那现在怎么办呀?”长岭急得直跺脚,“若是找不到一个好的住处,少爷没办法安心温书……” 话说到一半,长岭突然眼睛亮了亮,“少爷,要不咱们去问问覃公子吧?” “我觉得覃公子一定有办法。” 苏湛的神情微顿,“这……” 长岭丝毫不等他拒绝,便直接拽着他的胳膊往不远处的巷子里面拐去,“覃公子既然在离开之前已然将住处的地址告诉了我们,那肯定是欢迎我们前去的,咱们就去问问覃公子,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嘛……” —— 乡试光考试时间就需要九天,再加上还要等待放榜提前到达之类的,他们在府城起码要住上一个半月。 每到乡试的时候,贡院附近的客栈价格都会翻倍,这么长的时间居住在客栈实在是划不来。 所以,季青临早早的就拜托了镇子上书肆的掌柜的,替他在府城租了一个小院子。 季青临的那些话本子在小县城里面自然是赚不了多少钱,但等到掌柜的将其拓印出来放在府城以后,那可是大赚特赚。 赚的这些银子,甚至让他在府城又开了一家新的书肆。 所以,面对季青临的这个请求,掌柜的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因为每隔三年就有大批量的学子从各个州县赶到府城来,所以贡院周围有很多专门修建出来给学子居住的小院子。 书肆老板给季青临租的这个院子不大,一共也就只有三间屋子,但所需要的东西都一应俱全,两间屋子用来住人,另外一间屋子是厨房,可以用来自己煮饭吃。 毕竟乡试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外面酒楼里的东西买回来,万一吃坏了肚子可就不好了,还是自己煮的比较放心。 院子中央还有一口天井,取水用水都比较方便。 小院儿的一侧种了几丛青竹和一棵桂树,这个时节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清爽的丹桂味道飘入风中,带来几分淡雅的惬意。 而且小院距离贡院也非常近,拐过一个小巷走几步路就到了。 覃大郎一边替季青临整理着书籍,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这府城地方可真大,街道长的我都快分不清楚方向了。” “三郎,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季青临神色淡然,“不过是一场考试而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覃大郎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还是三郎厉害,我看着路上那些锦衣华服的公子少爷们道都快走不动了。”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院门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覃公子,你在里面吗?” 覃大郎停下手里的活计,跑去打开了门,门口出现了两个面色不愉的人。 季青临凝眉,“没有找到客栈吗?” 苏湛十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人。” “乡试三年一次,很正常,”季青临声音轻缓,“我这儿有两间屋子,子固若是不嫌弃,可以选一间住下。” “不嫌弃,当然不嫌弃!”苏湛十分自来熟的走了进来,随即打量了一下两间尚未完全收拾规整的屋子,“衍之,不若我与你共住一间,让覃大哥和长岭住一间,怎么样?” “如此,我们还能够方便探讨探讨。” 季青临对此倒是无所谓,“都行。” 苏湛立马迫不及待地吩咐长岭,“快点把我的东西都搬到衍之的屋子里去。” 因为屋子里面只有一张大床,所以苏湛只能够睡在外间的小榻上。 他倒也不觉得挤,反而抱着被子乐呵呵的。 季青临端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室内烛火昏黄,浅淡的影子照在他的侧脸上,如此的平静,又如此的认真。 苏湛突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随之安定了下来。 其实不就是一个乡试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现在还不到二十岁,年轻,有的是时间和苏鸿耗,他早晚有一天会把定北侯府给拿回来! —— 在等待开考的日子里,有不少的学子都会相约在一起讨论经义。 做做诗,互相恭维几句,再来猜测一番今年的解元会是谁。 但季青临却风雨不动安如山,丝毫没有要出门的打算,苏湛也是有样学样,每天都待在院子里面,和季青临一块探讨。 覃大郎还以为来参加乡试的学子都会如季青临这样,所以并没有感到什么好奇,但长岭则是外出打探了不少的消息,甚至连今年的主考官的爱好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所以在看到自家少爷闭门不出的时候,他心里急得要命,“少爷,我知道覃公子的学识渊博,但今年来参加科考的学子基本上都会在悦来客栈探讨学习,你不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苏湛从书卷当中抬起头来,“和那些学子讨论一天,也比不得和衍之兄对话两句,我又何苦去浪费那个时间?”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足够聪慧,所以在获得安阳县案首的时候,还小小的骄傲了一把。 在得知季青临是清河县的县案首时,心里想的是终于来了一个旗鼓相当的人,可以和他好好的切磋切磋。 但还尚未来到府城,在船上之时,苏湛就已经知晓,他的学识远远的比不上季青临。 明明对方就是一个出身贫苦的农家子,甚至是连府城都第一次来,可他对待事物的见解,他的眼界,他的心胸,都让苏湛自愧不如。 甚至是他埋头苦想多日未曾得到的结果,只需要对方稍稍一点拨,他就获益匪浅。 这也是一开始他们没有找到能够居住的客栈,长岭说想要寻找季青临帮助时,他厚着脸皮没有拒绝的缘由。 人生难得一知己,更何况季青临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老天爷对他不薄。 “好吧……”长岭自觉自己说不过苏湛,生硬的转移话题,“少爷渴了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苏湛点点头,目光看向坐在院子里桂花树下假寐的青年,“别忘了衍之兄。” 长岭愣了愣,“知道啦。” —— 本次乡试一共分为三场考试,八月初八一场,十一一场,十四一场,每场考三天,一共九天。 但因为需要提前一天入考场,所以八月初七这一天,贡院门口就已经挤满了人。 学子们排着队挨个入场,为了防止有人科举舞弊,所以入场的检查非常的严格,别说是被掰成了碎块的馒头,就连季青临所携带的药材都被切成了小段。 不过幸好都是一些中草药,就算被切碎了,也不会影响它的药效。 因为季青临和苏湛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县,所以两个人的号舍隔得还都有些远,不过二人都非常幸运的没有被分到臭号去。 前两场考试的题目出的四平八稳,经义,算数,诗赋,第三场的时务策的题目却有些刁钻,难倒了一大片的人。 而苏湛在看到卷子的瞬间,整个人几乎是激动的无以复加。 因为就在前两天的时候,他们根据主考官的性格,推测了一下这次策论可能会考到的时务,正正好好谈论了有关于这方面的问题。 只不过…… 当时他觉得这个点太难了,没有深究。 苏湛现在恨不得捶死两天前的自己。 但现在再后悔也已经晚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把卷子答下去。 八月十七,中秋后的第三天,早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贡院关闭了九天的大门终于打开。 贡院门口人声鼎,到处都是担忧焦急的人们,停靠的车马几乎将路都给完完全全的堵死了。 饶是季青临提前准备了不少的药,这九日的考试还是折腾的他身心俱疲,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色也惨白的不成样子。 看到他出来,覃大郎连忙跑过来直接将他背在了背上,一边走一边说着,“三郎,你让提前准备的汤药和热水都准备好了。” 季青临轻轻应了一声,“嗯。” 苏湛出来的要稍微晚一点,等到长岭接着他回到小院,季青临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匆匆地洗漱了一番,又被灌了一大碗的药,苏湛也缩进了被窝里。 这一睡就是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苏湛看着躺在院子里面静静吹风的季青临,也搬了个摇椅坐在他旁边,“衍之,放榜以后,你打算去哪里?” “要回乡吗?” 一般放榜的日子会在九月初一,放榜之后太守还会宴请中举的学子,等一系列的事情忙完至少要到九月初十。 而会试在翻年的二月份开始,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五个月的日子,从青州府到达上京路上还要走一个月。 若是想要回乡过一次年节的话,那就有些太浪费时间了。 而且苏湛在安阳县也没了什么亲人,就算回去过年,也就只有他和长岭两个人冷冷清清的。 所以他打算等放榜以后便直接前往上京,趁早在贡院附近租个院子,也顺带着看看霸占了他的爵位的二叔一家子究竟过的怎么样。 “不回乡了,直接去上京。”季青临轻声答道。 有路上来来回回折腾的那个时间,倒不如多看几本书。 “那真是太好了!”苏湛高兴的弯起眉眼,拽着季青临的胳膊不撒手,“我们又可以一起了。” 季青临很是嫌弃的把他扒拉到一边,“说话就说话,少在那动手动脚的。” 苏湛嘿嘿一笑,“衍之兄,你不要这么冷漠嘛。” 季青临重重一巴掌拍了过去,“你给我正经一点。” —— 九月初一,放榜的日子,苏湛一大早就起了床,拽着季青临往贡院门口赶。 然而,原本苏湛以为自己起得足够早了,等到他们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别说是放榜的地方,就连贡院的大门他们都瞧不见了。 苏湛的神情有些失落,“怎么这么多人?” 他完全挤不进去,根本不可能第一时间就看到放吧。 季青临清清凌凌地站在原处,看着门口拥挤的人群,淡淡的说了句,“早晚都能看到的,何必这般失了风度?” 苏湛心下一愣,在他目光所及之处,时不时有人大声叫嚷,甚至有人拥挤的衣服乱了,帽子也歪了,完全没有一个读书人应有的仪态。 他瞬间就觉得自己也不着急了,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苏湛也安静的等在一旁。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当榜单粘贴出来的时候,原本就挤挤挨挨的人群更是一窝蜂的涌了上去,甚至有的人连裤子都被挤掉了。 苏湛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幸好,幸好。” 幸好他没有往里面挤,否则现在被挤掉裤子,丢人现眼的就会变成他自己了。 榜单张贴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中了的高兴得手舞足蹈,未中的蹲在墙角涕泗横流。 “清河县,覃钧,字衍之……解元!解元啊!”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即是一阵高亢的惊呼,“谁是覃衍之?” “衍之……?!!”苏湛激动的抓紧了季青临的手,几乎都快有些语无伦次,“你是解元,你是解元啊!” “十七岁的解元!” 季青临还未来得及说话,人群当中又爆出一阵欢呼,“亚元,安阳县苏湛,字子固……” “轰——” 苏湛感觉自己的大脑一阵嗡响,几乎都快有些听不清楚周围的声音。 他……他竟然是亚元?! 季青临弯着眉笑了笑,“子固,恭喜。” 直到回到了院子里,苏湛的脚步还是飘的,整个人完全不敢相信他刚才所听到的那些话。 安阳县一共也没有多少个学子,他能够获得县案首也算是在意料之内。 可整个青州府三千多人,而且多的是已经考过许多次的学子,一共就录取四十八个名额,他竟然考了第二! 苏湛感觉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忽的,苏湛想起了第三场考卷的那最后一道策论题,若不是因为他和季青临提前讨论过这方面相关的东西,恐怕他也会如那些人一样被刷下去吧…… 苏湛猛地冲过去熊抱住了季青临,一边眼眶红红的,一边喊着他的字,“衍之……衍之……” “呜呜呜……”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明明苏湛看起来也是一个非常瘦弱的小身板,可季青临一时之间却有些无法挣脱,他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抱够了就松开。” 苏湛鼻子还有些红红的,“你这人真是,没看到我正激动着呢嘛?” “啪——” 一本书砸在了苏湛的手里,季青临淡淡的嗓音传来,“还有不到五个月的时间就要春闱了,收起你的眼泪,多看看书吧。” 苏湛:…… 覃衍之,我恨你是块木头! 我拿你当人生知己,结果你却总是对我嫌弃。 委屈…… —— 庭院里假山流水,风景甚美,阵阵暖风袭来,丹桂满园留香。 鹿鸣宴在在青州太守府举办。 青州太守是一位年过五旬的老者,蓄着时下文人学士最爱的短须,一席茶青色官袍穿在他的身上,倒显得他比同龄人年轻的多。 花坛水榭之间,太守和一众举子打过招呼,一边笑着一边朝凉亭走去。 一甲跟随在太守的身边,其他举子们皆在凉亭之外。 鹿鸣宴其实就是一个变相的交流大会,考中了举人,便有了为官的资格,朝廷是一张复杂又凌乱的大网,无论是想要就此打住,外放为官,还是想要继续向上,搏一搏更好的前途,都摆脱不了和旁人打交道。 而同一届考种的举子,比起一般人来说,又多了几分同年之情。 所以每个人脸上都是言笑晏晏,尽可能地参与其中,以此来拓宽人脉。 “覃钧,覃衍之,今年的解元,”太守微微眯着眼睛,态度温和,“本官看了你的那篇策论,写的不错。” 季青临态度谦虚,语调诚恳,“大人谬赞了。” “哈哈哈……”太守笑着拍了拍季青临的肩膀,“本官就喜欢你这种谦逊有礼的年轻人。” 简单的说了两句话,太守又开始和其他的举子们探讨了起来。 因为季青临是此次乡试的头名,所以前来和他攀谈的人还挺多,他有些烦不胜烦,正准备将话题引开的时候,苏湛不动声色地将其给接了过去。 有苏湛在一旁打头阵,季青临乐的清闲,坐在水榭旁,吹着清风,倒是感到了别有一番畅快。 半个多时辰后,太守起步离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去。 季青临和苏湛慢慢悠悠的坠在众人身后,一边走一边说着闲话。 但就在他俩要踏出太守府门的时候,一个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却突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二位这厢有礼了,大人邀请二位过府一叙。” 苏湛眼眸当中闪过一抹疑惑,刚才太守并没有表现出对他和季青临的另眼相待啊,怎么这突然…… 季青临动声色地拽了拽他的衣袖,温和有理的对中年男人道了一声,“劳烦了。” 中年男人带着二人一路上穿过九曲回廊,最后来到了一处书房的门口,“二位公子请,大人在里面等你们。” “来了啊?”太守点了点头,随后指了指案桌上的两张卷子。 为了防止科举舞弊,每一个学子的答卷都会用朱笔誊抄一份,所以此时放在案桌上的是两份誊抄版。 苏湛一眼就认出了卷子,瞬间心里紧张了起来。 那道测论题他提前和季青临讨论过,所以可能切入点有些相似。 太守该不会以为他舞弊了吧? 却不曾想太守只是冲他俩笑了笑,“这最后一道策论题,唯有你二人答出,只不过卷子上写不了那么多内容,今日请二位前来,是想要再听听你们的见解。” 苏湛松了一口气,不是怀疑他舞弊就好。 伴随着季青临和苏湛的叙述,太守的神情越发的松缓,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到最后直接忍不住的鼓起了掌来。 “本官就知道本官没有看错人。” 他在看到这两张卷子的第一时间就起了惜才之心。 虽然二人在答题时的切入点有些相似,但阐述的整个过程却是截然不同,几乎是从完全相反的两个方面做了答。 只不过苏湛所答的内容稍稍浅显了一些,否则的话,他恐怕要好好的纠结一番此次相识的头名究竟要给谁了。 自己管辖的州府下的学子如果在会试中能够夺得三甲,也会给他的政绩上添上一笔。 所以太守想要将这两人交个好,等二人以后入朝为官,他也算是多了条门路。 太守拿起桌子上的一个信封交给了季青临,“现下虽然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但距离春闱也不远了,若是你二人有那个意图直接去上京,便可以拿着本官的这封信前往户部尚书府,老师看到这封信后,自然会安顿好你二人。” 他在青州府还要干上几年,就算到时候任期满了,能不能回京还是一个问题,太守不想错过两个难得的人才,所以便想着把他们引荐给自己的老师。 季青临原本还想着要用个什么法子才能和太守单独见一面,却不曾想,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乖顺地将信封收了起来,“大人如此大德,学生无以为报,只有幼年时曾获一良方,可以通身养气,延年益寿。” 在原本的剧情里,沈绥和沈黎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将覃钧这个新科状元弄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皇帝快要不行了。 夺嫡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一个小小状元郎的死活,丝毫不会被他们放在眼中。 所以,季青临打算让皇帝多活个十几年。 看看到时候沈绥和沈黎到时候会露出怎样的马脚来。 “不知可否借用一下大人的纸笔?”季青临轻声问了句。 太守瞬间来了兴趣,可以延年益寿的方子他见得多了,可却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参加科举的举子身上获得,他让开了自己所站着的位置,“请。” 季青临也不再做谦让,提笔便开始默写药方。 随着一个个铁画银钩般的字迹落在纸上,太守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 他果真是没有看错人,才十七岁的年纪,就能将一手字写得如此出众,此人前途必定不凡。 吹干了字迹,季青临将药方奉上,“此方确有神奇功效,即便是耄耋之年服用一月,也可健步如飞。” “大人若是不信,自是可以找人试试。” 看着季青临脸上的笃定,太守收起了几分轻视之色。 难不成这方子真有神奇之效? 低着头沉思了一瞬,太守缓声道,“我会找人试试的。” 太守原本只是想着找几只鸡来做实验,如果效果确实可以,就把这方子献给他的老师。 他的老师户部尚书今年已至花甲之年,虽然已是二品大员,可身体却越发的不太利索了,老师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多坐几年,他们这些下面的学生也就能多受到几年的关照。 但令太守惊讶的是,这药方的效果出奇的好,那鸡明眼看着马上就要死了,一碗药灌下去没一会儿竟然直接开始活蹦乱跳了起来。 后来太守又命人去找了几个乞丐,先让大夫给这乞丐检查了一下身体的状况,确定每一个乞丐都虚弱无比后才给他们喝了药。 这药只喝了三天不到,那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窝凹陷,双眼麻木的乞丐们,竟是出现了康健之象! 太守这下彻底的坐不住了。 龙椅上的那位如今年岁也有些大,几个皇子蠢蠢欲动,老师掌管着整个大楚的财政大权,每个皇子都想要将他拉拢到自己的那一边。 但老师只想做一个纯臣,不愿意参与到这些斗争当中去。 短时间内老师或许还可以坚持坚持,可一旦皇帝的身子越发不好,夺嫡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老师就算是再想要事不关己,也不得不进这个大染缸。 可如果…… 皇帝还能够活个十年八年的呢? 那老师岂不就是可以安安稳稳的等到致仕了吗? 说干就干,太守立马又再次开始提笔写信,务必要让自己的老师把这个药方献给当今。 —— 托人给家里去了信,季青临便打算直接前往上京了,苏湛自然也是跟着一起。 从青州府前往上京的路上没有水路要走,所以几人商量以后便直接买了一辆马车,反正等到了上京以后还可以再卖出去,也不算亏。 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最后在户部尚书府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因为青州太守早早的就给上京写了一封信,不仅将药方奉上,甚至还详细介绍了季青临一行人的样貌,所以尚书府的管家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直接将他们请到了宅子里去。 户部尚书谢君则是一个十分儒雅的老人,脸上的皱纹没有让他看起来年老,反而是多了几分充满阅历的特殊气质。 他将药方献上去不过短短几日,圣上的脸色就已经明显比之前好太多了,大朝会上不仅不再骂人,甚至开始和群臣仔细的探讨起朝政。 就连后宫也传来消息,圣上的那方面都猛了许多。 一想到当今圣上还能够坚持好多年,谢君则心里面就一阵松快。 太子沈绥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仁厚的,可那里的弯弯绕绕丝毫不少,而且贵妃的娘家仗着他这个儿子,做件犯科的事情没少做。 他就不信太子是一点都不知情。 皇后无德,大皇子出宫建府被封了个安王,看起来好像是想要当个闲散王爷,安稳一生,但背地里那拉拢朝臣的事情可是一件没少干。 其他几个皇子也在蠢蠢欲动。 然而,在谢君则看来,这成年的皇子中没有任何一个能够担当大任。 唯一一个目前看着品性还好的九皇子,却只有十岁,能不能长大都是个问题。 各方势力不断地朝他伸出橄榄枝,他都一一拒绝了。 但随着皇帝的脾性和身子越发的不好,那些一开始伸出橄榄枝的人变成了威逼加利诱。 他都想着要不干脆辞官归隐算了。 但现在好了,皇帝至少还能够坚持个十年八年。 这些时间,足够九皇子长大成人。 而且皇帝身体好了以后也高兴,给谢君则又派了很多实事,这些事情一旦做好了,他手里的权力也会越发的稳妥一些。 所以面对季青临这个让他可以继续留在官场上的人,谢君则非常的感激。 他特意给季青临和苏湛安排了一个院子让他们住着。 安顿好一切,季青临和苏湛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会客厅,谢君则已经早早的等待在那里。 “坐,不用客气,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话虽如此,但季青临却也不会真的散漫,“多谢大人。” 洗盏更酌之后,谢君则将那药方起到的作用说了一遍,随后又话锋一转,“不知你二人可否愿意拜本官为师?” 堂堂的二品大员,要收两个刚刚参加完乡试,虽然成绩不错但却也不一定就能够考中进士的举子为学生,又怎能让人不激动? 他们两人,一个是没有任何依靠的农家子,一个是被流放了的勋贵子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毫无背景。 朝堂中关系错综复杂,就算考中了状元被扔在翰林院里面熬了一辈子的也比比皆是。 季青临迅速拉着苏湛跪了下来,“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谢君则笑眯眯的将他们两个扶了起来,“不必多礼,以后就安心在这住下,学问上的问题随时都可以来问本官。” “是。” 苏湛微微顿了顿,最终还是将自己的身份如数告知了,“学生担心……在学生参考期间,定北侯府会暗中使绊子。” 虽然在船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他的奶嬷嬷给发卖了,而且也借用奶嬷嬷的口吻给定北侯府写了封信,说他已经因为晕船而离世。 可他的户籍终究是没有办法更改,若是定北侯府知道今年参加春闱的学子当中有一个来自安阳县,而且还正正好好的姓苏的话,难免他们会暗中谋害。 “无碍,”谢君则毫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定北侯府现在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除了那个爵位,半点实权都无,你放心,老师保证你会安安稳稳的参加春闱。” 听着这话,苏湛悬起的一颗心并没有就此而落地。 虽然他被送回安阳县的时候年纪还小,可他也记得定北侯府当年究竟是有多么的风光。 如今落在苏鸿的手里,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季青临抬手搭上他的肩,“不要想太多了,正是因为他没有实权,所以你想要拿回定北侯府才会容易的多,不是吗?” 苏湛表示自己有被安慰到,“我谢谢你啊。” —— 谢君则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不仅将今年会试的主考官的性格跟他们分析的一清二楚,就连各个州府参加乡试的头几名的情况也都摸了个遍。 甚至还列举出了好几个季青临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他在每日忙碌于自己的事情的过程当中,还时不时的将两人叫到跟前考教一番。 一晃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年节过后,上京涌入了一大批的文人。 在会试正式开始之前,总少不了各地举子举办的文会,作为上一届乡试的前两名,季青临和苏湛也收到了不少次的邀请。 季青临自然是不会一次都不参加,毕竟大家都是来自于青州府,以后说不定还会共同在朝为官,太过于不合群,只会被人排挤。 贡院的不远处,有一座修建了三层高的酒楼,因为接连出了好几个状元,这栋酒楼的名字也就变成了所谓的状元楼。 这一日,不少的举子聚集在一起探讨经义策论,时不时的还穿插几句主考官喜欢的出题内容,以及喜欢的学子模样。 季青临应付着说了几句,便静静地坐在了一旁。 毕竟说来说去也就那样,这些人嘴里讨论的,还没有谢君则调查的详细。 苏湛啧啧两声,摇了摇头,小心地对季青临开口,“这次啊……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举子被打得措手不及了。”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季青临和苏湛却是非常了解。 此次会试的主考官虽然还是公布出来的太傅,可最难的的策论题却是由皇帝亲自出题的。 猜来猜去猜那么多,还不如多做几道题练练手。 “猜测主考官的喜好,本身就带有不确定性……”季青临似有若无的笑了下,转身去瞧状元楼下的风景。 却突然,他的视线和一双略带暗沉的秋水瞳对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的刹那,那双眸子猛然间亮了亮。 崔昭昭的嗓音格外的惊喜,“衍之哥哥?!” 季青临:…… 还未曾开考,就遇到女主。 晦气…… 第108章 “衍之哥哥, 真的是你呀?” 崔昭昭惊喜万分的喊了一声。 她按照前世的记忆,在衍之哥哥租住的小院附近等候了许久,可却始终没有等到他的人影, 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重生带来的影响, 导致她的衍之哥哥因为某些原因要错过今年的春闱了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这辈子都会愧疚不安的。 所以这段日子她总是有些心绪不宁,以至于沈绥不得不放下自己手中的任务,选择来陪她逛街散心。 是的, 崔昭昭此次嫁的人是太子沈绥,而不再是前世的那个渣男安王沈黎。 两年的时间过去, 在崔昭昭自己的经营之下,她摆脱了替嫁的命运, 身份也由安王妃变成了太子妃。 沈绥对她一直都特别好, 即便她嫁入东宫一年还未曾有孕,可却也一直顶着巨大的压力没有纳妾,甚至是待她始终如一。 这让崔昭昭的心里面很是欢喜。 她不想再让她的衍之哥哥成为双方夺嫡的牺牲品, 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在春闱开始前就介绍他和沈绥认识,提前的把他拉拢到太子的阵营。 原本她还以为季青临要错过这次会试了,却不曾想出门散个心的功夫, 竟然会在这里遇上。 崔昭昭直接提起裙摆,噔噔噔的就跑上了楼,露出一股独属于小女儿家的娇羞,“衍之哥哥,你来了上京怎么不来找我?” 季青临心里一阵无语。 崔昭昭已经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他一个外男到哪里去找她? 嫌命长了不成? 崔昭昭在问完这话之后也立马意识到了失言之处, 捂着嘴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就是见到衍之哥哥一下子太高兴了, 胡说八道的。” “嗯。”季青临轻轻点了点头。 崔昭昭此番出行,身边也并没有跟着什么丫鬟仆从,衣着穿的也比较简单,再加上她又如同其他的闺阁小姐一般脸上带了面纱,只露出了那双格外引人注目的秋水瞳,因此她出现在这里,倒也并没有太过于张扬。 苏湛挤眉弄眼的撞了撞季青临的肩膀,略带着些许的调侃问道,“衍之兄,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不给我介绍介绍?” 季青临放缓了嗓音,“荣安侯府二小姐,也是如今的太子妃。” 苏湛:“!!?” 连太子妃都和他如此的熟悉,他的衍之兄究竟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原本还兴高采烈的崔昭昭一下子低下了头,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猛然溢满了悲伤。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并不想当什么太子妃,也不想当安王妃。 她只想要和她的衍之哥哥在一起。 可世事无常…… 她没有办法当做前世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所以她必须要报仇。 那她就只能和她的衍之哥哥形同陌路。 衍之哥哥既然已经知道她嫁给了太子,所以才会故意躲起来不让她找到吧? “你……”崔昭昭眨了眨眼睛,努力的忍着眼眶的湿润,却在这时,一双温暖又有力的大手握紧了她的肩膀,紧随其后,一道爽朗的男音传来,“昭昭,不介绍一下吗?” 崔昭昭猛然回头,对上了沈绥似笑非笑的眼眸,“夫……夫君?” 完了…… 明明沈绥推了所有的事物陪她出来逛街,可她却因为突然见到了衍之哥哥太过于开心,而直接把沈绥给忘在了身后。 这个家伙心里的醋坛子肯定早就打翻了…… 沈绥拉过崔昭昭的手正要开口,苏湛直接惊讶的差点从凳子上面摔下去,“你……你是她的夫君……” “那岂不是……” 他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太子殿下?! 沈绥手指轻放在唇边晃了晃,“嘘——” “就当我们是寻常夫妻便好。” 苏湛讪讪地笑了笑,“好……好……” 话虽这样说着,但他也不敢真的把太子殿下当做普通人对待,一时之间整个人都十分的拘谨。 那双带着哀求的狗狗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季青临,希望他能够给自己解围。 季青临微叹了一口气,找了个借口,对崔昭昭说道,“崔姑娘曾借在下的银子,在下择日会命人连本带利的送到府上去,今日天色已晚,在下和子固兄便先行离开了。” “哎……”崔昭昭急得瞬间扯住了季青临的袖子,“这日头都还没落山呢,哪里晚了?” 季青临沉默不语,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面只有着漠然之色,此时正紧紧地落在崔昭昭抓着他的袖子的手上。 沈绥的神情也瞬间变得开始不悦,崔昭昭再怎么说已经是他的妻子,可现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一个外人拉拉扯扯。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其的诡异,一股难以言说的冷寂之感纷继沓来。 崔昭昭只觉得自己的双手好似被烫到,她猛地一下背过了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还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感受着沈绥那几乎快要杀人的目光,季青临哭笑不得的叹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只要一遇到女主就没什么好事。 这还没有开考呢,就已经把沈绥给得罪了。 若不是他背靠着户部尚书谢君则,到时候能不能安安稳稳的走进会试的考场,都会是一个问题。 季青临回身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慢吞吞地开口道,“有什么话……崔姑娘请讲。” 崔昭昭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指尖被捏的微微有些泛白。 她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只是因为她嫁了人,衍之哥哥对待她的态度就有了这般大的变化。 明明他以前从来都不是这般冷漠的待她的。 衍之哥哥前世被沈黎那个人渣给害死,她这辈子绝对要保护好他,不能再让任何人对他出手! 咬了咬牙,吞下心中的那股苦涩,崔昭昭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不知道衍之哥哥在上京有没有地方住?我这有个院子,不仅距离贡院近,而且环境也非常的清幽……” “不必了,”季青临直接拒绝,“我和子固兄住在一起,不劳崔姑娘操心。” 崔昭昭脸色一白,“你住在哪里?” 她早早的就派人买下了衍之哥哥前世住的那个院子,甚至等了好几个月,可始终没有看到对方前来。 季青临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和谢君则的关系,于是不动声色的碰了碰苏湛的手臂。 苏湛立马了然,“住在我那。” “我在上京买了个宅子,这一路上,衍之兄对我帮助良多,所以便住在一起了。” 沈绥头一次将注视的视线落在了苏湛的身上。 眼前的青年看起来也很是年轻,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这么年轻就能考中举人,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但崔昭昭却从未向他介绍过这个人。 “你们……”崔昭昭眉头轻蹙,她还原以为苏湛就是在这状元楼和季青临相互交谈的同年而已,却不曾想,两个人竟然住在一起。 她的衍之哥哥什么时候有了这么要好的朋友了? 还不等尝到那种苦涩的滋味,忽然,崔昭昭的心里面又涌起了一抹浅浅的喜悦。 她自己的命运已然更改,衍之哥哥也有了新的朋友,这不是说明……衍之哥哥这一次一定会好好的,高中状元。 再也不会被她牵连的英年早逝。 崔昭昭抿着唇瓣,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道,“有住的地方挺好的。” “不过,衍之哥哥,朝廷有人才会多条路,夫君他可以给你提供帮助,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沈绥瞬间接上崔昭昭的话,“我府中还差一个少詹。” 苏湛眼睛猛地瞪大了。 一般高中的新科状元都会被赐予翰林院休撰的官职,那是从六品的官。 而太子少詹可是从四品,一下子官升四阶! 虽然太子少詹只负责东宫的事宜,和朝廷当中正儿八经的从四品的官职还是有些区别,可一旦太子登基,那简直…… 沈绥想要拉拢季青临给的筹码也太大了一些! “衍之?”苏湛拽了拽季青临的袖子。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答应?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然而,季青临只是微微一笑,“公子说笑了,在下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子,担当如此重任。” 崔昭昭猛然间抬起眼眸,直直地望进季青临的眼里。 那双眸子清清凌凌,淡然的紧,看不出半点的欲拒还迎。 崔昭昭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这……这样吗?” 沈绥却在瞬间黑了脸,他的脊背挺了挺,拿出了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来,“覃公子这是瞧不起我给你的这个位置?” “沈公子多虑了,”季青临丝毫没有被他的“王霸之气”给怵到,神情依旧清淡,“是覃某自觉配不起这个位置。” “告辞。” 说完这话,丝毫不给沈绥反应的时间,季青临便直接拉着苏湛准备要离开。 但崔昭昭却又提起裙摆追了上来,“衍之哥哥你等等我。” 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啊! 沈绥脸黑的宛如锅底,心里面对于季青临的愤恨又增加了几分。 等到他也绕过楼梯追下来的时候,竟然发现沈黎也来到了楼下,而且他身边还跟着他新娶的王妃崔千禾。 崔昭昭拦着季青临不让走,非说要和他叙叙旧。 沈黎眼眶有些微红,目光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崔昭昭,整个人恨不得把她吃拆入腹。 崔千禾拼了命去要抓沈黎的胳膊,可每次等到她好不容易触碰到他的衣袖的时候,又会迅速的被沈黎给拂开。 但崔千禾却好似完全察觉不到沈黎的不耐烦,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挽上他的胳膊。 崔昭昭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完全不想理会沈黎的样子。 男主,女主,男二,女二,再加上他这个白月光…… 季青临面色复杂。 这是什么大型修罗场? “昭昭……”沈黎嘴里呢喃着崔昭昭的名字,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宛若针扎似的疼,疼得他几乎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他后悔了,他很早就后悔了。 在前世,崔昭昭一把大火烧死了自己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悔恨的无以复加。 可他知道的太迟,也太晚。 他明明在心里面很早的就爱上了崔昭昭,却因为记恨她抢了崔千禾的婚事,而一步一步的把她推离了自己的身边,甚至还害死了他们唯一的儿子。 他原以为他重生回来就可以弥补他的昭昭,他会一心一意的爱她,把她放在心尖上,然后他们会再生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可却没想到,他虽然重生在了他迎娶王妃的那一天,可他的王妃却换了一个人!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扑进别的男人的怀抱,甜甜的喊着别的男人夫君。 他的心都几乎在滴血…… 可他没办法,他不能再让昭昭生气了,他也不能逼迫昭昭。 要不然…… 昭昭一定会恨他的。 自从崔昭昭嫁人以后,他在这一年的时间想尽了一切办法,可却始终没有再见到崔昭昭一面。 如今能够在这里遇到,他说什么也不会轻而易举的放开。 沈黎的眼底盛满了疯狂,他不管不顾的在大街上抓住了崔昭昭的手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颓然,“昭昭……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站在一旁的崔千禾脸都快要绿了。 她的夫君当着她的面,满怀歉疚地倾诉着对于另外一个女人的爱意?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沈黎的力道紧得让人发疼,崔昭昭挣脱不开,急得面色都白了,“你给我放手!” “我已经嫁人了,我有夫君,我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听到崔昭昭说的这话,沈黎的手指猛的一抖,他感觉自己脑子里的血管不断的在叫嚣着,疯狂又混乱。 “明明你应该是我的妻子的!” 沈黎大吼了一声,“昭昭,我知道我错了……” 崔昭昭都快要疯了,她完全想不明白,眼前这人究竟是哪来的那么大脸,竟然敢乞求她的原谅。 但她不想暴露她已经重生的事情,所以她只是皱着眉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放手。” 沈黎眼中含泪,“昭昭……” 沈绥忽然间逼近一步,穿插在崔昭昭和沈黎两个人之间,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兄长这是要做什么?” “昭昭是我的妻子,兄长应该唤她一声弟妹才对,而不是如此的直呼她的闺名。” 说完这话,他直接将崔昭昭紧紧地护在了怀里,丝毫不给沈黎接触的缝隙。 “夫君……”崔昭昭回搂着他的腰,力道一寸一寸的收紧,柔柔弱弱的声音当中夹杂着一丝哽咽,满脸委屈的看着沈绥。 沈绥抬手轻拭掉她脸上的泪痕,“乖,不怕,夫君在这呢,没有谁能欺负了你去。” 崔昭昭乖乖巧巧的缩在沈绥的怀里,“嗯,我就知道夫君最厉害了。” 沈黎攥紧手指,心中的戾气几乎快要无法克制,眼中的杀意都已经凝结成了实质。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想要直接杀了沈绥! 他手背青筋暴起,眼底不断的克制着某种汹涌的暗潮,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说道,“沈绥,你不要太过分!” “兄长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沈绥冷笑了一声,目光扫向脸色惨白,几乎已经坚持不住快要摔倒的崔千禾,“你的妻子就站在你旁边,你不去安慰,反而纠缠我的妻子,到头来竟是觉得我过分?”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黎冷眼瞥了一下崔千禾,满心的嘲讽道,“我的妻子?” “她也配?!” 崔千禾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僵住了。 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成亲之前喜欢她喜欢的要命的沈黎,在娶了她以后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即便她曾经看不起沈黎,想要让崔昭昭替嫁,可这不是也没有成功么…… 明明他们已经成为夫妻一年了,可她现在竟然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 而她的夫君,反而被崔昭昭这个贱人迷得神魂颠倒! 崔千禾的指节用力攥紧,浓烈的恨意在胸腔之间燃烧。 可沈黎和沈绥她都得罪不起…… 于是,崔千禾将怒火指向了季青临,“你这人是什么来头?!” “为什么见了本王妃都不下跪?” 看着刚才崔昭昭对这人紧张的样子,想必他对崔昭昭而言一定非常的重要,能下了他的面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当也算是打了崔昭昭的脸了吧? 季青临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 以势压人,好的很。 “王妃?”季青临眉眼微弯,随即猛然间拔高了语调,“如果你是王妃的话,那你身旁的这位就是王爷了?” 说着这话,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沈绥,“而这位……难道便是太子殿下?” “王爷竟然觊觎太子妃……”季青临脸上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兄弟阋墙……” 眼看着季青临嘴里所说的话越发的离谱,而周围围观探究的目光也越来越多,沈黎猛的一下捂住了崔千禾的嘴巴,咬牙切齿的喊了声,“你给我闭嘴!” 崔千禾人都要吓傻了。 她原本只是想要让崔昭昭没脸而已,完全没想到季青临竟然会这么硬刚! 太子和安王两男争一女,争的还是太子妃,而且将这事情闹在了大街上…… 一旦传出去,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覃公子是吧?”沈黎的语调放轻了几分,“久仰大名,今日难得一见,干脆今日我做东,就在前面的飘香阁叫一桌席面如何?” 季青临微一颔首,“不敢当。” 沈黎突然冷下了脸来,“覃公子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本王吧?” 啧…… 季青临微叹了一声。 果然不愧是一个被窝里面睡不出来两种人吗? 沈黎和他的王妃崔千禾,都是如此的喜欢以势压人。 既然这样,那他就好好的陪他们玩一玩好了…… 季青临笑容清浅,“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崔昭昭神情有些担忧,她心里最是知道沈黎究竟是一个怎样睚眦必报的人,季青临今天得罪了他。 宴无好宴呐…… 季青临摇了摇头,“无碍。” —— 饭菜上桌后,沈黎瞬间打开了话匣子,“三弟还不知道吧?” “弟妹和覃公子可是早就相识了,换句话说,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是没有这次婚呐,说不定两人现在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随着沈黎的话音落下,沈绥脸色越来越黑,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胸腔内好似有一团火焰燃烧起来了一样,将他的理智全然燃烧殆尽。 他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撕烂沈黎的嘴。 可他知道他不能,昭昭还在这里。 他能表现出那样凶残的一幕,昭昭会害怕的。 然而,怒火如何的控制,终究还是节节攀升。 沈绥手里的杯子直接被他捏碎,瓷器碎片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杯子里的茶水完全洒落,碎瓷片划破了沈绥的手心,鲜血混着茶水一起流淌,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崔昭昭大吃一惊,连忙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蹲在沈绥的面前细细的擦拭着他手心的血迹,心疼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怎么这么不小心?” “无碍。”沈绥的眼眸幽深晦暗,带着浓烈的情绪,让人心尖都不由得跟着发颤。 沈黎低着头冷笑了一声。 痛吗? 痛就对了。 沈绥活该和他一样心痛才对,凭什么他美人在怀,自己却要日日遭受谴责。 看到沈绥因为崔昭昭和季青临的关系失态的这一瞬间,沈黎的心里面竟然得到了一股诡异的满足。 前世的时候,因为他诬陷这人科举舞弊,导致他惨死狱中,昭昭都快要恨死他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劣,直到崔昭昭发现自己怀有身孕,才稍稍有了些许的缓和。 那么…… 沈黎低头浅笑,眉眼当中充斥着掩饰不住的恶意。 若是他添油加醋的告诉沈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按照沈绥对于崔昭昭的爱意,就一定会对季青临动手。 毕竟对于沈绥这个正受宠爱的太子而言,想要捏死季青临一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身份的新科举子,就和捏死一只蝼蚁是一样的简单。 一但沈绥对季青临动手了…… 那么他就可以保证,崔昭昭绝对不会原谅沈绥。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就可以趁虚而入,彻底的把崔昭昭揽入自己的怀里。 如前世一般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那样对她。 沈黎的做法说不上多么的恶毒,可却偏偏踩在了沈绥的心上。 崔昭昭给他包扎好伤口,沈绥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原来,覃公子和昭昭竟然还有这样一番过往。” “只不过……”沈绥微停顿了一下,“昭昭已经嫁人了,不知覃公子是否也有了心爱的女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季青临的脸上,而这当中更以崔昭昭的神情为最。 季青临嘴角凝着一缕意味不明的笑,端起手里的茶杯轻微一晃,这使得他整个人越发显得高深莫测了,“尚未娶妻。” 沈绥紧张的攥紧了手指,生怕崔昭昭会移情别恋,甚至是再次想要投入到季青临的怀抱中去。 沈黎则眉眼阴沉,内心当中思绪万千,甚至是想了百种可以将季青临碎尸万段的方法。 崔昭昭眼眶微红,只觉得季青临到现在这个年纪都还没有娶亲,全部都是因为她。 可突然,季青临话锋一转,“不过已然有了婚约……” “等我高中以后,便可以去她家里提亲了。” 沈绥和沈黎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在心里面将季青临差点骂了个半死。 你早早有了婚约,你早点说呀,这么大喘气的做什么?! 吓得他们以为心上人都要跑了呢。 而崔昭昭则是直接控制不住的落下了泪来,“怎么会……?” 等到衍之哥哥高中就去提亲,这不是前世她和衍之哥哥约定的吗? 可现在这约定怎么落到了旁的女子身上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呢? 她在他心目当中难道就一点地位都没有了吗? 还是说只是因为她嫁人了,所以衍之哥哥就不要她想要娶别人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翻搅着一样,疼痛的厉害。 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青年,会用他们曾经约定好的誓言去迎娶另外一名女子,甚至和那女子耳鬓厮磨,生儿育女,她就完全受不了。 雾气渐渐凝聚在崔昭昭的眼眶,随即瞬间溢满。 她神情悲戚,整个人坐在凳子上面摇摇欲坠,浑身上下充斥着浓烈的悲伤,“衍之哥哥……”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仿佛完全看不到崔昭昭的难过一样,甚至还煞有其事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崔昭昭脸色苍白的厉害,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季青临。 嘴唇几乎被她咬出了血来,崔昭昭的神情哀伤到了极致,她颤抖着嗓音,轻轻的问了句,“那个女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季青临目光晦暗,“是个很好的人。” 崔昭昭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季青临继续火上浇油,“她人长得很漂亮,也很温柔,和她在一起让我心情舒畅,我很喜欢她。” “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她成为我的妻子。” 一瞬间,脑海当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的崩断,崔昭昭摇着头,眼泪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一颗的滚落了下来。 她整个人无力地倚靠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伤心欲绝的气息,“我……我知道了。” 这句话似乎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说完以后,她便再也无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崔昭昭瞬间起身,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冲出了门外。 沈绥恶狠狠的瞪了季青临一眼,冰冷的眸光当中充斥着杀意。 只不过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迅速的起身追了出去。 沈黎坐在原位置上没有动,但他的神情却格外的凶狠阴冷,在他的视野当中,季青临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死人了。 “你很好。” 沈黎的嗓音阴寒至极,“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当着我的面这么欺负昭昭。” 季青临莞尔一笑,“这是我的荣幸。” 沈黎几乎要咬碎了满口的牙,他的眼神像是淬了血的刀刃,泛着幽幽的寒光,“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季青临丝毫不怵,缓缓掀起眼帘和沈黎对视,“多谢安王殿下的夸奖。” “本王倒要看看你究竟还能嚣张到几时!”沈黎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崔千禾则是被忽略了个彻底。 她猛地放下手里的碗筷,提起裙摆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夫君……你等等我啊!” 围满了整个包间的人群彻底的消散,到最后只剩下了季青临和苏湛两个人。 苏湛人都几乎快要吓傻了,直到现在没人了,才终于颤抖着嗓音开口,“衍……衍之……” “这可是太子和安王。” 季青临神情未变,全然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我知道。” “你知道还如此得罪他们?!”苏湛猛的一下拔高了语调,“你的前途不要了?” 季青临满脸的无辜,“我得罪他们什么了?” 苏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明知道太子妃对你有意思,可你却……” 话说到一半,苏湛自己也愣住了。 他脸上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茫然。 这件事情好像根本就无解? 崔昭昭喜欢季青临,这件事情本身就导致季青临被沈绥和沈黎给盯上了。 无论季青临有没有让崔昭昭伤心,那两个人都绝对不可能会放过他…… 季青临嘴角浮现起一抹冷笑,“想明白了?” 在他出现在崔昭昭面前,而崔昭昭还表现出对他恋恋不舍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为沈绥和沈黎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是绝对不可能得到善终的。 “可是……”苏湛犹豫了一会儿后又开口道,“你刚才若是不说你已经有了未婚妻,或许崔姑娘还不会这么生气,最起码还能够和太子与安王保持表面上的和平。” “何必呢?”季青临摊了摊手,一脸的无所谓,“原本就是敌人,就算装的再像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他缓缓的站起身,简单的长衫穿在他的身上更衬得他身形颀长,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淡雅的清隽味道。 抬手拍了拍苏湛的肩膀,“傻愣着干什么?走了。” “哦。”苏湛应了一声,连忙抬腿跟上。 等到出了酒楼,他忽然又皱了皱眉,后知后觉的来了句,“衍之,你哪来的未婚妻?” 季青临勾唇浅笑,“自然是虚构的。” —— 很快就到了春闱的日子。 会试在乡试次年的二月初一,初三,初五分两榜进行,一共考三场。 二月初一的清晨,谢君则专门派了府里的管家马车将季青临和苏湛送到了贡院门口。 季青临拎起属于自己的竹篮从马车上跳下来,“辛苦张管家了。” 苏湛颔首,“您不用在这等着,让覃大哥和长岭看着就行,您早点回去歇着吧。” 张管家年纪大了,二月份的天气还有些冷,这么长时间待在外面,万一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张管家呵呵一笑,拍着自己的胸脯,“放心,我这老头子身体康健着呢,等看着你们走进去了我再回去,也好给大人一个交代不是。” 提到自己的老师谢君则,季青临也不由得软了软心神,他从马车里面拿出一个大氅批在了张管家的身上,然后又叮嘱覃大郎,“兄长麻烦看顾好张管家。” 覃大郎立马点头答应,“三郎尽管去考试,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就行。” 季青临应了一声,“好。” 参加春闱的学子比乡试还要多得多,而且进入贡院之前的检查也更加的严厉。 门口检查的军士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一个个看起来全然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季青临的小篮子被翻了个彻底,别说里面装好的饼子,馒头一类的被完全掰碎,甚至就连他带的一小袋米都被那军士将手伸进去,翻来覆去的抓了好几遍。 那军事的手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反正等他检查完季青临所带的米以后,雪白的大米就变成了灰黑之色。 排在他后面的苏湛瞬间眼睛都绿了,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米袋子。 他可不想自己的米也变成这样啊…… 然而,苏湛终究还是没有逃脱那军士的“魔爪”。 春闱是在春寒料峭之际,而又为了防止科举舞弊,没有办法穿夹层的袄子,所以季青临只能多套了几件衣衫,可单薄的衣裳完全没有办法遮蔽寒气。 只不过是从贡院门口走到他所分配的号舍,季青临就冻的指头都有些僵硬了。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带来的竹炭点上,而是迅速的站在门口向着号舍里面扫视了起来。 原剧情里,覃钧只是前往荣安侯府给崔昭昭还银子,就被沈黎诬陷科举舞弊。 前段时间在状元楼下,他那样的下了崔昭昭的面子,甚至是还将对方给惹哭了,他就不信沈绥和沈黎两个人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放过他。 从那日到春闱开始,沈绥和沈黎一直都没有动静。 那么就一定会是在这个时候等着他了。 但季青临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 他可不信沈绥和沈黎会这么好心。 将正在看小人书的8888薅出来,季青临幽幽开口,“将整个号舍都扫描一遍。” “卧槽!”8888扫描完以后,整个统都惊呆了,“竟然藏的这么深?!” 第109章 薄薄的木板棚子里, 一眼看去干干净净,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可就在这如此寒酸的地方, 却藏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怎么办呀……”8888有些焦急, “那个写着东西的纸埋的那么深,而且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巡查的军士,宿主你一旦想要动手把那个东西挖出来,就一定会被发现的……” 贡院的号舍挺简陋, 脚下都是夯实的土,季青临现在脚站着的地方往下二十公分左右, 埋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 无论那张纸条上面写的东西和此次科举的试题有没有关系,一旦被军士发现, 都会以舞弊处理。 而且现在检查的这么严格, 季青临手里面也没有任何的工具,不可能趁人不备的时候就把东西给拿出来。 原本季青临还以为他们会在墙壁上,或者是在号舍的桌子上面做一些手脚, 却不曾想竟然是如此粗略的诬陷方法。 季青临弯了弯唇角,这男主男二,都不行啊…… 8888还在一旁絮絮叨叨, “宿主,要不咱们直接用积分兑换一个道具好了,反正你赚了这么多积分……” “不急,”季青临神情依旧淡定,就仿佛现在陷入生死之困的人并不是他一般,“见招拆招就好。” 眼看着季青临竟然就这样坐在了原地, 丝毫没有想要破局的样子,8888急的声音都有些尖锐了, “宿主!”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怎么现在还有心情坐在这里烧水?” 季青临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行云流水般的点燃了竹炭,“你不觉得号舍里面有点冷吗?” 贡院修建的挺简陋的,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时节,时不时的会有冷风透过缝隙刮进来,季青临身上又没有穿着棉衣,寒风一吹,冻得手指头都有些僵硬。 如此寒冷,又怎么可能静下心来答题呢? 8888几乎都快要傻掉了,“可是……” 现在还有一个写满了字迹的纸条就埋在季青临的脚下,一旦等一会儿被发现,一定会被打上科举舞弊的,怎么还能在这点碳呢? 季青临微一挑眉,“安心,他可没有那么容易就把我摁死。” 8888:…… 罢了,自家宿主已经高质量的连续完成了这么多任务了,就算失败这一个也没什么。 火盆里面的竹炭微微燃烧,不大的号舍里面终于多了些许的暖意。 没过多久,季青临所在号舍的木板被人从外面打开,递进来两卷纸。 季青临信手将纸接过,缓缓展开。 其中一卷是空白的草稿纸,另外一卷是印着题目的试卷。 题目挺简单的,考的是四书里面的经义,只有四道题。 但时间却稍稍的有些紧,今天晚上就要把卷子做好,交上去。 季青临并没有什么要打草稿的准备,审完卷子上的题目以后便直接提笔在试卷上写了起来。 虽然初春时节的天气还有些寒冷,但今天似乎日头还挺不错,没过多久,太阳便升起,有些许温暖的阳光照射进小小的号舍。 季青临微微眯了眯眼睛,静静地沐浴着阳光。 就在这个时候,号舍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三名手中持着器械的军士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号舍的门。 季青临勾唇一笑,缓缓起身。 亏他等了这么久,还以为不会来了呢。 他仔细地将自己写好的卷子收在一边,带着疑惑的情绪开了口,“这是……” 但不等他的一句话问完,带头的那名军士便立马走了进来,他身长近八尺,长得人高马大,脸上还带着几道疤痕,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粗壮无比,宛若洪钟,“有人举报你舞弊,我等例行公事前来检查,你现在出来。” 季青临一脸的无辜,“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那军士依旧满脸的冷漠,“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科举舞弊的奸邪之人,请你配合检查!” 季青临轻轻应了一声,“这是自然。” 那为首的军士再一次检查了季青临的考篮和带来的衣衫,甚至是把炭火都给捣碎了,而且整个号舍也里里外外的都被搜查了一遍,可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 那军士眉毛紧皱着,侧头看向自己身边一名身材较为矮小的军士,“你是不是弄错了?” 那矮小军士双手背在身后,整个人紧张的额头都有冷汗冒下,但他却依旧强忍着镇定,“我没有弄错,我亲眼看见他在发试卷之前手里拿了一张纸,那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文字。” 为首的军士横眉冷对,“既然你早已看见,为什么不直接抓他现行?” 身材矮小的军士猛的一下瑟缩了身体,“我……我害怕……” 为首的军士还想要再问些什么,可身材矮小的军士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东西。 “行了!”为首的军士摆了摆手,“说不定是你看错了,子虚乌有的事情……” 眼看着为首的军士就要离开,那身材矮小的军士一下子就慌了起来,他忽然指着季青临脚底下的那块土地,“说不定是被埋在里面了,你看这里的土都要比周围的要新!” “我们把这里挖开看看,就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舞弊!” “行,”为首的军士吩咐身旁的小兵,“去拿个铁铲过来。” 说完这话,他又将目光对准了身材矮小的军士,“你要想清楚了,万一挖开这里什么都没有找到,你难逃一死!” 身材矮小的军士身体颤了颤,他咬紧了牙关,强装镇定,“我知道。” 每三年一次的会试是非常的严苛的,因此即便是太子和安王也没有办法将手插到主考官那里去,只能够买通一个不起眼的军士,以此来陷害季青临。 明明是非常寒冷的初春时节,可那身材矮小的军士背后的汗水却几乎快要将他的衣衫给浸透。 不是因为热,而是他太过于紧张。 他知道科举舞弊对于寒窗苦读十数年的学子而言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罪过,一但坐实了,前途尽毁不说,甚至还有可能性命不保。 可一想到到手的那白花花的银子,他就只能在心里面对季青临说声抱歉了。 毕竟他努力一辈子都不可能能够赚到那么多的银子,只需要做一件坏事就可以到手,甚至完全不需要付出任何的代,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那张纸条就是他昨天晚上亲自埋进去的,埋完以后,他还特意记住了那里的泥土的样子,如今的这个地面和他记忆中没有任何的区别。 所以他肯定,这个污蔑季青临绝对逃不脱。 很快的,一个铁铲就被拿了过来。 但就在为首的军士拿着铁铲要准备开挖的时候,季青临的手指却突然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几名军士只觉得眼前的双手长得格外的漂亮,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格外的圆润,因为皮肤太过于白皙,指尖竟然还带着浅浅的粉。 他们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手。 8888震惊无比的瞪大了双眼,“宿主你不讲武德,你竟然搞催眠?!” 季青临勾唇浅笑,“多谢夸奖。” 若是他们将字迹刻在桌子上,或者是嵌入墙壁中,那或许还会对季青临造成一定的烦恼。 毕竟那样的话,想要彻底的清除这些字迹需要耗费相当长的时间。 可若只是埋起来一张纸条的话,那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毕竟在之前一个刑侦世界,季青临可是专门学习了心理学,甚至是用催眠术破获了好几桩大案子。 这一方法他早已经掌握的炉火纯青。 于是,就在为首的军士即将要挖到那张纸条的时候,季青临迅速的将其给收了回来,然后解除了催眠。 为首的军士完全不知情,还在拿着铁铲不断的往下挖。 可挖了许久,都几乎快要将整个号舍的地面给挖空了,也没有找到那张写满了字迹的纸条。 为首的军士脸色有些难看,他一把将手里的铁铲砸在地上,满脸怒容地注视着那名瘦小的军士,“你所说的字条在哪?” 身材矮小的军士都几乎快要吓傻了,他完全搞不明白那纸条明明是他亲自埋下去的,可为什么现在却不见了踪影? “我……”他想要辩解,可脑子里面却是混乱一片,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 为首的军士冷哼了一声,“污蔑举子舞弊,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给我带走!” 隔着老远,季青临还能够听到那名身材瘦小的军士痛苦的哀嚎和深深的哀求。 他或许已经活不了了。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在那名军士接受了沈绥或者沈黎的收买,想要污蔑他科举舞弊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 为首的军士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命令手下的人迅速的将挖开的大坑给填平,“抱歉,耽误你做题了。” 季青临缓缓摇了摇头,“无碍。” 所有人离开后,号舍的门又被关了起来,季青临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袖口抽出那张纸条,缓缓地扔进了燃着炭火的铁盆里。 猩红的火舌攀沿而上,转瞬之间就将那张纸条给吞噬了个干净,除了一点飞灰,再也没留下任何的踪迹。 丝毫没有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季青临提着笔继续开始答题,将四道题目完全写完以后,天色尚早,号舍里的日光都还算温暖。 季青临低头看了一眼碳盆,里面的竹炭已经完全烧成了灰烬,一点火星都没有了。 刚才全心全意答题的时候尚且没注意到,如今身体一放松下来,季青临忽然感觉有些冷。 但幸好他带着炭火足够。 又放了几块竹炭到铁盆里将其点燃,季青临拿起了自己带的小铜锅,抓了一把米洗干净,丢了进去。 这么冷的天饼子和馒头早已经凉透了,再吃下去对身子不好,季青临还是挺注重养生的。 铜锅导热很快,没过一会时间锅里面就开始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泡,季青临将两块饼子又给掰碎了丢进去,和洗干净的米放在一起煮。 吃饱喝足以后,季青临站起身来,开始不断的在好社里面活动。 这地方狭窄无比,而且天气又冷,长时间不活动的话,很容易腿部水肿,他可不想试还没考完,身体就不行了。 第二天的考题是算学和诗赋,算术题倒是没有多难,基本上和现代数学里的应用题差不多,其中一道水利的题目,基本上和现在数学游泳池里一边进水一边放水的题目是一个样,季青临稍微一思索很快的就回答出来了。 但诗赋题却考的有些许偏,不似平常的以四季风景为题目,而是要求写和民生相关。 季青临其实并没有什么多愁善感的表达,他走过了太多太多的世界,也见过了世间种种悲欢离合,普通人的情绪基本上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勾动他了,所以他写的诗总是匠气过多,情感不够。 只不过诗赋在科举当中的占比并不多,只要季青临其他的题目答的优秀,便也不会因为这诗赋题错失头名。 两天的考试很快结束,第二天一早,贡院的大门打开,参加考试的举子们按照顺序在军士的带领下缓缓的走出了贡院。 门外依旧是人山人海,只不过这一次和季青临参加乡试的时候大有不同,门口几乎全部都是马车在等,再也看不到搀扶着考完试的学子回家的场景。 “衍之!”覃太郎的眼睛很尖,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季青临,他站在马车的车椽上,拼了命的冲季青临摇着手,“这里!” 季青临刚刚穿过人群走到马车跟前,覃大郎就立马给他披上了厚厚的大氅,“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吧,看你这小脸白的。” “还好。”感受着身上的暖意,季青临轻轻叹了一声,随后钻进了马车。 苏湛出来的比季青临要早一些,此时手里面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正在小口的喝着。 张管家立马也盛了一碗端给季青临,“快喝口汤暖暖胃,接下来还有两场考试,身子可千万不能够垮了。” 季青临接过汤,一口一口的咽下,“辛苦张叔了。” 张管家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辛苦的,我们考试才辛苦,咱们现在赶紧回去,沐个热汤浴,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 “废物!废物!” 精致华美的宫殿里,沈绥的脸色难看至极,那双单凤眼里面闪烁着滔天的怒火,直接恨不得现在就把在他面前的人给弄死。 “本宫是怎么交代你的?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沈黎都快要气炸了,不过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乡下泥腿子,他担心如果自己的人对季青临出手,崔昭昭知道了以后会恨他,所以才会吩咐手底下的人去买通一个贡院里面负责巡查的军士,然后诬陷季青临科举舞弊。 可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事情,这群人竟然给他搞砸了! 季青临完好无损的从贡院出来,丝毫没有被抓到作弊。 “本宫养着你们这群人都是吃白饭的,是不是?!”沈绥手里的砚台重重的扔出去,直砸的跪在地上的人额头鲜血直流。 可那人却丝毫不敢躲,甚至连痛苦的表情都不敢表现出来,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是属下无能,会试还有两场,属下保证,这次一定会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否则……”那人微微顿了顿,随后一咬牙,“属下提头来见!” 沈绥的神情微微有些缓和,“记住你说的话。” “要不然……” “属下知道,”那人脑袋磕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属下绝对不会再辜负殿下的信任。” 沈绥摆了摆手,“行了,你出去吧。” 就在那人转身打开殿门的一瞬间,却迎面撞上了崔昭昭吃惊的双眼。 她捂着嘴巴,失声惊呼,“这怎么回事?” 她记忆当中的沈绥是那样的温文尔雅,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下人下这样重的手? “属下……属下不小心磕到了。”那人随意的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然后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崔昭昭疑惑的神情依旧,她抬步走进店内,缓缓地靠近沈绥,“你怎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沈绥呼吸一顿,“没什么……” 崔昭昭叹了一声,走到沈绥身后开始给他揉起了脑袋,“我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安王给你使了很多的绊子,让你分身乏术了,可再怎么也不能动手啊。” “你是太子,也是未来的皇帝,你要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气。” 沈绥转身抓住崔昭昭的手,眼中的怒火渐渐的被深情所代替,他低头吻住崔昭昭那张不停的叭叭叭的小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崔昭昭身体瞬间瘫软了下来。 她微微闭着眼睛开始回应沈绥。 衍之哥哥,对不起…… 我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感情,也不可能再继续爱你,只希望你真的能够和那个你喜欢的女子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我会努力的,让你不再被我连累。 与此同时,沈绥心中对于季青临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如此甜美又可爱的崔昭昭,他怎么可能容忍她心里有另外一个男人呢? —— 接下来的两场考试,季青临接连不断的遇到了种种意外。 第一次的时候,分发试卷的军士竟然直接忘记了给他发考卷,直到别人都拿到试卷过了半天,题都答了一大半了,季青临才终于拿到了卷子。 但是这个事故丝毫没有影响到季青临,他的心态一如既往的稳,即便只有这一半的时间,他依旧写完了卷子上面所有的试题。 而第二次的时候,则是把他分到了一个臭号,臭号之所以叫做臭号,是因为这个号舍的旁边就是茅厕。 开始考试的时候贡院的大门会从外面锁起来,也就意味着开考的三天时间,所有的人都会在这个地方上厕所。 那么多的粪便堆积在一起,产生的气体直冲鼻腔,熏的茅厕周围的学子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答题。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季青临则直接用之前所学习到的医术封住了自己的嗅觉,丝毫不受这臭气熏天的干扰。 他隔壁的一名举子直接因为受不住这味道被熏晕了过去,后来被军士用担架给抬出去了。 但季青临却风雨不动安如山,没有任何影响的答完了整套题目。 第三次则更是过分,季青临被分到了一个到处漏风的号舍,阴冷的狂风不断的吹进来,刮的卷子都没有办法好好的放在桌子上。 季青临用砚台压住卷纸,一只手扶着卷子,一只手答题,即便条件非常的苛刻,但他还是将卷子给写完了。 会试的最后一场是要到第二天早上才收卷子,为了防止这期间又出什么幺蛾子,季青临将卷纸卷成了筒状,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夜深人静,除了几名巡查的军士还在各个号舍之间来回穿梭之外,所有的人都进入到了梦乡当中。 就在这个时候,季青临的号舍门口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随即他身形一闪,一个带着猩红之色的火苗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季青临答题的桌子上。 因为考试的卷子是不允许有折损或者残缺的,所以大部分的考生为了防止自己在睡梦当中弄坏了卷子,都会选择将卷子平铺在桌子上面,然后再用砚台压住。 如果季青临在睡觉的时候并没有将卷子放进自己的怀里,而是如绝大部分的考生一样把卷子放在桌子上的话,那么这点火星子就会在顷刻之间将他辛苦做了三天的题目毁于一旦。 季青临缓缓坐起身子,幽幽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桌子上那点要灭不灭的火苗上。 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带着一股浓烈的厌恶。 8888倒吸了一口凉气,自从绑定宿主开始做任务以来,他们已经互相度过了上千年,可他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季青临露出这般冰冷的神色来。 他心里明白。 季青临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的想要讲个笑话哄季青临高兴,“宿主,从前有个火柴,它在路上走着,但是走着走着就着了……” 随着8888话音的落下,整个号舍陷入到了一股诡异的寂静,静的有些可怕。 8888缩了缩身体,“宿主……是我讲的笑话不好笑吗?” “那我换一个?” 季青临忽然开口,“不必。” 原本他还看在沈绥作为崔昭昭重生以后的男主对崔昭昭挺好,而且也没有直接导致覃钧死亡的份上,并没有想着要将他如何。 但现在…… 他后悔了。 果然,对主角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沈绥没完没了的搞事,真的让他烦不胜烦。 既然这样…… 直接弄死沈绥算了。 省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找麻烦。 听到季青临内心的想法,8888快要疯了,“宿主,沈绥是男主,不能死的呀。” 季青临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轻轻飘飘的说了句,“那就生不如死吧。” —— 放榜的那天,贡院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无数的油纸伞挤挤挨挨,一行人挤的几乎都快要没有地方落脚。 “春雨贵如油啊,”覃大郎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今年的收成肯定非常好。” 季青临一身青衫,外面套了一件兔毛的大氅,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笔挺的立在那里,清雅的好似一副水墨画。 苏湛有些激动,他紧紧的攥着季青临的袖子,“衍之……我好紧张啊。” 虽然在考完试以后,他就已经把自己的答案全部默了下来,拿给了季青临和谢君则看,且也得到了二人的一致好评,确定自己这次一定可以上榜。 可最终的结果没有出来,苏湛还是有些担忧。 季青临是淡定的拍了拍他的肩,“放宽心,你肯定能考中的。” “我当时谁人放大话,原来是覃公子。” 忽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夹杂着些许阴阳怪气的嗓音传了出来。 季青临抬眼扫过,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而露出谄媚的表情,他只是微微点头,就像是在和一个认识的普通朋友在打招呼一样,“太子殿下,太子妃。” 看到这样淡定无比的季青临,沈绥胸口翻涌的陌生情绪不断增加,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心底的杀意。 他明明用了那么多的手,可眼前这人不仅全部躲过去,甚至还四平八稳的写完了全部的卷子。 简直…… 气煞他也! 崔昭昭脸上挂着笑,调皮的眨了眨眼,“衍之哥哥,你考的怎么样呀?” 季青临淡淡的应了一声,“应该还可以吧。” “衍之哥哥何必如此谦虚呢?”崔昭昭微微踮着脚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季青临看,那双漂亮的秋水瞳里面充满了崇拜,“我知道衍之哥哥一定可以考中会元的!” “嗤……”沈绥冷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崔昭昭的鼻子,“你也太高看你的衍之哥哥了。” 虽然季青临完好无损的参加完了所有的考试,但沈绥坚信,在他手段齐出之下,季青临的心态不可能不崩,就算之前有考中会元的本事,这次的成绩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然而,就在沈绥嗓音落下的瞬间,人群当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轰响。 “会元!会元!” “是来自是清河县的覃钧,覃衍之!” 第110章 四月二十一, 暮春时节,细雨纷纷,目光所及, 皆是新绿。 风中夹着微微的凉意, 吹在脸上,分外舒适,在绵绵的细雨里,所有通过了春闱的贡士都来到了保和殿参加最后一场考试。 此次殿试只排名, 不刷人,也就意味着前来参加殿试的每一个学子都可以获得进士的名额。 只不过进士和进士的区别也是挺大的, 一甲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 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一甲进士大多都能够入翰林院,只有进了翰林院才有资格入内阁,而二三甲则只能被选为庶吉士。 还没有到时间, 但保和殿外却已经站满了前来参加殿试的学子,明明周围有许多的宫女和太监来来往往,但这一片却依旧格外的安静。 就算说话都是轻声细语, 不凑近了,根本就听不见。 腹有诗书气自华,能够一路考科举来到这里,众人的气质都是极好的,一大群的学子们穿着统一的衣衫,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 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文雅大方。 苏湛站在季青临身旁,很小声的问了句, “衍之,我想一会儿就在陛下面前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你瞧着可以吗?” “不妥,”季青临目视着前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殿试时,朝中有权力,有名望的朝臣们大都都会在场,你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的身份想要拿回定北侯府,有股逼迫陛下妥协的意味。” 皇帝今年年纪已经挺大的了,如果不是因为季青临通过谢君则进献了药方,皇帝根本活不过今年冬天。 越有权利的人,越是畏惧生死,在死亡来临之际,也会越发的害怕别人会夺权。 皇帝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非常明辨是非的人,有手段也有毅力,但年纪大了以后,就有些偏听偏信,最是喜欢旁人恭维着他。 否则的话贵妃也不至于会这样的受宠,甚至是连皇后尚且在的情况下,把太子的位置给了贵妃的儿子沈绥。 这种事情私下里说尚且还可以,若是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直言,那就有股胁迫的意味在里面了。 苏湛历尽了千难万难才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一旦遭了皇帝的恨,那他之前所付出的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苏湛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幸好他在选择做这件事情之前提前问了一声,否则的话…… 他恐怕死后也无颜去地下面见自己的父母了。 辰时两刻,有内监传唤,一群白衣方巾的贡士们排着队鱼贯而入。 季青临作为此次会试的头名,座位排在首位。 皇帝就端坐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 殿试只有三道题,且三道全是时务,不过其中有两道小题只需要粗略的解答一番便可,剩下的那道大题则需要做论述。 季青临率先提笔,向着两道小题着手。 谢君则作为户部尚书,虽然不是此次殿试的考官,也不是出题人,但他因为向皇帝进献了药方的缘故,也有了机会陪伴在皇帝身侧。 皇帝冲谢君则招了招手,那张即使保养的很好,却依旧显示出几分老相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谢君则刚刚凑过去,就听到了皇帝低沉的嗓音,“这便是你那个进献药方的学生?” “是。”谢君则不动声色的应了一句。 “能够在这么多的举子当中获得头名,你这学生能力不凡啊……”夸奖了一句,皇帝低头看向下方那个年轻清隽的书生,眉宇间的惬意又增添了几分。 忽然,季青临察觉到一道视线,那道视线并没有含带着什么恶意,可却始终落在他的身上不愿离开。 季青临顿了顿心神,随即便当做没有察觉到这道视线一般,继续答自己的题。 皇帝来了点兴致,自从他登基已有三十多年,观看学子们答题也不下十次,可却从未见过如此镇定自若的人。 他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悠悠的走了下去。 随着皇帝似有若无的步伐声响起,季青临的余光里面出现了一片明黄色的衣角。 他微微叹了一声,心里吐槽了句这皇帝还真是不做人,随即又开始静下心来答题了。 皇帝对于季青临的兴致却越发的浓厚了起来,没看着只是因为他从座椅上走下来,就有几个学子因为太过于惊慌而腿脚颤抖,甚至还有人吓得字都写不好直接打翻了砚台,可被他的视线牢牢锁定的这个人,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真不错……” 皇帝在心里面暗暗的夸奖了一声。 虽然他承认自己有点意气用事,也有些任人唯听,可那是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都快要死了,在这个位置上面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他难不成还不能任性一下了? 但现在嘛…… 他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甚至连和他的妃子们恩爱的时候都龙精活虎的。 皇帝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他还可以在这个位置上再干二十年! 沈黎和沈绥的那点儿子事情根本不会逃离开他的视野,只不过之前他是没有心思去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想着等最后谁赢了就把皇位传给谁。 现在他还至少有十多年可活,距离归天还早得很。 这两个儿子就开始谋划他屁股底下的位置了……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谢君则的弟子,谢君则本身就是一个从不沾边的纯臣,他若是提拔一下这个年轻人,可以好好的制衡一下沈绥和沈黎。 让他们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皇帝原本想的,就算季青临殿试的成绩没有那么突出,也要钦点他为状元。 可却不曾想,等到学子们去偏殿等候,他拿到季青临的卷子的时候,一下子就从上面挪不开眼了。 首先引得皇帝震惊的就是那一手字。 一个个铁画银钩般的字迹行云流水流水地展现在卷子上,笔酣墨饱,丰筋多力,又带着一股和他本人一样的淡雅从容。 皇帝拿着卷子哈哈一笑,止不住的向旁人夸赞,“这可真是一副好字!” 礼部尚书不由得笑道,“不知是何等的锦绣篇章,竟让圣上如此侧目?” 皇帝朝他挥了挥手,“过来一起瞧瞧。” 礼部尚书也在瞬间便被这一副字迹给震撼到,那每一个字眼中间透露出来的苍劲风骨,让他完全不敢想象,这竟是出自一个尚且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之手。 皇帝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像是在夸耀着自己的一个孩子一样,带着点炫耀的意味在里面,“爱卿不曾想到吧?” 礼部尚书立马拍起了皇帝的马屁,“陛下当真是慧眼识丁,此人不同凡响啊。” 看完了字,皇帝又开始和其他监考官们讨论这篇文章的内容。 季青临答题的切入点四平八稳,整篇文章没有半分的尖锐之处,但字字句句都十分有力,用最平和,最不卑不亢的文字,将所面临的问题一一指出,还给了切如实际的解决方案。 皇帝下垂的眼角染了两分喜意,乐呵呵的说了句,“谢爱卿,你这弟子不得了啊。” 谢君则躬身应下,“陛下谬赞了。”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皇帝轻轻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这覃衍之,已经连中五元了吧?” 谢君则眉眼微弯,“是。” 皇帝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朕就成全这桩美谈好了,就让这覃衍之六元及第如何?” 所有在场的大臣集体高呼一声,“陛下英明!” —— 次日辰时,一众新科进士进宫谢恩,迎着初升的旭日,内监尖利的嗓音不断的响起。 “一甲状元,青州府,清河县,覃钧——” …… “一甲探花,青州府,安阳县,苏湛——”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被念出,内监挥舞着手里的长鞭凭空甩了一下又一下。 “啪!啪!啪!”的声响威严又肃然。 待所有的进士唱名结束,其他人需要在宫内候着,一甲的三人则需骑在高头大马上,绕着长街走一圈。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是状元郎吗?我怎么瞧着比探花郎还要俊呢?” “呀,好俊俏的状元郎!” “你们喜欢这状元郎,我就独爱这探花郎,你们瞧,他还害羞的脸红了呢……” 苏湛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此生背负着一个异常艰巨的任务——拿回属于他们的定北侯府。 所以别看他年纪比季青临还要大上两岁,可实际上本人单纯的紧。 二十年的光阴,他除了念书,没有考虑过其他任何的事情。 因此当那长街两旁的女子将手里的荷包,手绢之类的扔到他怀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变得局促不安了起来。 一抹浅浅的粉红,直接从他的脖颈爬到了耳朵尖,羞的他都几乎不敢抬头了。 他非常的想要寻找一下季青临这个主心骨,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他和季青临中间硬生生的穿插了一个榜眼,让他根本不可能和对方说上话。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带着些许的哀求,看向周围的女子们,“别扔了,别扔了……” 却不曾想,他这一番话说出口,那群女孩们更加的疯狂了起来。 “呀!探花郎好羞涩,好想捏捏他的脸蛋儿。” “这探花郎这么乖,要是能够嫁给他……” “我好想把他搂在怀里亲一口啊,他看着好乖……” 苏湛:……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上京的女子竟然这般的开放? 季青临面无表情的骑着马走在街上,任由那种种的鲜花手帕从他身上滑落,没有动手去接过任何一个。 忽的,季青临察觉到了一道极其不友善的目光,可那人的反应也极其迅速,他抬头后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面容,只看到一道黑影一晃而过,随即便是大力摇摆的窗户。 季青临低着头冷笑了一声,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谁,不外乎崔昭昭来瞧今日的打马游街,沈绥恨得要死却又不得不妥协,只能试图用目光杀死他罢了。 沈绥抿紧嘴唇,嘴缝当中只余一道殷红的血线,眉眼当中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戾气。 “你躲什么呀?”崔昭昭粉嫩的小拳头,一下子锤在沈绥的胸膛之上,她嘟着嘴巴,略微有些生气,“我都没来得及和衍之哥哥对上一眼,你就把窗户给关上了。” 沈绥的眼眸暗了暗。 他舍不得对崔昭昭说重话,便只能对季青临越发的记恨。 “昭昭,对不起,”沈绥试探着抓住崔昭昭的手,低着头缓声道,“我只是心里面太吃味了。” “明明你已经成为了我的妻子,我们也曾肌肤相贴,可你的心里面却总是记挂着另外一个男人……” “不……不是这样的。”崔昭昭一下子就急了,她知道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妻子心里面有别的男人都是奇耻大辱,更别说这个人还是位高权重的太子了,她不想让沈绥对自己和季青临有意见。 崔昭昭回搂住沈绥的腰,小声的开口解释道,“我和衍之哥哥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只不过因为我之前在乡下的时候,他帮助我良多,我就想着关心关心他也是好的。” “要不然我也不会把他引荐给你啊,”崔昭昭将脑袋倚靠在沈绥的胸膛上面,“我已经嫁给你了,我的人和我的心都是属于你的,我只是想要报恩罢了。” “夫君……”崔昭昭吐气如兰,“你不要怪衍之哥哥好不好,他其实真的很无辜。” 沈绥幽深如深潭一般的眼眸眯了眯,“我知道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衍之哥哥动手的。” 他要做的,是借刀杀人。 而不是愚蠢的亲自动手。 崔昭昭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高兴地踮起脚尖在沈绥的侧脸上面亲了一口,“我就知道夫君最好了。” 沈绥对此很是受用,眼眸当中的冷意转瞬而逝,随即变成了无尽的温柔。 “咦~”沈绥的亲妹妹荣安公主很是嫌弃的撇了撇嘴,“大庭广众之下的也不害臊!” 崔昭昭“刷”的一下羞红了脸,“荣……荣安……” 明明是带着荣安公主一块儿来看一甲的进士打马游街,顺便再看看能不能给荣安公主榜下捉个婿,可她怎么就一时之间还忘记荣安公主在这里,旁若无人的和沈绥亲热了呢? 简直是羞死个人了…… 崔昭昭想要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猛地一把推开了沈绥,随意的找了一个借口,“我……我想要如厕,你们先聊。” “嗤——”崔昭昭离开以后,荣安公主不屑的一声冷笑,“皇兄,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女人?” 因为贵妃受宠,沈绥都能直接越过身为嫡长子沈黎成为太子,那么他唯一的妹妹荣安公主自然也是荣宠至极。 荣安公主的性子很是刁蛮,在皇宫里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丝毫不讲理。 但皇帝却也乐意宠着她,毕竟就是一个公主而已,就算是宠上天了,也不会插手到朝政当中来。 这就使得荣安公主几乎是无法无天,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一根精致的长鞭,稍有不乐意就会甩对方一顿鞭子。 满上京的贵女随身携带的丫鬟基本上都被她打过,甚至是因为身份不显而被她甩过鞭子的闺阁小姐数量也不少。 但有皇帝宠着她,旁人也不敢说些什么。 荣安公主是完全看不上崔昭昭的,在她的眼里,崔昭昭就是从乡下来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婢,甚至是连她身边的大宫女都比不上。 可偏偏她的皇兄却喜欢的紧。 “荣安,”沈绥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慎言。” “昭昭是这世间少有的极好的女子。” 荣安公主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说的都对,她崔昭昭最了不起。” “好了,别闹了,”沈绥缓和了一下嗓音,“刚才你也看到今年的新科状元了,你觉得人怎么样?” 一说到刚才看见的骑着高头大马从阁楼下方走过去的青年,荣安公主一下子来了兴趣,“自然是极好的。” 荣安公主是个十足十的颜控,府里头的舞姬歌姬全部都是一顶一的水灵。 尚且还在幼年时的她就曾经放下过豪言壮志,说要等到她长大以后,将整个大楚最为俊俏的少年郎纳为自己的夫婿。 满上京的儿郎她也瞧过不少,原本她中意的人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公子。 君子如玉,如磋如磨,简直就是为二公子量身打造。 荣安公主原本想着等自己及笄了,就请皇帝给自己和礼部尚书府的二公子赐婚的。 可却不曾想,刚才她看到的那状元郎,容貌比之二公子更甚几分不说,就连那浑身的气度也更加的让她着迷。 这样的俊俏公子,合该配这天下最为尊贵的她。 荣安公主的一双眼睛几乎是在冒着精光,“皇兄,这状元郎……是个什么身份背景?” 毕竟按照本朝的律令,驸马是没有办法入朝为官的,若这人是哪家需要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可能就没有办法成就一桩好的姻缘了。 沈绥的目光陡然变得阴狠凌厉了起来,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不过是一个乡下种田的泥腿子而已。” 他季青临难不成以为躲过了几次科举式的暗算,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入朝为官? 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人不是最想要出人头地吗? 他就偏偏要在那人即将要触碰到权力的时候,把他狠狠的拉下来! 荣安公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沈绥心里面再了解不过了,只要季青临成了荣安公主的驸马,那这辈子就会永无出头之日。 到那个时候,究竟要把他怎么样的揉扁搓圆,全部都由他沈绥说了算。 “像他们这种人,寒窗苦读十多年,就是想要摆脱自己的身份,”沈绥在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瞧不起,“在翰林院里面混上几十年也不一定能入内阁,能够成为驸马,恐怕做梦都要笑醒了。” 荣安公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皇兄说的有道理。” “但是,像他这种长相英俊的进士,想必会有大把的贵女要出手。”沈绥表情略微有些凝重。 荣安公主一下子就急了,“那怎么办呢?” “很简单,”沈绥脸上带着一股意味深长的笑,“一会儿的琼林宴上,你直接开口让父皇赐婚,如此,其他的贵女自然是抢不过你的。” 长安公主满脸崇拜,“还是皇兄有办法!” —— 御街夸官结束,一甲的前三名需要和其他的进士们一起参加琼林宴。 宴会的地点是在琼林苑,这个时节正好杏花盛开,满园雪白的花朵纷纷扬扬,好似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清甜的杏花香气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飘散,几缕调皮的花瓣落在漆黑的发间,所有人都染上了浅淡的杏花的馨香。 新晋的进士们举着酒盏互相攀谈,大部分人都围绕在一甲三人的周边。 苏湛自然也是被一群人给缠上,等到他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人,想要和季青临说说话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竟然完全找不到季青临的人影了。 “衍之兄呢?”苏湛皱了皱眉头,目光扫了一圈,询问道。 一名进士应了声,“刚才看到有一个内监把他叫走了。” 苏湛略微有些着急,之前季青临考试的时候发生的种种意外他也都知道,自然明白是有人故意想要对付他。 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此时被苏湛但心不已的季青临则是在总管太监林德运的带领下,来到了旁边的偏殿。 “来了啊?”季青临刚刚抬脚踏进殿门,前方就传来了一道威严当中含着些许笑意的声音。 季青临正想要跪地行礼,双腿刚刚弯了一半,皇帝突然又开了口,“不必多礼了,起来吧。” “是,陛下。”能够不用下跪,季青临自然也不会执意要行此大礼。 皇帝脸上挂着笑,带着一股兴致勃勃的意味,他吩咐自己身旁的太监总管林德运将一张略微有些旧的纸张拿给了季青临,“这方子……是覃爱卿自己写的?” 季青临接过纸张低头看了一眼,随后点头应下,“确实是微臣所写。” 皇帝嘴角的笑容更甚了一些,“爱卿这方子是从哪来的?告诉爱卿这方子的大夫如今又在何处?爱卿能找到他吗?” 很明显,皇帝已经从这张方子当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找到开出这张方子的大夫了。 虽然这张方子是季青临写的,但皇帝却不相信,第一个开出这张方子的人是季青临。 毕竟他能够已十八岁的年纪六元及第,想必前半生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科举上面,是绝对不可能再有闲情去学习医术的。 “那大夫已然故去多年了。”季青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皇帝的神情瞬间有些懊恼,“这……” 季青临往前一步,微微鞠了鞠躬,“不过那大夫在离世之前传了许多给微臣。” 皇帝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爱卿且仔细说来。” 林德运给季青临搬了个椅子让他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水。 季青临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说道,“微臣一出生就呈现早夭之相,原本是活不到如今的,但也许是上天觉得微臣命不该绝,让微臣遇到了一位老大夫。” “那大夫不仅调理了微臣的身子,甚至给微臣留下了许多的药方,之前献于陛下的那张药方,就是其中之一。” “爱卿的意思是说……”皇帝的身子猛地往前倾了倾,“爱卿手里还有许多方子?” 季青临点点头,“是,且微臣久病成医,还会一些针灸按摩之术,若陛下不嫌弃,微臣可替陛下调理一二。” 皇帝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好,快来快来!” 季青临只是非常简单的给皇帝的脑袋和肩膀按了按,皇帝就一下子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好像轻松了许多,自从他年纪上来以后,他就觉得他的身体各处都沉闷无比,每次一劳累以后都会觉得非常的疲惫,即便是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那种疲惫之感却依旧存在,只不过是比休息之前稍稍减缓了一点而已。 他现在他却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轻松到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壮年之人。 “呼……”皇帝十分舒服的吐了一口气,对待季青临的态度也变得越发的温和了起来,“覃爱卿啊……你看朕这身子,还能坚持多久?” 在差不多两年前的时候,宫里的太医就已经对他的身体无能为力了,直言不能劳累,否则最多也只能撑到明年。 但自从他按照这方子上面的汤药喝了一个月,太医再次检查,竟直言若是一直用这药方滋补,他还可以再活个十年八年的。 而现在,感受到季青临按摩以后的松快身体,皇帝就想要奢求更多了。 每次那些朝臣们拜见的时候,嘴上都说着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可实际上,哪有真的万岁之人啊…… 今年他五十五,已经是非常长寿的皇帝了。 季青临对于自己的医术还是十分有信心的,“陛下如果能够坚持服用微臣开的方子,且忌情绪大喜大悲,微臣可保陛下百岁无忧。” !!! 不仅仅皇帝,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被季青临的这话给惊得愣在了当场,长久的没有办法回过神来。 皇帝激动的直接从椅子上走了下来,紧紧的抓着季青临的手,不愿意放开,“爱卿所言当真?!” 季青临镇定自若,“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好!” “好!” “好!” 皇帝连着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的皱纹都好似在这一瞬间消散了许多,“覃爱卿啊,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只要你不要朕的这个龙椅,其他的什么朕都愿意给你!” 看皇帝这架势,恐怕就算季青临说要太子之位,皇帝也会心甘情愿的双手奉上。 季青临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后,开口道,“微臣自小学习的便是忠君爱国,唯愿能够长久的侍奉在陛下身边,为大楚的黎民百姓出一份力。” 皇帝一下子高兴坏了,他原本还以为季青临会狮子大开口呢,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朴实无华的要求。 无论季青临说这话是由内而外自发的也好,还是虚情假意的也罢,都无比精准地拍在了皇帝的屁股上。 皇帝哥俩好一般的碰了碰季青临的肩膀,“这算是什么要求?真金白银,还是什么官位,或者是美女佳人,爱卿想要的,朕都能给你。” 在场的大臣们:…… 好一个昏君! 季青临摇了摇头,“这些东西微臣都能够凭靠自己的双手获得,如果可以的话,微臣想要替微臣的一个同伴讨的陛下一个奖赏。” “哦?”皇帝眨了眨眼睛,“这人是谁?” 季青临缓缓吐露出一个名字,“苏湛,苏子固。” 皇帝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后便发现自己记忆中竟然有这个人,“爱卿说的可是今年新科进士的探花?” 季青临微微弯腰,“正是。” 皇帝摇头晃脑的笑了一声,“果不其然,像覃爱卿这般优秀的人才,交的朋友也是一样的优秀。” “爱卿想要替他讨个什么赏赐啊?” 季青临十分淡定的开口,“子固其实并不和微臣一样原本只是一介乡野村夫,他是二十年前战死沙场的前定北侯的遗腹子。” “当年子固年幼,没有办法继承定北侯府,于是便只能让现任定北侯苏鸿承爵,等到子固加冠之年还与定北侯府的爵位……” 季青临顿了顿,继续开口,“如今已然到了将定北侯府子固的时候,只不过如今的定北侯却根本不承认子固的身份。” 说着这话,季青临直接从椅子上面起身,端端正正地跪在了皇帝的面前,“微臣斗胆,向陛下讨要这个赏赐,请陛下下旨将定北侯府还给子固。” 随着季青临话音的落下,皇帝也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苏湛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生下他后便大出血而亡,刚出生的婴儿能不能活都是一个问题,根本不可能把定北侯府手中握着的这么大的军权交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 如此,正是一个将军权收回来的大好时机。 于是皇帝便借口苏湛尚未成年,又没有办法堪当大任,将定北侯的爵位给了苏湛的二叔苏鸿。 对比于大哥,苏鸿就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打仗打仗不行,念书念书不会,但吃喝玩乐却是样样精通。 如此将近二十年过去,苏鸿身上虽然依旧拥有着定北侯的这个爵位,出门也会被人尊敬的称一声侯爷,可实际上半点实权都没有。 军权早已经被皇帝收了回去,而苏鸿本人又是个混的,根本没有办法在朝廷当中谋个一官半职,有着这么一个父亲,他的孩子也是有样学样,除了霍霍家里面为数不多的家产,没有一个有向上之心。 如今的定北侯府就是一个空壳子而已,除了名声好听一点以外,内里早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所以皇帝对于把定北侯府还给苏湛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直接大手一挥,“林德运,拟旨……” 季青临恭恭敬敬的拜了拜,“微臣替子固谢过陛下了。” 皇帝心情很好,像季青临这样重情义重感情的纯臣,他用着才能够放心啊。 他起身亲自将季青临从地上搀扶了起来,“爱卿别动不动就跪呀拜的,以后见了朕,免了一切你的跪拜礼仪。” 季青临微微躬身,“微臣谢过陛下。” —— 雪白的杏花弥散之中,内监林德海的声音由远及近,“陛下驾到——” 在场的诸人齐齐行礼,皇帝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众卿平身。” 沈绥拉着崔昭昭的手站起来,一抬头就发现了站在皇帝身旁接受所有人跪拜的季青临,一下子气的眼睛都快要绿了。 他堂堂太子,跪皇帝也就罢了,跪一个新科状元算什么东西?! 崔昭昭却还在旁边滔滔不绝,“夫君,衍之哥哥竟然站在陛下身边诶,这是不是说明陛下对他非常重视啊?” “闭嘴!”沈绥的脸黑的和锅底一样。 崔昭昭一下子愣住了,她撇了撇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你凶我?” 沈绥瞬间有些手忙脚乱,“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你把太多的心思放在覃钧的身上了,我没有想要凶你……” 哄了许久,崔昭昭终于破涕为笑,“好了好了,我不怪你了。” 皇帝的主位下方共设了两列矮几,左侧是一些朝廷的官员加上皇子公主们,而右侧则是今年的新科进士。 一甲三人按照位次挨个坐下,其次是其他的进士们。 而左侧因为沈绥太子身份最高,所以他坐在皇帝下首的第一个,正正好好的和季青临的位置相对。 他只要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季青临似笑非笑的表情。 沈绥恨的牙根都在痒痒。 看到季青临终于回来,苏湛忍不住越过榜眼,伸长了脖子问了声,“衍之,你刚才做什么去了?我到处都没有找到你,你没什么事吧?” 8888乐的清闲,“宿主,苏湛这个朋友没白交,还知道担心你呢。” “嗯,”季青临应了一声表示知道,随后对苏湛开口,“无碍,有些事情等琼林宴结束了,我和你说。” 毕竟他们的位置这么靠前,中间还又隔了一个人,申着脖子说和话实在是有些有辱斯文,而且周围还有这么多大臣看着,不太好。 苏湛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他不过是想要确定一下季青临的安危,发现他没有什么大碍以后便也缩回了自己的脖子,乖乖巧巧的坐在原地,不再东张西望。 随着皇帝落座,开始有宫女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琳琅满目的吃的喝的全部都摆在了众人面前的矮几上。 皇帝举杯冲着下方,“今日大喜的日子,诸位爱卿不必多礼。” 沈绥第一个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天佑我朝,天佑父皇,让父皇又添了一批得力干将。” 说完这话,他直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皇帝心情非常不错,也十分爽朗的饮了一杯。 眼看着众人言笑晏晏,皇帝也喝得有些醉眼朦胧,沈绥派人去叮嘱荣安公主,“告诉公主,好戏该上场了。” 之前一甲的三人在长街上御街夸官的时候距离隔得有点远,荣安公主其实并没有彻底的看清楚季青临的面容,如今在这琼林宴上,她才真正的明白这人究竟长了一张怎样的好皮囊。 这位年轻的状元郎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但容貌却升得极好,而且身姿也格外的挺拔,让荣安公主一眼就动了心。 此时所有的新科进士都坐在一侧,绝大部分的人都有些紧张,可季青临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气度。 如此对比下来,季青临的身形就显得格外的突出。 荣安公主很是满意的笑了笑。 只有这样清隽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她荣安公主的驸马爷了! 荣安公主缓缓起身,身姿摇曳的走道两列矮几的中央,对着上首的皇帝盈盈一拜,“父皇,如今这么高兴的日子,儿臣有件事情想要求您,正好可以喜上加喜。” 皇帝正在和谢君则说话,突然被打扰,心情有些不悦,可看在今天大喜的日子上面,他只是神情淡淡的问了一句,“什么事?” 荣安公主丝毫没有发现皇帝的脸色变化,她高傲的扬着脑袋,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了右边的第一个座位,“父皇,儿臣马上就要及笄了,您曾经说过的,儿臣想要一个什么样的驸马都可以。” 她的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就好像她看重了季青临,让季青临成为她的驸马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儿臣看上这新科状元郎了,儿臣想要请求父皇给儿臣和状元郎赐婚,让状元郎成为儿臣的驸马!” 皇帝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目光死死地盯着下面的荣安公主,说话的嗓音当中带着丝丝的冷,“你再说一遍?!” 荣安公主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儿臣说,儿臣想要新科状元郎当儿臣的驸马!” “胡说八道!”皇帝的脸色更冷了一些,“你不是不知道本朝驸马不得为官。” “而且你在问这话之前,你可有问过覃爱卿是否愿意?” 荣安公主毫不在乎的撇了撇嘴,“太子哥哥都告诉儿臣了,儿臣想要的一切都可以,不过是一个状元郎有什么大不了的?” “放肆!”皇帝的脸色阴沉的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朕还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呢!” “谁给你们的胆子?!” 第111章 “这个蠢货!” 沈绥气的几乎快要捏碎了自己的指骨。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荣安公主竟然会愚蠢到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把他给供出来。 皇帝年纪大了,所以他们这几个皇子争一争斗一斗的,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可他们终究也只敢在私下里面进行啊。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把自己的野心拿到皇帝面前说? 这不是找死嘛…… 沈绥瞬间起身飞扑过来, 直接就跪在了荣安公主的旁边, 涕泗横流,恨不得以头抢地来表忠心,“父皇恕罪,儿臣从未想过指染皇权。” “只是因为荣安太过于喜欢状元郎了, 儿臣想着状元郎能够成为荣安的驸马,倒也算是一桩美谈, 所以才在荣安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告诉她,可以向父皇请求赐婚, ”沈绥一字一句的解释着, 试图将自己从这件事情当中完全摘出来,“儿臣从未告诉过荣安,她想要的一切儿臣都可以替她拿来。” 皇帝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被他宠的有些过分娇贵, 平日里做事情随心所欲,完全不动脑子,而且想一出是一出的。 而且荣安公主和贵妃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除了长相相似以外,也是一样的蠢钝。 这也是皇帝如此宠幸贵妃,其他朝臣们却并没有极力反对的缘由。 贵妃蠢是蠢了点,可胜在听话,而且又长得十分的明艳娇憨,她除了给自己的一双儿女谋求福利外, 并没有像后宫里其他的妃子一样,一朝得宠就想着要提携娘家。 皇后就是因为外戚做大, 她父亲的学生遍布朝堂上下,甚至隐隐有了想要胁迫皇帝的意图。 所以皇帝才想方设法的找了个由头将皇后幽禁起来,又迅速的给沈黎封王放出宫去。 荣安公主得宠惯了,平日里在皇帝这里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如今看上了状元郎,有些口不择言的请求赐婚倒也算不得什么大错。 只要他们没有想着越过他这个皇帝去染指朝廷官员的去留就可。 于是,皇帝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下,毕竟沈绥是他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只不过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他还是要拿出作为皇帝的威严才行。 于是,皇帝漫不经心的往后靠了靠,问了一声,“荣安,太子所言可是属实?” 荣安公主先是怔了怔,随即紧咬嘴唇,“太子哥哥胡说八道的!” 她就算是再过于蠢笨,她也能够看得出来,皇帝这个时候已经生气了。 皇帝钦点的状元郎,这还跟着皇帝一块接受了百官的跪拜,而她,却想要在这个时候毁了状元郎的前程,将皇帝最为看重的臣子拘在自己的公主府里面,再也没有为国效力的可能。 她现在必须要想方设法的把自己摘出来才行。 于是,荣安公主猛的一下转过身来,那双漂亮的眼眸略带怨恨的看向沈绥,“下午的时候是你带着我去看状元郎打马游街,也是你告诉我可以在琼林宴上请求父皇赐婚。” “你为什么现在不承认了?!” 此时的夜已经深了,琼林苑里面高大的杏树向地面投下一大片阴影,熹微的月光薄薄的洒了一层,荣安公主的所有神情都隐藏在了浓厚的夜色当中。 可沈绥可以清晰地看清楚荣安公主所有的表情。 斑驳的树影遮盖了她一半的眼睑,只留下那双深瞳当中夹杂着怨恨。 强烈的惊疑和愤怒在荣安公主的双眸当中交织,宛如一场精神风暴席卷而过,“你说过不会有问题,你会保护好我。” “为什么父皇生气了以后,你却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我的身上来?!” 荣安公主连续质问了好几句,她的心中越发的焦急,连带着说话的嗓音都变得尖锐了起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沈绥是真的对她好,想要替她找到一个她真的喜欢的夫婿,可现在她才意识到,沈绥这么做全部都是为了他自己! 因为他的太子妃崔昭昭喜欢这个状元郎,所以他就想要彻底的断了崔昭昭的念想,从而将状元郎推到自己身边来。 “就因为想要保护崔昭昭,所以就要拖我下水,是不是?!” “我是你的亲妹妹啊!” 荣安公主崩溃大哭,她的目光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眼泪滚滚而下。 沈绥的脸上是难以压抑的不安和恐慌,“父皇……不是这样的,你听儿臣解释……” 坐了满园子的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都十分努力的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唯恐因为自己参与到这个皇家密莘当中,从而牵连自己。 皇帝也是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互相攀咬起来。 他身旁的总管太监林德运率先有了反应,立马吩咐宫人们将满园子的朝臣都给遣散离去。 “快走,快走,”苏湛赶忙拽着季青临的袖口,“这种事情不是咱们能够参与其中的,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 官员们都离开后,沈黎火上浇油般的来了一句,“荣安可是太子的亲妹妹,太子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父皇给荣安和状元郎赐婚,该不会是意图状元郎成为驸马后,将其拉到自己的麾下吧?” 沈绥的眼神陡然变得阴狠凌厉了起来,他死死盯着沈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胡说八道!” “如此的胡言乱语,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行了,都给朕闭嘴!”皇帝的脸色阴的厉害,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大喜的日子,在朝臣面前如此的丢脸。 皇帝的眼底幽深一片,完全望不到边际,带着一股令人心慌的窒息感,“荣安,你把所有事情给朕从头到尾都说一遍。” 沈绥眼眸当中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恐惧之色,胸口仿佛是有一种什么东西在啃食饲咬着,慌的厉害。 他并不是慌张当荣安公主说出事情的原委以后皇帝会大发雷霆。 而是害怕崔昭昭会恨上他。 因为他清楚的明白,季青临在崔昭昭的心目当中究竟占据着一个怎样重要的位置。 他拼了命的向荣安公主使眼色,试图让对方看在他们一母同胎的份上,将他之前做的事情给隐瞒下来。 □□安公主若是能够看得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就不会在皇帝面前轻而易举的把沈绥参与其中的事情给供出来了。 荣安公主看着皇帝的态度有些缓和,立马就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是今日上午的时候太子哥哥带着儿臣看状元郎打马游街的,当时太子妃也去了呢……” 唯恐皇帝不相信,公主还扯了扯崔昭昭的衣服,“你说,早晨的时候我是不是和你们一块去了?” 在皇帝面前,崔昭昭丝毫不敢隐瞒,毕竟这件事情,只要稍微用心调查一下就能够调查个清楚明白,所以她惨白着脸应了一声,“是,公主殿下也去了。” “我就说嘛,”荣安公主松了一口气,“太子哥哥是专门带儿臣去看状元郎,而且他还说……” 当荣安公主将事情的所有原委都讲述出来以后,在场的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尽相同。 沈黎努力的绷着一张脸,可心中的喜悦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冒出来。 他都快要笑死了。 万万没想到,他还没有主动的对沈绥出手,挑拨他和崔昭昭之间的关系,沈绥就已经自掘了坟墓。 前世他诬陷覃钧科举舞弊,崔昭昭恨得几乎快要杀了他。 而重来一次,沈绥却成了那个让崔昭昭记恨的人。 沈黎相信,有了今天这么一个事,崔昭昭对于沈绥的爱意一定会减缓,等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他上位的最佳时机。 沈绥则是整张脸惨白一片,完全不敢去看崔昭昭的眼睛。 崔昭昭只觉得有一股麻痹的痛苦在转瞬之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痛的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她不明白。 她明明告诉过了沈绥,那人只是她以前的青梅竹马,而且她也已经嫁人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可能。 她只是想要弥补一下前世的过错,不想让那人在受她的牵连,早早的离世。 可为什么…… 无论是沈黎也好,沈绥也罢,就非要对一个无辜的人动手呢? 她重来一世,还是这样的眼瞎,还是选择了一个刽子手吗? 崔昭昭几乎快站立不住。 沈绥眼疾手快的想要去扶她,却被崔昭昭用力的一把甩开,“你别碰我!” 他的呼吸一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攥紧了似的,一阵一阵的抽着疼,疼得他几乎快要窒息了。 贵妃瞬间哭得梨花带雨,满带着哀求的说了一句,“陛下……绥儿肯定不是故意这样的,他的性格你是了解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皇帝看了一眼贵妃,抬手轻轻的把她扶了起来,略微叹了一口气,随后吩咐旁边的总管太监林德运,“送贵妃下去休息吧。” 沈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贵妃心里一点都不了解,她所看到的不过是沈绥想让她看到的罢了。 以前他的身子不好,这几个皇子想要去争,想要去斗,他都是无所谓的,所以对于他们拉拢朝臣,背地里买卖官职一事,他都当做没看到,由着他们去了。 可现在他的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还能够在这个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坐上至少二十年。 这么长的岁月,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时时刻刻盯着他屁股底下的龙椅的。 而现在,沈绥正好主动递上来一个可以让他给予对方一些教训的把柄。 只不过贵妃心善,这些事情就还是不要让她看到的为好。 贵妃不愿意离开,死死的抓着皇帝的手,“陛下,你不能处罚绥儿,他最是孝顺不过了,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的妆都有些哭花了。 贵妃在全心全意的为着自己的儿子着想,可沈绥呢? 皇帝的余光缓缓落在沈绥身上,随后就发现他没有丝毫的担忧贵妃,而是一直紧张兮兮的看着崔昭昭。 沈绥的眼里根本就没有贵妃的存在! 如此一个耽于情爱,甚至是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还能指望他做些什么? 于是,皇帝直接一狠心,一把挥开了贵妃的手,“带贵妃下去休息。” 等到贵妃被强制带着离开,皇帝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时候,沈绥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去安抚崔昭昭的情绪,而是要让皇帝消除怒火。 可现在为时已晚。 皇帝只是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丝毫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就直接下了旨,“太子沈绥,德行有亏,罚俸一年,居东宫反省,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 沈绥瞬间白了脸色,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这样的心狠,狠心到把他幽禁起来。 虽然暂时没有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可他无召不能外出,手里所有的权利也势必会被交付出去。 而沈黎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趁着这个机会,沈黎绝对会出手。 一想到等自己好不容易被放出东宫的时候,整个朝堂就几乎已经成为了沈黎的一言堂,他这个太子当的,和废了又有什么区别? 难以抑制的恐慌和心颤接踵而来,沈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儿臣没有想过要插手朝政的,儿臣只是……” 沈绥的一席话还没有完全说完,皇帝便直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出去。” “至于荣安,也一样禁足半年,”皇帝冷着一张脸,“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也该好好改一改了。” 荣安公主虽然任性,但却也知道她任性的最大的资本就是皇帝,所以当皇帝生气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要乖巧。 她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儿臣领罚。” 如此相对比,死命的不想要被惩罚的沈绥在皇帝的眼里就显得更加的不堪入目了一些。 —— 一群人从偏殿里面出来的时候,整个琼林苑已经变得静悄悄的了,只有洁白的杏花还在清风的吹拂之下时隐时现。 崔昭昭走在前面一言不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沈绥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崔昭昭生气了要哄,手里的权力被迫让出去了也要想办法,他简直都有些分身乏术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沈黎还在火上浇油,“昭昭,看见了吧?” “这人口口声声的说着有多么的爱你,多么的把你放在心底,可实际上却丝毫不曾觉得你说的话究竟有多么重要,”沈黎吊儿郎当的吹了一口气,带着看好戏的意图开口,“否则的话,他明知道覃钧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可却偏偏还是要对覃钧出手。” 沈绥气的脸都快要绿了,“你能不能闭嘴?!” “哎呀,哎呀,”沈黎十分夸张的叫了两声,“太子殿下,原来这就生气了呀?” “这事情你做得,旁人竟是说不得吗?” 沈绥那双漆黑的眼眸当中蒙上了一层阴暗的戾气,“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我被禁足了,你不趁此机会去发展手下的势力,在我的妻子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沈绥冷着一张脸,说话的语调几乎阴寒到让人毛骨悚然。 可沈黎却完全不在乎,他没有理会沈绥,而是慢慢的踱步到崔昭昭面前,“昭昭啊,你还不知道你的好夫君究竟对覃钧做了哪些事情吧?” “可不止今日让荣安公主选他做驸马这一件哦~” 沈绥用力的攥紧了手指,几乎想要直接和沈黎拼命了,“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让他说!” 忽然,崔昭昭带着怒火的嗓音传来,“我不希望你们再隐瞒我任何一件事情!” 沈黎得意的冲沈绥眨了眨眼睛,随即开口道,“覃钧的科举之路可是千难万难啊。” “也不知道是谁在他的号舍里面放了东西想要污蔑他科举舞弊,污蔑不成,就迟了半天才给他发放考卷,后来又将他专门安排到臭号旁边,眼看着覃钧依旧顽强地将题目全部答完了,到最后竟是直接丧心病狂的想要放火烧了人家的卷子……” 沈黎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一抹调皮的表情,“太子殿下,不知道我说的这人,您可否认识啊?” 沈黎每说一个字,崔昭昭的脸色就惨白一分,等到他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以后,崔昭昭的整张脸都苍白到没有丝毫的血色了。 她下意识的转过身来,那双漂亮的秋水瞳里面带着无尽的怨恨,看的沈绥浑身都在打颤,“昭昭……” “闭嘴!” “我明明告诉过你……” 崔昭昭才说了几个字,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一痛,紧接着便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用力的捂着胸口的位置倒在了地上,巨大的疼痛让她漂亮的面容都有了一瞬间的扭曲。 “昭昭——” 沈绥和沈黎都几乎快要被吓傻了,完全没有想过崔昭昭竟然会直接被气的吐血。 两个人狂奔着过来,就要搀扶住崔昭昭的身体,可却被崔昭昭厉声拒绝。 她抬手轻轻拭去了自己嘴角的血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那双漂亮的眸光里面再也没有了任何其他的神采。 就好像是看透了所有的一切,已经对这个世界生无可恋了一般,“别过来,你们两个人都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 沈绥整个人呆在原地,几乎是傻了一样,“昭昭……对不起……” “我没有想过你会变成这样……” “所以呢?”崔昭昭眨了眨眼睛,说话的语调中是抑制不住的厌恶,“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衍之哥哥在我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救过我的命,我希望能够补偿他,让他安安心心快快乐乐的度过这一生。” “可你呢?” “你明知道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衍之哥哥,”崔昭昭声嘶力竭的质问着,“可你却偏偏要这样做。” “你的爱可真是虚伪!廉价!” “让我恶心想吐!” “不是的……”听到崔昭昭满含怨念的话语,沈绥此时都几乎快要崩溃了,他从来都没有如此的后悔过。 他只是想让旁人彻底的离开他们的生活,让崔昭昭一心一意的只爱着他,再也没有其他人。 他没有想过会将崔昭昭伤害的这么深。 “我不是故意的。”沈绥神情卑微的解释着。 崔昭昭却只是摇了摇头,身体不断的后退着,眼泪顺着脸颊滴滴滑落,“无所谓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沈绥心中隐隐作痛,只觉得有种这世间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要彻底的离他远去了。 沈黎翻了个白眼,缓缓的对沈绥露出两个字眼,“活该!” 说完这话,他踱步到崔昭昭的面前,努力的挤出一抹笑容,让自己看上去温柔一些,“昭昭,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不是个什么好人,你看看我……” “你?”崔昭昭挑眉嗤笑,随后忽然往前两步,踮起脚尖,嘴唇缓缓凑近了沈黎的耳朵。 当感受到自己侧脸上传来的那股湿热的气息的时候,沈黎的心跳急剧的加快了起来,甚至紧张到有些不自觉的攥紧了双拳。 可偏偏,崔昭昭说出来的话,却如惊雷一般,将他劈的愣在了原地。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因为你和崔千禾召走了所有的太医,而活活发烧烧死的孩子啊?” 沈黎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口好似有什么东西被蛰了一下似的,疼的他浑身都在打颤,“你……” 老天为什么要如此的捉弄于他? 他原以为他重生回来以后就可以好好的补偿崔昭昭,他们两个可以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却不曾想他的新婚妻子却变成了崔千禾。 但那没关系,他爱崔昭昭,他可以从沈绥的手中将崔昭昭给抢回来。 而今天,沈绥要对覃钧动手一事彻底的惹恼了崔昭昭,他以为他终于可以趁虚而入了。 但老天却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崔昭昭竟然也是重生的!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他对她不好的每一幕! 沈黎感觉自己仿佛就是个笑话一样。 他嘴唇哆嗦了半天,颤颤巍巍的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 虽然沈黎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崔昭昭却已然完全了解了他的意思,她勾了勾唇角,无比残忍地吐露出了一个真相,“在我还没有回到上京之前。” 沈黎膝盖一软,整个人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过了半晌,他嗤嗤的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这两年在崔昭昭面前的所有的所作所为,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吧? 可有什么办法…… 这都是他前世做下的孽啊! 崔昭昭低着头笑了笑,“你想要补偿我吗?” 沈黎心尖猛地一颤,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重来一世,就是为了补偿崔昭昭,这一次,崔昭昭想做的事情,哪怕是拼上他的这条命,他也一定要替她完成。 崔昭昭眼中带恨,“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对付沈绥!” 沈黎苦笑了一声,“好,我帮你。” —— “妈耶!!!” 这一边,季青临刚刚回到府邸不久,就突然听到了8888的一声惊呼。 这座府邸是季青临的老师谢君则低价卖给他的,原本他还想着要拒绝,可谢君则却以“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师”为由给挡了回去。 季青临知道谢君则是在替他着想,毕竟上京寸土寸金,有的地方的宅子有钱都不一定能够买得到。 苏湛以后是要拿回定北和府的,所以他暂时和季青临住在同一座宅子里。 季青临手里的书卷被他放在了一旁,“发生什么事了?” 8888直接激动的从识海当中飞了出来,“大势不妙啊,女主竟然直接黑化了!” 季青临皱了皱眉头,这个世界的剧情非常的简单,崔昭昭就是一个任凭丈夫宠爱的小娇妻,她怎么会突然黑化? 8888轻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呀,我原本是在看小人书的,可没想到却突然察觉到这个世界出现了一股黑气,然后我就去调查了一下,我发现这股黑气竟然是从女主角崔昭昭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无缘无故的就黑化了。” 季青临心中略微有些烦躁,这件事情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掌控,“会有什么影响吗?” 崔昭昭黑不黑化没关系,如果影响到他任务的评分,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目前倒是没有,”8888摇了摇圆滚滚的脑袋,“但是不知道后面她会不会做出一些别的事情来。” 毕竟崔昭昭是女主角,而这个故事还是一个大女主的小说,崔昭昭对于世界的支柱作用比沈绥和沈黎加在一起还要重要。 季青临嘴角带上了几分深意,“既然暂时没问题,那就不管她。” 到时候见招拆招就行。 “好耶。”8888对于自家宿主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的,看到季青临不在乎,他也就直接没心没肺的又回去看自己的小人书了。 因为这么大个府邸就季青临和苏湛两个人居住,而且他们两人也都不是那种好逸恶劳的,所以并没有买什么小厮丫鬟,家里面大部分的事情,还要他们俩亲自动手。 第二天的清晨,季青临和苏湛带着覃大郎和长岭简单的煮了一个粥当做早餐,饭才吃到一半,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覃大郎第一个跑出去打开了大门,随即便看到穿着一身绛红色长袍,长的格外阴柔的男子浩浩荡荡的带着一大群人站在那里。 心中闪过一抹疑惑,可一想到自家三郎如今已经中了状元,家门口会出现这种富贵之人便也有些情有可原了。 但因为覃大郎不认识眼前的人,所以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请问您是?” 林德运十分友好的笑了笑,“咱家是陛下派来的,不知这里可是覃钧覃大人的府上?” 一听到皇帝派来的,覃大郎瞬间吓得腿都有些软了,努力的呼吸了好几下,才终于颤颤巍巍的应了一声,“是……是这里。” 季青临在皇帝那里有多受宠,林德运这个总管大太监内心是一清二楚,所以他丝毫没有责怪覃大郎的失礼,反而是冲他点了点头以后才带着人走了进去。 “覃大人,”林德运吩咐身后的宫女太监们将东西一一摆在桌子上,这才有时间开口说话,“这些都是陛下赏赐您的。” 季青临笑着接下,示意长岭给林德运一个小荷包。 林德运接过荷包拿在手里轻轻掂了掂,随后才笑意盈盈的拒绝,“覃大人这真是折煞咱家了,这怎么好意思……” 季青临将林德运拒绝的手给推了回去,“辛苦公公跑一趟而已,也不是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公公收下便可。” 两个人之间又来了一番你推我往,林德运这才装作十分艰难地收下了荷包,“那咱家就谢过覃大人了。” 长岭站在一旁撇了撇嘴,幽幽的说了句,“明明就是想收的,还在这装模作样……” 苏湛立马掐了一把他胳膊上的肉,“说什么呢你?” 随后他又急急忙忙的去查看林德运的神情,发现对方没有听到长岭的这番话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苏湛一边借口拿东西,一边数落着长岭,“你是不是没脑子呀?” “这种话你能当着人的面直说吗?人家是陛下身边的总管太监,随便两三句就可以让我和衍之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长岭这下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乖乖的认了错,“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苏湛恨铁不成钢般的戳了戳他的脑门,“等以后我拿回了定北侯府,你还要跟在我身旁,你这个样子,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你若是依旧如此改不掉你口无遮拦的毛病……” 长岭忽然怕了,“公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赶我走。” 苏湛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对我忠心,但是这里是上京,稍微一不留神就可能会得罪一大片人,我们一定要谨言慎行。” “是。” 见长岭也确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苏湛又带着他走了出来。 “苏大人来的正好,”林德运因为收了荷包,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切了一些,“陛下的圣旨在咱家这里,正好咱家陪您一起到定北侯府走一遭。” 眼看着定北侯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了,苏湛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他凑近季青临小声的问了一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嘛?” 季青临点点头,“昨日琼林宴之前,陛下单独召见了我,我向陛下阐述了你和定北侯府之间的事情,陛下答应会下旨让苏鸿将定北侯府还给你了。” 惊喜来得太过于突然,苏湛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季青临勾唇浅笑,带着些许的调侃说道,“恭喜你啊,以后就要叫你侯爷了。” 苏湛伸出胳膊,带着满腔的不可置信对季青临开口道,“你……你掐我一下。” 季青临长眉微挑,“人傻了?” “我就是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苏湛举着胳膊的手没有放下,“我为了能够拿回定北侯府,想了很多办法,甚至还想着等我做出一番政绩了以后再向陛下陈情,没想过竟然会这么容易……” 季青临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这就和走在路上突然被一张纸糊住了眼睛,拿掉纸之后发现那是一张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一样。 于是他揪起苏湛胳膊上的一块肉,用力的拧了一下。 “啊——” 苏湛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你怎么这么用劲?” 季青临摊了摊手,一脸的无辜,“这不是怕不疼的话,你还是有股不真实感么?” 苏湛:…… 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 两个人插科打混的功夫,林德运已然敲开了定北侯府的大门,看到一大群人出现在这里手里还拿着圣旨,那管家拔腿就往里面冲去。 一边跑还一边大喊着,“侯爷!侯爷!宫里来人了!” 苏鸿已经很多年没有什么实权,连朝都未曾上过,就守着定北侯府的这点家业。 突然听到管家如此兴奋的叫喊,他整个人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连忙一把拉住身旁的苏夫人,“快!快!” “给我找一件像样的衣裳来!” 苏鸿可是高兴坏了,他的心明白像他这种废物,陛下一时之间是根本想不起的,如今竟然会专门派宫里的人来,肯定是要重新启用他了。 不仅是苏鸿高兴,苏夫人以及苏鸿的几个儿子也都无比的兴奋。 毕竟定北侯府的家产也就那么多,他们霍霍了二十多年,基本上都不剩下什么了,也就可以堪堪维持表面的风光。 如今皇帝突然要启用苏鸿,那就说明他们还可以继续享受这种泼天的富贵。 一家子打扮一新,浩浩荡荡的来到会客厅,苏鸿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去,“公公到访……” 话没说完,苏湛突兀的开了口,“二叔,许久不见。” 苏鸿几乎都快要吓傻了,这世上能够喊他二叔的,除了那个早已经被他害死了的大侄子,他再也想不到任何一个人。 “你……你……” 苏鸿手指哆嗦,声音颤抖,“你究竟是人是鬼?!” 他明明已经收到了苏湛的奶嬷嬷写来的信,苏湛因为晕船反应太过于剧烈而死在了前往青州府的那趟船上,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害怕吗?害怕就对了…… 苏湛勾着唇瓣轻轻一笑,“怎么,二叔见到我如此的激动?” 苏鸿下的几乎是魂不附体,“你……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害的你,你别来找我。” 苏湛幽幽的来了句,“二叔自然是不曾害过我,侄子此次前来,是想要问二叔拿回定北侯府的。” “当年陛下承诺过,等到侄子成年,就将定北侯府还与侄子,二叔该不会忘了吧?” “我……我当然没忘,”苏鸿结结巴巴的开口,“但是陛下没有一天明言,我就还是定北侯。” 忽然,林德运手里举着明黄色的圣旨站了起来,“定北侯苏鸿接旨。” 苏鸿刚刚跪下来,就听到林德运不含任何情绪的嗓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科探花苏湛,性行良德,勤勉萃纯,着既继承原定北侯之爵位,钦此。” 第112章 静谧的书房里面, 沈绥眉眼间萦绕着滔天的杀意。 “疯了!真的是疯了!” 他不过是才被幽禁在东宫短短不到十天的时间,他手下的势力就已经损失了很多,沈黎完全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对付他, 到现在弄得他们几乎是两败俱伤。 “殿下……您快想想办法吧……”跪在地上的太子属臣们, 一个二个的全都低着脑袋,他们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沈黎了,对方完全就像是个疯子一样,不要命的在和他们斗争。 “再这么下去, 朝堂上就快要没有我们的人了啊,殿下……” 沈绥漆黑的眼眸当中透露着深深的寒冷气息, 他低着头,指尖攥紧, “让孤在想一想……” “你们都出去吧。” 说完这话, 他整个人无比颓废的跌坐在了椅子里面,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毫无生气。 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沈黎会发疯。 难不成他以为凭靠着这样惨烈的手段把自己拖下马, 他沈黎就可以上位了吗?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黎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到最后只能玉石俱焚,鸡飞蛋打! 就在沈绥无比萎靡之时, 崔昭昭带着几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她柔软的双手轻轻按在了沈绥的肩上,“很烦躁吗?” 沈绥顺势抓着她的手,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然后将脑袋垂在崔昭昭的胸口拱了拱,声音沙哑的说了句, “看到你,就不觉得烦了。” 崔昭昭顺势用双手搂着他的肩头, 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脑袋顶上。 在沈绥看不到的地方,崔昭昭脸上挂着极致讽刺的笑。 安慰了沈绥一会,崔昭昭柔声说道,“我知道夫君最近一段日子心情不好,所以今日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 话未说完,沈绥猛地一把抓住了崔昭昭的手臂,带着点不可置信的口吻问道,“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自从那天的琼林宴上,崔昭昭知道了他对季青临所做的事情以后,崔昭昭就再也没有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过话。 只不过因为他一直忙着朝中的事情,所以没时间来好好的安哄一下崔昭昭,却不曾想,崔昭昭竟然主动来服软…… 崔昭昭撅着嘴巴,“在夫君的眼里,我就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吗?” 沈绥一下子心都软了,“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对不起。” 崔昭昭轻吐出一口气,缓缓抬眸对上了沈绥那双墨色的瞳孔,“这几天我也想了挺多的,衍之哥哥虽然对我来说很重要,可我已经嫁给夫君了,以后和我共度余生的人是夫君,更何况……” 说着这话,崔昭昭抓过沈绥的手,轻轻的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这里还有了夫君的宝宝,我不想再因为外人和夫君闹得不开心,你……” 沈绥猛然间瞪大了双眼,兴奋的抱起崔昭昭,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甚至连说话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真……真的吗?” “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崔昭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快放我下来,别伤到孩子了。” “哦!对!”沈绥立马将崔昭昭放在了椅子上,然后十分紧张的盯着她的肚子看,“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崔昭昭轻轻摇了摇头,“孩子还小呢,只有一个多月,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沈绥很严肃的说了声,“这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即便还小,也需要重视起来。” 崔昭昭牵着他的手一边往外面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有了孩子,你就不能拼命的去和沈黎对着干了,要讲究方式方法,无论如何都得留一条退路。” 沈绥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化成了一汪潭水,柔软的厉害,他握紧了崔昭昭的手腕,“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崔昭昭忽然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好,我相信你,快吃饭吧。” 看着这一桌子明显赶不上以前的饭菜,沈绥却丝毫没有嫌弃的意图,“昭昭辛苦了。” “你有了身子要多注意注意,仅此一次,以后切莫不可再自己下厨了。” 崔昭昭乖乖巧巧的应下,“这是自然,这一次只不过是看夫君太过于愁眉苦脸……” 一句话还没说完,沈绥又一把拉住了崔昭昭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们是夫妻,夫妻一体,”崔昭昭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酒杯给沈绥倒了一杯酒,“夫君,我敬你。” 说完这话,她又端起了一杯清茶,“大夫说我有了身孕,不宜饮酒,所以就只能以茶代酒了,还望夫君不要嫌弃我扫兴。” 沈绥直接将满满一杯酒一口闷掉,“怎么会……” 崔昭昭笑了笑,不停的给他夹着菜,“我特意做的,凉了就不好吃了,快吃快吃。” 沈绥眸光微亮,好听的话语不要钱一般的往外蹦,“只要是你做的,就算凉了也好吃。” 崔昭昭有些羞赧的夹了一筷子菜塞进沈绥的嘴里,“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沈绥大笑两声,迅速的将嘴里的饭菜给咽了下去。 三杯两盏过后,沈绥感觉自己好像有些醉了,崔昭昭白昔如玉的面容近在眼前,可他却只觉得视野中带上了些许的模糊。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麻痹了一样,他拼了命的想要保持住清醒,可脑袋却还是昏昏沉沉的。 沈绥抬手想要去触碰崔昭昭的脸,但手举到一半,就无力的垂落了下去,就连眼睫也飞速的闭了起来。 崔昭昭十分嫌弃的站起了身体,从怀里掏出手帕,用力的擦了擦刚才被沈绥触碰到的地方,直擦的白皙的皮肤都变得红肿了起来,才终于停下了手。 因为刚才崔昭昭借口想要他们夫妻两个人好好说说体己话,所以此时整个院子里面并没有其他任何的人。 崔昭昭直接抬起一脚重重的踹在了沈绥的胸膛上面,直踹着他从椅子上跌坐下来,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如此,沈绥依旧没有醒来。 “我呸!”崔昭昭只感觉无比的晦气,“狗男人,你以为我还真想要和你过一辈子啊?!” 前后两辈子的经历,让崔昭昭清楚的知道,这世上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男人的嘴。 前世沈黎欺他骗他,甚至还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今生的沈绥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当着她的面装的一副温文尔雅,可实际上什么下三滥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这个伪君子,简直比那真小人还要可恶千倍万倍! 崔昭昭抬手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她刚才绝大部分事情都欺骗了沈绥,可唯一没有欺骗的,就是她确确实实有孕了。 如今她身份有了,地位有了,孩子也有了,就只剩下死了丈夫,守着偌大的家业过日子。 她可真是好惨啊…… 惨的她忍不住想笑怎么办? 呼出一口浊气,崔昭昭飞速潜入了沈绥的书房,将书房里的暗格都给摸了个遍。 看着整理出来的一叠一叠的密令,崔昭昭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充满讽刺的冷笑。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绥背地里的藏污纳垢,原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仔细的模仿着沈绥的字迹,崔昭昭将那些证据全部都给抄写了一遍,然后把抄写下来的副本放回原地,将原本揣在了怀里面。 做完这一切,崔昭昭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书房已经完全被她恢复了原样,这才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睡的沈绥,崔昭昭骤然间发出一声惊叫,“夫君?!” “夫君,你怎么了?夫君?!!” “来人呐,快来人呐!” 霎时,从院子门口冲进来一大批人,“太子妃……” 崔昭昭哭哭啼啼的蹲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流,“殿下不知怎么突然昏过去了。” 一名略懂一点医术的宫人抬手搭上了沈绥的脉搏,片刻后,松了一口气,“殿下没什么大碍,只是喝醉了而已,太子妃不必惊慌。” 崔昭昭哭的身体都在颤抖,“可是夫君明明酒量很好的,他以前没有这么快就醉……” 那人轻轻摇了摇头,“殿下最近郁结于心,所以可能会醉的比较快。” 崔昭昭连忙开口,“快把殿下扶进去。” “是。” 崔昭昭走在人群后方,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自己的大腿。 刚才为了能够真的哭出眼泪了,她掐自己的大腿可是下了狠劲。 疼死她了…… 不过,说真的,衍之哥哥拿来的这酒就是好用,和喝醉酒了一模一样呢。 夜深人静之时,崔昭昭看了一眼依旧睡得很死的沈绥,悄眯眯的下了床,怀里揣着她拿出来的那些证据,来到东宫西南处的一角,将其塞进了一个植被掩映的小缝隙里。 —— 宿醉了一宿,沈绥睡醒的时候几乎是头疼欲裂。 脑海当中朦朦胧胧的回忆起昨晚的场景,好像是因为和崔昭昭喝了几杯酒…… 他的酒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忽然之间,沈绥想到了什么,眼底沉浸着宛若幽潭一般的深邃,“太子妃呢?” 恰在此时,崔昭昭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她十分讶异地眨了眨眼睛,“夫君,你怎么了?” 沈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崔昭昭的脸,“昨天晚上……” “大夫说你喝醉了,思虑太重,所以才会不胜酒力,”崔昭昭不紧不慢的将醒酒汤拿给沈绥,眼底满是柔情,“我给你煮了醒酒汤,可以缓解头疼的。” 沈绥端起碗一口闷下,不动声色的发出疑问,“哪个大夫说的?” 崔昭昭知道沈绥已经起了怀疑,但她却一副完全不知的样子,“你身边的常随呀,你要叫他来问一问吗?” 沈绥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最终还是选择了拒绝,“不必了。” 吃过早饭以后,沈绥不信邪的跑回自己的书房,从头到尾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可却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难不成真的是我多虑了?” 沈绥原以为这就是普普通通喝醉的一晚,却不曾想,自从这晚过后,沈黎仿佛是如有神助一般,大刀阔斧的开始对他下手。 等到他被幽禁的半年时光过去,再次回到朝堂上的时候,他原本苦苦经营了十数年的势力已经完全毁于一旦。 除了贵妃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母族,再也没有人站在沈绥的这一边。 可同时,沈黎背后的那些文人们也几乎折损殆尽了。 皇后的大儒父亲的学生,有一个接一个的全部被外放,尚且留在上京的,也基本上都在不重要的闲散职位上,重要的官职上面已经彻底的没有了他的人。 整个朝堂彻彻底底的被皇帝把控在手中,他们这一个个的皇子都只剩下装鹌鹑的份。 早朝结束后,沈绥薄唇紧抿,目光晦暗阴冷,脸色更是扭曲的有些骇人。 他大踏步的追上沈黎,一把拦住对方的去路,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无尽的怒火,“你究竟在发什么疯?!” “你自己不想活,也非要带着我一块下地狱吗?!” 沈黎勾唇浅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说话的声音宛若羽毛一样,轻轻飘飘的拂过沈绥的耳边,“你难道才发现吗?” “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当那个垫背的!” “你有病吧?!”沈绥原本漆黑的眼眸当中泛起了一道冷光,阴森凛冽的紧,无端的让人汗毛倒竖。 “我和你之间没有那么大的仇恨,非要闹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境地。” “如果我偏说有呢?”沈黎猛然间凑近了两步,目光直直的和沈绥对视在一起,那眼底没有丝毫的温度,仿佛沈黎我已经是一个死去多时的躯体。 他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来赎罪的。 为了崔昭昭,也为了那个只有几岁大的孩子。 哪怕拼上自己的这条命,他这一次也要崔昭昭如愿。 沈绥牙关紧咬,感觉自己脑子里所有的血管都在这一刻突突的叫嚣着,彻底的撕破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冰冷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沈黎,“我绝对不会这么认输!” 沈黎勾唇浅笑,“那我拭目以待。” 沈绥克制了又克制,才终于忍住没有当场把沈黎给打死。 沈黎看着沈绥渐行渐远的背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都是我们欠昭昭的。” “呀,这不是安王殿下吗?” 忽然,沈黎耳畔传来了一道带着些许讶异的嗓音。 沈黎回头,看见季青临站在一旁眸色清亮。 身体仿佛在一瞬间垮了一样,沈黎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是覃大人,别来无恙。” 季青临抬手将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塞进沈黎的手中,“安王殿下,您这半年所做的一切,还是有些不太够呢。” 沈黎眸光微闪,他略微顿了顿,最后惨然一笑,“我懂了。” —— “殿下!” 依旧是那个静谧的书房,依旧是那群着急的属臣,“咱们不能再等了啊!” “再等下去就什么也都没有了!” 如今沈黎已经彻底的斩断了沈绥手中所有的势力,甚至是连贵妃都拉下了马。 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成为了宫中一个任人欺凌的美人,就连荣宠一世的荣安公主,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而且朝堂当中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进言太子沈绥德行有亏,不堪为太子,请求陛下废除太子之位了。 如果他们继续这么等待下去,皇帝迟早有一天会废了沈绥,到时候他们这些所有人,都要为此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为今之计,只剩下了逼宫。 皇帝年岁大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十分的强壮有力,可实际上,那太医几乎已经日日宿在了养心殿,一碗一碗的药,如喝水一般被灌进了皇帝的肚子里。 宫中的线人已经传来消息,皇帝恐怕支撑不了半年了。 再加上晋军统领曹禺已经被他们买通,只需要沈绥一朝令下,三万进军就可以顷刻之间攻进皇城,逼着皇帝写下禅位的圣旨。 可这样做,终究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沈绥单手扶着额头,犹豫不决,“你们让孤再想一想。” “不能再想了啊,殿下!”属臣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时机仅此一次,转瞬即逝啊!” “如果殿下不动手,让沈黎那个小人抢了先,殿下!” 一说到沈黎,沈绥猛的一下冷了脸,他可是知道沈黎对崔昭昭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一旦对方拿到了这个至高无上位置,一定会对崔昭昭出手。 崔昭昭还怀着他的孩子,他绝对不能把她置入危险当中。 于是,沈绥大手一挥,“安排下去,明晚就行动!” 属臣们再次跪了一地,“殿下英明……” ——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天傍晚,上京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凝重的氛围。 街上摆摊的商贩少了许多,就连路边沿街乞讨的乞丐都消失不见了踪影,那些平日里总是会出来参加聚会,吟诗作对的公子小姐也全部都闭门不出。 整个上京城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这晚的天空格外的沉寂,一朵调皮的黑云翻滚着跳出来遮住了月色,使得宫墙之间只剩下一片漆黑。 皇宫里的烛火明明灭灭,就着昏黄的宫灯,无数黑色的人影在其中穿梭。 养心殿里,雪白的纱帐如梦似幻,躺在床上的皇帝双眸轻轻闭着,呼吸也很是缓慢。 却突然,一道刺耳的尖啸声从殿外响起,吵醒了他。 皇帝微睁开眼眸坐起,旁边的烛火很是昏暗,看不清伺候的宫人的影子,他微蹙起眉头,“林德运,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寝殿的大门被人十分粗鲁地从外面踹开,一群满身肃杀的士兵迅速将养心殿团团围了起来。 皇帝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们这是做什么?” 站在一众浑身凶煞之气的士兵面前的沈绥眸光冰冷,“造反啊,父皇,您难道看不出来吗?” 皇帝定定的看他几眼,仿佛是有些不认识自己的这个儿子,“你是认真的?” “父皇,你觉得儿臣是在像和你开玩笑吗?” 沈绥高傲的扬着脑袋,带着一股胜券在握的语调,“父皇,儿臣也不想坐那等弑父之人,只要父皇您识时务一些,现在就写好禅位的圣旨,并将玉玺交予儿臣,儿臣保证您的下半辈子一定会过得舒舒坦坦的。” 皇帝目光一转,不再紧盯着沈绥看。 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沉着声音开口说道,“你觉得就你这样一个想要弑父杀君的不肖子,朕会放心将皇位交到你手中吗?” 沈绥哈哈大笑了两声,声音中是抑制不住的肆意和张狂,他手中的长剑高高的举着,剑尖直指皇帝的眉心,“父皇,你不用拖延时间,三万禁军尽数在我的掌控当中,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我劝父皇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哦?”皇帝十分诧异的眨了眨眼睛,“如果朕说不呢?” 沈绥冷笑了一声,“那父皇就休怪儿臣手下不留情了。” 皇帝无所谓的坐在原地,“你且可以试试。” “敬酒不吃吃罚酒!”沈绥目光扫过身旁的曹禺,“曹统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然而,沈绥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曹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绥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曹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禺没有说话,而是转身直直的跪在皇帝面前,高呼了一声,“陛下。” 与此同时,跟随沈绥一路冲进来的那些禁军们也齐齐跪地,口中直呼万岁。 眼前的一幕显得沈绥像个跳梁小丑一般,滑稽的紧。 沈绥手里的剑都快要有些拿不稳了,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滚滚而落,“怎……怎么会……” 皇帝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去,冲着屏风后面喊了声,“都出来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贵妃,太傅,户部尚书…… 等等在朝堂上面有话语权的人齐齐从屏风后方走了出来,眼里暗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图。 贵妃彻底的哭成了一个泪人,“绥儿!你糊涂啊!” “陛下告诉我你有不臣之心,我还不愿意相信,可你却……” 贵妃气的直接冲上前去,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沈绥的脸上,“他是你的父皇!”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贵妃被废去了妃位打入冷宫一事是假的,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是皇帝想要她看清楚沈绥的为人而且。 从某种程度上面来说,贵妃也算是十足十的恋爱脑,但她和其他的恋爱脑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她的恋爱脑并不会伤害到别人。 皇帝对于贵妃终究还是有几分真心在,所以他不希望因为沈绥的事情,让贵妃对他产生嫌隙,所以才专门设了这么一个局。 沈绥愣愣的站在原地,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嘴唇上的血色也在尽数褪去。 “原来是这样……” 他所做的所有的事情,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他自以为精密的谋划,全部都在旁人的算计之中。 “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沈绥的语调突然放轻了。 轻得让人浑身发颤,“但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求父皇,太子妃是无辜的,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我求求父皇放过她,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 皇帝淡然一笑,“这是自然,朕从不会伤害一个无辜之人。” 沈绥被废去了太子之位,终生幽禁在宗人府。 所有人都离开以后,皇帝将目光投向了季青临,“覃爱卿啊……” 他的面色依旧很好,但精气神却颓靡了很多,“你说,这权利真的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吗?” 沈绥曾经是一个多么乖巧的孩子啊…… 因为贵妃心思单纯,从来都不像其他的妃子一样使劲的扒拉娘家,她没有强大的母族做后援,经常被宫里其他的妃子暗戳戳的欺负。 沈绥年幼的时候,也经常被沈黎这个大皇子捉弄。 看着那张和贵妃酷似的脸,皇帝就直接把沈绥养在了自己身边。 自己亲手养出来的孩子,到头来却想要要了他的命! 季青临微微摇了摇头,“权利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执着于权力不择手段的人。” 皇帝突然笑了一声,眼中闪烁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朕这么大年纪了,看的竟然还不如覃爱卿通透。” “陛下这是累着了,”季青临走过去双手按在了皇帝的肩膀上,“微臣给陛下疏通疏通。” 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松快,皇帝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半晌之后,他又睁开了眼睛,“沈绥废了,太子之位又空了出来,这接下来的朝堂啊,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朕这几个儿子有一个算一个的,虽然现在尚且年幼,可到了朕年老的时候,恐怕也要开始争权夺势了。” 皇帝隐隐的有些担忧,“到那个时候朕老了,管不住他们了,会不会又经历一次今日这般的逼宫啊?” 季青临略微思索了一阵,“陛下,还是早日立了太子的较好。” “朕也知道需要早早地立了太子,”皇帝微微叹了一口气,“可现在朕的这些儿子,没有一个让朕放心的。”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微臣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猛的一下回过头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季青临,“爱卿快说。” 季青临缓缓开口道,“前太子妃崔昭昭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且太医诊脉过后确认是男胎,不如陛下越过众皇子,改立皇太孙如何?” “太孙如今尚未出生,等到他可以独当一面,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皇帝的眼神瞬间亮了,“还是覃爱卿有想法!” “既如此,那太孙以后就交给覃爱卿来教导了。” —— 沈绥原本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子里,突然听到了一道万般熟悉的女音。 他猛地一下回头,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昭昭!” “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崔昭昭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轻轻摇了摇头,“我过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听到这话的沈绥猛然间顿住了所有的动作,他已经被废了,崔昭昭能有什么好消息? 对于崔昭昭的好消息于他而言,恐怕是一个噩耗吧…… 沈绥的手指一寸一寸的收紧,他放声哀求,“不……不要说。” 他害怕从崔昭昭的口里听到那个让他面对的结局。 他根本无法忍受崔昭昭另嫁他人。 崔昭昭勾着唇瓣笑了笑,“这真的是个好消息呢,和我们的孩子有关,我必须要告诉你。” 沈绥眼底克制着某种汹涌的暗潮,“什……什么?” 崔昭昭唇角带着几分深意道,“陛下封我们的孩子为皇太孙了,你高不高兴?” 沈绥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 “我被废去了太子之位,你没有受到牵连,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父皇怎么可能会立这个孩子为皇太孙?” 崔昭昭笑意盈盈,慢慢的拖长了尾音,“那当然是因为……” “你被废这件事情,这当中也有我很大的手笔呀。” “我替陛下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陛下又怎么会不奖励我呢?” 沈绥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阴冷了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一头发了怒的狮子,“你再说一遍?!” 他完全不敢想象,怀了他的孩子,和他朝夕相,要和他相伴一生的妻子,才是那个害他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沈绥的面容瞬间冷得让人心颤,他只觉得自己的胸腔当中好像有一股烈火在燃烧,烧的他心肝脾肺到处都疼的厉害。 “我们都有了一个孩子,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因为有拿着刀的侍卫抵挡,所以即便沈绥恨不得现在就抛开崔昭昭的胸口,看看她那颗心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可却也只能待在屋子里面,无能狂怒。 “为什么?”崔昭昭轻轻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随即脸上带上了一抹满含嘲讽的冷笑,“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我无数次的告诉过你衍之哥哥对我究竟有多重要,可你却还是想要害死他。” “你知不知道他已经因为我死过一次了?!”崔昭昭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声,“绝对不允许这世上还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伤害他,哪怕是我自己都不行。” “谁要伤害她,我就要要了谁的命!” 沈绥几乎要疯了,心脏处疼得厉害,“你明明说你原谅我了!” “当然是骗你的。”崔昭昭无所谓的回答了一句。 “你骗了我那么多回,我骗你一次又怎么了?” “何必这么生气呢?” 崔昭昭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含任何的情绪,可却宛如一柄柄利刃一般扎进了沈绥的心口,将其扎的鲜血淋漓。 “好了,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崔昭昭摸着自己的肚子,抬眸浅笑,“看在你是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亲生父亲的份上,我才来告诉你一声有关于他的事情。” “只不过……”崔昭昭转过身,温柔的嗓音被吹散在了风里,“他今后都和你再无干系了。” 男人最欢喜不过于升官发财死妻子。 这话于她们女人,也是非常适用的。 她手里有着大笔的财富,而且因为肚子里怀着皇太孙,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给她脸色瞧,她也不用去伺候公婆,又何必非要守着一个随时会欺骗她的男人呢? 沈绥彻底的崩溃了,脸上的神情绝望又悲凉,可怜的像是一只被人抛弃了的小兽。 “昭昭!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你回来啊……” 然而,无论沈绥怎么样的呼唤,崔昭昭都再也听不见了。 —— 二十五年后—— 老皇帝驾崩,和贵妃合葬在了皇陵,皇太孙沈弦继承皇位。 因为季青临是帝师,所以很多人都以为当沈弦登基以后,季青临会走上权臣之路。 可没想到,一等到他帮沈弦稳定了朝堂,季青临就提出了要乞骸骨。 沈弦泪眼朦胧的看着这个如自己父亲一样的老师,心中充斥着满满的不舍,“老师,朕绝对不会忌惮你,你就留下来,好不好?” “是啊……”直接从太子妃晋升为太后的崔昭昭穿着一身格外雍容华贵的衣服,但却也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衍之哥哥,弦儿是你亲手养大的,他的人品你还不知道吗?他绝对不会……” 季青临微笑着打断了崔昭昭的话,“我不是怀疑陛下的品格,而是我年纪大了,而且为了大楚操劳了这么久,我想休息休息了。” 这话让二人完全无法反驳,沈弦只能点头应下,“老师,你会给我写信的吧?” 季青临最后一次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会的,陛下长大了,以后要学会承担起责任来……” 当季青临絮絮叨叨的交代完一切,沈弦几乎已经快哭成了一个泪人,“老师,我能唤你一声父亲吗?” 眼前这人虽然一直是以他老师的身份在教导着他,可在这么漫长的光阴里面,他早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一样对待。 如今分开,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再见面了。 季青临望着沈弦一如既往透亮的眼睛,微微的点了点头,“可以。” “父亲……”沈弦扑过来搂住季青临的腰,再三的叮嘱,“您一定要给我写信。” “好。”季青临笑着答应。 季青临一辈子都没有娶妻,但是覃老头和覃老太直到临死之前也都没有怪过他。 毕竟季青临不仅将沈弦教的很好,就连覃小宝以及覃大郎的儿子们都教育的非常好,他虽然离开了朝堂,但他的子侄辈们依旧活跃在朝堂之上。 覃家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泥腿子之家了。 当季青临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要出城时,突然一个人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苏湛笑意盈盈的站在一旁,“你想要抛下我,独自一个人去享受天下名川?” 季青临低头浅笑,“不当你的定北侯了?” 苏湛摇了摇头,“我的责任已经完成,我现在只想做我自己。” 曾经他毕生的愿望就是可以把属于自己的定北侯府给拿回来,这件事情在二十多年前,他的好朋友就已经帮他办到了。 如今他的儿子也长大,不仅娶了媳妇,还给他生了小孙子,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所以在得知季青临辞官的第二天,他也递上了一份致仕的折子。 季青临挪了个位置拍了拍马车里空出来的地方,“那就上来吧。” 车轮滚滚驶向前方,没有目的的满天下游走,但没关系,反正遍布天下各个地方都有覃大丫和覃二娘开的酒楼,他们丝毫不用愁路费与住宿。 两个在原本剧情里面命运凄惨的女子,凭借自己的双手,在泱泱大楚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 新世界——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一九二八年的百乐门歌舞厅,穿着旗袍的艳丽女子脸上带着半张面具,正站在台上举着话筒,身姿妖娆地唱着歌曲。 台下围坐着一圈的达官贵人,个个都打扮得富丽堂皇,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正在唱歌的那名女子究竟长了什么模样。 而在这一群人的正中央,一名穿着白色西装,面容极其清隽的青年却有些百无聊赖的敲着手指。 第113章 “牡丹姑娘可真是国色天香~” 一个长得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面, 一边任由身旁的侍女给他喂着酒水,一边色眯眯的看着台上面唱歌的女子。 “这歌唱的也格外的好听,”中年男人油腻腻的手掌抓住了侍女的小手, 凑近她的嘴边缓缓开口道, “替我给牡丹姑娘献一百支支玫瑰。” 那侍女强忍着恶心笑了笑,“还是王老板大气,那么多玫瑰,说送就送了。” 作为大上海的商会会长, 王老板根本不差钱。 他满意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摇头晃脑, “不是我大气,而是牡丹姑娘太招人稀罕了。” 整个上海滩那么多歌舞厅, 就属百乐门的姑娘最为漂亮, 而这么多颜色姝丽的女子当中,又属牡丹姑娘为之最。 所以这一百个大洋买的玫瑰能够换牡丹姑娘展颜一笑,也就算是值了。 当一大捧玫瑰花被两个侍者抬上台后, 穿着旗袍的女子顺着侍者手指的方向,冲张老板微微笑了笑。 “啊~~” 张老板呼的一下喘了一口粗气,像是高/潮过后一般眼睛都瞪大了, “好想和牡丹姑娘共度良宵啊……” 在他说完这话的瞬间,他身后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男人,突然抬脚踹了踹他的椅子,脸色略微有些难看,“张老板,慎言。” 张老板这才恍然过来他究竟说了什么, 立马扭头看向坐在所有人中间,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人, 发现对方好像没有注意他后,提着的那颗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转身小声的对后面的男人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陆少帅未曾听见,你又何必这么草木皆兵呢?” 他看上这牡丹姑娘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只不过他终究也只敢耍耍嘴皮子,哪里敢真的对人家下手啊? 这整个上海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牡丹姑娘是陆少帅的心头宝。 只要牡丹姑娘有演出,陆少帅就算是再累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观看,目的就是为了确保牡丹姑娘不会被其他人骚扰。 就算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陆少帅。 那人对于张老板的说法感到很是无奈,“若是被陆少帅听见,那可就完蛋了,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张老板摆了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了,好好听牡丹姑娘唱歌吧。” 此时,被张老板等人恐惧的陆少帅,已然换了一个芯子了。 季青临百无聊赖的坐在位置上,开始在脑海里面梳理剧情。 这个世界和季青临原本生活的那个世界的民国时期有些相似,主线剧情也是围绕着国仇家恨,保家卫国进行。 但在时代的洪流里面,每个人都是那般的渺小,那般的微不足道。 夏国是一个拥有着五千年光明灿烂的历史的泱泱大国,可因为前朝废帝闭关锁国几百年,这就导致在其他的国家科技创新,国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时候,夏国依旧停留在从前落后的水平。 落后就要挨打。 随着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差距越发的大,那些先进的国家为了进一步的发展科技,为了尽可能的掠夺资源,就将目光投向了其他落后的国家。 在世界的东方,有一个十分古老的农业国家,虽然它被其他国家远远的甩在了身后,但它所拥有着的广袤的土地和极其丰富的种种资源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如此一只肥硕的小肥羊,又没有很高的武力为之保护,它很快就成为了那些先进大国肆意欺凌的对象。 大批量的外国人乘着飞机,坐着船只来到了夏国的土地上,在带来了先进的科技水平的同时,他们也开始侵略夏国的国土,奴役夏国的国民。 而在这些侵略者当中,则是以夏国东南方向的一个岛国为最。 倭国人在夏国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更可恨的是,他们明明犯下了滔天罪行,还偏偏要用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来掩盖他们的行为。 随着越来越多的侵略者国家踏上夏国的领土,夏国彻底的被拉入到了时代的洪流当中,无论是金字塔顶层的那些王公贵族,还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困苦人民,几乎都已经看不见了前路。 有压迫,自然也有反抗。 但是,由于科技水平的缘故,即便夏国人从未停止过反抗和斗争,他们还是在这场较量当中被压着打。 而且不同于其他国家毫不掩饰的掠夺行为,倭国人则是要聪明的多,他们知道想要把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彻底的吞吃入腹,绝对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完成的事情,所以他么选择了从人心入手。 他们率先寻找那些贪生怕死的朝堂官员,然后把他们打造成属于自己的傀儡,由上到下的去侵略夏国人。 其次,他们还从底层人民当中发展了属于自己的爪牙,给予他们丁点的好处和利益,就可以让那些人为他们所用,自发的替他们寻找出隐藏在民众当中的那些反抗者们。 季青临穿越的这个时间,倭国已经入侵夏国多年了,此时的那些反抗者们也已经聚集起了挺大的势力。 现在夏国国内的势力主要分为三大阵营。 一是拥有着一大批学过先进思想的学生的蓝党,这群人当中的将领基本上都是出国留过洋的,他们将从国外学到的先进思想纳入进来,用到自己国家的身上,以此来反抗.寓..言.那些侵略者。 第二个阵营则是由民间自发的组织而成的红党,这群人绝大部分都是大字不识几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是因为侵略者们实在是太过分,逼得他们几乎快要生存不下去了,所以才会奋起反抗。 第三个阵营是由世家大族,名门望者所组成的军阀,这群人把握着夏国绝大部分的资源,手里握着兵马却偏安一隅。 在列强们要侵占夏国的领土的时候,他们也会出手抵抗,但如果列强们提出的条件足够让他们动容的话,他们也会直接让出一半的领土来。 这群人就像是墙头草,只要不涉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就可以最大限度的给侵略者们让路。 原主陆迟亦,是整个上海滩最大的军阀陆大帅的长子,小小年纪就被陆大帅认定为了继承人,如今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尊敬的称一声少帅。 陆迟亦的祖上是有实权的将军,前朝灭亡以后他就带着手里的兵马出来单干,辗转几度之后在上海安了家。 陆大帅手里的这些兵当年都是上过战场的,而且全部都是经过正统训练的兵马,比起其他军阀手里那些土匪出身或者是自发组织在一起的军队要强大的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大帅在这上海滩几乎是可以横着走的,就算是租界里面其他各个国家的大使,也不会不给他面子。 这个故事的女主角就是如今在台上唱歌的牡丹姑娘,她的真名叫做江婵。 陆迟亦和江婵的邂逅其实挺有戏剧性的。 江婵的母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封建大家闺秀,认准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心一意地扑在江父的身上。 可江父却是一个十足十的老烟鬼,每天不是躺在床上抽大烟,就是出去喝花酒,家里的家底都被他败了个干净。 可江母却从不认为这是江父的过错,而是觉得是她自己没本事,没有办法笼络住自己丈夫的心。 每天白天的时候给那些富贵人家当下人,晚上的时候就去歌舞厅里面打扫卫生,赚来的钱一个子儿都没有花到江婵的身上,全部都被江父拿去抽大烟了。 江婵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可却又无可奈何。 但幸好老天善意且有眼,早早的收走了江父。 在一个暴雨的夜晚,江父抽大烟又抽麻了,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栽到了水坑,行色匆匆的路人们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所以他就直接被雨水给淹死了。 但是还不等江婵松了一口气,勤劳了半辈子的江母却突然病倒了,为了给江母治病,江婵不得不开始打工。 她发过报纸,卖过花,可挣来的钱只能说是杯水车薪,完全不够江母的疗养费用。 被逼无奈之下,她最终选择来百乐门上班,因为出色的外表和傲人的身段,江婵很快就晋升成了百乐门的花魁,一晚上赚的钱几乎堪比她以前打工一年。 但伴随着她的出名,那些达官贵人们也将越来越多的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甚至有人不顾她的意愿,想要强迫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清白不保的时候,宛若天神下凡一般的陆迟亦救下了她,而且当着整个上海滩所有门阀贵族的面说她是由他罩着的。 如此一来,整个上海滩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江婵,她可以放心大胆的在百乐门唱歌。 江婵原以为陆迟亦会和那些其他的达官贵人一样,是看中了她的脸,所以才会救她,可却没想到陆迟亦从始至终对待她都很尊重,既没有花大价钱包养她,也没有用那些虚无缥缈的夸奖来抬高她的身价,更没有仗着身份逼迫她做一些她不愿意的事情。 他就只是静静的坐在台下看着她唱歌,偶尔的时候浅浅一笑。 可就是这样淡淡的相处,却让江婵将自己的一颗心给赔了出去。 但是在这个动荡不堪的社会,活着都已经很艰难,爱情这玩意儿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歌女能够尝试的东西,江婵根本不敢表达自己的心意。 后来侵略者越来越过分,一颗颗炮弹被扔到了上海的上空,无数的百姓在爆炸声中被炸得支离破碎,江婵母亲所居住的那个医院也被炮弹夷为了平地。 江婵那个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个人究竟是有多么的渺小。 国家不存,家尤在? 于是她加入了红党,成为了一名地下组织的工作者,凭借着自己的身份游走在达官贵人之间,向红党传递情报。 江婵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格外的隐秘,所以才没有被那些人发现。 可实际上,在她第一次传送情报的时候,陆迟亦就已经有所察觉。 后来她所有的一切行为全部都是陆迟亦替她抹除了踪迹,才使得她能够安然无恙。 陆迟亦在保护江婵的同时,也在做着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他们这些军阀,就是变相的封建统治者,想要彻底的把所有的侵略者都赶出夏国的领土,必须要斩断所有腐败的根系,断尾存生。 经过仔细的观察以后,陆迟亦最终选择了红党,于是他开始将一些消炎止血的药材,武器,悄无声息地运到作战的前方。 一次偶然的机会,江婵知道了给予他们大量支援的人就是陆迟亦。 自己的心上人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和她做着同样的事业,这让江婵非常的高兴,这一次的她再也不想去顾及两个人之间的身份,直接就和陆迟亦告白了。 但是陆迟亦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 江婵很是伤心,以为陆迟亦是看不起她的身份,才不愿意和她在一起,所以没有听他接下来的解释,就直接跑开了。 可却没想到,当第二天晚上,她在百乐门唱完歌,回到后台卸妆的时候,有一个卖报的小男孩给她送了一封信。 信是陆迟亦亲手写的,信上面率先表达了他对于让江婵伤心的歉意,其次又解释了他不愿意接受她的心意的缘由。 时局动荡,山河沦陷,在国仇家恨面前,儿女情长太过于微不足道了,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每个人的命运都没有办法由自己做主,他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革命而牺牲,所以他没有办法给江婵带来幸福。 陆迟亦信里写道,如果江婵愿意等他,如果将侵略者赶出了夏国的领土以后他们都还活着,他绝对会非常高兴的迎娶江婵。 看完信以后江婵就原谅了陆迟亦,因为两个人心有灵犀,默契配合,地下工作开展得非常的顺利,他们接二连三地透露出了情报出去,给了倭国军队沉痛的一击。 甚至在一次酒会上,倭国一个刚刚来到上海的军事大将,因为被陆迟亦提前透露了情报,刚一出场就被刺杀了。 因为这个情报只有上层的少数人知道,所以陆迟亦很快的就遭到了怀疑,但幸好陆大帅的名声还够用,三言两语的哄骗了过去。 陆大帅将陆迟亦叫到了书房,父子两人彻夜畅谈,陆迟亦深刻地分析了华国此时的境遇,将几个国家之间的势力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了陆大帅听,让陆大帅明白军阀已经当不了太久,必须要早点做决定。 最终,陆大帅被陆迟亦说服,选择加入红党。 然而,这个故事的男主角陆景霄,却默默地将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谈话给偷听了去。 陆大帅就像以前封建社会下的很多大家长一样,娶了陆夫人以后还纳了七房小妾,但是虽然他儿子众多,他最为看重的还是陆夫人生下的嫡长子陆迟亦,也打算将来将整个陆家都交到陆迟亦的手里。 但是,三姨太的儿子陆景霄却不这样想。 他自认为他们都是陆大帅的孩子,就合该拥有着平等的继承权,可他又不敢去怨恨陆大帅,所以便将所有的不满全部都归咎在了陆迟亦的身上。 陆景霄事事都想要和陆迟亦比,小的时候比谁听话,长大了以后比学习成绩,成年了以后又比谁对陆家的贡献更多。 所以在陆迟亦出国留学的时候,他也硬跟着去了,只不过两人留学的并不是同一个地方。 陆景霄在留学的途中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回国以后,他们就共同加入了蓝党。 虽然蓝党和红党都是为了抗争侵略者而组建,但两个党派之间也有着不小的矛盾。 陆景霄偷听到了陆迟亦和陆大帅的对话,便知道他上位的机会来了。 毕竟陆迟亦就住在家里,陆景霄想要打探陆迟亦的行踪再容易不过了。 于是,在陆迟亦又一次传递情报的时候,陆景霄向倭国人透露了这则消息,陆迟亦和与他接头的红党们全部被抓捕。 为了从他们口中获得情报,倭国人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他们进行了非人的折磨。 当江婵再一次见到陆迟亦的时候,他的十个指甲盖全部被人硬生生的拔了下来,眼睛上面扎着一根又一根钢针,甚至连舌头都被人用剪子给剪碎了。 他的尸体像是一具破布娃娃一样,被人扔在了城外的乱葬岗,身上爬满了来觅食的苍蝇。 江婵忍痛想要将他的尸体带回去掩埋,可却被红党的同志强硬的带走了。 因为现在整个红党内部都在传,这么重要的秘密行动,倭国人守株待兔一般的将他们抓了个齐全,就是因为他们的内部有内奸。 而这个出卖他们的人,就是陆迟亦! 为了江婵和其他地下工作者的安全,他们必须要撤离,以图日后卷土重来。 陆迟亦被打成了叛徒,在百姓中间名声尽毁。 而那些侵略者们清楚的知道陆迟亦的身份,但他们又有什么理由替陆迟亦澄清呢? 更何况陆迟亦所做的事情,已经严重的危害到了他们的利益。 所以整个上海滩的侵略者们联合到一起,合起伙来围攻陆大帅。 陆大帅即便在上海滩再有势力,可终究也抵不过洋枪长炮,连着大太太和剩下的六房姨太太,以及其他的孩子们,全部死在了冲天的炮火当中。 只有男主角陆景霄,提前察觉到了这一情况,带着他的母亲三姨太跑了出去。 陆景霄手段果敢狠辣,这让他在蓝党内部非常吃得开,短短几年就已经混到了司令的位置。 后来在红党,蓝党联合起来,共同抗击倭国的时候,陆景霄遇到了江婵。 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明媚的姑娘,于是对她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江婵第一次见到陆景霄的时候也被他的面容给惊呆了,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像陆迟亦。 但江婵知道,这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因为陆家一家子早已经死在了多年前的上海。 她明明应该拒绝陆景霄,可看着那张和陆迟亦格外相似的脸,她就有些狠不下心来。 两个人慢慢的相处过程当中,也互生了好感,陆景霄在江婵的影响下,最终选择了带着手下的士兵一起加入红党。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陆景霄太过于恋爱脑,但实际上,陆景霄早就发现了蓝党内部的矛盾,知道再这么下去,整个党派迟早都会分崩离析,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带着人和江婵一起走。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恋爱脑呢,只不过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罢了。 后来啊,侵略者们终于被赶出了夏国的领土,可江婵却再也见不到当年一笔一画写信和她告白的青年了。 江婵最终和陆景霄结了婚。 新国成立后,各方势力开始审判抗战过程当中的人和事。 江婵因为其优秀的工作能力,成为了新国的中央委员,陆景霄也因为“弃暗投明”,成为了掌握一方的元帅。 而当年那个用自己的力量,努力的想要创建更好明天的少年,却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叛徒,汉奸,走狗……” 种种极尽恶毒的词语成为了他的代名词,甚至被人记录在了史书上,即使到几十年后被人提起,都还是十分令人厌恶的存在。 当然,这是时空管理局捕捉到的世界剧情。 在原本的小说里,陆景霄所做的一切都被美名化了。 他庶出的身份赚尽了读者无数的眼泪,陆迟亦完全就是陆景霄的对照组,他的一切全部都是用来衬托男主陆景霄的。 陆迟亦长的好,身份高,却偏偏贪生怕死,卖国求荣。 陆景霄身份卑微,像杂草一样成长,却身怀大义,心怀家国。 在小说演化成一个真正的世界以后,那些作者未曾提到的地方,人物会自发的将其补全。 陆景霄所做的一切便都有了缘由。 作者原本是想要塑造一个和女主角站在对立方面,相爱相杀的男主,可当陆景霄这个人物活过来,却变成了一个奸诈小人。 整理完了剧情,季青临原本还算温柔的眼底冰冷的没有了一丝的温度,“小八,你这找的世界,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 8888摇晃着脑袋,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这世界要是正常的话……”8888低着头沉思了一会,找了一个自觉非常棒的理由,“也就不需要宿主来做任务了呀。”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季青临:…… 你说的可真有道理! 但我不接受。 将8888扔去看他的小人书,季青临抬头看了一眼台上唱歌的江婵。 虽然江婵的嘴巴一直在动,可季青临却听不见任何的歌声。 原主陆迟亦从一生下来,听力就有问题。 大太太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极力的隐瞒了这一切。 陆迟亦幼年的时候,尚且能听到极弱的声音,所以大太太每次说话的时候都凑到他的耳朵边上,而且还偷偷的请了一个聋哑师傅来教他唇语。 那时陆大帅忙着带兵打仗,根本没有时间去管自己的儿子,所以大太太做的这一切他都一无所。 陆迟亦是真的很聪明,等到他彻底的丧失所有的听力的时候,他已经将唇语学得十分的精湛,他完全能够通过对方说话的口型来判断出对方在说些什么东西,丝毫不会影响到正常的交流。 但是,如果没办法注视着人的话,陆迟亦就完全没办法知晓那人所说的话了。 所以一开始张老板那样的意淫江婵,连坐在他身后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季青临却始终无动于衷。 现在剧情才刚刚开始没多久,男主陆景霄还在国外留学没回来,今天是江婵和红党产生契机的日子。 她会在今天晚上回家的途中,捡到一个浑身鲜血的人…… “谢谢大家~” 一曲唱罢,江婵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双手抓着裙摆,微微弯腰冲着台下行了一个礼。 “牡丹姑娘!牡丹姑娘!” “再来一首!” “跳个舞吧,跳个舞!” …… 男人们呐喊的嗓音不绝于耳,江婵却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样,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实在是抱歉啊,今天的表演就到这里了,如果大家还想要继续听我唱歌的话,就只能请明日再来捧场了。” 这百乐门背后倚靠着的可是日不落帝国,他们这些人是轻易不敢得罪的,所以只是嘴上花花的两下以后就让江婵离开了。 百乐门后台的化妆间里,姜婵坐在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呼……真是勒死我了。”她一边吐槽着,一边将腰间的拉链给拉开了一些。 “真是不明白这么窄的腰身的旗袍究竟是给什么人穿的,我都瘦成这样了,穿着还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小姐,”翠儿小心地替江婵卸下头发上的发饰,有些不太赞同的说道,“你还是赶紧把拉链拉上来吧,要是被人看到了有些不太好。” 江婵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可是我的单人化妆间,没有我的允许,谁人会随意到这里来?”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是男子清澈的嗓音,“江姑娘在里面吗?” 江婵瞬间瞪大了眼睛,“陆少帅怎么来了?!” 她连忙站起身来,想要把腰间的拉链给拉起来,可是越着急越出错,无论她怎样的吸肚子,拉链就好像是卡在了那里一样,纹丝不动。 江婵急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之前陆迟亦每次要来找她的时候,都会提前派人通知她一声,她就会暂时不卸妆,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陆迟亦。 可这一次芯子换成了季青临,他来不及提前通知,所以就只能自己找过来。 江婵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她要是早知道季青临会过来,是绝对不会拉开旗袍的拉链,敞着自己的小肚子的。 她迅速的推了一把萍儿,“你……你先去应付一下陆少帅,我好了以后就出去。” 萍儿有些担忧的看着江婵,“小姐,你真的可以吗?” 江婵着急的又推了她一把,“快去快去!” 萍儿走开去开门,江婵继续和自己的衣服拉链作战,可却不曾想,因为她手上太过于用力,小肚子又没有及时的吸回去,竟是直接将肉给卡到了拉链里。 “嘶……” 疼的江婵倒吸一口凉气,生理泪水直接就忍不住哗哗流淌下来了。 萍儿听到江婵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然后就看到自家小姐站在那里疼的脸都有些扭曲了。 她这下也顾不得去应付季青临,直接又跑了回来,“小姐……你怎么样?” “你怎么哭了?” 江婵一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眉毛微微皱着的季青临,一下子哭的更大声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随手扯过一旁的桌布盖在自己的身上,江婵泪眼朦胧的看着季青临,“你……你先出去。” 季青临神情微顿,不由得有些疑惑的问8888,“我应该……没有惹到女主角吧?” 剧情里虽然讲述了江婵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的那名身受重伤的红党,可却没有交代具体在哪儿遇到的,而且从百乐门回到江婵的家里面,不止有一条路可以走。 所以季青临在江婵演出结束后过来找她,就是想要蹭一下她的女主运气,和红党受伤的那名同志建立联系。 可江婵怎么就突然哭了呢? 8888摇了摇头,“没有监控,我也不知道捏……” 季青临:…… 要你何用? 又等了一会,江婵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斜襟的袄裙,脚上是一双印花布鞋,卸了妆的面颊白白净净,清清泠泠,和舞台上面艳丽的歌女几乎没有了半点相似之处。 江婵小声的问了句,“少帅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季青临读完她的唇语,随便编了个理由,“最近倭国人又有了动静,我担心你自己回家不安全,所以送你一程。” 江婵羞涩地垂下了眼眸,“谢谢陆少帅。” 季青临让开一条路,“不客气,走吧。” 出了百乐门的大门,季青临这才发现竟然下雨了,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就连百乐门门口的黄包车都消失不见了踪迹。 因为季青临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遇到那个受了伤的红党,所以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他直接把自己的司机率先打发回家了。 可现在倒好,黄包车也没了,还下着雨,恐怕他和江婵都得淋成落汤鸡。 啧…… 季青临轻轻叹了一声,这大雨还真应景。 也不知道那个中了枪伤的红党究竟是怎么坚持到江婵把他给捡回去的。 瓢泼的大雨夹杂着冷风打在身上,冻得江婵直打哆嗦,她咬了咬牙,侧头看向季青临,虽然她真的很想和季青临多待一会,也想让对方送她回家,可现在这么个情况,还是不要麻烦对方的好。 “我知道陆少帅的好意,可现在……” 话还没说完,季青临突然脱下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用双手举着挡在了自己和江婵的头顶,催促道,“快走吧,要不然一会儿雨更大了。” 再磨蹭下去,那受了伤的红党说不定就要一命呜呼了!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俊秀面容,江婵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仿佛是被上了发条一样,突突的直跳,就连脸颊也烧得通红。 他…… 该不会也喜欢我吧? 第114章 今夜的雨势来得又急又快, 太过于破旧的下水道完全来不及将这些雨水全部排出去。 暴雨形成的洪流渐渐堆积起来,几乎快要淹到人的小腿肚。 黄浊的泥水打着转,哗哗冲刷而过, 一个一身黑衣打扮的男人伏倒在雨水当中。 那是一个丁字形的小巷的拐角, 若不是因为墙壁微微给予了他支撑,恐怕他早就已经被水流给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男人的身体不断的颤抖,鲜红的血色源源不断的顺着身上的伤口流淌而出,却又在绵延的大雨当中被冲刷了个干净, 只剩下因为太过于疼痛而时不时剧烈抽搐的身体。 雨水渐渐的没过了他的鼻子,男人拼了命的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可他实在是失血太多,身体太过于虚弱了。 即便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想要支撑起身体, 却也始终是在做着无用功。 鼻腔里面渐渐涌入了浑浊的雨水,胸腔中的空气也越发的稀薄,他感觉自己的胸膛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憋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快要死了…… 如果没有人救他的话。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讶异的女声伴随着一道惊雷一块响起,“少帅,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季青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有了一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之感。 他不由得有些庆幸自己之前率先派司机回家的举措。 毕竟不那样做的话,他就不会和江婵为了躲雨想要快点到家而抄近路走这么一条偏僻的小巷子。 说不定就要错过这个人了。 8888适时的吹了一句彩虹屁,“宿主真棒,宿主真厉害!” 季青临:…… 你可闭嘴吧你。 他微微点点头,对江婵说道, “过去看看。” 江婵却突然抓紧了她的手臂,神情有些害怕, “你……你刚才也说了,最近一段时间上海滩不安全,这个人躺在这里也不知死活的,你说万一他是个坏人怎么办?” 季青临闻言,低头侧眸看向江婵,发现她那张白皙的脸蛋上面全然都是紧张的神色,眼眸当中,也充斥着怀疑的神采。 甚至是连抓着季青临胳膊的手都攥紧了,呼吸也放浅了许多。 季青临不由得有些疑惑。 既然江婵这样的害怕,那在原剧情里,她是怎么把这个人弄回家,还悉心照顾的? 轻叹了一声,季青临安抚状的拍了拍江婵的手臂,“没事,你不用怕,有我在这儿呢,更何况我手里有枪。” “我去看看情况,万一他是个好人的话,我们这也算做好事了嘛,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江婵再次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缓缓松开了季青临的胳膊,“那……那你注意安全。” “嗯。”季青临应了一声,走过去蹲在路边上将那人的脸从雨水当中翻了出来。 “呼——呼——” 男人就好像是搁了浅的鱼,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海洋,即便现在浑身高热,昏迷不醒,还是下意识的张开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 季青临抬手探上了他的脉搏,随后面容有些凝重。 这人伤的实在是太重了,而且体内还有好几枚子弹,不把取出来,他绝对活不过三天。 更糟糕的是,这人的伤口已经感染发炎,必须要用到抗生素或者是消炎的药物。 但在这个关键的节点,这一类的药物全部都被严格把控着,即便他身为少帅也没有办法轻易拿到。 在季青临思索的间隙,江婵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声,“少帅,你还好吗?情况怎么样?” 季青临抬头看向江婵,说话的语调当中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坚定,“我们得救他。” 江婵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迟疑,她瞬间抬步走了上来,四下观察了一下,确认周围都没有其他人后,将季青临之前用来挡雨的西装盖在了昏迷不醒的男人的脸上,随后义不容辞的开口道,“那我们一起把他抬回我家里去吧。” 季青临略微皱了皱眉,“你不介意?” 江婵的家地方其实挺小的,总共也不过四十来个平方,除了厨房和客厅以外,只剩下一间卧室。 江父没死之前,他和江母住在卧室里,江婵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在客厅打地铺,白天的时候就把被褥什么的收起来装到柜子里去。 如今江母住在医院,唯一的那间卧室就成为了江婵的住所,实在是没有了其他空余的地方。 这么一个大男人住在她一个独居女性的家里面,终究是有些不安全。 可江婵并没有质疑季青临的抉择。 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一缕一缕的贴在头皮上面,并不是很好看,但江婵却笑得很灿烂,她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相信少帅。” 这个男人把她从绝望之中救下来,让她感受到了这世间绝无仅有的温柔。 她相信且坚定,他绝对不会害她。 季青临笑了笑,“不用你帮忙。” 说着这话,他就抓住男人的手臂,将其背在了自己的背上,还专门错开了他受伤的地方。 毕竟他这具身体的原主能够当上少帅,体能什么的定然是不差的,背起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太艰难的事情。 “你帮我看着点周围的人就行。”往前走了两步,季青临又补充了一句。 他身体虽好,但听力却有着非常严重的缺陷,尤其是在这般的大雨当中,若是稍不注意让人看到他们带了一个人回去,那可就不好了。 江婵乖巧的应下,“好。” 将人一路背到姜婵的家里面,季青临脸不红心不跳的,轻松无比。 看的江婵眼睛都有些瞪大了。 她指了指浴室的方向,“少帅,你先去洗个澡吧,刚淋了雨,别感冒了,我去煮点姜汤,一会我们一人喝一碗。” 说完这话,她又拿出来一套干净的衣服和一件条毛巾。 看到手里的衣服,她的神情略微有些哀伤,“这衣服是新的,少帅,你可以放心穿。” “我妈原本买了这衣服,想要给我爸过生日,可没想到还没等到他生日的那一天,他就突发意外去世了。” 季青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终只缓缓的吐露出两个字,“节哀。” 江婵突然挑唇一笑,“没什么好节哀的,其实他死了,我还挺高兴的,至少我和我妈都不用挨打,也没有人天天上门来催债了。” “说这些做什么?”江婵自嘲的眨了眨眼睛,将衣服递过来,“我爸应该没有少帅你长得高,这衣服你穿着可能会有点短,但家里面也就只有我爸的衣服你可以穿了,少帅稍微将就一下?” 季青临站在原地没动,“你先去洗吧,姜汤我来煮,厨房在哪里?” 虽然这是在自己家,可当着心上人的面去浴室洗澡什么的,江婵终究还是有些挂不住脸皮,一下子一抹桃红就爬满了她的整个面颊,到最后竟是直接红到了耳朵尖上去。 “厨……厨房就在那里。”说完这句话,江婵逃也似的直奔了浴室。 季青临并没有发现她的窘迫。 他先是到厨房去将姜汤放在火上面煨着,随后便开始动手检查起了这名受了伤的男人。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还有些看不太清晰,此时到了室内季青临才发现这个男人的面容年轻的紧,撑死不超过二十岁。 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是黑色的,可却是非常明显的时下大学校园里面学生的制式。 这是一个充满着满腔爱国之血的学生。 季青临先是把他身上被浑浊的雨水浸透的衣服给脱了下来,随后又拿干净的毛巾蘸着温水给他擦了遍身子,最后还把江婵拿来的那套新衣裳给男人换了上去。 在换衣裳的过程当中,季青临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男人的伤势,确认他身上一共有三个弹孔,虽然每一枪都没有伤到要害,但却也实在是伤的有些重,必须要把他体内的子弹取出来才行。 而且男人现在还发着高烧,湿的毛巾放在他额头上都能冒出烟来。 季青临都有些害怕等男人醒来的时候会发现他已经烧傻了。 “哎?!”江婵洗完澡出来看到季青临把自己拿给他的衣服穿在了这个身受重伤的陌生男人身上,一时之间惊讶的喊了一声。 江婵动作有些迟疑,“少帅……我家里面没有干净的衣裳给你换了。” 不是她冷漠无情,而是对她来说,季青临生病与否,比这个陌生人的生死要来的重要的多。 “没事,”季青临摇了摇头,“一会喝碗姜汤就好了,我身体好的很。” 江婵还想要再劝些什么,可看着季青临那双透亮的眼眸,她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对方是绝对不会听的,那还不如不说算了。 她有些赌气地走进了厨房,看着那在火上面煨着的姜汤,走过去拿了两个碗,打算将其盛出来。 可就在盛第二碗的时候,江婵却突然想要使个坏心眼。 她用小勺子努力的捞着里面的姜片和,一边捞还一边小声念叨,“让你不识好人心,辣死你,我辣死你……” 看着最后捞了大半碗的姜片和最上面飘着的一点点的汁水,江婵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笑意盈盈的端着两个碗出来了。 将装了满满一碗姜片的姜汤递给季青临,江婵紧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趁热喝,要不然一会儿就没有驱寒的效果了。” 季青临点头,接过碗直接将里面的姜汤一饮而尽。 江婵惊讶的连手里的姜汤都忘记喝了,“你……你不觉得很辣吗?” 她明明捞了那么多姜片。 还是说,季青临是在故作镇定,为了不在自己面前出丑? 季青临略微皱了皱眉,“为什么会辣?” 他只是把姜水喝下去而已,又没有吃姜片。 再说了,都是一个锅里面煮出来的,两碗姜汤的辛辣程度难道不是一样的? “没什么,就是我尝着碗里的姜汤有点辣而已。”江婵几乎气成了一只河豚,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也端起碗猛地一大口全部灌进了肚子里。 8888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的呵呵直乐。 这可比小人儿书里面的故事有意思的多了。 喝完了姜汤,身体稍稍暖和了一些,季青临询问道,“你这里有酒吗?” “要烈一些的那种。” 江婵瞬间用双手捂住了胸口,一边后退,一边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季青临,“你想要干什么?” 大晚上的,外面瓢泼的大雨遮盖住了所有的声音,路上也没有什么人经过。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要很烈的那种酒…… 江婵很难不怀疑季青临是别有所图。 躺在沙发上面昏迷不醒的男青年:……? 所以就他不配呗? 还有人记得他的存在吗? 怎么就变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季青临眉毛跳了跳,有些无奈的看了江婵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问你要酒,只不过是因为要用来物理降温而已,”季青临解释了一声,抬手指向昏迷不醒的男青年,“他现在发烧了,如果不快点儿降温的话,可能会烧成一个傻子。” “啊……呵呵……”江婵非常尴尬的笑了两声,拼命的摆着自己的双手,“我没有想什么,我绝对没有想什么。” 说完这话,她直接冲进了卧室里去,过了半晌后提着一瓶白酒走了出来,“这是我爸生前还没喝完的,度数应该够。” 季青临接过酒瓶,“麻烦你再帮我找一条小一点的毛巾。” “哦……”江婵愣愣的,“好。” 拿完一切东西,她就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季青临给人降温。 眼看着季青临要解开那男青年的衣服扣子,江婵忽然开口大叫了一声,身子都有些不稳的连连后退。 季青临皱着眉扭过头去,发出了一句灵魂拷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江婵:……? 是她理解错了吗?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我去哪?” “抱歉,可能是我表达的不太明确,”季青临抬手指了指江婵的卧室,“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还不进去?” “我要给他物理降温,就必须要脱了他的衣服,用酒把他浑身上下都擦一遍,你在这里……” 季青临话还没说完,江婵就仿佛身后有什么饿狼在追赶一样,一溜烟的跑进了卧室里去。 还十分用力的关上了屋门,震得整个房间的墙壁都抖了一抖。 季青临连续不断的给这人擦了三遍身子,他的烧才终于退下去了。 —— 晨光熹微,温暖的日头灼干了昨晚的大雨,整个上海滩都好像被水洗过了一样,焕发着新的生机。 大雨不仅带走了污秽,也将昨日季青临他们留下的痕迹全部都给冲刷了个干净。 细碎的光芒,透过半透明的玻璃窗照进房间内部,缓缓的落在了躺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似乎是因为今日的阳光有些太过于灼热,男人的眼眸不自觉的眨了眨,随后“唰”的一下睁开了来。 “我……还活着?” 任绍华抬手挡住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声。 他伤的那样重,倒在了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还遇上那样的大雨,他竟然还能活下来…… 是有人救了他吗?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头顶上传来了一道十分温润的男音,“你醒了?” 任绍华下意识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然后就有些看呆了。 眼前的青年身上的衣裳虽然有些皱皱巴巴的,但却丝毫遮盖不住他浑身不凡的气度。 细碎的短发自然的垂落在鬓边,露出一张线条利落,十分干净的脸,他的眉眼间一片疏淡,剔透的瞳孔当中沉淀着墨色,却隐藏着隐隐的关心。 他虽然如高天之雪,但却并没有那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反而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的感觉。 季青临看他愣愣的不说话,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没傻吧?” 昨天身上烫成那个样子,万一真的把脑袋烧坏了,他可就失去了最直接的和红党取得联系的机会了。 “没……没有,”任绍华急忙开口解释,可却才只说了两个字,就因为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有些呲牙咧嘴的。 “你别急,”季青临将他摁回沙发上,“你伤的太重了,要慢慢修养。” 任绍华忽然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枪伤,猛然间警觉了起来,“你是什么人?!” 一般人遇到他这种情况,不叫巡捕房的人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又怎么可能毫无防备之心的把他带到家里面,还给他治伤? 这人一定是对他有所图才对。 任绍华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他现在实在是浑身没劲,除了急出了一头的汗,弄得身上的伤口越发的疼痛了以外,他的身体依旧停留在原地,没有大幅度的挪动。 季青临幽幽叹了一声,“我要是想对你做些什么,趁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做不就好了,又何必等到你醒过来对我产生警惕呢?” 虽然任绍华将这话听了进去,但却依旧没有对季青临产生太大的信任,“我叫任绍华,是私立光华大学大二的学生,请问你是?” 季青临缓缓吐出三个字来,“陆迟亦。” 任绍华浑身一颤,“你是……陆少帅?!” “怎么?”季青临莞尔一笑,“不相信吗?” “那倒不是。”任绍华微微摇了摇头,毕竟季青临这浑身的气度不是一般人能够所拥有的。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怀疑,为什么堂堂的陆少帅不住在公馆里面,反而会蜗居在这小小的筒子楼。 “吃饭了,”江婵刚从厨房里走出来,随后就看到任绍华正在和季青临聊天,十分惊讶的说了句,“呀,你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任绍华看着江婵的脸陷入了沉思,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让他感到万般的熟悉。 忽的,他抬起手来,“我想起来了!你是百乐门的牡丹姑娘!” 江婵勾唇一笑,“难得你还认识我,我煮了粥,你可以稍微吃一点。” 任绍华瞬间有些不太自在,毕竟他还从来没有和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块相处过,“麻烦了。” 吃完了早饭,季青临突然正襟危坐,“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 任绍华一下子有些被吓到了,整个身体紧绷的像一条木棍一样,“你是想要了我的命吗?” “不是,”季青临否认,“我是说你体内的三颗子弹。” “如果不拿出来的话,你活不过三天。” 任绍华惨然一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我没想着自己还能活。” 在那么多老师同学的掩护下,将这份名单偷出来,已经是非常不容易。 虽然他还心有不甘,但一想到这份名单并没有落到倭国人的手里,他就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他们这么多人的牺牲,也没有白费。 “但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取出子弹呢?”季青临视线直直的落在任绍华的眼睛上,一错不错。 任绍华嘴角挂起一抹浅笑,“少帅就别和我这个普通小老百姓开玩笑了。” 没有抗生素,也没有消炎药,连麻药也没有,怎么可能取出子弹呢? 就算取出来了,他也活不下去的。 季青临却十分自信,“我有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任绍华陷入了迟疑。 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和那些侵略者们的关系如何,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在一个军阀的手里,会不会太过于冒险? 可转念一想,除了这条命,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任绍华咬了咬牙,“那我就信少帅一次!” 季青临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擀面杖递给了任绍华,“为了防止你太过于痛苦咬舌自尽,请把这跟擀面杖放进嘴里咬住。” 任绍华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意,“枪子儿我都挨过了,还怕你取出子弹?” 开什么玩笑…… 然而,等到季青临用烧红的刀子割开他的伤口,在没有任何麻醉药物的情况下,活生生地将打进他体内的子弹取出来的时候,任绍华终究还是认怂了。 真的太疼了…… 疼得他眼泪鼻涕都忍不住的往下淌,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死过去,到黄泉路上追赶那些为了保护名单已经离世的老师和同学。 可那剧烈的疼痛却在无时无刻刺激着他的神经,即便疼的死去活来,他依旧没有办法昏迷。 江婵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红了,手掌忍不住拍在了任绍华的胳膊上,很小声的哄着他,“不疼,不疼,很快就好了。” “快了快了,真的快了。” 当第三枚子弹在盘子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任绍华死死的绷直的身体终于有了些许的松懈。 浑身的汗水已经将昨日季青临才给他换上的干净的衣裳完全打湿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的一样。 他眼眸通红,面容扭曲,牙齿死死地嵌进了实木做的擀面杖里,指甲硬生生的把掌心抠出了血…… 但季青临只是仓促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将擀面杖重新按回了他的嘴巴里,“还没完。” 霎时,任绍华和江婵都齐齐一颤。 江婵一张小脸白的几乎透明,“少帅,子弹不是已经取出来了吗?” 季青临指着任绍华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子弹取出来只是第一步,止血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江婵漂亮的眉心皱起,“我们没有止血的药。” 季青临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我说他还要再吃点苦,擀面杖继续咬着吧。” 在任绍华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季青临又拿出来了一个类似于烙铁一样的小铁片,将其放进了火堆里面烧。 江婵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少帅,你该不会是……要用这个烙铁给任绍华止血吧。” 季青临脸上露出一抹赞赏的神情,“恭喜你,猜对了。” 任绍华和江婵:…… 妈妈呀!我遇到了变态!!! 任绍华试探着想要和季青临交流一下,“能……能不能换种方法?” 这种残酷的手段,明明是古代的大牢里面用来惩罚罪大恶极之人才会用到的炮烙之刑啊!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方法竟然可以用来止血。 “当然可以。”季青临非常认真的应了一声。 任绍华心里有些毛毛的,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什……什么方法?” 季青临指向门口,“我现在就把你送到医院去,让他们给你上麻醉剂和止痛剂,顺便……” 略微停顿了一下,季青临猛然间拔高了音调,“再让那些人把你给抓回去。” 任绍华一下子愣在原地,“不……不用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挺想留着自己这条小命的。 季青临很无奈的摊了摊手,“那没办法,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任绍华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完全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那就来吧!” 季青临点点头,将火盆里面烧的通红的烙铁拿了出来,就要对着任绍华的伤口灼烧上去的时候,江婵直接害怕的捂住了眼睛。 但她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想要查看的心理,于是从手指头中间露出了一点点的缝隙,眼睛也眯了起来。 “唔——” 伴随着一阵滋哩哇啦的烤肉的声音,任绍华不断地发出阵阵痛苦的闷哼。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不断滚落,手臂上以及脸颊上的青色的经脉全部都如盘旋的长蛇一般鼓了起来,看的的人头皮发麻。 任绍华的整个身体绷得死死的,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剧烈抽搐着。 半晌过后,江婵的鼻尖嗅到了一股烤肉的清香。 但当她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什么肉味的时候,她猛地一下冲到卫生间里面,干呕了起来。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有些太刺激了,刺激的她的胃酸都开始不断的上涌。 江婵保证,从今往后,她绝对不会再吃一口烤肉! 将每一个伤口处的肉都烫的凝固在一起,季青临放下了手里的烙铁。 此时的任绍华已经彻底的疼死过去了,只剩下微弱的胸膛起伏还在诉说着他依旧活着的信息。 江婵颤颤巍巍的看了任绍华一眼,“他……没事了吗?” 季青临点头,“嗯,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活下来了。” 江婵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太好了。” 她终于不用再承受肉/体和心理两方面的伤害了。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要时时刻刻观察着任绍华的情况,季青临每天在江婵唱完歌以后都会选择送她回家。 当然,这一次两人不再是走路。 而是坐着季青临的庞蒂亚克。 倭国人似乎是因为没有找到任绍华的尸体,所以觉得他还活着,开始大批量的搜查任绍华的行踪。 只不过他们在搜查的时候,用的理由并不是任绍华偷走了他们的特务名单,而是“任绍华杀死了私立光华大学的十几名老师和学生。” 他们不仅全城搜捕,还到处发报纸,几乎整个上海滩都知道了任绍华杀了人。 可至于他杀人的理由,或者是他哪来的枪之类的疑问,是没有任何人在乎的。 即便有人在乎,也不敢将这问题拿到明面上来。 “小姐……”在季青临又一次等在百乐门楼下等着送江婵回家后,萍儿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凑到了她面前来,“你和陆少帅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呀?” “我看他最近天天都来送你回家哎。” 江婵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声。 若是真的好事将近就好了。 可实际上,季青临每次送她回去的目的都在任绍华,对于她这样一个如花美眷的大美人,季青临竟是没有半点的动容。 江婵快要怀疑季青临究竟喜不喜欢女人了。 只不过这话她没有办法当着萍儿的面说出口,所以便只能羞涩的笑了笑,“我怎么好去揣摩陆少帅的心思?” “切——” 蓦地,一个同样穿着旗袍的艳丽女子站在化妆间门口,发出了一声嗤笑,“不过是一个卖唱的歌女罢了,你该不会以为像陆少帅那样的人会真的把你娶回家吧?” 这个女人叫茉莉,在江婵来到百乐门之前,茉莉才是这里的花魁,江婵来了以后抢走了她的名号,茉莉便时不时的想要找找茬。 因为季青临在楼下等着,江婵实在是不想和茉莉多说些什么,便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话,她就打算推开茉莉离开,却不曾想,就在路过门口的时候,茉莉突然伸脚绊了她一下。 江婵一个不稳栽在了地上,手肘擦破了一大片皮,白皙的胳膊上瞬间就沁出了血来。 萍儿气坏了,“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我告诉你,就算我家小姐离开了百乐门,你也不可能再在这里继续当花魁!” “你……”心中最为隐蔽的事情被人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茉莉气的脸都快要绿了,直接抬起手来就想要给萍儿一巴掌。 江婵用自己没受伤的左手拦住了她,“你打一个试试,陆少帅现在就在楼下,你要是再敢唧唧歪歪,我绝对可以让你在这上海滩混不下去!” 之前茉莉没有惹到她,平常做的最多的事情也不过是在背后酸她几句,她也就由着茉莉去了。 没想到她的隐忍竟是助长了茉莉嚣张跋扈的气焰。 茉莉一下子被吓住,甩下一句话就匆匆的跑开了,“你不就是仗着陆少帅护着你吗,你以为没了他,你还能有什么本事?” 江婵冷眼看着茉莉远去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能笼络住陆少帅的心,就算是我的本事。” 因为处理伤口,所以下楼的时候有些晚了,但正是因为迟了一些,却恰好让季青临发现已经有伪军搜查到了江婵所住的这一片。 而且他们几乎是地毯般的搜查,每家每户都要敲开门进去查看一番。 刚刚回到家里面,江婵就迅速的将房门反锁了,她背靠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里面尽是担忧,“现在怎么办?” 任绍华的伤实在是很重,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挪到别的地方去。 季青临垂眸,“让我想想……” 然而,伪军搜查的速度快到让他们无法想象,季青临尚且未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房门就已经被人大力的敲响。 “开门!开门!” “我们是山口大佐手下的小队,奉命搜查一个犯罪人员,快点开门!” 第115章 “怎么办……” 江婵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就算原本她不知道任绍华的身份是什么, 他为什么会受伤,可等到倭国人开始大肆搜捕他的时候,江婵也基本上可以猜个大概了。 她家这地方就这么大, 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 也就是她卧室里面的衣柜衣柜,但像衣柜这种地方,那些伪军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搜查的…… 因为江婵的脊背就抵靠在门上面,外面的人大力敲门的撞击声不断的通过门板震动到她的身上, 让她浑身都因为太过于紧张而绷直了。 任绍华咬牙撑着站起身体,侧头看了一眼客厅的窗户, “你们能救我一命,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不能在恩将仇报的牵连到你们。” 江婵试图拉住他, “你疯了?” 虽然这个小窗户是在筒子楼的背面,跳下去可能短时间内不会被聚集在门口的伪军们给发现,但前来搜查的人并不是只有这一波, 而且这一片每一个进出的路口都被封死了,任绍华根本无处可躲。 再加上她所住的房子在三楼,任绍华这么跳下去, 不死也得残。 “没事,”任绍华摇了摇头,“我的身份特殊,一旦被发现了,就算是陆少帅都可能没办法自保。” 更何况他的任务也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只要那份名单没有落入倭寇的手中, 就算随着他的死亡名单也彻底的被埋葬,也没关系, 至少不会给他们的党派带来致命的打击。 “什么死不死的?”季青临走过去一把拽住任绍华的胳膊,然后对江婵开口,“我有办法,你这样……” 江婵的脸蛋唰的一下就有些红了,但却也知道这是唯一的一个可以忽悠住外面的那些伪军的方法,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季青临带着任绍华边往浴室走,一边对他说道,“等一下可能会让你的伤势加重,你稍微忍着点。” 任绍华苦涩一笑,“能留下一条命就已经很不错了。” “快点快点!开门!开门!” 为首的伪军狐假虎威般的一脚踹在了房门上,“再不开门,我们就冲进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面传来了一阵女子特有的娇柔声音,“来了来了,着什么急嘛~” 江婵缓缓的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做出一张明艳娇羞的面容。 她的脸上还有着微微的细汗,一件真丝吊带裙朦胧的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白皙的锁骨处还留着几枚红艳艳的痕迹。 那双媚眼如丝般微微往上一挑,樱桃红的嘴唇吐气如兰,“呦~我当这是什么人呢,原来是朱大队长~” 白皙如葱的手指微微往前探了探,轻轻戳在了朱国栋的肩膀上,“朱大队长,今儿个怎么到这儿来了?” 江婵脸上带着盛笑,心里面却是一阵暗嘲。 明明就是一个吃里爬外,卖国求荣的奸邪小人,却偏偏起了一个国栋这样的名字。 这世道,真是…… “原来是我们的牡丹姑娘,”作为上海滩红极一时的大美人儿,朱国栋自然也认出了江婵,那张因为长久的吸食大烟,而变得凹陷扭曲的面容上,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不断的盯着江婵胸口的蕾丝花边,“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开门,牡丹姑娘可别在家里偷偷藏了什么人吧?” 说着这话,他伸长了脖子朝着门里面看去,只不过因为江婵将门缝开的太小了一些,除了沙发的一角以外,什么都看不到,“牡丹姑娘不如大大方方的打开门,请我们进去坐坐?” 江婵脸上闪过一抹为难的神色,“可能……太方便。” “朱大队长如果有什么事情还请明说,我家里您进去……有些不太合适。” 朱国栋瞬间脸色微变,他们的人调查到最后确认任绍华就是在这一片地方消失不见的,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绝对是有人救了他。 他们在这一片搜查了这么久,哪一户人家不是恭恭敬敬的把他们邀请进去? 结果江婵却在这推三阻四,就是不愿意让他们进去。 朱国栋很难不怀疑他们抓的人就躲在江婵这里。 那张挤满了笑的脸瞬间变得阴沉了下来,朱国栋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认真,“牡丹姑娘,我原本是不愿意为难你的,毕竟由陆少帅护着你。” “是我们现在在追查一个犯下了滔天罪行的罪犯,你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们很难不怀疑你和那个人有所关联,”朱国栋一番话说的连威逼带利诱,“你若是乖乖的让我们进去查看,你就依然会是上海滩最大的腕儿,那你要是继续这样执迷不悟……” “那恐怕陆少帅也没有这个能力,再继续护着你了。” 江婵眨了眨眼睛,“这么严重的吗?” “不过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这里不太方便进去,你要是进去以后惹恼了什么人,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朱国栋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的人推门直入,“牡丹姑娘,你还不愿意让开吗?” “好吧好吧,”江婵很是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一把松开了抓着门框的手让开了路,“进来吧。” 朱国栋带着人一拥而入,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紧紧关闭着房门的卫生间,而且里面还传出了哗哗的水声。 他立马掏出□□,举在身前,缓缓地靠近了卫生间的方向。 “那边不能去!”江婵急的都有些破了音,“你们要搜查就先把别的地方搜查一下。” 江婵越是这样阻拦,朱国栋心里的疑惑就越大,挥着枪指了指卫生间的门,“直接给我砸开。” “是!” 手下们拿着武器就要往前冲。 “不要——” “轰——” 江婵的尖叫声和卫生间的门轰然倒下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震得人耳朵都有些嗡嗡的。 看到所有的人都像是傻了一样,目瞪口呆的站在那,江婵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随后对朱国栋开口道,“我都跟你说了,不能去你为什么偏偏不听呢?” 朱国栋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他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陆少帅……怎么会是你?” 季青临此时正赤着脚踩在满是水的卫生间里,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上还挂着水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要吃人的气息。 “怎么,我不出现在这里,朱大队长觉得我会在哪?” 他微微抬着头,一字一顿的发出疑惑,漆黑的眼人当中透露着清幽幽的阴寒,“你妈没有教过你在未经别人允许的情况下,不可以随便打开门吗?” 浓浓的压迫气息让朱国栋忍不住身体打了一个颤,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下,“我……我不知道是少帅您在这里。” 季青临的眼眸幽深晦暗,冰冷的像是无尽的深渊,“现在看到了?” “还不出去?!” 朱国栋立马退远了一些,后退的时候还顺带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江婵躲在一旁偷笑,像朱国栋这样的狗腿子,就应该好好治治他才是。 季青临穿好衣服后从卫生间走出来,浑身的低气压依旧逼人的厉害。 他缓缓坐在沙发上,后背靠在背椅上,长腿交叠着,白皙的指节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扶手,“说吧,带这么多人到这里来,究竟是干什么?” 朱国栋微微弯下腰,“实在是不好意思,没有想到会打扰到少帅的好事。” “但是我们也是奉命调查,”朱国栋的态度很是诚恳,但却也没有到非常卑微的地步,毕竟他是上海滩保安大队的大队长,一般的倭寇士兵看到他还得率先向他行礼,“还请陆少帅行个方便。” “当然可以,”季青临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但是调查完了以后,还请朱大队长也给我行个方便。” 朱国栋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他呵呵的笑了笑,“不知道少帅需要我帮什么忙?” 季青临指了指自己穿着拖鞋的脚,早上还有未冲完的些许泡沫,“刚才你们突然撞门进来,害的我都没洗干净,如果你从这个屋子里面没有搜查出你们所说的那个叛徒,那就劳烦朱大队长……” “把它舔干净咯。” 朱国栋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陆迟亦!我虽然尊你一声少帅,但不意味着我就怕了你,你要想清楚,我背后站的可是倭国人!” “哦,”季青临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那又如何呢?” “虽说你占着一个是海保安大队队长的名头,可实际上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啊?”季青临说话的语调当中满含着不屑和嘲讽,“在倭国人的眼中,你就不过是一条他们用的比较好的狗而已!” “你……” 朱国栋还从来没有被人当着面如此的嘲讽过,捏着枪的手不断的颤抖,心底的杀意几乎再也抑制不住。 他现在真的很想一枪就崩了这个人! 季青临发出一声冷笑,“怎么,想杀了我?” “你有那个胆子吗?” 朱国栋牙齿咬的嘎吱作响,“陆少帅说笑了,我怎么敢对您动手呢?” “好了……”季青临幽幽一叹,视线扫过刚刚搜查完所有房间的朱国栋的那些狗腿子们,“找出叛徒了吗?” 朱国栋也瞬间将眼神投了过去。 可最终却也只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朱国栋的脸色瞬间绿了。 他低着头看向季青临脚上的泡沫,只觉得无比的屈辱。 若真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儿真的去舔了季青临的脸,他这个保安大队的大队长以后还有什么威严可说? “陆少帅……”朱国栋忐忑不安地看向季青临,眼神里面充满了哀求的神色,“能不能……” 他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怎么办? 一句话还没说完,季青临突然抬脚重重的踹在了朱国栋的胸膛上,将其踹了个仰倒,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格外的阴狠,“给我滚!” “好嘞好嘞,我马上就滚,马上就滚……” 朱国栋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身,随即带着手底下的人一溜烟地冲出了门去。 等到一路小跑着下了楼,他这才转过身来,冲着楼道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呸!” “说是什么少帅,谁看得起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着手里的枪,对着空气,狠狠的挥舞了两下,“要不是因为你爸,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了?!” “狗娘养的玩意儿,什么也不是!” 他手下的人吓得瑟瑟发抖,等到他彻底的发泄好了后,才忐忑不安的开口,“队长,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朱国栋瞬间一巴掌拍在了那人的脑门上,“怎么办?!” “人还没找到呢,给我继续搜!” 这一边,看着大门终于再一次被关了起来,江婵大喘着粗气松了一口,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真是吓死我了……” 季青临迅速起身来到卫生间,将任绍华给带了出来,“你感觉怎么样?” 任绍华整张脸惨白的没有丝毫的血色,他皱着眉摇了摇头,“还好,死不了。” 江婵原以为他没什么大碍,但等到她漫不经心扫过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任绍华小腹出的衣服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天哪!你的伤口又裂开了!” 任绍华身上一共有三处枪伤,一处在肩膀,一处在腿上,另外一处则是在小腹。 季青临假装在卫生间里面洗澡的时候,就是把任绍华就藏在了门后面。 这是一场豪赌。 率先由江婵挡在门口激起朱国栋内心的怀疑,然后再用关闭的卫生间的门让朱国栋冲动。 按照朱国栋的性子,他一定会暴力开门。 季青临赌的就是朱国栋在发现他生气后会有些害怕,于是就只会在外面说话,并不会进到卫生间里面来进行仔细的检查。 毕竟卫生间就那么点地方,而且站在门口就可以一览无余。 只不过门后的缝隙可以恰恰好好塞下一个人而已。 但是在朱国栋他们暴力开门的时候,卫生间的门把手重重的砸在了任绍华的伤口处,这才导致他腹部又渗出了血来。 只不过结果终究是好的,用伤口流血代替被抓住。 终究是他们赌赢了。 任绍华笑了笑,甚至还有心情来安慰江婵,“没事,之前那么多的血都流了,这一点半点的影响不了什么,过几天就能康复了。” 说完这话,他十分郑重的对着季青临鞠了个躬,“陆少帅,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我向我曾经说过的,不正当的言论向你道歉。” 以前的他,单纯的以为每一个军阀都是坏的,所以他还专门写过不少的文章来批判这些军阀。 但到现在他才知道,除了少部分像朱国栋那样的卖国贼,其实绝大部分的夏国人都深深地热爱着这一片领土,热爱着他们的祖国。 只不过是不同身份的人,爱国的方式有些不一样而已。 不应该用自己片面的理解就去质疑别人的爱国心。 “没事,”季青临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几句话我也不会少块肉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任绍华感激的神情未变,“但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你不仅救了我的命,也救了许许多多卧底在倭寇身边的同胞们。 季青临掀开任绍华的衣服替他检查了一下伤口,虽然伤口裂开被撞出血了,但是并没有很严重。 他扶着任绍华躺下,“最近一段时间,那些伪军应该不会再来了,你就好好的躺着养伤,非必要的时候不要乱动。” 任绍华很乖巧的应下,“好。” “行,”季青临随后又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猜出来你的身份了……” 任绍华忽然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季青临全当做没有看到他的这番表现,只自顾自的说着话,“我也想要替我的国家出一份力,下个月二十八号会有一批消炎药经过上海运到前线去,你可以和你的同志们商量一下要不要截获,商量好了后可以找我合作。” 任绍华低着眉,心中有些疑惑。 现在是七号,距离下个月的28号,还有五十天左右。 这么重要的情报,说不定倭寇的上层都不会提前这么多天知道,眼前这个人又是从哪里获得的消息呢? “暂时先别想那么多,”季青临手拍了拍任绍华的肩膀,“先安心养伤吧。” 他知道任绍华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他。 只不过…… 日久见人心。 等这个消息被证实了,他也就可以顺势而为的加入红党了。 任绍华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等他伤好了,可以走动了,他自然可以调查清楚这陆少帅究竟是人还是鬼。 —— “儿啊……” 看到季青临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大太太担忧无比的拽过了他的手,“你说说你,现在外面世道这么乱,你还天天往外跑,你就是想要担心死我是不是?” 陆大帅有那么多的姨太太和那么多的孩子,可从他肚子里面生出来的,就眼前这一个。 他可是她的命啊! 万一出了什么事,她怎么还活的下去…… “妈,你别着急……” 季青临正要说话,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女音,“少帅每天就在这上海滩瞎转悠,能出什么事儿?” “平日里不是去百乐门看那什么牡丹姑娘跳舞,就是去那戏园子里面瞧人唱戏,只是可怜了我的景霄,到现在都见不了我这个当妈的一面。” 只听着这声音,季青临就能够猜的出来说话的人正是男主角陆景霄的亲妈,三姨太。 在陆家所有人都因为陆迟亦“卖国贼”的身份被处死的时候,只有她和陆景霄逃过一命。 季青临很难不怀疑她早早的就知道些什么。 “三夫人,”季青临回眸看向三姨太,“您如今见不了二弟,是因为他当年非要跟着我一起去留学,好像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吧?” 三姨太眼皮子跳了跳,“我只不过是羡慕大夫人可以和儿子共享天伦而已,说说都不行了吗?” “哎……三姐姐好歹还有儿子可以思念,”七姨太适时的接了一句,“不像我啊……也没有给大帅生下一儿半女的,临了,临了,就成一个孤家寡人咯~” 三姨太默默翻了个白眼,自己肚子不能生,怪得了谁。 小狐狸精仗着自己长了一副勾人的模样,就把大帅笼络过去这么多年,要是再让她生个儿子,指不得大帅要怎么疼她呢。 都是一群贱蹄子! “都是自家姐姐妹妹的,有什么好吵的?”四姨太穿着一条几乎开叉要开到了大腿根的旗袍,摇曳身姿的坐在那里,“大帅不在,我们更应该亲亲热热的才对。” “霜霜,”她侧头看向自己身旁陆菁霜,问了一句,“你说是不是呀?” 陆菁霜今年十六岁,是陆大帅唯一的一个女儿,虽然比不过嫡长子陆迟亦,但还是比较受宠的。 此时她身上穿着一件雪纺的小洋裙,一双粗跟小皮鞋擦得亮亮的,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儿上,映衬着隐隐的不耐烦,“装模作样的干什么呀?” “本来就不是真的姐妹,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陆菁霜其实非常讨厌自己的母亲和那一大群女人在一块争宠。 大清帝国都已经亡了,现在已经是新社会,报纸上留声机里面到处都在说着要摈弃旧思想,做新社会的有志青年。 无论男男女女,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念书,可以写字,可以拥有一番属于自己的伟大事业。 可家里面这一个二个的姨太太,却偏偏还要为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争风吃醋。 没有半点自己的独立思想! 四姨太怎么也没有想到不给自己面子的,竟然是她的亲生女儿,一时之间有气撒不出,憋的她一张脸都红了。 陆菁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吧说吧,都把我们叫回来干什么呀,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都和同学约好了呢……” 四姨太猛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死死的摁在了椅子上,“你给我坐好了!” “小姑娘家家的,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谁教你的?!” 陆菁霜看了一眼扭着屁股,试图用身上的旗袍展现出自己最傲人身材的四姨太,“你好意思说我?” “虽然你是我妈,但是你在说我之前能不能先看看你自己?” “几十岁的人了,还学那些风尘女子卖弄风骚,也不知道害臊!” 四姨太这下子是再也忍不住了,抬手就想要给陆菁霜一巴掌,“看你真的是上学上成个傻子了!以后不许再给我去学校!” 忽然,四姨太的手被稳稳的抓住,陆星宇低着头看向她,“妹妹还小呢,说说她也就罢了,四夫人怎么还动手?” 陆星宇是五姨太的儿子,今年十七岁,和陆菁霜只相差了一岁,因为年纪差不多所以两个人最喜欢黏在一起。 陆大帅的孩子里面,就数他们两个关系最好。 四姨太挣扎了半天也没有把自己的手腕挣脱出来,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五姨太,“你管管你儿子!” 不同于四姨太因为是歌女出身,最喜欢穿旗袍,五姨太是一个十分温婉的江南女子,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袄裙,只单单坐在那里,就美得像一幅画一样。 听到四姨太的求助后,她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星宇,听话,松手。” 陆星宇最是尊重五姨太这个母亲,所以此时虽然还想要替陆菁霜出头,但最终还是放开了钳制着四姨太的手。 自从嫁给陆大帅成为姨太太以后,四姨太就基本上再也没有做过粗活了,再加上以前当歌女的时候也算是养尊处优,所以她的皮肤很是娇嫩。 只被陆星宇抓了这么一会会,手腕处就已然是一片通红。 陆菁霜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搬着椅子离远了一些。 眼看着这场闹剧终于停止,大夫人也发了话,“四妹妹都已经是有女儿的人了,也不必再去歌舞厅唱歌赚钱,又何必还这个样子惹孩子们非议呢?” 大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可她以前却是陆大帅用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娶回来的,身份比这一群姨太太加在一起都要贵重。 更何况,大夫人原本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出身,大清帝国还未曾灭亡的时候,大夫人的祖父可是朝堂里的一品大员。 陆大帅向来是对大夫人无比尊重的,即便他再宠爱这几个姨太太,也绝对不会让他们越过了大夫人去。 因此,她们几个姨太太私底下可能会呛呛声,但却也不敢直言顶撞大夫人。 听了这话的四姨太最后直接破罐子破摔,很赌气的弯下了腰,也放弃了一直吸起来的小肚子,选择彻底摆烂。 大夫人扫过这一圈的人,“今天把你们全部都叫回来其实是大帅的意思,他晚上要回来吃饭,而且有话和你说。” 一瞬间,饭桌上所有的人都有些紧张了。 季青临静静的坐在那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这也算是自从来到任务世界以后第一次和陆大帅正式见面。 前几回只不过是匆匆打了一个照面而已。 等了没一会儿,陆大帅就带着副官走了进来。 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陆大帅的精气神却非常好,一身黄绿色的制服穿在身上更衬得他格外的威武。 进来的第一时间,陆大帅就率先和季青临说了话,“听说你最近天天往百乐门跑,还每天都送那个什么牡丹姑娘归家?” “那种地方的女人,玩玩可以,但是一定不能认真。” 陆大帅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四姨太的脸色就变得格外的苍白。 她也是歌女出身…… 难道大帅对她就从来都没有认真过吗? 陆菁霜翻了个白眼,发出一声嗤笑,凑近了四姨太说了声,“我就说要找到自己的价值,没必要把一辈子都吊死在一个男人的身上,你还偏偏不信。” 四姨太的脸色更白了。 没有必要和陆大帅在这方面拉扯,季青临很是乖顺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陆大帅拍着他的肩膀哈哈一笑,“不错不错,这才是我的儿子,可不能为了那些狗屁的儿女情长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接下来又一一的和众人说了几句,陆大帅就吩咐人上菜了。 能够成为统治一方的军阀,陆家自然是不缺钱的,这一桌子的饭菜格外的丰盛。 陆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要求,所以趁着吃饭的功夫,陆大帅就把今天召集所有人的理由给说了出来,“过几天山口大佐要在文殊院宴请上海的商界名流,顺便规划一下接下来几年共同治理上海的理念。” 山口大佐是目前居住在上海的倭国军官里面身份最高的一个,听说他曾经在前线一个人就拿着机枪屠了一座城。 因为其“傲人的战绩”,倭国的皇帝陛下专门把上海这块宝地交给了他治理。 “跟在他们身边能学到不少东西,到时候迟亦和星宇都和我一块儿去。” 季青临点点头,“好。” 陆星宇则是有些紧张,他今年才刚刚成年,从来没有去过这么重要的场合,“爸……我有点害怕……” 话没说完,陆大帅就怒目圆睁的瞪了过去,“瞧你这点出息!” “身为我的儿子,怎么能这么怂?跟你大哥好好学学!” 陆星宇吓得说了说脖子,“好,我会的。” 吃过晚饭没多久,陆星宇一个人敲响了季青临的房门,“大哥,你能跟我说说注意事项吗?” “我有点害怕那些倭国人。” “你先进来吧,”季青临给他倒了一杯水,随后缓缓开口道,“到了地方,你不要到处乱跑,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要听……” 陆星宇匆忙打断了季青临的话,“我怎么知道什么是该听的,什么是不该听的呢?” 季青临:…… 这孩子有点儿缺心眼儿吧? 微微叹了一口气,季青临梳理了一下语言,“你这样……” —— 文殊院如今已然成为了倭国军官驻扎在上海的领事馆,只不过在多年前,它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府邸。 上海□□以后,那户人家不知道是死了还是逃走了,屋子空了出来,后来被倭国人把控在手中,改成了他们的住所。 然而,文殊院虽然是被倭国人控制在手里,这里面的一些工作人员还是夏国人。 毕竟这些高高在上的倭寇,是不会亲自动手做什么洗衣做饭这等事情的。 季青临和陆星宇跟着陆大帅来到文殊院门口,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点头哈腰的迎宾的朱国栋。 只不过此时的他和前段时间季青临所见的模样大相径庭。 似乎是挨了罚,朱国栋的脸上还带着伤疤,走路的时候一条腿也是一瘸一拐的。 身为山口大佐身边最忠诚的一条狗,朱国栋不应该是这个待遇啊…… 季青临不动深色的打量着他,试图想要从那张令人感到无比厌恶的脸上查看出别的一些什么东西,可除了扭曲的笑容以外,再无其他。 “陆大帅,陆少帅,陆三少爷……”朱国栋笑眯眯地跑过来,态度无比的诚恳恭敬,那鞠躬鞠的都恨不得把自己折叠起来,“欢迎欢迎。” 一旁的张副官将手里的请帖递上去,朱国栋打开查看后立马让开了一条,“这边请,这边请……” 话音落下,一个迎宾的侍女就走到了前面,“各位贵客,请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侍女来到规定的位置上坐下,陆大帅就开始了和他人的彩虹庇互吹。 “这就是令郎了吧,果然是和大帅一样,仪表堂堂,两个孩子都有大帅当年的风范啊。” “过奖过奖,只是想着带孩子来见见世面而已,诸位还是不要太夸赞他们,以防他们骄傲……” “哈哈哈哈,陆大帅太谦虚了,整个上海滩谁不知道……” 季青临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是一直将目光放在了那些端茶倒水的侍女们身上。 在原本的剧情里面,原主陆迟亦也跟着陆大帅来到了文殊院。 因为山口大佐是驻扎在上海的倭寇首领,一旦他死掉,整个上海的倭寇都会陷入到恐慌当中。 所以这一次的宴会上,有一个侍女试图刺杀山口大佐。 但是很可惜的是,她失败了。 而且还被倭国人给抓了起来。 二十岁出头的姑娘,被扒了浑身的衣裳。 十八般刑罚全部来了一遍不说,还被关在笼子里面游街示众了。 死的是那样的凄惨…… 第116章 在原本的剧情中, 那名名叫廖堇一侍女是在山口大佐所喝的酒水里面下了毒。 但就像所有的卧底都觉得这次是刺杀山口大佐的极好的机会一样,倭国人也知道一定会有人趁着这次宴会对山口大佐下手。 因此山口大佐对于自己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格外的重视,除了他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和自己带来的一壶酒以外, 没有接触宴会上的任何东西。 而廖堇一发现自己带来的毒酒没有办法让山口大佐喝下去后, 她就试图在山口大左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趁他不注意,将两个人的酒壶给调换。 但山口大佐的眼神太过于犀利,廖堇一只稍稍有所行动, 就被抓了个现行。 紧接着她就被关到了审讯室,里面被严刑拷打。 一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 正值芳华的少女,浑身上下没有了一块好肉。 为了能够彻底的击碎廖堇一的心理防线, 山口大佐用廖堇一奖励了自己手下的十个倭国军官。 当廖堇一被扒光了所有的衣服, 游街示众的时候,她的下/体还在不断的流着血。 廖堇一死的太过于惨烈。 季青临想救她。 忽的,季青临注意到了一个站在角落里面低着头的侍女。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貌, 可她却浑身紧绷的像是一张弓一样,端着托盘的手上面青筋都鼓了起来。 她太过于紧张了,不想引人注意都难。 季青临忽然觉得在原剧情当中廖堇一被发现, 并不是因为她孤注一掷的想要去换山口大佐的酒壶,而是她太过于紧张的表现在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毕竟这个时候廖堇一只是站在一群侍女的当中就已经这样的慌张,恐怕等到宴会开始以后她站在山口大佐后面,表现的会更加的紧绷。 倭国人早就知道她是卧底,故意等着她露出马脚罢了。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口气,侧头看向一旁的陆大帅, “爸,我出去方便一下。” 陆大帅正和旁边几个人聊天聊的高兴呢, 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快去快回呀,别迟到了。” 季青临十分乖巧的应下,“好。” 他从座位上起来,径直向着候在一旁的侍女们走去,在路过廖堇一的时候,迅速往她手里塞了个纸条。 廖堇一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给她传递消息,难不成是她的身份被发现了? 抬手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廖堇一愁眉苦脸的对旁边的侍女说道,“我突然觉得有点儿肚子疼,麻烦帮我打个掩护,我去去就来。” 拐弯出了大厅,来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廖堇一展开了掌心的纸。 只见上面写着几个铁画银钩一般的字,“有人知道你要下毒,来后花园找我。” 廖堇一心口猛地一颤,立即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塞进嘴巴里吞了下去,随后急匆匆的赶往了后花园。 身为一个卧底,廖堇一自然也清楚季青临的身份,她踌躇的站在季青临面前,很小声的喊了句,“陆少帅。” 季青临点点头,“你这样做太冒险了。” 看过那张纸条,廖堇一就清楚季青临不是在给她打哑迷,她紧张的攥紧了手指头,“我知道,可是这已经是唯一一个能够靠近他的办法了,如果不想办法杀了他,我的所有的同志们都会陷入到危险当中去。” “但你太紧张了,”季青临一针见血的指出廖堇一的问题,“你站在那一群侍女当中,一眼看过去,你的慌张最为明显。” “山口不是傻子,”季青临指了指她手里端着的托盘,“他绝对不会轻易的喝这些不明来历的酒水,更何况你这么明显的有问题。” 廖堇一原本还以为自己隐藏的足够隐蔽,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显眼,她瞬间急得快要哭出来,“怎么办?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季青临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把你的毒酒给我。” 廖堇一大惊失色,“你要做什么?” 季青临不紧不慢的回答道,“你一会儿上菜的时候找一个距离山口最远的位置,尽可能的保全你自己,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廖堇一顿时心中百感交集,“可如果你暴露了呢?” 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就失败了也大不了拼上一条命,可季青临却是少帅啊! 他身后有着那么庞大的利益集团,还有着许许多多的兵马。 一但他被发现,肯定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廖堇一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你如果被发现了牵连太广,还是我去吧。” “我有办法不被发现,”季青临抬手摁住了廖堇一的肩膀,“你太紧张了,一出现就会暴露,我肯定能够保全自己的,你放心。” “就按照我说的做,千万不要再有其他任何的动作。” 说完这话,也不等廖堇一有所反应,季青临就将她托盘上的那瓶毒酒给拿走了。 —— 再次回到座位上,季青临脸上也带上了假笑,开始和陆大帅一起与其他人攀谈。 “大哥,”陆星宇才刚刚成年没多久,还是头一次来参加这样的宴会,一时之间很是紧张,好几次旁人问他话的时候,他都说的磕磕绊绊的,此时看到季青临回来,一下子感觉自己有了主心骨,“你能不能帮帮我?” “好。”季青临一口应下。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季青临给陆星宇不断的打着配合,这就使得其他人也开始对陆星宇赞不绝口。 “陆大帅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啊!”上海商会的安会长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原以为陆少帅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年轻人,却不曾想陆三公子也丝毫不惶多让。” 他乐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这话直接捧得陆大帅心花怒放,“哈哈哈,老安你这说的实在是太夸张了,令公子也很优秀,也很优秀!” 而上海商会的王副会长却在一旁有些不悦的撇了撇嘴。 他早就喜欢江婵了,只不过一直碍于季青临的身份不敢对江婵下手。 如今看到安会长如此的捧陆家父子三人的臭脚,他心里面就更加的气愤了。 于是,在所有人都在夸赞季青临的时候,王副会长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也得亏陆少帅还年轻,要不然啊……那百乐门的白牡丹早已经把他榨干了。” 霎那间,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下来。 整个宴会陷入到了一股诡异的寂静。 陆大帅眸光微冷,正想要开口呛王副会长几句,山口大佐恰在此时带着好几名倭国军官走了进来。 因为整个宴会厅都格外的寂静,所以木屐踩在地板上的踢踏声便非常的明显,山口大佐站在门口愣了愣,“这是怎么了?” “是我招待不到位吗?” “没有,没有,”陆大帅率先开了口,“就是刚才王副会长开了个玩笑罢了。” 虽然陆大帅此时脸上还带着笑,但心里面却已经厌恶上了王副会长。 这个姓王的真是一点没有眼色,这种花花的事情,平日里说一说也就罢了,哪能拿到这样重要的场合来? 更何况,整个上海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王副会长对百乐门的牡丹姑娘喜欢的紧。 一个大男人,为了区区一个歌女,不分场合的乱吃非醋。 真是没有一点心胸。 不仅陆大帅这样认为,就是再场的其他人也觉得王副会长实在是没有眼力见。 心中都开始盘算着以后要减少和他的合作了。 山口大佐并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走到了席位的最上方,“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想要商量一下上海日后的发展方向。” “只不过……”山口大佐稍微顿了顿,“这要发展嘛,就需要钱,为了咱们共同的未来,就难免需要诸位帮忙一二了。” 虽然话说的非常的冠冕堂皇,但实际上就是要钱。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变。 自从山口大佐来到这上海滩以后,就时不时的找理由问他们要钱,平日里手底下松一松,给他一些也就罢了。 寓言现在如此郑重其事的要,那就说明这钱的数量绝对不会少…… 安会长思考了一瞬后,站起了身体,举起手里的酒杯,“山口大佐,你也知道这最近生意不好做,所以……这大洋嘛……数量能不能……?” 山口大佐笑了笑,“不多不多,何况这都是为了咱们共同的明天,诸位可不能吝啬。” 说着这话,山口大佐也端起了酒杯,“来,我先来敬诸位一杯!” 廖堇一站在远处默默的观察着这一切,当她看到山口大佐是用自己带来的酒水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被当头敲了一个闷棍。 像山口大佐这么谨慎的人,连酒水都要自带,若是发现她站在他身后,不仅紧张无比,还试图给他下毒,她究竟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此时的她心里面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季青临发现了她的紧张表现,恐怕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能够隐藏身份,混到文殊院里面来不容易,她还需要多锻炼一下心理素质才行。 只有这样才可以为自己的组织贡献出更大的力量。 身为上海滩最大的势力的首领,山口大佐举杯,其他人又怎么能不应? 于是,所有人都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敬山口君!” 季青临的位置距离山口大佐并不是特别远,他在举杯的一瞬间,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一滴带着剧毒的酒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山口大佐桌子上的酒壶里。 此时所有人都站着,没有任何一个人将目光放在案几上面,那滴带着剧毒的酒,最终缓缓的和酒壶里其他无毒的酒水混合在了一起。 在从后花园回来的路上,季青临接二连三的在指尖沾了一滴毒酒,对准一个目标用力地将其弹了过去。 除了前两次失去了准头以外,后面的每一次尝试季青临都可以正中目标。 哪怕那目标只有指甲盖大小。 练习了那么多次,就是为了这一刻。 8888看到季青临一次就中,忍不住拍手称赞,“宿主你太厉害啦!” 季青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在心里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在山口大佐的逼迫下,众人不得不咬着牙,忍着痛,将自己揣进口袋里的大洋全部“奉献”出来。 得到了他们的承诺,山口大佐不由得有些高兴,加上这壶酒是他自己带来的,所以就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可就在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山口大佐却突然感觉胸中一痛,紧接着就从嘴里喷出了一大口带着乌黑颜色的血。 第117章 “怎么回事?!” 一瞬间, 前来参加宴会的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懵,山口大佐吃的东西是他自己准备的,喝的酒也是他自己带来的, 根本没有接触到其他任何东西。 怎么会突然中毒吐血了? 就在他们懵逼的同时, 连续几道震耳欲聋的枪响轰然炸开,炸得众人只感觉头皮发麻,心中升起一股小命不保的恐慌。 尖叫声伴随着枪声响起,整个宴会厅顿时陷入到了极度的恐慌当中。 但还不等慌慌乱乱的一群人要逃出去, 宴会厅所有的出入口就全部都被封死了。 无数穿着军装,手里提着枪的倭国大兵, 堵在所有的门口,别说是人要进出, 就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山口大佐的得力下属山崎大队长, 冷着一张脸站在宴会中央,虎视眈眈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语调中夹杂着要杀人的怒火, “诸位,我以为我们大家都是想要向着大东亚共荣圈共同努力的……” “可是今天,竟然有人敢对山口君下手!” “如果找不出来凶手, ”山崎大队长一字一顿,说的异常的沉重,“那么所有的人……” “都得死!” 一大群人顿时被吓得瘫坐在地上,涕泗横流。 这群人里面除了陆家父子三人以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上海的商界名流,虽然这些人平日里总是高高在上, 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 好似很厉害的样子。 但实际上都是没有真正见过枪炮的,当小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害怕胆小。 陆大帅一左一右紧紧地抓住了季青临和陆星宇的手,“别担心,这件事情不是我们做的,跟我们没关系,他们顶多关我们一段时间,等搜查结束了,就会把我们放出去,不要太害怕。”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陆大帅抓住了两个儿子的手,但他的眼睛却在看着陆星宇。 很明显的,对比于已经成为少帅的季青临,陆大帅的心里面要更加的担心陆星宇一些。 陆星宇慌张极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第一次跟着父亲和大哥出来见世面,会遇到这种杀人的事情。 而且被杀的还是驻军在上海的倭国首领! 如此一来,上海恐怕要乱上相当长的一段日子了。 也不知道今天参与宴会的他们,这些人会不会被倭国人给迁怒…… 陆星宇不停地喘着粗气,整个人慌张极了,双手抖动的厉害,腿脚也有些发软,如果不是因为现在他还坐在座位上,他恐怕早就控制不住颤抖的双腿摔了下去。 他是想要出来见见世面,想要获得父亲的认可,想要在别人提到他的时候也能够真心实意的夸奖一下,而不是因为他是陆大帅的第三个儿子。 可现在他心里却隐隐有些后悔了。 比起性命而言,什么出人头地,什么得到父亲的认可,全都变得那样的不值一提。 他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爸……”陆星宇说话的嗓音当中带上了哭腔,“我们会不会死啊?” “不会,不会,”陆大帅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小声安抚着,“放宽心,我还能骗你不成?” 虽然他们所有人都可能会被关起来一段时间,但却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被全部杀死。 毕竟倭国想要彻底的占领上海,需要这些有钱有势的商人们的支持。 他们不至于被要了命,但却也应该是要吃些苦头。 陆星宇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可却还是害怕的紧。 而造成这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的坐在位置上。 在所有的出入口都被封死的一瞬间,廖堇一几乎吓得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即便是站在侍女群中,她依旧浑身僵硬的完全没办法动弹。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信誓旦旦究竟是有多么的天真愚蠢。 山口大佐作为整个上海滩驻扎的倭国军人当中军衔最高的一个,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的被刺杀? 说不定这里面早已经重重密布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动手的人自露马脚。 廖堇一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周那个举着枪,看起来宛若恶鬼一般的窝国士兵们,只觉得心头一阵寒颤。 如果在一开始的时候,季青临没有察觉到她的紧张,她即便动手成功了,恐怕也是逃不过这些人的枪口的。 一但她被抓,势必会被这些人关起来严刑拷问。 虽然在加入组织的时候,她曾发过誓,为了夏国所有人民的自由,她愿意抛弃自我,放弃生命,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给人民。 可廖堇一不敢保证,她真的能够挺过那些非人的折磨,她能够在重重酷刑之下坚持住,不说出一丝一毫的情报。 一想到她一旦经受不住严刑拷打,就会把自己的同伴全部都出卖的可能,廖堇一就十分后怕。 但幸好…… 季青临发现了她,代替她去毒杀了山口大佐,而且还成功了,进行得悄无声息。 廖堇一真的非常佩服季青临,自从对方从她这里把毒酒拿过去以后,她就一直在观察着季青临,可一直从宴会结束到山口大佐中毒倒地,她都十分的确信,季青临没有做过任何一点奇怪的行为。 可偏偏就是这样,她刺杀成功了。 如果能够把季青临引荐给自己的组织,那他们一定会如有神助,说不定顺子都可以加快把倭寇赶出夏国领土的步伐。 廖堇一在心里面默念着,只要她能够活着出去,她就一定要带季青临去见自己的上线。 绝对不能浪费这样一个人才! 就在这个时候,几名医生护士急匆匆的从外面赶了过来。 应该是被临时抓过来的,为首的那名医生脸上全是汗,几个小护士则是被吓得脸色发白。 山崎大队长一瞬间就提起了那名医生的衣领,“我现在命令你给山口君解毒!要不然……全部都死啦死啦的!” “我……”那医生悄悄抬手抹了一把自己额角的汗,颤颤巍巍地应声道,“我尽量。” 但是就在他试图去把斜倒在地上的山口大佐摆正的时候,他几乎被吓得神魂俱灭。 在山崎大队长如刀般的目光下,医生简直是不寒而栗,他感觉自己仿佛是那搁了浅的鱼,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的困难。 一张脸惨白的毫无血色,就连手也在不断的颤抖着。 山崎大队长一直盯着医生,可却发现他丝毫没有山口大佐解毒的意图,他气的直接一脚踹在了医生的胸膛上,手里的枪也对准了他的脑门,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医生的眼睛,缓缓开口,“你是想死吗?” 扑面而来的阴森感觉让医生重重的打了一个哆嗦,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跪下去抓着山崎大队长的脚不断的开始求饶,“放过我吧,求求你……” “山口大佐已经死了……我就算是医术再好,我也没有办法把一个死人救活啊,求求你了,放过我……” 山崎大队长的心神猛地一颤,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 只不过是刚刚吐了一点血,他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找来了医生,怎么就已经死了呢? 一想到山口大佐死亡以后,自己所要受到的处罚,山崎大队长就感觉自己的心肝肺都疼得厉害。 “废物!”他又是踹了那医生一脚,随即凶狠的目光扫过一圈的人,“给我查!所有人在事情真相调查清楚之前都不许离开!” “是!” 山崎大队长几乎是恨的两眼充血,在他所组织的宴会上面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大队长的位置都有可能会不保…… 随着山崎大队长的一声令下,一个个装扮的严严实实的倭国人开始对着宴会上面的酒水一一进行检查。 半晌之后,检查结果出来。 一个倭国军官手里拿着山口队长喝过的酒杯和酒壶,低着头汇报,“禀告大队长,所有的东西都检查完毕,只有这个酒杯和酒壶里面检测出了毒药的成分,可以确认山口大佐就是喝了这个加了毒的酒才会死亡。” 山崎大队长在看清楚那个酒壶和酒杯的样貌后,脸色微变。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东西是山口大佐亲自准备的,没有经过任何一个人的手! 更何况整场宴会从头到尾,他的注意力都在山口大佐的身上从未有离开半刻。 那也就意味着…… 在场的人都没有嫌疑。 而真正给山口大佐下毒的人,在山口大佐的家里! 可是山口大佐家里面无论是用来打扫卫生,做饭的佣人,还是前往他家中汇报情况的工作者,全部都是倭国人,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夏国人的存在! 一个令山崎大队长无比恐惧的想法在他心底浮现,骇得他浑身僵硬成石头,一时之间连反应都做不出来。 ——他们自己人里面出了叛徒! 上海商会的安会长和其他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随后对山崎大队长开口道,“山崎君,检查结果也出来了,对山口大佐下毒的是你们自己人,我们是否都可以离开了?” 王副会长早就被吓破了胆,恨不得现在就立马离开这个地方八百米远,看着那一个个只在自己身上的黑洞洞的枪口,他就不停的两股战战,“是啊,是啊……” 眼看着有人率先起了头,王副会长立马出声应和,唯恐山崎大队长会依旧强硬的把他们留在这里,“山崎君,我们都没有嫌疑的,你要调查的应该是你们自己内部的人员,而不是把我们困在这里。” “我劝山崎君还是尽早的去山口大佐的家里面调查调查吧,”王副会长越说越自信,就连声音都拔高了许多,“要是去晚了,说不定那个人早已经跑了。” 山崎大队长牙齿咬的嘎吱作响,阴森森的目光死死盯着在坐的这些夏国人,眼底涌现出无尽的冰寒,“你们……很好!” 他捏着枪的手一紧,猛的举起右手冲着天花板上连开了数十枪,直打的吊灯碎了一地,无数的玻璃渣子散落下来,将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全部都扎在身上染了血,山崎大队长这才终于发泄了心中的怒火。 他喘着粗气,目光狠戾,“都给我滚!” 刹那间,所有人都好像得到了圣旨一般,好像身后有饿狼在追逐一样,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 “呼……” 远远的离开了文殊院,坐在自己家的小汽车上面,陆星宇这才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最后山崎大队长举枪射击的时候,他都以为对方要无差别的杀人,差点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但幸好对方还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的理智,只是弄伤了他们而已。 看着扎在自己胸前和手臂上的碎玻璃,陆星宇不由得心中一阵后怕。 他以后再也不跟着父亲和大哥出来见什么世面了,这真的太可怕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陆大帅恨铁不成钢的抬手戳了一下陆星宇的脑袋,“胆小如鼠,半点没有我当年的风采,好好向你大哥学学。” “嗷——” “痛!痛!痛!” 陆星宇的脑袋上也扎了不少碎玻璃,虽然有头发的遮挡,但还是有一些划破了头皮,陆大帅这么一戳他的脑门,直弄的那些碎玻璃扎的更深了一些,他疼的面容都扭曲了。 哀嚎完了以后,他斜着眼睛悄悄瞥了一眼季青临,“大哥枪林弹雨的习惯了,当然胆子大。” “不过……爸,你有大哥这么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就够了嘛,我就混吃等死,做一个乖乖听话的好儿子就可以了,你觉得怎么样?” 陆大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虽然有季青临这么一个继承人已经足够,但是多几个有出息的儿子也是一件好事啊! “不怎么样,”陆大帅冷着脸摇头,“虽然说今天吓着你了,但现在时局这么动荡,说不定上海哪一天就开战了,到时候你要是还这么吊儿郎当,你觉得你能躲得过那长/枪/大/炮?” 陆星宇呼吸一致,他知道陆大帅所言属实,可他就是个胆小如鼠的性子,在家里面和几个姨娘呛一呛声,保护一下妹妹陆菁霜还可以,但真的让他拿着枪去上阵杀敌,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哎……”发出一声痛苦的叹息,陆星宇侧头看向了季青临,试图向他寻求帮助。 可就在陆星宇转身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因为他们发现虽然他的这个大哥也依旧浑身上下都冒着血,甚至是连脸上都有一道依旧在流血的伤口,但他本人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脸上的神情非但不痛苦,他好像还看到了一抹浅浅的…… 微笑?! 他看错了吧? 他大哥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笑呢? 这也太变态了…… “噗嗤——”8888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宿主,虽然我知道你现在比较高兴,但你能不能先别高兴?” “你这个弟弟都快要被你吓傻了。” “嗯?”季青临翘了翘嘴角,“有这么明显吗?” 只不过…… 一想到那个什么山崎大队长回去以后把和山口大佐所有有关的人员全部调查一遍,却始终调查不出结果,最后整个倭国人内部乱作一团,季青临就忍不住心情愉悦。 即便穿越了这么多世界,但季青临始终都是在华夏的领土上。 或许是种花家人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影响吧,一看到那些得意洋洋,高高在上的倭国人,季青临就非常想要把他们全部都给枪毙了。 8888幻化出一面镜子在季青临面前,“你可以自己看看。” 季青临微微抬眼。 透明的水浸在半空中荡漾,映出他此时血迹斑斑的脸。 如此一张脸,应该是痛苦,悲伤才对。 可偏偏唇角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而且还笑得那样的慎人。 活脱脱影视剧里面谋划一切的大反派。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收回了所有的表情,“抱歉,有些太过于激动了。” 与此同时,陆星宇不信邪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后又看了看季青临。 “呼……” 陆星宇舒了一口气,这次终于没看到笑了,果真是因为他太过于害怕而意识模糊了吗? 只不过虽然没有在笑了,但他大哥的表情也太过于镇定了吧? “大哥,”陆星宇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问道,“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季青临回过头,“害怕什么?” 陆星宇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怕死啊!” “为什么要怕?”季青临眼中带着淡淡的疑惑,“每个人都会死,生命的尽头就是死亡,这是一件注定了的事情,又何必怕?” 陆星宇:…… 他认输。 果然,大哥能受到父亲这样的器重,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行三人回到家,家里面的姨太太们争先恐后的围了过来。 “天啊,大帅,你竟然受伤了!” “大帅,你痛不痛?我给你吹吹。” “大帅,什么人敢对你动手,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大帅……” “大帅……” “停!”陆大帅被一群姨太太们吵得耳朵都快要聋了,“都给我闭嘴!” “夫人,”陆大帅喝了一口茶,歇了一下后开口道,“麻烦叫家庭医生给我处理一下伤口。” “……” 没有人应答。 陆大帅的话语声飘散在了清风里。 “夫人呢?”四下扫了一眼,发现所有的姨太太都围在自己身边,却唯独没有了大夫人,陆大帅忍不住皱了皱眉。 三姨太撇了撇嘴,阴阳怪气的开口道,“夫人带着大少爷处理伤口去了,在夫人那里,只有大少爷才是最重要的,哪里看得到大帅您啊?” 忽的,陆大帅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夫人重视迟亦不是正常的吗?你在这里鬼叫什么?” 三姨太呼吸一滞,气的牙根都在痒痒。 要不是因为她的二少爷现在还在国外,没有回来,她何至于要受这种委屈? “行了,”看着三姨太尴尬的神情,陆大帅又替她解了围,“既然夫人不在,那就由你来给我处理一下伤口吧。” 三夫人脸上的神情立马阴转晴,兴高采烈的跑去拿药箱了,“大帅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而被陆大帅心心念念的大夫人,在他被所有的姨太太围起来关心的时候,就把季青临拉进了房间里面。 此时大夫人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拿着镊子一个一个的夹着扎进季青临身体里面的玻璃渣。 每夹出一颗玻璃,大夫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看着季青临身上那么多细细密密的伤口,大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你说说,好端端的人出去,不过是去参加一个什么宴会,怎么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陆大帅的孩子众多,可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来,从那么小小的一丁点儿养到如今的身资挺拔,她怎么舍得他受伤? 季青临安抚地笑了笑,“妈,没事,就是一点小伤,看着流血比较多,但敷了药,过两天就能好全了。” “胡说!”大夫人气鼓鼓的瞪了季青临一眼,“你别跟着你爸那种浑人学,现在时代不同了,已经完全不是他当年带着兵马打天下的时候。” “倭国人的武器比咱们的先进的多,就你那小□□能干什么?” 大夫人忍不住拍了拍季青临的手臂,语重心长的开口道,“你听妈的话,以后你爸再让你去参加这种宴会什么的,或者是去见倭国人,都不许去,知不知道?” 无论如何,这终究都是大夫人的一番慈母心,季青临乖乖巧巧的应下,“好。” 反正他只是答应了不跟随着陆大帅一块儿去见倭国人。 他自己单独去见,也不算是违背约定。 8888竖起一个大拇指,“宿主,你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因为山口大佐的死亡,倭国人内部乱成一团,暂时没有空闲的时间来抓捕隐藏在上海的红党地下工作者们。 所以任绍华刚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就从江婵那里离开重返了校园。 而廖堇一也面见了她的上线梁思渡。 梁思渡表面上是国立光华大学的老师,但实际上却是整个上海滩所有红党地下工作者的组织人。 廖堇一借着采买的名头在一个旧货市场和梁思渡碰了头。 刚一见面,梁思渡就忍不住开口夸赞,“廖堇一同志,你这次真的是立了大功了,山口这一死,给了我们其他同志大把的活命时间啊。” 廖堇一微微一愣,“这不是我做的。” “啊?”梁思渡有些傻眼,“我们组织内部混到文殊院里面的,不就只有你一个人吗?不是你还能是谁?” 廖堇一摇了摇头,眼里冒着星光,缓缓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是陆迟亦陆少帅。” “你没和我开玩笑吧?”梁思渡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和倭国人关系良好的军阀会选择去刺杀山口大佐。 廖堇一的神情无比的认真,“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没有一句假话。” 梁思渡呼吸微顿,“具体什么情况,你和我讲讲。” “好。”廖堇一点了点头,于是将在文殊院里面季青临所做的一切全部都说了一遍,最后还非常迫切地表达了一下自己想要拉季青临入党的愿望。 “如果能有陆少帅的帮忙,我相信我党在上海的工作一定会进行的更加顺利,同志们的牺牲也能够大大的减免。” 廖堇一目光紧紧的盯着梁思渡,“梁老师,我真的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 梁思渡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缓缓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你先别着急,但是我会想想的。” 虽然两个人碰了面,但也不能说太多的话,很快就到了分开的时候。 临走之前,梁思渡再三叮嘱廖堇一,“你能够卧底入文殊院不容易,轻易不要再有其他动作,山口死了以后,倭国人势必还会再次派来一个军衔很高的军官,到时候你去调查一下那个人是谁,再顺便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他来到上海的具体时间,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安然无恙的进入文殊院。” 廖堇一目光坚定,一往无前,“是!” 梁思渡只当今日的事情是一个插曲,并没有将廖堇一说的事情放在心上,直到他后续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却突然发现那个本该死在追捕当中的学生任绍华,竟然活着回来了! 一下课,梁思渡就匆匆忙忙的把任绍华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顺带着锁好了所有的门窗。 他无比激动的捧着任绍华的脸,眼泪不经意间就落了下来,“你……你还活着……” 任绍华也不由得湿了眼眶,“是,梁老师,我还活着,可是其他的同学和老师都死了,他们一个一个的死在我的面前,可我却毫无办法……” 梁思渡闭着眼睛沉默了良久,最后才说了一句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慰任绍华还是在安慰自己的话,“为了能够彻底的把这些侵略者赶出去,他们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们这些人孤注一掷,一往无前,为了那个渺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曙光,不断的前仆后继,砥砺前行。 他们不是穿越者,也不是重生者,更不是任务者。 他们不知道在几十年以后会成立新国,不知道自己付出生命究竟是真的能换回美好的明天,也不知道如今被当做奴隶瞧不起的夏国人,会最终站在世界的顶端。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没法预料到未来。 他们能做的,就是为了那丁点的光亮,为了那渺小的可能,付诸一切,拼上性命。 任绍华缓了很久,声音还是哽咽,“梁老师,一想到那些为了掩护我的老师和同学,我就觉得好无助。” “我们真的能够把所有的侵略者都赶出去吗?” 梁思渡眼前蒙上了水雾,灰蒙蒙的一片让他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但他的心却无比的坚定。 他听到他自己胸腔里面那颗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就如同这九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所有的夏国人共同期待的一样。 “会的,”梁思渡摸着任绍华的头,“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对了,”任绍华忽然想起自己被救的事情,“梁老师,咱们得好好谢谢百乐门的牡丹姑娘和陆少帅,如果不是他们,我今天恐怕就见不到你了。” 再一次听到“陆少帅”三个字,梁思渡神情有些恍惚。 难道他真的错了吗? 就算对方是军阀,可他也有一颗热切的爱国心? 就在梁思渡犹豫的时候,任绍华又补充了一句,“陆少帅还给了我一批消炎药,梁老师,如果我们能够想办法把这批药用到前线去,一定可以救下许多我们的同胞!” 梁思渡瞬间激动,“你说的是真的?!” 任绍华重的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那批药已经在我手里了,今天就算梁老师你不把我叫过来,我也是要想办法和你交流一下的。” 梁思渡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高高悬起来的心也终于落了地,“既然这样,那你帮忙联系一下陆少帅吧,我想和他见上一面。” —— 一处被炮火轰炸后,已然完全废弃的居民楼里,聚集了五个身份不一的人。 廖堇一兴致勃勃的向梁思渡介绍,“梁老师,这位就是我之前向你所说的陆少帅,那天如果不是他的帮忙,死的人恐怕就不是山口,而是我了。” 梁思渡冲季青临微微点了点头,“陆少帅,多谢。” “你不仅救了绍华的命,也挽救了我们组织许许多多隐藏在暗处的地下党员,”梁思渡态度十分坦诚的对着季青临鞠了一个躬,“我在此代表他们,向你致谢。” 季青临可受不得长者这一拜,连忙抬手将梁思渡给拉了起来,“梁老师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梁思渡的态度却十分强硬,拼了命的往下弯着腰,“陆少帅,我这一鞠躬仅仅是为了他们要感谢你,也是要郑重的向你道歉。” “一开始堇一让我诉说了你在文殊院的所作所为后,我不仅没有觉得动容,反而还怀疑你的动机,对不起。” 季青临抓着梁思渡的手没有松开,顺带着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梁老师如果不怀疑我的动机,我恐怕就要怀疑你的工作能力了。” 梁思渡紧绷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许多,“陆少帅,梁某佩服。” 任绍华一脸的激动,“是的,是的,梁老师,我也非常的佩服陆少帅,要不是他聪明,想办法引开了朱国栋那个狗腿子,就算我侥幸活下来,也会被他们重新抓回去的。” “当然,收留了我的牡丹姑娘也是我的大恩人。” 江婵低着头浅笑,“这里就不要叫我牡丹姑娘了,我的本名叫江婵,千里共婵娟的婵。” “好名字!”梁思渡一脸的赞赏,“好一个千里共婵娟,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在中秋之夜静静的赏月,再也不用担心炮火会轰到自己的屋顶,生命受到无尽的威胁。” 江婵神情微动,忍不住潸然泪下,“会有那么一天的。” “江小姐,陆少帅,”梁思渡目光扫过二人,“不知道两位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的组织?” “当然愿意。” 梁思渡点了点头,用手里头的毛笔蘸着红色的墨水,倒塌的墙壁上面画了一面党旗。 随后他将右手握拳,举在了耳边,“请两位跟着我念。” “我志愿加入夏国红党,严格拥护党的钢领,遵守党的章程……” “随时准备着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第118章 山口大佐的提前死亡, 让驻扎在上海的倭国军队乱了好一阵,虽然给了隐藏在上海的组织成员们一些喘息的时间,可很快, 梁思渡又得知了一个不详的消息。 ——原本要在一个多月以后才会出现在上海的军事大将渡边雄一, 会提前到达。 一瞬间,之前为了刺杀渡边雄一的的所有准备都全部要打水漂。 任绍华一下课就冲进了梁思渡的办公室,连忙将所有的门窗都锁死,“梁老师, 这下怎么办?” 渡边雄一和山口大佐不一样,山口大作虽然也有着杀了很多夏国人的“傲人战纪”, 可和渡边雄一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同于山口大佐的直接枪杀了一城的人, 渡边雄一最为恶劣的地方是他拿夏国的活人做人体实验。 他派人抓了那些年轻力壮的夏国人, 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日复一日的给他们身体当中注射病毒,以此来制造出威力无穷的毒气弹。 最后他还把这些毒气弹运用到前线, 让这些用用国百姓的性命研制出来的病毒,成为杀害夏国军人的秘密武器。 他犯下的滔天罪孽,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每一个有血有肉的夏国人都恨不得啖他的血!吃他的肉! 因为他身边随时随地都有着大批的倭国军人保护着, 夏国人几乎找不见可以刺杀他的机会。 而渡边熊一此次从北平来到上海,势必要从火车上下来。 火车站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而且有很多利于隐藏的地方。 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刺杀渡边熊一的机会。 可之前他们明明获得了渡边雄一的详细情报,不仅知道了渡边雄一从北平赶往上海的火车列次,而且还知道了他下火车的具体时间。 他们计划了许久, 在火车站探查了多日,甚至找到了一个绝佳射击的位置, 就等着渡边雄一一出现,他们就可以直接一枪爆头。 可现在…… 计划赶不上变化。 渡边雄一提前到,他们之前所有的预测都要重新推翻。 而且更令他们感到有些绝望的是,他们没有任何一个情报部门截获到渡边熊一提前到达上海的时间点。 梁思渡的脸色也很是难看,他非常的想要劝解一下任绍华,让他不要太过于担心,和自己那颗高高悬起来的心脏,却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去。 “再让我想想……” 任绍华急得来回踱步,“我们那么多隐藏在倭国的内部地下人员,就没有一个获得资料的吗?” 梁思渡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 之前他们得到的渡边雄一来上海的消息是通过截获倭国那边的电报,可电报这东西并不是想截获就能够截获的,而且就算是能够把电报拿到手,有可能破译不出来,破译出来了也可能不是他们想要的信息。 风险太大了。 任绍华咬了咬牙,“廖堇一同志还隐藏在文殊院,说不定可以参考山口……” 梁思渡直接摇头拒绝,“不妥。” “渡边雄一能坐稳大将的这个位置,他的谨慎程度绝对不会比山口弱,廖堇一同志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她能够获得一些信息,就帮助我们良多了,没必要去做这些无谓的牺牲。” 让廖堇一去刺杀渡边雄一,绝对不可能成功。 任绍华忽然眼睛一亮,“梁老师,要不我们去找找陆少帅吧?说不定他有什么内部渠道。” 梁思渡皱了皱眉,“虽然陆少帅现在表面上是和倭国站在一起的,但倭国人对他的信任度绝对非常低,不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他。” “试试嘛……”任绍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个年轻人比他大不了几岁,可他就是觉得对方可以办到他们办不到的事情,“死马当活马医,反正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梁思渡思索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 因为在之前山口大佐的宴会上,王副会长口无遮拦的话语,让上海商会的其他人对他有了轻视之心。 所以王副会长手里的很多生意都被搁浅了下来,绝大部分都转到了陆大帅的手里,而陆大帅又为了培养自己的儿子,将这些活都给了季青临。 其他的什么酒水,报刊的生意季青临并没有太在乎,但其中却有一项被他放在了心上。 那是一个很小的私立医院,整个医院所有的医生,护士加起来也不过一百来人,药品器械都少的可怜。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医院并没有被倭国人所掌控。 一旦医院可以彻底的由季青临任用,那这对于红党而言一定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最近一段时间季青临基本上都泡在了医院里,今天好不容易摸清楚了,医院里所有工作人员的底细,季青临回家的时间也早了一些。 只不过虽然比平常要早,但天色却依旧已经黑透了。 季青临在公馆门口下车,让司机把车停进去,而他自己走回卧室。 但就在他下车的一瞬间,不远处传来的三道敲击石头的声音。 “邦——邦—邦——” 一长一短又一长,是季青临和梁思渡约定好的,要见面的信号。 “宿主,”8888忽然提醒,“梁思渡约你见面。” 季青临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梁思渡竟然跑到他家门口来找他,肯定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季青临冲着前来要接过他手里公文包的管家挥了挥手,“不必了,今儿个晚上在医院吃的有点撑,我想去外面散散步。” 管家应了一声,在季青临转身离开前,又叮嘱道,“晚间人少,大少爷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季青临转过头来,勾唇浅笑,“好。” 就在管家往回走的一瞬间,季青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转而化为了一股深沉。 他走了大概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就看到斜前方的角落里出现了梁思渡的身影。 此时的他换下了在私立光华大学上课时的那身长衫,转而穿着一件极其普通的短打,裤脚高高的挽起来露出半截小腿,甚至是连背都弯了下去。 如此模样,丝毫不会让人把他和那个站在讲台上面侃侃而谈的教授联系在一起。 梁思渡没有说话,反而在看到季青临后加快了脚步。 季青临遥遥地坠在他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始终跟着他。 一片寂静的夜色里,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明明灭灭,两个人的影子被昏黄的光芒拉得悠长悠长。 两个人在路上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梁思渡闪进了旁边一个废弃的破屋子里,季青临也紧随其后的拐了进去。 “梁老师,”季青临压低了嗓音,“是出什么事了吗?” 梁思渡身体紧绷的像是一张弓,脸色也苍白的厉害,他沙哑着嗓音开口,“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渡边雄一提前从北平来到上海的车次和时间?” “他这个人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如果让他成功住进文殊院,上海……恐怕坚持不了太久,就要彻底沦陷了。”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口气。 其实无论这些人如何努力,上海终究是要沦陷的,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 逃不掉,也躲不过去。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上海沦陷之前尽可能的保住绝大部分人的命。 季青临其实在一开始刺杀山口大佐的时候就想到过会有这么一个结果,山口死了,渡边雄一一定会提前来到上海。 而他之所以没有将这些消息告诉梁思渡,是想要他独自一个人去完成刺杀任务。 毕竟虽然原剧情里面,渡边雄一在一个多月以后到达上海之时,梁思渡他们的刺杀小队成功杀死了渡边雄一,可他们这些人也伤亡惨重。 前往上海车站的二十多个地下工作党,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活下来。 季青临想要避免这一悲剧。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梁思渡还没有办法获得渡边雄医提前到达的时间点的时候,竟会主动来问他。 季青临有些怀疑如果他说他不知道,梁思渡等人一定会孤注一掷的在上海火车站附近布控,拼尽全力的去寻找那几乎不可能的机会。 季青临想了想,“我知道。” 梁思渡紧绷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快点把情报给我,我好尽快去和其他同志们商量一下战略,免得到时候因为太过于匆忙而有所纰漏。” 然而,季青临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并没有交代梁思渡想要的东西。 梁思渡神情怔了怔,“陆少帅,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青临十分坦然的开口道,“我是不会把情报告诉你们的,你们去了也是白白送死,我有办法解决掉渡边雄一。” 梁思渡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有什么办法?你该不会是想要独自一个人去拼命吧?” 季青临轻轻笑了声,“当然不是,我能够拿到这个情报,那就意味着我在倭国人那里有内应,在火车站刺杀风险还是太大了,我有办法让他根本没有机会活着下火车。” 梁思渡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他抬起头,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季青临的神情,却始终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撒谎的痕迹,“你确定没有骗我?都是真的?” 季青临眨眨眼,“当然。” 是假的。 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把间谍安插到渡边雄一的身边去,如此这番说法,只不过是不想让梁思渡替他担心罢了。 “宿主……”8888委委屈屈的开了口,“你一个人去执行刺杀任务也太危险了。” 原剧情里面那么多人,布控了好几个月才好不容易杀掉了渡边雄一,还一个都没有逃脱的了。 自家宿主就一个人,既没有内应,也没有外援。 太危险了…… 季青临露出一个轻描淡写的笑容,“放宽心,我不会出事的,再说了,怎么样不都还有你吗?” “大不了到时候我就用积分从你那里兑换道具嘛。” 接连解释了好几句,8888才终于稍稍放下了心,“那你跟我保证,绝对不能再吝啬积分。” 季青临勾唇,“好,我保证。” 虽然哄好了8888,可还依旧有一个梁思渡在替他担心。 浓浓的夜色里,梁思渡的声音干涩无比,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的沙哑,“就算你有内应,那这也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要不这样吧……”梁思渡低头思索了一瞬,“不告诉绍华他们,到时候我去给你做接应。” 最起码真的遇上危险了,他还可以给季青临挡个枪。 毕竟他一个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死就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但季青临现在还年轻,还有无限的未来,夏国最终还是要依靠这些年轻人。 然而,回答梁思渡的是季青临斩钉截铁的拒绝,“梁老师,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真的没必要。”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梁思渡气的脸都涨红了,“我知道你有内印,可能杀掉渡边雄一会变得容易很多,但最重要的是,你要活着撤离出来啊,没有人接应,在那么多倭寇的围堵之下……” 梁思渡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你还能保下一条小命吗?” 在梁思渡微怒的目光下,季青临幽幽开口,“我尽量。” “梁老师,”季青临将自己的公文包打开,把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整理到的那所小医院的所有的资料都拿给了梁思渡,“这家医院现在在我的名下,能够信任的医生护士,我已经全部标注了出来……” 不用太多的言语,梁思渡已经全然理解了季青临的意思,他抬起右手紧紧的抓住了季青临的肩膀,声音颤抖的厉害,“活着回来……” —— 七月初三的清晨,天还未曾完全亮透,季青临就已经起了床。 他匆匆忙忙的吃了点东西,没有叫自己的司机,提着一个很大的手提包,就匆匆忙忙地走路离开了。 “哎……”大夫人紧赶慢赶的都没喊住,站在门口望着路尽头,几乎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的季青临的背影,大夫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跑这么快干什么?” “原本还想让他去火车站接一下景霄的。” 大夫人的话音刚落下,三姨太就扭着腰身走了过来,“夫人此言差矣,我的景霄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坐个火车还要当哥哥的去接。” 三姨太看不惯大夫人已久,总是动不动的想要挑起大夫人的怒火,但大夫人却始终风雨不动安如山,任由她如何的挑衅,都从未把她放在眼里。 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三姨太的心里面憋屈的紧。 然而,这一次大夫人竟然破天荒的反击了起来。 “那倒是真希望他长大了,”大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三姨太一眼,随口说了句,“长大了,可就不能动不动什么事情都要跟着大哥学了。” “三姨太以为呢?” 三姨太气的眼睛都有些绿了,怒气冲冲的吼了一声,“景霄才不是这样的人!” 大夫人很无奈的摊了摊手,“那谁知道呢?” 陆景霄和她的儿子相差不过几个月,所以处处都想要和她的儿子比拟。 但是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三姨太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能教出什么好儿子来? —— 季青临一路走到前几天晚上和梁思渡谈话的废弃房子里,随即换下了自己身上的西装,换成了一件码头搬运货物的工人才会穿的那种短打衣裳,又在脸上抹了一把黑灰。 直到他的亲妈大夫人站在这里都认不出他的程度,才停止下来。 将狙/击/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装在随身的手提袋里,季青临转过街角搭了个黄包车,“去火车站。” “好咧!您坐好喽!” 下车后扔给黄包车师傅三个大洋,季青临压低了帽檐逆着人流向外走去。 他这一次选择的狙击地点并不是原剧情里面梁思渡等人刺杀渡边雄一的地点。 那个地方虽然可以非常近距离的瞄准渡边雄一,但却也堵死了自己的退路,一旦枪响,必定活不下来。 而且此次季青临手里的狙/击/枪要比剧情中梁思度他们的精准许多,可以支撑他将设计地点安排在更远的地方。 一切准备就绪,季青临匍匐在一面墙的后面,静静地等待着火车的来临。 “呜——” “呜——” 随着季青临手表上的指针到达预定的地点,火车进站的汽笛声也响了起来。 第五号站台边的人群早已经全部都被清空,一个个身强力壮,身上背着枪的倭国军人,齐齐的站成两排,等在站台的边缘。 细细数下来竟有上百之多,如此可见渡边雄一的身份究竟有多么的贵重。 人还未下车,山崎大队长就已经在训练手下,“都给我把眼睛擦亮了,耳朵竖直了,渡边将军的安危就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中,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全部都死啦死啦滴!” “是——” 片刻之后,一名穿着倭国武士制服,脚踩木屐,腰间还挂着一把弯刀的中年男人,在十几个人的簇拥之下缓缓下了火车。 他长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那双眼睛微微眯着,给人一种十分和蔼可亲的感觉。 可就是这样一个仿佛把善良两个字刻在脸上的人,做下的事情却是无比的狠辣。 因为渡边雄一的周围都是人,几乎将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保护了起来,季青临举着狙/击/枪瞄了半天,都没有办法可以确保一击即杀。 “将军!”山崎大队长连忙走上去,敬了一个军礼。 渡边雄一回了他一下,随后又问了句,“听说杀害山口君的凶手还没有找到?” “暂时还没有。”川崎大队长挤走了渡边雄一身旁的一个保护人员,想要靠近渡边雄一一些,从而和他建立良好的联系。 但就是他挤开这名保护人员的一瞬,让季青临抓住了一个漏洞。 “砰——” 扳机轻轻按下,一枚子弹瞬间出膛,以极其快的速度划破半空,直直的打穿了渡边雄一的脑袋。 鲜红的血色在转瞬间爆裂开来,距离渡边雄一脑袋最近的山崎大队长被喷了满脸的血。 他只觉得自己的视野忽的一下模糊了,紧接着,耳边就传起了接二连三的枪响,嘶吼声和惨叫声响彻在一起,让他完全没有了办法思考。 山崎大队长只觉得晴天一道霹雳重重的劈在了他的身上,劈尽了他所有的运气。 要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离谱的事情? 山口大佐当着他的面被毒死,才刚刚来到上海的大将渡边雄一当着他的面被枪杀。 接连没有保护好两个重要人员。 他真的…… 还能保住一条命吗? 季青临在打出那一枪以后就迅速的闪到了墙后面,正如他料想的一样,他刚刚躲避开,就有子弹接二连三的打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子弹射击进墙体产生剧烈的震动,即便那些子弹并没有打在季青临的身上,他都感到了一股又一股的热浪。 枪声会暴露他的位置,半分钟之内,那些倭国人就会赶到这里,所以季青临必须抓紧时间离开。 迅速的将还略微有些烫手的狙/击/枪装回包裹,季青临用力地将帽檐拉下来遮盖住大半张脸,直接翻身从墙后面跳下楼房,混入到混乱一片的人群当中。 “大队长?”一个倭国军官递给山崎大队长一张手帕,让他擦掉脸上的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住枪杀了渡边君的那个犯人,只有这样才能够稍稍抵消一些我们的过错,否则我们最终只能够切腹向皇帝陛下请罪。” 山崎大队长咬了咬牙,凶狠的目光扫过慌乱的人群,却突然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背影。 那人虽然都和其他慌慌张张想要逃命的老百姓一样,向着火车站的出口走去,可他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踉跄。 那人的步子很快,就像是在完全按照早已经规划好的路线在前进。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虽然穿着很破烂的衣裳,但山崎大队长却偏偏对那人的背影莫名的感到了一股熟悉之感,就好像他曾经在哪里见过那人一样。 而且他手里面还提着一个黑色的手提袋,那么大的袋子,完全可以放下一把狙/击/枪。 山崎大队长猛然之间掏出手/枪,冲着那道背影就射击了过去,“凶手在那里!” “给我追!” 第119章 季青临已经穿梭在了人群当中, 彻底的和混乱的人群混合在一起,但就在他即将要冲出火车站的一瞬间,他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了一道危险的气息。 与此同时, 有一个穿着白色洋裙的女孩正正好好的站在了季青临的身后。 终究是自己连累了人…… 季青临转身拽过女孩的手臂, 护着她往旁边滚了过去。 白裙女孩骤然一惊,正想要开口怒骂一下这个登徒子,却在眨眼的一瞬间看到季青临的左臂已经被鲜血染红。 心脏剧烈的抽动,后怕如潮水一般涌来, 冷汗几乎已经浸满了她的全身。 女孩不敢想象,如果刚才这人没有拉住她, 是不是那子弹已经穿透了她的胸膛? 她或许此时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我……” 那女孩才说了一个字都还来不及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感谢,季青临就已经迅速的消失不见了身影。 身后的枪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如同繁弦急管奏响, 敲在人的心上,震得耳膜生疼。 女孩愣了愣,恐慌在转瞬间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 想要快点远离这处战场。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大群手中拿着枪的倭国军官已经把她团团包围了起来。 山崎大队长手里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指向了女孩的脑袋,眼眸当中夹杂着嗜血的幽光, “说!刚才那个人是谁?!” 女孩被吓得瑟瑟发抖。 她眼中一片迷茫,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惧怕当中没有回过神,过了好半晌,眼神才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明了起来,她颤抖着嗓音,“我……我不知道。” 山崎大队长的眼神更加的凶狠了一些, 就连说话也是咬牙切齿的,“你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要救你?!” “我怀疑你和那个刺杀渡边将军的人是一伙的, 你要是不说实话……”山崎大队长忽然低头凑近了女孩,“我想,你应该是不想尝试我们的那些刑罚。” 女孩被无边无际的恐惧所笼罩,“我真的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救我,我怎么可能想要去刺杀你们的将军呢?我父亲明明和你们是一伙的。” 山崎大队长的眼神顿了顿,声音越发的阴森恐怖,“你父亲是谁?” 女孩身体剧烈的哆嗦了一下,缓缓吐露出一个人的名字,“上海商会的会长,安齐。” “我是他的女儿,安佳慧。” 听完安佳慧所言,山崎大队长手里的枪微微移开了一点,“你说你是安会长的女儿?” 安佳慧忙不迭的点头,“我刚刚从北平回到上海,坐的就是这趟火车,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刺杀,什么将军,而且我爸我妈都来火车站接我的,只不过现在太混乱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一会找到我爸,你问一下就行。” 安佳慧的话音刚落下,不远处就传来了安齐焦急的叫喊,“佳慧!这里!” “爸!” 安佳慧喜极而泣,“呜呜呜……刚才真的吓死我了……” 山崎大队长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突突的跳,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人,结果却是个误会。 深吸了一口气,山崎大队长目光落在安佳慧的身上,“你刚才和那个人近距离的接触了,你可曾看清楚他长什么模样?” 安佳慧微微回想了一下,“他很黑,整张脸都黑黢黢的,长得很像码头上搬货物的那种工人。” “但是……”安佳慧稍微顿了顿,“他的眼睛很亮,特别的深邃,很好看,像是在发着光。” 通过她的描述,山崎大队长确认,这个人肯定是做了伪装的。 再加上那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他确定,这个人他一定见过! 说不定就是之前山口大佐被毒害,现场前往文殊院参加宴会的那群人当中的某一个。 山崎大队长微微眯了眯眼睛,再次开口问安佳慧,“那个人往哪个方向逃走了,你还记得吗?” 安佳慧咬了咬牙,抬手指向了一个和季青临离开之处完全相反的方向,“那边。” “好,”山崎大队长点了点头,带着人追过去之前又说了句,“安小姐事后若是还能想起来什么细节,请麻烦再联系联系我。” 安佳慧乖顺的应下,“好。” 彻底的离开了火车站,身旁的一个军官开口问山崎大队长,“您确信安佳慧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山崎大队长眼眸暗了暗,“现在时局不稳,我暂时没办法得罪安齐,你们派个人好好跟着安佳慧。” “要是个狐狸,它早晚都会露出尾巴来!” 那人立马站直了身体,敬了个军礼,“是!” —— 还好季青临穿了两件衣服,所以在躲开人群的一瞬间,他就用外套将自己的左手给紧紧的包扎了起来。 只不过子弹深深的嵌入到了他的手骨中,时不时的有鲜血渗出,包扎在手臂上的外套很快就沁出了点点猩红。 这可把8888给心疼坏了,“宿主……你痛不痛?” 除了一开始穿越的第一个世界以外,自家宿主从来都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季青临像个没事人一样,眉毛都没有眨一下,“不疼。” 说完这话,他直接用左手撑着一个翻过了一面围墙,跳下来以后飞身骑上了一辆他早早准备在那里的自行车,随即转弯进了一段曲曲折折的小巷。 看着外衣上面洇出来的越发多的血迹,8888一阵头皮发麻,“宿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的这个身体只是耳朵有问题,并不像你在全世界的身体一样,感觉不到疼痛吧?” 季青临一边骑着自行车西拐东拐,一边还有心情回答8888,“嗯,你没弄错。” 8888:…… 所以你为什么全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啊喂?! “只不过是疼一疼罢了,又死不了。” 在8888几乎快要抓狂的时候,季青临又甩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8888:行叭…… 自己选择的宿主,还能怎么办呢? 季青临一路骑着自行车来到自己手里面所掌管的那家小医院的后面,将自行车停在一处小院的门口,随后借助一棵树翻过了医院的围墙,从侧门进到了医院的内部。 这家医院医生护士的人数少,病人也少,除了走廊上面时不时的晃荡着几个人以外,基本上都是静悄悄的。 季青临躲开所有人的视线,最终在一个手术室门口停了下来,抬手按照一长一短一长的信号敲击了三下。 片刻之后,手术室的门从里面被人打开,梁思渡顶着满脸的焦急出现在门口,“你回来了!” 他迅速让开路让季青临进来,随后从里面反锁上了门。 他正准备询问一下季青临情况如何了,却突然听到江婵惊恐万分的声音,“你受伤了?!” 梁思渡连忙走过去,“怎么回事?伤的重吗?” 季青临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小伤而已。” 江婵泪眼朦胧,“都流血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季青临左臂上包裹着的外套解开,随即就发现上面一个明晃晃的枪眼。 “这……”梁思渡和江婵同时瞪大了眼睛,“枪伤?!” “没事,”季青临面不改色的开口,“把子弹取出来就好了。” 江婵猛地一下想到了当初给任绍华取子弹的情况,下意识的呢喃出声,“那得多疼啊……” 季青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这里是医院,有麻药不疼的。” 在取子弹的过程当,季青临也将自己成功刺杀了渡边雄一的事情说了出来。 梁思渡心中一凛,“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不仅单枪匹马刺杀了渡边雄一,而且只是受了轻伤! 这样一对比,显得他们这些隐藏在上海的地下党们,有些无能啊…… 只不过梁思渡心里面还是非常敬佩季青临的,“辛苦你了。” “还好,”季青临摇摇头,面容忽然变得冷寂下来,说话的声音也严肃了许多,“只不过即将有另外一件大事在上海发生,梁老师,你需要转移所有的学生尽快离开上海。” 梁思渡心中猛然一惊,“是发生什么事了?” 按理来说,他们杀掉了渡边雄一,正是倭国人方寸大乱的时候,他们应该趁此机会牢牢把控住上海才对。 可季青临却想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离开。 但梁思渡知道季青临并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他之所以这样说,肯定是会发生一件,他根本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 “嗯,”季青临点了点头,“八天后,倭国的军队会用飞机空投炸弹轰炸上海。” 在原本的剧情里面,渡边雄一的死亡惹恼了倭国人,他们放弃了从内部逐渐吞噬上海的方法,转而变为了飞机轰炸。 几乎一大半的人员都死在了这场轰炸当中,包括陆大帅和他的夫人儿子女儿们,只除了给倭国人提供了消息的陆景霄和他亲妈三姨太。 渡边雄一必死,而这场轰炸当中死去的人也得救。 梁思渡在一瞬间变了脸色,“消息可靠吗?” 想要把这么多人撤离上海,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季青临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千真万确,就在八天后的下午一点钟。” “好,知道了,”梁思渡扶了扶眼睛,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我会想办法的。” 此时季青临的伤口也包扎的差不多了,他点点头,“拜托梁老师,我就先走了。” 从医院离开的季青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之前穿的那套则是被梁思渡给用火烧成了灰烬。 这次季青临没有选择在骑自行车,而是拦了一辆黄包车,让其将自己送回家。 刚刚走进院子里,8888就听到了三姨太那毫不掩饰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几道陌生男子说话的声音。 8888瞬间惊呼,“宿主,男主回来了。”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哦?” 山口的死亡导致渡边雄医提前来到上海,那么身为男主角的陆景霄提前回家似乎也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是二弟回来了吗?”季青临一边步履从容的往里走,一边开口问了句。 “是我。”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和季青临差不多高的年轻男人,他穿着一身草绿色的西装,头发梳成了三七分,鼻梁上架着一副带链条的银框眼镜。 妥妥的一个留洋少爷的形象。 陆景霄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季青临一番,随后眉毛微动,“大哥的这身穿着打扮……似乎有些不太符合你少帅的身份?” 季青临微微一笑,“那我要穿成什么样?” “像二弟一样如此招摇?” 陆景霄微微愣了愣,“大哥说笑了,我只是不想堕了我们大帅府的名声而已。” 季青临唇角勾起一抹机不可察的弧度,“只要你有这个实力,就算你穿成一个乞丐的模样,旁人也不会瞧你不起。” “但若本身是个花架子,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季青临微一垂眸,很平静的问道,“二弟以为呢?” 陆景霄没想过这几年不见,他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哥竟然会变得如此的牙尖嘴利,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他讪讪的笑了两声,“大哥说的对。” 季青临哦了一声,垂下眼角,似乎是有些失望,“看来二弟出国这几年,在外面也并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三姨太一开始都没有看明白两兄弟之间到底在说些什么,直到季青临最后略带着嘲讽的话音落下,她才发现季青临竟然是在讽刺陆景霄。 瞬间三姨太就有些不乐意了,“大少爷,倒也不是我想说你,景霄才刚刚回来,你怎么就这般的欺负于他?” 季青临好奇地眨了眨眼,“哦?我欺负二弟了吗?”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三姨太回答,而又将目光投向了陆景霄,“二弟也觉得我欺负你了?” 陆景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嘴里吐露出两个字来,“没有!” 季青临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三夫人想必也听见了,二弟说没有呢。” “你……”三姨太气的几乎咬碎了满口的牙。 “好啦,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大夫人淡淡的瞥了三姨太一眼,“景霄舟车劳顿的,回来了就好好的歇息歇息吧。” “有什么话留着晚上大帅回来了一块说。” 三姨太不敢得罪大夫人,只能强忍着怒气应下,“是。” —— 餐厅里,陆景霄提着一个小皮箱走了进来,笑意盈盈的对众人开口道,“我给大家都带了礼物。” “是吗?”陆大帅难得起了好奇之心,“让我看看景霄都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陆景霄低头一笑,首先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这个是给爸的。” 陆大帅迫不及待地将盒子打开了来,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块十分精致的机械腕表。 陆景霄倒是挺会投其所好,陆大帅平日里也没个什么其他的爱好,最喜欢的就是收集各种各样名贵的手表。 陆景霄的这礼物几乎是送到了陆大帅的心坎上。 陆大帅迅速的将表拿起来,戴上了自己的手腕,随后还举到自己的几个姨太太面前,带着隐隐的期待问了句,“好看吗?” 众姨太太们变着法儿的想着夸赞的话语,将陆大帅哄得哈哈直笑。 陆景霄随即又拿出了其他的礼物。 给季青临的是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刀刃薄如蝉翼,吹毛断发,锋利无比。 季青临接过后随意的说了声谢。 陆景霄也不在意,又继续给其他人发礼物。 给大夫人和其他几位姨太太的是图案不同但材质基本上都大差不差的披巾。 陆星宇则是收到了一副眼镜,和陆景霄鼻梁上架的那副款式差不多,只不过做工要更加精致一些。 “谢谢二哥!”陆星宇在看见眼镜的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在今天下午看到陆景霄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的眼镜,只不过因为这是德国货,有市无价,所以他也只有羡慕的份。 可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能收到一个! “给,”陆景霄最后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递给了陆菁霜,“打开看看。” “哇——”陆菁霜拿出那双高跟鞋就想要往脚上套,“这也太好看了,谢谢二哥!” 果然是不愧能够当上男主的人,陆景霄才一出场,就将陆家的一大家子都哄得乐呵呵的。 甚至连平常满脸硬朗的陆大帅神情都软化了许多。 他很是赞扬的拍了拍陆景霄的肩膀,“果然出国这几年都还挺有长进的,回来以后就跟着你大哥手下学习吧。” 陆景霄眼底瞬间闪过了一抹阴沉。 他原以为他把陆大帅哄得心花怒放,就可以让陆大帅给他一点实权。 可没想到,他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陆大帅的眼里,终究还是没有他这个儿子! 对方看中的,就只有他大哥! 陆景霄双手紧握成拳,手指深深地抠进掌心,更剧烈的疼痛才堪堪让自己没有失态,“是,儿子知道。” “行,”陆大帅哈哈一笑,“摆饭吧。” 饭桌上陆景霄说了很多自己在国外留学的趣事,引的平常最是喜欢缠着季青临的陆星宇和陆景霄彻底的忽视了他。 就连陆大帅的注意力也被吸走了一大半。 8888当即睁大了一双眼睛,微带着试探的开口道,“宿主,你别伤心,陆大帅他们只是暂时被陆景霄迷惑了心智,等他们反应过来以后就会知道,只有你才是最好的。” 季青临淡淡一笑,“谁告诉你我伤心难过了?” 只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罢了,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丁点大的事情去计较。 8888愣了愣,“不……不难过啊?” 他还以为自家宿主挺不容易遇到比较正常的一家子,而且最近一段时间相处的也挺好的,和这些人产生几分真情呢。 季青临神情平静,“你想太多了。” 因为一家人都想要听陆景霄留学期间发生的事,所以晚饭吃的时间比较久了一些,当结束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陆大帅喝的有些微醺,“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都回去休息吧。” 季青临却忽然拦住了他的路,“爸,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看着季青临前所未有的严肃的表情,陆大帅的酒呼的一下醒了一大半,“跟我到书房来。” 陆景霄中闪过一抹疑惑,总觉得他大哥有些不太正常。 鬼使神差般的,他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来到书房后,陆大帅经过这一路上的冷风一吹,酒已经彻底的醒了,“什么事这么严肃?” 季青临却没有说话,反而是双手撑在门上,将头伸出去东张西望了一下。 跟上来的陆景霄看到季青临的动作,身体猛然一顿,迅速躲到了一旁的柱子后面。 “噗……”8888实在是被对方逗得有些想笑,“宿主,这陆景霄的躲藏手段也实在是太过于低劣了吧?” “也不看看他的身体宽度和那个柱子的粗细,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一样。” 季青临那双深邃的眼眸当中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你就当我是个瞎子。” 他完全忽视了陆景霄的存在,将四周又扫视了一遍这才关上了书房的大门。 确认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锁死,窗户也全部都被关了起来,陆景霄这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他一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淡淡灯光闪烁的书房,心中的那抹疑惑越发的浓厚了起来。 他敢肯定,他大哥和父亲一定是隐瞒了什么小秘密。 略微踌躇了一下,陆景霄猫着腰悄悄的跟了上去。 陆大帅被季青临一系列的反应给惊住了,“你这是做什么?在自己家里,怎么还像防贼一样?!” 季青临神情依旧严肃,“家贼难防,小心一点终归不会有错。” 陆大帅总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你到底要说什么?” 季青临没有说话,反而是抬手解开了左边手臂上的袖扣,随即将袖子折了起来,露出了小臂处那一个十分明显的包扎痕迹。 陆大帅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他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开口道,“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季青临的神情依旧淡定,“这是枪伤,今天早上在火车站被山崎打的。” 陆大帅罕见的丢掉了面上的从容,狠狠拧眉,“你说什么?!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季青临勾唇一笑,“因为,今天在火车站刺杀渡边雄一的人就是我。” 与此同时,陆景霄也已经来到了书房的窗户边,将耳朵轻轻的贴了上去…… 第120章 “因为今天早上在火车站杀了渡边雄一的人, 就是我……” 当那熟悉的嗓音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景霄顿时瞪大了双眼。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这一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 一股冷意从心底升起,转瞬之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冻得他心脏都快要停止了跳动。 他究竟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这件事情一旦被发现, 他们陆家所有的人都还能有活口吗? 为什么大哥做事的时候完全不考虑后果? 就在陆景霄脸色骤变,心中思绪万千之时,季青临拿起书桌上的一张白纸,迅速的写下了一句话, 【门口有人在听,装作看不到。】 陆大帅还没有从季青临刚刚扔出来的重磅炸弹当中缓过神来, 猛的一下又看到他写的字条,顿时, 一颗心如同鼓点一般跳动了起来, 好似即将就要冲破胸膛。 惊得他头皮发麻,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要惊叫出声。 “你……”陆大帅才说了一个字,季青临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巴, 轻轻摇了摇头后,又在纸上写下,【有关偷听的是写纸上, 其他的事情可以开口。】 陆大帅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一旦被发现,他们全家都逃不了一死,他现在非常想要迅速的和季青临商量出一个可行的章程,带着全家彻底的远离。 但因为现在外面有人偷听,所以他只能表现出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 “你是疯了,是不是?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同时, 他在纸上写着,【倭国人现在知不知道是你干的?】 季青临一脸的大义凛然,“渡边雄一做下了那么多罄竹难书的事情,一旦让他成为上海驻军总司令,你想过我们这些人,岂能还有活路?” 【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了。】 陆大帅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的浑身都在抖,“我现在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活路,但是我们一家快要死了!一旦你做的事情被发现……” 【你是说外面的人会告密?他是谁?】 “所以……”季青临嗓音沉稳,不急不缓,“我现在告诉父亲这件事,就是想让父亲带着手下的军队和我一起加入红党,否则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父亲等一会儿就知道了,何必着急?】 陆大帅的眼皮子跳了跳,“所以你早就加入红党了,直到现在闯下了弥天大祸,才来告诉我?” 【看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有人会偷听?】 “得民心者得天下,想必父亲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季青临忽的一下掀起眼帘,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陆大帅的双眼,“军阀,不可能一直生存下去,民主才是这个国家最终的走向。” 【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希望父亲能够考虑,且八日后倭寇就会用飞机轰炸上海,父亲觉得我们能跑得掉吗?】 陆大帅呼吸猛的一滞,双眼死死的盯着纸张上面季青临写下的“轰炸上海”,“真……” 转瞬之间,他又想起了外面偷听的人,连忙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缓下来,只不过说话嗓音当中的急切还是完全抑制不住,“但你要知道,一旦失去了少帅这个身份,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就算是你最喜欢的百乐门的牡丹姑娘,你也护不住她。” 【消息可靠吗?】 “没关系,”季青临轻笑着摇了摇头,“国之不存,家又何在?” “父亲,难道还想做一次亡国奴吗?” 【千真万确。】 得到确切的回答,陆大帅几乎是如坠冰窖,心中思绪如电转,半晌之后咬咬牙,“你让我想一想。” 季青临那张写满了字的纸折起来,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火舌一点一点吞噬殆尽,“还需要父亲尽快给我一个答案。” 林大帅沉了沉心神,“要多快?” 季青临晃了晃手臂上的枪伤,“在被他们发现我手臂受伤之前。” 陆景霄在门外忽的捂住了嘴巴,整个人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原以为他大哥刺杀了渡边雄一,这件事情已经足够疯狂,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想要带着所有的人一起去投靠红党。 蓝党内部有学识,有能力的人那么多,都不敢保证可以彻底的把倭国人赶出夏国的领土,就红党那些泥腿子出生的家伙,究竟是哪来的这个自信? 而且虽然死了一个山口,一个渡边雄一,可是驻扎在上海的倭国军人的数量,远比红蓝党两方的人马加起来还要多。 虽然陆大帅这个名声好听,手底下也带着十几万的兵,可手里的武器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倭国人呢? 这不是想要寻找一条活路。 这是活脱脱的找死啊! 他大哥和父亲要是想死也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拉着他一起…… 既然他大哥手臂上的枪伤,就可以证明他是杀了渡边雄一的那个人,那么,只要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山崎大队长…… 他就一定能够在这场祸端当中存活下来! 陆景霄缓慢的挪动着脚步,悄无声息的远离了书房。 “父亲,大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们不要怪我……” “吱呀——” 书房的大门被打开,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院子,陆大帅微微皱了皱眉,“你确定有人偷听?” 季青临莞尔一笑,“我有什么必要拿这件事情来欺骗父亲吗?”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陆大帅虽然看起来像是在询问季青临,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无比的肯定。 季青临点点头,缓缓吐露出两个字“二弟。” 陆大帅下意识反驳,“不可能!” 季青临神情不变,“那父亲以为有谁可以在不引起护卫的注意之下,悄无声息的来到大帅府,又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父亲的书房?” 这话陆大帅无法反驳,毕竟除了自己人,他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谁。 过了半晌后,陆大帅斟酌着道,“你想隐瞒他?” 随后,他又微微一叹,“都是一家人,如果我们要离开上海,景霄终究会知道这件事,又何必隐瞒?” 季青临没有直接回答陆大帅的问题,反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父亲以为二弟偷听到了这则消息,接下来会怎么做?” 陆大帅罕见的沉默了。 天天跟在自己身边的大儿子的心思,他都已经猜不透了,他又怎么可能猜的清楚远赴国外念书三年多,才刚刚回来的二儿子的心理呢? 而且如果陆景霄的心思是和他们一样的话,刚才听到他和季青临谈话的时候,就应该大大方方的推门走进来,和他们商量一个合理的章程,而不是偷听完以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假装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所以陆景霄势必要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你二弟他……”陆大帅仔细地斟酌着语句,季青临却突然开了口,“他会向倭国人告密,以此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胡说八道!” 陆大帅少见的有些震怒,“景霄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他。” 向倭国人告密,几乎是形同叛国,陆大帅完全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季青临却仿佛早已经料到了陆大帅的反应,丝毫没有因为他的震怒而有任何的神情变化,那双黑黝黝的瞳孔,一瞬不瞬的盯着陆大帅,“是与不是,不是靠父亲一张嘴说的。” “我自会拿给父亲一个证据。” 陆大帅面容严肃,“你怎么拿证据?” 季青临勾了勾唇,露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不如父亲和我打一个赌,如何?” “怎么赌?”陆大帅的情绪颇为复杂,像是在不解,又像是在疑惑。 季青临打了个哑迷,“那就请父亲拭目以待吧。” —— “不——” 年轻的女孩皱着眉头,一脸不悦,一股脑儿的把手里面的东西往地上扔,“我才不去,什么陆少帅天少帅的,我不见!” 安齐愁的脸上的皱纹又多了几条,“我的宝贝女儿诶,你就听爸爸的几句话好不好?” “我只是让你去见个面而已,又没有说就让你把他和事情定下来,”安齐语重心长的开口道,“而亲观察了这么久,这整个上海滩能够匹配得上我宝贝女儿的,也就只剩这么一个陆少帅了。” “我才不要!”安佳慧撅着嘴巴,“现在是新社会了,我们要讲究自由恋爱,我才不要什么包办婚姻。” 她看着安齐,大吼了一声,“你说的这些都是封建糟粕,是要被祛除掉的!” 安齐顿感心累,“好好好,爸爸错了,爸爸错了,爸爸不应该想着把你们撮合到一起。” “但是……”安齐在心里面疯狂的找着借口,“人家这好不容易上门一次,你作为家里面的主人,再怎么着也得亲自出面接待一下吧,要不然你的礼貌何在呀?” “难不成你出去留学几年,留成了一个连礼仪都不懂的人了吗?” 安佳慧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她很是烦躁的拧了拧眉毛,随后迅速的将安齐推出了门去,“我答应你了,我去见,我要换衣服,你赶紧出去!” 看着安佳慧重重的关上了卧房的门,安齐却不由自主的勾唇笑了笑。 他的老婆死得早,就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他真的是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如珠似宝的娇宠着长大。 眼看着已经成年到了,该嫁人的年纪,那怎么也得给宝贝女儿找一个最为优秀的年轻人才行。 虽然不知道这次陆少帅为什么要登门拜访,但这却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安齐清楚的知道自己女儿就是一个实打实的颜控,最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小伙子。 而整个上海滩的世家贵族的年轻人里面就属陆少帅长得最为俊朗。 安齐相信,只要两个人见上一面,他的宝贝女儿肯定会相中陆少帅的。 到时候他这边手里有钱,陆少帅那边手里有兵马,两相强强联手。 从今以后,在这上海滩,他就可以横着走! —— “陆少帅,快请进,快请进,”安齐还没到约定好的时间点就已经早早的在大门口等着了,看到季青临的车停下,他立马迎了上去,“多日不见,陆少帅还是一如既往的俊啊。” 季青临原以为自己来早二十分钟左右已经是非常的给安齐面子,却没想到,对方竟是早已经候在了门口。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他还有事要拜托安齐,自然更不会拂了对方的好意,“安会长说笑了,您才是老当益壮。” “哈哈哈哈——”安齐乐呵呵的笑了两声,带着季青临往屋子里面走去。 果真不愧是上海商会的会长,安齐的家里面可谓是富丽堂皇,只不过是一个待客的地方,墙上竟然挂着吴道子的真迹。 可真是大手笔。 吩咐下人给季青临上了茶,安齐喊了一声,从侧面的小门处走出一名穿着洋装的女生。 安齐乐呵呵的介绍,“陆少帅还没见过吧,这是小女安佳慧,前几天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我去!” 在刚刚看清楚安佳慧的面容的一瞬间,8888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宿主,这个人不是当时你刺杀渡边雄一的时候在火车站顺手救下的那个女孩吗?” 怎么会这么巧? 季青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安佳慧,“安小姐好。” “陆少帅好。”安佳慧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随后便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敲着手指。 安齐打着哈哈,“佳慧被我惯坏了,陆少帅不要介意。” 季青临摇摇头,“没关系。” 安齐见季青临说来说去都只是一些表面客套的话,始终没有进入到正题,不由得目光扫视了一圈,围在待客厅当中的下人们。 随即心念一动,“行了,不用伺候了,你们都下去吧,门口也不必有人守着。”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确保也听不见他们所说的话后,安齐这才又笑了笑,“不知陆少帅有何要事?” 季青临轻轻抿了一口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安会长可知,倭国大将渡边雄一在火车站被刺杀之事?” “知道,”安齐点了点头,“要我说这杀的可真是好,渡边雄一做的那些事,提起来我都恨得牙痒痒。” “只不过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志向,只想着能够和女儿在这乱世,安安稳稳的生存下来就好。” 季青临微微一叹,“可若是安会长连着最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呢?” “陆少帅这话是什么意思?”安齐猛的坐直了身体,脖子微微往前倾,眼眸中缓缓浮现出一抹慎重。 季青临搁下手中的茶盏,“意思就是,七日后下午的一点,倭国要用飞机轰炸上海。” 刹那间,两双眼睛齐齐看了过来。 安齐几乎是目瞪口呆,“你确定你没有说错?!” 而安佳慧则是面露惊喜,“原来是你!” 她当时就发现,救她的那个人,虽然穿着打扮都十分的朴素,甚至是脸上也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弄得灰扑扑的,但那一双眼睛却格外的亮,完全不像是一个穷苦的码头搬运工人。 那一瞬间,她就牢牢的记住了这双眼睛,总觉得他们会有再相见的时候。 所以她故意给山崎大队长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想要给救了她的这个人拖延一点时间。 毕竟当初如果不是这人拉了她一把,恐怕那枚子弹就会直接穿透她的身体,说不定现在她早就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季青临神色复杂,但却不意外,“没想到安小姐这么快就认出我了。” 安佳慧笑了笑,随即担忧的看了一眼季青临的左边胳膊,“你的伤……” “没什么大碍。”似乎是因为担心安佳慧不相信,季青临说完这话后还又晃了晃自己的胳膊,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 “哎……”安佳慧担忧无比,急忙从自己的椅子上面跑了过来,“你可别乱动,又不是一般的伤势,怎么经得住你这样?” “不是……”虽然安齐有意的想要撮合自己的女儿和季青临,但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完全没有把自己这个父亲放在眼中,安齐顿时感觉心里面有些酸酸的。 原来这就是女儿长大了以后要嫁人的痛苦吗? 安齐皱了皱眉头,“你们俩究竟是在打什么哑迷?” 安佳慧暂时没有回答安齐的问题,反而是冲着季青临眨了眨眼,“可以说吗?” 季青临无所谓的表示,“随便。” 安佳慧扭过头来,又扑进了安齐的怀里,一边撒娇,一边开口道,“父亲还记得昨天在火车站发生的事吗?” 安齐点点头,“但你没告诉我为什么山崎他们会把你拦住。” 安佳慧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那是因为我差点被他们一子弹给崩了。” “什么?!”听到这话安齐就是止不住的愤怒,“山崎这个王八蛋!” 安佳慧忍不住拍了拍自己老父亲的手臂,大致将昨天的情况讲了一遍,“我这不是没事吗?只不过这要多亏了陆少帅,否则爸爸你就只能见到我的尸体了。” 安齐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原来陆少帅竟是红党。” 忽的,他想到了当时在文殊院,山口大佐悄无声息被毒死的事情,“山口也是你杀的吗?” 季青临轻轻咳了一声,“这是自然。” 安齐忍不住打了一个颤。 能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悄无声息毒死山口大佐,又可以单枪匹马的在数百个倭国军人的包围之下枪杀渡边雄一,还能安全脱身。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而对方毫不在乎的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难不成…… 安齐身体猛的颤了颤,“陆少帅,你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季青临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掩住唇角的笑意,“自然不是。” 他之所以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安齐,当然是因为他有足够的把握确认安齐不会出卖于他。 而且,就算安齐想要去找倭国人报信,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安佳慧安抚状的拍了拍安齐的手,“爸爸你就放宽心,陆少帅当时在逃命的情况下都可以停下来救下我这个陌生人,而且还导致自己受了伤,我相信他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更何况……”安佳慧轻轻一叹,“若是陆少帅真的想要害我们,直接动手就可以了,又何必辛苦跑这一趟?” 安齐思来想去,发现确实是自己女儿说的这个理,只能能硬着头皮回答,“刚才是安某误会陆少帅了,抱歉。” “无碍,”季青临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我此次前来主要是想请安会长帮一个忙。” 我敢不帮吗? 安齐默默的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陆少帅请讲。” “我得到确切的消息,七日后的下午一点钟,倭寇会用飞机轰炸上海,为了所有上海民众的生命,请安会长务必按照我所说的做。” 季青临的神色忽的一下变得很是慎重,安齐也不由得紧了紧心神,“好。” “我一定竭力配合。” “那就麻烦了,整个上海百姓的存亡,就都要依靠安会长了,”季青临点点头,“辛苦安会长这样……” —— 已经两天了…… 陆景霄还在纠结。 他也不知道当天在吃完晚饭,发现季青临叫住陆大帅的时候,为什么要鬼使神差般的跟上去,可他就是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他们所有的人可能都会没命。 而且想要带着陆家所有的兵一块投奔红党,那绝对不是悄无声息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势必会引起倭国人的警惕…… 到那个时候,恐怕他和自己的母亲都要被连累致死。 不行…… 不能这样下去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自己和母亲。 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透,陆景霄换了一身黑色的衣裳,从小门偷偷溜了出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早就已经有人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了。 在他刚刚出门之时,就有人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了季青临和陆大帅。 季青临勾唇浅笑,“父亲还是不愿意相信吗?” 陆大帅做着垂死的挣扎,“景霄……说不定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不妨父亲和我一起前去看看?” 陆大帅终究还是应了下来,“好。” 父子二人远远的坠在陆景霄的身后,眼看着他七拐八拐。 最终停在了倭国驻夏领事馆——文殊院的门口。 第121章 清冷的月光垂打向地面, 在这个寂静的夜幕当中,带来几分冰冷的凉意。 街道上行人稀疏,飘落的黑暗笼罩着整个世界。 于朦胧的夜幕里, 陆大帅隐约可以看见前方一道走在不远处的背影。 那是一个身形高瘦的青年, 穿着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脚下的步伐略显仓促,双手也紧张地握在一起。 渐渐地他停在了文殊院的门口,左右来回跺脚, 徘徊不定。 就仿佛是他的内心,为难的紧。 眼看着文殊院门口的守卫走向了那名青年, 陆大帅忽的一下攥紧了拳,就连呼吸都放的轻缓了许多, 如果不是因为季青临就站在他的旁边, 恐怕可能都会因为如此轻缓的呼吸而彻底的忽略掉他这个人的存在。 守卫即将就要到达那名青年的面前,陆大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转了过来,“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一但他真的把你刺杀渡边雄一的事情, 以及你左臂上枪伤的事情说了出来,我们全家都得跟着一起陪葬。” 季青临一脸的从容淡定,甚至是连说话的语调都不急不缓, “父亲都不着急,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大不了我陪着父亲,母亲以及几位太太们,共赴黄泉罢了。” 季青临脸上带着浅笑,好似在说着一件和他毫无相关的事情一样,“黄泉路上有这么多人为伴, 我也不亏。” “你真是要气死我才行!”陆大帅很是凶狠的瞪了季青临一眼,随即冲着早早等待在文殊院两边的手下们挥了挥手, “把人给我抓起来!” 下一瞬,文殊院门口的守卫已经拦住了陆景霄,“这位先生,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非常的怀疑陆景霄是想要做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毕竟他在这里转来转去的好半天了也不见上前说话。 而且渡边将军前不久才被刺杀,陆景霄说不定就是冲着山崎大队长来的。 “我……”陆景霄迟疑了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见你们的山崎大队长。” 那守卫心里涌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想法,他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位先生,我们大队长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见就能见的。” 陆景霄还想要继续辩解,“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山崎大队长说,这件事情/事关到渡边……” 话未说完,突然从两边冲过来四个彪形大汉,牢牢地将陆景霄的嘴巴给堵了起来。 守卫眉头一皱,立马和同伴一起从腰侧掏出手/枪,“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男人十分惬意的冲那守卫笑了笑,“抱歉,打扰到诸位太君,我是陆大帅手下的人,前来追捕一个逃犯。” 说着这话,那男人拿出了带表陆大帅的腰牌,随后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人这里有点问题,原本是被关在大帅府的,不知怎么他竟然偷偷跑了出来,打扰到诸位了,实在是抱歉,我们现在就把他带走。” 身为文殊院的守卫,对于上海的几个高官首领都是非常熟悉的,他自然是见过陆大帅的腰牌,而且看到男人的态度这样的诚恳,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行,你们走吧。” “看好这人,以后可不能再让他乱跑了。” 那男人点头哈腰的应下,“是,是!” 陆景霄整个人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他还没有进到文殊院,就已经被人抓了起来,而且抓他的人还是陆大帅的手下。 一瞬间,陆景霄感到一股彻骨的凉意,钻进了他的骨头缝儿,一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此刻,他清楚的明白,陆大帅能够如此迅速的把他抓起来,说不定早早的就盯着他了。 更甚至可以说,陆大帅都知道他来这里要干什么。 之所以之前一直都没有动手,就是为了要抓他一个现行。 陆景霄剧烈的哆嗦了一下,剧烈的恐惧如潮水一般的涌来,几乎让他的大脑都陷入到了窒息当中。 他该怎么办? —— “啪——” 陆大帅重重的拍了一巴掌桌子,整个人怒火丛生,“你是想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是不是?!” 陆景霄被压着跪在地上,双手双脚全部都被绑了起来。 听到陆大帅的话,陆景霄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我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 “我的所作所为,如果是想要把所有人都害死的话,那大哥的做法又算什么呢?!” “只是因为我没有提前告诉父亲你,”陆景霄幽幽一叹,“你就要给我安上一个这么重的罪名吗?” “你放肆!” 熊熊怒火蹿上心头,几乎是烧红了陆大帅的一双眼,他猛地一下从腰间拔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上了陆景霄的脑门,“你信不信老子直接一枪崩了你?!” “这是做什么啊……”三姨太一接到消息,跑过来就看到这样的一幕,直吓的她两眼一黑,差点直接晕了过去。 还是她身旁的小丫鬟扶着她稳了半天,才堪堪站住了身体。 她急忙冲过来,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紧了陆大帅的腿,“大帅,你这是做什么呀?你先把枪放下……” “景霄是个孩子呢,他犯了什么错,你教训他就是了,怎么也不能拿枪对着人啊……”三姨太伤心欲绝,眼泪好像是那泄了闸的洪水一样,不断的往外冒。 此时的她再也顾及不得自己平日里漂亮的身姿,只看得到眼前,随时都有可能被陆大帅打死的儿子。 “你先把枪收起来好不好?”三姨太身上还穿着旗袍,但她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就那样光腿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声泪俱下的劝道,“你这万一擦枪走火……” “大帅,如果真的杀了景霄,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啊!” 大夫人和其他几个姨太太也接到通知,赶了过来,一个个都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陆大帅发这么大的火。 “大帅……”大夫人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了陆大帅的手臂,“咱们有话好好说,先把枪放下,都是自家人,可不经你这军营里面打打杀杀的。” 陆大帅冷哼一声,抬脚将抱着他腿的三姨太踹到了一边,“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就是你!什么都要让他和迟亦比,”陆大帅气惨了,所有的怒火都冲着三姨太发泄了起来,“现在倒好,比成这样,他要我们所有人的命!” 三姨太人都傻了,完全不明白陆大帅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微微抬着头,一脸的迷茫,“我……我不懂。” 陆大帅看到她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都不懂你还从他小的时候就让他和迟亦叫嚣?” “不过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所生的儿子,他凭什么处处和迟亦比?!” 被如此毫不留情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戳穿了心思,三姨太一张脸惨白的毫无血色。 她整个人好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浑身瘫软在地,“原来……我在大帅的眼里就是这样的?” 陆大帅顿时有些尴尬,他是想要教训一下陆景霄,但没想过要如此的揭三姨太的伤疤,“我……” 他刚想要开口道歉,陆景霄却阴沉着一张脸,愤愤不平,“所以无论我多么的努力,我在你眼里就永远比不陆迟亦!” “就因为我妈的身份比不上他妈!” 陆景霄声色俱厉,“可是凭什么啊?!” “明明我也是你的儿子!”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想要得到陆大帅的认可,所以他才处处要和原主做比较,原主出国读书他也要出国留学,原主早早地坐上了少帅的位置,所以他也想尽一切的加入了蓝党,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给陆大帅看。 想要告诉陆大帅,他丝毫不比他大哥差! 可原来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从他一出生开始,他的身份就已经决定了他的命运。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努力都显得那样的可笑! 他恨! 他怒! 所以他在听到那样一个惊天大秘密的时候,心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告密。 他想要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下地狱! “你如果这么看不起我,当初就不要把我生下来啊!” 这一刻,陆景霄心中隐瞒了二十多年的怒火和恨意,尽数喷射了出来,眼神中的刻毒和怨恨直让人头皮发麻,“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又来怪我,凭什么?!” “啪——” 三姨太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将陆景霄所有还未曾说出来的话,全部都给打的噎了回去。 三姨太满脸的泪痕,身体颤抖的厉害,顶着陆景霄几乎吃人的目光,口齿不清的吐露出几个字眼,“你清醒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和你爸说话?” 陆景霄撇过脸去,紧紧的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三姨太心坟欲裂,跪在地上苦苦哀劝,“大帅,我错了,景霄也知道错了,你饶了他好不好?” 陆大帅感到无比的心累,他侧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看好戏的季青临,很是无奈的说了声,“你把事情的缘由给他们讲一讲。” 季青临微微一叹,“好。” “就是这样了……”将陆景霄想要去文殊院给山崎大队长告密,用陆家所有人的命来兑换他的前途的事情讲出,季青临漫不经心的摊了摊手。 刹那之间,之前还苦苦哀求着的三姨太目眦尽裂。 “景霄……”三姨太仿佛失神一般瘫坐在地上,“大少爷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真的这么做了吗?” “如果他不是真的这么做了,父亲何必要这么生气?”陆星宇死死的攥着拳头,手臂上面青筋暴起,“这事怎么可能还会有假?!” 陆星宇原本还是挺喜欢陆景霄这个二哥的,从小到大,大哥总是有种种事情要忙,但是二哥却可以带着他和妹妹一起玩耍。 只不过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二哥却仿佛和他们有了隔阂一样,反而是大哥渐渐变得和他们亲近了起来。 但是因为小时候的情愫所在,陆星宇依旧很尊重陆景霄这个二哥。 可他没想到,他的二哥只不过出国留学了三年,回来后竟会变得这样的六亲不认,唯利是图! 为了自己的前途,可以要了陆家所有人的命! 明明还是那样一张熟悉的脸,可他却觉得无比的陌生,甚至还感到了一丝丝的害怕。 陆星宇下意识的离远了一些,他咬着牙,缓缓开口,“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是我的二哥了!” “我就当你死在了国外留学的那几年。” 陆景霄嘴角牵起一抹满是讽刺的笑,“随你的便。” 反正在在陆星宇心目当中最重要的人,也早已经不是他这个二哥了。 他又何必惹人嫌。 “所以……”三姨太失魂落魄,“这些都是真的?” 虽然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陆景霄可以毫不畏惧的回怼过去,可对于这个生他养他的母亲,他却没有办法表现出那样疯狂的一面。 陆景霄默默低下了头,有些不敢去看三姨太的眼。 沉默,有的时候,就是一种变相的承认。 三姨太气的直哆嗦,“为什么?” 她只觉得心里面一阵一阵的发寒,难受的都快要无法呼吸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也可能会死吗?” “我会保住你的。”陆景霄说的很是坚定。 如此这话,已然是彻底的承认了季青临所言。 三姨太直接两眼一翻,气急攻心,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妈!”陆景霄陡然一声惊呼,想要去把三姨太搀扶起来,可却因为他的手脚都被绑住了,除了急的在旁边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什么也做不了。 陆大帅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来人,去把三姨太带下去休息吧。” 眼看着三姨太彻底的消失在自己面前,陆景霄终于有些心慌了,“你要对我妈做些什么?” 陆大帅感觉自己仿佛是头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反问道,“你觉得我能对她做什么?” 陆景霄狰狞着脸,目光狠戾,“你要是敢伤害我妈一根毫毛,我让你整个大帅府都给她陪葬!” 陆菁霜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你现在都成了阶下囚了,你还有这么大能耐?” 对于一个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陆菁霜才不管这人究竟是自己的哥哥还是什么,主打的就是一个反唇相讥。 陆景霄瞬间慌了神,“爸……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妈,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做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根本不知道……” 冷眼看戏的季青临讽刺的撇了撇嘴角。 在陆景霄的眼里,三姨太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还真是双标的可以。 按照剧情,陆景霄在返回大帅府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加入了蓝党。 季青临微微勾了勾唇,“想让我们放过三姨太也可以,你把你所知道的蓝党的消息都说出来。” 陆大帅猛地一下扭过头来,看向季青临,瞪大的眼眸当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他之前还想说自己有些看不懂他这个二儿子,可到现在他才发现,大儿子才更加的让他看不明白。 季青临就好像是如有神助一般,把所有的人心都拿捏的死死的,甚至是一些极为隐秘的事情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陆大帅忍不住发出一声微叹,难不成真的是他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了吗? 他成年的两个儿子,一个加入了红党,一个加入了蓝党。 如果没有陆景霄告密这件事,他究竟该如何是好? “你是怎么知道景霄加入蓝党的?”陆大帅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侧眸看向季青临。 “想知道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季青临理所当然的说着。 “二弟不打算告诉我吗?”季青临眨了眨眼,“三姨太的安危可还把握在你的手中啊。” 陆景霄呼吸一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筹码了。 只要他长时间不现身,他相信他的同伴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他救出去。 可一但说出去,他的命运就会彻底的不被掌握在自己手里。 季青临淡然一笑,“不知道算了,就是不清楚三姨太能不能挺得过这个打击。” “你有本事冲我来!”陆景霄气的直哆嗦,不管不顾的奋力挣扎,“和我妈没关系,你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啊!” “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冲我来!” “啧,”季青临走过去抬手拍了拍陆景霄的侧脸,“你也知道不能牵连无辜啊?” 他忽的转身,手指像站在大厅当中的一众女眷,“你在想着要去向倭国人告密的时候,就没想过她们也全部都是无辜的吗?” “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迎着季青临厌恶的目光,陆景霄心头一刺,“如果我告诉你,你绝对不能伤害我妈一分一毫!” 季青临漫不经心的道,“这是自然,毕竟我不会无所不用其极。” 陆景霄惨然一笑,“好……我告诉你。” 终究是他技不如人,输了一切。 —— 自从季青临寻找上海商会的会长安齐谈了一番话以后,几乎整个上海的商界都变得有些惶惶不安了起来。 各大医院,商城乃至于歌舞厅,全都不见了往日的热闹,只除了还有少许的工作人员在维护着最基本的运营,基本上可以说是十去九空。 而上海的各大码头以及车站都涌入了大批量的百姓,一个个都好似身后有什么恶犬在追逐一样,恨不得插上翅膀分分钟逃离上海。 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早早的就引起了倭国人的注意,一般只要发生这种不寻常的事情,他们就会用武力镇压下来,以此来确保己方对于上海的统治。 可是这一回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上海已经乱糟糟的一团,无数的百姓好似逃命一样的想要往外跑,可驻扎在上海的倭国人却好似完全没发现一样,没有任何的行动。 如此一来,原本还对季青临所说的倭军会轰炸上海一事抱有怀疑态度的安齐不得不开始坚定这个认知。 他开始越发的忙碌了起来,几乎是脚不沾地,而他唯一的女儿安佳慧,也被他早早的送往了北平。 同一时间,驻扎在上海的倭国军队也在忙忙碌碌,因为他们确切的知道要轰炸上海的时间,所以必须要赶在轰炸开始之前彻底的撤离上海。 对比于继续关注那些满上海乱跑的夏国人,他们的生命则是更加的重要。 倭国的高层已经确认,想要从底层慢慢的渗透夏国,兵不血刃的把这个东方的大国占为己有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所以他们要开始调动军队,为彻底开战做好准备。 而此次轰炸上海的行动,就是他们要对夏国全面开战的信号。 既然已经确认整个上海所有的民众,要么会被炮弹炸死,要么会被倒塌的房屋掩埋,那么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怎么样的就已经全然不重要了。 对于倭国人而言,他们首要做的事情,是全须全尾的撤离出去。 在上海的蓝党人员尚且还不清楚要轰炸的事情,但是他们也已经发现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的气息。 可他们聚在一起商量了许久,对于具体要发生什么事情也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结论。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党内的人员都变得散乱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接到了来自同伴陆景霄的信,信中所言,他知道上海即将要发生的事情,邀请他们所有人秘密相聚。 他们并没有对这封信产生怀疑,毕竟陆景霄加入蓝党是偷摸着加入的,无法让陆大帅知晓。 七月初七,距离轰炸还有四天。 这天晚上,蓝党在上海的组织者之一司空尧带着几个同伴,来到了和“陆景霄”相约的地点。 司空尧站在门口没有敲门,而是装作不经意的说了句,“今晚的夜色有些亮啊。” 他的同伴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没有一颗星子的天空,不禁感觉有些尴尬。 同一时间,门内,8888重复了一遍司空尧的话,“宿主,该你对暗号啦。” 季青临往前走了走,站在门内缓缓开口,“是啊,风也很温柔。” “自己人,自己人。”司空尧哈哈一笑,听到里面开锁的声音,一把将门推开走了进来。 可当看清楚季青临面容的时候,他忽的一下掏出了手/枪,“你是什么人?!” 看着指向自己一圈黑漆漆的枪口,季青临十分淡定的勾唇浅笑,“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动粗呢?” “陆景霄为了获取这个消息,受了重伤,”季青临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一个谎,“他伤的太重,没办法行动,所以才会托我前来。” 第122章 一听到陆景霄身受重伤, 司空尧心里瞬间咯噔了一声,但是拿在手里的手/枪并没有因此而放下来,反而是捏的更紧了一些。 司空尧眉头紧锁, 目光严肃, “你究竟是什么人?陆景霄现在在何处?你把他怎么样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司空尧十分怀疑,季青临之所以能够知道他们的暗号, 是对陆景霄进行了严刑逼供。 虽然他自认为陆景霄作为他们的同志,应该是有着即使身死, 也绝不招供的决心,却难保季青临会动用一些其他非人的手段。 季青临嘴角微微弯了弯, 好似在安慰司空尧一般, “放宽心,现在陆景霄好的很,除了没有办法活动以外, 一点事儿都没有,绝对不会危及到他的生命安全。” 毕竟…… 身为陆大帅的儿子,陆景霄就算犯了再大的错, 陆大帅也绝不可能真的一枪崩了他。 此时的陆景霄只不过是被捆住了手脚,关进了大帅府的地牢而已,除了没有办法自由活动以外,吃的好,睡的好。 当然,这是季青临认为的。 对于陆景霄本人而言, 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过的好。 失去了自由不说,光这冷冰冰的地面, 暗无天日的牢笼,以及没有半点声音的独处,都快要把他给逼疯了。 司空尧依旧持怀疑的态度,他盯着季青临的眼睛,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所说的?”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声,似是有些无奈,“你要是知道陆景霄获得了什么样的情报,我想……你应该会相信我的话。” 司空尧下意识的问了句,“什么情报?” “四天以后,就是七月十一,”季青临语调轻缓,表情淡然,好似在说着一件和他毫无相干的事情,可说出来的话却宛若惊雷炸响,“倭国人会派飞机来轰炸上海。” “轰——” 司空尧脑子一阵嗡响,整个人都快站立不住,他猛地大踏步上前,双手紧紧抓住季青临的胳膊,“你说什么?!” 整个上海那么多的人,一旦采用飞机轰炸,那到时候整个上海就会彻底的变成一座死城…… 司空尧完全不敢想象那一天来临时究竟会有多么的惨烈。 他捏着手/枪的手,不自觉的垂落了下来,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说话的声音近乎低沉到听不见,“你是在骗我吧?” “这种事情……”季青临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我有什么要骗你的必要?” 司空尧的心慌了。 纵然他加入的是蓝党,但他也是一个夏国人民,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侵略者们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为所欲为。 还有四天的时间,根本不可能把全上海的人民全部都撤离出去。 而且一旦人员有大规模的撤离行动,一定会引起倭国人的怀疑,说不定他们会把轰炸的时间提前…… 怎么看这件事情都是无解。 “组长,怎么办?”司空尧的手下们也在瞬间陷入到了无尽的恐慌当中。 目前,红蓝两党还没有进入到白热化的争权当中,双方组织人员的最终目的就是把侵略者赶出祖国的领土。 而现在…… 整个上海都可能将会不复存在。 “先别着急,先别着急……”司空尧不知是在自我安慰,还是在劝解自己的手下们。 但是虽然他嘴上一直念叨着不着急,可他本人却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在屋子里面团团转。 即便此时已经是深夜,他身上的衣服也很单薄,可他浑身上下却依旧渗出了细细麻麻的汗。 冷风一吹,他就不停的打着颤。 季青临抬眸看他,目光平静,“我是陆景霄的大哥,陆迟亦,整个大帅府所有的兵马都会参与到此次的救援当中,但是我还需要你们的配合。” “你是陆少帅?!”司空尧骤然一惊,忽的,他又想起了陆景霄的身份,仔细一想,好像也能够理解。 陆景霄为了获取这则情报深受重伤,不得已之下告诉了自己家里面的人,随后他的大哥前来见了自己。 司空尧迅速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自己的脑海当中补齐了,他定了定心神,“你需要我怎么样配合?” 季青临暂时没有回答司空尧的问题,反而是询问了他另外一件事,“你们在上海一共有多少人?武器又有多少?” 司空尧心头颤了颤,原本稍稍放下的怀疑,此时又被他提了起来,他微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季青临,反问道,“如果只是想要把上海的百姓撤离,我们手中有多少武器,似乎陆少帅不必知晓的如此清楚吧?” “确实,如果只是想要把百姓撤离,的确没有必要知道,”季青临垂下眼帘,眸光当中蕴着沉沉的神色,“可如果我说,不只是要把百姓撤离,如此简单呢?” 司空尧有些怔怔的,脑海当中涌现出一股让他头皮发麻的想法,可他又有些不敢置信,“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毕竟……无论是他们蓝党内部,还是整个大帅府的所有兵马,加在一起都绝对不是倭国人的对手。 人数上面或许可以和倭国持平,可对方手里的枪械武器远在他们之上。 现在是热武器的时代,而不是冷兵器交战,并不是说哪方人多,哪方就可以取胜。 就算倭国只有一个大队,而他们有一个师,只要武器弹药跟不上,他们都有可能会被倭国的军队给全灭。 司空尧不敢去赌,这个成功率几乎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然而,季青临只是轻咳一声,随即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淡淡道,“在轰炸来临之前,倭国的军队自然也是要撤离上海的,如此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司空组长难道不想把握一下吗?” “你疯了?!” 预想到的结果成了真,司空尧心中却是一阵后怕,他大吼一声,连连拒绝,,“我们能够把上海的百姓全部安全的撤离出去,就已经立了大功,你竟然还想要和倭国军队正面硬刚,你是想让所有的人都陪你一块去送死吗?” “明知道打不过,还硬要去打,你这不是勇气可嘉,你这是自寻死路!” “呵~”季青临发出一声嗤笑,语气淡淡,“原来,司空组长竟然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 “那就当我找错人了吧。” 说完这话,季青临没有丝毫的留恋,直接就要拉门离开。 司空尧却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厉声质问,“你想干什么?带着大帅府的人去送死?” 季青临脚步一顿,眼中蕴着一抹淡淡的无奈,“我想要做什么,好像和司空组长并没有什么关系,你是站在什么角度来质问我的?” “贪生怕死之徒吗?” 司空尧的神情有了一瞬间的狼狈。 因为他确实是有些怕死,但他怕的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死去,而是做了这件事情,他的同伴们都要跟着他一起共赴黄泉。 既然他是蓝党在上海整个组织人员的负责人,那么他就必须要肩负起这个责任,他绝不允许他的同伴死的毫无意义。 明知道是必死的结局,还偏要去做,只不过是在逞匹夫之勇罢了。 司空尧看着季青临,嘴唇蠕动了一下,神色十分的复杂。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劝解道,“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把侵略者赶出家门,我的父母亲人全部都死在了倭国人的枪下,我每天做梦都恨不得去和倭国人拼命!” “但是,”司空尧嘴唇哆嗦,声音忽然放缓了一些,“他们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我不能够如此自私的断送他们的未来。” “你能明白吗?” 季青临抬眸,望进司空尧的眼里,神色平静,“司空组长,或许你想过没有,自从他们选择加入反抗组织的时候,他们的生命就已经不由他们做主了。” “我们现在在这里殊死拼搏,你又何尝知道,我们真的会有一天把侵略者全部赶出去呢?” “如果最终夏国的领土还是会被侵略者踏平,”季青临语气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司空尧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按你这么说,之前所有人的牺牲,就都会变成无所谓了吗?” “他们的前仆后继,他们的一往无前,在司空组长的眼里,就是一群没有脑子,只知道用命去填的废物垃圾?” 季青临不断的说着刺激司空尧的话,想要可以获得对方的同意。 司空尧之前所说不假,虽然他能够提前获得倭寇轰炸上海的消息,也可以提前知道倭寇撤离上海的路径,但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低级世界。 既没有可以移山倒海的武功,也没有能够上天入地的仙法。 想要把撤离上海的倭寇全部伏击,就需要有足够的人和武器。 红党那里人数稀少,武器更是少的可怜。 陆大帅手下虽有不少的兵,但却也没有几个重型的武器。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非常希望能够和司空尧合作的。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司空尧手里有一把重型机枪,这个东西绝对能够在战场上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司空尧的脸上刹那间血色尽退,整个身体都快要僵硬成了一块石头。 他控制不住牙齿上下打架,白着脸颤声,“我没有这样想过……” 季青临轻轻笑了笑,语气中没有包含任何的斥责,“无所谓司空组长怎么想,我今天前来告诉你这个情报,最主要的就是希望你可以带着你的组织同伴一起撤离出上海。” “至于说我们一起合作歼灭上海的倭寇什么的,”季青临微微勾唇,“司空组长如果不愿意的话,我自然也不会勉强。” “只不过,我也希望司空组长能够尊重我的决定,不要阻拦我。” 说完这话,季青临用力拂开了司空尧抓着他胳膊的手,“再见。” “等一下!”只有在季青临即将要踏出房门的一瞬间,司空尧的一个手下拦住了他的路,“我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我愿意和你们合作!” “只要我的这条命能够拿下一个倭寇的脑袋,我就不算白活一趟,若是能够杀了两个倭寇,那我岂不是赚大发了?” 有一就有二,紧接着又有司空尧的手下开口,“脑袋落地也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不就是去杀倭寇吗?老子早想这么干了!” “带我一个!既然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就绝对不愿意错过它。” “还有我……” “还有我……” …… 到了最后,只剩下司空尧独自一人垂头站在那里。 他的一个同伴晃了晃他的手,“组长,你还在犹豫什么?” “事不宜迟,时不待我啊!” “好!”司空尧猛的抬头,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季青临的身上,“我答应你。”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季青临莞尔一笑,“司空组长请说。” 司空尧捏了捏拳头,眼神有一瞬间的闪躲,“我和我的其他同伴们都不能够去前方冲锋,我必须要尽可能的保证他们的安全。” “组长,我们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司空尧的几个同伴不太愿意做这种窝囊的行为,可司空尧却咬紧了牙关,死不松口。 “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是坚决不会同意和你合作的。” 一道含着淡然笑意的声音在司空尧耳边响起,“我答应你。” 这些人参不参加的无所谓。 季青临主要是想要司空尧手里的重型机枪。 司空尧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忽地走上前,伸出右手,“陆少帅,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季青临伸出胳膊握住了司空尧的手,随后仿佛不经意间提了一嘴,“听说司空组长那里有一把重型机枪?” 司空尧嘴唇颤了颤,“你怎么知道?” 季青临丝毫不尴尬地将这件事情推到了陆景霄的身上,“二弟告诉我的。” “该死的陆景霄……”司空尧几乎是气的咬牙切齿,“他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既然确实有的话,”季青临神色平静的扫了一眼司空尧,“那就希望到时候司空组长可不要忘了它。” “知道了……”司空尧紧咬着牙关,几乎是从齿缝里吐露出这三个字来。 “那就麻烦司空组长了,”季青临勾唇浅笑,“接下来我就给大家说一下,我们狙击的战略……” —— 随着距离七月十一的日子越来越近,整个上海滩也变得越发的慌乱了起来。 7月十日的这天下午,几乎街道上面所有的商铺全部都关了门,绝大部分的人都躲在屋子里面,足不出户。 而此时,也到了驻扎在上海的倭寇撤离出最后一匹人马。 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平日里热闹非凡的上海,仿佛成为了一所寂静的空城。 狗腿子朱国栋察觉到了空气当中的焦躁,神色不安地凑近了山崎大队长,“山崎君,我这心里总是毛毛的,我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因为倭国的皇帝陛下已经彻底的放弃了从底层侵略夏国的这一方案,所以倭国人们自然也不需要了夏国的这批狗腿子。 于是,山崎大队长丝毫没有给朱国栋好脸色看,呵斥道,“管好你自己就行!” “是!”朱国栋立马点头哈腰,态度那叫一个卑躬屈膝,“山崎君,难道不需要我再做一些什么事情吗?” 虽然倭国军队是分批次撤离开的,但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了,毕竟文殊院里面已然空空荡荡,半个倭国人都不存在。 朱国栋非常怀疑这些倭国人是要丢下他独自跑路。 如果山崎真的带着人跑了,那么他这个窝国人的头号狗腿子,一定会被其他夏国人抽筋扒皮的。 山崎大队长默默看他一眼,有些厌恶的开口道,“不需要,天色已经很晚了,朱君还是早点回家去吧。” 朱国栋呼吸一致,猛地一下拔高了音调,“山崎君不带我一起吗?” 山崎此时已经在懒得和他虚以委蛇,直接掏出手/枪顶在了朱国栋的脑门上,“我说的话你难道听不懂吗?” “你再敢拦着我的路,信不信我直接一枪崩了你?!” 朱国栋直接吓得两腿一软,就直直的跪在了地上,连连求饶,“山崎君,我错了,我错了……” 大不了等山崎大队长跑路之后,他也跟着一起跑路算了。 山崎大队长低着头,十分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对着自己手下的兵一挥手,“开路!” 此时的季青临手中正拿着一个单筒望远镜,站在大帅府的房顶上远远的看着山崎大队长等人的背影。 上海商会的会长安齐安安静静的陪在他身边。 等到季青临把单筒望远镜收了起来,安齐这才走上前,“他们都撤离了?” 季青临将望远镜递给他,“嗯,你可以看看。” 安齐接过望远镜,眯着一只眼睛看向了远方,随后眼眸当中就燃烧起了浓浓的火焰,“这群畜牲!” “他们怎么能够做下这么恶毒的事情?!” 整个上海所有的人口加起来有一百多万啊…… 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到想要用炮弹把所有的人都炸死。 太恶毒了!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略显疑惑的问了句,“你难道才知道吗?” 这群人如果不恶毒,又怎么可能做得出侵略他国的事情? 安齐不断的喘着粗气,都是因为被气的,“我知道他们坏,可却从来没想过,他们竟然会坏的如此毫无人性。” 季青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 “安会长,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好,”安齐点头应了一声,“一定不负所托。” 于是,就在山崎带的人彻底的撤离了上海的瞬间,整个上海到处都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明天下午一点钟,倭国要用飞机炮轰上海,报纸上面已经规划好了防空洞的地点,请大家就近原则,寻找最近的防空洞进行躲避!” “明天下午一点钟,倭国人要用飞机轰炸上海!” “请大家寻找最近的防空洞进行躲避!” …… 如此声音,几乎从四面八方想起,而且不断的进行着重复,一声又一声,绵延不绝。 原本寂静的城市,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欢乐的海洋,不过在这无比的喧闹声中,却夹杂着无数人对于生命的渴望。 连着印了七天的报纸,仿佛是雪花一般漫天飞舞,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几乎是洒遍了上海的每一个角落。 且每张报纸上面都清晰的规划了防空洞的具体地点,能够确保看到报纸的每一个人都能有一个落脚的地点。 码头和车站虽然每天都可以运送很多人离开,但对于整个上海的一百来万人而言,想要在几天之内全部撤离,却也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为了能够躲避开轰炸,季青临早早的就派人进行了防空洞的挖掘。 只希望这一次,所有的人都能够安全度过灾难。 —— 大帅府的地下室里,陆景霄颓然的躺在地上。 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好几天了,除了偶尔有人来给他送一顿稀汤寡水的饭菜,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人。 包括他的亲生母亲,三姨太。 但就在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要被关起来的时候,却突然有人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陆景霄在黑暗里呆了太久,突然见到阳光,有些不太适应,他下意识的举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片刻之后,他眼前投下一道阴影,那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冽,“你可以出去了。” 陆景霄眯着眼睛看向来人,随即自我嘲讽一般撇了撇嘴,“你会有这么好心?” 季青临微一挑眉,“毕竟你是父亲的儿子,是我的亲兄弟,我再怎么也不可能手段残忍到要了你的命。” 陆景霄发出一声冷笑,“你是在暗讽我吗?” 季青临摊了摊手,“随你怎么想。” 毕竟陆景霄是男主角,暂时没有办法杀了他。 只不过……弄残他还是可以的。 陆景霄不信邪地站起了身体,随即抬腿往外面走去。 季青临只是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丝毫没有要阻拦他的打算。 陆景霄心中一喜,下意识开始往外狂奔。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枪响,陆景霄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季青临一枪打中了他的膝盖。 做过几次医生,季青临最是知道人体骨骼的弱点,这么一枪下去,即便子弹取出来,陆景霄也注定会变成一个瘸子。 膝盖骨上传来的阵阵剧痛仿佛是碎了一般,疼的陆景霄直接留下了生理泪水。 他猛地一下扭过头,眼中含着滔天的怨恨,“你说你会放了我?!” 季青临一脸的无辜,“我放了你了呀。” “事你自己不争气,又怎么能怪我?” 一步一步的走到陆景霄的身边,季青临抬脚踩上他的胸口,随后弯下腰直视着他的双眼,“你该不会以为……你狠心到想要灭了大帅府的所有人,我还会完好无损的,让你走出这里吧?” “按理来说,你应该不会这么天真才对啊。” 陆景霄恨得牙根都在痒痒,瞪着季青临,厉声嘶吼,“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季青临淡淡一笑,“我都说过了,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不会要了你的命的。” “这不过以后能不能还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这话,季青临又对着陆景霄的另外一条腿也开了一枪,“二弟,再见,祝你好运。” —— 防空洞内,陆大帅看到只有季青临一个人回来,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景霄呢?” 季青临一本正经的说着谎,“跑了。” “我刚才回到大帅府的时候,地下室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了,二弟根本不在里面。” 陆大帅脸上骤然闪过一抹担忧的神色,“可马上就要轰炸了……你二弟他……” 再怎么说陆景霄都是陆大帅的儿子,而且陆景霄虽然想要去告密,但却也没有告密成功,他们一家人此时都安然无恙。 所以陆大帅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陆景霄就这样死了的。 “二弟只要出来就能够看到那些报纸,”季青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父亲不用担心,他肯定找了另外一个防空洞躲起来了。” 陆大帅悠悠的叹了一声,“希望如此吧。” —— 很快,一整夜的时间就在种种担忧和彷徨中过去了。 随着天光大亮,即便众人都躲在防空洞里面,却还是能够听到一阵一阵的螺旋桨的声音。 那种轰鸣声仿佛是雷霆一般落在众人的耳边,吓得一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即便他们已经躲到了防空洞里,可他们还是害怕。 万一这防空洞支撑不住,在飞机的轰炸之下倒塌了怎么办? 但轰炸并不会因为这些人的恐慌而就此停歇。 伴随着指针指向十三,一个又一个的炮弹就这样被从半空当中扔了下来。 炮弹落在地上的瞬间,地面就猛的一下升起一朵状若蘑菇般的黑云。 爆炸声,轰鸣声响彻在一起,整个上海几乎彻底沦为了人间炼狱。 隔着一座小山丘,山崎大队长带着人站在山坡上,遥遥地看着远处炮火连天的上海,嘴边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微笑。 然而,还不等他说出喜悦的话来。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一枚子弹正正好好的打中了山崎大队长的眉心。 他的笑容,彻底的僵在了脸上。 第123章 巨大的炮火声在四处响起, 一幢幢房屋接二连三的倒塌,不久之前还无比繁华的上海,在转瞬之间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爆炸声, 痛哭声, 尖叫声……种种纷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即便满上海到处都分发了报纸,可终究还是有人不信这个邪,不愿意就此抛下一切躲藏的防空洞里去。 然而真的等到轰炸来临的时候, 他们却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一架架飞机盘旋在天空之中,时不时的就有炮弹落下, 虽然绝大部分的地方都已经没有人了,但在有些废墟里面, 却依旧有百姓在逃窜。 只不过即便此时他们手中拿着报纸, 却也几乎没有可能找到可以给予他们安全的防空洞了。 所有曾经以为报纸上的消息是虚假信息的人们陷入到了无尽的后悔和恐慌当中,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本应该。 迎接他们的, 恐怕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而且即便已经躲藏在了防空洞里面,却也并不意味着百分百的安全,伴随着轰炸的炮弹越来越多, 防空洞的顶上也开始逐渐落下泥土,不少的百姓搂在一起瑟瑟发抖,无声的落着泪。 毕竟若是一旦防空洞被炸塌,他们所有的人都可能会被活埋在这里。 但是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躲藏着上百人的防空洞,却全然寂静无声,除了头顶之上传来的土落下的“簌簌”声响, 安静的连众人的呼吸都快要听不到。 上海北边的一个防空洞里面,一个小孩因为太过于害怕而忍不住放声大哭, 一名负责保护百姓安全的红党人员走过去将小孩搂在了怀里,随即用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不停地安慰着他。 “不怕,不怕……很快就会过去了,我们都能活着出去。” 虽然小孩经过安抚以后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可因为刚才哭的有些太过于厉害了,现在还是一抽一抽的。 而且他抽泣的声音总是和防空洞外面的爆炸声交相辉映,一时之间听的所有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一个男人因为极度的害怕,身体早已经崩成了一张弓,神情甚至都有些崩溃,而随着小男孩一次又一次的抽泣,男人攥紧的拳头越发的抖动了起来。 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一拳打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怒吼,“你再敢哭一声,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离他最近的一个同伴想要拉住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刹那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这里,拽着那个男人胳膊的同伴迅速将脑袋埋了下去,可却依旧被人看清了他的面容。 “朱国栋?!” “卖国贼!是朱国栋这个卖国贼!” “打死他!打死他这个叛徒!” “杀了这个汉奸,兄弟们冲啊!” …… 原本神色黯淡的人们,眼眸当中骤然间迸发出晶亮的光芒,一瞬间群起激愤,无数的叫骂声仿佛是忽然冲击而下的瀑布,劈头盖脸地将朱国栋以及他的兄弟们彻底的淹没在了一片嘈杂当中。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朱国栋和他的手下们专门扔掉了手里的枪,用泥巴抹黑了脸,穿着最为破旧的衣裳,伪装成小老百姓逃到了这个防空洞里面。 却没想到因为他和他的手下们耀武扬威惯了,一时之间完全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再加上他们原本就是因为贪生怕死,所以才会选择叛国,如今面对死亡的威胁,一个个情绪更是激动的厉害。 而且因为在防空洞里面已经待了一个晚上,所以脸上的泥巴也已经干了,不知不觉就掉落下来,露出了他们原本的面容。 没有了手/枪,他们人又少。 根本不可能活着,从这群人手中逃脱…… 朱国栋张了张嘴,脸上渐渐的被恐惧所笼罩。 扑通一声,他直愣愣的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错了……” 朱国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叫声无比的刺耳,俨然一副杀猪宰羊的现场。 那个抱着小孩的红党突然站在了朱国栋的面前,“大家先别着急,请大家先听我说几句。” 因为这个人和他的同伴们一直在安抚着大家的情绪,也一直给大家发放食水,照顾着大家,所以众人也愿意听他的话。 于是吵闹声渐渐小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那红党将手里面已经不再哭闹的小孩,还给了他的母亲,幽幽的叹了一声,“我知道现在国家蒙难,就算是我们没有办法上战场去杀敌,但却也不应该沦为侵略者们的走狗,反过来跟随着那些侵略者们压榨我们的百姓。 ” “但是……”那红党略微缓了缓,随后又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够把屠刀伸向自己人,否则的话,我们和那些肆意欺凌,我们的侵略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牲!”一个大汉挥舞着拳头,“杀了这种人是为民除害!” “就是!”一个小姑娘斩钉截铁的开口,“从他开始成为倭国人的走狗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是我们的同胞了,杀了他是为了保护我们更多的百姓!才不要留着这群走狗的一条狗命!” “你不能再护着他,我知道你是心善,不舍得我们同胞之间自相残杀,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人早已经杀死了我们许许多多的同胞,他根本没有资格再继续活着!”一个女人泪流满面的尖叫。 一个男孩的脸色尤为难看,一张嘴就是满腔的脏话,“朱国栋就是一个走狗!像他这样的人,杀他一千一万次都不够,就应该把他的身体剁碎了拿去喂猪,我的哥哥就是因为在路上不小心挡了他的路,就直接被他给一枪打死了。” “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活着!” “对,他不配活着!”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 场面彻底的混乱,几民红党联合在一起,也阻止不了几乎杀红了眼的百姓们。 朱国栋为了躲避百姓们的拳打脚踢,满地乱爬,可到头来,终究还是被打得鼻青脸肿。 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那红党用尽全力吼了一声,“先听我说一句好不好?!” 混乱的人群稍稍安静了一些。 那红党的目光扫视过一圈,心情沉重无比,“你们的手中不能染上人命,如果你们实在不想让这些卖国贼留在这里,我们可以把他们赶出防空洞。” “至于出了防空洞以后,他们是被倭国人的飞机炸死,还是能够侥幸苟活,就全部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一群人面面相觑,过了半晌之后,终究还是同意了这个红党的提议。 于是,朱国栋和他的手下们,仿佛是出了栏的猪一样,被一大群人赶着向前。 眼看着即将就要到达防空洞的入口处,朱国栋只觉得一股凉风袭来,冷到了他的骨髓深处,甚至是上下牙齿都在剧烈的打着颤。 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一天会离死亡这般的近。 近到他感觉死神的镰刀已经放在了他的头顶…… 朱国栋心乱如麻,神色不停的变化,他苦苦的哀求着这些百姓们,饶了他一命,“放过我,我求求你们了,出去以后再也不做汉奸走狗了,我一定好好做人,再也……” 一句满含悲切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他就被重重一脚踹在了地上,一个女孩带着满脸的泪痕看着他,“我妈妈曾经也是这样求你的,她也跪在地上求你放过她,可你放过了吗?” “你们这些畜牲!!!” “和他废话什么?”开始和他说话的大汉像提小鸡仔一样,提起了朱国栋的手臂,三两下就拖着他来到了防空洞的门口,随即用力一甩,就直接把朱国栋给甩了出去。 而跟着朱国栋的那些狗腿子们,也如他一般的被人们从防空洞里给扔了出去。 朱国栋知晓他已经不可能再原路返回,所以在被扔出来的一瞬间,眼睛就开始四下打量了起来,他想要寻找一个可以躲藏的避难之所,等到空袭结束以后再出来找回他的枪,然后再去找这些卑鄙的百姓们报仇! 忽的,朱国栋十分眼尖的发现了一处两块房屋倒塌在一起形成的一个夹角。 虽然他没有念过什么书,也认不得几个字,但是跟在山崎大队长身边的这几年,他也稍稍了解了一些文化知识。 他知道所有的形状,里面三角形是最为稳固的。 只要他能够躲藏在那个地方,炮弹不会正正好好的落在他头顶,他就可以安然无恙。 说时迟,那时快,朱国栋顶着到处的火焰迅速前行,片刻时间就躲藏在了那个三角形里面。 而他的狗腿子们也是有样学样,都跟着他躲藏在了一起。 “呼……”确保自己已经安全,朱国栋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不是那么的一无所知。 劫后余生的喜悦过去后,朱国栋立马沉下了一张脸,眼眸当中的恨意几乎快要化为了实质。 他隔着连天的炮火,遥遥的看着防空洞的入口,嘴角噙上了一抹满含恶意的笑,“你们给我等着……” 刹那间,站在防空洞口的人们顿时脸色灰败了起来。 一旦让朱国栋逃脱,他们,该怎么办…… 俶尔,有人提起了那名红党的衣领,凶狠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刺穿,“为什么一定要放过朱国栋?你跟他是一伙的,是不是?!” “你是不是也是卖国贼?!” 但就在那红党摇着头想要解释的一瞬间,一颗巨大的炮弹从天空当中直直的砸了下来,火花带闪电的正正好好落在了朱国栋和他的狗腿子们躲藏的三角形的上方。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爆炸过后的黑色云朵几乎遮蔽了所有人的视野。 但紧接着,防空洞内就响起了热烈的狂欢。 朱国栋原以为他寻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场所,只要炮弹不落在他的头顶,他就一定可以活下来。 但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神奇,明明只有千分之一不到的机会,可却偏偏被他给把握住了。 黑云散开以后,只剩一片废墟,朱国栋和他的狗腿子们在炮弹爆炸的瞬间产生的极大高温当中,彻底的化成了灰飞。 尸骨无存…… —— 七月十一,有的地方会在这一天过中元节,或许正是因为这天阴曹地府要大开鬼门关,迎接无数的鬼魂进入,所以季青临送给了他们无数的生魂。 提前掩埋好的地雷,在山崎大队长身死的一瞬间被引爆,原本排列整齐,准备看下国人是怎样在飞机的轰炸之下慌乱逃窜,痛不欲生的倭国军队,却突然陷入到了无尽的恐慌当中。 他们感觉自己仿佛被包了饺子。 四面八方的山林里面到处都有枪响,数不尽的子弹如雨点一般散落下来,在猝不及防之下就打进了他们的身体。 而在山崎大队长死亡以后,他们又没有了一个能够指挥他们的指挥官,一群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开始在树林里面四处逃窜。 季青临肩膀上架着一把狙击枪,他微眯着一只眼,每按下一次扳机,就有一个倭国人命丧黄泉。 司空尧趴在远处的一个小坡上,不停地用着他的那把重型机枪扫射着前方,突突突的子弹的声响不绝于耳,按的他的手指都有些发酸。 江婵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她没有什么好的武器,手里只有一把最普通不过的手/枪。 但或许是因为她身上还有着女主光环的存在,她打出的每一颗子弹都没有落空,全部深深的射进了倭寇的身体里,即便没有一枪毙命,让他们彻底的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廖堇一几乎都看呆了,她不可置信的戳了戳江婵的胳膊,“你确定你是真的第一次握枪吗?” 她拿到枪都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虽然为了节约子弹,并没有太多的机会让她训练,可她好歹也是打过枪的人。 怎么她就没有江婵这种一击一个准的能力? 江婵低着头羞涩一下,“可能就是运气好吧。” 她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明明她就是胡打的,可那些子弹却仿佛是长了眼睛一样,一个一个的直往倭寇的身上蹦哒。 廖堇一:…… 这是炫耀吧?这一定是炫耀吧?! 算了,她再怎么练也不可能练成江婵这种神枪手的,她还是乖乖的打倭寇吧。 —— 远处的天上是疯狂轰炸的飞机,近处的山林里面是四处响起的枪声,一切的繁华在瞬息之间化为了断壁残垣,弥漫的黑烟遮盖了天日,似乎要彻底的阻挡住人们的光明。 此时的夏国确实落后贫穷,可她却从未弯下她的脊梁,无数的侵略者践踏着她的领土,伤害着她的子民,但她却始终昂首挺胸,一往无前。 因为她相信且坚定! 终有一天,和平会到来。 鲜血几乎染红了这一片绿林,但倒下的却绝大部分都是倭寇的尸体。 当最后一声枪响落下,想要撤离出上海的一整个大队的军官们,彻底的被斩杀在了这片他们以为是会庆祝他们胜利的山林里。 这是江婵第一次直面战争的残酷,虽然他们彻底的杀死了一整个大队的倭国人,无论是红蓝两党,还是大帅府的那些兵马,全部都有所伤亡。 她看到一个男人趴在血泊当中,身上几乎被打成了筛子,可他还是死死的掐断了一个倭寇的脖子。 她看到不久之前还冲她笑的同胞,一边裤管之下血淋淋,空荡荡。 她看到年轻的女孩脸上满是血泪,五官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变形。 江婵愣愣地站在原地,胜利的喜悦,此时在她心中荡然无存。 眼底有一股温热缓缓涌现出来,她拼了命的想要把她压下去,那东西却仿佛源源不断一般,始终在不停的往外流淌。 她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的无力。 哪怕是父亲家暴,把她和母亲打得头破血流,母亲生了重病,她没有钱让她住院,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进入百乐门唱歌之时,她都没有这样的无助过。 江婵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仿佛是彻底的失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和平这么难,活着也这么难…… 季青临越过人群走到她身边,略显担忧地问了句,“你还好吗?” 江婵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颤抖的声音,“还好。” 季青临抿着嘴唇,“战争就是这样,想要取得胜利,就一定会有所伤亡。” “我知道……”话虽这样说,可江婵的身体还是忍不住的发抖。 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私立光华大学旁听的时候,梁思渡老师对着学生们所说的一句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江婵仰起头来,黑黝黝的目光直视着季青临,“陆少帅,你说……他们的死亡也是比泰山都重的吗?” 季青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是。” “党和人民会永远的铭记着他们的牺牲。” 在乱世中生活的人,就像是迷途的羔羊,就连挣扎都是那样的无力。 活着,太难,太难了…… 但是在巨大的黑暗笼罩之下,个人是没有办法脱离其独自生存的。 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跟上党的步伐,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努力的把这些侵略者赶回老家。 江婵眨了眨眼睛,缓和了下些许的情绪,“陆少帅,谢谢你,我明白了。” 季青临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想太多,轰炸快结束了,我们也要回去了。” 江婵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是!” —— 战争结束,打扫战场。 虽然这批倭寇只有一个大队,也就一千多人的数量,但他们手里的武器却真不少。 而且都比季青临所带领的大帅府的这批兵马手里的武器要高档的多。 如果不是因为提前谋划,打了这些倭寇一个猝不及防,说不定他们要牺牲的数量会多上一倍。 自己人的尸体全部都被挖了坑,掩埋在了这座山上,每一个坟头都遥遥的望着不远处的上海,看着他们的家。 而倭国人的尸体,就那样暴尸在了荒野当中。 梁思渡有些不太赞同季青临的这种做法,“我们直接挖个大坑给他们一块埋了就算了。” “他们有什么资格?” “暴尸荒野,被野狗乌鸦分食,才应该是他们的归路。” 季青临侧头看他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当中带着梁思渡完全看不懂的情绪,但他却只觉得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将反驳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梁老师,”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声,“心怀慈悲是好事,但有的时候也需要分清楚场合。” “对于侵略我们国家领土,杀害我们国家人民的倭寇,不应该对他们有任何的手软。” 季青临轻啧了一声,“梁老师,有那个空闲的话,就去把伤员运回去吧。” “啊……对。” 梁思渡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 一直等到季青临已经远离,梁思渡才后知后觉,“我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还会莫名其妙的害怕一个毛头小子?” 虽然梁思渡非常的不想承认,但他还是无从抵赖,他刚才真的有被季青临的那个眼神给吓到。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事。 —— 等到一群人把牺牲的同志就地掩埋,把受了伤的同志们从山上运下来的时候,轰炸也已经到了尾声。 大片大片的城区被摧毁,放眼望去,满目疮痍,整个上海几乎成为了人间炼狱。 虽然绝大部分的百姓都因为及时撤离或者是躲在防空洞里面而逃过了一死,可他们却再也没有家了。 无数的百姓扑在倒塌的废墟上面嚎啕大哭,一个个眼中尽是绝望的神情。 人虽然还活着,可却已经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资本。 “接下来,这些百姓该怎么活……”江婵说话的声音虽然平静,毫无波澜,但嘴角的颤抖和眼底的湿润,却还是出卖了她。 仅仅一天的时间,她就已经看到了无数的死亡。 她从未觉得人类的力量,是那样的渺小。 眼前的这么多的百姓,虽然躲过了炮火的轰炸,可却有可能熬不过接下来没有实物的日子。 廖堇一走过来揽住了江婵的肩膀,“放宽心,你要相信,生命的力量总是很强大的。” “我们已经抵抗住了倭国的轰炸,再怎么样也能活下去。” 江婵双眼含泪,“嗯,我相信。” 这一边,季青临从防空洞里面把陆大帅大夫人以及其他几个姨太太全部给接了出来。 大帅府已经完全的被夷为平地了,众人只能寻找一个尚且残存着的地方住下。 这里不知道曾经是谁的府邸,地方还算宽敞,而且也十分幸运的没有被炮火波及到,除了因为爆炸传来的大量的烟尘以外,稍微打扫一下就可以居住了。 此时的季青临俨然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他带着人忙忙碌碌的将卫生收拾出来,把几个太太们全部都安顿好,随后被陆大帅叫到了一边。 陆大帅的精气神一直都是很好的,可此刻只不过是短短两天时间没有见,季青临却感觉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甚至就连鬓边的白发都变多了。 季青临猜到了陆大帅寻找他来要问什么,但他却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不知父亲叫我前来有何事?” 陆大帅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眨了眨眼睛,里面明显的带着一丝灰败神色,“你有找到你二弟吗?” 陆景霄虽然提前逃出了大帅府的地下室,但是也不能保证他一定就看到了四处发放的报纸。 如此多的炮火轰炸,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找到一个防空洞躲藏起来。 陆大帅心里担忧不已。 虽然陆景霄曾经想要出卖他们大帅府的所有人,可他终究是陆大帅的儿子。 陆大帅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季青临根本就没有去找。 毕竟他清楚的知道陆景霄在哪里。 当初他可是连着两枪打在了陆景霄的腿上。 他可以确定陆景霄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站起来了,就算是要躲也只能匍匐着前进。 只不过这个样子的陆景霄,有极大的可能会死在爆炸当中。 为了能够确保陆景霄活下去,季青临派人把他扔到了一个距离陆大帅他们最远的防空洞里,还专门留了一个人监视着他。 陆景霄留着一条命在,但这辈子估计也就只能苟延残喘了。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声,脸上浮现出一抹悲伤的神色来,“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但是暂时还没有找。” “二弟他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肯定还活着。” 季青临抽动着嘴唇,眼眶也红红的,说话的嗓音当中还带着哭腔,全然一副为了自己的弟弟生死不知,而伤心欲绝的模样。 陆大帅看到他这个样子,也实在是不好再过于苛责,于是只能挥了挥手,“行,你先去忙吧,但是千万要记得派人找你弟弟。” 季青临低着头应了一声,“好,我会的。” 但就在接青林走了几步以后,陆大帅忽然又开口叫住了他。 季青临直直的看向陆大帅的眼底,“父亲,还有什么事吗?” 陆大帅扯了下嘴角,“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季青临坦然一笑,“好。” “我去!”当陆大帅的身影再也看不见的时候,8888实在忍不住冒出了头来,他幻化出一只虚幻的手,给季青临竖了一个大拇指,“宿主,你的演技真的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那眼眶说红就红,声音说哽咽就哽咽。 那幅看起来整个人仿佛都被悲伤填满的样子,谁能想到,被陆大帅担忧不已的陆景霄,就是差点被季青临给弄死的呢? 8888相信,自家宿主日后只要进任何一个娱乐圈的世界,演技都可以吊打那个世界所有的影帝。 季青临嘴角抽了抽,一个脑瓜崩就弹在了8888的脑门上,“你今天的话格外的多呀?” 8888感叹一声,随即发出一连串的彩虹屁,“那还不是因为我的宿主太厉害了嘛……” “整个时空管理局,谁比得上你呀?” 季青临略微有些沉默。 但他最终还是收回了抓向那些小人书的手,“今天就饶了你。” 8888立马喜笑颜开地捧起了自己的小人书,“我就知道宿主最好啦!” —— 战争结束以后,最难的就是战后重建。 那么多倒塌的房屋要修缮,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要有居所,那么多的伤员要经受治疗,那么多饿着肚子的百姓要吃饭…… 一个个问题接二连三地摆在了季青临的面前,但他却没有丝毫的心烦意乱,而是始终有条不紊的布置着任务。 渐渐的,红蓝两党都在无形当中接受了他的调遣。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上海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司空尧和梁思渡之间的矛盾也越发的大了起来。 梁思渡看不惯司空尧等人高高在上的样子,明都已经并肩作战了,可司空尧说话却还是句句带刺。 而司空尧也完全看不上梁思渡的“虚伪”。 他只觉得对方伪善的可以,明明心里面不是那样想的,却还偏偏装成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对什么人都心存善念。 简直令人恶心至极! 眼看着两方人马都快要打起来,季青临被江婵强硬的拉到了现场。 他冷冰冰的目光扫视了一番,“这是要做什么?” “倭寇还没有被赶出去,自己人就要内讧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司空尧和梁思渡齐齐撇嘴,“谁和他是自己人?!” 季青临顿时有些无奈。 两个加起来都快七八十岁的人了,竟然还幼稚的在这里斗嘴。 他微微叹了一声,“上海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红蓝两党的合作基本上也可以结束,以后两方组织可以各自有所行动,不必再配合对方。” 梁思渡点了点头,“好。” 虽然他们在撤离上海民众这件事情上达成了统一,但红蓝两党的高层却还是水火不容,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冰释前嫌,像亲兄弟一样坐下来。 如今就这样,各自分开也挺好的。 司空尧看了一眼梁思渡,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季青临,“陆少帅,想必你也在此次围剿山崎带领的大队的过程当中,见识到了我们蓝党的实力,我现在郑重的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组织。” 他的态度无比的诚恳,也比第一次见面迟迟多了几分慎重。 但很可惜的是,季青临只能向他摇头。 司空尧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为什么?!” 他抬手指向梁思渡,“他们那边就那么点人,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你该不会是要选择他们吧?” “噗嗤,”季青临尚且未曾回答,梁思渡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嘲笑,“司空尧啊司空尧,你再邀请别人加入你的组织,之前难道不知道提前打听一下吗?”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司空尧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他眉头紧皱,目光死死的盯着梁思渡,“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思渡哈哈一笑,“自然是因为,陆少帅早在轰炸事件之前,就已经加入我们红党了。” 司空尧:…… 他就知道! 又让这个该死的家伙扳回一城! 简直是气煞他也! 深吸了一口气,司空尧缓和了一下心中的怒火,“没关系,陆少帅,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我们蓝党的大门永远会为你敞开。” 说完这话后,他也不等季青临回答,便直接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了。 梁思渡看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还想挖我的墙角,想得美!” —— 陆大帅年纪大了,不想再去奔波,而且他也不可能带着那么多的姨太太去加入红党。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留在上海。 季青临留下了一部分人保护陆大帅和几位太太们的安危,其他的人则是被他带着一个并入了红党。 但梁思渡只是地下党的工作人员,他没有带兵上前线的资格,所以,季青临和他的人马,需要离开上海和其他大部队会合。 走的这一天,许许多多被他们救下的百姓前来送行。 江婵因为要离开母亲,心中很是不好受,所以一直很是沉默,始终都是自顾自的低着头走路,而且还在不知不觉之间坠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却突然,一只脏兮兮的手抓住了她的小腿,将她吓了一大跳。 只不过江婵知道上海已经没有倭寇了,所以并没有大声喊叫起来。 她低下头看向那个人,他的双腿好像是残疾了,没有办法站起来,只能趴在地上行走。 这人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头发也是宛如枯草一样的耷拉在脑袋上,时不时的有一股臭味,透过空气传入江婵的鼻腔。 江婵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并不是什么洁癖之人,而且之前在处理尸体的时候也沾染到了很多的脏污,可有这么一个人,死死的抓着她的腿,还是让她有些不太好受。 努力的挤出一抹笑脸,江婵柔声问道,“你是需要我的帮助吗?”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能不能先把我的腿松开?” 抓着她脚腕的男人缓缓抬起了脑袋,那双眼眸里面对于生命的渴求,“求求你……救救我……” 江婵猛的一下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会和陆少帅长得如此的相似? 第124章 看到眼前这人的一瞬间, 江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胸腔当中传来了一股隐隐的刺痛,而且脑海当中也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在驱使着她, 让她对于眼前这个宛如乞丐一样的陌生男人产生怜惜的情绪。 活了这么多年, 江婵还是头一次感觉到如此的身不由己,就好像她的脑子不是她的,她的心也不是她的。 仿佛她这个人这一辈子就是为了眼前这人在活着。 可是凭什么? 她明明已经有了深爱的爱人,也有了愿意为其奉献一生的事业…… 她才不要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控制住心神! 江婵猛的后退了一步, 那双漂亮的眼眸当中带上了一点恐慌,“你……你先把我的腿松开……” “然后你再告诉我, 我要怎么救你好不好?” 江婵发誓,只要眼前这个人松开了她, 她一定拔腿就跑。 然而, 瘸着腿的男人好像完全听不懂她所说的话,不仅没有松开她的腿,反而是抓的更紧了一些, 嘴里还在不断的呢喃着,“救救我,救救我……” 看着那样一张和季青临格外相似的脸, 对着那样一双充满着渴求的眼神。 江婵的心,忽的一下子又慌了。 她感觉自己好似陷入到了一团挣扎不开的困境,她在里面拼了梦的挣扎,哪怕是已经冲撞到了头破血流,可却依旧没有办法找到一条能够出去的路。 “他是你的爱人……” “你应该爱他……” “他才是和是你的魂契合的人……” …… 那种虚无缥缈的,仿佛是从远古传来的声音, 宛如立体的混响,不断的在江婵的耳边响起。 慢慢的, 江婵清透的眸光开始变得浑浊,坚定的态度也变得动摇。 她感觉自己的心仿佛空了一块,只有紧紧的和眼前的这个男人相拥在一起,才能够得到稍微的满足。 鬼使神差般的,江婵微微蹲下了身,白皙的手指就这样按在了男人满是脏污的面庞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景霄原本只是看江婵一个女人坠在队伍的末尾,而且还是魂不守舍的,觉得她这个人应该会比较好说话,所以才会上前祈求对方的帮助。 可没想到,江婵却突然蹲下了身体来,而且那双眼睛里面满含着对他的爱意。 仿佛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无比跌宕起伏的爱恋,那爱恋浓厚到即便是突破生死,也想要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愿意救他于水火,而且这个人还是害他到如此地步的季青临的手下,那么…… 陆景霄勾唇笑了笑,以后又满含哀求的看向了江婵,“你们是要离开上海了吗,能不能带我一起?” 江婵颤抖着手,把陆景霄扶了起来,“当然可以。” 同一时间,8888的声音传进了季庆林的脑海,“宿主,男女主相遇了,而且……” 8888发出一声感叹,“即便陆景霄都脏兮兮的像个乞丐一样,可是江婵还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这算个什么事啊,”8888几乎无力吐槽,“江婵究竟是眼瞎了吗?” “怎么就能对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一见钟情?” “嗯?”季青临微微蹙了蹙眉,“你刚说什么?” 8888一声叹息,“我说江婵好像脑子有问题,竟然对乞丐一样的陆景霄一见钟情了。” 季青临略微停了下,侧身对同行的梁思渡开口,“你带着人马继续走,我到后面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猝不及防之下,撞上季青临探究的目光,江婵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清明,可紧随其后的又变得浑浊了起来。 季青临眼神带上了些许的凌厉,微一沉思,他迅速抓过江婵的手远离了陆景霄,“你现在怎么样?” “呼——” 江婵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晃了晃眩晕无比的脑袋,心中一阵后怕,“我刚才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这个人?” “难道我是中邪了吗?” 季青临再次盯着江婵的眼睛看了看,发现她已然恢复了正常,他低声安慰了一句,“没什么大事,估计是你最近一段时间心神不宁,出现什么幻觉了。” 江婵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看来我还是修炼的不到家。”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陆景霄,江婵确认这一次她的心中再也没有了对于对方的怜爱,她从怀里掏出几个大洋拿给陆景霄,“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可能有什么行为让你误会了,但是我确实没有办法带你走。” “这些大洋你拿着,如果可以的话,就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吧,不要再这样四处流浪了。” 陆景霄试图挽留,可将江婵却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离开了。 季青临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景霄,幽幽的叹了一声,“啧,命还挺大,满上海的炮火都没把你炸死。” 陆景霄眼底隐隐翻涌出狰狞的血丝,原本那张和季青临长得格外相似的俊朗面庞,也彻底的扭曲了起来,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绷直,陆景霄在听到季青临满是嘲讽的话语以后,彻底的失去了理智。 “我杀了你……” “我杀了你啊!!!” 都是这个人! 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全部都是季青临害的! 他原本是大帅府的二少爷,他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他拥有着大好的前程,而且他还加入了蓝党组织,马上就可以建功立业。 可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个夜晚被毁了,毁的彻彻底底,再也没有重来一次的可能! 陆景霄奋力的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季青临这轻轻用了一个脚尖,就已然让他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别费力气了,你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季青临目光中充斥着不屑,仿佛是在看一个路边的垃圾一样,“你以为你这样的一个废物,还能做什么?” “而且,你凭什么在这里怨天尤人?”季青临的嗓音不急不缓,却仿佛是一柄柄利刃一般扎在了陆景霄的心上,“如果你那天没有起歪心思,你没有想要用大帅府所有人的命去换你的前途,你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现在变成这样,全部都是你自找的!” 陆景霄浑身上下都颤抖的厉害,无尽的懊悔和痛苦爬上了他的心头,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他再也不想和大哥比较了。 他只想要好好的活着,像个正常人一样的活着,而不是如此的被所有人厌弃。 可即便是如此,一个小小的愿望,他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再达成。 出城的队伍越走越远,聚集在街道上的人也越散越开,到最后,整条路上就只剩下了陆景霄一个。 他脱力的躺在满地的尘土里,那双瞪大的眼眸,失去了所有的焦距。 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死人。 直到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陆景霄这才艰难的爬起了身,然后一点一点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找一个地方躲避雨水的侵袭。 但就在起身的瞬间,他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腰带。 那里原本挂着江婵给他的大洋。 可现在…… 却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宛如一个晴天霹雳,直直的打在陆景霄的头顶,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好像破了一个洞,无尽的寒风呼呼的不断的灌进去,又疼又冷。 轰炸过后的上海满地疮痍,无家可归的人比比皆是。 没有人会去在乎一个缩在角落里面不断痛哭的乞丐。 —— 江婵原以为在飞机的轰炸下,繁华都市变为断壁残垣的上海,看起来已经足够触目惊心,可等到她真的上了前线,她才终于明白,何谓战争的残酷。 漫天而降的炮火,将整个阵地都染上了一片不祥的血色,隆隆的声响响彻在耳边,几乎都没有睡觉的时间。 所有的人都急急忙忙,步履匆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牺牲。 一具具的尸体倒下,又不断的有人前仆后继的冲上来,抓起掉落的武器,拼命的向前。 太多太多的房屋倒塌,太多太多的流离失所。 鲜活的人眨眼之间变成焦黑残缺的尸骨,放眼望去,皆是弥漫不断的烟火。 身边围绕的,不是分离的残肢,就是成河的血泊。 她亲眼看见自己的战友被炮火炸得支离破碎,连一个完整的尸体都拼凑不齐。 她眼睁睁的瞧着同伴用血肉之躯堵住敌人的枪口,只为他们争取片刻能够冲刺的时间。 一具一具的尸体被掩埋,一名一名的伤员被抬下,一个一个鲜活的生命,从远处奔赴赶来…… 江婵引以为傲的命中率,在战场上变得那样的微不足道,一枪一个敌人,可却还是怎么都打不完。 这场战争太过于惨烈,太过于沉痛,让她曾经以为的天都快要塌了的上海的轰炸变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又一次守住了阵地,江婵整个人累的都快要虚脱,可她只稍微休息了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便又挣扎着站起身体,开始和同胞们一起处理伤员。 哪怕即便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的死亡,江婵在看到那些尸体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酸涩。 可时间根本不给他们机会,那些死去的同胞们只能就地掩埋。 他们守住了这个阵地,守住了后方千千万万的百姓,可他们没有姓名,也没有年龄,甚至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坟碑,就这样被就地掩埋在地下,和漫天的黄沙泥土混为一体。 在敌人的重型机枪和大型炮弹面前,他们连受伤的活人都不一定能够救得急,更别说那些已经死去的尸体。 阵地后面临时搭建的简陋病房里,冲天的血腥气息久久无法弥散。 江婵甩了甩酸涩无比的手臂,走到了季青临的身边,“团长,你休息一会儿吧,你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了。” 季青临随意的抹了一把额角的汗,“不用。” 战场上面每天都有大批量的伤员被运送下来,可这些伤员最终能够存活下来的却十不足一。 并不是因为他们伤的太重,或者是没有办法医治。 而是没有药品,没有医生。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枪伤,还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只是取出子弹,就可以将一个成年人活活疼死。 因为炮弹而炸开的伤口,其实只需要简单的处理一下,很快就可以痊愈,但他们没有消炎的药品,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伤口化脓,落疮,到最后因为大面积感染而死去。 随军的很多医生都是赶鸭子上架,即便就是这样,医护人员都少的可怜。 季青临曾经在医仙那一个世界学到的医术,可以挽救很多战士们的性命。 他稍微坚持一分钟,就有可能会救下一个人。 江婵劝不过他,便只能跟着他一起忙碌,“我陪你一块。” “好,”季青临点头,“再去帮我拿些纱布过来。” 处理完一个伤患,季青临很快就又投入到下一个患者的治疗当中。 却突然,季青临看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人。 他的两条腿都被炮火给炸没了,裤管底下空空荡荡,身上也有着数之不尽的炮弹碎片造成的伤口。 此时的他,安安静静的躺在临时搭建的病床上,气若游丝。 季青临呼吸一致,他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熟人。 “团长,我把纱布拿来……”江婵猛地停下了脚步,瞪大的眼眶当中泪水滚滚而落,“任绍华,怎么会……” 当初那个为了偷取名单,在漫天大雨当中被他和季青临捡回家的人,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咬着一根擀面杖,没有发出一声叫喊,被季青临取出了体内三颗子弹的人。 那个总是满脸微笑,叫着她江婵姐姐,拉着她一起打加入组织的人。 现在却这样生死不知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江婵知道,或许她所熟悉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在战争当中死去,可却完全没想过这么快就让她碰见。 她狠狠的擦了擦眼眶,不让泪水模糊了自己的双眼,“团长,你快救救他。” 季青临双手迅速的动作着,手里的银针插在任绍华大腿根部想要替他阻止血迹的蔓延。 可他伤的实在是有些太重了。 如此猝不及防之下的见了面,任绍华都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一眼曾经救过他的哥哥姐姐,就已经在悄无声息当中停止了呼吸。 任绍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的眉头死死的皱着,因为伤口的疼痛,即便已经死亡,他脸上的神情依旧痛苦。 江婵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为什么……他还不到二十岁啊!” 季青临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把任绍华死死皱在一起的眉头抚平,转身又走向了下一个伤患。 还有许许多多受伤的同胞在等着他,他没有那个时间去缅怀逝去者。 —— 再次遇到廖堇一的时候,是季青临参加红党的第四年。 曾经那个只是因为端着一壶毒酒就会紧张的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长为了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她穿着一身艳丽的旗袍,眉宇之间尽是妖娆,她低着头缓缓凑近季青临,吐气如兰,“陆少帅,哦,不,现在应该叫您陆师长了。” 季青临褪去了那一身又一身笔挺的西装,转而换成了粗布麻衣制成的灰扑扑的制服,但却丝毫掩盖不了他浑身的气度。 廖堇一还是很怀念当年把她从恐惧当中拉出来的人,“多年不见,您可还好?” 季青临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一脸的淡定,“你是有什么任务要交代吗?” 廖堇一憋了半天的情绪,一下子就松了下来,“陆师长还真是一点都开不起玩笑。” 她眨眨眼睛,勾着唇角,“我还以为我突然这样出现在你面前,会让你大吃一惊呢。” 季青临很实诚的点点头,“确实挺吃惊的。” 廖堇一默默翻了个白眼。 明明这人眼里面一点惊艳的神色都没有,骗鬼呢?! “算了,”廖堇一悠悠一叹,“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一个老古板,我就不和你开玩笑了。” 这具身体才刚刚二十五岁的季青临:…… 老古板……? 廖堇一神色难得的有些严肃,她缓缓掏出一张纸拿给季青临,“陆师长,我需要你派人安全的把我送到北平去。” 季青临接过那张纸张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就是刚才廖堇一所说的任务安排,“好。” 廖堇一不自觉的扯了下嘴角,“你就不问问我要去做什么任务吗?” 季青临淡然一笑,“卧底任务。” 毕竟如此一个如花美眷,除了卧底到北平的那些倭寇高官身边,季青临再也想不出她还会有其他的什么任务。 “切……”廖堇一吐了一口气,“真是没意思,你就不能够装作猜不到吗?” 季青临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它的问题,转而是挑起了另外一个话头,“什么时候走?” 廖堇一沉声,“事不宜迟,明天就要走了。” “好,”季青临站起身体,“我先让人带你下去休息,我去准备一下,明天护送你前往北平的人。” 廖堇一忽然低下了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好。” 离别总是匆匆,一行人都没来得及怎么叙旧,就已经到了别离的时分。 廖堇一抱了抱江婵,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我走了啊,你要保重。” 江婵也舍不得她,“你一定要好好的。” 话虽这样说,但江婵知道,廖堇一此次一去,凶多吉少。 毕竟卧底在倭寇的高官身边,又怎么可能能有好日子过? 廖堇一重重的点点头,“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我肯定会带着胜利的消息回来的。” 江婵擦了把眼泪,“好,我就在这等你回来。” 转过身,廖堇一抬头看向季青临,“陆师长,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季青临拿出一根通体碧玉的簪子,缓缓插在了廖堇一的发间,“簪子我做了机关,里面有一根带着剧毒的针,给你做防身用。” “最后,保重。” 清朗的风吹动廖堇一的发丝,衬的那根通体碧绿的簪子,更加的通透。 廖堇一微红着眼眶,攥紧了拳头,“我会的。” 眨眼之间,人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江婵下意识的往前跟了两步,心中是止不住的担忧,“傻姑娘……” 呢喃了一句,江婵求助般的问道,“师长,她一定可以平安归来的,对不对?” 季青临点头,身音发沉,“会的。” —— 再次得到廖堇一的消息,是在传遍了全国的报纸上。 北平最受欢迎的美女交际花,一次性解决了四个倭国高官,四个人全部都是统治一方的大将。 人人奔走相告,纷纷喜极而泣。 兴奋于犯下罄竹难书的罪孽的倭寇,终于死在了他们夏国人的手里。 季青临却在一瞬间失手打碎了水杯。 任绍华死了,梁思渡死了,就连曾经贪生怕死,狙击个倭寇都不敢冲锋在前面的司空尧也死了。 如今,廖堇一也和倭寇同归于尽了。 季青临穿越过来以后所遇到的熟人,一个一个的全部都离他远去。 只剩下了一个身上还具有着女主光环的江婵。 “砰——” 办公室的门被人粗暴的打开,江婵手中紧紧攥着一张报纸,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江婵没有说话,就这样流着泪,默默的看着季青临。 过了好半天,她的眼睫轻颤了一下,轻声说了句,“她明明答应过我会平安归来的。” 季青临低低“嗯”了一声,随后也陷入到了一阵沉默当中。 牺牲总是无法避免,尤其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代。 是他说不出安慰江婵的话来,再现在这个时刻,所有的话语,都会显得那样的苍白。 “她明明答应过我的……”江婵忽的一下卸了力,整个身体都瘫软在了地上,泣不成声,“她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我们还约定好了,等到战争胜利了,我们就回到上海去,买一个小房子,住在一起……” 江婵絮絮叨叨的说着,说着说着又开始哭了起来,到最后哭累了,直接在地上睡了过去。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声,走过去把江辰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盖了上去,“睡吧,好好睡一觉。” “睡饱了,才有更多的力气去打倭寇。” —— 兜兜转转几年过去,季青临因事去了一趟北平,意外之下见到了北平地下党的工作人员。 他拿给了季青临一根用布包裹好的碧绿色的簪子,“这是廖堇一同志牺牲前的遗物,她就是用这根簪子刺杀了那些倭寇高官。” 即便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提到廖堇一牺牲的情景,那人还是止不住的潸然落泪,“她的尸体被倭寇泄愤,砍成了一块又一块,我们没能来得及把她的尸体给抢回来,最终只拿到了这个簪子。” “在参加宴会的前一晚上,廖堇一同志曾经嘱咐过我们,如果她不幸牺牲了,就让我们把这个簪子拿回来给你。” 擦了擦眼角的泪痕,那人哽咽着开口,“我真的很对不起廖堇一同志,连她最后的愿望都没有达成。” “这个簪子……只剩下一半了。” 季青临缓缓打开了包裹。 簪子装着毒针的下半部分消失不见了,断口处也是崎岖不平。 原本通体碧绿的簪子染上了一抹血色,即使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却依旧能够闻到那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息。 如此浓厚的血味,不必亲自看见,季青临能够想象的到,那场刺杀究竟是有多么的惨烈。 季青临将簪子包好,重新装回了口袋里,“麻烦了。” 乱世当中求生的人,就仿佛是那挣扎在汹涌江海当中的蝼蚁,即便拼尽全力,用尽一切,到头来,终究也只是徒劳。 命运的齿轮滚滚向前,山河破碎,风雨飘零,个人的苦难在山河沦陷面前变得那样的微不足道,那样的不值一提。 —— 这场仗打了一年又一年,人死了一片又一片,烽火蔓延在全国各地的每一处角落,空气当中也充满了硝烟与血腥。 随处可见穷困潦倒,麻木不仁的百姓,四处都是饥寒交迫,体无完肤的难民。 从季青临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九二八开始,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七年的时间。 但是强压之下必有反抗,星星之火终会燎原。 列强们欺压的一切愤怒,终究让他们玩火自焚。 一九四五年的秋天,胜利的消息传来。 ——倭国的皇帝陛下宣布无条件投降。 侵略了夏国领土数十年的倭寇们,终将要彻底的撤离。 受降仪式结束后,犯下滔天罪孽的甲级战犯被送上了军事法庭。 然而,事故也在此时发生了。 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们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累累罪行,甚至轻描淡写的就将自己的所作所为给揭露了过去。 而军事法庭上的审判团们,却丝毫不顾夏国人的反对,轻而易举的就饶恕了哪些人。 整整四十八个甲级战犯,被判处绞刑的竟只有七人! 剩下的大部分被判处无期徒刑,极少部分被判处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而最让夏国人无法接受的是,竟然还有人装疯卖傻,直接逃脱了罪责。 夏国人愤怒,夏国人委屈。 他们努力的发声,想要重新审判这些犯下滔天罪孽的人。 可弱国无外交啊! 他们求助无门,他们伸冤无望,他们最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罪犯,耀武扬威,面上带笑!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江婵几乎快要发了疯,“他们怎么能这么无耻?!” 不承认罪行,不道歉,甚至都不用付出代价!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季青临早已经料到是这样的一个结局,所以对此毫不意外。 他静静的看着江婵发疯,甚至还在对方情绪激动的时候,递上了一杯水,“口不渴不渴?” “如果骂累了的话,你可以喝杯水,然后再继续骂。” 江婵宛如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季青临,“都一点都不生气吗?你怎么能这么平静?” 手中的茶杯被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季青临沉声,“就算你再气愤又有什么用呢?” “你就是在这里骂破了天,一些该死着的人还是依旧活的好好的。”季青临的嗓音不如少年时期的清冽,但却依旧带着一股透彻。 他一字一顿,让最为残忍的事实,彻底的摊开在江婵面前,“因为我们的国家现在还太弱了。” “弱了就要挨打,就要受欺负,就要被看不起。” 季青临缓步向前,“所以,生气,谩骂都是没有用的,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努力的强化自身。” 江婵神情悲切,“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她就是感到生气,感到委屈,替那些牺牲的千千万万的同胞感到不值! 但她的确无能为力。 季青临说的完全正确。 江婵苦笑一声,“抱歉,打扰了。” 她离开时的步履匆忙,踉踉跄跄。 8888叹了一口气,“宿主,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并肩作战这么多年的战友,你就不去安慰一下女主吗?” 季青临没有应答,他端起桌上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小八,如果我采用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会怎么样?” 8888沉思了一会儿,“会在24个小时之内被小世界清理出去。” “宿主,”8888瞬间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你想要做什么?你可千万别乱来啊。” “一旦被清理出小世界,那么无论你之前任务完成的情况如何,全部都会被判定为失败的。” “这样啊……”季青临唇角忽然噙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旷达的嗓音当中多了几分快意,“做了这么多次任务,还从来没有体会过失败的感觉呢。” “那就浅浅尝试一下吧。” 8888骤然大惊,“宿主,冷静!冷静!你可千万要冷静啊!” 明明刚才在江婵面前淡定无比,怎么江婵一走了之后,他的宿主反而比江婵更加疯狂了啊?! 8888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害怕,说话的嗓音都带上了一股哭腔,“宿主,我求你,你不要这样……” 季青临挑了挑眉,唇畔留存着一抹稍显疯狂的笑,“放宽心,我现在比谁都冷静。” 8888抖动着身体:…… 你现在明显就是大反派的笑啊喂! 抬手揉了揉8888圆滚滚的脑袋,季青临轻声细语,“用积分给我兑换一个穿墙术吧。” 8888:…… 我就知道!!! —— 上海提篮桥监狱—— 夜幕早已降临,可被关押在监狱里面的几个倭国犯人却并没有休息。 他们聚集在一起,时不时的发出几声疯狂的大笑。 “工藤君,你是不知道,那些夏国花姑娘们的皮肤那叫是一个软,用刀子只那么轻轻一划,那血水就源源不断的渗了出来。”一个吃的白白胖胖,即便被抓到监狱里面关了起来,却依旧脸上流油的男人张着嘴巴大笑着,眉眼当中皆是怀念。 “是啊……”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看就十分不好惹的男人长叹一声,“看着她们痛苦的惨叫,求饶,在我的身/下呻/吟,别提有多兴奋了。” “这算得了什么?你是没看到那些被毒气侵蚀了的人,一个个的真的好像都是个疯子一样。”这人脸上有个刀疤,说话的时候脸上尽是狰狞的神色。 “你能想象的到吗?他们竟然自己用指甲抠破自己的皮肤,然后硬生生的把浑身上下的皮都给剥了下来。” 刀疤脸仿佛是炫耀一般,不停的说着,自己曾经的所见所闻,“自己剥自己的皮哦!” “献血淋漓,惨不忍睹!” “哈哈哈哈——我是喜欢这样惨烈的场面了,看着他们像耗子一样躲来躲去,我心里面就忍不住的兴奋。”胖乎乎的男人来了劲,说话的嗓门逐渐加大。 “杀人的快感,是做其他任何事情都无法比拟的。” 瘦长男人忍不住叹气,“说的是,就那一群夏国人,一个个愚蠢的像猪圈里的猪,杀了这么多人,我们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他哈哈一笑,眼神当中充斥着不屑的神采,“还想要审判我们,就他们也配!” …… 一群人聊的那叫是一个酣畅淋漓,喜笑颜开。 却突然,房间里的灯光骤然熄灭。 “怎么回事?”胖男人立马变了神色,身体骤然一缩。 刀疤脸眉目闪烁,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看守呢,看守去哪里了?!” “把灯给我们打开,把灯打开!” 瘦长男人色厉内荏,张大嘴巴,拔高了嗓门,“就你们这群废物,也敢审判我们,还不赶紧把灯打开?!” 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们。 整个监狱都陷入到了一股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月亮也不知何时消失,仿佛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把整个监狱都给掩盖了起来,这一块空间,仿佛彻底的被阻拦在了世界之外。 一群人的眉心深深蹙起,不详的预感,在刹那之间涌上了心头。 即便他们曾经杀害了数之不尽的夏国人,即便他们就是喜欢看别人临死之前挣扎的面孔。 但他们自己也是畏惧死亡的。 当面对这种未知的恐惧的时候,他们也会害怕。 可他们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一股阴凉的风,从他们的身上吹过,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的气息,让他们不受控制的浑身打颤。 “谁?!到底是谁?!” 有人受不了这种恐惧,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 半晌之后,要宛若鬼魅一般的嗓音幽幽的传了出来,“要你们命的人……” 这群人恍恍惚惚,不知所措,下意识的缩在角落里面。 可即便如此,难以名状的恐惧依旧充满了他们的心田。 “啊——!!!” 突然,凄厉的惨叫声在暗夜之中骤然响起。 悠长悠长,不断回荡。 跌坐在地上的一个人还来不及用双臂抱住自己,死神的镰刀就已经来临。 季青临仿佛是从地狱当中爬起来,复仇的恶鬼,手中拿着一把磨的赠光瓦亮的镰刀,不断的收割着这些侵略者的头颅。 虽然这些侵略者们看不见季青临的神情,但是8888却瞧得一清二楚。 季青临此时仿佛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除了手底下不停歇的动作以外,整张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 他的目光平静,淡漠。 充斥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片刻之后,喊叫声彻底消散,挣扎的动静也完全不见。 整个监狱里面只剩下异常腥臭的血腥气息。 —— 清晨,当第一缕日光缓缓的洒落在地平线上,上海提篮桥监狱门口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啸。 只见那监狱的牌匾上面,整整齐齐的挂着四十多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鲜血遮盖住了他们的面庞,头发凌乱的被吊了起来,大睁着的双眼里面充斥着恐惧,面容因为极度的害怕而显得格外扭曲。 “这……怎么会突然死了这么多的人?”一个男子小心翼翼的开口。 一名女孩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确定,“我……我怎么感觉他们好像都是被关押在这里的倭国侵略者?” 佝偻着脊背的大娘眼眸放光,大喊一声,“不用感觉,就是倭国侵略者!” 少年人喜形于色,奔走相告,“天哪!究竟是哪个英雄豪杰,竟然把这些侵略者全部都给杀死了?!” 一瞬间,人人欢喜,泪涌成行。 没有什么比看下磊磊罪行的战犯们被审判,被杀死,再让人无比兴奋的事。 得知这一消息,江婵看着空空荡荡的天空,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绍华,堇一,梁老师,司空组长……” “你们看到了吗?” “你们的牺牲没有白费,我们真的迎来胜利的一天了……” 一滚烫的泪水,顺着眼尾缓缓落下,江婵眸光突然变得有些茫,“哎?我怎么感觉我忘了什么人呢?” “我究竟忘了谁?” 但是,已经没有一个在她最为绝望的时候,保护在她身后的人,回答她这个问题了。 被强制弹出世界的刹那,8888哽咽着声音,“宿主,值得吗?” “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记得你了……” 季青临戳了戳他的脑袋,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冽,“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去下个世界吧。” 第125章 惩罚世界 豆大的雨点拍打着窗扉, 浓厚的黑云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光线,使得整个院子都仿佛笼罩在了黑暗里面。 不大的院子中央,生长着一棵十分诡异的漆黑的树木。 一整棵树木都仿佛是被从地狱里面强行掳到地面上, 不仅树干是黑的, 树叶是黑的,甚至是连它开的花朵也全部都是漆黑之色。 像是浓重的夜,从天空掉落,将所有一切的黑暗都凝聚在一起, 尽数赋予了这颗诡异无比的树。 更令人感到离奇的是,明明下着这么大的雨, 还时不时的有狂风呼啸而过,可这棵树干顶端被点燃的烛火, 却丝毫不受暴风雨的侵袭。 昏黄的灯光在风雨当中摇摇曳曳, 眼看着好像就要被彻底的熄灭,可过了许久许久,那烛火依旧保持着半死不活的样子, 坚强又脆弱。 树干的周围整整齐齐的站了一圈的人,细数下来大概有二三十个,每个人的全身都掩映在了黑色的长袍当中, 几乎不露半点的皮肤在外面。 他们此时紧闭着双眸,微微垂着头,双手交叠。 神圣而又虔诚的,守护着这棵通体漆黑的树。 冰凉的雨丝滴滴答答掉落,砸在满院穿着黑袍的人的头顶。 仿佛是在举行着某种远古而又神秘的仪式,令人头皮发麻。 但在满院的黑暗当中, 正对着那棵古怪大树的房间里却亮着灯。 不同于院子里的凄冷孤寂,房间中是一片热气蒸腾。 整整七七四十九根香烛被点燃, 缭绕的烟雾无风自动。 那烟雾仿佛是有自己的意识,从屋子的四面八方升腾,到最后又齐齐的聚向了床上的人。 朦胧的烟雾构成了水雾般的幕布,使得床上那人的眉眼有些不甚清晰,但单从被子里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来看,就知道这定是一个格外通透的人。 只不过他的指节太过于苍白了,苍白到毫无血色不说,就连甲面上正常人该有的白色月牙都消失不见。 如此情形,无一不再诉说着一个事实。 ——躺在床上的人,早已病入膏肓。 床的边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此时的他们眉头紧皱,目光死死的盯着床上的男子,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 眼看着房间里的香烛都快要燃尽,可床上的男子却丝毫没有要醒的意图,站在床边的女人不由得眼眶微红,“巫溪,你说……师父他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身旁的男子顷刻之间发了怒,他怒喝一声,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臂,通红着眼眸,仿佛是要吃人,“你再敢再说一遍这样的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巫月被巫溪这番行为吓得连连后退,“我……就是担心。” 巫溪的肩膀塌了几分,整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抖,说话的嗓音沙哑无比,“就算是担心也不能说!” 他自欺欺人般的咬着牙,艰难开口,“师父一定会好起来的!” “一定!” 他哪怕是踏遍这天下所有的角落,也一定要找到,可以让师父活下去的办法! 巫月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暴露,她眼眶含泪,沙哑着嗓音,“我……我自然也希望师父可以好起来,可是我们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如果供体还不到的话……师父真的坚持不了太久了。” “闭嘴!” 巫溪呵斥了一声,“收起你的眼泪,师父最见不得的就是你的哭了,你难道还想要让师父拖着病体为你担忧吗?” “一会师父醒来要是看到你哭成这个样子,指不定心里又要开始自责了。” “我知道……”巫月不停的用袖口擦着泪水,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泪水却偏偏越擦越多,到最后她只能无力的蹲在地上,将头死死地埋进膝盖里面。 几不可闻的抽泣声传来…… 巫溪皱了皱眉,原本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就在这瞬间,点了满屋子的香烛忽然熄灭了。 屋外冰冷的寒意不断的向内涌进,和屋内温暖的空气一相撞,迅速的融化成了淡淡的水汽,整个房间都变得湿润了起来。 巫溪和巫月赶忙去看床上的人。 但此时,原本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样的男子,却突然陷入到了极度的痛苦当中。 颈侧浅青色的血管一根一根的爆裂开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苍白的面颊不断的涌出,转瞬之间,整张棉被都好似被汗水给湿透。 “怎么会没有用?”巫月手指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每一个指节连接着掌心的位置都在刺痛。 “巫书上明明说了……”巫月感觉自己的喉咙处仿佛是被人强硬的塞进去了一块梗塞,发硬的黄连,又苦又涩,那种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传到了全身,鼻子也忍不住有些发酸,“怎么会没有用呢?!!” “还有别的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巫月大吼了一声,疯了一样打开门就冲进了漫天的大雨里。 “师父……” 巫溪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抽离了一样,一寸一寸的发疼,他抬手紧紧的握住男子的手腕,着急不已,“再坚持一下,我求求你……我已经派人去找供体了,很快就可以找到的,我求你……” 他非常的着急,甚至是急得都有些语无伦次,那双饱含担忧神色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床上的人,唯恐对方在他稍微一不留神的时候就会停止了呼吸。 屋外狂风肆虐,雨下的越来越大,那棵通体漆黑色的树干上面的烛火也变得越发的微弱了起来。 忽然,床上的人猛然间一个颤抖,紧接着便发出了一连串痛苦的喘息声和呕吐声。 滚烫的鲜血,不断的从他的口腔,鼻子,耳朵等地方喷涌而出,转瞬之间,床前以及地面上就已经积下了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巫溪的脑袋一片空白,他颤抖着双手想要去堵住那些鲜血的涌出,可流出的血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无论怎么堵都堵不住。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巫溪满目狰狞地冲到了房间门口,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句,“供体呢,让你们找的供体呢?!” “为什么还没有带过来?!” 他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喉咙里硬生生挤出喑哑的怨怼,“不是说下午就已经找到供体了吗?!为什么还没有带过来?!” 磅礴的雨幕里,一个掩映在厚重黑袍当中的人影抬起了头来,“圣子殿下,刚刚接到消息,还需要半个时辰供体就可以到达。” “圣女已经去接人……” 那人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巫溪的身体便宛如一根利剑一样急速的飞射了出去。 漫天大雨中,只留下他一句颤抖的声音,“看好大祭司,我马上就带供体回来。” “是……”墨奴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围着一圈的黑袍人,“看好了大祭司的命火,一但命火熄灭,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其他人回答,便直接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袍,转身走到了房间里面去。 此时的男子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汹涌的往外呕血,但现场的情况却还是有些残不忍睹。 墨奴面无表情的扫视过那一大滩猩红的血色,扭头从一旁的水盆里面取出了一根洁白的手巾,用清水打湿了以后开始细细的擦拭着男子脸上的血渍。 虽然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可他心里面却依旧没有办法接受。 这么好的大祭司,怎么就…… 微微叹了一声,墨奴又换了一块手帕擦拭。 擦着擦着,那双纤长的睫羽忽然微微颤了颤,紧随其后,墨奴就对上了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眸。 墨奴愣了一下,转瞬间变为了狂喜,“大祭司,你醒了?!” 季青临轻轻点头,声音弱的几乎快要听不见,“嗯。” 看着季青临唇瓣那短暂的笑容,墨奴只觉得自己胸口处隐隐发疼。 “这些床褥需要换个新的,”墨奴抬手指了指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小塌,“我先把您抱到那上面去?” “嗯。”季青临再次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血液呛进气管里的滋味挺不舒服的,喉咙处也在阵阵肿痛,季青临几乎无法开口说话。 在墨奴开始打扫床榻的时候,季青临微微闭上眼,将8888给喊了出来,“怎么回事?” “宿主……”平日里无比活泼的8888此时神情颓靡,整只统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还不是因为上个世界,我们动用了不属于那个世界的力量,被强制弹出了嘛……” “任务失败,自然是要有惩罚的。” 季青临对此接受良好,毕竟他在做出那样一个选择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所有的后果,“所以惩罚是什么?” 8888缩着脑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个世界的任务会比较危险,宿主除了要完成任务以外,还要努力的活下来。” “如果不小心在任务世界死了的话,就……就……” 8888“就”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最后还是季青临听不下去,主动帮他完善了后半部分的内容,“如果在任务世界当中死了,恐怕我本人也会彻底的消亡,对吧?” 8888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惩罚世界都是一些变异了的世界,世界框架危在旦夕,有且仅有一次重启的机会。” “而且最要命的是,时空管理局根本没有办法捕捉到这些世界的剧情,所以……” 从8888带着哭腔的嗓音当中,季青临已然了解了为什么任务失败自己也会随之一并消亡。 毕竟他失败了,这整个世界的所有生灵都会消散,这么大的孽障,除了身死,再没有其他足够的惩罚。 “好,”季青临点点头,“我知道了。” 没有剧情,他现在唯一能够了解世界的,就只有原主的记忆了。 原主名字叫巫屿,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苗疆人。 苗人是一个从远古流传下来的种族,他们世世代代的生活在这个寨子里面,从不与外面的人交流。 苗疆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拥有着学习巫术的能力,只不过能力因人而异,有的人学习能力强,有的人学习能力弱。 巫术是苗疆人赖以生存的根本,它不止可以治病驱邪,有的时候甚至还能够帮助苗疆人度过一次又一次大型的自然灾害。 所有苗疆人当中年纪最长,巫术能力最高的那一个,就会被任命为大祭司。 年轻一辈的苗疆人则会选出一男一女两个天赋高强之人,成为圣子和圣女,等到上一辈的大祭司去世以后,两个人就会进行一次比赛。 获胜的那个会继任新一任的大祭司。 原主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了惊人的巫蛊天赋,不到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把苗疆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所有的巫术全部都学会了。 他自小被上一任大祭司带在身边教育,因为他的能力太过于强大,上一任的大祭司直接放弃了从女孩子当中选拔一个圣女。 原主成为了苗疆千百年来,唯一一个没有和圣女一同学习的圣子。 苗疆地处中原的西南方向,这里多是生长着参天古木的山林。 在这一大片山林和中原的分界线上,布满着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瘴气,如若没有提前服下解毒丹,只要进入到这瘴气当中不消半个时辰的时间,就会毒发身亡。 这一大片的瘴气林就仿佛是苗疆和中原的天然隔离带,即便中原地区已经被大楚的皇室统一,他们也派了无数次的人马想要穿过瘴气林进入苗疆的地界,但终究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拥有着这样的一个天然屏障,苗疆几乎是与世隔绝。 如果这片瘴气一直都存在的话,或许苗疆可以一直在大楚虎视眈眈的目光之下,苟且生存。 然而,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世事无常。 五年前,苗寨突然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特大地震,地震不仅震塌了寨子里面所有的房屋,将大量的寨民掩埋其中,甚至直接震断了那一片世世代代保护着苗疆的瘴气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楚境内就有着一个传说,相传只要穿过这一片瘴气林,用苗疆人的血入药,就可以获得长生不老。 那时大楚皇帝已然五十岁的高龄,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开始衰败,他为了寻找到长生不老的方法,派了大量的人马守在瘴气林的边缘,试图进去寻找苗疆人。 那一次的地震恰好将瘴气给震散,五万大楚的兵马翻过山林,穿过寨门,见人就抓。 只要有人稍稍有所反抗,就会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残忍杀害。 虽然苗疆人自小都学习巫术,几乎每一个人都会一些防身的本领,但整个苗寨所有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一千,而大楚的兵马足足有五万之多…… 他们根本不可能是这些人的对手! 最终,是已然年迈的大祭司和刚刚成年的原主站了出来。 他们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巫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把被地震震散的瘴气又汇聚到一起,将大楚的五万兵马全部都给引了进去。 至此,虽然苗寨的危机得到了解除,但原本的大祭司也耗尽了自己的最后一点寿命。 而原主因为天赋高强,虽然不至于像原本的大祭司一样身死,可却也是病入膏肓。 而且他的这个病根本没有办法用一般的药物治疗,所有的巫术都不起作用,除了堪堪能够让原主苟延残喘,完全没有办法彻底解决。 在原主的记忆当中,像今天这样吐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几乎每一次都能要了原主的命。 若不是因为苗寨所有的寨民们用巫力点燃了原主的命灯,恐怕原主的身体根本撑不过这五年。 可即便所有的人都拼尽了全力,原主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命灯由一开始明亮的焰火变为了现在豆大的火苗,而且还有持续减小的迹象。 命灯熄灭的刹那,也就是原主生身的瞬间。 从原主的记忆当中回过神来,季青临忍不住发声一声感慨,“果然不愧是惩罚世界。” 不是一般的艰难…… 这个世界的巫力和季青临之前做任务所遇到的灵力,魔力,甚至是内力都不尽相同,而且和他曾经学习过的医术也完全不一样。 虽然这个世界的他的身体也是一个人的形象,但他刚才替自己把脉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没有脉搏。 或许也不能称之为脉搏。 毕竟他也有心跳,有肌肉,有血管。 但中医就是在这里完全行不通。 整个身体内部的血管仿佛是一张密密麻麻交错的大网,虽然纵横遍布,杂乱有章,但却不像之前所有世界的人身体内的血管一样由上到下,逐渐分出枝芽。 而是由无数跟首尾不相连的血管交织在一起。 诡异无比。 8888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看他的小人书了,“宿主,好难呀……” “而且我刚才还发现了另外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8888说话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季青临没有什么好奇的神色,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什么?” 8888圆圆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我彻底的失去和时空管理局的联系了。” “也就意味着宿主所有的积分都没有办法兑换,这个世界,咱们只能靠自己了。” “这样啊……”季青临突然笑了笑,“挺好的。” 8888都快急哭了,“宿主,事情都这样紧急了,你怎么还笑啊?”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里面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为什么要慌张?” “这么多世界走过来,我何曾用过积分呢?” 他依靠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 用积分兑换的那些东西,用过就扔,从不会在他的脑子里面停留。 只不过是一堆没有用的垃圾而已,又何必在乎? 只有他在每一个世界积累下来的学到的东西,才真正的属于他。 “好吧……”8888缩了缩身体,“我们一定要加油哦,宿主,我以后不看小人书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一定要和我说。” 季青临颇为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好。” “大祭司,”整理好了床铺,墨奴看到季青临躺在小榻上面紧闭着双眼,他的一颗心不由得又跟着颤了颤,咬紧了牙关,墨奴小心翼翼的抬手在季青临的眼睛上方挥了挥,说话的声音低到都几乎快要听不见,“您还醒着吗?” 忽的,季青临睁开了眼,“嗯。” 墨奴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还好还好,大祭司还活着。 “我……”墨奴试探性的问了句,“我把您抱回床上去吧?” 虽然季青临非常的不习惯这样被人抱来抱去,可现在他的这个身体就脆弱的像是一个瓷娃娃一样,恐怕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一命呜呼了。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季青临点点头,终于开口,“麻烦了。” 他说话的嗓音很是沙哑,仿佛是一个行走在沙漠当中已经有三天没有喝过一滴水的人一样,干涩无比。 墨奴连连摇头,“能够照顾大祭司是我的荣幸。” 只是稍稍挪动了一个位置,他自己甚至都没有任何的走动,季青临却依然感觉喉咙处涌出来了一股血腥气息。 这破身体…… 下意识的发出一声叹息,墨奴立马又慌张了起来,“大祭司,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喝口水?” 季青临抿了一下干涩无比的唇瓣,低低应了一声,“温水就好。” “好的好的,”看到季青临竟然主动提出要喝水,墨奴激动得差点左脚绊右脚,把自己摔倒在地上,“我马上就去。” 一出门,墨奴就无比兴奋的冲着院子里面的人喊了一声,“大祭司愿意主动喝水了!” 真的太难了,自从大祭司救了整个苗寨,遭受了巫力反噬以来,每一次的进食喝水都无比的艰难,基本上都是被他们硬灌下去。 如今竟然愿意主动喝水。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 大祭司的身体开始好转了呢? “你说的是真的?!” 忽然,一个风尘仆仆而来的人紧紧地抓住了墨奴的衣襟,声音中夹杂着无尽的焦急。 墨奴被吓了一大跳,但等到看清楚来人的时候,瞬间变得比对方还要急迫了起来,“我说的都是真的,大祭司已经醒了!” 巫溪闻言飞奔而入,不管不顾地把他手里提着的被五花大绑的人扔在地上,就直接冲着季青临而去。 “师父,我终于找到可以为你治病的供体了!” 第126章 “供体?” 季青临呢喃了一声, 目光越过巫溪,最后落在了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丢在地上的人影的身上。 这是一个差不多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人。 因为外面下着雨,所以他浑身都是湿漉漉的, 墨色的发紧紧的贴在了头皮之上, 但却并没有使他显得太过于狼狈,反而是多了几分引人怜惜的脆弱之感。 少年的面容青涩又秀气,整个人的轮廓都带着一股稚嫩的柔软,眼型是比较圆润的杏仁眼, 是那种十分乖巧的长相。 因为被五花大绑,所以眼尾带着一点些微的水渍, 嘴唇和面颊都有些发红,此时正努力的缩着自己的身体, 惊定不疑地看着屋子里的人。 虽然尚且不明白“供体”的具体作用, 但季青临已然能够猜测的出来,眼前的这个少年,应该是巫溪专门找来给他治疗身体的。 季青临自己心里清楚, 他的身体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并不是生了病,而是五年之前为了挽救苗疆,遭了巫术的反噬。 普通的医药根本对他起不到作用。 而在原主的记忆里面, 圣殿的巫术药典当中并没有“供体”这一说。 所以…… 季青临冷下脸来,看着这个被原主倾尽全力培养的弟子,一字一句,缓缓开口,“你看了禁书?” 虽然这是一个问句,但季青临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疑问的语气, 反而是带着一抹肯定。 就好似他正在陈述着一个不争的事实。 充满着担忧的瞳孔骤然一缩,巫溪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去。 他陪在师傅身边已经足足五年,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师傅对于圣殿的忠诚,师父曾无数次耳提目面的告诉他,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看禁书。 因为那样会给整个苗疆带来巨大的灾难,甚至于比五年前那场地龙翻身所导致的灾难,还要更加的恐怖。 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师傅就这样死去! 这是他从年少时就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至今他都还记得,十多年前的那一天。 因为整个苗疆闭塞不出,所以到了现在,整个苗疆所有的人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着亲缘关系。 这就导致每过几十年寨子里面都会出现一个智力不正常,或者是身体畸形的孩子。 巫溪的父亲母亲是表兄妹,在巫溪之前,他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他的哥哥姐姐都非常的正常,甚至是比平常的小孩都还要聪明一些。 到了他这里,命运的不公却突然降临。 巫溪自从出生开始,他的两条腿就一长一短,而随着年纪渐渐的长大,还表现了智力方面的缺陷。 别的小孩一岁多的时候就能够开口说话,可他直到三岁都还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而且因为长短腿的缘故,走路总是一瘸一拐。 父母觉得他是个怪物,不喜欢他,别的小孩也总是嘲笑他不会说话,甚至因为他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而欺负他。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面,基本上就没有感受到过半分的温暖。 直到他七岁那年,被一群小孩拳打脚踢无助的躺在路边的时候,当时还是圣子的师傅路过了他身边。 明明那时的师傅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可对方却仿佛是一个天神一般降临在了他的世界。 师傅将他带进了圣殿,带他去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裳,甚至还用巫力治好了他身上被殴打出来的伤。 那是他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温柔。 黑暗当中生活久了的人,如果从未见过光明,那么可能他最终会习惯在暗夜中行走。 可倘若他见到了那抹照亮他生命的光,但他恐怕拼尽一切都不愿意放手了。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可巫溪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年少时的师傅把他搂在怀里面细声安慰的感觉。 那是他从有记忆开始体会到的第一个拥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再也无法从脑海当中抽离。 他在圣殿住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师傅打断了他长短不一的腿骨,又在巫力的作用下促进其生长,等到他离开圣殿之时,他的双腿已经变成了一样长。 从此以后,他走路再也不会一瘸一拐,他甚至可以像其他正常的小孩一样奔跑。 但他却并不开心。 他迷恋上了与师傅相处的时光,他想要一辈子陪在师傅左右。 可是他没有那个资格。 因为圣殿只有大祭司和圣子圣女可以住进去。 能够破格在圣殿居住一个月,已经是他前世今生所修来的福气。 但巫溪并不愿意认命。 曾经的他以为自己就这样一辈子浑浑噩噩的过去也就罢了,毕竟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乎他,没有任何一个人爱他,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伤心难过。 但七岁那年,有一个人强势的闯入了他的世界,把他从污泥沼泽当中拉了出来。 为了能够配得上那抹光明,为了能够有资格站在对方的身边。 巫溪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练习。 所有人都说学习巫术的天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哪怕后天再怎么的努力,不可能比得过那些天赋卓绝的人。 但巫溪不信命,也不愿意认命! 他仿佛是疯了,为了修行巫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甚至好多次强行突破自己的身体极限差点就这样死去。 但终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在一群竞选圣子的少年人里面脱颖而出,最后成功住进了圣殿。 然而,就在他以为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那人相处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落下,几乎将他的心神都给震碎。 他拼尽了全力才好不容易靠近,他又怎么能够允许这人就在他面前这样死去? 所以他全然不顾圣殿的规矩,偷看了被封印起来的禁书,如此,才终于让他找到了能够延续师父生命的方法。 那就是需要找到一个八字是己未,癸酉,丁巳,丁未的纯阴之人,然后用对方的心脉为引,血肉为祭,改变阴阳,推死复身。 但这种方法太过于损阴德,即便被救活以后也会诸事不顺,厄运缠身,有的时候甚至会威害到身边其他的人。 所以此方法在千年之前被一任大祭司被封印到了禁书当中。 而且八字纯阴之人极为难寻,在禁书的记载上,自从这一个偷天换命的方法被研究出来至此,一共有数十人试图寻找到一个纯阴的供体,来改变某一个人的生命,可千万年来,成功的也不过一例而已。 虽然机会渺茫,可这却是巫溪能够寻找到的挽救师父生命的唯一的方法,所以他把圣殿的十大秘卫当中的九个人全部都给派了出去,不惜一切代价寻找纯阴之体。 只剩下秘卫之首的墨奴被他留在圣殿照顾师父。 巫溪知道自己的师傅心地善良,是绝对不会同意这种用无辜之人的生命来换取他苟活的办法的。 但是在这五年多的时间里面他一直在庆幸,因为师傅总是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绝大部分的时间意识都是不清醒的,甚至连圣殿的秘卫人数少了许多,都从来没有发现过。 巫溪觉得,只要他能趁着师傅昏迷的时间把师傅治好,就算师傅醒来想让他偿命,他也心甘情愿。 可他万万没想到,此时的原主身体里面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灵魂。 虽然原主的身体依旧很虚弱,可季青临的灵魂历经了这么多的世界,所以强撑着这般虚弱的身体醒过来。 只是才说了一句话,季青临就感觉到一股森然的凉意沁入了骨髓,使得他喉咙阵阵发痒,鼻腔当中立马又涌上了血腥之气。 苍白纤细的手腕费力的抬起,捂着嘴唇发出一声闷哼,低低咳出一口血。 巫溪瞬间慌了神,颤抖着手冲上前去,想要拿帕子把季青临唇角的血色给擦掉,可却被季青临一个冰冷的目光看得定在了原地。 “师父……” 巫溪“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您别生气,您不能激动……” 他只觉得心如刀割,眼眸被眼前的深红之色刺的深疼。 一个人的身体里面怎么能吐出这么多的血呢,他感觉季青临都快要把浑身的血液给吐干净了。 他真的没办法再看着对方在继续吐血。 压抑着的情绪几乎是喷涌而出,巫溪整个人的身体绷得笔直,僵硬的像是一张弓一样,他的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直接将其咬的血肉模糊,如此这般,才克制住了最后的一丝理智。 “师傅,算我求您……” 不要激动。 季青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而是冲着墨奴伸出了一只手。 墨奴神情愣了愣,“大祭祀?” 季青临:…… 这人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 就这样也能成为十大秘卫之首? 8888适时的说了一句补充,“宿主,墨奴成为十大秘卫之首靠的是他的武力值,不是脑子。” “简而言之,十大秘卫都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季青临:…… 带不动啊,带不动。 他眨了眨眼,无比虚弱的说了声,“把水给我。” 墨奴这才恍然,连忙将还带着些许余温的水杯给递了过去,但当递到一半的时候他又停止了动作,“大祭司,要不我喂你吧?” 苍白纤瘦的腕上,清晰可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脉络,墨奴非常怀疑,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水杯,都有可能会把季青临的胳膊给压折了。 季青临眼眸微微一转,琉璃色的眸子当中有微光闪现,“我自己来。” 墨奴握着水杯,不愿意松手,“大祭司……” 季青临很是无奈,虽然他现在的身体非常虚弱,但他也还不至于把一个水杯都拿不动啊。 强行咽下喉管中的血腥之气,季青临再次开口,“我自己来,” 墨奴还在犹豫,巫溪却突然大吼了一句,“给他!” 他清楚地看到季青临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更加的苍白。 他无比的担心季青临一个情绪激动,又要再次呕出鲜血,只能如此强硬的命令墨奴。 接过水杯,接连灌了好几口,季青临才终于好受了一些,嗓子不再那般的干涩,就连胸腔里的震动都减少了许多。 啧。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 这感觉还挺不错。 放下杯子,季青临低头,居高临下的看向了巫溪的眼眸。 他唇边的鲜血已经被擦拭掉了,苍白的脸颊也因为刚才的动作染上了一抹薄红,但那双眼眸当中的锐利,却还是让巫溪心头猛的一颤。 “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青临仿佛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话,可巫溪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巫溪不想承认,也不愿意承认,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承认了,那眼前这人就真的没救了。 他咬紧牙关,倔强的低吟,“师傅在说什么?” 季青临身体忽然往前倾了倾,强势的闯入巫溪的领地,他轻轻一叹,语气没有半分波澜,“巫溪,你没有必要装傻,你知道我最是讨厌什么。” 那一瞬间,巫溪感觉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都好似暴露无遗。 心跳不断的加速,巫溪盯着季青临的眼睛,那双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润分明,但往常里面氤氲着的温柔的情绪却彻底的消失不见了,反而变成了一片疏离和冰冷。 他怔了怔,喉咙中发出了一道类似于哽咽的声音,似是哀求,似是伤悲,“师父……” 季青临却忽然闭上了眼,“把人送回去,我用不着。” “师父!”巫溪猛然站直了身体,“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了找他付出了多少!” 季青临唇角倒勾起一抹冷笑,顷刻之间就把巫溪所有的付出都给一抹而尽,“我从未让你去看过禁书,我也从未让你去找过什么供体,你明知我不愿意,却还非要这么做。” 巫溪此举,和为了追求女孩子而自顾自的付出一切的猥琐男,并没有什么两样。 现代社会里面经常能够看到那种男人,明明人家女孩子不愿意,却还每天送早餐,接下班。 为了给女生送一个包,或者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咬紧牙关吃上一两个月的泡面。 到头来如果追不上女生,就会直接气的跳脚。 大言不惭的说着什么,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够如此的不领情? 其实人家女孩子明明一早就已经拒绝他了,全部都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这就是一个病态的道德绑架。 季青临没有道德,所以巫溪也绑架不了他。 说了几句话,喉咙又开始发痒,季青临抿了一口水,不急不缓,语调淡然。 “怎么?难不成我还应该要对你感恩戴德?” 别看巫溪现在全然一副替他担忧,恨不得用尽世间一切的方法把他治好。 可既然他穿到了原主的身体里,那么无论眼前的这个巫溪此时说的有多好,做的有多好,到后面势必会回过头来踩上原主一脚,就像是那些脱粉回踩的粉丝一样,他们最是知道如何才能够戳中正主的痛处。 季青临合理怀疑,巫溪就是弄死原主的罪魁祸首。 话音落下,巫溪的脸色骤然一变,几乎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他面沉如墨,垂在身侧的手背上面,青筋一根根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了。 巫溪薄薄的双唇间隐隐有血色溢出,“师父,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我只是想让您好起来而已……” “好起来?”季青临漠然的目光盯巫溪,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信你在禁书里面找到这个方法的时候没有看过记录,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个方法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反噬,可你却还是依旧选择了要用。” “你确定你是想让我早点好起来,而不是让我尽快去死吗?!” 原主这么差的身体,怎么可能还撑得过下一次巫术带来的反噬?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巫溪整个人狼狈不已地跌坐在地上,一张脸上血色尽失,甚至比身体虚弱的季青临还要苍白上几分。 他的眼神也非常的可怕,仿佛是某种濒临死亡的野兽,满目的痛苦当中又隐藏着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凶狠。 “这……这是怎么了?” 巫月紧随其后地踏进屋子里。 原本她是想要去把供体接回来的,但巫溪的实力要比她强的多,速度上面也要更快一些,所以半路从她手里把人给劫走了。 巫月紧赶慢赶,生怕自己错过一丁点治疗师傅的机会。 可没想到,等她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那个纯阴之体的少年,浑身湿透的缩在一边,墨奴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巫溪却仿佛整个人都已经崩溃。 而她以为吐血昏迷的师傅,却毫无预兆地清醒了过来,不仅好端端的坐直了身体,甚至都开口训斥了巫溪。 但季青临眸光里的漠然让她有些心惊肉跳。 巫月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袍,上面不断滴滴答答的落着水,她站在门口,身形仿佛与瓢泼大雨当中漆黑的夜色重合在一起。 季青临轻笑了一声。 原主的两个徒弟都到齐了。 巫月用巫力将身上的水汽烘干,一点一点的挪进了屋,“师父……你不要这样。” 看到季青临清醒的瞬间,她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巫月应该是比巫溪要听话一些,季青临略一思索,指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巫月,把人松开。” 巫溪猛然间抬头,眼眸当中夹杂着无尽的伤痛,“师父!” 季青临没有看他,只是又淡淡的开口,“巫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还是说……因为我身子不好,你的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师傅了?” 虽然季青临的目光落在巫月的身上,但巫溪心里清楚,季青临这话是对着他说的。 可他没办法听话。 如果听话的代价是永远失去师傅的话,他宁愿被师傅厌恶! 巫月身体猛地一颤,“师父,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她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咬牙用巫力斩断了捆绑着那名少年的绳子,顺便又走过去把塞在对方嘴巴里的布团也给取了出来。 双手双脚刚一得到松绑,那少年就迅速从地上弹跳了起来,然后心有余悸般的绕过众人,站在了季青临的床边。 毕竟这屋子里的这些人当中,就只有季青临一个看起来不像是会要了他命的。 “你过来……”巫溪不由分说的就想要去拽那少年人的胳膊,那少年人距离季青临如此之近,万一对方有什么不轨之心,他就算是想要营救都有可能来不及。 季青临阻止了巫溪的动作,目光轻扫过少年的脸。 刚才这少年垂着头的时候,他就感觉这人有些眼熟,如今靠近了,近距离一看,季青临就发现对方的长相和自己的这具身体有几分相似。 虽然这少年年纪尚小,五官还没有长开,脸型眉眼都和季青临不尽相同,可只要整体一观察,就能够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几分自己的影子。 季青临勾唇笑了笑。 这还真是有趣。 白月光和替身的梗…… “你别怕,”季青临目光清浅,“有我在,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是中原人?叫什么名字?” 少年身体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我……我叫岑爻。” “我就是和同窗出来游学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岑爻颤颤巍巍的指了指墨奴,“然后就被和他一样的人给抓了过来。” 岑爻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的哀求,“我娘亲还在家里等我,而且很快就要到了秋闱的时间了,还要考科举呢,我求求你,你让他们放我回去好不好?”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大楚的皇室似乎不姓岑…… 但岑爻这个名字也未必就不是一个假名。 按照之前那些世界的尿性,反正他是不相信岑爻的身份会这么简单。 “抱歉,”季青临知道,他现在这个破败的身子,巫溪也就只会当着他的面听听话,背地里定然是不会真的把岑爻给送回去的,“我现在的命令似乎是有些不太起作用了,所以暂时只能让你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墨奴,”季青临唤了一声,“你先把岑爻带下去休息。” “至于你们俩……”季青临微微闭上了眼睛,“我暂时不想看到你们。” “师父……”巫溪和巫月齐齐开口。 季青临拒绝交流,“我累了。” —— 浓重的夜色里,苗疆瘴气林的边缘,黑暗中有人影缓缓显现出身形。 “少主已经成功潜入了。” 第127章 夜凉如水, 屋外的大雨依旧倾盆,噼里啪啦的雨滴声,宛如鼓点一般敲击在众人的身上, 直敲的所有人的内心都不安宁。 墨奴将黑色长袍上的帽兜盖在头上, 提着岑爻转身离去。 巫溪和巫月还想要继续和季青临说话,可看着对方那漠然冰冷的眼神,他们只能把所有的想法都咽回心里去。 巫溪仿佛是赌气一般,离开时, 连声师父都没有喊。 巫月微微叹了一声,屈身施了一个礼, 嘴唇哆嗦了半天之后,才终于吐露出一句关心的话语, “师父, 你……保重好身体。” 季青临淡淡扫了她一眼,“如果你们现在就把岑爻送回去的话,我想我会保重好身体的。” 巫月:…… 她和巫溪历尽千辛,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方法,耗费了无数的人力和物力,才找到的供体, 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回去? 巫月垂着头,不敢直视季青临的眼睛,“师父……我……” 忽然,季青临抬手一挥,紧紧关闭着的房门大敞了开来,暴风骤雨顷刻间涌入, “出去!” 季青临右手捂着胸口,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站在屋外的巫溪转瞬间红了眼, 身体颤抖着虚晃了一下,指尖几乎快要将手掌掐出血。 巫月再也不敢耽搁,唯恐自己在迟疑一瞬,季青临又把自己折腾个够呛,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门去。 屋门被关了起来,所有的寒意都被阻挡在外面,巫月站在漫天的大雨当中,没有用任何的巫力去阻挡,任由那冰冷的雨点全部打在她的身上。 她眼里的泪水哗哗落下,和漫天的雨丝交织在一起,脸色苍白如纸,心底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巫溪……我们该怎么办?” 巫溪紧抿着双唇,脸上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去看看那个供体。” 巫月有一瞬间的犹豫,“可是师父他……” 巫溪目光凌厉,“你想让师父死吗?!” 巫月说不出反驳的话,她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 房间里面点了好几盏灯,几乎是亮如白昼。 站在桌子侧面的墨奴看到巫溪和巫月进来,十分自然且恭敬地走上前,“圣子,圣女。” 很明显,虽然苗疆圣殿的十大秘卫名义上是听从季青临这个大祭司的差遣,可在原主几乎天天昏迷不醒的这五年以来,秘卫们基本上已经彻底的成为了巫溪和巫月的人。 “嗯,”巫溪点了点头,脱下他身上黑色的长袍递到墨奴手里,转身看向了岑爻。 岑爻原本是坐在桌子上面吃着饭的,可此时却仿佛是被踩到了痛脚一样蜷缩到了角落里。 他的身体几乎缩成了一团,两只胳膊紧紧的抱着膝盖,因为一路上被人提来提去的在树林之间穿梭,脸上和手臂上都有几道刺目的划痕,鲜红的血色在他白皙无比的皮肤上面显得有些狰狞。 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岑爻的眉眼,让巫溪几乎看要看不清他眼底的警惕。 巫溪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好气的说,“岑爻,是吧?” “我以为你在被我们抓过来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巫溪眼神当中闪过一抹鄙夷的色彩,“却不曾想,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吃饭?” 岑爻弱弱地回了一句,“我已经有两天滴水未进了,很饿。” “呵,”巫溪嘴角牵起一抹冷笑,“贪生怕死之徒……” 岑爻目光谨慎的看着巫溪,听到他的冷哼声莫名的感到了一股危险,十分害怕的缩了缩身体,脸色也“唰”的一下子变白了许多。 巫溪嘲讽一笑,心想着果真不愧是中原之人,饿个两天就受不了了,他的师父可基本上五年的时间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但就在巫溪以为遇到了一个胆小如鼠之人是,岑爻却十分倔强的开了口,“我没有贪生怕死。”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无愧生死,如果能够为了保家卫国而死去,我自然是心中没有遗憾的。” 岑爻眨了眨眼,斜着眼睛偷偷看着巫溪,“但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你们抓起来杀掉,我就是不服。” “就算是成了鬼,我也要从地狱里面爬上来找你们报仇!” 说出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岑爻似乎是有了无尽的胆子,“而且你凭什么说我贪生怕死?” “你们把我抓过来,不就是为了给刚才那个什么大祭司治病的吗?他要是不怕死,不想活命的话,你们抓我做什……” 一句话没说完,巫溪猛然间扑了过来,充满力量的右手紧紧的掐住了岑爻的脖子,眼神凶狠的像是要杀人,“你有种再说一遍?!!” 巫溪手下没有半分的收力,眨眼之间岑爻整张脸就因为呼吸不到空气而涨得通红,甚至眼睛当中都出现了血丝。 “咳……咳……”岑爻拼命地挣扎着,“你……你放开我……” 他尽全力的想要去掰开巫溪的手,可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无论他如何用力,巫溪的右手都仿佛是焊在了她的脖子上一样,纹丝不动。 巫月急忙按住了巫溪,“你疯了吗?还不快住手?你难不成真想要杀了他?” 巫溪的牙齿咬的嘎吱作响,愤怒的焰火在他的眼眶里面熊熊燃烧,“难道你没有听到他刚才说什么吗?” “他怎么能……” 那么说他的师父? 巫月微微叹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他说的这话很过分,可他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够救师父的人了……你快松手。” 巫溪呼吸一滞,心中顿时生出一股紧张和慌乱,“我……” “我知道,你只是生气他贬低师父而已,”拉着巫溪的手腕远离了岑爻的脖子,巫月努力的压低声音,“但是正事要紧,你别冲动好不好?” 巫溪闭了闭眼,“我知道。” 他猛的一把将岑爻推倒在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沉浮着黑色,压迫感十足,“你应该要庆幸你的这条贱命还有用,但如果你再敢对我师父口出狂言,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 心脏剧烈的抽动,岑爻曲张的手指捂住心口,不断的喘息,冷汗早已经将他给湿透。 他咬了咬牙,用手将遮盖住眉眼的头发撩起,露出一整张倔强的脸,“你们的师父要保我的命,你们不可能杀了我。” 就在这一瞬间,原本离奇愤怒的男人瞳孔骤然一缩。 巫溪喉咙一阵一阵发干,他的视线死死的锁在了岑爻的脸上,再也没有办法移开。 像…… 太像了…… 当这样一张脸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以为他遇到了当年的师父。 师父没有为了保护整个苗疆被巫术反噬之前,眼神也如眼前这人一样的透亮,面颊也是如此的饱满,脸上也永远带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 与其说眼前的少年和曾经的师父长得像,倒不如说他们带给巫溪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种无法用言语表达出的情绪,骤然之间爬满了巫溪的整个心田,让他再也没有办法对岑爻动粗。 岑爻眨了眨眼睛,倔强的瞳孔当中倒映着巫溪无比震惊的神色。 他在心底轻轻笑了一下。 能够让巫溪如此的失态,倒也不枉费了他的这张脸。 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巫溪怦怦直跳的心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他后退了两步,给予岑爻一定的空间,“抱……抱歉。”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酸涩不已,对着这样一张和师父极其相似的脸,他的内心不允许他说出任何,如方才一样恶毒的话语。 “你究竟是什么人?!”巫月捏着颤抖的指尖,眼眸当中闪烁过一抹怀疑。 长得如此的相像,岑爻又恰好是那个供体。 她真的很难不怀疑,这当中没有人做过手脚。 深吸了一口气,岑爻捏了捏手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被你们强行掳来的吧?” “我无数次的祈求你们放了我,我要去考科举,我要给我娘亲带来更富足的生活。” “可你们始终都不愿意听,”岑爻揉着火辣辣的疼的脖子,有些龇牙咧嘴,“现在这位姑娘竟然怀疑我来到你们这里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你们不觉得这太可笑了一些吗?”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可实际上,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眼都在发出质问。 巫月压下心底翻涌的怀疑,垂下眼皮,“你的长相和我师父太过于相似了一些,所以我才有所怀疑。” 她淡淡的说着,也不管岑爻信不信。 岑爻在听了这话后,却突然把头给低了下去,“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并不愿意和你们的师父长得相似。” “毕竟若是有可能,我就不会被你们掳到这里来了。” 巫月不想再和他废话,直接取出一个铜碗和一把匕首,吩咐墨奴,“把他给我摁住了。” 她之所以会到这里来见岑爻,并不是要为了和他讨论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而是要取了他的血给师父入药。 虽然师父不愿意用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来换他的命,甚至这当中还有可能会再次遭到巫力的反噬。 但是她已经全然顾不得那么多了。 如果真的可能会遭受天打雷劈,那就让她独自一个人承担吧,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救师父的。 “不……不要……” 在墨奴的控制之下,岑爻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雪亮的匕首,距离自己的手腕越来越近,“我求你……” 但巫月却仿佛是铁石心肠,对于岑爻近乎带着哭腔的话语充耳不闻。 岑爻没有办法了,只能求助于巫溪,“圣子……我求你……” 此刻的岑爻眼里泛起了泪光,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因为太过于用力而导致唇瓣微微有些发肿。 巫溪看着他满脸泪水的模样,神情微动。 可师父在他心里面还是重要的多。 最终,巫溪走过去,用手盖住了岑爻的眼睛,声音放的无比的温柔,“别看,不看就不疼了。” 呵…… 岑爻唇角勾起一抹几乎不会被人察觉到的弧度。 巫溪啊巫溪……,自从你开始偏袒我的这一刻,你就注定要认栽了。 匕首划过苍白的皮肤,猩红的血色瞬间就渗了出来。 巫月拿着铜碗接在下面。 一边接着血,她的目光落在了巫溪的身上。 看着巫溪如此谨小慎微的护着岑爻的模样,巫月狠狠地皱了皱眉。 她不理解,不过是一个用来给师父治病的供体而已,即便长得和师父有几分相似,又怎么可能真正的能够和师父比拟? 巫溪竟然这样温柔的护着这个必死的人,他是疯了不是? 接满了一碗血,岑爻的脸色变得更加的苍白了,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几乎马上就要昏过去。 巫月将铜碗拿开放在桌子上,正准备用巫力治好岑爻手腕上的伤口,巫溪却早已经快她一步。 甚至还十分温柔的半搂着岑爻靠在了他的怀里面,细声细语的问着,“你感觉怎么样?” 巫月仿佛是傻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巫溪,你脑子没有问题吧?” 要不然她怎么可能会看到这么离谱的一幕? “巫月,”巫溪仿佛是瞬间变了一个人,“注意着点你的身份!” 虽然在有大祭司在的时候,圣子圣女平等地掌握着圣殿的权利,可巫月的实力比起巫溪来是要略输一筹的,而且在原主重伤昏迷的这几年,巫溪早已经把圣殿的绝大部分势力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圣女巫月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如果不是看在她也是师父的徒弟的份上,早就把巫月赶出圣殿了。 巫月人都要傻了,她用力的捏紧手指,不断的哆嗦着嘴唇,“你就为了一个必死的供体,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 巫溪和岑爻见面加起来总共都不超过两个时辰,他们却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 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再加上五年的互相勉励,比不过一个供体?! 巫溪不断地安抚着岑爻的情绪,看着巫月的目光越发的冷了,“既然收集好了血,那就请你快点离开。” 巫月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那你呢?” 以血入药难道不应该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做吗? 可巫溪却只是将目光落在岑爻的脸上,留着一个后脑勺对准巫月,嗓音无比的冰冷,“需要你来管我?” 巫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好……” 算她看错了人! 巫月气极,离开的时候把房门摔得哐哐直响,差点将房子都给拆了。 巫溪捏了捏眉心,低着嗓音轻声说了一句,“跟上去看着她,师父的药不能出半点差错。” 一直站在一边,仿佛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墨奴突然动了,“是。” 一股凉风吹过,屋子里面就只剩下了巫溪和岑爻。 岑爻微红着脸,挣扎着想要起来。 巫溪勾唇一笑,“怎么,我抱着你不舒服吗?” 岑爻的脸更红了,他仿佛是害羞一般的低下了头,“这……这样不好。” 可实际上,那双弯的仿佛月牙一样满带笑意的眼眸里,隐藏着深深的寒意。 感受着抱着自己身体的那双手,岑爻几乎快要恶心的吐出来,他要是还不低下头,他可能就再也忍不住了。 巫溪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反而是直接将他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又给他盖好了被子,“你刚才贡献了那么多血,一定累坏了,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 岑爻表现出了对于巫溪全心全意的信任,十分不舍的拉着他的手,“那你呢?” 巫溪哑着声音,“我就在这里陪你。” 岑爻乖乖闭上了眼睛,“好。” 片刻之后,岑爻的呼吸开始变得绵长。 已然是睡熟了。 就在这个时候,巫溪突然从床边上站了起来,然后躬下了身体,一点一点的凑近了岑爻的脸。 “怎么会这么相似呢……?” 他眨了眨眼睛,目光死死的落在那双略微有些红肿的唇上,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巫溪感觉自己的心中仿佛有一头野兽在狂跳,猛烈到他完全没有办法压抑的住。 于是,巫溪忽的一下闭上了眼,嘴唇正正好好的贴在了岑爻的唇瓣上。 微凉的触感传来,巫溪脑子里的那根弦“嗡”的一下就断了。 “师父……” 压抑了五年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巫溪恨不得彻底的将岑爻给拆吃入腹。 渐渐的,他眼前的那张脸变了。 变成了带着淡淡疏离,又充满温柔的面庞。 唇齿交融之间,巫溪低声呢喃,“师父……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好想彻彻底底的拥有你……” 如此肮脏的心思,他不敢拿到师父的面前,只能在夜深人静,无人知道的时候,用一个替身来解一下苦楚。 巫溪心中酸涩不已。 如果师父知道他对他抱着这样的想法,一定会把他逐出圣殿去吧? “嗯~~” 岑爻恶心的几乎快要吐出来,再也没办法装睡下去,只能晃晃身体发出一声呻/吟。 宛若晴天霹雳骤然炸响,巫溪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怎么能把这人当成师父?! 巫溪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紧随其后落荒而逃。 岑爻等了好一会,确定不会再有人来以后猛地一下睁开了眼,随即冲到桌子上抓起水壶就猛的往嘴巴里面灌。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他明明一个正常的男人,却偏偏要在这里演断袖之癖,简直快要恶心死了。 —— 细雨敲击着窗扉,传来阵阵沙沙的声。 虽然天色已然亮起,可屋外的雨水却没有停,视线当中依旧是一片昏暗。 季青临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发现比昨日刚刚穿过来的时候要稍微松快了两分。 昨晚一夜未眠,倒也算是效果显著。 “宿主,”8888眼中闪过一抹心疼,“累不累呀?” 原主自从遭到反噬以来,这五年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而且绝大部分都在昏睡当中,清醒的时刻少之又少。 这就导致他根本没有办法去吸收月华之力。 巫力的反噬不停的破坏着他体内的脉络,又没有新的力量去和反噬抗衡,就只能等待着消亡。 但是,虽然季青临的灵魂强度比原主大上很多,能够保证着脑子的清醒,也可以去主动吸收月华之力。 可这个方法终究治标不治本,只是能够多苟延残喘几年罢了。 季青临顶着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轻轻笑了笑,“感觉还不错。” 8888眉头紧锁。 他感觉他的宿主可能坏掉了,否则怎么会觉得这么一副残破的身子很不错?! 但季青临却是真的觉得挺好的,毕竟昨日那种随时随地都要咯血的感觉消失不见了呢。 应该可喜可贺。 8888:就……行叭…… 自己宿主高兴就好。 季青临撑着身体坐起来,冲着门口喊了一声,“来人。” “大祭司,”端着水盆的侍女推门而入,“奴伺候大祭司洗脸。” “不必了,”季青临拒绝道,“你把东西放在那就行,我整理好了会喊你进来收拾。” 原主本就不喜欢有人贴身伺候,所以侍女并没有因为季青临的拒绝而有所怀疑,她将水盆放在架子上,“大祭司若有需要,随时喊我。” “嗯,”季青临应了一声,“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季青临忽然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喊了一声,“出来吧。” 然而,半晌之后,除了细雨落下的沙沙声以外,再也没有丁点的动静。 季青临低着头笑了笑。 这属于大祭司的圣殿,恐怕在这五年的时间当中,已经彻底的易主了呢…… 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托住了一只杯子,姿态无比的温柔,仿佛捧着的不是一个空杯,而是潋滟着无尽浓香的清茗。 却突然,那手高高的举起。 杯子应声落地,转瞬间四分五裂。 破碎的完全拼不在一起。 在噼里啪啦的碎裂声里,季青临微微挑眉,“怎么……” “我这个大祭司使唤不动你了?” 是这些秘卫们飘了,还是他提不动刀了? 或许是…… 这些人都嫌命长了? 一道劲瘦的身影从窗边掠过,转瞬之间单膝跪在了季青临的面前,“黎奴拜见大祭司。” 季青临定定的看了他几息,忽然幽幽开口,“你也知道你是奴?” 黎奴脸色微僵,“黎奴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样啊……”季青临唇角扬起,微微一笑,“你说这话,你的新主子可知道?” 第128章 “黎奴不明白大祭司的意思。” 身形冷硬的青年单膝跪在地上, 微微低垂着脑袋,全然一副任由季青临差遣的样子。 可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的整个身体绷的笔直, 脊背向前斜倾却不曾弯曲。 只不过是做了一个表面功夫而已, 心里面对于季青临半点尊重也无。 不过,季青临也并不意外就是了1,倘若这人稍稍对他有些许的忠诚,也不会等到他生气, 摔碎了一个茶杯才终于现身。 属于原主的十大秘卫,也不知究竟还剩下几个。 除了一开始听从巫溪的调遣出现在他面前的墨奴, 黎奴在十大秘卫当中排行老三,实力也是相当不俗。 如果他的灵魂不似如今这般强大, 或许根本都发现不了这个房间里面还夹杂着另外一个人的呼吸。 至于黎奴在这里监视了他多久…… 原主这五年来基本上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 恐怕也就无从得知了。 季青临对于黎奴这番回答并没有半点的生气,毕竟气大伤身,他还是比较注意自己的身体。 “你是真的听不明白吗?” 季青临低头看进他的眼里, 轻描淡写,“那你说……如果我就这样把你赶出圣殿,你背后的主子是会选择来捞你一把呢, 还是顺着我的意图……” “弄死你算了?” “毕竟我现在醒过来了,我还是名义上的大祭司,”季青临轻咳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坐在椅子上,唇角扬起,微微一笑, “你也知道我的身体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五年了, 你的主子都不敢光明正大的要了我的命,你以为……” “他会如何选择?” 季青临眉眼含笑,语气浅淡,就仿佛是在和一个经久不见的老朋友在叙旧一般。 可偏偏就是这样,没有半点疾言厉色的声音,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黎奴对上那一双宛若琉璃一样的眸,顿然呼吸一滞。 屋外的细雨依旧绵绵,屋子里却突然陷入到了一股诡异的寂静。 “咚——” “咚——” 黎奴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有这般的响亮,横冲直撞的几乎快要从胸腔里面蹦出来。 但他笃定季青临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此时只不过是在诈他而已。 毕竟自从昨天季青临开始清醒过来的时候,黎奴就一直在这个房间的周围观察着。 之前的五年大祭司都是昏迷的状态,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对于圣殿的把控,如今才刚刚醒过来一天…… 说不定就是意外察觉到了他的气息,所以才会说出这些东西来扰乱他的心智,妄图让他供出他背后的人是谁。 他才不会上当。 黎奴僵着脸色,咬着牙死不承认,“黎奴从始至终都是大祭司的人,从未有过新的主子。” “如若大祭司想要在此时要了黎奴的命,黎奴定然不会反抗,”他仰着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季青临,说的大义凛然,“只不过黎奴在临死之前,想要恳求大祭司,能够让黎奴回家再见娘亲最后一面。” “啧。” 季青临微微一叹,有些不置可否。 8888忍不住笑意,“宿主,这人把你当傻子呢。” “淡定,”季青临勾着唇瓣,“既然他把我当傻子,那就不妨让我好好逗一逗他算了。” “既然已经想要慷慨赴死……”季青临回忆着刚才黎奴说的话,似笑非笑的开口,“那又何必徒增伤感?” “离别总是不舍的,你也不想你的娘亲为了你哭瞎了双眼吧?” 季青临十分淡定的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摔碎的茶杯瓷片,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隔着一段距离,对准了黎奴脖子上的大动脉,“等把你的血放干净了,制成干尸送给你娘亲,说不定还能给她做增添一点慰藉。” “你说……是也不是?”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冷了下来。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的注视下,怔怔的看着那锋利的碎瓷片抵在自己脖颈上的瞬间,黎奴终于承受不住,双膝一软,彻底的跪倒在了地上。 “啧,”季青临十分淡定的眨了眨眼睛,对8888开口,“挺不经吓的。” 8888:…… 你刚才那副变态的样子,是个人都会害怕的好吗?! 哪个正常人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把杀人挂在嘴边上啊?! 更何况,现在季青临已经醒来,多方势力都在盯着这间屋子,只不过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靠近罢了。 黎奴若是敢稍稍做出一点反抗,他敢肯定,绝对会有大批量的人马一哄而入。 到时候黎奴就是不死也得半残。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又信手将碎瓷片给扔在了一边,冰冷的语气转为温柔,唇边还染上了浅浅的笑意,“你这是做什么?” 上一刻还凶残无比的人,转瞬间便恍若和风细雨,让黎奴都快要以为自己是不小心进入到了什么变戏法的现场。 “奴……”黎奴颤抖着声音,一时之间根本都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但季青临倒也没有想着让他说些什么,而是自顾自的再次开口,“我记得几年前我挑选你入圣殿做秘卫的时候,你曾发过誓,此生不会背叛。” 十大秘卫和大祭司的生命息息相关,所以每一个大祭司在继位之前,都会去亲自挑选属于自己的秘卫。 这些秘卫从小的时候就开始培养,十六岁之时会被选入圣殿,时刻保护着大祭司的安全。 而至于其他未曾选中的,则会被分配给各个长老,以及圣子圣女。 原本黎奴并不在入选之列的,虽然他的实力在当时的候选人里面名列前茅,但当时尚未死去的前一任大祭司一眼就看中了他眼眸当中的野性,知道这是一个很难真正会付出忠心的人,所以第一时间就替原主排除了他。 但后来在十个秘位的名额即将被选完的时候,黎奴主动走出来跪在了原主的脚边,祈求原主能够留下他。 毕竟成为大祭司的秘卫和成为其他长老或者是圣子圣女身边的亲卫的区别还是巨大的。 所获得的权利和地位尚且不说,就光是每个月的月俸都抵得上普通人家小半年的嚼用。 黎奴一番声泪俱下的诉说,说着母亲供养他们的艰难之处,说着自己从小到大的饥不饱腹的日子,说着他为了能够成为秘卫所付出的一切的努力。 原主终究还是动容了,没有听从前一任大祭司的话将黎奴留在了身边。 季青临微笑着翻着原主的记忆,“可还记得你说过的?” “此生若有反叛之心,必将受瘴气所噬……” 曾经的黎奴发誓的时候,怀着最为真挚的感情。 但此时却被季青临不含任何情绪的轻描淡写地叙述了出来。 房间里的氛围莫名的有些沉闷。 黎奴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他的大半个身形都隐藏在阴影当中,仿佛是一只游荡在暗夜里的鬼,浑身都透露着肃煞的气息。 季青临缓缓走近,“怎么办……当初的诺言还算得数吗?” 黎奴的身体剧烈的震动了一下,眨眼之间,整个人都跪伏在了地上,“大祭司……” “奴……”黎奴紧紧的攥着手指,心脏不受控制的抽搐了几下,疼得他几乎快要说不出话。 五年的时间过去,他早已经被如今的富贵迷花了眼。 当年的诺言也完全被抛在了九霄云外。 黎奴以为他全然忘记了,他以为他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大祭司生死不知,他以为他可以毫无负担的背叛大祭司,转投他人。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从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 但如今猝不及防的被提起…… 他发现他还是在意的。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把他从泥沼中拉起来的人,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时候,坚定不移的选择他的人……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忘却? 可他也回不去了。 屋外的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有细碎的金芒透过窗扉照射进屋子里面,光线落在季青临的身后,仿佛替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黎奴看着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芒的人,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惶恐。 他是不是…… 再也没有机会效忠? 黎奴猛的喘息了好几次,终于缓解了卡在胸腔里的那种极致难受的窒息感,他攥着手指,“是奴对不起大祭司。” “哦。” 季青临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 背叛就是背叛。 如果对不起真的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呢? 黎奴这个时候悔恨,痛苦,道歉,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好受一点罢了。 毕竟他在选择背叛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没有考虑过会有一天被发现。 只不过是幕后那人给的筹码太大,让他下意识的忽视了反叛带来的代价。 季青临歪了歪头,“那么让我来猜猜看……” “你现在的主子是谁呢?” 黎奴努力的维持着面部的表情,不让季青临看出半分的失态。 季青临没有理会他的这个样子,而是自顾自的说着,“应该不是巫溪,毕竟墨奴已经成为他的人了,况且他要是来找我,一定会光明正大,而不是找人在这里偷窥。” “更何况如果你当真属于巫溪的人,昨天晚上我刚醒来的时候,你应该在带着岑爻回来的路上,而不是藏在我的屋顶。” 黎奴紧紧的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季青临也不生气,轻声细语的分析,“应该也不会是巫月吧……” “她这人形势跳脱性子又直,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绝对不会想要弄死我。” “看来……这圣殿里面还真是卧虎藏龙,”说到这里,季青临探究的目光落在了黎奴的身上,“如果我没弄错,你的主子应该就是长老会的那群人吧。” “是大长老……还是四长老?” 黎奴原本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可听到季青临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却微微一震。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表现,黎奴很快的就调整了过来。 但季青临并不觉得自己看错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走回桌子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口小口的抿着。 一言不发。 黎奴从未感到过这般的紧张。 他仿佛是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已经确定了有罪,只不过犯下的罪过大小不一而已。 可他等了许久许久,跪到双腿麻痹,身体都僵了,季青临却还在慢慢悠悠的喝着水。 “宿主……”8888可怜了黎奴这个倒霉孩子一瞬间,随即又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宿主你这是在比较你和黎奴之间谁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好吗?” 8888原以为季青临是在等待黎奴承受不住心理压力而主动说出他幕后的主子,但没想到季青临轻轻笑了笑,否决了。 “并不是。” 8888眼睛瞬间放大,十分好奇的问了句,“那宿主把黎奴亮在那里不说话是为什么?” “等。”季青临缓缓吐露出一个字。 “等什么?”8888一脸的茫然,“宿主,你就不要跟我在这里做谜语人了嘛。” 他真的好好奇。 季青临眼皮微掀,“我苏醒过来这么大的消息,如今一夜过去,你觉得整个苗疆会有谁,还会不曾知晓?”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个院子,只不过他们暂时也不清楚季青临醒过来,究竟有没有恢复实力,所以就暂时选择了在暗中观察。 “黎奴,只不过是相当于打仗之时,被派出去的先遣部队罢了。” “他在被我抓出来的时候,”季青临低头一笑,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反而带着无尽的冷,“就已经成为一颗废子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黎奴废物利用。 季青临又小抿了一口茶,直接闭上眼睛小栖了起来。 原主遭受屋里反噬,昏迷不醒的这五年,圣殿当中滋生了太多太多的豺狼虎豹。 一个一个收拾起来太麻烦了,更何况他的这个破身体也不允许他这么折腾。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 一网打尽! 而黎奴,正好给了他这个契机。 他把黎奴留在屋子里面这么长时间,虽然什么都没做,黎奴什么都没说,但季青临相信,幕后之人绝对不会觉得事情就只是这样的简单。 那人终会有坐不住的时候。 屋子里面一片安静。 只能听得见黎奴急促而又紧张的呼吸声。 还不等到幕后之人坐不住,黎奴就率先承受不了了。 他忽然开始磕起了头来,那力道几乎是用上了十成,一下一下,砰砰作响,不过眨眼的时间,地板上就渗出了殷红的血色。 鲜血淌了黎奴满脸,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又诡异又狼狈,但他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始终不肯停下磕头的动作。 “奴知道错了,要杀要剐但凭大祭司处置,但只请求大祭司不要在如此折磨于奴。”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莞尔一笑,“我可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跪也是你自己要跪的磕头,也是你自己要磕的,我折磨你什么了?” 黎奴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说不出反驳的话。 因为季青临确实什么都没做。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可怕的。 一个人脑补出的东西,有无限的可能…… 黎奴真的害怕了,呼吸越发的急促,身体也越发的颤抖,额头上面血迹呼啦,“大祭司……你杀了我吧!” “算奴求你……” “啧啧啧,”季青临发出一声感叹,“你还真是赤胆忠心。” 雨后清新的阳光中,青年容色淡淡的脸上,一墨浅笑,转瞬而逝。 可偏偏如此朗润养眼的一幕,落在黎奴的眼中,却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恶意。 他猛然间瞪大了双眼,还来不及反应,就又一次听到了青年润朗的嗓音。 “但就是不知道你的主子,究竟值不值得你的这份忠诚?” 话落的瞬间,屋外响起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紧随其后,侍女敲响了门,“大祭司,圣子殿下,圣女殿下,和长老会诸位长老求见。” 季青临略微抬起眼皮,“请他们进来吧。” 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晨光争先恐后的从两扇门的缝隙当中挤了进来,落在黎奴的身上,沉得他额头上的血迹越发的狰狞。 “哎呦呦,这是怎么了?!”一个头发已经戴上了些许花白的中年男人急急忙忙的走上前,嘴里不停的叹息着,“这可了不得,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黎奴,你是惹大祭司生气了吗?!” “大祭司才刚刚醒过来,你怎么能够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来人!”中年男人一挥手,站在门外的亲卫立马走进来了两个,“还不把人给我带下去?” “血迹斑斑的留在这里,不是给大祭司添堵?” 黎奴脸上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但最终还是任由那两名亲为钳制住了他的胳膊。 “等一下。”季青临缓缓抬起头,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了那名中年男人的身上。 他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袍,长发垂在背后,没有任何的约束,仿佛是瀑布一般随意的披散。 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这人的容貌还是非常昳丽的,或许可以说,南疆圣殿里面就基本上没有一个人是长得丑的。 毕竟修行了巫术,就可以不同程度的排出身体里的杂质,容貌也会自然而然的上调。 只不过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的是,这个中年男人的面容非常的阴柔,五官带给人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季青临很快的就从原主的记忆当中得知了眼前这中年男人的身份——长老会的四长老。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季青临眨眨眼睛,语调十分温柔,“黎奴是我的人吧?” “什么时候轮到四长老来做主了?” 虽然季青临坐在椅子上面,四长老站着,但不知为何,在气势上面,四长老竟输了两分。 他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大祭司想太多了,我这不是想着大祭司好不容易能够清醒过来,应该是不太愿意看到这样充满血腥的一幕的,所以就想着替大祭司把人给处理了。” 他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说完这话后,抬起手来一左一右拍开了两名亲卫的手,“没看到大祭司都不高兴了吗?还不快点把黎奴给放开?” 两名亲卫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又齐齐的退了出去。 看着黎奴重获自由,四长老带着些许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巫溪,“圣子殿下,大祭司昏迷的时间有些久,所以可能有些忘了我的为人,那你是知道的啊。” “我这五年来可是一直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为圣殿付出,圣子殿下,你是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的,”四长老软着声音,“你可得替我给大祭司求求情。” “那祭司身体不好,可千万不能受气,万一我要是将大祭司给气出个好歹来……”四长老直接抬手打了自己的脸颊一巴掌,虽然用的力气并不大,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几乎是相当于把自己的面子扔在地上给季青临踩了,“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巫溪此时全然不敢直视季青临。 昨天晚上他在鬼迷心窍之下亲了岑爻以后,睡觉的时候竟然做了那种梦。 一直到现在,他都感觉自己的神情是恍惚的,他完全没办法直视自己的内心。 他觉得他太脏了…… 所以,面对四长老的请求,巫溪直接当做没有听见的转过了身去。 四长老神情微怔,抬手又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另半边脸上。 “大祭司……我所说的一切可都是千真万确呀。” “我只是太关心大祭司的身体了,所以才关心则乱,还希望您不要和我介意。” 四长老的解释看起来毫无漏洞,全然一副全心全意为季青临着想的意味。 但季青临却丝毫不接他的话茬,反而是淡淡的反驳了一句,“打狗还要看主人,四长老的手难免伸的有些太长了。” 四长老带着笑的眼睛骤然冷了下来,他完全没想过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季青临竟然还会如此的不给他面子。 忽然,四长老心脏猛然一跳。 他好像知道季青临这般做法的原因了。 ——一定是黎奴这个杂碎,为了活命出卖了他! 果然,既然这人能够背叛大祭司第一次,肯定也能够背叛他第二次。 养不熟的狗…… 合该被杀了吃肉! “大祭司,”四长老的声音猛地冷了下来,“黎奴所说的话,您可千万不能相信,他早就看我不顺眼,所以才会污……” 一个“蔑”字还没出口,季青临饶有兴味地打断了四长老的话,“我何曾说过,黎奴在我这里栽赃陷害四长老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却偏偏把“栽赃陷害”四个字咬的格外的重。 第129章 四长老不懂。 如果黎奴什么都没有说的话, 怎么可能会磕头磕成那副满脸是血的样子? 若是什么都没有说,又怎么可能关着门在屋子里面待了那么长的时间? 难不成是两个人太久没见叙旧吗? 他活了这么几十年,吃过的盐比季青临走过的路都要多。 一个才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 以为自己天赋异常, 当上大祭司就可以完完全全的掌握苗疆圣殿了…… 简直就是可笑至极。 五年的时光过去,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半点长进都无! 竟然妄图用这么明显的事情来欺骗于他。 真当他是小孩子呢? 只不过,既然季青临愿意和他演, 那他就好好配合一下好了,毕竟这儿还有这么多的人, 他也不可能直接和季青临撕破脸皮来。 况且,试探一下这个所谓的大祭司这次醒过来究竟掌握了些什么东西, 也还是挺重要的。 至于背叛了他的那个黎奴, 等一会儿他回去了以后,自然会好好的“奖赏奖赏”他。 于是,四长老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人惊愕的无以复加,瞪大的眼眸当中全然都是害怕,“大祭司……?” 季青临很是无语的眨了眨眼。 这表现力也太差劲了, 拿到后世去到电视剧里面演个反派,都是要被群嘲的。 季青临微微叹了口气,笑得一脸纯良,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到四长老的不对劲,“四长老不必害怕,我之所以会处罚黎奴, 只不过是因为他这个奴才做了些背叛主子的事情,如今罚也罚完了, 自然是不会迁怒旁人的。” 四长老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还敢说黎奴没有交代一切?! 但只要这背后的事情并没有被季青临点破,他就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咬紧牙关,四长老几乎是从齿缝里面挤出句话来,“大祭司说的是。” 季青临“嗯”了一声,目光转向其他人,“这一大早的怎么都跑到我这儿来了?” 用尽全力压下胸口沉闷痛苦的情绪,巫溪不敢直视季青临的眼睛,“我想来看看师父恢复的怎么样。” 巫月点头表示赞同,“我也是。” 她昨晚上一夜没睡,一直都在用岑爻的血做研究,虽然还没有取得确切的成果,但也已经有些许眉目了。 她相信用不了太久,她就可以找到彻底治好师父的方法! “放心,”季青临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视过所有人,“暂时还死不了。” 在他如炬般的目光的注视下,巫溪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眸,巫月牵起嘴角笑了笑,衬得她因为熬夜而产生的眼底的青黑之色,更加的明显了一些。 四长老紧紧的抿着唇,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而担心。 三长老眼神晦暗不明,右手抓着裙摆,虽然脸上表现出了一抹担忧之色,但那抹担忧却并不达眼底,反而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冷意。 她今年已经有四十多岁,但却保养的十分得当,皮肤白皙,连半分毛孔都无,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叮叮当当的配饰挂满了衣摆。 和巫月站在一起,基本上看不出来是相差了一整个辈分的人。 长老会一共四位长老,三长老是唯一的一个女子。 苗疆圣殿美隔二十年都会选择一个圣子,一个圣女作为大祭司的候选之人,当大祭司确定下来以后,落选的那个人就会自动并入长老会,一起守护苗疆圣殿。 然而,季青临知道,这些竞选落败的长老们,并不会就此停歇了想要成为大祭司的野望,也不会停止住他们争夺权利的双手。 只不过是因为前任大祭司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而原主的天赋也是绝无仅有,所以才成功地压下了长老会的长老们。 但五年前,前任大祭司身死,原主遭受反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些长老们就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很明显的,十大秘卫当中排名第三的黎奴是四长老的人,秘卫之首墨奴也在听从巫溪的吩咐,而至于其他的秘卫们,虽然暂时还没有见到,但季青临相信,估计也是各自已经有了新的主子。 二长老打扮得像是一个鬼魅,整个人都包裹在一身漆黑的袍子里,只堪堪露出那一双眼睛。 只不过他眼眸当中的担忧神色,比起三长老来说,却是要真实上几分的。 至于大长老则是一身素雅的白衣,满头斑白的发丝被一丝不苟的全部扎了起来,在头顶上竖着一个银色的冠。 他给人的感觉仿佛是那种仙门大派里面德高望重的掌门,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火仙风道骨的味道。 此时的他脸上带着浅笑,眼尾的细纹和面颊上的沟壑格外明显,可他却仿佛毫不在乎。 比起其他几个都年轻的过分的长老,岁月仿佛对他格外的不好。 可看着他这般挑不出一丝毛病的笑,季青临却难得的有些慎重了起来。 就像是会咬人的狗不叫一样。 季青临不相信这样一样历经了五任大祭司,在长老位置上坐了不下五十年的一个人,会真的这般的没有半点城府。 三长老的冷和四长老的蠢都表现得很明显,他们俨然是觉得他这个大祭司时日无多,就算勉强可以苟活,也不过是拖着一身病体,只不过是碍于原主五年之前的贡献,才稍微给点面子罢了。 可大长老不一样。 这种几乎将伪装刻进了骨子里的人,才是真正的危险之徒。 “倒是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前来讨扰了大祭司,”大长老全然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既然大祭司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那我们也就不打扰大祭司休息了。” 他原本以为,这人在床上躺了五年,濒临死亡无数次,如今能够清醒过来不过是回光返照,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的死去。 可他看季青临的眉眼中间却没有半分的死气,反而是带着一股生机。 那个供体被找过来还没有开始进行禁术的研究,所以季青临的好转和禁术并没有关系。 果真不愧是天赋卓绝的天选之人么…… 受了那么严重的反噬,前任大祭司实力高出那么多,都直接身死道消了,可这人躺了五年,竟然开始好转。 看来…… 他的一些动作要有所收敛了,而至于计划,恐怕也要重新布置了。 一个注定会死的,仿佛是吉祥物一样的大祭司,和一个已然清醒过来,试图把权力重新拿回手里的大祭司,还是完全不同的。 此次前来,他已经得到了他所希望的消息,继续待下去,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早早离开。 大长老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还挺大祭司好好修养身体。” “我等都等着您完全恢复,守护我们的子民。” 大长老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季青临又何尝不是? 况且说了这么久的话,也确实有点累了,喉咙处又隐隐的涌上了一股血腥气息,季青临挥了挥手,目光柔和,“好。” 长老会的几个人转身离开,巫溪和巫月站在原地没有动。 季青临扫了他们二人一眼,“杵在这里做什么?等着给我收尸啊?” “师父!”巫月瞬间垮下了一张小脸,眼皮子突突的跳,面色极其不自然,“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季青临淡淡的看她了一眼,没有应声。 巫月眼眶里忽然滚落了一滴晶莹的泪,她走过来蹲在季青临面前,带着温热的双手,轻轻地按上了季青临的手背,随后把脑袋搭了上去,声音呢喃,“师父……你一定会好起来。” “我也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苗疆圣子习巫术,圣女习蛊术,只有成功继位大祭司以后,才能够巫蛊双修。 在巫月有限的记忆当中,她基本都是和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小虫子一起度过的。 因为自小身边就围绕着一堆蠕动的虫子,而且她时常把这些虫子抓在手心里面,虽然她的父母亲人都没有修习蛊术的天赋,但却也把这一切都当做习以为常。 直到她十岁那年,喜欢上了一个比她大一岁的小哥哥。 小哥哥长的格外的好看,说话也非常的温柔,而且还带着她到处去玩耍,她那段时间过得真的非常的快乐。 可是好景不长,一次意外,那个小哥哥看到了她身上爬满各种奇形怪状的小虫子,而且她还用自己的血去喂养那些小虫子的一幕。 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误,她一直觉得这就是圣女应该做的事。 可那个永远脸上带着笑,说话永远都温柔的小哥哥,却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面目变得狰狞,他的声音变得尖锐,他的眼神变得厌恶,他觉得她恶心! 她试图上前去解释,可小哥哥却像发了疯一样的跑开了,且自此以后那个小哥哥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并且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会远远的躲开。 就仿佛她是什么令人极度厌恶的洪水猛兽! 十岁的巫月,头一次有了伤心的感觉。 那些在她眼里无比可爱的小虫子们,也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她只要一上手,眼前就会自动浮现其小哥哥扭曲又狰狞的面容。 她怕了。 她害怕和她朝夕相处的蛊虫,她再也没有办法修习蛊术。 她躲开人群,自我厌弃,自我怀疑。 是当时十六岁的师父找到了她,让她重拾了对于蛊术的信心。 是师父让她明白,巫术和蛊术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蛊虫也并没有半分恶心之处,有的也不过是人内心的肮脏而已。 在她怀疑自己,差点要放弃的时候,是师父把她拉了起来,几乎给了她又一次新生。 如今师父受了难,她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蛊术学习的还不到家,比起师父而言,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没关系,她会努力的。 她已经找到了方法,也开始了试验,目前暂时没有取得什么成果,但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她一定可以治好师父! 女孩的声音娇娇软软,还带着一股孺慕之情,季青临不由得软下了心神,他垂眸看了一眼巫月的头顶,温柔的应了一声,“好,师父相信你。” 看到眼前这样的一幕,巫溪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掌,眼中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师父何曾这般温柔的对过他? 凭什么要区别对待?! 一个名为嫉妒的情绪在巫溪的心田生根发芽,转瞬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巫溪的心头剧烈的颤动,呼吸也一声一声的沉重了起来。 阴沉,压抑,还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全部交织杂糅在一起,一点一点的蔓延进骨髓深处。 嫉妒和占有欲转瞬间布满了巫溪的全身。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只能带着自己无法言说的感情,在暗夜里面对着一个替身偷偷的表达,而巫月这个处处比不过他的女人,却能够如此的和师父亲密?! 巫溪感觉自己的胸口在陡然之间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刺痛,痛得他几乎都快要窒息了。 他恨不得马上冲上前去将两个人分开,然后不管不顾的把师父搂进怀里,诉说着自己对他的情意。 可是…… 他不能。 也不敢。 他就是一个怯懦无比的胆小鬼! 如今,他还能够凭借着师徒的名义,站在师父的身边,可一旦他将心中的情绪宣诉于口,那他和师父就肯定会彻底的完蛋。 巫溪死死地攥着袖袍下的手指,利用身体上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语气中含着一股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紧张情绪,巫溪故作镇定,“师父……你好好保重身体,我就先不打扰了。” 季青临没有抬头,只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嗯。” 巫溪的目光太过于炙热,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不过现在他的这个破身体还暂时没有办法和巫溪正面抗衡。 暂且忍他一忍吧…… 巫溪的动作有些僵硬,完全没有办法接受季青临这番不同于巫月的极其冷淡的语气,可他最终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季青临一眼。 在踏出房门的时候,巫溪有交代候在门口的墨奴,“好好照顾师父。” 墨奴垂眸应声,“是。” 季青临拍了拍巫月的肩膀,“你也先离开吧。” “啊?”巫月瞬间垮起了一张小脸,“我不走,我想要在这里陪着师父。” 师父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她怎么能离开呢? 但季青临的语气不容拒绝,“听话。” 巫月眼帘微垂,睫毛不受控制的颤了颤,沙哑着嗓音应了声,“是。” 师父才刚刚醒来,情绪不能激动,否则说不定又要吐血了。 她不能惹师父生气。 巫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到最后彻底消失不见,热闹了半晌的屋子,也再次变得寂静了下来。 季青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目光落在门口,低低的笑了声,“墨奴。” “奴在。”墨奴转身进门,单膝跪地,态度无比的恭敬。 季青临淡淡的看着他,语气平静而温和,“你可还记得你是谁的人?” 十大秘卫,名义上是守护圣殿,但是身为密卫之首的墨奴,却需要时刻贴身保护着大祭司。 从季青临穿越过来开始,墨奴基本上就唯巫溪是从。 墨奴并不似黎奴一样的惶恐,而是态度十分坦诚的说了句,“墨奴时刻谨记,大祭司才是奴唯一的主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急不缓地敲着桌子,淡淡的阳光洒落进来,折射在季青临的指尖,他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往前凑了凑,“果真?” 墨奴丝毫不慌,直勾勾的看进季青临的眼底,“千真万确。” “哦?”季青临直起了脊背,往后靠了靠,带着慢条斯理的意味问了句,“我看你和巫溪相处的挺好?” “大祭司昏迷不醒,圣子殿下和圣女殿下是奴唯二可以信任的人,”墨奴一字一顿,说的格外的认真,“圣殿人心慌慌,各有各的打量,但只有圣子殿下和圣女殿下是真心的希望大祭司能够醒过来。” “奴……也如他们一样。” 季青临眼睛弯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陪我走一趟吧。” 墨奴站起身体,“大祭司要去哪里?” “您尚未完全恢复,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季青临侧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如果我非要去呢?” 墨奴陷入了沉默。 但半晌之后,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大祭司哪里都去的,奴会保护好您的。” 季青临淡淡一笑,“那就走吧。” —— “大哥……你刚才对巫屿的态度也太好了一些吧?” “他都成那样了,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何必还把他当成真正的大祭司看待?” “要我说,这整个苗疆圣殿就应该掌控在大哥的手里才对,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过大哥您。” 不久之前还略显得有些嚣张的四长老,此时却对着另外一个人点头哈腰,满脸带着谄媚的表情。 “啪——”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长老反手一巴掌就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脸上,直打的四长老身体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重重跌落在地。 他的左半边脸仿佛是发面馒头一样迅速的肿了起来,青青紫紫的痕迹映衬着他这一张格外阴柔的脸,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四长老胡乱地擦掉嘴角沁出的血迹,然后连滚带爬的来到大长老的脚边,浑身颤抖的厉害,“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大长老低头看着他的这副怂样子,眼眸当中闪过了一抹不耐烦。 他又重重的踹了四长老一脚,直踹得对方仰面躺倒。 大长老则是转身坐在了椅子上,随后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你错了?错哪儿了?” “我……” 四长老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他只是下意识的认错而已,他哪知道他错在哪里了? 他要是知道的话,也就不会惹得大长老这样生气了啊…… 四长老心中郁闷的要死,可他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现,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绞尽脑汁的思考着,“我哪里都错了……” “我不应该在明知道巫屿那个废物清醒过来的情况下,还把黎奴都在那里监视……” “蠢货!” 四长老的一番自我剖析还没有说完,大长老就怒气冲冲的打断了他的话,“你简直是愚不可及!” 黎奴放在那里监视自是可以,只要黎奴不松口,季青临就怀疑不到他们的头上来。 可四长老这个蠢货,竟然不打自招! 简直是气煞他也! “你以为你刚才的表现天衣无缝是不是?还在沾沾自喜,是不是?!”大长老气的胸腔不断的颤抖,恨不得直接戳死四长老。 以为自己瞒天过海了的四长老:……? 难道不是吗? 大长老深吸了一口气,不断的在心里给自己安慰:自己挑的盟友,自己挑的盟友,就算是个蠢货,也得忍着! “愚蠢至极,”大长老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怒骂了一声,“你以为巫屿这次清醒过来是回光返照吗?” “我告诉你,他有了很明显的好转,虽然他这破败的身子不一定会真的好起来,但如果他真的能腾出手……”大长老猛然提高了音量,“你绝对会第一个被他弄死,你信不信?” 四长老颤抖着声音,“这……这么严重?” “巫溪和巫月弄出来的那个什么供体不是昨日才找到吗?巫屿怎么会突然恢复?” 大长老低着头,有些沉默,“我也不知道。” 这正是他最为纳闷的地方。 一直都派人密切的关注着,从未见过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可偏偏,病怏怏的大祭司就毫无征兆的好起来了。 “行了,先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大长老微微一叹,他应该庆幸四长老这个蠢货还暂时没有把他给暴露出来,“赶紧把你的屁股都给我擦干净喽,要是让巫屿揪到了你的把柄……” “你知道后果。” 四长老身体猛地一颤,心中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与虎谋皮。 他曾经见识过大长老处理那些叛徒的手段,原本还是有些沾沾自喜,却从未想过,或许有一天,这些手段会落在他的身上。 “我知道,请大哥放心。”仿佛是在自我催眠一般,四长老这句话说的格外的慎重。 大长老摆了摆手,“赶紧走,衬着巫屿还不能出门,都给我处理干净了!” “是。”四长老期期艾艾的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住处,他立马又变得趾高气扬了起来,看着手下的人,满脸阴狠,“黎奴那个叛徒呢?!” 下一瞬,四长老的亲卫就已经把黎奴带了过来,还顺带在黎奴的膝盖处重重的踢了一脚。 此时的黎奴浑身都是血,被鞭打的痕迹一道一道遍布全身,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狼狈。 他一进来,屋子里面就弥漫上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 黎奴吃痛,直愣愣的跪在地上,他看着四长老,声声祈求,“主子,奴发誓,奴真的什么都没有对大祭司说过!你要相信奴啊!” “大祭司只是让奴跪在那里,奴真的什么都没有说,一个字都没有提及……” “呵,”四长老冷冷开口,全然不相信黎奴所说,“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既然如此……”四长老猛然露出一抹满带着阴寒的笑,“把他给我扔去蛇窟!让我的那些宝贝们和他好好交流交流!” 第130章 “呼呼呼……” 阴暗狭窄的蛇窟里面, 重重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一并响起,黎奴几乎是拼尽了全力的在躲避, 脸色因为极度的恐惧而血色尽失, 表情也一直扭曲着。 被鞭打出来的伤痕原本已经结了痂,可此时因为他剧烈的运动,稍稍有些愈合的伤口又被迫撕裂了来,猩红的血色源源不断的顺着伤口流出, 渗透进他黑色的衣服里,使得他的衣衫都变得有些渗人。 汗水流淌过撕裂的伤口, 痛上加痛,可黎奴此时却全然顾不得这些了, 哪怕四肢已经麻木, 酸软,双腿仿佛是灌了铅一样挪动艰难,他却始终不敢停下。 伴随着他的一路狂奔, 上百条不断蠕动的毒蛇紧随其后,灰黑色的蛇不断地靠近蔓延,带来一股阴冷又惨淡的气息。 那种粘腻, 湿冷的感觉不断的靠近,几乎让黎奴头皮发麻。 吐着信子的毒蛇紧紧追逐在他的身后,诡异而莫名的气息几乎让空气都腐朽,“嘶嘶——”的声音不绝于耳,黎奴瞳孔不断的放大,惊骇到有些慌不择路。 “啊——!” 忽然, 有一个什么东西带着阴冷的感觉轻轻贴在了黎奴的脖颈处,那种凉意仿佛在顷刻间穿透了他的皮肤, 深深的刺入到了骨髓里面去。 黎奴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惨叫,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准备继续往前跑的时候,那个贴在他脖子处的东西,却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 诡异阴森的气息刹那间冲击了黎奴的全身,他害怕的僵直了身体,一点一点的转过了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比他的脑袋还要大很多倍的蛇头,巨蛇一双金色的瞳孔倒竖着,长长的信子吐露出来,泛着幽幽的冷。 这是四长老养的蛇王! 他为了躲避那些小蛇,竟然在慌不择路下来到了蛇王的区域! “你别……” “别过来……” 黎奴双腿仿佛是灌了铅,再也跑不动。 “砰!”的一声巨响,黎奴整个人跌倒在了地上,他惊恐无比的眼眸里面,倒映着腐朽森白的墙壁,以及那只巨蛇逼近的身体。 黎奴猛然哆嗦了起来,恐惧在这一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那种深入骨髓的害怕,几乎让他的灵魂都在为之颤抖。 “主子……奴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大祭司,奴真的什么都没说,求求你相信奴……” “求你……” “求求你……” 黎奴拼了命的哀求,整个人几近绝望。 蛇窟上方十几米的地方,四长老低着头,阴柔无比的面庞上露出一抹浅笑,“死不悔改……” 下一瞬,他的嘴唇微微嘬起,发出了一声不成语调的音阶。 在听到这声音的刹那,黎奴彻底崩溃。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巨大的蛇王将他拦腰缠绕了起来,剩下上百条的小蛇也在顷刻之间涌进。 紧随其后,那些小蛇开始顺着他身上的孔穴钻了起来。 嘴巴,鼻子,耳朵,眼睛…… 甚至是还在渗着血的伤口…… 数不清的小蛇,顺着大大小小的洞,钻进了黎奴的身体当中。 转瞬之间,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衣衫被撑裂,露出遍布伤痕的皮肤。 在血痕累累的皮肤下,可以无比清晰的看到一条条鼓鼓囊囊的小蛇在里面游荡。 黎奴想叫,却叫不出来,因为他的喉管已经完全被小蛇给堵死。 黎奴想哭,却流不出眼泪,目之所及的地方一片模糊,小蛇的信子舔拭在他的眼球上。 他想要挣扎,他想要逃,可那条王蛇将他的身体紧紧的卷了起来,他根本就动弹不得。 甚至他连昏迷都做不到。 他只能无比清醒的,清清楚楚的,感受着这些非人的折磨。 小蛇们不断的蠕动着,尖利的牙齿一口一口,将黎奴的血/肉吞吃入腹,这些小蛇仿佛是带着极高浓度的腐蚀物,不过片刻的时间,黎奴就已经完全没有了个人样。 蛇窟上方,四长老的亲卫肆三几乎是瞳孔地震。 每一个长老都有十个亲卫,但是这些亲卫并不配拥有名字,只能用序号来排列。 肆三在四长老的亲卫当中,排名第三。 黎奴身上的血都好似快要流尽了,即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肆三依旧感觉到了一股冲天的血腥气息。 再这样下去,黎奴恐怕也就离死不远了,肆三斜向上偷偷瞥了一眼四长老,原本是想要劝说一下对方,要不要现在把黎奴给放出来,可当他看清楚四长老脸上的表情之时,整个人都为之所摄,惧怕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清楚的看到,四长老在面对这样一副恐怖场景的时候,非但没有任何的不奈,或者是厌恶,反而是带着一股格外明显的跃跃欲试的神情。 他是在享受这样的惩罚! 肆三战战兢兢的垂着头,不敢去看,不敢去想,努力的把自己当成一个木桩。 然而,四长老却并没有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 “你觉得……这个惩罚怎么样?” 淡淡的,带着丝丝缕缕喜悦的声音传来,肆三下意识的浑身一颤。 他不敢说一个不字,只能绞尽脑汁的说着恭维的话。 “主子的任何命令都是极为正确的,奴认为,黎奴大人背叛了主子,合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四长老眼睛一亮,神情莫名的有几分兴奋,“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所以…… 黎奴可千万不能怪他。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整个蛇窟里面血腥的气息也越来越重,黎奴一开始还在拼尽全力的挣扎,但随着时间过去,他挣扎的幅度却越发的小了,到最后甚至连半点动作都无。 俨然是一副死人的样子。 四长老轻轻的叹了一声,“应该也差不多了。” 毕竟黎奴再怎么说都是大祭司的人,他在这里稍作手段加以惩罚,也还说得过去,但若是真的把人弄死了,就等于他在明面上要和大祭司做对了。 他可不会这么蠢。 嘴里发出一声轻哨,四长老笑意盈盈的开口,“宝贝,再弄下去要死人了,把他给我带上来。” 那条巨大的王蛇仿佛能够听明白四长老所说的话,它用尾巴卷着黎奴的身体,上下晃了晃,那些小蛇就一条接一条的退了出去。 随后,巨大的王蛇慢慢往上攀爬,在到达蛇窟顶部的时候,将黎奴轻轻的放在了地面上。 如今的黎奴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人样,浑身上下的皮肤都被撑破,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肉。 他此时仿佛是一头已经被宰杀了的猪,满身的碎肉堆积在一起,恶心又可怖。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胸膛还在十分微弱的起伏着,恐怕所有人都要以为他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从蛇窟爬上来的王蛇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全然不似刚才的凶恶狠厉,而是乖巧的仿佛是个小孩,低着头,慢慢挪动到了四长老的身边。 四长老抬手在它脑袋顶上摸了摸,由衷的称赞了一句,“乖孩子。” 王蛇因为这话而开始变得兴奋,尾巴不停的甩着,信子一下又一下的吐露,就连那双金色的竖瞳都变得圆润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四长老轻声细语的说道,“下次,下次我一定拿足够猎物来让你吃个高兴好不好?” 王蛇的脑袋上下点了点,蹭了蹭四长老的手心,随后又慢慢的爬回了蛇窟里面去。 王蛇离开后,四长老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转而变成了冷戾。 肆三在一旁颤颤巍巍,“主子,黎奴大人要如何处置?” 四长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甩了过去,“把药给他吃下去,死不了就行。” 说完这话,他看都没有看黎奴一眼,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肆三忍着心中恶心想吐的感觉,呲牙咧嘴的掰开了黎奴的嘴巴,把小瓷瓶里面的药汁全部都给灌了进去。 片刻之后,黎奴的气息平稳了一些,不再有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可肆三还是头皮发麻。 他此时需要做的是把变成这个样子的篱奴送回他所居住的地方,但黎奴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他完全无从下手。 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肆三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无比艰难的将黎奴给卷了起来,“黎奴大人……得罪了。” 肆三的功力在秘卫之下,所以在他将把黎奴送回居所的时候,有好几个秘卫都看到了这一幕。 他好不容易把黎奴放在了床上,正要给他盖被子,肆三背后就响起了一道带着怒火的男音,“谁把黎奴伤成这个样子的?!” 肆三回头,立马弯下了身子,“青奴大人。” 十个秘卫当中,青奴的功力是最低的一个,但他却和黎奴关系最好。 曾经在训练场的时候,青奴因为身材瘦小,训练的时候经常不达标,所以常常被别人欺负。 有一次他被欺负的狠了,随手就抓住了路过的黎奴,想要乞求对方的帮助。 其实他当时抓住黎奴只是下意的行为,心里面并未曾想过对方会真的帮助他,毕竟训练场里遵从的是弱肉强食,只有实力最高的十个人才会成功入选,其他人都只能做长老的亲卫。 可那一次,黎奴偏偏停了下来,然后把他护在了身后,将欺负他的那些人全部都给揍了一顿。 自此以后青奴就成为了黎奴身后的小尾巴,黎奴走到哪他跟到哪,黎奴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赶也赶不走,撵也撵不开。 黎奴无奈之下,只能主动的去帮助青奴提高实力,带着他一起训练,甚至还专门给他制定独独适合他的训练方法。 到最后,青奴吊在尾巴根上,入选了秘卫。 两个人十几年来几乎一直都是形影不离,如今看到黎奴伤成这个样子,青奴又怎么可能不生气? 青奴瞬间提起了肆三的衣领,将他吊在了半空当中,手背上青筋紧绷,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恍惚之间,肆三感觉自己都快要被烧化了,“究竟发生了什么,给我说清楚!” 肆三吓得一颗心都快要从胸腔里面蹦了出来,“青奴大人,这不关奴的事啊……” “是……是四长老将黎奴大人扔进了蛇窟里面惩罚他,所以才……” 剩下的话不必明说,青奴也知道黎奴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他眼神如刀一般,深深地望进了肆三的眼底,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给穿透,他紧咬着牙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挤出来一句话,“秘卫什么时候轮到长老来惩罚了?” 青奴俊美的面庞上凝结出了一层寒霜,眼底是令人窒息的深黑,“四长老如此越俎代庖,就不怕大祭司惩处他吗?” 肆三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为什么这些大人物打架,要让他这个小卒遭殃?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肆三颤颤巍巍的开口,“青奴大人,主子的事情不是奴能够轻易置喙的,如果您心中不满,可以……去找大祭司理论。” “能不能……”肆三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哀求,“先把奴放了?” 青奴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手下一松,肆三就重重的跌倒在了地上,青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鼻腔里面哼出一个音节,“滚!” “好咧!”肆三连忙撑起身子,连滚带爬的就离开了。 不大的屋子,瞬间变得寂静了下来,只剩下青奴粗重的呼吸之声。 此时,青奴脸上的愤怒和担忧完全消失不见,变成了带着一股诡异之色的浅笑。 就好像刚才无比担心黎奴,甚至担心到敢直接编排四长老的人不是他一样。 青奴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一下一下,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头都擦了个干净,随后才踱步到了黎奴的床前。 看着那个血肉模糊,几乎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原本模样的人,青奴低低的笑了起来,“哎呀……还真是可怜。” “你说说你,现在大祭司那里已经不可能再有你的位置,在四长老眼中,你也成为了一个废弃之人。” “何必呢?” 青奴抬手抚摸上黎奴的侧脸,仿佛充满着眷恋和安抚,可实际上,青奴的眼底冰冷一片,看不出丝毫的温柔。 “真是可惜了这么高的功力。” 青奴发出一声慰叹,“白费我虚以委夷这么多年。” —— “大祭司想要去哪里?可需要奴提前做准备?” 眼看着季青临快要走出屋门,墨奴不由得隐隐有些担心。 他总觉得季青临这次要去的地方不会如他面上所表现的那般简单。 季青临看着墨奴,眉眼中一片冰冷,仿佛万年亘古不化的冰雪,冷冽至极,“准备什么?” “提前报告给你的主子吗?” 墨奴瞬间单膝跪地,“奴不敢,奴的主子只有大祭司一人。” “既然如此……”季青临忽然展颜一笑,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还有什么好准备的?” 墨奴心尖一颤,总觉得大祭司这次清醒过来以后变化极大,曾经温文尔雅极好说话的人,仿佛也带上了尖锐的刺,时不时的就要扎人一下。 “是,”墨奴站起身体,“大祭司是要坐轿还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季青临忽然打断了他,“你背我。” “?” 墨奴眉毛微蹙,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季青临所说的。 季青临看着墨奴,神情坦荡,“按照你的功力,背着我离开圣殿,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似乎也不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墨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奴可以做到。” “那就好,”季青临四下扫视了一番,从床边拿出了一个小陶罐,随后指挥着墨奴背对着他,“走吧。” 墨奴功力很强,即便背上背着一个成年男子,却依旧如入无人之地。 只见他的身影在房屋树梢之间迅速闪过,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咦——” 看着季青临安安稳稳的趴在墨奴的身上,8888下意识的撇了撇嘴,“宿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弱了?” 虽然这具身子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可他的宿主灵魂那么强悍,足以在这具身体生机耗尽之前都表现的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走路什么的或许会造成身体的不适,但绝对不会让身体雪上加霜。 明明自家宿主以前最为讨厌的就是柔柔弱弱之人,怎么自己这次竟然装起来了? 季青临突然低低的笑了笑,“小八,跟着我走了这么多世界了,你还是看不透人心啊?” 原主昏迷五年,属于他的势力四分五裂,整个祭司圣殿早已经被瓜分了个干净,也就巫月那姑娘在全心全意的替他着想。 但很可惜,巫月手底下并没有多少可用的势力。 墨奴表面上依旧选择听他的话,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究竟效忠于谁? 而且,墨奴的功力虽然是十大秘卫当中最高的一个,可大长老这个活了将近百岁的老怪物深不可测,二长老也只是表面单纯,三长老和四长老一个看起来急躁,一个看起来愚蠢,可又怎么清楚他们不是故意演出来的呢? 季青临敢肯定,这背地里监视着他的人依旧不少,只不过是由功力低下的秘卫,亲卫,换成了功力更高的人罢了。 原主这个破败的身子,真正动起手来,恐怕连巫月都打不过。 如果不是因为原主是为了保护整个苗疆而遭受的反噬,恐怕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他可以好转,但却只能保证不死而已,毕竟一旦他有彻底恢复的表现,背地里的人就会坐不住了。 他只有一如既往的虚弱,虚弱到连路都没有办法走,才可以让那些人放松警惕。 季青临非常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所以他要趁背地里的那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尽快恢复。 8888眨了眨眼睛,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好叭。” 虽然被自家宿主嫌弃了,但是谁让他最爱宿主了呢,他是不会和宿主生气的。 墨奴越走越远,逐渐的将圣殿远远抛在了背后,到最后,甚至连苗疆部落里的欢声笑语也消失不见了。 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参天古木,明明时候是白日,阳光也刺眼无比,可眼前的树林里面,却是一片阴森骇然。 仿佛只要走进去,就会彻底的迷失在里,再也爬不出来。 墨奴眼皮子跳了跳,“主子,到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季青临要来的地方竟然是这片瘴气林。 这个地方之所以可以成为分割苗疆和大楚的天然屏障,除了里面浓郁到几乎快要化为水雾的瘴气有剧毒以外,还遍布着种种怪异的毒虫蛇草。 这些东西无一不带有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他们手里的解毒丸可以避免瘴气,但若是被林子里的毒虫所咬伤,却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若是没有办法坚持到回到圣殿解毒,那最终只能是死路一条。 季青临眉眼间染上一抹浅笑,他回头看向墨奴,“你若是怕的话,可以在这里等我,不必进去。” 被如此直白的挑明了小心思,墨奴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但他却并没有就此顺势答应下来,反而拒绝道,“奴跟主子一起进去。” 季青临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说了声,“进去以后,生死自负。” 墨奴点头,“奴知道。” 一踏进林子,眼前便骤然一黑,浓郁的瘴气转瞬之间便围满了四周,即使墨奴和季青临相隔不过寸许,都有些看不太清楚对方的存在。 季青临信手折下一根树枝,将其中一端递了过去,“抓着,别走散了。” 墨奴看不清楚季青临的神情,但望着那半截树枝,却微微有些失神,他低着头,喃喃了一句,“主子……” 一阵风吹过,将墨奴的话给吹散了去,季青临并没有听见。 他拽着墨奴,一步一个脚印,逐渐深入。 走着走着,一阵什么小虫子攀爬在树叶上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过来。 墨奴瞬间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想要去寻找那小虫子的存在。 可就在此时,他手里抓着的树枝忽然猛烈的晃动了几下,当树枝平稳下来的时候,季青临带着些许轻笑的嗓音也一并传了过来,“抓到了。” 墨奴猛然凑近了两分,随后就看到季青临从圣殿里面带出来的那个小陶罐里,正有一只七彩的蜘蛛在里面肆意的爬行。 墨奴几乎是瞳孔皱缩,“这蜘蛛有剧毒!” 季青临没有说话,反而是当着墨奴的面,把自己的手指伸进了陶罐里…… 第131章 “大祭司!!!” 墨奴几乎是将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上, 他迅速的抬手去阻止,想要把季青临的手从那个陶罐里面给拿出来。 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等他触碰到季青临微凉的手背的时候,那只七彩的蜘蛛已经爬上了季青临的指尖, 甚至在他苍白到没有半分血色的指腹处咬了一口。 殷红的血色在惨白的指尖上格外的显眼, 刺的墨奴眼睛生疼。 那一瞬间,有一股灭顶的不安将墨奴彻底的掩埋,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总感觉接下来会有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发生。 紧随其后的他就看到, 那只七彩的蜘蛛用一节一节锯齿状的足抱住了季青临的手,餍足般的将那滴血给舔舐了个干净。 墨奴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季青临,“大祭司……你……” 疯了吗? 虽然他没有资格学习给蛊术, 但是在大祭司昏迷的这五年时间里, 巫月为了能够寻找到治疗好大祭司的方法,没少在他面前施展过蛊术。 他也看到过几次巫月养蛊。 但就如同是这只七彩的蜘蛛一样,巫月之前养的每一只蛊虫也全部都身怀剧毒, 哪怕身为苗疆圣殿的圣女,她也不敢轻而易举的直接用自己的皮肤和这些毒虫们接触。 毕竟一个人的生命就只有一次,万一毒素沉积在体内没有办法解去, 那是会真的就彻底一命呜呼。 巫月曾经养蛊的时候也是用自己的血液来供养这些毒虫,但她却只是割破自己的手,把血挤到陶罐里面,让那些毒虫们去吃。 从未有过如此大喇喇的把手直接交给毒虫。 墨奴几乎是瞳孔战栗,他都不敢想象季青临如果真的在这片瘴气林里面出了事情的话,他这条小命该何去何从。 毕竟季青临是他带出来的, 这是一个无法辩驳的事实。 一旦发生任何的意外,他一定会是率先被惩罚的那一个。 墨奴身体僵了僵, 眼底掠过一抹慌乱,说话的嗓音中带上了些许的哀求,“大祭司,我们现在就回去好不好?” “这只蜘蛛有毒,您现在已经中毒了,解毒之事刻不容缓啊!”说到最后,墨奴都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毕竟可是事关他的小命。 然而,季青临却仿佛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一样,反而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他歪着脑袋,眉眼弯弯,嗓音温柔,“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暂时还死不了。” 墨奴:…… 什么叫做暂时死不了?! 你这让我怎么放得下心?!! 他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主子?! 现在想叛变还来不来得及? “大……大祭司,”墨奴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您的身体经不住这样折腾的,您还是跟我回去吧。” 要不是因为季青临是他的主子,他现在真的很想直接一个手刀把人打晕,扛回祭司圣殿去。 季青临皱了皱眉,轻轻飘飘落下一句,“你要是害怕,你可以先回去。” 说着这话,他就直接把和墨奴相接的树枝给松开了来。 墨奴:!!! 要了老命了…… 感受着手上的力道一下子被松开,墨奴立马认怂,整个人惶恐不安,心急如焚,“奴跟着主子,奴不回去。” 听到这话的季青临神色平静,没有半分的惊讶,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那就闭上嘴,少说话。” 墨奴瞬间抿紧了嘴唇。 季青临黑漆漆的眼眸落在陶罐里。 他的指尖越发的惨白,被七彩小蜘蛛抱着的那根手指的指腹处,皮肤都已经皱了起来。 季青临将手微微上抬了一些,左右晃了晃。 小蜘蛛眼看着要被晃掉,在急忙之下,它瞬间用牙齿深深的刺进了季青临的指腹。 转瞬之间,它牙齿咬过的地方就浮现出了一抹青黑之色,映在那格外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十分的渗人。 墨奴忍不住开了口,“大祭司……您要不要……再吃一枚解毒丸?” 他们之前吃的解毒丸可以抵挡住瘴气的毒素,但很明显的,这只蜘蛛的毒要比瘴气灵里面的气体厉害的多,普通的解毒丸已经没有办法将这个毒素给祛除了。 季青临看了一眼小蜘蛛吃的圆滚滚,甚至都能够隐隐看到里面红色液体的肚子,摇头拒绝,“不必。” 墨奴心里阵阵发寒,只觉得季青临俨然一副自寻死路的状态,可他又没有办法劝说到对方。 一时之间,墨奴都开始在心里面构思着遗言了。 “吃饱了就下来,”季青临用另外一个手指弹了弹小蜘蛛的肚子,目光温和,“耍赖的小家伙可不是乖宝宝哦~” 小蜘蛛仿佛是听懂了他的话,竟然真的缓缓的松开了季青临的手。 指腹处没有了小蜘蛛的遮挡,可以非常明显的看到有三个伤口,毕竟每一个伤口处的颜色都是那样的诡异。 季青临却仿佛是个没事人一样,十分淡定的把陶罐的盖子给盖了回去,“走吧,继续往前。” 墨奴仿佛是傻了一样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完全不敢相信,“大……大祭司,我是见鬼了吗?这蜘蛛真的能听得懂人话?” 季青临莞尔一笑,停下步伐,将手里的陶罐递了过来,凑近了墨奴缓缓开口,“你可以试试看。” 墨奴在季青临抬手的一瞬间,就立马一蹦三尺远,他不停地摆着手拒绝,“不必了,不必了。” 其实他也不一定非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的。 有时候装聋作哑也挺好的。 季青临对此不置可否,伸了伸那半截树,“你再不抓着我们一会要走散了。” 墨奴又迅速的蹿了回来,战战兢兢地跟在了季青临的身后。 他总觉得大祭司这次醒来以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疯狂,疯狂的让他都有些惧怕了。 “嘶……嘶……” “嘶……” 走了没一会,耳边又响起了毒蛇吐信子的声音,墨奴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若是平日里,他敢肯定这条毒蛇定然近不了他的身,甚至在他听到毒蛇的响动的一瞬间,就可以毙了它的命。 可现在,眼前的瘴气已经完全变换成了白色的浓雾,甚至厚重的都几乎快要幻化成了块状。 墨奴早已经辨别不清楚方向,路上一直都是跟着季青临行走,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中间用一根树枝拉扯着,墨奴敢肯定,他这辈子都可能会出不去这片瘴气林了。 “大祭司小心!”墨奴顺着树枝将季青临护在了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毒蛇传来的方向。 可现在他只能判断一个大概,完全没办法一击毙命。 一旦他的攻击落了空,那他们就只有等着被毒死的份了。 但就在如此危急的时刻,素日里那道平静的声音依旧淡然无比,“乾西北方向,往前七寸。” 鬼使神差般的,墨奴就照着季青临所言出了手。 下一瞬,重物从空中落在地上,砸的地上的枯枝败叶“咔嚓”作响。 与此同时,那种带着阴寒的,度危险的气息,以及毒蛇吐信子的声音一并消失不见了。 墨奴回身看了一眼季青临,望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发问,“大祭司是看到这条毒蛇的具体所在了吗?” 季青临眨了眨眼睛,轻轻飘飘的回了一句,“当然。” “怎么?”季青临好奇的打量了墨奴一眼,“你看不见吗?” 墨奴:…… 扎心了,老铁。 此时,墨奴又想起了之前季青临抓到小蜘蛛的情景,似乎那个时候他也是在漫无目的的走着,还在无比艰难地辨别着方向呢,然后季青临就已经把小蜘蛛抓到手里了。 人比人真的是要气死人。 墨奴沉沉地叹了一声,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大祭司,这条蛇你有用吗?” “嗯,”季青临点点头,“你去把它拿过来。” 耗费了体内为数不多的巫力,他这会儿都快要站不住了。 8888一颗心紧紧的揪着,“让你瞎逞能。” “本来这具身体生机就不剩多少了,如果宿主好好的养着,每天按时按点的吸收月华之力,还是可以再多活几年的,最起码可以支撑到剧情走完,只要咱们在这个世界活下来了,就不会被判定任务失败。” 8888满脸的不赞同,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大不了咱们就任务评分不高嘛。” 季青临深呼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我不喜欢受制于人的感觉。” 就像8888所说的,只要他能够苟到剧情走完,他的任务就不算失败。 可那样太过于憋屈了。 他没有办法做到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各怀鬼胎的人在他面前上演一场又一场的大戏,也没办法看着那些背叛者们,把他当傻子一样的哄骗。 而他更无法接受,人人都把他当成一个病患,人人都可以随意的把他踩上一脚,而他却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去反击。 8888叹了口气,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我知道宿主的所想,但是咱们可以找别的办法嘛,没必要搞这么急,而且万一失败了……” 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会被时空管理局回收回去,洗去曾经的记忆,换一个新宿主绑定。 而季青临,则是会彻底的消散在这大千世界,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们结伴走过了这么多世界,过了千千万万年,他舍不得…… “不破不立嘛。”季青临抬手揉了揉8888圆滚滚的脑袋,轻声细语地安慰了一句。 8888扭过了身体,沉默着不说话了。 但实际上,他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祈祷,祈祷自家宿主可以完成自己的所思所想。 “大祭司,”墨奴回来的时候,两只手各提着半截蛇的身体,他按照季青临所研发出了那一击,正好将这条毒蛇在七寸的地方给斩成了两半,“要怎么处理?” 季青临打开了装着七彩小蜘蛛的小陶罐,幽幽的开口,“把蛇毒取出来。” “是。”墨奴应了一声,随手将那条蛇的下半截身体给甩了出去,手里抓着毒蛇的脑袋,将毒蛇的尖牙抵在了陶罐的边缘,重重地按了下去。 片刻之后,晶莹的液体就顺着毒牙缓缓流进了陶罐底部。 随即,那只七彩小蜘蛛仿佛是发现了什么绝世大宝贝,一蹦一跳的凑了过来,然后一点一点的将蛇毒全部都给吃进了肚子里去。 “阿这……”墨奴心中隐隐有些担心,“若是这小蜘蛛被蛇毒毒死了怎么办?” 毕竟是季青临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就这样死了,似乎也太过于可惜了一些。 季青临却毫不在意,他只是眼眸轻轻一转,“死了便只能说明它没用,再抓一只别的毒虫就是了。” 只不过就是有些可惜了他的血,到时候还得再挤一些出来。 墨奴无话可说,只能静静的观察着陶罐里面的情况。 一开始将蛇毒全部都吃进肚子里后,那只小蜘蛛仿佛是死了一般,肚皮朝上,一动不动。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慢慢的又活了过来。 而且,墨奴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就在小蜘蛛彻底的恢复之前活泼模样的时候,他感觉小蜘蛛身上七彩的颜色好像变得比之前更加的艳丽了,带着一股诡异的荼靡味道,摄人心肺。 “走吧,”季青临再次将陶罐的盖子盖了起来,“继续往前。” 这一路上,二人又抓住了一只毒蚁,一只蝎子,一只毒蜂,一只金蝉,一只蜈蚣,此番五者,无一例外,全部都身负剧毒。 但他们终究都不是那只七彩小蜘蛛的对手,一只接一只的全部都被小蜘蛛给杀死,并且还把它们体内的毒素全部都给吞进了肚子里去。 最后一只蜈蚣被开膛破肚之时,墨奴都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身为一个苗疆人,他自然也是认得不少的毒虫的,可他也不知为何,明明无论是蝎子还是蜈蚣,毒素都要比那只小蜘蛛强的多,可到最后却偏偏是它们成为了手下败将。 再一次看见小蜘蛛露着肚皮,一动不动,墨奴十分熟练的把陶罐给盖了起来,打算继续往瘴气林更深的地方走去。 可这一次,季青临却拦住了他,“咱们该回去了。” 七种剧毒之物都已经找齐,而且季青临也有自信小蜘蛛会挺过这一次,所以已然没有必要再继续深入。 墨奴下意识的松了一口。 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可一回头,墨奴就发现他们已经完全的被瘴气给包围了,看不见树影,找不见日光。 漫无目的,无法辨别方向。 墨奴心尖一闪,“大祭司,我背你出去吧,这样速度可以快一点。” 季青临点头,“好。” 在墨奴背上稳定身体后,季青临微微闭上眼睛,开始动用体内越发稀少的巫力。 再次睁眼,季青临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庞再次惨淡了两分,说话的声音都比刚才虚弱了很多,“艮东方向,直面前行。” 有了季青临“这双眼睛”,墨奴调动其体内的巫力,在漫天白色的浓雾里面急速的穿梭,转瞬之间,就几乎已经到达了瘴气林的边缘。 遮天蔽日的浓雾越发的稀薄,甚至脚下都依稀可以看到树影,墨奴高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只要穿过这片林子,把季青临成功送回祭司圣殿,他的小命就可以保住了。 然而,就在即将到达瘴气林边缘的时候,季青临却突然拍了拍墨奴的肩膀,“停一下,放我下来。” 墨奴心中闪过一抹不详的预感,但终究还是听了话。 季青临双脚踩在结实的地面上,缓缓打开了那个小陶罐。 此时的七彩小蜘蛛变得圆滚滚,胖乎乎,身上花纹的颜色艳丽到几乎要穿透它的皮肤冲出来。 季青临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不错。” 倒也没有白费他这一番大动作。 季青临十分淡然的,脸上带着浅笑,将已经完全变成了青紫之色的手指,缓缓的伸进了陶罐里面。 看到这一幕的墨奴几乎是遍体生寒,他好像知道季青临要做什么了…… 下一瞬间,他就看到,那只胖乎乎的小蜘蛛咬开了季青临手指上的伤口,随后将整个身体都钻了进去。 苍白一片的手臂上面鼓起了一个包,而且那个鼓包还在不断的向上前行,一路穿过手臂,路过锁骨,到最后停在了胸腔的地方。 不详的预感成了真! ——季青临竟然要以身化蛊!!! 以身化蛊,十死无生! 自从祭司圣殿建立以来,还从未有人成功过! 以身化蛊,不是禁术,更胜似禁术。 首先就需要集齐整个苗疆毒素最盛的七种毒虫,然后要由着他们厮杀啃咬,到最后只剩下一只毒虫,才可以用来制作以身化蛊。 但曾经尝试过的人,无一在开头就已经失败。 因为七种毒物体内的毒素都不相上下,即便这些毒虫们在互相厮杀缠斗以后会有一只可以坚持着活下来,可却也活不了太久。 而且七种毒虫的毒素混合在一起,几乎是已经达到了见血封喉的地步,触之即死,无药可解。 只是开头就已经让许多人望而生畏,更何况还要让这只身负七种剧毒的毒虫,钻到自己的心脏里面去。 心脏是人体当中最重要的器官,一但这只毒虫将心脏啃噬,那这人必然会无法存活。 千百年来,无数的苗疆大祭司为了提升实力,为了彻底的掌控权势,都曾尝试过以身化蛊。 可却从未有一人成功。 墨奴紧紧的闭起了双眼,几乎不敢再去看。 他身体抖动的厉害,颤抖的几乎都快要站立不住,而且明明他已经到达了瘴气林的边缘,远处温暖的日光洒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只感觉阵阵发寒,整个身体仿佛都是被冻住了一样,心脏都快要停止了跳动。 过了好半晌,墨奴才颤颤巍巍的睁开了双眼。 他真的害怕,害怕他一睁眼就看到季青临的尸体。 但幸好,上天并没有如此的折磨于他,季青临还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还有呼吸。 可就在下一瞬,季青临眉头一蹙,紧接着唇角就涌出了汩汩鲜血。 但季青临忽然在此刻扬起了脸来,琉璃色的眸子当中带着锐利,清澈的光芒,残留着刺目血痕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他早已料到如今的结果! 季青临从怀里掏出一枚帕子,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整个人已经虚弱到了极致。 他强撑着身体,淡淡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浅笑,“放宽心,我暂时还死不了。” “只不过……接下来可能要麻烦你把我带回圣殿了。” “不要告诉……”季青临嘴角又呕出一大口鲜血,猛烈的咳嗽了一阵后,才又终于艰难地吐露出几个字眼来,“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做了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季青临双眸一闭,整个人就完全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墨奴眼疾手快的把他捞在怀里,只觉得对方的身体比刚才还要轻盈,轻的好似一阵风都可以把他给吹散。 “大祭司……你别睡,你千万别睡……” 墨奴抱着季青临一路狂奔,等将人带回苗疆圣殿的时候,他的双腿已经完全颤抖的不成样子,膝盖重重的砸在地上,好似再也无法站起。 他满脸惊骇的样子被无数人看在了眼里,所以在他刚刚把季青临放在床上的时候,就已经有一大批人涌了进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巫溪双手直接提着墨奴的衣领把他举了起来,眼神阴郁的仿佛要滴出血。 他咬牙切齿,面容扭曲狰狞的仿佛是从地狱中爬上来讨债的厉鬼,“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给我说清楚?!!” 墨奴通红着双眸,“大祭司要我带他去瘴气林,但不小心中了毒。” 巫月急急忙忙的冲上来,“中了什么毒?快说!我现在就去配解药。” 墨奴神色迟疑,“大……大祭司所中的毒不止一种,是好几种毒虫加在一起的混合毒。” “你说什么?!”巫月瞬间骇然失色,一个箭步冲上去开始替季青临检查身体,可渐渐的,她额头上冒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整个人都仿佛是被摄去了魂魄一样,毫无生气,“怎么会这样?” “你们抓我来不就是要给大祭司治病的吗?不如这次就用我的血试试?”岑爻很自然的开口。 可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眸子里一闪而过淬着毒的阴冷的光。 第132章 岑爻缓缓的掀起自己的袖子, 只见上面纵横交错着好几道疤痕,新新旧旧的交织融杂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的刺目。 “我不怕疼的, 只要能够治好大祭司, 能够早点让我回家……”岑爻咬着嘴唇,一脸的坚强,“取再多我的血都可以。” “哎呦呦,”三长老扭着腰肢, 阴阳怪气,“好端端的一个人被弄成这个样子。” 她很是不屑的看了一眼巫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供体带回来已经好多天了吧, 圣女殿下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一个确实可行的方案吗?” 巫月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她紧紧的咬着嘴唇,血腥的味道不断的在口腔当中蔓延,可她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发凉。 “师父……” 巫月心口疼的厉害,她几乎都不敢再去看季青临一眼,她从来没有痛恨过自己如此的没用。 她怎么能这么没用…… 巫月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眼底一抹极致的痛苦闪过,紧随其后,滚烫的泪珠就接连不断的涌了出来。 “你还在哭什么?!”巫溪猛地一把松开了手里墨奴,提着巫月和岑爻的胳膊就要往外面走,“现在就去制蛊啊!你的蛊术不是最厉害了吗?” 他们不惜违背师父的命令,从禁地里面找到了炼制长生蛊的方法, 然后又用了五年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了适合蛊虫生长的供体。 长生蛊, 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可以使人长生。 只要能够成功练成长生蛊,把长生蛊载种到师父的身体里,那么,师父曾经受过的所有的伤都可以全部愈合,再也不用拖着病体躺在床上。 虽然炼制长生蛊是祭司圣殿的禁术,可是师父眼看着已经没有了多少时日,他们别无他法,只能够铤而走险,拼死一搏。 如今,师父身中多种剧毒,种种毒素堆积在一起,已然形成了一种毒性更为强烈的混合毒素,一般的解毒丸不会再起作用,再加上师父本就病弱的身体。 如今,能够唯一救得师父性命的,就只剩下了长生蛊。 但幸好,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只需要把蛊虫炼制出来。 可巫月却还在这里哭哭啼啼。 巫溪浑身肃煞之气翻涌,整个人怒火中烧,“哭能解决问题吗?!” “现在就去……” 还不等巫溪带着两个人走出房门,巫月眼底骤然爆发出一股死寂,犹如即将衰败而亡的花,透露着深深的绝望。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刹那间涌上心头,巫溪指尖越收越紧,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你明白吗?!”肆意的泪水淌了巫月满脸,她的双手死死的揪着巫溪的衣襟,好似某种濒死的无助的兽类,“来不及了……” 心脏仿佛被某种东西给攥紧了,不断的拉扯着,疼的巫月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毒素已经进入了心脏,来不及制蛊了……” 就算把长生蛊制出来,师父的身体也撑不住蛊虫安家。 巫溪的身体一瞬间僵住,一种难以言说的冰冷寒意从四肢百骸游走遍他的全身,几乎冻住了他的灵魂。 他手上的力道陡然一松,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眼底的一片骇然之色,“不可能……” “怎么会来不及呢?” 他不断地呢喃着,浑身狼狈。 却突然,巫溪又好似发了狂,他猛地一下站起身体冲到了季青临的床边,不信邪一般颤抖着手探上了对方的手腕。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肯定会有办法的……” 然而,就在他探查到季青临身体确切情况的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心口骤然间被人给大力的撕裂了。 同时还有密密麻麻的惶恐和不安如潮水一般,齐齐的向他涌了过来,几乎都快要让他窒息。 “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巫力不要命一般的被巫溪不停的传递到季青临的身体里面去,可季青临此时的身体却仿佛是一个四处漏风的破布娃娃,无论巫溪传递多少巫力进去,都会在转瞬之间消散干净。 根本没有办法留存。 巫月近乎于呜咽的低泣声传来,整个屋子都陷入到了一股死一样的寂静。 大长老攥着拳,低下了头去,慈眉善目的脸上缓缓浮现了一抹冷笑。 不枉他等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个病秧子终于要死了…… 巫溪完全就是个蠢的,狂妄自大,横冲直撞,还没有脑子,若不是因为他的无数天赋异禀,完全没有资格坐在圣子的位置上。 而至于巫月,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是也不多,而且只会循规蹈矩,连拉拢人这种事情都做不来。 十大秘卫,有一半的人都基本上站在了他这边。 只要季青临这个名义上的大祭司死了,他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夺权。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是整个苗疆最有权利的人! 二长老站在一旁,不动声色。 毕竟……季青临死不死对他来说都一样,终归他二长老的位置不会丢。 四长老眼底的笑意都快要抑制不住了,等到季青临一死,大长老坐上大祭司的位置,那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更何况他和大长老的理念这么相同,相信大长老绝对不会亏待于他。 这可比做一个什么没有半点权势,还要处处受限制的四长老有益的多。 三长老眨了眨眼,媚眼如丝般的扭头看向了后方的人群。 片刻之后,她的视线隔空和青奴对在了一起。 三长老唇角微扬,无声的吐露出两个字眼,“等我。” 青奴回以一抹浅笑,随后点了点头。 三长老心满意足地扭过了身,安安静静地候在一旁。 可她没有发现,就在她视线移开的一瞬间,青奴脸上的笑容也骤然消散,转而变成了一股刺骨的凉。 青奴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无比嫌恶的撇了撇嘴。 他真的是非常看不起三长老这个女人,明明一把年纪都快能当他娘的人了,还偏偏以为他们两个人之间是真爱。 真是恶心至极。 若不是为了做任务,他哪里会忍着恶心和这个女人虚以委蛇? 只不过…… 少主到达苗疆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和他碰过头,难不成主子觉得他用了五年的时间都没有传递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要放弃他了? 大祭司现在病危,暂时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或许……他可以趁这个机会和少主联系联系。 “圣子殿下,”最终还是大长老看不过去巫溪拼尽全力却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方式,忍不住开了口,“您现在这样不管不顾的给大祭司渡巫力基本是没有任何效用,不如暂时先冷静下来,咱们想想别的办法?” 这话一出,巫溪的脸上血色尽失,感觉仿佛有一大盆冰水,将他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彻。 他松开了紧抓不放的手,声音干涩又沙哑,“还有什么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他清清楚楚的探查到师父的生机已经几乎快要消失殆尽了啊! 巫溪从来都没有这样绝望过。 “以命换命,”大长老盯着巫溪的眼睛,一字一顿说的无比认真,“就是不知道圣子殿下愿不愿意?” 巫溪愚蠢且暴躁,可他实力高强,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大长老担心到时候真的动起手来,他可能不是巫溪的对手。 所以现在他非常有必要提前削弱巫溪的实力。 为什么有这样的一个方法不提前拿出来?以命换命到底是会换得季青临苟延残喘一两天,还是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的拥有几十年?换命以后会不会对季青临的身体造成另外一种伤害?副作用影响大不大? 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巫月刚张嘴想要问出来,巫溪就已经斩钉截铁地答应了大长老,“我愿意!” “等一下!”巫月保持着残存的理智,喊了一声,“大长老,这个法子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她身为圣女,在师父昏迷不醒的这五年里面,已经把苗疆圣殿里面所有的禁术都给看了个遍,可却始终未曾听说有什么以命换命的法子。 她合理怀疑,这个办法危险无比。 大长老幽幽叹了一声,“圣女殿下如今不过十多岁稚龄,不曾了解的事情有许多,如今大祭司情况紧急,我也没有这么多时间去解释这法子的来源,我只问一句,你们究竟要不要以命换命?” 巫月还想要说话,巫溪却直接捂着她的嘴制止了她,“自然是要换的,不知具体怎么个换法?” 大长老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巫溪的身上,“十年换十天,不知圣子殿下可愿?” 巫溪咬了咬牙,“好,我答应。” 大长老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但他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现,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慈祥一片,“不知圣子殿下要换多少?” 巫溪低垂着眼,沉思了片刻之后,才呢喃的开口道,“先换十年。” 说完这话,他满含期待的看向了巫月,“十日时间,研制出蛊虫,能做到吗?” 巫月目光凝重,“我只能尽量。” 四目相对,巫溪的身体如同紧绷的弦,一触即发。 但终究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落寞的摆了摆手,“那就来吧。” 用他十年换师父十日的寿命,值得。 大长老把所有的人都给撵了出去,“此番秘法耗费良多,为防止突生变故,还请诸位在外面等待。” 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了起来,所有嘈杂的声响全部都被关在了门外,只剩下巫溪逐渐沉重的喘息之声。 他下意识的捏紧了拳,无比紧张的看向了大长老,“要……怎么做?” 大长老勾着唇瓣轻轻笑了笑,“圣子殿下不必这么紧张,方法很简单,片刻时间就可以完成了。” “还请圣子殿下将手腕给我。” 巫溪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听从了大长老的话,他缓缓地将袖子撸起来,劲瘦有力的手臂举在了大长老面前。 大长老看着这样一副年轻的躯体,不由得流露出了羡慕的目光,但转而一想自己用不了多久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就又放松下了心神。 他先是拿了一个小刀,在巫溪的手腕处划了一个伤口,随后又在自己的手腕处同样的地方也划了一个伤口。 两个渗着血的伤口重叠在一起后,巫溪感到了一股麻酥酥的痒。 他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一只白白胖胖的小虫子,从大长老的伤口处钻出来,又扭头从他的伤口处钻了进去。 巫溪垂眸,压下眼底的惊疑,“大长老竟然修习了蛊术?” 苗疆圣殿,男子修习巫术,女子修习蛊术,除了大祭司以外,任何人不得巫蛊双修。 大长老的声音低沉,充满诱惑,“怎么,圣子殿下要向所有人告发吗?” 巫溪呼吸微顿,鬼使神差般的,他感觉这个素来仿佛像个长辈一样对待他们的大长老,身体当中住着一个凶猛的怪兽,而且这只怪兽随时都有可能会冲出来将他给吞吃入腹。 沉沉吐出一口浊气,巫溪眼底晦涩不明,“自然不会,大长老能暂时保住师父的性命,巫溪感激不尽,又怎么会坐那等恩将仇报之人?” “这样最好。”大长老弯着眼睛笑了笑,随后将两个人的手腕分开了来。 巫溪低下头去,然后就看到自己的手臂上面有一个圆圆的凸起,而且那个凸起还在不断的往前蠕动,看的他有些头皮发麻。 虽然他平日里也见过巫月手里的蛊虫,可这还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蛊虫接触。 那种来自于血肉当中的麻酥酥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大长老仿佛早已经看透了他,“圣子殿下不必担心,这很正常的表现,过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 一个“吗”字还没有说出口,巫溪就陡然发出了一声痛呼,随着蛊虫蠕动的速度越发的快捷,巫溪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也在一并迅速的流失。 逐渐的,他裸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上面布满了血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密密麻麻不断交织,到最后全部都汇集到了蛊虫那里。 肉眼可见的,蛊虫逐渐的长大了。 巫溪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到最后几乎快要撑不住。 大长老沉沉叹了一声,走过去搀扶住巫溪的身体,扶着他坐在了季青临的床边,细声的安抚,“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巫溪神智逐渐开始换,已经完全听不见大长老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耳边不断的有声响在嗡鸣,吵得他脑袋都快要炸掉。 目之所及,也是一片混沌黑暗,他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巫溪的手背青筋绷直,袖袍下的掌心几乎快要被掐出血来,可如此却依旧换不回他的理智,他只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大睁着的双眼里面毫无神采,只有逐渐减淡的光亮。 伴随着巫溪体内的生机越发的减少,大长老餍足似的舔了舔嘴唇,“身为圣子,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就是这生机的味道,都要比他从旁人那里吸来的香甜的多。 大长老历经五代大祭司,如今已然有一百多岁,可他看起来却只有五六十岁的样子。 这并不是因为大长老巫力高强,可以保持自己的面容不苍老。 而是因为在他尚且还是圣子的时候,就偷偷的进了苗疆的禁地,偷看了禁书,将里面种种邪恶的术法都记在了心里。 他一开始偷进禁地的时候,其实并不是想要修习那些被禁止的术法,而是想要趁此机会找到一个可以大幅度提升自己巫力的办法。 因为那一届的苗疆圣女天赋极强,如果他再不采取一些什么措施的话,他一定会在大祭司的选拔当中落败。 然而,即便他偷偷进入了禁地,可却依旧输给了当时的圣女。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坐上大祭司的位置,而他却落得一个宛如吉祥物一样的长老。 大长老从未放弃过想要争权夺势,可历届以来,每一任的大祭司天赋都极强,他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为了能够成功站上权力的巅峰,大祭司开始暗中修习禁术,而这所有的禁书当中最让他心动的,就是长生蛊。 全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渴望长生,只不过是他们穷其一生都找不到方法而已。 如今在禁术上面看到了炼制长生骨的办法,大长老又怎么可能不有所行动? 然而,长生几乎是在与天作对,想要炼制长生蛊就必须要利用人命。 首先需要做的就是如同之前巫溪和巫月那般,找到一个八字全阴的纯阴之体,然后利用他的肉身和血液,来供养蛊虫。 可是纯阴之体千载难逢,整个苗疆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那时的大长老手下没有太多的人,所以也根本不可能穿越瘴气林到大楚去寻找。 所以他在原本炼制长生蛊的方法上面做出了改变——用大批量的人命来填补自己缺失的生机! 如今进入巫溪体内的这只蛊虫,会不断的蚕食掉巫溪的生机暂时存放在它的体内,等大长老将蛊虫取回来,重新放回自己的身体以后,蛊虫就会把蚕食来的生机反哺给大长老。 如此一来,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生机供蛊虫蚕食,大长老就可以享受无穷无尽的生命。 至于之前对巫溪所说的什么用十年换十天,只不过是他用来削弱巫溪实力的一个借口罢了。 长生蛊真正的厉害之处就是能够做到以命换命,从巫溪那里蚕食十年的寿命,补充到大长老的身上,大长老就可以再多活十年。 拿出十年来让季青临在苟延残喘十天,对大长老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蛊虫吸饱了生机,轻轻的打了一个嗝。 大长老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昏死过去巫溪,抬手将蛊虫给收了回来。 随后,他抓着蛊虫放在了季青临的手臂上,轻轻柔柔的说了句,“乖孩子,不必吝啬,给他一点点生机而已。” 蛊虫仿佛是听懂了他的话,嘴巴在季青临手臂上咬了一个伤口,随后又从嘴里吐露出了一点猩红色的东西,那东西一遇到伤口,就在顷刻之间钻了进去,转瞬就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季青临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容也恢复了一点点的红润。 “真乖。”大长老满意的勾了勾唇,伸手将那只白白胖胖的小虫子放在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处,小虫子仿佛是回了家一般,迫不及待的就钻了进去。 大长老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除了他的面庞还有着皱纹以外,他被衣袍遮蔽起来的皮肤年轻白嫩,甚至是比起如今的巫溪还要稚嫩上许多,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已经是个百岁的老人。 用巫力将伤口抚平,大长老这才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经完全昏死的巫溪,他走过去一脚踹在了巫溪的身上,随后又装作很是担心的说道,“圣子殿下,圣子殿下,你还好吗?” 巫溪眼皮抽搐了几下,缓缓张开了来,他感觉自己头痛欲裂,而且整个身体也无比的疲乏,就仿佛他练了大半个月的功,从来没有休息片刻一样。 缓和了半晌,巫溪的眼前终于恢复了清明,只不过他的嗓音还是沙哑的不像话,“大长老?” 大长老点点头,搀扶着巫溪的后背,“是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大祭司已经有所恢复了……” 话还没说完,巫溪一个轱辘翻起了身,连忙冲到了季青临床边,当看到对方恢复了些许红润的脸色的时候,巫溪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太好了,师父有救了。” 只要巫月能够在这争取到的十天的时间里面把长生蛊给炼制出来,他的师父就可以完完全全的恢复。 巫溪不由得心中一喜,甚至开始美美的幻想,如果师父知道他为了他付出这么多的话,他是不是就可以趁机说出自己的感情了? 而且…… 想必师父看在他苍老了十岁的份上,应该也不好意思拒绝他吧? 大长老掩住眼底的嘲讽之色,抬手拍了拍巫溪的肩膀,“大祭司已然有了好转,我们现在就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吧?” 巫溪忍住心里的激动,“好。” 季青临虽然身体虚弱无比,但并不代表着他对外面的一切就毫无感知了。 在大门关上的瞬间,他唇角扯出了一抹几乎察觉不到的弧度。 一个不大的苗疆圣殿,卧虎藏龙。 还真是热闹…… 第133章 等到房门终于被打开的时候, 众人就看到巫溪果真在眨眼之间苍老了十岁,他的面孔白如薄纸,嘴唇更是惨淡的毫无血色, 整个人走路的时候摇摇欲坠, 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了一般。 而大长老则是没有丝毫的变化,众人甚至在他身上察觉到了一股年轻的气息。 只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人想要细心的去探究他们俩的情况了。 巫月着急不已的冲上前,慌乱地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师父怎么样了?” “还能坚持十日。”巫溪努力的挤出一抹笑, 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巫月很是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你还好吗?” 虽然不知道大长老究竟用了什么方法, 用巫溪的十年寿命来换得师父可以再坚持十日,可无论如何这种法子对于巫溪来说都是会有伤害的。 毕竟两个人基本上是从小一起长到大, 她还是不太愿意看到巫溪受伤。 巫溪攥紧拳头, 有些痛苦的闷哼了一声,但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师父已经有好转了, 我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巫月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进去,其他人自然也是一拥而上。 当看到季青临红润的面颊以后, 众人的神色却都有些不尽相同。 “走,”巫月一把拉过岑爻,“趁着这十日的时间,我一定要找到治好师父的方法,恐怕要再辛苦你一段时间了。” 岑爻低低的应了一声,蕴含着无尽的苍凉与委屈, “好。” 巫溪紧随其后,“我和你们一起。” “不亲眼看到师父好起来, 我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的。” 巫月对此不置可否,“随便你。” 很快的,热闹的房间又再次变得安静了下来。 “墨奴。”忽然,躺在床上的人猝不及防的睁开了眼,目光盯着空空荡荡的房梁,轻声喊了一句。 于是,一道破空声响起,旁边上就出现了一个半跪着的人影,“奴在。” 季青临唇生浅笑,“看来,你还记得我这个主子。” 从瘴气林出来昏迷过去的一瞬间,季青临刻意提醒了墨奴一句让他不要把自己所做的事情给说出去。 如今看来,墨奴倒还算是听话。 尚且可以一用。 墨奴顿感头皮发麻,只觉得眼前的人越发的让他看不透了。 青年斜靠在床边,手里拿了张帕子堵住了唇角,身体因为咳嗽而有些微微的颤抖,那张帕子有一大半都被鲜血给染红了,可青年却仿佛完全察觉不到,那双琉璃色的眼眸当中带着清亮的光,里面的笑意完全不加遮掩。 墨奴在房梁之上时,肯定且坚定季青临的呼吸绵长,俨然是在昏迷当中的。 可现在,这人却睁着一双眼睛,眉眼含笑的看着他。 更甚至,如果不是季青临主动开口叫他的话,他绝对不会发现季青临已经醒了。 那么…… 刚才那么多人围在这里之时,季青临是不是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季青临故意交代他,不要将对方炼制以身化蛊的事情说出去,是不是就是在判别自己的忠心? 墨奴头一次心中生出了一抹庆幸之色。 庆幸他尚未生出异想,庆幸他选择了遵从命令。 他甚至都不敢在脑海当中思索,如果他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会造成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墨奴的态度越发的恭敬,“大祭司永远都是奴的主子。” 季青临眯了眯眼,“既然如此,那便交代你件事情去办吧。” 墨奴低垂着脑袋,“但凭大祭司吩咐。” “你这样……” —— “三长老,您找我?” 青奴尚且还没有找到机会和岑爻说上几句话,就被三长老派来的人请到她的院子里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三长老就将寝殿里面所有的人全部都给清了出去,随后整个人像是水蛇一样攀上了青奴的身体。 她伸出一根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抵在了青奴的嘴唇上,“嘘……不要叫我什么长老不长老,都快要把我叫老了。” 青奴眼底闪过一抹嗤笑。 半老徐娘了,若不是靠着蛊术,恐怕都已经半截黄土埋了身,却还要在这里上演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戏码,真是恶心透顶。 只可惜…… 为了任务,他必须要和这个女虚以委蛇。 青奴抬手习惯性的搂上了三长老的腰,把她轻轻往自己怀里一带,低头看着三长老那张还算得上娇俏的容颜,缓缓的在她眼皮的地方落下了一个吻。 渣男语录在顷刻之间就流淌了出来,“哪里老了?” 抬手顺势摸过三长老的侧脸,青奴唇角勾着笑,“我瞧着你比那圣女殿下还要年轻上几分呢。” 成为圣子圣女以后,确实是会拥有着无上的权力,顶峰的力量以及悠长的寿命,可同时,他们也终身不得嫁娶。 当年的三长老输给了和她同批次的圣子,最终只能屈居长老位。 她本人对于大祭司的位置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欲望,一开始觉得当一个长老也挺好。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看着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们嫁了人,生了孩子,有了各自的家庭,她的心里面逐渐的开始不平衡了。 她变得空虚,变得寂寞,变得渴望男人的疼爱。 于是她开始在暗中物色一些男宠,趁人不备的时候,偷偷带到自己的寝殿里来,共赴巫山。 可过往她遇到的那些男人,全部都是贪图她的权势,总是变着花样的向她讨要东西。 原本她也觉得这是正常的情况,她喜欢这些男人强壮的身体,这些男人用身体换取别的物品,也算是各取所需。 可直到,青奴入了她的眼。 三长老到现在还记得,那是五年前的一天。 当时大祭司重伤昏迷,整个祭司圣殿群龙无首,乱作一团,而她也在战斗当中受了一些伤。 原本她是想要和往常一样独自回去,然后吩咐手下的侍女来给她处理伤势的,可却不曾想,就在她疼的几乎快要忍不住落泪的时候,青奴仿佛天神降临一样,来到她的身边,细声细语地安慰她,替她处理伤口。 甚至还说出了她也是一个女孩子,也会害怕这样的话。 就在那一刻,三长老感觉自己空虚了许久的心,鬼使神差般的安定了下来。 自此以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越发的亲密,三长老也逐渐的将那些男宠全部都给驱逐了自己身边,到最后只剩下了青奴一个人。 三长老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双手紧紧的揽着青奴的腰,“这里没有什么其他人,你能不能唤我一声娘子?” 青奴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慌乱不已,“这……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三长老撅着嘴巴撒娇,“有什么不合适的?咱们都这么多年了。” “难不成……”三长老眼珠子转了转,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对我不是真心的,你只是在哄我而已?” 三长老师在撒娇,可青奴却在一瞬间僵直了身体,他几乎都不敢去看三长老的眼睛,“怎么会?” “我待你自然是真的,你在我眼里是整个苗疆……不对,是整个天下最漂亮的女子。” 三长老笑得眉眼弯弯,对于这番话还是非常受用的,她攥着粉拳轻轻捶在了青奴的胸口,“你净在那胡说,你都没有出过苗疆,你怎知道我就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女子?” 青奴心中微微一叹。 他自然是知道。 毕竟过去二十年,他都是生活在大楚…… 隐去眼底的酸涩,青奴闭上了双眸,“在我心底,你永远都是最美丽的,娘子。” 三长老震惊无比,瞳孔都在此刻放大了许多,她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奴,“你……你刚才喊我什么?” 青奴揉了揉酸涩发胀的眉心,笑得越发的温柔,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三长老的眼眸,深情款款的吐露出两个字眼,“娘子。” “你……” 惊喜来的太过于突然,即便已经连续听青奴喊了两次,她却依旧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会?” 青奴紧紧地揽着三长老的腰,“其实……在我心里面早就已经把你当做自己的娘子对待了。” “只不过我们身份有别,再加上圣殿的规矩也无法让我们直白的出现在人前,所以……”青奴一瞬间有些泪奔,哽咽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三长老心疼的无以复加,连忙抬起手来替青奴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不会了,以后我都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巫屿的命只剩下十日,巫月那个小丫头片子能不能研制出救命的蛊还是个未知数,趁此机会,只要我能够一举夺权,坐上大祭司的位置,以后我们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人前!” 三长老一番豪言壮气,整个人好似一柄利剑一般,一往无前,“等我成了大祭司,我一定要废了圣子圣女不得婚嫁的这个破规矩!” 青奴脸上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容,他将三长老的手抓在手中,细细的摩梭着,“你真好……” 不枉费他这五年的耳提命面,终于让三长老有了上进之心。 等他再找个机会和少主商量一下,提前弄死那个大祭司,簇拥三长老上位,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到那个时候,他一定可以迅速的完成任务,彻底的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他的故乡去! 青奴藏起所有的心绪,“娘子为了我做到这个份上,让为夫非常的感动……” 三长老指尖勾着青奴垂在胸口的发,不停的打着圈,“既然我这么好,夫君要怎么感谢我呢?” 青奴瞬间将三长老打横抱起,大踏步的向着寝殿里面走过去,“为夫……自然是要好好伺候伺候娘子才是。” 一缕清风吹过,床幔微微摇晃。 一年轻,一老迈的两个人就这样交织重叠在了一起…… —— 昏暗的药房里,巫溪和岑爻静静的看着巫月忙忙碌碌。 她先是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陶罐,紧随其后又将陶罐里面所有的蛊虫全部都放在了一起,眼睁睁的看着它们在里面啃咬厮杀,眼眸里缓缓浮现出一抹不舍的神采。 这些蛊虫全部都是她花费了大批量的心血才养出来,可现在,她却不得不忍痛让它们进行残忍的斗争。 原本她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试验的,但现在师父的身体不等人,她只能采取这种极端的方法了。 这么多的蛊虫,最终只有一只能够活下来,成为她的实验体。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面,巫溪无数次见过巫月摆弄这些毒虫的样子,所以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岑爻整个人身体都有些抖,纵然已经做过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可看到这么多密密麻麻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剧毒的毒虫,他还是忍不住遍体发寒。 巫溪坐在他身边,看着这样一张和季青临格外相似的脸,他忍不住抓住了对方的手臂,“你别担心。” 因为才刚刚被吞噬了十年寿命的缘故,巫溪的脸色还略带着些苍白,但此时的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自己的身上,而是忧心忡忡地注视着岑爻。 巫溪微笑着拍了拍岑爻的手背,“你放心,我会一直在这看着的,只可能会有点痛而已,但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到你的性命。”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曾经有过亲吻的缘故,岑爻格外的依赖巫溪,他双眼大睁,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问得十分认真,“你不骗我?” 巫溪眼眸当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他薄唇轻启,嗓音温柔,“我保证。” “好,我相信你。”岑爻舔了舔略微有些干涩的嘴唇,下意识的又靠近巫溪了一些。 巫溪闭着双眼,想象着对方是师父的样子,几乎是无法控制的将岑爻的双手攥的更紧了。 巫月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住两个人在这里腻腻歪歪,停下了忙碌的双手,一个冰冷的眼神扫了过去,“师父现在危在旦夕,巫溪,你竟然还有心思和别人调情?!” 巫溪仿佛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的松开了岑爻的手,格外大声的呵斥巫月,“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岑爻只不过是师父的一个供体而已,我怎么可能会和他调情?!” 仿佛只要是加大声音,巫溪就可以骗过自己,“我现在看他情绪有些不太安稳,为了以防一会儿蛊虫出现问题,才想着安慰他一下而已,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你担心师父,难道我就不担心吗?”巫溪掩下心中的慌乱,大声的呵斥着巫月,“我刚刚才为师父耗去了十年的寿命,你竟然怀疑我对师父的感情?!” 此话一出,巫月也没办法再说些什么,毕竟巫溪确实做了很大的牺牲。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那你们俩安静一会儿,不要打扰到我。” 巫溪依旧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非常不耐烦的吐露出三个字眼,“知道了。” 往小陶罐里面又加了一些药草进去,巫月侧身看了一眼巫溪,眸子中透着几分冷漠,“但愿你是真的知道了。” 三人相顾无言,等到小陶罐里面只剩下一只伤痕累累的蝎子的时候,巫月开口打破了这一刻的平静,“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岑爻心中略微有些恐慌,虽是早已做好了准备,也确定这件事情可能会给他造成巨大的伤害,可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害怕。 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努力的幻想自己任务完成以后能够得到的一切嘉奖,如此,一颗怦怦直跳的心才终于稍稍安定了一些。 然而,下一秒,巫月的话就让他全身汗毛倒竖。 只见面容精致绝美,一身红衣似火,娇娇俏俏的女子,白皙的掌心当中爬着一只极其丑陋的蝎子,而女子的目光在看向那只蝎子的时候,却仿佛像是在看着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人一样。 温柔,缱绻,顾盼生辉…… 她就那样一步一步的走近了岑爻,说话的声音轻柔的仿佛要滴出水来,“把衣服脱了,露出心脏的位置。” 岑爻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巫月深情坦然,“你是一个供体的事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要做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不……”岑爻拼命的摇着头,“我不能死,我还要回去……” 此时的岑爻心中也升起了无尽的悔意,如果知道做供体是可能会真的要了他的命,他绝对不会选择亲自前往。 怎么办…… 现在他该怎么办? 忽的,岑爻想到了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着要好好保护他的巫溪。 “巫溪……圣子,你刚才答应我的……” “只是会有一点痛,但绝对不会伤害到我的性命!” “可现在……她要要了我的命啊!你帮帮我,我求求你……” 岑爻满脸惊慌的抬起头,却在猝不及防之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巫溪的眼底情绪复杂难辨。 他曾经也无数次的幻想过师父在他眼前哭泣的样子,他也曾无数次的把岑爻认成了师父,甚至还情不自禁的亲吻了对方。 然而,赝品终究是赝品,师父永远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这种神情。 “抱歉……”巫溪十分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必须要救师父。” 岑爻一双眼眸红的几乎快要滴血,他整个人都被心底翻涌的恨意所操控,已然濒临崩溃,“所以就一定要牺牲我,是不是?!” “你明明答应过我会保护好我的!” 巫溪几乎快要崩溃了,灭顶的痛苦和后悔,在这一瞬间将他彻底的湮灭。 他不应该贪功冒进,不应该为了能够尽快的掌权,得到父亲的认可,就不管不顾地来到苗疆来。 他就应该等候在大楚,等着青奴传递消息。 可现在……似乎后悔也晚了。 如果他死在了这里,就算他手下的人能够把长生蛊带回去,那又有什么用呢? 人死如灯灭,父亲能记得他多久? “行了,”巫月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谁说你一定就会死了?” “我的能力我还是有信心的。” 巫月很是无语,十分不理解这个两个人为什么在这搞得好像马上就要生离死别了一样,“我要是就让你这么简单的死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寻找供体的五年?” 岑爻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摇晃了两下,眼眸当中闪过一抹肉眼可见的慌乱,“可是你要我露出心脏……” “那也没说你一定会死啊!”巫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少废话,快一点!” “我……”岑爻紧咬着唇瓣,还是有些犹豫。 “磨磨蹭蹭的,真烦!”巫月再也忍不下去,直接大踏步走过来,冷冰冰的手指一把掐住岑爻的下巴,一颗漆黑的药丸就被塞进了嘴里。 岑爻刚想要把药给吐出来,巫月威胁的嗓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你吐一个试试!” “咕嘟……”岑爻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与此同时,那一颗药丸也被他咽进了肚子里去。 他眼睛骤然瞪大,“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巫月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要你命的,行了吧?” 岑爻呼吸一滞,正想要开口说话,巫溪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巫月开玩笑的,给你的东西是护心丸,可以保你心脉不断。” 高高悬挂起的一颗心这才终于落了地,岑爻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来吧。” 衣衫缓缓的被褪去,巫月手里冰冷的刀刃没有半分留情地划破了皮肤,鲜血从白皙的皮肤上滚落,带起一丝微凉。 那一瞬间,痛苦和懊悔遍布全身,巫溪感觉自己的喉咙处一阵血气翻涌,疼得他几乎快要抑制不住的嘶吼出声。 究竟是谁说的这只是一点点的疼啊喂?!!! 他都快疼死了好吗?! 清风之中,隐隐有绝望的悲鸣传来。 巫溪捏紧了手指,深呼吸了一口,“实在太痛的话就叫出来,不怕……不会有事的。” “呜……”岑爻死死的咬着牙齿,指甲几乎完全的嵌入到了巫溪的血/肉里面。 仿佛过了有千千万万年那么久,巫月手里的那只小蝎子终于喝饱了岑爻的心头血。 “好了,”巫月收回蝎子,十分淡定的开口,“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傍晚的时候我再来找他取肉。” “什么?!”岑爻残存着的理智彻底的消失不见,虚弱无比的他气息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般的半躺在巫溪的怀里,眼眸红的要滴出血来,“要了我的血不够,还要取我的肉?!” 巫月很是淡定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蛊虫也要吃饱的嘛。” “难不成你光喝水不吃肉?” 第134章 巫月的嗓音仿佛是恶鬼的呢喃, 吓的岑爻浑身剧烈的颤抖。 他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只觉得在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他手指紧紧的揪着巫溪的衣裳, 泪水盈满了眼眶,“圣子殿下……” “我是真的要把心口的肉割下来,给这个虫子吃吗?” 目光触及到那张越发的惨白的面容之时,巫溪登时觉得心口传来阵阵刺痛, 仿佛是真扎似的,一下又一下, 不强烈,但却绵延不断。 巫溪感觉现在自己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了。 他的理智告诉他, 他应该是爱师父的, 眼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因为和师父长着一张极其相似的脸罢了。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人泪眼于睫, 全心全意的信赖自己的时候,他竟然会忍不住心动。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的不适, 巫溪努力的不去看岑爻的面容,一遍一遍的凑在岑爻的耳边呢喃,“我会保护好你的,你一定不会死的,你一定不会死……” 也不知他究竟是在安慰岑爻,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好, ”岑爻眨了眨眼,一字一顿的说, “只要是圣子殿下说的,我就信。” 一滴泪水无助的从脸颊上划过,恰恰好好砸在巫屿揽着岑爻的手背上,转瞬之间化成温润的一片,让巫溪不由得指尖一颤。 呼吸渐渐变的急促,巫溪将岑爻打横抱起,深深的看了巫月一眼,“取肉要到什么时候?” 巫月感觉自己越发的看不太清楚巫溪这个人了,她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对一个供体这么好。 如果到最后师父和岑爻的性命必须要做一个取舍的时候,巫溪该如何选择? 她没有回头,只冷冷的说了一句,“两个时辰以后。” 巫屿抱着岑爻离开。 缩在巫溪的怀里,岑爻捏紧了手指,小心翼翼的问道,“圣子殿下要带我去哪里?” 巫溪声音轻颤,“带你回去休息,养养伤口。” 岑爻并没有问他心口的伤势四个时辰以后又要划开,有什么要养的必要,而是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回到住处,轻轻地把人放在床上,又给岑爻掖好了被角,巫溪却依旧没有选择离开。 “圣子殿下……”岑爻眼尾湿润,露出的神情苍白又可怜,“你不回去守着大祭司吗?” 巫溪抓着他的手腕,眼中含着一抹晦涩不明的情绪,就那样盯着岑爻的脸看了好半晌,终于沙哑着嗓音吐露出一句话来,“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圣子?” 岑爻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那我要叫什么呢?” “阿溪……”巫溪轻轻闭上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叫我阿溪,声音冷一点,沉一点,不要哭,千万不要哭……” 岑爻在内心狠狠的唾弃了一番巫溪把他当做一个替身的事情,只不过他最终还是如了巫溪的愿。 努力的在心底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季青临时他所说话的嗓音和语调,岑爻嘴唇哆嗦着喊了一声,“阿溪……”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没有任何的情绪,嗓音也带着一点淡淡的清冷,还有一股上位者的低沉。 可却突然,巫溪仿佛是发了狂,他猛的一下抓着岑爻的手腕就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怀里来,双手死死地箍着他的背,几乎快要把他勒进自己的血肉里面去。 “师父……师父……” 此时的岑爻,在巫溪眼前已经完全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眼眸发红,声音沙哑,“再喊一声,再喊一声……” 岑爻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开口,“阿溪?” “是我,是我,是我……”巫溪嘴里不停的应答着,他感觉小腹处有一股邪火,一寸一寸的吞噬了他自己,灼烧的他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忍。 只有将眼前这个人拉下云端,把他弄脏,让他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才可以彻底的消灭自己身体里的火气。 “师父,师父……我心悦你……”一边说着这话,巫溪盯着那张苍白的嘴唇就吻了上去,撬开他的牙关,仔细地汲取着对方口腔中的甜意。 唇齿交融之间,巫溪感觉自己仿佛是飘在了云端。 “唔……”岑爻拼命的挣扎,可他刚刚被取了心头血,本就没有力气,根本没有办法推开巫溪,所有的挣扎都仿佛是小猫在挠痒一样,除了增加情趣以外,起不到其他任何的作用。 渐渐的,巫溪的嘴唇开始在他脸颊上游走,慢慢滑向了脖颈,一点一点的啃噬着他的喉结。 岑爻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努力学着季青临说话的样子,“阿溪,你知不知道长生蛊?” 巫溪此时已经完全被欲望烧没了理智,“师父不用担心,我和阿月已经找到供体,很快就可以炼制出长生蛊了,等到长生蛊长成,师父立马就可以好起来……” 岑爻身体颤抖着晃了两下,整个人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完全没想到,这长生蛊竟然要用他的血肉来炼制! 可他分明并不是那个纯阴之体! 他是代替了那人被故意抓来的。 但是幸好,那人还活着,没有被杀死。 忽然,岑爻忍不住勾唇笑了笑。 既然这样,他只需要把会练制长生蛊的巫月绑走,岂不是就可以完美的完成任务? 心里有了办法,再加上岑爻也已经完全忍受不了巫溪精虫上脑的行为,直接用力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裆/部。 随后,他整个人仿佛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迅速的向着墙角缩了过去。 岑爻衣衫凌乱,眼尾通红,嘴唇也因为刚才的□□而有些肿,脖子上更是印满了道道的吻痕。 突如其来的剧痛唤醒了巫溪残存的理智,他大睁着双眼,茫然的看着眼前比如靡乱的一幕,“岑爻……” 眼泪瞬间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样不断流出,岑爻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圣子殿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哭的委屈极了,说话的声音很是软绵,却带着深深的斥责,“就算我是被你们抓来的供体,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巫溪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登时都有些站不住了。 他做了什么…… 如果他和岑爻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那师父…… 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巫溪的目光再也无法落在岑爻的身上,整个人落荒而逃。 “呸!呸!呸!” 巫溪离开以后,岑爻恶心的几乎都快要把胆汁给吐出来,漱口漱到,将桌上满满一壶的茶水,全部都给吐完,岑爻却依旧感觉有一股恶心的气息弥散在自己的周围。 他单手撑着桌子站立,一张圆润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方才的委屈,只剩下了无尽的冰冷。 墨黑的瞳孔中映着冷光,丧英也在瞬间变得无比漠然,“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岑爻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青奴单膝跪在地上,尊敬无比,“属下参见少主。” 岑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打理着自己,“整整五年的时间,你就半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出来?” 青奴瞳孔颤了颤,“是属下无用。” 想到刚才自己被巫溪占便宜的情景,岑爻就气不打一处来,想他在大楚阅女无数,结果到这个地方来,竟要被一个男人按在床上吻,简直是气死他了! 岑爻重重一脚踹在了青奴的胸膛上,直接把他踹了个仰倒,“确实是个没用的废物!” 青奴立马趴在地上认错,“属下知错,还请少主息怒。” 岑爻低垂着眼眸看了他一眼,“长生蛊的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苗疆的这潭浑水搅的更浑浊一些,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趁乱离开。” “少主,”青奴眼里闪着晶亮的光,“属下已经拿下了三长老,也说服了她趁着大祭司病危之际夺劝。” “啧,那个老女人……”岑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也下的去口?” 青奴咬了咬牙,“一切为了少主。” “靠谱吗?”岑爻有些不太相信,“她一个女人……” “自然是靠谱的,”青奴一席话说的斩钉截铁,“她既然能够凭借一个女子的身份坐稳着长老的位置,便能够证明她不简单。” 岑爻点点头,“尽快。” 他可不想再被巫月从心脏处取血取肉,更何况他根本不是纯阴之体,他的血肉没有任何的作用。 只是给他徒增伤痛罢了。 青奴重重的点点头,“是。” —— “还好吗?” 青奴从岑爻那里离开后,转战来到了黎奴的住所。 自从被四长老往蛇窟里扔了一次以后,黎奴就整个人都有些不太正常了。 他感觉那些粘腻的毒舌,仿佛时时刻刻在他的身上游走,钻遍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孔洞。 痛苦不堪,无法改变。 在青奴试探着触碰他的一瞬间,黎奴仿佛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咪一样,骤然跳了起来,“别碰我!” “好,我不碰,”青奴松开双手,往后退了几步,“但是你就情愿一辈子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吗?” “一辈子这样见不得人,永远的躲藏在房间之中?” “可是我能怎么办?!”黎奴胸口气血翻涌,额头冷汗涔涔,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面刚刚捞出来的一样。 他的身子几乎已经废了。 更何况他已经背叛了大祭司,就算他想要再次回去,大祭司也绝对不会留下他的。 整个祭司圣殿,已经没有了他的去处。 “你不想报仇吗?”青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黎奴的眼睛,一字一句诱惑的开口,“是四长老给予了你好处,让你跟从他,你为了他背叛了大祭司,可他却从不相信你。” “你明明没有向大祭司袒露一分一毫,甚至在大祭司面前磕的头破血流,可四长老却从始至终都未曾对你有过半分的信任,”青奴说着说着,陡然加大了音量,“他既无情,你为何还要遵从主仆之分?他将你害成这个样子,毁了你一辈子,他却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长老。” “你就一点都不怨,一点都不恨?!” “你不想报仇,不想把他踩在脚下?” 黎奴大睁着双眼,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刺得他眼眸深疼。 “怎么可能会不恨……”黎奴低声呢喃着,五官扭曲狰狞如讨债的厉鬼。 但紧随其后的,他又垮了身体,“可是就我这个样子,何谈报仇雪恨?” “我可以帮你,”青奴走上前去,握住离奴的双手,一字一顿的安抚着他的情绪,“幼年之时,你曾将我解救了出来,如今也是我该回报你的时候了。” 虽然和黎奴有情义的是这具身体,但并不妨碍青奴装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 黎奴下意识的抬起了头,“你怎么帮我?” 眼看着黎奴上了钩,青奴努力抑制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大祭司的情况你也知道,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三长老有意上位……” “只要我们一起簇拥三长老成为新的大祭司,到时候你我就依旧是大祭司的秘卫,如此这般,还治不了一个长老吗?” 黎奴嗓音轻颤,“原来你也……” 背叛了大祭司。 青奴笑了笑,“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们都只不过是想要向上爬而已。” “哈……哈哈……”黎奴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滔天的怨恨,“很好,我答应你。” —— “怎么突然想的把我们都聚集到了一起?” 墨奴看着满满一大桌的菜品,忍不住皱了皱眉,“我们似乎并没有资格……” 话没说完,青奴就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了桌子旁边,“我去求了圣子殿下,仅此一次而已,不算违背了规矩。” 墨奴蹙起的眉头并没有因此而舒展,“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十大秘卫,齐聚一堂,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青奴笑了笑,“我们兄弟几人很久没有这样聚在一起了,阿黎他的身体,你们也知道,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秘卫。” “所以……”说到这里,青奴突然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就想着在他离开之前把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能够好好的给他饯个别。” 黎奴拖着一身病体,脸色苍白,“从今以后……我恐怕就没有机会和诸位见面了。” 此话一说,其他人的情绪也都有些低落。 “行了,不提这些伤心事了,”黎奴拿起桌上的酒壶,挨个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酒,“咱们一醉方休!” 墨奴端起酒杯轻轻嗅了嗅,随即一颗心微微的沉了下去。 他没想到,这果真如大祭司所言,是一个针对他们的鸿门宴。 酒里竟然被下了傀儡蛊。 这幕后之人竟然是想要把他们十大秘卫全部都变成没有半点思想的傀儡啊! 简直是歹毒至极! 但是…… 墨奴的目光轻轻落在了青奴和黎奴的身上,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清不清楚酒水的问题。 看他端着酒杯不喝,青奴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老大,我已经向圣子殿下给咱们都告过假了,今日可以不醉不归。”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墨奴不动声色地饮下了杯中的酒水。 眼看着所有人都喝了酒,青奴都快要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情绪了,“来来来,再喝一杯!” “我来给大家倒酒吧,”墨奴按下了青奴的手指,“身为你们的老大,没有照看好阿黎,是我的失职,我自罚一杯。” 在倒酒之时,墨奴也往里面加了季青临拿给他的些东西。 看着大家毫无防备的喝下他倒的酒,墨奴心中忍不住叹息。 他们十个人,终究是要走散了…… —— 泛着冷光的剑尖抵着地面,发出刺耳又尖锐的声音。 墨奴独自一个人守在大殿的门口,浑身上下都在吧嗒吧嗒的躺着血。 而其他的九大秘卫,全部都在一旁虎视眈眈。 还有无数的亲卫手持利刃,几乎将墨奴团团包围。 三长老得意洋洋的看着墨奴,眼底泛着幽幽的冷,“墨奴啊墨奴,纵然你功力高强是十大秘卫之首,但你一个人,终究是抵不过这么多人的围攻。” “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放下兵器,听凭我的差遣,或许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墨奴握剑的手不断的颤抖,可他的眼神却凶狠无比,如同一柄利剑一般,一往无前。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中的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墨奴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弦,“你做梦!” “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你们伤害到大祭司分毫!” 三长老冷笑着,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白皙的指尖,语气中恶意满满,“既然你如此的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给我杀了他!” “住手——!!!” 巫月和巫溪原本正在药房里面炼制长生蛊,还以为很快就可以炼制成功救下季青临的命,却不曾想,就在马上要取得岑爻的心头肉的时候,浑身是血的人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直言三长老要夺权。 仓促之下跑过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巫溪几乎是肝胆俱裂。 他仿佛是疯了一般,撕心裂肺的大吼了一声,“三长老!你不要命了?!” “啧,”三长老一声嗤笑,“又来了两个送死的,先给我把他们俩解决了!” 反正墨奴已然身受重伤,留到后面再弄死也没什么大碍。 而巫溪和巫月这两个人,目前还有些麻烦。 “怎么回事??!”巫溪杀进人堆里,片刻之后就瞳孔放大,满目的不可置信。 因为这些秘卫和亲卫们仿佛全部都不怕死,也都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即便身受重伤,身体却依旧灵活无比。 巫月的眼神寸寸灰败下去,“是傀儡蛊……” 她的蛊术还不足以在短时间内把这些傀儡蛊全部都给解决掉,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控蛊之人。 “小小女子,不自量力,”看着巫月竟然向着自己攻了过来,三长老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双方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但三长老那边终究是人多势众,巫溪和巫月也很快就受了伤,甚至连巫月的蛊虫都基本上被杀了个干净。 大长老和四长老带着人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没有半分想要上前帮忙的意图。 二长老想要出手,可又害怕自己会受伤,忍不住询问一旁的大长老,“我们就看着老三这样?” “还是说大哥你想要尊崇老三为大祭司?” 大长老环顾四周,微微笑了笑,“老二啊,坐山观虎斗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等到三长老和巫溪巫月他们两败俱伤,他岂不是可以渔翁得利? 二长老瞬间不敢说话了,只能静静的等在一旁。 很快的,双方人马都伤亡惨重,但因为三长老的手下都中了傀儡蛊,丝毫不害怕伤痛,巫溪和巫月这边的损失更为惨重一些。 眼看着巫溪都快要被打死,季青临整理了一下情绪,满脸苍白的推开了房门,“住手,别打了。” 毕竟,他怀疑巫溪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之一,万一就这么噶了,岂不是整个世界都要崩溃? 季青临整个人仿佛是岔气似的,捂着胸口不断的咳嗽,而且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时不时有鲜红的血色从嘴角溢出。 巫溪完全慌了神,害怕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师父……” “你进去,你快进去!”他声嘶力竭的喊着,“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会拦着他们的。” “你别出来,我求你……” “咳,咳……” 季青临又连着咳了好几下,鲜血几乎将他的前襟都给染透。 他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没有理会巫溪一丝一毫,反而是注视着三长老,一边呕血,一边开口,“你不是想要祭司权杖吗,你把他们放了,我就给你。” “啧,”三长老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果真不愧是护住了我们整个苗疆的大祭司,真是心善呢。” “我自然可以放了他们,”三长老脸上带着一股意味深长的笑,“可如果你说话不算数呢?” 季青临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进到屋内,将祭司权杖拿出来,直直的扔向了三长老所在的方向,“给你。” 三长老心中大喜,毕竟只有拿到祭司权杖,才算真正的坐在了大祭司的位置上。 就在她伸手要去接的时候,有一个比她还要快速的身影,将祭司权杖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当看清楚是谁的时候,三长老眼中掠过了一抹杀意,“原来是你?!” “装着一副不通事务的样子,结果到头来,你根本就是没安好心!” “那又如何?大祭司自然是有能者居之,你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夺权了,我为什么不能参与其中?”大长老说完这话,就立马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很明显的不怀好意。 与此同时,四长老也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大长老身边,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四弟就先在这里恭喜大哥了。” 看到四长老竟然和大长老联起了手,三长老神情微顿,虽然她手下的人中了傀儡蛊不畏惧疼痛,可死了也终究是死了,刚才和巫溪巫月他们的对战就已经损失惨重,如今在对上大长老和四长老…… “二哥!”三长老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眼睛死死的盯在二长老的身上,如果二长老可以选择和她联手,她或许还有一争之力。 然而,二长老轻轻摇了摇头,“三妹,你知道,我向来是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对不住了。” 三长老的目光一寸寸的灰白了起来。 难不成她谋划了这么久,浪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到最后却要为大长老做嫁衣? 她不服! 忽的,三长老一下子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只蛊虫给丢了出去。 但就在那只蛊虫即将要触碰到大长老皮肤的时候,大长老肩膀上猛然窜出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子,转瞬之间就将三张老的蛊虫给吃进了肚子里去。 三长老瞳孔皱缩,“你……你竟然偷偷练了蛊术?!!” 大长老此时也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挺直了腰杆站在那里,右手高高的将祭司权杖举了起来,俯视着众人,目光当中皆是一片漠然,“只要我成为大祭司,自然是有资格巫蛊双修。” 他隐忍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大祭司马上命不久矣,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坐上大祭司的位置。 可却不曾想,三长老这个女人竟然也有这种“宏愿”。 他之所以不愿意向三长老这样大打出手,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要落得一个好名声,所以才会一直等待下去。 可现在嘛…… 虽然他出手了,但有三长老顶在前面,他依旧可以正大光明! 大长老面上带着笑,一字一顿的开口道,“三长老以下犯上,杀死大祭司,意图抢夺祭司权杖,如今已然浮诛。” “只不过我终究是来晚了一步,让大祭司遭了三长老的毒手,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祭司圣殿的大祭司!” 大长老话音落下,季青临松了一口气,如今将人逮了个正着,倒也不枉费他这段时间天天呕血了。 眨了眨眼睛,季青临非常好心的提醒,“大长老说这话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啧,巫屿,你都这个样子了,自己小命都难保,还能够护得了谁?”看着满身是血的人,大长老都不屑于亲自动手,他侧头看向一旁的四长老,嗓音突然发了狠,“老四,去给我杀了他!” “只要他死了,以后整个祭司圣殿就都是我们的。” “不……”巫溪目眦尽裂,正准备拼尽全力地挡在四长老的身前。 却见一只长着小翅膀的七彩蜘蛛突然从季青临胸口飞出,只轻轻飘飘的触碰了一下四长老的脖颈,他的整张脸就在眨眼之间变成了青紫之色,人也满脸狰狞的倒了下去。 四长老瞪大的双眼当中闪烁着猩红的光芒,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死了,勒的他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的双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珠子从眼眶里面凸出来,一根根青筋仿佛是无数条毒蛇盘旋其上,看起来无比的瘆人。 “你……” 大长老大惊失色,他活了一百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蛊虫,“你究竟做了什么?!” 季青临轻笑了一声,歪着脑袋,用那双淡漠的宛如琉璃般的眸子定定的盯着大长老,“我的小蜘蛛饿了,想要吸人血而已。” “大长老难不成看不出来吗?” 第135章 巫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一把抹掉嘴角溢出来的血,急急忙忙冲到了季青临身边,担忧无比的问了句, “师父……你没事?” 季青临不急不缓地应了一声, “暂时还死不了。” 听了这话,巫溪竟感觉到心里有股莫名的复杂,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巫月则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师父的情况看着比预想的还要好很多,那么也就意味着留给她炼制长生蛊的时间也多了一些, 她可以更好的去做实验。 三长老被那些中了傀儡蛊的亲卫和秘卫们团团护在中间,强忍着胸腔里面翻涌的气血, 一会儿看看大长老,一会儿看看季青临, 只觉得自己骑虎难下, 进退两难。 大长老手握祭司权杖不出声,一时之间,气氛陷入到了诡异的寂静。 三长老想要趁用傀儡蛊控制夺权, 大长老试图趁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坐收渔翁之利,岑爻这边则是想要趁着混乱之际, 把可以制作长生蛊的巫月给带到大楚去。 但这所有一切事情得到实现的前提是——季青临濒临死亡。 可现在,那个遭受巫力反噬,生重多种剧毒,明明只剩下不到五天寿命的人,却是好端端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而且似乎实力也更精进了。 “啧,”终究还是选择明哲保身的二长老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哥,三妹, 大祭司,闹到这个地步想必也不是大家伙想要看到的,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巫溪怒目圆视,“大长老,三长老以及四长老全部都试图叛变,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按照祭司圣殿的规矩,叛变之人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二长老的眼角和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了一下,“圣子殿下,您难道到现在还认不清楚局势吗?” 季青临的苏醒并不能够改变什么。 祭司权杖已经到了大长老的手里,而且大长老还巫蛊双修,可以调动得起祭司权杖和圣树的力量,如此这般,整个祭祀圣殿已然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究竟谁死谁活,已成定局。 只不过季青临此前所身受重伤,都是为了保护整个苗疆,大长老若是还有些许的人性,就不会对已经苏醒过来的季青临下手。 如果可以好好的谈判一番,兵不血刃地解决这件事情,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要是季青临不愿意将大祭司的位置拱手让人,那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可能讨不了什么好了。 巫溪却偏偏还要一叶障目,真是可悲又可叹。 大长老手持祭司权杖,哈哈大笑,“还是二弟看的清明。” 原本他也在一开始的时候被季青临手里的那只七彩蜘蛛给唬到,但此时通过二长老的话,仔细一想,却发现他根本无从畏惧季青临。 就算季青临这个大祭司清醒了又如何? 对方拖着一个病体,又失了祭司权杖,难道以为凭借一个小小的蛊虫就可以奈何的了他了吗? 更何况,他已经通过别的方法炼制成功了长生蛊,只要有源源不断的生机,他就可以永久的活下去。 他又何须畏惧?! “巫屿,”大祭司冷笑连连,杀意骤显,“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吗?” “我等了近百年,这苗疆圣殿,也该是属于我的了!” 巫溪心口猛的揪紧,手背上青筋绷直,“大长老,你隐忍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坐上大祭司之位?” “如今你却选择杀戮,你就不怕寨民们心寒?” “哟哟哟,”大长老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身上,嘴角含着讽刺的笑,“圣子殿下糊涂了不是?” “杀害大祭司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三长老,我只不过是为了替大祭司报仇罢了。” 巫月嗓音干涩,牙关紧咬,“卑鄙无耻!” 大长老握紧祭司权杖,放声狂笑道,“骂吧骂吧……” 笑完后,他的语调骤然变冷,“骂完了也就该送你们上路了!” 大长老眉眼含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季青临,“巫屿,只要你愿意,我倒是不介意给你几分体面。” 季青临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扬着唇角,愉悦不已,“那我还得谢谢你?” “只可惜……”季青临发出一声哀叹,抬手召回了七彩的小蜘蛛,一脸的期待,“我不太想要你的体面,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呢?” “敬酒不吃吃罚酒!”大长老冷哼一声,缓缓抬起手,眼眸中聚起滔天的杀意,“给我杀了他们!” 顷刻之间,躲藏在暗处的人骤然涌出,一个个手持利刃,不管不顾的攻了过来。 三长老看着这一幕,几乎是瞳孔骤缩,完全没想到大长老培养的人手竟然比她用傀儡蛊控制的还要多。 此时的她才明白,这场权力之争,在尚未开始之际,她就已然落败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半晌之后,目光穿透人群,试图去寻找青奴的身影,毕竟这世上,只有青奴一个人是真心实意的对待她。 “青奴……” “你在哪……?” 然而,当三长老好不容易找到青奴所在地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信誓旦旦的说着她最重要,把她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的人,此时,却正紧紧护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 三长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几乎是目眦尽裂,她只觉得喉咙处一阵气血翻涌,那种被人背叛的痛苦,让她完全控制不住的嘶吼出声,“青奴!!” “你说过你爱的人是我!” 她几乎是红了眼眶,眉心死死的皱在一起,仿佛夹着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悲恨,“你现在究竟在干什么?!” 然而,青奴理都没有理会三长老半分,毕竟他虽然把那些傀儡蛊都放在酒里面,给其他的秘卫们种了下去,但他自己确实没有中招的。 他完全的将三长老声思力竭的质问之声抛到了脑后去,而是仔仔细细的护着岑爻,细声细语的安慰,“少主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对他而言,三长老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老女人罢了,这么多年和对方相处,他都是强忍着恶心。 如今三长老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他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 岑爻点点头,他已经知晓了长生蛊的制作方法,也不必再和巫溪虚以委蛇,“趁着现在到处都很混乱,我们快点把巫月带上,” “你……” 三长老眼珠子通红,整个人几乎是濒临崩溃。 明明是青奴告诉她,如果他们两个人想要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她就一定要夺得大祭司的位置,所以她才会不管不顾,付出一切对着自己的族人出手。 她以为她是为了爱情,她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现在…… 残忍的事实明晃晃的告诉她,青奴根本就不爱她! 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也不知道青奴怂恿她夺取大祭司的位置究竟为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三长老遭受了背叛。 她眼中露出一抹绝望的痛苦,跌跌撞撞的向青奴走去,“你骗我……你怎么能骗我?我杀了你!!!” 青奴一边要护着岑爻,一边还要试图把巫月给带走,现如今,还要面对三长老带着滔天怨恨的追杀,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分身乏术。 岑爻骇然失色,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几乎快要从胸腔里面给蹦出来了。 他虽然也会上那么一些武功,可对比于这些动不动就是巫力蛊毒的苗疆人,他完全没有办法应对。 更何况之前为了获取巫溪的信任,他的心口被剖开,取了一碗又一碗的心头血,割下了一块又一块的心头肉,到现在伤口处还鲜血淋漓,只要稍微一动就疼的厉害。 再这么下去,别说是把巫月带回大楚练制长生蛊了,他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都还是一个问题。 岑爻咬了咬牙,一把将青奴给推了出去,“现在还不适合三长老撕破脸皮的时候,你且先哄着她,我带巫月走。” 青奴看了一眼面庞上尽是刻骨憎恨的三长老,忍不住心尖发抖,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了,他只能咬牙答应下来,“是!” “少主还请注意安全。” 岑爻猫着腰,一点一点的向着巫月的方向挪了过去。 巫月刚才在和三长老的手下们打斗的过程当中受了重伤,如今整个人已然是不能动了。 岑爻相信,他可以哄着巫月暂时和他先行离。 这一边,三长老尖锐的手指硬生生地插进了青奴的心口,她心焚欲裂,声嘶力竭,“你骗我?!!” “噗——” 青奴硬生生呕出一口鲜血,可他却仿佛完全感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径直扑向三长老,随后又紧紧的抱住了她,“我爱你还来不及,又如何骗得了你?” 三长老愣了愣,瞠目结舌的看着毫无反抗的青奴,“你……你为什么……” “我爱你,”青奴颤抖着嘴唇,一字一顿说的无比的认真,“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相信的话,就在这里把我的心掏出来看看它究竟是不是在为你跳动,好不好?” 三长老彻底的懵了,青奴刚才不是根本不理会她吗? 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要问……”青奴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用食指缓缓堵在了三长老的嘴唇上,“我是有苦衷的,但是你不必知道究竟为什么,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够了……” “我……对不起……”三长老忍不住落下了泪来,连忙把插进青奴心口处的手给收回,“你疼不疼?” “我没有想过要这样,对不起……” 青奴强行挤出一抹微笑,“没关系,我知道就好……” “那……那现在怎么办?”三长老慌张极了,唯恐青奴就这样死在她面前。 终于哄好了…… 青奴心里沉沉的松了一口气。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握着三长老的手指,“我们现在都受了重伤,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才是,可离开的前提是有一个人能够医好我们的伤势,你能不能……用傀儡蛊控制着圣女殿下和我们一块逃走?” 三长老听到这话,眼睛不受控制的颤了颤。 青奴在逃命的时候都还在想着她,她刚才竟然还那样的误会…… “放心,”三长老闭了闭眼,再次睁开之时,瞳孔当中戴上了一抹坚定之色,“你想要的,我一定替你办到。” 同一时间,季青临和大长老也在相互对峙着。 大长老手持祭司权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祭司权杖的顶端缓缓向前,最后直指季青临的眉心,大长老幽幽的开口,“你说你好好的在床上躺着,当一个吉祥物不好吗,非要醒过来找死!” 季青临无声地笑了笑,“鹿死谁手,尚未盖定论,大长老又何必如此大放厥词?” 他负手而立,淡淡的笑着,仿佛丝毫没有将大长老放在眼中。 周围众人打斗掀起的气流轻轻飘飘的吹拂过季青临的衣摆,再配上他不染尘埃的神情,整个人仿佛要乘风归去一样的飘渺淡然。 两相对比之下,衬托的大长老格外的不堪。 大长老瞬间发了怒,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浑不似人,让人头皮发麻,“既然你迫不及待的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无数密密麻麻的蛊虫从他的长袍之下散开,像座小山一般的向着季青临的方向迅速移动。 那些蛊虫每一只身上都闪烁着猩红色的光芒,它们爬过的地方几乎是寸草不生,甚至是连刚才死去的几具尸体也在顷刻之间直接化为了一滩血水。 巫溪心脏骤然紧缩,浑身上下抖若筛糠,大脑也因为供血不足而有些眩晕。 他活了近二十年的时间,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数目庞大又令人恐惧的蛊虫。 他清晰的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切切碰撞,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 ——被吓的。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要护住师父,哪怕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可此时看到这么多的蛊虫,巫溪鬼使神差般的胆怯了。 巫溪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心,扭过头来,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季青临,“师父……” 季青临注视着他的眼眸,露出一抹充满讽刺的笑,“既然贪生怕死,就少说那些大义凛然的话,免得旁人当了真,你却要后悔了。” “不是……”巫溪试图反驳,可才堪堪吐露出两个字眼,季青临就十分嫌弃的一把将他给拂开了,“少在那挡路。” 大长老眼中也露出一抹鄙夷,“大祭司,这就是你五年前拼尽全力也要护下的圣子,你可曾后悔?” “要打架就好好打架,怎么那么多废话?!”季青临眉头微蹙,紧接着,一只七彩的小蜘蛛从他胸口急速蹿出,落在地上大睁着一双眼睛,猩红色的眸光盯紧了密密麻麻的蛊虫们。 “嗤……”大长老发出一声冷笑,“就你这一只小蜘蛛,竟然还妄……” 然而,他一番嘲讽的话语都没有完全说完,那密密麻麻的蛊虫就仿佛是见到了天敌一样,全部调转方向往回爬了过去。 大长老大惊失色,“不!不可能!” 他在长生蛊的基础上面改造出来的嗜血蛊,不畏生死,一往无前,触之即亡。 是他用来夺得大祭司之位的第一大杀器! 可现在,上百只的嗜血蛊,却无端的被一只小小的蜘蛛给唬住了! 这怎么可能?! 然而,更让大长老感到吃惊不已的是,那只七彩的蜘蛛忽然从嘴里吐出了无数雪白的丝线,眨眼之间,编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上百只密密麻麻的嗜血蛊全部都给围在了一起。 大长老尚且来不及反应,白色的蛛网就已经寸寸收紧。 嗜血蛊们濒死之前不断挣扎着的尖锐的声音刺的大长老头晕目眩,可他完全处理不及,那些他倾尽心力,耗费无数心血培养出来的上百只的嗜血股,就在他面前死伤殆尽。 嗜血蛊尽数死亡的瞬间,大长老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鲜血当中甚至还夹杂着不少的漆黑色的碎片。 大批量嗜血蛊的死亡,使得他遭受了巨大的反噬,甚至直接将内脏给吐了出来。 季青临微微皱眉,略带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 毕竟大长老吐出的内脏碎片里面含着毒素,那味道当真是不好闻。 “不可能……这不可能!” 大长老完全不愿意相信上百只的嗜血股竟然抵不过一只小蜘蛛! 长生蛊已然是祭司圣殿里面最为厉害的蛊虫,没有之一! 他在长生蛊的基础上炼制出来的嗜血蛊,怎么可能会如此的没有还手之力?! “这不是蛊虫!这一定不是蛊虫!”大长老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炼蛊之术会在季青临之下,“你一定是用了什么秘术,你想要拼死一战,是不是?” 大长老眼眸突出,状若疯癫,“但我偏偏不如你的意!” 上百年的对于大祭司的位置的执着追求,已经让大长老彻底的疯魔了。 如果他不动手的话,或许还可以继续隐忍下去,可如今他已经采取了措施,他便不允许任何人阻碍他。 为了大祭司的位置,他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哦……”季青临眉眼淡然,眸光微冷,“随你怎么想。” 大长老咬紧牙关,恨恨的看着季青临,“你少得意!” “不过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乱七八糟的蛊虫而已,祭司权杖已在我手,你以为你还能反抗的了吗?” 祭司权杖之所以只有大祭司能够掌控,那是因为只有巫蛊双修之人才能够调动的起祭司权杖的能力,而整个祭司圣殿,也只有大祭司才有资格巫蛊双修。 但是! 在这等待的百年的时光里,他早已经将巫术和蛊术修炼得炉火纯青,掌控一个祭司权杖,完全是轻而易举。 大长老仰天大笑一声,“带着你的小蜘蛛给我死!” 话音落下,他猛地抹了自己的一滴鲜血到祭司权杖上去,然后调动起体内的巫力,试图通过祭司权杖沟通圣树,让自己获得无上的力量。 然而,大长老举着祭司权杖用力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黑漆漆的权杖暗淡无光,院子中间通体漆黑的圣树树叶摇摆,没有任何的力量从圣树上传递过来。 大长老彻底的傻了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祭司权杖不听使唤?” “我明明已经巫蛊双修了!” 他仿佛是不信邪,不断的将自己的鲜血往祭司权杖上面洒,洒到最后漆黑的权杖都变成了血红之色,可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季青临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笑容清浅,嗓音淡然,“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在大长老惊疑不定的目光之下,季青临幽幽一叹,“祭司权杖是假的。” 说着这话,他将右手缓缓伸出,眨眼之间,墨奴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和大长老手里的权杖,一模一样的东西放在了季青临的手心。 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祭司权杖,黑色的权杖衬得季青临的手指越发的白皙,他歪了歪脑袋,一脸的认真,“我手里这个才是真的。” 如若刚才光看着大长老手中的祭司权杖,或许还会以为这是一个真的东西。 可当真正的祭司权杖出现的时候,他手里的那东西简直是假的彻底! 可就是这么一个粗制滥造的赝品,竟是让他没有丝毫的怀疑…… 大长老只觉得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在这一瞬间袭上了心头,整个人好似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遍体生寒。 他忍不住怀疑,季青临是不是早就料想到了这么一天,否则怎么偏偏就会提前制作一个假的祭司权杖呢? 怎么办…… 该怎么办…… “不,没有输,我还没有输!” 大长老怒目圆视着季青临,“我不会输!” 他还有长生蛊,他绝对不会输。 刹那之间,所有还在拼死打斗着的人们,全部都下意识的停止了自己手里的动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顿感骨寒毛竖。 就连逃离到一半的岑爻几人也是骇然失色。 “疯了,大长老疯了!” 只见大长老周身骤然爆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无数道鲜红色的血线从他体内急射而出,在顷刻之间扎进了他的亲卫们的身体当中。 随着血线的蠕动,大长老的气势骤然间攀升。 而与此同时,那些亲卫们急速地衰老了下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几乎快要被大长老吸成人干。 第136章 大长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年轻了起来。 原本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只有袖袍遮挡下的肌肤才光滑如婴儿一般,面上却始终保持着五六十岁的老年人的样子。 可现在,跟着他的亲卫们体内被种下的子蛊在骤然之间被激发, 大批量的生机源源不断的透过血线涌进大长老的体内, 他整个人就如同是返老还童一般,脸上的皱纹飞速的消失不见,花白的头发变得乌黑茂密,甚至连那双历尽了沧桑的眼眸都变得炯炯有神了起来。 但与此同时, 由血线连接着的,属于大长老的亲卫们, 却急速的衰老了下去。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们的身体就仿佛是一只漏了气的气球一样, 变得干瘪。 失去了浑身的血肉, 到最后只剩下一张干巴巴的老皮包裹着骨头。 无数哀伤绝望的眼眸,深深的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球。 “救命……” “这是怎么回事?!”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我不想死……” 凄厉的嗓音中带着深深的绝望与无尽的悲戚,可同时也夹杂着大长老震耳欲聋的欢呼。 “还有谁?!” “我才是命定之人,我才是祭司圣殿的大祭司, 我才有资格享受所有人的供奉!” 没有被大长老种下子蛊的人都几乎是看傻了,满脸的惊惧。 三长老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这才终于看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 “大哥是在吸食这些亲卫们的生机!”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长老如此这般,和那无恶不作的妖邪又有何异? 饶是三长老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过分, 但此时,在大长老的对比衬托之下, 她竟然觉得她还算得上是良善之人。 季青临垂眸,沉声,“你这样做,以后又有谁还敢追随在你身后?” 大长老哈哈一笑,毫不在乎的开口,“只要我站上了权力的顶峰,还会惧怕没有追随者?” 此时的大长老已经完全焕发了新生,面色红润,青丝飘扬,完完全全一副十八岁的少年人模样。 他狂妄的笑着,阴翳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季青临,“巫屿,让你苟延残喘了五年多,已经是我能够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原本我并没有想要这么快就要了你的命的,可老三却偏偏要出来搅局……” “你说说,再过五天,你就能自然而然的死去了,又何必非要阻止我让自己不得好死呢?” 大长老一阵狂笑,“可惜呀,可惜,你这个千百年来天赋最高的大祭司,终究也是要死在我的手中!” “感到荣幸吧,巫屿!” 与此同时,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暗了起来。 翻滚的黑云遮住了日光,好似滚滚浓烟倾泻而下,大长老嘶吼的声波不断的在众人耳边回荡。 刹那之间,狂风卷地,呼啸而至,翻涌的巫力几乎将整个祭司圣殿都给笼罩其中,浓烈的血腥之气竟是完全化为了实质,仿佛是一层淡淡的血红色的薄雾骤然飘出,于一片朦胧之中,带着漫天的杀意。 巫溪早已经被吓傻,哪里还顾得上之前所说的要保护好师父,如今连他自己都性命难保。 但浑身鲜血淋漓,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样子的墨奴,却无比坚定地挡在了季青临的面前。 “大祭司,墨奴从一开始就说过,墨奴的主子永远都只有大祭司一人,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他和大祭司之间并没有那么多的故事发生。 一不像巫溪一样,拯救他于水火,二不像巫月一般,给了她一往无前的力量,三不像黎奴那许,维护住了他的尊严。 他就像是每一任大祭司身边的秘卫。 只是因为他能力出众而已。 再简单不过的主仆关系。 他没有那么多远大的志向,从未想过投靠什么人获得无上的权利,也没有沉迷于爱情当中,想要和心上人永远在一起。 他只知道他是大祭司的秘卫首领,那么,他的这条命合该就是大祭司的。 大祭司生,他死。 大祭司死,他亦死。 季青临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难得有了一丝其他的情绪。 墨奴这人。 该不会是个傻的吧…… 季青临直接抬手将人扒拉到身后,十分淡定的说了句,“无碍。” “你既已知晓我之前去瘴气林做了什么,便也应该信任我一次。” 面对大长老即将到来的攻势,季青临没有丝毫的惧意,他就清清泠泠的站在那里,眉宇间一片淡然,就仿佛那浩浩荡荡,源源不断的杀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只有他手里的祭司权杖不断的散发着浅白色的光芒,似乎是在随时准备着吞噬鲜血。 大长老不明白季青临究竟在打什么哑谜,但墨奴却听懂了他的话。 大祭司之所以是唯一的大祭司,是因为唯有他知道整个祭司圣殿最为崇高的秘法。 大长老在禁地里面偷走了长生蛊的炼制方法,以为自己就可以凭借着这个获得永生。 可他却不知道,有一个比之长生蛊更为厉害的蛊术,乃以身化蛊。 以身化蛊从未记录在册,没有任何的语言文字,仅凭靠每一任的大祭司口口相传。 而身为密卫首领的墨奴,会知晓以身化蛊的存在,却无从得知它的炼制方法,更何况秘卫只修巫术,不能练蛊,即便墨奴之前看见了季青临是如何修炼以身化蛊的,却也无从将这术法偷学了去。 以身化蛊,将自己与全天下最毒的蛊虫绑定在一起,触之既死,见血封喉。 可练习此法,十死无生,千百年来从未有大祭司成功过。 但季青临却能忍受的住常人无法容忍之痛。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在床上躺着休养的五日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由着那只七彩的小蜘蛛,一点一点的啃噬掉他的心脏。 等到整个心脏完全被小蜘蛛啃食干净,彻底的代替心脏之时,也就是以身化蛊炼成之际。 之所以说是十死无生,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挺得过由蛊虫啃噬心脏的这个过程。 但现在,季青临的胸腔里面已经空空荡荡,一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小蜘蛛正在里面乖乖巧巧的趴着。 他刚才之所以还会吐血,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体还受着伤,而是他需要把体内沉积了五年的污血全部都给排出去。 如今的季青临,恐怕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一头牛。 墨奴眨了眨眼睛,默默的将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全部都移到了一边,彻底的把场地给清了出来。 随后,他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睁大了眼睛准备看好戏。 巫溪满脸的不解,“你做什么?” 墨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圣子殿下,奴做什么似乎不需要和您禀报吧?” 这五年的时间,他之所以一直愿意听从巫溪的命令,也是看在巫溪一直勤勤恳恳的在寻找着挽救大祭司性命的份上。 但现在他看出来了,巫溪也就只是嘴上说的好听而已,真到了危极他自己性命的时候,他跑的比任何人都要快。 墨奴那似有若无的探究的目光,让巫溪几乎是无地自容。 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开口,“我求你,去给师父帮忙。” 墨奴找了一个更加舒服的方式,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回应巫溪,“既然圣子殿下如此担忧大祭司,为什么不亲自前往?” 巫溪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他用力的咳嗽了两声,憋红了整张脸,“我现在身受重伤……” 可话说到一半,他就完全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墨奴身上的伤比他重多了。 墨奴冷冷地笑了一声,“圣子殿下还真是……会诡辩。” 巫溪还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大长老满脸凶狠,招招致命,带着一股不把季青临杀死就誓不罢休的气势。 “啧,”季青临忍不住撇了撇嘴,“尽是一些花架子。” 只见他只是稍稍往前走了一步,七彩的小蜘蛛骤然出现在他手中,紧随其后,无数雪白的蛛丝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无穷的杀意从当中翻涌而出。 大长老几乎是瞳孔骤缩,因为他发现他的身形竟然是被死死的困了起来,满身的巫力根本没有办法发出。 更让他感到无比骇然的是,当那些雪白的蛛丝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和他的亲卫们相连的血线竟然根根断裂了。 仿佛有一股浩瀚的力量从天际洒落,排山倒海一般压在了大长老的身上,直压的他完全喘不过气。 他想要挣扎,想要反抗,却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量,雪白的蛛丝一点一点的勒进他的身体,将他从旁人那里夺来的生命力寸寸剥离。 不远处青年的那双眼眸极其平静,不带有半分的情绪。 仿佛不将万物苍生都放在眼里,不以任何事物或悲或喜,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调动起他的情感,没有半分的羁绊能够阻止他向前的道路。 鬼使神差般的,大长老感觉自己在季青临面前就是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蚁。 一只可以随时就被他捏死的浮游! “不!我不相信!” 大长老狂喝一声,咬牙切齿,满脸狰狞,整个人的面容扭曲的仿佛是从地狱当中爬出来讨债的厉鬼。 他用了上百年的时间,忍受着无尽的孤寂,缓慢的蛰伏,一点一点的壮大自己,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今天这样的一个机会。 他马上就可以坐上大祭司的宝座,他马上就可以在苗疆所有人的身体里面都种下一颗子蛊,他马上就可以获得永生! 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打破他的欲望!!! 大长老的眼眸当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咬牙直接将身体里的母蛊给放了出来。 再也不似之前的细水长流,而是意图直接疯狂的掠夺亲卫们的生机。 “还真是贼心不死,”季青临幽幽叹了句,他原本还真有些担心没办法直接把大长老体内长生蛊的母蛊给弄死,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送上门儿来了,“好言难劝找死的鬼。” 下一瞬,七彩的小蜘蛛急速的向前掠去,在大长老完全反应不过来之际,直接一口将长生蛊的母蛊给吞进了肚子里。 小蜘蛛身上带着的蛊毒天下独绝,只是片刻的时间,那只母蛊就已经化成了血水,彻底的沦为了小蜘蛛的养分。 “不——!” 在一阵狂风呼啸当中,大长老发出了一声近乎于绝望的嘶吼。 他身上四散而出的那些血线寸寸枯竭,鲜红的血丝在眨眼之间就彻底的变成了灰白的黑褐色,到最后竟是一点一点的化为了粉末掉落在了地上。 一阵清风拂过,粉末彻底被吹散。 一同被吹散的,还有大长老筹谋了百年的长生梦。 大长老整个人无力的跌倒在地面上,一股极其难闻的腥臭气息不停的从他身体当中散发出来。 同一时间,他的生机也在急速的流逝。 那些亲卫们干枯的如同老树皮一样的皮肤渐渐变得光滑了起来,深深凹陷下去的脸颊也寸寸饱满,失焦的瞳孔变得有了神采,浑身的死气彻底消失不见。 与之对应的,是大长老年轻英俊的面容飞速衰老,如瀑布一般的青丝不仅在眨眼间变为了华发,甚至一簇一簇的从他的头顶脱落了下去。 他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整个人骨瘦如柴,仿佛是饿了许久,未曾吃过半点东西的难民,眼眶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浑身的皮肤充满褶皱,好似千年的老树根一般,行将就木,形容枯萎,已然是濒死之兆。 他整个人恍然失了魂,那双眼睛毫无生气,间或一轮。 季青临手指微抬,将七彩小蜘蛛收了回去,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大长老的面前。 漠然的眼神居高临下,缓缓陈述着一个不争的事实,“你输了。” 大长老眼里聚了一层水汽,只剩下一片悲凉与孤寂。 他苦笑一声,“是。” 但是他不理解,长生蛊这般厉害的蛊虫,怎么会敌不过一只小小的蜘蛛? 心里是这么想的,大长老自然而然也就问了出来。 季青临微微一叹,既然大长老充满好奇,那他就做个好人,让对方死的瞑目一些吧。 “以身化蛊,是只有历任大祭司才知道的最高蛊术。” “哈……” “哈哈……” 大长老不停的笑着,笑的眼里沁出了泪,嘴角溢出了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机关算尽上百年,却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会失败! “噗——” 再次呕出一口鲜血,大长老神情一僵,眼眸彻底的失去了神采。 他死了。 他活了百年,本就是在与天作对。 如今长生蛊母蛊死亡,体内的生机尽散,他自然是活不成。 “大……大祭司……” 大长老身死,之前追随着他的那些亲卫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瑟瑟发抖。 唯恐季青临就在这里要了他们的命。 毕竟那只小蜘蛛究竟有多么的厉害,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见识到了。 背叛之人从来都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更何况他们的主子已经身死道消。 他们……该何去何从? 墨奴轻轻扫了这些人一眼,壮着胆子走到季青临身边,“大祭司,他们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季青临眼眸定定的看向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询问道,“按照规矩,背叛祭司圣殿之人,该作何处置?” 墨奴低着头思索了一瞬,“生出反叛之心的,废去圣树赐予他们的力量,赶出圣殿,此后他们的子孙后代,皆没有资格再次进入圣殿。” “至于已经做出反叛行为的……”墨奴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杀无赦!” 季青临目光清浅,清隽的面容之上带着微笑,眉眼弯弯,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闪着细碎的光。 可就是这样看起来一个无比朗润,无比温柔的人,说出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遍体生寒。 “既然有规矩,又何必来问我?” “自然是要按照祭祀圣殿的规矩办事的。” 季青临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一次他忍过了小蜘蛛吞噬掉他心脏的痛楚,练成了以身化蛊,所以才能够安然无恙。 可如果他没有受过呢? 他不信,这些背叛者会留他一命。 对于按照祭司圣殿的规矩惩处这些反叛之人,季青临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毕竟对别人善良就意味着对自己残忍。 墨奴心下了然,“是。” 说实话,在这一刻,他其实是无比敬佩季青临的。 五年前的大祭司就是一个十分善良之人,五年后醒来的他依旧良善,但这份良善却变的张弛有度。 只有如此这般,才能够让他们这些追随者更加的心甘情愿。 季青临说话的语气格外的平淡,可那些背叛者们却当时感觉自己的心口一阵抽搐,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彻底的冻住了,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而来,转瞬之间爬满了四肢百骸,一直冷到了灵魂里去。 “不……” “大祭司饶命,大祭司饶命啊!” “放过我吧……” “大祭司,求求你……” …… 一群人跪在地上,涕泗横流,恨不得以头抢地。 无边的悔恨蔓延而开,充盈在心头,再也无法消散。 他们终于后悔,后悔跟着大长老,后悔背叛大祭司,后悔被欲望迷昏了头脑,后悔不顾一切,孤注一掷。 但是…… 已经太晚,太晚了。 他们必须要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买单。 季青临淡淡的扫了一眼,扭头看向墨奴,“都带下去吧。” 现在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 而且如果大长老成功了,他们可还会表现出这样的一副样子? 不过都是鳄鱼的眼泪而已。 墨奴立马开始吩咐人手,收拾乱作一团的院子。 没有再理会那些背叛者,季青临目光扫视了一圈,随后就发现少了许多人。 在他和大长老对峙的时候,三长老带着那些中了傀儡蛊的密卫们,将巫月给掳走了。 同时一并消失不见的,还有那个被巫溪抓来的供体岑爻。 不难猜测,这些人都是一伙的。 季青临合理怀疑,岑爻说不定就是故意让巫溪给抓进来的,而且三长老那里,怕也早就有了大楚的人。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但是巫月这个丫头还是得好端端的带回来的。 季青临微微叹了一声,要不是他炼制成功了以身化蛊,现在想把巫月找回来还确实有些难。 信手捡起巫月在刚才打斗过程当中掉落的发簪,季青临让小蜘蛛嗅了嗅,“闻闻味道,看看她现在在哪里,然后带我去。” 小蜘蛛的脑袋晃了两下,随即就张开翅膀飞在了半空当中。 季青临正要跟上去,巫溪却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直视着季青临的双眼,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攥住了衣裳,眼神中带着无尽的缠绵,“师父……” 季青临皱了皱眉,很是有些不耐烦,“让开。” 巫溪的神情顿然一僵,他完全没有想过好过来的季青临对待他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态度。 冰冷,漠然。 就好似他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 甚至巫溪感觉连陌生人都有些不如,毕竟季青临在对待陌生人的时候,起码不会这样的冷漠。 巫溪感觉自己的心口一阵一阵的抽搐,仿佛有无数根长针在扎着,一下一下,愈演愈烈,疼的他都快要窒息。 他硬生生的忍下心口的这一丝痛感,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情绪,“师父……你不知道这五年我究竟为你做了什么。” “我用尽了一切的力量去寻找供体,好不容易才可以炼制长生蛊救你的性命,可你却和墨奴去了一趟瘴气林,让自己身中剧毒。” 巫溪说着说着都快要感动了自己,眼睛里面沁出了泪花,“那时的你生命已然到了尽头,是我用十年的寿命才换得了您的十天,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师父……你知不知道我对你……”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季青临低笑了一声,完全不在意他所说的话,“我去瘴气林,我心里有数,我并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牺牲。” 懒得再和巫溪废话,季青临直接用蛛丝把他给捆了起来,顺着小蜘蛛所指引的方向离开了。 —— “快点,再快一点!” 岑爻不断的催促着众人,“巫屿不知道怎么的恢复了实力,大长老恐怕拦不了他太久,我们只有尽快进入瘴气林才会真正的安全。” 他们这些人基本上全部都受了伤,一个搀扶着,一个踉踉跄跄,走的东倒西歪。 可他们却不敢耽搁分毫,唯恐季青临在解决了大长老以后追上来。 但只要他们进入瘴气林,那就会彻底的安全,瘴气林里面毒气弥漫,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都有可能会看不清对方的神情,进去就会彻底的迷失方向。 后面追进来的人,绝对找不到他们的行踪。 而等到他们穿越瘴气林,就可以进入到大楚的地界,那里已经有三万兵马等候着。 一但他们双方汇合在一起,到时候就算季青临追出来了,他们也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去。 青奴肩上扛着已经昏迷的巫月,步履匆匆,“是,少主说的有道理,都给我加快脚步。” 但就在他们即将要进入瘴气林的一瞬间,一个人影忽然轻轻飘飘从天而降。 深邃的瞳孔缓缓落在了岑爻的身上,季青临勾着唇瓣,语调清浅,“你们这是要带着我的小徒弟去哪里?” 第137章 所有人都没想到, 谋划了百年有余的大长老,竟然这么不中用,如此迅速的就被季青临给处理了。 全盛时期的大祭司究竟有多厉害他们没有一个人清楚, 但他们却知道, 对方能够凭借一己之力,灭了大楚的五万兵马。 这究竟是何其的恐怖。 本以为对方成了拔了牙的老虎,他们这些猴子终于可以占山为王,却不曾想人家只是打了个盹罢了。 如今苏醒过来, 他们连直面的勇气都没有。 三长老的眼神微微黯然,咬紧牙关, 微微上前一步,试图打感情牌, “大祭司, 我知道,我试图夺权是不对,但是我没有想过要害你性命的。” “如今我手下的人都死伤大半, 也不剩几个了,而且你已经苏醒,重新掌握了祭司圣殿, ”三长老的嘴唇还泛着些许的白,努力挤出一抹苦涩的笑,“你就当我死了,好不好?” “我这辈子,为了圣殿始终是孤单一人,我真的受够了这种孤独, 如今我已有了自己心爱的夫君,我不求其他, 唯愿后半生能够与他相处。” “啧。”季青临忍不住轻叹一声,没想到三长老竟还是个恋爱脑。 她难不成真以为自己放过了她,她就可以和青奴双宿双飞了吗? 真是天真。 季青临饶有兴味的看了一眼青奴,随后,慢条斯理地询问三长老,“所以……你想要怎么样?” 三长老抿了抿唇,脸上的神情紧张忐忑,说话的嗓音当中带着丝丝的哀求,“我把秘卫们体内的傀儡蛊解了,把圣女殿下还给你,你饶过我和青奴好不好……” “求你……” “这倒是个挺不错的主意,”季青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在三长老满目的欣喜当中,又轻轻的问了一声,“青奴,你以为如何?” 青奴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死死的攥在一起,指节都因为太过于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对着三长老所说的什么爱她的话,全部都是假的,而且他心里面早就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喜欢的女子,他是绝对不可能和这样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女人在一起的。 他们已经知道了长生蛊的炼制方法,巫月也被他们控制在了手中,而那个八字都属阴的纯阴之体,也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只要穿过几步之遥的瘴气林,他这五年的细作任务就可以完美的结束。 可偏偏出现了季青临这么一个拦路虎…… “不能信他的话,”青奴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决定暂时先稳住三长老,“娘子,他绝对是故意这么说的,等到你放松警惕的时候,就会一举将我们全部都给拿下。” “我们只有逃出苗疆才会永远的安全,只要你一日还是圣殿的长老,你就绝对不可能拥有自己的爱情!” 青奴瞪大了眼眸,直勾勾的盯着三长老,一席话说的斩钉截铁,气愤填膺,“为了我们此后的幸福,必须在这里和他做一个了断。” 三长老神情微怔,“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青奴打断她的话,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还是说娘子,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我一起离开?” 三长老猛然间抬头,厉声反驳,“怎么可能?!” 青奴满是怨恨的眼神落在一旁,“那娘子就应该为我们的未来扫清一切的障碍。” 三长老下意识的问了句,“那我该怎么做?” 青奴心口的大石头落了地,他一点一点诱惑着三长老,“你先带着亲卫和秘卫们挡住大祭司,只要我进入瘴气林,就会彻底的安全,我会在进去以后给你留下线索的,到时候你跟过来好不好?” “我们只有分开逃跑,才有机会逃出去,要不然,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青奴抓着三长老的手,深情款款,“娘子,拜托。” “为了我们的将来,一定要撑住。” 三长老咬牙,“好,你先走。” 虽然她不确定自己和这些中了傀儡蛊的秘卫能够挡得住季青临,但能挡一阵是一阵,最起码可以替青奴争取一些时间。 霎时,三长老带着手下的人将季青临给半包围了起来,“大祭司,我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破坏到我的幸福的。” 三长老虽然已经有五十多岁了,但因为修习蛊术的原因,她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此时忽然展颜一笑,如同海棠花般灿烂。 但那双含笑的眼眸里面,却夹杂着无尽的幽怨和扭曲,像是一只濒死的小兽,在做着垂死般的挣扎,孤注一掷,拼尽全力。 同一时间,青奴一手扛着昏迷的巫月,另一只手拽着岑爻的手臂,一瘸一拐的转身冲进了瘴气林。 季青临的眸光显得越发的冷淡,“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你当真以为这个男人待你是真心实意的吗?” 三长老本能的想要反驳,却被季青临冰冷刺骨的如同看待陌生人一样的目光死死的钉在了原地。 鬼使神差般的,她心口涌出了一股几乎快要窒息的感觉,宛如一整片的汪洋裹挟住了她整个身体,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 “我……”三长老张了张口,但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季青临并没有要对她动手的打算,只是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摊在她的面前,“他如果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就应该让这些亲卫秘卫们挡住我,带着你一起跑开。” “可你看看现在留在现场的人,他难道就毫不担心我会在气愤之下直接把你杀了吗?” “更何况,”季青临微微顿了顿,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就算他想要逃命,为什么要把巫月带走?” “活了这么多年,一点脑子都不长?” 听到这话,三长老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她带着满目的不可置信抬起了头来,拼命的去寻找着巫月的身影。 可即便她把这一圈的人都盯出了一个洞来,却始终没有找到巫月的存在。 那一瞬间,三长老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揪住了,只是稍微动弹一下,便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三长老扬着脑袋,眼眶中积蓄的泪水就这样滚落了下来,“原来他爱的人是圣女殿下……” 季青临:…… 就离谱! 她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的?! 合着他说了半天全部都白说了呗? 季青临真的很想拆开三长老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深吸了一口气,季青临很是无奈的开口道,“你的脑子是一点都不转是吧?” 三长老一脸的茫然,“啊?我猜错了?” “那他喜欢的是谁……?” 忽然,三长老骤然一惊,满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他该不会是有什么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吧?!” 要不然为什么在祭司圣殿的时候就护着岑爻,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依旧要把岑爻给带走。 三长老顿时伤心欲绝。 她要是输给巫月这样一个正值年华的女孩也就罢了,可到头来竟是输给了一个男人?! 这让她如何甘心?! 季青临:…… 这就是恋爱脑的脑回路吗? 果然是一般人无法比拟的。 三长老这宛如神来之笔一般的想法让季青临很是无语,他略微顿了顿,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还真是……奇思妙想的可以。” “青奴的身份有问题,或许可以说,在五年之前青奴就已经不是青奴了,一直陪在你身边,哄骗着你的情感的人,是大楚派过来的细作。” 季青临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解释着,唯恐三长老听不懂,“他们是为了长生蛊而来,如今已经从巫月那里获取了长生谷的炼制方法,再将巫月这个会练蛊的人绑走,他们的目的已然达成,自是不需要再来获取你的信任。” 之所以让三长老留在这里拦住他,恐怕也就是物尽其用罢了。 三长老身体猛地一颤,仿佛是难过到了极致,满腔的悲戚萦绕在她的嗓音当中,“你……你的意思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我?” “这五年的时间,只是为了获取我的信任,得到长生蛊的方法?” 季青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厌恶和讥讽,“不然你以为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三长老身体猛然一个颤抖,双腿一软就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她感觉自己的胸口在这一瞬间涌进了无数的沉闷和酸涩,密密麻麻席卷而来,根本无从承受。 太可笑了…… 她本习惯了无欲无求,甚至也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是青奴突然的闯进了她的生活,带给了她极致的情/欲,填补了她空荡的内心,和她规划好了未来的一切,让她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渴求。 她以为老天对她不薄,所以才在她年过五十之后又给了一个真心爱慕着她的男人。 可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骗子的话,怎能当得了真? 可她却偏偏信了,甚至还在对方的怂恿之下,背叛了大祭司。 三长老用力的捏着手指,试图从当中找出半分的力气,可无论她如何的努力,都终究只是徒劳,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人给抽空了,根本没有办法站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啊?!!!” 她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整个人绝望无比。 愤怒,嫉妒,憎恨…… 种种情绪在三长老的心田之间交织盘旋,到最后化为了一抹充斥着怨毒的焰火。 那火焰熊熊燃烧,不停的炙烤着她自己,还有不断烧向别人的趋势。 她仿佛是疯了。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这个“他”字从三长老的嘴里面吐露出来,仿佛是淬着毒的匕首在这一瞬间被掷出,泛着幽幽的冷。 “当然可以,”季青临淡然地注视着这个如风似魔的女人,“但是……你现在还找得到他吗?” 三长老本能的受到了冒犯,她紧紧地簇着眉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道,“当然找得到!” 她和他交合已久,两个人身上都互相感染了对方的气息,虽然这股气息一般人是没有办法闻得出来,可她的蛊虫却可以闻得出这种味道。 “那就走吧,”季青临上前一步,拽着三长老的胳膊将她给拉了起来,“欺骗你的人都还活的好好的,你难不成就要这样放他离开?” “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三长老喃喃地念着这句话,眼神当中的怨恨似乎是更深了一些。 “再不追过去,等他们穿过瘴气林,进入大楚的地界,那可就是天高任鸟飞,彻底的逃离了你去。”季青临沟通一下嘴唇缓缓吐露出这句话,却仿佛是刀刃一般,插在了三长老的身上。 胸腔里面时时刻刻啃食着心脏的焰火,在这一瞬间彻底的烧毁了三长老的理智,浓烈的不甘和怨愤一并爆发了出来,“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三长老凄厉的叫了一声,整个人登时发了狂,一个箭步就直接冲进来瘴气林里去。 指腹轻轻的揉搓着七彩的小蜘蛛,季青临欣慰的笑了一声,轻轻飘飘的开口道,“诺,这不就替你省事儿了?” 小蜘蛛虽然也可以闻得到巫月身上的味道,但是这瘴气林里面的种种毒蛇虫草太多太杂,闻多了会让小蜘蛛感觉到不舒服的。 而发了狂的三长老,正好可以让小蜘蛛暂且先休息休息。 季青临的眼睛弯了起来,他可真是一个好人。 8888:…… “宿主,你是不是对好人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谁家好人像魔鬼一样,去刺激一个被抛弃了的恋爱脑啊?! 季青临迈着从容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踏进了瘴气林,他轻轻的用手拂开挡住了视线的白色雾气,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怎么,你不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三长老这样背叛了我,我不仅没有杀了她,还替她解决了五年的困惑,她应该感谢我才对。” 8888:……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然没法反驳。 “宿主,你开心就好。” —— “该死的!这到底要怎么走出去?” 岑爻原本以为只要进入了瘴气林,他们就安全了,穿过了这片树林,他们就可以跟等候在外面的大楚的三万大军汇合在一起,就再也不必担心有性命的威胁。 却未曾料到这林子里面的情况远超他们的想象。 虽然他们提前吃下了解毒丸,可以不惧瘴气,但这林子里面带着剧毒的东西可是一点都不少。 这才走了没多远的距离,他们就已经遇到了两条毒蛇,十几只毒虫,甚至是连一棵树一棵草身上都有可能带着剧毒。 本就是受了重伤,还要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巫月,两个人一路走的是无比的艰难。 原本是由青奴扛着巫月,毕竟他武力高强,扛着一个人走也不会费力。 可是现在到好,青奴为了保护岑爻,不小心被一只毒虫给咬了一口,此时的左半边身体几乎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行动也变得无比的僵硬。 如果再不赶紧出了林子解毒,恐怕青奴会直接毒发身亡。 青奴一瘸一拐的往前走着,“少主不必担忧,属下尚且还撑得住。” “嗯,”岑爻点点头,“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况,尽可能的避开这些毒虫。” 青奴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应了一声,“是。” 岑爻手里举着一根木棍,东戳一下,右捣鼓捣鼓,唯恐再像刚才一样在漫无目的的行走之下,招来什么不好的东西。 毕竟他们两个人现在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 走着走着,岑爻手里的木棍却突然掉落在了地上,他整个人仿佛是见鬼了一般,脸色难看至极。 青奴凑上前,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之色,“少主,你怎么了?” 岑爻额头一片冷汗,嘴唇颤抖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这里,我们刚才来过了。” 青奴下意识的顺着岑爻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后就看见那一块的枯枝败叶上面,躺着一条脑袋被扭断了的蛇的尸体。 这条蛇让青奴感到无比的熟悉,他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紧接着便是瞳孔一缩,整个人仿佛是被冰冻了一样,动弹不得。 这条蛇赫然就是他们一开始进入林子里面碰到的那条! 他们绕了这么半天,甚至还被毒虫给咬了一口,可结果到头来,竟然只是在林子的边缘打转?! 青奴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指,手心里面冷汗直冒。 一个无比令他恐惧的想法涌上心头,“我们迷路了。” 岑爻心跳如雷,他只感觉自己的心里仿佛是起了一道寒风,凉意在转瞬之间渗透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颤抖的嘴唇却根本没有办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岑爻完全无法理解。 当初巫溪带着他穿越瘴气林的时候,明明一路畅通无阻,即便那时的林子里面也是浓雾缭绕,可巫溪却完全不受这些瘴气的影响。 他以为他和青奴也可以那般迅速的逃离出去。 但事实却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 青奴咬紧了牙关,抬起头来,试图通过浓烈的雾气看到日头的所在,如果能够看到日光的话,他们还可以利用树影简单的辨别方向,或许还会绕上很多的远路,但他们终究能够逃离了去。 然而,终究还是让青奴失望了。 眼前除了一片昏暗,再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存在。 就在二人都茫然无比的时候,耳边突然想起了一道充满着怨恨的尖锐女声,“青奴,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如此熟悉的嗓音让青奴忍不住心尖一颤,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两步,却因为没注意到脚下一脚踩空,直接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三长老忽的从天而降,直接伸手紧紧地掐住了青奴的脖子,惊天动地的怨恨全部化成了力量凝聚在了她的双手之上,使得青奴一个成年男子毫无反抗之力。 “去死!去死!你给我去死!!” 三长老面目扭曲,五官狰狞,整个人仿佛是从地狱中爬上来讨债的厉鬼。 青奴翻着白眼,只觉得鼻腔里面的气体一寸一寸的减少,带着死亡的窒息几乎快要将他给吞没。 “嗬——嗬——” 青奴瞪大了双眼,拼了命的眨着眼睛试图唤起三长老的注意,可三长老却早已经发了疯,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杀了青奴,又怎么可能注意到他的眼神。 绝望一寸一寸的蔓延,直到脑袋缺氧,阵阵发疼,青奴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但就在此时,三长老的手腕却忽然从他脖子上移开了。 “你要做什么?”三长老已然陷入到了彻底的癫狂当中,看着阻挡她的季青临,甚至都想要出手。 “你就这么把人杀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季青临定定的盯着三长老,嗓音不急不缓的说道。 三长老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你有什么好的可以折磨人的方法?” “折磨一个人最残忍的办法……”季青临低着头沉思了一瞬,幽幽一笑,“那应该就是夺走他费尽一切得来的东西吧?” “青奴卧底在你身边五年,就是为了能够知道长生蛊的炼制方法,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带走巫月。” 三长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要把巫月带回去。” 季青临勾着唇瓣,笑意浅浅,“这是自然,而且,你说……如果我们就这样只单独把他放回去,结果会怎么样?” 三长老瞬间恍然大悟,不经意间露出一个笑容,无比邪恶的开口,“如果我是他的主子,面对一个用了五年时间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回来的下属……” “啧啧啧……”三长老走到青奴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你这么想要回家,那我亲自送你回去好不好?” 青奴瞳孔皱缩,只觉得有一股无尽寒意爬上了他的头皮,冷到了他的灵魂深处去。 季青临好有兴致的看了岑爻一眼,“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应该是青奴的少主?” “不如这样吧……”季青临淡然一笑,选择物尽其用,毕竟留了三长老的一条命,可不能白费了,至于三长老去了大楚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季青临勾着唇瓣,慢条斯理的开口,“就由三长老带着青奴去大楚,顺带着好好的问一问青奴的主子,他们这个少主的命,重要与否。” “青奴,你终于能回家了,开不开心?” 第138章 几乎是季青临的话音一落, 青奴的脸色就变得惨白惨白,他死死的咬着下嘴唇,满脸的惊慌, 口齿不清不断的呢喃着, “不……不能……” “你们不能这样做……” 虽然他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归家,恨透了在这五年当中披着另外一个人的面皮的生活。 可他绝不能就这样空着手回去! 更何况还把自己的少主的身份给暴露了。 青奴知道,岑爻作为一个人质被绑在了苗疆,就算是为了能够换回岑爻, 短时间内,他的性命还是可以保得住。 可是…… 大楚的牢狱当中, 折磨人,让人生不如死的刑罚数不胜数。 那是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存在。 更何况, 一但用条件将岑爻换回去, 他注定会难逃一死。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面无表情的季青临,青奴这才发现, 他在苗疆这五年的光阴,除了三长老以外,竟是没有一个可以求助的人。 青奴用力的攥紧了双手, 满脸惊惧,种种情绪在他眼眸当中交织闪烁,最后化为了一抹对于三长老的希冀。 “娘子,不要……”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回家了, 我也不带你去大楚了,咱们就在苗疆好好生活, 就当做一对普普通通的寻常夫妻,好不好?” 这一次的叫喊当中所蕴含的情绪,倒是比方才要真实凝练的多。 但三长老却再也不会上他的当了。 祭司圣殿一回,瘴气林之前一回,如果她这回还会信了青奴的鬼话,她自己都会唾弃她自己。 三长老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抹彻底放下的释然,幽深的眸子直勾勾的望进了青奴的眼底,带着一股让青奴胆战心寒的恨意,“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你这个背叛我的人?” “更何况……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不是吗?” “你以为你用那虚假的感情,”三长老幽幽一叹,眸光中恶意满满,“就可以哄骗着我,为你付出一切?” “谁给你的自信?” 原本还以为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哄骗到三长老的青奴,在听到她的这番说辞之后,所有的神情都凝固在了脸上,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你……你再说一遍?” “你不爱我了……?” 三长老冷笑了两声,仿佛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渣女,“爱?你觉得你配说这个字吗?” 她脸上的漠然不似作假,青奴终于意识到,三长老是真的不在乎他了。 这让他不由得有些绝望。 如果连三长老都不站在他这边,那他怎么可能还有命活? “不……不会的。”青奴神情顿时有些崩溃,不管不顾的想要去拉三长老的手,可三长老却狠狠的将他给拍开了。 “行了,少在那里再说一些虚情假意的鬼话,我不会再相信你。” 青奴顿时心如死灰,冷汗不断地从他额角冒出,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已经将他整个人给浸透。 三长老回过身来,将亲卫秘卫们体内的傀儡蛊全部都给解了,随后就准备带着青奴一起穿过瘴气林前往大楚。 但在她转身之前,季青临忽然开了口,“真正的青奴去哪里了?” 从刚才两个人的对话之间,不难判断出,这个假货是在五年之前发生地震的时候冒充青奴留在苗疆圣殿的。 可既然他是个冒牌货,那么就一定有一个真正的青奴。 “你猜呀!”冒牌货直接破罐子破摔,“你觉得真正的青奴还有没有可能会活着?” “你若是就此放了我们,我或许还会考虑考虑告诉你他的埋骨之地……” 黎奴刚刚被解除了傀儡蛊,才恢复自己的意识,就在骤然之间听到了冒牌货的话。 他一双眸子充斥着血红,满含恨意的望着冒牌货,几乎快要夺眶而出,“青奴在哪?!你告诉我青奴在哪?!” 他背叛了大祭司,又被四长老所抛弃,这世间唯一一个选择和他站在一起的人就是青奴。 可现在…… 却有人明晃晃地告诉他,眼前的人是个冒牌货! 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在那些无比艰难的日子里面互相扶持着走来的人,在五年之前就已经死掉了。 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冒牌货双手抱胸,喉咙里面发出的声音浑然不似人,刺的黎奴面色惨白,头皮发麻,“就凭你这个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自己最好的朋友被人代替了的蠢货吗?!” 刺激完了黎奴,冒牌货又笑意盈盈的看向季青临,“大祭司,考虑好了没有?” “用我和少主的命,换你一个亲卫的所在地,其实你并不亏。” 黎奴面无人色,几乎都快要喘不上气来。 他的内心时时刻刻的在催促着他,让他去祈求季青临,换得青奴的埋骨之地。 可…… 他已经背叛了季青临,选择了追随四长老,甚至在季青临一开始清醒过来问话的时候,他未曾告诉他有关于四长老和大长老意图夺权的任何事情。 这样的他,又有何脸面去祈求? 恐怕就算青奴知道了,也会感到不屑的吧。 明明当年是他告诉青奴要忠于大祭司,忠于祭司圣殿。 可到最后,竟是他最先叛变。 黎奴的眼角和嘴角止不住的发抖,却突然他“砰”的一声直接跪在了季青临面前,“大祭司,黎奴犯下重罪死不足惜,求大祭司给黎奴一个机会,将功赎罪。” “黎奴愿意和三长老一起,押送这个冒牌货前往大楚,与其进行谈判。” 季青临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自然可以。” 原本他还略微有些担心这一路上,三长老会被花言巧语给哄骗了,如今有了黎奴的加入,可谓更加的保险。 被三长老仿佛是拖死狗一样的拖在地上,冒牌货现在才知道,他之前之所以和岑爻两个人走不出去,而巫溪却能够如履平地,是因为这些苗疆人认路并不是依靠眼睛,而是靠着这些浑身上下都是毒素的虫子。 有了蛊虫在前方带路,用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一行三个人就已经穿过了瘴气林 刚踏出树林的一瞬间,就已经有好几个人围了上来,甚至在嘴里还在不停的喊着,“少主,少主……” 可等他们走近了,却没有发现岑爻的身影的时候,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冒牌货,“肖肃大人,怎么只有您出来了?” “少主呢?” 三长老勾着唇瓣,轻声一笑,仿佛是恶鬼在呢喃,“原来的名字是肖肃啊……”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三长老的手里面忽然飞出了十几只小虫子,尽数从眼前这些大楚人的鼻腔里面给钻了进去。 不过片刻的时间,一群人就开始变得双眼迷离,行动迟缓。 假青奴,真肖肃看到这一幕时瞳孔骤缩,“傀儡蛊!” 三长老淡淡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大楚那十几个人当中领头的那一个身上,“我去见你们的主子吧。” 那人的眼睛无神的向前看着,宛若一个提线木偶,“是。” —— “唔……” 巫月呓语了一声,揉了揉酸涩无比的眼睛,她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要往外面冲去,“师父……” 忽然,一抹清冷的带着些许笑意的嗓音传到了她的耳边,“我在这儿呢。” 巫月瞳孔放大,满是不可置信,“师父……真的是你?” 她记得,他们当时被大长老的人围困,师父面色苍白,还在吐着血,可如今怎么…… 不过,只要师父活的好好的,一切就都是无所谓的。 巫月一把抓起了季青临的手臂,直接就探上了他的脉搏,片刻之后,她红着眼眶,脸上带笑,“师父,你好了,你真的好了!” 她的师父完完全全的恢复了健康,再也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再也不用每日的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她的师父是芝兰玉树一般的谪仙人,就合该像如今这般的清清冷冷,高高在上。 而不是只要一被人提到,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激动过后,巫月又忽然反应了过来,“师父,我的长生蛊都还没有练好,你怎么就好了?” 季青临淡淡的回了一声,“我修习了另外一种蛊术。” 巫月瞬间来了兴趣,“竟还有比长生蛊还厉害的蛊术?!师父能教教我吗?” “此法乃圣殿之最高秘法,唯有担任大祭司之后才能修习。”季青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且将能够修炼以身化蛊的资格告知了她。 巫月点点头表示了解,但紧接着,她的眼神当中就浮起了一抹坚定的神色,她攥紧了拳头,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一定会努力超过巫溪,当上大祭司,让师父亲自传授我这么厉害的蛊术!” 季青临笑了笑,“好,五年过去,也让我来看看你现在的实力如何了吧。” 巫月瞬间一喜,“师父可不要小瞧我,如今的我早已经不是当初只能躲在师父身后面的小姑娘了。” 季青临有心想要探探查一下巫月现在蛊术的境界,巫月也想让自己的师父对她刮目相看,两个人一拍即合,直接就前往了药房。 巫月仿佛是献宝一般,将自己这些年炼制的蛊虫全部都拿了出来。 季青临一一看过,不断的点评出巫月做的好的地方,当然,若是有不足之处,他也会直接点出来。 不过寥寥数语,巫月就已经收获颇丰。 然而,却偏偏有那种没有眼色之人,突然大力地推开了药房的门,打破了师徒二人之间的温馨。 季青临长眉微蹙,带着些许不悦的目光看向了门口,“进来的时候不知道敲门吗?” “师父……”巫溪的身体颤了颤,呈现出一定程度的紧绷,“我就是听说您将巫月带回来了,但是却没有找到您,一时有些心急……” 琥珀般的幽瞳当中带着无尽的冷,季青临满脸漠然之色,“所以你就可以不敲门?” “这么多年,我究竟是怎么教你的?” 药房突然陷入到了一股鬼一般的寂静。 半晌之后,巫溪哽着脖子,红着眼,“师父,你心里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过我这个徒弟的存在?!” “你明知道我有多么的担心你身体的安危,却在第一时间带着巫月来到药房,甚至连给我报个平安都不屑于!” “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巫溪好不容易盼到师父清醒,原本他以为师父会为了他这五年所做的一切感动不已,那样的话,他就可以趁机说出自己对于师父的情谊, 可现实却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彻底的打碎了他的梦境。 明明他受的伤比巫月还要重,师父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丝毫不顾他的阻拦,独自一个人去把巫月给救了回来。 他和巫月都是师父的徒弟,凭什么要被区别对待?! 他不服,他不甘心! 季青临神色淡淡,语调漠然,仿佛自己面前情绪激动的巫溪只是一个丝毫不重要的陌生人一般,“好,那你来说说,你究竟都为我付出了些什么?” 巫溪心头一梗,顿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他怎么可能如此直白的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说出来? 岂不是就在强迫季青临承他的情? 他做不到…… “不说是吧?”季青临眼眸微闪,神色越发的冷淡,“那我替你说。” “你是不是想说为了将我能够治好,你不惜闯入禁地偷学了禁术?甚至派了大批量的人马前往大处去寻找八字皆阴的纯阴之人?不惜耗费了五年之久。” “你是不是还想说,在我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时候,你用十年寿命和大长老换取了我的十日残存?” 巫溪眼睛眨了眨,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心里甚至隐隐有了期盼,既然师父都知道他付出了什么,是不是就会…… “但是!”季青临陡然拔高了音调,“闯入禁地,偷学禁术,本就是犯下大错,没有将你驱逐出祭祀圣殿,已经是我仁至义尽!” “至于你所说的我身中剧毒,那是我修习了圣殿的至高秘法,不需要你用寿命交换,时间一到,我自会清醒过来。” “更何况你付出的十年的寿命,全部都被大长老吸食去了。” “再有,你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人,都不提前做调查吗?”季青临一步一步逼近,“岑爻在大楚的身份颇高,他此次前来,就是和五年前一样,想要寻得长生蛊,你却就这样直接的将东西给送了上去。” “你是不是想让苗疆五年前的悲剧再次上演?” “脑子真就一点都不转?!” 巫溪眼睛瞪得大大的,整张脸上几乎是毫无血色,身体颤抖的宛若筛糠,“我……我不知道……” “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啊,师父!” 巫溪咬紧牙关,“我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能就这么抹杀掉我的感情!” 一听到巫溪说这个,季青临就越发的厌恶。 岑爻脖子上的吻痕到现在都还没有消除,巫溪却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喜欢自己。 可真是让人感到恶心。 季青临微微眯了眯眼,反手从巫月的腰间抽下了一条鞭子,“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肖之徒!” 从刚刚穿越过来之际,看到巫溪那色眯眯的眼睛的时候,季青临很想将眼前这人一鞭子抽死了。 巫溪没想到季青临说打就打,完全还来不及反应,旁边就已经在半空当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重重的抽打在了他的肩头。 “啪——” 转瞬之间,巫溪的衣服被抽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就溢了出来。 巫溪闷哼一声,咬紧了牙关不躲不闪,他抬起眸子,倔强的看着季青临,“如果师父抽我几鞭子就可以解气的话,那就来吧!” 季青临:…… 这玩意儿竟然还是个抖m! 气抖冷。 重重的将长鞭丢弃在一旁,季青临直接飞起一脚把巫溪踹到了门外,“把他给我带下去,短时间内我不想再看到他一眼。” 巫溪闷哼一声,强行将涌入口腔当中的血腥之气给咽了下去。 他从地上爬起来,在药方门口跪下,带着满腔的幽怨开口,“师父不要为了我生气,如果师父不想见我的话,我会绕着师父走的。” 季青临没有说话,巫溪兀自在那跪了半晌,最终还是被秘卫给带了下去。 等人离开以后,季青临轻轻喊了一声,“墨奴。” “奴在。”一道黑影闪过,墨奴就出现在了季青临面前。 季青临心情很好的笑了笑,琥珀色的眸子中似是闪着星光,“跟着巫溪,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墨奴恭敬的应下,“是。” 虽然早已经料到巫溪不是个什么好玩意,但季青临却也万万没想到,巫溪才刚刚被自己打了一顿,转身就跑到地牢里面寻找岑爻求安慰去了。 岑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瘫软在地上,当看到巫溪以后,他沙哑着嗓音,“你是来杀我的吗?” 巫溪摇了摇头,“没有。” “师父说留着你的命,还有用。” 岑爻忍不住发生一声自嘲,“所以,如果我没用了,我就会死,对不对?” 巫溪的目光不自觉地转移,一下子就落在了岑爻的脸上,“我不会让你死的。” 岑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轻一笑,“可是,你能说服的了你师父吗?” 一瞬间,地牢里的空气变得静谧无声了起来。 巫溪呼吸微滞。 “所以,没办法为什么要说大话呢?”岑爻的嗓音温温柔柔,就仿佛是在只是叙述着一个在平常不过的事实,没有半分的恼意。 如果师父也是这样的一个态度,该多好…… 巫溪也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心头竟然有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冲动到他想要把岑爻从这个地方给救出去。 但很快的,他又按耐下了自己的心绪。 岑爻平静的目光扫过,却突然,瞳孔一缩,“你受伤了?” 他颤抖着手指轻轻摸索了过来,忍不住关切道,“怎么这么多鞭痕?谁打的?痛不痛啊?” 巫溪低垂着眼眸,满脸的萧索,“我师父……” “啊?”岑爻大吃一惊,“你对你师父那么好,他竟然舍得打你?” 巫溪心中思绪翻涌,到最后化为了一抹浓浓的叹息,“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这样对我。” “嗯……”岑爻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圣子,你是不是对你师父有一种别样的感情啊?” 巫溪心口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如果不知道,他又何必用这么一张脸来当苗疆呢? 只不过,这种话,岑爻是断然不会当着巫溪的面说出来的,他很是可惜的叹了叹,“你对你师父的感情那么浓烈,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你……”巫溪身体不停的发抖,“你的意思是说我师父他也……” “这是自然,”岑爻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只不过你师父肯定是碍于你们师徒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不愿意接受你的感情。” 巫溪酸涩的心间顿时涌上了一股甜蜜,“所以师父是故意这样对我,想让我知难而退。” “可是……师父又怎会确定我不会对他从一而终?” 岑爻勾了勾唇角,“所以,你需要做一件事情去刺激你师父,让他吃醋,只有这样,他才会真的接受你。” 巫溪顿时追问了一句,“那我该怎么做?” 岑爻指了指自己的脸,“你不觉得……我和你师父长得有几分相似吗?” 他缓缓起身,凑近到巫溪的耳边,温热的气体刹那之间喷洒了出来,“我和你的师父长相如此相似,如果他得知你真正爱慕的是我,而不是你的师父,你觉得……他会不会变得疯狂?” 巫溪有些犹豫不决,“师父那般芝兰玉树的人,怎能受此侮辱?” “圣子殿下,这就是你得不到你师父的缘由了,”岑爻一字一顿,缓缓开口,清朗的语调中夹杂着无尽的诱惑,“你和你师父之间的身份本就是一个禁忌,你只有破釜沉舟,打破这一份禁忌,才能够得到你师父的心。” 巫溪逐渐被岑爻说服,“好,我就姑且信你一次。” 第二日一早,巫溪穿戴整齐的来到了季青临门外。 双膝跪在地上,背挺的笔直,“师父,我是真心爱慕岑爻,既然师父的身体已然好了,用不着他这个供体,巫溪恳请师父,放过岑爻。” 第139章 “砰——” 毫无预兆的, 房门被人大力从外面推开,惊的安王宋兼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下意识的冲着门口发出一声怒吼,“进来都不知道敲门的吗?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然而, 进来的几个下属, 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愤怒而感到害怕,他们就仿佛是一个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木偶人一样站在那里,不卑不亢,无悲无喜。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宋兼旬下意识抽出了架在墙上的宝剑,剑尖直指向门口, “谁?” “少在那里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 “我这不是来了嘛~”一道略带着鲜血妩媚的女音响起, 三长老施施然走了进来, “安王殿下又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宋兼旬心中瞬间咯噔了一下,持着手中的剑,挡在自己身前, 虎视眈眈的看着三长老,“你是什么人?” 黎奴从一旁探出个头,“安王殿下守在苗疆这么久, 竟是不认得我们的三长老?” 说着这话,他信手将假扮成青奴的肖肃扔在了宋兼旬面前的地板上,“您派出去的这个细作,难道没有把苗疆的情况尽数告知吗?” 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宋兼旬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肖肃……” “安王殿下可真是好记性, ”三长老幽幽一叹,“就是不知殿下可否认得一个名唤岑爻的人?” 宋兼旬浑身一个哆嗦, 满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但转而一想,隐藏了五年身份的肖肃都能够被抓出来,才刚刚潜入苗疆的岑爻被发现也不是一个太难的事情。 苗疆和大楚几乎是从无交集,因着瘴气林的存在,这么多年也就混进去了两个人而已。 可现在却全部都被发现了。 其中更有一个是他唯一的嫡子! 宋兼旬呼吸一滞,神情激动的差点一把抓住三长老,“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他也是个有野心的,想要去争一争那九五至尊的位置,否则的话,也不会在五年前大楚的五万兵马都折在苗疆后,他还带着自己的三万亲兵来到这里,更是用自己的嫡子代替了那个八字全阴的纯阴之体,就只为了能够寻找到长生蛊的存在。 皇帝年纪越来越大,对于寻仙问道也越发的执着。 可他的母族只是一个没落了的氏族,在朝堂上根本没有办法给他任何的帮助。 而且他本人也早早的封王,赐了封地,远离了京城那个权力中心。 他一没有太子的贤名,二没有恭王的权利,想要夺得那个位置,就只剩下替皇帝找到长生蛊这一个选择。 可即便他再想要九五至尊的位置,也并不代表着他愿意就这样把自己唯一的嫡子留在豺狼环视的苗疆。 三长老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讽之色,“怎么,难不成安王殿下,在派您的儿子前往苗疆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想过失败吗?” 宋兼旬说不出话来。 因为当时的岑爻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他只是去查探到有关长生蛊的消息以后就会回来,绝对不会失败。 毕竟巫溪这五年的时间一直在寻找一个极阴之体,从未有过放弃。 他们并不认为岑爻假扮那个极阴之体之后会被怀疑。 可事实终究还是未曾如他们的愿。 “你……”仿佛是太久未曾说话一般,宋兼旬的嗓音有些许干涩,目光紧紧的盯着三长老,“你这次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宋兼旬只看到三长老袖袍一甩,就感觉自己的喉咙处有一个什么滑溜溜十分粘腻的东西给钻了进去。 他下意识的抠着嗓子想要呕吐,可那东西却仿佛是钻进了血肉当中,他无论如何都弄不出来。 宋兼旬满脸的惊恐,“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啧啧啧,”三长老很是不耐的叹了一声,“安王殿下,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苗疆之人,给你喂的东西,除了蛊虫,还能有什么呢?” 宋兼旬顿时大惊失色,“你……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三长老幽幽一笑,“那安王殿下不妨试试究竟是你手里的刀快,还是我的蛊虫更胜一筹?” 宋兼旬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得有一道刺骨的凉意,在转瞬之间爬满了他的头皮,一颗心不由得往深渊里面坠,“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三长老转着白皙的手腕,“很简单,想要去见见你们大楚的皇帝罢了,就是不知安王殿下可否愿意当这个引荐之人啊?” “你说什么?!”宋兼旬几乎是瞳孔皱缩。 如果真的去见了皇帝,岂不就是相当于把他的野心昭告天下? 他自此以后,怎么可能还会有好日子过? 三长老笑得开怀,指尖轻轻划过宋兼旬的下巴,“怎么,安王殿下不愿意吗?” “那么……那我就只能让您和您的儿子去地底下相会了呢。” 忽的,宋兼旬感觉带着三长老一行人去面见皇帝一点都不可怕了。 他紧咬着牙关,目光清亮又锐利,一字一顿缓缓道,“但愿你能说话算数。” 三长老目光清澈,如同山间的泉水,里面夹杂着沉沉的笑,“安王殿下放心,我们可不是你们大楚这种言而无信之人,也不会拼了命的去觊觎别人的宝贝。” 被嘲讽了的宋兼旬:……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那就走吧,”三长老轻轻的挑开宋兼旬手里的长剑,“也免得您的儿子在苗疆受更多的苦楚不是?” —— “你是认真的?” 季青临居高临下的看着巫溪,“到了这个时候,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岑爻并不是你们找来的那个极阴之体,他来到苗疆另有所图。” “我不管他所图谋什么,”巫溪咬紧牙关,一脸的坚定,“我只知道我爱他,我对他是真心的,求师父看在我为了师父付出良多的份上,放过他吧。” 巫溪的直节攥紧,指甲都几乎快要插进了肉里面去。 当着师父的面说出这种违心的话,他的心几乎痛的在滴血,可他没有办法。 就像岑爻说的那样,师父碍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身份,绝对不会成他的情。 更何况,师父是那样将圣殿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人,按照圣殿的规矩,圣子,圣女,大祭司,各长老终身不得嫁娶,师父绝对不可能主动去破坏这个规则。 可他的师父已经为了整个苗疆,为了圣殿付出太多太多了,他想要让师父自私一下,让师父为自己着想一下。 不破不立…… 如今的心痛都是为了他们以后的幸福,他必须要把这场戏完整的演完。 巫溪看着季青临越来越冷的神色,不停的在心里面给自己打气。 “好,”就在巫溪以为季青临要发火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道轻轻的哀叹,“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巫溪简直是毛骨悚然。 这怎么和岑爻说的完全不一样? 师父难道不应该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再次拿鞭子抽死他吗? 或者说师父不应该是心痛无比,意识到他对师父的重要性吗? 可为什么却偏偏成了这个样子? 巫溪有些傻眼,“不是,师父,你听我说……” 然而,季青临却丝毫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用蛛丝把他绑着,送到了地牢里面去。 “既然你是真的爱慕岑爻,那就和他一起在地牢里面好好的住上一段时间,让我看看你的真心吧。” 看着渐行渐远的季青临的背影,巫溪骤然察觉到了一股无尽的冷意,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侵入到了四肢百骸,一直凉到了心底。 惊愕,愤怒,不敢置信…… 种种情绪在这一瞬间喷涌而出,几乎扭曲了巫溪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巫溪面色铁青,声嘶力竭地质问着岑爻,仿佛是一只疯狂的恶鬼。 岑爻微微抬头,漆黑的眼眸里面全是泪水,面上更是伤心到了极致,浑身上下都在不停的颤抖着。 “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想过你的师父会这样对你,我以为他哪怕对你没有半点的爱意,终究也会看在你们师徒一场的情分上,感动于你的这份情……” 岑爻一边说着一边抽泣,他的声音细细的,仿佛是一只受了伤的幼崽,扣人心弦。 “我以为你的师父是在意你的,所以只要你这样刺激一下他就会吃醋,就会强势的把你困在身边,我没想到你的师父当真是这般的冷漠之人,对你……从未动过心。” 他这副样子,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瞬间就击中了巫溪的软肋。 巫溪深吸一口气,不由得有些放缓了嗓音,“这不怪你。” 是他太想当然,是他太自以为是,以为捧上自己的一颗真心就可以换得另外一颗真心。 可原来一切都终究只是他的痴心妄想而已。 两行泪水缓缓落下,滚过岑爻白皙的面颊,他饮泣吞声,“你别难过。” 白皙的小手颤巍巍的抓住巫溪的肩头,不断的给他传递着温柔,“你还有我。”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那种柔软的触感,巫溪虽然极力的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可那不断加快的心跳声,还是暴露了他此时紧张又窘迫的心情。 巫溪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岑爻和师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却总能在岑爻的身上找到师父的影子。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嗓音变得沙哑无比,“你……你离我远一点。” “怎么了吗?”岑爻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眼眶红红,“你是要把从你师父那里受到的气发泄到我的身上吗?” 却突然,巫溪整个身躯猛地一震,瞬间伸手将岑爻给推开了,“你做什么?!” 刚才岑爻说话的时候,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过于靠近,他的嘴唇竟然不小心触碰到了巫溪的喉结之上,震惊的呼吸的呼吸都几乎快要停止了。 岑爻的目光当中还带着一抹茫然之色,“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当然是故意的。 不这样撩拨巫溪,他怎么可能还出的去? 可岑爻万万没想到的是,大祭司的身体里面早已经换了另外一个灵魂。 季青临丝毫不会因为巫溪而有半分的心软。 巫溪的目光变得格外的晦暗,他低低的垂下了头去,走到了地牢的另外一边,“我们暂时先分开一会,你别和我说话。” 他怀疑他整个人有些坏掉了。 要不然为什么会在岑爻的嘴唇触碰到他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感觉恶心,而是带着淡淡的欢喜? 可明明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师父才对! 但刚才岑爻半靠在他怀里的时候,手指扶在他的肩膀上的时候,所带来的温弱细腻的触感,竟然让他不由得有些眷恋。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热热的,胀胀的,却并不难受。 反而让他欢喜…… 巫溪攥紧了双拳,在内心不断的唾弃着自己。 他怎么能这么朝秦暮楚?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师父苏醒,好不容易才可以向师父表明自己的情意…… 他从幼时就开始追逐的那抹光,终于到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他却…… 不行,不行。 巫溪拼命的甩了甩脑袋,想要将方才的那点悸动给甩出去,可他越是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那温热的触感就不断的往他的心口钻。 仿佛是焊在了里面一样,甩不出也拔不掉。 岑爻双手抱着胸缩在角落里,低着脑袋,仿佛是被巫溪给吓到了一样无比的可怜。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究竟有多么的平静。 从第一眼看到巫溪注视着季羡林的眼神的时候,岑爻心中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计策。 他不知道巫溪和季青临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却十分明白,巫溪对于季青临的执着已经到达了一种极致疯狂的地步。 像巫溪这种人,不成佛,便疯魔。 是一个很好的利用对象。 两个人在地牢里面日夜相处,渐渐的,巫溪对于岑爻的那种刻意的回避也少了许多,甚至有时候都会忍不住的和对方亲近。 无数次的将岑爻搂在怀里的时候,巫溪想的都是季青临的那张脸。 他越发的分不清楚两个人,有时候甚至会对着岑爻喊师父。 墨奴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季青临。 季青临脸上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他是真没有想到巫溪竟会做出这么恶寒的事情。 墨奴眨了眨眼睛,“大祭司……要不要直接……” 说着这话,他五指平伸做刀状,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季青临顿觉得有些好笑。 虽然8888并没有从时空管理局那获取到这个世界的剧情,但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也不难够猜出,巫溪和岑爻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剧情没有完全结束,这俩人还得好好的活着才行。 “不必,”季青临轻轻一笑,“算算时间,三长老他们也该回来了,到时候我自会处理。” 墨奴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是。” 果然不出季青临所料,几日之后,三长老带着黎奴和那个假装是青奴的肖肃回来了。 回来的同时,还带来了大楚皇帝的圣旨。 在三长老的一番威逼利诱之下,本就年迈的大楚皇帝立马就怂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接就废了安王的王位,不仅收回了他的封地,收编了他的三万亲兵,甚至还直接把他给圈禁了起来,彻底的绝了安王继位的可能。 但岑爻再怎么说也是皇室之人,是断然不能就这样让他死在苗疆的。 大楚皇帝愿意和苗疆签订百年协议,约定双方互不来往,但条件之一就是要把岑爻给送回去。 为了防止大楚的人再次混进来搞事情,三长老将大楚皇帝派来的使者全部都留在了瘴气林外,若是季青临愿意签订协议的话,只需穿过瘴气林。 “大祭司,”三长老跪在地上,态度诚恳,“属下幸不如命,但属下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只求大祭司责罚。” 季青临垂下眼眸,眼底是沁人心骨的凛冽,“我记得四长老那里有一个蛇窟?” “是,”三长老回答的不假思索,“属下愿意接受大祭司任何的惩罚。” 季青临微微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看在你将功赎罪的份上,我也不杀你,你只需去蛇窟走上一遭,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三长老的身体猛地一颤,一想到蛇窟底下那密密麻麻恶心无比的上百条的毒蛇,她就感到无比的害怕。 可终究是她先背叛了大祭司,背叛了祭司圣殿,受到怎样的惩罚都是活该。 三长老低低的应了一声,转身一步一步的向着蛇窟的方向走去,“谢大祭司。” 季青临目光转移,“至于你……” 肖肃浑身一颤,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饶命……大祭司饶命。” 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安王竟然就这样放弃了他,在自己被□□的时候,把他扔给了三长老。 他抛弃家人,抛弃爱人,孤身进入这豺狼似虎的苗疆,可到最后却成了一个弃子。 他怎么甘心?这让他怎么甘心?! 黎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膝一弯也跪了下来,“求大祭司把他交给奴,奴还要从他嘴里问出青奴的埋骨之地,只要能将青奴的尸骨寻回,大祭司要如何处罚奴,奴都毫无怨言。” “这不简单?”季青临勾唇笑了笑,“我刚刚研制出了一个真言蛊,正好可以试试它的效果。” 话音落下,一个小虫子就直接从肖肃的耳朵里面钻了进去。 季青临眉毛微扬,“你可以问了。” 黎奴神形微颤。 这世上只有一个青奴,全心全意的信赖他,依赖他,可他却把他弄丢了。 不仅误认贼人,还护着贼人五年。 青奴知道了,该有多难过。 黎奴深吸一口气,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肖肃的脸上,“青奴的尸骨在哪里?” 肖肃拼命的控制着嘴唇上的肌肉,想要让自己闭嘴,可话语就还是这样吐露了出来,“我不知道。” 黎奴几乎傻眼,“你代替了青奴,你怎么会不知道青奴在哪里?” 肖肃的眼神颤了颤,在真言蛊的控制下,一字一顿的诉说着,“五年前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身受重伤,快死了,我在他临死前割下了他的面皮代替了他,随后便把他的尸体扔在了因地龙翻身而产生的裂缝里。” “当年大祭司修补好了那个裂缝,所有掉入裂缝当中的东西也就都不复存在了,青奴恐怕早已经……尸骨无存。” “你说什么?!” 黎奴的灵魂深处开始剧烈地震荡了起来,愤怒的火焰几乎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给烧毁。 “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可以?!”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黎奴仿佛是疯了,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对着肖肃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甚至来不及调动起体内的巫力,十分笨重的拳拳到肉。 墨奴妄图去阻拦,季青临却冲他微微摆了摆手,“不必,随他去吧。” “等事情了结了,也送黎奴去蛇窟,活不活的下来,看他们自己。” —— “轰——” 尘封了许久的地牢的大门终于被打开,太久未曾见到光亮,巫溪下意识的闭了闭眼。 等再次睁开的时候,就看见眉眼疏离的季青临已然站在了他面前。 巫溪情绪激动,连滚带爬的试图去抓住季青临的衣摆,“师父……师父……” 可他的手才伸到一半,又被墨奴硬生生的拍开了,“你身上太脏,不要污了大祭司的衣裳。” 好几个月未曾洗过澡的巫溪:…… 他也不想这么脏,但根本没人放他出去啊喂! 巫溪咬了咬牙,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师父这次前来……” 他话没说完,却又被打断,季青临色眸微冷,“我已将你从圣殿除名,此后你我不再是师徒,你也不必再唤我师父。” 巫溪心中有了一瞬间的欢喜,只觉得他们之间如果没有了师徒这个身份的话,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和师父在一起。 可转瞬,他的眼眶却突然红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青临的长睫平静地掀起,眼底犹如一汪深潭毫无波澜,“你不是喜欢岑爻?” “喜欢到明知他的身份有异,还要跪在我面前求我成全,如今我就成全你。” 巫溪唇上的血色顿时淡的厉害,原本漆黑的眼眸当中,突然泛起了一股凌厉森冷的寒光,无端的让人汗毛倒竖,“你再说一遍?!” 季青临唇角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怎么,我成全你了,你却不高兴?” “这是什么个道理?” “师父……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巫溪身体颤抖着,脸上的哀求之色愈发明显,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可季青临看着这样的巫溪,却没有半分的心疼。 “你觉得我有必要和你开玩笑吗?”淡漠的嗓音中不带有任何的情绪,冰冷的眼眸当中也没有丝毫的温度,似乎在他的心目中,巫溪早就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巫溪猛然间睁大了眼睛,目眦欲裂的眼眸当中充斥着不可置信,一颗心沉沉地坠了下去,痛的他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不!” “不可能!” “我不允许!!!” 巫溪面目狰狞,脸上青筋根根暴起,一双眸子里面充斥着血红之色,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嘶吼,“是你当初救了我,你怎么能就这样不要我了呢?!”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是不是因为他?”巫溪攥紧了手指,眸光转向岑爻,心中的戾气再也无法压抑克制,眼中的杀意都几乎凝结出了实质来,“就因为他,所以你才不要我了,是不是?” “那我就杀了他!” 巫溪陡然间暴起,身体突然腾空,以一种平常人绝对不可能施展出来的速度冲向了岑爻,随后双手紧紧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都是你,是你在骗我!” 他咬牙切齿的说着,五官扭曲狰狞,如讨债的厉鬼。 明明他和师父之间的关系没有紧张到这个地步,明明他可以一点一点的筹谋,慢慢的打动师父的内心。 可岑爻偏偏告诉他不破不立,让他利用他去刺激师父。 现在结果倒好,刺激是真的刺激了,但师父也不要他了! 刻骨铭心的恨意在猛然间爆发,巫溪仿佛是不要命了一般将自己体内所有的巫力全部都聚集在了手掌之上,带着滔天的怨念想要掐死岑爻。 岑爻从未感觉到这般的绝望。 鼻腔当中的气体越来越稀薄,他拼尽了全力都无法挣脱开巫溪的束缚,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自己生命力的消退。 岑爻有些后悔了。 他不应该贪功冒进独自一个人来到苗疆来,也不应该去刺激巫溪这样的一个疯子。 岑爻眼前渐渐浮现起了大楚的一切。 他和父亲虽然没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在他们所在的封地也相当于是土皇帝的存在,日子过的富庶又快乐。 可怎么就为了那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机会,付出了一切呢? 他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吧…… 死在异国他乡,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 但就在岑爻即将要被掐死的一瞬,巫溪却突然被墨奴给拉开了。 岑爻脱力般的瘫倒在地上,如一条死鱼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巫溪在墨奴的手中依旧歇斯底里,他几乎是声色俱厉的看着岑爻,额间青筋毕露,“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那一声声凄厉的质问在一片死寂当中格外的明显。 季青临幽幽的叹了一句,“所以我说你没有脑子。” “早就告诉你他是个外邦之人,他来到苗疆有异心,你却还偏偏要信了他的鬼话,如今又怪得了谁?” 听了这话,巫溪猩红色的眼眸渐渐地淡了下去,紧绷的身子也在同时松懈了,他崩溃的跪在地上,完全不知所措,“我到底是做了些什么……” 他的灵魂早已经在季青临说出要把他驱逐出圣殿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此时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句尚且不甘心的腐朽的躯壳。 巫溪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助,内心后悔莫及。 然而,现在他如何的后悔都已经晚了。 季青临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对墨奴开口道,“大楚不是派了使者来接岑爻么?” “连带着巫溪一并送去吧。” 巫溪眼中顿时升起了无尽的绝望,“师父……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哪怕是废了他的圣子之位,怕是把他留在身边做一个奴仆呢? 也总归好过一辈子见不到师父。 “带走吧,也算是成全了我和他的一场师徒之情。” 季青临一字一顿的说着,内心有些感慨自己的心软。 8888却突然拆穿了他的想法,“宿主,你尽在胡说,要不是因为他们俩是主角,在剧情彻底走完之前不能死,你肯定把他们给千刀万剐了。” “你之所以让他们两个人绑定在一起,就是想要看好戏吧?” 季青临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弹了弹8888的脑瓜崩,“就你话多?” 他可是苗疆的大祭司,怎么能有这种恶趣味呢? 8888:…… 你别以为你不承认就代表不存在! 和大楚派来的使者签订完协议后,季青临直接用术法将整个瘴气林再次加固。 这一次,别说是大楚的人进不来,就是苗疆的人,再也不可能出的去了。 —— “呼……”回到系统空间以后,8888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宿主,咱们这次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真的差一点点就死在任务世界啊。 “嗯。”季青临轻轻应了一声,神情无比的淡然。 看着自己面前眉眼清冷的青年,8888忍不住有些感慨,自家宿主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ing. “宿主,宿主!”8888在看完任务核对的积分以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咱们这次拿到了三倍的积分耶!” 这么难的一个任务,竟然被他和宿主给完成了,真是棒棒哒。 季青临一如既往的淡然,“嗯,还不错。” 世界得到了稳定,时空管理局也捕捉到了原本的世界剧情,8888忍不住开口炫耀,“宿主,你想要看看原版的剧情吗?” 季青临轻轻点点头,“那就来看看吧。” 这个世界的剧情还是挺简单的,只不过是有了一个巫术和蛊术这样的超自然的能力。 原本作者安排的剧情是岑爻代替了那个纯阴之体进入了苗疆,但因为他是个冒牌货,所以他的血液根本没有办法练成长生蛊,原本的大祭司巫屿终究还是死了。 得知真相的巫溪近乎崩溃,发誓要杀了岑爻为自己的师父报仇,可看着那样一张和师父极度相似的脸,巫溪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所以两个人在经历了好一番的相爱相杀,终究走在了一起。 然而,等到故事变换为真正的小世界的时候,作者笔下的每一个人都觉醒了自己的意识,巫溪虽然一如既往的喜欢上了岑爻,可岑爻野心甚重,从一开始就是在故意引诱巫溪。 等到他拿到了长生蛊的方法,将巫月带回大楚以后,竟然直接就把身为主角之一的巫溪给杀了。 剧情未曾走完,世界支柱的主角就死掉,整个世界彻底崩溃。 而时空管理局之前所派出的每一个任务者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用巫屿的身份炼成以身化蛊,终究是难逃一死。 巫屿这个身份一死,巫溪又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恋爱脑,又疯又病,岑爻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利用巫溪。 有巫溪这么一个圣子帮忙,岑爻想要拿到长生蛊的制作方法,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所以,无论派出多少个任务者,无论中间经历了怎样的曲折,到最后无一例外的,岑爻都直接杀了巫溪。 没有任何一个任务者能如季青临一般,忍受得住有蛊虫一点一点吞噬掉自己心脏的痛苦,所以这个世界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崩溃,到最后沦落为一个惩罚世界。 任务若是再完不成,任务者将会随着整个世界一并消亡。 看完了剧情,8888忍不住给自家宿主鼓掌,“宿主可真棒。” “对了,”8888看了看主系统给他发来的消息,眨巴了一下大眼睛,机械的嗓音中竟是带上了一缕阴影的诱惑,“主系统说宿主这次做任务辛苦了,可以给宿主放假休息呢。” 季青临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有了些许的光彩,不由得顺着8888的话语问了一句,“休息?” “对呀,”8888高兴的手舞足蹈,十分细致的给自家宿主解释道,“就是不带着任何任务的,随便去一个小世界里面生活,宿主想要休息一下吗?” 季青临勾了勾唇瓣,心中升起了些许的向往。 如今他的身体可不像原本的一样没有五感,不知痛觉。 他可以体会到所有普通人能够体会到的一切。 没有任务,就意味着随心所欲,他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润朗的嗓音中带上了浅浅的笑意,“那就去试试吧。” “好耶!”8888身上骤然散发出一股光芒,迅速的找到了一个十分适合躺平的世界,“宿主准备好了吗?” “休假世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