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美人靠沙雕触发修罗场 作者: 咕呱咕呱 文案 穿书局新人七夕被上级送到一个古早味巨浓的豪门文里当炮灰。 按理来说这种事是轮不到新人的。 可原本的土著炮灰还没撑到剧情点就死了。 什么打脸爽度啊,伏笔啊全消失了! 穿局调转时间,派了许多资深人员前去导正世界线,他们在那个地方往往活不到第二天。 资深人员:救命!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嫉恶如仇的好人!坏人在那个世界是无法生存的! 大多数资深人员回来之后,都不肯再去第二回 。 于是局里随机抽选倒霉蛋。 这辈子没当过坏人的七夕中选! 急需引导怎么干坏事的七夕在商城里兑换了一个坏崽崽系统! 以后可以一路升级(大约要一万年)成为王者的成长型系统! 现在它能教导的作恶方法,只是坏崽崽水平! 系统在七夕耳边坏坏低语:“去!抢走他哒棒棒糖!让他哭哭!” 七夕听完指令后,原本忐忑不安害怕违法犯罪的心骤然石化碎裂。 “……我是胖虎吗?!” 邵家的那个病弱家主好像变了,传说她是个美人,但从不干好事,惹人厌恶,谁会去关注她长什么样。 可现在她仍是那个样子,手段依然“毒辣”,卧病在床,动辄咳血。 赤色的血液如同鲛人的泣珠沿着她白皙如雪的指尖落在白蔷薇上,她慢条斯理地用花擦拭着手上的血渍,口出“恶言”,神情姿态却依然曼妙美丽得诱人堕落。 让人口舌生津,束手无策。 只想把一切都奉献给她。 姿容端丽俊美无俦的好人们,围在七夕身边,笑意温柔。 好人ABC:你可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大好人。 接下来快进到选妃环节。 亲爱的,我们之中,你最喜欢哪一个? 【战战兢兢演反派的新人打工女主X深受道德谴责却依然爱上炮灰的切片醋精男主】 【1V1】 【还是一样,沙雕土狗玛丽苏,欢欢快快小故事~】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系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七夕 ┃ 配角: ┃ 其它:更多预收文在专栏~ 一句话简介:病弱美人靠沙雕触发修罗场 立意:积极向善 第一章 天选之人 穿书局这地方,致力于维护各个书籍世界的剧情秩序,保证读者良好的阅读体验。 但凡哪本书里边的角色飘了,跳了,嘚瑟了,不想走剧情了。 穿书局的员工就会出动,纠正剧情线。 千百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的。 七夕在进入穿书局之前,接受的岗前培训第一条就清楚地概括了穿书局的职责。 等来了穿书局,她被分配到新手部,直属上司是只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小仓鼠,专职穿动物文,特长是诱惑小猫咪戳它肚肚。 初见七夕,上司就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像她这种新人,一开始都是穿书去当个背景板丫鬟什么的,熟悉熟悉穿书流程。 七夕明白,在岗前培训的时候,她就能在不管什么场景,什么情节中,都能用不同的音调悲壮地喊“小姐/少爷!落水了/醒了/诈尸了!” 背景板拿捏得妥妥的。 但今天她却被安排到一本以豪门世界为背景的书里……当恶毒炮灰。 《豪门天天宠》这本古早豪门言情小说,即使是上班不久的七夕也是听过它的大名的。 因为它实在送走太多人了。 好好一本甜宠文,不知道数据流发生了什么bug,居然连开篇都困难。 书里边的三个男主角对于邪恶的忍耐阈值变得非常低,个个都想替天行道!所有土著反派在刚萌芽的时候就被干掉了! 反派第一天还在抖豪门威风,第二天就沦落到在天桥底下捡瓶盖。 邪不胜正当然是好事,可是一个反派都没有,由反派串联起来的男女主角初遇剧情啦,各色打脸剧情啊,观赏极品越作越死让主角感情升温的剧情啊,无脑商战只为了爽剧情啊全都没了! 这书要完。 土著反派没了,那些空缺穿书局还是得找人顶上啊! 要说出问题的是那些男主,干嘛不穿到他们身上直接纠正剧情? 其实穿书局一开始就申请穿男主,可那本书的世界意识总是驳回。 啧,这些古早文就是这样,主角才是它的世界瑰宝,人设怎么崩它都不管。 拯救剧情刻不容缓,穿书局不得已只能曲线救国。 一开始是有空闲的员工,会穿到《豪门天天宠》里走走反派剧情,可即使他们手握系统,依然干不过那些正义感爆表的男主。 后来局里开始有一些钟爱高难度的精英人士前去挑战,照样被一轮游送回来。 再之后……所有去过那本书的穿书局员工都有了精神创伤,不肯再去第二次。 因此穿书局最近对这本书实在烦得很,剧情要求已经一降再降,这书还是没法开始。 据说局里是有找人针对性培训啦,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上岗。 于是穿书局开始不分资历轮番抽签,谁抽到了就去那本书里顶几天。 和死亡转盘一样刺激。 穿书局里的员工都是现世早死的亡魂,来到穿书局打工赚取积分换一个复活的机会。 因此对待工作大家都是认真的。 可七夕以前就是个遵纪守法,连队都不敢插的大学生。现在让她演反派,她都不知道这演技从哪来。 “你看你叫七夕,书里的角色叫‘邵七夕’,这都是命!” 仓鼠上司显然也觉得她没这份演技,都往玄学上劝了。 七夕:“我光想到要干坏事,就怕得要心梗!” 仓鼠上司递给七夕一把瓜子:“千万别自己想,你就去邪恶商城兑换个反派系统,让它指引操作就行了。” 七夕嗑瓜子,双眼无神:“我都没出过任务,积分是0。” 仓鼠上司:“……0分也有0分对应的系统嘛。而且我觉着前边去的那些人会失败,估计是还不够坏。道高一尺,还有魔高一丈呢!” 七夕深呼吸几次,她觉着自己实在没这当魔王的本事。 七夕:“这个穿书的角色体弱多病,您没看见我昨天单手掰苹果啊?” 仓鼠上司:“……没事,系统同步一下身体特征就好,保证你一咳就吐血。” 见着七夕还在犹豫,仓鼠上司脸都不要了,直接翻出肥糯的肚肚,像柔软的棉花糖一样躺在七夕手里,嘟起胖乎乎的脸颊。 “rua我。然后工作。啾啾~”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鼠! 七夕控制不住rua了个爽。 “我会试着努力的。” 七夕边走边打开邪恶商城,检索着0积分能使用的系统有哪些。 略过灭世魔王系统,毁天魔女系统,页面一路下滑,差不多滑到宇宙尽头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个她能用的。 【坏崽崽系统! 产品说明:0积分可兑换!以后可以一路升级(大约要一万年)成为邪恶魔王的成长型系统! 非常有个性,极有作恶潜力!因此也不会太听宿主的指挥哦~ 但受限于等级,现在它能教导的作恶方法,只有坏崽崽水平!接下来是注意事项……】 这产品说明实是一言难尽。 七夕立马改口:“还是重在参与吧。” 看着那些抽中签的人垂头丧气地离开穿书局办公室,前往穿越门的时候,办公室里剩下的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这一批过去能顶多久啊?” “一周不可能,三天算优秀,一天是正常发挥。” “真是被那本书坑惨了……哎,你盯着人看什么?” “新来的那个七夕,外形上倒是很符合那本书里的恶毒炮灰形象。” “啊?” “就是……书里的那个恶毒炮灰也是个美人。” 【穿书链接启动】 【开始同步角色特征】 【您要扮演的是《豪门天天宠》恶毒炮灰邵七夕】 【该人物出场篇幅为十章】 【请注意保持人设,跟随指引,完成剧情】 …… 白色天光划过,七夕闭起眼,等再睁开时,她就坐在了一个西式拱形凉亭里。 凉亭的桌上放着一壶红茶,一盘茶点,还有一部手机。 看着眼前的庭院和不远处的白色小洋楼,显然这里就是炮灰邵七夕的家。 七夕抬起手,活动了一下手指。 土著反派已死,她只能用自己的身体。 不过为了贴合原著角色,经过同步特征调整,七夕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唇色浅淡,唯有唇珠上有一点淡色的红,就像落了霜的芙蓉。 【剧情即将开始。】 【五分钟内,不拘手段让路过的小朋友哭出来。】 听听,反派角色就连剧情指引都很不像话。 等电子音一停,七夕就听到放在凉亭桌上的手机传出一道男声。 “邵小姐,很抱歉,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您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太大的好转,如果您愿意,我想可以再试试其他疗法。” 七夕没说话,先读取剧情信息。 原主邵七夕生下来就体弱多病,虽然出生在豪门,可再多的金钱也无法治愈她。 有人能在漫长的岁月中战胜病痛,也有人在漫长的病痛中生出无边的憎恨。 邵七夕憎恨给她带来病躯,却还要生下她的父母,憎恨那些让她努力坚强却不能让她好起来的人。 她每次治疗失败都会发疯,动辄打骂家中佣人,虐杀动物,严重时还有杀人举动,父母也不敢为此责备她。 在邵七夕的父母发生空难去世后,孤独一人的邵七夕的性格变得更为极端。 这通电话是邵七夕的私人医生打来的,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治疗,她的身体依然没有任何起色。 其实不必医生来说,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病是不可能好了。 她忍受了这么久的病痛,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的治疗,依然无法变成一个正常人。 都是骗子。 在这一刻,邵七夕心中的憎恨升至顶点。 按照剧情,在听完这通电话后,邵七夕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尖叫,砸烂所有东西,把佣人叫来,欺负折辱他们,而是抬头看着天空。 经过一冬的沉寂,今天好不容易出了暖阳,邵七夕却觉得阳光非常刺眼。 庭院里隐约能听到一点孩童的欢笑声,这很奇怪。 在邵家没有人会发出这样快乐的声音。 因为邵七夕不喜欢。 那笑声越来越近,随后就有一个健康的,活泼的孩子出现在邵七夕的视线里。 三岁?四岁? 邵七夕打量着。 那个孩子也看见了邵七夕。 他先是有些羞怯,但随后又对着邵七夕扬起了笑脸。 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三头身的小朋友在凉亭外探头,小小的手里还捏着一把蓬松的蒲公英。 【……送给你。】 小朋友第一次见到像邵七夕这样漂亮的人,忍不住想把自己手里最好看的蒲公英送给她。 邵七夕没有接过,却也没有拒绝。 她娇弱地坐在柔软的长椅上,对着那个孩子微笑。 【比起白色的蒲公英,我更喜欢红色的蝴蝶,我的蝴蝶飞到树上了,能帮我取下来吗?】 第一次被大人要求帮忙的孩子高兴得不得了,转身就去爬树。 邵七夕看着那孩子越爬越高,嘴里模糊地发出了一声“砰”。 那孩子摔了下来。 鲜血溅射到孩子白色的衬衫上,看起来果然变成了“红色的蝴蝶。” 万幸那孩子的哥哥,邵家的管家急忙赶来,才没有因此丢了性命,邵七夕轻叹一声。 【我和他说过,爬树对孩子来说可是很危险的,可他偏不听呢。】 凉亭内外,管家与孩童站在灿烂的日光下,唯有邵七夕面带微笑沉没在黑暗之中。 幼童的第一声痛哭拉开了炮灰极恶之路的帷幕……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帷幕没拉开,土著炮灰就被正义的管家干掉了。 替换邵七夕走剧情的穿书局前辈们,也被干掉了。 第一个资深前辈A 尝试按照剧情让幼童去爬树,当场被管家送去了疗养院,郁郁而终。 第二个资深前辈B 向穿书局提出降低难度申请,只要达成让小朋友哭这个条件,就算完成了剧情。 于是前辈B把小朋友掐哭之后,当场就被送去了疗养院,郁郁而终。 第三个资深前辈C才骂了小孩几句,当场就被管家送去了疗养院,郁郁而终。 …… 就这么送走了十八个前辈。 显然,一个普通的管家,没这么大能量。 但如果这个管家是出了bug的男主之一,就不同了。 男主当豪门管家是古早文基础操作,段知行的父母辈就是邵家的管家,成年之后他受邵家老爷夫人,还有自己父母所托,继承了这份工作。 只是他同时也在外创业,发挥古早文男主外挂,很快就建立起了一家大型跨国公司。 段知行虽然在邵家长大,品性却十分正直,一直不赞同邵七夕的所作所为。 可邵七夕从不听劝,直到她要明目张胆地杀人时,之前碍于邵家情面而一直忍耐的段知行将她送去了疗养院,再也不许出来。 邵七夕报复社会失败,郁郁而终。 但这是邵七夕出场第十章的事了。 七夕怀疑,现在的段知行别说忍到第十章,就是刚出现第一行字“邵七夕动了恶念”,他就要快进到结局。 男主的bug感觉随着时间线的重置,变得越来越严重,几乎毫无商量余地了。 手机那头的医生正忐忑地等待着邵七夕的回应。 “我知道了。” 手机里邵七夕的声音很镇静,像是早就料到了。 “以后再联系吧。” 七夕挂断电话之后,已经隐隐能从风中听到小朋友的欢笑声。 她二话不说先把桌上的一杯红茶干了壮胆。 干坏事七夕没经验,但她不是兑换了个系统么! 七夕握紧拳头,在脑海中呼叫着“坏崽崽系统”。 【七夕:坏崽崽!开始工作了!】 可脑海中的系统一直没出声,七夕凝神去看,就看到一个穿着绿恐龙连体衣的三头身胖崽坐在雪白的小房间里,正捏着小拳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小电视。 小电视上,一只长得像剑齿龙一样的怪兽正把一个穿紧身衣的英雄摁在地上狠揍! 【坏崽崽:别吵!忙着呢!上啊!小怪兽打死大英雄!】 都火烧眉毛了,这个坏崽居然在看反派揍英雄的动画片?! 【七夕:……那个,乖孩子能待会再看吗?】 谁知七夕这句话就像捅了马蜂窝,原本全神贯注看动画的坏崽崽炸了。 小恐龙嗷呜一声跳起来,肥肥的小肚子像果冻一样上下颠了颠。 年画娃娃一样可爱的坏崽崽气呼呼地挥着小拳头。 【坏崽崽:你干嘛骂我!有你这样的宿主吗!我生气了!我一套连击啊哒哒哒哒送走你!】 被语音揍了一顿的七夕十分茫然。 啊……她刚才说了什么粗鄙之言吗? 【七夕重复:乖孩子?】 【坏崽崽气炸天:你又骂我!!!】 七夕懂了。对于反派系统来说,一切正面词汇都是辱骂。 夸坏崽崽是乖孩子,和骂他“你特么XXX”是一样的。 七夕立马道歉,可坏崽崽直接脸朝下趴在地上打滚发脾气了。 果然和产品说明一样,不是会听指挥的系统。 时间不等人。 七夕激怒了一个崽的时候,另一个崽也准时到达了。 一个肚肚圆圆,脑袋圆圆,脸蛋圆圆,眼睛也跟黑葡萄一样圆的小男孩出现在了凉亭外。 在看到七夕的时候,他就像望见了什么大怪兽,吓得倒退了一大步。 可见着七夕没什么动静的时候,又好奇地看着她。 随后他越走越近,小心翼翼地站在了凉亭的柱子后。 他像是想要打招呼,但是因为过于紧张又把头缩了回去。 但最终一只馒头样的肉手往前一伸,小小的手里捏着一把白色的蒲公英。 “……送给你。” 小男孩站在七夕面前,紧张得声音都颤了。 第二章 胖虎 实不相瞒,七夕比这孩子颤得更厉害。 走原本的爬树剧情肯定是不行的。 掐……七夕看着小男孩的圆脸蛋,完全无法想象资深前辈是什么冷血鲨鱼,把人掐哭得多大劲啊! 眼看五分钟的剧情时间就要到了,七夕鼓足勇气,要不骂他两句吧! 至于骂什么……七夕大脑一片空白。 不行,这跟走在路上无缘无故突然把人踹翻的畜生有什么区别啊! 要是对手是成年人,她保证(?)可以! 七夕的精神波动大得像地震,坏崽崽都被颠得飞了起来。 它好奇地探头来看。 【坏崽崽:这种事你都不会吗?】 七夕连忙抓住机会。 【七夕:狼心狗肺人面兽心穷凶极恶的坏崽有什么提示吗?】 【坏崽崽:哼!别以为你夸我我就高兴了!嘻嘻嘻。】 ……这不是挺高兴的吗? 【坏崽崽:我才不告诉你呢!除非你给我棒棒糖!】 【七夕:现在没有,先赊账行吗?】 【坏崽崽:什么呀!那不就有一个?那小胖子的上衣口袋!那个突起的大小,那个形状!我保证他兜里一定有棒棒糖!抢走他的棒棒糖,他还不哭哭?啊……这可不是给你的提示!快忘了!】 听着坏崽崽的话,七夕沉默了。 我这个恶毒炮灰,使的坏原来是胖虎级别吗?! 七夕咽了口口水,看着那羞怯望向她的小朋友。 七夕,穿书局新晋员工,岗前培训时发过誓,誓死捍卫每本书的剧情,保证读者良好的阅读体验。 哪怕要成为胖虎。 片刻后,孩童抽噎的哭声响起。 春日的庭院温度宜人,暖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白色的凉亭里,一头黑发,面色苍白的病弱美人靠在柔软的长椅上,玉兰般的指尖拈着一根用红色塑料纸包着的棒棒糖。 她的神色有些倦怠,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觉得眼前的孩子哭得太吵了。 实际上七夕心跳却快得不像话。 她刚才骗小孩把棒棒糖拿出来看一看,结果一到手就说不还了。 小男孩瞪大了眼,像是难以置信。 七夕依然“冷血”地说着“不还”,只是视线发虚地飘到一边。 随后她就听到了小男孩隐忍抽噎的哭声,手背上生着肉窝窝的小手圈在肚肚上,哽咽地说“那就给姐姐”。 七夕:!!!倒也不必这么乖! 七夕不知道这样哭算不算完成任务。 她深深觉得这活不是新人能干的。 难怪新人一开始都要去当背景板历练,等有了一定资历再去做培训,想扮演反派角色还要上八十个课时的意念课程。 课程完毕后还需多次考核与演练,才能上岗。 唯有身怀钢铁般的意志,才能按照剧情扮演好一个反派! 因为《豪门天天宠》的特殊性,穿书局的要求一降再降,七夕做的已经比原剧情削弱了非常多,但现在她的良心依然深受煎熬。 【坏崽崽系统则桀桀大笑:有什么好哭的!你的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这坏崽显然是没有良心的。 电子音突然响起。 【五分钟内让小朋友哭出来的任务已完成。】 【获得10积分。】 七夕震惊,这也行? 可接下来电子音再次提示。 【男主之一·段知行,正火速赶来。】 七夕:淦!!! “好了,还给你。” 七夕立刻要把烫手的棒棒糖塞到小男孩手里,就听到凉亭外突然传来人声。 “大小姐。” 那声音像是玉石叩击的脆响,好听中带着一丝冷意。 七夕循声望去,就看到凉亭外站着一个身姿笔挺,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的男性。 那是个极为英俊的黑发青年,身材高挑,戴着金丝眼镜,眼睛似狐般有些狭长,一身清正的书卷气,即使把他放在一群靠脸吃饭的男明星里,他也斯文俊俏得过了头。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的人雷厉风行地送走了十八个穿书者。 “哥哥!”小男孩对段知行叫道。 段知行却没有回应自己的弟弟,精制的手工皮鞋踩在柔软的草坪上,姿态优雅地步入凉亭。 很少有人会在段知行看向他们的时候避开视线。 那双浅棕色的眼眸看人时是那样温柔,无害,像是被阳光照过的温暖海水,令人第一眼就想卸下心房。 “大小姐,很抱歉。我叮嘱过他不能到后院来,但是他显然没有听进去,打扰了您。” 段知行站在七夕面前,向她致歉。 七夕看着小男孩脸上还未干的泪痕,在旁人看来怎么也不是这小孩打扰了她吧。 但段知行眼里却只看着七夕,像是真的觉得是自己的弟弟在吵闹。 “……拿他一根棒棒糖,不想给就不要假大方。” 七夕和段知行对上了视线,她垂下眼睫,像是有些疲倦和难以理解,纤长漂亮的手指一松,那根糖就从她手里落下。 段知行伸手接过,他侧头看了一眼桌子,红茶杯已经空了。 “段丛。” 段知行喊了一声弟弟的名字,像是想要求证。 那圆头圆脑的小孩立刻连抽噎都不敢,呐呐点头。 “是我要给姐姐的。” 俊美的黑发青年抬手把棒棒糖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对七夕笑着说。 “这类糖添加了劣质色素和香精,不适合大小姐食用。大小姐喝红茶想配糖的话,我这就去给您准备。” 段知行说的这句话,显然把桌子上那盘精致的茶点都当做了空气。 随后他又朝七夕走近了两步,他身上那股清爽的草木香气就丝丝缕缕蔓上了七夕鼻尖。 段知行很有古早文男主的样子,俊秀的外貌,如鹤般的身段,那双掩在眼镜后的淡棕色眼眸总像是笼在温柔的光里。 前辈们也曾被这人的皮相所骗,以为对方是温和无害的。 他会倾听你的每一句话,他会时刻温柔地注视着你,他似乎会达成你所有的愿望。 结果呢? 段知行骤然靠近,七夕心想段知行果然还是不能容忍。 恶就是恶,抢棒棒糖也是恶!疗养院载入中! 唉,待会回局里就和上司一起把剩下的瓜子嗑了,再看看要去哪本书里练习当背景板吧。 七夕面无表情地等待结束。 可段知行却停下脚步,躬身拿起落在凉亭扶栏上的一件织金披巾,轻轻披在了七夕的肩上。 “起风了,大小姐要不要回去休息?” 按照人设,邵七夕就不是个会听话的人。 “不。”七夕僵硬摇头。 黑色的长发随着七夕的动作从细瘦的肩膀上滑落,发尾落在了段知行的手背上。 “春日庭院里的花确实很美丽。” 段知行也不意外,十分流畅地接上了话,他退后一步,柔软的发丝在他手背上划过,像是蝴蝶的翅膀。 他低头看着七夕放在扶手上的左手。 那是一只有些纤瘦的手,皮肤像上好的骨瓷一样细腻,手背和指尖的肌肤都是不见光的白皙,每天吃着补血养气的药材,也不见这人指尖上养出一点血色。 不,今天好像有些不同。 那玉兰花苞一样的指甲上,隐隐透了一层粉,像是用力按压扶手时才生出的血色。 段知行沉默地看着,就像雷雨将落时前的一分钟,天地一片静谧,连风都在枝叶上止歇。 “大小姐的指甲有些受损,请您稍等。” 七夕左手的无名指和尾指的指甲有一点破损。 随后段知行对着七夕微微躬身,就带着弟弟段丛,离开了凉亭。 七夕在看不到人影的时候,才把僵硬的脖颈扭了扭,有些惊疑不定。 这是什么意思?她……被放过了? 【坏崽崽:啊!那个西装男怎么走了!快叫他回来!】 【七夕:咦?你是不知道刚才情况有多险恶吗?他刚才一来就在试探我,什么“弟弟打扰你”都是幌子,他只是要我的回答,然后当面对证他弟弟,看我是不是在撒谎!】 【坏崽崽:我只知道他拿走了我哒棒棒糖!】 【七夕:之后给你买一个吧。】 【坏崽崽:买来的棒棒糖和抢来的棒棒糖还是同一个吗!】 【七夕:你这个崽还挺哲学……】 七夕和坏崽崽叽叽呱呱说着话,带着一点劫后余生的欢快。 邵家主屋里,段知行牵着弟弟的手安静地走在铺着地毯的长廊上。 段丛有些怯怯地抬头看着段知行,只是他一抬头,就和段知行的视线对上了。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能到后院去玩。” 段丛点头:“哥哥说,那里有,有狼外婆,可我追着小蝴蝶过来的时候……那里没有狼外婆,只有漂亮姐姐啊。” 想到在七夕面前抽泣,圆头圆脑的小男孩怪不好意思的。 “是我不大方,姐姐只是想吃糖。下次我会把我的糖都分给姐姐。” 段丛竟自我反省起来,哪怕那颗棒棒糖是他在幼儿园拿到小红花之后才得到的奖品。 段知行低头看着天真的幼弟,如果不是父母发生意外死去,他是绝不会把弟弟接到这里来的。 段知行把段丛领到小房间里,让段丛午睡。 随后他一路走到厨房准备茶点。 厨房里的佣人询问有什么要帮忙的,都被段知行摇头拒绝。 蜂蜜,牛奶,可可在茶炉上融化,搅拌,混合,最后倒入模具。 模具是只有人指尖大小的花形,段知行只做了四个。 不需要彻底凝固,因为体弱的大小姐不喜欢太硬的点心。 她甚至不想吃点心,只需要嗅闻那滚烫鲜甜的气味就足够了。 在此期间,段知行又去准备了修剪指甲的工具,这些事应当是女仆们来做,但是自从昨天邵七夕用剪刀丈量一个女仆的眼珠,像是想要活剐下来的时候,段知行就领下了这份工作。 女仆们半是庆幸,半是慌张,小声地在段知行耳边说着给邵七夕护理指甲时要注意的事项,和段知行预料的差不多。 邵七夕因为身体原因,孤僻乖戾,讨厌生人。 以段知行的资历,居然都算在邵七夕身边待得最久,也最了解她。 医生今天在给邵七夕打电话通报病情前,先提前告知了段知行。 段知行挂断电话之后,眉头一直皱着。 段知行还记得那天他送邵家老爷夫人登机前的对话。 【知行,我们无法管束这个孩子。】 【请你替我们看着她。】 【别让她……】 那话没有说完,但段知行也明白,那指的是“别让她无法挽回”。 段知行在今天那通电话后,就知道邵七夕心里大约掀起了怎样的狂风暴雨。 她历来如此,心里有一分不痛快,就要在别人身上撒十分。 于是他想,从今天起,他要更小心,更仔细地看着大小姐。 因为老爷夫人临走前还有一句话留下,“一切,就交给你了”。 这话里暗示的意思段知行明白。 邵七夕只要越过了某道界限,他就会动手。 父母过于溺爱孩子,就只能成为那份溺爱的奴仆。 但段知行不会,他只相信正确的正义。 如果可以,这些事还是应该由老爷夫人来做,但很可惜,段知行送机之后,老爷和夫人就发生空难,意外去世了。 今天从医生那知道消息后,段知行就立刻赶往邵七夕身边。 并不是因为听到了段丛的哭声。 只是他原以为会发疯失控的邵七夕……只拿了段丛的棒棒糖。 不,还是段丛主动给的。 这是什么新的玩法吗? 段知行狐疑地走过去,可是邵七夕却神色恹恹,没有失控喊叫,没有把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毁坏,她只是坐在那里。 春日的庭院里,病弱的美人垂着纤长的羽睫,眼窝处覆上一层阴影。 她像是觉得一切都很无趣,无论段知行说什么,她都不太在意。 如同落在白蔷薇花瓣上,却无力振翅的蝴蝶。 像是听到消息后打击过大而打算放弃一切? 段知行暂时无解。 他捧着装着工具与点心的金托盘,面带微笑地走出门。 干净锃亮的皮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行走间笔挺的西装下摆微微拉起,隐约看到段知行腰后好像别着一把黑色的匕首。 剑未出鞘,隐见锋利。 第三章 “恐怖手段” 七夕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被一个男性捧着手修剪指甲。 她不知道原来的炮灰是不是这样和管家相处的。 为什么修剪指甲这样的事不是女仆来做,而是管家代劳? 在书里邵七夕只是一个提供打脸爽度的炮灰,出场也就十章,她的日常生活更不会详细描写。 俊美的管家贴身服侍……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 七夕大为震撼。 英俊的管家单膝跪在她身前,将七夕的左手放在垫着丝绒垫的托盘上,他手里的锉刀用近乎让人察觉不到的力道削薄着她有些破损的指甲。 段知行垂眸看着那两根花苞似的手指,轻柔地打磨之后,又在征得七夕的同意下涂上了护甲油和指缘油。 “大小姐觉得怎么样?”段知行抬头问。 按照人设,邵七夕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满意,七夕当然也不能说“哈哈哈您真专业,涂得真好看”。 邵七夕更有可能直接破口大骂,并且赏段知行一二三四五六巴掌,骂他涂的什么玩意。 七夕试着向天借胆,天说疗养院警告。 一阵沉默后,脸色苍白如雪的美人在一阵微风吹过时,微垂眼睫,缓缓抬手。 冰凉的指尖像是想狠狠抠挖对方的眼睛般,朝段知行的脸上伸去,可纤秀的手指最后却像是突然失了力气,只轻轻触碰着段知行的眉心。 轻柔冰冷得就像冬天落下的第一粒雪。 “你想让我赞赏你吗?” 七夕的声音很轻,但无需仔细倾听,任何人也不会错认这句话里满含的恶意。 【你算什么东西,还想让我夸你?】 段知行微笑摇头:“当然不是,这是我第一次为大小姐服务,没有奢望大小姐的赞赏。” 段知行的话滴水不漏,他在托盘上再次拿起了两根镶嵌着珍珠的护甲,将之套在了七夕左手的无名指和尾指上。 随后段知行便起身,站在了一旁。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七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激怒了段知行,总之不肯抬头看他。 有本事就突然暴起给个痛快。 两个人在凉亭互相battle了一会谁更安静。 七夕缓缓抬头,段知行便立刻微笑着俯身倾听七夕还有什么吩咐。 七夕又把头低下了。 “……我要回去。”七夕开口。 在庭院的剧情已经走完,再待在这和段知行面对面,七夕真的要窒息。 她手指微动,像是要起身,那戴着指套的左手便被段知行用一块锦帕垫着手腕,轻轻托了起来。 “大小姐小心。”段知行温柔地叮嘱。 七夕稳了稳身形,她刚才差点要跳起来了,但职业素养让她记住自己的人设是个体弱多病的人,就由段知行一路托着回到了邵家的主宅。 天知道她要是跑,用不着一分钟就能回去。 啊,被段知行带着走的这段路,简直比皇上登基的路还远。 七夕踏入主宅,这是一栋四层楼高的洋楼,一层是会客厅,餐厅,多功能活动室,厨房和佣人房,二层以上才是主人房和客房。 如今邵家大宅里,主人只剩下邵七夕一个。 这栋房子的窗帘全都拉开,阳光照入了长廊上,可室内的温度还是阴冷。 七夕被段知行一路送到了二楼的主卧。 “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段知行站在门口问。 七夕哪还想继续和段知行共处一室,直接摇头。 段知行脚尖一转,像是要离开,只是临走前,他笑着对七夕说。 “大小姐似乎有些变了。” 房门缓缓关上,七夕陷入“我崩人设了吗”的纠结中。 【坏崽崽观察了七夕好久,突然开口:你是娘娘吗?】 【七夕:什么?】 【坏崽崽好奇:……长长的指甲。我在电视上看过哦。】 坏崽崽沉默一会,像是在回忆,随后突然拍着胸口大声喊。 【坏崽崽:请太后娘娘安!】 【七夕:?】 七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随后抬头看着卧房里的全身镜。 嘿,这个护甲套一戴,还真像个反派后宫娘娘啊。 可是不管怎么样,七夕也算是完成了一个任务,跨越了资深前辈们没能跨过的那道坎。 刚才她光顾着高兴,现在也明白过来了,果然是因为…… 【坏崽崽:我超厉害!】 【七夕:抢个棒棒糖不算事。】 【坏崽崽:……】 眼见坏崽崽又要趴地上打滚发脾气,七夕连忙哄“是是是,你个卑鄙无耻的恐龙崽超厉害”。 但剧情提示显然不想让七夕过得太舒服。 让人一听就丧气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孩童的哭声拉开了邵七夕作为恶毒炮灰的序幕。在那天之后,邵七夕用恐怖手段统治了整个邵家大宅。段知行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想,也许那个时刻就快来了。】 七夕把这句话粗品中品细品,来来回回品了许多次。 觉得剧情想让她明天就死。 七夕脸上露出了疲惫的微笑。 好了,明天就回穿书局打牌。 邵家大宅一楼,段知行穿过长长的走道,户外的春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 他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外边的暖意吹到宅邸内。 望着眼前的景致,段知行缓缓抬起手,下意识地触摸眉心。 过去邵七夕谁的话都不听,但还是有些忌惮段知行。 因为段知行无论姿态多低,也从未恐惧过她。 对于不知深浅的事物,人类总会下意识保持距离。 在今天之前,邵七夕是从不许段知行近身的。 可是今天邵七夕不只让段知行整理了指甲,还触碰了他的眉心。 ……真奇怪。 段知行在刚才试探着对邵七夕说了那句“有些变了”的话,邵七夕没有回答。 她只侧头看着窗外,露出线条优雅精致的侧脸,像是一幅静止的美人画。 段知行虽然在邵家大宅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时期直至成人,但过往似乎从未仔细看过邵七夕的样子。 也许是覆了霜的蔷薇,又或是生在月光下的诡艳阿芙蓉。 如此危险莫测却又……美丽。 段知行不由想起,刚才邵七夕突然靠近时,他一抬眸就看到了一双春水般的眼睛。 路过的女仆对着段知行轻声问好,段知行则像是从突降的梦中醒来,他转头对女仆们笑了笑,就起身离去。 女仆们捂着嘴,轻声说着“好帅”,但段知行是从不知晓的。 他在邵家大宅里就像一台设置精密的仪器,分毫不差地运行着。 等段知行进了房间,他的手机发出一声轻响,像是有讯息送达。 段知行低头打开手机,柔软的发丝落在他的前额。 手机页面上显示着地理位置好,私密性强,设施佳的各色疗养院信息。 青年优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敲击,最后他把手机翻转,屏幕向下覆在了桌上。 大小姐的改变也许是一件好事。 再等等。 因为同步角色身体特征的原因,七夕躺到床上时,没一会就跟死了一样沉沉睡去。 等再醒来时,户外天光早已大亮,细软的花枝轻轻叩击着窗沿。 这房间里的暗红色窗帘却依然硬挺地扣在窗上,不许亮光照进房里。 ……好阴暗。 要不是坏崽已经在看早上的动画片,还带准点报时,七夕都不知道是不是天亮了。 七夕赤脚下地,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把窗帘全都拉开,房内突然亮起来,驱散了一室阴暗,要是个吸血鬼这时候就得被光照成灰。 七夕感受着今天的阳光,刚要笑,剧情提示音又响起了。 【请在今天开始使用恐怖手段统治邵家大宅】 七夕垮脸。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打开卧室的门,准备去洗漱。 七夕的房间是个大套房,里边除了卧室还有会客厅和小书房,独立浴室等等。 可刚打开卧室门,就看到外边的会客室里站着个穿着条纹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人。 七夕猛地把刚打开一条缝的房门合上。 刚想和大小姐问好的段知行:“……” 但那扇门很快又打开了,一脸不悦的七夕从门内走出,和以往一样浑身散发着“全世界都欠我”的气息。 仿佛刚才的突然闭门只是段知行的错觉。 “大小姐。” 段知行向邵七夕问好,邵七夕里边穿着丝绸睡裙,外边裹着一件丝绸长外套,听了段知行问好,只抬头看着四周,没有说话。 段知行就摇动着桌上的铃铛,随后就有女仆悄无声息地进来,准备服侍大小姐洗漱。 往常邵七夕从睁眼的那一刻就开始发疯,但今天她却一直很安静。 安静得令人心生不详。 女仆们过去希望邵七夕能变得正常起来。 可当邵七夕真的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却更令人恐惧。 实际上邵七夕突然被人这么一服侍,僵硬得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柔软的发丝被抹上精油,梳子轻柔地梳着发尾。 毫无瑕疵的脸颊被人用沾水丝巾轻轻擦拭。 有一名女仆正拿着护肤的精油过来,当她抬头时,正好与一直闭目,才睁开眼的邵七夕对上了视线。 女仆登时抖如筛糠,手里的精油罐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七夕差点没被这声吓得跳起来。 但她忍住了,低头看着那名女仆,她手抖得连地上的精油罐都捡不起来。 【坏崽崽好奇:你电她了吗?】 【七夕:怎么可能!】 所有在场的女仆连大气也不敢喘,过去曾经有人在邵七夕面前掉了东西。 大小姐当时就捂住了头,一副被这声音刺激了神经的模样。 之后,她果然开始发病。 她让那个把罐子砸碎的人把碎片捡起来,握在手心里。 轻轻地握住不行,要用力地把锋利的碎片握在手心里,直到刺得鲜血淋漓,掌心血肉模糊,大小姐喊停才能松手。 那时她脸上露出了极为满足的笑容,像是渴血的野兽。 如今惨事重演,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就摔个东西,七夕下意识伸手去捡,却见那个女仆浑身颤抖地抬手护住自己的脸。 “对不起大小姐!求求你不要划花我的脸!” 好家伙,七夕这手尬停在半路。 她对这个人设的日常行为实在是无语了。 划花是不可能划花的。 前辈们骂个人都被送到了疗养院里,她敢干什么呀? 停顿了一会,七夕猛地收回手,像是因为刚才罐子摔碎的声响让她头痛难忍。 病弱的黑发美人抬手摁着自己的额角,从口中吐出了冰冷的话语。 “出去。” 仆人们立刻把地上碎片捡走就滚了。 等浴室门关上之后,七夕倒在软椅上。 太难了,扮演这个恶毒反派真是太难了。 这个人浑身都是雷点,有人掉了东西,有人笑得太大声,甚至阳光太刺眼,都能让“邵七夕”勃然大怒。 【七夕:唉,干坏事可真难啊。】 【坏崽崽:这有什么难的?】 【七夕:……你要是在路边捡到钱会怎么做?】 【坏崽崽:拿去买棒棒糖啊!】 【七夕:很多很多呢?】 【坏崽崽:那就买很多很多的棒棒糖!】 【七夕:你看这就是区别,无论多少我都会交给警察叔叔。】 【坏崽崽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你好幽默啊!】 七夕有点气,这不是笑话! 今天就要搞“恐怖”手段统治整个邵家大宅了,她实在烦恼得要命。 该干点什么才能让人惧怕呢? 当然,绝不能过度。 不然就会被段知行直接制裁! 哎哎,不能想,一想心跳就快得不行。 而在主人房之外,段知行已经去厨房看早餐准备得怎么样了,并不在外边。 几个女仆站在走廊上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好可怕!没有发疯的大小姐好可怕!” 以前大小姐就和海里的鲨鱼一样,宅子里稍微有点动静,她就会立刻寻味而来,揪着别人的错处施行惩罚。 可是现在,她却什么都没做。 就像所有游戏里酝酿大招的boss一样,前边的风平浪静,预示着之后的狂风暴雨! 第四章 困难 一般豪门里吃早饭,中式的西式的自助的主人爱吃的,应有尽有。 坏崽崽就在七夕耳边一直喊着要吃可乐和汉堡。 大早上就要吃这些,不愧是坏崽! 她也想。 可惜按照人设,在这个家里,七夕早上喝参汤吊命比较有可能。 可谁知道一坐到一楼的餐桌前,七夕面前就只放着一个精致的描金餐盘。 餐盘里放着看起来像是熬煮过度的粥,白色浑厚的一层,接近米浆的质感。 起码榨菜来一包吧? 也许是看到七夕一直没动,段知行低声说。 “大小姐,您的肠胃这段时间还是要好好保养。” 七夕心里默默骂了一句粗鄙之言,原主天天吃这个,会心理变态也不是不能理解。 坏崽崽直接炸了,叽叽呱呱吵着让七夕掀桌。 【坏崽崽:你被欺负辣!快把这个米糊糊涂到那个西装男脸上!】 【七夕:……我们还是不着急找死吧。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浪费粮食。】 【坏崽崽:嗷?为什么?】 七夕想,太难的这个崽也听不懂,只说了一句。 【七夕:因为袁爷爷会伤心的,不知道他是谁的话,自己搜。】 坏崽崽去搜索了,七夕长叹一声,吃起了那无味的早餐。 在一旁等候的仆人们都有些惊讶,大小姐今天居然没有发脾气掀桌? 仆人们想着大小姐不可能这样简单就过去吧,也许会突然拿起盘子往地上砸,又或者把盘子当成飞镖飞出去……可直到吃完,也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七夕放下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随后就站起身离开了餐厅。 软底鞋踩在地毯上发出微不可查的摩擦声,餐厅里的众人看着那病弱的美人缓步离开之后,齐齐松了口气。 只是在他们的脸上,除了平常的恐惧之外,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犹疑。 也许只有和他们同处一室的人才能了解那种感受。 病弱的黑发美人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带着苍白的透明感,因此被温热的食物暖身之后,脸颊虽然透不出血色,但是淡色的嘴唇却因为热度染上了一层薄红。 她蹙着眉,像是觉着那浸染了药材,烹制了将近四小时的药膳难以入口。 是的,这并不是什么好吃的食物。 只是维持她的身体机能,让她不至于连度过一天的体力都没有的营养剂。 过去大小姐会直接扔了这些药膳,但没过多久,又要让他们原样呈上来。 她愤怒,却又更怕死。 这样的大小姐让人不敢靠近,更别说在她进食的时候去看。 可今天的大小姐只是微蹙眉尖,就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像是觉得太难吃,中途停下勺子,侧头看向窗外,想要分散一些注意力。 纤长的羽睫如同摧折的蝶翅缓缓垂下,脆弱而忧伤。 让人忍不住想要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将她奉在手心才好。 可最后一丝理智像缰绳一样勒住了他们,大小姐只是今天没有生气的兴致而已。 冒然开口可能就会踏入地狱。 长长的走廊上,七夕隐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那些仆人看着她吃饭的时候,眼神犀利得都像是想要鲨了她一样。 可怕! “大小姐。” 七夕的手猛地紧攥成拳,即使没有转身,她也知道后面的来人是谁。 邵家所有人都喊她“大小姐”,段知行也一样。 只是他的声音特别动听,音调又很温柔,一出声就与别人区分开来。 七夕缓缓转过头,就看到段知行手里提着一个金制的提篮,里边放着各色花卉形状的糖果。 俊美的管家微低着头,唇边绽着淡淡的笑,戴着白手套的手往前一伸,西装袖口自然拉起,露出手腕处流利的线条与性感的青筋。 男人身材好不好,看穿西装的样子就知道。 腿太短,穿西装裤也能看出五五分的身材。 段知行的腿显然是逆天的长,行走时能看到西裤包裹下流畅的肌肉线条。马甲和外套都紧裹着一截极窄的腰线,胸膛有些令人遐想的形状,配上宽而直的肩膀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倒三角。 他今天的上衣口袋叠着一块暗蓝色的方巾,配上那张斯文俊俏的脸,站在阳光下,真可说是光彩夺目。 平常有这样的美色谁不爱看啊,但“大小姐”嫉妒一切美好的事物,不撕烂段知行的脸就差不多了,哪还能目露欣赏。 七夕艰难地移开目光,她不说话,段知行却是要说话的。 “这是纯蜂蜜制作的糖果,大小姐不嫌弃的话,能请您品尝一个试试味道吗?” 段知行提篮里的糖果,一朵糖花也不过人的一个尾指指节大小,看起来十分精致可爱。 黑发的美人没有回应,她站在长廊上,蹙着眉尖,一脸嫌弃。 段知行想着这一篮子糖果也许都要浪费时,却见那只纤瘦白皙的手缓缓伸到提篮里,玉兰花般的手指拈起了一朵糖芙蓉。 糖芙蓉在美人的指尖转了一圈,她低着头,像是在观察这朵花的样子。 段知行一直微笑着,他的视线落在七夕的左肩,那是一个不与主人对视,主人呼唤时又能及时抬眼倾听的角度。 可最后黑发的美人脚尖一转,白色的裙角微动,就从长廊上离开了。 期间没有与段知行说一句话。 一直到脚步声消失,段知行才抬起头。 几个收拾好餐厅的仆人在段知行身后经过,见着段知行就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问。 “今天大小姐怎么样?” 这算是在邵家工作的员工每天都会问的问题。 段知行说“还行”,那就工作一切照常,邵七夕会自己找个地方待着不理人。 段知行如果说“嗯”,那所有人就会一言不发,尽量在墙根溜着走,以免被邵七夕看到。 段知行如果摇头,就会掀起新一波的离职潮。 而段知行今天给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挺好的。” 段知行弯起唇角,那是个笼着暖意的微笑。 刚过了走廊拐角,七夕就把手里的那朵糖芙蓉吧唧一口吃了。 蜂蜜的甜味中和了早餐药膳的苦味,七夕砸吧着那点味道,后悔没多拿几颗。 可是“大小姐”嘛,根本就不喜欢一切正常人喜欢的东西,她拿一颗都是因为嘴里发苦,给段知行一个“面子”。 不过这也太巧了,像是段知行知道那玩意苦得不是人吃的,特意拿点糖来给她甜甜嘴。 七夕正想着,脑海里突然就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抽泣声。 她凝神看去,就看到那穿着绿色恐龙连体服的坏崽崽坐在地上,正拿着小手绢擦眼泪。 【七夕:嗯?你怎么哭了?】 【坏崽崽:我没有哭!我只是眼睛出汗了呜呜呜!】 七夕不说话了,免得伤了小崽的自尊心。 随后坏崽崽又哽咽着说。 【坏崽崽:以、后我不浪费粮食了,这不是顶天立地的坏蛋该做的事……】 七夕望着坏崽崽身后的小电视,电视上是一片金色的稻浪,还有一个捧着一捆稻子,站在田埂边微笑的白发老人。 原来是被净化了吗? 七夕了然。谁看到能不动容呢? 【坏崽崽:那浪费菜菜还是可以的吧?】 坏崽含着手指歪着头说。 它仿佛被净化了,又没被完全净化。 七夕:“……” 不愧是你。 【请尽快进行下一阶段任务】 七夕抬手揉着额角,催促她快点进行任务的电子音如约而至。 “我能有什么恐怖手段统治这个家啊……” 【回过神的坏崽崽举手手:揪他们小辫!哈他们痒痒!往地上涂胶水!!!恐怖就会降临这个家!】 坏崽崽一连给出三个终极方案! 七夕大为震撼。 是熊孩子降临这个家了吧! 这个显然只能挨抽,是不会让人觉得恐怖的。 恐怖,恐怖……嗯,七夕脑海里闪过一系列会被当场捉走的禁止方案。 七夕自己先否定了一遍,随后像是找灵感一样问起坏崽崽。 【七夕: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坏崽崽:没、没有哦。】 这声音听起来明显心虚。 【七夕:哎?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都敢说的坏崽!原来你也会想隐瞒弱点啊……】 【坏崽崽握紧小拳头狡辩:才不是!我、我就是讨厌……所有英雄系统!才不是害怕!也不是弱点!】 七夕点点头,坏蛋怕英雄,非常合理。 那么同理可证,好人会害怕坏人,可她又不能用什么真坏人手段。 七夕沉吟一阵,表情十分严肃。 想的却是……这只能摆烂了吧。 失败是正常发挥,成功是惊人天运。 她向来看得很开。 远处飘来一片阴云,将半空晴朗掩住,长长的廊道瞬间阴了半边。 不远处有两名女仆边走边小声议论着昨晚看的电影。 “昨晚开场十五分的时候我已经叫了四次了。” “对啊,明知道是那种廉价惊吓,但是只要主角一开门或者突然回头,我就知道一定有什么!” “那种白天也很阴暗的走廊啊,拐角突然出现的长发女人啊,飘过的白裙子啊……” …… 两个女仆越说越害怕,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 恐怖片这东西就是会给人带来强烈的精神刻印。当下硬撑着说不怕,转头一个人上厕所洗澡都困难。 自己就能给那些妖魔鬼怪编出七八十个从各个角落出现的理由。 于是两位越说越怕的女仆绕过拐角,抬眼就看到前方的廊道上出现了她们幻想中的鬼影。 黑色长发,白色长裙,隐藏于阴暗廊道上的女人。 “呜噫噫噫————————” 女仆们从喉咙里挤出尖叫,在对面那个女人抬起头时达到了顶峰。 是比鬼还可怕的大小姐! 黑发的大小姐缓步向前,当她走出阴暗,出现在阳光下时,就像一朵不该在白天出现的阿芙蓉。 幽暗,阴森,却美丽得令人屏息。 “叫什么。” 七夕扬起嘴角,露出了在大学寝室里想加入小姐妹聊天的笑容。 那是在“邵七夕”脸上很难看到的微笑。 “你们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啊。让我也来热闹热闹?” 但这笑容显然起了反效果。 不,不开心。 两个女仆当下就可以哭出来。 在女仆耳里,大小姐这话不亚于晴天劈雷。 和“好开心哦,我今天想鲨两个”是一个意思。 救命! 第五章 尖叫 按理来说,邵七夕这种不做人的家伙掌权后,应该有很多员工离职。 邵家起初也确实走了很多人。 但邵家的佣人工资很高,几乎是其他同类工作的三倍。 这世上有一点委屈都不能受的人,也有为了养家糊口而愿意献出自己一切的人。 因此邵家大宅里的人来了走,走了来。 岗位是不空缺的,可是要来回重新培训,就是一件麻烦的事。 段知行从上衣口袋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 再过二十分钟,他就要去给新员工培训了。 可除了这些,他本身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邵家大宅内的各项人情往来,查看自己创业公司的运营情况,照顾年幼的弟弟,他的时间都被填充得满满的。 段知行看着手里的一封金色邀请函,将它放到了托盘上,准备一会给邵七夕送过去。 有钱人的圈子里时常举行聚会,让自家的年轻人都互相见见,拓宽下一代的人际网。 以前邵七夕因为身体原因,是从来不去的。 后来圈里又听说了邵七夕种种惊悚传闻,给她的邀请函就更少了。 段知行分类着寄到大宅的信件,随后他的手机响起。 是邵七夕医生的来电。 “您好,宋医生。”段知行接起电话。 宋医生在给邵七夕电话前,通常会给段知行先打一个。 并不是宋医生不懂得保护病人隐私,而是和邵七夕之间的通话往往达不到任何沟通效果。 “我想询问大小姐接下来的意向。我这里有几个方案,不知道大小姐什么时候有空看看?” 段知行让宋医生把方案先发过来,然后他又停顿了一会问。 “大小姐的身体真的不可能好了吗?” 医生不说模棱两可的话:“以现在的医学水平来看,确实很困难,能维持现状就是万幸了。” 段知行点点头,等挂了电话,他又继续工作。 邵七夕的态度确实是在宋医生昨天的那通电话后变化的。 段知行认为这是好的变化。 也许人在经历过真正的谷底后,能够触底反弹,生在幽暗处的花也能向阳生长。 段知行愿意一切都往正面方向思考。 无论是谁都该有重生的机会。 只是当他完成了信件分类工作,踏出房门时,却发现整座大宅暗了下来。 并不是天色发生了变化,而是走廊上的窗帘都被人放下,因此即使是白天,大宅内也阴暗得厉害。 段知行微蹙眉尖,大宅里一点人声都没有。 他先是打开了段丛的房间,看到自己的弟弟正抱着小熊老实睡午觉。 随后他轻轻关上门,继续在长廊上行走。 段知行低头点着手机,似乎在和其他员工联络,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复他。 段知行唇角的微笑不变,眼神却越来越冷。 他在大宅里走了一圈,不管是厨房还是卫生间,连等待培训的新晋员工都不在。 唯有一个人能把他们都叫走,而不需要经过段知行的同意。 黑发的俊美青年嘴唇微启,泄出了一声叹息。 大宅还有地下一层,段知行没有去。 他沿着阶梯往楼下走,越走传到耳边的声音越是清晰。 那是混杂着女性尖利的叫声,还有男性恐惧的哽咽声。 一切都象征着痛苦与绝望。 段知行的眼神已像淬了冰,他站在地下一层的第四个房间门前,戴着白手套的手已经扣在了门把上。 也许坏孩子永远都是坏孩子,根本……没有变好的可能。 段知行心中没有被人愚弄的愤怒,而是感到失望。 大小姐,从今天开始,您不能再住在这了。 他垂下眼睫,做了最后的决定。 段知行猛地把大门拉开,他刚要说话,那话却被室内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尖叫声打断了。 宽大的影音室内,堪比影院大小的投影屏上,一只身长约五米,全身覆盖甲鳞,生得像是黑色蛆虫一样的异形正从人类的人体里破腹而出! 在影音室的众人本来就被恶心得酸水在喉咙里反复翻腾,听到后边门声一响,让原本就在恐惧里的众人更是惊吓度升级! “卧槽卧槽卧槽!妖怪来了!” “真的有异形!这世上真的有异形!!!” “妈,麻麻!救命!!” …… 妖怪·异形·让人吓得喊妈的段知行,人生第一次有些茫然。 坐在观众席正中,脊背挺得直直的七夕缓缓回过头,在黑暗中更显得她面色苍白,眉眼妩媚,像是生在阴处的艳鬼。 “刚才没找着你,现在一起看也不晚。” 七夕缓缓张口。 实际上她发话要让大宅里所有人来影音室的时候,压根没问过段知行,也不许人去告诉他。 段知行像是被问住了,过了一会才开口:“看的什么?” 七夕一脸淡定:“恐怖片。” 怎么样!就算你是天赐的正义战士,也管不着别人看恐怖片吧! 七夕捏着拳头,等待段知行的反应。 段知行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他就恢复了那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一路向前,坐在了七夕身边。 七夕坐的那一排当然是空的。 即使是看恐怖片,所有人都和小兔子一样窝成一团,没人敢跟七夕坐在一起。 段知行神色淡定地看着屏幕上那只黑色蛆虫在人类的肚子里像吸果冻一样吸吮着内脏的画面。 “大小姐以前好像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看?” 七夕立马指着前方两个被恐怖片吓得脸色青白的女仆。 “她们介绍的。” 那两名女仆就是被七夕叫来聊聊的人。 没有被骂,也没有被打,只是在问她们看了什么这么害怕。 女仆们战战兢兢地说了,然后……就后悔自己长了张嘴。 七夕直接下令让大宅里的所有人(除了段知行)包含新员工都来影音室看恐怖片。 选的还是网上评分最好,尖叫指数最高的片子。 “现在看来,这些片子也挺有趣的。” 血红色的光影落在七夕的眼角眉梢,她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 可再怎么甜美漂亮的笑容,在这样的场景里只会让人觉得不详。 “以后就这样吧,每周一三五,所有人都在这里看恐怖片。” “就当员工福利,好吗?” 七夕的声音很轻,可是在满场怪蛆的咀嚼声中特别清晰。 所有人都集体倒抽了一口冷气。 鬼才。 鬼才能想出来的员工福利!这是魔鬼吧,她就是魔鬼! 大小姐又想出新的折磨人的方法了好可怕啊啊啊啊。 众人在心底惨叫。 不过叫完之后,有些人又像回过劲来。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好像也可以?怎么也比以前挨骂挨揍随时有生命危险要好多了? 他们犹豫地想,可当视线转到投屏上,看到那突然凑近镜头的异形头颅时,还是发自内心地叫了出来。 看恐怖片还是好让人害怕啊啊啊啊! 【“用恐怖手段统治邵家大宅”的任务已完成】 【获得50点积分】 恐怖降临了邵家。 字面意思。 七夕听着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自己都匪夷所思。 她真的只是在剧情催逼下,随便尝试一下,根本没寄希望剧情能过,可居然……成功了。 妙啊。 穿书局为了让这本书继续下去,都不是放水,是直接放海了。 说实话,刚才她已经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但显然,原身过去的不正常行为过多,宅子里的人忍耐度高得惊人。 七夕的睫毛轻颤,在段知行眼里,她像是非常认真地在看影片。 段知行第一次有些不理解这位大小姐,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七夕的脑海里响起的是拜托坏崽崽播放的猪八戒娶媳妇bgm,她一边看着屏幕,一边缓缓将手捂在肚子上。 就算伴奏再欢快,光看影像她都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边窸窸窣窣探头探脑啊! 七夕微抿唇,果然害人终害己,她本人……也超害怕看恐怖片的! 看完恐怖片的后遗症,相信大多数人都经历过。 七夕早上是勉强吃的早餐,午饭和晚饭虽然菜色丰富了一些,但还是各种各样的流质食物,她真的吃不下。 吓的。 等到了晚上,七夕被段知行一路送回房间的时候,对于厕所和浴室的害怕达到了顶峰。 段知行对于人的情绪反应很敏感,虽然大小姐一路上依然面无表情,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也许是因为大小姐一直没有看他。 过去大小姐也总是用鼻孔看人,段知行怀疑她除了心理,可能颈椎也有点问题。 可从昨天开始,大小姐却能直视他了。 让他看到了那双春水一样的眼睛。 想起今天的误会,段知行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不管大小姐想不想听,他都要道歉。 “大小姐……” “你出去吧。” 只是段知行刚开口,黑发的美人就冷淡地说了一声,随后就头也不回地进入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剧情过后,我们保持距离,谢谢。 等听到外边会客室的门关上后,七夕双手抱胸站在卧室里,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认真思索待会怎么独自上厕所和洗澡。 马桶里真的不会有六米长的线虫突然射出来钻入人的肛/门吧啊啊啊啊啊! 七夕抱头无声惨叫。 【坏崽崽:哈哈哈哈!你在害怕吗?】 坏崽崽无情嘲笑。 【七夕:你要是能看到,你也会害怕的。】 七夕哼一声。 今天看的片子都是限制级,坏崽崽再坏也还是个崽,当然不能看大人看的东西。 因此今天一整天它都是处于视觉听觉屏蔽状态。 连一个血腥镜头都没看到。 听着坏崽崽嘚瑟的笑声,七夕决定保持平常心,不和它一般见识。 现在更重要的是,她得去洗澡了。 七夕在卧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卧房要是块地,也给她犁好了。 虽然也可以选择让女仆服侍,但七夕不想好不容易能放松洗个澡,还要为了人设对女仆骂骂咧咧。 白天被迫看鬼,晚上还要给“鬼”洗澡,就算是社畜也顶不住啊! 七夕怜爱着和她一样的打工人。 【七夕:猪八戒娶媳妇的bgm不要停。】 七夕和坏崽崽说了一声,就鼓起勇气准备行动了。 坏崽崽对七夕的品味很不理解,它自己播放了一首“战斗吧,强大的魔王”。 在这激昂的电音声中,七夕在五分钟内把自己收拾干净,就一路飞奔回了房间。 行,今晚必须开灯睡觉。 只是刚回房,七夕的手机……不,“邵七夕”的手机就响了一声,像是有谁发来了短信。 她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一看,来信是一位叫做…… 七夕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没错,是一位叫做“废物1号”的人发来的。 【废物1号:大小姐,明天我会例行上门拜访。】 【废物1号:我有些事……想与您说。】 第六章 误会 原主邵七夕的手机通讯录非常简单明了,基本上分两类。 一类是“贱人+数字”,另一类是“废物+数字”。 已知通讯录中,贱人一共有五个,废物有三个。 总之都不配有自己的名字。 这个废物1号……七夕当然不知道是谁。 不过她有剧情提示啊。 【重要配角,原主邵七夕的未婚夫容清即将登场】 行,听了这个名字,七夕就懂了。 和其他从小就立志毁灭世界的魔王反派不同,原主这个角色只是开篇炮灰,性格恶劣,行事狠辣,自我到极致,实际上打击难度很低。 只是用作男主段知行开篇打脸用的工具人。 按照原剧情,段知行之所以忍无可忍要把邵七夕弄走,是因为邵七夕真的要杀人了。 要杀的就是这个未婚夫容清。 有了新的剧情提示,七夕总算能从恐怖片的阴影中分神关注明天的事。 人生就是关关难过关关过。 赶紧睡觉等待新的一天吧! 七夕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她睡不着,倒不是因为怕,而是饿的。 原主每天发脾气就发饱了,七夕必须一日三餐加奶茶零食才算吃饱。 白天一整天吃的都是无色无味的病号餐,量还很少。 刚才还行,等晚上肠胃回过劲来,就觉得“嘿哟,今天吃的都是什么啊,是不是瞧不起年轻人的食量”。 螺蛳粉羊肉串牛肉串烤串拼盘冰粉酸菜鱼麻辣小龙虾炕土豆西红柿炖牛腩烧鸡烧鹅北京烤鸭炸豆腐麻辣香锅全部炫我嘴里谢谢。 饿的时候光幻想菜名,眼泪都能在七夕的嘴角流出。 要是一般的系统,还能用积分兑换点什么吃的。 可跟着七夕的是坏崽崽系统。 打开坏崽崽商城,里边卖的是胶水苍耳弹弓弹珠这些熊孩子欺负人的东西。 唯一的食物是……宝宝奶粉。 绝望。 七夕咬着被角都快要饿哭了。 她想着等晚一点干脆去厨房翻冰箱看看有什么吧,没被人看见就不算崩人设! 段知行正在厨房冲泡安神茶,虽然大小姐可能不需要,可今天看了那样刺激的东西,还是先准备好吧。 “哥哥?” 段丛揉着眼睛,一手拖着小熊玩偶,一手抱着奶瓶站在厨房门口。 他已经吃过晚饭了,奶粉也会自己泡,可是哥哥段知行一直没回来,他就蹬蹬蹬出来找了。 “我给大小姐泡好茶就回去。”段知行翻捡着茶杯。 “我又存了点糖,明天能给大小姐送过去吗?”段丛仰着圆脸问。 段知行对自己弟弟的想法很难理解。 “为什么?” “因为,因为,”段丛词汇量不大,正在努力想着最贴近的意思,“因为大小姐,想交朋友。” 段知行:??? “幼儿园的臭臭刚来的时候也好凶,抢小朋友的东西,打小朋友,可是我和他说话的时候,看到他只是脸凶凶,眼睛却……怕怕的。老师说,臭臭只是不知道怎么交朋友,才会这样的。” 段知行蹲下身,与段丛的视线齐平。 “你是想说,大小姐也和臭臭一样,想亲近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段丛重重点头。 “下次吧,如果大小姐愿意的话,再送糖。不能自己去,知道吗?” 段知行说完就把段丛送回房间,让他乖乖自己喝完奶就睡觉,随后又回到厨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段丛说的话,他下意识地回想着这几天邵七夕的行为。 拿段丛的糖是想交朋友,和仆人们一起看电影是朋友聚会? 在这行为上是惯例的阴郁,诡异,却又……笨拙地在努力。 七夕在房间里觉着也蹲够了,披上一件外套就走出了卧房。 只是还没等她开主人房的大门,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七夕条件反射,立刻战略性撤退,逃到了墙角躲着。 “大小姐?您睡了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七夕松了口气,不是来自阴间的朋友就好。 因为七夕没回声,七夕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七夕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来信人是“贱人1号”。 得到允许进入的段知行打开门时,就看到披着柔软的丝绒外套坐在沙发上的七夕。 她的眼神有些欲言又止,段知行微笑地看着七夕,将手里的托盘放下。 “大小姐,这是您的安神茶。” 七夕没问为什么昨晚没有,今天就有,也许是隔天喝的。 她还沉浸在“贱人1号就是段知行”的震撼里。 七夕嗅闻着安神茶,茶汤的香气十分清雅,没有令人厌恶的药味。 “大小姐还需要什么?”段知行躬身问道。 “酸……算了。” 七夕刚想说“酸辣粉来一碗”,但理智勒住了她。 病弱的大小姐不能吃酸辣粉! 段知行也没有再问,而是看着七夕一口一口把安神茶都喝了之后,才端着盘子离开。 七夕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打算再过十分钟就出门。 她的手指翻到了通讯录,看着贱人1号的号码不免好笑,随后又翻了翻其他的号码,手指停在了“废物2号”的页面。 这个号码有点熟悉啊。 七夕又翻回了贱人1号的页面,这两号码是一样的。 但原主置顶的是“贱人1号”,因此来电时没能让七夕看到别的来电注释。 又贱又废,原来原主对段知行是这个评价。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还是段知行。 这一次他送来的不是安神茶,而是一盘糕点。 只是这些糕点喂猫都不饱,口味还大多是酸的。 七夕甚至在托盘右上角看到了一小碟食用醋。 这一刻七夕真有些生气了。 醋都送来了,再添盘饺子是会死啊! 段知行观察着七夕的脸色,发现她像是有些生气。 但和过去大小姐歇斯底里生气的样子不同,她微抿唇,杏仁眼里像是蕴着一层水光,让人……觉得好像欺负了她。 “大小姐?”段知行的声音下意识地放轻,像是怕惊着了雪夜的飞鸟。 七夕一言不发,只站起身,瞪了段知行一眼,因着眼含水光,看起来威慑力不足,还有点娇嗔的样子。 “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七夕就这么转身回了卧室。 吃了七夕的闭门羹后,段知行难得单手支着下颚,认真思索起来。 他刚才是听错了,理解错意思了吗? 段知行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现在时间接近九点,“酸”,刚才好像要出门的样子。 段知行想了想,转身离开了主人房。 而在卧房里的七夕像一个真反派一样,短暂地恨了起来。 原主备注得没错,段知行果然又贱又废! 我都这么饿了还看不出来吗! 明明在书里是个心思缜密又正直的人,再怎么想要替天行道惩罚坏人,也不该不给饭吃吧! 等又过了一会,七夕以专业的态度平复了心绪。 刚才只是一时被饥饿冲昏了头脑,接下来她要冷静,小心,专业的去偷吃。 ……好凄惨的反派。 “大小姐”是弱不禁风不思饮食的,可她不是。 哪个大学生这个点了不想造访学校后门的美食一条街,吃个两盘烤串呢!更何况她根本就没吃上一顿饱饭! 七夕默默地打开了门,却发现会客厅的桌上又添了两个托盘,只是都用盖子盖了起来。 七夕有些疑惑,她抬手掀开盖子,就看到了里边一碗放着熬得十分浓稠鲜香的鸡茸粥,而另一个托盘上则放着被浸在清透汤汁里的鱼片豆腐。 分量都不大,触手还热着。 桌上有一张小卡片,上边用漂亮的字迹写着:【我愚钝,没能明白大小姐也许想试试新口味。现在有些晚了,请大小姐适当用一些好消化的。】 【即使您不需要,我仍要为今天所有的一切向您致歉。】 【请您原谅。】 没有署名,但七夕知道是段知行。 她说了不想看见他,段知行从送东西到离开,就都没让七夕察觉。 她嗅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食物香气,狠狠地想…… 这么香当然要吃啊! 七夕立刻坐下吃了起来,不用去厨房偷剩饭真好! 要穿过那么长一条黑漆漆走廊怪让人害怕的! 只是七夕满足之余还是有点疑惑,段知行是个什么毛病,为什么托盘上一定要附赠一小碟醋? 她喝粥不配醋啊淦。 邵家大宅,厨房。 段知行切好了熬汤的材料放到锅里,一旁的值夜厨师有点惶恐,手指和脚一直在动个不停,好像时刻准备冲上来替换段知行。 青年如玉雕琢的手指放在水下洗濯,等洗干净了再用软布擦干。 “您今晚怎么突然下厨了呢?”厨师忍不住问,“您要做什么,吩咐我就行……” 段知行摇摇头,笑着说:“谢谢,这是我给大小姐赔罪用的,还是亲自来比较好。” “赔罪?”厨师觉着段知行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实在匪夷所思。 邵家大宅里,大家都很害怕邵七夕。 但他们也很害怕段知行。 邵七夕是无底的恶,而段知行则像是过度的善。 稍有出格的事发生,段知行就会把人驱走。 【每个人都会有恶,但每个人都需要学会克制。】 【这样才能不伤害自己,也不伤害他人。】 经常这样说的段知行,居然要向本宅最大恶人邵七夕赔罪? 厨师心中刮起狂风暴雨,已经觉得自己在梦游了。 可是刚才段知行确实又是切肉,又是熬粥,还蒸鱼片豆腐,才把做好的菜放在托盘里,送到大小姐的房间。 “我今天误会了一次大小姐,晚上又没能明白大小姐的意思,不必大小姐说,我也实在……无颜对她。” 其实大小姐三餐是可以适当多吃一些的,也不必非得要用药膳,只是平常大小姐都只吃几口就不吃了。 今晚大小姐露出了一点想要进食的意思,他当下却没有立刻领会。 只能说是过往的刻板印象让他轻忽了大小姐。 他居然也变成了这种会区别对待的人吗? 明明大小姐都开口说了想要吃的口味……希望附赠的调味醋能让大小姐高兴。 毕竟大小姐都开口说想吃酸的。 虽然补救了,但段知行依然对自己感到失望。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打算开始熬汤,却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新短信。 是了,明天就是大小姐的“未婚夫”惯例登门拜访的日子。 【容清:段管家,明天我会准时拜访。】 段知行微垂眼睫,放起了手机。 谁都知道大小姐有一个“未婚夫”,但这个“未婚夫”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未来伴侣。 他明天为什么来,段知行也是知道的。 第七章 未婚夫 容清这个人,是邵家老爷夫人在茫茫人海中找来的。 当然,他不是什么邵家的亲戚,而是算命大师钦点的好命格。 直白地说,就是给邵七夕玄学续命用的。 有钱人信科学,某些情况下更信玄学。 医学,科技都治不好的身体,也只能求神拜佛,请老天爷拉一把。 容清本人不愿意,他不认识邵七夕,没有感情,怎么会想要莫名其妙地绑上一个“未婚夫”的头衔。 容清原本也想反抗,但是邵家给了抚养他长大的福利院一笔钱,为了报恩,他最终也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当做货物售卖了。 他甚至希望他所谓的好命格真的有用,能让邵七夕好起来。 但很可惜,即使有了“好命格”的加持,邵七夕的身体还是没有好转。 邵七夕见着容清就会发脾气,骂他是废物,让他去死,把自己身体虚弱的锅扣到他头上。 但让邵七夕更讨厌的是容清的身份。 他是个低等人。 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钱财,在邵七夕眼里就和地上爬的蛆一样恶心。 平常邵七夕绝不许容清踏入邵家一步。 但他们每个月还是要见一次,都安排在月底的二十五号。 邵七夕瞧不起容清,但为了那点微末的希望,又不得不抽出时间和她看不起的垃圾待在一起。 因此越发憎恨容清。 不过今天容清来访,除了惯例,还有更重要的事。 早上起来复习完剧情的七夕感叹了一会经典剧情即将来临,就火速来到了餐厅。 早餐午餐和晚餐,吃好人生每一餐! 昨晚的夜宵实在让七夕非常幸福。 看着今早的饭桌,七夕也露出了一点笑模样。 总算有点人吃的东西了。 她用筷子夹了点鸡汤面吃,浓厚鲜香的味道能让人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坏崽崽还是闹着应该吃汉堡可乐,七夕安抚,一步一步来。 只是她抬头在餐厅里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女仆长顶着压力问了一声:“大小姐想要什么?” 七夕摇摇头,又低头吃起别的清爽小菜。 她只是奇怪段知行不在,不过他可能有别的事要忙。 挺好的,这样她还轻松一点。 “再来一碗。”七夕放下筷子,要求续餐。 女仆长又给七夕端来新的汤面,鼓起一生的勇气小声地说。 “大小姐,少量多餐。” 七夕看着那袖珍的小碗,觉着小婴儿吃得都比她多。 但她到底没多吃,谁知道这个同步身体特征会不会因为她多吃两碗饭就让身体爆炸。 这该死的病弱人设! 七夕默默放下餐具,压低眉眼,看起来不大痛快。 旁边侍奉的女仆倒是习以为常,每当大小姐的“未婚夫”来,她的脸色总是很差。 “那人什么时候来?”七夕问了一声。 女仆长愣了一下,立刻回答:“应该还要两个小时。” 七夕点点头,她离开餐厅,在邵家住宅溜达,一路上碰到的仆人虽然极怕她,但都会小声叮嘱一句。 “大小姐要不要休息?别走远了。” 七夕还走了不到一百步,就听到了三回,真是把人当成琉璃做的了。 七夕走到了三楼,看着靠走廊的第三扇门有位女仆拿着托盘走了出来,见着七夕时也吓了一跳,随后又微笑着退开。 “大小姐,来看老爷夫人吗?” 七夕看着那扇黑门,像是才明白这间房间里放着什么。 她打开了房门,缓步走了进去。 房间的墙面雪白,地上铺着黑色的木地板,看起来十分简洁。 正对大门的墙上摆着两张黑白遗像,都是中年人模样,眉眼和轮廓都非常漂亮。 遗像下摆着一张白色的供桌,桌上是刚换的带着露水的鲜花。 鲜花看起来是每天都换的,才能保证这样娇妍地绽放。 七夕站在桌前看了好一会遗像,对着他们拜了拜,就踱步走到了一边。 房间里还放着置物架,上边也许是他们的遗物。 七夕没有翻动,只是站在大大的飘窗边,那里还放着一个白色的谱架。 谱架上还夹着乐谱。 乐谱有些卷边,看来邵家的老爷夫人生前是喜爱音乐的。 七夕低头看着乐谱,就听到坏崽崽叽叽呱呱。 【坏崽崽:我也会唱这个!】 【七夕:哦?请开始你的表演。】 坏崽崽是完全不会有羞涩这种情绪的,在它的世界里,它简直十全十美得让老天爷都嫉妒。 当这穿着恐龙连体服的坏崽一开嗓,那比十八弯山路还崎岖的声音,让七夕恨不得时光倒转。 【七夕:唱得很好,下次别唱了。】 【坏崽崽:你嫌弃我?】 【七夕:不,我……】 【坏崽崽:哼!有本事你自己唱啊!】 坏崽崽当下又躺地上发脾气,发誓以后都不搭理七夕。 七夕被魔音灌耳,只好安抚。 【七夕:行行行,随便唱唱。】 七夕看着曲谱,觉着写这本书的人估摸是引用了现实世界的音乐,这首歌在七夕的老家也广为流传。 邵家大宅一楼,段知行已经把会客室布置好,等待容清到来。 一个女仆走过,段知行问:“大小姐在哪?” 女仆正好见过七夕,就指着楼梯。 “大小姐在老爷夫人的遗物房里。” 段知行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朝楼上走去。 邵家老爷是知名企业家,邵七夕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因此他也不指望七夕继承家业,因此早早找了专业人士管理自家公司。 家产除了固定资产、古董、珠宝、黄金储蓄,也做了离岸信托基金,以保障七夕的生活。 没想到一场空难,两夫妇都死了,葬礼过后,他们的遗物都放到了楼上的那个房间。 可邵七夕从没去过那。 她像是将自己的父母遗忘了,再也不曾提起。 段知行站在三楼的那扇黑色门扉前,他刚要敲门,就听到了一点歌声。 那像是教堂里唱诗班的歌,清透柔软的声音攀着从天而落的光,一点一点地乘风而上。 白色的雀鸟振翅自窗外飞过,像是追光而去,又像是在寻那悠扬歌声的来处。 这首歌的歌词很简单,像是童谣。 【早上七点的钟声响起】 【住在树上的小鸟一家也起啦】 【鸟宝宝抱着肚子饿得啾啾叫】 【鸟爸爸给它新鲜的果实】 【鸟妈妈给它会跳的小虫】 【鸟宝宝还是啾啾叫】 【它想要吃天上的太阳】 【可是太阳哪里能吃呢】 【小鸟一家从清晨烦恼到晚上】 【又从晚上烦恼到第二天清晨】 【鸟妈妈看着树下的影子得意地笑】 【鸟爸爸和鸟妈妈在地上用爪爪画了圈圈】 【这就是天上的太阳落到了地上】 【鸟宝宝扑通滚到泥地里】 【雪白的羽毛满是尘土】 【它却啾啾笑说吃到太阳啦】 …… 段知行听着歌,放在门上的手也缓缓放下了。 邵家老爷是知名的企业家,邵家夫人则是知名的歌唱家。 以前曾有评论,称其拥有天使般的歌喉。 这首童谣在段知行青少年时期也曾听夫人唱过,是为了哄闹脾气的邵七夕睡觉。 原来……大小姐也是会唱的。 有人说,歌声能听出一个人隐秘的内心。 邵家大宅从来都是阴凉的,段知行现在却觉得自己从指尖到心房都涌上了一股暖流。 歌谣很快唱完了,坏崽崽也不闹了。 它呆愣了好一会,突然指着自己的小电视。 【坏崽崽:那你能唱“邪恶魔王大鲨鱼”吗?】 【七夕:不能,今日点唱服务到此结束。】 【坏崽崽:……其实你唱走调了!比呱呱唱得还难听!咧咧咧!】 七夕不搭理这恼羞成怒的小崽了,低头看着别的曲谱,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邵家,停在了楼下。 这时敲门声响起,七夕喊了一声“进来”。 段知行就打开了门。 他微侧身,手往门外一抬,这是请七夕出门的姿势。 “大小姐,容清先生来了。” 七夕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只是段知行早上不出现,现在见着了他又一直侧着头,像是落枕了一样。 “你怎么了?”七夕下意识问道。 这问题没头没尾,但段知行却像是能读心一样明白了。 段知行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擦过鼻尖:“大小姐昨天说不想见到我,但有些事我还是不得不与您当面说,所以……” 尽量不直视您,不让您生气。 段知行的话让七夕一时惊住了,她早就忘了自己昨天说过什么,但段知行却依然老实地执行。 七夕侧脸打量着段知行,这位俊美的管家依然保持着不直视她的姿态。 正直得有些古板。 七夕站在楼梯口要下去,段知行又再次用手帕托着七夕的手腕下楼。 走到中途,七夕缓缓开口。 “我说过什么,我已经忘了。” 等到了一楼,七夕站定之后,她看到了段知行的微笑。 和平常面具似的微笑不同,这像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眉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唇角的笑意能融化冬天的冰雪。 “好的,大小姐。请您到会客室暂坐,我去请容清先生进来。关于他的来意,我有些话想与您说,一切……依从您自己的决定。” 七夕漫不经心地听着,注意力主要集中在段知行的脸上,等听完之后,她才在女仆的带领下往会客室走去。 她边走边想,古早文男主果然是神奇生物。 不管他们是什么性格,是正是邪,总会生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他们更偏向于自然界中的雄性,历经漫长岁月,简单明了地刺激着雌性的喜好。 望着七夕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段知行这才转身走到大宅门口。 容清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今天照旧穿着一身西装,只是和以前相比,这身西装的料子显然上乘得多。 头发修剪得非常优雅,手腕上还戴着一块限量版的手表。 在容清身后,还站着一名头发花白,仪态威严,穿着管家服饰的人。 容清生得也极好,只是他的神色有些紧张,和以往即将见到邵七夕的恐惧不同,他像是别有心事,在他身后的车驾虽然低调,但段知行能看出是哪个品牌。 “容清先生,请进。” 段知行往后退了一步,让出大门的通道。 容清点点头,他回头对着那位老先生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跟进来,这才深吸一口气踏上了台阶。 平常在路上,段知行和容清是从不说话的。 但这一次段知行却开口了。 “容清先生,我知道您这次是为什么来。” 容清猛地停下脚步,错愕地望着段知行。 段知行依然面带微笑:“虽然这件事非常私密,但有渠道的话,我还是可以知晓的。” 容清沉默了一会:“我……并不是想要伤害她。” “还是请您多加注意。” 话是这么说,段知行依然释放这压力。 “我没有阻止您,是因为这件事需要大小姐亲自做决定。只是大小姐现在心理上正经历变化,身体也依然虚弱,希望您谨慎,小心地处理。” 容清点点头,他知道的。 只是邵七夕不管什么时候,似乎都很难冷静。 七夕坐在会客室里,会客室中重新布置过,七夕面前挂着白色的垂帘薄纱。 来人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七夕端坐在后的身影。 说来好笑,虽然是“未婚夫妻”,但邵七夕和容清都互相不知道对方的真容。 邵七夕是不想看到平民的脸,而容清也没有资格提任何要求。 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只是一件工具。 七夕只坐了一会,就听到了脚步声,以及那个在薄纱前的男性身影。 对方的脸部轮廓看不清,身材上倒是能看出是个高挑颀长的样子。 “大小姐,午安。”容清开口问好。 七夕不作声,容清也不以为意,往常大小姐也是从不说话的,似乎觉得和他这个下等人说一句话就会短寿。 “我今天来,是想和您说些事。” “我想大小姐一直是不喜欢我的,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没能让您变得健康。” 容清缓缓开口,似在斟酌。 “您家给福利院的钱……我已经还上。” “还有别的要求,只要我可以,我一定会尽量满足您。” 容清抬起头,表情紧张地盯着那片轻薄的白纱。 “我想与您解除婚约。” “当然,您要是不愿意,我依然愿意遵守承诺。” “选择权在您。” 容清说完了话,那片薄纱后依然没有回应。 他忍不住问了声:“大小姐?” 话音刚落,那片雪白的轻纱上,竟骤然出现了一抹胭红。 胭红如血。 第八章 第二个剧情点 七夕一直没出声,之前段知行已经提前告知了她,这正是今天的重头戏。 原书设定里,容清有个天生的好命格,但这命格不只是为了给邵七夕续命用的。 古早文是吸足了狗血的毛巾,随便一甩就是一滩血花。 容清会有这样的好命格,是因为……他不是孤儿,而是顶级豪门流落在外的真少爷! 至于为什么会在福利院,嗯,总之真少爷一旦流落在外,不是在福利院,就是会被女主家收养的。 最近容清已经被家人认回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孩子,当然千娇百宠,视作眼珠子一样疼爱。 知道容清被个小小邵家当做续命的玩意来用,还是给那个臭名昭著的邵七夕来使,容清家里人气得当场就要让邵家天凉王破。 但被容清劝住了。 虽然在外长大,但容清还是努力地长成了一个诚实又善良的青年。 这件事是他自己答应的,没有因为身份突然改变,就要立刻翻脸的道理。 但家中长辈日日流泪并高血压警告劝说,容清才在今天尝试着与邵七夕谈谈。 同意,家里人高兴,不同意,他会继续遵守承诺。 可邵七夕没有回答。 只有白纱上那团不详的红。 滴答,滴答,那像是什么液体落在叶片上的声音。 容清登时瞳孔一缩,他将邵七夕的规矩抛之脑后,一把掀开了那白色的垂纱帘! 邵七夕因为身体原因,不太爱出门。 但她偶尔几次出现,总能引起他人不快。 大家对她的评价非常一致:恶心,恶毒,恶霸。 三恶俱全。 但在私底下,这些人还有另一种评价也很一致。 那是容清刚被认回家里参加的第一场酒会。 因为他的回归,财产分割会出现新的变化,有人就阴阳怪气起来。 【听说你和邵家的邵七夕有婚约?】 【辛苦你了,在外边长大果然不容易。】 【不过你也不算亏,虽然那个邵七夕恶毒得不像个人,但听说长得倒还不错。】 那些人低声笑起来,容清还没发话,他们就被人叉出去了。 容清当时只想,哦,他还没见过邵七夕。 这一次,他冒然把纱帘掀起来时,只满心想着看看邵七夕的情况,可是等他真的看见邵七夕时,他却像被人当头揍了一拳,呼吸急促,心跳如鼓,再也无法动弹。 邵家的会客室里放满了白蔷薇。 这不是邵七夕的品味,而是她母亲的喜好。 精心照料的白蔷薇有成人巴掌大,花瓣丰厚,枝叶翠绿,枝枝蔓蔓形如翡翠与白玉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它生在阳光下,就是供奉神前的圣洁;它生在月光下,就是诱人踏入深渊的罪孽。 ……容清已经不知道,他心中刹那而起的无边感叹,到底是为这白蔷薇还是为这白蔷薇似的美人。 他曾经想过邵七夕的样子,她自小生病,也许脸色和神态都是病恹恹的模样。她也许很消瘦,也许皮肤非常苍白,也许…… 但在见到那纱帘之后,坐于花间的美人时,一切想象都是贫瘠的。 鲜红的血液自她的唇间落下,染红了一朵雪白的蔷薇。 血珠滴滴答答地沿着翠绿的叶片滚动,没入土中,那花似乎因此开得更艳。 那美人是脆弱的琉璃,是更艳的花,让人忍不住要用手抱着护着,生怕她会就此消失。 七夕被自己吓着了。 咳血不是剧情,也全无安排。 她原本复习着剧情里的台词,准备在容清说完退婚的事后,立刻疯狂恶毒输出。 可谁知道,她只是说话前清了个嗓子,轻咳一声,却直接咳出了一条血柱! 原主人设确实是个动辄咳血,容易晕倒的体质,可是清个嗓子不至于就给我搞杰尼龟发射红色水柱攻击吧! 这就是所谓的同步角色身体特征?! 七夕看着面前血染的白蔷薇,竟无话可说。 “大小姐!” 容清三步并两步冲上前,一把扶住了将要倒在花丛中的美人。 那美人呼吸都变得急促,纤薄的眼皮微抬,露出那双春水般的眼睛。 她柔弱无力地抬手,眉尖微蹙,像是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冒犯,朝容清的左脸扇去。 可这手掌的力道太轻,容清只感觉到一点冰凉,像是春天的雨滴,冬日的雪花,亦或是泪水的触感。 看着这眼中氤氲水汽,脆弱得仿佛会就此化为一捧融雪的女性,容清的呼吸都为之停滞。 “对不起大小姐!是我说要解除婚约,才害您变成这样的吗?!” 容清狠狠闭目,再睁开时神情已变得决绝。 “那么我绝不会让您……” “哈。”七夕笑了起来,打断了容清的话。 病弱的美人倒在容清的臂弯中,发出了一声冰冷的笑。 “你,不知道,古时候……贵人为了续命,都会挑选一个命格相符的人养着吗?” 七夕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等时机成熟,就会取那人的心头血来喝!” 七夕抬手抓住容清胸襟的衣服,那力道却轻得像是猫挠。 “你,只是我的药。” “把心……剖出来,血流干净……就可以给我爬出去了……” 邵家父母起初找容清,真的只是为了让人冲喜。 但邵七夕却想要更多。她翻阅古籍,找到了邪门的方法,有机会她一定要试一试。 七夕露出了一个恶毒的笑,嘴角弯得高高的,却又迎来一阵咳嗽,眼里氤氲的泪不堪重负地滑落。 那滚烫的血珠和着泪水一并落到了容清的手上,就像一块烙铁烧焦了他的皮肉。 “大小姐!” 一股大力袭来,容清的肩膀被人狠狠摁住,直接往后拉去! 随后那脆弱的美人就落到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俊美的管家紧紧抱住七夕,嘴角微弯,保持着礼仪微笑,眼神却冰冷地看着容清。 “容清先生,请您立刻离开!” 段知行抱着七夕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会客室,容清怔愣在原地,哪怕有人为他引路,他也像是没有听见。 他耳边似乎还在回响着刚才那些恶毒的言语,原本听了那样的话,他应该会非常生气。 可容清缓缓张开自己的手,白皙的手掌中还有一点血迹,像是刚才突然长出的一粒朱砂痣。 七夕被送到床上时,医生已经飞速赶到。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给她开了药,段知行在一边逐个看着药品名,并询问注意事项。 “和平常一样。”医生对段知行说。 实际上医生还觉得邵七夕现在脉搏强健有力,感觉还……挺健康的。 段知行却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回。 “注意休息,不要再受刺激就好。”医生再次重申。 七夕听着段知行和医生的对话,坏崽崽颇为好奇地问她。 【坏崽崽:你刚才说了什么呀?为什么我这里显示的都是口口呢?】 【七夕:是崽崽不能听的话。】 【坏崽崽兴奋:咦?你骂脏话了吗?好酷哦!】 【七夕:……你长大一点就能听了。好啦,接下来容清应该会非常生气地回家,这个婚约就在仇恨中解除啦!】 段知行送走医生后,又转身回了主人房。 他站在卧室外,轻声询问。 “大小姐,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过了一会,卧室中传来声音。 “没事了。” 段知行没走,他抬手揉着眉间。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容清先生来见您。即使这件事应该由您做决定,可我却错估了……” 听着段知行的话,七夕都急了。 你不让容清来我才要爆炸,你这个男主怎么这么坏,想改剧情就改剧情,就是因为你们肆意妄为,这书才会连开篇都困难! “你没错。” 七夕的声音再次响起,段知行不由一愣。 那声音冰冷,带着某种决绝之意。 “让他滚。” 过了一会,主人房的大门合上,段知行离开了。 他站在走廊上,一个女仆面露难色地迎上来。 “容清先生还没走。” 段知行仍然揉着眉心,他眼前仿佛还是有重影。 这些重影在见到邵七夕身上的血时就出现了。 邵七夕和容清谈话时,他也没有走远,总要留人在附近,以免有意外发生。 主要是担心邵七夕发火时激怒别人,被人突然袭击。 可是这一次,段知行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邵七夕先倒下了。 为什么?明明已经提前告知了容清的来意,当时大小姐的神情也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实际对话时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因为容清对大小姐来说是特别的吗? 段知行一阵沉吟,随后他像是惊醒一般,突然放下手,跟着女仆离去。 ……这些不是他该考虑的,他只是一个管家,一切以主人的意愿为优先。 但他的耳畔不知为什么回响起了大小姐今天唱的歌谣。 大小姐在思念父母,而老爷和夫人已不会再回家。 失去了双亲的少女……却被人欺上了门。 段知行微垂眼睫,无论邵七夕日常品性如何,这是两件事。 她不该被这样对待。 段知行在大厅再次见到容清,容清上前询问。 “她……大小姐还好吗?” “容清先生,”段知行露出了极有距离感的微笑,“您来的时候,我是否叮嘱过您,要小心谨慎地处理与大小姐之间的谈话。” “是,我也……” 容清刚开口,段知行就打断了容清。 “您没有做好。” 容清一噎,自他被认回家中之后,也养出了一点脾气。邵家和容家的体量相比,实在小太多。 这样一个小豪门的管家这样对他说话,他脾气再好也是要出言呵斥的。 可想到邵七夕,他却难以开口训斥,最后容清抿着唇,眼中满是担忧。 “是我不好,我只想知道大小姐的情形,等她好些,我想上门致歉。” 段知行摇头:“不必了,如您所愿,大小姐说‘她宁愿死也不要继续婚约’,当然也不想再见到您。” 容清脸色发白:“可是不是因为解除婚约,才导致大小姐突然发病呢?” 段知行不再言语,而门外等候的容家管家久等少爷不回,已经直接进来了。 那位年长的管家看到容清身上的血迹,登时面露怒容。 “你们这些该死的垃圾吸血虫!哪怕是古代也没有这样折磨人的!你们居然还动用私刑了吗!容家不会放过你们!” “不是的!管家爷爷,你误会了,这是……大小姐的血。”容清连忙解释。 但这位管家已经深觉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这就要拉着自家少爷离开。 容清仍想留下,却听段知行开口说道。 “我已经告知过大小姐您现在的身份。” “但她仍然拒绝继续婚约。” “我也告知了她解除婚约的风险。” “她还是拒绝婚约。” “这就是大小姐的答案。” “失去了未婚夫身份的您,不能再登门。” 属于容家的车驾缓缓驶离邵家大宅,容家管家仍在发怒。 “那些人说的算什么话!明明一开始是他们要挟您与他们签订婚约,这些年来被人这样折磨……听说有些阴邪的做法,是要人命的!您全都忍耐了!如今他们却说得仿佛您在死缠烂打一样!那个邵七夕果然和传闻中一样……” “管家爷爷,”容清在后座缓缓开口,“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 所以,不必再说了。 高大的青年低下头,有些像被雨水打湿了毛发的狗狗。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明明知道不必再去回想,但还是反复想着段知行说的话。 那是大小姐的决定。 容清望着窗外,心绪复杂。 明明在过去,如果他能解除婚约,一定会非常高兴。 可是在见过对方之后,他却忍不住失落起来。 难道是因为对方过于美丽,他见色起意了吗?那他还真是糟糕。 容清搓着手心里的血迹,那滚烫的温度似乎还在。 他不由想起邵七夕倒在他怀中的样子。 她像是极度不甘,又像是被坏人伤透了心,剔透的泪水不停滑落,砸得他不知所措。 “是我……让大小姐伤了心,她才说的气话。” 管家爷爷:???不是,您才是受害者,您自省个什么劲? 【已完成与容清解除婚约剧情】 【获得积分150】 听到剧情完成提示音,七夕松了一口气,她飞速翻阅着剩下的剧情,还有两章她的戏份就结束了。 她的仓鼠上司也没想过她居然能这么顺利吧! 【坏崽崽:都是因为你有我鸭!】 【七夕:你这个自信到底从哪来?】 【坏崽崽:天生哒!】 【七夕:……毫不意外。就差最后一个剧情了,明天我们就找机会出个门做完,就能去疗养院啦~】 【坏崽崽含手指:那里有棒棒糖吗?】 【七夕:有空给你买。】 七夕盖上被子甜甜地睡了。 这么难的任务,她居然靠胖虎手段和运气就完成了,妙啊。 只是第二天,七夕就不妙了。 第九章 想法 “大小姐,您不能出门。” 在餐厅里,段知行有些为难地看着七夕。 七夕吃着早餐,嘴里还品尝着鲜嫩的炒蛋,听着段知行这么一说,她连饭都吃不香了。 “什么意思?”七夕皱眉,不能理解。 “您最近身体情况需要多加注意,在您彻底平稳下来之前,您不能出门。” 段知行又重复了一次。 因着之前七夕突然吐血,大宅上下都有些紧张。 七夕也回过神来,但那又怎么样? “我硬要出去呢?”七夕摆出反派架势。 段知行呵呵一笑,给七夕续上了一碗浓汤。 “您是知道的,在老爷和夫人的遗嘱里,您的健康和安全是最优先的。” 这就是在段知行的判断里,任何有损七夕身体健康的事,他都可以拒绝。 七夕茫然地搅拌着面前的浓汤,继续争取。 “我就去附近随便逛逛。” “还是等您身体好了以后。” “我身体很好。” “您昨天的状况算不上特别好。” “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去?” “等您身体好了以后。” …… 这谈话毫无进展,简直是鬼打墙。 七夕也没法越过人设自证自己身强体壮,而段知行又像机器人一样精密地执行着命令,不能变通。 【坏崽崽:哎呀跟他啰嗦什么,发脾气啦!不听话就治他!】 【七夕:是他治我还是我治他?】 【坏崽崽豪气冲天:你俩一起共治人间!】 【七夕:你是不是收到什么秦始皇发来的诈骗短信了?不过……】 虽然坏崽崽说的话不大像样,但这确实是符合人设的做法。 邵七夕我行我素,根本不听任何人的话,想指挥她做事也根本不可能。 至于会不会触发段知行的疗养院攻击……七夕仔细回想着这段时间与段知行的相处,只要她不伤害任何人,段知行就不会有动作。 可以试试! 七夕突然眉眼一狰,把勺子往桌上一甩! “我就是要出去!我就算当场爆炸也跟你们没关系!你敢管我?!” 我害我自己总可以吧! 七夕猛地站起身,周围侍奉的仆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段知行依然神色不动地抬手把餐具收拾了,并对着七夕微微一笑。 “您说得对,我不敢管您。” “可您的健康和安全,永远是最优先的。” 段知行与七夕对视,毫不退让。 七夕冷笑一声,当下转身出了餐厅。 其他仆从脸上惊怕,纷纷上前劝说段知行。 “大小姐想出门,就让她出门吧。” “你这样一挡,大小姐要是气得又、又发病了……” 这个“发病”很有意思,一个是指身体,一个是指精神。 最近好不容易大宅里平静了许多,现在邵七夕要是一个不爽,又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可怎么办? 后天还有恐怖片要看呢呜呜呜。 “我会注意的,但我想大小姐应该没有生气。” 段知行看着桌上的空碟子,上边原本还放着一个芝士小蛋糕,现在已经不见了。 还记得要吃饭,应该是……没有特别生气吧。 七夕没生气,她只是先战略性撤退了。 【坏崽崽:你干嘛跑啊!留下来,做掉他!】 【七夕:哎呀,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张口闭口都是做掉,很容易触发疗养院结局哦,我们的目的是完成任务。】 七夕走在楼梯上,边走边吃着刚才顺手带出来的小蛋糕。 【坏崽崽:那你说怎么办!】 【七夕:都是成年人,他不让我们走,还有别的办法嘛。】 【坏崽崽:哦!钻狗洞!】 【七夕:……也没有这么低级。】 不过都是趁段知行不注意,溜出去。 以邵七夕的淫威,随便找到一个佣人,让人开车带出去也可行。 七夕吃完了小蛋糕,拍拍手上碎屑,就做好了决定。 待会就给段知行找点事做,把人支开再出去。 只是她站在楼梯上的时间太久,在她身后的人就不敢越过她往前走。 等到七夕听到身后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时,那名捧花的女仆已经站了好一会了。 “大小姐,我,我去给老爷夫人换花。”那名女仆小心翼翼地说。 七夕看着女仆手里的花,又看看那名女仆,心想不如就她吧。 七夕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对着自己的未来“司机”说。 “正好,我也想去,一起吧。” 这“吧”字刚说完,女仆手里的花就掉到了地上。 空气死一般寂静。 看着女仆煞白的脸,七夕试图表现“随和”。 “我先去,你随意。” 说完七夕就抬脚离开,随后她就听到身后传来匆匆下楼的声音。 不行啊,态度要再柔和一点,不然人还没挟持住,就全跑了。 七夕总结经验。 只是当七夕再次进入邵家老爷夫人的遗物房,在里边用手机玩了两盘斗地主后,人都还没出现时,她想……该不会不来了吧。 七夕一拍大腿,“唉”了一声。 “看来下次得把人直接扣住才行。”七夕很有反派气质地说。 而在楼下,抱着花的女仆正小声地与段知行说话。 “大小姐去了老爷和夫人的遗物房,看起来脸色还好,行走上也没有不便的地方。” 段知行点点头,他看着那名女仆上楼,心中有些疑惑。 过去邵七夕是不曾踏足那个地方的,但这两天已经连续两次了。 为什么? 段知行抬头望着楼梯,随后他走到茶水间开始冲泡红茶。 看着滚烫的开水倒入茶壶中,热水激烫着茶叶,漾出胭脂般的红色时,段知行突然把开水壶放下了。 他从上衣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日期。 今天是八月二号,农历七月初五。 再过两天,就是七月初七。 七夕,是大小姐的生日。 段知行的父母曾说,大小姐出生那天,老爷夫人都非常高兴。 他们盼着这个孩子已经盼了很久,因此孩子出生后,左右都没能定下名字。 双方争执不下,都觉得对方起的名字土得没边。 最后想起大小姐出生的日子恰好是农历七夕,就将之定为了大小姐的名字。 而每年大小姐生日,老爷夫人都会带她到一家固定餐厅用餐。 大小姐性格再恶劣,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她也是高傲的。 她绝不会向任何人说出自己的真意,这意味着弱点,也意味着向他人低头的可能。 段知行泡好了茶,又给医生打了个电话。 “医生您好,我想再问问大小姐的身体情况。” 七夕打完了一盘斗地主,抬手揉了揉眼角,打算下楼随机抓取一个幸运儿带她出门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又是那种响两次,中间间隔一会,再响一次的敲法。 是段知行。 “大小姐,我来给您送茶点。” 听到这句话,七夕想装作不在也不行了。 她说了声“进来”,就见段知行拿着托盘放在了七夕身边的窗台上。 段知行单膝跪在七夕身边,这姿势路人经过还以为他要求婚。 “大小姐,后天您愿意的话,是否想要外出,到外边用餐转换心情呢?” 七夕挑眉:“嗯?我不是不能出门吗?” 病弱的美人坐在窗台边,窗外的阳光亲吻着她的脸颊,照得她的脸纤毫毕现。 段知行能清楚地看到这张令人惊叹的脸上,染着一点淡淡的像桃花瓣一样的薄红。 那薄红落在眼角,像是人抬手揉过的痕迹,也像是哭后干涸的泪痕。 七夕嘴唇微微下撇,像是平常生气的样子,但眼里的喜悦却是藏不住的。 这份喜悦也感染了段知行。 段知行不说话了,却弯唇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温柔,眼里闪动着柔和的波光。 “是我错了。” 这语气十分真诚,七夕都不知道为什么段知行突然改了主意。 男人真是多变的动物。 不过不管怎么样,七夕的目的达到了。 她忍不住高兴起来,等待着最后的剧情。 【坏崽崽见缝插针:你什么时候给我买棒棒糖啊?】 【七夕:后天出去就给你买。你很喜欢吃零食吗?】 【坏崽崽:这世上有人不喜欢吃零食吗?!】 【七夕:那……等回了穿书局,我介绍我的上司给你认识吧。】 【坏崽崽:谁啊?我为什么要认识?】 【七夕:它是仓鼠,有一间大大的储藏室,里边存了好多零食哟。】 【坏崽崽流出瀑布口水:那它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人辣!】 穿书局,特殊情况对策科。 办公室的圆桌前,坐满了仓鼠,章鱼,老鹰,大白熊,小白兔,人类,戴着水头盔的河豚等等。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灵长类,爬行类,各种动物科的工作人员都齐聚一堂。 他们个个面色凝重,看着桌上那如同星图一般的光屏。 其上闪耀的星星已经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 “不行,这一批也一样,才短短几天,二十个反派已经被男主们干掉十五个了。” “看情况剩下的五个也待不了多长时间。” “不然再降低剧情要求吧?” “你不如把要求一路降到幼儿园好啦。” “还是不能穿男主?那个古早文世界意识怎么还是不回复啊!” …… 众人七嘴八舌,仓鼠则低头看着手下七夕的工作情况,啧啧称奇。 七夕都快走完这个炮灰的剧情了哎。 真是出乎意料。 手下做得好,上司也与有荣焉。 小仓鼠扑在光屏上翻阅着文字记录,自然就没注意到其他同事们,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 向穿书局的荣耀发誓! 无论如何一定要让这本书有一个像样的结局! 第十章 最后一个剧情点 炮灰邵七夕的戏份说好是十章,那就是十章。 七夕十分满意自己把控剧情的能力。 今天她早早就坐在了餐桌前,厨房好像还在准备,她面前都没放上食物。 仆人们脚步匆忙,七夕单手支着下颚,想着大家可以慢点,别担心。 今天办完事之后她就会出发疗养院,打工人就不必这样战战兢兢了。 段知行像是也很意外七夕今天居然起得这么早,他从厨房里出来看了七夕一眼。 “大小姐稍等,厨房里的汤很快就熬好了,您要不要先吃点药膳……” 七夕垮脸。 段知行很快改口:“还有一些别的,大小姐稍等。” 段知行离开,七夕的视线随意落在了餐厅里的其他人身上。 那人一惊,像是上课被老师随机抽点的学生,一开口就是胡乱作答。 “您这两天的餐食都是管家准备的,汤也是他熬的,所以要花些时间。” 七夕微微张口,有些惊讶。 这是不是也太面面俱到了。 “前两天看您好像对他做的宵夜有些胃口,管家就开始处理您的膳食了。请大小姐放心,管家有高级技师厨师执照,任何菜系口味营养都能兼顾。”仆人看出了七夕的惊讶,连忙解释。 七夕想了想,就是那天晚上她饿得不行的时候,吃到的粥和鱼片豆腐都是段知行做的? 不愧是古早文男主,下海就会有潜水执照,跳伞就会有跳伞执照,现在有个厨师执照也是理所当然。 抛开段知行爱把人送走这个嗜好不说,他本人其实还挺贤惠的。 早上七夕吃的也是好消化的鸡丝汤面,配上大约二十个酱油碟大小的小菜。 七夕脑内把那二十碟都吃完了。 实际上为了维持人设只能浅浅吃几口,还要一脸嫌弃。 七夕默默地放下筷子,随后就一直盯着餐厅门口。 段知行刚进门就受到了大小姐的盯视,但他历来心理素质过人,很快就明白了邵七夕的意思。 “大小姐现在想出门了?” 七夕默默点头。 段知行也没有再啰嗦什么,只转身让几个女仆准备外出的东西。 “好的,您稍等,半小时后我们便启程。” 七夕被女仆们带着,抹上了厚厚的防晒霜,戴上防晒披肩和帽子,坐进了车里。 随后段知行也进入了车后座。 大小姐出门,他肯定是要跟着的。 眼看车子将要启动,剧情提示又再次响起。 七夕立马摇下车窗,对着站在车外恭送的仆人们说。 “虽然我今天要出门,但恐怖片大家不要忘了看。这是我们共同的活动。” 原本还想着今天在大宅里休闲度日的众人齐齐一惊,被恐怖片支配的苦难回忆再次涌上心头。 还是那位大小姐。 她现在的兴趣点不再是直接肉身攻击,而是要在精神层面摧毁每一个人。 车窗缓缓合上,车子驶离了庭院。 七夕一转头就看到了正在打开车内移动电视的段知行。 “大小姐放心,车上的信号也很好。” 段知行不愧是贴心管家,他听了七夕的话之后,就打开了恐怖片频道,将遥控器递给七夕。 “您可以选取任何您想看的。” 七夕面无表情地接过遥控器,心中默骂了一句粗鄙之言。 “就看这个吧,”七夕看着屏幕上的片名,“《多事者之死》。” 段知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大小姐在骂他。 车驾一路前行,七夕眼神放空,实际上在阅读之后的剧情。 今天她就只有一场戏了。 这戏发生在某个商场的餐厅里,原主邵七夕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狗血的原因要摇人撞死容清。 戏比较简单,台词也不多。 但七夕望着这一言难尽的剧情,实在无法言语。 古早文的特色是激烈冲突非常多,而且屁点大的事就要上升到让对方公司破产,让对方嗝屁,毫无商量余地。 七夕想,要不是她扮演的这个角色有严重心理问题,段知行可能不会选择送她去疗养院,而是按照法律法规办事,直接送监狱。 虽然书里没有明确点明是什么时间,什么商场,但按照角色行动规律,只要她出现在哪,哪里就是剧情触发点。 七夕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渐次繁华起来,是和在山上的邵家老宅全然不同的热闹景象。 段知行静静地坐在七夕对面,虽然大小姐一直在维持“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他也看得出大小姐的嘴角微微上扬,确实心情愉悦。 段知行也下意识地被带起了一丝微笑,这几天算是段知行继任管家之后,最为平静的日子。 不用一睁眼就看到其他员工泪流满面的样子,也不用看到什么墙面角落出现什么动物的尸体,哪个仆人又受了伤,更不用二十四小时听到大宅内此起彼伏的癫狂叫声。 段知行看着可以用静雅形容的七夕,觉得也许可以请医生重新诊断。 只要大小姐愿意配合,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总会越来越好的。 七夕突然换了个姿势,像是看到了外边的商场。 “大小姐,今天是您的生日,还是去这家商场顶楼的餐厅用餐吗?”段知行也同时望向窗外。 七夕愣了愣,随后立刻点头。 车驾就立刻向专用车道驶去,随后七夕在段知行的带领下,乘坐专梯直接到达了一百八十二层的顶楼。 电梯一打开,就有专人上前领位。 七夕抬头看着这家店铺,装潢古色古香,室内布置着竹、桃花,地面铺着鹅卵石,还专门通了水渠架了几座小小的红桥,看起来颇为别致。 那人绕过一株繁盛的桃花后,就站在了一个包厢前躬身介绍。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给您留着这个包厢,菜品这个月也有新换的,请您先看看菜单,随时为您服务。” 段知行和那人说着话,七夕则望着这个包厢的名字。 珠玑。 邵家父母看邵七夕,如宝珠似明玉般珍贵。 “大小姐。”段知行微低着头,像是在看七夕怎么还不进去。 七夕点点头,正要往前走,却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男性熟悉的嗓音。 “战小姐,今天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啦,容清大哥,你最近脸色那么不好,正是应该出来放松一下。” 少女娇甜的声音响起,随后又变得有点羞涩。 “而且……我也想多见见你。” “战小姐,你不要勉强,虽然家里的长辈有那个意思,但我们这一代不必……” “不是的!是我自己愿意!” …… 那两个年轻男女的声音虽然渐小,但七夕听得很清楚。 其中一个就是容清。 果然触发剧情了! 七夕立刻转身要走,却发现段知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 七夕向左走,段知行同样平行位移,七夕向右走,段知行也同样平行位移。 【坏崽崽:他脚底下是装了滑轮吗?】 【七夕:我怎么知道!段知行在搞什么啊?】 段知行在搞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耳目灵敏,早在七夕听到声音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容清和他身边的那个女孩。 那一瞬间,段知行心里生出的是……愤怒。 既然是因为有了喜欢的女孩才要退婚,那么为什么不当面直说?现在大小姐看到又会怎么想? 段知行非常了解邵七夕的高傲,天生体弱让她敏感多疑,对她稍有怠慢就是天大的事。 何况这个? 于是他下意识地催促七夕进入包厢,并挡在了她面前。 一点像是猫挠的力道戳了戳段知行的后背。 段知行没有反应,于是他又被戳了戳。 “段知行,你干什么挡着我?” 七夕一开口,段知行不能再装作不知道了。 “大小姐是不满意这个包厢吗?” 七夕不想和段知行拉扯这个,她直接从段知行身后绕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红桥上的两个人。 一个是容清,而另一个……就是《豪门天天宠》里的女主战菁菁! 终于见到你们了! 七夕一时激动起来,那两人还在说着话,现在时机正好,简直和原文的狗血剧情完美贴合! 【邵七夕静静听着容清和战菁菁说着“婚约”的事,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原来认祖归宗要退婚是假,有了真心喜欢的对象是真。真好啊,这就是常人的幸福吗?可是……她每天过得这样痛苦,为什么别人能这么快乐?和那个能跑能跳的女孩相比,她果然会被嫌弃吧? 哈,她不喜欢容清,但不代表她能容忍自己被人嫌弃!那意味着她和容清之间的地位调转,她变成了那个能被嘲笑羞辱的下等人! 她的自尊,可比人命重要得多呢。】 是的,这就是邵七夕过度脑补后要弄死容清的原因。 七夕立刻往前冲去,预备说出最后的恶毒台词,可她遗忘了一件事。 同步角色身体特征。 “邵七夕”是无法像正常人一样大步奔跑的。 七夕当即脚下失力,往下一摔,却落到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段知行接住了她。 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容清和战菁菁的注意,那两人往桥下看来,就见到了一名俊美无俦的青年正单手扣腰,抱着一个穿着黑色蕾丝长裙的美人。 那美人将头靠在那青年的胸膛,看起来身体虚弱,皮肤苍白,嘴唇却有一抹淡色,像是桃花汁水和着白雪生成的精怪。 勾魂摄魄。 “……大小姐。” 容清下意识叫道,仍保留着过去的称呼。 “不要这么叫我!你也配!” 七夕厉声大喝,正要往下继续时,喉咙里那熟悉的要喷射水柱的触感又出现了! 不行!一定要坚持着把台词说完,现在吐血就什么恶毒氛围都没了,坚持住啊! 七夕憋住嘴,死死瞪着容清。 因着七夕突然不说话,段知行刚想劝慰几句,却见怀中人突然落下了一滴泪。 这些年来,邵七夕什么表情都出现过,却从来不哭,即使是父母的葬礼,她也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可现在她却哭了。 为什么,哪里……疼吗? 段知行低头看着七夕。 大小姐从小养护身体,皮肤比一般人更娇嫩。 虽然万般注意,一个擦碰就有可能生出一道红印来。 病弱的美人泪水涟涟,手腕上已经出现了一点红痕,那是被段知行的袖扣压出来的。 段知行第一次感到慌张,他想要松手,又怕七夕再摔了。 可是只是一点红痕,大小姐是不会哭的。 段知行抬头看着容清,眼神已冷了下来。 没有人流眼泪的时候还会去特意照镜子,七夕自己也不知道,她流泪的时候,那眼泪是一颗一颗掉的。 珍珠般的泪水沿着她的脸颊落到衣襟上,她轻轻喘着气,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十分伤心的事,强自按压着情绪,虽然一脸怒容,但眼泪却骗不了人。 “容清,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杀了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凭你,凭你也敢把我当做垃圾扔掉……你的命,我要定了!我要把你剥皮抽筋,骨肉都碾碎!你以为有家世撑腰,你就能活下去?!” 七夕终于把喉咙里的异样咽了下去,喘着气把台词说完。 她的眼睛一直瞪着人,不眨眼难免会流眼泪。 虽然痛苦,但总算完成了这部分剧情! 容清嘴唇却有些颤抖,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看到邵七夕哭,总是听到她说这样难听的话,他甚至都听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要说得他好像抛弃了她,为什么她将自己视如敝履,却总是表现得他好像很重要。 可明明…… “是大小姐解除的婚约,”容清手指缓缓收紧,“你不想再看到我……” 容清看了一眼还抱着七夕的段知行,忍不住问。 “相比起我,你是不是更喜欢段管家呢?” 这人怎么不按台词说话。 七夕深吸一口气,她得稳住,不能被倒打一耙! “好啊,你说的什么玩意,出了这个门你就得被撞死!” 七夕颤抖着拿出手机,作势准备找人来撞死容清,眼角余光却一直瞄着段知行。 好,生气吧,段知行!“邵七夕”已经无可救药,把她送到疗养院里吧! 然而下一刻,段知行却将七夕手里的手机抽了出来,将她轻轻扶到了室内的长椅上,转身踏上了红桥。 容清刚说完那句话,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实在太不像样,怎么,怎么像是醋上了呢? 容清急急忙忙地要下桥:“大小姐!对不起!你的事我不该胡说……” 在容清身边容貌娇美的战菁菁已经被这突来的发展惊呆了。 原本听到这样的话,她应该替容清辩白几句“他没有在和你有婚约的时候与我来往”,毕竟这位突然出现的邵家大小姐说的话实在太可怕了,可是她的神情……却又这样惹人爱怜。 左右为难之际,战菁菁闭上了嘴,并觉得容清对待这样的琉璃美人,确实应该更温柔才对。 段知行却直接挡住了容清的去路,他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抬起,以搏击技单手将容清摁在了红桥的栏杆上。 他居高临下地透过金丝镜片看着容清,俊美斯文的管家以不许他人反抗的力道一字字说着。 “容清先生,您太下作了。请您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大小姐面前!” 最近已经开始好转,正在笨拙地,努力地,试图亲近人的大小姐……却接二连三地被同一个人伤害。 段知行深吸一口气,压抑着起伏的心绪。 他想让大小姐知道,并不是人变得柔软,善良,就会被刺伤。 在那针尖落下来之前,他会伸手握住,不让大小姐受到任何伤害。 他想,他确实有些区别对待。 明明大小姐也口出恶言了,但他却觉得……那不过是大小姐伤心到极致的气话。 坐在长椅上的七夕差点没跳起来。 七夕:???大哥,不是,你这是干什么啊!你不要擅自加戏好不好! 第十一章 野马脱缰 眼看容清要挨揍,七夕觉着这剧情就和炸开的烟花一样收不回来,当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段知行闻声回头,立刻上前抱住七夕。 而餐厅工作人员也找到时机上前,将双方隔了开来。 段知行转头深深看了容清一眼,就皱着眉将七夕带离了这里。 大小姐的身体更重要。 至于容清,他全程站在桥上,看着七夕离去的背影,战菁菁说什么他似乎都听不见了。 “我为什么又要这样惹她伤心呢……” 容清抬手扶额,低着头一副对自己失望至极的表情。 战菁菁总算从刚才那些混乱的场面里回过神,她尽量客观地说。 “那位就是邵家的大小姐吧?” 容清点头。 “既然已经是前未婚妻了,容清大哥当初也不是自愿的,那么现在你和谁来往……应该也不是错的吧?”战菁菁说。 容清:“你不懂。” 战菁菁礼貌微笑:……是啊,我不懂。 “容清大哥,如果你还是对邵家大小姐有意……” 战菁菁想,那位大小姐确实容易让人念念不忘。 但容清听了这话,反应却很激烈,磕磕巴巴地说:“不是的!大、大小姐不可能,我不可能,我们不可能!” ……随便谁能吧。 战菁菁有些烦恼地抬手将长发一捋,容清仍然像是丢了魂一样。 他们这样的人家总是要为了利益联姻,战菁菁却不愿意,她想要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 容清原本是个不错的人选,战菁菁原本也是认真对待的。 可惜,他似乎还处于难辨心意的状态,那就没意思啦。 战菁菁不由想起刚才那个越众而出,为了保护自家大小姐而动手的俊美管家来。 哎呀,好像偶像剧哦! 一小时后,邵家大宅,主人房。 七夕把头埋在被子里,正在发狂联系穿书局。 但穿书局一直在占线,占线,占XXX的线! 【坏崽崽:我们怎么还没去疗养院?】 【七夕:因为男主不走剧情!】 【坏崽崽:唔?你哪没做好?】 【七夕:我就是没搞清楚哪里没做好,才在烦恼啊!】 穿着绿色恐龙连体服的坏崽崽不能理解七夕的抓狂,它看着小电视,又抱着奶瓶啾啾啾地喝了三口,只说了一句。 【坏崽崽:那我们回不去的话,还有零食吗?】 【七夕:……不会回不去的!】 虽然七夕很烦恼,但坏崽崽是个我行我素的崽,并不懂得安慰人。 它坐上了玩具小汽车,嘴里发出滴滴嘟嘟的声音开始自己开车玩了。 七夕气得一下把被子拉下来,就正好与守在床边的女仆对上了视线。 “大小姐醒了!”女仆像屁股下边点了个鞭炮一样,直接跳了起来,往卧室外跑去。 随后段知行和见过一次的医生立刻走了进来。 医生在七夕“晕倒”的时候其实已经做了检查,实不相瞒,大小姐身体状况……好得惊人! 但她确实是晕倒了,医生也只能说先观察一下。 见着七夕醒来,段知行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大小姐感觉怎么样?” 七夕对段知行这种不走剧情的行为感到恼火:“不怎么样!” 反正她的戏份已经结束,再也不用担心激怒段知行会提前进入疗养院剧情。 她现在,马上,就要去疗养院“郁郁而终”! 对着七夕这样的态度,段知行完全没有生气,只觉得大小姐……受委屈了。 “大小姐,请您不要伤心,我想容清先生只要还有一丝廉耻,就不会再出现在您面前。” 七夕冷哼一声:“只有死人才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病弱的美人半靠在柔软的羽毛枕上,纤长的羽睫微微抬起,眼里闪着冰冷的杀意。 这在段知行来看,是预料中的反应。 也许之后大小姐就会找人动手。 过去段知行会立即把人送走,但现在他绝不能将大小姐就此送到疗养院。 她并不是真的无可救药,只是被糟糕的人刺激到了。 段知行依然微笑着看着七夕,眼神里透着包容与理解。 “大小姐,我一定不会让您做出后悔的决定。” 这就是“你尽管动手,我统统拦住”的意思了。 七夕看懂了,她觉得段知行果然……脑子有问题。 你这个正义男主这时候包容个什么劲啊!你这匹脱缰的野马! 七夕:“我觉得我现在非常危险,很想鲨人。” 段知行:“医生就在这里,他将给您专业照护,心理纾解,我也会陪同在侧。” 七夕:“我不想待在这里,想去一些偏僻的,安全的,绝对逃不出去的地方。” 段知行:“大小姐,即使是您也不能随便到监狱参观。” 脱缰野马段知行想到七夕也许需要分散一些注意力。 “大小姐,今年的社交季舞会,楚家也给您送了请柬,您是否想要出席?” 请柬是之前已经收到了的,只是这几天段知行没能腾出空和七夕说。 七夕气呼呼地直接把被子盖到头上,这就是拒绝沟通了。 只是她还露出了一双杏眼,死死瞪着段知行。 “你等着。”七夕威胁! 大概所有反派都会说“你等着”这句台词,同样著名的还有“我一定会回来的”。 段知行听完后只意思意思地点点头。 “大小姐请好好休息,随时等候您的吩咐。” 段知行走了以后,七夕再次联系穿书局。 在不知道第几次漫长的嘟嘟音后,专线终于接通了。 “我炮灰的戏份已经走完了,但是这个男主段知行死活不把我送疗养院,你们看这事怎么办吧!” 七夕迅速把自己的情况交待完毕,那边则传来疯狂的按键声和接连不断的电话铃声。 “稍等,稍等,稍等。” 接线员一连三个稍等,七夕焦灼地等待着,最后那边终于传来了嘶哑的嗓音。 那是连续说了太久的话,造成的声带疲倦。 “嗯嗯,你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现在这么忙,其实就是因为你那本书啦。你之前抽签不是还有别的同事和你一起进入《豪门天天宠》当反派了么?” 七夕点头:“是啊。” “唉,这才几天,没想到你们这批反派,死得就只剩下两个了!” 七夕惊叹,又急忙补充:“按照计划,我也应该要死了。” “不是,他们都不按剧情时间死,有的只和男主打了个照面就被干掉了!” 听着接线员声嘶力竭的吼声,七夕摸了摸后颈倒竖的汗毛。 “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我也没辙啊……” 接线员激动起来:“不!有用!刚好你的剧情都完成了,那么你现在就是自由身!去吧!这个世界唯二的反派,去帮助你的盟友,完成他那边的剧情吧!” 七夕直接挂断了通讯。 下一秒通讯再次响起。 接线员声音谄媚:“你只要帮他度过那段剧情,穿书局会给你极高的积分,你说不定可以直接复活回到现实世界!” 七夕直接挂断了通讯。 通讯第三次响起。 接线员连忙解释:“你放心!你这样的新人只是辅助位!另一个反派是一个经验十分老道的员工,你就等于是个吉祥物,帮忙递个话呀,送点东西就行!然后你就可以请那位前辈赐死你嘛,只要能下线,什么下法不是下?” 七夕这才点了点头,刚才说的报酬太高,让人不大相信。 现在这个说话比较能落地,还能让人接受。 “一步一步来吧。前辈在这里的名字叫什么?”七夕问。 接线员回答:“楚龙。我们也会及时和那边联系的,加油呀!” 挂断电话之后,七夕开始读取信息。 说实话,这本书她也只看了自己的戏份,其他人的是半点没看。 这也不算七夕不爱岗敬业,实在是这本书图吉利,一共写了六百六十六章。 她一个出场十章的小炮灰很不必全部看完。 因此她也只检索了“楚龙”出场的章节,细细看了一遍。 唔……楚龙也算是中期boss,身边会有几个打手。 但那些打手反派也都被干掉了,所以有些衔接剧情没办法做。 她要做的就是把那些望风啊,传话啊,还有站在楚龙身后对着善男信女嘿嘿嘿就行了。 等七夕差不多都过了一遍之后,她看着刚才段知行放到桌上的那张金色邀请函。 楚家的邀请函。 那是另一个男主·楚刀明的家。 《豪门天天宠》里一共有三个男主,按照古早文配置,都会在女主身边形成稳定的大三角。 但是这个角……是不是已经有点问题了? 七夕看了资料,才知道昨天她和容清的那场闹剧,也是女主战菁菁和段知行的初遇。 在“邵七夕”喊打喊杀的时候,战菁菁站出来直面邵七夕解释,她展现出来的勇气与坦诚让段知行另眼相看。 再往后还有一连串各色偶遇,相处,两人感情得以快速升温。 但问题是昨天……战菁菁一个字都没说啊! 七夕努力回忆,确定昨天段知行和战菁菁是真·无交流。 战菁菁仿佛还一脸怜爱地看着她?! 七夕不明白这个剧情是怎么回事,不会所有主角都……不老实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七夕头发都揪乱了。 那还挽救什么,赶紧收拾一下回去吧。 【坏崽崽:你现在到底是生气还是想哭呀?】 【七夕:我想什么都不干。】 【坏崽崽:那你还去舞会吗?】 【七夕:……去吧,不出意外,我和前辈就在那碰面了。】 七夕长叹一声,不知道得要多资深的前辈才能把这事摆平。 正在楼下听医生后续护理方案的段知行收到了一条短信。 往常他是不会在与别人谈话时,冒然拿出手机来看的,这不大礼貌。 可是这一次段知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直接把手机拿出来,果然看到来信人是“大小姐”。 【大小姐:楚家那个宴会我去。】 段知行嘴角含笑,抬头对医生说。 “愿意展开社交,我想大小姐的状况果然开始好转了。” 医生也有些诧异:“怎么会突然……” 段知行摇头,柔软的刘海落在额前:“并不突然。” 只是尖利的刺开始软化,虚弱的枝叶小心翼翼地向外探出了一步。 初生的花朵非常柔弱,他要小心为其遮风挡雨,阻挡……一切歪风邪气! 第十二章 楚龙前辈 七夕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有人来给她量身。 虽然邵七夕极少出门,但每个季度都会给她裁衣,该有的都有。 不知道是不是过去给邵七夕量身时有什么不好的经历,几个裁缝像是哑巴,整个过程中毫无动静,就连放在七夕身上的软尺也能精准地虚抬一毫米,保证不碰到七夕的身体。 她们悄无声息地记录下来,腰围需要改细一点,胸围则要再放宽一些。 “大小姐要先试试款式吗?”其中一个裁缝问。 七夕点点头,随后一件以黑色丝绸为主料的立领礼服就被人取了进来。 因为邵七夕体弱的关系,哪怕是大暑天,她的礼服也从来不露一寸肌肤。 柔软的丝绸上身,从肩膀到腰身都是贴合身段的剪裁。 这类衣服对于人的仪态要求颇高,稍有些躬身驼背就十分难看。 七夕的肩背十分挺直,绸缎显出了她清瘦的肩膀,漂亮的蝴蝶骨,还有纤细的腰身。 腰身之下是长长的裙摆,裙摆只微微拖地,显出样式十分简单。 只是在这衣裙上用银线,珍珠,碧色的丝线绣了一幅优雅华贵的白蔷薇。 这些白蔷薇从七夕的裙摆一直向上延伸,落在她的胸口。 一旁有女仆奉上垫着黑丝绒的托盘,上边放着各色戒指,耳饰,还有挂着不同形状吊坠的项链。 等到了出席宴会的时候,七夕也会穿戴上这些。 七夕对这些毫无意见,只说了一句“随意”。 只是她的视线在一枚猫眼石戒指上停留了一会,她见过这枚戒指。 楼上的遗物房里,邵家夫人的手指上就戴着这枚戒指。 女仆将七夕的举动记在心里,随后就和裁缝们一起退了出去。 只是退出去之前,换好家居服的七夕说了一句。 “我要吃蛋糕。” 是的,七夕要吃蛋糕。 这几天她简直“任性”,她像个地主老财一样,把整个大宅的人上上下下使唤个不停。 七夕没法做到原主那种真伤人的行为,但在坏崽崽的帮助下,怎么闹人倒是炉火纯青。 怎么样!不爽地话就把她送疗养院! 但段知行不愧是十全十美的管家,居然什么都能满足她,还不会累着其他人。 哦,除了要杀容清,这个是绝对不行的。 这段时间七夕把手机通讯录里的“贱人”与“废人”都联系了个遍。 发现贱人和废人不是家里的司机,就是园丁或者女仆。 容清居然是唯一一个外人。 原主邵七夕的社交圈……小得惊人! 七夕没能寻到什么帮手,只能自己默默搞事。 会客室的大门被人敲响,七夕允许之后,段知行就端着蛋糕进来了。 蛋糕当然也是段知行亲手做的,他甚至未卜先知准备好了各色点心。 七夕对这个野马男主气归气,但不得不说,这蛋糕是真好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但总归材料非常健康。 七夕坐在窗台边,望着楼下的庭院,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蛋糕。 “那个舞会,你也要去吗?” 段知行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我当然会陪同。” 七夕心底又叹了一声,在原剧情里邵七夕这个时候已经被关疗养院了。 因此段知行是不会去参加什么社交季舞会的。 他这个时候应该忙着遣散邵家仆从,再以段氏集团总裁的身份正式出现在大众面前。 总裁,谈个项目就要忙死了,跟去参加舞会做什么? 楚龙前辈要是看到了,这压力得多大啊。 “你自己没事忙吗?”七夕暗示。 “最近并没有什么需要紧急处理的工作。”段知行一脸没能理解的样子。 七夕单手支着下颚,想着这些古早文男主是不是神笔马良,赚钱什么的,只要用笔在纸上画一个数字,那钱就会从天上掉下来。 段知行被钱山压住的样子有点好像,七夕的嘴角忍不住泄出了一丝笑意。 看起来像是看着庭院里的花开得挺好的样子,感觉愉悦。 段知行顺着七夕的视线往外看去,落在一丛狗尾巴草上。 段知行恍然大悟,原来大小姐喜欢的植株是这一类吗? 他思考起在庭院里大量种狗尾巴草的样子,感觉不太搭。 不过……还是想想办法吧。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前往楚家参加宴会的日子。 七夕穿好礼服,戴上配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上边戴着一枚金色的猫眼石与一枚碧色的祖母绿戒指。 段知行今天也换了一身深蓝色西装,脱去了管家的拘束感,柔软的发丝用发蜡打理,露出俊美温文的眉眼…… 咦?七夕看着段知行,他没戴他那副金丝眼镜了。 平常戴着眼镜显得十分俊俏斯文,现在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形状优美的眉眼,没了镜片遮挡,他的眼神颇为锐利,凭空生出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段知行原本在低头调整着自己的钻石袖扣,察觉到七夕的视线,就抬头对着七夕笑了笑,可七夕却立刻撇过头去,紧抿嘴角。 这是……又有什么地方不高兴了吗? 段知行猜测。 七夕双手抱胸,再次认真地想。 古早文男主真是诡计多端,想靠换新造型让她高冷人设不保。 车驾早已在外边停好,几个女仆小心地跟在七夕身后,直到七夕进入车驾,才放下裙摆。 原本这样的宴会女仆也要跟几个,但七夕都拒绝了。 不行啊,今天可是有重要剧情要办,身边有个段知行就是很大的变数了,再加上贴身女仆碍事,这怕是所有剧情都要楚龙前辈自己全部顶上。 虽然七夕是新人,但也有同事之间相互合作的专业素养在,总之人是不能再多了。 车驾缓缓前行,平常在七夕面前并不多话的段知行突然开口对七夕说。 “大小姐想听一听楚家的事吗?” 七夕抬眼看去,段知行不像是突发奇想给她科普,而是怕她在宴会上惹到什么人。 七夕矜贵地点头,这就是让他说的意思。 “这一次的社交季舞会,除了和以往一样让适龄的人都互相认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楚家的继承人·楚刀明,会在今天亮相。” 七夕漫不经心地听着,这些之前读取的剧情信息里已经有了。 段知行想着那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是补充了一句。 “大小姐是知道,楚家之前是怎么养育这个继承人的吧?” 七夕当然知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这不关我的事。”七夕说道。 这就是楚刀明的一切都与七夕无关的意思。 段知行微笑着点点头,像是放心了的样子。 楚家的大宅在另一个僻静的山头。 老一辈传下来的宅子都坐落在幽静的环境,地方够大,维护的费用也很可观。 在山脚下已经有人开始迎客,分流着车辆。 原本社交季舞会是不会有这么多人的,大多数人都是冲着楚刀明来的。 和下一任楚家的掌权者搞好关系,比跳一百支舞都有用。 等车驾停下,每个人下车走的走道基本都碰不上别人,等出了通道,才会在前方有大喷水池的庭院里碰面。 相熟的人会互相点头微笑,或者凑上前说话,不相熟的则隔着距离悄悄打量。 七夕在段知行的陪同下走到了庭院里。 庭院很大,人群又分散,但七夕一走进来,还是吸引了众多目光。 黑发的美人穿着一身立领丝绸礼裙,其上绣着典雅幽静的白蔷薇,她的长发束起,露出一张令人屏息的美丽面孔。 她脊背挺直的站在庭院一角,单手拿着一根雕着知更鸟的黑木手杖,戴着金色猫眼石戒指与祖母绿戒指的细瘦手指轻轻搭在上边。 她像是身有疾病,日光照耀下的脸颊没有丝毫血色,苍白透明的肌肤显得发与眼更黑,嘴唇上只有一点淡淡的红,像噙了朵覆了霜的花。 一旁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俊美男性上前一步,似在给她遮阳,众人的视线一时被隔断,不免有些可惜。 “谁啊?” 人群里轻声议论着。 认得段知行的人看了又看,像是不太确信似的。 “邵家的,那个是段知行……那他陪着的不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大小姐?” 邵七夕偶尔几次出席宴会,总会与人闹得很不愉快。 也总会……见血。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人以前似乎也见过邵七夕,但是总觉得对方现在好像变了个样。 至于变了什么,他们也不记得以前邵七夕到底长什么样,倒也说不出来。 只是,她真的是邵七夕? 看起来周身气质如冰似雪,清正得很。 不管众人议论什么,七夕只左右张望着,想要找到资深前辈楚龙。 今天是男主之一楚刀明的登场情节,也是这位楚龙前辈的重要情节! 他到底在哪里呢? 七夕正想着,一点反光突然照到了她眼里。 就像有谁拿镜子故意照她似的。 可这里并没有这样没素质的人。 七夕眯起眼,就看到前方有一个……头皮光亮得能够反射阳光的光头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他穿着黑西装,五官粗犷,大约常年皱眉,眉宇间有道深深的褶子。 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不是混过黑/道,身材十分魁梧,左眼下有一道长长的红色刀疤。 无需介绍,七夕想,他就是楚龙。 因为……他的光头上虽然一根头发都没有,但是头顶上却有一个硕大的“龙”字纹身! 人如其名! 第十三章 暗号 眼看楚龙越走越近,七夕也微不可查地咽了口口水。 这位前辈……反派气势可真足啊! 一般古早文都是这样的,主角或者重要配角的名字都起得不错,有的朗朗上口,有的一听就觉得还挺有文化。 但其他反派炮灰,名字大多随便起。 像“楚龙”这种名字,和傲天啊日天啊差不多,都是没什么诚意的名字。 也象征着在这篇古早文中,他不算什么终极boss。 但是他却一路走到现在,一定身怀大毅力。 【坏崽崽:啊!是大佬哎!】 【七夕:谁?楚龙前辈?】 【坏崽崽:不是,他身上的系统可是我们坏蛋系统界的大佬——坏坏汪汪!】 【七夕犹犹豫豫:……你,你没趁机卖萌吧?人家真叫这个名字?】 【坏崽崽语气危险:这么酷的名字你有什么不满吗?不相信可以自己搜嘛!再没有比这个更酷的了!】 于是七夕真的立刻搜索了。 邪恶商城打头的这个灭世魔王系统肯定是七夕打工一万年都兑换不上的,但这个处于中间位置的“坏坏汪汪”的兑换积分也完全是个天文数字。 看来前辈不只有大毅力,还有钞能力。 难怪穿书局对这位前辈寄予厚望! 七夕望着渐渐靠近的楚龙,握紧了指下手杖,等着和前辈说话,却见楚龙停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他抬手揽住一个小个子男性,抽动着脸上的伤疤,露出了一个有些可怕的微笑。 “我,楚龙,你是头回来楚家大宅吧?我带你去一楼的休闲室玩玩?” “咦?楚大少,不必麻烦你了吧,我……” 小个子男性刚要拒绝,却被魁梧的楚龙像夹小鸡仔一样直接用胳膊夹走了。 楚龙走得非常快,仿佛后边有人在用火烧他屁股,很快就绕过喷泉池进入了林荫道。 七夕要是能挽留,立刻就追上去了,可是她却不能动。 为什么楚龙前辈好像要逃命一样跑得这么快? 七夕心下惊疑,随后她像是察觉了什么,缓缓抬起头,就看到站在一旁的段知行神色沉冷地看着楚龙的背影。 段知行从没在七夕面前露出过这种攻击性的样子,七夕下意识想起穿书局提交的bug。 【书里的三个男主对邪恶的忍耐阈值变得非常低】 察觉到七夕的视线,段知行转头时又变回了原本微笑的模样。 “大小姐,这里人多,您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 七夕捏着手杖,抬脚往前走。 “嗯,去主宅吧。” 刚才楚龙前辈虽然走得很快,但是没关系,前辈已经说出了关键词。 【一楼,休闲室】 只要到那里就能和前辈汇合了! 段知行跟在七夕身侧,面带微笑地回想着。 刚才楚龙好像是冲着大小姐来的。 他们不可能认识,那么一个男人莫名其妙追着一个女性…… 段知行微微扭动着手腕,戴着白色礼仪手套的长指收握成拳,竟像是猎人看到猎物时准备猎杀的动作。 楚龙,单方面和楚刀明竞争下任继承人的旁支。 因着楚刀明之前情况特殊,旁支生出了欲念。 要是真有本事就算了,可是不管是圈子里的风评还是段知行的创业公司偶有几次与他的合作,评价都极其恶劣。 如同鬣狗一样贪婪的卑劣小人。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罪犯。 过去如果不是他掩盖得足够好,早就被人送进监狱或者摸黑杀死了。 这样一个人,怎么能凑近大小姐呢? 难免会把大小姐拐带坏了。 段知行阴沉地想,见着大小姐的步伐变快,他立时跟紧,轻声叮嘱七夕慢些走。 长身玉立的管家跟在美丽优雅的大小姐身边,真是赏心悦目的风景。 等七夕走进楚家大宅时,发觉楚家和邵家之间的财富差距更为明显。 原本七夕在邵家生活时,已经有点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个房间,分别是做什么的。 而在这里,邵七夕就像进入了一个小型王国。 她怀疑眼前的会场能放下一支军队。 后边的园林湖能沉下一百艘泰坦尼克号。 古早文里的三百平米大床完全可以理解了。 幸好邵家不是这样,不然七夕光是早上起床就要先累死。 叠个被子可得多难啊。 七夕朴实地想。 “我想喝点东西。” 七夕开口,试图让段知行离开。 但段知行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箱子里,直接拿出了保温瓶。 “外边的饮食不好说,大小姐脾胃有些弱,这是大小姐喝惯了的茶。当然大小姐要是饿了,或者想尝点别的,我都有准备。” 七夕:“……” 她早就觉得奇怪了,这个人来参加宴会还带个箱子弄得像来旅行的干什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吗! 七夕默默转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倦容。 “大小姐累了?”段知行问。 七夕点点头,段知行便抬手叫来一个侍者,让他带着就近找一间休息室。 休息室自然也是富丽堂皇,附带了盥洗室。 段知行在室内把茶水点心都摆出来,随后就转头去看七夕。 可是七夕一直托腮看着窗外,目光悠远。 这间休息室陈设非常古典,窗户是古代的圆形雕花窗格,上边刻着一轮明月,月下有波浪潮水,水上有几枝春花探头,飞鸟掠枝,不曾落影。 窗下有平台和软垫,七夕靠坐在那里,黑色丝绸裙摆如水,裙上白蔷薇枝枝蔓蔓倾泻一地。 “这里的花可以摘吗?” 七夕望着窗外,视线落在远处的白蔷薇花丛上。 段知行想,不过一支花,让这里的侍者去摘就好了,只是他又听到了一句。 那声音清冷,带着一丝难得的柔软。 “我想带回去,给他们看看。” 段知行知道大小姐历来对花草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邵家老爷夫人生前……是非常喜爱花卉的。 “请您在此稍等。” 段知行微笑着退了出去,边走边脱掉手上的手套。 路上有人认得段知行在外的另一个身份,想上来谈谈生意,只见那俊美无俦的青年伸出食指轻轻摁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还有事要忙,失陪。” 段知行匆匆离去,像是有什么极其要紧的事,--------------/依一y?华/无人知晓他只是去采摘一支沾着露水的蔷薇,献给与之最为相衬的人。 在段知行出去之后,七夕立刻打开了门。 一名侍者迎面走来,他抬头看着七夕,一时有些怔愣。 “一楼的休闲室在哪里,带我去。” 病弱的美人微微抬眸,金色的碎光落在她的眼中,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尊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侍者在那一瞬间想,若她愿意展开笑颜,他一定什么都能去做。 七夕跟在侍者身后,缓步前行,面上神情淡然,心中却在呐喊。 楚龙前辈,我这就来—— 反派同盟等等我! 第十四章 作战计划 刚被侍者领到休闲室,七夕就看到一个人猛地打开大门,鼻青脸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正是刚才被楚龙夹鸡仔一样夹走的矮个子男人。 “先生!你怎么了?!我带您去看医生吧!”侍者连忙上去扶住那个矮个子男人。 那人捂着脸,连连摆手。 “没事,没事,我自己撞的!随便擦擦药就好!” 矮个子男性跑得很快,一下就没了踪影。 侍者皱起眉,看着敞开门的休闲室,像是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 “小姐,休闲室可能还需要清扫,我带您去另一间吧……” “这里好得很,去什么另一间。” 男性粗犷的声音响起,头皮上纹着“龙”字的男人走到门口,对着侍者一扬下巴。 “我和她约好的,用得着你废话!滚!” 见着楚龙,侍者虽然害怕,但还是坚强地看向七夕,要是对方有个眼神示意,他也是不会走的。 但那面色苍白的美人却直接朝楚龙走了过去,大门关上,没有看他一眼。 这……还真是约好的? 这样的美人和那个残暴的龙大少?! 休闲室的门一关上,残暴的龙大少,压着眉眼,一脸凶相,活像个生下来就开始混黑/道的魔王! 七夕一时屏住呼吸,要是这位楚龙前辈外表和脾气一样,她怕是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他刚才不会揍人了吧?! 气势汹汹的龙大少看了七夕一眼,突然周身气势一散,笑眯眯地上前拍着七夕的肩膀。 “好孩子!能活到现在你可真了不起!” 楚龙浑身散发着慈祥的气息,让七夕赶紧坐下,还给她倒茶,给点心吃,就和七夕小时候邻居家爷爷一样和蔼可亲。 七夕对着反差也是一时惊住了:“楚、楚龙前辈,谢谢!我,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哈哈哈,现在的新人真谦虚,在这种地狱难度的书里,活着的反派就只有我俩,你真有做反派的天赋!再多积累一点经验,一定能成为专业反派!” 楚龙哈哈一笑,脸上刀疤抽动,尽显大佬风范。 七夕听了实在有些浑浑噩噩:“那个,其实我也没干什么就过了剧情。这个炮灰反派我都够呛,专门做反派怎么做得成。” 楚龙真的非常爱笑,他再次哈哈一笑,身上肌肉微微颤动:“我以前也一样,当个反派连酒都不敢喝。那些正派角色就羞辱我,让我去坐小孩那桌!” 七夕下意识看着门外,想起刚才那个鼻青脸肿的矮个子男性:“您看起来不像啊……” “又误会了不是?刚才那个矮个子,自己进门就狗吃屎摔了,嘿,弄得像是我揍的一样!” 楚龙又伸手指着自己脸上的刀疤。 “这个,江湖传说是和人对砍的伤疤,其实是早上开柜子,有水果刀从上边掉下来割到的!不过在外形上确实帮了我很多忙!” 七夕听了之后,再看楚龙的样子,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当个反派,活活把人逼成什么了! 见着七夕的模样,楚龙知道她在想什么,全然不在意。 “这些都不算苦!而且我还有好伙伴在支持!” 是的,七夕和楚龙前辈见面了,坏崽崽也和坏坏汪汪见面了。 一只戴着墨镜,穿着黑皮衣,脸上有刀疤,嘴里叼着根牙签的金毛猎犬抬爪和坏崽崽打招呼。 【坏坏汪汪:哟!坏崽崽!今天也有坏坏吗!】 胖乎乎的坏崽一下扑到金毛猎犬的毛毛上,嘿呀嘿呀地撒娇。 【坏崽崽:当然!汪汪老大再教我几招吧!我还不够坏~】 【坏坏汪汪:啧啧!你还太小,不到年龄分级,等你大点我再教你!】 【坏崽崽任性:不要!我现在就想学!】 坏坏汪汪单爪把坏崽崽提起来放到地上,无奈地敲敲它的小脑壳。 【坏坏汪汪:你还是很任性啊,有好好帮助宿主工作吗?】 【坏崽崽得意:当然呀!汪汪老大,她有今天全靠我!】 七夕大为震撼,这个不要脸的崽! 坏坏汪汪显然也知道坏崽崽的德性,怪不好意思地和七夕说。 【坏坏汪汪:它还很不像样,您多担待。坏崽!你要好好帮宿主工作,这样才能升级长大,懂了吗!】 坏崽崽捂住耳朵表示不听。 七夕“哇”了一声,觉得反派系统里也有这样会说话懂礼貌的,难怪兑换值是天文数字! 见着系统之间这样热闹,来到这本书后一直身心疲惫的楚龙也露出了微笑。 “为了兑换到它,我真是干什么都干了。” 一句话道尽心酸。 不过现在时间紧,还是快速进入正题吧。 “七夕,我今天的重点剧情在于打对台。今天楚家就要发布楚刀明为下任继承人,这个事你是知道的吧。” 七点点点头。 楚龙又说:“一般这种男主要继承家业的剧情都不会太顺利,大多会有没眼色的人跳出来喊‘我不同意,我行让我来’!我就是今天跳出来和楚刀明争夺继承权的人。” 七夕光听就觉得震撼,虽然早就知道剧情,可是从楚龙口里说出来,他还那副坚毅的表情,怎么不令人动容呢? 和男主正面刚啊,简直是置生死于度外了! 七夕拱手:“佩服佩服。” 楚龙摆手:“哪里哪里。” 商业互吹完毕,楚龙又说:“今天的事我都安排好了,就等宴会开始,家主一宣布,我就会开口要求和楚刀明争城南的那块地皮。谁赢谁就是继承人!” 七夕和楚龙都知道,楚龙是会输的,但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给男主添堵! “只是我这边少了往常会附和我的几个小家族的人……” 七夕心领神会,今天她要做的就是在楚龙后边大声应和,“不错啊,既然楚大少有意,为什么不让他有个机会争取”的人。 简称·狗腿子。 七夕点头:“前辈请放心!我一定会小声支持你的!” 楚龙对于这个沟通很满意,他笑眯着眼,自信满满。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事秘密到极点,一定能杀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楚龙望着天花板,像是在追忆早早逝去的同事们。 “这样……就能告慰他们在天之灵了吧!” 七夕想,也不用,其他前辈也就是回穿书局而不是死了吧。 不过七夕被前辈也激出了一丝信心,连连点头。 “我们一定行!” 只是这豪言壮语刚说完,休闲室就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楚龙很不耐烦,粗嗓子问:“谁啊?” 七夕听着这熟悉的两短一长的敲门声,突然瞪大了眼。 等等,不会是…… “段知行。”男性优雅低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果然是他。 两个反派心头的热血瞬间冷了。 七夕小声说:“这个男主很邪性,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不然他可能猜到什么。” 楚龙明白:“一切交给我。” 片刻后,休闲室大门打开,楚龙吊儿郎当地走出来,双手扶在门上,魁梧的身体挡住了门后的景色。 “段知行?我知道你,一个泥腿子还挺厉害,公司做得这么大,是要来找我做生意吗?” 楚龙一脸嘲讽,往常根本不在意他人话语的段知行却没有笑。 他冷淡地看着楚龙:“休闲室里还有谁?刚才一名侍者告诉我,我家大小姐似乎在这里。” 楚龙刚想说关他屁事,可在看到段知行的神色时,他历练多年的直觉,以及坏坏汪汪及时的叫提醒,让他紧急刹车闭嘴。 在原书里,段知行是个温和有礼,万事妥帖周到,言谈间令人如沐春风的人。 也许是生活和工作经历的原因,段知行虽然最早出场,却比其他男主更有距离感更难以捉摸。 他冷静克制,基本上不会透露自己的真实情感。 但是现在段知行目光沉沉地看着楚龙,嘴角的弧度消失了,他的身材高挑颀长,即使楚龙好似比他魁梧,在他面前气势也像是矮了三分。 不好,再硬顶下去可能会引发冲突。 楚龙立刻装作没精打采的样子,抬手打了个哈欠:“什么大小姐,别尽想着碰瓷,自己进去看,我自己吃点东西睡个觉都不行。” 楚龙头也不回地从休闲室出去了,像是里边真的什么也没有。 段知行则立刻走进去,他看着空荡荡的休闲室,桌上只有一个茶杯和一些吃过的点心,桌球没有动过,棋牌室里也没有人。 室外的清风吹拂着白色的蕾丝窗帘,段知行抬手撩起窗帘,向着庭院的落地窗大开着。 段知行没有在窗边看到什么,他离开休闲室,打算找侍者去帮忙寻人,在长廊上时,却看见几个侍从正小心地拿着礼盒经过,看来礼盒里放的东西非常贵重。 应该是给楚刀明的贺礼。 因着楚刀明的事,许多以往不来楚家大宅的人今天都来了。 段知行突然停下脚步,他单手支着下颚,像是想到了什么。 宽广的庭院上,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七夕正拄着手杖,用自己最高速度缓慢步行着。 刚才在休闲室里,楚龙直接让七夕从落地窗走了。 临走前,七夕和楚龙交换了联系方式,相互打气,七夕求神拜佛保佑楚龙剧情成功,而楚龙保证这事过后让七夕下线。 只是七夕为避开段知行一通乱走,她站在这宽广得能跑马的庭院里,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邵……小姐?” 七夕左侧的林荫道上突然传来声音,她转过头去,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战菁菁。 不,应该也不算意外,楚刀明的舞会这样盛大,同样身在豪门的战菁菁怎么会不来? 七夕看着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战菁菁越走越近,实在不知道要和女主说什么。 战菁菁却笑着迎上来,神态轻松,语气活泼。 “大小姐你好呀!” 别人叫七夕大小姐,七夕姑且认为是符合人设的叫法。 但战菁菁这么叫,她就怪不好意思的。 “你叫我名字就行……我,邵七夕。”七夕淡淡开口。 “好的,七夕!我们之前见过一次,你可能对我没印象,我,战菁菁。” 战菁菁模仿着七夕的语调,笑得特别甜。 “那天之后,你身体怎么样,好一些了吗?” 在原文里,战菁菁就是个善良又真诚的聪明女孩,看着她大大方方的笑容,七夕也不摆什么高冷人设,只轻轻摇头。 “我没什么事。” 战菁菁拍拍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就好。” 战菁菁也不提容清,不让七夕难受。 虽然传闻里邵七夕这样不好那样不好,但战菁菁认识任何人,都想先从自己的眼睛而不是别人的口来下判断。 这位大小姐不管是第一面还是第二面……感觉都不像传闻里那样坏。 穿着黑色立领丝绸礼裙的美人拿着手杖,脊背挺直地站在阳光下,没有初见那次的脆弱癫狂,她神色淡淡,那双眼里像是朦了轻雾,实在让人怕她像手心里捧着的雪一样被晒化了。 战菁菁又看看七夕身边,微蹙眉尖:“七夕今天怎么只有一个人?管家,女仆呢?” 七夕谢过战菁菁的关心:“我自己随便出来逛逛,管家的话……” 七夕突然止住话头,晴天惊雷,她想到了绝妙的主意。 她得找补。 之前因为意外,让战菁菁没能和段知行说上一个字,现在不正是好机会吗? 妙啊。穿书局也想不到她这个新人还能这样上进吧! 七夕当即抬手扶额,脸色像是更苍白了几分,战菁菁连忙上前扶住。 “七夕,你还好吗?” “没事,我只是有点头晕……我现在走不动,手机也没带,你能帮我把我的管家,段知行叫过来吗?” 七夕抬头眼含期望地看着战菁菁,任谁都不忍拒绝她。 “当然好啊,只是……” 战菁菁左右张望着,这里周遭空荡荡,不能让七夕独自留在这里。 “楚家我来过,旁边就是温室,里边有休息的地方……我原本也想去那里看看花的,我先带你去那里坐着,我再去找人好不好?” 战菁菁语气温和,七夕点点头,就被她“搀扶”着沿着林荫道送到了一个玻璃温室前。 这座温室也比一般的温室要大,远远望去就和一座独立的花园一样。 只是隔着雾蒙蒙的玻璃,看不真切里边到底有些什么花,只知道从外看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 战菁菁打开温室门,让七夕坐在靠门的软椅上,就像叮嘱孩童一样让七夕乖乖等在这里,不要乱走。 七夕连连点头,等看到战菁菁离开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希望战菁菁此行顺利,女主光环闪耀天际,让脱缰野马段知行回头好好走剧情。 七夕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还没有楚龙要她准备的消息,她就站起身来,在这座温室里随意走动。 温室里的花卉和布置显然也经过名家设计,绕过几乎垂地的紫藤,前方就是一片雪白淡粉的芍药和生长得十分繁茂的泡桐树。 室内大约安装了循环系统,因此草木花香味淡淡的,并不会复杂得令人不适。 几只羽毛丰沛,拖着华丽尾羽的白孔雀被关在金色的笼子里,步态悠闲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琉璃风铃悬挂在树上,偶尔能听到几声细微清脆的铃响。 这里实在很适合独处,就这么躺下好好睡一觉…… 【坏崽崽:咦!有人影飘过去!】 休闲生活突变鬼故事。 【七夕:在哪?】 七夕左右张望,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七夕:你不要胡闹啊。】 【坏崽崽:虽然没完全检测到,可就是有人嘛!汪汪大佬说了让我照顾你,我现在说了你又不信!】 坏崽崽气得哒哒哒拍打玩具尖叫鸡,尖椒鸡发出“喔——哟——”的长鸣。 七夕连忙说“信信信”,然后四处观察起来。 她拿着手杖轻轻挑起繁盛的花枝,以免看漏了什么。 然后,她在距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那几乎遮天盖地的像垂落的细碎铃铛,又像流苏一样的紫槐中,隐约看到了一点金色的闪光。 那是金属的反光。 七夕还没看清楚那个是什么,坏崽崽就已经先喊起来了。 【坏崽崽:是个太后娘娘!】 啥? 七夕还懵懂着,就见那几乎垂地的紫槐花被人撩了起来。 随着那人的动作,七夕才看清那点金色的闪光,是两根金色刻祥云纹,嵌着两粒翡翠珠的护甲。 难怪坏崽崽会说什么太后娘娘,在它那只要戴护甲的都是太后。 戴着护甲的那只手形状非常优美,骨节分明,如玉雕琢,等紫槐花退去,便露出了站在那里的人。 第十五章 楚刀明 如细碎风铃般的花枝落在那人如雪般的手背上,金色的护甲微抬,掌心细腻清瘦。 七夕起初以为是花瓣落入了眼里,所以那色块的撞击才会这样强烈,让她一瞬间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一道跨越时光而来的光影。 那人微微俯身,抬手轻柔地取下覆在七夕眼角的紫槐花瓣。 等那如蜻蜓点水的触感擦过七夕的眼角,她才像是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人的模样。 那是个穿着一身白色立领长衫的人,生着一头乌黑长发,长发挽起,脑后别着一支扇形的玉簪,耳垂上戴着一对钩金的白玉耳环,一张绮艳得令人失语的脸,眉眼蕴着朦胧的山青水色,瞬息带人入梦,但那抬眼时的眼神却是锋锐的,如名刀破境,让人再醒。 这人便如古时的绝代刀客,却被包裹在艳丽而柔软的绸缎里。 在那人身后,摆着一张紫檀茶几,一张长椅,一把月琴,琴旁燃着茶炉,炉上有天青茶壶,正冒着热气。 这人是侠客,是隐士,更是烹茶煮酒的美人。 那人身上丝丝缕缕的香气盖过了满室的草木香,那像是混合了松木与当归的苦味,如同南方多雨的乡间,雨落花庭的香气。 楚家在豪门圈里一直都很神秘。 发迹史已无人得知,只知道好像从唐代开始就有他们家族活动的身影。 像这样的老牌豪门,总有许多隐秘,限制,禁忌。 无不与家族的存续相关。 每一代的家主都早慧,多才,但也极易早夭。 无关身体素质亦或基因,大多都是意外。 因此楚家对于养育孩子这方面,禁忌又更多了一层。 楚家这一任的家主楚晚女士今年已经度过了七十岁的生日,是时候把接力棒交给下一任了。 只是她的女儿不到四十就因意外去世,只留下一个孩子。 迷信也好,人类的多重选择也好。 楚晚女士实在害怕连这个孩子也发生意外,就找人算了命。 在楚刀明二十岁之前,他都是当做女孩养育的。 因此圈子里的人平常在外见到他,都会叫一声“大小姐”,算是给楚家的面子。 这也是之前七夕前往楚家时,段知行在车上提点那句的意思。 毕竟以前的邵七夕见到楚刀明,很可能会说“这不是个男的吗,为什么要装扮成古代的女孩”这类没眼色的话。 至于楚刀明本人想不想这么过日子,倒没人知道。 因为他也极少出现在人前。 等楚刀明过了二十岁生日,就可以恢复男装,行走于人前,而不怕老天爷又降灾取了他的命。 如果一开始七夕还因为那过人的美色而疑惑于眼前人的性别,等那晕眩感过去之后,她看着眼前人优雅分明的下颌,与隐在立领后的喉结,再不会错认他是谁。 楚刀明。 那个自小被当做女孩长大的楚家下任继承人,男主之一。 “这位小姐也是来看花的吗?” 楚刀明长身玉立,他的姿态比一般粗俗的男性收敛得多,气质静雅从容,戴着护甲的手垂在身侧,微微躬身看着七夕。 他有一张很适合亲吻的嘴唇,不是寡淡的薄唇,薄厚适中,上唇缀着一点唇珠,说话时总让人的视线难以移开。 他的声音也是纯男性的嗓音,与这张脸相比,出人意料的低沉。 但那是优雅的,仿佛大提琴低颤时的动人低吟。 七夕看着落在楚刀明发上的花瓣,觉得……也许他是第一个让七夕觉得适合簪花的男性。 过了一会七夕才回过神,视线撇向另一边,不大敢直视:“误入,我这就走。” 七夕确实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另一个男主。 她自觉自己说话很客气,毕竟待会大哥楚龙就要和这位男主正面刚,她这个狗腿子恨不得楚刀明记不得她。 七夕的客气在别人眼里,却过分冷淡了。 这座温室历来是楚刀明一个人用的,只要有闲暇,他都会在这里独处。 七夕和战菁菁刚来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声音。 越过那密密遮遮的紫槐,在楚刀明的角度,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来访的客人是谁。 战菁菁……过去也曾造访这里,当时她还年幼,楚刀明与她碰面时,她便真当他是个女孩。 至于另一个人,楚刀明微眯起眼。 他历来记性很好,这次家中邀请的宾客名单他也是见过的。 国内数得上名号的豪门都请了来,因此今天家里会有很多生人。 楚刀明听着战菁菁喊对方叫“七夕”,在名单上只有一个人名字相同。 “邵七夕”。 邵家的家主。 传说她是个美人,但天天作恶,手段毒辣,只令人心生厌恶,再好的皮囊也盖不住她一身的邪性。 可现在楚刀明看着那在战菁菁面前称得上乖巧的女孩,觉着传闻也有些失真的地方。 不,说不定邵七夕和战菁菁关系不错,邵七夕自然也不会恶形恶状。 等战菁菁走后,那个穿着黑色丝绸礼裙的女孩就站起身,在温室里赏花。 也许是因为体弱的原因,她走得很慢,站在那些名贵的花卉旁,显得比那些精心护理,稍有不慎就会摧折的花还要脆弱。 真是风一吹就倒了。 她好像不是很喜欢花的那类人,对温室鸟笼里的孔雀更感兴趣。 楚刀明想,这位大小姐自那花丛间漫步而来的时候,也像一只偶尔出现在月下,自黑暗处踱步而出,雍容华贵,神秘优雅的黑孔雀。 七夕在赏景,而楚刀明在看人。 这样下去,等到战菁菁回来,邵七夕大约都是发现不了楚刀明在哪的。 只是楚刀明见着邵七夕行走的方向,再走几步就要踩空了。 那是之前园丁取了苗暂时用碎草铺盖的地方,一般人看不大出来。 楚刀明正要出来,却见邵七夕突然停下脚步,视线笔直地朝这边看来。 楚刀明微微一愣,刚才隔得远,他自以为已经看清了邵七夕的样子。 他知道邵七夕生得再好,但也抵不过与她对视时,望见的那双春水般的眼眸。 外婆楚晚带着楚刀明第一次外出时,曾教过他。 【人的表情可以随时变换,微笑,愤怒,哀伤,只要擅用脸部肌肉,都可以伪装。但眼睛却很难骗人,那些装作哀伤的人,眼里的笑意是藏不住的。】 楚刀明看着那双眼睛,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撇开了那遮挡视线的花枝,现身于人前。 如同着魔。 他下意识地想和邵七夕说几句话,可对方却像是兴致缺缺,虽然看了他一眼,却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旁人看也许会觉得邵七夕高傲得过了头,但楚刀明看着对方如蝶翅般轻颤的睫毛,却撩了花枝,让出了身后的位置。 “那位战小姐还没有回来,不如在这里等一等吧?” 等七夕回过神,她已经在楚刀明身侧的软椅上坐了下来,手里还捏着一小盏画着海棠花的白玉茶杯。 楚刀明坐在长椅另一头,长发柔和了他凌厉的脸部轮廓,他用金色的茶匙搅动着茶壶里的茶水,指上护甲在天光下闪耀着璀璨的珠光,微笑地看着七夕。 “早知道今天有客人来,我就准备一些茶点。” 刚才两人已经互通了姓名,但彼此早已知晓对方身份,不过做个表面功夫。 七夕也抬眸看着楚刀明,对方眼里像是潋滟波光水色,他没有上妆,微微上挑的眼角却像点着红,仿若含情。 如同聊斋故事里的狐仙。 温室里本来就寂静,如今更是静谧得连水珠落在桌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战菁菁咋还没来! 七夕实在有点坐立不安,想到待会要做的事,如今被人这样温和的对待,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七夕捏着茶盏,指尖微微用力,透出了一层桃花般的粉色。 “您客气了。”七夕说。 可楚刀明看着邵七夕的手,微微蹙眉,请她将茶杯放下来。 “是不是太烫了?” 茶水的温度对于常人来说并不算烫手,但对于眼前这琉璃似的美人来说,似乎就有些过度了。 只是邵七夕即使烫了也不说,而是默默忍耐着,连指尖都发红了。 正常人是不会默不作声的,但她却像是习惯了?她家里有人虐待她? 楚刀明微抿唇,虽然对外放话楚家今天会立下继承人,但是楚家很早就是他做主了。 他一压低眉眼,自然有凛然的气势,如斩开了丝绸的宝刀。 七夕:???男主好像莫名有点心情不好? 【坏崽崽:他到底是男主还是太后娘娘啊?】 【七夕:这……虽然戴了护甲,穿着长衫,男性特征还是非常明显的吧?】 【坏崽崽:那他做什么要男扮女装?】 【七夕:古早文的一些时髦设定吧。】 【坏崽崽懂了:哦~时髦哒变态!】 七夕实在解释不清,却见楚刀明用丝帕沾了水,轻轻覆在她的指尖。 “一会就不烫了。” 七夕这才明白刚才楚刀明蹙眉是因为什么。 她指尖不由有些发烫,不是因为茶水的热度,而是因为这人温热的指尖。 任何人和楚刀明单独相处,都很容易对他产生好感。 那超越凡人的美貌,细心温柔的态度,很容易勾引旁人动春心。 七夕将手指轻轻蜷了起来,明明隔着丝帕,没有直接碰触对方的肌肤,如今倒像是比直接触碰更热。 楚刀明身上的香气重重缠绕而下,连同他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的长发,他的嘴唇微启,只要再靠近一些,他就像是能吻上七夕的指尖。 ……古早文男主真是太可怕了!一分钟之内就能给你营造恋爱氛围吗! 不管战菁菁来不来,七夕现在就要走! 她不能忘记自己神圣的使命! “嗡嗡嗡”。 楚刀明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像是有谁来电。 七夕便放下茶盏,对楚刀明微微一笑。 “楚先生,您有事要忙的话,我先走了。” 七夕站起身,楚刀明也不挽留,只一路相送出去。 “这里有块地被挖空了,请跟我来。” 楚刀明对七夕伸出手,长长的衣袖垂下,露出其上绣着的鸢尾花。 大约是觉得这样直接牵着七夕的手不好,楚刀明请七夕只牵着他的衣袖。 等过了那被人挖空的草地,距离出口也就不远了。 “十二点的时候舞会就开始了,希望到时与邵小姐跳一支舞。” 楚刀明站在温室中,对着七夕轻笑。 也许只是礼节,七夕并没有伤心,只意思意思地点点头。 只是等她要走时,却听楚刀明提醒。 “今天舞会也许会有一些小冲突,不过很快就会过去的。” 七夕一时怔愣,像是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等邵七夕走后,远得再也望不见背影时,楚刀明接起了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嗯,我知道了。既然他今天想出头……” 楚刀明微微一笑,抬手将额发梳到脑后,那刻意温柔的眉眼,转瞬间漫出了一丝如刀锋般的尖锐。 “那就弄死他。” 七夕正想寻个侍者,让人带着回主宅,却见前方林荫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正是段知行。 “大小姐!” 终于见着了七夕,段知行松了一口气,站在七夕面前打量着,发现七夕没少一根头发丝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大小姐怎么自己出来散心了?我找了您很久,幸好遇到了战小姐……” 段知行边说边看向七夕身后,发觉没有人跟着,又蹙起眉尖。 “您自己一个人从温室走过来的?” 七夕摆出架势,免得段知行问太多露馅。 “嗯,有什么大不了。我不能随便逛逛,还要专门知会你么?战菁菁呢?没跟你一起过来?” 七夕左右张望,男主女主好歹说了几句话吧。 “战小姐的家人找她,所以她没有一起跟过来,并十分关心您的身体健康……” 段知行只字不提他曾去休闲室找过七夕的事,也知道七夕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大约是把人支开的谎话。 “行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一时头晕罢了,少问这么多。” 七夕说完就要走,段知行当然紧跟在侧。 “大小姐当然是自由的,只是今天舞会上可能会有点冲突,我担心不在您身边,会让您受到波及。” ……又是“舞会有些冲突”。 七夕再想不明白也不可能了。 今天舞会还能有什么冲突啊!不就是继承人争夺战吗! 怎么回事!为什么楚刀明会知道今天有事,段知行也知道今天有事! 前辈不是说了“秘密到极点”吗! 七夕抬手扶额,这次是真的脸色发白,额头冒汗。 “大小姐?!”段知行神色一变,立刻上前扶住七夕。 “没事,没事,我只是想到待会的舞会就很兴奋呢哈哈哈!” 七夕背过身拿出手机,死命打着楚龙的电话,但都打不通。 只能直接去找了! 七夕大力迈步! ……水平前移了三十厘米。 七夕转过头,第一次目露祈求地望着段知行。 “我,我想快点去会场。” 明知道七夕的目的不可能这样简单,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对段知行来说,这只是他家的大小姐,偶尔主动的要求罢了。 段知行对七夕伸出手,对七夕微笑道。 “失礼了,背着您礼服容易褶皱,您不介意的话……” 这就是要抱着过去了。 七夕重重点头,无所谓! 于是今日在楚家庭院里经过的人都看到了那堪称偶像剧般的一幕。 俊美的管家抱着脸色苍白的小姐,走在雪白的长廊上。 道旁那重得几乎摧折的花卉被风吹得落下了重重叠叠的花瓣,花瓣乘着风落在了段知行的肩上,发上,他微垂纤长的眼睫,像是怕这突来的花瓣压坏了怀中的美人。 有侍从想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都被那名管家隐晦的眼神劝退了。 对段知行来说,他第一次觉得这短短路程可以再长一些。 长到他可以辨认,他胸腔中那扑扑跳动的心脏,到底是为了什么频率变得这样快。 而七夕恨不能让段知行直接给老娘跑起来! 楚龙前辈,您千万别冲动! 小心男主们的陷阱! 我不要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反派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楚龙气势汹汹地踏入了宴会厅,他双手抱胸,环视四周,那气势,那嘴脸,仿佛他就是这个家未来的主人! 他此刻,并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已欠费停机。 第十六章 这是男主陷阱 楚家主宅的会场内外, 已陆陆续续来了人。 不管是喜欢压轴的,还是喜欢早到与人结交的,都已到达。 会场前人群熙攘, 各色名流豪门齐聚, 他们脸上都满溢着期望, 算计, 以求自己能在这场舞会中获得最大利益。 原本的家主楚晚女士生意场上实在不好相与,希望这一任的家主能因为年轻面嫩一些,这样才好说话, 好说话就意味能让利。 而年纪小一些的孩子并不在意大人们怎么想。 这是他们成年后参加的首次社交舞会, 只想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展示出来。 孩子们忙着打理衣着, 发型,仔细鞋子上有没有细小的划痕。 他们的动作稍微大些,就会收获大人的一个瞪视,只好装作从容的样子插兜站在一旁。 而别的见惯了场面的孩子, 则神态自如地在会场里溜达, 见到相熟的人就上前轻声谈笑,并且光明正大地要求侍者给他们含酒精的饮料。 他们已经到年龄了, 谢谢。 人多的地方就会有八卦, 一说八卦人群就会聚集。 几个少年人聚在一起,视线在会场扫过, 小声地说着今天有谁来, 那人是做什么的, 但最后都会转回同一个话题。 “楚刀明今天就穿男装了吧?” “本来就很帅了,不知道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哼, 我觉得他长得就一般吧, 听说他外婆把他当成古代的闺阁小姐来养, 绣花弹琴什么的都学,我看是跟我玩不到一块。” “嘴不要可以寄出去给别人。还跟你玩?人家谈生意的时候,你还在地上玩尿泥呢。你这个智商充值以后能跟上别人百分之几?” “……反正我不觉得他帅!整天穿那样的长衫,充其量是个要躺棺材的古代人!” “嫉妒的男人可真丑,谁跳脚谁是!” …… 说完楚刀明,这些人又忍不住看向人群另一头那个显眼得完全无法忽视的人。 “……到底是什么鬼才会在自己的头上纹自己的名字啊?” “别看他!听说以前有个人多看了他一眼,就被摁在地上揍了!” “我天,他是不是要过来了?” “不可能吧,难道楚龙听到了?” …… 几个刚成年的小崽子一下慌乱起来,手里的酒杯相撞,倾洒了几滴酒液。 但那魁梧的男性只是从他们身前经过,察觉到小崽子的视线后,楚龙低头瞪了他们一眼,看到小崽子们吓得跳起来后,嘴角扯出一道冷笑离开了。 等楚龙走后,小崽子们才齐齐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刚才还以为要挨揍了,这样大庭广众的多丢脸啊! 一个侍者经过,楚龙像是看到猎物一样,直接扣住对方肩膀,就这么带了出去。 几个小崽子十分好奇,不知道是不是楚龙一时不爽,随即抽取一个幸运儿厕所挨揍。 酒壮怂人胆。 喝了酒之后,小崽子们就轻手轻脚地跟了出去,可楚龙和那个侍者没有走远,只在走廊外边。 隔着一层花墙,小崽子们只隐约听到“号码”“快点”。 什么意思!是在搭讪吗! 还是想把这个侍者收为马仔?! 小崽子对楚龙的性向怀疑起来。 侍者则怕得都不敢出声,只拿出手机拼命点头。 过了一会,楚龙就离开了。 那侍者也赶紧要走,却被小崽子们拦住。 “喂!那人找你做什么?” 刚走了一个恶霸,又来了三个汪汪汪要听八卦的小崽子。 侍者一脸无奈:“龙大少……他找我充手机话费。” 小崽子:???汪汪汪,我怀疑你在撒谎!怎么可能有这种事!那种黑/道大哥的话费不是一次都充个几十万够用一百年的吗! 侍者不知道这些豪门少年平时看的是什么电视剧,他无话可说。 起初侍者远远看到楚龙走过来,就想脚底抹油溜走,结果还是被楚龙像夹小鸡仔一样夹走了。 救命啊!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侍者无声哀嚎,想起今天好像还有客人被楚龙揍了,也是这样被直接夹走的。 但是到了无人的地方,脸上刀疤突突跳动,看起来随时能掏出冲锋枪把会场里的人全突突了的楚龙第一句话却是:“你开手机充值,给我号充个钱,一会还你。” 侍者:??? 侍者觉着仿佛在做梦,龙大少手机停机,找他充值。 这话拿出去给别人听,别人都觉得他跳蚤上身胡言乱语。 但楚龙确实是这么要求的。 “叮”一声响,侍者看着自己的手机,是楚龙转账回来的话费钱。 这、这就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小崽子们也无语了,这种事就是再给他们一万个想象力也猜不到啊! “不,不过,就算真是充话费,也不能忘了他以前做的坏事!” “对啊对啊!” 几个小崽子嘟嘟囔囔地回到会场,却看到会场门口隐隐有些骚动。 一般是很有身份的人来了,亦或者是有什么新鲜的人登场了。 当然最简单直白的就是,有人长得特别好看,引起围观。 七夕从大门走进会场中时,被会场里的珠光宝气闪瞎了眼,众人端着酒杯调笑着,举着扇子轻声说话,悄悄地打量着刚进门的七夕和段知行。 七夕,许多人都不认得,但却认得开始在外游走的段知行。 谁也不嫌钱多,能多一个赚钱门道总是好的。 大家都想和段知行搭上关系,可惜他也是不爱出门的人,想要找人都困难。 更让他们好奇的是,段知行年纪轻轻到底是怎么创办了这样大一个跨国公司的。 有人说他是用了邵家的钱,但那点钱也不够用来弄这个。 于是圈子里就开始流传,段知行其实是中东石油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虽然都是没影的事,不过这么一想就突然能够接受了呢。 不过听说段知行现在还在邵家当管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邵家也就是个靠珠宝和建材起家的,到了现在公司不上不下,家里主事的大人也都早早去了。 市场份额就那么多,等新兴的公司再多几家,估计邵家的公司就要收起来了。 虽然说这类豪门本身积攒的钱财也很可观,可是现在这个世道,钱不能生钱的话,只会越来越少。 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就再也没有邵家的名号了。 更何况,现在邵家的家主……还是那个坏得没边,好像也没几年活头的邵七夕。 可等挡着众人视线的段知行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身后站着的人时,那些原本议论纷纷的人都齐齐一静。 这个,这个人就是邵七夕? 当那人黑色的裙摆曳地而过,裙上白蔷薇耀花了人眼,那苍白的手指在袖下若隐若现,暗香自那人发上袭来,所有人都放轻了呼吸。 那确实是个仿佛画在琉璃灯盏上的美人,磕了碰了就会破碎,吹了闻了就会灯灭。 她那如春水般的眼眸轻轻落在人身上,就像风吹过人的身体,想要抓握却又不能。 等七夕和段知行进入会场,绕过廊柱时,才有人轻声低语。 “雪映钿装,衣香鬓影。” 没有人直言邵七夕的相貌如何,但过了今天,她的名字在圈子里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段知行会一直留在邵家,好像也有了几分理由。 只是……这位邵小姐是怎么回事,没有一点自觉吗,老是往人身上看做什么? 没看到那几个少年人好像火锅吃多了,脸涨得通红,额头也开始冒汗了。 啧啧,说不定已经幻想到将来婚礼要办几桌了。 七夕并不是没有自觉,她只是在人群中找楚龙而已。 之前段知行在她几次催促下,终于在短短五分钟内到达了会场门口。 幸好这时候舞会还没开始! 还来得及! 七夕不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以免遗漏了楚龙。 按理来说,那样闪亮的一个光头,在哪里都是十分显眼的。 但今晚会场里戴珠宝的人实在太多,到处都是闪光反光亮光,要搜寻一个光头竟然有些困难! 七夕蹙起眉尖,脸上忍不住带出一丝焦急。 “大小姐在找什么?” 段知行好奇地低下头,在这里应当没有大小姐认识的人。 不过要是楚龙的话,段知行眯起眼,他实在想不明白楚龙怎么会和大小姐有联系。 今天休闲室里的事,他还没有弄明白。 不过……也无所谓了。 今天之后,楚龙还有再出来的机会吗? 段知行眯起眼,看到了那个越来越近的光头。 “帮我去拿杯水。” 七夕当然也看到了楚龙,没时间了!趁楚刀明还没来,她得赶紧提醒前辈计划有变,缓缓吧! 于是七夕开口就让段知行去拿东西,但是段知行没有动。 他微笑着抬手叫来一个侍者,转头问七夕:“大小姐想喝什么?我让侍者去之前您待过的会客室取您专用的茶水来。” 七夕咬牙:“我要喝酒。” 段知行微笑:“大小姐,喝一口医生可能就要来了。” 段知行抬眼看了一眼楚龙,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大小姐,今晚宴会人多,有些家族里的人是什么性格,什么品性都是无从辨认的。您对宴会里的人好奇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总要小心。” 段知行没有抬手,只微抬下颚,正好就有一个少年从七夕面前经过。 这已经是那少年从这里走过的第三回 了。 “这个人是圈子里有名的浪荡子,十分喜欢玩弄人的感情,是个毫无素养与责任心的人。” 七夕看了一眼那少年,少年登时脸红,脚下一踉跄,当场就要表演一个狗吃屎。 总觉得这个人不是段知行说的那样。 “还有那一位,是个喜欢赌博的毫无自制力的人。” “那一位听说有药物依赖。” “这个人是禽兽。” 段知行越说越难听,最后居然直接下了定论。 “所以,大小姐您想再把我支开怕是不行,受老爷夫人所托,我必须小心照看您。” 免得您被带坏了。 后半句话段知行没有说,但七夕莫名读懂了。 坏就坏吧,她本来就是反派! 楚龙这时也看到了七夕,他放下了手机,原本还准备发短信让七夕来会场,没想到这位同事早早就位了。 真是上进啊! 幸好他刚才想摸出手机打电话的时候,及时发现自己欠费了,不然可麻烦呢! 楚龙对七夕比出了个自信的大拇指。 面对这样自信的楚龙,七夕想把他的大拇指给剪了。 前辈!您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啊! 七夕不管不顾正要过去,却听身后一阵喧哗。 楚家现任家主楚晚和继承人楚刀明来了。 为了给他们让路,人流登时两分,段知行护着七夕往后一退,就这么几乎快退到墙边了啊! 楚晚女士虽然已经七十岁,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模样,眼睛却一点也不浑浊,看人时仍然十分锐利。 她进来的时候,有头有脸的人都上来打招呼,没人因为她老了就敢看轻她。 老人家一样精明,精于算计,本事大,在谈判桌上像是天生就能读心似的,厉害得很。 而跟在她身边的楚刀明已经换下了长衫,长发剪了大半,如今只有及肩的长度,耳垂上的白玉耳环取下,只戴了一对白钻耳钉。 他穿着一身M牌的黑色高定西装,西装剪裁非常修身,能看清他身上锻炼得当的肌肉线条,和优越的身材比例。 穿着手工皮鞋的长腿往前一迈,比之T台上的欧洲男模也不遑多让。 更别说他本就长得东方韵味十足,继承了母亲的精致样貌,晕染着山青水色的眉眼工笔难描,鼻梁挺直,唇一直是微弯的弧度,看起来温润优雅,像是好说话的模样。 楚晚女士则状似不经意地看着自己的外孙,放在楚刀明臂弯里的手指轻轻握了一下。 “别笑得太厉害,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肚里藏着坏水?” 楚晚女士嘴皮子不动,这句话却小声又清晰地传到了楚刀明耳里。 楚刀明依然保持着优雅的步伐,带着自己的外婆走上会场的台阶。 “有坏水的不是我啊,”楚刀明转头看向会场,小声地说,“有人想逮着今天欺负我。” 楚晚女士拿自己这个表里不一的外孙没办法,只微笑着看着下方。 “欢迎各位贵客参加楚家的宴会。孩子们一年年长大,每年都有人成年,每年都不能怠慢。今年刚好轮到我家,希望能让小客人们玩得尽兴。” 楚晚话说得很客气,等场下的鼓掌声停止后,她便侧头看着站在身边的楚刀明。 “我家这个孩子的状况大家都知道,今年好赖养得像个样子,总算拿得出手介绍给大家。” 楚晚年纪大了,虽然脊背依然挺直,但身高还是有些缩水。楚刀明站在她身边,更显得身材高大,是个成熟男性的模样。 过去楚刀明出现时,姿态总是呈现一种刻意的柔情婉约,如今卸下伪装,便如宝刀出鞘,锋锐无匹。 “刀明年纪还小,继任之后,还请各位亲朋好友帮衬一二。” 楚晚说完这句话,就看着场下,在场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会笑着点头鼓掌。 以后的生意是以后的生意,这时候有什么必要给难堪呢? “我不同意!” 给难堪的人来了! 同样穿着黑西装,和楚刀明那如夜色般优雅的气质不同,这一位是黑/道大哥的气质! 光头上纹着个“龙”字的楚家旁支·楚龙,堂堂正正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七夕原本趁着人流停下,着急忙慌地往楚龙那边挤,段知行则跟在一旁小声对周遭的宾客说“抱歉”“小心”“打扰”。 七夕好不容易到达了离楚龙一步远的地方,却见楚龙已经站出来了! 七夕吸氧.jpg “老祖宗,刀明确实年纪还太小,我看他还得多历练几年。在他历练的时候,我看楚家还是新选一个能说话能办事的人才好!” 楚晚垂眸看着楚龙,这个时常让她搞不明白的孩子……壮汉。 “哦,那你说该谁比较好?” 楚晚语气淡淡,但观其神色,眼角眉梢已生出了一丝不悦。 楚龙这时候竟也会说些委婉的话。 “能者上位,老祖宗不如选个题,让想试试的姐妹兄弟都参与进来,家里又热闹,又能选出有才干的人。” 楚晚忍不住笑了:“楚龙,看你说的话,想来连题你都想好了,何必问我?” 老太太显然是已经气上了。 楚龙还浑然不觉:“谢老祖宗夸奖,这题我确实想好了。毕竟又要难,又要显得家里人有能耐做到,又得展现我们在生意场上的威风。前几天我听说城南的那块地皮正要拍卖,那地方是个好的,办得下证件来,建码头,游乐园什么都行,您看这个怎么样?” 楚龙这话一出,周围登时如蜂鸣般议论了起来。 “本来以为拍卖只是传闻,居然是真的?” “楚龙这么说,是早就有把握了吧?” “那可是个生钱的好地方……” “我们怎么不早点打听,还能分一杯羹啊!” …… 底下议论纷纷,楚龙双手抱胸,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七夕看着周围,一时也有点犹疑。 难道……这样发展是符合剧情的?楚龙前辈自信得没错,是她杞人忧天了? 只是当七夕抬头看着站在台上的楚刀明时,登时像被一盆冷水泼头,冷静了下来。 楚刀明唇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正定定地看着楚龙,随后他抬手轻轻鼓了鼓掌。 他的动作很慢,看起来便更为从容优雅。 “大哥好厉害。” 楚刀明话说得轻缓,语气里含着赞同。 “我之前也觉得那块地皮很好,同大哥一样,光是想就能想出千百种获利的方法。” 众人听着脸上不由露出兴奋的神色,这是家族内讧起来,真的要为了这继承人的位子正面刚了? 楚龙则扭脖子转手腕,活动着筋骨,像是随时都能和楚刀明打一架。 但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楚龙登时化为活雕塑。 “所以,那块地皮去年我已经买下来了。”楚刀明慢悠悠地说。 已经买下来了。 买下来了。 下来了。 …… 全场一时哗然,这样的动静他们居然都不知道! “因为最近才刚签了文件,想必很快就要上新闻,我现在说也不算泄密。” 楚刀明露出有些羞涩的表情,两手一摊。 “大哥想要参一份的话,等我规划好了,再和你谈。” 言外之意就是,等我规划好了,还剩点什么犄角旮旯可以给你拉个小推车来卖冰棍。 楚龙登时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喀喀响,沙包那么大的拳头好像随时都能给楚刀明脸上来一下,显然是气急了。 还有……怕极了。 七夕完全能感同身受,你以为剧情各个细节方方面面你都控制住了,结果到最后……还是XXX的脱缰! 我到底前世今生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 七夕抬手擦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想着要准备和楚龙前辈道别了。 不是前辈不努力,是这些男主不做人。 可老天爷想来不想做得那么绝,楚刀明突然从台上下来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楚龙面前,朝楚龙伸出了手。 楚龙下意识地伸手握了上去,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汪汪。 “大哥,虽然城南的地皮我买下了,但是你提的建议非常好。我年轻,家里不服我的人应该还有很多,不如就趁这次机会,我和你好好较量较量?” 这句话虽然带着个问号,但楚刀明把控的意思却非常强。 “以六个月为期,我和你各出本金一亿,看谁能赚到更多的钱。不拘手段,股票,基金,投资,倒卖,做什么都行,当然违反犯罪的事不行。” 楚刀明转头看向四周围观的宾客,露出一个颇为羞涩的笑。 “诸位想要在我和大哥之间选人投资加码的也相当欢迎。多赚了一起分,少赚了我也会用私人资金填上。” 楚刀明缓缓松开手,目光直视着楚龙,明明生得这样温雅秀美,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眼神却狂热得像个赌徒。 “大哥,说不定要赌上全副身家,你说好不好?” 七夕想是她格局低了,老天爷还能做得更绝。 但是按照楚龙的人设,先前失败了一次,这次好不容易来了一根“救命稻草”,就算前边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跳下去! “好,好得很!” 楚龙抬手狠狠一推楚刀明! 楚刀明纹丝不动。 楚龙依然不改气势,如同恶犬一般从人群中出去,离开了会场! 在楚龙走后,楚刀明便环视了会场一圈,笑着开口。 “诸位不必拘束,玩吧。” 会场中的音乐响起,刚才那让空气都凝结的氛围一下被声音击碎,人群中的笑声欢呼声响起,楚刀明却越过人群朝七夕走来。 “邵小姐,今天说的,希望与你跳一支舞。” 楚刀明对着七夕伸出手,手指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眼角眉梢又变回了那温柔的模样。 七夕只想追出去找楚龙,但现在大家都在看着,实在太显眼了。 见着七夕犹豫,段知行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楚刀明却抬眼看他笑道。 “段先生,我也一直想和你的公司合作,听说你现在仍在邵小姐家任职管家,管家……会连大小姐和谁跳舞的事也要约束吗?” 段知行眼底晦色闪过,他对着楚刀明微微一笑。 “怎么会?一切看大小姐的意愿。” 话音刚落,七夕直接把手放在了楚刀明手上。 “我没什么时间。” 穿着黑色立领衣服的美人语气颇为冷淡地说,她像是只想把人打发了,好自己一个人独处。 楚刀明也不生气,他只是觉得从之前见到邵七夕开始,一直到现在,这位大小姐一直都是冷淡的模样,特别容易被人误解。 但实际上……只是有些紧张吧。 “邵小姐多出来玩耍,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一件好事。” 楚刀明看着七夕再次微颤的眼睫,将她领到了舞池里。 而段知行站在边上,旁边有人也在邀约他跳舞,他都微笑着拒绝了。 只是他第一次不太礼貌的,没有直视着旁人说话,而是一直盯着舞池中摇曳着裙摆的七夕。 之前楚刀明的话,段知行不是没有想过。 作为一个管家,他确实不该对主人约束太多。 但如果他不再是一个管家呢? 会场内一片璀璨珠光,少年人们面露微笑互相试探,在光明处滋生几许情意。 而段知行单手插兜靠在墙上,看着七夕落在楚刀明掌心里的手指,缓缓地……蹙起了眉。 一首舞曲总是很快就能结束的,七夕不大会跳舞,楚刀明也不在乎能不能赶上节拍。 他们两个跳得实在不算优美,但胜在外形过于优越,随便摆动一下就惹人注目。 舞曲结束之后,楚刀明就牵着七夕的手送到了舞池边。 七夕抬手扇了扇,像是觉得热,段知行已经迎了上来。 “我要休息。” 七夕说完之后,和楚刀明点了个头,这就是要走了。 等七夕和段知行离开会场后,就有熟人溜达到楚刀明身边。 “刀明,你和你大哥的那个赌约,我参一份行不行?” 楚刀明还望着七夕的背影,不大上心地随意点头:“行。” 熟人溜达过来,其实还有八卦的意思:“刚才和你跳舞的是那个邵七夕吧?挺傲慢的样子。” “傲慢?”楚刀明扯起嘴角,像是觉着熟人说的这话很有趣,“女孩有自己的主意,对旁人不假辞色就算是傲慢吗?” 楚刀明抬手拍拍熟人的肩膀,越身而去。 “我看你倒是傲得厉害,不把人当人,很容易玩完。” 傲慢的七夕坐在会客室里,段知行正在给她准备冷饮,当然都是去冰的,只微微带着些凉意。 而七夕正在和楚龙疯狂发消息中。 【七夕:前辈!为什么你之前电话打不通!我今天就碰着楚刀明了,知道情况有变!这个男主就是一副不爱走剧情的样子!】 【楚龙:是我小看了他!事已至此……】 【七夕:前辈!!!QAQ】 【楚龙:只能跟他斗了!毕竟也算是变相的落败剧情,只是最后的惩罚……可能有点大。】 何止有点大呢? 倾家荡产怕是都不够,最后可能还会逼死你啊! 七夕老泪纵横。 【楚龙:我过去找你吧。】 【七夕:现在不行,段知行在呢。】 【楚龙:……厕所见。】 这个世界唯二的反派,居然只能偷偷摸摸在这种地方碰面! 但不管再变态,两人还是不能真在厕所走廊上计划的,因此七夕假借上厕所,在段知行的护送下,进入厕所后……翻窗走了。 当七夕和楚龙在小花园碰面时,两人的神色都非常沉重。 “前辈,你有钱吗?”既然要走剧情,七夕直接问重点。 楚龙抬手扶额:“像这种好像团体赛一样的情节,应该是比我更上层的boss才会接手的。可既然落到我这,我也不能往外推。钱……以前同事们还在的时候,凑一凑还是能和楚刀明分庭抗礼的。” 但是那无数个噩梦般的日日夜夜啊,同事们一个接一个在作恶的道路上倒下,只剩下他形单影只。 钱嘛,自然也不会有全盛时期那么多。 楚龙一把辛酸泪:“楚刀明那边想要入伙的人应该很多,他起码有三十亿,我这边手头上只有三亿……怕是同台打牌的机会都没有。” 楚龙看了一眼七夕,其中暗示让七夕沉重地点头。 这是什么天文数字,一个亿七夕还要停下来数有几个零呢! “前辈,我不知道我有多少钱,我这个炮灰你是知道的,只出场十章,不爱花钱,就是个折磨人的人设。我得回去看看,问问人才知道能给多少。” 七夕和楚龙齐齐叹了口气,都是豪门,一边钱像天上掉下来一样随便花,一边还要想办法筹钱。 意识里的坏坏汪汪也悲痛地汪呜了一声。 【坏坏汪汪:抱歉!是我没能检索出那个阴险小子的动向!】 【楚龙:不怪你,楚刀明说是去年买的,去年我们还没到这本书里呢!】 一人一狗相拥而泣。 哭哭的还有坏崽崽,纯粹是因为自己的老大被欺负了。 【坏崽崽:放我出去!我咬屎他!】 【七夕:噢哟,咬就算了,屎就不用。你还是乖乖待着吧!】 【坏崽崽:我是坏崽!为什么要乖!你别以为你可以趁机骂我!】 【七夕:……】 别人的系统还能检索危险,帮忙筹划,她的系统…… 七夕抬头望天,天也无语。 “七夕?” 少女娇甜的声音犹疑地响起,七夕和楚龙吓得一哆嗦,这秘密到极点的地方还有人来?! 来人是战菁菁。 她看着七夕,又警惕地看着楚龙,上前几步把七夕拉到自己身后。 “我正到处找你呢,你在这里……和楚龙先生聊什么?” 显然在战菁菁看来,在这阴暗的小花园里,楚龙显然是堵住了恰好路过的七夕,想要对她欲行不轨! 楚龙哼了一声,明显对自己欺男霸女的人设拿捏得非常精准。 “怎么,我和美人说两句话犯法?战家的屁孩少学人出头。” 战菁菁紧紧握住七夕的手,她心跳加快,显然是有些害怕,但是那又怎么样!她才不会掉头鼠窜! 战菁菁怒喝:“你再废话一句我就叫了!” 楚龙呵呵一笑,嘲讽意味十足:“哎哟,我好怕哦。” ……楚龙是真怕了,别给我把男主招来! 于是楚龙一边嘲讽大笑,一边叉腰离开了。 战菁菁松了一口气,她转过头握住七夕的肩膀,一脸紧张。 “七夕,你没被欺负吧!” 七夕:……我没有,不过前辈被你欺负走了。 这是楚龙和七夕刚才谈好的,两个反派,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以免被人一锅端了。 七夕沉痛地摇摇头,打算今天回去就立马找钱给楚龙打过去,聊表安慰。 “以后不能独自一个人走这种地方,”战菁菁把七夕当做涉世不深的大小姐劝着,“你身边总要跟着人才好,你的管家……又不在?” 战菁菁有点气恼。 今天她去找段知行,那位管家也是四处找人,现下又不在七夕身边,真是的,哪有这种不称职的偶像剧管家! 段知行无辜蒙冤,七夕怕她有去找段知行就不好了。 “我自己偷偷溜出来的,”七夕转头看向厕所那边的窗户,“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七夕难得软下口气说话,战菁菁说不出个“不”字。 她甚至还一路相送,看着七夕重新翻回厕所,心有戚戚。 小姐们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便,连喘口气都难呀。 等七夕出来的时候,段知行已经在请一名女仆进来看情况了。 七夕感谢战菁菁地突然闯入,幸好幸好。 段知行有些担心七夕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便问:“大小姐还好吧?” 七夕摇摇头,她对段知行说:“我累了,想回家。” 虽然舞会能进行到晚上,但没有客人累了不许回去的道理。 段知行去告知了一声,随后楚刀明竟然亲自出来送客了。 “邵小姐,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邀你出来玩?” 楚刀明看着七夕坐上车,站在车外问。 这……你该跟女主玩。 七夕垂下眼睫,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我身体不好,不想出门。” 楚刀明又说:“那么如果我上门拜访,不知会不会打扰你?” 七夕愣了一下,楚刀明的态度也实在有些热情得过分了,他不是这个人设吧。 不……现在男主们是什么人设,还不是他们自己随便走,随便跳,和原来是什么样还有关系吗? 七夕对这些脱缰野马心灰意冷,随意点头,只想快点过完这段情节,就和楚龙前辈一起回穿书局吃便当。 段知行则坐在车里,冷冷地看了楚刀明一眼。 楚刀明女装时温柔婉约,男装是风神玉秀,格外风流,怎么看都是个一等一的人才。 以前在生意场上,段知行觉得楚刀明是个人物。 如今,只觉得这人怪没礼貌的,毫无半点矜持。 等车驾离开楚家,一路上段知行都诱着七夕想问她今天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主要想旁敲侧击今天七夕和楚龙独处说什么了。 但七夕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甚至不说话。 等车驾快要回到邵家大宅时,七夕终于缓缓开口问道。 “段知行,我有多少钱?” 段知行听了这话,像是不大理解。 “大小姐,您问的是哪方面?现金?不动产?股票,古董,珠宝,还是预估的总和?” 段知行一样样和七夕数着,七夕光听就已经不大明白了。 “就……预估的总和吧。” 段知行点头,等下车之后就请七夕在楼上稍等。 七夕就这么洗了个澡,换了家居服,窝在软椅上还吃了点小食和茶水之后,终于等来了段知行。 段知行手上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另外还有两个财务拿着两个箱子进了来。 箱子打开,里边是有些陈旧的账本。 “老爷夫人那一代的都记录在电脑文件里了,只是更久远一些的古董字画和地契,就只能暂时先放在箱子里保管。” 段知行打开电脑,将之展示给七夕看。 “这些是您去年曾经看过的,从去年到现在,资产的增幅大约是这样,总和大约是这个数……” 段知行再说什么,七夕已经听不清了。 她看着文档那一串串的数字,最后视线落在了文档底部,随后她又问了那两箱子的粗略估值,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 七夕的沉默,让段知行和财务们都误以为七夕对于财产增幅感到不满。 “今年的投资有一定风险,所以我们采取的是保守一些的策略……” 财务们小心解释,商业术语一套套地扔出来,他们并不知晓,眼前这位冷艳高贵的大小姐望着天花板在想什么。 总归不是在生气,七夕只是在数有几个零。 楚龙前辈,这也许就是剧情的补足威力,我可以帮上忙了! 果然人多力量大,虽然只有俩! 我这就开始筹钱!反派的脸面撑起来! 七夕抬手打断了财务叭叭不停的话,轻声问。 “我现在能立刻支配的有多少?” “算出来。” “我马上要用。” 病弱的美人坐在软椅上,脸上是淡淡的笑意,纵然她要金山银山,又有什么不能给她的呢? 第十七章 筹钱 财务们兢兢业业地给七夕算好了钱。 现在七夕可以立刻调动的资金有二十五亿。 是非常可观的一个数字。 但七夕想到楚刀明那边起始价就是三十亿, 她这个二十五亿加上楚龙前辈的三亿,也就勉强够打个擂台。 她也是膨胀了,中间差价两亿她都敢忽略不计。 200000000. 这多少个零啊。 不过就算只有这些, 楚龙前辈那边好歹也能再从床底门缝里抠出点钱吧。 七夕乐观地想。 段知行一直静静坐在一边, 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可当听到七夕真的要用这样多的钱的时候, 段知行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轻声道。 “大小姐, 我想和您单独谈谈,可以吗?” 七夕立刻觉得不妙:“不,我要睡了。” 段知行微笑:“那钱的事……” 七夕心底啧了一声:“有什么就说吧。” 段知行侧头看了那两个财务一眼, 财务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段知行则轻声软语地和七夕说:“大小姐突然想要动钱, 是因为今天在舞会上听了楚刀明先生的话, 有些心动吗?” 七夕沉默不语,不,是为了帮助楚龙前辈打楚刀明。 但七夕的沉默就仿佛是默认了,段知行温温柔柔地笑起来, 像是怕给七夕太大压力一样。 “大小姐对商业开始感兴趣是好事, 邵家公司里也有好多事大小姐可以亲自决策。” 七夕琢磨着段知行是不肯让她乱花这个钱,她怕段知行太会说话, 待会把她说怕了, 钱拿不出来就惨了。 于是七夕斩钉截铁地说:“你要说什么就直入主题,我不爱听废话。” 段知行果然也不再啰嗦, 直接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份扫描件给七夕看。 “大小姐, 老爷和夫人的遗嘱您还记得吗?” 七夕视线迅速下滑, 别的都没什么,最重要的一条是, 一年花销不能超过五亿。 豪门就是豪门, 一年花销以亿算! 七夕先是震撼, 然后……默默地算了一下钱。 “什么意思,想拿我爸我妈来压我,不许我用那么多钱么!你管得着吗!我想用就用!” 七夕直接要伸手拍桌,完美演绎一个为钱红眼完全不听人话的大小姐! 段知行在七夕拍桌的时候直接把自己的手垫在下边,这桌子是檀木的,真拍下去七夕的手怕是会红肿一天。 于是“啪”一声响后,七夕莫名其妙和段知行……十指交扣。 段知行的手指修长,手掌宽厚,手指微弯,就能把七夕的手包住。 一秒停滞,七夕和段知行都迅速把手抽开,七夕的手指紧握成拳,像是气的又像是羞的,总是苍白透明的脸上第一次泛上了如胭脂桃粉一样的红晕。 只是还没等七夕骂,段知行已经立刻道歉。 “大小姐,对不起。” 至于对不起什么,就随便七夕自己想象了。 【坏崽崽:你们要当好朋友了吗?】 【七夕: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坏崽崽:因为好朋友才会像这样牵手手,哼!那些乖崽崽系统就爱干这种肉麻事!我看不惯就会从中间抬手切过去哟!】 【七夕:……不是你想的那样!】 “哼,你知道错就好,明天就把钱都给我弄来!” 七夕直接把这歉意扣到钱的事上。 段知行默默站在原地,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 “可是法律和规定是不允许的,即使是大小姐也不行。” 七夕想起过去看过的《豪门天天宠》剧情,不是,你们动不动就叫停地铁,叫停火车,叫停眼前能见的一切就为了谈恋爱,你这个古早文世界根本就是无法无天的状态,你现在跟我说起法律道德伦理了?! 是只针对反派的法律吗! 七夕沉沉地看着段知行,随后她轻咳了一声。 一道血花从七夕嘴里喷出,这些天精心调理才养出的一点血色从脸上瞬间消失。 段知行骤然变了脸色,只是他刚要去扶七夕,却被七夕抬手挥开! “我还有几天好活,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过点想过的日子。” 鲜红的血珠自七夕嘴角一滴滴落下,浸湿了七夕雪白的衣襟。 “既然你要说法律法规,好,遗嘱上还说,只要是为了治病,不拘多少钱都能拿出来!” 七夕轻轻喘着气,因着吐血让她的眼里蕴满了生理泪水。 “你让我……多活几天吧。” 医生很快就来了,主人房里是来去匆匆的仆人,段知行独自站在长廊上,戴着白手套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辨不清神色。 在卧室里,七夕漱了个口,就重新生龙活虎了。 那个总是让她悲从中来的角色同步特征,也是有能用的地方的。 七夕托腮靠在床头,也幸好为了治病怎么花钱都行的那条遗嘱,并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她拿出手机,在床边给楚龙发着消息。 【七夕:前辈!我这边大约可以拿出二十五亿!】 【楚龙:!!!虽然我们在书里,但是真违反犯罪的事不能做啊。】 【七夕:……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是角色本来就有的!】 七夕罗列着一长串邵家的财产,听得楚龙一愣一愣的。 【楚龙:行!我这边也再想想办法!总之得凑够能和楚刀明斗够六个月的钱!不,应该要更多,对付男主不能将就!】 聊完这个,楚龙就去忙了。 而七夕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屏幕,不由长叹一声,这事的发展比熊孩子涂鸦还更难以捉摸。 原本她是被迫来这里的,来都来了,兢兢业业打个十章的工也就算了。 谁能想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六个月,还要和男主斗六个月!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任谁来过,都要哭肿双眼! 【坏崽崽:是那个秃头和汪汪老大要对付他们吧,你不就给点钱。】 【七夕:楚龙前辈不是秃头,还有你知道这点钱能给你买多少个棒棒糖吗?】 【坏崽崽:多少个?】 【七夕随口糊弄:比你十根手指十根脚指头还多!】 【坏崽崽跳起来:哇!这么多!】 坏崽崽大为震撼,兴奋得好像那些钱都给它买棒棒糖了一样。 第二天七夕起来的时候,就见着段知行捧着文件来了。 “大小姐,这是你昨天要求的数额。” 七夕刚洗漱完毕喝了点热水,现下突然见着段知行,想起昨天的事,还是有点不大自在。 但段知行一派从容,他已经换回了平常的装束,也戴上了金丝眼镜,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段知行只看着七夕,虽然已经从医生那里听说没什么大碍,但总这么吐血也不是长寿之相。 他想起昨天医生做过检查后,临走时和他说的话。 【大小姐的身体看起来像是好了,可情绪一激动就会反复。】 【能容让的地方,还是多容让的好。】 段知行问医生,所谓容让,要让到什么程度呢? 医生像是开玩笑一般说。 【只要地球不爆炸都可以让。】 段知行将文件摆在桌上,请七夕过目。 七夕看着那密密麻麻和医学书一样厚的文件就觉得头昏脑涨,她勉强都看了一遍,没有什么缺斤短两的,就签下了名字。 “要调取这样大额度的钱,需要一些时间,最迟月底大小姐就能全款到账了。” 段知行说完之后,就站起身,等着送七夕去餐厅。 两人一路上无话,平常七夕为了不崩人设,都是不说话的,但段知行会说。 他会说今早看到树梢上有一只雏鸟破壳而出,会说今天在厨房里熬制了什么汤底,对七夕的身体好不好,也会说最近裁缝送来了新的制衣册子,什么料子和颜色与七夕非常相配。 这原本是已经听惯了的话。 过去七夕也当做是段知行完美无缺的人设一部分,如今突然没有了,七夕忍不住侧头看了段知行一眼。 七夕是扮演反派,但本人并不是真的反派。 她觉着是不是昨天那样真伤了段知行的心。 段知行的出发点总归不是坏的。 ……大不了找机会多安排一点你和女主碰面吧。 七夕想到了补偿计划。 等到了餐厅里,段知行就去准备餐点,但上菜之后,却没有一直等在餐厅里等七夕吃完。 七夕不知道段知行在忙什么,也许是他公司的事。 只是七夕吃着吃着,骤然觉着脸颊有点热。 那是被人盯视时的感觉。 七夕猛地抬头,就看到周围的仆人齐刷刷低下了头。 这是什么意思?要造反吗? 七夕手指微颤,手中勺子撞击餐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七夕还没说什么,那些仆人就竹筒倒豆子直接告饶了。 “对不起大小姐!我们不是故意看您的!只是管家交待,您昨天吐了血,担心您今早进食不便,才让我们多注意!” “求大小姐不要动怒!” “等您身体好点,我们再领罚!” ……也有可能要领罚的时候马上离职。 七夕看着那些人脸上惶恐不安的神情,觉着他们真的一整个脑补过度。 没想到我只能从这些人身上找回反派的尊严与骄傲。 七夕放下勺子,拿餐巾擦了擦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餐厅。 不像是对惩戒有兴趣的样子。 等七夕出去之后,仆人们才抬起头,他们擦了擦额头冷汗,要是段知行在这里,完全不必害怕大小姐突然发疯。 “段管家今天怎么不来餐厅呢?” “外边的财务找他,在后边院子里呢。” 七夕侧头听着仆人的低声细语,财务?不会是今天签的文件有什么变化吧? “知行,你这样我觉得风险实在太大了。” 和段知行相熟的财务莫如站在院子里,看着段知行老神在在的样子,实在替他着急。 “你担心什么,我的公司又不会倒闭。” 段知行笑了一声,他已经做了决定,而七夕也签了文件,这事已经定了。 “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对你家大小姐有点什么,这么多钱说垫上就垫上了!” 昨天算钱的时候,这个财务也在。 他光听着七夕要把这么大一笔钱全调出来,都觉得心口发慌。 钱再多也不能这么挥霍,怕不是过个几年就一分钱都不剩了。 段知行留下来大约也是要劝一劝的,可不知为什么,转天他就答应满足大小姐的要求。 “倒也不是全部垫上,”段知行一笔一笔地算,“大小姐一年能用五亿,剩下还有二十亿,我和她平分,每人十亿。” 这是段知行昨夜细细算过邵家的资产之后,得出来的较为安全的数字。 这样如果之后邵家有什么风雨,哪怕之前投出去的钱都打了水漂,剩下的钱都是足以抵抗过去的。 “啧,你明明不要管就好了……”财务嘟囔。 “虽然大小姐总是一副不计后果的样子,但我知道这么做是错的却一声不吭,那就是在害她。” 段知行知道财务是在替他担心,他就抬手拍拍财务的肩,笑得温柔。 “大小姐的钱应该是给楚刀明的,那个人在投资这件事上,基本不会出错。这也算是大小姐人生中的第一笔投资,难得有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参与才是吃亏。” 财务叹了口气,他还是不能释怀,毕竟这样大一笔钱,就算段知行是神笔马良,写那几个零还要费点时间呢! “就算你父母受过邵家恩惠,这些年再加上这笔钱也还清了吧。” 财务暗示段知行随时可以走人,段知行也明白。 只是…… “我答应过老爷夫人,会照看好大小姐的。我并不需要额外的感谢。” 段知行的这句话显然没有让财务相信,以前也许是因为责任,现在? 在人付出太大代价的时候,这动机就要重新考量了。 在他们两人身后不远处就是邵家主宅的一面花墙,七夕像颗蘑菇一样蹲在地上,动也不动。 【坏崽崽:唔?他们说你的钱是要给那个,那个变态男主的?】 坏崽崽疑惑地歪着头。 【坏崽崽:可你筹钱不是给秃头大叔的吗?】 七夕脸上露出疲惫的微笑。 她仿佛能看到那好心人的满腔善意被人背叛后,转瞬间火山爆发天摇地动的未来。 【七夕:嗯,所以绝对不能让段知行发现……】 我这个商业鬼才有钱不赚,非要把钱投给楚龙! 要是真被发现了,七夕就说是出于扶贫的目的好了。 ……谁信啊! 而在另一边,楚龙A城的各大银行都转了个遍。 从最后一家银行出来之后,楚龙大马金刀地坐上了自己的豪车,手上夹着一根没点的烟。 坏坏汪汪也用牙签剔牙,双方把反派气氛拉得满满的。 豪车一阵轰鸣,却没有冲刺炸街,而是非常遵守交通规则地停在了红灯下。 楚龙冷笑一声,在旁人看来,就像个会随时发疯的马路杀手。 而只有楚龙知道,他的笑是苦笑,是无奈的笑,是对这世态炎凉的笑。 筹不到钱。 楚龙把脸埋在手里,坏坏汪汪长长地叹了口气。 【坏坏汪汪:可恶!这些银行不知道收到了什么风声,都不敢大额贷款给你!幸好那个新人厉害,我们还有得斗!】 楚龙身经百战,这下也冷静了下来。 【楚龙:嗯,只要进入拉锯战剧情,那就是我们的胜利!】 与此同时,七夕的短信发来。 【七夕:前辈!请问……有什么偷偷摸摸转账给你的办法吗?】 【七夕:我的那份钱里有段知行垫付的十亿,要是被他发现我是用来干嘛的就遭了。】 楚龙看着这两条短信,突然觉得他现在抛弃反派尊严,立刻下线也不是不行。 第十八章 命运的偏爱 在《豪门天天宠》这个世界的设定里, 什么来钱最快? 买卖地皮。 上层总有各项规划,城市基建未曾完成,那些挤挤挨挨的旧楼房, 延绵不尽的田野, 靠海的地段, 就变成了一张张以百亿计的彩票。 要是能在政府规划完成后, 提前低价购入他们想要的地段,再高价卖出,能获得的财富简直难以想象。 只是人人都能买彩票, 能中奖的又有几个? 要从中获利, 最重要的就是消息灵通。 楚刀明之前能提前买下城南的那块地皮, 就是得知了拥有那块地皮的家族,主事的出意外死了,家里人为了家产正闹得不可开交。 他提出了一个不错的数额,又对外放出消息, 城北将会规划建设新的城市码头, 那个家族的人摇摆了一会,还是为了眼前的利益将地皮卖给了楚刀明。 如今楚刀明要对付楚龙, 说实话他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楚家人大多都是人精, 也善于察言观色。 和人谈生意,对方打的算盘再隐秘, 楚家人隔着一个太平洋还是能听到。 可楚龙绝不是这类人。 他愚笨, 想要的又太多, 被欲望驱使就时常做出一些天理不容的事来。 这一次楚刀明必要给他一个教训,不能再让他搅弄风浪。 只是据他所知, 楚龙连和他打擂台的钱都没有, 想来这件事几天内就能够收场。 “刀明!” 楚家书房的大门被人敲响, 来人正是楚刀明的朋友燕桐。 “你知道吗?楚龙开始买地皮了!一出手就是十亿!” 楚刀明抬头看着燕桐,像是不太明白。 “他哪来的钱?他账面加私房,能调动的最多只有三亿。” 燕桐也匪夷所思:“他的钱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楚刀明笑了,他打开电脑,先是问了熟人,再看新闻,随后十指交握慢慢说道。 “是有人给他投资了。之前宴会上,有人给我投了钱,可能也会有人给楚龙投钱。” 燕桐对这个投资不是很懂。 “给他投资的人……是天地银行掌权人,兴趣是烧钱吗?” 根本赚不到钱嘛! “不过他买的这几块地皮,风评倒是不错,听说上边确实是有规划的……”燕桐有些担心,楚刀明不会阴沟里翻船吧。 楚刀明单手支着下颚,嘴角泄出一丝算计的微笑。 “这些地皮的风评是我放出去的。至于本身的价值嘛……嗯。” 楚刀明手指在键盘上开始操作,他想找一找楚龙那笔钱的来源。 “大哥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要帮着他和我对着干。” 七夕今天在庭院的小凉亭里边喝茶边用手机玩游戏,当看到楚龙发来的消息时,她先吸了五分钟氧才能继续往下看。 即使知道这些钱只是一串书里的数字,可实际花出去了,还是让人心跳加速,浑身冒汗。 十亿啊大哥!又不是津巴布韦币! 上个月月底钱到账之后,七夕就和楚龙商量着怎么转钱。 这类古早文里,对于商战的终极理解就是抢公章别在裤腰带上,获得公司控制权。 因此也不会有什么非常系统,非常常理的商战法。 文里只会简单写反派秘密地转账了一笔钱以作投资储备,但实际操作却不能这么来。 因此楚龙前辈用积分兑换了一次“秘密转账”,这样哪怕是男主都找不出这笔钱的来源在哪里。 只能猜钱是天上掉下来的。 可这次秘密转账有额度限制,只能转十亿。 虽然能用的钱骤然打了折扣,但这对七夕来说,也许算是好事,因为里边还有段知行那十亿呢。 可七夕刚转了十亿过去,楚龙就在一天之内就全花掉了。 【楚龙自信满满:我已经打听过了,今天我买下的三块地皮,都阻隔了楚刀明想连纵买下的地段,他必得上门求我,之后就会有我和他的正面冲突戏!】 【七夕:……不是很明白,总之就和五子棋一样,你堵了他要连五星的路对吗?】 【楚龙:没错!】 七夕用力捏着手机,为了对抗男主,起码要花半年的钱,你一天就花掉了。 这就是在这本书里的反派所为吗?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呢! 恰好段知行捧着茶来了,七夕就若无其事地滑动着手机界面,问起楚龙买的那几块地皮的事。 当然,七夕使用了高斯模糊的方法。 “听说沿海这带到这座山,要开发什么很能赚钱的项目……是吗?” 段知行看了一眼地形,这方面他当然也有门路,只是不管怎么看,这片区域价值都不算高,可能沿海地带可以租赁给度假酒店品牌?但总归是赚得不多的。 段知行老实说了之后,就看到七夕骤然煞白的脸色。 “……大小姐?” 七夕呵呵一笑:“哦,没什么,我就问问,我这不是也要投资嘛。” 实际上,七夕手里钱财的流动,段知行是知晓的。 但他知道的只是七夕账上突然没了十亿,而这笔钱的去向不明。 钱给了楚刀明的话,不会查不到。 一开始段知行想得有点糟糕,军/火,公海赌/博……不过大小姐并没有机会接触这些,等刚才看了七夕手机上的地形图后,他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楚龙豪掷十亿的事,圈子里耳目灵通的人都知道了。 段知行不知道楚龙身家有多少,但大小姐手上没了十亿是真的。 想起那天在楚家的宴会上,他采了蔷薇之后回来,大小姐就不在会客室里,问了一个侍者才知道大小姐居然去了休闲室,还和那个楚龙在一起。 虽然在休闲室中他没有找到大小姐,但这件事段知行心里总是存着疑惑。 “大小姐知不知道,您刚才说的那块区域里,有一部分地皮被楚家的龙少爷买了。” 七夕神色淡定:“哦?是吗?那他还真是个十足的傻X。” 段知行不赞同:“大小姐……还是不要说脏话。” 七夕想鲨人。 好了,这下好了,投资失败,早早玩完。 这不就跟大富翁游戏一样,其他人随便投掷点数,而我方永远只能投出一点。 前方都是别人买过的地,通行费一次二十万,一个月不到就倾家荡产。 “段知行,你银行账户是多少?”七夕语气淡淡。 段知行疑惑:“我的账户?” “嗯,我手上的钱有十亿是你的,”七夕转过头来,漂亮的下巴微抬,“不要否认,我只花我的钱,你的自己拿回去。” 被发现了。 段知行叹了口气,心想以后要说事情一定得在书房里,就又笑着朝七夕走近了一步。 “大小姐,这是我自己愿意的。” “少啰嗦!到底我是主人还是你是主人,一个管家还想给主人发工资吗!你好大的胆子!” 七夕语气“不善”,但段知行却是不怕的。 “我相信大小姐可以回本。” 段知行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已经在盘算要怎么“若无其事”地给七夕介绍几桩生意了。 想到被楚龙泼出去的十亿,七夕心脏隐痛,不由问道。 “怎么回?” 段知行一副“你终于上当了”的微笑:“果然,大小姐那十亿是给了楚家的龙大少么?” 七夕否认:“……不是,我又不认识他。” 段知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藏在镜片后,无人能辨清他的真实想法。 “最近有些科技公司正在研发新项目,下个月应该就会发表新成果。您现在购入的话,等到下个月就会翻数倍,到时卖出即可。” 七夕听了之后,立刻让段知行帮忙操作,对于男主的人品,她是非常相信的。 不管多少,总要把那十亿弄回来一点! 七夕清醒了,楚龙前辈虽然在别的方面是前辈,但他……连赚五毛的能力都没有。 既然还能抢救一下,还是试试吧! 段知行给七夕操作完毕后,就又笑着说。 “夫人以前的好友要在歌剧院举办个人独奏会,给您发来了邀请函。” 七夕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总得和楚龙前辈见一面,不见面把事说定不放心。 段知行见着七夕点头,就要去答复对方。 只是他边走边想,少不得要帮楚龙一把,不过也只是要把大小姐那十亿拿回来,再之后……楚龙就要付出愚弄大小姐的代价。 春季草长莺飞,蛇虫鼠蚁也在庭院中滋生。 一个女仆见着草丛里突然窜出的一条细小游蛇正要尖叫,却听一阵破空声传来,一点雪亮的刀尖从天而降死死钉住了那条蛇的蛇首。 穿着黑色管家制服的段知行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精工皮鞋踩在草坪上,他弯下腰,一把抽起扎在地上的匕首,猩红色的血珠沿着刀尖一点点落下,滴在翠绿的草叶上。 “我明天会请除害专家过来,请你告诉大家,这几天不要靠近这里。” 女仆愣愣点头,等段知行走远之后,她抬手拍了拍心口。 刚才段知行的样子怪让人害怕的。 还有,他那把匕首……是一直别在腰后的那把吧? 女仆曾经在段知行脱下外套时见过,也问过那个是做什么用的。 段知行像是开玩笑一样说是“水果刀”。 女仆看着地上那蛇头被斩,蛇尾还在轻轻颤动的游蛇,慌忙转身跑回了主宅。 两天后,七夕出发前往歌剧院,也和楚龙约好了在歌剧院附近的咖啡厅碰面。 这段时间七夕已经告诉了楚龙那些地皮赚不了钱的事,楚龙沉默了一天,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道歉和哀嚎。 七夕看着前辈这样,觉着他不去演琼瑶是有点屈才了。 等到了歌剧院,那位与邵七夕的母亲是好友的女士在台上对着七夕遥遥一笑,实是艳光四射。 今天是小提琴独奏会,七夕穿着黑色晚礼服,坐在第一排。 独奏会是私人举办,唯有有邀请函的人才能进入,段知行只陪同到门外,因此会场中只有七夕一个人。 ……这是好事啊。 七夕看着其他宾客,觉着自己完全可以趁中场休息的时候溜号,和楚龙见个面。 只是她听着听着,忍不住认真起来。 这首曲子是演奏者叶曼女士回忆自己幼年时在福利院的经历所创作的。 低沉而连续的颤音是孩童独自度过的无数个大雨纷飞的夜晚,那突然拔高的音弦则是有人破窗而入时,带入的外界天光。 一串轻快的音符自琴弦上倾泻而下,则象征着孩童与伙伴快乐的童年时光。 随后那乐声越来越沉,越来越轻,人在成长时身上无形的枷锁也会渐渐变多,变重,最后连个好友分道扬镳,再不复见。 之后就是间隔三秒的静寂,那总是成双成对的音符,消失了一个。 …… 中场休息时,七夕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站起身往侧门走去,却在那条无人的长廊上见着了叶曼女士。 “我就知道,你这个死小孩连两个小时都坐不住。” 七夕:??? 叶曼女士眼角生了细纹,骂人时依然风情万种。 “还记恨我以前揍你屁股的事?我跟你妈不同,不会惯着你。不乖就要挨揍,不然长大之后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叶曼上下打量着七夕,对她苍白的脸色和瘦弱的身体很是不满。 “你父母过世后我就说要接你过来,你死活不肯,你家那个管家又是个可以随时辞职的,以后谁照顾你?最近是不是两三个月都不出门一趟?连动都不动,这样身体怎么会好!” 要说一开始七夕还不明白的话,现在就大致了解了。 这位邵七夕母亲的好友果然是好友,还想过要把邵七夕接到身边照顾,可惜邵七夕的设定是唯我独尊,不听人话。 这位女士哪怕是好意,邵七夕估计也恨死她了。 “关你什么事。” 七夕冷冷地说了一句,调头就要走。 “今天你那座位上必须坐着人,不然别怪我找人逮你。”叶曼冷冷地说。 七夕脚步一顿,逮人可不行,惊动段知行可就不好了。 她转头深深看了叶曼一眼,铿锵地说了一句:“我上厕所。” 等七夕到达歌剧院旁边的咖啡厅时,距离中场休息结束还有十分钟。 “前辈,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你千万别再买地皮啦!” “你知道吗!段知行刚才教我买地皮!” 七夕和楚龙还没坐下,同时开口说话。 只是这话里的内容着实让人震惊了。 “段、段知行找你?”七夕磕磕巴巴地说。 “……虽然是匿名来件,但是系统检测出来,就是他。”楚龙点头,他看到的时候也是大惊失色。 “段知行是想弄楚刀明吗?原书里虽然有男主为爱修罗打击其他男主的情节,但现在他完全不需要参与楚家内部的继承战竞争吧?!我怎么不知道?”七夕一脸茫然。 “我还以为这是你的操作,用男主对男主,用魔法打败魔法?”楚龙同样茫然。 楚龙另外想到一种可能,让七夕把手机给他。 坏坏汪汪哔哔检测过后,没在手机里发现间/谍系统。 “既然没察觉我们的计划,还真是段知行主动的?”楚龙难以置信。 说实话,段知行的话他真不敢信,手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因为自己的骚操作)。 “要听他的吗?”楚龙十指交握,目光沉沉地望着七夕,现在他没有花钱的权力。 “他介绍的地皮多少钱?”七夕问。 “一亿。”楚龙伸出一根手指。 还算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股票都买了,这个其实也可以试试。因为最坏就是他和楚刀明沆瀣一气,故意整你。” 两个人一时无言,七夕又问。 “您的系统怎么说,可信吗?” “汪汪倒是说能信,可是之前买的那十亿地皮,它也说是可以赚到钱的……” 楚龙挠着自己发亮的头,实在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坏崽崽于咖啡厅发表重要讲话:我觉得可以开棒棒糖公司赚钱!】 没人理它。 “买吧!”七夕最后做了决定,“大不了也就是失败!相信以后还会有穿书局的前辈来为我们一雪前耻的!” 两个反派重重点头,七夕便要回去了。 只是临走前再三叮嘱,楚龙要花钱必须两个人商量着来。 吃到了惨痛教训的楚龙毫无二话。 “总之我们必须搞到钱!” 楚龙音量有点大,引来咖啡厅里其他人侧目。 七夕抬手掩面,假装不认识。 只是七夕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却被人一路尾随。 光天化日之下,有坏人?! 七夕猛地停下脚步,仔细一想……不,在这本书里,除了她和楚龙还有别的坏人活着吗? 她转过头,就见一名穿着黑色风衣,戴着礼帽的儒雅中年走在她身后。 见七夕回头,那名中年脱下礼帽对着七夕致意。 “日安,美丽的小姐。” “我看到您从歌剧院出来,今天的歌剧院只有一场表演……您有叶曼女士的邀请函对吗?” 七夕看着那人,风度翩翩,极有书卷气。 只是他也是个光头,但头上没有纹身,而是头顶右侧有一圈伤疤。 ……像是做了开颅手术不久的疤痕。 “我,我是她以前的朋友,只是她觉得我可能已经死了,没有给我发邀请函。我今天晚上就要搭乘飞机离开这个国家,实在想再听听她的小提琴。” 中年男子对着七夕目露祈求。 “您能把您的邀请函让给我吗?钱或是别的,无论什么我都可以交换。” 七夕微蹙眉尖,觉得实在古怪。 “现在还是中场休息时间,您可以直接联系叶曼,她应该能接听。” 中年男子猛地摇头,额上渗出点点细密的汗珠,他抬手抚上伤疤,像是那里还在疼。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来了,我只在角落听一听就好。” 中年男子看着七夕还是摇头,他忍不住说道。 “你是不是急着要钱?抱歉,我并不是故意偷听你们的谈话。只是那位先生的声音实在有些大,我也只听到了‘地皮’‘一亿’这类字眼。如果是地皮生意,我知道有个地方,下个月政府就会开始收购。这方面的消息来源绝对可靠,你应该也听过我的名字,我叫黄森。” 七夕眨了眨眼。 黄森:“……不知道可以百/度。” 七夕当下拿出手机搜索,第一页第一行就是眼前一条含人物照片的百科。 【黄森——A城人,孤儿出身,四十岁已成C国地产大王】 七夕:!!! 第十九章 天降横财 七夕的心绪一开始确实像地震一样喀啦啦啦地不停震动。 可是纵然对方疑似地产大王, 七夕也没有把邀请函给他。 虽然这个世界里坏人反派就剩下她和楚龙了,但这位先生实在可疑得要命。 叶曼女士初见就对着七夕一通输出,但并不是坏蛋。 要是因为她的一个举动, 导致那位女士产生什么意外的困扰就不好了。 “虽然我是真的很想搞点钱, 但是我不想给叶曼女士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七夕恨自己不够坏, 无法抛弃良心,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黄森,最终还是艰难地踏上了歌剧院的阶梯,准备回去。 而就是这一步, 在她身后, 那象征着古早, 狗血的故事发出了第一声颤音。 黄森眼中含泪,对七夕说:“我和她分开已经有十年了。我们从小一起在福利院长大,长大之后也没有分开,只是我沉迷商场忽视了她, 而她没有我依然过得很好。我很后悔, 但她却从没给我机会。前不久我因为大脑胶质瘤动了一场手术,我没有告诉她。这么多年她却第一次生气了。” “‘真有意思, 你所有的人生大事都不需要我参与, 我们居然还在一起过?’从那之后,即使我动完手术, 叶曼也没有再出现, 我也不敢再去找她。” “可是今天是她的独奏会, 就在我所在的城市,我实在忍不住想见她……我当然知道她不想见我!所以, 我只要在一个角落偷偷看她一眼就可以了……” 七夕听完之后, 心中对这老掉牙的剧情毫无波澜。 她脑海中浮现了无数浪子回头, 渣男火葬场,你爱我时我不爱你,你不爱我我追悔莫及的各类小说剧情。 全都是七夕最讨厌的那一种。 稀稀拉拉好像擤不干净的鼻涕。 “黄森先生,”七夕一旦在名字后加上称谓,就是与人划开了一道距离,“不要把自己说得好像很可怜。长这么大连道歉也不会,欺负对你好的人倒是熟练。” 七夕嘴角挂着讥讽的笑,精致下巴微抬,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活脱脱恶毒反派白天现世。 “你以为我听你说了以后会同情你?只是听你这么说,我终于想起来了。今天叶曼的独奏会,演奏的好像就是她和她过去好友的故事。” “在她的乐曲中,她的朋友是给她打开窗户看向外界的光,是和她肩并肩度过风雨的苍木,但最终是永远也不可能靠近的两颗星星。” “可惜,你还想着挽留,她已经要和过去道别了。” “黄森先生,想获得谅解的话,首先学会道歉吧。按照您过去做的事,大庭广众跪地磕头献上所有财产是基本操作。因为您已经年老色衰,只有钱还看得过去。” 七夕说完之后,转身进入了歌剧院。 只是边走边想,待会让前辈去跟他“谈谈”。 反派有反派的路,她是不会放弃这个致富机密! 等七夕在歌剧院里听完了下半场,叶曼女士还让人叫她去吃晚饭。 当然不去。 大小姐是要搞几十亿生意的人,当然没有时间。 等七夕出了歌剧院,在歌剧院外见到了段知行的时候,第一次看到段知行正在低头刷手机。平常无论在哪,段知行都会在某处等待抬头看她,就像一只忠贞的狗狗。 段知行不会又在教楚龙怎么买地皮吧? 楚龙那边已经收到了七夕的短信,会找机会与那位地产大王谈一谈。 豪华车驾在道路上缓缓前行,七夕低头看着手机,丝毫不觉身后不远处歌剧院门口突然喧闹了起来。 等七夕的车驾回到邵家大宅的时候,她的手机屏幕突然推送了一条实时新闻。 【震惊!光天化日之下,地产大王黄森先生居然在歌剧院大门口人来人往之处当众下跪磕头! 黄森先生苦苦哀求小提琴独奏家叶曼女士原谅,并愿意奉上自己所有的财产作为歉意的礼物。 叶曼女士脸色铁青只对黄森先生说了一个字,滚! 并且发誓一定要找出到底是谁出主意让她当众这么丢脸!】 七夕:…… 草。一种植物。 七夕不懂,他们这些光头都是谐星转世吗! 哈,哈哈,黄森会做出这种事,和我必然没有任何关系! 段知行看着七夕脸色不好,询问她身体是否不适。 七夕讪笑:“我好得很。” 只是等七夕进入房间,换好家居服之后,段知行敲响了主人房的门,脸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七夕。 “大小姐,黄森先生致电本宅,说有事找您。” 黄森怎么知道我是谁! 这个该死的古早文豪门世界!所有人出门都不需要带身份证,名字都写在额头上吗! 七夕双眼放空:“说我死了。” 段知行皱眉:“大小姐不要胡说。” 七夕虽然百般不愿,但还是下楼接起电话,准备不管那边说些什么,她都假装不认识。 可谁知道她刚说了一个“喂”,电话那头就传来黄森哽咽的哭声。 “我亲爱的朋友,谢谢你的帮助!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在故意刁难我或者嘲讽我!呜,没想到我真的这么做了以后……十年呐!我终于和阿曼说上了一句话!” “谢谢你,邵小姐!你并不是传说中那个恶毒冷漠的女孩,你是为了激励我,击碎我懦弱的才这么说的!” 七夕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她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真实的抖M! 七夕直入主题:“那你现在打电话来是想要做什么?” “为了感谢您!我知道您其实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但我手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消息就是这个了。落霞湾,只要你把那一代的地皮全都买了,最迟下个月,新的规划马上就会落实!” 七夕刚想说她是个视金钱如生命的人,可听到“落霞湾”三个字,不免疑惑地蹙起眉头。 “黄森先生,那边的地皮,不是说价值不大吗?” 落霞湾就是楚龙之前十亿买下的地方,被段知行断言那里的价值不大。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消息确实是这样,哪怕有多重关系网,也不一定能探知道其中真正的隐秘。” 黄森说起生意来,声音重新变得中正柔和,丝毫没有之前的谐星气质。 “大多知道那块地皮的人,都只会买方便建立海边度假酒店的平地,还有附近靠海的山地。可实际上被他们忽视的乱石滩才是真正重要的地方。” 黄森停顿了一会,用极其细小的声音说。 “我们这和那边的海岛准备要建高铁了,选址就在落霞湾的乱石滩。” 电话挂断后,七夕一直处于云里梦里的状态。 段知行看她这样,忍不住问。 “大小姐,黄森先生打电话给您做什么?” “……感谢一桩好人好事。”七夕喃喃道。 “好人、好事?”段知行不大确信地重复,仿佛觉着这两个词不适合出现在邵家,“是谁的呢?” 七夕摇摇头,自己也难以置信。 “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段知行还要问七夕是怎么认识的黄森,七夕就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这个大叔自己撞上来的,想跟我要今天独奏会的邀请函!” 等到了楼上,七夕立刻打开手机和楚龙发了消息。 【七夕:前辈!快去买下落霞湾的乱石滩!这是绝对可靠的消息!】 【楚龙:咦?不用去和地产大王谈谈了吗?】 【七夕:这就是地产大王跟我说的机密!】 【楚龙:……】 【七夕:前辈,您这可疑的省略号是怎么回事?】 【楚龙:我的手已经揪住他的衣领了。】 草。一种植物。 平常可没看到您动作这么快呀! 【楚龙:放心,我会妥当处理的。】 楚龙放下手机,对着面前那脸色苍白的黄森,露出了“和蔼可亲”的微笑。 “黄森先生!我看到您的光头倍感亲切,这才冒昧前来打扰!” “我,楚龙,想认您当干爹!” “爹!” 楚龙当即跪下抱着黄森的大腿,三句话内竟直接叫上了! 【坏坏汪汪忍不住用手绢擦了擦眼泪:汪呜!能屈能伸!你真是领悟反派精髓了!】 一个月之后,A城爆出了惊天新闻。 原本任谁也不看好的落霞湾地皮,竟被规划为海岛高铁起始站! 而有人在一个月之前,早早买下了这附近的全部地皮,包含那原本应该毫无价值的乱石滩。 那个人,就是历来被世人称作无脑,无德,无品的三无人员——楚龙。 当初十亿左右买下的地皮,如今身价暴涨,变成了两百亿!足足翻了二十倍! 楚龙的那个位于市中心的公司登时被各大媒体围得水泄不通。 楚龙戴着墨镜,十分冷酷地走出公司,嘴里只有一句“无可奉告”。 但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了,挤得他有点热,额头上全是汗。 七夕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额头也冒汗了,这、这是不是赚得太多了? 实际上,不只七夕这么觉得,穿书局也着实震惊了。 穿书局的通讯八百里加急传来! 【接线员:你们两个反派搞什么啊!让你们给男主添堵,不是要你们干死男主!】 【接线员:楚刀明现在资金只有四十亿,你们给我搞出来两百亿,足足是他的五倍!】 【接线员:你们是想改书是不是?从《豪门天天宠》变成《反派任我行》对不对?!】 接线员声嘶力竭,七夕捂着耳朵,示意对方冷静。 【七夕安抚:是这样的,每个人中彩票的时候都想不到自己能中多少,这都是上天的安排。】 【接线员:我们就是天。】 七夕无言以对,并觉得接线员口气好大。 【接线员:不行,接下来还有三个月,你们必须把钱输出去一点……咦?】 接线员那边突然响起了疯狂的键盘敲击声,和不停蜂鸣报警的警报声。 【接线员:男主的剧情线……又开始改变了!】 第二十章 众人心思 不管是什么小说, 主角一般打击boss都是由小到大的顺序开始的。 要是一出门就遇见魔王,主角很有可能已经转世投胎十次,在地狱里修炼了上千年才能扛住这个难度。 面对这样大数额的金钱差距, 一般人可能会就此放弃。 时间太短, 能赚钱的门路又太少, 成本投下去却不见得能有所回报。 楚家今天一片静谧, 楚龙干的好事,大家都知道了,并为楚刀明捏了一把汗。 楚刀明却和往常一样, 早晨六点起来, 先在训练场打拳, 八点的时候和外婆楚晚一起用早餐。 楚刀明刚沐浴,发尾还有些微湿,他的肤色本来就白,被热水烫过就泛起了一点淡色的红晕, 白衬衫的扣子没有像往常一样扣到最顶上, 而是松散了两颗,露出漂亮的锁骨, 眼眸微光流转, 看来十分性感。 楚晚看着楚刀明还能像孔雀一样开屏,知道他没有受到影响, 还觉得怪无趣的。 “你大哥……楚龙的事知道了吧?”楚晚淡淡开口。 “嗯, ”楚刀明点头, 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大哥好厉害。” “你是知道的, 我说话算话, 你大哥赢了我就让他主事。” 楚晚喝了一口豆浆, 她惜身,早就开始少量多餐,早上吃得也不多。 楚刀明不管楚晚说什么,倒是胃口非常好。 “唔……要是输了,我也只能被扫地出门了吧。” 楚刀明漫不经心地给楚晚递了一小碟坚果,对着外婆露齿一笑。 “如果大哥要坚定不移地打击我,那我估计会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到时候可能会去码头扛包糊口。” 楚晚冷笑一声,行,还能开玩笑,估摸有办法了。 楚刀明今天早餐吃得颇快,像是有什么急事。 楚晚看着楚刀明用餐巾擦了嘴,这就要上楼换衣服。 等楚刀明再下楼时,楚晚已经在大厅里喝茶看报纸了。 不管是纸媒还是互联网,楚龙的新闻热度一样在持续燃烧。 毕竟谁都想拥有像楚龙这样的运气。明明是楚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二世祖,如今居然一跃成为人中龙凤了。 楚晚在报纸后头抬眼看楚刀明,心里“噢哟”了一声。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要上哪去?” 今天楚刀明穿了一身黑色高领打底衫,外穿质地极好的修身黑色风衣,下穿一条紧身黑色休闲裤,配一双及踝的皮靴,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饰品,只戴了一副白银耳钉,衬得人身形越发修长,如同出鞘的利刃般干净利落。 一般男性很少会认真修饰自己的外表,他们总觉得旁人看不见的“内涵”似乎更重要。 但实际上是对他人的轻视。自己都收拾不干净,怎么好意思让人来研究自己的内涵? “去拜访一位美丽的小姐。” 楚刀明对楚晚微微一笑,迎着春日灿烂的眼光,大步往门外走去。 “当然,我已经提前预约好了,不会让小姐为难。” ……七夕为难得要命。 在她正烦恼着这么多钱怎么花的时候,楚刀明居然要上门拜访。 楚刀明不可能知道楚龙的资金是我给的吧?! 不管知不知道,七夕绝不想这个时候和楚刀明碰面。 她这个隔了一重关系的炮灰,很没必要跳上台面和男主斗。 但段知行看了一眼楚刀明的来信,却对七夕说。 “大小姐,您还是和楚先生见一面吧。他是来送夫人生前遗落在外的曲谱的。” 邵七夕的母亲虽然是歌唱家,但偶尔也会作曲,曲子大多用作拍卖,拍卖所得钱则拿去做公益。 邵七夕的人设独占欲极强,不是她的她要,是她的更得要。 何况曲谱? 不知道就算了,现在送上门来哪里还有往外推的道理? “喝杯茶就让他走,我不见他。” 七夕冷着脸,低头看手机,似乎手机里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事。 段知行知道七夕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只好等楚刀明到的时候亲自招待。 因为……如果他猜得不错,楚刀明拜访邵家,应该还有另一重理由。 等段知行出去之后,七夕才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手机屏幕上是斗地主的失败界面。 ……她刚才就不应该点超级加倍!被人发牌炸死了! 之前穿书局接线员联系七夕的时候,正声嘶力竭地发着脾气。 等发现男主剧情线又变动后,这脾气就一口气憋着上不来了。 按照原本的剧情,反派这一边会在六个月内像钝刀子割肉一样,慢慢被男主楚刀明打入谷底,最后倾家荡产,或者码头扛大包糊口,或者销声匿迹。 但谁能想到现在的反派这样上进,简直奇才,直接搞了两百亿出来。 这样的连锁反应就是……穿书局也不知道男主接下来要干点什么才能挽回颓势了。 要是男主真的反击失败,哈,哈哈,穿书局拒绝去想。 造孽啊,只能再次倒转时间线了! 以前穿书局总担心反派太弱,这本书撑不起来,现在反派太强,还是担心这本书撑不起来! 之后穿书局的接线员接了楚龙那边来的电话,说是一切责任在他,不要为难一个新人。 听到这句话,纵然楚龙前辈以前干了那么多让七夕瞬间血压飙高的事,她也不由有些动容。 等楼下传来轻微的汽车刹车声时,七夕步行到房间的窗边向下望去。 楚刀明虽然年轻,但他的车驾不像其他有钱人一样,喜欢跑车豪车直接上街。 他出行的车子是他少年时期自己赚的第一桶金买来的,不是便宜的车,但也不算特别昂贵。 对于楚刀明这样身价的人来说,似乎有些不大相衬。 等楚刀明从驾驶座上下来,才发现他今天竟是独自一个人来的。 车上没有管家,也没有仆从。 他站在邵家大宅的台阶下,先是微笑着打量了一圈邵家的庭院,随后像是有所察觉,抬头看向了大宅的二楼。 二楼那有一扇窗户打开着,只是还掩着窗帘,看不到人影。 “楚先生,日安。” 段知行穿过大门,从邵家大宅里走了出来。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抱着花束站在台阶下的楚刀明。 世上少有与花相衬的男性,楚刀明当是其中一个。 穿着修身黑风衣的青年,手里抱着一束白蔷薇,花上似乎还沾着露水……不,点缀于花瓣上的是细小圆润的珍珠与碎钻。 这不只是一束花,更像是小型微缩的珠宝盒。 青年手捧那流光璀璨的花束,更显得脸庞俊美秀雅,熠熠生辉。 七夕在窗帘缝隙中看着楚刀明,一时被那瑰丽无边的青年闪了眼。 等楚刀明跟随段知行进了门,七夕转身打开主人房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往楼下走去。 她不见楚刀明是一回事,她想知道楚刀明来是不是只是来送曲谱的则是另一回事。 段知行将楚刀明带到了会客室,白纱珠帘垂落,白色蔷薇绕身,红茶的香气优雅扑鼻,楚刀明可以想象平常七夕是怎么在这里靠着软枕悠闲饮茶的。 楚刀明看了会客室一圈,并没有看到七夕的身影,段知行将茶点放下后,对着楚刀明礼貌一笑。 “大小姐今天身体不适,她也很想与您见面,感谢您将夫人流落在外的曲谱寻回,可惜今早就起了烧,实在起不来。” 段知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一丝忧虑,轻叹一声。 “大小姐说,等以后她身体好些,一定会亲自向您道谢。” 七夕站在离会客室一窗之隔的地方,被段知行的演技实在震惊了。 看来段知行也不是不会变通。这真情实感的,让七夕都相信自己是个卧病在床,气若游丝间还挂念着母亲的善良孝女了。 楚刀明怔愣了一会,缓缓开口:“邵小姐这样年轻,只要多加调理,想来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家那边有几位相熟的医生,如果邵小姐有需要,我一定将联系方式奉上。” 段知行微笑:“楚先生真是善良大方。” 楚刀明微笑:“哪里哪里,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七夕看着两名男主你来我往,面带微笑地互相客气。 这世上要是有客气大赛,他两一定能战到最后争冠军。 楚刀明喝了一口茶,又像是闲聊一样和段知行说起寻回曲谱的事。 “这是我的一个友人最近从国外拍回来的,被我知晓,就觍颜要了过来。” 楚刀明靠在椅背上,嘴角含笑。 “国外占尽了资源,我们这类高新技术才刚刚兴起的国家,技术公司一旦打算走向世界都会受到外边的行业打击。可一旦找到了独一无二的突破口,就能接到来自世界各地的订单,这才是国内公司未来要走的方向。” 七夕竖起耳朵,觉着这话有点意思。 一名女仆从走廊另一头走来,见着七夕就下意识要喊“大小姐”,却见七夕神色有些慌张地连连摆手,纤细柔软的手指摁在淡粉的唇上,示意对方不要说话。 女仆立刻闭嘴,只是她看着七夕一直站在窗边,便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等再回来时,她身边还有两个女仆,她们轻手轻脚地给七夕放下一张小茶几,一张软椅,并在茶几上放了茶水,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七夕默默坐下,手里捧着热乎乎的茶暖手。 而会客室里已经安静了好一会了。 段知行直接问道:“楚先生的意思是?” 楚刀明站起身,朝段知行伸出手。 “我这里有一项水利新技术,正适合向外推广。国内的公司看来看去,想来只有段先生有这样的能量带出国门。” “我正是为此上门拜访,相关策划书与实际场地都已准备完毕,段先生可以随时前去检验,看看这桩生意值不值。” 听完楚刀明的话,七夕差点没被茶水烫嘴。 你、你这个诡计多端的男主也太能了吧! 这光是听就让人觉得很值得投资啊! 但段知行却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在商言商,他的跨国贸易公司确实也需要开辟新的业务,才好更上一层楼。 可是…… 段知行下意识地抬手推了推眼镜。 楚刀明是为了打击楚龙,为了与他较劲才来和自己谈生意的。 而楚刀明一旦赚钱,楚龙为了争夺继承人的位置,必然会加码投资。 楚龙的钱就是大小姐的钱。 楚龙投资失败=大小姐亏钱。 段知行难得陷入了纠结的状态,不管怎么样,要破除僵局,首先得让大小姐把钱拿回来才行。 “楚先生这么做,不觉得风险太大了吗?”段知行试图拖延。 “没办法,段先生应该也知道,我最近可是被我大哥压着打呢,”楚刀明笑眯眯地,看神色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只好剑走偏锋,多想点办法了。谁让我家大哥居然能和地产大王黄森有些交情,实在出人意料。” 七夕默默抬头望天,不只你想不到,在黄森找上来之前,她也想不到。 但事后七夕也想明白了,为什么黄森只找她?当时歌剧院不还有其他宾客吗? 可只有她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离开了歌剧院,被守株待兔的黄森逮个正着。 而她要离开歌剧院,正是为了和楚龙商量后续计划。 这简直是命中注定! 见着段知行似有难处,楚刀明也不催逼,他重新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段先生不着急,无论这事成不成,我与您合作的诚意都是在的。” 楚刀明看着放在一旁的花束,神色温柔起来。 “方便的话,能请您将这束花送到邵小姐那里吗?如今她正在病中,如果看到新鲜的花束能让她心情愉悦一些就好了。” 段知行点点头,这就拿着花束离开了会客室。 他行走的步伐不像以前那样不疾不徐,而像是急着要去办什么事一样。 楚刀明依然坐在那里喝茶,他嗅闻够了这淡雅的红茶香气,便轻轻放下精致的骨瓷茶杯。 随后他低头从风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盒子大约楚刀明的手掌大小,里边不知道放着什么。 春风自窗外吹入,吹得那白纱摇曳,如梦中云海波涛。 楚刀明抬手掀起纱帘,缓缓朝前方右侧的窗户走去。 邵家大宅是西式建筑,窗户不是落地窗,就是半圆的拱门窗,有的窗户建得颇高,那窗下正好能站着一个人。 七夕听着段知行离去,正要放下茶杯,回到自己的房里,却听头上窗户微响。 那原本开了半扇的玻璃窗被人从内向外缓缓推开,随后一缕像丝绸般的发丝落在了七夕雪白的额上。 这人像是从那南方氤氲的梦中走来,俊美秀雅,发长及肩,身上带着像是草木被雨水浸透后,那雨落花庭般烟雨蒙蒙的香气。 他趴在窗沿,低头看着坐在窗下的七夕,形状优美的唇微微弯起,脸上满是惊喜。 “邵小姐怎么坐在这里?走廊风大,还是进来吧?” 楚刀明像是全然忘了刚才段知行说的那一长串七夕卧病在床,起都起不来的话,就像是偶遇了主人家,脸上满是自然热情的笑意。 七夕微抿唇,觉着男主这种人物,心理素质真的要硬要行要稳。 要是她突然发现被骗,脸上多少会带着几分愕然。 七夕放下茶杯,只有一点弄不明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楚刀明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擦过鼻子,虽然不是故意,但多少有些冒犯。 “我闻到的。” 七夕:??? “邵小姐的动作很轻,这里的隔音又还不错,只是之前和你独处的时候,我闻到过你身上的气味。” 楚刀明微眯眼,像是在想该怎么形容。 “有点像沾了糖霜的白蔷薇。” 清甜却又带着微苦。 七夕抬手嗅闻着自己的手腕,完全没有闻到楚刀明说的那种神神叨叨的香气。 【你怕不是只汪汪吧。】 七夕的眼神透露了这个意思。 楚刀明立刻举手发誓:“这是天生的,绝对没有和狗狗抢工作的意思。” 只是在会客室坐下不久,和段知行开始谈话后,外边吹进来的风里,总丝丝缕缕地夹带着一点熟悉的香气。 起初楚刀明以为是室内摆放的白蔷薇,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没有那种矜持却又诱人的甜意。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平常谈生意的时候,他总是不急不缓,把握着节奏,可与段知行说话的时候,却这样快就进入了主题,没有让人有缓冲的余地。 等说完之后,楚刀明才觉得有点糟糕,但已经不能后悔了。 等段知行走后,他又有些着急地去窗边看看。 幸好,这个人真的在这里。 楚刀明递出手里的黑丝绒盒子,对七夕笑道。 “今天来拜访邵小姐,除了花束,还有这个。” 七夕挑眉:“你来拜访的不是段知行吗?我只是附带的吧。” 楚刀明也不尴尬,因为他是真的这么想的。 “生意是生意,拜访是拜访,这是两件事。” 七夕看着那个黑丝绒盒子没有接过来,目露犹疑。 “这里边是什么?” “送给邵小姐的礼物。你不想要的话,先看看好不好?嗯?”楚刀明微微一笑,日光下面容显得更为绮丽。 这种古早文男主想蛊人的时候,总是有很多办法的。 等七夕接过来时,还想着这也不算她心志不坚,都怪楚刀明蓄意勾引! 七夕缓缓打开了黑丝绒礼盒,却见里边放着一条珍珠项链,链坠是一朵钻石镶成的白蔷薇。 项链是短项链,长度刚好贴着脖子绕一圈,而那链坠恰好落在锁骨中间。 七夕一看就觉得很贵,就算有求于段知行,段知行算是邵家的管家,想要向段知行的雇主表达友好,这礼物是不是也有点太超过了? 见着七夕微带防备的表情,楚刀明轻咳一声。 “因为你那天叫我‘楚先生’。” “什么?”七夕没能理解。 楚刀明眉眼弯弯,替七夕回忆。 “那天在温室见过面之后,你和我说‘楚先生,您有事要忙的话,我就先走了’。” 七夕点头:“这有什么不对吗?” “唔,其实当初给我算命,让我作女孩打扮的大师说过,在我变回男装之前,不能被人叫破我的身份,这样才能瞒过老天的耳目,让我活下来。” 楚刀明一脸正色。 “邵小姐那时候叫我‘先生’时,距离我变回男装还有四十分零五秒呢。” 七夕脸色一变,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她的缘故,楚刀明要死了??? 不过你这个算命是不是有点太精准了,女装变男装的时间还要精确到秒吗! 七夕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楚刀明当即爽朗地笑了,玉白的脸颊泛上红晕。 “嗯,我开玩笑的。其实是因为这是我第一次送女孩礼物,不知道要送什么。因此只送了我印象里与你最相衬的东西。” 是珍珠,是钻石,也是优雅静谧的白蔷薇。 “请不要在意,上门做客总是要给主人家礼物的。” 看着七夕还是要拒绝的样子,楚刀明露出有点可怜的表情。 “小姐妹之间不是也会互送饰品吗?” 小、小姐妹?! 七夕怀疑了楚刀明的性向一秒。 随后揉了揉隐隐发胀的额头问:“那你想要什么?” 楚刀明则单手撑着窗沿,动作利落地跳到了七夕所在的走廊上。 矫健如鹤般的青年隔着一张桌子对着七夕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绅士礼,室外的阳光透过走廊的雕花窗格落在楚刀明眼下,他从下而上地仰望着七夕。 “我想……邵小姐允许我在你身边坐下,喝一杯茶。” 段知行在主人房没找到七夕,下楼时却看到几个女仆站在长廊外像看到什么令人小鹿乱撞的偶像剧一样,双手捧着脸颊,发出低哑的气声。 “好帅好帅好帅!” “好美好美好美!” “为什么明明只是坐在一起喝杯茶,就比电视还好看啊!” “希望这位楚先生以后常来!” “大小姐会和楚先生结婚吗?” “哇!他们不过一起喝茶而已!你这个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第一次相亲就会想到以后孩子生几个,上什么幼儿园的那种人吗!其实我也这样想。” …… 女仆们叽叽喳喳,专业素养非常高地一边聊着天,一边不让客人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段知行叹了口气,难怪找不到大小姐,原来是自投罗网了。 段知行从女仆身边走过去,女仆们登时安静起下来,若无其事地擦窗扫地插花瓶。 等段知行走后,又扑到一边等待新的偶像剧发展。 “大小姐,没想到您已经能勉力起身与楚先生见上一面。夫人在天之灵也会倍感欣慰的。” 段知行走过来后,便立刻对之前的说辞进行找补。 这大约就是男主吧,就算指鹿为马,也要面不改色。 七夕胡乱点头,她放下手里的茶杯,对着段知行微微侧头。 “楚先生要走了,你送一送。” 楚刀明则站起身,对着邵七夕告别。 “七夕,等你身体好些,我再邀你出去玩。” 听得楚刀明的称呼,段知行眼角微微一跳,他一路无话,将楚刀明送到车驾边后,才对楚刀明开口道。 “楚先生,你的提议等我解决一件事后,会立刻联系你。” “有什么棘手的事吗?如果段先生愿意,我这边能给您行个方便?”楚刀明有些好奇,段知行也会觉得棘手的,是什么事? 想到自家大小姐与楚刀明的敌手同流合污的事,段知行……说不出口。 总之他会解决就是了。 段知行礼貌微笑,就这么看着楚刀明的车驾离去,这才转身回到大宅里。 大宅里,七夕正在长廊上溜达,准备回房间,迎面就撞上了段知行。 “大小姐,我送您回去。” 段知行托着七夕的手腕,又是这同款伺候太后娘娘的姿势走上楼梯。 “大小姐和楚先生好像聊得颇为热络,”段知行嘴唇微笑,像是为七夕感到高兴,“他还直接称呼您的名字,是不是也约好了要外出游玩?如果您要外出,我一定会尽快为您准备好车驾。” 七夕听着段知行的话,则歪着头像是有点难以启齿。 “倒也不是多好,叫我名字,不过是姐、姐妹容易情深吧。” 段知行:……我怀疑你在糊弄我。 不过从刚才楚刀明疑似过线的称呼之后,段知行一直紧抿的唇角终于微微放松了下来。 等到了主人房里,七夕便等着段知行出去,可段知行却一直没走。 他最后像是打定了主意,对着七夕轻叹。 “其实楚先生今天来找我,是要来谈一桩上千亿的生意。” 七夕闻言脑海中一片空茫。 她好不容易才弄明白一亿有八个零,然后楚龙那边就赚来了两百亿,再然后现在楚刀明谈下生意的话又有上千亿。 钱在你们男主嘴里就跟烧热水一样,谁吹得厉害谁赚得多是吧! “哦,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做完这桩生意?”七夕问。 “国外有人接单快的话,一个星期就可以。”段知行神情乐观。 “这也太快了吧!”七夕忍不住脱口而出,见着段知行惊讶的表情,七夕改口,“我只是想到了他们楚家的继承人争夺战,上千亿到手,楚龙无论如何也撑不到六个月了吧。” “……六个月?”段知行细细咀嚼着这个期限,随后他笑道,“快的话,下周就结束了。” 七夕:淦。合着之前忙活这么久,还是只拖了三个月时间吗? “那你们有没有可能慢一点呢?慢到再过三个月?那时候继承战还剩几天,正好白热化,最后关头再揭晓胜负不是更有趣?” 七夕坐在沙发上,右手支着额角,琉璃眼里泛着淡淡的嘲讽,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这听起来完全就是大小姐的无理取闹,俊美的管家略一沉吟,竟是答应了。 “只要我这边商谈的时间拖延一会,当然可以。只是楚龙那边动向不明,如果他收到风声也开始加大筹码投资,楚刀明先生可能不会只找我一个人合作。” 七夕尖声道:“楚龙卖肾都不可能弄来一千亿。” 段知行蹙眉:“大小姐?” 七夕坐直身,抬手把乌黑的长发往肩后一撩,姿态高傲地说。 “想也知道,他只是走了运,才弄到了那么多的钱,奇迹不可能发生第二次。” 段知行却还是不大确信。 “但楚龙先生说不定还有其他门路……” 也就是作奸犯科一类的事。 七夕却摇摇头,像是觉得很可笑,双手抱胸鄙视着段知行的智商。 “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大小姐这样笃定?好像对楚龙很了解的样子?”段知行仿佛真的不明白。 “不过看起来是这样罢了。”七夕不肯正面回答。 “总之还是先观察一周吧,毕竟楚刀明先生的建议确实非常诱人,我也需要时间去看策划与实验场地……如果楚龙先生手上的钱能够转移出来就好了,楚家内部的账面几乎都是流通的,楚龙先生那边给楚刀明先生的压力小了,楚刀明先生自然也会放慢步调。” 段知行对着七夕微微一笑。 “那么大小姐想看到的场景,也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主人房的大门缓缓关上,七夕安静地坐在里边里边,拿出了手机。 【七夕:楚刀明来找段知行合作,成功的话能赚上千亿。】 【楚龙:这是好事啊?这样穿书局就不必担心男主被我们打败,这本书又要崩盘啦?】 【七夕:不,先别高兴得太早,这个钱顺利的话他们一周内就能搞到手,然后继承战提前结束。还是说,前辈还有办法再搞来一千亿,跟楚刀明不停加码斗下去?】 【楚龙:……】 【七夕:我觉得男主身上真的有BUG,再这样下去,楚刀明很可能会开始跟外星人做生意,赚宇宙币了!】 【楚龙:能不能让段知行那边拖延一下时间?好歹熬过三个月。】 按照剧情,三个月后楚龙志得意满地出现在楚家大厅,下巴抬得非常高,用鼻孔看着每一个人。 他正要得意洋洋地宣告自己的胜利,可谁知楚刀明慢悠悠地开着卡车进入了庄园,直接往地上甩了六十个箱子! 每个箱子里都放着满满的现金,这些现金洒出来,能直接让楚龙死在这钞票雨下! 楚龙气得七窍生烟,当场抓了一个人质驾车逃逸! 话说楚龙为什么要绑架人质呢?因为他急了,他狗急跳墙了,他道德沦丧了! 他想用一个无辜者的生命逼迫楚刀明放弃楚家继承人的位置! 如果楚刀明不同意,他就要和这个人质一起冲下悬崖,坠入大海,让楚刀明的王座被鲜血染红! 这剧情虽然让人看了能当场用脚趾抠出一颗星球来自住,但这确实是反派和男主之间的一场重头戏。 反派的高光时刻以及受到读者辱骂的时刻就在此时! 不能就这么随便模糊掉啊! 七夕靠在沙发上,心比杀鱼的刀还冷。 【七夕:段知行倒是和我说了一个办法……】 七夕在手机上打着字,总觉得段知行目的不纯。 楚龙那边沉默了许久,最后才有几个字跳出来。 【楚龙:试试吧,还能怎么样呢?】 不行,就回穿书局,行,就顺利进入最后的剧情。 【楚龙:我待会就把钱都转给你。】 反正只要楚龙的账面上没钱就行了。 等结束了对话,七夕漫不经心地洗澡,漫不经心地吃饭,漫不经心地躺在床上和坏崽崽一起打游戏,还是觉得段知行非常奇怪。 【坏崽崽:有什么好奇怪的?那本来就是你给的钱,赚到之后也都是你的钱呀!记得我的棒棒糖!】 坏崽崽理直气壮,它就等着七夕有钱买棒棒糖! 它现在已经搞懂七夕的路数了,这个人虽然整天“好好好”“都可以”,其实都是糊弄它的,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都不知道给它开了多少空头支票了! 真是……挺让人欣赏的坏蛋啊! 坏崽崽从反派视角出发,抱着自己的肥肚肚又生气又有点高兴! 【七夕:段知行又不知道那是我的钱。】 【坏崽崽:他要是知道呢?】 ……这一夜,七夕失眠睁眼到天亮。 楼下的管家房间里,段知行正在给段丛讲睡前故事。 段丛把画册举得高高的,几乎顶到头上。 “哥哥!今天讲《小兔子拳打坏坏鲤鱼》的故事好不好?” 段知行正在看策划,他抬眼看了下时间,确实到了段丛要睡觉的时候了。 “可以。” 段知行把灯光调暗,带着段丛进入后边的小房间里。 段丛立刻兴奋地自己掀开被被躺在床上,只露出肥嘟嘟的脸蛋,期待地看着段知行。 段知行拿起画册,一如既往,语调平稳地念着。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勇敢又厉害的小兔子,它是兔兔兔森林的护卫者,保护着森林里的居民们安居乐业。” “但是有一天,天降大雨,河水暴涨,让不远处的森林河泛滥,河里的鱼儿,乌龟,螃蟹,还有……蚌,都被水送到了森林里。” 段知行微蹙眉尖,对这河流生物的组成感到困惑。 但他还是继续往下念。 “那条鱼儿名叫坏坏鲤鱼,在河里它就横行霸道,到了森林里它也要称王称霸。” “坏坏鲤鱼偷偷喝光了森林里小兔子们煮的胡萝卜汤,并说‘好难吃’!坏坏鲤鱼又把小兔子们的浴室当做自己的睡床,不许小兔子洗澡!坏坏鲤鱼早上睡迷糊了,还拿小小兔子当做自己的洗脸巾洗脸!” 段丛噗噗地笑出了声。 段知行对段丛正色道:“坏坏鲤鱼这么做对不对啊?” 段丛识相摇头:“不~对~” “守护着森林的小兔子看不过眼,当场和坏坏鲤鱼来了一场拳击赛!” “这场拳击赛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白天。最终小兔子揪住了坏坏鲤鱼的胡须,打赢了这场比赛。坏坏鲤鱼为了自己的须须健康,只好认输,再也不干坏事了。” 段知行念完之后,只有一个想法:这什么童话故事。 看来以后得给段丛选一点正常的书籍。 段知行灭了灯,又与段丛说。 “任何时候暴力都是不可取的,只要能靠谈话解决的问题,那么就尽量谈话就好。” 段丛眨着眼,不是很明白:“说不好怎么办?” 段知行就笑着说:“总能说好的。” 就如今天段知行和大小姐那样说,并没有抱着一定能成功的心态。 楚龙不愿意放钱的话,他自然还有别的办法逼楚龙把钱还给大小姐。 开什么玩笑,起始资金都是大小姐的,那么最终获利也应该是大小姐的。 只是不知道楚龙给七夕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大小姐一次就出手这么多钱。 既然段知行知道了,自然不会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 至于楚刀明…… 段知行回想着这位楚家大少与七夕谈笑风生的样子,觉着这上千亿的生意确实应该再往后延一延。 楚刀明人比较轻浮,应该用时间让他沉积一下比较好。 段知行自认为自己毫无私心,是十分真诚地这么想。 楚家大宅里,楚刀明当场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 楚晚嫌弃地坐远了一些。 “你又被人骂了是不是?” 楚刀明一脸困惑:“骂我的人还少吗?” 楚刀明低头看着手机,除了今天去和段知行谈生意,股票基金那边他也没停。 他久违地感到兴奋,至今也还没查出到底是谁援助了楚龙资金,还指点楚龙接近黄森,买下了那块乱石滩。 这么漂亮的手法已经很久没看到了。 黄森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并不是谁想去套近乎就能成功了。 高手。 那人资历一定非常深,人脉宽广,经验丰富。 真想和那人见上一面啊。 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出于什么原因要帮助楚龙? 是因为在这茫茫人海之中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东西,对一切都感觉倦怠,而想要寻找新的刺激和挑战吗? 那么,无论对方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楚刀明都乐于接受,并且愿意一直战下去! 第二十一章 最后决战 七夕早上起来的时候, 一切如常。 她洗漱完毕,前往餐厅用完早餐,还有闲心在楼下看了一会报纸。 等段知行过来给她添茶的时候, 七夕才把视线从报纸上移开。 “今天这则报纸报道了一篇有意思的新闻。” 七夕抬眸看着段知行, 语气漫不经心, 像是随口闲聊。 “里边写了一个人, 说是活了六十年从没撒过一次谎,实在像是活在故事里的人物。” 七夕微微侧头,打量着站在她身侧, 揉碎了花蕾, 往水中浸泡增添风味的段知行。 “你也是这样不会说谎的人吗?” 俊美的管家闻言一愣, 随后笑道。 “我不是圣人,当然也会说谎。不过不带恶意就是了。” “哦?那你也会对我说谎吗?”七夕单手支着下颚,柔软的发丝顺着肩头滑落,颇有些审视的意味, “你会对我永远诚实吗?” 段知行脸上微笑不变, 他双手背在身后,戴着雪白手套的手还捻着一根花枝。 “在大小姐面前, 我不会说谎。” 段知行沉默了一会, 又补充道。 “有些情况下会。” 看着段知行的微笑,七夕没有再问。这人眼里明显闪动着“比如您想违法乱纪的话, 我可能会适当说谎”。 七夕喝了一口茶, 对段知行说:“我很少相信别人, 别人也不值得我相信。不过我觉得你昨天说的话不错,楚龙要是不再轻举妄动, 楚刀明也不会那么着急。” 七夕的意思就是, 你怎么知道我把钱给楚龙的我不问了, 并且已经让楚龙把钱搞出来了,你绝对不能骗我! 但是如果我们这么干了,反派的目的没能达成,剧情再次失败…… 七夕眼神放空,老娘就拿你祭天!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反派心底骂着狠话。 但在旁人看来,只看到那一身黑裙的美人端坐在长椅上,琉璃似的眼睛像是闪着冷光,如同伺机而动的蛇,仿佛对方的回答不合她意,她就会张嘴咬住对方的脖颈,饮尽他的血。 段知行不愧是高级谜语人,七夕这没头没尾的话,他一听就明白了。 这是好事啊。 段知行眼角眉梢俱是笑意,他对着七夕轻轻点头。 “大小姐一定能心想事成。以后大小姐如果还有什么想尝试的,比如投资……家族里的财务会给您一些安全又有效的意见。” 七夕听着段知行的话没有点头,她对投资什么才没兴趣。 主要是为了给男主添堵才这么干的! 而且动不动就上亿,是怎么回事,生怕她血压飙升得不够高吗? 段知行离去之后,立刻去调查了邵家的账面。 大小姐的账户里还是只有十五亿,但是没关系。 楚龙那边的账面上则少了五十亿,看来是打算一点一点地转移到隐秘账户,再适当放出投资失败的风声,好让楚刀明掉以轻心吧。 段知行手指敲击着键盘,他会找到那个账户,这样就可以了。 只是…… 段知行还有一点想不明白,大小姐似乎更希望楚龙会输,那么当初为什么又要援助楚龙? 为了好玩?找乐子? 段知行想到楚龙那显眼惊人的外形,实在难以揣测真相。 总之这件事了后,大小姐和楚龙就不必再有联系了。 七夕在外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管现在《豪门天天宠》里的男主发生了多少bug,关于性格上的设定倒是一直延续至今的。 段知行不会轻许承诺,一旦答应,排除万难也会做到。 好的!就等到那个时刻,那个让众人都铭记反派所作所为,每每午夜梦回都会被反派那不做人的场景惊醒吧! 七夕也是变了,刚开始来的时候,她还没有那么强的反派意识,现在倒是能够比较自然地去想。 果然,人要堕落可真容易啊。 七夕一边吃着果盘里的梨,一边玩手机。 随着一串清脆的脚步声,七夕刚刚抬眼,就又看到了那个脑袋圆圆,肚肚圆圆,眼睛圆圆的小家伙。 是段丛。 段丛今天穿着一身海军服,穿着小皮鞋,看起来特别精神可爱。 他手里又拿着一把蒲公英,正小心翼翼地护在手里,免得被疾跑的风吹散了。 可谁知往常都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大小姐,居然在这吃水果! 段丛想起哥哥的警告,立刻把手里的蒲公英举起来,挡在自己面前! 七夕咀嚼着嘴里的梨,想着那一小点的蒲公英能挡得住什么啊? 坏崽崽许久不见手下马仔(被他欺负过就是马仔了),兴奋得跳起来。 【坏崽崽:叫他过来!陪我一起玩黑/道大哥闯江湖的游戏!】 【七夕:不好意思呢,没有和他相关的剧情,我就不多做服务了亲。】 【坏崽崽:我·恨·泥!】 七夕放下手里的水果叉,视线飘到一边,像是很不耐烦地挥挥手。 “我一天要吃七个小孩,今天的小孩已经吃够了,再多一个也吃不下。趁我心情好,赶紧走。” 但过了好一会,七夕都没听到段丛蹬蹬跑走的脚步声。 干什么啊?是之前被抢棒棒糖上瘾了啊? 七夕刚转过头,就只能看到段丛突然跑走的背影了。 还是要走嘛,那之前等那么久是干什么? 七夕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茶几上,上边放着一小把蒲公英。 那是她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个孩子也想送给她的礼物。 只是在那段剧情里,七夕不能收下。 如今嘛…… 脸色苍白透明的美人捡起那落在桌上的蒲公英,缓步走到窗边。 在那春日的阳光下,七夕轻轻吹动着手里的蒲公英,看着那雪白的种子在天光中缓缓乘风而去。将来它会落地生根,又长出一支又一支毛绒绒蓬松松的蒲公英。 七夕脸上带着笑意,很快她就能结束加班生涯,不用再越级挑战不可能的任务,回穿书局rua仓鼠啦! 走廊上,原本从这经过要去厨房的段知行看到了七夕趴在窗台,姿态慵懒吹着蒲公英的样子,他停下脚步,唇角微翘地看着。 刚才弟弟段丛跑来找他,圆圆的脸上满是笑意。 【我给大小姐送花啦!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呢?】 ……想来是喜欢的。 段知行莫名觉得,眼前的场景,他就是看一生也不会腻。 光阴如梭。 一般系统商城里是能够兑换这个道具。 但不包括这个零积分就能上岗的坏崽崽系统。 七夕虽然真的很想快进,但她还是实打实地在这度过了剩下的时间。 期间她经常看到段知行打电话,言语淡定,似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而楚龙那边也时常汇报消息,自从他把钱转出去,楚刀明似乎也没有做什么大动作。 只是按部就班地赚着股票基金的钱,一个月就能搞几亿吧。 草。一种植物。 七夕对这种亿来亿去的说法简直抵触,你们这些人随随便便就在那搞钱,不要侮辱亿了好吗! 七夕对于钱最大的想象也就止步于买彩票。 应该说任何人买了彩票,转发抽奖,立刻都会幻想中了奖之后该怎么花。 先买房吧,一套自住一套出租,剩下的钱找利息比较高的银行存起来,再买点基金,还有剩余的钱就立刻吃吃喝喝买喜欢的东西报喜欢的课程,旅游就把世界地图贴到墙上,蒙眼射飞镖,射中哪里就去哪里! 这已经很豪了。 可这里动不动就直升机上班下班,游轮出海入海,甚至火车都能搞专列。 有钱人的游戏真多啊。 楚家的邀请函再次送到了七夕面前。 “大小姐,三天后楚家会宣布真正的继承人,诚邀各大家族前往观礼。” 段知行将金色的邀请函放在托盘里,躬身放到七夕面前的桌上。 七夕没有打开,她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弯,脸上满是看好戏的表情。 “当然要去,让裁缝来,我要选一件好看的礼服。” 三天后,穿着一身利落裤装的七夕跨出邵家大宅,坐上了车驾。 这套衣服是黑色的西装面料,但质感更为柔软,不走挺括的风格,而是柔软垂顺的。这也符合时下的潮流,夏季也有人有穿正装的需求,但并不喜欢把自己的身体束缚起来,憋着难受。 七夕把玩着手里的红色领花,像是打量够了,才将那领花别上。 她的长发少见地绑起,露出精致绝伦的五官,这让她常年阴郁的气质也像是被挥手扫去。 只是她再明亮,仍是一轮明月的模样。 她坐在车内柔软的丝绒椅上,阳光从车窗外透入,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光影。 但这光却没能照在七夕脸上,她仍然隐于暗中,如同月夜下才会偶尔现踪的鬼魅王者。 哪怕现在车内还在放着恐怖片,都没能压去七夕嘴角的笑意。 “大小姐喜欢看这部片子吗?”段知行揣摩。 “不,我还要看《多事者之死》。” 七夕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段知行,段知行懂了,他多事。 等车驾再次来到楚家,来访的客人比之前只多不少。 说实话继承人这种事,大多家族都私底下悄悄搞定,很少会拿到台面上来讲。 可楚家之前的舞会被楚龙横插一脚,所有人都在观望,既然包不住,干脆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毕竟原本以为不堪一击的楚龙……竟然还真有几分本事! 楚龙早早就来到了楚家大宅,如同主人一般和来访宾客闲话家常,纵然他头上“龙”字纹身还是那样惊悚,但不知道下任继承人是谁的宾客们,还是忍住恐惧和楚龙说了几句话。 救命,不会以后楚家的生意就是那种了吧! 众人想象着自己额头被枪指着,逼迫投资的场景。 七夕下车之后,就看到了楚龙像是迎客松一样在门口招摇的样子。 前辈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真是完美演绎了一个趾高气扬,完全不知道之后会被连环打脸的愚蠢反派! 七夕缓步上前,楚龙见着七夕故意装作不熟的样子,对七夕又是一套“爷很牛,今天就让你看看爷到底有多牛”的样子。 七夕一声不吭,她一旦不笑,眉眼压低,无形中就升起了威严。 她像是很瞧不起楚龙似的,下巴微抬,以一种让人担心她颈椎的姿势,昂首走进了楚家大宅。 等七夕走后,楚龙像是也想起了什么,同样下巴高高抬起,用鼻孔看人,比之前那嘚瑟的样子更讨人厌了! 七夕暗暗握拳,是这样了前辈!不要忘了角色细节塑造! 为了今天,七夕反复把这段剧情看了好几回,楚龙在原书中一举一动她都倒背如流。 刚才看到楚龙迎客松的样子,七夕就已暗暗皱眉。 太热情了!前辈!你今天是重头反派,不是“客官里边请”的店小二啊! 段知行在七夕和楚龙碰面时,就一直在关注他们。 看到七夕的举动后,段知行像是明白了什么。 “大小姐很讨厌楚龙先生吗?”段知行问。 七夕瞪了段知行一眼,故作凶狠:“有谁会喜欢他吗?” 说完了这句话,七夕就十分冷傲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双手抱胸,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段知行微垂眼睫,之前那让他困扰的迷雾总算散去。 看来大小姐是被楚龙要求投资,她不愿意的话也没人能逼迫她。 那么大小姐是主动给的,目的却不是为了盈利。 而是因为楚龙必输,大小姐愿意给他一点希望,随后看着他跌落深渊。 所以才会要求他拖延与楚刀明的生意,就是为了这一刻。 这才是符合大小姐日常行为的做法。 他之前老是想得太复杂,以为大小姐与楚龙同流合污…… 段知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七夕对楚龙有气,但不值得她为了那么一个人而花掉那样多的钱。 七夕斜瞄了段知行一眼,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 会场里有几个端着酒水的侍者正面带微笑地与宾客说话,几乎会场上的每个人他们都说了。 等走到七夕身边时,段知行抢先一步上前与侍者谈话。 “是这样的,今天会场可能会有些小事发生,还请诸位跟紧自己的家人朋友,会场中也安排了保镖,还请各位小心注意。” 段知行蹙眉:“有危险?那么我家大小姐不能留在这里。” 侍者微笑:“我们能够保证宾客安全,当然您家大小姐不想留在这里,也是来去自由的。” 七夕全程听完,她双手抱胸,屁股就像粘在了坐凳上。 “我哪也不去。” 段知行无法,只好站在七夕身边,小心地注视着周围。 七夕表面淡定,实际心跳开始加快。 好家伙,楚刀明这人是不是算命的,这又知道楚龙有什么算盘了?! 今天楚龙输了之后是要绑一个人上车逃逸的,现在他们放保镖的放保镖,安排人的安排人,还提前通告了,这到底还有谁能被绑走啊! ……除了七夕。 七夕心底冷笑一声。 这段时间反派联盟可没真闲着,早就做好了预演。 不管今天楚家有没有安排,楚龙唯一会绑走的人只有七夕! 他们会一起搭乘那架疯狂轿车一路无视交通规则直接冲向海边! 然后连车一起坠落到海中,双双赴死! 这样楚龙完成了任务,七夕也能顺理成章下线!再之后的剧情嘛,那就等穿书局在做安排了! 楚龙还跟坏坏汪汪兑换了两个“怎么死都不痛”药丸,周全到了极点! 来吧,主角们,为了自己的无能悔恨吧! 哼哼哼哼! 段知行听着七夕嘴角倾泻出来的笑声,实在不知道会场里有什么地方好笑。 是,是因为马上要看到楚龙的惨状而感到愉悦吗? 已经下午两点了。 楚晚合上怀表,手里拿着高脚香槟杯走到了人群中间。 即使楚刀明还未回到楚家大宅,她也不会等待了。 “大家都知道,今天我就要公布继承人了。在今天之后,再有人有意见,我也是不会管的,自己和下任管事的说去。” 不等楚晚说完,十级没眼色大成者楚龙直接跳了出来。 “老祖宗,不必啰嗦了。直接说我的名字吧,楚刀明已经怕得不敢来了!” 楚晚年轻时脾气火爆,年纪大了脾气也不算好。 她对着楚龙微微一笑:“再多嘴一句就滚出去。” 楚龙安静闭嘴。 “楚刀明没来无所谓,在两点半前,他账面上的钱超过你就行。但我也看过了账面,你的账户上没钱啊。”楚晚看向楚龙。 楚龙像是早就料到了,耸了耸肩,一派轻松。 “兵不厌诈,我放秘密账户里了。我就有两百亿,这个数我就放在这了。等两点半之后,您要查验也随意,钱是一定有的。” 楚晚倒也不觉得楚龙会在这种事上耍手段,就轻轻点了点头。 楚龙也就安静了一秒,还是忍不住说:“但我看到楚刀明的账面,他这几个月靠股票基金和买卖小地皮就赚了一百二十五亿,怎么也斗不过我,现在又迟迟不来,是不是逃到国外去了?” 这话之傲慢,之轻视,实在让在场的人心生厌恶,并纷纷在心里求神拜佛。 拜托拜托,千万不要是楚龙当家啊! 不然他们只能老死不相往来了! 楚晚叹了口气,楚刀明最近确实出国了,鼓捣点什么也不知道,只一副让她别担心的样子。 不会真去国外的码头扛大包了吧? 众人看着墙上的时钟,原本还有闲心闲聊几句,看着分针渐渐迫近两点半时,还是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时钟走到14点29分时,楚龙笑了起来,一口饮尽了手里的香槟,像个王者一样大声呼喊。 “为我庆祝吧!我的时代到来了——楚刀明是没用孬种——” 只是楚龙话音刚落,楚家大宅上空突然传来了直升机螺旋桨挥动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如同死神的礼炮,即将揭晓那最后的答案! 第二十二章 楚龙之“死” 在古早文里, 一旦直升机突然出现,不是男主撒玫瑰花瓣求婚,就是男主利用风力把女主和男二的婚礼现场直接吹翻。 更有甚者, 直升机直接洒水, 救下一栋突发火灾的居民楼。 总之直升机在古早文里的功能和哆啦A梦的百宝袋差不多。 但当众人走出去的时候, 七夕还是没能想到, 这直升机居然开始撒钱了! 是个人都忍不住抬手接住掉落在自己眼前的钞票,七夕却双手抱胸,牙根咬得死紧, 都快咬出血了, 才能不伸手把钱装兜里。 做一个不求物质的反派真是太难了! 想也知道来人是谁, 可是在原书剧情里,楚刀明虽然也是踩点来,但却是驾车来的。 你现在突然升级成直升机……也太超过了吧!生怕打脸强度不够吗! 等那直升机缓缓落在宽广的庭院里,气浪将众人的衣服吹得簌簌作响, 四处翻飞, 发型蓬乱,地上的绿草与鲜花被风吹得如同摩西分海时, 楚刀明自直升机上下来了。 “抱歉诸位, 我来晚了。” 楚刀明还是一派温和,他看着地上, 半空中, 以及人身上粘着的散乱纸钞, 似是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装钱的箱子有一个松了扣,钱就被风刮出来的。” 楚刀明笑得有些腼腆, 周围的楚家仆从已经上前收拾一地狼藉了, 宾客身上的纸钞自然也会拿走。 楚龙非常符合人设的把刚捡来的一叠纸钞放到自己的西装内袋里, 又被浑不怕死的仆从请他取了出来。 “哼!尽爱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怎么,你以为搞个直升机过来,天上撒点钱,你就是有钱人了!土豪了!了不得了!” 楚龙把钱往仆从身上一甩,直接朝楚刀明走去,气势汹汹地!停在了距离楚刀明三步远的地方。 楚刀明烹茶煮酒做得,插花制香做得,拳击送人上天也做得。 楚龙还是惜命。 这条命还没到马上用掉的时候! “大哥说得对,所以我不只有这一箱,一共还有一百二十箱。” 楚刀明话音刚落,庭院里再次响起货车沉重的轰鸣声,一辆大卡车嗡嗡停靠在了不远处的路边。 “有的国家不用纸钞,喜欢用黄金做交易。硬通货大家都喜欢,只是要运回来实在要花些时间,所以我今天才来晚了。” 那些原本还担心楚刀明落败的家族,瞬间来了精神。 这楚刀明老神在在的样子,不像会输啊! “……哼!”楚龙挑衅之前,凡事都要先“哼”一声,“这点能有多少钱?!” 楚刀明笑了:“这点确实没多少。” 楚刀明身边有秘书上前,将一份文件递给了站在前方的楚晚。 七夕看这架势,侧头和段知行耳语。 “怎么回事?看起来楚刀明好像除了和你做生意,还有别的门路?” 段知行附耳倾听,随后点了点头。 “应该是的,这样的人家也不会只和一家公司做生意。想来楚先生一开始除了找我,还找了别人。” 七夕啧了一声,这是不只要赢,还要大胜。 楚晚看完了那份文件之后,对着楚龙问道。 “你之前说,你的账户里还有两百亿,就是两百亿对吧。” 楚龙不知道是不是也预感到了什么,抖着脚仰着下巴道。 “不错。” 楚晚豪不啰嗦:“嗯,那你输了。我宣布,下任家主是楚刀明。” 见着楚龙登时涨红了脸,额角青筋跳动,随时要动手揍人的样子,楚晚直接把文件甩到了楚龙身上。 “自己看,看清楚里边的数额,这事不能造假,你可以查账。” 楚龙打开文件,他看到第一页时已经瞪大了眼,随后越翻越快,最后他狠狠地把那叠文件扔到了地上,还狠踢了好几脚! “我不信!才几个月就和三个国家签订了总价值超过两千亿的订单!你糊弄谁呢!” 众人哗然,显然是被这话给惊住了。 有人偷偷摸摸想蹲地上--------------/依一y?华/捡起那散乱一地的文件看一看,却被楚龙一脚踩住文件! 楚龙掰着指节发出一阵脆响,脸颊肉因极致的愤怒跳动,活脱脱像一只正在疯狂磕葵花籽的仓鼠! “老祖宗!你不能因为楚刀明和你更亲,你就偏帮他!我不信他自己一个人能把这些事都办了!” 楚刀明见着楚龙这么生气,有点担心他的血压。 “大哥,具体事情我可以和你慢慢谈,我怎么做的,从什么时间开始,走的哪条关系,交换了什么条件,我都可以告诉你。这些事确实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做到,只是因为朋友多了一些。” 楚刀明笑着说,神情姿态翩翩佳公子一般,他接受任何质疑,并且不怕验证。 但楚龙却像是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他直接朝楚晚脚下一扑,楚晚拿出了这个年纪的老人少有的敏捷,迅速往旁边一让,让楚龙扑了个空! 楚龙气得像大猩猩一样猛烈地锤击着自己的胸口,发出破碎的哀嚎:“老祖宗!我不服!我不服!我是大哥,这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我这几个月的能力您没看到吗!这些,这些!” 楚龙指着在周围围观的一个个豪门世家,眼中顿时闪过不屑鄙视傲慢仇恨等等复杂的情绪! “他们的继承人有谁比得过我!两百亿,有谁能在这几个月就赚到两百亿!” 虽然被这么说挺让人不高兴的,不过楚龙确实有本事。 其中一个心善的老太太柔声安慰:“你们两兄弟可以一起互相扶持嘛,何必弄得好像争王位一样,非要搞得你死我活一样?” “这就是争王位!” 楚龙猛地站起身,双手紧握成拳! “我要是成为了继承人,我绝对不会放过楚刀明!同样楚刀明成为了继承人,也不会放过我!”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安静了。 多么封建,多么古早味啊!就好像有谁连夜刨了座古墓出来,那完全不符合时代的气味简直刺鼻。 七夕的脚趾在鞋子里疯狂动工,不说三室两厅,一座秦始皇陵已经抠出来了。 楚龙这癫狂状态和鬼上身差不多,但只有七夕知道,这是加班狗急着要下班的精彩表演! 楚刀明连续喊了好几声“大哥,算了算了,冷静一点,没这种事”,楚龙都直接过滤了。 他只要楚晚表态!哪怕真是他楚龙输了,他也是楚家的下任家主! ……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楚晚叹了一口气:“你撒泼打滚,哪怕今天把楚家给点了,家主也不会是你。这么难看,你以后还怎么在外行走?” 楚龙怒吼:“我不走!我开车!” 楚晚:“……” 楚刀明眼神示意旁边的仆从:“拿镇静剂来。” 楚刀明朝楚龙慢慢靠近,脸上满是安抚的微笑:“大哥,我这就把数据一项项列给你看,绝对不会骗你。像大哥这样的商场老手,我有没有骗人,不是一目了然吗!” “我不听——你们合起伙来骗我!什么金子,什么钱!都是假的!”楚龙怒吼。 而那些将卡车上的箱子都搬下来的人,十分上道地把箱子打开,露出了里边能把人眼睛闪瞎的金条。 这不亚于往楚龙心口上再扎刀子! 楚龙一个转身,就大步往旁边停靠的跑车走去! 那是他认为今天铁定是他获胜,不顾仆从阻止,直接把自己价值五千万的跑车停在了庭院里,宣示主权! “你们……你们会遭报应的!” 听着楚龙这么说,楚晚眼角一跳,实在不大明白这事怎么就进行到这一步了? 不是,还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拉锯战,就直接快进到炸弹爆炸? ……不对,有问题。 楚晚想起楚刀明最近打电话回来,让人提防楚龙。 【大哥公司里的人说,最近大哥情绪好像很不稳定,一直在服用一些镇静药物,又在网上买了一些东西。给他送文件的员工开办公室门的时候……看到大哥好像在玩一些危险的刀具。】 楚晚一直觉着楚龙不可能这么傻,这里这么多人以后还要天天见呢,怎么可能真的惹出什么祸事来? 但楚刀明坚持要周全,于是今天楚晚才多安排了保镖和侍者,通知保护宾客们。 可见着那家豪华跑车发出猛烈的轰鸣声,朝人群直接撞来时,楚晚还是觉得自己把人想得太好了。 楚龙这是真的要人命! “刀明!”楚晚被侍从和保镖护着直接退回了大宅里,但楚刀明还在那里! 周围围观的豪门世家也都被保镖拥护着跑上了阶梯。 楚刀明凝神看着,卡车司机早就一个急转弯调头,护在了楚刀明面前,楚刀明单手开车门,直接跳上了副驾驶座,决意拦一拦楚龙。 可是楚龙却出人意料地在半道上停下了车。 他猛地下车,双手插着裤兜,对周围吓得大惊失色扯起嘴角一笑。 “开个车,你们慌什么,还什么都没干呢!” 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周围人群急退,楚家大门也没有那么大,自然有人还没能进去。 便有人“哎呀”一声,倒在了地上。 七夕看着在自己身边倒下的那个小孩,羡慕得眼睛都要滴血。 段知行从头到尾都把她护得好好的,甚至在楚龙转身时,就立刻单手护着七夕往台阶上走。 不是,你这也实在太机警了吧! 不过再这么下去就遭了! 眼见楚龙那傲慢不屑鄙视愤恨的眼里渐渐泄出了一丝“我要怎么抓你”的惶恐,七夕一把拉住段知行的手腕。 “有小孩!你先抱住他!” 这孩子距离他们最近,段知行下意识地弯腰抱起了那个孩子。 但就在他弯腰的那一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楚龙一把扯过七夕的肩,另一手用一把小刀顶住了七夕的脖子! “你们这群说话不算话的骗子!想把我当傻子耍!今天要是不把楚家集团的控股权给我!我就杀了她!” 楚龙面目狰狞,拿着小刀的手不规律地急速颤抖,像是气到了极点,那锋利的刀尖随时会割破眼前这美人细瘦的脖颈! 段知行把孩子交给保镖后,看着眼前的情景,眼睛瞬间红了。 如同草原上被侵占了领地的野兽,嘴唇微张,露出锋利的獠牙。 楚龙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七夕虽然知道楚龙手上这把刀是假的,但被这么抵着也挺难受。 看着段知行好似要过来,七夕立刻厉声喝道。 “别过来!你想害死我啊!” 段知行在书里的武力值不比楚刀明低,在仅有的烘托段知行武力的情节里,两人之间哪怕相隔上百米,段知行也能用有一定重量的物体直接命中对方的要害。 要是近身搏击,段知行不在乎对方有没有武器,动态视力与那跟上视力轨迹的身体,足以在瞬息之间将所有对手的关节卸下,让对方再无抵抗之力。 段知行被七夕这么一呵斥,竟像是投鼠忌器,真的停下了脚步。 只是他曼声道:“楚龙先生,我家大小姐身体病弱,被您这么一挟持,容易发生意外。您不妨把条件说出来,只要段氏集团能够满足,我一定做到。” 段知行不提邵家能给什么,只说自己能给什么。 显然是不计代价了。 周围的人都齐齐惊叹一声,没人觉得段知行会在这节骨眼上说谎,他也会言出必行。 楚龙却冷笑一声,边笑边像夹着小鸡仔一样将七夕极其快速地拖到了跑车旁。 “你说的不算!我要什么段氏集团的东西!我只要楚氏!把控股权给我,我就放了她!不然……” 楚龙那要挟的话还没说完,却听楚刀明说道。 “可以。集团的控股权,我私人的股份,其他股东签字,我都可以给你。” “大哥,现在还来得及,不要做错事。” “邵小姐这样年轻,又是金玉养大的人,大哥何必与她过不去?” 楚刀明的回应让楚龙一时忘词,但下一刻,他再次像一个冥顽不灵,根本听不懂人话的人一样,大声喊道。 “我·不·信——” 楚晚血压上来了。 你不信你又要问!给了你又不信,不给你又不信,你怎么这么刁蛮啊! 接下来“刁蛮”的楚龙挟持着七夕直接上了车! “你们就是想骗我,好把我抓住,我告诉你们,没门!” 这,这逻辑竟无懈可击! 跑车轰然开动,七夕干巴巴地对着车窗外喊了两声“救命”。 段知行紧紧皱着眉头,眼角眉梢竟流露了一丝惶急。 随后那跑车就风驰电掣以逃命般的速度消失在了楚家庭院! 哪怕楚刀明早已让人把大宅的铁门关上,但不知道楚龙这架跑车到底是什么材质,车头堪比坦克一样强硬,直接破门而出! 之前的万般准备竟是毫无用处! 众人报警的报警,尖叫的尖叫,楚刀明和段知行各自找了车驾,一路追了上去! 七夕死死靠在车椅上,觉着要是突然翻车,双双殒命也是很有可能的。 “前辈,前辈!没事了,我们逃出来了!你慢点没关系!” 等没了人,楚龙那一直压抑着的冷汗才从那光秃秃的头皮上溢出! “不行,我怕得脚没法从油门上挪开了。” 七夕:淦。 “前辈,我们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剧情!你因为竞位失败,丧心病狂挟持人质逃离,海边距离这里也就二十分钟车程,我们还闯红灯,一定更快!他们追不上来的……” “人质”七夕安抚着“绑架犯”楚龙,楚龙才缓缓点了点头,只是七夕看着楚龙的头顶,居然有一点黑色,像是颜料一样的东西流下来,她的语速不由减慢。 “前辈……你头上的‘龙’字纹身是画的吗?” 这色好像被汗水弄掉了。 “是啊,这不是基本操作吗?”楚龙回过劲来,总算能正常说话了。 坏坏汪汪拿着中式茶杯,翘脚喝了一口茶。 【坏坏汪汪:我教他的!哎,我们这些做反派的,首先要注意的是保护自己的身体。往头上纹身,那得多疼啊!平常小脚趾踢到桌脚都要哎哟哎哟叫呢!】 坐在地上崇拜地看着坏坏汪汪的坏崽崽,手里捧着一本笔记本,边听边认真地在笔记本上画只有它才能懂的涂鸦。 七夕此时不免认真思考起来,这本书里派来了这么多穿书局员工,其中不乏各类精英,为什么就只有她和楚龙前辈能一直稳当地活到现在呢? ……一定是因为我们都很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吧。 七夕眼神放空地想。 “来了。”楚龙压低声音,他在后视镜里已经能看到有两辆白色的轿车出现在车道末端。 看样子只要再追五分钟,就能追上来。 不过为了应对今天,楚龙早已对自己的跑车进行了改装! 合金车头!能够突破一切大门的封锁! 超坚固车轮!可以一直加速要宇宙尽头! 燃烧生命发动机!比同类车的速度更快一倍! 此时四面八方也传来了警笛声,并电子广播。 “前方那辆车请停下!前方车牌FP8888的OO牌跑车立即停下!” “一切条件可谈!” “你还可以回头!报案人表明绝不追究你的责任!请立即停下!” …… 那四通八达,往常都是车来车往的主干道上,那些车子都不知被调动去了什么地方。 在他们的后方,左侧,右侧,全是急速赶来,闪耀着红□□光的车子。 而那两辆白色的轿车上,则是心急如焚的男主们。 那种末日片中天崩地裂,山呼海啸般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只是他们躲避的不是要人命的飓风,而是直到此刻还想挽留他们的正派角色! 楚龙已经把油门踩到底了,前方隐约可见波光粼粼的海面。 那象征着自由,象征着胜利,象征着在这世界加班结束的快乐! 段知行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快了,可当他看到眼前那辆车直接冲破栏杆,径直坠海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 他总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无论什么事都在掌握之中,可实际上……他又掌握了什么呢? 半空中还隐隐飘来楚龙那嚣张的狂笑。 “这是你们欠我的!” 欠你的? 也许楚家有些不能对外人说的隐秘,可大小姐又欠了你什么? 她这样年轻,才像是刚从那无边的黑暗中试探着伸出一只脚,指尖触碰着阳光,还从未品尝过这世间曼丽的美妙。 她却要这样被你带着去死? 不公平。 “扑通”两声,海面上再次出现了两朵水花。 七夕发现现在事情有点糟糕。 虽然和楚龙前辈一起早就吃掉了那长得好像麦丽素一样的“怎么死都不痛”药丸,可是车子一入水,她就下意识地闭气了。 七夕很会游泳,以前还拿过市级游泳冠军。 和朋友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她能憋气将近五分钟。 她在闭气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楚龙直接呛水,嘴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很快就垂下了头。 这这这这是已经死了吗?! 这也死得太快了吧! 看前辈的表情,嘴角还带着微笑,看起来确实是完全不痛苦的样子! 但是就不能等等我吗! 车子渐渐下坠,这里靠近海岸,海底不深,还能看得到海面上投射来的光。 七夕狠了心,正要深呼吸一口水,身边的车门却被一股怪力猛地扯开! 在这朦胧的光影中,七夕眯着眼,只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动作快捷却又轻柔地打开了她身上的安全带,然后死死扣住她的腰……将她往水面上带去。 在水中段知行也像没有受到阻力影响,他极快地将怀中像是全身已卸了骨头般无力的美人送到了岸上。 “大小姐,没事了,大小姐,你听得到的对不对?我在水底看到你还能睁眼,你还活着……” 段知行眼角微微泛红,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剐蹭的痕迹,亦或是他真的感到悲痛了。 明明是灿烂的春光,照着七夕精致绝伦的脸庞,段知行从没有哪一刻觉得七夕的脸色这样苍白脆弱。 手指冰冷,他触摸不到她的呼吸。 眼前之人如同几个世纪之前因意外而沉入海底的巨轮,那巨轮名为梦幻号,其上装载着那个世纪最灿烂,最美丽的艺术品。 传说中足以奉献给神的,手捧水仙的少女雕像,任何人一见皆会倾心的神作,也就此沉入海底。 如今段知行捞上来的,到底是真实的七夕,还是那尊淹没在时间长河中的祭品? “快急救!” 同样从水里出来的楚刀明大喝,他手里拖着楚龙,只是看楚龙那个面色青白的样子……怕是…… 七夕死死闭着眼,她无言以对,都已经跳海了,还能救得回来吗!!! 你们还讲不讲道理,有没有同情心,对科学还有一丝尊重吗! 别救我别救我,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马上死! 七夕此刻诚心诚意地悔改。 与此同时,坏崽崽听到了“叮铃铃”的声音。 那是来自穿书局的紧急电话。 第二十三章 穿书局的隐秘 七夕在让坏崽崽接起电话时, 心情已经不是很好了。 现在时间紧迫,她处于要死和随时会被救活之间,这个时候打什么电话呀! 但不接就似乎不会挂断的样子, 七夕还是接了。 只是这通还是视频通话。 等身高的视频界面一连打开了三个, 七夕看着屏幕上出现的, 她的上司·小仓鼠, 穿书部门技术总监·海豹小姐,以及另一个不知道什么职位的中年人类女性。 “不必慌张,我们已经暂停了那本书的时间, 接下来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那名人类女性生着一头大/波浪长卷发, 面容成熟艳丽, 穿着黑西装,看起来十分专业的模样。 “我是穿书局技术顾问阿洛。这两位你应该都认识,你的仓鼠上司,还有技术总监海豹小姐。” “阿洛小姐。”七夕礼貌打招呼, 视线又落在自己的上司和海豹小姐那里。 七夕在进入穿书局的时候, 也很好奇为什么穿书局里有那么多小动物。 有些老员工就与她说,最近动物文多了起来, 动物岗位还担心招不满呢。 而小动物们做工作总是很认真, 不需要故意卖萌也已经很萌了,常常能在动物文里拿到很高的积分。 而它们也不像灵长类或者幽灵类, 怪物类的穿书局员工那样容易把事情复杂化, 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太多, 定好是这么个目标,就老实去做就行了。 因此穿书局里的高级职位就时常由小动物、大动物们坐镇, 谆谆教导着手下的员工们。 “七夕~你做得很好啊!没想到你这个新人第一次出任务, 就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托你的福, 我们新人部都脸上添光啊!” 仓鼠上司上来直接就夸,官僚气息非常重,并隔空磕了一把葵花籽给七夕看。 “我其实没做什么,都是楚龙前辈带得好……” 七夕不想聊太多,显然想急着回去。 “那个,我因为刚才操作失败,没能在水下和楚龙前辈一起回去,穿书局这边能给我提供援助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技术总监海豹小姐放下了手里不停修剪着自己头顶假发的剪刀,对七夕微微一笑。 “好孩子,你没死成是件好事啊!” “……海豹小姐,这事我听得不大明白。”七夕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详的预感。 七夕在穿书局中和海豹小姐认识其实是源于一件非常凑巧的事。 七夕想剪头发了。 于是当她看到在某个角落,放着一个理发店常见的落地红白□□柱,灯柱旁放着一张小板凳,一张小桌子,还有一面全身镜。 一只戴着绿色毛毛假发的海豹正在给其他小动物们用剪刀修剪毛发,七夕不由停下了脚步。 每只小动物被剪完毛发,都会对海豹小姐鞠躬说。 “谢谢,技术总监技术还是这么好!” 七夕想,啊,原来穿书局里的tony也是小动物呀。 七夕小心地走上去,对海豹小姐说。 “您好,我也想剪头发,您有时间吗?” 海豹小姐手里的剪刀咔嚓咔嚓地挥舞了两下,就笑眯眯地拍拍肚肚点头。 “可以呀。” 等七夕剪完了头,仓鼠上司吃着零食路过,看到七夕正在夸奖海豹小姐剪头剪得不错,手里的糖球都掉了一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技术总监!这是我们新人部的新员工,不知道今天是你们部门团建的日子,居然擅自跑过来,还这样麻烦您!” 海豹小姐完全不在意,依然笑眯眯地咔嚓咔嚓挥舞着剪刀。 “没关系,我本来就喜欢剪毛毛,今天的团建也是玩理发店家家酒嘛,来了客人才好呢!” 七夕已经……不敢说话了。 等小仓鼠领着七夕回去,见着七夕好像还不是很害怕的样子,第一次正色说道。 “海豹小姐是穿书部门的技术总监,一般负责疑难书籍和各类危险书籍的运行管理,局里厉害的人都在它手下工作,积分虽然很高,但任务难度也呈指数级的增长。” “所以它的部门时常人手不足,你要是被它记住了,要到它的部门去可怎么办?随便送到一个修仙世界里,没个千百年你回得来吗?还有很多不做人的剧情要做哦!” “海豹小姐虽然平常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样子,在工作中是很严厉的,一旦送到书本世界里,没有完成任务的话,是不许回来的哦!” 于是七夕就彻底记住了这位技术总监海豹小姐。 有时早上上班,见着对方嚼着海带进门,七夕都会立刻用手里的咖啡杯挡脸,但海豹小姐都会和七夕打招呼。 渐渐的七夕也觉得仓鼠上司说话可能有点危言耸听。 可如今再次见到海豹小姐,她却又瞬间想起来了。 海豹小姐撩了撩自己绿色如海藻般的假发,对七夕说。 “关于《豪门天天宠》这本书,其实我们已经研究很久了。” “之前那些人会失败的原因,我们也了解了。” “因为他们太坏。” 海豹小姐一抬手,身边就多了两块光屏,上边是七夕和楚龙来到书中后的一举一动。 和过去那些反派相比,简直就是遵纪守法的良民。 “你们虽然在系统的帮助下,偶尔会干点出格的,符合剧情要求的事,但又因为你们自己本身良心过不去,那危害的程度……等于没有。” “所以你们才能在那本书里坚持这么久。” 海豹小姐笑眯眯地看着七夕,看得七夕都想递给它一把海带,让它老实吃饭别说话了。 “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做一个表面坏人就能让这本书顺利完结’。而你,就是我们选中的人。” 七夕从小也是看过那种儿童动画的,什么“被选召的孩子”“身负使命的人啊”,身上都要承担重责大任。 但是七夕已经不是小孩了,她明明是不幸中签而来,只担任一个十章剧情的炮灰一角,怎么说得这本书要完结全靠她了? “我不懂,海豹小姐。” 七夕把疑虑一说,海豹小姐就啪啪拍起自己的手手来。 “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如果楚龙还在,他也算是合适的那一个,可惜……老油条跑得快。” 海豹小姐像是真的觉得很可惜,说出“老油条”三个字时,都有点咬牙切齿。 “和你一样有良心,有这样强的道德准则的人,穿书局已经不多了。” 海豹小姐开始说出真正的理由。 “大多数穿书员工历练得多了,对于书本世界的一切会渐渐怠惰,不再将之当做真实的世界看待。久而久之,他们自然会滋生出傲慢,轻视,不再将与他们朝夕相对的角色当做人来看待。” “所以不管是什么剧情,他们都丧失了共情力,只当做任务去做。角色的悲痛,快乐,恐惧,幸福,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过是积分罢了。” 七夕想着《豪门天天宠》里的人物,她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只把他们当做纸片角色看待。 他们那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有自己的思想。 穿书……只是人走到了另一个真实的世界罢了。 “像你这样,刚才落了水,会下意识地闭气,是因为你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是人出于本能的反应,而老油条就直接呛水走了。” 海豹小姐好像还是很不满楚龙脱逃的行为,不爽地用手手拍着肚肚。 “所以,你不会真的去伤害他们,角色也能察觉你的真心,因此对你的第一印象再坏,也不会觉得你能够伤害他们。” “所以那些男主们才没有激起反应机制。” “这就是最大的优势。” 仓鼠连连点头,觉得海豹小姐说得对,并又磕了几颗瓜子。 “不是,哪怕我人还不错,也不会伤害他们,这本书这么重要,不可能真的全权交给我了吧!” 七夕连连摆手,死活不肯接下。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该不会……想让我一个人……做完所有反派戏份吧?” 七夕话音刚落,仓鼠,海豹小姐,阿洛的脸上都同时浮现了神秘的微笑。 那微笑和寺庙里的神佛如此贴近,那是一种象征着大爱,普度众生,舍己为人才是正道的笑。 啊,你看,有一道圣光突然从天而降,任谁沐浴了这圣光,会不想为这世间尽一份力呢? 七夕抬手阻挡住仓鼠上司从光屏那边投射过来的手电筒光源,选择挂断电话。 “哎!等等等等!”海豹小姐连忙摁住信号源挽救,“这本书有六百六十六章,当然不会让你一个人全部走完!” 毕竟有的在国外发生,有的在国内发生,七夕实在分神乏术。 “所以我们总结了几个重要的剧情点。这本书到底还是一本爱情甜宠,女主和男主相亲相爱偶有误会才是主线,商战都是打脸次要的。” “你只要之后当个搅乱男主女主感情线的恶毒女配,偶尔在男主自认为自己的生意一帆风顺时,做个突然空降意欲收购他们公司的幕后黑手,然后再成为那个会和男主们抢女主的邪魅反派……差不多这样就行了。” 海豹小姐非常认真地说,并且觉得真的减掉了很多戏! 七夕微微一笑:“您放心,我待会回去就立刻去跳海,这次一定死,马上就死。还有,您刚才说的那些,能做到的都是精神分裂,我没有这方面的修行呢。” 海豹小姐眼看七夕去意已决,再次加大砝码。 “我们会给你三个外挂!保证你轻松简单地度过剧情,只要你继续当个表面坏人就行!” 七夕挑眉:“请讲。” 海豹小姐:“……” 讲不出来。 好家伙,这是想开空头支票! 【坏崽崽:呜哇!你都有我了,还用得着什么外挂啊!我可以帮你鸭!】 七夕疲惫一笑,你这个小崽这时候给我安静看动画片! 一直没有开口的阿洛这时开口说道:“七夕小姐,外挂是肯定有的,不过需要你来抽取。毕竟那本书磁场实在太奇怪,我们要是冒然发送外挂,可能会激起男主们的防御机制。” 阿洛十指交握,细看她的手指还有些颤抖。 “你要是不答应,我们也只能把这本书交给黑暗穿书局的人来办了。” 七夕:??? “你们也看过《中华小当家》吗?那里有黑暗料理界,穿书局还有黑暗穿书局了?!” 七夕看起来明显是不信的,这些家伙真是什么都能说了。 “一直都有这个部门,只是不会出现在人前。” 阿洛长叹一口气,像是回想起来都会害怕。 “他们是一群彻底丧失人性,赚够了积分却又不肯返回现实世界,只想着前往一个又一个世界,□□破坏目之所及一切的人。穿书局不能直接杀死他们,只能另辟了一个部门,将他们安置在那里。” 阿洛表情虽然不赞同,但穿书局上层共同的决定并不是她能更改的。 “因为这些人还是有用。如果有什么十恶不赦的邪书,或者有反派强横得几乎毁灭整个世界的书,黑暗穿书局就会出动。他们为了完成任务,什么都能做,什么都做得出来。人命,世界的存亡,在他们眼中什么都不是,他们只为了……找乐子。” 七夕静静听着,她难以想象如果《豪门天天宠》被黑暗穿书局入侵了会怎样? 那个给她送花的孩子,那些即使害怕她仍是会给她搬来桌椅,奉上茶水,请她注意身体的仆从,还有那些一个个鲜活得让人难以忘却的人物…… 仓鼠上司在最后开口了,它是七夕的上司,比另外两个家伙更了解她。 它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怀抱着什么目标来到穿书局。 “这本书完成之后,你的积分能够让你回到现实世界。” “七夕,我知道你还有挂念的人。” “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尝试一下,回家吧。” A城称为璀璨明珠的海滩上,段知行正在给七夕人工呼吸。 在数次心脏按压之后,七夕依然没有动静,段知行正要俯下/身去渡气,却见七夕那纤长的睫毛如蝶翅般微微颤动起来。 七夕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段知行,还有那从天空投射而下的天光。 明亮的阳光,咸腥的海风,冰冷的海水。 这一切都如此真实。 “大小姐?”段知行像是害怕碰碎了她一样,说话的声音极轻。 七夕却完全听到了,她微微点头,抬手让段知行扶她坐起来。 她像是丝毫没有受到落海的影响,深呼吸一口气就能站了。 七夕转头看着躺在沙滩另一侧悄无声息的楚龙,楚刀明颇为颓丧地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七夕缓缓走过去,蹲在了楚龙身侧。 她看着楚龙苍白的脸,还有那被海水洗掉“龙”字的光滑头顶,轻轻拉住了他的袖扣。 前辈,我会继承你的遗志走下去。 还有穿书局给的那三个外挂,哎嘿。 七夕十分想得开,既然接下来了,那就朝成功的目标去努力。 不要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只一心一意就好。 病弱的美人再次站起身,她抬手将覆在额前的湿发向后捋去,露出漂亮的五官和优美的脸部轮廓。 黑色西装吸足了水贴在她身上,她脊背挺直地站在海滩上,如同自深海中爬到岸上,变换了双腿的塞壬。 世人时常把塞壬和美人鱼归类为同一种东西。 可前者比后者邪恶得多。 ……也诱人得多。 “段知行,回去邵家大宅,然后叫医生过来。” “说来也怪,我只落了一回海,身上的病感觉都好了似的。” 七夕侧头对段知行微微一笑,如同野兽亮出了獠牙。 【坏崽崽激动拍手:噢噢噢噢!你现在好像个大坏蛋啊!】 【七夕:哪里哪里,表面坏人的演技,我还是有的。】 第二十四章 变化 七夕今天遇到的这件事, 完全是无妄之灾。 但将她掳走的楚龙已死,楚家却是要肩负起责任来的。 见着七夕仿若无事的样子,楚刀明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让她回去, 周围属于楚家的车驾和救护车都已经到来, 楚刀明就赶紧将七夕迎了上去。 毕竟要看医生, 那么到医院去也是一样, 设备也更齐全。 让楚刀明有些奇怪的是,自七夕醒来后,段知行像平常一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七夕, 只是在他要伸手抱着七夕进入救护车时, 却被七夕抬手制止。 那脸色苍白的美人依然像是被风轻吹就会随风散去, 但她却脚步轻盈地自己坐上了救护车。 在车内段知行和七夕都没有说话。 段知行能自己把公司运营成这样,不管真实性格如何,他的外在还是非常圆融的。 但他却没有试图和七夕说话。 他只静静地看着七夕上车之后被人紧急检查,更精密一些的只能等到达医院之后。 也许一路上的车流已经进行了疏导, 救护车比原定时间更早地到达了医院。 到了医院之后, 一切检查都在室内,段知行只能等在走廊外。 他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楚家的仆从找了衣服来给段知行。 段知行却没有立刻走, 他看了一眼检查室,估算了一下时间, 才前去换衣。 在更衣室内段知行碰到了楚刀明。 楚刀明已经脱了上衣, 平常裹着衣服看不出来, 他皮肤雪白,上身肌理紧实, 八块腹肌紧紧贴在腰腹, 如同一把雪亮的弯刀。 见着段知行进来, 楚刀明捡起一件白衬衫迅速穿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连检查室都跟进去。” 段知行没有说话,他只迅速换了衣服,脑海中依然回想着之前七夕睁开眼睛时的表情,那越过他看向苍穹时的样子,如同冬季的雪般冰冷。 “大小姐应该不想看见我。” 段知行低着头,摘下了金丝眼镜。 “她不再相信我了。” 她被楚龙掳走,说好了会保护好她的段知行,却只能看着那辆车子径直冲入海里。 在海中找到七夕的那一刻,七夕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车座里,她没有挣扎,只是微睁着眼,望着前方的车窗,放弃了求生的希望。 曾经段知行以为大小姐已经渐渐打开心扉,但是经过这件事,大小姐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 是的,他及时把大小姐救了上来,大小姐没有死去。 但被楚龙绑走时,那一路上的惶恐无措,她这样高傲的人,被抓上车时,还对着段知行喊了“救命”。 可是段知行却没有真的做到护她周全。 从海滩开始,七夕说的每一句话都顶着一口气。 她的高傲生成了城堡周围的荆棘,无情而尖锐。 她说没事,段知行又怎么会相信。 但当时只要段知行多说一句……他一定会见到大小姐崩溃的样子。 段知行的头发还滴着水,他毫不在意地用更衣室里的毛巾擦拭干净,随后再次把衣服的领扣全部扣上。 楚刀明看着段知行离去后把门轻轻掩上,他坐在更衣室里,抬手捂住了脸。 他和楚龙不算亲近,以前每次遇到大哥,两人也总是话不投机。 楚龙对他的敌意很重,楚龙想要下任家主的位置。 楚刀明不能说自己不想要,那样会显得太虚伪。 只是他从没想过,楚龙会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楚刀明想起跳入海中时,他看到段知行先把七夕救了上去,便立刻去拉楚龙。 那总是声如洪钟,时刻炫耀着肌肉的大哥,动也不动地浮在驾驶座上,他伸手去拉对方的手腕,第一次没有被挥开。 楚刀明来到医院后,站在医院门口很久,久到其他仆从都来问他为什么还不进去。 楚刀明说,我在等大哥的父母。 那名仆从的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小心解释。 【楚龙先生的父母在不久前已经过世了。】 楚刀明随后进了医院,一边让人小心关注七夕那边的动静,一边在更衣室里换衣服。 见到段知行时,楚刀明还想,他是幸运的,想救的人救回来了。 可段知行的表情,却像是某件事即将结束的预兆。 “这位小姐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不需要的检查为了周全也做了,除了体温有点偏低,没有任何问题。” “肺部没有呛水,呼吸道也没有损伤。我之前问过邵小姐,她是一入水就开始憋气,护住了自己。” 七夕看着医生把检查报告交给段知行,段知行也认真看着,一边看一边询问医生各类事项。 主要是担心七夕落水受惊。 但医生想着七夕在检查室里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受过惊吓的样子。 不过…… “这一周请注意观察,特别是夜里,看看小姐是否会做噩梦或者失眠……” 医生小声说着注意事项,药物自然是没有开的,遇到这种事,家人朋友的陪伴胜过一切镇静剂。 七夕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过了。 进入检查室时,她换上了医院提供的衣服,等检查完毕,邵家的女仆已经来了,也带了新的换洗衣物。 等从这间私人医院的更衣室出来后,七夕肌肤洁净,头发干燥顺滑,穿着一条修身的黑色蕾丝长裙,仿佛正要去参加一场纸醉金迷的宴会。 楚刀明也一直等在外边,他上下打量着七夕,即使他已经问过医生许多次,但还是亲眼见到对方的样子比较好。 “邵小姐,对不起,”楚刀明躬身道歉,“今天发生的事,楚家如何道歉都是不够的,您有任何要求,我们都会尽全力满足。” 以上是楚刀明身为下任家主的官方说法。 “在私人方面,我,我也不希望七夕受到任何伤害。”楚刀明缓缓直起身,定定地看着七夕的脸。 他没能从七夕脸上看到任何惶急,害怕,以及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株临水照影的花。 “我知道的,不怪你。” 七夕这话一出,那些不清楚七夕日常行为的人倒是觉得七夕真是胸怀宽广,但邵家的仆从们都大吃一惊。 大小姐要是当场说出“那你自尽好了”这类的话都是合理的,但大小姐却没有怪罪楚刀明? 七夕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仆,说了一声。 “我想回家了。” 楚刀明看着七夕的样子,实在无法再问。 七夕异常的安静,镇定,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般人创伤过后会有各式各样的反应,如今说不定是保护机制正在起效,楚刀明往后退了一步。 “等你稍微好些,我会上门拜访。” 邵家一行人离去,楚刀明则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段知行如同沉默的石像,一直跟在七夕身后,他一直都是这样,冷静自持,理智周全,即使走在七夕身后,他也小心地从不会踩踏大小姐落在地上的影子。 但回到邵家之后,七夕踏上邵家台阶时,转过身来说了第一句话。 “段知行,你离开邵家吧。” 无论周围如何哗然,段知行只觉他从海里救起七夕时,一直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 脸色苍白的美人手指轻轻放在大宅门口的扶栏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段知行。 段知行背在身后的手几次舒张,又几次紧握成拳。 七夕没有再说第二句话,她在等待段知行的回答。 而她也只接受一个答案。 段知行的父母是邵家的上一任管家。 自段知行有意识起,他的父母就在培养他的礼仪,如何与外人交流,如何提高自身素养。 一切都是为了邵家服务。 等他再大一些,他不免俗地和所有年轻人一样向往着外界的生活。 但段知行被培养起来的责任感不允许他抛下一切离开。 邵家老爷夫人不在了,还有大小姐。 在过去,段知行也想过若是大小姐出了意外该怎么办? 首先邵家的财产会给有优先继承权的其他邵家人,家中的仆从需要遣散和安置。 如果邵家的新主人不肯给予这些仆从们较高的遣散费,段知行会出这笔钱。 再之后,段知行会离开邵家。 但现在,段知行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件事了。 邵家的大宅坐落在一座小山上,是祖辈买下的,传承到现在也有数百年的历史。 祖辈会买下这座山是因为这里阳光充沛,俯首可见山下流水,小河蜿蜒,穿过前方的市镇,夜里万家灯火,看烟火人间。 如今邵家的庭院依然被灿烂的阳光笼罩着,可照在段知行身上时,却像是隔了一层玻璃,没有温度。 “好。” 段知行声音有些嘶哑。 “只是大小姐的身体还需要一周时间观察,请允许我在一周后辞职。” 七夕闻言点了个头,随后就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而在七夕走后,其他听到段知行回答的仆从都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纷纷问段知行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什么,”段知行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只是我确实做得不好,大小姐不需要我了。” 其他仆从完全无法想象邵家大宅没有段知行的日子,实在有些害怕。 段知行却正色道:“这段时间你们也与大小姐朝夕相处,她的变化我想你们是知道的。” 不然在过去时,有哪个女仆敢大着胆子去给大小姐送上桌椅,添上茶水呢? 这话一出,仆从们都不再说话了。 但他们依然舍不得段知行离去。 段知行却缓步走入大宅,如同过去每一次一样,脚步轻盈,近乎无声。 “是啊,我已经猜到了,但等大小姐真的说出口时,我却觉得……舍不得。” 楼上七夕正在翻阅原文,看得她都要崩溃了。 古早文十分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今天还跟你哥俩好,明天就拿枪指着你的头,美其名曰“反转”。 “这‘反转’一个不小心可是要命的啊!”七夕低吼。 坏崽崽好奇地看着七夕,开口问。 【坏崽崽:你刚才也是在反转吗?】 【七夕:……当然不是,只是按照原文剧情,段知行早就该离开邵家了,不然后边剧情怎么展开。而且我又领了这么个堪比精分的活,他要是一直在邵家,我就算是隐身娃我也做不到在他眼皮底下搞这么多事啊!】 七夕想着之后的剧情,楚家事了之后,男主们身份明朗,前期打脸结束,就可以和女主战菁菁开始深入了解了。 在这期间肯定会有各种“咦?你怎么喜欢他,我才是从幼儿园开始就暗恋他了”“他只能和我在一起”“你这个坏女人,快点给我离开他们”诸如此类争风吃醋的剧情。 哼,七夕就要扮演这些恶毒女配了。 看到这里,七夕犹犹豫豫地把一部分章节截图横向对比。 “有问题。” 【坏崽崽:什么问题?】 “每个男主都会有一个喜欢他们的恶毒女配,这是古早文标配。但问题是……这些恶毒女配,都只能由我一个人来扮演……” 那岂不是早上七夕刚哭哭啼啼对楚刀明说“不许你去跟战菁菁约会”,下午又要闯入段知行办公室大门说“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草……草率了。 这活七夕接得草率了。 坏崽崽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坏崽崽:见一个爱一个不行吗?】 【七夕:……你不愧是坏崽啊。】 小小年纪就这样没有良心,将来简直大有可为。 七夕揉着头发,想着只能打时间差了,因此段知行更不能留在邵家,不然这事搞出来,谁,谁信啊! 所以在医院时,七夕也没有按照人设对楚刀明发脾气……不,接下来那种混乱的修罗场情节,她还有什么人设可言! “还是商战好,谈恋爱太难了。” 七夕不由得怀念起过去和楚龙搞钱的日子。 不然派她去抢公章也行,她只想当简单不费脑的反派角色。 七夕深深担忧自己的未来,她开始在网上搜索起演技培训课。 居然还有专门针对谈恋爱的演技课?! 七夕立刻买了。 社畜要提升技能,不得先报班吗! 这一周里,医生已经常驻邵家了。 每天七夕都要接受检查,原本按照她的人设应该是很不耐烦,并且要把医生赶出去的。 但七夕知道,如果不让段知行放心,他是绝对不会离开邵家的。 因此也“黑着脸”忍耐了。 医生的每次检查结果都一样,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七夕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段知行已经不太在七夕面前出现了。 只是从三餐的食物口味来判断,给七夕准备餐点的还是段知行。 时间飞逝,一周过去,第七天很快就到来了。 早晨六点,段知行按照预定时间起床,他走到衣柜前,下意识要拿起挂在衣柜里的成套管家俯视。 但手指触碰到那笔挺的西装时,却还是停了下来。 随后段知行拿起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配上白色的休闲裤,再穿上方便运动的鞋子。 对镜一照,撇去了管家服的稳重,看起来更贴合段知行的年龄。 他也不过二十三岁。 行李早已收拾好,段知行只带了自己的私人衣物和用具,以及段丛的东西,随后他拿了一个笔记本,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已经有仆人在进行清洁工作,像是为了和段知行告别,他们第一次来的那么齐整。 段知行对着他们像往常一样微笑,随后就步入了厨房。 厨房里的厨师们也都在,他拿出笔记本交给大厨。 “这是大小姐吃惯的菜,和喜欢的菜。做法我想按照您的专业水平,看一眼就能明白。” “段先生,您真的要走吗?”大厨叹了口气,“这几天我看大小姐好像也消气了,最近还有闲心玩手机游戏,您应该不是真的非走不可。” 段知行轻轻摇头,他将衬衫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线条流利的手臂。 厨房里早已备好了菜,段知行只要熬煮烹饪就行。 “是因为我要走了,大小姐心情才会好。如果我继续留下来……不,没有哪个主家要请人走,而那人却不走的……太不像话了。” 段知行今天这顿早餐做得比以往更用心,也不是说他平常工作不尽心,但想到这是让大小姐吃到的最后一餐饭,动作就变得轻柔缓慢起来。 七夕起床时伸了个懒腰,洗漱完毕后懒懒散散地下了楼。 在餐厅时,她果然也没有见到段知行。 只是等吃完早餐后,一旁的女仆给七夕递上了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封信。 虽然信封上什么都没写,但七夕知道这是谁给她的。 她拿着信封离开了餐厅,随后在无人的角落坐下,拆开了这封信。 这封信只有寥寥几行字,因此并不是书信的格式,更像是段知行最后的告别。 【大小姐,大宅的相关事项我已经交由女仆长和另一名资深男仆宋文先生,大宅今后一样如常,请您放心。 请您注意休息,三餐定时,最近战菁菁小姐给您来信,想邀约您出门,那封信已送到您桌上。 最后,祝愿您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多谢邵家多年照顾。 段知行】 七夕合上信,悠悠叹了口气。 不管《豪门天天宠》里男主们怎么失控,他们从各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品性极好。 即使被主家当做流浪犬般赶出去,也不会有任何怨恨。 七夕摩挲着手指,这是她良心不安时会有的动作。 ……今天她把段知行赶出邵家,过几天剧情开始又要“征得”段知行的喜欢,破坏他的感情,这真是……穿书局不做人啊啊啊啊啊! 段知行站在邵家大宅外已经好一会了,只是不管他抱着什么期望,如何等待,他想见的人也不会出现。 现在太阳太晒了,大小姐是不会出门的。 段知行都清楚,但他还是等了一会。 段丛柔软的手指轻轻握住了段知行垂在身侧的右手尾指,小小的孩童仰头看着段知行。 “哥哥,以后都不回来了吗?” 段知行沉默了一会,他弯腰单手抱起段丛,走向自己的车驾。 “嗯,以后都不回来了。” 黑色的车驾自邵家大宅缓缓向下驶去,车窗开着,段丛回头张望着邵家大宅。 以后不能再和大姐姐见面了吗? 而在段知行的车驾开到山脚时,另一辆白色的车驾却往山上开去。 段知行下意识地刹车,白色车驾却毫无停滞。 段知行却没有看错,坐在驾驶座上的人……是楚刀明。 七夕是前天收到楚刀明想上门拜访的消息的。 她同意了。 感情,感情这种事,必须现在就开始铺垫了。 不然那之后种种狗血的爱恨纠葛,她要是干巴巴地突兀插进去,七夕光是想脚趾就能抠出芭比梦幻城堡来! 白色车驾缓缓停在邵家大宅前,上一次楚刀明来时穿着一身黑衣,今天他则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装裤,此外没有多余的装饰。 他手里依然抱着一束装点着真珠与碎钻的白蔷薇,只是不知这段时间他是不是没有休息好,那张俊雅秀美的脸上添了几丝疲惫,忧郁得惹人怜爱。 今天的会客室里,楚刀明见到了那坐在蔷薇花丛中的七夕。 七夕的肤色依然苍白,她把玩着手里的一支白蔷薇,听到脚步声又抬起头来,羽睫微抬,定定地看着楚刀明。 也许是楚刀明的脸色确实不好,七夕没有和楚刀明日常寒暄,开口就是一句。 “你怎么了?” 楚刀明听到这句话,像是突然卸力一般,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坐在了七夕对面。 “这段时间都睡不大好,总是……会想起大哥。” 但楚刀明像是怕七夕想起不愉快的回忆,又立刻转了话题。 “七夕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七夕点点头:“和以前一样,情绪不要太激动,就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七夕看着楚刀明明显有些消瘦的脸颊,心想楚刀明对自己的家族确实极有责任心,哪怕楚龙万般不好,他也没过让楚龙去死。 因此备受煎熬。 “在车上……楚龙和我说过一些话。” 七夕缓缓开口,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第二十五章 收购 楚龙说了什么呢? 七夕看着楚刀明, 楚龙本身对他,是毫无怨恨的。 甚至在那生死时速的车道上,还和七夕说了几句话。 【其实我真挺佩服楚刀明, 不管男主身上bug有多大, 但那些厉害的办法总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 【我们可是有系统有商城, 知道未来过去现在所有剧情的人哎, 而他们明明是有预定轨迹的角色,却能脱出束缚……简直匪夷所思。】 那是楚龙即将下班时,总算有些放松才和七夕聊得题外话。 他们甚至还约好, 等回了穿书局, 楚龙会带七夕和反派部的同事们认识, 去一家好吃的麻辣烫店吃饭。 没办法,吃饭也是扣积分的,为了回到现实世界,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 【有人喜欢到各个不同的世界里, 开启一场又一场新的人生旅程。而我现实世界里的日子过得不算特别好, 不是成功人士,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恋爱。我每天早上都被太阳晒醒, 走出房门看到家人吃着包子油条, 叽叽喳喳说着日常最无聊的事。我觉得很烦,却从来没想过让他们闭嘴, 因为那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是我无法忘却的记忆。】 【我想到我的家人会因为我的离世而哭泣, 我就……更想尽一切努力回家。毕竟我们都是已经死掉的人,有这个机会, 为什么不试试呢?】 七夕听了楚龙的这番话, 实在有点感动, 她侧过头,让车窗外的风把眼里即将溢出的泪水吹干。 【嘻嘻嘻,我这话听起来是不是特别有文化?】 楚龙画蛇添足又补了一句。 七夕的感动就像雾一样,被风吹散了。 看着眼前的楚刀明,七夕努力把脑海里楚龙的谐星印象挥去,提取一些好听的话。 “到了最后他只是弄不明白……他明明年纪比你大,但不管是想法还是做法都不如你。” “他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能这么厉害。” “他没有怨恨你。” 七夕轻缓地开口,她看着楚刀明渐渐低下头,及肩的长发自肩上滑落,掩住了脸。 七夕在那柔软的发丝间,看到了一滴晶莹的液体落下。 她下意识伸手去触碰,那液体温热,是人的眼泪。 随后,七夕柔软的指尖上触到了肌肤的温度。 楚刀明像雨天被水淋湿的小狗一样,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处温暖,就忍不住靠近。 他把脸轻轻地贴在了七夕的手上。 “抱歉……一会就好。” 温热的眼泪只有一滴,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等有女仆在会客室的纱帘外询问要不要茶水的时候,楚刀明抬起头来,脸上有些淡淡的红。 “对不起。” 楚刀明拿出手帕给七夕擦手,但仍然觉得污染了她,便转头让女仆拿来干净的水。 等水来了之后,楚刀明甚至想帮着洗手,但他们之间又哪里有这样亲密,只好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七夕脸上则有些笑意,与平常嘲讽的冷笑不同,她像是真的觉得楚刀明很有趣,但很快那丝微笑也消失了,如同冰原上骤然出现的春花,短暂却又不可思议。 【坏崽崽:这么大了还哭哭,他怎么回事!】 坏崽崽完全不理解。 【七夕:那是因为……不管我们怎么看,楚龙都是他的大哥,之前还有那样的竞争关系。原文里楚刀明前二十年被当做女孩养,被取笑的次数不少,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七夕:这一次的继承战,对他来说也只是历练,机遇,以及与大哥之间的游戏。古早文男主是很特殊的生物,他们享受竞争带来的刺激,如同战场上刀刃相加时的快感。可以流血,可以痛苦……】 【七夕:但有谁会因为一场游戏真的丧命呢?所以他即使获胜,这结局也不是他所预想的。大部分人都会想“如果过去不这么做就好了”,也是人之常情。】 【七夕:而且……】 七夕停顿了一会,刚才楚刀明的举动实在有些亲密,平常她绝不许人这样近身。 可是楚刀明在那一瞬间的神态,实在像极了…… 坏崽崽突然的叫声打断了七夕的沉思。 刚才七夕说了这么多,坏崽崽只“哦”了一声。 它还是个崽崽系统,大人太复杂的话只要连续说五句以上它的脑回路就要断掉了。 于是坏崽崽早就神游天外,捏着小拳头,又开始看动画片。 大反派上啊!什么英雄都斗不过你!好耶! 而七夕收拾好之后,楚刀明看神色也比之前略带忧郁的样子好多了,不知是真的被七夕的话安慰了,还是暂时休整起来。 楚刀明今天来,本就是为了查看七夕的身体状况,以及对七夕进行补偿的。 但七夕仔细想了想,她并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实际上因为穿书局给的外挂,她得到的实在太多了。 之后的剧情里,楚刀明成为家主后,楚晚就会让他出去和人相亲恋爱,而人选里就有战家的战菁菁。 说起战家,那也是一个老牌豪门,家里孩子争气,几代过去也没败坏了家族产业。 战菁菁又被父母教养得很好,善良,懂事,乐于助人,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别人卖个惨就随意撒钱的散财童子,不知世情,因此很受其他豪门欢迎。 而七夕要扮演的,就是原定剧情里,那个一直默默暗恋楚刀明,但看到楚刀明与战菁菁越走越近,而心生怨恨,做出许多坏事,平常爱好是追星的恶毒女配。 七夕实在想说,爱,就大胆说出来! 平常追星怎么一票票彩虹屁都跟不要钱一样往外吹,什么“我的手机突然碎屏,原来是因为你的美貌那小小的屏幕承载不住”“深夜时分,我看着你在荧幕上流下泪水,啊,不光你的脸举世无双,就连你的眼泪也杀人无双”“如果不是你突然闯入我的生活,月底我起码还剩两千五”“我死了,被哥哥的脸杀死了”…… 结果真要和别人说句喜欢,嘴巴就跟被封印了一样。 所以这不是憋出问题来了吗! 七夕看着楚刀明,动作轻缓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我也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没去过别人家的公司参观,有空的话想去楚氏看看,你亲自接待我,可以吗?” 楚刀明没想到这样简单,但细细一想,七夕要接掌自家公司的话,自然是需要积累经验的。 可七夕身边不是有…… 楚刀明眼睫微垂,是了,从刚才进门开始,他就一直没有见到段知行。 楚刀明笑起来,对七夕说:“当然好,不管你什么时候想来,我都有空。对了,怎么今天没见着段管家,他是有事外出了吗?他的公司也很不错,希望他知道了,不要觉得我故意诓骗大小姐,用一个参观机会,模糊了补偿才好。” 七夕靠在椅背上,若无其事地拿起茶杯,在杯沿轻轻吹了一口,轻抿了一下。 “他已经离职了,从此以后不再是邵家的管家。” 见着楚刀明错愕的表情,七夕笑了一声。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他这样有本事,不只是我,别人也早就想他为什么不走了。” 楚刀明看着七夕,天气已这样热了,七夕仍然穿着蕾丝长袖,室内不开冷气,只借助室外的微风,像是怕着凉了。 段知行……怎么放心离开? 但个中理由不是楚刀明该追根究底的,他想着,一个参观机会只是参观,之后他少不得还要另做补偿。 邵家的建材和珠宝生意,他都可以帮衬一二。 七夕用手背掩唇,看起来像是有些疲倦,楚刀明自然不会久留,再略略说了两句话之后,他便离开了邵家大宅。 等楚刀明的车驾离去后,七夕就要回主人房,却见一名男仆收到风声急匆匆赶来,正是段知行之前指定的接班宋文。 “大小姐!邵家的建材公司有人要收购……那人是您六叔……” 六叔?谁啊? 七夕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左右是个比原身还炮灰的家伙。 而且收购啊? “他的公司是哪家?”七夕淡淡地问。 男仆宋文报出了名字,就见七夕说了一句。 “那我就收购他,我有的是钱。” 七夕上了楼,宋文一脸茫然,这,这,还能这样吗? 七夕进入主人房,看到桌上没有茶水和点心,就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段知行”。 可段知行不在这里,自然没有回音。 七夕站在空旷的房间里,却也没有再摇铃让谁来准备点心了。 她坐在沙发上,拿起手机,要询问怎么收购公司的时候,却见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长长的……“道歉信”。 落款还是六叔。 道歉信大意是,他有个总经理得了精神病,认为一定要收购七夕的公司才能拯救世界!他丧心病狂偷偷操作,开始在市面上大肆购买七夕公司的股票,如果不是六叔发现得早,这事就要被这精神病办成了! 这一切都是误会,希望七夕和段知行说一声,或者告诉他电话是什么,他会立刻带着那个精神病去道歉。 ……这精神病就是你自己吧,六叔。 糊弄学修到大成,连自己都信了。 七夕这下明白了,段知行离开的风声传开,那些觊觎着邵家财产的人就开始行动了。 七夕想,难怪以前原主一个人那样的状态,却还能坐拥这么多的财富,除了遗嘱和法律效力,还因为有段知行在。 他护住了。 七夕情绪有些复杂,但收购六叔公司的决定还是不会取消的! 于是七夕回复六叔:【好的六叔,我也是精神病患者,我必须收购你的公司才能让地球免于毁灭,你等我几天,一定要把自己的公司保护好,留给我收购。地球感谢你的付出。】 这回答不是非常符合大小姐的睚眦必报的人设吗! 重要的是,七夕得试试外挂。 是的,七夕之前和穿书局协商的时候,要现场抽取命运三张,以决定外挂内容。 但是穿书局的那个电子抽取,七夕不大信任。 穿书局一般为了维护书本的原汁原味,是绝对不允许出现什么超过世界观的外挂的,都指望穿书员工依靠自己的智慧来解决问题! 然而七夕在进入这本书之后,你越强Bug越强,就已经非常识相地决定放弃运用智慧了! 【我要抽手写的纸条。】 【纸条里不能没有金钱外挂一类的好东西。】 【纸条的数量不能超过三十张!】 【等我抽完,我会把纸条全部掀开一张张看过,以免你们胡写。】 海豹小姐和阿洛无法,一边叹气,一边开始手写纸条给七夕抽。 七夕笑了一声,她积攒下来的智慧,可不就得用在这种地方吗! 面对七夕的做法,仓鼠上司都忍不住鼓掌。 妙啊。 坏崽崽没见过仓鼠,它看着那拳头大小的小东西还挺好玩,就问七夕。 【坏崽崽:那个是什么?】 【七夕微笑:这是仓鼠,一种可以吃的东西。】 坏崽崽当场流下瀑布口水。 仓鼠上司知道七夕是因为他的劝导还有点生气,连忙躺下露出毛绒绒像糯米糍一样的胖肚肚。 “rua我,然后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啾啾啾~” 可恶!又卖萌! 要不是隔着光屏,这仓鼠已经被七夕rua上天了! 七夕能这么快平复心绪,决心投入到工作中,也是因为仓鼠上司给了她一张手写券。 【小仓鼠:七夕什么时候都可以rua我券!一直rua到你开心为止!啾啾啾!】 而海豹小姐与阿洛做好了抽奖纸条后,传送了过来,七夕就先在心里默念,菩萨佛祖耶稣基督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土地神□□精各路神佛妖魔保佑我抽到个好的。 七夕伸手一拿,打开那张纸条的时候,她就明白。 这个世间,她再无敌手。 【恭喜你获得外挂——“我的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在这个世界里,无人能与你的财富匹敌。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的钱是哪里来的,但又下意识觉得那是正经的钱!他们看着你随便花钱,眼红得都要滴血!你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今天建一个迪O尼乐园,明天买下十座海岛,你还可以随意给男主的公司添堵,因为……你有的是钱!】 那一刻,七夕多么希望,这本书是本商战书啊啊啊啊啊—— 所以,先从收购六叔的公司开始吧! 既然接下来要扮演的角色是喜好追星的恶毒女配,那么她再做点别的准备吧! 段知行带着段丛已经搬进了新居。 这套房子是顶层复式公寓,他早已挑选好的员工也早早上岗,无论段知行在不在家,都能照顾好段丛。 段丛来到新家非常兴奋,就像进入了一个新的乐园,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好玩。 只是当他蹲在哥哥房间的落地窗前时,却隐约在这窗户正前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这里可以看到一座山,山上则座落着一栋白色的洋房。 “哥哥,那不是大小姐的家吗?我们搬家,原来搬得这么近啊?” 段丛仰头问哥哥。 段知行原本正对镜打着领带,听着段丛的话,手指微微一滞。 他没有纠正段丛对七夕的称呼,在段知行这里,即使他离职,七夕也仍然是大小姐。 “搬到这里,是因为……刚好只有这套房子出售。” 段丛听了之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哦~就算有钱,房子也好难买哦!” 第二十六章 新老板 T.K娱乐下个月三号, 就将推出一个新男团。 在这种节骨眼上,粉丝们却听说T.K娱乐换老板的消息。 【有病吧?那我团怎么办?】 【他们还能顺利出道吗?】 【有谁知道内情吗?这么大的公司说换老板就换老板?】 【说个笑话,国内第二大娱乐公司被人火速收购, 原老板听说是跪着迎接新老板的, 因为那人给得实在太多了。】 【说得好像你钻人床底听见的?】 【你是财神爷的粉吧?】 …… 不管粉丝们怎么说, 最要紧的都是担心她们经纪约还在公司的本命们之后的星途是否还能一帆风顺。 训练室内, 几个练习生滑了一会手机,听到舞蹈教室的门把被人扭动时,就立刻把手机收了起来, 乖乖列队站成一排。 他们是原本预定要出道的男子团体, 还没有自己的团名, 今天应该是上边会让人告诉他们最终定下的成员,团名,以及未来的风格走向。 T.K娱乐能做到国内第二,除了拥有大量的金钱资源, 公司内练习生的训练强度也非同一般。 许多青春年少的孩子进入公司, 不过短短两三年,又带着一身伤病退回了家中。 永远有人比他们更努力, 永远有人比他们更有天资。 可是只有站在顶点的那几个人才有站上舞台的机会。 好不容易一路走到现在, 公司上层却有调动。 开什么玩笑,一旦换了老板, 老板自己有自己的计划, 自己的风格取向, 怎么会完全按照过去的计划呢? 练习生们看完了新闻,隐约觉得过去数年间的努力一切都要付之流水, 而他们的青春如昙花般老去, 再也不会有更好的机会绽放。 皮鞋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就像死神摇动的丧钟, 等他们抬起头时,看到的居然……还是原老板。 不是说已经换老板了吗? “托尼哥。” 练习生们小声打着招呼,穿着粉色西装一头爆炸头的健壮男士走了进来。 “早安午安晚安啊小宝贝们~几天不见,大腿肌肉更紧实了哦~” 练习生们稀稀拉拉地应了声,主要精力用在咬紧牙根控制面部表情。 即使是来了公司五年的前辈,也还是无法接受托尼哥的风格。 常言道,适当剑身吸引异性,过度健身吸引同性。 一旦你被喊小宝贝,你就会吸引托尼哥。 “托尼哥,我们出道的日期还算数吗?”其中一个练习生大着胆子问。 托尼哥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当然算数!我想你们也看到新闻了,哎哟,这世上八卦的人就是多,明明秘密到极点,还是透了风声出去。公司老板确实换了,大老板非常有钱,人也好,十分尊重T.K娱乐的决策方针,虽然公司已经易主,但一切照旧,大家不用担心出道的事!我还是公司的执行总裁!” 托尼哥是不是还大权在握,几个身高腿长的半大少年都不在意了,只要还能出道就行! 练习室内的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有人问。 “托尼哥,大老板在公司吗?我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托尼哥笑眯眯地摆摆手:“当然不在。我都没见过大老板,你们这些小宝贝更不可能啦!” “啊……那,那是怎么收购的公司?”少年们不理解。 “用钱啊~小宝贝~” 托尼哥通知完毕之后,就打开门往外走,今天还有很多小宝贝要见面,要安抚一下才行。 “具体的你们的团队经纪人和市场总监待会会和你们谈……” 托尼哥突然在门口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舞蹈室,突然皱起眉来。 “那个,小奇跑去哪了?不会又偷懒了吧?” 少年们连忙说不是。 “小奇是去上厕所啦!” 练习室附近的厕所里,一名长相漂亮,手长脚长,如同鹿一般的纤长的少年正推门出来。 “托尼哥怎么接了个电话就往大门跑了?” “废话,我们也得赶紧下去!” “新老板来了!” …… 那名少年听了这话之后,颇为好奇地跟了上去。 他是不大在乎能不能出道的,每个公司都有太子爷二世祖,他就是太子爷中爷。 托尼哥也只是他父母的朋友,受托照顾。 要是T.K不行了,他就转去另一家公司,一样有退路。 等少年搭乘电梯,电梯里有人认出他,都颇为谄媚地和他说话。 “奇少,今天训练辛苦了。” “去食堂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少年也不搭理,只低头玩手机,等其他人都出去了,他又靠在电梯墙上看着下方。 他搭乘的电梯是观光梯,透明材质,在电梯里能看到公司内部的景色。 在电梯下降到十层时,他看到了公司大门有人被簇拥着进来。 哪怕电梯降速很快,但少年还是看清了那进门的人有谁。 他视力一向很好。 托尼哥今天依然穿着粉色西装,将近两米的身高高大魁梧,却对着身侧的那名女性点头哈腰。 有些人也许真是这样的。 当她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时,时间就像按下了停止键。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都纤毫毕现地映入你的眼帘。 那是个穿着一身黑裙的女性,一头及腰长发,发尾有些微卷,不像是打理过,而是天生的弧度,却恰到好处。 皮肤雪白,唇色浅淡,她身姿纤瘦,让人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只是当她抬眸看人时,原来那点担忧便顷刻间烟消云散。 你只能定定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地看着那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等电梯再次启动时,电梯里的少年才像是回过神,他立刻按了最近的楼层,然后直接跑了出去。 长长的走廊上,少年矫健如鹿,他打开了消防门,顺着消防通道一路向下。 他从未这么快过。 他练习生生涯中,也有几次会去给前辈们的演唱会登台预热,靠着一张脸和神秘的家庭背景,也吸引了一批颜粉。 他对这些事向来是不耐烦的,有人日夜跟着更是惹了他暴脾气发作。 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了,就在社交网络上发言。 【你们到底喜欢我什么?】 评论就洋洋洒洒数千条夸赞着他各色有的没有的优点。 也许是时机凑巧,又或者是命里该有这么一遇。 他打开社交网络的评论时,打头一条就写着: 【我只是爱着舞台上的你。那是我想象中的身姿。少年刚强,凛然的站在最前方,大声唱歌,舞蹈,对抗着成千上万名观众。在那一瞬间,你是从我幻梦中走出来的人,让我的原本干涸枯萎的心,被一团棉花撑起,重新变成了健康,鲜活的形状。】 少年死死揪着胸口的衣衫,从未有哪一次心脏跳动得这样剧烈。 他想再看一眼,再看清楚一点,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可等他跑到楼下大堂,人来人往间,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人。 他拿出手机,直接拨打了托尼哥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直接说:“我是秀天奇,刚才和你走在一起的那个女的是谁?” 托尼哥那边没有说话,而是很快地挂断了电话。 秀天奇再打,手机已经打不通了。 秀天奇那坏脾气当即要摔手机,可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电话回来,就又停了手。 T.K娱乐总裁办公室。 托尼哥把手机直接关机,然后对着眼前这美绝人寰的新老板夸了一句。 “邵小姐,您要是出道,才真是能靠脸吃饭。” 七夕看着托尼哥这热情得能把冰川都融化的态度,还是怪局促的。 原书中恶毒女配追的星就在这间公司,想到后续的一些剧情,七夕实在没时间浪费要跑去公司蹲点什么的才能和偶像见一面。 资本家有资本家的做法——我喜欢你,你就是我的了。 于是七夕直接下手买了这家公司。 至于对方要多少钱,对七夕来说就是写多少个零的事。 她也是膨胀了啊。 当初和前辈为了那三瓜两枣,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七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我对出道没兴趣,对了,我想问你,这个人是在这里没错吧?他能一出道就红成顶流吗?”七夕突然发问,举起手机给托尼哥看名字。 托尼哥看着那名字,像是不大敢相信,随后就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资质是很可以的,就是工作态度不太认真……钱和资源够多的话,刷遍各大综艺,一直出好曲上影视,差不多吧……” 七夕这时很有老板的风范:“我不要差不多。” 托尼哥一咬牙:“这事交给我全权负责,一定可以!只是您不会是想要潜……” 托尼哥声音渐小,突然一指办公桌上的一艘潜水艇模型。 “潜水艇?”七夕疑惑。 “我是说,潜……” 托尼哥又犹犹豫豫地开口,但还是突然一抬手指向挂在办公室墙上的一套潜水装备。 “潜水服?”七夕不太明白这重点是什么。 托尼哥实在没办法,终于把那难以启齿的三个字吐了出来。 “您不会是要潜规则他吧!实不相瞒!这个孩子的父母和我是铁哥们!他经纪约签得非常自由,非常宽松,家里也是豪门,性格更是太子爷中爷,您这样的品貌,很不必看上他啊……” 七夕心想,啊,有钱人之间常有的误会也降临到她身上了。 “不,我不是要潜规则。只是一个有钱人有钱没地方使,随便砸着听响罢了。就这么点事,说清楚就好,我回去了,不必送。” 托尼哥听了之后,一个字也没信。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漂漂亮亮的大小姐,怎么会看上秀天奇啊! 等七夕离开之后,托尼哥平复了心情五分钟,总算有时间回复秀天奇。 刚打通电话,秀天奇没过多久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在走廊外蹲点。 但幸好这层楼为了迎接新老板,已经被保安封锁了,秀天奇上不来。 秀天奇刚进门第一句就是:“我会听话,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把她介绍给我就成。” 托尼哥不大相信:“你什么时候对人家一见钟情的?” 秀天奇脸登时爆红:“我今天下楼搭电梯的时候,看见你把人领进来了。她到底谁啊?” 托尼哥闻言,神秘一笑。 “等你出道那天,你就知道了。不过你再见到她,可不许胡来,不然我打电话告诉你哥。” 秀天奇听到这句话,原本跟小狮子一样嚣张的气焰熄了。 “不许打给我哥!” 秀天奇甩门离去。 托尼哥哼一声,随后努力打开电脑,开始重新做计划书。 “顶流啊,你小子遇到好时候了。以前我们干不过第一娱乐公司,不就是没他们有钱吗?现在?钱就不是个事!” 七夕搭乘电梯,再次来到T.K娱乐一楼时,正要出门,眼前却突然冲出一个人,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在七夕面前跪下了。 第二十七章 暗影浮现 不等七夕反应, 陪着七夕的女仆和保镖们立刻把七夕围了起来。 地上那人连忙摆手:“不好意思,一下脚软,两天没睡了, 有点迷糊哈哈哈哈。” 那人穿着白色短袖T恤, 黑色长裤, 一头小卷毛乱糟糟地堆在头上, 等他抬起头时,就露出了一张胡子拉渣黑眼圈浓重的脸。 这个中年男子努力地想站起来,发现腿还软, 就讪笑着伸出手。 “麻烦搭把手。” 只是他这样一个普一出场就双膝下跪的人物, 任谁也不大敢第一时间伸手。 其中一名保镖只想尽快把七夕护送回去, 搭了一把手。 “谢谢谢谢,实在丢大脸了……” 那人借着力,膝盖刚起来,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哎哟……哈哈哈, 脸丢着丢着, 不要也没关系。” 那人显然也对自己再次脚软的举动无语了,显然是开玩笑都抹不去的尴尬。 七夕:“……” 怕不是来碰瓷的。 “好了, 赶紧把人扶起来, 送到旁边坐着。” 七夕刚一开口,那一直蔫蔫的中年男子猛地抬起头, 这才越过人群看清了七夕的样子。 “这位小姐!” 原本已经无力站起的中年男子这时候倒又生出了无穷的力量, 想挤过人堆和七夕说话。 当然不可能。 牛高马大的保镖抬手摁着他, 面上已露凶相。 “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这是我的名片!我叫邵则!小姐!我最近在找人拍一则珠宝广告,只, 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钱什么的好商量, 开多少都可以!” 听到是找人拍广告, 七夕毫无兴趣。 “钱什么的,已经不是我要考虑的事了。” 七夕没有收下名片,在众人的拥护下离开了T.K娱乐。 邵则还想追上去,却被一旁快步走上前的公司保安夹住。 “邵先生,那是我们公司的新老板,你千万别追上去,免得惹人烦了报警呢。” 邵则一时怔愣,转头看着保安。 “这么年轻的老板?” 保安点点头,他松开邵则,一路将人领到电梯去。 邵则最近常来,他也看习惯了。 身为邵氏珠宝的广告总监,集团内的广告邵则都是亲自操刀的,从人选到画面,做不到最好他宁愿拖着不拍。 因此邵氏珠宝因为产量原因,在业界不算特别出彩,但只要广告一出来,同款不管多贵,一定会在四十八小时内全部售罄。 邵则最近常来也是因为他看上了T.K娱乐里的一个练习生,觉着对方很适合当广告里的男主角,可惜那位是个太子爷中爷,根本没考虑过邵则的提议。 但邵则态度实在虔诚,哪怕回回都吃闭门羹,他有空还是来。 这次邵则却挥着手机:“这次那小子一定会答应。” 他手机里有一张刚才七夕在人群中穿行而过的侧颜。 邵则有些心虚地想,先……先骗那个太子爷女主角是这位大老板吧。 一个萝卜一个坑,先占住一个! 七夕一路乘车回到家中,换好了衣服后,走出卧室就看到桌上摆放好了茶水点心。 经过一段时间,家中仆从也终于习惯了段知行不在的日子,开始静下心来阅读段知行留下的各类注意事项。 发现没有给大小姐随时预备好茶水和新鲜点心时都有些慌张,但七夕却一直没有开口,也没有生气,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大小姐……确实变了啊。 众人欣慰。 可等大小姐喝了茶之后,她又开口说。 “今天是恐怖片日,大家怎么还不去?” 淦。 她变了,又似乎没变。 七夕倒也不是自己想折腾大宅里的员工,实在是因为她现在还是邵七夕,虽然身兼数职,她的本质身份还是邵七夕! 是那个咳嗽一声就会杰尼龟发射红色水柱,走两步路就要喘,喜欢一切阴暗事物的邵七夕! 七夕之前在抽取外挂的时候,一直期望能够抽到“身份转换卡”“随便崩人设卡”“你开心就好”之类的外挂,但非常可惜,除了第一个金钱外挂,她之后抽到的那两个外挂的用处都有些一言难尽。 人果然还是不能贪心啊……她就是想贪啊! 能在邵家大宅坚持到现在的员工,专业素养都非常高,哪怕再不想看恐怖片,他们还是去了。 因为段知行不在,七夕不必在他面前表演人设,终于能摆脱恐怖片的统治,晚上再也不用害怕独自一人上厕所了! 七夕嘴角刚翘起来,手机就响了一声,像是有谁发来了短信。 嗯?又是那个什么六叔发来的短信,她就拉黑。 反正……公司已经收购了嘛,六叔拿着股份分红去马尔代夫之类的地方钓鲨鱼养老好了。 只是当七夕拿起手机时,手机屏幕上又是那个熟悉的“贱人1号”来信。 是段知行。 怎么回事,这个人都已经离职了,还要每天早中晚三餐问候吗? 七夕点开消息,就看到了来自段知行的关心。 【大小姐,午安。您收购T.K娱乐公司的事,已经上了新闻。过去我不曾听闻您有这样的喜好兴趣,今天知道时还有些吃惊。恭喜您获得国内第二大娱乐公司的所有权,他们历年的财报都非常出彩,想来您不需多费心,就能有所收获。关于您收购那家公司的钱……】 段知行的短信就卡在这,七夕微蹙眉尖,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么?难道他也喜欢看小说,喜欢卡点? 所幸段知行卡点的时间不久,他大约也是在斟酌该怎么说,两分钟后,第二条消息发来。 【您收购那家公司的钱……来路虽然非常正经,我并没有要指正您的意思,只是担心后续资金的问题。您如果有任何需要,只要派人与我说一声,我会立刻拜访,与您相商。】 非常段知行风格的短信。 他大约对于七夕那大量的财富本能地觉得不对,但这是外挂,并不是从哪里掠夺来的。外挂一旦生成,就会在书本世界中变成常理,段知行只会觉得七夕本来就有这么多钱,只是没有使用。 而这条短信的内容嘛…… 七夕完全能想象到这位事事周全的前管家,一旦收到消息上门拜访,很有可能像《还O格格》里的皇上那样,把小谈变成长谈,小坐变成小住,那不就又和以前一样了吗! 现在段知行不在,七夕才能做出收购娱乐公司的操作。 要是段知行在,大约又会身姿挺拔地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地询问。 【大小姐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想要拓宽公司业务的话,我这里有几个项目。这类娱乐公司虽然来钱快,但旗下艺人一旦有污点,要赔偿的违约金可是很高的。】 七夕没有回复段知行,直接把手机往下一扣,不再看了。 不愧是第一个遇见的男主,对她的影响实在有些大。 如同水,空气,长成了人某种必备的东西。 而第二个男主楚刀明则本质好斗,敏锐,外表却俊美秀雅,柔和了那初见时就让人忍不住提防的气质。 在原文里,他同样也是非常固执的人,一定认定,哪怕天塌地陷也不会更改。 而第三个男主……七夕还没有遇到。 只是之前抽完外挂,七夕就要回去之前,海豹小姐突然出声提醒。 【你身在那个世界里,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因为你身兼多职的关系,你将会遇到“邵七夕”不可能遇到的角色。】 【第三名男主角。】 【你是知道这一次我们派了二十个反派进入《豪门天天宠》吧?】 见着海豹小姐正色的样子,七夕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这二十个反派,其中四个被段知行干掉,四个被楚刀明干掉,他们都不遵循剧情线,只要那些反派施展手段,男主们就会立刻被激起防御机制,把他们全都送走。】 【除了你和楚龙两个还存活,另外剩下的十个反派……全是被第三名男主做掉的。】 海豹小姐那张豹脸里混杂着匪夷所思和恐惧的表情。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所下的决定没有一个浪费。今天觉得荒唐的决断,第二天却会引起连锁反应要了一个反派的命。】 【你要小心,只要你老实做一个表面坏人,不要和他对上,那就没事了。】 七夕当时听完,外挂已经想还回去了。 你骗骗我也好啊!这时候说什么事态严峻的事啊! 但很可惜,没有退路了。 七夕一直小心注意着不要和第三名男主碰上,起码等她走完楚刀明和段知行那边的无理取闹恶毒女配路线嘛! 幸好这第三名男主是个深居简出的人,可以半年不出一次门,一直待在深山里。 七夕根本不可能碰到。 七夕微微一笑,只希望那个什么小明星赶紧出道爆红成顶流,因为他是七夕之后扮演的追星恶毒女配,为了让楚刀明吃醋,而故意带到楚刀明和战菁菁面前耀武扬威的工具人嘛。 这个秀天奇在原文里只出现了三行字,根本比“邵七夕”还无足轻重。 T.K娱乐大厦,秀天奇打发走了邵则之后,终于掩盖不住笑意,在厕所大声笑了出来。 得来全不费工夫!居然可以和那个,那个美女一起拍广告! 看来是他平常善事做得多,老天爷给的奖励吧! 男厕外排起了队,大家都不想把厕所门打开,秀天奇现在在里边不知道发什么疯,要是进去看到,那太子爷觉得被人看到丢脸,那就麻烦了。 然而秀天奇只笑了一会,就安静了。 众人正好奇,隔着一道门,秀天奇肃立在窗边,接起了一个电话。 阳光照在这少年漂亮的脸上,他时常冷笑不屑不爽鄙视,但却少见他严肃带着点惧意的模样。 “哥,中午好,您吃饭了吗?” 太子爷和家里人打电话,也非常C国传统,有事没事先问一句“吃饭了吗”。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秀天奇连连点头。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也会努力上进的。今天,那个托尼哥还说要捧我当顶流呢!” 秀天奇停顿了一会,仔细听着手机那边的声音,过了一会,他脸色猛地涨红。 “怎么会是什么潜规则呢!有机会我还想潜她……不是,我是说,我真的没有被潜规则,我们家是什么样啊,别人能不知道?找死吗?” 秀天奇点着头,手机那边的声音略大,微微泄出了一道清冷如枝上雪般的声音。 那声音语速轻缓,却不令人焦躁,如闻落珠。 【既然这样,你出道那天,我去看看。】 【祝贺你,天奇。】 第二十八章 广告 因为段知行不在, 没人给七夕提前清理公司文件。虽然邵氏集团有专人负责管理,平常也烦不到七夕,但是季度收益之类的文件, 总要汇总到七夕那里。 七夕看着眼前厚厚的文件, 这时又想起段知行来。 有事钟无艳, 无事夏迎春。 我还真有当昏君的潜质啊。 七夕随意翻着文件, 这一翻就看出了问题。 七夕生前也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过去对于钱最熟练的是计算一日三餐外加奶茶零食夜宵之后,月底还能不能剩下十块钱, 对于什么公司财务之类的事当做天方夜谭来听。 但是邵氏珠宝这低得惊人的收益数字, 在一众项目里实在脱颖而出。 其他都是山峰, 唯有它是山谷。 七夕忍不住问来送文件的集团秘书,指着邵氏珠宝的文件问。 “这家公司是已经倒闭了吗?” 秘书看了一眼文件,就八风不动地笑道。 “大小姐,最近公司预备推出新款的时间有些晚, 不过等新品和广告上市, 今年要求达到的数额一定能够完成。” 秘书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往年也是这样的。” 往年是不是, 七夕当然不知道, 于是她抬眸问。 “我不懂,你说清楚。” 秘书脊背登时一紧, 往常他大多只和段知行碰面, 偶尔想去拜访大小姐的时候, 大小姐都直接拒绝,或者从窗台上直接扔下花瓶, 差点把他砸得头破血流, 久而久之, 他就只把文件交给段知行说清楚情况就走了。 如今段知行离开邵家,他只能直面大小姐。 今天秘书来的时候也先喝了两瓶精力剂,保证浑身气血畅通,一旦有任何危险发生,他都能直接翻窗逃走! 准备可以说是非常充分了。 听得大小姐问话,秘书一边轻缓回答,一边脚底缓慢向窗户平行位移。 “邵家珠宝的品质不如其他大企业那般拥有最优质的货源,因此需要依靠营销来增加销量。集团的广告品质一直非常优秀,市场认可度极高,因此每一季营销跟上的话,销量是没有问题的。” 秘书已经逐渐能感受到窗边阳光的热意了,安全感逐渐提高。 “只是邵氏珠宝的广告一直是广告总监邵则负责,最近他已经找到广告人选,只是对方一直不肯答应。” 七夕挑眉,脸上带出了一丝有钱人的王霸之气:“谁啊?砸钱都不行?” “男主角是T.K娱乐的一个练习生,叫秀天奇的,还有一个是那天也在T.K娱乐见到的人……不过他没说是谁……” 见着七夕蹙眉,秘书的手默默放在了窗台上,随时准备翻窗。 七夕想秀天奇啊,这不就是给他资源么,为了早日红成顶流,刷脸的机会怎么能放过,不上也要上! 至于另一个女主角…… 七夕隐约觉得“邵则”“广告”“在T.K娱乐遇见的”这几个词很耳熟。 “那个邵则……是不是眼睛有点下垂,一头小卷毛,胡子拉渣整天像是没睡醒的胡子大叔?” 秘书闻言一愣,随后点点头。 “大小姐也知道他?” 七夕想起那个初次见面就当场下跪的广告总监,任谁都会印象深刻。 “记得,那个女主角,可能就是我。” 秘书大惊失色:“咦!!!!!” 等秘书从书房出来时,他还有种神游天外的感觉。 男仆宋文还和他闲聊几句:“您还好吗?刚才谈得不太愉快吗?” 秘书摇头,其实一切都挺好的,大小姐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也没有为难他。 不过是他还抱持着过去的印象,对大小姐心存敬畏。 比如刚进书房,大小姐让他“坐下”,他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在大小姐惊愕的眼神中,他又站了起来,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听到广告总监找的女主角是大小姐时,秘书不是不惊讶的。 他退出书房时,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那坐在书桌后,被阳光照射着大小姐,不由一阵恍惚。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大小姐生得是不差的,只是每每见到大小姐,他都生怕被大小姐迁怒,因此时常低头不去看她。 如今骤然得见,竟然有些不大确信。 秘书走到邵家大宅门口时,他转头对宋文说。 “不必送了,大小姐对我很好,没有什么为难的。” 只是秘书不大清楚,他要不要和邵则说大小姐就是他曾经纠缠过的人,大小姐愿不愿意出演是一回事,邵则纠缠起来一分钟内把人惹毛的本事他倒是见识过。 但秘书万万没想到,邵则真的……不怕死。 不必别人告诉邵则,邵则已经主动上门拜访了。 知道了大小姐就是T.K娱乐的新老板,再从托尼哥那知道那是自家的大小姐,邵则当场呱唧呱唧拍起手来。 “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邵则这么说的时候,助理在一旁说,这比喻仿佛不太恰当。 邵则是不管恰不恰当的,他知道之后就立刻驱车上门了。 七夕坐在庭院里正在手机上打斗地主,听到邵则上门的消息有点愕然。 “还真来了?” 女仆长对这种不请自来的客人十分不满,言语间示意她可以把人送走。 七夕倒是闲着没事,就把人请了进来。 因为即使在庭院里,她也已经听到邵则的呐喊“大小姐,我还会回来的”! 这标准的反派用语,让七夕看到了邵则的决心。 但邵则刚一进来当即又是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七夕:“……” 现代社会,不兴这么求人的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最近没睡好。” 邵则在助理的搀扶下起身,七夕实在想不到他到底能有哪天能睡好。 “大小姐!多谢您拨冗见我一面,我是真心实意想邀请您拍摄邵氏珠宝的广告,毕竟也是自家产业对不对?我也明白您这样的人可能不想出现在荧幕上,但是我保证会拍得非常唯美,一经推出立马爆红!绝对会是史上最经典的广告之一!” 邵则言辞恳切,眼里闪动着期待。 邵则:“您看您的声音是……” 助理:“让人如闻仙乐耳暂明!” 邵则:“您这样的身姿如果不留下一段影像……” 助理:“是人类史上的第九大遗憾!” 这俩是在德O社培训过的吧。 其他的话七夕都没听进去,唯有那句“立马爆红”。 “你是说,拍了你的广告就能成顶流?”七夕问。 这话有点托大了,不过邵则历来为了拍广告连人字怎么写都放弃了,连忙点头。 七夕思考了一会说:“我不必红,但另一个男主角必须爆红,能做到我就答应。” 按照人设,邵七夕是根本不会对这些事感兴趣的,可谁让今早剧情提示。 【楚刀明即将与战菁菁相亲,请穿书者加快速度,尽快插入剧情】 工具人还没出道爆红呢! 而面对七夕这听起来无理取闹的话,谁能这样轻易的答应呢?只有不要脸的人才能答应! 邵则咽了口口水答应了,并决定拍完广告之后就花大价钱买量。 等到下午,邵则亲自去T.K娱乐说一切谈妥,不过为了照顾七夕的身体,只能在邵家大宅拍摄时,秀天奇脸登时涨得通红。 “什么!要去那位小姐家里拍广告?!” 这登堂入室的,四舍五入不就等于交往了吗! 秀天奇一时间连穿什么衣服,买什么戒指都想好了。 只是没想到等过几天到了邵家大宅时,他和七夕隔得非常……非常远。 “你们的镜头是分开拍摄的,你只要做出依依不舍的样子……卧槽!对,对!就是这种眼神,这种痛苦得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抱住她的眼神!特写!特写!” 秀天奇在公司里的训练课上,所有老师都说他毫无演技天赋,但是在今天,这阳光璀璨的庭院里,穿着T恤牛仔裤,一派青春的秀天奇,奉献了他毕生的真情实感。 常言道,真心不必演。 而七夕坐在布景成河堤的地方,要被女仆长小心翼翼地滴眼药水。 化妆师小心翼翼地在七夕眼角晕了一点红,做出眼睛微微有些红肿的效果。 邵则原本还想斗胆让七夕做出痛苦的表情,可在对方转头,眼泪轻盈落下的那一刻,他手持着摄像机,再也不能动弹。 邵则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设置这样的情节。 根本不符合常理。 因为这世上……是没有人值得,也不想让她伤心的。 在广告拍摄完毕,准备投放的那一天,就是T.K娱乐男团出道的那一天。 原本粉丝就已激动得要命,等看到那则广告时,更是怔愣了好一会,才纷纷组织要不要宣传,或者干点什么。 但不需要她们做什么,这则广告就已经够红了。 楚氏集团大楼上有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往常会播放集团的广告,有时也会接收其他非竞品公司的广告投放。 楚刀明一边接着楚晚的电话,一边嗯嗯点头。 “我觉着不着急吧,如果您想让我多认识几个朋友,我愿意和她们见面。但是小姐们也是很忙碌的,何必要抽空出来见我?” 集团楼下传来几声路人的惊叫,楚刀明下意识抬头望去,便看到了电子屏上投放的那则广告。 而在段氏集团,段知行坐在会议室里,已经不知道第多少回重温这则广告了。 “我们……要继续下一个项目说明吗?”坐在长桌上的一名总经理轻声问道。 实在不是他想打扰段知行,而是段知行已经对着桌上的那台笔记本沉默许久了。 段知行眉头紧蹙,以手掩唇,虽然戴着金丝眼镜,但任谁也不能错认他眼里闪耀的冷光,无措以及一丝焦急。 董事长复杂得好像古早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啊,一个眼神就夹杂了千言万语。 总经理对自己读心的本事非常钦佩,随后他就看到段知行关上了电脑,说了一句。 “剩下的项目麻烦大家在五分钟内全部说完。谢谢。” 一辆黑色的车驾在T.K娱乐后门缓缓停下,后门也堵着许多粉丝,等待着新男团“哮天”的成员出现。 有工作人员见到了那辆车的车牌,早早迎了过来,打开车门把里边坐着的人往公司里带。 小粉丝们看着手机,正在叽叽喳喳议论着。 “还说他没背景!一出道就有这种级别的广告给他刷脸!” “吸溜。” “我看整个男团都没秀天奇知名度高!” “吸溜。” “你一直在吸溜个什么劲啊!” “我已经脱粉了,我现在就是这个姐姐的粉丝啾啾啾!” “朝秦暮楚你还有没有操守!我才是她的粉头!” …… 少年人们追打成一片,等工作人员把人护送进去时,有一个人恰巧看到位于人群中心的那个人。 “吸溜。我同时粉这个哥哥也可以。” 而那人在进入T.K娱乐后,看到了内部的电子大屏幕。 娱乐公司总是这样,旗下艺人最近有什么作品宣传,广告,都会在公司内部播放一段时间。 今天自然播放的就是邵氏珠宝的那支广告。 那是一则项链广告。 黄昏时分,落日熔金,朱红色的钢铁大桥在远处的昏黄光影中若隐若现。 一名女性与男友争吵后,在灿金色的河堤上独坐。 这是无论C国R国还是H国,都已经用烂的剧情。 只是当那名女性入镜时,就没有人能再移开视线。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性沉浸在悲伤中,坐在无人的河堤上哭泣。 当然不能是真的嚎啕大哭,这样在画面上就不美了。 透明的眼泪像珍珠般一颗颗从她泛红的眼眶中流出,顺着细白的肌肤,流到精巧的下巴。 她面无表情,连啜泣也没有发出。 她的脸上,只有鼻尖眼眶颧骨有些微微泛红,这样看起来便十足可怜可爱,让人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她不肯把脸上的泪珠擦去,就这么任由泪水流下。 夕阳的光线正好,不太炽热,也不太刺目,她微微侧着脸,手撑着下颚,阳光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闪耀着她脖子上戴着的一条小小的水滴吊坠。 直到那白裙女性的身后有人叫她,一名穿着白T恤的青年面带惶急地奔跑着追来,却又情怯般站在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 接下来的镜头没有再拍到白裙女性的脸,却见那如白雪捏成的指尖,握紧了挂在脖子上的吊坠。 而那名青年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后那笑意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他终是继续向前跑去,伸出了双手。 下一刻,画面黑屏。 屏幕上写着:【分离意味着再次重逢,致每一位相爱的人】 这明明是画面十分优美的广告。 可第一次观看到的人,总下意识地觉得心酸与嫉妒。 你让她哭泣,你却又能再次拥抱她。 你又凭什么让她眷顾呢? “秀先生,这就是您弟弟秀天奇新拍的广告,请您放心T.K的资源历来都是最好的。” 那被称作秀先生的男性微抬下巴,露出优美的下颌线条。 娱乐公司从来不乏美女俊男,只是生得像“秀先生”这样的人,也实在少见。 有些路过的人也正朝他侧目,毕竟长得好看的人,人人喜欢。 何况那人不仅生得好,瞧着也身高腿长,得天眷顾。 搭讪听着时髦,但真正敢上前询问的人,又有多少? “这个女孩是谁?”秀先生轻声问道。 工作人员对这问题毫无意外,几乎广告一出来,所有人都会问。 “是我们T.K的新老板,邵七夕小姐。” 工作人员对于新老板也是与有荣焉,这样好看,这样有钱,就算有些她糟糕的传闻,想来也是别人嫉妒她编造的! 秀先生点了点头,不再发问,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去看“哮天”的出道发布会了。 邵家大宅里,七夕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她也看了好几遍那个广告。 也许透过摄像机,人才能发现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 七夕记得那天自己明明是面无表情,眼泪都是眼药水,大约滴了三四次,化妆师就手抖得不给滴了。 说是心疼。 七夕看完了广告,竟然也品出在屏幕上的自己好像真的有几分伤心。 秀天奇那天拍完,也笑不出来,而是蹲在地上抹眼泪,弄得七夕觉得……他入戏一定很深,以后一定是好演员。 女仆长欢欢喜喜地跑进来,对七夕说。 “大小姐!爆红了!” 七夕来了精神:“秀天奇终于红了啊?” 女仆长摇头:“是您!社交网络上都在讨论您呢!” 七夕:草,一种植物。 女仆同时递上一张请柬。 “这是秀家刚才给您送来的请柬,他们家每年都办玉雕会,往年都没有邀请过您,大约是看您开始理事了,就来送请柬了。” “秀家?” 这个世界姓秀的不是一个两个,这姓氏也不算少见,只是等七夕打开请柬,看到落款的名字时,立刻合上请柬往桌上一扔,摆出一副极其高傲的表情,双手抱胸。 “谁稀罕,我不去!” 而七夕掩在长裙下的脚,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秀金蝉】 现在是第三个男主出来的时间吗?搞什么啊!这些男主不要擅自给自己加戏! 戏台子还没搭好,你就戏瘾大发了啊! 第二十九章 拜访 秀金蝉在刚出世时, 差点就死了。 一场意外,让一根成人尾指粗细的雕刻刀刺入了他的胸膛。 所幸他的心脏与常人不同,生在右侧, 他才大难不死, 活了下来。 之后家人再小心照看, 他的左胸口仍留着疤, 圆圆小小的,像一粒佛珠。 等到他一岁时,抓周之后就要由家中长辈赐名了, 那抓周的毯子上, 书本, 钱,算盘,印章,玩偶, 食物, 各色各样,应有尽有。 他坐在地上, 便往前爬着了两步, 在垫子上抓取了一串白色的玉佛珠。 玉佛珠不似别的物件那样鲜亮,也没有扑鼻的香气, 小小一点的孩子就取了它。 家中老太太爱看《西游记》, 不爱看电视, 只爱看书,偶尔会去剧院看艺术团舞台演出的《西游记》。 《西游记》这样长, 总不可能全部一下子全部演完, 通常都会选取经典段落来演出。 大多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又或者孙悟空大闹天宫一类的戏。 老太太有一天则看了个新鲜,演的是唐三藏一行终于取得真经,证位为佛。 【台上,八大金刚引领师徒四人面见如来,便见如来端坐台上,对唐僧说:“圣僧,汝前世原是我之二徒,名唤金蝉子。因为汝不听说法,轻慢我之大教,故贬汝之真灵,转生东土。今喜皈依,秉我迦持,又乘吾教,取去真经,甚有功果,加升大职正果,汝为旃檀功德佛。①”】 唐僧叩首,忆起前世今生,谢过如来。 老太太看完之后回了家,又将《西游记》看了一回,那时就传来了她的孙子遭遇意外的消息。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小小一点的娃娃又挺了过来。 老太太隔着玻璃看着那握着拳头嚎啕大哭,彰显着无限生命力的孩子,就如看到了金蝉脱壳,再化新生一般。 等到这孩子抓周时,老太太又见他毫不犹豫取了玉佛珠,便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于是老太太说,那就叫他金蝉。 有些人听了嫌这名字老气,知道典故的又讲,那怎么不叫“江流”? 同样都是唐僧的名字,不过一个是前世,一个是今生。 老太太就说,江流总要远行,他大难不死,长大了还要颠簸,哪里忍心。 蝉好,长寿。 那时正是盛夏,大宅外蝉鸣阵阵,它们在那土壤中蛰伏了十数年,一朝醒来,终于得以振翅而出,得见天光。 秀金蝉果然如同家中长辈期望的那样,新生之后就健健康康地长大。 秀有一说承袭的是“姬”姓,祖上大多是制玉匠人,秀家也一直经营着玉石生意,一只雕工极好的翡翠,在市面上就是上十亿的价格。 M国L国这些主要供应原石的产地直接被秀家垄断,其他人想插手都难。 而秀家又不只做玉石生意,听说还做一些别的,但没人清楚。 玉雕会就是秀家的传统,每一年都会邀请各大豪门来家中,说是欣赏新一辈的手艺,实际上唯有这批人才玩得起玉。 但很可惜,秀家新一代愿意静下心刻玉的人实在太少了。 原文里这么写: 【秀家年轻一代都不大喜欢家里的玉石生意,那象征着老旧与孤独,制玉匠人常年拿着雕刻刀独自一个白天黑夜都在雕刻室里,他们一生的灵感,创意,激烈的感情与对自由的想象,全都留在刀下。 那些玉雕当然美丽,里边镌刻的几乎是人类灵魂的一部分。 那几乎将人的心神都吸去的翠色,这样美丽,却又孤独。 也许唯有那被老太太取名为“金蝉”的人,才能耐得住这份寂寞。 他也如那转世神佛一般,一力顶起了秀家的门脸。 那间宽敞的雕刻室里,日夜都是雕刻刀碰撞玉石的声音,也只有一人坐在里边。 他仿佛不问世事,也不知世情。 长夜漫漫,竹林深深,如同鬼魅居所,但秀家的年轻一代都知道,但有所求,那居于山巅的神佛必会应你。】 海豹小姐也说过,秀金蝉有的是手段。 这手段也全都应用到了反派身上。 可是七夕本人并没有做什么要惹得秀金蝉出山的事吧! 七夕想来想去,之前和现在的区别,也就是她拍了个广告。 难道秀金蝉已经厉害到能够能够看一眼广告就知道我是个“坏种”? 这就压抑不住,要来替天行道了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七夕揉着额头,又开始检索原文。 原文里许多剧情都不再发生,因此也有大段大段的空白,好多角色都是突然出现,用过即丢的工具人,原文根本不可能浪费笔墨给他们添加什么身份背景。 七夕的视线又落在请柬上,随后她舔着唇,一边想“不可能”一边给托尼哥发了短信。 【七夕:秀天奇和秀金蝉是兄弟?】 【托尼哥:老板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这也是废话,都是您那圈子里的嘛!】 七夕脸上露出安详的微笑:不,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邵七夕这种小炮灰,小豪门,哪里能和老牌豪门一个圈子呢? 为什么一个原文里只有三行字的工具人,会和秀金蝉是兄弟啊!!! 你这本书要完善背景,很不必每个人都要强行和男主拉上关系吧! ……都怪邵则! 七夕不愧是觉醒了反派意识的人,反思的不是要拍广告的自己,而是那个找她拍广告的总监来。 女仆长听得七夕嘴里咬牙切齿地说着“邵则”,她也同时轻声叹息。 “是啊,邵则先生拍的广告真的品质优良,但在今天广告播出后不久,他就递了辞职信。说是刚才已经搭乘飞机前往亚马逊丛林,以后就住在那种断电没信号的地方,并且打了电话来大宅,向您道谢,说“我的人生无悔了”。” 七夕:“……” 好家伙,他是逃跑大师啊! 他的人生当然无悔了,可是我的人生却被打乱了啊! 七夕站起身,一脸不愉。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请柬就放着,问起为什么不去就说我身体不好。” 七夕头也不回地上了楼,看起来十分阴沉,很有大小姐要发火时的风范。 女仆长惯例地害怕了一下,但等她抖完,七夕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七夕为什么发火的缘由女仆长也想知道,但她不敢。 唉,要是段知行在,他一定会什么也不害怕,直接上前问“大小姐怎么了?谁惹您不开心了?憋气伤身”。 可惜…… 大宅外突然传来一声鸣笛,像是有谁开车来访了。 过了一会,女仆长就见男仆宋文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 “今天有客?”女仆长问。 宋文摇头:“是知行……段先生来了。” 女仆长心想,这真是缺什么来什么,她连忙要上去告知七夕,却见宋文急忙摆手。 “你,你和大小姐说,段先生是路过,汽车抛锚,等人拖车才来访的。” 女仆长一开始不明白,但随后懂了:“哎呀,这是……哦。” 要是直接和大小姐说段知行来访,她一定不想见,但说是汽车抛锚,这种只是偶然嘛。 偶然个屁! 七夕听完女仆长的话,就知道段知行只是想来串门子! 全世界的车都抛锚了,他的车都新得能进店装一手车卖! 这山上就邵家一户,要去哪能路过啊? 这才走了几天啊,这就按捺不住了! 【坏崽崽:偶然口口?你又骂脏话了吗?】 【七夕:大人的话能叫脏话吗?】 【坏崽崽:哼~你对我可是越来越不耐烦了,以后你求我我可不会轻易答应哦?】 【七夕:我应该……不可能有什么事要求你……吧。】 【坏崽崽:打赌吗?】 坏崽崽叽叽呱呱地闹腾,七夕却不想再说,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说着说着,这坏运气就来了。 “大小姐?”女仆长看七夕一直没有回音,就又提高音量问了一声。 “汽车有问题就把我们家的车借给他用好了。” 七夕说了一声,就又继续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女仆长走了出去,在走廊轻叹一声。 可谁知她下了楼,就看到已脱了西装外套,递给宋文拿着的段知行。 脱去了管家服的段知行今天穿着一身A牌高定西装,大约是早早就预定好的,剪裁非常合身,袖子上不需要袖箍,袖口的长度也是合适的。 他手腕上戴着一枚雅克罗德的报时鸟三问表,与那些动辄上千万上亿的手表相比,看起来不算特别昂贵,但在过去,段知行手上是绝不可能戴着的。 他是管家,不能抢了主人的风头。 但现在他代表着段氏集团的门面。 大宅里也有员工想跳槽去段氏,但那边简历投递的门槛实在太高。 而且……这些员工们都本能地明白,如果他们抛下大小姐跑去投靠段知行,段知行虽然会按能力给他们安排职位,但今后一定再也碰不到他。 在邵家,段知行唯一在意的只有大小姐。 “我想大小姐一定因为我突然来访生气了,所以我想上楼去致歉,”段知行微笑,“还请您为我通报一声。” 女仆长忍不住在心底赞叹,你,你这个男人真是诡计多端啊! 难怪让人先说是汽车抛锚,这就是知道七夕会看出来,心下不爽,这时候再说要去致歉,竟然也顺理成章了。 段知行被女仆长看着,竟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大小姐轻易不会见我,但最近她动作频频,我实是有些担心,就想来问问情况。” 女仆长点头:“我明白的,您就像大小姐兄长一般。” 段知行闻言却没有回应,只是脸上的笑淡了几分。 等女仆长上楼之后没多久,她再下来时,就请段知行上去了。 “大小姐说,就知道你会啰嗦,还请你有话快说,以后不许总时不时上门了。”女仆长原话转告。 段知行笑了,这话在意料之中。 等那熟悉的主人房大门打开后,段知行恍如隔世地走了进去。 七夕依然穿着柔软的家居睡裙坐在沙发上,见着段知行进来,就和平常一样又低下头看手机。 “大小姐,日安。”段知行温柔地笑道。 “嗯。” “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嗯。” “看您精神也很好的样子。” “嗯。” “抱歉这样突然前来打扰您。” “嗯。” “我看到您的广告了,拍得实在非常动人,看来这世上并没有能难得倒大小姐的事。” 七夕抬头看着段知行,正如段知行熟悉她,她也熟悉段知行的套路。 “你有话就直说。” 段知行沉默了一会,随后朝七夕走近几步,在七夕能嗅闻到他身上那清雅的香气时停下了脚步。 “男主角是T.K娱乐的练习生。坊间有人传闻,说您是潜规则了那个少年,他才能出道拍广告的。” 这显然是秀天奇黑粉编造的,只要你恨一个人,什么理由都能写得顺理成章。 七夕听完之后简直匪夷所思,她定定看着段知行,从他的眼睛一直看到下巴,看得段知行都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动了动,七夕才从那惊愕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我潜规则秀天奇?!他也配?凭脸和身材,我要潜也先潜你啊!” 这话一出,七夕差点被咬舌自尽。 段知行却在怔愣过后,如春风如雨露一般,温温柔柔地笑了。 第三十章 反复无常 七夕如坐针毡, 但还必须要摆出大小姐的谱来,一副“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微微昂头看着段知行, 脸现怒色。 “你居然误会我, 给我滚!” 被七夕骂了, 段知行却没有老实滚,只是温柔地笑道。 “大小姐也到了这个时候,只是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 您大可堂堂正正, 没有人能令您鬼祟行事。” 段知行微微躬身, 与七夕又凑近了一些,他像是看着什么珍宝一般,眼里跳动着微光。 “当然,如果大小姐对我另眼相看的, 这是我的荣幸。只是我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也许还要与大小姐一同学习。” 两人的距离这么近,七夕能看清段知行每一次睫毛的颤动, 天光落在他的脸上, 眼眸清亮,无论什么时候那目光都是清正的。 像被那人的气息烫到, 七夕猛地站起身, 双手背在身后, 像扭麻绳一样无措。 搞什么啊,这种荷尔蒙乱飞的古早文男主就该处刑! “学个……啊!我才不会和你学!” 见着七夕像是要走, 不想再听的样子, 段知行又连忙说。 “大小姐, 我过段时间要去参加一个玉雕会,秀家的。以前老爷夫人也曾经想给您求一尊药师如来玉像,可惜一直不得门而入。如今收到了请柬,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会替您求来,希望您身体健康,一生无忧。” 回应段知行的是七夕猛然关上的卧房门。 段知行也没有叹气,已经习惯了。 老爷夫人生前想给大小姐求这尊药师如来,除了传说中能护佑病弱之人,还因为药师如来亦曾发下宏愿,欲“满足众生一切欲望,拔除众生一切痛苦”。 如果七夕一切如常人一般,她是否就不会再这样痛苦了呢? 过去段知行不曾想过要给大小姐求取这尊药师如来,过去…… 段知行突然抬手扶额,他似是连过去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 段知行从未与人说过,好像自那天大小姐拿走了弟弟段丛的棒棒糖后,他才像是……有活着的实感。 仿佛以前他的人生,都是看着一场又一场无声电影,他行走其中,没有被阳光照射过,也不曾听到别人的声音。 只是在那天之后,他像是突然能感受到那倒入茶杯中的热水温度了。 这不是很奇怪吗? 段知行看着七夕紧闭的房门,最后下了楼。 “抱歉,如果不麻烦的话,能允许我给大小姐准备晚饭吗?在那之前我会离开大宅,不会让大小姐看到我的。” 七夕躺在床上,卧室的大床虽然没有传说中的三百平米那么大,但也足够她在上边翻滚好几圈。 看着七夕捂脸滚来滚去,坏崽崽突然出声。 【坏崽崽:这就是公费恋爱吗?】 【七夕:!!!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话?!】 【坏崽崽:我懂得可多着呢~】 【七夕:这种不是崽崽要懂的事!】 【坏崽崽王霸之气外泄:哼!崽崽懂的我要懂,崽崽不懂的我也要懂!】 【七夕:……这不是公费恋爱。】 七夕坐起身,她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过度劳累了,面对这些男主的时候,总是会突然闪现过去的记忆。 难道是因为……长得好看的人都有相似之处? 所以并不是因为她定力不足,都怪这些古早文男主又是贴着人的手哭,又是突然凑近她,好像眼里无时无刻都含情脉脉,在市面上,这些人都有统称——“狐狸精”。 晚上六点的时候,七夕就准时下楼吃饭了。 和过去一日三餐不定时的日子相比,在邵家为了照顾大小姐的身体,早餐八点,午餐十二点半,晚餐就是六点。 想吃夜宵的话,那就另算,总之分量不会多。 于是七夕早睡早起过得特别健康,比在穿书局时精神状态好得多。 可惜因为身体同步特征,即使七夕拳上能站人,肩上能跑马,面色都是苍白而透明,整个人如易碎的琉璃风铃,要小心不能磕着碰着。 今天的晚餐一入口,七夕就放下了勺子,她转头看向女仆长。 “段知行还没回去?!他要在这里过夜啊!” 大小姐沉下脸,十分有要掀桌的前兆。 女仆长小声说:“段先生早就回去了……” “还骗我!这不就是他煮的饭吗?” 七夕指着盘子里的食物,这味道和段知行做的一模一样! 虽然之前段知行离开邵家之后,有把《大小姐爱吃的》食谱留下来给厨房,但每个人的切工火候都不太一样,虽然味道大差不差的,可是能做到一模一样的除了段知行本人还能有谁! 女仆长闻言,像是有些惊讶,但嘴角却泄出了一丝笑意。 “这确实是段先生做的晚餐,没想到大小姐能尝出来。段先生当然已经走了,这也是向您致歉的一部分。” 七夕很想说“不吃了”,但下一刻,她还是拿起勺子,把盘子里的汤都喝完了,然后说。 “再来一碗。” 人要是浪费粮食会天打雷劈,既然是歉意,那她就勉强接受了吧! 而段知行回到家中,段丛已经拿着自己的小勺子乖乖坐在餐桌前等段知行了。 “哥哥!你要吃草莓吗?”段丛嘟着小圆脸问。 “吃完晚饭消化一会再吃。” 段知行去洗了手,然后换了家居服在段丛对面坐下。 等候段知行归来的家政保姆朝他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这里。 段丛年纪虽然小,但从来不需要人喂饭,饭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根本不需要人喂! 段丛吧唧吧唧吃得喷香,他抬头看着段知行,虽然还不太懂大人复杂的情绪,但他也知道段知行很高兴。 因为哥哥笑眯眯的啊。 “哥哥,你和大小姐牵手手了吗?” “……你从哪里学来的?”段知行停下筷子。 但段丛知道段知行没有生气,继续说:“幼儿园里的小朋友牵手手的时候就会像哥哥这样笑。” 段知行没有再说话了,段丛很快也被盘子里的胡萝卜吸引了注意力,如同孩童的自言自语,并没有要大人回应的意思。 而段知行吃完饭之后,又打开了电脑,却不是在处理正事,而是在看七夕的广告。 看到评论里夸赞七夕“好看,漂亮,让人心碎”的他就点赞,看到说七夕“讨厌,做作,不知道靠什么上位”的,他就把ID复制下来,发给律师。 等到段丛揉着眼睛,要哥哥帮忙洗澡,准备睡觉的时候,段知行才骤然惊觉时间已过去了这么久。 不像话,明天不能再这样了。 ……不过今晚还可以再看一次。 七夕把段知行准备的饭都吃光之后,挺着小肚子回到房间里就瘫在了沙发上。 只是这时,久违的剧情提示电子音却突然响起。 【男主楚刀明剧情发生偏移,他没有与任何人相亲见面恋爱。】 七夕吃饱饭还有些晕乎,听到这句话人立刻就吓醒了。 怎么回事?这不是个正常剧情吗?就算不想相亲,和别人见面当做认识个朋友也好吧? 他搞自闭? 原本以为楚刀明这条线是非常顺利的,结果突然搞这个! 【楚刀明心绪有些混乱,并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七夕:“……” 【七夕:不是,上边这句是什么意思?】 剧情提示音再次响起。 【楚刀明现在的心理状态。】 【七夕:他怎么就变成畜生了?】 剧情提示音不再响起,它只是个机械程序,并没有检测的作用。 七夕正自疑惑,楚刀明那边下班后,却直接进入家中地下训练场,正在自我加训。 楚刀明往常是早上打拳的,有时候心烦了晚上也会去训练场训一会,这样累了才不会东想西想。 等大宅上有仆人通知他准备吃晚饭的时候,楚刀明用毛巾擦着一头热汗,身上的背心已经汗湿了,他边走边取下手腕上缠着的绷带,往楼上走去。 等洗好澡,换好衣服下来,楚晚就很受不了似的说他。 “整天打来打去,一点也不文静。” 楚刀明:“……” “有空就弹弹琴,插插花,那张脸本来就攻击性很强,还不想办法遮着点。这么粗鲁,谁会喜欢你啊。” 楚晚会对楚刀明一通攻击,是因为楚刀明之前说得好好的会去见见朋友,如今却又改口说不愿意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楚晚单刀直入。 楚刀明愣了一会,他没有立刻否认,这就有点意思。 从小到大楚刀明面对自己的欲求都会大声说出来,如今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确实像是怀春了。 楚刀明一直没说话,等吃完了晚饭,他才像是想好了,又捡起话题。 “我可能有这个意思,但我不是没什么经验嘛,哪里知道是不是这样的。” 楚晚挑眉:“哪样的?” 楚刀明想了想,这话实在说不出口,一说就会被楚晚嘲笑。 于是他站起身:“等我想好了再说。” 楚晚也不逼迫他了,只说了一声:“秀家老太太想你了,之后的玉雕会你得去。” 楚刀明点了点头,见着楚晚没有别的话,这才离开。 楚晚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想着反正玉雕会上楚刀明也能见着人,这场合年轻人相互认识也还好些。 倒不是她多么不开化,逼迫这么年轻的孩子要结婚什么的。 只是……她如今每每午夜梦回,都能梦见突然听到女儿死讯的那天,这座宅子突然变得很大,很安静,让她想逃离。 她只是想自私一回,希望这个家里再次热闹起来,像是一个人的居所。 在七夕还在烦恼楚刀明的剧情线时,重要的女主角战菁菁却给大宅打来了电话。 七夕和战菁菁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虽然之前见面的时候,战菁菁说有空要一起出去玩什么的,七夕也当做是客套话。 可如今战菁菁却真的打来了电话,并言辞恳切地问她身体好些了吗,能出来玩吗? 七夕想,你这电话应该打给男主,正想婉拒时,剧情提示音再次响起。 【请与战菁菁一同行动,加入剧情线。】 什么剧情线?七夕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七夕呀,秀家的玉雕会你有没有邀请函,我们一起去好吗?他们家的玉可灵验了,要是你能拿到一个,身体一定会好的!” 七夕抬手抹了一把脸,强自露出微笑:“……好,一定。” 第三十一章 大宅凄凉 关于玉雕会, 这是秀家一年一度的重头戏,原文里当然也是会写的。 那是在战菁菁已经认识了段知行和楚刀明之后,顺理成章地参加新的宴会, 从而认识了秀金蝉。 这三位男主都有不同的过去和性格上欠缺的地方, 正需要女主去理解, 去补完, 从而引出这六百六十六章的昨天你爱我我不爱你,今天我又爱你你又不爱我,实是恨海情天。 而剧情提示要求七夕去玉雕会, 完全是因为……楚刀明不肯和战菁菁有什么进一步的认识了。 而段知行有空就在邵家门外蹲着, 看起来很想重返工作岗位的样子, 也不是能和女主谈恋爱的心情。 而战菁菁……纯粹是想和新认识的小姐妹加深感情,要一起出去玩。 黑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 七夕盘腿坐在窗台上,望着外边那弯弯的新月, 心中一片凄凉。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就是要搞特殊呢? 现在的人生有追求也行,但就不能一心二用或者三用, 并行做几件事吗? 窗外微风阵阵, 夜晚风凉,又哪里凉得过七夕的心。 几道光在庭院上闪过。 几个保安正拿着手电筒惯例开始巡视庭院, 虽然A城一直很安全, 但邵家独自坐落在山上, 还是要小心宵小闯入。 他们看完了这片区域,就要分人进入下一个区域查看, 其中一个保安转身往前大宅走, 光线照在墙上, 那光芒也隐隐攀上了二楼。 保安的眼角余光仿佛瞄到了什么。 在那一瞬间,他全身僵硬,几乎要叫出声来。 昨天邵家大宅的团建活动是看——《阁楼上的白裙子》。 那说的是一个在阁楼上自杀后,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化身厉鬼,把每一个踏入这所大宅的人全都像拧毛巾一样拧成螺旋状,塞到了一个又一个玻璃柱子里,当做艺术品观赏。 每当它找到一个猎物,就会出现那人的视线里。 通常是一袭白裙,黑色长发覆面,在那阴暗的高处对着下方露出如蛇般阴冷微笑的样子。 “呜噫噫噫————” 保安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引得其他几个保安回头,同样看到了在楼上的白裙女人。 所幸那几个保安在恐惧袭上心头时,用富强文明和谐自由公正等二十四字浩然正气护身,终于看清了那推开窗户的人……是大小姐啊! “抱歉大小姐,这个人可能是看到虫子了,我这就把他带走,在他锻炼好胆量之前,绝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保安们如同忍者一般举着一个人迅速溜走了。 七夕茫然地看着那群自顾自尖叫,害怕,逃跑的家伙,心想他们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角色也不是不能理解。 怕虫子?就这胆量? 要是那些男主女主也害怕虫子就好了,她只要捉一只虫子追着他们后边跑,看他们还敢上门来这这那那吗? 【坏崽崽:好耶!你这个主意真棒!我喜欢!】 【七夕:……不不不,只是开个玩笑,熊孩子喜欢的游戏我绝对不干!】 不管怎么想,七夕都是要去玉雕会,索性把烦恼留到明天。 只是当七夕躺下时,邵家大宅的员工群里倒是热闹了起来。 【保安A:你们都不知道小C今天有多丢人!】 【保安C:呜呜呜呜别说了!】 【保安B:他看了昨天的恐怖片太害怕,今天出来巡逻的时候……把大小姐当成白衣女鬼了哈哈哈哈哈哈!】 【女佣C: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昨天还装作“就这?就这?”的样子,实际晚上上厕所都不敢吧!】 【保安A:对啊!有什么好怕的!刚才我还以为是看见小偷了,手机直接咔咔一顿拍,好留下证据!结果是大小姐!(图片)】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图片一出,员工群里登时安静了。 五分钟过后,才有一个人默默发了消息。 【女佣A:……你们确定,你们看见的真的是大小姐吗?】 【保安C: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保安A:………………是的,吧?】 今夜邵家大宅除了安详躺在像云朵一样柔软被子里的大小姐,无人安眠。 而七夕起来之后,又是惯例的找衣服,准备上人家家里做客。 秀家初次给七夕送请柬,还是那样的盛会,不精心准备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们不像楚家那样,能做豪门领头羊,周围大小豪门都在他们的邀请之列。 秀家自有门槛,说是也有一套神神叨叨的玄学之说,有些爱行阴森鬼魅伎俩,品性败坏的人,是摸不到他们家门的。 但他们却邀请了邵七夕。 七夕百思不得其解,她难道名声已经好转了? 七夕随意看着一个给她呈上之后要佩戴的胸针首饰的女仆,那女仆起初被七夕盯着还毫无所觉,等到被七夕看得久了,她抬头与七夕的视线一对,登时膝盖一软又要跪下。 七夕立刻把头转了过来,显然不是啊。 表面坏人的人设应该是没崩的,所以……是秀家的人眼瞎了。 没到江湖上打听打听,邵七夕是个什么人物! 七夕壮着胆子想。 等衣服首饰都挑好了,女仆还说那天给七夕梳个头发,七夕也应了。 等女仆们离开主人房后,都有些后怕地舒了口气。 “其实,刚进去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地。” “我也是。” “我也……” 为什么要看地呢?当然是要看看大小姐脚下还有没有影子啊。 呜呜呜都怪保安!昨天弄得她们一整夜都没睡,实在是太害怕了! 应该说……为什么大小姐这么有那种鬼气森森的恐怖气质啊! 鬼气森森的大小姐,正默默地翻阅着原文,看着玉雕会上可能会发生的事。 然而原文里出现了大段大段的空白,在七夕看来大约就是“口口口口口口战菁菁与邵七夕到达秀家,玉雕会开幕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全因为口口口口口,所以口口口口了。”。 根本不清楚具体事件啊!鬼才能看得懂啊! 想来那天肯定有很多原文之外的事发生,书里根本无法提前预知写下。 已知段知行会去玉雕会,那么楚刀明呢? 原本玉雕会只是战菁菁和秀金蝉的初遇,要是再加上两男主…… 难怪剧情走向都是口口! 七夕麻了,却只能……笑着活下去。 第三十二章 金蝉 玉雕会那天, 七夕原本想和战菁菁约定地点碰面,但战菁菁说不用。 “如果方便的话……我能去你家接你吗?”战菁菁的语气有些小心。 七夕是应她之约要出门的,那么她今天必须照顾好七夕才行。 七夕在传闻中有种种不好之处, 战菁菁都觉得是人传人夸大的, 但有一点确实是要慎重对待的。 七夕身体不好, 稍有些风吹草动吓着了怎么办? 在别人眼里是妖魔鬼怪的七夕, 在战菁菁这里就是小猫咪。 不怪她想这么多,实是每次和七夕碰面,都有状况发生。第一次, 七夕吐血倒下, 第二次, 七夕又连路都走不动了。 战菁菁想起那天在家吃早餐时,父母说起段氏集团,本来规模就大,现在段知行腾出手来, 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这样的青年才俊都不知道他双亲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不是说他是中东石油王的流落在外的孩子吗?”战父好奇。 “有些人嫉妒他乱编的啦。而且随便一个石油王, 底下孩子就有几百个,怎么没看到个个都这么有出息?” 战母白了一眼, 又继续低头喝粥。 战菁菁像往常一样听着八卦, 这时才忍不住出声问。 “什么叫段知行腾出手来?” “就是,他原来不还在邵家当管家吗?现在离职了呗, 其实也早该离了。这么大一家公司总丢在外边, 麻烦事可多呢。” 战父随后一说, 战菁菁心里又掀起了惊涛骇浪。 虽然说离职是个人自由,但是, 但是七夕的身体状况, 段知行能放心离职吗? 于是今天战菁菁就特地打电话给七夕。 “你放心!段知行不在, 有我照顾你!” 听着战菁菁在电话里豪气干云,七夕怔愣地说。 “你来也行,不过段知行在不在也没关系。” “嗯嗯,你放心!” 战菁菁就像复读机一样,把“放心”两个字翻来覆去地说,等挂断了电话后,战菁菁就给自己打气,今天她可是有重责大任在身呀! 而七夕今天的行为轨迹就是——跟着战菁菁。 只要女主出现,事件自然发生,到时候要在男女主之间横插一杠,也就顺理成章了。 七夕想好之后,女仆们就进来给她穿衣服。 七夕衣服的颜色不管是日常还是礼服,都是黑黑黑黑偶尔穿插点白色。 今天的衣服以简单素雅为主,难得换了一身亮眼的蓝。 这蓝也是浅淡的颜色,七夕皮肤雪白,穿上去更是把人都提亮了好几度。 看玉雕是东方传统,因此衣服也设计成立领盘扣的样式,胸口到衣摆绣上了夏天的象征,或盛放或才露尖角的荷花。 这些花形都绣在边角,不会阻挡了这件衣服漂亮贴身的剪裁。 七夕则抬手摸了摸腰说:“是不是有点紧了?” 女仆一愣,随后笑着说:“大小姐,这是好事啊。你以前一直不长肉,现在觉得衣服紧了,说明身体渐好,营养能吸收了。” 七夕视线落在镜子里,又默默移开。 原来的邵七夕可能是的,但她……纯粹是因为一天四餐加夜宵凭本事吃出来的! 女仆察言观色非常厉害,见着七夕移开视线,当下就说。 “大小姐这么瘦,还是要再长些肉才好呢!” 所以说有钱人怎么自信爆棚呢? 都是别人给的! 七夕不由被吹得有点飘。 不过她还是阴郁着眉眼,免得看起来过于喜庆,导致不像人设了。 于是战菁菁的车驾一来,再次见到七夕时,就连战菁菁也忍不住说。 “七夕……你看起来健康了。” “谢谢?”七夕对这朴实的夸奖也着实震惊了。 战菁菁就笑眯眯地上前拉住七夕的手,她今天穿着白裙子,整个人就像一朵柔软轻盈的蒲公英一样,落在了人心里。 “七夕,我们走吧!” 按理来说,小姐妹一同出去玩,是不会分开坐车的。 于是七夕和战菁菁一车,她们的保镖另一车。 人高马大的保镖坐在车里,互相交流了对甲方的意见。 “我家小姐喜静,轻易不出门,偶尔出门也就是去自己的公司看一看,逛街购物啊,在外边吃饭啊,这种往人堆里扎的事绝对不干。” 七夕的保镖如是说。 “我家小姐很活泼,从小骑马,外出旅游,到外边逛街购物吃饭,春天郊游夏天出海秋天上山冬天滑雪,没一刻停歇。” 战菁菁的保镖如是说。 双方都在对方脸上看到羡慕的表情。 要是两个人能折中一下就好了,保镖也喜欢跟着甲方出去旅游,但每天都不着家实在受不了。 他们又抬头看着窗外,保镖的车和大小姐的车是并行的。 大小姐的车窗是全黑防弹玻璃,但现在放下了半边,能看到战菁菁正咯咯笑着和七夕说什么。 那位邵家的大小姐还是这么酷,好像这世上就没有能让她高兴的事。 不过保镖们又想,其实也不能这么想那位大小姐,因为战菁菁的笑点奇低,路上有人经过不小心崩了个屁,她都能笑五分钟。 平常也没什么特别谈得来的朋友,人家都不知道干了点什么,就让战菁菁这么开心,开心得隐约有点像是在取笑人。 在不是很熟的人面前,倒是能装得知性大方,等她想要亲近人的时候,本性就会不自觉地暴露。 也就是俗称,不大有眼色。 而在隐隐看见海的时候,战菁菁终于不说话了,指着一旁的山说:“就是那里!” 七夕松了一口气,倒不是她真的能一直维持高冷厌世的人设,而是刚才一路上战菁菁说的笑话,真的……不好笑。 “七夕七夕!我告诉你哦,有个笑话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说的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是不是真的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七夕:“……” 你倒是让我知道是什么笑话啊!七夕默默咬紧了牙根。 如今七夕总算从那窒息的“哈”中得到了解放,默默地把视线看向了窗外。 秀家的房子靠海,海边有山,那一整座山都是秀家买下的。 祖宗起初买来干什么的已不可考,总之是没有经营过的荒芜之地,直到几百年前,有个祖宗途经此地,看到山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生出了一片竹林。 她好奇地前往一观,就见到了那片如海般的翠林。 许是有雀鸟飞过,在这沃土撒下种子,成就了这片美景。 古时有仙人作画,画中景物便如实景落到了地上,高山峭壁,茂林修竹,山中瀑布,漫野鲜花,仙鹿雀鸟林中来去,乃洞天福地。 老祖宗那时候看了那竹林一会,就决定将家族搬迁到这里。 当车驾渐渐驶入弯道,准备上山时,七夕就看到了道旁的竹林。 七夕在影视作品里看到过很多次竹林,但再没见过比这更苍翠的颜色。 影视作品会进行调色,但这里的颜色却是鲜活的。 那碧绿的颜色仿佛人一伸手,就会如浓稠的玉液般落在人的掌心。 七夕想现在她也许可以明白那个老祖宗为什么会把家搬迁到这里了。 看着比别的地方都能养玉。 风中传来淡淡的竹叶微苦清爽的气味,偶有几根高耸的竹子上系着红绳铜铃,这铜铃也许时常是有人换新的,风吹雨淋,颜色依然鲜亮,声音清脆。 “每次来都觉得好像要去寺庙里上香。” 七夕指着外边,竹林掩映着天光,前方碧色如海,隐约可见高山上那形制复古的大型宅院,真有点曲径通幽的意思。 再往后车子就不能上山了,车停在了山腰的停车场上,早有仆人在那等着引路。 所幸这些人穿着还是西装裤白衬衫,并没有穿着长衫唐装,不然七夕会觉得自己又穿了一本书。 只是他们身上却都戴着一件或两件的玉饰,有的是耳环,有的是手镯,有的则是玉吊坠。 件件造型别致,水头肉眼可见的好。 “看来今年有很多小首饰卖呀。” 战菁菁看了一眼那些人身上的饰品,秀家也是生意人家,虽然低调内敛,但该让人看的还是会让人看。 每年这些领路的人身上都会戴几件首饰,之后就会有更精致的同款出现在玉雕会上。 领路的仆人小声与七夕和战菁菁谈笑:“两位来得正好,不早不晚,进去闲聊一会,玉雕会就开始了。” 战菁菁则有些惊讶:“哎呀,我还以为要和去年一样,秀家的二叔叔要先发放牌子,把我们分批送到不同的厅堂里呢。” 仆人像是知道战菁菁会这么问,之前领路时其他人也是这么问的。 “今年不会了。金蝉少爷不大喜欢这样,所以往后也再没有了。” 仆人微微一笑,不再多话,踩着打扫得十分干净的石阶,领着七夕和战菁菁继续往上走。 战菁菁怕七夕体力不支,小心扶着她,然后在她耳边说。 “金蝉少爷,就是秀金蝉,下任的当家。他二叔以前见他年少,还想和他争当家的位置,现在看来那个二叔应该是输掉了。哎呀,我以前也不喜欢这个二叔,都是受邀的客人,还非得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我听说啊……这个二叔私底下还倒卖家族产业,谁不听他的,他就要谁家破人亡呢!” 七夕听着这话,心中隐隐约约有点预感。 这时剧情提示音突然响起。 原本昨晚七夕看时,原文里只有: 【口口口口口口战菁菁与邵七夕到达秀家,玉雕会开幕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全因为口口口口口,所以口口口口了。】 但经过刚才那段情节的填充,原书里的原本只有“口口”的那行字显现出来了。 【随着时间流逝,战菁菁与邵七夕到达秀家,玉雕会开幕之所以能风平浪静,全因为反派二叔亡,所以无事发生了。】 七夕:淦! 她说怎么都是口呢! 挂掉的那个哪里是什么反派二叔,是穿书局的又一位前辈啊! 七夕眼泛泪光,战菁菁登时紧张起来。 “七夕,哪里痛吗?” 七夕摇摇头,她默默抬头望天,风吹干了她的眼泪。 这不是什么哀伤的眼泪,而是羡慕的泪水。 前辈,我真的好羡慕你,能被人直接一波带走! 所幸大宅距离山腰不远,等七夕稍微觉得有点累的时候,他们就走到了一片宽大的平台上,面前就是一重又一重的宅院。 仆人上前一步,缓缓开了大门。 门开时,能看到里边铺着的青石板,院中栽着白色的风铃花,各色穿着白色长衫的人或站在院子里,或坐在花下,或抬手逗着挂在廊下的雀鸟,听得门响,就齐齐将视线转向了门外。 站在门里的,大多是秀家的新一辈子弟,客人来参访玉雕会,自然要看看手艺人。 这些孩子也个个生得秀丽好看,目光清亮有神,穿着统一的服制,头发乌黑,身姿挺拔,修长的手指露在袖外,任谁初见时都会被这画面镇住。 但在门外的女性缓步走进来时,却没人在留意摆什么姿态来。 光晕一重一重地落在那名穿着蓝裙的女性身上,天光照得她的瞳孔颜色有些淡,像是蜜色的琥珀,但又比那颜色更冷一些。 长长的羽睫随着她的视线微抬,如同花落心间,沉不入水中,却飘在水上,不肯离去。 她的脸色苍白,脚步轻盈无声,要不是旁边有人扶着,怕是会就此摔到地上,化作花魂散去。 领路的仆从一一介绍着院中站着的人,战菁菁面带微笑点头示意,但那穿着蓝裙的女性只看了他们一眼,就不再多看,像是也没有看上什么玉饰,只跟着人渐行渐远…… 直到那人离开了这重院子,院内的年轻人就轻声议论起来。 “第一次见,她是谁?” “那个,我见过她。她是邵家的那个邵七夕。” “咦?!传说中动不动就要打人杀人,一天有六个人要从她家抬出去的那个变态大小姐吗?” “如果是这个人……姐姐,打我,我不怕疼。” …… 短短几分钟,有的人竟连道德底线都不要了! 而七夕离开了那里之后,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件事。 秀家除了玉石生意,私底下还有别的的营生。 应该就是开牛郎俱乐部了。 好看的少年人比娱乐圈还多是怎么回事! 那种多看一眼就仿佛要开一瓶最贵的酒的气氛实在太可怕,七夕并不敢再看。 今年的玉雕会开在水上,客人们就坐在庭院湖边的围栏后。 湖水中有一座平台,平台上放着黑檀条案,上边已经盖了许多红绸。 也许是玉雕会还没开始,这里的客人并不多。 战菁菁是坐不住的人,她脚尖点地,看起来就是想出去逛逛,但又必须看着七夕,所以吸了一口气,嘟着个脸靠在廊柱上。 “想出去就出去吧,我可以和你逛逛。” 出去瞎逛,然后随便遇见台风,暴雨,或者新的恋爱,这是你身为女主的宿命! 主要是在这里,七夕也并没有看到段知行或者楚刀明,想来是还没到。 既然没到,那只能紧跟女主,静待修罗场了。 可七夕万万没想到,刚才从山腰走到这里,就已经是同步身体特征的极限了。 两个人从旁边的半月门走出来,刚往竹林里走了一会,双腿如灌铅一般的七夕就默默坐在竹林里的石头上,战菁菁已经急得要哭出来了。 “对不起!七夕!都怪我要带你出来!!!” 七夕抬手,努力平缓着呼吸。 不,不怪你,怪这该死的穿书局! “叫什么,我又不是要死了。” “可是七夕你吐血了啊!” 战菁菁刚才看见七夕坐下,她立刻拿了手帕给七夕擦汗,可七夕脸上光洁无汗,只体温变得特别低,等她擦到嘴边时,只见七夕一声轻咳,竟将手帕都染红了! 七夕:“……” 她只是嗓子有点干! “你,你就当我吐血和吐口水一样好了。”七夕撇开视线。 战菁菁却跳了起来,又是伤心又是生气。 “这怎么能一样?!你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那个该死的管家又辞职跑了,一点也不尽责!” 七夕摆手:“不,他其实有自己的正经活,是我让他走的……” 战菁菁摇头:“忘恩负义!我恨死他啦!” 这就恨上了?!你们还没相爱呢! 你们这些主角爱来恨去的都是情绪直接开满的哈?你们都是马O涛演的? 七夕捂头,战菁菁怕她晕过去,连忙将她扶稳,知道七夕这时候不能乱动,战菁菁也不会干等。 “我这就去叫人,你手机拿好,很快的!” 见着七夕点头,战菁菁提着裙子忙不迭往下跑。 七夕眯着眼看着战菁菁的背影,这动作之灵活,你要说没习过武可说不过去啊。 竹林里微风阵阵,竹影摇曳,耳旁不时能听到清脆的铃响。 如果不是地点不对,七夕能被这风吹得睡着。 这里这样安静,稍有动静就能听清。 “咔嚓,咔嚓”。 那是有人行走时踩到地面竹叶的声音。 七夕闻声侧过头去,就看到竹林里隐隐有一个穿着白衬衣西装裤的短发青年正缓缓走来。 竹林里光线有些暗,偶尔光线照在那人身上,七夕也只能看见那人指节分明的手指垂在身侧,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串白色的玉佛珠,还有他手上拿着的一块绣着大片金莲花的白色披肩。 等到那人快要走到七夕身前时,才摆脱了身后的阴暗,于天光下露出真容来。 原书里曾写:【老太太为保佑小孙子给他取名“金蝉”,还有一重原因。这孩子眉心生来就有一粒朱砂痣。就如那佛经里说的,眉间红乃智慧之眼,如白豪相光,似天火。 金蝉小时玉雪可爱,成了年又俊美出尘。虽说整日冷着一张脸,像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再大的火气,在见着他这张脸时,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外头的人偶然见他,回去就有患了相思病的。只是心知也不可能,那人是天上月,枝头雪,如莲座神佛,伸手难触。】 那人像是近前了才看清七夕的模样。 随后他拿出绣了青竹的手帕,轻轻递给七夕,七夕不接,像是愣住了,又或是她绝不会用陌生人的东西。 那人便说了一声“冒犯”,就抬手擦掉了七夕唇上欲落的红血,免得脏了衣裙。 只是这一擦,却衬得七夕的唇愈发鲜红,如涂唇脂。 乌黑的发,苍白的肌肤,红艳的唇,与如春水般的眼眸。 秀金蝉认得眼前这个人,他看过她的广告。 但如今她却远离人群,独自坐在这里,唇上沾血,抬手仰望,如望神佛。 秀金蝉自小就一直居于家中,偶尔外出也是为了亲族,为了办事。 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雕玉,近来他得了一块好料子,却迟迟没有动手。 现下他却觉得自己知道该做什么了。 就刻那炎炎夏日下,青翠竹林中,偶现尘寰的林中之魂。 易碎,虚幻,却又如此……美丽。 竹林里的微风吹拂着秀金蝉的短发,露出了他眉间的那点朱砂。 他鼻梁高挺,唇形优美,站在这里都让人怕让什么惊动了他,令他如临水照影的鹤般振翅飞走。 用仙姿秀逸来形容似是也才堪堪相配。 而那双一眼就让人害了相思病的眼睛,正直直看着七夕。 随后那绣着金莲的白色披肩轻轻盖在了七夕的头上,为她遮去了竹林里的凉风。 “邵小姐,多谢你应邀前来,但害你犯病,却不是我所愿。” 听着那落珠般动听的声音,七夕鼻尖隐隐闻到了一点佛前供奉的檀香。 她原本是没有犯病的,当她见到秀金蝉的时候,心虚气短,指尖冰凉,倒像是真的要犯病了。 不远处有人声传来。 “金蝉,你在这里?我之前和你说的,请你制一尊药师如来,你最近有没有空?” 第三十三章 低级修罗场 在七夕沉迷上斗地主之前, 她也喜欢打手游端游单机主机各类游戏。 游戏玩多了,就能总结出一些规律来。 有的小怪是天生天瞎的那种,七夕操纵的人物就算在它们眼前吃火锅都激不起它们上来揍人的兴致。 而有的怪则所有能力点数都点在了“索敌”那一栏。 只要人一在地图上出现, 就算隔着两个山头, 它都能一路追过来, 和你战个不死不休! 七夕眼神发直, 秀金蝉就是那个“索敌”技能已经点满了的怪吧。 虽然七夕来的时候已经想过会不会碰到秀金蝉,但左右她又不在秀金蝉面前干什么,他也不可能直接上来话都不说一句就把她做掉吧。 可纵然对方如此危险, 可秀金蝉这样的品貌……不盯着看不大礼貌吧。 七夕不是没反应, 是她的反应都在秀金蝉的脸上。 秀金蝉越凑越近, 他缓缓伸出手来,他的手型虽然很漂亮,但七夕能看到他的指尖和手心都有茧,那是长期拿着雕刻刀, 琢磨玉雕时才会长出的薄茧。 原文里秀金蝉是会把脉的, 他看起来是想替七夕看看,但那竹林外的走道上却有人叫了一声。 七夕转过头去, 就看到段知行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休闲装, 额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长身玉立地站在那。 直到秀金蝉微微侧身, 让出了空隙, 段知行才看到坐在石上的七夕。 他登时脸色一变, 大步走了过来。 “大小姐怎么在这里?脸色这样差,是发病了么?” 七夕还没说话, 秀金蝉就说道。 “我给她发的邀请函, 她刚才吐血了。” 段知行眉眼一沉, 并没有立刻去探究秀金蝉为什么给七夕发请柬,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将七夕抱起来,但七夕却往后让了让。 “我没有吐血。” 七夕话音刚落,又听道上又有人喊。 “七夕!我给你找医生过来了!医生,她刚刚吐血了,你快看看严不严重,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战菁菁果然回来的很快,只是她一到,就看到了站在七夕身边的秀金蝉和段知行。 战菁菁不认识秀金蝉,她先是被对方容光所摄,视线看到旁边的段知行时,又怒火中烧。 刚才七夕发病的时候不在,现在又来干什么! 可以说是对段知行产生了很大的“偏见”了。 段知行听了战菁菁这么说,忍不住不大认同地看着七夕,眼神里明显就是“大小姐为什么要逞强”。 这样下去玉雕会还没开始就要走人了! 七夕“忍辱负重”:“我牙龈出血。” 众人:“……” 战菁菁看了医生一眼,医生就看向秀金蝉,看秀金蝉点头之后,医生便立刻拿着医疗箱上来了。 “好的,让我给您先做检查。” 在七夕做检查的时候,秀金蝉和段知行立刻背过身往外走,等走到听不到身后动静时,段知行才对秀金蝉笑道。 “金蝉,多谢你。” “谢什么?”秀金蝉不是真的不懂,只是他觉得没有必要。 “谢你当时在大小姐身边。”段知行仍是说。 “我没做什么。” 秀金蝉手上玉佛珠垂在手腕,其上白色流苏落在他的手心,他轻轻抚了一下,触手冰凉,就像在碰他的雕刻刀。 “你要求的药师如来,就是给她的?” 段知行点了点头,他像是担心秀金蝉不答应,毕竟这位前些年他才结识的熟人,是的,熟人,还算不上朋友。 许久不联系,如今一见,他就要求对方给制一尊玉佛,实在不像样。 虽然段知行可以用金钱交换,但秀金蝉并不缺。 往常那些人找秀金蝉制玉,总会说出千万般的苦衷,秀金蝉也不一定会答应。 世人皆苦,他却只有一个,不可能事事周全。 如今秀金蝉却对着段知行微微颔首。 “可以。” 段知行脸上瞬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秀金蝉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宅院。 “我要走了。” 段知行看秀金蝉刚要起步,又忍不住问。 “你为什么会突然给大小姐发邀请函?” 秀金蝉闻言沉默了一会,但他也不是会隐瞒的人,这事也没什么值得隐瞒。 “天奇在她收购的公司,突然被就捧了。我原本担心是不是什么潜规则,发了张请柬请人来看看,但现在看来……她潜不动。” 等秀金蝉走后,段知行无奈地抬手捂额,不知该庆幸秀金蝉没有误会,还是想站在大小姐的立场辩解两句“大小姐有的是办法”。 左右都有些不对,段知行选择沉默。 另一边,战菁菁听着医生说七夕确实身体不像有什么问题,心跳,肺音,呼吸,腹腔听起来都十分正常。 而七夕漱口过后,也已经能站起来了。 她一脸见怪不怪:“都怪你没听我说清楚就跑走,都说没什么了。” 战菁菁才扶着七夕,拍着胸口一脸后怕:“七夕,你出血量好大。” 七夕:“……” 战菁菁连忙找补:“我是说你很会出血!” 七夕微笑:“不会讲话可以不要讲。” 战菁菁老实点头:“哦。” 等七夕和战菁菁走到走道上,段知行和往常一样要去扶七夕,却被战菁菁一拐子隔开。 “你都不是七夕的管家了,少这样动手动脚!” 段知行被逼得站在原地,七夕看着段知行和战菁菁,实在不明白他们怎么能在原文里谈恋爱。 难道是……一些她看不见的化学反应吗? 段知行肉眼可见地蹙眉:“战小姐,即使我已经离职,对大小姐的情谊还是在的。山路陡峭,你一个人搀扶不便,要是大小姐摔着了……” 段知行话没有说尽,战菁菁冷静下来,也知道确实如此。 战菁菁抬头望天,却没有把手从七夕身上松开,而是示意段知行走另一边。 于是七夕就像被两个人挟持了一样,一路夹回了院子里。 “好了,放我下来,我还要脸!” 大小姐发了“脾气”,段知行和战菁菁就立刻松了手,只是段知行留着和七夕一起坐了一桌。 只是两人之间的不对付,不需要会察言观色也能看得出来。 “战小姐,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您的家人,他们似乎正在找你,于情于理,您都应该过去陪同吧?”段知行一脸微笑,脸却微微向左方一侧,似在提醒。 战菁菁单手支着下颚,并不在意:“我今天本来就是为了陪七夕买玉来的。” “如果是为了大小姐的身体健康,我已经请秀金蝉先生制药师如来了。”段知行知道战菁菁的想法后,对这位莫名粘着大小姐的人倒也没有之前那样觉得不礼貌了。 战菁菁油盐不进:“你给你的,这边是这边--------------/依一y?华/的,不相关啊。” 段知行不说话了,只是嘴角挂着的是以往的礼仪微笑,不再有任何情感外泄。 七夕望着他们你来我往,没谈恋爱就恨意滔天,这路数我不懂。 ……那又何必一定要坐在一起。 七夕刚想开口让段知行去另一桌,却听到系统提示音。 【已成功完成男主,女主,反派的低级修罗场剧情。】 【获得积分400点。】 【七夕:……能说清楚一点吗?这有什么修罗场的?段知行和我争风吃醋了吗?】 【男主与女主为反派争风吃醋,同样是修罗场。】 【七夕:为我???】 七夕茫然回想着之前的话,她不懂,真的不懂。 而让七夕更不懂的,是院外一阵喧哗,楚刀明穿着一身绿色长衫走了进来,颇像当初七夕在楚家温室里见到他的模样。 秀家老太太喜欢楚刀明,夸他长得好,还亲手给他制了好几对玉耳环,常让他上家里来。 如今楚刀明再来秀家,也捡起了许久不穿的长衫,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只是楚刀明再没有少年时那种雌雄莫辨的样子,即使穿着长衫,戴着耳环,配上那张瑰丽如刀锋的脸,任谁也不会错认他的性别。 楚刀明站在庭院里看了一会,视线落在了七夕身上。 然后他就扬起笑,朝七夕走了过来,坐在了这一桌。 ……这是刚好四个人,凑一桌打麻将的意思么? “七夕,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你也是要来买玉的?嗯……找金蝉给你制一尊药师如来,我想应该不错。” 楚刀明说着说着,就真想去找秀金蝉了,却见段知行笑道。 “我已经请金蝉先生帮忙了。” 楚刀明眼珠微转,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似是而非地夸了段知行一句。 “段先生已经离职了,还是对七夕这样上心。” 段知行点头:“应该的。” 楚刀明则又转头看着七夕,夸赞七夕的衣服好看。 “早知道我也让人在我衣服上绣点荷花……待会要是有莲花吊坠,我也该给你拍一个,这样挂在腰上才好看。不要急着拒绝,这是楚家欠你的,再买一千个,一万个也是应该的。” 楚刀明笑眯眯地看着七夕,将七夕所有拒绝的话断了后路。 他单手支着下颚,及肩的长发垂下,脸如刀削般锋锐美丽。 他全然没有看向战菁菁,这原本该去相亲见面的人。 而战菁菁则嗑着瓜子,隐隐像是看出了什么。 七夕默默地想,男主的bug真的好大。 他们仿佛已经不懂怎么和女主谈恋爱了。 连眼神都对不上,当自己在演新闻联播啊! 可惜湖中平台上已站了人,一声摇铃响起后,红绸掀起,玉雕会开始了。 第三十四章 主场优势 玉雕会上, 在红绸撤下后,许多精制的玉件就现了真容。 其上摆着各色翡翠手镯,玉绣球, 玉摆件, 还有吊坠等。 这些都只是秀家的少年人练手用的, 不值几个钱, 单看有没有人纯粹看上了手艺,买些回去。 起初七夕这一桌一直很安静,只战菁菁偶尔会和七夕说“现在还没到好的上来”, 但周围来访的宾客, 已经举牌拍下了。 一是给面子, 二是少年人雕刻的东西总是透出几分青春可爱。 “今天不是见着秀金蝉了吗?以前他刚出道的时候,送上去的是一件玉兔捣药摆件,雕得又精细又鲜活,跟真的似的, 真亏他雕得出来。” 那时候战菁菁虽然年纪也小, 但见过了那次摆件之后,就没有再忘。 可惜被别人用天价拍了去, 她虽小也知道不能这样逼迫父母花这样多的钱。 湖面平台上的玉件很快就拍卖完了, 那些风姿秀美的少年人就上台对着各位宾客躬身行礼,好让他们知道, 刚才拍下来的玉件是谁雕琢的。 在秀家二楼的窗前, 一个银色的脑袋探了出来。 正是秀天奇。 秀天奇这个已出道的明星, 行程表天天排满,往常的玉雕会他是不来的, 都已经选了另一条职业道路, 何必再挤进来? 可是听大哥说给七夕发了邀请函之后, 他就彻夜难免,紧赶慢赶空出了两天时间,回了家里。 他看着湖面上那些给人行礼的亲戚,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要是他也有玉件在上边,岂不是也能让七夕看看他的本事? 自从那天拍了广告之后,秀天奇就再也没见过七夕,让他觉得自己真像个用过即丢的工具人。 幸好七夕好像也瞧不上前边凑堆热场的东西,没有举起自己的号牌。 秀天奇趴在窗沿,几乎是痴痴地望着长廊下七夕微微露出的半边侧脸。 “你怎么回来了?” 一声轻问在秀天奇背后响起,原本还在痴望的秀天奇立刻跳了起来。 这就像常年被训练出来的条件反射一样,一听到这声音,秀天奇就双手垂在身侧,乖乖站好。 他在秀家也算是无法无天了,可在大哥面前就绝不敢多说一个标点符号。 “大哥。” 秀天奇垂头,等着秀金蝉有什么话示下。 秀金蝉倒没有什么要交待的,秀天奇现下有了自己的工作,不像以前一样捉猫逗狗游手好闲就好。 “去见过奶奶没有?”秀金蝉问。 秀天奇有些慌乱,一回来他就到这了,确实没去见奶奶。 “我,我现在就去。” 秀天奇要走,秀金蝉又按住了他的肩膀。 “既然来了,先看完再说,要是你的老板有什么看上却没拍下的,你就送她。” 两人站在窗边,秀金蝉语速平缓,和过去每一次一样。 光看他的外表,会因为他冷淡如枝头雪,不懂世情,实际上家中大小事情,都是秀金蝉一一经手的。 他们双亲早亡,秀金蝉婴儿时期也差点“意外”死去,等秀金蝉长到少年时期,他摁住了在家族中暂代家主的叔伯之手。 那时候秀天奇也才八岁,但已经听得懂了。 【十年前,我年纪尚幼,叔伯怜惜我和天奇,不忍让俗务沾我身。现在我已长大,当然还有许多不足之处,但是总不能让叔伯一直在这做不相关的事。】 【毕竟我占着这样多的股份,却总是躲在叔伯背后,实在不像样。】 【明天开始,每次家族例会,公司大会,我都会在。】 【……请各位叔伯,指教。】 在一次家族例会之后,年纪轻轻的秀金蝉牵着秀天奇的手立在正厅里,面色平淡,眉间朱砂痣艳红似血。 秀天奇还在害怕和大人说话的时候,秀金蝉已想凌驾于他们之上。 无论接下来会迎接多少嘲笑,多少鄙夷,多少憎恨与杀意,秀金蝉行走于苦海之上却如行走莲华净土。 到了现在,秀金蝉的每一个指示,已没有人敢不听从。 即使有人斗胆…… 最近的那一位是秀天奇的二叔,还记得那天早晨秀天奇还见着他,到了第二天傍晚,就听闻二叔已去了国外,以后也不会再回来。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秀金蝉说了声“进来”,就有一个仆从拿着一条披肩进来。 “金蝉少爷,您的披肩。” 秀金蝉接过,这条披肩上同样绣着花样,是寿字纹。 “这是要给奶奶的?”秀天奇随意提了一嘴,“前几天大哥不是找了条金莲花的吗?” “那条送人了。”秀金蝉边说边将这披肩叠好,放入一旁的木盒里。 而在楼下,更为贵重的玉件已经由专人护着,小心翼翼的呈上了台。 这应该是史上,最让人奇怪的玉雕会。 不,玉雕会本身是不奇怪的,奇怪是与会的人做出的奇怪行为。 第一件,第二件,第三件玉雕上台时,众人还不觉得有什么古怪。 等到一件莲花吊坠上台时,奇怪行为就出现了。 那一桌个个都是美女俊男,本来就惹人注目,坐在里边的楚刀明和段知行又是有身份的人,他们一有动作,宾客们都忍不住去看。 因为……他们四个人都同时举牌了。 “好!七十四号翻倍,七十五号翻倍,七十六号翻倍,七十七号翻倍!” 站在平台上的拍卖像是也有点不大理解,但还是出于本能喊了出来。 七夕眯起眼看着桌上的三个人,轻声说了一句:“你们不会都是秀家的托吧。” 之前楚刀明说了莲花吊坠,如今还真的有。 七夕也没玩过拍卖,就试着举牌,谁知旁边那三个也同时举了,这吊坠眨眼间就翻了四倍的价。 “咦?!这两个人怎么这么讨厌,明明是我要拍给你的!”战菁菁生气地放下号牌。 段知行和楚刀明好像也没料到会这样,既然七夕想要,那当然没什么要争的。 于是在下一轮竞价开始时,这一桌四人又谁都没举牌。 七夕:“……” 你们这是在集体演我是吧?! 另一桌有人举牌喊价,在段知行和楚刀明回头看去时,感受大了莫大的压力。 “是你们没举的嘛!”宾客委屈。 再到下一轮,七夕一桌四人又集体举牌了。 这一次七夕不再坚持举着牌子,随意,你们想要就要好了。 谁知七夕一放下牌子,段知行,楚刀明,战菁菁举牌子的速度更疯狂了。 七夕的额发被那疯狂挥动的号牌吹得微风微微掀起,她已经目瞪口呆了。 眼前这三人像是发条上坏了的机器人,右手不停歇地举牌,到了后来,干脆牌子一直举着,任由上边加价。 战菁菁私房钱实在斗不过这些狗男人,她默默放下了牌子,对七夕哭丧着脸。 “对不起呀七夕呜呜呜呜——我输了——” “谁让你竞拍这个啊。”七夕无奈。 “我明天就开始去家里的公司上班!好好做生意,这样才能有更多的钱!”战菁菁已听不进去了。 楚刀明则笑着对段知行说:“段先生不是一向好风度吗,居然这样抢东西,惹得战小姐都伤心了。” 段知行依然稳稳地举着牌子,眼角也没有扫楚刀明一下:“我正是为了楚先生的风度着想,才‘抢’东西。” 楚刀明挑眉:“哦?我没听明白。” “楚先生历来温柔体贴,圈子里广受好评。我愿为了楚先生担下这欺负人的骂名,不必多谢。”段知行微微一笑,莲花吊坠的价格节节攀升也没有动一下眉毛。 “哈哈哈,我以前在圈子里的名声和‘刁蛮’比较接近,好名声倒不必段先生来操心了。” 楚刀明也依然举着牌子,说实话,要不是七夕在这,冲段知行这阴阳怪气的本事,他挨揍不冤。 别的宾客都在议论纷纷,完全没搞明白这么个莲花坠有什么特殊。 虽然说确实是极好的帝王绿翡翠,但不至于……不至于让段知行和楚刀明这样直接斗起来吧? 眼角余光瞄到七夕像是在和战菁菁说悄悄话,桌子颇长,隔着一段距离倒也不怕人听见,楚刀明也轻声问道。 “段先生到底为什么这样执着?不过一个莲花坠子。” “大小姐想要,我当然要拼尽全力。”段知行依然滴水不漏。 可这句话不知怎么让楚刀明高兴起来,他漂亮的,被人常年静心养护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说了一句让人听不明白的话。 “原来你还没有意识。” 段知行微蹙眉尖,之前不管楚刀明说什么他都不在意,现在这句话他却莫名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什么“意识”? 楚刀明当然是不会回答他的,他噙着微笑,而场上的莲花坠已叫到了天价。 在场上拍卖的是秀家的老一辈,他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叫到多大的数字也不会动容。 如今他却怕现在这样是不是要结仇了。 莲花坠确实也是家里好手艺的玉匠费了大工夫雕琢而成了,可是现在这个价,买下它不大值当。 要是客人拿到手后,突然反悔,他们自然不会在这里说什么,出去之后就不一定了。 没有邀请客人来秀家,却让人结了仇走的。 老人想抬手擦擦额上的汗,却见有一个少女走了过来,是秀金蝉的堂妹。 “森伯伯,大哥说既然客人喜欢这个莲花坠,那就免了拍卖,送给人家。” 这当然解了现在的困境,但叫价的是两个…… 老人突然回过神,抬头看着隔着一个湖面的长廊,段知行和楚刀明坐着的那桌。 他瞬间明白过来,当即将木槌往桌上一敲,便笑着说。 “客人这样舍得,主家也与有荣焉。特别将这件莲花坠赠予客人!” 赠予客人! 赠予! 赠! …… 这就好比一行人进入深山老林,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株遗世幽兰,正要连根带土一起带走,却突然有人跳出来截胡,并立刻光速卖了个好价。 无力回天。 七夕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个结果,她不由感叹秀家大方,说送就送了。 段知行和楚刀明则缓缓将牌子放下,刚才竞拍了这么久,居然是这个结果。 两人抬头看向二楼,秀金蝉在站在正对着长廊的房间里,他靠在窗台露了半身,对着这边微微颔首,就转身离开。 而莲花坠放到桌上时,自然是给七夕的。 “所以说刚才竞拍,是竞拍了个寂寞么?” 七夕指尖把玩着那帝王绿的翡翠莲花,衬得她更是皓腕如雪,指尖滑腻似羊奶。 “东西到手,倒也不用在意过程,”楚刀明笑了起来,“不过还是好气呀,我这么努力,结果让秀金蝉讨了好。” 七夕:??? “只是怕你们拍出天价不好收场吧。”七夕说。 刚才段知行和楚刀明说话声音虽然低,但她也陆续听到了一些。 可能这就是男主的宿命吧,男主独自一个人时,是镇压全场的霸主,当男主+1时,他们就会变成斗鸡。 剧情提示在这时又再次响起。 【完成进阶修罗场,获得积分500点。】 【七夕:!!!这进阶在……哪?】 【男主与女主为反派争风吃醋。】 又是这句话! 七夕真的觉得……是剧情提示坏了。 【坏崽崽疑惑:剧情提示也会坏掉吗?】 【七夕:机械程序都会有维修的那天,替我打个检修报告回去,免得总是误导我。】 【坏崽崽:可是他们不就是为了你买那个花花的吗?】 【七夕:……不过是好心人的善意,像他们那种好心人,佛性上身了就忍不住要普度众生。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坏崽崽:呜……又说这种好难的话,不想听!】 接下来的拍卖,每当有人要举牌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瞄一眼七夕那一桌,看到他们并没有举牌的意思后,才放下心来。 好可怕哦!他们还是喜欢正常的,健康的拍卖会! 不是这种的! 让这场拍卖会变得不健康的七夕看完了剩下展出的摆件,每一件都是值得人惊叹的艺术品。 今天也……因为程序坏了而完成了两个修罗场剧情,不管是因为什么吧,总之她完成了! 既然你们程序界搞糊弄,那她也糊弄着来! 七夕也不由放松下来,等拍卖结束,一些一直没有喊价的人,却去找了相熟的,或是刚才看上了手艺的雕刻师,想要专门定制的。 他们手上都有些好料子,但一直不舍得用。 当然最好的还是能找到秀金蝉,可惜秀金蝉已很少替人雕琢什么,因此也只能想想。 玉雕会暂时告一段落,之后秀家当然还会提供饭食什么的。 在这个时候,半空电闪雷鸣,乌云沉沉,天上却突然下起了暴雨。 原本七夕还想,这本文虽然古早,但好歹还是有点逻辑,有点尊重科学的。 不至于有人一哭,眼里就掉下七彩钻石,或者有人一生气,就能呼风唤雨招来雷霆,跟海王波塞冬似的。 但现在雨说下就下了。 秀家的人连忙把客人迎到内室,免得被雨水淋湿。 “雨势这样大,冒然开车回家恐怕会出意外,家里客房很多,不介意地话还请诸位在这住一晚。” 秀家的人客气地说。 在场的人都说“麻烦了”,但实际上并不觉得雨不会停。 七夕坐在室内,因为下雨,气温骤然降低了几度,幸好她身上还有一件刚才秀金蝉给的披肩,她披在身上倒也不觉得冷。 但段知行还是去找秀家的仆人尽快上热茶来,楚刀明被秀家的老太太叫去了。 战菁菁则和七夕一起看着刚才拿到的莲花坠。 战菁菁看着七夕身上的打扮,笑了笑:“你今天可全身是花啦。” 七夕坐在内室一角,长裙泻地,如静室生花,赏心悦目。 几个秀家的少年人手里攥着小木盒,像是想拿过去给七夕看看,要是能让她记得,以后找他来琢玉就好了。 不琢玉……年轻人一起出来喝咖啡什么的也好呀。 只是有人比他们先一步上去了。 “邵小姐。” 染了一头银发的秀天奇有些局促地站在七夕面前,但他仍挺直着脊背,以免露出不好看的姿态来。 七夕抬眸看了一眼:“是你啊。” “嗯,”秀天奇点点头,又问,“这个你还喜欢吗?” 秀天奇指的是放在七夕面前的那翡翠莲花。 七夕只淡淡说了声:“还行。你今天没工作吗?” 秀天奇轻咳一声:“当然是全部做完了才回家的。” 七夕知道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这个工具人都没到能用的时候,她实在没什么话说。 是的,她就是这么冷酷。 战菁菁看了秀天奇好一会,才像是认出他是谁。 “你是那个……新出道男团的C位,也和七夕一起拍过广告啊?” 能和七夕一起拍广告,实在是秀天奇最近最值得骄傲的事了。 少年人矜持地一点头,向七夕捧出了一颗少男心。 “雨太大的话,我会给你安排最好的客房……” 七夕摆手:“我不习惯睡别人家。” 少男心摔得粉碎。 但是没关系,秀天奇并不会轻易被打倒了! 平常要是有人这么跟秀天奇怼着说话,他早掀桌了,可他怕……他稍微大点声,就会碰伤眼前这人。 只是七夕话音刚落,这雨水就下得更大了。 啪嗒啪嗒的落雨声跟下冰雹一样,打得外边栽种的芭蕉叶都碎了一地。 这雨势实在惊人,仿佛世界末日一样,七夕不由联想起了许多下雨天发生的惨案,这时候才会出来的冤魂啊什么的。 秀家的仆从实在为难地走进了门,对诸位客人说。 “天公不作美,刚才发布气象预报,这雨大概要下到明天下午,现在如果真的要驱车离开,就是要到停车场都困难。客房已经准备好,还请诸位暂留一夜。” 没人想突然住在别人家,只是这样大的雨实在诡谲,真要强行上路,说不定真会出事。 豪门里的人都惜命,倒是借着这个机会,想着能跟人多谈点生意,于是也不再推辞了。 战菁菁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大雨,那雨水击打在窗户上,已经看不到外边的景色了。 七夕看秀天奇还没走,不由疑惑抬头,却见秀天奇更疑惑地指着七夕身上的披肩。 “你身上这件披肩……很眼熟。” 战菁菁快言快语:“是秀金蝉给的。” 秀天奇如遭雷击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大哥?为什么……难道他……不,不可能!” 秀天奇有些慌乱地四处张望,随后他转身离去,像是要去找人。 七夕不知道秀天奇在演什么独角戏,段知行已拿了热茶来。 高大挺拔,姿态优雅的男性一手拿着白色的茶壶,一手托着白色的茶杯,淡红色的茶水缓缓注入杯中,等人看着那优雅的姿态入了迷,茶水已放在了面前。 “大小姐,请用。” 周围有人看着这一幕,仍是觉得惊奇。 明明都从邵家离职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服侍着原来的小姐? 只喝了一口热茶,七夕就和战菁菁一同跟着秀家的仆从离开了内室。 段知行也跟着一同出来,只是在经过某个人面前时,他低头轻笑一声。 “甘之如饴。” 等他离开后,那人脸色登时涨得通红。 他刚才只是低声说了几句“段知行是不是有服侍人的瘾”,谁知他就听到了,还说了这么句话。 粗俗一点翻译就是“关你屁事”。 段知行一直跟在七夕身后,七夕回头看了他一眼,段知行也只是微笑。 七夕:“……” 这个人真是,不好好和战菁菁培养感情,一直跟着她干嘛! 等到了地方,七夕才知道段知行做什么一直跟着。 他要住在七夕附近。 毕竟这样大的雨,实在让人不放心呢。 秀家的宅子古色古香,客房也是由几条长廊连接起来的水上楼阁。 大雨打在长廊的廊顶上,发出簌簌的响声,仆从将七夕领到一处楼阁前,就停下了脚步。 “邵小姐,客房宽敞,每人都可以独居一间。” 七夕仰望着眼前的两层小楼阁,就听旁边战菁菁说。 “七夕,我住你右边!” 战菁菁欢欢喜喜地对七夕挥手,她想着今晚要是睡不着,还可以找七夕聊天玩点什么,不会打扰吧? 而段知行则微笑着对七夕说:“大小姐,我就在您左侧,有事可以叫我。” 七夕谁都没回话,直接推门进去了。 秀家果然大手笔,这客房也算是应有尽有了。 七夕上了楼,刚才她还接了个内线电话,是有人问要不要帮她换衣服。 七夕以不许陌生人近身,果断拒绝。 开玩笑,在邵家要装样子就算了,在这里又要演给谁看呢? 真佩服秀家,都不知道刚才那点时间他们怎么做到找来这么多新的,合身的衣服,一排排摆在里边。 七夕立刻脱了包裹得紧紧的衣服,换上了挂在房间衣柜里的家居服。 雨水仍在下,楚刀明坐在秀家老太太的屋里,正和老人家说话。 “谢谢奶奶又给我这么多首饰,可惜现在上班的时间多,我整天花枝招展的,怕底下人不服我。” 楚刀明笑眯眯地把玩着手里的玉耳环,抬头对秀家老太太说。 “我能送一些给别人吗?” 秀家老太太是何等人精,一听就明白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 楚刀明说话却有些模棱两可:“奶奶,我一直觉得‘喜欢’这个词,是双方都有意之后,才能说的。” “哦?那你这是什么情况?”秀家老太太笑问。 楚刀明坐在檀木椅上,单手支着下颚,露出妖诡风流的姿态。 “是……一个男人徒然生出了欲望。” 楚刀明说出这句话时,“欲望”两字就像含在嘴里反复咀嚼过,旁听的仆人都忍不住有些面红耳赤。 门外有人轻轻叩门,就有几个女孩走进来,对秀家老太太说。 “金蝉大哥来了。” 话音刚落,秀金蝉就抬脚走了进来。 他可能路上被风雨沾了身,肩头有些水渍,仆人拿来毛巾,他也满不在意地擦了。 楚刀明和秀金蝉倒是有点熟,可惜一个十分好动,另一个常年待在雕刻室里,交集并不多。 见着秀金蝉,楚刀明半是认真,半是抱怨。 “你今天做的好事,把我想拍的莲花坠直接赠送了,害我白忙一场。” 秀金蝉在老太太旁边坐下,正对着楚刀明。 “等拍出天价,你再送出去,人家也只会觉得有负担。” 这话倒是没错,楚刀明就站起身,拿着装着玉饰的盒子,对老太太说。 “金蝉来了,我就先回去了。这两天我还住这里,有空来陪您说话。” 老太太点头,在楚刀明跨出门槛前,嘱咐道。 “你还住原来的客房。” 楚刀明应了一声,走远了。 “今天雨下得这么大,你要注意家里的客人和下边人的安全,轻易不能让他们往外走,免得出事。”老太太叮嘱。 这些事秀金蝉都已交待了,但老太太说了,他就点头,很听话的样子。 但实际上老太太还记得少年时期的秀金蝉有一天和她吃午饭的时候,十分自然地和她提起不让家中叔伯再掌权的事,他也是这副听话的模样。 “给您的披肩。”秀金蝉将手里的盒子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喜欢收集披肩,各色绣样都有,所幸现在是新时代,常有人推陈出新,秀金蝉也总有礼物可以讨老人家欢心。 不远处传来喧哗声,秀天奇蹬蹬蹬跑进来,憋着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大哥!我好喜欢老板!你不会也喜欢她吧!” 秀金蝉见着他这样,大约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见着老太太一副要听八卦的样子,他心下微微叹息。 之后还是再给小弟报个大学,免得他成天东想西想,尽作妖。 而楚刀明拿着盒子走在长廊上,远远看着一栋二层楼阁,往那边走了过去。 好久没来了,是……那边吧? 第三十五章 小偷? 楚刀明最近总是容易出神, 不管是熟悉他的人还是不熟悉他的人,都能察觉他似乎有什么变化。 楚刀明大部分时间里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无论心里在想什么只要能说出来,他就会说。 在这个圈子里长大,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他实在见多了。 因此对于伪装就觉得特别索然无味。 但在见到了七夕拍摄广告的那一天, 他却站在楼下, 抬头看着那循环播放的电子屏许久。 想独占她呼吸过的空气, 想将她放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想舔吻她的眼泪,眼下红痕, 让她不再哭泣, 亦或者……让她哭泣。 楚刀明一瞬间对自己居然产生这样的念头, 而感到害怕。 他时常出神,是因为他还以为自己是……“纯爱”类型。 看来有时候人还是不够了解自己。 一开始在温室碰到那冰冷寡言的女孩时,他为对方的容光所摄。 幻想自己未来的伴侣是什么模样……他想每个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吧? 楚刀明幻想的形象,大多来自于日常能见到的影视画面, 或者美术画集, 但那些印象都是模糊不清的。 只是大略有一个雏形。 一见钟情也是见色起意的别称。 想来那时候楚刀明就是见色起意了。 只是他将之包装成了朦胧的好感,将对方当做需要保护的对象, 他赠送花束与项链, 当做想要交朋友的诚意。 可现在……再自欺欺人似乎就太可笑了。 他不过是早已摩拳擦掌,从一开始就试图展示自己的羽毛, 在对方面前来回行走, 好让人多看一眼的扁毛畜生罢了。 楚刀明一旦想清楚了, 就不再为难自己。 是的,他就是对七夕一见钟情了, 并且愿意为之付诸行动。 ……以让自己的幻想成真。 至于其他人……想起那总是一本正经的段知行, 楚刀明乐于看到对方永远懵懂。 楚刀明从小到大都不是省油的灯, 楚晚一边欣喜,一边又为楚刀明担忧。 【刀明,你是无鞘的兵器,容易刺伤别人,也容易割伤自己。】 还年幼的楚刀明穿着裙子,乖乖地坐在书桌前,用水粉画着一只正在猎杀动物的凶兽。 听得楚晚这么说,他一边恬静地笑,一边说。 【这就是我啊。】 无论前路是什么,他这把刀如果未曾刺出,又哪里知道是否能正中红心? 他低着头边走边翻捡首饰盒里有哪些与七夕相衬的首饰。 路过的秀家仆人见着他,打了声招呼,楚刀明随意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直到面前出现了熟悉的水上楼阁,楚刀明直接开了门走进去。 只是刚进来,就察觉不对。 这里有别人进来过。 虽然玄关一如既往的干净,但地毯有些湿痕,显然是被人踩过了。 有其他的客人? 可大多客人都是被侍从领着进门的,哪里会有什么走错的余地? 楚刀明觉着新鲜,现在大暴雨的时候,连下山都困难,是哪位聪明的小偷会想到潜入客房行窃呢? 楚刀明松开了脖子上两个盘扣,挽起袖子,微微扭动了脖颈,他将首饰盒放在桌上,便直接快步进来寻找小偷的踪迹。 窗外雨声渐小,隐隐能听到外边有谁在弹奏乐器。 那比骤雨还急切的声音,听来像是《十面埋伏》。 这也是秀家的保留节目了,古老的家族喜好也传统,这些学习乐器的人倒不是被家里大人逼的,而是纯粹自己喜欢。 有客人来,就隐在楼阁里,略略弹奏几首曲子。 如今骤雨打芭蕉,再来听曲也别有一番趣味。 对于楚刀明来说,则像是给他擒抓小偷时,恰到好处的伴奏。 一楼没有。 那么就是在二楼。 楚刀明一路上前,直接打开了主人房,主人房中依然无人,但沐浴间里还没有看过。 楚刀明扭动手腕,摆好架势,直接把沐浴间的大门打开了! 秀家的沐浴间通常有一整面墙用厚重的玻璃制成,这样来访的客人在这里沐浴时,就能看到外边的景色。 楚刀明在那漫天骤雨中,看到了穿着柔软的睡裙,坐在窗台上的人。 乌黑的长发倾泻在她背后,头发有些微湿,她赤着雪白双脚,头靠在栏杆上。那双总如春水一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她的目光悠远,不知到底在看向何方。 这楼阁之下是水,是湖,湖面上生着莲花,但也被这场暴雨把花叶打散了。 一些躲在水下的红色锦鲤啄吻着落在水中的花瓣残叶,不曾受这暴雨侵扰。 这里确实来了小偷,但却只……偷心。 栏杆之外是厚重的玻璃,骤雨打在玻璃上,那声音也像是变得小了。 因此楚刀明推门而入的声音,就变得大了。 七夕被这声音吓得立时回头,却在这里见到了……楚刀明。 两人的瞳孔同时地震,像是难以置信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主人房里,楚刀明双手放在膝上,乖乖坐在一边,不复之前的自信。 “对不起,七夕,我以为这是我平常住惯了的客房。” 七夕像是气得要命,胸口上下起伏,脸颊上也难得透出了一丝淡淡的粉色。 “你要是来得更早一点,不就能看到,我,我……” 楚刀明无可辩驳,他确实差点就变成“下流,变态,死色狼”了。 “对不起。” 在错误面前,歉意显得多么渺小啊。 楚刀明抬手抹了把脸,无比歉疚。 “七夕想要我怎么道歉都行,或者……” 楚刀明想了想,开始解衣扣。 “给你看回来。” 看到那雪白的脖颈和深凹的漂亮锁骨,七夕可耻地心动了一秒。 但是她立刻抬手攥住了楚刀明的手腕。 这种男主给女主的福利,你给我做什么! “用不着!你这还不是骚扰吗!一般美好肉/体出现在照片或者视频上就行了!” 楚刀明十分温顺:“好的,回去给你拍照片。” 七夕简直要以为楚刀明是故意的了。 但楚刀明的眼神却又楚楚可怜,像是恨不得因为冒犯了七夕而立刻自裁。 “你回去吧,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七夕微抬下巴,发出了王者蔑视。 楚刀明默默起身,而过了一会,他又上来了。 怎么,今晚还想住这了哈? 楚刀明将手里的首饰盒递给七夕。 “这是秀家老太太给的,不求你的原谅……但这确实是我原本就想送给你的礼物。” 楚刀明眼眸似星,适合亲吻的唇微微弯起,带着一点祈求与不易察觉地勾引。 “我……挑选了很久,唯有它们才配你。” 第三十六章 你配吗 七夕看着放在桌上的一对玉鲤鱼流苏耳环, 正在反思自己为什么说收就收了。 都怪楚刀明。 这人好似从上次他把脸贴到她手心里的动作,察觉到七夕对他从下向上望的视线好像没有办法,于是他这次就更为活用。 一开始七夕不要, 只催促着楚刀明离开。 楚刀明就“委屈”起来。 他懂得利用自己的外貌, 对自己什么地方好看也有相当程度的认识, 他坐在七夕对面, 低着头,将盒子放在桌上,轻轻往前一推, 就抬起那长而浓密的眼睫, 露出那双潋滟多情的眼睛, 自下而上地看着七夕。 楚刀明也不说话,他也不必说话。他所有的欲求都在那双眼里。 七夕抿着唇,让沉默在这世界里徜徉。 最后七夕说:“留下一对就行了。” 于是七夕就看到了楚刀明欢欢喜喜地笑起来,他的笑容比面前打开的首饰盒子还要璀璨。 白色的玉鲤鱼, 红色的流苏, 勾缠在楚刀明雪白有力的手指上,他轻轻把耳环放在距离七夕耳垂的地方, 手指没有触碰她的肌肤, 但那热意却像藤蔓一样缓缓向上蔓延。 “很漂亮。” 楚刀明也只比对了一下,就将耳环放下。 让人不知道他到底在说耳环漂亮, 还是这耳环衬得人……漂亮。 随后他站起身, 拿着盒子往楼下走。 “七夕!明天要是雨停了, 你不急着走的话,我们一起去游湖吗?” 楚刀明站在楼下, 笑容爽朗明艳, 他似乎也不在意七夕拒绝, 因为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反正他总是在的。 他只想多和七夕说几句话。 然而那总是冷淡的人只低头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转身关了门。 唔,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对方就像在掩在雪地下的花,那样脆弱,不能使用工具,需要徒手挖掘,哪怕冻得双手通红,指节坏死掉落,也只能依靠这样的方式才能看到雪下的真容。 不过有时候楚刀明又莫名其妙地想,也许挖开那厚重的雪层之后,能看到的……会是一池沸腾的岩浆。 这不是基于事实判断,而是某种直觉。 而七夕回到房里,看到那放在桌上,被盒子装着的玉鲤鱼耳环时,不由感叹……男主真的是诡计多端! 【七夕:是因为上次看他落泪一时心软,让他知道我最受不了这个视角吗?】 【坏崽崽:小鲤鱼~小鲤鱼~】 【七夕:那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在是太厉害了。】 【坏崽崽:红烧的鲤鱼~烧红的鲤鱼~】 【七夕:下次我一定要坚定!我的目标不是和男主发展情谊呀!】 【坏崽崽:进我肚肚里的小鲤鱼~】 【七夕:……我们之间还能有点正常的互动吗?】 【坏崽崽含手指,完全没听七夕在说什么:唔?我们出去抓鲤鱼吧!】 【七夕:这么大的暴雨!是我们抓鲤鱼,还是鲤鱼抓我们!】 【坏崽崽狂喜:都好哎!】 …… 七夕抬手揉了揉额角,有时候她真想和坏崽崽换换,过一下这种毫无烦恼的人生。 楚刀明出了门,重新将大门关上,并预备着找秀家的仆从,请他们注意这附近的安保。 刚才楚刀明能进去,纯粹是因为七夕没有彻底关上门。 现在他虽然把门好好关上了,但总担心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这附近还有没有空房呢?还是住得近一些比较好吧?” 毕竟像楚刀明这样因为偶然误入的情况刚刚就发生了,要是有些人心怀不轨,故意闯入就不好了。 等楚刀明下了楼梯,一抬头却看到了站在附近的段知行。 那位总是笑脸迎人的男人,今天头一回沉下脸,竟像是比外边压得天空乌黑一片的暴雨还要来得阴沉。 “楚先生。” 段知行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他抬头看了一眼楚刀明身后的小楼,脱口而出的话竟像是责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刀明见着段知行,原本悠闲疏阔的姿态渐渐变得挺直。 “这里是大小姐的居所。楚先生……不可能受邀吧?” 段知行接连再问,他甚至已经有了判断。 楚刀明被这样责问,嘴角的微笑却一直没有落下。 “段先生猜得很对,我确实是误入了这里,也确实碰到了七夕。有一些误会……” 楚刀明回首望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手指轻轻掠过了手中的盒子。 “所幸七夕收下了致歉的礼物。” 段知行眉眼低沉,楚刀明却色如春花。 “至于为什么致歉,这就是我与七夕之间的秘密了。” 楚刀明微微一笑,这笑容就暗含了几分暧昧,他似乎知晓段知行为什么这么生气,又补充道。 “不会是你所想的那样,不然七夕一定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了。” 楚刀明自段知行面前走过,下一刻却被人从后伸手摁住肩膀,而楚刀明肩膀往下一卸,脚下一转,抬手格挡了段知行的左手,另一边肩膀却仍是在段知行摁住了。 楚刀明另一手还拿着首饰盒,倒是施展不开。 “请小心些,老太太赐的礼物我实在不想损伤,如果段先生实在气不过,等我放好了,再找个地方行吗?” 楚刀明满脸笑意,段知行却将手从楚刀明肩上松开,两个身高相仿的男性面对面站着,眼神却都不善。 “我不过想请楚先生等一等,毕竟话还没说完。”段知行说道。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楚刀明抬手拍了拍被段知行碰过的肩膀,像是非常嫌弃。 “楚先生刚才说的,有一点不对,”段知行缓缓说道,“大小姐没有出声,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根本不在意。不在意你做什么,不在意你说什么,对不对?” 段知行看着楚刀明渐渐放下的唇角,往后退了一步。 “楚先生刚才的提议很好,以后有时间一起练练吧。听说楚先生从小练拳,我一直想看看。” 楚刀明微微一笑,两人一前一后,往长廊走去,长雨不停,冰雹似的雨水噼里啪啦落在湖水之中,溅起尺高波浪,浪飞廊道,溅湿了两人的裤脚。 只是走到半途,前方是一处宽大的圆形木制平台,连接着其他几条水上走廊。 楚刀明突然将手中的首饰盒放在了平台廊柱下,而在他身后的段知行解开了双腕衬衫的扣子,摘了眼镜,低头挽起了袖口。 在一尾红鲤鱼为了贪吃湖面莲花而跃出水面时,“啪”一声脆响,两人手掌紧握成拳,腕骨交错,竟是直接动手了! “何必找个地方练练?这里就不错。” 楚刀明看起来像是在笑,实际上对刚才段知行说的话,已是不满了。 “原来是管家,刚才那样追问我倒也算是理解,但段先生已经不是管家了,不知道这样追在小姐身后,就好像附骨之疽一样令人厌烦吗?” 段知行手腕微微向下压,两人力道相当,手背青筋浮起,都用了真力。 “如果大小姐厌烦了,那也应该由大小姐来说。” 段知行额发因快速的动作而有些散乱,软软地搭在额头,却柔和不了眉眼间的锐意。 “而且我不过说两句,楚先生就心虚得动手,实在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用心!” 楚刀明当场嗤笑,抬手将段知行挥来的另一拳直接格挡! 随后他微微弯腰,抬腿借力,朝段知行额头太阳穴踢去! “哦,你是把自己当成父兄,来给七夕筛选能靠近她的朋友?” 段知行立时往后一退,如果刚才他慢了一步,会被楚刀明直接踢到水里! 楚刀明平常再和气,再好说话,不代表他被人冒犯时,笑笑也会过去。 楚刀明到底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再怎么稳重,能在商场驰骋,与比他年长数倍的人谈笑风生,但他仍然是那把在火中淬炼过的长刀。 和令人如沐春风的外表相比,他实际上脾气从来不好。 哪怕楚晚女士从小教导他,让他文静优雅,但他也只是学会了描画外壳。 刚才段知行就步步紧逼,真把他当成软柿子了! “你配吗?”楚刀明“笑”问了一句。 自己在什么位置都不清楚,却想把那人的身边把得密不透风! 你配吗! 段知行抬手用大拇指擦过额角,那里被长廊外飞入的雨滴沾湿了。 黑发的青年将额发往后捋,眼中竟泄了几分狂气。 “‘配’?楚先生,这话就不必你来说了。” “因为……这话,你不配问啊。” 半空雷声骤响,紫色的闪电从天穹一路快速横劈而至,湖水与乌云在远处连成一线,闪电倒映在湖水之上,几乎要从天上游到水中! 湖水漫漫,随风雨翻涌,倒映着长廊上那两只雄兽的撕咬! 七夕睡了一觉,醒来时天上还在下雨。 可从醒来,她就被坏崽崽实在烦得不行了,这小崽非得要吃鲤鱼不可。 【七夕:你又吃不到,还要我弄鲤鱼来做什么?】 【坏崽崽:怎么不行呢,我就要……】 【七夕:行行行,我也随便吃点。】 刚才七夕进门的时候,小楼里的内线电话也响了起来,仆从告知七夕,想吃什么可以和他们点单,一应餐点,只有厨房有备菜,一定能给客人奉上。 七夕溜达着走到楼下,一楼也有一整面玻璃墙,可以看到外边翻涌不休的湖水。 要是风平浪静,雨过天青时,这景色一定十分祥和好看。 【坏崽崽惊叫:噢噢噢噢!比你头还大的鲤鱼!】 【七夕:……比我头还大,那是大白鲨吧。】 七夕看着那破水而出的鲤鱼,不由想起雷雨天时老人常说的,鲤鱼跃龙门的典故来。 每到雷雨天,江河湖海都会翻腾起水,那欲跃龙门的鲤鱼便会顺着电闪雷鸣,风雨漫漫之时,拼尽全力跃那根本看不见的龙门。 成千上万条修得金身的鲤鱼却绝大多数是不能成的。 七夕看了一眼湖面,随后就拿起了内线电话。 但传说故事只是故事,像七夕这样的人,看到鲤鱼摆动着鱼尾的矫健身姿,只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巴。 酸菜鱼红烧鱼松鼠桂鱼全都来一样! 只是这电话还没有摁下,门外却有门铃响起。 那悠扬动听的门铃停下后,就有七夕熟悉的温柔嗓音响起。 “大小姐,这边的厨房送了些好鱼来,山泉水养育的鱼肉质鲜甜,我想现场为您料理,可以吗?” 第三十七章 目标 七夕对段知行突然来访的事并不惊讶, 她甚至疑惑段知行怎么这么晚才来。 倒不是对段知行有什么特殊的想念,而是这人实在有照顾人的瘾。 七夕刚入住,他就来敲门送茶和点心, 她都能理解。 没想到段知行居然强行把“照顾瘾”给压到饭点才来了啊? 七夕把门打开, 就看到了换了一身新的休闲装, 发尾还有些微湿的段知行。 段知行手上还提着一个四层木制食盒, 里边大约就放着新鲜的食材。 看到七夕的视线落在食盒上,段知行就笑着说。 “这是刚才去秀家的厨房找来的。小楼里都有厨房,既然我在这里, 还是尽量让大小姐吃点家常菜吧。” 七夕一副觉着段知行很烦的样子, 也不说让不让人进来, 只是转身离开,坐在了大厅的沙发上,但没关门,这就是默许了。 段知行别的不说, 饭是真的烧得香。 自己送上门给人吃, 七夕干嘛不要! 段知行就脱了鞋进来,关了门之后, 就提着食盒进了厨房。 可他在厨房里待了十分钟左右, 就泡好了一壶姜茶出来。 “气温突然变化,大小姐喝点姜茶暖身吧, ”段知行给七夕倒了茶, 随后又笑着说了一声, “放了蜂蜜。” 等段知行进入厨房,七夕就默默伸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入口虽然有些呛辣, 但被蜂蜜中和了味道, 倒也不难喝了。 只是……七夕想着刚才段知行进来的时候,动作好像有些不对,不像平常那么……利落? 段知行在厨房中手起刀落,“啪”一声,一下就把一个鱼头给斩了下来。 原本还活蹦乱跳的鲤鱼挣扎了两下,在段知行的压制下,不再动弹了。 七夕在厨房门口探出半个头,觉着自己刚才看到的应该是错觉。 段知行不管是倒茶还是做菜都像是优雅的表演,不知道他以前是不是专门受过类似的训练。 鱼刮鳞,去皮,用雪亮的菜刀切出薄薄的鱼片,整齐地码放在盘子里,再用料酒,盐,酱油腌渍。 另外再剁了走地鸡,放到砂锅里加了各色香料与山泉水炖煮。 等做完了这些,段知行再次洗手,准备切蔬菜。 “大小姐,对厨房有好奇心的话,要不要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 段知行头也不抬,唇角依然挂着微笑,菜刀唰唰几下就把放在案板上的黄瓜切成了大小均匀的薄片。 突然被叫名字的七夕肩膀下意识地跳了一下,心想段知行是不是背后长着眼睛。 【坏崽崽:酷!他是不是杀手啊?】 【七夕:他是bug。】 七夕听了段知行的话,依然一声不吭,但却脚步轻移,坐到了附近的椅子上。 段知行依然没有抬头,但脸上的笑意更深。 等段知行把菜都备好,他就侧头看了一眼厨房外。 秀家小楼里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没有门,只有一道圆形的白色拱门,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客厅。 七夕刚才站在厨房门口看的样子,就像猫好奇地看着不属于自己的领地。 但猫就是猫,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之后,就立刻转身,趴窝在舒服的地方了。 七夕如今就靠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长长的睫毛微垂,给人一种她正在深思的假象。 段知行想,现在应该是在看什么社交网络,刷新一些趣闻来看吧。 因为现在已是饭点,段知行并没有做什么需要耗时长久的菜。 等砂锅发出噗噗的沸腾声时,段知行开始往里加调料,最后再盖上盖子,在砂锅盖与砂锅之间的缝隙里再淋上一圈白酒。 而鱼在挑掉鱼刺之后,则下锅翻炒,用的是红烧的做法。 最后蔬菜做的是上汤,再用黄瓜清炒了胡萝卜,莲藕,以及扁豆。 短短时间内,四道菜直接上桌。 砂锅里的是三杯鸡,另有红烧鱼片,上汤菜心,还有一道荷塘月色。 “秀家的菜另有自己的农庄送来,都很新鲜,肉质也很不错,大小姐请尝尝。” 段知行给布好碗筷之后,就笑着站在一边,看着七夕进餐。 七夕拿着筷子,先吃了两口,随后手里夹菜的速度就越来越快。 即使不说,段知行也知道大小姐吃得很满意。 他点点头,双脚微微换了个姿势,却见七夕突然停下了筷子。 “你脚怎么了?” 七夕没有抬头,视线落在地上,在她的角度,隐约能看到段知行的脚踝上方似乎有一点绷带露出。 要不是段知行刚才行走时有些缓慢,七夕是看不出来的。 可谁让这个完美无缺的管家,每次出现在七夕面前是一样的行走速度,甚至连姿势都是一模一样的。 今天段知行走得慢了点,就让七夕觉着有点奇怪。 刚才段知行微微抬脚,她就看出来了。 “撞到了一只突然从山上冲下来的竹鼠,所以脚有些扭到。”段知行微笑。 什么竹鼠?这家伙在糊弄我吧。 七夕要是没看见就算了,如今看到了,倒也真做不出让人罚站的事。 不过,大小姐是不会“同情”段知行的。 七夕微蹙眉尖:“药味好难闻,今天的菜也太多了。你要么坐下来一起吃,要么回去,想给我过病气?没门!” 段知行看着大小姐头也不抬,筷子却戳着米饭,像是有些心烦意乱。 他想了想,这些年他确实从未与大小姐一同进餐。 他是管家嘛。 但现在却已经不是了。 大小姐说的话也前言不搭后语,根本不是嫌弃他的意思。 “打扰大小姐了。” 段知行准备了碗筷,在七夕对面坐下,动作优雅地小口吃着饭菜。 七夕说实话,对于段知行为什么受伤的事非常好奇。 但段知行跟海底的万年蚌壳差不多,要撬开他的嘴麻烦死了。 总之是不可能被竹鼠撞到的。 【坏崽崽:竹鼠?和仓鼠是一样的吗?】 【七夕:不一样。它有长长的大板牙,可以一口吃掉两个你。】 七夕恐吓坏崽崽,因为这个崽百分之百会闹着想去看竹鼠。 坏崽崽听了之后,先是有点怕怕,但对于怪兽的喜爱压倒了一切! 【坏崽崽:快带我去看!去看去看去看!嗷嗷嗷!】 七夕:……看来没什么用。 “大小姐吃好了吗?”看七夕一直没动筷,段知行出声问道。 七夕摇摇头,又吃了起来。 等这餐饭吃完之后,段知行就去洗碗筷。 哪怕在别人家做客,这些事完全不需要段知行来处理,但事事讲究完美的人是不会扔下一桌脏碗筷的。 等收拾好之后,段知行用毛巾把手擦干。 他看着窗外,雨势仿佛渐小了。 许多游鱼也浮上水面,吞吃着各色植物的碎末。 古时有鲤鱼跃龙门一说,故事总刻画着鲤鱼化龙那一刻的荣耀,却不曾说化龙之后的故事。 段知行在豪门圈里也算是鲤鱼化龙的典范。 只是当他化龙之后,他却陷入了茫然。 公司照常运转,体量越来越大,他却不知要看向何方才是正确的。 赚取更多的钱?他做了。回馈社会?他也做到了。给员工更好的福利?他也完成了。 但这一切都是基于对公司整体的把控,以公司的利益为先。 而他个人呢? 段知行不是一个容易表露情绪,容易生气的人。 在这些年里,他的养气功夫已经炉火纯青。 但在今天看到楚刀明从大小姐的小楼里走出来时,他却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冒犯。 他知道以楚刀明的为人,不可能对大小姐做什么,但并不代表段知行愿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楚刀明突然靠近了大小姐。 这很奇怪不是吗? 不过在楚家见了一面,之后这人就不请自来地上门要谈生意。 段知行对于自己的钝感有些生气,竟然没看出来当时楚刀明孤身上门,也许对大小姐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等段知行离开邵家后,才发现楚刀明竟然一开始就是目的不纯的。 理智告诉段知行,楚刀明如果想追求大小姐,那是他的自由。 段知行本人没有什么理由去干涉或者阻挠。 但是……那是大小姐。 才开始对这个世界敞开心扉,如同白纸一般不知道该画上什么颜色的大小姐。 这样快地被拥有强烈色彩的人接近,真的好吗? 这个理由无法说法段知行,但却是那时他唯一能上前对楚刀明责问的理由。 楚刀明果然不是善茬,他像是在老实听着段知行的话,但在下一刻转身之后,段知行看着对方肌肉绷紧的背脊,就知道他在邀请。 不是要“练练”吗?你敢来吗? 段知行当然敢。 因此两个人即使什么都不说,但到了容易施展的地方,就立刻动了手! 楚刀明不满段知行管束过宽,因为这本来就与段知行无关! 段知行却不允许楚刀明以这样轻巧的姿态靠近大小姐,如果你没有将她视为最珍重的人,又凭什么靠近她! 最后,段知行伤了脚,楚刀明伤了手臂。 如果不是秀金蝉收到仆从的消息来到这里,不知道他们还会做些什么。 举着一把红梅油纸伞的秀金蝉,站在长廊的另一端,语气淡淡地说。 “天冷雨急,两位如果有什么事没办法解决,不能稍等吗?如果真的不能,我亲自送你们下山。” 秀金蝉这话一出,段知行和楚刀明停了下来。 楚刀明笑着捡起放在廊柱下的首饰盒,脚步轻盈,姿态潇洒地自秀金蝉身边离开。 “金蝉,我们逗着玩呢。我先走啦,明天再去找老太太说话。” 而段知行则对着秀金蝉微微颔首:“确实,什么事都没发生。” 只是段知行离开前,秀金蝉开口道。 “小楼里有医药箱。药师如来我原本就刻了半身,应该很快就能送到你手里。” 段知行再次对秀金蝉道谢,秀金蝉却细细看着段知行,眉间朱砂艳红如血。 “住在这附近的女士与孩子不少,希望下次不要再出现此类事件。” 段知行听了之后,确实有些羞赧。 但秀金蝉没有要教育别人的意思,他转身离去,雨滴自伞沿垂落成雨帘,很快就走远了。 段知行回到自己的居所里洗了澡,换了衣服,站在全身镜前,看着自己受了轻伤的腿脚。 楚刀明用了真力,他又何尝不是? 鲤鱼化龙之后的生活也许也是按部就班,毫无趣味的。 段知行想,也许是不曾找到化龙之后的目标。 他手腕上的机械表发出了“4”点的报时。 段知行下午的时候就想去给七夕添茶和点心,可惜被楚刀明阻挠了。 如今再去准备,就应该是晚饭。 段知行坐在七夕对面,他想只要能一直这样看着大小姐,再往后的目标有没有就不大重要了。 但也许……这就是他的目标? 等段知行从厨房出来之后,七夕桌上就摆了一个医药箱。 段知行下意识觉得七夕是不是受伤了。 但对方并没有自己要用的意思。 穿着白色睡裙的黑发女子指着面前的医药箱,一脸嫌弃:“这东西摆在我这里不吉利,好像在咒我生病受伤一样。你拿走,拿回自己的屋里去。” 段知行怔愣了一会,又见七夕站起身来对他说。 “明天不许来了。你做的饭就那样,明天我要用秀家的厨师。” 这几句话说完之后,七夕就蹬蹬上了楼,不再看楼下一眼。 大小姐“好转”之后,要理解她说的话,是需要一点能力的。 但无需翻译,段知行很清楚,刚才七夕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东西摆在我这里不吉利,好像在咒我生病受伤一样。你拿走,拿回自己的屋里去。】→【你受伤了,赶紧自己上药!赶快回去休息,别在我这了!】 【明天不许来了。你做的饭就那样,明天我要用秀家的厨师。】→【你都受伤了,明天还想来做早餐什么的,我可不答应!这里有厨师,我又不会饿着!】 段知行拿起医药箱,往大门走去。 只是临走之前,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像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向大小姐道谢。 那外表生满荆棘与尖刺,唯有探到最深处,才能看到柔软肚腹的小刺猬。 听到楼下大门关上的声音,七夕凑到门口看了看。 这家伙是钢铁侠啊!脚都受伤了,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做饭,要不是她逼着他坐下,他一定能和以前一样,一站就是两小时! 这就是男主的钢铁意志吗? 说实话,被段知行这样对待,七夕不是不动容的。 可是……她并没有什么能与段知行友好相处的立场。 因为……按照剧情来说,七夕身兼数职。她在前期又要插足男女主感情,到了后边,她又要扮演一个对战菁菁一见钟情的反派,但战菁菁并不喜欢反派那一款,这反派因爱生恨,因此对男主展开了报复打击。 你看,这不是又要抢男主的伴侣,又要抢男主的公司? 恶到最极点! 七夕对自己这分裂的身份也毫无办法,毕竟都怪穿书局不做人! 秀家的个人雕刻室里,秀金蝉换了衣服,听着雨声,桌上摆着各色雕刻工具,他开着灯,正认真地雕琢着眼前的这块玉料。 这是一尊药师如来,姿态,神色,都是最重要的。 平常秀金蝉工作从不分神,如今他却看向了一旁的一个木盒。 盒子里就放着秀金蝉也不舍得轻易雕琢的好材料。 他在看见七夕时,心中已有了雕琢的样本。 只是仍然有些模糊,明天……再找机会看看她。 雕刻室内,满是画作与碎玉,还有那如鬼斧神工一般的艺术品。 早在三年前,秀金蝉的作品就已经很少出售了。 玉雕是玉匠的灵魂,精血,某段时间里的思念,他只赠送给,他想送的人。 第三十八章 不按套路 连续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终于停了。 所幸山上的湖水小河都能引到山下海中, 不至于趁夜泛滥,涌上居所。 七夕早上醒来时,外边的大雨已经停了。 云破日出, 不过一日不见, 就觉得那阳光久违。 湖水在这光照下化为一片, 刺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等七夕洗漱完毕, 她的衣服也已经被秀家的人干洗后重新送来。 穿上自己的衣服,七夕又喝了点刚才跟秀家厨房点的鸡丝粥并几样小菜。 等到九点的时候,门外就响起了战菁菁欢快的声音。 “七夕呀, 我来接你了!” 过了一会, 大门打开, 七夕步履轻盈地走了出来。 昨晚战菁菁其实想过来陪七夕睡来着,但被七夕坚定的拒绝了。 晚上战菁菁和妈妈说起这件事,战母欲言又止。 【大家都要有隐私空间。】 战菁菁沉默了一会,又笑着说。 【哎呀, 七夕可真害羞啊。】 战母茫然, 她想人家并不是害羞的问题,而是你这个人也凑得太近, 让人无法招架了吧! 你们到这个关系了吗真是的! 现在战菁菁又亲亲热热地上前扶着七夕, 满脸笑意。 “……你自己没点别的事做吗?” 整天跟在反派身边,你到底有没有正视自己的职责? 七夕忍不住对战菁菁的剧情进度催了一下。 战菁菁笑容灿烂:“我们不是说好的嘛, 我和你来玉雕会, 再把你送回家, 一路安全由我负责!” 战菁菁当然领悟了自己的职责:一日保镖。 七夕无语望天,天也没有解答。 只是她们刚走了几步, 旁边的小楼大门也被人打开了。 段知行走了出来, 抬头看到七夕时, 步伐快了一些。 “大小姐,战小姐,你们现在就要下山了吗?” 战菁菁虽然对段知行还是有点阴阳怪气,不过这话她还是能说清楚的:“走之前还要去和秀家老太太道别,每年老太太都会请女孩过去聊天。” 每年的玉雕会,会上来了女孩,老太太都会特别请过去,喝茶聊天,给点东西。 昨天要不是雨太大,老太太应该早就请她们过去了。 早上战菁菁和七夕也接到了内线电话,她们正要过去。 段知行闻言一愣,他当然是不知道的,不过这也没关系。 “那么,我等着大小姐。” 七夕目光扫过段知行的脚,冷冷地说了一句。 “用不着,谁稀罕。” 战菁菁和七夕走远,段知行微微叹了口气,却仍是跟在她们身后要送一程,只是走到半途,段知行又看见了楚刀明。 这人今天换了一套长衫,白色的底料,上边绣的却是浅粉的桃花。 大约也只有楚刀明这样穿,才不会让人觉得太妖娆。 “你们也是要去见老太太?一起吧。” 段知行奇道:“老太太也请了楚先生?” 楚刀明微微一笑:“老太太把我当做子侄一样看待,叫我过去说话也理所当然。段先生有意跟来的话,也不是不行。老太太也是喜欢多看看年轻人的。” 段知行:“那就劳烦楚先生引见了。” 楚刀明:“……” 我只是说句客套话,却有人打蛇随棍上。 战菁菁则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张望跟在身后的两个人,随后她附耳对七夕悄声问。 “他们都在追求你吗?” 七夕:!!!你这个女主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是早上喝多了吗?”七夕冷冷地说了一句。 战菁菁却只觉得七夕是害羞了:“哎哟,虽然我跟他们也不是很熟,品性什么的不好说,不过他们的脸和身材真的是人中龙凤了!” 七夕听着战菁菁说的话一阵眩晕。 她看着战菁菁的灿烂笑容,很明显正处于非常想听八卦的状态。 所有古早文里那些女主和男主一见面,不管相隔的是一条马路,还是二十三层楼,甚至是一个山头,只要他们对上视线,那就是天雷勾动地火,彗星撞地球,热情能把纯铁融化。 但现在……不管是女主还是男主,他们为什么好像一点都不来电? 你们的热情在哪里!亮光在哪里!山顶上的朋友们又在哪里! 七夕低头深吸一口气,看来回去之后她得给穿书局拨个热线,问问这本书是不是又在哪里出了问题。 老太太的住所距离这里不远,他们几个人大约走了五分钟就到了。 守在宅院外的仆从,见来了人,就开了大门,笑着请人进去。 对于后边跟来的段知行,也没有多问一句。 来者是客。 等七夕跨入门槛,就看到了那些在宅院里或说笑,或坐在树下琢玉的年轻人,还有些则围在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身边,正在轻声软语地说话。 等到七夕四人进来,那些原本就姿容秀丽,走在外边也会有人想上来搭讪的少年人们也不由一呆。 直到楚刀明笑着上来和老太太问好,他们才像是回过神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七夕也和老太太点头说了声“您好”,只是她面上不带笑,看起来就不是那么热情,可她站在那里,就如风中飞花般凋零凄美,只让人先担心她的身体,态度什么的倒是不重要了。 秀家老太太也算是阅人无数,可在见到七夕时也不由一愣。 她这样聪敏,看了一眼身边一直望着人的楚刀明,又看向七夕,瞬间就明白了楚刀明昨天说的要把这些首饰送人的对象是谁了。 “这样好看的小姐,应该单独送一份礼物才对。” 老太太拍拍楚刀明的手臂,像是在埋怨楚刀明不懂如何对待自己珍视的人。 这位邵七夕小姐冷月压清辉一般,看身体也有些虚弱,她这边正好用些暖玉可以给这位小姐用。 “去我房里拿那几个盒子过来。” 老太太刚开口,不等有人动作,屋里却有人走了出来。 一身白衣,发如泼墨,眉间朱砂艳红如血。 正是秀金蝉。 他手里捧着几个盒子,脚步平稳地走到老太太身边,将盒子放在她手边。 在他出现时,原本还在叽叽喳喳谈笑自若的秀家年轻一代,就收起了那原本有些懒散的模样。 倒不是秀金蝉有多难说话,是这样一个在他们还在捉猫逗狗的年纪,已经把家族里的大小事情都料理干净的人,他们都发自内心的敬重。 “奶奶要的是这几个吗?”秀金蝉低头问。 老太太点头,她抬手让七夕等人上前来。 “我实在喜欢和年轻人说话,这是一点小小的见面礼,希望你们明年再来。今年家里年轻人的手艺都有些上不得台面,承蒙诸位不嫌弃。” 昨天段知行和楚刀明竞拍翡翠莲花坠拍出天价的事,老太太当然也是知晓的。 她倒也不是什么真的散财童子,而是以此为由头,让这些豪门世家的新起之秀仍能保持与秀家的关系罢了。 七夕接过盒子时,老太太又多说了一句。 “盒子里装的是暖玉,戴在身上,时间长了气血就流通了。” 按照大小姐的人设,七夕听了这话说不定要把盒子摔在老太太脸上,她的身体从不许别人多嘴。 可是七夕却做不到。 她是老人养大的小孩。 老人家的行动总是缓慢的,小孩又总是坐不住。于是家里老人就想了办法,每天都给七夕说故事,这故事也只说一半,想听完剩下的,就得按时回家吃饭。 老人的手冰凉,皮肤养护得再好,也像浸在水里的砂纸。 七夕下意识地闭上了嘴,点头谢过。 她毕竟只是个“表面坏人”嘛,这种当众打老太太脸的事,得终极魔王才做得到吧。 更重要的是,刚才她接过盒子时,秀金蝉一直在看着她。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里,仿佛透着一丝淡淡的寒意。 七夕:乖巧.jpg 段知行不愧是社交技能点满的人,即使是初次前来,也是顺着楚刀明话头才来的,他依然风度翩翩,温声地与老太太说着话。 而秀金蝉则一直定定地看着七夕,看得七夕后背几欲冒汗。 最后秀金蝉缓缓走了过来。 “邵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七夕:!!! 干什么?!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七夕强自镇定,语气淡淡:“什么事?” 楚刀明和段知行也疑惑地看向秀金蝉,这个人好像从不主动和谁说什么。 战菁菁则把玩着手里的玉件,要是头发有雷达,她现在头毛已经竖起来一根了。 老太太则看着秀金蝉好像一副要找人麻烦的样子,不,秀金蝉找人麻烦和不找人麻烦,好像都是一个表情。 “关于我雕琢的玉像。”秀金蝉也没藏着掖着,直接道明来意。 段知行和楚刀明下意识紧绷的肩膀缓缓放下,原来是为了那尊药师如来。 听说有的雕刻师琢玉的时候,需要与得到玉像的人多做沟通,从那对话中,精明的玉匠能够判断对方喜欢的眼神,样貌,神态,动作,这样雕琢出来放在供奉之位的地方,日日看着也能舒缓心情。 纵然那种神鬼之效一时没有展现,但每天看着喜欢的事物,也能让人心旷神怡。 七夕也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 秀金蝉也没有进屋,而是带着七夕往后边的庭院走去。 看着七夕走远,楚刀明的眼神竟流露出一丝落寞来。 老太太抿唇一笑,刚想说两句话取笑他,却看到一旁的段知行眼里,竟也流露出了相似的神采。 老太太不由想,幸好她还什么都没说,免得结下仇怨来。 不过……老太太喜欢这种戏码! 修罗场什么的,至于老太太为什么知道这种时髦的词汇。 那不是剧院的戏已经看腻了,家里年轻的孩子教了她手机怎么用。 老太太手机冲浪的时候都惊着了,这世界……好大呀! 于是老太太也懂了很多时髦的词汇,并结合现实事件展开联想。 老太太一边若无其事地听着旁边的人说话,一边有点抓心挠肝,想去听听金蝉和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说些什么。 虽然猜也能猜到是很无聊的,毫无旖旎的对话,但这在老太太印象里……好像还是金蝉第一次和年轻女性单独说话? “请问我能给邵小姐拍张照片吗?” 在后院一站定,秀金蝉就转头对七夕说。 七夕真实地茫然了。 和过去那种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不同,现下她没能理解秀金蝉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有一块玉一直没有动手,昨天见了邵小姐,才突然生了灵感。我想请邵小姐留影一张,好看着琢磨。玉像雕成之后,我会送给邵小姐,请你品鉴。” 秀金蝉以为自己把话说得很清楚,如果邵七夕不愿意,发脾气也能理解,要是愿意,那就最好不过。 但眼前这位美如精魂的女性却一直有些怔愣地看着他,仿佛不理解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秀金蝉心中快速思量,这果然还是太冒犯了么? 还是要说得更迂回一些? 虽然秀金蝉曾经看过七夕拍摄的广告,但那广告是虚假的形象,没有像真人这样,让秀金蝉心中灵感涌动。 以现在“邵七夕”自然的模样,不必扮演谁,看起来才像是真实的。 “我还以为……你找我,是为了雕刻药师如来。”七夕缓慢地说。 秀金蝉不大理解:“为什么药师如来要雕成你的模样?” 因为男主之一想要雕刻以反派为灵感的玉像什么的,怎么听都不对吧!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不喜欢这样,没有为艺术献身的意思,哪怕只是一张照片。”七夕坚守立场,坚定摇头。 秀金蝉听了之后,倒也没有苦恼,只是认真地想,既然没有照片,以后……可能要偶尔去邵家拜访这位小姐了。 秀金蝉长到现在,唯有琢玉是他放不下的喜好,他实在是想在琢玉之道上达到完美。 七夕看秀金蝉似乎没什么话说了,就想要转身离去,可秀金蝉却快走两步,走在了她的身侧。 “雨后路滑,请小心。” 七夕点点头,只觉在秀金蝉身边压力有些大。 等七夕出现之后,段知行和楚刀明就立刻抬起头来看去,只是不知为什么,七夕眼里隐约有点情绪,隔得太远,辨不清是什么。 而秀金蝉如以往一样,神色淡然地站在一边。 老太太也不留人,打了个哈欠说累了,就让这些年轻人下山了。 等跟着战菁菁一起下了山之后,战菁菁还一个劲地问七夕,到底秀金蝉找她做什么。 七夕一概闭口不谈。 只想快点回家给穿书局打个该死的热线! 所有男主都像索敌一样围着她这个反派转! 要是男女主连恋爱都不想谈,那这本甜宠文主线就崩了吧!她这个反派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而在秀家的宅院里,老太太拍着秀金蝉的手臂问。 “你刚才和小姑娘说些什么?” “请她拍张照片,但对方拒绝了。”秀金蝉说道。 老太太则像是听到了白日惊雷,嘴巴微张。 “你,你可能今天没打扮好,没刀明和知行好看吧!” 段知行才和老太太聊了多久,他实在有本事,让老太太连知行都直接喊上了。 秀金蝉:“……我想应该不是这样的。” 穿书局,反派专门科。 从《豪门天天宠》中顺利脱身的楚龙,也还在关注七夕的状况。 毕竟已经是过命的交情,身为前辈,他总要看着后续。 技术总监·海豹小姐偶尔见到楚龙,都会问“你这么热心,要不要回去啊”。 楚龙话都没听完,跑得比狗还快! 好不容易逃回来了,谁还要去送死啊! 只是穿书局不做人,老让一个小新人在那种书里扛起所有,实在太过分了。 楚龙嘟囔着想翻找《豪门天天宠》后边的剧情,想着一些“应对”的方法,准备写成小册子发去给七夕。 可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小动物们员工们集体跑到房间里,把门锁上了。 楚龙好奇地问着一只白蜥蜴:“外边有谁来?” 白蜥蜴甩了楚龙一尾巴,小声地说:“黑暗穿书局的!来我们这要人!” 楚龙一脸茫然,对方还扩招到这了哈? 一群穿着黑西装,比楚龙还像□□的人,在走廊上鱼贯而入,个个脸上都真实贴着“不好惹”的标签。 今天穿书局上上下下一片紧张气氛,自然影响了日常工作,因此七夕的热线……又打了三十次才接通。 第三十九章 做媒 穿书局的电话一接起, 那边就传来了七夕阴森森的声音。 “我还以为穿书局今天爆炸了。” 接线员看着这条红色专线,是专门处理《豪门天天宠》这本书的专门事宜的。 前几周这条专线一直都是忙碌状态,许多反派都打热线回来各种投诉, 等他们都被一波带走之后, 那个世界就只剩下一个小新人。 这位新人投诉电话比较少, 因此接线员获得了难得的平静。 可今天那个黑暗穿书局的人居然来了。 明明平常井水不犯河水, 等闲小事绝不登门,今天居然浩浩荡荡一群人来到这边,直接敲响了局长的办公室。 接线员也被叫过去, 要是待会起冲突, 他就一手一只小动物, 塞到裤兜里逃跑。 所幸那群人进去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进去奉茶的人出来,脸色平静地摆摆手,示意大家回到工作岗位。 没事, 没事, 总之穿书局不会今天就炸了。 而接线员一回办公室,就看到了三十通未接来电。 天啊。 在第三十一通电话响起时, 他立刻接起, 迎面就是一句“我以为穿书局今天爆炸了”。 可不就是差点要爆炸了吗? 今天确实是接线员工作失职了,他连忙赔笑, 没有以前打电话兴师问罪时的气势。 “哎呀, 都是误会。今天穿书局确实遇到了点问题, 现在已经没事了。” 七夕坐在邵家大宅的主人房里,手指卷着自己垂到胸口的长发, 冷笑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们要把我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了呢。” 接线员连连摇头:“不不不, 怎么可能。您是我们在那个世界唯一的希望了!” 七夕拍桌:“本希望就告诉你们!现在!这本甜宠文, 男主和女主都不发展感情,请问我这个反派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穿书局那边传来了长久的沉默,随后就是开门声,和脚步蹬蹬声,看起来像是去找懂行的搬救兵了。 七夕之前答应过仓鼠上司,能试试就试试,毕竟完成了这本书能直接复活回现实世界呢,这有啥不好。 可现在越往后,问题越大,七夕对眼前这群不走剧情的主角们毫无办法。 “还是有的,不要着急,冷静,冷静。” 电话那头传来了海豹小姐熟悉的声音,翻书声哗啦啦响起。 “有了!原文里过几天,就会有个豪门老爷子办九十大寿海上派对,结果却遇到了海盗,海盗截船的时候突遇风浪,男主就和女主掉到海中流落荒岛,谱写了一段恋曲!” 海豹小姐激动得拍肚肚。 “孤男寡女!还荒岛!两个人为了活下去,为了求生,彼此依偎,彼此安慰,这还能不生出点情愫来吗?!” 七夕静静听着,随后她提出了疑问。 “海豹小姐,这个世界唯一的坏人就是我,请问海盗从哪里来?” “……” “您不会想让我扮演海盗吧?” “……” “请给我一个实用的办法。” 海豹小姐沉默了一会,它今天实在被黑暗穿书局那群家伙弄得神经紧张,如今这本棘手的书又状况百出,就连它这样身经百战的技术总监也觉得麻烦。 还不如真去当个tony发廊的技术总监呢。 “没事,没有海盗,还,还有风浪,我保证那天一定突然刮风下雨,你只要确保男主和女主掉到海里就行。” 海豹小姐像是怕这个事件的成功率不高,又补充一句。 “随便哪个男主掉下去都成!” 三分之一!一定没问题! “只要他们开始谈恋爱,你就插足,插足戏份糊弄过去之后,就立刻快进到你去抢女主!然后与男主们展开商战!最后你们商战得天翻地覆,地球的经济命脉在你们掌心里捏来捏去生不如死!最后反派祭天,戏份完毕,这本书也就结束了!男主女主之间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还能没感情吗!” 海豹小姐一时激动,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吐了出来! 七夕听完之后,也觉得荒岛恋情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那,那要是流落荒岛了,都还没有产生感情怎么办?” 海豹小姐打包票:“绝对没有这种事!要是还不行,你就回来,那本书就封存了!” 七夕第一次听到“封存”这个词,不由有些好奇。 “‘封存’是什么意思?” “其实和销毁也差不多。不过是让那本书就此停止,也不上市。等那些对这本书还有记忆的人渐渐忘掉,那本书也就等于消失了。里边的世界,所有的人物,都不复存在。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慢性销毁。” 海豹小姐说完之后,就问七夕还有什么要问的。 那边却在一阵长久沉默之后,只说了一句“没有,我一定会努力的”。 七夕结束通话之后,就下了楼。 路上仆从们见着她,都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和她打招呼,有的也会问她要不要茶水点心?外边天气还不错,要不要布张椅子在外边晒太阳? 七夕都摇头,她只是在这边慢悠悠地走着。 每一个穿书局员工岗前培训时都会另外开课,让他们不要太沉浸于扮演的角色。 但实际上他们这些新员工扮演的都是背景板,哪里有机会沉浸什么呢? 可七夕在这一刻,却非常认真地想,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了。 ……那些人鲜活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也应该获得一个快乐的结局,一直存在在另一个世界才对。 所以,归根究底,你们这些男主都得给我下海! ……虽然这用词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不过七夕决定了,到时候就算又发生了什么意外,她推也会推下去! 七夕没等几天,果然收到了来自钱家的邀请函。 七夕松了一口气,她真怕那个九十岁的老爷子突然发生意外,这段情节又没了! 幸好老爷子很争气,这游轮派对九十大寿怎么都得过,顺顺当当到了现在。 游轮派对嘛,穿得休闲点就行。 七夕穿了方便行动的长裤和衬衫,并且让人现买了一双运动鞋。 这不是……以防万一,要是有谁不肯下海,她得“帮”一把嘛。 七夕阴森森地笑了,让周围送她出门的仆从觉得大小姐今晚是不是去参加什么鞋教活动。 战菁菁今晚当然也是来的,这位钱老爷子也是老牌豪门出身,出了名的乐善好施,圈子里很多年轻人自己另起炉灶时,求求他都能拿到一笔启动资金。 大家亲切地喊他“财神爷”。 只是大家口头上偶尔调侃,对钱老爷子的敬重都是实打实的。 何况人家年纪也这么大了,今天这场生日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能来的都来了。 七夕到了码头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粉色寿桃气球漂浮在游轮上空。 呀……这个审美让七夕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七夕呀!” 战菁菁一下车,就像闻到味了一样,迅速找到了七夕站着的角落,一路小跑了过来。 战菁菁今晚也穿着T恤长裤,很方便活动的样子。 见着七夕似乎对游轮上空的那个寿桃很惊讶的样子,就捂着嘴笑。 “是不是特别像猴子屁股哈哈哈哈哈哈哈!” 七夕:“……” 不,我不是因为寿桃像猴子屁股才震惊的。 等七夕和战菁菁在穿着小马甲的侍者带领下走上游轮时,七夕果然看到了和她幻想中那种大家随意跳海跳泳池,脱掉上衣,随意展露身材的酒池肉林派对不同。 宽大的甲板上,有许多白发苍苍,衣服穿得严严实实的老人家。 现场演奏着老人最爱《茉莉花》,几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家看起来很想下去跳一曲,但根本跳不动,只能把拐杖点在舞池和着节拍跳动。 一群老人围着麻将桌在打麻将,有的在打牌,跟着他们来的年轻人,则负责给钱,和给老花眼的老人大声提示“老太太打的是一万,到您了”! 侍者来来去去,托盘里放着的都是泡着枸杞的热开水,还有各色养生茶。 长长的自助餐桌上,摆着各色低盐低脂少油的健康料理,蒸好的五谷杂粮,有老人想多吃一只龙虾,就被侍者恐吓会痛风发作给劝走了。 点歌台上,有专门的乐团演奏曲目。 一个老太太在上边已经让乐团连续奏了三回《难忘今宵》,并且回回都在同一个地方忘词,只能跟着曲子哼哼。 而几十个手臂上别着红十字的急救医生就站在甲板上,时刻注意着在场所有老人的状况! 这完全是个老人蹦迪派对,健康到了极点! 原本七夕还想,这个游轮派对闹得晚一点,大家喝了点酒,风雨一来,摇摇晃晃地落海不是也很顺理成章吗? 可是现在这个状况,老人家怕不是九点就要上床睡觉了!轮船刚出海,就要立刻返航! 男主女主落海?完全不可能!没有这个条件! 七夕差点没厥过去。 她跟古早文犯冲,真的,再给她一万个想象力,都没想到今晚居然是九十大寿健康寿桃游轮派对! 所以她在看到游轮上空那个巨大的寿桃时心中升起的不好预感果然应验了呀! “哇,每年来都是这样,刚上船就有种困意,”战菁菁抬手揉着眼角,“去年老爷子还叫了人演戏剧,节奏有点慢,我坚持了半小时就睡着了呢。” 七夕缓缓闭上眼睛,听着战菁菁“自豪”的话,也恨不得自己现在就睡过去。 “我们去给老爷子打声招呼吧!” 战菁菁指着甲板前方,许多年轻人像过年跟家里老人领红包一样,排成一队,挨个上前给老人家祝寿。 有个人祝寿词说得太多,竟然让后边的人说无可说,离开队列之后,就抓着人到角落一顿捶。 轮到七夕和战菁菁的时候,那位总是笑眯眯,笑得你都不知道这老爷子是睡着了还是真就笑得眼睛眯得睁不开的老爷子,缓缓睁开了眼。 “好,好,小朋友去吃糖。” 钱老爷子大约是有点糊涂了,无论大小,哪怕来祝寿的人自己也过了六十大寿,也得去吃糖。 “钱老爷子,祝您生日快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呀!”战菁菁也笑着从侍者手中的托盘里拿了糖果,随后就走出了队列。 轮到七夕的时候,七夕完全copy了战菁菁的祝词,钱老爷子也笑眯眯地听了,却没让七夕拿糖就走,而是指着旁边的空位。 “小九啊,坐这,爷爷等会给你介绍男朋友。” 七夕:!!!谁是小九!男朋友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给我介绍了! 旁边就有钱家的年轻人凑上前,笑着说:“老爷子偶尔糊涂认错人,把你当家里孩子,过五分钟他就忘了,到时您走就是。去年是战菁菁小姐,她也被留着介绍男朋友。” 七夕侧头看向靠在不远处栏杆上的战菁菁,她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毕竟谁也不能指望所有九十岁的人都和年轻时一样,一点糊涂事都不干。 于是七夕垮着个脸,默默坐在旁边。 上来拜寿的人见着七夕,不乏有神情惊艳痴迷的,但很可惜,钱老爷子并没有把他们介绍给七夕。 随后,就出现了一个让七夕有点眼熟的人。 主要是那个男人一出现时,望着七夕时,神情就又惊讶又难过,又要强颜欢笑,又要掩盖悲伤,整张脸跟调色盘似的,时红时绿,一下激起了七夕的回忆。 这,这不就是邵七夕的“前未婚夫”嘛。没想到那段剧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现在还能再见到他啊? “祝钱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容清对着钱老爷子一拜,老爷子也笑眯眯地说。 “好孩子,去吃糖,去吧。啊,等等。” 钱老爷子转头看着七夕,指着容清问。 “小九,这个年轻人你喜欢吗?” 七夕一愣,她下意识地摇头。 钱老爷子就什么话都不说了,摆手让容清离开。 容清在听到七夕摇头的时候,就已经如遭雷击一般,踉踉跄跄地走了。 等离开队列后,听到周围人谈笑,钱老爷子又逮着人当做自己家的九姑娘,要给人介绍男朋友时,就更是心痛如绞。 “容清大哥,你还好吗?” 战菁菁见着容清脸色苍白,开口喊了他一声,他要是真有哪里不舒服,这甲板上几十个医生都不是摆设! 只要她喊一声,容清就得被人直接摁甲板上人工呼吸! “还好,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小姐。以前她从来不出席这样的场合。” 容清摇摇头,他目光悠远地看着坐在钱老爷子身边的七夕,对方一直挺着脊背,哪怕脸色苍白脆弱,也没人觉得她实际上身娇体弱,稍有刺激就会吐血晕倒。 想到刚才七夕直接摇头,容清心口又疼了起来。 七夕自从那天之后就音信全无,再次见到她,她看人的眼神也全是陌生,像是真的忘了他。 可让容清心口更疼的是,接下来……段知行出现了。 容清早知道段知行回到段氏集团的事,这早已不是新闻。 他原本还可耻地窃喜,这样一个人不在大小姐身边,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情愫? 这原本与容清无关,但他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可在段知行春风般和钱老爷子祝寿,祝词还都与别人不同后,钱老爷子突然拉住了段知行的一只手。 “哈,哈,哈,好孩子,你和我家小九很配。” 钱老爷子一手牵着段知行,一手牵着七夕,竟将他们两人的手交叠到了一起! 七夕瞪大了眼,和段知行一对视,就触电一般收回手,段知行则笑弯了眼对钱老爷子说。 “谢谢您。” 随后钱老爷子就摆摆手,又让段知行去吃糖了。 段知行临走前,低头看了一眼七夕,七夕抬头“瞪”他,段知行则像是被这一瞪很受用似的,微笑着离开了。 容清猛地抓住衣襟,眉来眼去,这岂不就是打情骂俏?!他们果然! 然而接下来,容清再次受到了接二连三的打击! 楚刀明今晚穿着粉色衬衫来了游轮。 他实在很适合把鲜嫩的颜色穿上身,这样也柔和了他那张艳丽得极具攻击性的脸。 可当他发现钱老爷子身边的七夕时,原本那流利的祝词也差点一顿,所幸都说完了。 然后…… “哈,哈,哈,好孩子,你和我家小九很配。” 钱老爷子把楚刀明和七夕的手交叠到了一起! 七夕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在刚感受到对方手指的温度时,就收了回来,而楚刀明则像有点惊着了,随后他又笑起来。 “谢谢老爷子,我以后一定会对小九很好的。” “现在就不好吗?”钱老爷子问。 “现在的好是现在,对她的好得一天比一天更多才行。” 楚刀明对着七夕眨眼睛,像是要求得她的赞同。 “对不对?” 七夕对这狐狸精实在无语了,你这种风流手段不要用在反派身上!待会第一个就推你下海! 七夕心中升起“杀意”。 毕竟今晚她可是为了这本书里的所有人活下去而做努力啊,现在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了! 钱老爷子松开手后,楚刀明想带着七夕走,却发现钱老爷子没有放人的意思,这是做媒的瘾还没玩够? 楚刀明站在不远处,见着段知行时微微点头,随后再看回队列时,就看到了秀金蝉。 这家伙大多数时间都自己窝着,轻易不出来走动。 现在也就钱老爷子的九十大寿能劳他动一动。 然后…… “哈,哈,哈,好孩子,你和我家小九很配。” 钱老爷子再次拉住了秀金蝉的手,和七夕的手交叠在了一起! 这次七夕直接吓得站了起来,秀金蝉则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三回七夕抽手的速度可以说是越来越快,要是去赌/场发牌,人家都看不清她手速。 而秀金蝉在深深地看了七夕一眼后,抬脚离开了这里。 接下来的是秀天奇,天知道这个偶像怎么总有空出席这类宴会。 他急切地等待钱老爷子让他也和七夕握手,但很可惜,不等他说完祝词,钱老爷子直接让他去吃糖。 秀天奇:QAQ您怎么区别对待啊! 七夕也总算能在侍者的带领下,离开钱老爷子身边,这一次,老爷子没有阻拦。 仿佛刚才给她做的三次媒,已经够了。 等七夕走到战菁菁身边,战菁菁因为看八卦热闹看得颧骨都有点飞红,在这满场无酒精的世界,就像喝高了一样。 “嘿嘿嘿,什么感觉啊?”战菁菁伸出手指戳戳七夕的手。 七夕压低眉眼,语气冷淡:“坚定的感觉。” 战菁菁:? 坚定地要把人推下海,好让剧情回到正轨的感觉! 你们这些死到临头的主角,还有心情在这嘿嘿嘿,要是这本书被封存了,还记得你们的恐怕只有我了! 在第十次《茉莉花》循环后,游轮终于缓缓向海上航行了。 而七夕盯着手机,关注着气象预报。 “大小姐担心今晚会下雨吗?” 段知行拿着一杯无酒精饮料走了过来,甲板的大平台上,钱老爷子声如洪钟地与大家喊了一声。 “吃好喝好呀!” 然后就下了台。 台上登时铛铛铛,敲起了锣鼓,就有画好了妆的武生跳上了台,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引得台下阵阵叫好! “今天晚上的天气很好,等到了外海,月色映海面,想来景致不错。”段知行将手里的枸杞水递给七夕。 七夕听了这话,却沉默了一会笑了起来。 “那可不一定。” 坏崽崽收到了穿书局的来信。 【坏崽崽:九点钟就有暴风雨来袭!】 七夕一口干了手里的枸杞水,眉毛挑得高高的,看起来邪气横生,满腹算计! 但段知行忍不住蹙起眉尖问:“大小姐……水不烫吗?” 七夕“哼”了一声,烫,但她不说!哪个反派会被热水烫到嘴啊! 而另一边,楚刀明看着眼前那个一直望着七夕,脚步缓缓那边移动的年轻人,一点一点地蹙起了眉。 这个看起来不大聪明的人,是不是……就是和七夕一起拍广告的小明星? 第四十章 荒谬落水 轮船渐渐向外航行, 身后那璀璨的灯火城市,也在七夕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穿着休闲装的女性在轮船甲板上缓缓行走,微风吹起她的绑在脑后的长发。 七夕正在巡视这艘轮船, 哪里比较好掉下去。 唔……好像哪里都很方便的样子。 七夕抚着下巴, 因着战菁菁一直跟来会很麻烦, 她说要上厕所, 战菁菁还想一起来,被七夕强势拒绝了。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在外边,她得认真找漏洞啊! “小心!这里地滑, 你要是被风吹到海里怎么办?” 七夕身后传来少年人焦急的叫声, 七夕一回头, 就看到秀天奇朝她跑来,七夕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就看到那染着银色头毛的秀天奇跟脚下装了滑轮一样,在她面前闪过, 直接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七夕:“……” 秀天奇:“……” 看起来确实很滑, 谢谢你献身说法。 秀天奇脸色爆红地一下跳起来!又脚下踉跄滑跪了下去! “我以前……不这样。” 青葱美少年跪在地上,泪眼汪汪地朝七夕伸出手, 像是想请七夕拉他一把。 但在他的手指触碰到七夕之前,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一把握住了秀天奇! 楚刀明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面带微笑, 就像拎小鸡一样, 把秀天奇一把揪了起来。 “装什么呢?这不是三岁小孩玩剩下的?还是说你真的是只软脚虾?” 秀天奇见着楚刀明, 他不大认识,但偶尔会在财经类新闻里看到这张脸, 据说和他大哥一样是个奇才, 秀天奇还老大不服气。 如今楚刀明这样子, 上来就是阴阳怪气的话,他往常脑子转得不算快,但这时候居然灵光乍现,明白了。 “我和我……老板说话,关你什么事?” 秀天奇站好了,抬手挥开楚刀明,小心翼翼地走到七夕身边。 “你老板?”楚刀明挑眉。 “对啊,你不知道邵小姐就是T.K娱乐的老板么?”秀天奇挺胸抬头,营造出我们才是一边的氛围。 “难怪你和七夕一起拍了广告,是因为……你的老板抬举你。”楚刀明双手轻轻一拍, 像是明白了什么。 “应该说,公司上下这么多人,为什么老板只抬举我?”秀天奇飞快瞄了七夕一眼,大胆发言。 然后他就看到楚刀明那双潋滟瑰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已完成带着娱乐圈工具人向楚刀明耀武扬威剧情】 【获得积分50点】 七夕原本看着秀天奇这么不怕死地和楚刀明硬顶,还觉得他挺莫名其妙。 你这个原文里只有三行字的炮灰……也想变成加戏咖? 可当听到这条剧情提示音时,七夕默默鼓掌,你这戏加得好! 原本还以为投资失败,白买了个公司,结果原文剧情偶尔也是会生效的,这不就来了吗! “哦?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楚刀明并不是看到挑衅而回避的人,他看着秀天奇眼神乱飞的模样,就两个字“心虚”。 他倒要看看秀天奇怎么吹。 虽然楚刀明心知秀天奇这话有些挑衅意味在里边,但他还是有点气。 这个人,外表看起来轻浮得很。 同时对七夕有一丝怜爱。 为了扶这个人起来,身为老板实在是做得太多。 这一方面,楚刀明意外地与七夕思想同调了。 而秀天奇听着楚刀明这一问,不由一窒,当然不会是七夕对他另眼相看的原因。 “反正,反正就是……” 秀天奇话没说完,七夕就抬手说。 “总归是这样那样的原因。” 显然是随意糊弄了一下。 七夕的视线一直看着地板,嗯,从这段到那段看起来滑得要命。 等待会下了雨,任谁站上去,岂不都是呲溜一下就下海了? 等七夕抬起头时,就看到楚刀明眼中显出了一丝怜爱。 “做生意有低头做的,也有抬头做的,只要你愿意,什么资质的人都有。” 秀天奇这下听懂了,这是埋汰他档次低? “我的资质就是最好的!”秀天奇拍胸口。 楚刀明笑了笑,他从七夕的眼神里已经看出来了,这个人并不值得重视。 他正想约七夕去甲板上看看海浪,就听到前方传来广播声。 “钱老爷子准备切寿桃了!” 切得正好。 楚刀明无奈一笑,与七夕离开这里,秀天奇倒是想跑着追上去,但呲溜怕了,只能小心靠着墙走。 等到了前边,灯光大亮,钱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站在一个巨大的寿桃前,手里的餐刀和寿桃比起来,就跟插根牙签一样。 所幸老爷子并没有逞强,而是意思意思划了一刀,就推开了,台下一群老头老太太笑呵呵地鼓掌,他们被家里的孩子看着,并不能吃太多那不知道往里填了多少豆沙的寿桃。 不过好不容易能出来玩,就玩嘛!吃不了尝尝味道也好! 年轻人们倒是没有这种不许吃甜食的约束,每人都分到一块,豆沙烂熟的味道黏在口腔里,经久不去。 七夕舔着嘴里的豆沙,原本还想着该怎么把男主女主带到那边去,结果楚刀明一直没走,段知行绕了一圈找七夕,现下看到她,也自然地走了过来。 战菁菁则一直等在厕所外边,之后进去看了一圈,发现人不在之后,以为七夕又乱跑,现下见着她,更是寸步不离。 七夕微垂眼睫,看来不用太麻烦了。 只是七夕抬起头,那个眉间生着朱砂痣的男人仍然站在钱老爷子身边,老爷子紧紧握着他的手,不知道在和他说什么。 秀金蝉也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低垂眼睫听着老爷子说什么。 看起来即使下雨,这个人也会一直跟在钱老爷子身边的样子。 七夕背在身后的手指掐了一下手心,没关系,之前海豹小姐说了,只有一个男主掉下海就行。 她这有两。 海上冷风突然吹了起来,因为四周无遮无拦,那风就越来越大,天空隐隐闪过几道光,像是被镇压在乌云之后的闪电。 还未曾听到惊雷。 但是这显然是天气不好的征兆。 “老爷子您先进舱!” 甲板上的年轻人一下跳了起来,今天的天气怎么回事?明明看了好几天,不可能下雨啊! 短短几息,在甲板上的人都感受到了那突然颠簸起来的海浪。 场上的老头老太太还没玩够了,哪里愿意进舱,于是台上的戏剧演员就一直唱作念打,一路演进了船舱里,把那群准备打赏的老人家勾了进去。 还有的就是不爱看戏,说好了晚上钓鱼的,也被家里年轻人一路背着强行带了进去,一路商量。 “鱼在厨房里,您在水缸里现钓一只行不?” 甲板上人流涌动,钱老爷子这时候又神智清醒起来。 “慌什么,一点风浪,都进舱去,让人调头,这还没开得太远,不会有事!” 于是大家有序撤退,战菁菁也拉着七夕的手腕。 “我们也回去吧!” 七夕却拧着手摇头,她摸着自己的裤兜,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我的坠子掉了。” 战菁菁先是茫然,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 “那个在秀家拿到的莲花坠子吗?” 七夕点点头,随后就转头往甲板后方的长廊走。 “我去找。” 但她的手腕却被段知行从后握住,这位总是事事妥帖的前管家开口道。 “大小姐告诉我在哪里,我替你去找。” “告诉你?那东西都不知道去哪了,麻烦。” 七夕示意段知行松手,然后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楚刀明快步跟了上来。 “是不是在刚才那个地方?我和你一起去。” 秀天奇也支棱了起来:“我也去!” 七夕心想,你来个什么劲啊! “你给我回去!别跟来!”七夕区别对待主角与工具人! 战菁菁则挽上了七夕的手,一脸焦急。 “我们快去找吧!那东西要是滑到海里就麻烦了!” 段知行则非常识趣地没有再问,直接跟在了七夕身后。 现在首要的是满足大小姐的要求,然后在真正的暴风雨来临前,将大小姐送回船舱。 但是在他们这一行人绕到甲板后边那只有栏杆的长廊上时,暴风雨却来临了。 风浪明明不算大,可是轮船却非常夸张地产生了一个将近四十五度的倾斜,好像有谁躲在海底,伸手用巨力将这艘船当做玩具似的摆弄。 原本神色还颇为悠闲的楚刀明和段知行肃了眉眼,将两位女士护在了身后,他们站在靠栏杆的那一边。 “大小姐!我们先回去吧!看起来情况不对!”段知行大声喊道。 七夕却在这一刻,由衷感谢起穿书局来。 你今天终于上班了啊! “我已经看见了!就在前边!它要滑到海里了!” 七夕叫了一声,她奋力前跑,但却和快走的速度差不多,段知行和楚刀明对视一眼,决定把这事单独办了,以免身后几个人发生意外。 在这方面,他们倒是难得意见统一。 “在哪里?大小姐?”段知行看着前方,没有看到什么坠子。 七夕则松开了战菁菁挽住她的手,拉着墙边上的绳子,走到他们身后。 “就在你们前边两步远的地方,挂在栏杆下边了!” 那两人往栏杆走去,七夕紧张得开始喘气,要推人了啊!这得非常强大的心理素质才行,她要不要再做点心理准备啊,还是回去喝杯酒壮壮胆再来吧…… “七夕!” 在七夕身后的战菁菁突然一喊,一个浪头自七夕身侧打来,一只生着细长腕足通体滑腻的章鱼,翕张着身体底部的筋膜,看得见中心位置尖锐的角质颚与圈形利齿,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乘浪而来! 七夕下意识地往前狠狠一推! “好恶心啊啊啊啊——别过来————” “砰动”!一声巨响,哪怕是在这样混乱的夜晚,这声音也那样响亮,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到了海里,七夕颤抖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战菁菁大惊失色的表情。 “七夕!他们不是章鱼呀!” 刚才七夕要被浪打到,段知行和楚刀明立刻转身跑过来相护,可是谁知道七夕直接抬手用力一推,那两个人平常绝对不会被推倒,可也许是刚才章鱼滑过的地方留下了粘液……那两个人就跟溜冰一样直接飞到海里了啊!!! 七夕怔愣地低下头。 章鱼落在地上.jpg 是了,刚才她手上触碰到的好像是衣物的质感。 “他,他,他们……” 七夕紧张地喘着粗气,周围满是海水的咸腥味,空中满是凛冽的风声,雷声,以及无情的雨声,七夕几乎说不出话来! 战菁菁跑到栏杆边,对着周围大喊。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战菁菁转过身,像是要走到七夕身边安慰。 “没事的,七夕,你不是故意的!只要立刻派人下去,一定救得起来……唔啊啊啊啊啊——” 战菁菁突然向栏杆后倾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往海下拉! 七夕快要不能呼吸了,等一下!这是无脑古早文,不是灵异神怪文吧! 在这雷电交加的夜晚,一道闪电划过,七夕看清了缠在战菁菁脚上的是什么。 章鱼勾住了jiojio.jpg 怎么还是章鱼! 七夕眼睁睁看着那只章鱼像是想要回到海里,正努力伸出触手勾住栏杆,结果勾住的却是战菁菁的脚。 七夕下意识上前要拉住往后倾倒的战菁菁,可湿润的雨水滑得让七夕根本抓不住战菁菁的手腕,只能看着她也扑通一声落到了海里! “我,我都看到了!” 秀天奇的声音在七夕右侧响起,七夕惊慌失措地转过头,秀天奇一脸惨白地站在那,手指颤抖地指着前方。 此情此景,任谁都会觉得是七夕把那些人都推下去了! “是,是,是……意外!是章鱼干的!” 秀天奇像个神志不清喝高了的人,嘴里说着荒唐的话,大步朝七夕走去,对着她伸出手! “这里太危险了,七夕!你快跟我离开!” 然而在下一刻,又一个浪头打来,秀天奇和七夕同时被浪卷了下去! 快到九点了,坏崽崽从沉浸式体验中看够了动画片,打了个哈欠。 【坏崽崽:我要睡觉觉了,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掉在海里,正在奋力挣扎的七夕在脑海中怒骂。 【七夕:托那只章鱼的福!一切顺利!】 【坏崽崽狂喜:真哒?真的有章鱼?!】 【七夕:?什么意思?】 【坏崽崽含手指:刚才穿书局来信,问你还需要什么帮助,可以提供一次性道具,我说要章鱼。】 坏崽崽身后的小电视里,正播放着海底霸主章鱼王大战紧身衣英雄的动画片。 【七夕:…………】 老娘要把你团成章鱼烧! 她说怎么那只章鱼这么凑巧!这么抢戏!合着是穿书局派来的一次性道具! 有这个机会要点什么不好! 比、比如你要个海王波塞冬什么的,多少章鱼你搞不来?! ……不是,我们就别要章鱼了! 【坏崽崽打哈欠:这不是也成功了嘛,都靠我呀……咦?喂,喂!现在是我上床睡觉的时间,你怎么晕过去了?海里也可以睡觉觉吗?】 七夕耳边一直传来坏崽崽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但她已经无力去反驳了,这么想似乎也对,起码两个男主都真的下海了。 而现在海水湍急,海流就像有生命一样要把她卷到不知名的地方。 无论她怎么向海面上游动,最终都会被一个浪头再次打入海中。 只在那偶尔闪电划过,在她意识最终消失前,她好像看到一个人……正破水而来。 第四十一章 有容乃大 七夕在现实世界里的日子, 可以称之为平凡又顺利。 除了青少年时期念书时有些变故,其他时候都没有生出什么波折。 当七夕来到穿书局上班时,每每午夜梦回, 她总会梦到现实世界。 父亲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那个人抬手轻轻碰触她的眼角, 还有母亲温暖的怀抱。 这让她即使在睡眠中, 也依然像初生的小动物一样,往被子里钻,就好像钻到妈妈的怀里。 又温暖, 又宽厚, 弹性还很好……就是喜欢动来动去…… 动来动去。 七夕缓缓蹙眉, 像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她依然十分依恋地用手紧紧抓着,喊着“妈妈”。 那动来动去的胸膛在那一声之后停了下来,总算不需要七夕再去追寻了。 七夕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嘴角挂着满意的微笑。 而那抱着她的人, 抬头看着四周骤然平息下来的风暴,将人双手抱着, 去寻找干燥避风的地方。 七夕早上是被小鸟啄着手指啄醒的。 七夕皱着眉, 带着一点起床气,猛地睁开了眼。 “啾啾~” 一双黑色的豆豆眼对上了七夕, 毛绒绒的小脑袋转了两圈, 在七夕快要变成斗鸡眼的时候, 猛地跳起,柔软的羽翅打在人脸上, 振翅飞走了。 ……小鸟? 七夕愣愣地眨了眨眼, 随后她望着头上那堆叠成伞状的翠绿长叶, 叶子的缝隙里透出了一片天光与湛蓝的天空。 七夕手撑着地面,缓缓坐起身,盖在她身上的一件防水毯和白衬衫滑落在她身下叶子垫成的床上。 她抬头向四周望去,眼前是一片银白的沙滩,她正躺在几棵椰子树下。 是了,她落了水…… 七夕低头看着自己的衣物,虽然不大舒服,但外衣却是干爽的。 在她身旁不远处还有一个火堆,没有熄灭,里边还有着零星火星。 她这是被救了? 七夕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缓缓起身,她脚上鞋袜已经不知道去了哪,只能赤脚往外走。 在她即将走出林荫时,就看见沙滩前方的海面突然有水花涌动,白色水花翻飞,有人破水而起,手里提着东西,一步一步地往沙滩上走来。 来人穿着一条白色休闲裤,裤子浸透了水,紧紧贴在腿上,显露出修长有力的肌肉线条。 那个人赤着上身,在阳光照射下,上身的皮肤白到发光,那八块腹肌一点折扣都没打,随着行走的动作,微微扭动着。 那人突然停下脚步,像是发现七夕醒了,随后他就一抬手,将被海水打湿,现在还不停往下滴水的头发往后一捋,露出了面容。 漆黑的发,白皙的皮肤,眉间一点朱砂痣。 不染凡尘,清净却又奢华,正是秀金蝉。 七夕目瞪口呆地看着秀金蝉渐渐走近,他手上还用树枝勾着一条鱼,鱼还活蹦乱跳,被秀金蝉一指头弹了脑袋,就不再动弹了。 “醒了?海鱼可以吃吗?”秀金蝉开口问。 七夕却一直盯着秀金蝉,像是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秀金蝉看了看七夕,示意她先回去。 “等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将熄未熄的火堆被秀金蝉轻轻一吹,加入干燥的树叶与小树枝就重新燃起了火。 秀金蝉在火堆旁边的石头下翻找了一会,拿出了一把镂金的雕刻刀,拔出鞘后就直接扎到了鱼头里。 接下来去鱼皮,掏腹,一切都在转眼之间。 等把鱼串了树枝,直接放在火上翻烤时,秀金蝉拿起汁水丰沛的树叶折成块状,然后揉在手里,用那树叶汁子洗去手上的腥味。 等他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抬眼看着七夕。 “昨晚风雨起来的时候,我把钱老爷子送进了船舱,却没看到天奇。他历来不大着调,很可能一直在甲板上。” “我就出来找他。” 轮船上许多员工来来去去,忙着关门关窗,收拾落在外边的东西,甲板上也有船员在大声调度。 这时候轮船突然向下倾斜了四十五度。 秀金蝉眼也不眨地看着天上忽来的风雨,在这无数吵杂的人声,物品碰撞声,海浪拍击着船身的声音中,他隐约听到了一声尖叫。 秀金蝉眯起眼,直接绕过甲板,往后方的长廊走去,等他走到那里时,就看到秀天奇正朝七夕大步走去。 但一个浪头打来,却把那两人同时卷了下去! 秀金蝉在那一刻瞳孔紧缩,居然往前冲去,可最后他只捞到了掌心的一把水。 秀金蝉立刻叫了船员,放了救生船下去。 “我跟船去。” 秀金蝉这么说的时候,周围所有人不敢多话。 因为他的神情有些可怕。 像那总是端坐在寺庙中的雕像,在人们跪拜时,突然睁眼了。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这片海获得了人命作为贡品后,就平息了诡谲的翻涌。 等船下来时,救生艇往四面八方开去。 除了秀天奇和七夕落了海,听说船舱里还不见了几个年轻人。 秀金蝉不知道人在哪,只能靠周围经验丰富的船员去寻。 他所在的这艘救生艇,越开越远,船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怕是会找不到。 但秀金蝉仍然请他继续找,他低头看着海面,在这翻涌的海中却像是看到一点白色。 ……就像是人身上的衣物。 “找到了。” 秀金蝉身上都带着救生绳,他和船员说了一声,直接往海里跳。 按理来说,能在水里肉眼看到衣物,这距离不可能太远,可船员却看着那救生绳拉得越来越长,长得让他心惊! 不能再等下去了! 船员吓得要命,不停地拉着救生绳,可他一拉时,就知道有问题,太轻了,收绳的速度也太快了,最后破水而出,捞上来的……却是一只章鱼。 章鱼又来了.jpg “我在拉住你之后,又有水流卷来,我没办法,只能抱着你,但所幸那道水流在我失去意识之前,将我们送到了这里。” 秀金蝉意志非常人,在这样匪夷所思的状况下,他都能迅速回身,将七夕一把从浅水中捞起来,往海滩上奔来。 所幸他只摁压了几次,七夕就吐出了水,恢复了呼吸。 ……并且一直往他怀里钻。 即使是秀天奇,秀金蝉也没有和自己的亲兄弟这样亲近。 女性柔软温热的吐息像是春日吹过的风,温度却比春风更热。 明明已浑身湿透,但秀金蝉却能感受到温度节节攀升的变化。 他不大自在地想尽快把七夕放下来,却在听到七夕呓语一般喊着“妈妈”时,手指微微一僵,最后他自沙滩上走过,寻到了一处靠近海滩,能吹到海风,不至于会被林间蚊子寻味叮咬的地方。 秀金蝉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型急救包,以防在海里捞到人时,对方需要急救却没有工具。 纱布酒精一些应急药物,一件急救毯,还有手摇手电筒,以及几根金属防水火柴。 原本以为最多只能用到药物,没想到现在全用上了。 只是火堆升起来后,秀金蝉没有先脱了自己的衣物烘烤,而是要先给……七夕处理。 刚才秀金蝉探了七夕的脉搏,虽然看起来一切正常,甚至可以说七夕的脉搏比一般人还要更强健一些,和传说中风一吹就会吹散的病弱传闻不大一样,但秀金蝉还是不敢托大。 说不定是一些一旦发作就会要命的病症,他也并不是什么都懂。 暴风雨过后,天上的乌云已散,皎白的月光落在海上,沙滩上,还有那黑发的美人身上。 海水浸透了她的衣衫,黑色长发垂在肩头,她的脸天生带着一种脆弱的苍白,让人担心是不是风一吹就化了。 秀金蝉没有迟疑,他将收集来的叶子铺在七夕身下,然后打开急救箱,拿出毯子,随后再用一点绷带绑在了眼睛上。 柔软的手指划过他的胸膛,温热的吐息落在他的肩膀,冰冷的肌肤贴在他的腰腹,等秀金蝉拿到毯子,将人裹起来了时候,秀金蝉已出了一身热汗。 火堆烘烤着两人的衣物,秀金蝉静静坐在火堆边,急救箱里还有一瓶三百六十毫升的水。 他一口没动,依然放在那里,只盯着眼前的火堆,不时添加树枝。 身后偶尔会传来七夕梦呓般的声音,他回头看去,火光映照着他玉白的脸,眉间那点朱砂痣艳红,如同自海中走来的精魅。 他和七夕的距离只有一步远,秀金蝉以为七夕要醒了,刚低下头去看,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抓住了尾指。 那像是幼童依恋大人时才会做出的动作。 秀金蝉看着七夕,那让他最近雕刻玉像时,总会想起的脸。 七夕微微侧脸,将自己的脸颊也贴在了秀金蝉的手背上。 秀金蝉缓缓收紧手指,但最后他坐在了七夕身边,单腿屈起,一手放在膝上,任由这只见过几面的人抓着他的手指一整夜。 “你的头发我虽然已经擦干了,但你还是要小心会不会发烧。急救箱里有一些应急药,感觉起烧的时候告诉我。” 秀金蝉轻声说着,可刚才那样长的话,七夕都好像没听见,她的视线一直盯着秀金蝉脖子以下,腰以上的位置。 秀金蝉看着七夕有些干燥的嘴唇,将急救箱里的水取出来递给她。 “这里离城市应该不算太远,他们搜救过来也用不了几天。急救箱里有小铝碗,我待会会煮海水,把盖子上的蒸馏水收集起来,饮用水方面不必担心。” 七夕接过水,小心地喝了一口,点了点头,只是视线依然没有从秀金蝉身上移开。 “你在看什么?”秀金蝉有些疑心七夕是不是在海里撞到了什么,依然不大清醒。 随后那不大清醒的美人红唇微张,视线盯着秀金蝉的上身说道。 “您可真是有容乃大呀。” 秀金蝉:“……” 秀金蝉穿上了衣服。 七夕话一出口,就觉要死。 可谁让这个看起来禁欲得像是一辈子餐风饮露都行的男主,脱了衣服居然会有这样一副腰是腰,腿是腿,胸……是胸的身材啊。 正经女人谁受得了这个呀! 那种沟壑!那种广度和深度!令人想要探究! “我,我的意思是,您肯孤身范险来救人,不管我们是不是相识,这气度称得上是有容乃大了!” 七夕当场胡说八道。 秀金蝉:“……嗯。” 七夕低头看着地面,耳根热得能煎蛋。 “那个,我的衣服……” “我昨晚闭着眼睛给你脱的,”秀金蝉停顿一会,“你可以不相信我,只是当时事态紧急,我不可能让你穿着湿衣服过一夜。” 七夕连连点头,又问:“衣服干了你就给我穿上了吗?” 秀金蝉抿唇:“是。” 总之这些话说出来,秀金蝉和七夕都不清白的样子。 七夕心理得到了微妙的平衡。 只是……为什么秀金蝉居然和她一起流落到了荒岛,那其他人呢?! 七夕眼睫微颤,心里十分不安,总觉得好像还会有什么意外的状况发生。 “秀天奇,还有其他人……你没有找到吗?”七夕抬头问。 秀金蝉摇头,今天天刚亮的时候,他就下了海,在这附近搜寻,但海水茫茫,他什么也没看到。 秀家的人,不,大部分豪门圈子里的人,身上的手机里都会装定位器,哪怕流落到世界的尽头,家里都能收到信号。 秀金蝉不知为什么,莫名有种天奇不会出事的预感。 “你们昨晚……那样大的风雨,为什么会在栏杆边说话?” 在七夕醒来之后,秀金蝉终于能问了。 火堆上的海鱼渐渐卷曲,鱼身里的油脂被烘烤出来,油脂落在火堆里,发出哔啵的响声。 七夕听着这句话,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 还能是什么,给她找不存在的莲花坠呗。 可她明明让秀天奇别跟来的,可最后他却来了。 实在让她当时慌了一下。 在计划里,她,秀天奇,都是不必下海的,可谁知道那浪头这么大,居然把他们都卷下去了! 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出现了缺口,这弄人的命运怎么只弄她啊! “他来给我找……莲华坠子。”七夕轻声说道。 秀金蝉深深地看着七夕,开口道。 “你不必有什么顾虑,他不在这里,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七夕:???感觉……秀金蝉好像有别的想法? 第四十二章 众人情况 在秀金蝉看来, 他的弟弟是个不大懂看人眼色的。 他从小家里偏宠,纵得他无法无天,自然也不会懂什么是知进退。 那天秀天奇冒冒失失跑来不许秀金蝉喜欢七夕, 秀金蝉就知道这个弟弟……又犯病了。 他喜欢什么就想得到什么, 虽然他想要的大部分可以用金钱或者权力得到, 但是这个世界上也一样有许多东西是买不到的。 诸如生命, 自由,或是……感情。 在那栏杆边,秀金蝉第一眼看到秀天奇朝七夕走去, 脸上满是焦急与渴望混杂的神色, 而七夕一脸惊诧时, 就知道一定是秀天奇又不请自来了。 只是不等秀金蝉喝止,秀天奇就和七夕一起被海浪卷走。 如今秀金蝉再问,大约也只是想确定……秀天奇到底干了多少失礼的事。 但即使秀金蝉这么说,七夕也依然坚定地摇着头。 “他就是来给我找莲花坠子的。” 秀金蝉深深地看着七夕, 越发觉得传闻不可尽信。 即使被秀天奇这样痴缠, 眼前这苍白的美人也恍若不觉,不肯说他一句不好, 和动不动就杀人(?)放火(?)的传闻实在完全不同。 话说之前秀金蝉也误会七夕想潜规则秀天奇来着, 可这样的人想来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 而且……身体条件可能也有约束。 七夕看着秀金蝉听完她说的话后,不知是叹息还是什么, 唇间泄出了一丝低沉的颤音, 随后就翻动着架在树枝上的海鱼, 等烤得差不多了,就放到叶子上递给七夕。 七夕也确实有些饿了, 可是鱼只有一条。 “你不吃?”七夕问。 秀金蝉往火堆里放了几块石头进去烧热, 对着七夕摇头。 “我吃过了。” 七夕是知道这些男主的, 对待反派他们是无情的铡刀,对待反派之外的人,则是舍己为人的好人。 说是吃过了,想来是知道现在食物获取不易,想先紧着她吃吧。 七夕捡起树枝,试图用力把它掰断,就见秀金蝉抬手取了过去,掰成两半,然后用小刀把外边的树皮削掉,露出干净的木质内里,做成了像是筷子的东西递给七夕。 “是我疏忽了。”秀金蝉对七夕点了点头,语气像是有些抱歉。 ……他不会以为我是没有干净餐具,所以没办法吃东西吧? 七夕舔着唇,伸手用树枝把鱼一分两半。 将另一半递给了秀金蝉。 “我吃这些就够了。” 随后也不管秀金蝉怎么想,七夕就低头吃了起来。 海鱼不需要调味,经过烘烤之后,本身就带着咸味。 想来这里没什么厨具,秀金蝉也不是擅长厨艺的人,只要能烤熟就行了。 七夕吃得很香,这条海鱼估摸得有两斤,她吃一半都吃撑了。 等她吃完,再抬起头时,放在秀金蝉那边的海鱼依然没动。 秀金蝉看着七夕像是真的吃饱了,才低头囫囵着吃了几口。 “下海捉鱼我可能不行,不过捡点贝壳,捞捞小螃蟹什么的,应该没问题。”七夕说道。 秀金蝉吃完之后,点了点头。 随后他打开了手机,即使在海里泡过一段时间,依然可以打开。 但是因为没有信号,他只能检索手机里的发信器是否依然顺利运作。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秀金蝉对七夕说道:“不需要等太久,会有人来的。” 七夕重重地点头,这一点她倒是毫无疑问。 随后七夕轻声问:“我需要帮忙做点什么吗?做个……屋顶什么的?要是又下雨怎么办?” 这不是七夕胡乱说的,原文里男主女主流落荒岛之后,就是会突然下雨,让他们不得不在雨夜紧紧依靠。 七夕……不想紧紧依靠,但也不愿意再被雨淋了。 秀金蝉看着这艳阳天,虽然想说不大可能会下雨,但想到昨晚那阵妖雨,他也不好直接下断言。 于是两人开始收集树叶和树枝,秀金蝉还能爬到树上,用小刀劈砍。 七夕看着眼前的材料,试探着开始绑叶片和树枝。 秀金蝉虽然不大爱出门,但来家里上课的老师也算是什么都教,无所不包。 野外求生更是能在山上实地演习,算是优势科目。 看着七夕的动作,她明显是不大懂的。 但秀金蝉不是那种喜欢对着人指指点点的性格,大部分时候能不说话,他就不说话了。 于是他只在七夕身边,自行拿了材料,动作灵巧地编织着。 七夕望着身边翻飞的手指,又低头看着自己的,一时怅然。 你们古早文男主需要在这方面也内卷成这样吗? “你前边做得很好,只要把叶子穿插在树枝的缝隙里,这样就不怕漏雨了。” 秀金蝉抬头看了七夕一眼,又慢慢地把刚才的动作做了一遍。 他不觉着七夕做的有多不好,只不过是别人的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七夕被人这样照料着,心底不由涌上了一股暖流。 好的!老师!以后你家要是破产了,你可以到天桥底下摆个手工摊子,绝对不愁吃喝! 只是当那小小的临时屋顶编织好之后,秀金蝉又问道。 “我在搭乘救生船出来找人的时候,听说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几个人也落水了。听名字有战菁菁……你知道还有谁吗?” 七夕手指一僵,又想起了那该死的章鱼作法。 “知道,还有段知行和楚刀明。” 七夕僵硬地点头,秀金蝉却挑了挑眉。 “你亲眼看见他们掉下去的?” 七夕想反正之后这几个男主和战菁菁也会碰到,撒谎是没有必要的。 “是的,他们也是来帮我捡莲花坠子的。” “你……”秀金蝉说了一个字,就沉默了。 他眼中依然古井无波,手臂一用力,就将那屋顶盖在了昨夜七夕躺着的叶子床上边,待会还要再做几处遮挡,以免风雨吹进来。 “你朋友很多。” 等做完了这些之后,秀金蝉才说完了那句话。 七夕则想提醒他……说话不要大喘气好吗! 随后七夕又和秀金蝉一起绑了叶子垂挂在叶子床四周,这样就做成了一个简单的小屋。 七夕累了,这娇弱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她进行这么高强度的劳动。 早在编织叶子遮挡的时候,看着她脸色苍白起来的秀金蝉,就让她坐在平滑的石头上,躲在树荫下,只看着就好。 “要不要喝水?” 秀金蝉又拿出了那瓶急救箱里的水。 七夕看着水,说实话,她可以直接一口喝光,但是秀金蝉就没有了。 秀金蝉则把放在火堆上的铝碗盖子拿了下来,将盖子上的蒸馏水倒到叶子上直接喝了。 “我有水,不必担心。” 七夕这才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荒岛求生好艰难啊,才来没多久,七夕就想念冰棍汽水梅子冰水甜筒冰巧克力冰奶茶冰咖啡冰红茶各色冰淇淋全部炫我嘴里谢谢。 “要是累了,就先睡吧。” 秀金蝉将叶子轻轻掀起,露出小屋子里的叶子床。 七夕原本还想说不困,可是被这海风吹着,她倒真的开始眼皮打架了。 “没事,我,我还可以。” 秀金蝉也不再多问,只是他等新的海水烧开,将蒸馏水放到叶子里时,转头就看到七夕单手托着下颚闭着眼睛睡着了。 即使在这样的荒岛上,这位小姐的美丽依然无损,肌肤白皙滑腻如同羊脂,睡着时的脸没有平常故作姿态的冷艳,反而显露了几分稚气。 随着日头偏移,在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叶,即将落在七夕那如桃花瓣般的眼皮上时,秀金蝉把她抱起,轻轻放到了叶子床上。 七夕嘴里发出了迷糊的呓语,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总归带着一点因为害怕而产生的依恋。 秀金蝉对于万事万物抱持着自然随心的态度,只是从昨夜开始,他就觉得,有些事还是不必发生的好。 比如……让眼前这位小姐这样孤单,害怕。 虽然七夕从醒来之后,就一句抱怨害怕的话都没说。 但很显然,她时常看着海面发呆,眼睫微颤,像是在想什么,也许是担心无人会来救援,又也许是担心在这里再出意外,但她最后只紧抿着唇,骄傲地不与他人多说一句。 按照平常,如果秀金蝉流落荒岛,他会抓住白天可见度高的时候,在岛上四处探查一翻,以免错过什么。 比如可食用的水,食物一类。 但七夕在这里,秀金蝉不能走,他也不愿意走。 身高腿长的青年蜷在那小小的叶子床前,拿出雕刻刀,随手取了一块地上的小木块,一点一点地雕刻打磨起来。 那一声一声规律的击打声,抹平了七夕原本还有些紧蹙的眉头。 是啊,她一直在害怕和担忧。 其他几个人到底去哪里了!有没有好好走剧情啊!给我老实点! 某座荒岛上,段知行脱了上衣,直接扎入海里,而楚刀明手里正用树枝插着一条鱼,与段知行在水中擦肩而过。 等他起来时,就将鱼扔到了沙滩那铺着叶子的储粮处。 上边已经堆满了各色海鱼,蚌壳,牡蛎,甚至还有从石头上敲下来的鲍鱼。 没办法,他们要养的人比较多。 战菁菁正在生火,在她对面,则是贡献出自己手机电池用来生火的秀天奇。 这个漂亮的小少年眼角通红,像是刚刚哭过一场。 这两都不会游泳,只能在陆上工作。 “你别哭了,不然……我也想哭了。”战菁菁看了秀天奇一眼,她憋着嘴,忍耐着大哭的冲动。 楚刀明直接把树枝插在沙滩上,朝他们走去。 行走间水珠自他的湿发上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宽阔的肩膀与腰腹上。 纵然是T台男模,看到他的身材也会自惭形秽。 “别哭,”平常总是爱笑的楚刀明低头看着战菁菁和秀天奇,“七夕不会有事的。” 昨夜他们一行四人同时被冲到了这片海滩上,等众人一一醒来,还在理清现在状况时,就听那秀家的小鬼边哭边往海里跑。 “七夕!七夕!” 他喊出名字的那一刻,楚刀明觉得自己的血都冷了。 段知行直接揪起了秀天奇的衣领,以堪称粗暴的动作与话语质问着是怎么一回事! 等知道七夕也被卷下海之后,众人一时沉默,但都默契地认为七夕只是被冲到了别的地方。 因为没有理由不是吗? 不可能他们都获救了,而七夕不能。 楚刀明只能以“七夕还在等我们”为由,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寻找休憩的地方,寻找食物,生火,用贝壳炖煮海水,将叶片覆盖其上取蒸馏水来喝。 而从昨夜开始,段知行就变得极其沉默,到现在为止说的话不超过五句。 众人都知道他跟在七夕身边最长,心中焦急恐怕难以想象。 平常若是有孤男寡女流落荒岛,说不得要谱出什么一二三四五来。 但现在所有人心里只想着一件事:要尽快找到七夕。 那脆弱的,如琉璃般的美人,是不是到现在都没喝上一口水,吃上一口东西? 想到这,楚刀明忍不住又想下海去捉几条鱼了。 而在不远处,天空再次缓缓阴了下来,乌云缓缓聚集,像是有新一波的暴雨来袭。 第四十三章 两种惊惧 在这荒岛上的第一天, 七夕的行程大约是这样度过的。 七夕想去捡小螃蟹小贝壳,被秀金蝉阻止。 七夕不听,这具娇弱的身体在阳光下直晒三分钟, 立时就要晕倒。 被秀金蝉送回去, 喝水躺着降温。 七夕想帮忙烧热水, 被秀金蝉阻止。 七夕不听, 这具娇弱的身体在触碰到滚烫的铝碗时,瞬间发红,如果不是秀金蝉眼疾手快移开, 手指就要起泡。 被秀金蝉送回去, 手指放在冰凉的海水里降温。 “我不出去了。” 七夕垂着眼睫, 嘴唇抿起,像是大小姐自尊心受挫之后,忍耐着发脾气的冲动。 秀金蝉见状,将之前七夕睡觉时雕刻的一个小木偶给了她。 七夕拿着手里的小木偶, 这是一只活灵活现的波斯猫, 只有七夕的两根手指大小,却雕出了蓬松的毛发, 圆润的身躯, 大大的猫眼,四只山竹似的小爪子团成一团, 一条长尾巴垫在爪下, 小脑袋微微昂起, 骄傲神气得不得了。 七夕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小猫,秀金蝉已经再次下海去找食物了, 所以……她这像是被留在家里的小孩, 给了个玩具安抚? 七夕神色复杂, 她手里托着个小猫,默默坐着。 这对一个反派来说,是多大的侮辱啊。 有志气一点,当场就把这小猫扔到火堆里烧了! 但她这种表面坏人,并不需要这种志气。 嘻嘻,小猫真可爱! 等秀金蝉拖着战利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七夕坐在树荫下,已经给那个小猫木雕用小叶子做了一个小床了。 只是听到秀金蝉的脚步声,七夕就立刻把那小床用叶子盖起来,当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秀金蝉下意识地觉得一定不能叫破,于是就神色淡定地坐在火堆边,开始剖鱼。 “那个……”七夕突然开口。 秀金蝉想她可能是想要帮忙剖鱼,就开口说道。 “很快就好,肚子饿的话,先放几个海螺到火堆里烤熟吧。” 但七夕摇着头,指着突然阴沉的天空说道。 “那个,好像要下雨了。” 秀金蝉立刻抬头,眯着眼看着不远处开始聚集乌云的天空。 “你先回去。” 秀金蝉说了一声,随后手下动作加快,那几条鱼瞬间开膛破肚,处理完毕的垃圾则直接埋到了沙地里。 随后秀金蝉把急救包还有一些干燥的树枝树叶绑成一团,放到了七夕身边,再趁着没下雨时,把几个海螺放到火堆里快速煮沸,等煮好之后,天上就下起了第一滴雨。 秀金蝉掀开遮挡的叶子,对七夕说了声“抱歉”,随后就坐了进来。 只是七夕一个人的话,这里的位置似乎还很宽敞,但秀金蝉一坐进来,他们不可避免的手臂碰着手臂,腿挨着腿,甚至连这里的空气都变得有些稀薄了。 秀金蝉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是很有性吸引力的男性,如今这样靠得七夕这样近,哪个正经女人不会心猿意马。 七夕的视线不由向旁边看去。 也并没有在看什么,不过研究一下海水在人体上滑落的轨迹,以及人身体上的肌肉隆起程度而已。 秀金蝉:“……” 秀金蝉穿上了衣服。 切。小气。 七夕抬手抹嘴。 外边突起狂风,吹得叶子啪啪作响,秀金蝉把海螺里不能吃的部分剔除,能吃的部分就交给七夕。 新鲜捞起来的海螺肉质软嫩爽弹,入口鲜甜,七夕小口吃着,那神态表情,就和秀金蝉雕刻的小猫一样。 豆大的雨滴开始落在沙滩上,树林里,还有这小小的房顶上。 “幸好你今天提醒,不然我们就要在雨里度过了。” 秀金蝉突然开口说话,那落珠般的声音,在这嘈杂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动听。 七夕则对自己的嘴很无奈,说不定是因为男主女主开始你侬我侬了,需要一场急雨来让感情升温吧。 那边开始感情升温了,可是却还有一个男主跟她这个反派绑在一起,前路茫茫。 说实话,以秀金蝉这样的性格,立马出家也很合适。 他真的会喜欢上什么人吗? ……还是要多收集一点资料比较好吧。 七夕吃完了海螺,将海螺壳放在了叶子外边,冰凉的雨滴打在她手上,她迅速收了回来,像是害怕着凉一般吸了吸鼻子。 柔软的毯子披在了七夕肩上,就和第一次秀金蝉见到七夕时,把那条金莲花的披肩披在了七夕的肩头。 “……你大概多高啊?”七夕突然问道。 “189,”秀金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秘密,侧头看向七夕,“怎么了?” 七夕却没有回答,又接着问:“你是什么星座?” “……天秤。” 七夕最后悄声问道:“那你想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 七夕这个问题很巧妙,她不问秀金蝉“你喜欢什么样的人”,问的是“想不想谈恋爱”。 这样就可以直接知道秀金蝉现在的规划。 他要是连恋爱都不想谈,那么不管是谁来到他面前都是没用的。 七夕之后就决定放弃这位男主,三个男主只要有一个愿意老实谈恋爱,她就赢了! 而七夕敢于这么问,全是因为来到这里之后,秀金蝉和外表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不同, 比她预想的还要通情达理。 也许他只会把她的问题,当做无聊时两人随意闲聊的话题。 秀金蝉侧头看着七夕,这位邵家的小姐屈膝坐着,纤细的手臂放在膝上,她微微侧头,面容舒展,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那双春水般的眼睛里盛满了这世上最美丽的碎星。 “我会和我喜欢的人谈恋爱。” 秀金蝉淡淡地说着,这个回答也像是没有回答。 只是下一刻,秀金蝉突然朝七夕那边缓缓靠近,年轻健壮的身躯,炽热的温度,激得七夕的皮肤也似乎跟着升温。 七夕收紧手指,实在不知道秀金蝉要做什么。 耍、耍流氓吗?! 要是秀金蝉真的因为孤男寡女而生出邪念,她就用地上这只空海螺制裁他! 但秀金蝉那修长优雅的手指自七夕耳边穿过,柔软的长发落在他的指缝里,只听一点弹指声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弹飞出了这座小小的叶子屋,随后秀金蝉收回手,又坐回了原地。 七夕眨眨眼,后知后觉:“你把什么弄出去了?” 秀金蝉沉默了一会,淡淡道:“没什么。” 一时间蛇虫鼠蚁无数粘滑长满触手与复眼的生物在七夕脑海中疯狂闪烁! 看着七夕瞳孔地震,脸色发白,秀金蝉微微勾起唇角。 “只是想来避雨的小鸟。” 七夕下意识转头去看:“它想来避雨倒是没什么呀……” “嗯,只是它嘴上还叼着一只小虫,还是让它回到自己的家里吧。”秀金蝉说完这句,七夕就不想回头去看了。 连秀金蝉也不想接纳的小虫,该不会…… 七夕顿时安静如鸡。 而在这叶子小屋外,一条被击中七寸,倒在离这里五步远的地方,有一条已经断气,还在微微抽搐的小蛇。 不过七夕偷偷看着秀金蝉,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人脸上看到笑意。 在原文的人设里,秀金蝉就是个即使八级地震发生在眼前,也依然面不改色的人。 实在很难看到他会对什么动容。 在七夕以为今天没法再从秀金蝉那得到什么信息的时候,秀金蝉竟主动问起七夕。 “那么,你又想和什么样的人谈恋爱?” 秀金蝉看到七夕如遭雷击的模样,唇角弯起的弧度变得更明显了一些。 看着七夕像是无法回答的样子,秀金蝉微垂眼睫,眉间朱砂痣鲜红。 “礼尚往来,你却什么也不愿意说吗?” 七夕双手握紧,这、这种男主和女主仿若调情的话,不是她该走的戏份! 她倒是全然忘了,是自己先挑起的话头。 七夕的情绪复杂,又是惊惧又是要想对策,同时还有一点点……羞涩。 同样是下雨,七夕那边的小屋子热得可以雨夜起火,而战菁菁这边则冷得像是冰窖。 多亏段知行和楚刀明,这两人身手利落,在看到乌云聚集时,立刻把原本勉强用来容身的小屋子立刻翻修整改。 屋顶加固加宽,屋顶下边的位置也拓宽了,并且还在屋子四周挖了一条通水道,以免水流积压在一起,冲垮了这里。 于是等下雨时,他们都能各自站在这小屋子的一角,谁也不挨着谁,默默吃着食物。 战菁菁吃着吃着,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现在又下雨了,七夕要是被雨淋到,发烧了怎么办?肚子饿了怎么办? 她要是叫了人,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怎么办?! 秀天奇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刚才下雨的时候他还想冲出去,被段知行一瞪,停了下来。 “秀天奇先生,如果你现在冒然出去,也许又要失踪一个人。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请冷静,理智地考虑问题。” 秀天奇不敢再多话,现在红肿着眼蹲在一边,大约又在后悔他为什么没有好好学会游泳。 而段知行说完了刚才的那句话后,就像是用尽了精力,现在正闭着眼闭目养神。 他勉强自己吃了点东西,他需要体力去寻找七夕。 “明天雨停之后,我们开始搜岛吧。”楚刀明说了这句话后,就不再多言。 哪怕希望渺茫,他还是想试试。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心焦如焚,但也知道现在预想过多最是消耗精神。 段知行闭着眼,手指微微蜷紧,大小姐虽然不说,但以前她看恐怖片也会害怕。 现在独自一人,度过两个黑夜……心里又是如何惊惧呢? 明天,明天一定要找到大小姐! 第四十四章 发烧 雨滴接连不断地打在小小的屋顶上, 七夕听着秀金蝉的疑问,手指微微收紧。 “我,我也喜欢会让我想谈恋爱的人。” 七夕说的和秀金蝉的回答一样, 可以说是非常狡猾。 秀金蝉倒也没有自己被愚弄感觉, 他抬手覆唇, 眼睫低垂, 像是在思考。 “我还以为你挺喜欢我……” 七夕连连摇头,秀金蝉是这种自我感觉过良的人吗! “……的身体?” 秀金蝉停顿了一会,才把话说全了。 随后他就看到原本还一脸镇定的七夕, 瞳孔地震了几个来回, 随后微微昂起头, 如同他雕刻的那只波斯猫一样,露出神气又不屑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秀先生未免也太自恋。” 秀金蝉倒是非常认真,他历来在谈判桌上也是想问什么就问, 从来不怕丢脸或是被人鄙视。 “哦, 原来是我的错觉。”秀金蝉缓缓把握着衣襟的手松开了。 因着被海浪卷到这里,他的衬衫扣子有几粒在拉扯中冲掉了, 一旦松手, 就会露出漂亮的锁骨,与一些引人遐想的部位。 七夕盯着不动。 秀金蝉又默默把衣襟拉上, 目光灼灼地看着七夕。 七夕被抓了个现行, 但那又怎么样呢?! 反派撒谎什么的, 本来就是家常便饭! 七夕抬手揉眼,战略装困。 “之前和邵小姐说, 希望拍下一张照片, 用来雕刻玉像, 现在想来幸好没有这么做。” 秀金蝉拿出雕刻刀,随手捡起杂物里的一根树枝。 “越接触,越是与第一印象不同,是照片不能比拟的。” 秀金蝉在真正下手雕刻玉料前,会做几个小样,只是每每雕刻到脸部五官时,总会停下来。 感觉不对。 邵七夕外表那冰冷空灵的样子只是表象,他未曾触碰对方的真实。 如今单独相处,倒是能看到几分这位大小姐真实的模样。 是冷艳高傲的大小姐,也是难容世俗的林中精魅,更是拥有七情六欲,口是心非的凡人。 秀金蝉的刻刀在树枝上稍微勾画了几下,像是能刻出几分属于七夕的神韵了。 他将这点树枝缓缓收在掌心,看着外边渐小的雨水,侧头看着七夕。 “今天也还是烤鱼,可以吗?” 七夕原本也以为自己是可以的。 秀金蝉好不容易像是对那些话题没兴趣了,不再多问,她才松了一口气。 可等吃完了那些烤鱼之后,秀金蝉却察觉到不对。 七夕一直苍白的脸色突然泛红了。 那像是被人用指腹凭空涂上的胭脂,一点一点地晕染着她的脸颊。 因着七夕一直低头坐着,秀金蝉说了好几声“夜晚风凉,回去吧”,七夕都像是没有听见。 等秀金蝉借着月光凑近一看,就看到了七夕的异常。 起烧了。 秀金蝉当下就将七夕送到了那干爽的叶子床上,打开急救箱,把退烧药和水一起给她吞了下去。 幸好她还知道吞咽。 只是吃下药不久,那身体脆弱的美人就开始喊“冷”。 即使秀金蝉给她裹上毯子,她仍然喊着冷,这是发烧后体温上升,与外界产生温差的正常反应。 秀金蝉没有过多思虑,直接将七夕抱到了怀里。 感受到他人高热的体温后,七夕一直震颤的身体总算渐渐安稳下来,秀金蝉裹紧了毯子,而七夕一直往他怀里钻,等找到了舒服的位置,才停下了动作。 她这样依恋着人,仿佛这世上只有秀金蝉是唯一。 黑暗的小屋里,只有两人平稳的心跳,以及秀金蝉唇齿间泄出的一声叹息。 等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时,七夕还觉得周身酸软,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而她一有动静,秀金蝉就掀起了叶帘。 “有热水,先喝一点。” 七夕也知道自己现在发烧了,她不得不对这该死的同步身体特征再次咒骂,幸好她还没咳嗽,不然她这又发烧又吐血的,秀金蝉可能想给她当场准备后事。 七夕头脑还是清醒的,只是身体必须表现出这类体弱的特征来。 她抬不起手,只能让秀金蝉扶起来喝热水。 没有体温计,秀金蝉只能伸手在七夕额上探了一下。 所幸退烧药有效,七夕身上的温度已经没有昨夜那么烫了。 秀金蝉找到了一些牡蛎,牡蛎的营养成分比一般海鱼高,但他不敢给七夕吃生的,看七夕醒了,就把牡蛎烫熟。 看着七夕还能吃得下,秀金蝉就想还好不至于到最糟糕的情况。 他又伸手去探七夕的脉搏,虽然有些虚弱,但脉搏依然稳健,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烧。 心理上的? 因为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再加上凄风苦雨的,哪怕嘴上还能开几句玩笑,身体还是诚实地反应了她的焦虑。 “你会没事的,我保证。”秀金蝉低声说道。 七夕不知道是被烧糊了,竟还追问。 “……你保证不了怎么办?” “那就让你罚我,”秀金蝉清凉的手放在七夕额上,那素来带着冰雪质感的声音也像变得柔软,“什么都可以。” 七夕却不想要什么惩罚,她只想着让这些男主老实谈恋爱。 “那就罚你……谈恋爱。”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只是吃完了食物,又被秀金蝉这样轻轻冰镇着额头,她困意上涌,那话就变得又轻又柔,跟猫儿撒娇似的,不仔细听,就要被风吹散了。 过了好一会,七夕已经呼吸平稳地睡着时,风中传来男性像是向命运妥协般的声音。 “好。” 而在这一声之后,秀金蝉身后的丛林传来了规律的响声。 那像是有谁拿树枝不断敲击着树木发出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秀金蝉甚至能听到复数人的足音,还有人轻声喊叫的声音。 秀金蝉立时站起身,往那林子里走了几步,同样用树枝敲击着树干好几下,那边的声音一停,显然是听见了。 秀金蝉则继续敲击着树干,五分钟之后,他看到了像是汪汪一样一路跑过来的秀天奇,还有在他身后的段知行,楚刀明,战菁菁。 那天从轮船上落海的人,倒是一个没落,居然全漂到了这座岛上。 “哥!!!” 秀天奇喜极而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秀金蝉在这,但他还是难掩激动,在见到亲人时,直接扑了上去。 只是喊完之后,又红着眼眶扯着秀金蝉的袖子。 “七夕也一起掉到海里了!大哥,你有没有见到她!” 而段知行和楚刀明在见到秀金蝉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小小的叶子屋时,隐隐升起了一种预感。 秀金蝉则让开身后的通路,指着那里轻声说道。 “小声些,她发烧睡着了。” 所有人心里都卸下了重压,战菁菁更是直接跑上去,想哭又不敢出声,只透过叶帘看着在里边沉睡的七夕。 段知行和楚刀明看过七夕后,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段知行转头看了一眼那还没有熄灭的火堆,和放在叶子上的一些食物残渣后,忍不住蹙起眉,用一种微妙的,像是恶婆婆一样的语气说道。 “你们这两天就只吃这些?” 难怪大小姐会生病。 这后半句段知行没有说出口,但秀金蝉却领会到了。 他难得被人当面斥责,却没有出言反驳。 楚刀明不是不明白段知行为什么这么说,他以前伺候七夕,就如同伺候王母娘娘,现在骤然见到如珠如宝的大小姐发烧躺着,这几天可能还没吃上什么好的……可实际上他们也没吃上什么好的。 在这种地方,主食不可能,水果蔬菜不可能,只能吃点海里的特产。 而七夕不能下海,全部依靠秀金蝉,能吃饱其实很不错了。 不过楚刀明想明白归想明白,却不会多说什么。 他对于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秀金蝉和七夕单独在一起几天,秀金蝉的眉眼明显就柔和了。 楚刀明见秀金蝉的次数不少,每次都没能在他身上闻到一丝人气,如今却……像是个人的样子。 想也知道是秀金蝉和七夕之间,怕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楚刀明几个人早上一起来就带上物资在岛上四处搜寻,所幸这座岛不算大,没走多久就找到了。 这样近的地方,就聚着两批人,不得不说天意弄人。 “我回去拿留在那边的物资,一会就回来。” 这是以防万一在这岛上什么都没找到,到头来还是得回去。 之前捉到的鱼贝类什么的,都在沙滩里刨了个坑,用海水养着,新鲜得很。 “你小子也来。” 楚刀明拎着秀天奇离开,现在最重要的事把东西拿过来,段知行把这些东西料理了。 虽然楚刀明和段知行不对付,但在这方面,他还是佩服段知行的。 同样都是烤鱼煮鱼,段知行硬是能在林子里找到点能用的酸果野菜,吃起来和外边饭店里的菜也差不多。 神了。 七夕现在生病,更需要的是吃下更多的东西保持体力。 等楚刀明把东西都拿过来,段知行就挽起袖子就着火堆进行准备。 按理来说,众人都是流落荒岛,但男帅女靓,哪怕灰头土脸,也别有一番风情。 七夕在恍惚中醒来时,见着眼前的景象,还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秀……金蝉……” 那看着火的青年就立时回头,往她这里走来。 段知行原本察觉七夕醒来时,嘴角笑意刚扬起,就听到七夕喊了“秀金蝉”。 他好赖才能控制住,不让手里的树枝被折断。 而楚刀明单手托着下颚,像是在认真分辨着眼前的状况。 无论身后被多少道视线紧盯着,秀金蝉仍然和往常一样,抬手将七夕拉了起来。 “他们找过来了,所有人,都没事。” 秀金蝉简单明了说明情况,就见七夕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前方,哪怕还在病中,嘴角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秀金蝉清楚地知道,她之前对他的依恋与追寻,只是在这荒岛上的一次性奖品。 如今不过回归原样。 身后战菁菁和秀天奇吵杂起来,秀金蝉让开了位置,继续走到前方看火。 而段知行则沉稳地继续把要给七夕吃的东西料理干净,放到叶子上放温之后,才走到七夕身边。 黑发的前管家眼镜早就丢了,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眸带着笑意看着七夕。 阳光照在他的眉眼,唇角,肩膀,温暖又柔和。 “大小姐受苦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家。” 第四十五章 告白 战菁菁在树荫下, 给七夕拿来了干净的水。 因着人多,可以多烧几个火堆,多几个人看着, 也能多煮一些海水, 收集蒸馏水。 昨天的雨水自然也收集了, 全都煮沸过滤之后, 一部分留作洗漱,一部分饮用,比之前宽裕得多。 七夕洗漱过后, 洗了脸漱了口, 自觉已经十分精神, 但其他人还是不放心的。 毕竟七夕苍白纤瘦,随风飘摇的样子,任谁都觉得她还在病中。 七夕:我实际拳上能站人了好吗。 七夕坐在一边,按照人设她大约是不会搭理别人怎么说的, 但是……今天段知行表情有点可怕, 还是暂时保持高冷的姿态,不要和他硬扛比较好。 不过就算硬扛, 段知行估摸也有办法请大小姐“安定”一点。 在七夕醒来, 见到段知行时,他脸上依然是那副招牌的温柔笑容。 只是他盯着七夕, 就像不会眨眼一般, 死死地看着, 一寸一寸地逡巡,想看看七夕身上是否还有别的地方伤着了碰着了。 这眼神对于段知行来说就过于攻击性, 不像他的为人。 但段知行却像是感觉不到, 对着七夕低声说了一句“失礼了”, 就抬手握住七夕的手腕,小心地感受着七夕的脉搏,再探了探额头。 等段知行亲自看过之后,才对七夕点了点头,起身去生火。 “大小姐稍等。” 秀金蝉这边有急救包,金属火柴还有剩,可以继续使用。 段知行就和秀金蝉一连开了几个火堆,等楚刀明和秀天奇拿着物资来了,就开始工作。 战菁菁坐在七夕身边,小声和七夕说话。 “我们在岛的另一边醒来之后,一直很着急。天上又是下雨,又要找吃的,花了一段时间才安定下来。” 战菁菁看着七夕,突然抿嘴一笑。 “段知行和楚刀明都没有生气哦。” 七夕疑惑:“什么?” “你把他们推下船的事啊。” 战菁菁说道,像是没想到七夕好像全然忘了。 七夕确实忘了,应该说被章鱼打击的力度太大,她忘了这两人是怎么掉下去的。 “那样可怕的章鱼,是我也会伸手推的啦!” 战菁菁想起她醒来时,见到段知行和楚刀明的神色还有些恍然,比起被七夕推下海,他们更像是不大明白他们怎么就被七夕当做“恶心的东西”了。 听了战菁菁的说法后,他们才愣愣地说。 【啊,原来是章鱼啊。】 【竟然是章鱼。】 七夕听完之后,扯着嘴角,干巴巴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要感谢那只穿书局派来的一次性道具,帮她把表面坏人的人设维持得妥妥的。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这个女主怎么回事,我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你们之间有什么暧昧气氛啊! 正常来说,两人之间要是互生情愫,多少在眼神和肢体上有些过往没有的接触,可是在这荒岛上共度了这么一段时间,男主女主之间的氛围依然干净清白得好像陌生人! 不,倒是比陌生人好一点……像军队。 那边段知行说了一声“烧水”,战菁菁和秀天奇就像条件反射一样,立刻起身,动作迅速地收集柴火,去打海水。 七夕:……这两孩子这几天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让你们谈恋爱,不是让你们搞野外求生军训啊! 等段知行把被酸浆果腌渍过的鱼头,鱼肉放在磨平的石板上轻轻煎烤,随后放入沸腾的蒸馏水中熬煮鱼汤,再撒入一些不知名的香叶,没一会铝碗里就有鲜香的气味四溢,让七夕条件反射地口舌生津。 等到鱼汤变得浓白,焦黄的鱼肉被段知行取了出来,像给小狗吃剩菜一样给了蹲在旁边看火的秀天奇,浓缩了所有精华的鱼汤当然是给七夕的。 “大小姐,条件简陋,请你多少吃一点,这样身体才好得快。”段知行微笑着用叶子垫着铝碗,等手里的温度适宜之后,才小心地送到七夕手里。 七夕喝了一口鱼汤,对于段知行的话没法再百分之百的相信了。 这比邵家现在大厨做的饭好吃多了,还简陋?! 邵家大厨:您礼貌吗? 战菁菁也分到了鱼汤,她坐在一旁小口喝着,唯有吃着这样好吃的饭菜,她才有继续生活在文明社会的感觉。 看着七夕头也不抬地喝汤,段知行知道七夕还挺喜欢。 他细细看着七夕的眉眼,脸色,还有那因握着温热的铝碗而微微泛粉的指尖,眼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笑意。 自轮船上跌入海中时,按理来说,人一般都会害怕与恐慌,但段知行却没有。他甚至莫名觉得自己在海中,被那水流卷走时,都保持着清醒的神智。 等段知行从水里喘着气起来时,--------------/依一y?华/他回首遥望那漆黑诡谲的海面,只想尽快回去。 大小姐还在船上,风浪这般大,要是有个万一…… 段知行光是想,就觉得胸腔泛起了一丝压不下去的疼痛。 随后海浪一个接一个把人送来,楚刀明和他几乎是前后脚到达这座小岛,接着是战菁菁,然后……是秀天奇。 那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但幸好现在段知行还是找到了七夕。 七夕鱼汤喝了一半,红唇微张,像是在散热,也像是觉着段知行的视线实在磨人。 “你能别凑得这么近盯着人看吗?我好了!什么事都没有!” 七夕与段知行说话很不客气,但段知行见着七夕这神气的样子,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的下移时,却见七夕身后的那张叶子床上,还放着一只小小的波斯猫木雕。 木雕精致,小猫睡觉的那张小叶子床却做得很拙劣。 段知行心细如发,几乎一眼就判定了那小猫是谁刻的,而这小床又是谁做的。 按照以前楚刀明的话来说“你只是个管家,主人要与谁亲近,与你有什么关系”。 再之后,楚刀明又说“你以为自己是她的父兄,能够筛选谁能接近她吗”。 段知行不再是管家,也不是大小姐的父兄,他没有立场。 但他还是一次次越线,用责任感来伪装理由,但都是不成立的。 七夕喝好了鱼汤,将铝碗放下,抬头望着段知行。她的嘴唇被鱼汤的热度浸润得有些泛红,像是揉碎的桃花与海棠。眼里微微泛着水光,迎着光时就像浸了泪的明珠。 他不在的时候,大小姐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别人? 段知行抬手抚上胸口,胸腔里突起的疼痛打得他几乎要弯下腰来。 但很快段知行就站起身,拿起空铝碗对七夕微微一笑。 “大小姐,我去清洗一下,有些酸浆果洗干净之后碾碎加热,还是可以吃一点的,您这几天除了海鲜也没吃上别的,一会就好。” 段知行用烧好的雨水濯洗着时候,看着水面上的倒影。 他的眼神依然冷静,像手术台上的医生一样解剖着自己的内里。 是的,他不停的越线,还要不停地用责任感来伪装自己的行为。 这是为什么? 并不是他真的迟钝得什么都不懂。 而是段知行一直不能接受。 管家在全心全意侍奉小姐的时候,却对主人起了贪念。 想从大小姐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想在阳光下拥抱大小姐,想在无人时亲吻大小姐的指尖…… 何等丑恶。 水花溅到段知行的脸上,他抬手用食指把那点水珠拭去,水面中原本还带着一丝迷茫的眼神,如开了刃的刀一般锋利。 但相比起来,明明生出了欲望却不敢面对的自己,更是难看。 段知行不想等到有一天,大小姐给他发请帖,那总是骄傲冷淡,实际柔软又温柔的人,要与别人在一起了。 光是想到有这个可能,段知行就握紧了拳头。 段知行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秀金蝉。 秀金蝉不管是传闻里还是实际接触中,都是一个对他人,以及构建亲密关系毫无兴趣的人。 如果今天是秀金蝉和别人一起落海,流落到这座小岛上,他也许会基于人的基本道德施以援手,但却不会另外雕刻什么小玩具来讨人欢心。 这是出于秀金蝉自己的意愿做出来的。 而那只精致的小猫木雕就放在七夕的手边。 这里没有工具,但木雕的边沿也被人打磨过,免得赏玩时刺破手指。 大小姐显然很喜欢,还特别给那小猫做了一个小床。 小猫的眼睛柔如春水,姿态却骄傲又神气,简直是按照七夕的神韵雕刻出来的。 段知行把洗干净的铝碗放在一旁晾干,站起身对秀金蝉笑道。 “秀金蝉先生,我想去林子里摘点东西,需要你帮忙。” 秀金蝉点头,直接和段知行进了林子。 而楚刀明之前一直在海里,又多了两个人,就这点吃的可不够。 幸好这附近鱼群还挺多,气候也适宜,贝类也多得是。 等楚刀明破水而出,拎着战利品上来时,沙滩上就只剩下七夕,战菁菁,还有秀天奇。 秀天奇已经被训练出来了,见着楚刀明过来,就过去帮他拿东西。 战菁菁则举手发问:“要不要刨坑,我打海水过来养鱼?” 这机警得多么……像一个末世求生的团队啊。 七夕微微闭上眼,但是,请你们这些豪门公子小姐扪心自问,好不容易脱离人群来到这里,是为了让你们把求生等级练上去的吗! 除了打渔刨坑生火,其他事都不做吗! 之前七夕趁着段知行走开,就轻声问战菁菁。 “你们在这岛上,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 战菁菁狠狠点头,在七夕心中升起微弱的希望时,又拼命打碎:“我们看到了好长的一条比目鱼!” 七夕:“……” 战菁菁:“还在林子里看到蛇了!秀天奇是狗!他吓得当场汪汪叫了!” 七夕:“……” 累了,这个世界毁灭吧。 你们知不知道真的不谈恋爱,这本书就要被封存了啊! 七夕最后干脆直接点明:“你们孤男寡女就没生出什么欲望驱使的感情吗?” 战菁菁立刻抬手拍拍七夕的手背:“哎哟,从哪里生出来啊。他两不都喜欢你吗?我这几天冷眼看着,他们流落荒岛心里也还惦记着你,就品性上来说,倒还不错。” 七夕长叹一声,无语望天。 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以后你回去,去婚介公司找个班上吧。”七夕生无可恋。 “咦?!你怎么知道我家还有婚介业务啊?”战菁菁洋洋得意,觉得七夕非常关心她。 七夕苦笑,几乎笑不出来了。 等楚刀明走过来时,他请战菁菁帮忙刨坑。 显然鱼还是要养着的。 战菁菁拿着树枝就去了,动作非常熟练,显然得到了有效的训练。 楚刀明则坐在七夕身边,把几个小海螺放到了石板上烫着,等沸腾出汁了,就能吃了,当做零嘴。 他单手支着下颚,和七夕重见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和七夕说话。 “身体没事了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七夕摇摇头,她能有什么事,死到临头的是你们啊! 楚刀明来海岛几天,天天日晒雨淋的,身上倒是被浅浅晒深了一层,配上那瑰丽的五官,不得不说实在很有风情。 男主们的身材真的都很好,楚刀明还常年打拳,肩背和腰腹上的肌肉都漂亮得堪称艺术品。 只要下海捞鱼,没人会再穿着上衣下去,免得又弄湿,再晒干可麻烦了。 于是楚刀明赤着上身坐在七夕身边,就像一只尽情舒展羽毛的孔雀。 他面上笑意吟吟,毫无局促感,修长的手臂放在膝上,海水自他的发上缓缓滴落在脊背上,肩背肌肉微隆,水珠就沿着脊椎的那条沟壑一路向下,没入了低腰裤里。 这……这是什么魔鬼一般诱人的弧度! 七夕眼睛微微瞪大,研究着那水珠没入低腰裤后的轨迹。 楚刀明抬手在七夕面前挥了挥,像是抓到了什么证据。 “你在看什么?” 七夕刚要反驳“我什么也没看”,却见楚刀明完美的下巴微扬,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你在看我。” 楚刀明接了这一句,七夕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楚刀明又微微凑近七夕,像是覆在她耳边说一样。 “我也一样,一直在看你。” 这话在楚刀明看到七夕躺在叶子床上时,他就想说了。 可惜在场人太多,七夕又还没有醒,他知道轻重,绝不会凑上前打扰七夕休息。 如今看七夕像是大好了,他才肯过来和她说说话。 只是楚刀明知道七夕落水后,就一直焦躁不安的心情,他是不会说的。 负面情绪会传染,说出来也只是徒增七夕忧虑,楚刀明还是更喜欢七夕往常像是“目空一切”,实际上只是在发呆的样子。 楚刀明这话说出来,再搭配那样的眼神,七夕不能再装作听不懂了。 她愣愣地看着楚刀明,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而楚刀明的视线同样落在七夕身后的那只木雕小猫身上,像是说故事般说着他自己的事。 “我小的时候,也会幻想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等我再长大一些,我又觉得我可能不懂得喜欢是什么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也许以后会孤独一辈子也不一定。后来遇见你,我脑海中勾勒的形状才像是渐渐清晰了。” 楚刀明伸了个懒腰,身上流利漂亮如出鞘的刀锋般在七夕面前尽情地招摇。 “你受苦了,这几天和秀金蝉在一起,他有没有照顾好你?” 楚刀明这问题像是也不需要七夕回答。 “可是不管他照顾好还是没照顾好,我都不高兴。唔……他要是因为这两天,获得了你的好感,能够与你在一起。” 楚刀明像是觉得自己这么想真的很难看似的,抬手捂脸,只在指缝间露出那双潋滟多情的眼睛。 “是不是男人都这样?别人对视一眼,就能想到蜜月怎么过了。而我就想,真害怕之后会收到你们的婚礼请柬。那我一定会把他打得血肉模糊,粘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楚刀明看着七夕微微张口,像是惊愕的模样,又笑着说。 “开玩笑的。” 楚刀明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七夕分辨不出来。 她的大脑中响起了吵杂的剧情提示音。 【剧情主线发生偏移】 【主线发生偏移】 【请,请尽快修……】 随着一声杂音后,世界重归平静,但楚刀明却站了起来,阳光落在他身上,海面上突起狂风,像是有一支盛大的乐章自海底穿透厚重的海水翻卷而上,破水而出,响彻苍穹。 “回去之后,我想正式追求你。本来应该在你的亲长见证下与你来往,但现在我依然可以保证,一定会慎重地对待……将来所有的一切。” “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艰难如下深渊,取骊龙颌下明珠,所有一切险阻我都愿意跨越。” “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你也会喜欢我。七夕。” 在树林里,段知行找到了一把香叶后,秀金蝉就记下了叶片的形状纹路,没一会就找到了一模一样的。 “秀先生记性很好。” 段知行微笑着点了点头,只是他把秀金蝉叫来,却并不只是为了夸奖他的记性。 “大小姐精神不大好,我不想让她劳神费心,只好问问你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秀金蝉依然低着头寻找着香叶,等找到了一把之后,才抬起头看向段知行。 “我和她是一起被海浪冲上来的。这边物资还算丰富,没有饿着,邵小姐也没有说过一句觉得苦累,她比别人想象中的更坚强,没有那样柔弱。” 秀金蝉这话像是意有所指,段知行一来就做出心肝宝贝肉全套服务,像是觉着大小姐被风一吹就会散了。 但实际上段知行的行为,会不会加重七夕的心理负担,像是觉得自己的情况真的很不好? 人的思绪影响着方方面面,秀金蝉不大赞同段知行侵肌入骨式的方法。 段知行将人护得密不透风,岂不是让原本接触春风就能长出的春花,在地里却一直保持着萌芽的状态,不得而出。 只是秀金蝉这话一出,却让段知行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了。 果然…… 如果是以前的秀金蝉,他和大小姐之间毫无纠葛,哪里会对他人与大小姐如何相处的行为说什么。 秀金蝉根本不会搭理,因为这些事与他不相关。 段知行深深地看了一眼秀金蝉,缓缓开口。 “这几天大小姐多得秀先生照顾,回去以后,我会准备谢礼……” 以前段知行找秀金蝉帮忙雕刻药师如来时,还叫秀金蝉“金蝉”,现在这样称呼,倒像是生疏了不少。 秀金蝉恍若不觉,听了段知行的话后,只微微摇头。 “段先生这话好奇怪。你已经不是管家,与邵小姐仿佛也没有血缘关系,这些事也该邵小姐自己来处理。她感谢我,亦或是不感谢我,都可以。你这样的行事,简直像是要把邵小姐与别人的联系都斩开一样。” 秀金蝉抬眸看着段知行,脸上神色不动,像是单纯觉着段知行不大妥当。 “秀先生说话也很奇怪,一般来说,拒绝一件事时,是因为对那件事有别的态度和做法。” 段知行笑了起来,他第一次这样直接而正面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不过秀先生有句话说得对,我不是管家,也与大小姐没有血缘关系,这样的做法确实存着像是要把她与别人的联系断开的嫌疑。” “我会自省,也会重新纠正自己的做法。” “我只是,情不自禁。” 段知行这话一出,秀金蝉捏着香叶的手也微微一紧。 正常来说,秀金蝉会蹙着眉,像是全然不明白段知行在说什么,可现在……他却沉默了。 至此,段知行已经明白秀金蝉的心态转变了。 但是同样,秀金蝉并没有与大小姐有更进一步的接触,不然秀金蝉很可能会出言喝止他。 段知行朝秀金蝉点点头,弯腰再抓了几把香叶,就往外走。 “已经够了,谢谢你,秀先生。” 段知行看着林外的天光,他之所以要重新再取香叶,是因为之前握在他手心里的已经被他捏碎了。 这是段知行从未体会过的,如同滚烫的硫酸从喉咙一直侵入到胃里的疼痛酸楚。 段知行再次明确。 段知行爱慕着七夕。 管家恋慕着大小姐。 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他就违背了自己的职责,小心地,温柔地,谨慎地,如同编织蛛网一般,试图让大小姐只依赖他。 这确实是错的,如今就有人越过他的视线,对于大小姐滋生了新的情意。 段知行长长舒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里已满是坚定。 什么身份做什么样的事。 过去他不敢尝试……现在,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距离这座小岛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几艘搜救船正看着海图,并让熟手领路,把这附近的岛屿都找一遍。 别的船只还有那些豪门公子小姐的信号源,只是担心手机被冲到别的地方,人却不在那,因此都要找一圈。 所幸现在正值夏季,天不冷,附近海产也丰富,人还活着的话,应该能坚持他们到来。 A城码头,寿桃游轮早已经回来了。 只是有的老头老太太还没玩够,正在叽叽喳喳吵着要组局再玩第二波。 可是那些跟来的年轻人哪里愿意让他们再出去玩,真怕不被卷到海里啊! 这么大岁数掉海里,就是龙王爷也救不了你们呀! 等缓过了劲,去了游轮的人回了家,就都在手机上互通消息。 “搜救队都疯了,那些人直升飞机,多少艘船全都派了出去。” “听说按照信号坐标,好像那群人都凑在一起?” “说明都流落到一个岛上了,也就是看人还活着没有的事。” “唉,都是人中龙凤……” 众人一阵惋惜,更是后怕起来。 要是那天他们也在外边,被卷下去的就是他们! 而自己家恐怕没有那么多人力物力去搜救。 仔细算算,掉到海里的还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们家里人都急疯了。 “对了,知道是怎么掉下去的没有?” “警察也来了,之前也上了船,也有监控,肯定知道啦。” “我家里有警局和搜救队那边的人脉……” “听说,不是意外。” “是被人推下去的。” 第四十六章 真心话大冒险 在听到楚刀明的告白之后, 七夕大脑都是恍惚的。 楚刀明所说的话与过去现实世界里的一瞬间重合了。 楚刀明当然不会逼迫七夕表态,因为这只是刚刚开始。 战菁菁和秀天奇那边传来了声音。 “我们挖好坑,也填好海水了!” 这个时机简直恰当得七夕要给他们鼓掌。 楚刀明则笑着站起身, 去找上衣穿上, 天色渐暗, 夜风可是有些凉意的。 只是在说出那些话之后, 他看七夕的眼神,明显到战菁菁都要和七夕说悄悄话。 “他眼神黏糊糊的好像要拉丝。” 七夕:“……” “他终于向你表白了吗!在这种地方?!”战菁菁灵光一闪! 七夕:“……” “你没有在危机关头救他,他也没有在危机关头救你, 这就不是吊桥效应产生的感情!他没有把感谢和恋慕搅混!你们流落在这里, 他按捺不住内心对你的思念忍不住告白!”战菁菁倒抽一口气! 七夕:“你看的是什么片子?” “《荒岛绝恋》, ”战菁菁没想到被七夕看出她在念电影梗概,“不过真的很像哦!没想到趁我和秀天奇刨坑……不,工作的时候,他居然偷偷和你表白!” 战菁菁一脸兴奋, 就和所有知道朋友被人表白时八卦上脑的人一样, 对那火花碰撞的瞬间充满了好奇心和探知欲。 唯独没有……任何失落。 命中注定的男主和女主之间,互相没有一点喜欢! 七夕抬手扶额, 战菁菁还以为她又起烧了, 摸了摸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而段知行和秀金蝉恰好从树林里出来, 等出来之后,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段知行看了一眼七夕,见着她像是有些神思不属。 是了, 他和秀金蝉离开之后, 这里唯一可能让大小姐情绪动摇的人…… 段知行抬头看向楚刀明, 那个总是用漂亮的外表伪装攻击性的内在,看起来有些躁进,实际上极为擅长把握时机的青年。 已经私底下说了些什么吗? 段知行在商场上事事顺利,除了准备充分,信息充足,也因为他善于观察他人,依照对方睫毛微颤时的瞬间,视线注视的方向,以及话语中蕴含的其他意义,获得更多隐藏信息,因此时常给人料敌机先的感觉。 段知行坐在七夕身边,和往常一样微笑着将放在石板上烤制的海螺取下来,将可不可食用的部分剔除,然后就将这些小零嘴放到了七夕和战菁菁面前。 “香叶已经找到,再晚一些就可以给两位准备像样一些的食物。” 段知行笑眯眯地看着战菁菁,当他想要表现得亲和时,总是让人觉得非常熨帖,并且毫无攻击性的。 “两位刚才在聊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战菁菁被这样看着,差点脱口而出楚刀明告白的事,但她知道这是属于楚刀明和七夕的隐私,她知道归知道,却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 “没什么,聊聊想吃什么喝什么,然后晚上无聊玩点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之类的。”战菁菁社交技能在想使用的时候,还是很拿得出手的,糊弄的理由现编也可以。 段知行则像是觉得战菁菁的主意很不错,拿起一个长长的空置海螺。 “那么,就用这个作为真心话大冒险的道具吧。” 战菁菁随意点头,确实也觉着大晚上的玩点什么不至于太忧虑。 七夕则看着段知行的微笑,隐约觉着他仿佛……在生气。 段知行了解七夕,七夕也了解段知行。 这个人一旦生气,脸上虽然还能保持微笑的弧度,但实际上眼睛却是微微眯起的,像是要藏起眼眸中的冷光,好迷惑他人。 为什么要生气呢? 七夕低头看着段知行手边的叶子,秀金蝉也将采集到的香叶归拢到了一处,随后就坐在一旁,随手拿起木料,又开始雕刻。 ……因为秀金蝉采集的香叶不够多吗?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七夕心烦意乱,这时候又不敢轻易找穿书局说明情况。 海豹小姐之前得意洋洋地觉得这次荒岛剧情一定没问题,结果还是出了问题。 如果七夕直接打电话回去,这本书真的要封存了啊。 这些人…… 七夕抬眸恰好与楚刀明对视,这个人告白之后就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似乎在等待七夕消化。 只是他也没有走远,只是站在被海浪拍湿的海滩上,低头捡着贝壳,捡起来的时候正好与七夕对上视线,就举起手里的贝壳对着七夕挥了挥。 秀天奇仿佛也不甘寂寞,不过大哥在这里,他就异常安静,只是也学着楚刀明去捡贝壳,只是他捡贝壳的样子和楚刀明比起来,就还是很像在地上刨坑。 这些人还是应该再尝试努力一下吧。 七夕揉着脸,身上的热度总算退去,不再让她身体酸软。 话说这几天坏崽崽一直都没出现,它到底干什么去了?想到坏崽崽经常的突发操作,七夕实在怕它是不是为了回穿书局吃零食,直接自己打电话回去,通报了情况。 七夕试探着去看,却发现坏崽崽一直在小房间里沉睡,身上还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提示对话框。 【因宿主正在进行成人年龄剧情,坏崽崽系统未到年龄,按规定进行剧情屏蔽】 不是,这个提示是什么意思啊? 她这几天过得非常纯洁好吗!难道你们这个屏蔽系统比绿江的屏蔽系统更厉害,只要异性共处一室就是年龄限制画面了吗! 七夕对于昨晚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只记得身体有些发热,最后有些发冷,随后又变得温暖起来。 ……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吧? 七夕看了一眼秀金蝉,那个沉静的男人依然低头雕刻着木头,仿佛万事万物如同风吹过耳,什么也不曾记在心上。 “七夕!你吃这个!”战菁菁把小海螺递给七夕,自己也吃了一个。 嘴里那鲜甜的滋味实在是家里的餐桌上吃不到的,说实话,按照战菁菁个人的趣味来说,比起楚刀明,段知行这种能干又贤惠的人,倒是还不错~ 在战菁菁和七夕低头吃东西的时候,秀金蝉又像是不经意般抬头看了七夕一眼,像是在心中描画着对方的五官,又低头雕刻起来。 火堆在夜晚发出温暖的光亮,不知道段知行往其中一个火堆里扔了什么,晚上偶尔能见到的蚊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不说术业有专攻呢,七夕,战菁菁,秀天奇双手放在膝上,像是幼儿园里的小孩等饭吃一样乖巧。 社畜在上班的时候,只想三件事: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吃什么。 如今这些小姐公子们流落荒岛,似乎也只有一日三餐值得思考。 要不说马斯洛的底层需求有食欲呢,一顿不吃饿得慌。 段知行则像变魔法一样,一个人兼顾着三个火堆。 秀金蝉在搅拌鱼汤,楚刀明烤鱼,他则揉碎了香叶和浆果,正在薄薄的石板上小炒海螺肉。 在操作的间隙,段知行还会去看其他两人的火候,请他们翻面或者把鱼刺小心挑出来。 在秀天奇忍不住吸口水的时候,两菜一汤都准备好了。 烤鱼足足有六条,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到。 各色海螺肉放满了整片长叶,中间则是装满了铝碗的鱼汤。 这样的布置有些像东南亚餐厅的样式。 七夕想,也许这是众人最安静的一顿饭。 简直可以说是全情投入地在吃了。 七夕对段知行升起了感激之情,简直外出旅行必备呀! 哪怕地球在这一刻世界末日,只要有段知行在,他们依然可以生活得仿佛在度假村。 是了,这里并不是什么荒岛,而是段氏集团的度假村吧! 七夕看了段知行一眼,段知行立刻敏感地抬头。 “大小姐怎么了?还有什么需要吗?” 七夕摇头,再要这要那可太不像话了,而且……要不到啊。 饭后,男性们简单地在海里又囫囵洗了个澡,七夕和战菁菁则用白天一整天烧好的热水随意洗了一下,聊胜于无,也算清爽。 就在七夕有些困的时候,段知行却拿起了一个海螺。 “那么,按照战菁菁小姐今天的提议,饭后就来些余兴节目吧。” 四个身高腿长,相貌过人的男性围坐在火堆前,要说是什么电视上的明星综艺节目也不会有人误会。 楚刀明历来喜欢热闹:“好啊。” 秀天奇打算在游戏里展现他成熟的一面,好让七夕看到。 秀金蝉无可无不可,总之已经坐在这了。 “哦,真心话大冒险。” 段知行不说,战菁菁自己也要忘了,不过现在玩玩也没什么不好。 “那就开始吧!海螺的尖尖转到谁,谁就要老实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哦!” 战菁菁一拍手,随后她又歪着头,像是觉得有些苦恼。 “不过我们流落到这里也算是大冒险了吧……算了,要是可以,还是尽量别冒险吧……” 战菁菁说完这句话后,就立刻转动海螺,海螺在光滑的石板上转动了好几圈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指向了秀金蝉。 没想到第一个就是秀金蝉,战菁菁面对这位不是很熟的秀家大哥还是有点莫名的敬畏。 秀天奇平常多闹腾的一个人,在他大哥面前就老老实实的。 尽量不要问一些让人无法回答的,难堪的问题吧。 战菁菁伸出手,决定和其他人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就问问题。 第一轮,战菁菁和秀天奇出局,两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第二轮,段知行出局,他似乎也没什么想问的,又或者,他想问的已经问完了。 第三轮,楚刀明像是想让给七夕,双手缓缓摊开,不做任何动作,正要说话,就被七夕一瞪。他像是明白七夕不肯参与其中,直接一局就赢了。 “看来最后轮到我了啊。” 楚刀明看着火堆,像是在思索什么。 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问题他早就想好了,只是摆着姿态,好让人放下警戒心罢了。 “我想问的问题很简单,金蝉,你有喜欢的人吗?” 楚刀明眉眼弯弯,像是真的很好奇。 第四十七章 游戏攻防 楚刀明大约是六岁的时候, 认识秀金蝉的。 因着楚刀明从小当女孩养的原因,别人见着他也会叫一声“小姐”。 唯有秀金蝉每次见到楚刀明,都会正经喊一声“楚先生”。 这让楚刀明被各位姐姐阿姨抱着戴头花装扮成洋娃娃时, 都有点笑不欢快了。 行行行, 就你是耿直大帝。 但真要说两人不对付, 倒也不会。 楚家和秀家业务不重叠, 有些大的海外订单,相熟的两家人还会一起投钱吃下。 大部分时间,楚刀明来秀家, 都是和老太太聊天的, 有时老太太放他去找朋友玩——特指秀金蝉, 楚刀明也去找过秀金蝉几次,可惜对方一直蹲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玩石头,并没有想和楚刀明出去玩的意思。 楚刀明也不会勉强谁,他不喜欢太安静的地方, 秀金蝉注定没法和他玩到一起。 等着年岁渐长, 他们这类人都是早熟的那一批,在少年的年龄就早早肩负起责任, 再见面说话时, 都像是成熟的大人一般谈笑,互相留下余地。 不过楚刀明依然是楚刀明, 他对于秀金蝉这样的人, 还是觉得玩不到一起, 并且在相处中还是觉得这人……挺装的。 当然,每个人都有装的一面, 只是秀金蝉算是装得方方面面了。 一个永远冷静, 从容, 仿佛没有喜好的人,看起来实在不像个真人不是吗? 据说秀金蝉很喜欢雕刻玉像,那也只是一人独处时的兴趣,还是不用与人展开社交的。 他的个人取向,私底下喜欢什么人,更是难以探究。 楚刀明眼睛没瞎,当然也看到那个小猫木雕。 ……秀金蝉挺行啊。 楚刀明扯着嘴角,像是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喷洒着毒汁。 在他的问题中隐藏着两个意思。 一是,你有喜欢的人吗?也意味着,你敢当面说出来吗? 二嘛,则是判断秀金蝉的态度。 说没有,那么就只是给七夕送了个小礼物,不管原本送东西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否定之后就不会再让人生出旖旎的情愫。 要是承认,说有……那么秀金蝉态度还是有几分认真的。 那么就找个机会把秀金蝉浸到海里沉尸吧。 楚刀明笑眯眯地想着一些又阴暗又像是玩笑一般的想法,目光灼灼地盯着秀金蝉。 他手里握着一根小小的木枝,像把玩匕首一样,在指尖翻腾来回。 七夕略微茫然地听着楚刀明的问题,啊……果然在这种环节里,即使是楚刀明也是会八卦的吗? 秀金蝉则微蹙眉尖,像是在面对着价值数十亿的生意订单一样严肃。 他抬手覆在唇上,仿佛在思考。 秀天奇跳了出来:“大哥没有喜欢的人!大哥连我都不喜欢!” 七夕:…… 这个人对自己的定位倒是非常清晰。 但出人意料的是,秀金蝉沉默了一会,说道。 “有的,我有喜欢的人。” 然后就没有了。 没有人再追问,毕竟要是问“那是谁”?那就是第二个问题。 秀天奇仿佛被落雷击到,手指震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大大大哥!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我就说那个披肩肩肩不是误会,你这几天在岛上动了邪念……” 秀金蝉目光微凉地看了秀天奇一眼,淡淡说道:“好好说话。” 秀天奇立刻乖乖坐好,同时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毕竟大哥从来不爱撒谎,他以前说过对七夕没意思,现在也应该是一样的。 秀天奇吸吸鼻子:“就是我还挺好奇的,我还以为大哥到了三十岁就会出家。” 战菁菁对秀天奇的印象刷新了,他不仅是个狗子,还是个笨蛋。 你这样当面埋汰真的好吗! “他是笨蛋吧?”战菁菁小声地与七夕说话。 七夕点头赞同:“他是。” 可接下来秀金蝉的回答却让人以为他在开玩笑:“我三十岁后确实想着出家也不错,比较清静。” 但秀金蝉的神色却像是非常认真。 “但现在计划改变了。” 秀天奇惊讶:“到底是谁啊?居然能改变大哥的出家计划。” 楚刀明原本还以为要把地上这海螺转出火花来,才能轮到秀金蝉,让他继续回答问题。 没想到狗子……不,弟弟秀天奇在这里,倒是方便了许多。 不错,继续问吧。 楚刀明摩挲着手里的树枝,等待着秀金蝉的回答。 可是秀金蝉这时却拿起地上的海螺,上下抛接了两次。 “这是第二个问题,需要再次转到我的时候,我才会考虑是否回答。” 一直旁观的段知行则像是对这句话很感兴趣。 “哦?这么说……即使海螺再次转到秀金蝉先生,您也很有可能选择不回答吗?” 秀金蝉点头,他的视线越过火堆,落在了七夕身上,但又如蜻蜓点水一般,随风滑到了别的地方。 “哇,金蝉,话别说得太满,要是大冒险有人选择让你跳海怎么办啊?”楚刀明嘴上像是担心,眼神里倒是透露着跃跃欲试。 “谁?有谁已经丧失人性了吗?”秀金蝉像是没有听懂,并且一句话堵死了跳海的可能。 秀金蝉抬手将海螺轻轻一转,轻声说道。 “接下来该轮到谁了?” 海螺在旋转中缓缓停下,最终指向了战菁菁。 战菁菁兴奋起来:“咦?居然轮到我了?那谁要提问?” 七夕想问。 她的眼神里流露了一丝迫切,她之前都太随波逐流了,她得直接问出战菁菁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然后在这三个男主中……勉强找一个对上,然后加深一点感情什么的! 段知行,楚刀明,秀金蝉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察觉到了七夕的意图,他们在猜拳的时候都留了一手,只是还有一个变数。 秀天奇……没懂。 “我赢了!”秀天奇开心举手! 七夕啧了一声,随后秀天奇就感受到了几股莫名的压力。 秀天奇能在秀金蝉眼皮底下安然无恙活了这么多年,除了他本性不坏之外,更因为他还有点会察言观色。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猜拳赢了之后,三位年长一些的男性仿佛都有些不悦。 明明是你们自己猜拳输掉的啊! 秀天奇也是有脾气的,他撇过头,直接看向战菁菁。 “要不,你,你找别人问你吧,我没什么想问的。” 秀天奇两股战战,非常快地认清了形势。 要说他在外边的话,被大哥们恐吓了,也还能摔桌子发个火,在这里敢随便乱跳的话,怕是会被摁在海里。 战菁菁则皱着眉头:“你会不会玩游戏啊?让来让去,之后谁都可以让,谁都不问,那这个游戏的意义在哪里?” 战菁菁显然是不会理解秀天奇的苦衷的,她单纯觉得这人好没意思。 战菁菁直直盯着对方,一脸“你不说出个问题来,就别想走”的表情。 秀天奇缓缓闭上眼,对这个硬要逼他跳海的女人无话可说。 “你……你是人吗?我的意思是,你有喜欢的人吗?” 你在你喜欢的人面前也会是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吗! 秀天奇握紧拳头,被人逼到极致就是气! 战菁菁则上下打量了一会秀天奇,一撩肩上的头发,竟显露了几分大人的风情。 “你这个无趣的小弟弟,居然只会抄别人的问题。不过既然你问了,我也会老实说啦。喜欢的人现在还没有,以后就不知道了。” 秀天奇呆呆看着战菁菁,随后像是去菜市场买菜,买鸡蛋还要附赠一把葱一样,又多问了一声。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当然要是高大又英俊的帅哥啊。”战菁菁理所当然。 “咦?除了外表,竟然不多做要求吗?” “连外表都没有,我根本不会进一步发展,怎么会知道那个人是好是坏啊。” “好肤浅!” “人都是肤浅的啊,难道你约会不看脸?” …… 七夕默默地把这些都听完了,同时谢谢秀天奇的误打误撞。 唔,战菁菁的要求和大多数人的要求是一样的,对外表有挑剔,等进一步了解之后,就会对人品,处事态度,价值观,家庭背景展开要求。 起初听起来像是肤浅的话语,实际上潜藏着无数高标准的需求,一旦有一点不符合想象,就会立刻拒绝,可以说是……非常难搞! 七夕低头看着火堆,心里快速过滤着来到这个世界后,战菁菁偶尔几次与这三个男主之间相处的片段。 外型上应该没有问题,那么就是在不知道说了什么的时候,踩到战菁菁的雷区了吗? 七夕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她抬眸看着眼前这三个人,其中一个今天还和她告了白。 想起之前的剧情提示音,似乎都因为这匪夷所思的发展而发出了断断续续的警告。 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挽回。 在秀天奇和战菁菁说完之后,战菁菁则又抬手旋转着海螺,指着秀天奇说。 “待会要是转到你,我就要问你这辈子最丢脸的事是什么!” 秀天奇大惊:“你是魔鬼吗!” 魔鬼·战菁菁笑眯眯地看着陀螺:“是啊!” 可是陀螺最后没有转到秀天奇,它在几次旋转之后,居然缓缓地停在了段知行面前。 段知行。 在外人看来,算是十全十美,哪怕在这荒岛上也展现了优势能力的男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古怪的隐私可挖掘。 七夕倒是想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谈恋爱结婚”,不过段知行很可能会回答“我会一直守护大小姐到结婚生子为止”。 他本人似乎是没有任何欲求的……除了因为bug除恶务尽以外。 可是这一次猜拳竞争却意外地激烈。 战菁菁想问段知行对他家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感情,而楚刀明怎么会放过给段知行添堵的机会。 在秀天奇和秀金蝉第一轮出局后,战菁菁和楚刀明以及七夕却连续打平了三次。 “两位小姐居然这么擅长猜拳吗?”楚刀明有些意外。 “七夕应该擅长吧,但我只是因为想要八卦,而暂时提高了集中力。”战菁菁也有些佩服楚刀明了,她故意慢出手,可最后楚刀明还能迅速变换手势。 楚刀明不会私底下是赌/场的发牌荷官吧!手速这么快! 七夕则后背都有些出汗了,你们需要竞争得这么厉害吗!不会要一直猜拳到天明吧! 七夕双眼无神地看了一眼楚刀明,他像是察觉到了七夕的视线,缓缓收回了手。 唔,长夜漫漫,让段知行下不来台还有机会。 让大小姐不高兴,楚刀明一秒钟也不想这么做。 楚刀明笑意吟吟地看着七夕,最后一次,七夕出了剪刀,而另外两人出了布。 “哎呀!是七夕赢了!你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根本没什么秘密想问了吧?”战菁菁觉着这机会有些可惜。 大小姐与曾经的管家,朝夕相处,还能有什么隐秘呢? 原本对这个游戏兴致缺缺的段知行,看到是七夕获胜,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大小姐有什么想问我?” 从来没有谁玩这个游戏,居然主动出击的。 七夕心想这人一定不会玩游戏。 “你好歹也装出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这么着急,让人都不想问你了。” 七夕单手托着下颚,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这个人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顽固得要命,事事周全,就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不是没有喜怒哀乐。 七夕难得起了一点捉弄人的坏念头,应该……不会激怒段知行吧。 七夕的脸在火光摇映中,难得笼罩上了一层暖色,衬得双目盈盈,唇如涂丹,如同月下女妖。 “段知行,”那女妖缓缓开口,轻声说道,“在这里,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段知行微微怔愣,像是没想到七夕会问这个。 楚刀明在这时竟然轻轻地鼓起掌来。 “哎呀,实在没有想到,七夕居然能问出这种问题。段先生历来都实在太完美了,让人觉得好像不是真实存在的。不过段先生要是为了维持虚假的人设而不肯回答,那么就大冒险好了。” 七夕决定把楚刀明封为拱火第一名。 你说出这些话,就挺让段知行讨厌了吧! 段知行则沉默了一会,让秀天奇有点紧张。他在岛上没帮上什么忙,刚来的时候还一直只知道哭,但是后来他明白段知行只是为了让大家更好地活下去(?),才对他这样严厉。 如果段知行说讨厌他,他也是能够理解的! 然而段知行看着七夕,嘴角的微笑依然没有改变。 “按照一般常理来说,我应该会讨厌向我问这个问题的人。” 七夕心头一跳,糟糕,是不是玩过火了。 “可是,如果是大小姐问的,我就会……讨厌我自己。” 段知行抬头,线条优雅流畅的下颌微微昂起,段知行隔着火光,深深地看着七夕。 “我会想,我是不是让大小姐讨厌了?才会让您问出这样的话?” 段知行像是真的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微微靠近了七夕,地上的长影交叠在七夕的影子上。 那总是以清正优雅姿态示人的前管家,不知是不是被这火光融化了外壳,在七夕看来,那额发垂在前额的样子,竟有着微微的诱惑。 “大小姐能告诉我吗?您,讨厌我吗?” 七夕放在膝上的手指猛地收紧,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明明海螺转到的是段知行,现在怎么变成她要说真心话了! “我……” 七夕微微张口,就听到两声轻咳。 那是楚刀明和秀金蝉同时发出的。 “段先生有些过分了吧?居然偷梁换柱想让七夕回答问题,不行哦,游戏更要遵守规则。” 楚刀明将海螺捡起来,重重摁在段知行手心。 “刚才那毫无诚意的答案我们都听到了,看来段先生也没什么兴趣剖析真心的样子,那么就继续吧。” 楚刀明的话像是问句,但实际上是想让这个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敢对七夕开屏的孔雀滚远一些! “对啊!这是你的问题!凭什么来问我!”七夕回过神来,适当“骄纵”起来。 段知行捏着海螺,嘴角含笑。 “抱歉,是我太焦急了。一想到会被大小姐讨厌……我难免会有些不知所措。” 七夕:!!! 战菁菁已经捂着脸低声尖叫了起来。 这什么情难自禁的管家对大小姐的越线话语啊!!!救命!她要晕过去了! “咔嚓”。 只听一声轻响,被楚刀明摁着的海螺居然碎了。 “哎呀,果然被烤过的外壳就是容易碎,替换一个新的吧?” 段知行把手掌向下,让海螺的残渣自指缝间落下。 “好啊。” 七夕松了一口气,她对于这样有些“紧逼”的段知行不大习惯,明明以前不会这样的…… 楚刀明冷眼看着,是啊,明明以前不会这样的。 是想清楚了,最终决定抛弃过去管家的身份,想要玷污主人了。 那么,接下来这个海螺,必须转到七夕才行。 楚刀明手里捏着小小的碎石,随时可以在海螺旋转时射到上边,改变它旋转的方向。 然而,这个方法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想到。 七夕接下来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地上的陀螺就像是电动的一样,一会向左转,一会向右转,但不管朝向哪边,都不会轻易停下来。 “在这样转下去,我要看吐了。”秀天奇抬手捂眼,摇摇欲坠。 在一声脆响后,这海螺居然当场碎成了两半,而那尖尖的部分则在旋转了几圈后,落在了七夕脚下。 段实行和楚刀明同时收回了手,这地上的小石子也被他们捡得差不多了啊。 “那这是轮到七夕的意思?”战菁菁笑起来,双手一拍,“那我要提问!” 七夕茫然:“你都不讲游戏规则了吗?猜拳呀。” 战菁菁则看着那几个人,隐约觉得对方的气势好像有点不同,她要是猜拳仿佛会输。 “不,我先问,待会再猜拳,谁赢了要是觉得我的问题挺好,可以继续继承嘛!” 连问题也有继承制?你真是鬼才。 七夕想着反正不管问什么,她都不会老实回答的,尽管问好了。 战菁菁目光闪闪地看着七夕:“在这里的所有人,你最喜欢谁啊?要认真回答!虽然有些自恋,但你也不可以说最喜欢我哦!” 七夕:!!! 原本还预备着猜拳的楚刀明听到这个问题也不由愣住了。 战菁菁小姐,我今天对你刮目相看。 坐在里边的七夕嘴巴微张,眼神放空,好像在思考要怎么回答。 而秀天奇已经伸手紧紧揪住了左胸衣服,像是害怕心脏会破腔而出。 战菁菁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会问! 他确实很想知道七夕是怎么想的! 七夕微垂眼睫,缓缓开口:“这个问题……” 正在七夕要说之前,海面上突然传来了响亮的汽艇声,众人回头看去,海面上竟然出现了好几道强光束,而几艘救生船正冲破海面向这里急速驶来! “那个岛上有火光!” 救生船上的人正用喇叭叫喊,看到火光的瞬间,他们确实兴奋了! “有人来了,”秀天奇猛地站起身来,朝海边跑去,“喂!我们在这里!” 接下来救生船陆续靠岸,上边的救生员与拿着家族信号器的人员一个个都下了船,看到各位公子小姐都好好地站在那,忍不住笑了起来。 “幸好,幸好,我们就说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船上自然也有医生,他们已经下来给每个人做基础的身体检查,并询问这几天食用的东西,水,以及睡眠状况。 所幸这几个人都过得不错,翻捡食物残渣后,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可食用的东西。 “回到岸上之后,诸位还是要做进一步的身体检查,包含寄生虫等等,也需要打上营养针剂还有消炎针剂,留院观察几天才行。” 医生们说完之后,就请众人上船。 哪怕是七夕早早知道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只是到了船上,七夕发现自己被单独送上了另一艘船,说是船只人数有限,为了安全考虑。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既然这样,你们都去别的船,我和七夕一起好了。” 战菁菁跳下船,往七夕那边走,其他人也一样。 几个搜救员对视一眼,则往后退了一步,让这些人同船。 到了船上,战菁菁还想问七夕那个问题的答案,七夕则双手一摊直接赖皮。 “人来了,游戏都结束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战菁菁还要说话,七夕直接低头闭眼装睡,这是赖皮到底了。 而秀金蝉,楚刀明还有段知行三个则看着四周的搜救员,视线落在他们的肩背和露在衣袖外的手臂上。 搜救员有肌肉是正常的事,只是这些人的指节粗大,指尖和掌心都有厚茧,有的虎口也有茧子,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单纯的搜救员。 秀天奇则眼巴巴地看着七夕,没能听到答案他真的很遗憾。 不过眼见秀金蝉坐在旁边,他又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秀金蝉的手臂。 “大哥,你到底喜欢谁啊?” 秀金蝉只说了一声“安静”,秀天奇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秀金蝉微垂眼睫,自眼角余光观察着七夕。 如之前一样,秀金蝉清楚地知道,七夕之前对他的依恋与追寻,只是在这荒岛上的一次性奖品。 而他……却当了真。 这些小艇将众人送到了海面停放的大船上,大船人员确认好人数后,就立刻返航,以最高时速往A城码头驶去。 幸好谁都没事,可以直接向上边报备了。 七夕真在船上睡了一觉,等下了船,他们就被集体送到了医院,开始挨个检查。 检查室都是单间的,男女分开,七夕来医院前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浑身轻盈地去了检查室。 医生惯例检查了一边,抽血化验,甚至还有专人来检测她的精神状况。 “那么,邵七夕小姐,您在上轮船那天,到现在,精神方面都是没有异常的,对吗?” 七夕点点头,这还用说吗? 医生点了点头,他站起身,越过七夕,打开了检查室的大门。 在外边,有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上前,态度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透露着不详的意味。 “邵小姐,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那天夜里,您在轮船上把段知行和楚刀明两位先生推下海的录像,我们已经掌握了。战菁菁小姐落海的事……也存疑。请您务必与我们详谈。” “当然,其他几位先生小姐,我们也会另行询问。” “请吧。” 第四十八章 变故 “姓名?” “邵七夕。” “年龄?” “二十一。” “籍贯?” “这。” “为什么前往钱家寿桃游轮?” “给钱老爷子贺寿。” “当天夜里下起了暴风雨, 你为什么没有回到船舱?” “去找东西。” “什么东西?” “莲花坠子。” “东西找到了吗?” “没有。” “那么……邵小姐,您的目的是寻找失物,但为什么在那天夜里, 您却将段知行与楚刀明, 推下了轮船呢?” …… 警局里, 几位警察正在和七夕说话, 是的,说话。 比起审问,对这样一位身娇体弱, 有过无数次吐血晕厥病史的小姐来说, 还是以这样的姿态来谈话更好一些。 过去无数次的审问中, 他们已经见到过许多嫌疑人种种逃避,抗争,欺瞒,消极的做法, 但他们依然能够得到正确的答案。 他们谨慎, 小心,经验丰富, 善于研读微表情, 更重要的是有视频证据在手,根本容不得他人狡辩! 但那位娇弱的小姐来到这里之后, 出乎意料地配合, 几乎有问必答, 只是在关键问题上,沉默了。 “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七夕乖乖坐在椅子上, 眼睫微垂, 自嘲一笑。 病房301号室。 “我全程都看到了!那两个人……是自己掉下去的!战小姐是邵小姐想去拉住她, 但是没能拉动,对方也只能掉下去了!” 秀天奇紧握拳头,大声和警员说着证词。 警员示意这位年轻的小偶像冷静一些。 “秀先生,看到这样的画面,你还能说他们是自己掉下去的?是不是有点……” 把我们当傻瓜看待了? 警员涵养非常高,嘴角含笑,没有当场呵斥这个刚成年的小明星。 秀天奇乖乖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仍然很认真。 “真的是有只这么大的章鱼飞上来,然后七夕觉得好恶心才伸手去拍,结果那两个人直接跑上来的,你们看嘛,如果那两个人没有自己迎上来,七夕根本不可能碰到他们呀!” 警员面面相觑,看着视频画面,一时无言。 病房302号室。 “是章鱼啦!” 战菁菁按捺住想要拍桌的冲动,她的父母也站在这间病房外,满脸焦急地看着她。 “看这个视频不是很清楚吗?我当时觉得脚下一紧,像被什么东西往下拉!看到没有,这里,我的脚踝,有一圈黑影,就是章鱼的触手!七夕也不是要推我,是要拉住我啊!谁推人是推手腕的!” 战菁菁一口气说完之后,轻咳一声,重新坐在了椅子上,对着来问话的警员微微躬身。 “抱歉,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只是我不忍心让我的朋友遭到这样可怕的误解和指控。” 两名来问话的警员对视一眼,又将视频往前倒。 画面上正好是七夕抬手把两名男士往海里推的画面。 “那么您当时也在旁边看着,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警员侧头看着病房外,病房的窗户可以看见走廊,战菁菁的父母就等在那里。 得知爱女落海,战父差点晕倒,被战母两巴掌打醒,直接调派人手去大规模搜寻。 所幸最后战菁菁毫发无伤,现在安全回来,他们除了高兴,还要追究责任。 自从那天看了那个视频后,战家,楚家的人都愤怒得要把那个罪魁祸首撕碎,可是现在战菁菁在说什么呀?! 病房303号室。 “章鱼。” 楚刀明换上了新衣,打了两针针剂,洗漱过后看起来和往常那神采奕奕的漂亮青年毫无区别。 “七夕是……很胆小的,”楚刀明十指交握,对着两名警员摆出礼貌微笑,“而且按照常理来说,我这样高大,七夕就算整个人都撞到我身上,也很难撼动我。” 楚刀明点着视频,指着自己的脚下。 “我当时明显是感觉到脚下很滑,我本人已经直接向后倾倒了将近……三十五度,而七夕的手才刚刚触碰上来。我摔到海里和她没有关系。” “她只是一个被章鱼吓到而下意识自卫的柔弱女性,怎么可能蓄意谋杀呢?” 警员则指向楚刀明身边的段知行,继续问道。 “那么,这位段先生和您是一样的原因吗?” 楚刀明微微一笑,像是有些烦恼。 “您知道的,我们在生意场上算是竞争对手,太私人的事是不会互相询问的。唔……我的情况是这样了,段先生是不是软脚虾我就不知道了。” “对了,我能见七夕吗?她一定吓坏了。” 病房304号室。 “我当时是在栏杆边寻找失物,在听到大小姐尖叫之后,才立刻转身跑过去。” “大小姐,非常害怕软体海洋生物。哪怕是我们这样的人,在初次见到这类活生生的物种时,也会忍不住伸手的。”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巧合,这些巧合又巧合地碰撞到一起,就会形成误会。” 段知行坐在椅子上,段氏集团的下属站在他身后,他戴着金丝眼镜,斯文俊俏得就像从大学里走出来的学者。 “段先生,我们也找到一些过去从邵家离职的员工,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位邵七夕小姐过去的所作所为,同样不能让人赞同。如果不是没有人对她提起告诉,她不会到现在都一直安然无恙。” 警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审视地看着段知行。 “段先生,在那些员工口中,你一直是一个正直的保护者角色,他们能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多亏了你的帮助。” “也许邵小姐过去因为病痛,在精神上存在一些问题,可是经过医生检查,在上游轮时到现在,邵小姐的精神状况良好。” “段先生……” 警员还想再说,却见段知行站起身,正色道。 “除了章鱼,我没有别的想说的,我想见大小姐。” 病房305号室。 秀金蝉正在与家里老太太通电话。 “我没事,天奇也很健康。待会我就会带着他回家。您别哭了,仔细眼睛。” 秀金蝉挂断电话之后,就看到有两名警员走了进来。 他们有些面熟,果然是跟随搜救船来到荒岛上救下他们的“搜救员”。 对方亮了证件,就听他们说道。 “虽然秀金蝉先生是从搜救船上掉下去的,但也与邵七夕等几位小姐先生在荒岛上一起度过了几天……想问问您他们具体相处的情况。” 秀金蝉眼睫微垂,再抬起时又恢复了那清冷无尘的模样。 “知无不言。只是我在荒岛上时,大部分时间是与邵七夕小姐在一起,虽然知道她平常身体就不好,但没想到在岛上短短几天,她也一直在生病,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方便的话,我等会也想去探望她。” 警局里,所有前去问话的人都回来了。 “一个两个都把我们当傻子?” 几个警员也算是习惯了,所有人第一回 永远不会说真话,更何况他们还在岛上共度了那段时间,说不定早就串供好了。 “秀天奇,战菁菁,段知行,楚刀明,都是一个说法。” “秀金蝉虽然和这起事件好像无关,可是嘴里还是在维护邵七夕。”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那是给邵七夕送饭的警员,但他照样把盒饭拿回来了。 不过他们也不意外,像这样的小姐是不会吃盒饭的,更消极一点,按照她的身体状况,少吃两顿就要立刻就医了。 “……可她本人非常配合。” 那样娇弱,脸色苍白的美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任谁也不会觉得她力大无穷,真能两只手一推就把两个将近一米九的男性直接推到海里。 可问题是…… 其中一个警员揉着眼,拍拍另一个人的肩膀。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要瞎了,换你来。” 技术办的人也在反复观看视频,他们也在反复看监控。 问题是……就是没有章鱼嘛! 每个人都在说章鱼章鱼的,可是哪里有章鱼啊! 不管是海面,还是甲板,还是水花,还是人的身上,根本就没有看到章鱼! 这些家伙在荒岛上那么久,居然只想出了这个弱智方法骗人吗! 不,不可能,他们都是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人物,是不可能这么智障的!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不大像……那位邵小姐,不好意思,虽然有点不大尊重,但看起来她不像是有这种手段和智力的人……” “他们互相交换了什么利益条件?这倒是比较有可能……” “那位邵小姐不是家财万贯吗?钱多得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这些有钱人想来是不会嫌钱少的……” “可是……那些证人看起来都真情实感,连我们带去的微型测谎仪都没能测出什么来……” “你不看看那些人从小生长在什么环境里,一定说谎比喝水还要简单自然!” “不是这样的吧……” …… 不管警员们怎么烦恼,这件事不是这几个人或者几个家族不愿意起诉就算了的。 公诉方面,检察院还是要过一遍。 不过这些证人没有出事,并且要是愿意出具谅解书,说不定最后不会有什么事,可是最近上头来了很大的压力,说是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查实。 ……听来就和必须从重处理是差不多的意思。 七夕乖乖坐在审问室里,正在吃段知行送来的饭。 没有警员把群众的伙食往外拦的道理,七夕则坐在里边,有些恍惚。 这就是……反派的待遇呀! 努力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正视她干的好事……不,坏事了! 七夕有种烟花突然炸在自己头顶,把自己炸懵了的感觉。 只是真要是七夕主动干的就算了,被个章鱼拉了一把,总让她觉得不是滋味。 合着她还没只章鱼坏呢? 警员出示的监控画面里,没能拍出那只章鱼。 七夕明白是怎么回事。 穿书局的一次性道具,用过无痕,不管是什么手段都查不出来! 七夕原本还烦恼着怎么让男主女主谈恋爱,她现在已经面临牢狱之灾了,主线还跟她有关系吗? 那这本书就要封存了哈? 七夕吃着饭都不香了,她低头看着段知行送来的饭菜,估摸着那人是一出院就做饭了,现下说不定还蹲在警局外边呢。 而楚刀明还给她递话,说是请了最好的律师。 还有…… 七夕放下勺子,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被关在这里,很可能之后的剧情都无法参与,为什么穿书局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 【七夕:坏崽。】 坏崽崽打了个哈欠,像是才刚从之前年龄禁止剧情里醒过来。 【坏崽崽:怎么啦?】 【七夕:穿书局有什么消息没有?】 【坏崽崽:我看看……唔,啊,呀,没有!】 【七夕:你确定?男主之一都跟反派告白了,我这个唯一反派被抓这了,这种事穿书局没反应?】 坏崽崽扒拉开自己的恐龙连体服,把所有裤袋衣兜都拉了出来。 【坏崽崽:就是没有呀,连张纸条都没送来!】 穿书局里,技术总监海豹小姐正在局长办公室拍桌! “局长!你为什么同意黑暗穿书局的人到那本书里去?!我都安排好了!只要七夕度过这段剧情……呃,就算度不过,那本书也封存起来好了,不要交给黑暗穿书局的!我不会再让那群家伙,把书都跟以前一样毁了!” 大白熊局长坐在毛绒绒的摇椅里,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它年纪已经很大了,时常耳背,非得要人非常大声地和它说话才能听清。 海豹小姐发完火之后,大白熊局长反应了一会,才缓缓开口。 “可是这是规定嘛,我们办不了的事交给他们,这是很久以前的规定。” 海豹小姐扯着嗓子:“还没确定办不办得成呢!” 大白熊局长睁开那双总是惺忪的睡眼,对着海豹小姐摇摇头。 “还有另外一件事,他们必须到那本书里去。” 大白熊局长打开穿书局守则,指着其中一条给海豹小姐看。 “这条永远是最优先的,所以没办法,他们占着理呢。” 海豹小姐目瞪口呆,但还是磕磕巴巴地说。 “那,那我们的员工怎么办?小七夕还只是个新人啊,哪里斗得过他们!按照黑暗穿书局的做法,一旦他们到达了一本新的书籍世界,就会把除他们之外的任务者全部排除!” 大白熊局长又喝了一口茶,抬起毛绒绒的爪子。 “他们应该……已经开始这么做了。不过我和他们约定好了,不能欺负人,只能按照那个世界的法律法规办事。” 海豹小姐摇着豹头:“你信啊?” 大白熊局长放下杯子,缓缓站起身,它的身量比之海豹小姐实在高大得多。 “嗯,因为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实在非常重要。更重要的是,他们要是不按规矩来,我有权把他们弄回来。” 海豹小姐离开办公室后,就看到正贴在墙上偷听的楚龙。 “技术总监!七夕,七夕是不是糟糕了?!” 海豹小姐点点头:“去给她传信吧,不要跟那些疯子硬顶着来。真是的……原本我们这边烦恼反派做得不到位,现在那些天生的反派直接进去了……” 只让人担心那个世界会不会就此毁灭! 楚龙轻轻地说:“是这样的,我刚才偷听到这些后,已经直接去查询了七夕的进度,她已经被警察抓住了。没,没那个机会,硬顶吧。” 海豹小姐当场晕厥。 距离警局十公里外的高楼上,几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人,嘴里叼着烟,正互相查阅着接下来要扮演的角色。 这种受规则制约的角色扮演他们可是很久都没干了,让他们想起当年刚来穿书局的时候。 但就算要按规矩又怎么样? “我说这本书怎么一直进展不顺利呢?居然把所有剧情都压在一个新人身上,这个新人简直蛇皮走位啊,居然让三个男主都对她产生了好感,要不是知道她是真的很认真在走剧情,我都以为她是来捣乱的了。” “这样的反派连一天反派的日子都没过过,真可怜,所以我们帮她一把,她也要感谢我们吧?” 原本那艘轮船上那个地方是没监控的,但是他们早早来到,安装上了。 至于那只小章鱼……也是他们送的礼物,穿书局死板得要命,才不会突然给人增添什么小道具。 不过没想到那个小新人要的居然是章鱼,这章鱼还真帮她走了剧情。 除了再次称赞对方蛇皮走位,他们也没别的话了。 不过呢,现在就老实被关起来,他们之中有一个的身份恰好是那边的高层,正在给警方施压。 小事化大,大事化成灾难。 保证把那个小新人逼到绝境。 不是要讲规矩吗?他们可是完全在讲规矩啊! 几个人抽着烟嘿嘿笑着,其中一个突然拍拍另一个人的肩膀。 “你反向抽烟不烫嘴吗?” 那个人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抽烟头啊! “啊呸呸呸呸!你们这些混蛋故意的吧!” 其他人笑着,脸上满是嘲弄之色。 他们黑暗穿书局和正经穿书局可不一样,没什么同事友情,为了积分干什么都干。 何况这次还是带着任务来的,少几个同事更好,他们可以独占积分。 等这个穿书局的新人下线之后,他们彼此之间说不定还要下黑手。 几个人正得意洋洋地想着后续计划,但在这一刻,却响起了剧情提示音。 【剧情偏离,剧情偏离!】 【男主人设发生重大偏离!】 【为了拯救陷入危机的反派邵七夕,他们决定……】 第四十九章 男主决意 《豪门天天宠》这本古早文, 不管有多少地方值得诟病,在男主人设一事上,却有一点是统一的。 不管这些男主性格如何, 差异多大, 他们本质上都是清正, 绝不行走于黑暗的人。 因此任何负面行为都不会与他们扯上关系。 包括暴力, 死亡,胁迫,或是对异性的骚扰。 一旦他们与这些牵扯上, 构建出他们形象的一切都会被重新考证, 人们会丧失对这些人的判断, 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犹如堆叠得极高的积木,轰然倒塌。 不再是人们印象中完美模样的人, 又有什么资格位列这个书本世界的中心呢? 这个剧情提示响起, 哪怕是黑暗穿书局的人也不得不紧张起来。 搞什么,居然想要放弃自己男主的身份?! 那几个BUG男主要做什么啊! 其中一人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啧了一声, 接起电话。 “喂,就算你现在拿到了身份比较高的角色, 也不代表你可以使唤我们, 还想让我们去给你安装摄像头是不可能的……” 那人听着手机里声音, 脸色渐渐凝重。 其他人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时候都安静了下来。 等到通话结束后, 那人合上手机, 对周围的人一撇头。 “我们还有事要办!那些男主真是不消停!居然为了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反派……不, 我们也许应该正视那个穿书局的新人,她不是没本事,而是……太有本事了!” 那人率先下了楼,等进入电梯里时,他才缓缓开口。 “是那个七夕让男主的人设都要改变了!只能‘往回翻’了。” 其他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往回翻’这种道具,我们也只有一个,现在就用掉是不是疯了?!” “因为现在就是不得不用的时候!该死!” 那人张嘴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只能使用这个时间回溯的道具,让他们阻止过去的自己在游轮上安装摄像头,并且不再报警。 这样再回到现在,没有监控画面,没有警察参与的话,就能当做意外事故处理了! 这些男主脑壳真的有问题,屁大点的事,居然为了救一个反派,甘愿放弃自己的人设! 人设崩坏的主角不再是主角,而所有书都是围绕主角来写的,没了主角,也等于没了这本书! 逼得他们不得不行动! 行,你们就是为了给这个小反派脱罪,才这么干是吧? 那我们就让这个反派无罪好了吧! 没了监控画面,没了报警环节,她自然也不会坐在警局里! “七夕,你厉害。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黑暗穿书局的人冷笑一声,大步走出了电梯。 而七夕坐在审问室里,看着那位进来递话的律师,觉得自己可能暂时失聪了。 “你说,要让我把‘推人’正当化?” 律师含笑点头:“是的,这也是段先生和楚先生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这件小小的意外却被上边意外关注,施加了极大的压力,哪怕当事人谅解都不行。” 律师看着七夕的脸色渐渐凝重,这才把那两位男士的意见说出来。 “所以,您只能说真话了。真话就是,‘您被段先生和楚先生骚扰了,忍无可忍才出手推了一下’。” “那两位先生也会为您作证的。” 七夕在听到这句话时,脑海中剧情提示音的警报如蜂鸣般炸起,七夕的手指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们疯了吗?做出这种完全背离男主人设的事,还要被冠上这样莫须有的罪名,他们将被降格为背景板人物,再也不能踏入故事的中心! 那么这本书原本的一切剧情,都将因为重要角色缺席而不能成立! 可是看律师的样子,他神色认真,并不像是只是来随便说说。 七夕想到那两人的性格,想来一个根本无所谓,另一个则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明明是章鱼的错,却让你来背负罪名,不是太过分了吗?】 七夕能想到那两人会怎么说,但是……但是…… 她才是这个世界微不足道的反派啊! 七夕抬眸看着律师,开口说道:“我不愿意……” 可这话刚出口,眼前的律师却“砰”地一声如雪花般散掉了。 随后七夕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倒带的录像画面,四周的声音像被收束在细长的长管里,频率变得极其轻快,高调而嘈杂。 从她进入审问室开始一路倒退而出,穿过长廊,许多警员正在接听电话,或是准备出门,又亦或是抓着嫌疑人正要推入警局大门。 七夕倒退着离开警局大门,随后向后乘上警车,警车在车流中逆行下桥,一路飞速倒退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中空无一人,她继续倒退着来到地下停车场的专用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在关上的一瞬间,停车场中的警车也如雪花般消失不见。 等到电梯上升到三楼,七夕从301号病房开始,白色的墙面如同飞雪一般自七夕眼前闪过,她踩着冰凉的地面,一路倒退到最后一间306号房。 病房大门向内打开,七夕一路退到了病床上坐下。 那如梦似幻般的感觉在她坐下的瞬间如同烟花般散开,她耳边再次响起了正常的人声,护士推车经过长廊的脚步声,车轮滚动的声音,窗外悦耳的鸟鸣,与偶尔响起的蝉鸣。 炽热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七夕身上,暖融的温度在她手上的杯子里传递到掌心,正常的时间流速……回来了。 七夕怔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随后她将杯子放到桌上,立刻打开病房大门向外看去。 几个经过的护士上前问她:“邵小姐,你有什么需要?” 七夕轻声问道:“警察先生呢?” 护士一脸疑惑:“什么警察?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了,你已经回到陆地上来了,请回去休息吧,留院观察一夜,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七夕的病房门被关上,为了防止这些刚刚被救援回来的公子小姐到处乱跑,她们可得看好了才行。 那样大的风雨,也只有这几个年轻人不知死活地跑到甲板上,这才落到海里了不是吗? 大难不死,更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呀。 七夕坐在病床上,她看着自己的手,明确了一件事。 不会错,是有穿书局的人使用时间回溯,把过去的某件事改变了,这件事让轮船上的事被消弭无踪。 她才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坐在这里。 因为有人把过去的事改变了! 穿书局给她派来了帮手吗?! 真、真是个大好人啊! 可是明明之前海豹小姐说不会再派人来这本书了,现在是看她独木难支要帮忙了吗? 坏崽崽突然咚咚敲了两下,像是才从那不停倒退的景象中回过神来。 【坏崽崽:穿书局有新的消息给你!】 【七夕:好的!我准备好接收这个好消息啦!】 第五十章 危机火速解除 海豹小姐在晕厥中醒来之后, 立即带着原班人马与七夕打了视频电话。 七夕看着光屏上的海豹小姐,仓鼠上司,还有穿书局技术顾问阿洛女士。 七夕扬起了笑脸与海豹小姐同时开口。 “诸位, 没想到你们派了新同事来这里吗?我就知道不会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 “七夕, 你有新的麻烦。” 七夕听到这句话, 心口一跳。 “麻烦?是, 是有啊,我今天差点就真的下线了,可是有新同事用了时间回溯, 帮了我一把, 我现在才能好好站在这里……” 七夕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看着几位上司的脸色,隐约觉得事情仿佛不是这么简单。 “有几个黑暗穿书局的人进去了,他们在任务中有强烈的排他性,对穿书局的员工也怀有很大的恶意, 你今天被弄进警局也是他们的手笔, 现在他们迫于男主的压力,只能时间回溯, 帮你把过去的事抹平, 但是很可惜,这并不代表他们心存好意。” 海豹小姐缓慢而清晰地把现在的事说清楚, 然后对着七夕鞠躬道歉。 虽然以海豹小姐圆滚滚的体型, 它鞠不鞠躬是看不太出来啦。 “抱歉, 我们没有提前告知你这件事,我们也是才刚刚知道。” 七夕先把杂乱的思绪理了理, 才开口问道:“那么, 这是什么意思呢?您之前说过, 要是有麻烦的书籍迟迟不能推进剧情,黑暗穿书局的人员就会出动。但这本书您不愿意这么做,并且说通我接下书里所有反派的戏份,不分男女……现在他们又来了?” “这是我们局长与黑暗穿书局的约定,”海豹小姐也很为难,但脾气已经发过了,它还是得心平气和地把话说清楚,“黑暗穿书局到这本书里,完成推进剧情的任务是其次,他们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七夕心跳如鼓。 “无论是穿书局还是黑暗穿书局,员工守则第一条都写着‘员工一旦在外陷落,穿书局有责任必须寻回失踪员工’。他们是来找人的。”海豹小姐知道这个消息后,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这群人,已经连续找了好几本书,悬疑的,惊悚的,家庭伦理,年代文,纯爱文,连清朝背景的ABO文都去过,现在轮到甜宠文了。” 阿洛女士忍不住插话,很明显这群家伙“找人”这个理由她是不相信的,根本就是借着这个由头毁书,好赚取积分! 那群混蛋为了积分什么干不出来! 七夕愣愣听着,最后她缓缓闭上眼:“所以,现在的状况就是,这本书新来了一群混世魔王。” 为了赚取积分,也许会帮忙推进剧情,但也会收拾她。 他们不需要七夕这个会抢积分的人存在。 小仓鼠看着七夕的神色,它疑惑地嗑了六颗瓜子。 平常七夕早就开口说“那我收拾一下回去吧”,现在却犹豫起来。 为什么呢? 别看小仓鼠平常好像只知道吃瓜子零食,它实际上是种敏感的动物。 非常能够与人的情绪共情。 七夕虽然虽然总是看起来……有点憨,但其实非常重情。 当然,要是不重情,她也不会来到穿书局,为了复活让自己沦为社畜。 书里边的那两个男主,为了让七夕出来,连自己清正的人设都不要了,亏他们想得出来这损招。 不过从侧面来看,对这些男主来说,他们的名声地位,未来可能受损的生意,没有七夕重要。 虽然七夕推剧情推到男主们都对她产生好感,但这份好感并不是虚假的。 在满是爱意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会想要回报他人的感情。 如果七夕现在走掉,那本书可就是黑暗穿书局为所欲为的战场了。 那些男主女主会被怎么对待,可真不好说。 七夕沉默了好一会,她抬头看着海豹小姐:“技术总监,我想再试试。” 海豹小姐本来做好七夕要回来的打算了,它哪怕铁石心肠,员工不完成任务就不许回来,但是遇上黑暗穿书局的人,还是要七夕的安全为上。 海豹小姐轻声安慰:“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 七夕疑惑地看着海豹小姐。 “就是,那些男主之前送走我们穿书局那么多人,也不是吃素的。一旦那些人敢露出点坏来,估计就会被收拾了。” 但七夕并不乐观:“怎么说也是黑暗穿书局啊……传说里跟妖魔鬼怪差不多,他们也只是普通人。以前的穿书前辈再坏也是正经人,这些人诡计多端,不能相提并论呀。” 七夕说着说着就对这几位点点头,要结束通话准备去看看情况了。 “对了,能告诉我这些黑暗穿书局的人长什么样,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吗?” 海豹小姐吸了吸鼻子,像是感动于七夕长成能肩负重任的大人了,轻声说道。 “他们因为是后边加入的,不会是什么原文的角色,这部分的资料我没法提供。至于外表……他们特别好认,这群人到哪里都是一个样子。一年四季都是黑西装黑墨镜,黑皮鞋黑领带,哪怕迫于角色得穿别的衣服,胸口一定要别个黑胸针或者戴黑项链黑耳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黑暗穿书局的!” 七夕点头,哦,那就是保镖装扮。 “那我走啦?”七夕试探着要挂断通讯,发现这些人真不会再给她什么外挂之后,颇为失望地结束了通讯。 病房上的时钟指向了下午六点,很快就是晚饭时间了。 护士们推着小餐车走进来,七夕看着那位男护士,正低着头把餐点一样一样地摆到桌上。 到底是VIP病房,吃的喝的都和外边高级酒店的差不多。 七夕轻巧地走到沙发上坐下,看着他们把东西摆好后出去,看着香味俱全的菜肴,她却没有动筷子。 刚才那个男护士……弯腰布菜的时候,脖子上滑下来了一串黑水晶项链。 那人布好菜之后,还对着七夕微微一笑,随后就退了出去。 黑色的项链。 人们想带什么颜色的饰品是他们的自由。 可是不会海豹小姐刚说过,黑暗穿书局的人就又来弄她了吧! “站住。” 七夕突然开口,她指着那戴着黑水晶项链的男护士。 “这里的菜,你每样都捡一口吃。” 男护士一脸茫然,旁边的女护士像是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这个时代,大户人家还有试毒环节吗? “如果您要求的话……” 女护士试探着上前,但男护士却纹丝不动。 “女孩子不能乱吃东西,这些让男人吃就行了。” 七夕站起身,她身量高挑,哪怕脸色苍白而瘦弱,依然气势惊人。 “你,现在给我吃!” 七夕指着那名男护士,对方一直不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方嗤笑了一声,隔空用手指点了点七夕。 “你厉害。” 随后那名男护士突然转头就跑,女护士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这个新人护士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饭菜真的有问题? 而在那名男护士跑出去时,七夕立刻起身出了门。 门外经过的护士连连问她怎么了,却见七夕突然发起大小姐的脾气来! “谁都不许吃这个饭!” 她大声喊着,没时间一间一间去敲门了! 护士们十分为难:“那个,我们VIP病房里的菜品都是请外边酒店的厨师送来的……” “骗人!比我在荒岛上吃到烤鱼还难吃!” 七夕想直接拿起一盘菜扔地上,但这也太浪费粮食了! 七夕做不出来,只能在走廊大声喊叫,周围几个病房里的人全都出来了。 战菁菁跑过来,挽着七夕的手:“不气不气,是不是真的很难吃啊?那我们叫外卖好啦,幸好我还没吃。” 在七夕的病房里,那位女护士则低声用对讲机叫着保安。 “是的,新来的那个男护士跑了,邵小姐警醒,居然看出了他有问题……你们快些找到他。” 七夕听着身后护士的声音,不由抿了抿唇。 根本抓不到,要是有改换外貌的道具,根本无法抓到对方,而且……这些饭菜估摸着也检验不出什么。 段知行蹙起眉尖,大步走了过来。 “大小姐?饭菜有问题?” 七夕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模棱两可的说:“那个送菜的男护士表情很慌张,我随便诈他一下,他就跑走了。” 战菁菁倒抽一口冷气,在这个满是正义的世界里,哪里会有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发生? “下,下药?为什么啊?!” 七夕心想,给她下药估摸是顺带的,你们这些人的饭菜里的东西才是正经。 对方不管是真的为了“找人”还是为了积分,只要控制住这些主角就是积分制造机! 这类精神控制的药物啊,道具啊,在穿书局的商城里是不会有的! 可是黑暗穿书局就不好说了。 说不定段知行吃了半个馒头就会变成眼歪嘴斜只会嘿嘿傻笑的笨蛋了! 而楚刀明听到这些话后,直接打了电话,让守在医院外边的人劫人。 这些事也不是想不通,为了利益,为了随便什么,他们不会从小到大都一直安全。 只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明面上来动手。 楚刀明蹙起眉,有些动火。 秀天奇正在厕所里吐,他在喝了一口汤之后,才听到七夕的喊叫。 要死要死要死!我不会要死了吧! 秀金蝉听着秀天奇的动静,直接把他当做小孩,海姆立克急救法立刻用上,按压秀天奇的上腹,帮他吐了出来。 “呜呜呜呜!谢谢大哥!”秀天奇眼眶含泪,汪汪道谢,“幸好有七夕提醒!” 秀金蝉则像是在思考什么,他走到了走廊上,看着段知行正在小声安慰七夕,楚刀明则皱眉听着手机里回复。 “没有人离开医院?” 秀金蝉开口道:“我看看监控。” 监控室里,秀金蝉看着那个进入七夕房间的男护士。 在监控画面中,这名男护士在进入二楼的男厕后就没有再出来。 期间只有几个男性进出,不是比男护士进去得早,就是比男护士出来得迟,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男护士出来。 就算是乔装打扮也没有。 虽然也考虑到对方跳楼的可能,但是楼下的监控也什么都没拍到。 但秀金蝉却指着其中一个男性说道:“他就是那个男护士。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换了脸和身材……面具还是化妆,但就是他。步速,手臂摆动的弧度,走路的时候会向右边微微倾斜十五度。” 但现在找到也已经没用了,监控显示对方在一分钟前离开了医院。 而医院的保安在男厕里找到了被捆在最后一间隔间里的男性。 对方一脸震撼:“魔术!那个人会变魔术!一眨眼就变成了我的样子!” 显然是吓得不清。 听到汇报之后,在三楼的人面面相觑。 “七夕……我看我们还是回家吧,继续留在这里,安保肯定没有家里好,你要不要住我家?” 七夕摇头,这样更容易被一锅端。 可麻烦的是,那个可以随便变脸的人跑掉了,之后要是再来,随便再在食物里参杂什么东西可怎么办? 她不想看到主角们一觉醒来变成只会嘿嘿笑的智障啊! 只是楚刀明却拿着手机说:“已经抓到了。” 七夕:!!! “因为……他没有走远,就蹲在医院门口旁边的公交站上。”楚刀明一言难尽。 七夕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个动画片。 名侦探兔美酱。 每当她的同学小熊犯罪的时候,小熊就会站在案发现场,手里拿着赃物说“奇怪,到底是谁偷的东西呢,那一定不是我”。 这个,这个和黑暗穿书局的人有异曲同工之处啊! 这么一想,对方好像也不是特别可怕了! 几个黑暗穿书局的人看到通讯器里突然少了一个红点,就知道他们之中有一个人被主角给逮住了! “傻啊!那个沙雕是纵火犯吗!犯了案还要回到现场去看?!不要忘记这些男主都是bug!索敌功能是满级!居然还在那边晃悠!” “他可是唯一一个有变脸道具的人啊!这个积分这么高,现在谁兑得起啊!” “算了,沙雕赶紧下线,我们这的智商才能提纯啊!” “而且……那几个自诩跟我们不是一路的人应该也知道了,是不是更瞧不起我们了啊?” “我们需要那些科长瞧得起吗?我们是自由的!” “过几天就有拍卖会剧情了,到时候就是我们的主场!” 自由的黑暗穿书局人员-1。 经过这件事,众人决定立刻回家。 而段知行一路跟在七夕身边,不管七夕同意还是不同意。 段知行开口说道:“大小姐,在危机解除之前,我必须跟您回到邵家。” 像是担心七夕不同意,段知行打开手机,亮出了老爷夫人的遗嘱界面。 “老爷夫人的遗嘱有附加条件,让我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务必保证您的安全。” “我有条件。” “所以,打扰了,大小姐。” 第五十一章 醋意 不等七夕拒绝, 楚刀明就微蹙眉尖,像是真觉得这事不对一样,轻声开口。 “不好吧……段先生, 您现在已经不是邵家的管家, 如今拿着一个遗嘱冒然要回去……怎么听, 都像是……” 楚刀明话没说完, 但怎么听都比说完更带劲。 他就差指着段知行的鼻子,骂他登堂入室,不安好心了。 七夕则想, 这人是不是一直在等着机会啊, 现在能以不安全为由重新回到邵家大宅……段知行是不是也太爱岗敬业了! “突然有人要对大小姐下药, 或者说我们,诸位在家中都有亲长,势力范围也比我们这些人都大,既然大小姐不肯到别人家去, 我也实在不放心大小姐独自一人在家。” 段知行脊背挺直, 他低垂眼睫看着七夕。 “只要找到是谁危害的大小姐,我就会离开。请大小姐同意, 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安全。” 等七夕坐上车的时候, 对面已经坐着一个段知行。 她原本真的是想要拒绝来着,可段知行微垂眼睫时, 她像是隐约在这人眼里看到了一丝水光, 仿佛如果她真的开口否定, 这人就会落下泪来。 看着段知行已经坐上了车,楚刀明倒也没有急躁, 他已经先行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在这些人中是领先的。 楚刀明走到七夕车窗那一侧, 弯下腰,将自己那张精致秀美的脸稍微凑近了一些。 “七夕,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有空我会再去找你玩,嗯……应该很快。” 楚刀明说完了这句话,就立刻起身离开,他当然已经发现了段知行探究的神色,但又怎么样呢? 他从不害怕竞争。 战菁菁也早早被自己的父母塞到了车里,她在车窗里探出头,对着七夕挥手。 “七夕!等你休息好了,我也去找你玩!” 秀金蝉已经拎着依依不舍的秀天奇上了车,秀天奇把脸压在车窗上,痴痴地看着七夕的车驾。 秀金蝉淡淡开口:“又不是不能再见。” 秀天奇打起精神:“大哥说得对!我会和七夕再见的。” 秀金蝉单手支着下颚,姿态矜贵:“我说我自己。” 秀天奇惊声尖叫:“大哥???” 秀金蝉依然还带着从荒岛上雕刻的几块小木料,对于怎么雕刻那尊玉像,他已经有把握了。 不过总要请对方品鉴一二才行。 至于那个被抓起来的人……当然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审问什么的有别人。 只是这么容易就被抓到,看起来脑袋也不大灵光的样子,应该只是一个炮灰角色。 并不能问出什么…… 秀金蝉眯起眼,诡异地觉得那种令人不快的,像是下雨天的衣服粘在背上的感觉又来了。 那是每次他遇到品行不正的人时,会察觉到的异样。 虽然这事听起来非常离奇,也很有点迷信的样子,可是每一次……都被他猜中。 秀金蝉看着车窗外,停车场空荡荡一片,看不到什么人影。 没关系。 车驾缓缓启动,驶离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有目的的人总会送上门,他只需要静静地等待。 想来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秀金蝉的视线从车窗外移回车内,对面的秀天奇已经垮着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了。 秀金蝉:“……” 当人的生活不够充实时,就会让思绪混乱,而无法找到人间正道。 “天奇,工作虽然重要,但也不要忘了学习。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学校,没事的时候就去学校上课,那是学分制的,攒够学分才能毕业。” 秀金蝉看着秀天奇越瞪越大,一副“我哥不可能这样对待我”的神情,又补充了一句。 “你必须毕业。” 无论秀天奇如何哀嚎,秀金蝉已低头重新雕刻起了手里的木料。 对于古早文男主来说,十八岁硕士毕业,二十二岁博士毕业并在某个领域有所建树,是非常正常的事。 他也这样看待秀天奇。 这个弟弟只是太吊儿郎当,有书念总不会再这样缠人了。 随着车驾渐渐驶向邵家大宅,七夕的心情居然也雀跃起来,从荒岛回到文明社会的感觉就是好啊! 即使今天有了黑暗穿书局的插曲,七夕觉得对方也没那么厉害了嘛! 看来这种事都是以讹传讹,把那个地方的恐怖程度提高了! 段知行看着七夕微微翘起的嘴角,心情同样好了起来。 他开始思索回到邵家之后,按照时间要给七夕准备什么餐点。 因为刚才医院的插曲,大小姐什么都没吃一定饿了。 不过……回去之前还是要先和邵家的员工先说一声,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段知行借了司机的手机,他和七夕的手机都直接落在海里了。 听着段知行有条不紊地与大宅里的人安排着种种事项,七夕有种梦回初来这个世界的感觉。 等段知行挂了电话之后,就见他抬头笑道。 “楚先生刚才说话好奇怪,不知道他在荒岛上和大小姐说什么了?” 七夕闻言一愣,随后她昂起头,目光“冷淡”地扫了段知行一眼。 “和你有什么关系。” 只是她不知道,她在说话时,苍白的脸颊竟然微微泛起了粉色,像是初雪染了桃花汁,鲜妍极了。 段知行微微收紧手指,面上照样点头说着“大小姐说得是”,但肺腑里却觉得一阵热烫。 段知行历来受到的教育是优雅,和煦,对万事万物要包容,永远要表露亲切随和的姿态。 只是在看到七夕这样的神情时,他竟然在心中生出一股恶念来。 段知行立时转头看向窗外,但那股灼烧的痛楚却依然存在。 他看着窗外的一个高架桥,觉得像楚刀明那样不知检点,随意向大小姐说些污言秽语,如同开屏孔雀一样不断展示自己羽毛的家伙,很适合挂在那高高的立牌上,被风吹雨淋,再也下不来。 ……当然,这是非常幼稚的想法。 段知行十指交握,放在膝上,他想在回到邵家大宅的时候,他一定会把心情平复下来。 他在大小姐面前历来稳重,是绝不会做出仿佛,仿佛吃醋这种行为的。 段知行抬眸又看到了七夕那张微微透着粉色的面容,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 还,需要一点时间。 马上就好。 真的。 七夕则看着段知行微冷的神色,心想……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就因为刚才电话里,厨师长告诉他,家里没有新鲜的走地鸡吗? 段知行要求好高哦。 第五十二章 如同亲吻 邵家大宅久违地热闹起来。 前不久大小姐意外落海失踪, 他们担心得日夜不眠。 明明以前大小姐那样可怕,最近也挺可怕,但是只是有一天没能看到大小姐出现在家里, 他们却觉得家中空荡了许多。 不过才几天, 那些过去从不露面的旁支亲戚也纷纷打电话, 或是登门, 俨然一副邵家新主人的模样。 可是……大小姐还没死呢! 不知为什么,听到段知行也一同失踪时,这些邵家员工总是觉得大小姐一定没事。 他们对于段知行无所不能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哪怕被卷到海洋的另一端, 他也能抱着大小姐从太平洋一路游回来! 今天接到大小姐平安无事的消息后, 司机与保镖早早就到了医院。 那位举办九十大寿的钱老爷子听说也终于起得来床了。 那么多青年才俊从他的游轮上掉下去,跟下饺子一样无情。 这事虽然不怪钱老爷子,如今大家也都平安回来了,老爷子决定以后再也不弄什么游轮出海生日派对了。 以后他搞温泉寿桃派对!这样就不害怕暴风雨了! 他还要活着看他家小九结婚呢! 女仆长与资深男仆宋文先生正在大宅里欢快地打扫, 并重新布置餐厅, 主人房等地方。 等车驾缓缓停下,段知行先一步下车给七夕打开了车门, 七夕出门时, 段知行又和以前一样,托着七夕的手腕往大宅里走。 同款伺候太后娘娘的姿势。 只是七夕走着走着, 隐约觉得这次好像和以前有什么不对。 女仆们早已上来欢声笑语地祝贺他们平安归来, 男仆小跑到段知行耳边, 轻声说着厨师长已经弄来了几只走地鸡,可以马上开始处理炖汤了。 段知行将七夕送回主人房后, 和以前一样微微躬身, 笑着说道。 “大小姐, 晚餐很快就好,请您稍等。” 等段知行走后,七夕又被女仆们簇拥着到了浴室,再次好好洗刷按摩了一遍,全身都浸透了玫瑰的香气时,七夕躺在了沙发上。 到底是什么地方奇怪呢? 【坏崽崽:你们牵手手了。】 【七夕:啥!他只是和以前一样,用伺候太后的态度对我……】 七夕突然举起擦过精油后,显得更为柔嫩的手。 ……是了,以前每次段知行这么托着她,一定会垫一块手帕,以免直接触碰她的手。 可是这一次却没有。 坏崽崽看着七夕像被晒干的咸鱼一样仰躺着,不由疑惑。 它尝试着摆出大人的姿态说话。 【坏崽崽:牵手手你都不敢吗?】 【七夕:这不是牵手的问题,他这么谨慎的人是不会“犯错”的,所以他这是,他不会是……】 【坏崽崽:什么呀?】 【七夕:大人的事,说了你大约也不懂。】 【坏崽崽:我有什么不懂!不就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事吗!】 【七夕:哦?这么说你有喜欢过谁吗?】 【坏崽崽郑重点头,海王发言:所有坏坏系统我都喜欢!】 【七夕:……不,我们要讨论的不是怎么变成海王,而是段知行不该有这种倾向吧!】 【坏崽崽抠鼻子:那又怎么样!坏人就是要把喜欢你的人真心都扔到地上揉碎一地!】 【七夕:!!!这种话你怎么会懂?你是不是偷看高年龄频道了?!】 【坏崽崽眼神乱飘:没,没有。】 七夕反手就是一个举报,坏崽崽再也不能偷看了,气得它在地上打滚。 七夕抬手揉着额头,不可能啦,段知行应该是没有手帕吧,刚从医院出来,哪里能准备得这么充分呢? 可能还是在想走地鸡的事想得出神了,所以才没面面俱到吧。 厨房里,段知行一刀就把走地鸡给剁了头。 等把鸡处理干净,就立刻放入了高压锅。 平常要是时间充足,他是不会使用高压锅的,汤还是得慢慢炖出来才好。 等洗了手,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熏染了木香的手帕,轻轻擦拭着修长的手指。 方才他扶着七夕下车的时候,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纤细的手腕,等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没有拿出手帕垫在手上。 可那时再拿出来已经有些晚了,并且也太刻意了些。 段知行微垂眼睫,短短几步路,大脑里的理智和欲望就如粘在一起的胶质互相撕扯。 大小姐会注意到吗? 段知行看着正在备菜的厨师,对方在段知行的注视下,菜是切得越来越快,按照那力度,砧板被他剁碎也有可能。 段知行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微不可闻,却被那备菜的厨师听到了,差点没把菜刀飞出去! 怎么了嘛!段先生有话直说! 虽然您不在这段时间,厨师确实懈怠了一点,但是不至于看人切菜都要叹气吧!基本功有这么差吗! 但段知行却只交待厨师长,热了锅,就卷起袖子开始动手做菜了。 他的速度很快,动作又优雅,考虑到大小姐才从荒岛上回来,冷食要少些,今天的菜大都柔和暖胃。 只是想到楚刀明不知道对七夕说了多少失礼的话,让大小姐心神动摇…… 他就忍不住手下再次用力……不小心掰断了一根法棍。 那清脆的咔嚓声,就和掰断人骨的声音一样,周围的厨师一阵牙酸。 段先生最近健身很有成效哈? 大小姐深居简出,对这方面的事根本没有过多了解,要是被人三言两语哄骗了,可怎么好? 段知行将法棍切成片,烘烤过后,再在法棍切片上边涂上鹅肝撒上白松露,这道前菜就做好了。 夜晚的微风自窗外吹进来,这是与荒岛上的凉风截然不同的温度。 柔软,温和,令人只想抬头望月,在微风的陪伴下入眠。 段知行做好菜之后,给弟弟段丛再打了个视频电话。 虽然之前在医院已经打过了,但最近段知行不常回去的话,仍要多嘱咐几句。 段知行落海的事,没有人和段丛说,这孩子还以为自己的哥哥又去出差了。 如今知道段知行去了邵家大宅,段丛激动地举起手。 “哥哥!你又回大小姐那里打工了吗?我也想去!” “……只是暂回,你乖乖在家,我还是会回去检查你的作业的。” 段知行说完后,就见段丛皱起了包子脸,但又不敢不听。 等菜逐一用托盘端到餐厅之后,七夕就打着哈欠下楼了。 刚才她还小睡了一会,见着满桌的菜之后,再也不困了。 只是段知行看七夕吃着吃着,发现大小姐的饭量仿佛比他离开时多了许多。 段知行侧头看向女仆长,对方心领神会,上前轻声说道。 “大小姐饭量越来越正常了,没有吃撑过,身体也一直很好。” 段知行点了点头,能多吃是好的,说明大小姐的身体一直在好转。 七夕爱吃的口味其实段知行做了几次菜之后就发现了,鸡肉要炖得软烂,最好轻轻一抿就骨肉分离,不加太多调味的汤汁味道鲜味醇厚,热乎乎地吃到肚子里,就能让她露出满足的表情。 只是这次七夕吃着吃着,像是不大习惯段知行在一边看着的样子,说了一声。 “你们都去吃晚饭,我今天不想被人看着!” 于是这一声令下,众人退下,唯有段知行还在。 “我给大小姐再添点汤就走。” 段知行倒也不是要和七夕对着干,只是重新去厨房拿了盘子,盛上温热的汤汁,放到了七夕面前。 七夕看着那只修长的手,段知行重新戴上了白手套,衬衫袖口和手套之间只露出了一截清瘦的手腕,能看到手侧性感的青筋。 七夕盯着段知行的手腕看了一会,随后就像是反应过来,立刻抬头看着窗外。 邵家餐厅的窗户都是落地窗,如果是有月亮的夜晚,那么抬头就能看见。 今晚正好是满月,月光明亮却柔和,皎白的光辉从天幕坠落,笼罩在邵家,落在树枝的枝头,草叶的根部,还有眼前七夕的手指上。 七夕的衣物大多都是黑白灰三色,今天她也穿着一件黑色的蕾丝长裙,柔软的黑色长发垂在肩头,她望着月,月也望着她,如同照着一朵在月下静静盛开的黑色昙花。 “大小姐待会要在庭院里赏月吗?”段知行微微一笑,“我给您准备一点饭后饮料和水果好吗?” 这倒是没什么不好的。 七夕看着段知行在月光下的脸,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如今盛着月色,竟像有些惑人了。 一般赏月的时候,豪门家里有一些员工懂得演奏乐器的,就会在主家看不到的地方,轻声演奏,那声音不必大,足够悠扬就行,但邵家是没有的。 那种轻飘飘的,象征着人类文明的进化,象征着人类美好感情催生的音乐,原主邵七夕非常厌恶。 七夕本人也没想到要听什么乐器,她就和现实世界里的人一样,要是中秋到了,就吃月饼,看电视,玩手机,再看看月亮,这样就足够了。 段知行一样一样地把切好的水果拼盘放在七夕手边,并且放下了几样热糕点,还有温热的红枣蜂蜜水,晚上是不喝茶的,免得大小姐睡不好觉。 “你大概什么时候走啊?”七夕捡起一块苹果放到嘴里嚼。 好不容易回了邵家,一般人被七夕这么说,大约心都冷了。 但段知行知道,大小姐只是随便聊聊。 “要找到那个想害您的凶手才行。”段知行站在凉亭里,对着七夕说道。 七夕难得直接坐在答案上。 凶手就是黑暗穿书局的人嘛,而且还不止一个,只是绝对不能告诉主角们就是了。 “至于现在的情况……” 段知行想到刚才手机传来的消息,那个在医院外被捉走的家伙,在警局现场表演了怎么化妆,怎么变脸,真是神乎其技堪比魔术。 但问他为什么这么做时,却死活不说,而在医院的饭菜经过化验,也并没有检查出什么有害成分。 要是好好说明情况,那人估计不会被关太久,但他却像是放弃了一切。 【我已经出局了。现在要是出去,被嘲笑还是其次,说不定会因为我失败而强行……算了。】 这话欲言又止,再问他时,他居然双眼一翻,直接晕倒过去。 每次都这样,经过检查,对方的脉搏心跳都低到不可思议,仿佛陷入了冬眠状态,再难问出什么。 听了段知行的话,七夕想……不敢出去,应该是怕其他黑暗穿书局的人对他下手吧,员工之间是可以互相转让积分的,要是被掏空了,以前的工作就算全完了,好残酷。 七夕边想边捡起一块温热的糕点,段知行看到,立刻开口。 “大小姐,这是夹心的,里边的巧克力可能还很烫,我给您切开……” 只是段知行说得再大声,七夕心不在焉的情况下却是没用的。 苍白的美人直接将整块糕点塞到了嘴里,然后在下一刻张嘴吐了出来。 “嘶——”七夕倒抽一口冷气,舌头微微伸出唇齿,靠着夜风和抽气缓和着口腔滚烫的热度。 段知行心脏漏跳了一拍,在意识到之前,他已经直接伸手抬着七夕精巧的下巴,如同亲吻般,凑得极近地看着七夕。 舌头和口腔有些微微泛红,但没有肿起,想来只是一时激痛。 可等段知行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他做出了多么逾越的举动。 管家与大小姐唇齿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两个指尖,这样近的距离,他们的呼吸互相纠缠,互相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即使戴着手套,段知行依然能感触到手指下那柔软如丝绸般的触感。 大小姐微微瞪大了眼,像是惊诧这位历来注意着分寸和距离的管家居然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对方略长的刘海落在七夕的额头,带来微凉的触感,段知行将七夕整个笼罩在自己身/下。 这样近的距离,七夕能看清段知行脸部每一寸的肌肤,温柔的眼睛,浓密纤长的睫毛,还有那微张的嘴唇。 只要段知行再稍微低头,或是七夕微微昂头,他们就会触碰到一起。 但在下一刻,段知行眼中微光一闪,像是深水之中浪潮卷起,他猛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高大俊美的管家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遮住了微翘的嘴唇和高挺的鼻梁,只露出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 月光不容许谎言。 皎白的月光落在段知行身上,七夕能清晰地看清他的每一个微表情。 “我,我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让您察觉我的心意。” 那总是温柔而镇静的男人,因为一个突然逾矩的举动,从耳根开始,白净的肌肤被一寸一寸的染红。 如同浸入了桃花春水之中。 明明已经是夏季了。 如今七夕却觉得吹到身上的风很温暖。 如春风。 而春风,动了春心。 第五十三章 不许喜欢 段知行看着七夕微微张口的模样, 外表看起来总是冷漠镇定的大小姐一动不动,连手指也悬空地放在膝上。 段知行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甚至连“喜欢”都像是羞于说出口。 他这股堪称污秽的念头, 被大小姐知晓了。 管家惦记着主人, 看向主人的视线不再如过去那样纯净无垢。 大小姐是不是在想, 段知行在给她提供餐点时, 在给她倒茶时,在看着裁缝给她选择布料时,还有乘车两人独处时, 都是用什么眼光在看着她呢? 但在说完之后, 段知行看着七夕的模样, 便第一次有些急切地上前拿起还半满的茶壶,匆匆说道。 “我给您重新添茶。” 段知行踏着月光狼狈而去,像是不忍让主人为这小小的情思忧心,并不知道在他离去之后, 那一直一动不动, 仿佛化身雕塑一样的美人突然抬手揪着自己的左胸,像是缺氧一般大口呼吸着。 呼, 呼, 呼。 七夕掌下心跳怦怦,快得只有让她这样急促地呼吸才能拯救那几乎快要炸裂的心脏。 白天时微妙的预感, 在夜里成为了现实。 七夕并不是没有被人告白过。 除了楚刀明, 在现实世界中, 七夕被告白的经验也不少。 只是像这样的……唯有一次。 坏崽崽察觉到七夕的意识波动极大,连它的小电视都变成了雪花屏。 它第一次露出有些担忧的表情, 咚咚敲着七夕的心门。 【坏崽崽:你是要死了吗?】 坏崽崽并不会安慰人, 这大约就是它极致的担心了。 过了很久, 久到桌上温热的点心变得温凉,七夕才轻轻摇了摇头。 “只是很震撼。段知行,怎么想都不应该,不可能……” 真的不可能吗? 在段知行说出那句话后,七夕脑海里迅速罗列着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段知行从一开始的警惕,冷漠,僵硬地应对,再到后来的关心,有些越界的热心,还有无微不至的关怀…… 许多事早已改变了。 七夕又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了。 楚刀明的那一击是刀锋直接破开了七夕与世隔绝的防御,段知行则是越过防御后,直接挥了一刀。 这震撼连剧情提示也都只发出了一阵滋滋的响声,就再也无言。 温暖的夜风吹拂着七夕的脸颊,将她垂在肩头的发丝也向一旁拂去,柔软如丝绸的长发垂在白色的凉亭栏杆上,就像是凭空落了一池墨。 天上的满月依然散发着辉光,今晚天气实在太好了,空中无云,那月色就无遮无掩地从天幕垂落而下。 嫦娥奔月时大约也就是这样的月色,才能踩着那被月光织就的光幕一路向上,住在月亮的仙宫里吧。 她静静地看着月亮,那原本去续茶的管家却迟迟没有回来。 七夕却站起身,突然开口叫道。 “段知行。” 那捧着茶壶的男性就从大宅外的阴影里走了出来,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但耳根的红晕却依然还在。 他没有问七夕怎么知道他早就回来了。 段知行走到凉亭,将茶壶放下,他抬眸看着七夕,按照一般的做法,他做了令大小姐困扰的事,他应该成熟地笑一笑,说那是“玩笑”或是“请大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但段知行什么也没说,他只给七夕续上了茶。 七夕没有喝,她看了段知行一眼,就走出了凉亭。 邵家的庭院不算大,但也不算小,七夕绕着庭院开始散步,就像饭后消食。 路过的保安都与七夕和跟在后边的段知行打招呼,七夕随意一点头,就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 月光照着地面,树的影子,花的影子,路灯的影子,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在地面上涂抹成了新的形状。 “像不像长颈鹿?” 七夕突然停下脚步,在无人处指着两棵树影交叠的地方。 段知行看了那影子一眼,觉得只是漆黑的两团影子,不过他依然称赞。 “大小姐很有想象力。” 七夕则将肩头的长发往后一捋,那双春水般的眼睛看向段知行。 “你其实听懂了吧?长颈鹿在草原上经过的时候,是不会低头看一眼在它们脚下的人类的。” 七夕抬脚踩在那“酷似”长颈鹿的影子上。 “我们就像长颈鹿和人。” “段知行,你不该喜欢我。” 黑发的美人在月色苍白着脸色,嘴里吐着冷酷的话语。 可是段知行听了这话,嘴角却依然微微弯起。 “大小姐,如果您是长颈鹿,我会想尽办法变成长颈鹿;如果您是人,我也会想尽办法变成人。” “抱歉,大小姐,我没有改变我的想法。” 段知行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 “还有……关于长颈鹿和人的这两句话,不是恐怖片《外星长颈鹿侵略月球》里的台词吗?” 七夕瞪大了眼,却见段知行眉眼弯起。 “您和员工们团建看恐怖片的日子,我虽然大多数都有事要忙,但都能赶到中场一同观看呢。” 七夕:草。一种植物。 七夕内心羞涩地呐喊起来,这是徒然社死的征兆。 但她依然微昂着下巴,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总之你这样不对!不许喜欢我!” 段知行双手背在身后,柔软的唇瓣轻轻扬起,露出了一个好看得令人失神的笑容。 “可是我做不到。就像人会喜欢珍珠,翡翠,甜滋滋的糖果与美梦一样。” “我……您。” “喜欢”两个字在这位矜持的管家口中,似乎仍然是难以启齿的词汇。 甚至在心里每想到一次,心脏就会传来针扎一般的刺痛。 七夕握着拳头,觉着这个人已经完全说不通了。 她应该要生气的,可是又因为某些重合从心底生出了无尽的欢欣。 这里与现实世界似乎在一瞬间混淆了界限,勾起七夕心底无尽的回忆与情感。 “滴”一声响,那仿佛已经坏掉的剧情提示再次响起。 【一周后的拍卖会,反派角色们即将与男主展开竞价battle】 【您的剧情份额被外部挤压,请小心】 第五十四章 拍卖会开幕 因为有技术总监海豹小姐提前打过预防针, 所以七夕对现在的状况也算是有预想过。 不过明明之前还有同伙被逮住,结果黑暗穿书局的人居然还敢迎难而上。 ……真的是把命当做钱来花。 拍卖会剧情,应该是某个反派第一次见到战菁菁后, 对其一见钟情, 想要拍下她喜欢的东西送给她。 但在原文中, 战菁菁早已和男主眉来眼去……不是, 暗生情愫,哪里会在意一个反派对她的感情。 反派由此心底暗恨,拉开了暗害男主们的序幕! 不愧是黑暗穿书局, 想要直接和男主打擂台, 完全不怂! 可惜……要是别的剧情, 七夕可能还会对黑暗穿书局退避三舍,让点剧情也无所谓。 但是“竞价”…… 哼哼哼哼。老娘有的是钱! 七夕之前抽到的外挂不是假的! 段知行突然看到大小姐扯着嘴角笑起来,就像是猫儿发现了鱼库的神情。 但在七夕抬眸,再次与段知行对上视线时, 她仍然觉得无比的尴尬和慌乱。 “反正我的态度就摆在这了!你自己不想清楚, 自己活受罪!” 七夕往大宅里走去,段知行依然跟在身后, 直到把七夕送到主人房里。 在七夕关上卧室房门前, 她听到段知行动听又坚定的声音。 “我不曾有一天觉得是在受罪。” 房门关上了,七夕抱头蹲地无声嚎叫。 段知行这种人, 这种人也太可怕了吧!他以为自己是偶像剧里的深情男二吗!不管被怎么甩, 怎么伤害, 只要女主一个电话,他就会在太平洋那一端搭乘飞机回来, 深夜拿着一束捧花敲响女主的房门, 脸上依然神采奕奕, 就为了见女主一面! 古早文男主的可怕除了都长着诱人犯罪的脸,还有那种一旦爱上就坚定不移的心。 ……他们应该,还没有坚定地爱上吧?只是感兴趣阶段吧? 七夕的手机嗡嗡响起,她拿出来一看,是楚刀明的信息。 在医院的时候,因为那突然的下毒事件,大家都互换了联络方式。 七夕回到邵家之后就换了新手机,看着楚刀明行动力很强地把大家都拉到了一个群里。 如今楚刀明是单独给她发信息的。 【楚刀明:七夕,你在看月亮吗?】 这信息没头没尾,像是熟稔的朋友间单纯的询问。 只是不等七夕回复,手机接着震动,楚刀明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楚刀明:今晚的月色虽然也很美,但我为什么只记得那晚在荒岛上的月亮呢?】 【楚刀明:……不只是月亮。】 【楚刀明:才一会不见,我为什么会这么想见你呢?】 【楚刀明:我真想知道那晚真心话大冒险的答案。】 【楚刀明:也许是老天爷也想让这答案延后吧。】 【楚刀明:晚安。】 楚刀明的信息发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七夕拿着手机的手却觉得十分滚烫。 原文里楚刀明看起来像是最随心所欲的那一个,却从来没有突然兴起一说。 每一次的出人意料,都是蓄谋已久。 ……怎会如此! 七夕坐在地上,要是秀金蝉也来一遍,那就厉害了。 他们可以凑桌打麻将了。 哈哈……不可能吧? 七夕被自己的想象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后她立刻去洗漱,再钻到床上打了好几盘斗地主,那是越打越精神,段知行和楚刀明的脸在她眼前来回闪现,最后炸成了通宵到天明的清醒。 这几天大宅里的人发现大小姐……变得更宅了。 大小姐以前就不爱出门,现在则是不爱出房间。 一日三餐送到主人房里,跟什么阴间生物一样,只肯开一条门缝,露出一只眼睛与人对话。 说实话,女仆长见着这样的大小姐有点害怕。 但是大小姐最近却不许段知行上来,女仆长疑惑地问段知行,对方也只是露出有些无奈的微笑,随后继续给大小姐准备一日三餐。 只是到第三天的时候,邵家来了关于拍卖会的请帖。 段知行拿着请帖,直接敲响了七夕的房门。 “饭放在外边。”七夕的声音响起。 但段知行却第一次没有征得大小姐的同意,就径直开了房门。 “大小姐,医生来了。不管您是真的不想外出,还是因为身体不适却不肯说,总要先行检查过再说。” 七夕原本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见着段知行就这么进来,直接“怒喝”。 “我是不想见你!” 段知行点头:“我知道。” “那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段知行点头:“我知道。” 七夕嘴角微微扬起:“那你……” 段知行点头:“暂时还改不了。” 七夕:“……” 对于这种“屡教不改”的人,大小姐觉得他无药可救! 大小姐怒气冲冲地接受了医生的身体检查,医生评语:挺好的。 随后七夕拿起了请柬,那正是邀请她去拍卖会的。 每年一次的慈善拍卖会,面向全国名流。 说是为了慈善事业做贡献,实际上更像是各家展现财力的竞技场。 要是有互相不对付的,拍卖会上就有得瞧了。 以前还有听说两个家族一直加价到几乎破产的,相比起来,之前七夕在秀家玉雕会上的抬价就算不得什么了。 七夕把玩着这张请柬,随后将之放在桌上。 “我当然会去。” 不去怎么知道现在黑暗穿书局的动向呢? 只要七夕愿意,她是可以在拍卖会上把那些黑暗穿书局的人一直压到破产的。 那么重要的就是……七夕拿出手机开始询问战菁菁。 【七夕:你要去之后的慈善拍卖会吗?】 【战菁菁:当然要去呀!我这几天一直被爸妈捆着,不许靠近有水的地方,实在要憋坏了!】 【七夕:好的,我也会去,到时一起吧。】 【战菁菁:好哎!!!】 搞定。最重要的女主出现,黑暗穿书局的混蛋们就尽管来吧! 见着七夕已经要出席慈善拍卖会,段知行立刻说道:“今天厨房准备了烤全羊,是从盐滩送来的羊,毫无腥膻味,大小姐要下楼用餐吗?” 段知行看了一眼主人房的桌子。 “这里的桌子可能放不下。烤全羊送上来的时候,沿路可能会损失一些风味呢。现在的羊肉正是烘烤得皮脆肉嫩的时候,油脂浓厚不腻,焦香的气味混合着孜然的风味,无需再经过什么调味,一口下去就是焦黄鲜脆的外皮与鲜甜的脂肪和弹牙的瘦肉。酸奶也是经过当地特调,空运过来的,现在盛在碗里,撒上了一点葡萄干与枸杞杏仁,酸甜适口。” 七夕听完之后,默默起身,擦着嘴角不存在的口水,昂起下巴。 “带路。” 段知行立刻微笑着走在七夕身侧,他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心里想着……没关系,还有很多时间,他会等待大小姐态度软化的那一天。 当然,只能对他软化。 慈善拍卖会当天,七夕穿上了长裙,戴上蕾丝手套,与段知行一起前往了慈善拍卖会会场。 每辆车都有规定的停车位,七夕下车时,恰好听到几个豪门的人正在窃窃私语。 “明明是我们的停车位,那些海外回来的家伙就是没素质,什么都要抢!” “今晚看他们抢得过谁!” “什么黑暗集团,我的天啊,真的有人把自己的公司叫这个名字吗?” “你别说,在海外,各行各业他们好像都有参股……” “在外边什么情况是他们的事,回来了就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了?” “就是,那些老牌豪门才不会搭理他们!” …… 七夕听着这些话,还有什么不清楚。 这些黑暗穿书局的人也太大大咧咧了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好像是反派角色啊! 七夕心中默默生起了一丝羞耻感,不想承认自己和他们是一个地方来的。 不同单位,不认识。 段知行则微微蹙起眉,过去他从未听说过什么“黑暗集团”。 海外归来?资金雄厚?现在这个时候回到国内,是想要做什么呢? 不管是容易入手的快销,还是难以入手的房地产行业,都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 看来今晚……就是他们打响名号的时候了。 拍卖会上,自然有穿着制服的侍者给人带路。 举办慈善拍卖会的人,同样是老牌豪门,容家。 容家老太太今年九十一了,精神矍铄,还能拄拐出来玩,正在和钱家老爷子比谁更命长。 他们家操办的事,从来都很周全,豪门间互相有仇的绝不放在一起,特殊保密包厢也都准备好了,真要抬价,也不要被人看到脸,日后好相见。 这个拍卖会已经有五十年的传统了,一直都是安然无事的。 然而,在今天……在这个拍卖会场的大门口,居然就有人勇于挑战了这个传统! “恶不恶心啊!你是什么八十年代来的人吗?还‘小姐,我对你一见钟情了,要不要和我这个帅哥一起共进晚餐’,我认识你吗!而且,你根本不帅好吗!”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七夕一听就知道是战菁菁。 前方会场大门已经围了人,大家似乎都对这难见的奇景进行围观。 七夕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预感。 那种预感叫:丢人。 想必大家都曾有过这样的体验,当看到他人犯错时,时常会脚趾抠地,恨不能当场逃离现场。 这叫:替人尴尬综合征。 第五十五章 正面刚 慈善拍卖会场位于A城市中心, 形状类似盛开的花卉,它是由洁白的大理石与厚重的石英玻璃制成的艺术品。 它象征着优雅,高尚, 以及万众瞩目。 在它落成的那一天, 许多报纸专栏与新媒体都写了专题文章称赞它的圣洁与美好。 每一年豪门都云集于此, 穿着盛装出席, 将那一件件展品拍出天价,彰显自己的实力。 而那些钱财将流向最需要它们的地方,过不久, 新的道路, 桥梁, 学校,农田,作物等等都将在金钱的灌溉下出现。 无论人们参加拍卖会的初衷是什么,在这样的场所里, 都不应该, 也不可能出现不优雅的景象。 但在战菁菁下车时,她就遇到了将这洁白的地板撒上墨点的人。 ……那是两个看起来品味很差的男性。 当然他们也许有一张还不错的皮相, 但对战菁菁这样从小在锦绣金堆中长起来的人来说, 皮相好的人她已经见过太多。 那两个人穿着定制西装,但背部有些佝偻, 眼睛也颇为浑浊, 像是长期浸染在酒色之中, 不管看什么,眼神都有些飘忽而随意。 他们站在门口, 身后跟着一群人, 大约是保镖, 但这些保镖都像是惧怕他们一般,不肯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这两人就像草原上的鬣狗,盯视着每一个进入拍卖会场里的人,仿佛在寻找他们的猎物。 战菁菁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就浑身不适,那是出于本能的厌恶。 她停下脚步,高跟鞋的鞋跟踏在柔软的地毯上,跟着她的保镖轻声问“是不是要去找邵小姐”,战菁菁都没有回答。 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把身上那种恶心不适的感觉挥除干净。 但天不遂人愿,那两个仿佛在找什么的人将视线落在了战菁菁身上。 随后他们走上前来,故作优雅地对战菁菁躬了躬身。 “美丽的小姐,我对你一见钟情了,要不要和我这个帅哥共进晚餐啊?” 战菁菁已经吃过晚餐了。 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差点没反胃到吐出来。 不管是这个古早味的台词,还是眼前这两个人装模作样的样子,啊……靠近一看,这两个人的眼神更恶心了。 混杂着轻视,玩弄,还有无边无际的恶意。 战菁菁大喊着“恶心”,但实际上是为了掩饰自己心底徒然升起的恐惧。 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好好来参加个拍卖会,不能看到点阳间的东西吗! 保镖们已经自动上前拦在战菁菁身前,但透过人群,战菁菁依然没有看到眼前那两个人眼里露出什么惧色,他们还是和刚才一样,眼里只有……轻视。 “菁菁。” 如同弦歌般动听的声音在紧绷的空气中响起,战菁菁回过头去,就看到了穿着礼服长裙出现的七夕。 七夕真的适合纯色的衣服,她不需要珍珠与宝石点缀,只穿着剪裁简单的服饰,最多绣上花卉,这就足够了。 因为没有人会去看她身上穿戴什么珠宝,当她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就如看到了一朵活色生香的白蔷薇。 七夕缓步走来,手中拿着黑色的蔷薇木手杖,她的身姿单薄,裙摆随着步履摇曳,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 她站在了战菁菁身侧,抬头看着那两个将拍卖会场气氛崩坏的男人。 七夕面无表情时,看起来就像一尊无生命的雕像,当她嘴角露出一丝讥诮时,则像用美丽外表包裹着的毒物。 她用那两个男人相同的眼神回敬着他们。 轻视。 苍白纤细的手指缓缓举起手杖,蔷薇木手杖的顶端镶嵌着一朵金蔷薇。 七夕微昂着下巴,将那手杖猛地朝那两人身上挥去! 那两人还以为自己会被手杖殴打,可金蔷薇却在他们额前一寸停下了。 金属冰凉的温度隔着短短的距离传递在那两人额上,激起一阵颤栗。 但这朵迟来的阿芙蓉,只是为了让这破坏了会场氛围的家伙离得远一些。 “菁菁,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会场门口一片寂静,七夕用手杖敲在地面,战菁菁怔愣了一会,随后提着裙子跟着七夕走上了阶梯。 那两个男人在一时呆愣后,突然皱起眉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冒犯一般,想要追上前,却被人摁着肩膀无法动弹。 “夜安。” 段知行如春风般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女士为难,不是人类能有的行为。你们……到底是谁?” 这两人是黑暗穿书局的D级员工。 黑暗穿书局的职级分布非常简单,一个局长,三个科长,底下员工分为ABCDE五个层级。 他们是顽固书籍的清道夫,是在书籍世界里为所欲为以获得积分的杀手。 他们根本不把书里的人当做和自己一样拥有生命,对方只是一些具象化的字不是吗?没有人会因为焚烧或者屠戮一些“字”就觉得是犯罪吧? 因此他们来到这里之后,依然当做是一场小小的旅行,并且轻视着这个世界里所谓的主角。 他们看着战菁菁,就像看着一个长得还挺漂亮的“东西”,却绝不是人。 可当七夕出现,那个该死的穿书局新人。 她站在月光下,像罪恶的阿芙蓉,居然对他们流露出了同样的神情。 【你们也不过是件东西。】 他们的傲慢在那瞬间受到了挑衅,就像有人将他们从迷梦中撕扯出来,让他们认清自己在现世界上中的模样。 他们下意识追上去,要让那个美丽如黑夜的女孩付出代价,可他们却被来自身后的人人摁住。 “我叫段知行。” 那个声音轻柔又优雅,如同春风般温柔。 “诸位是从海外归来的吗?真神奇,在今天之前,我居然不知道海外居然有像您二位这样的青年才俊。” “我的主营业务明明在海外,可是居然没能跟诸位合作,真是太可惜了。” 段知行上前一步,他身后的秘书同样微笑着拿出名片夹,递给那两人两张名片。 “海外不同国内,国内也一样,不管是法律,约定俗成的规矩,还是潜规则。” 段知行淡淡开口,像是提醒又像是威胁。 “诸位没有想要在这里惹事的意思吧?” 那两人这些年里已经不知穿过了多少本书,遇到各式各样的角色,但就算是他们曾远远看过一眼的魔王,也没有段知行给他们带来的压迫感强。 他们在见到黑暗穿书局的几位科长时,已经觉得呼吸困难,但段知行却让他们短暂地停止了思考。 明明段知行还在笑着。 等段知行也进入拍卖会场后,他们才重新恢复了呼吸,对着站在不远处的保镖呼喝! “你们是死人啊!快过来保护我们!” 虽然不知道这恐惧源于何处,不过是个bug而已,但是他们却开始回忆起这本书到底送走了多少人,也许,也许那些穿书局员工也不是那么没用…… 总之,他们现在需要被人群围住! “可恶,今晚的拍卖会只有我们两个来参加,要是高等级员工在这里,那个男主早就被掰断手臂扔到大马路上去了!” “就是,就是!” 两个黑暗穿书局员工恶意地诅咒着。 而在拍卖会场里,战菁菁被那温暖的灯光一照,那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了下来。 “我真想不到,现在这世道居然还会有那种……像是小流氓一样的家伙!幸好你来了!你刚才好威风哦!好像还是第一次叫我‘菁菁’!你救了我呀!” 战菁菁完全无视了一直护在她身前的保镖。 七夕点点头,她会站出来,除了担心战菁菁,还有另一点。 她实在害怕那两个黑暗穿书局的人再弄出什么丢人操作了! 救命啊!那种尴尬感还在心头缭绕不去啊! 会场里人们按照座号一一围着圆桌坐好。 会场里的地面也依然是白色的大理石铺成的,桌子则是柔和的米白色,这些桌子正是之前慈善拍卖会时,容家买下的。 来自某个贫困地区的家具工厂。 即使放在会场中看起来风格不大统一,但是只要铺上长方形的柔软桌布再摆上鲜花,就足够美丽了。 会场一层坐不下那么多人,毕竟除了有钱人,还有大量媒体记者,以及获得邀请的宾客们。 这花卉般的会场二层,三层,仍然可以坐人,私密性也更高,适合不想在镜头前露脸的人。 战菁菁和七夕的坐席就在楼上,原本邵家的坐席不会太好,但七夕不是……突然很有钱了么? 容家知道之后,就将她的坐席改了位置。 哪怕当年这位邵家小姐把他们家的孩子当做冲喜的道具折辱。 虽然婚约已经解除,容清也百般解释,但容家还是没那么容易原谅邵家。 不过要是在拍卖会上能让这个家财万贯的女人多付一点钱,他们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容清在七夕出现时,就一直看着她,包括七夕在门外与那两个海外归来的“黑暗集团”经理产生冲突。 虽然“黑暗集团”这个名字很,很上不得台面,但容清已经习惯了不会出口质疑他人的品味。 就,尊重吧。 但七夕和那两个人正面杠上的举动,实在让容清捏了一把汗。 等七夕和战菁菁进来之后,容清立刻让人请那两位黑暗集团的经理到特别客室,主要是为了检查他们身上是否有什么危险物品,之后长达三小时的拍卖会,这两位经理就只能坐在容家的保安中间了。 即使他们说只是想邀约战小姐吃晚饭,但不管怎么看,那样的邀约也只是骚扰。 容清抬头看着二层,那里的圆形露台上都有白色的窗帘遮挡,只能隐约看到几个影子。 楚家的人今晚不能应邀前来,因为楚晚女士因为楚刀明落海的意外生了病,她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儿,害怕这厄运会再次降临在她的外孙身上。 楚家人实在太容易遭受意外了,还是应该更小心,最好一直待在家里。 楚刀明没能安抚楚晚,只能听从老太太的要求,就如他未满二十岁之前一样,乖乖地待在家里。 而其他豪门,诸如秀家也赏脸前来,那么今晚的拍卖会就不算失败。 拍卖台上灯光大亮,已经有人站在台上开始寒暄,段知行才步入大门。 他和容清对上了视线,自从大小姐与容清解除婚约后,段知行就不怎么见过他了。 之前寿桃游轮上好像还有一次,不过对方莫名其妙摆出一副饱受打击的模样,段知行也不会多做理会。 如今他进了门来,与容清打了个照面,也只点了点头。 段知行过去对容清与大小姐解除婚约,害得大小姐又是吐血又是晕倒而从心底产生了厌恶,但如今他却微妙地对容清有了一种感谢。 要是大小姐身边还有这样一位“未婚夫”,那可太麻烦了。 段知行缓步上楼,他知道大小姐在哪里,他的座次并不在附近,不过他走到了旁边的一个露台上,露出了温文尔雅的微笑。 “诸位晚上好,不知道……能不能与你们换个位置?” 七夕靠在露台的栏杆边,正盯着下方的会场。 那两个失了智的黑暗穿书局人员正被容家的保安“保护”着,没能再掀起什么风浪……不,按照剧情来说,拍卖会开始后,他们才会掀起风浪。 在门口的时候已经对战菁菁“一见钟情”了,那么接着就是要出于妒意与男主之一对着干。 而那个男主……就是段知行。 在外边的时候,段知行不可能不去敲打他们几下,结仇也是理所当然。 七夕歪着头,想着打脸桥段无非就是底下人疯狂抬价,但不管怎么抬,男主都能翻倍。 可是黑暗穿书局的人要是用了道具,哪怕只是今晚“钱多多”,这个打脸剧情就会被逆转了。 黑暗穿书局想来是不在意剧情会不会被逆转的,对于剧情顺不顺利而言,他们更想要的是掌控。 掌控整本书的走向,掌控所有角色,把他们当做毫无神智的木偶,做出符合他们要求的“物件”就可以了。 七夕微微抿唇,她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给段知行发了条信息。 【大小姐:你有钱吗?】 段知行看到这条信息时,不是不茫然的。 以前大小姐从来不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但现在突然问起,他只能想到是否是因为他之前冒然的情感流露,让大小姐开始考虑他的物质条件了? ……作为,配偶的? 过了一会,七夕收到了段知行的讯息。 【贱人1号:您需要的话,我会将我个人资产清单整理好后给您。按照一般社会对于财富的数额衡量来看,应该……很多。】 七夕看着段知行的回复,哦,她还没有把段知行的名字改回来,不过看了信息内容,七夕觉得这应该是非常多,多到富可敌国的程度。 不过即使是这样,还是不能不防那些黑暗穿书局的用道具耍赖。 七夕抿起唇,在看到他们那样对待战菁菁时,她确实从心底生出了怒意。 穿书局的存在是为了保证书籍的剧情完整,读者的良好体验而存在的,不是这些人疯狂闯入,然后随意用墨汁涂抹的玩具! 不管今晚他们打算怎么做,七夕都会直接用钱……砸死他们! 拍卖会开始了,第一份拍卖品是一个山区儿童合唱团的录制唱片。 悠扬如天堂唱诗一般的声音在拍卖会场里扩散,在一曲完毕后,会场中安静无声,众人纷纷举牌。 他们拍下唱片的钱,将会用作那个山区造桥铺路的善款。 再往后的拍卖都非常顺利,直到出现了一份曲谱。 不管是黑暗穿书局的人,还是七夕这边,都没人动弹。 “这是已故知名歌唱家,宋岚女士的作品。” 宋岚,邵七夕的母亲。 在过去楚刀明前来拜访时,也曾经给七夕送过宋岚的曲谱。 她虽然是歌唱家,但也偶尔会作些曲子,这些曲子流落在外,有的成为珍藏,有的则成为拍卖品。 看了将近三十分钟的拍卖会,段知行第一次举牌。 而随着段知行的动作,黑暗穿书局的人也开始行动了。 疯狂的竞价围绕着这张曲谱展开,拍卖员不停地叫号,有时候因为举牌速度过快,第一个还没有喊完就到了下一个,那此起彼伏的声线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几乎异化成了某种蜂鸣。 段知行举着牌子,他低头看着位于一楼的那两个黑暗集团的经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这是可以预想到的对抗,但是没关系,他可以支配的流动资金超出他们的想象。 也许……今夜黑暗集团就会破产也不一定。 但下一刻,女性动听的嗓音在会场内响起。 “那是我母亲的东西,我要拍下它,请不要与我作对。” “非要加码的话,最后你们可会付不出钱来。” “虽然,我喜欢看人破产。” 众人在听到那声音时,确实是决定非常动听的,可是等听清楚那话里的内容时,不由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恶意”。 虽然也可以解释成,那位小姐急着要回自己母亲的遗作,但为什么要说出这样充斥着威胁的话呢? ……像是要震慑谁似的。 但很显然,在七夕说出那番话后,黑暗集团的人没有收手。 他们依然挑衅地抬头看着二楼,即使看不到那个漂亮小姐在哪里,但他们不会因为对方说几句话就放弃。 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力量与强权,话语……算什么? 但接下来,他们见识到了伴随这话语而来的强大。 金钱的强大。 那只是一串又一串的数字,没有任何意义,随时有人可以在那串数字后边添上一个零,然后静静地等待他们的挣扎。 “就算是道具……数额也是有限的。” 其中一个黑暗穿书局员工碰了碰旁边举牌的那个,在七夕再次举牌后,他们额头的冷汗已经滑下来了 。 他们会参加今晚的拍卖会,除了自己想来,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道具与钱有关。 到达任何一个世界后,都可以用1积分兑换一百万的当地货币。 他们身为D级员工,只比E级高一级,积分也不算特别多,他们还要留着一部分用来晋升。 虽然可用积分还没有用完,但是七夕那样不停地加价,仿佛根本不在乎钱。 起码在钱这方面,她一定有……更为强力的道具。 “不,再试最后一次,把剩下的积分都兑换出来。” 举牌那人还记得七夕那轻视如看虫豸的眼神。 明明只是个连剧情线都无法推动的废物新人,凭什么这样看他! 而在他们付出了所有积分之后,七夕再次翻了倍。 黑暗集团的两人在拍卖员一锤定音之后,领悟了一个道理。 人,不能不信邪。 二楼倒数第三个露台上的纱帘被人掀了起来,穿着白色长裙,披散着一头黑发的病弱美人正坐在那里。 她神情冷淡,脸色苍白得几乎随时会背过气去,眼睛却像是一汪春水。 “谢谢。” 七夕淡淡地说了这一句后,就将纱帘放下了。 这原本是胜利者对失败者居高临下的鄙夷,可配上七夕那张脸,真的很难让人从心中升起敌意。 而七夕拍下曲谱后,战菁菁已经惊呆了。 这、这就是拥有真正的金钱实力的人与她这种只有私房钱的人的对比吗! 本来还想继续翻牌的段知行在听到七夕的声音后,就没有再举牌。 他只是听着七夕的报价,想着要是大小姐力有不逮,他会私下转账帮忙。 可是……大小姐的钱就像天上掉下来的那么多,根本,不会有不够的时候。 段知行一时思绪又陷入了困惑之中,为什么会这样呢?以前大小姐的资产……有这么多吗? 段知行摇摇头,没有得到答案,只知道,钱的来路很正经。 七夕则神情紧张地盯着下方,不知道后边那两个人会不会又出幺蛾子。 真想知道他们/她有多少钱啊。 黑暗穿书局与七夕在同一个会场里,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因着七夕的叫价,会场气氛确实炒热了,之后人们开始踊跃喊价,怎么也要和那张曲谱的价格贴近一点,才不那么难看嘛。 等到中场休息的时候,心跳急速加快的拍卖员一下台就开始疯狂喝水。 “没想到才开始没多久,居然就被我拍出天价了。那位邵小姐实在厉害,虽然她说的话很有点威胁的意思,但实际上……也只是个思念母亲成狂的人。” 拍卖员感叹着,邵七夕的传闻一直不大好,但是今天看来倒也没有那么糟糕。反而是那两个不停抬价的黑暗集团经理,真是令人憎恶。 希望以后主家不要再邀请他们。 慈善拍卖会名单上有他们的名字也脏污了名单。 “七夕,你要喝点什么吗?” 侍者已经递上了餐牌,会场会提供饮料与小食。 战菁菁举起餐牌问着七夕。 七夕摇摇头,在来这之前,她已经吃饱了。 段知行要是转行去厨师界,估计又会建设起新兴的连锁餐厅势力。 “我去洗手间。” 七夕站起身,刚才叫价的时候,她身上已经出了汗。 得去洗手间松脱这件礼服长裙的几粒顶扣,沾湿手帕擦一擦才行。 洗手间在侍者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但前方是女士专用的,侍者只能将七夕领到长廊外,不能再靠近了。 七夕点点头,那名侍者就转头离去。 这里的墙边和地板装饰与楼下不同,像是铺着柚木,散发着洁净的香气。 这条走廊上还有几个露台,正对着大街,像是这座花卉建筑上的几粒小小的露珠。 微风轻轻吹动着笼罩露台的纱帘,七夕看到有一个人正背对着她站着。 那是个穿着高级西装的男性,靛蓝的颜色,袖扣则是钻石的。 他手里也拿着一根手杖,正抬头望着暗色的天空。 七夕只看了一眼,就准备往长廊里走,只是那人却在这时转了过来。 那是个中年男子,岁月让他的眼角爬上了细纹,但他的身姿依然挺拔,脸部骨相优越,即使有了些年纪,也依然能够看出他全胜时期的俊雅容貌。 年轻时是翩翩佳公子,中年时也依然是优雅的绅士。 他的手杖上雕刻着一只含着珠玉的翡翠龙头,随着他的走动,龙嘴里的珠玉正微微颤动。 “晚上好,七夕。” 明明是不认识的人,但这人初见时却直接喊了七夕的名字,而不是邵小姐。 七夕的视线落在这人的左胸上,在质地极好的西装上,别着一枚小小的黑色鸢尾胸针。 “初次见面,我是黑暗穿书局情报科科长,左临。” “我的下属这段时间给你添了麻烦,在此向你道歉。” 左临的声音不疾不徐,那是久居上位者的从容。 他打量着七夕,这确实是位我见犹怜的美人。 难怪那些男主都对她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但无所谓,只是一些小小的异变,并不会影响什么。 七夕听着这位所谓科长的道歉,却没有感到任何安慰。 她本能地觉得眼前的人很危险,和那些仿佛谐星一般的黑暗穿书局员工不是一类人。 他仿佛对世间万物都失去了兴趣,眼里只存在着无尽黑暗与万古空寂。 见着七夕骤然缩小的瞳孔,左临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眼睛,随后那双眼睛就变得柔和起来。 “抱歉,我模仿我敬爱的局长太久了,他的神态真的很可怕对不对?” 左临对着七夕缓缓伸出手。 “都是同事,以后不必这样针锋相对,只要你……老实当个聋子和瞎子,哦,穿书局给你的外挂不错,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替我们处理一些事就可以了。” “这样……我们就会放过你,让你活下去。” 左临微笑着,长着一副绅士的面孔,嘴里却吐露着冰冷的话语。 但他的神情很快在看到七夕身后的来人时,转变成了警惕。 第五十六章 教做人 秀金蝉。 这条走廊前后连通, 是一条直线。 然而左临根本不知道秀金蝉是什么时候来到的。 他明明穿着精工皮鞋,走路却无声,一身白色高定西装穿在身上, 别人穿了会很像新郎, 他里边配着黑衬衫, 衬衫领口别着领针, 袖扣像是玉石质地,右手手腕没有戴着男士惯带的手表,而是一条白玉佛珠。 秀金蝉走到七夕身前一步, 既能保护身后的人, 又直接与左临面对面, 是极为微妙的距离。 “晚上好。” 秀金蝉缓缓开口,他的眸色很淡,白天时有种如梦似幻的梦幻感,到了夜里, 却像是某种夜行生物。 在三个男主之中, 最为内敛,最难以捉摸。 段知行是融于春风之中的水, 楚刀明是一把开了锋的长刀, 而秀金蝉则是在竹林中隐现的影子。 在黑暗穿书局来到这个世界时,起初并没有在意他们。 毕竟只是一些纸片男主, 和过去所有书籍一样, 并不存在什么威胁。 左临能升任情报科科长, 是因为他天性疑神疑鬼。 有风吹过草叶,很可能有人潜伏在里边;有人打了个喷嚏,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打, 而不是刚才打? 在其他员工都决定和以前一样胡来时, 左临找了几个人,用积分作为交换,让他们潜伏到三个男主家里。 那时正好是三个男主流落荒岛的节点。 三个间谍顺利的来到三个男主家中。 段家的那个是保姆,负责给段知行的弟弟段丛做饭念故事书。 楚家的那个则是园丁,负责照顾温室里的花卉。 秀家的那个是巡逻保安,最适合在整个秀家到处转悠。 因为段知行一回来就去了邵家,段家的那个间谍还没能直接碰上段知行,正在苦练厨艺。 楚家的那个则说最近楚刀明一直在房间里,也还没碰上面。 而秀家的那个,已经被送走了。 左临有一个道具,名叫【昆虫的复眼】。 顾名思义,可以借由昆虫的眼睛看到四周的景象,是非常好用,而且绝不会被人发现的“摄像头”。 不过能用的时间与次数都有限,左临用得非常节省,未防七夕身上有什么甄别用的道具,他那时也只决定,先用在秀金蝉身上。 秀家的那个间谍在潜伏进来之后,就将秀家上下转悠了个遍,只是有些地方上了锁的不能进去,比如秀金蝉的雕刻室。 但也没关系,时间长了,总能把握住机会,并找到这些男主的弱点。 之前穿书局的反派跟秋后的麦子一样,被这些男主一茬一茬地割,就是输在不够了解他们。 听说基本都是一个照面就被做掉了。 左临不会犯下相同的错误,更重要的是,他疑神疑鬼的性格就像炸弹一样,再不把人的所有隐私全部挖出来,他就要爆炸了。 但在秀金蝉回到秀家的第一夜,左临就遭了难。 这位秀家少爷,实质的掌权者,回到秀家之后先是拜见了老太太,随后就回到自己的独立居住的宅院里窝着。 间谍借着巡逻的由头,悄无声息地往那边摸,却见几个员工从那院落里走了出来。 “金蝉少爷又出去了?” “是啊,老太太给的安神茶也没喝。” “不过……金蝉少爷也不需要安神吧。” 几个员工聊着天,像是觉着自家少爷落海流落荒岛这种事,简直小得不值一提,跟去温泉度假村度假似的。 间谍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还觉得怪没趣的,好不容易有个男主回来,居然还没能照上面。 他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男主有多厉害。 而跟在间谍身后的蜻蜓,正一上一下地振翅飞舞,左临透过那只昆虫的眼睛盯着间谍,心想之后还是得提醒他要沉得住气。 毕竟左临能用的人手不多。 黑暗穿书局基本上谁也管不着谁,他这个科长也是一步一步谨慎小心地用积分换来的。 相比起拥有实权的人事科科长,情报科更像是是个卖消息的赚钱部门。 愿意投靠左临的人更是不多。 因此每个人都要小心使用,消耗品可是很难补充的。 近年来穿书局的福利是越来越好,听说还有免费剪头的,最近黑暗穿书局真没别的生力军了。 在秀家的间谍看了几眼秀金蝉居住的院落,大门的电子锁已经锁上了,就打算换条路线,想着明天一早再混到这边看看。 可谁知他刚踏上一条湖心桥,就看到了正站在桥上喂鱼的秀金蝉。 有人就算是喂鱼也像是一道风景。 秀金蝉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装,修长的手指向着水面,金黄色的饵料像黄金流沙一般在他指缝里倾泻而下。 他微垂着眼睫,侧脸线条优雅得不可思议。 在某些修仙或者是灵异题材的书籍里,有些人能够与天地鸟鱼沟通,要不是间谍知道这是一本古早豪门甜宠文,他要以为秀金蝉是什么精怪了。 没想到今晚居然能够偶遇秀金蝉。 可一直透过昆虫跟着间谍的左临,却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 这根本不是偶遇! 间谍只是站在秀金蝉的院落外一会就转身离开了,可是在间谍前方的竹林里,却站着秀金蝉! 那人就像黑夜穿行的白无常,静静看着间谍的一举一动,好抓住时机勾魂。 间谍往哪走,秀金蝉都会抢先一步到达。 在间谍蹲在湖边看鱼的时候,秀金蝉则闲得无聊喂起了鱼。 秀金蝉等手里的鱼饲料全都撒出去,看着湖水里的锦鲤纷纷上来张嘴吃饵食时,嘴角居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 “我喜欢锦鲤,除了觉着养风水,也因为它们很单纯。” 秀金蝉抬起头,看着那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的间谍。 “我刚回到家,就发现家里多了生面孔。不过补充员工是人事的事,他们有招人的自由。只是我习惯多看点东西,在监控里,我发现才短短两三天,你就把秀家所有路径都走了一遍。” 间谍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攥紧:“因为我是巡逻保安,熟悉路线是应该的……” “可是秀家的巡逻范围是固定的,比如,没有人会在我的雕刻室外头转。”秀金蝉摇摇头。 “我可能还没有熟悉……” 间谍这话一出,他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秀金蝉的眼睛在夜晚也很明亮。 湖心桥上自然也设置了路灯,只是那温暖昏黄的灯光,也无法温暖秀金蝉的眼。 秀金蝉已经知道间谍在撒谎了。 一开始说要熟悉路线,仿佛是个上进的好青年。 现在又说不熟悉路线,那么之前到底在做什么呢? 间谍咬着唇,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忿来。 不过是个纸片人男主,在这充什么大头,早该直接把人揍了,用积分换取道具,植入芯片什么的,让他变成一个只知道点头的应声虫! 要说原本秀金蝉还是尊观测他人善恶的雕像,在间谍突然暴起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预料到了,又像是可惜眼前这人最后还是选择铤而走险,唇齿间微微泄出了一丝叹息。 下一刻,间谍视线倒错,他居然直接被秀金蝉反手一摔,直接摁着脖颈撞到了地上! 秀金蝉的力道很大,纵然间谍是被强化过的身体,他的动态视力,反应速度,甚至力量强度都和这个世界的人不是一个档次,可现在他居然被一个纸片人男主压制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草率了。 “从现在开始,你被开除了,警察一会就到。”秀金蝉淡淡地说。 间谍仍想挣扎:“金蝉少爷!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秀家吗!只要你松开我,我愿意告诉你!” 秀金蝉却像是一早就识破了对方的谎言,兴致缺缺。 “我不听坏人的苦衷。” 随后秀金蝉在间谍颈侧一捏,对方就直接昏了过去。 秀金蝉站起身,用手帕擦着自己修长漂亮的手指。 左临控制着的那只蜻蜓正停在旁边的栏杆上,他看着秀金蝉的举动不由握紧了拳。 他怀疑……秀金蝉根本没有做什么所谓看监控的事。 秀金蝉像是满级的号开了“索敌”的功能,目光随便一扫,就看到了那隐藏在人群中的间谍。 不然……他真的是太可怕了。 这样的行动,这样不知疲倦,明明刚从荒岛上回来,却有闲心看新进人员的一举一动。 “秀家的藏品很多,玉雕都是师傅们的心血。以前也总是有这样的人想潜进来,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不过……敢对着我直接动手的人,倒是少见。” 间谍明明已经晕倒了,秀金蝉居然还站在桥上仿佛自言自语。 “没关系,从今天开始,不过再增加一点额外的工作罢了。” 远处有人声传来,想来是听到动静赶来的保安们。 秀金蝉抬起头,看向落在栏杆上的蜻蜓,眉间红痣殷红如血。 不像慈眉善目的菩萨,而是地狱罗刹。 “这个时候还有蜻蜓,真少见。” 秀金蝉朝那只蜻蜓走去,缓缓伸出手来,在即将触碰到蜻蜓的瞬间,左临从昆虫身上猛地抽离视线,放弃了那一只蜻蜓。 仿佛刚才秀金蝉要捉到的不是蜻蜓,而是他。 他当然也不会知道,在他抽离视线后,秀金蝉就像是对那蜻蜓失了兴趣,转身离开了。 至于那被秀金蝉发现的间谍,自然被警察带走。 而左临,没有再往秀家派遣任何一个人。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秀金蝉那边难以突破。 而事后他打了电话给段家和楚家那边的间谍,想要探听状况。 段家间谍:“科长!我正在苦练厨艺!保证让段丛小少爷吃得顺心!好近一步接触男主段知行!” 楚家间谍:“科长!我已经学会了宝石玫瑰的种植方法!保证让温室里的花每天都娇艳欲滴,好让男主楚刀明倾心于我……不是,是对我敞开心扉,好找到他的弱点!” 左临默默挂了电话,觉着在黑暗穿书局里当正常人,实在太难了。 所以今晚他才亲自出马,近距离看看几个男主,可以的话……把穿书局的新人拉拢过来。 毕竟这个新人能让这几个男主都对她倾心,实在有几分本事。 比……他的手下有本事。 如今左临“再见”秀金蝉,眼睛不由微微眯起,进入了戒备状态。 “您认识我?” 秀金蝉看着左临的姿态,倒是有些好奇。 那双仿佛浸在冷水里的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左临,但很可惜,秀金蝉对他毫无印象。 而且刚才,这个人站在七夕面前的时候,即使只看到七夕的侧脸,秀金蝉也能察觉到七夕的紧张。 这个人和七夕说什么了? 秀金蝉正要开口,却见左临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后,那里只站着七夕。 七夕一直听着这位科长的话,说实话,她刚才就想说“您在放什么屁”。 她的外挂可是跳过海才跟抠门穿书局换来的,你说要就要? 可恶!不愧是黑暗穿书局!我这个光明界的反派和你们不共戴天! ……这话好像有什么矛盾,但不管,不重要! 七夕瞪着左临,对他缓缓做着口型。 【左科长,我,不。】 见着左临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七夕却微微一笑,如同夜晚盛开的阿芙蓉,危险--------------/依一y?华/又美丽。 【您见过,杰尼龟发射红色水柱吗?】 左临才刚看懂了七夕的口型,还在思考什么“杰尼龟”什么“红色水柱”,就听七夕突然咳了一声。 随后左临那漆黑的瞳孔里,就出现了一条水柱突然出现,朝天喷射的奇景。 秀金蝉在身后出现异状时就立刻回头,他下意识伸出手去,紧紧抱住了突然吐血倒下的七夕。 穿着白色蕾丝长裙的美人倒在秀金蝉的臂弯里,面色苍白如纸,红色的血珠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她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含了泪,那双本来如春水般的眼睛里,更像是蕴含了一丝恐惧,她气若游丝地对秀金蝉说。 “他,什么……都没和我说。” 左临听到这话,心里一凉,是的,这不是谎话,他确实没说什么。 他原本也担心七夕会仗着男主对她的喜爱,在背后弄鬼。 所以他说的都是穿书局的事,七夕不可能也不敢和书中角色说起。 但是正是这句实话……要害死他。 病弱的美人轻轻地喘息着,她的体温在缓缓下降,冰冷的指尖垂地,几乎像要死去。 而刚才那句话,在这样的情景下,任谁都会觉得是左临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除非情绪波动过大,不然怎么可能让七夕突然吐血呢? 秀金蝉没有抬头,只低声说了一句:“站住。” 左临往后退的步伐一停,随后他十分灵活变通地说:“我去给你们找医生。” “不必了,”秀金蝉双手将七夕抱起,“请您和我一起去找医生吧,我想沿路听听您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依照您的解释,也许还需要保安和警察。” 救护车到达时,段知行也已经到了。 秀金蝉通知了他。 在救护车上,七夕已经做了清理,看不出来她之前吐了这么多的血。 段知行询问了医生情况后,进入车中看了七夕一眼,便请他们转往私人病院。 左临还在这里,于情于理他不能走,不然就坐实了在慈善拍卖会当夜,他拦住一个孤身女性,对她做了点什么。 左临不是没被人误会过,他也不在乎被人误会。 可是……被那个小新人这样算计的误会他并不想领受! 真不知道这个新人浪费积分兑换了什么道具,只为了随时吐血?! 七夕:您过奖了,这是同步身体特征。 七夕微微睁眼,看着眼前的景象。 段知行和秀金蝉站在左临面前,就像地府里审罪判案的黑白双煞。 在她“晕过去”的这段时间,七夕已经知道了左临现在的身份。 黑暗集团总裁,海外华人,今年打算回国发展。 谁知道一回来生意还没做成,就先让邵家的大小姐吐了血。 亏你还是情报科的,不知道邵家大小姐就是这种体质吗? 敢惹我,我就,我就发射水柱! 那三人站在车外,七夕实在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好缓缓睁开眼,一旁看着她的急救护士低下头问。 “醒了?邵小姐,看得清吗?” 七夕点头,说实话,护士和医生看着一旁的心电图,七夕的指征一切正常……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刚才会吐这么多血,还不是道具血包。 只是七夕刚坐起来,段知行就进了车里。 “大小姐。” 段知行看了一眼旁边的仪器,再看着七夕,像是再承受不住一般,轻轻握住了七夕的手。 “大小姐,以后再有什么事,先别生气。并不是那些冒犯你的人没有错,而是你的身体更重要。” 七夕被段知行握住,手背和手心覆上了炽热的温度,她愣了一会,才开口问道。 “你们在外边说什么?” 段知行的眼神有些沉冷,他看着七夕则问。 “只是和那位左先生聊聊,秀金蝉到的时候,只看到大小姐和他站得有一段距离,只是在说话。可他只隐约听到了什么‘活下去’……大小姐,现在这里,您无需恐惧,他真的没有与大小姐说什么吗?” 七夕摇摇头,只是视线不与段知行对上,像是光是回忆刚才的情况,就让她痛苦难当。 “他确实没有说什么……” “大小姐,”段知行紧紧握着七夕的手,像是在给她勇气,“无论他是想要您的曲谱,还是望向和邵家合作,还是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您都可以说出来。您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对吗?” 这不像是段知行从左临那问出来的话,而是某种暗示。 只要是以上这三种情况,我就替您摁死他。——BY七夕的想象 七夕单薄的眼皮微颤,终于说道:“他想要我的钱,不给就不让我好过。” 这是大实话,跟她讨要外挂,不就是为了钱吗! 段知行微微一笑,抬手将七夕垂在肩上的头发捋到肩后。 “我知道了。大小姐,您掌事以来,总会或多或少遇到一些为了财富而来的鬣狗,但是不必害怕。保护自己的资产也是人生历练的一部分,我会在您身边。” 段知行眼里冷光一闪,颇有些在商场上谈判的气势。 救护车缓缓启动,段知行和秀金蝉都坐上了救护车,而左临却被警车带走接受教育去了。 一般来说,双方只是口角,并不会产生什么后果,但七夕的反应实在太严重,警察非常怀疑还有什么内情,仍是把左临带走了。 左临咬着唇,吃下了这记闷亏。 他不能否认七夕的说辞,该死……这个诡计多端的新人! 往常左临有的是办法脱开这个局面,可是一个秀金蝉就让他动弹不得,再来一个段知行……他开始想让在段家做保姆的那个间谍趁早辞职回来了。 但左临已经明白了七夕为什么这么做。 她只是想让黑暗穿书局的人不能再靠近她。 ……哈,还真是善良。 如果是他站在这样的优势地位,一定会想办法把人杀了,或是打得对方永不翻身。 起码在这本书里,再没机会和他再平等的对话。 【是,人性里本来就有阴暗自私冷酷无情,可正因为你这样想,也这样做,你永远也无法成为故事的主角。】 左临耳边似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在警车上,左临的手机铃声此起彼伏,那是集团内部人员正在不停地给他发消息。 “我是否可以看一眼消息?”左临问道。 获得同意后,左临点开手机,上边是员工们一水的求救信息。 【之前谈好的与战家的合作案突然取消了!】 【有好几波人突然在市场上收购我们的股票!】 【我们之前想要购买的办公大楼对方突然反悔了!】 …… 左临猛地咬紧了牙根,刚才他还看那两个男主一直保持镇定,丝毫没有外传的那种“不许邪恶存在”的样子,原来……在这里等着。 豪门文有豪门文的解决方法,他们对左临的命没有兴趣。 段知行和秀金蝉只是看穿了左临的个性,像他这样的人失去财富,权柄,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这只是小小的提示,回到A城,一切就与过去不同了。 要懂得规矩,和进退。 【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我看还是情报不足。】 【没有人想看一个阴暗失败者的故事。】 左临耳边再次响起了那熟悉的嗤笑声。 但是很可惜,他并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困扰而打退堂鼓。 毕竟他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和男主争斗。 而是为了找到您啊……局长。 黑暗穿书局已经很久没有更换局长了,但在一年前,一个新人将局长打倒,取得了所有积分,成为新任局长之后,就离开了黑暗穿书局。 根据对方的信号源,他们找了许多书,有的书籍世界里只有一点用来迷惑他们的信号碎片,还有的书籍里则只有那位新局长的停留过的足迹。 如今最强烈的信号突然在这本书里出现……《豪门天天宠》,光听名字就让人觉得羞涩。 但为了找到新任局长的踪迹,他们必须前来。 在他们之中,有谁能再次复制传奇,获得所有积分并成为下一任局长? 还是在这里陷入疯狂厮杀……好吧,要遵守法律法规,那就改个说辞,在这里你打一下,我打一下,让那位潜藏在暗处的局长渔翁得利? 左临想着待会从警局出来之后,还是给其他人卖个人情。 【不要随意靠近七夕。】 【这人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刚被阴了。】 七夕在私人医院经过周密的检查之后,医生宣告:没事。 没有破口,没有出血点,仿佛之前吐出来的血是凭空来的。 大家也可以质疑他们的医疗水平……总之古早文里的病,都是靠意志力治好的。 七夕一身轻松,直接开口:“那我回家了。” 医生当然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一晚,但七夕却不想。 只要不咳嗽,她就不是杰尼龟! 好好的家里大床不睡,睡这里干嘛呀! 段知行前去与医生协商,而七夕站在走廊外,秀金蝉一直拿着西装外套等着。 他的西装外套也被溅射了七夕的血,白色的西装上星星点点,不能再穿了。 “……我赔你。” 七夕按照人设无法说出“抱歉,对不起”,只能直接选择赔偿。 秀金蝉却摇了摇头,他并不需要赔偿。 在七夕躺上救护车时,秀金蝉与左临对话还有些神思不属。 他的手背还有些温热,是七夕的血液溅射到手背的触感。 来到医院中,七夕在检查室里,秀金蝉则去了洗手间稍微整理一下外表。 倒不是他不想在检查室外等,只是秀金蝉看出段知行想要向他道谢,而秀金蝉不想听。 段知行又凭什么代替七夕向他道谢呢? 秀金蝉不需要。 他站在洗手间里,洗着手看着血迹变成淡色的水迹打着旋落到下水口。 秀金蝉抬起头看了一眼镜子,发现自己的下巴也溅射了几滴红血。 秀金蝉抬手擦拭,越擦越用力。 ……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冷静。 按照过去的做法,他应该把事情弄清楚,然后再行动。 可他在看着那鲜血飞溅时,却像是理智瞬间断线,过了好一会,他才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那总是骄傲,神气,不向任何人低头的大小姐,刚刚还在拍卖会上还用天价拍下了曲谱,撩开纱帘时,微抬下巴的模样,哪怕傲慢至极,也不会让人心生厌恶。 可现在她却像一朵枯萎的花,所有生机都在她身上流逝,都是因为左临…… 秀金蝉低头看着哗哗的流水,他一方面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过了,一方面却又难以忍受左临对七夕的伤害。 秀金蝉从荒岛回到家中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雕刻室里。 他要在那灼烫他掌心的触感消失前,开始雕刻玉像。 药师如来早已刻好了,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间送到邵家。 现在……不如等他一起把玉像雕刻好之后再说。 在下刀之前,秀金蝉还是在纸上描绘了样子。 她的唇角是不笑也会微翘的弧度,鼻子小巧挺秀,眼睛……总是微微向下,不愿意多看人,亦或者眼前并没有什么人值得她去看。 秀金蝉画完之后,就开始着手雕刻。 但是今天再见到七夕,他却仍觉得有所不足。 他难以在那块玉料上表达七夕的所有神韵。 还因为,他心不净。 他在雕刻时再难专心致志,眼前和耳畔总是浮现着荒岛那夜,发着烧的猫儿轻轻蜷缩在他怀里,细软的手指抓着他的衣服,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 还有那声细弱的……【罚你谈恋爱】。 在七夕第二天醒来后,秀金蝉看着七夕的眼睛,就知道她根本什么也不记得。 昨夜的话也许只是她高热时的梦话。 秀金蝉回到家中之后,也想着那不过是梦话。 不必当真,不必再当真。 可每到夜半,秀金蝉总会起身,坐在房间的雕花窗格上,低头看着窗下水池。 他往池水中洒下金黄的鱼饵,无论多晚,都会有游鱼从水底游上来,争抢着鱼饵。 白玉佛珠垂在栏杆上,随着手腕的移动,而发出细碎的轻响。 秀金蝉觉着自己像那游鱼。 不曾吃过鱼饵时,在那江河湖海中,海藻苔藓,鱼虾什么吃不得。 可吃过鱼饵后,他却觉得其他事物再难下咽。 秀金蝉也曾问过心理医生,虽然对方在看到他落座时惊得都站了起来。 整个A城谁有心理问题,也轮不到秀金蝉吧。 但听了秀金蝉的话后,那名医生却淡定地说。 【秀先生,想知道是不是一时在荒岛上受了刺激,才会日夜思念,其实非常简单。】 【因为在荒岛之前的记忆,您是模糊不清的。】 【请告诉我,您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秀金蝉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仿佛那人就在眼前。 【淡色的蓝,盘扣立领长裙,衣服上绣着荷花。有光照在她身上,从肩膀到裙角,等能看清她的脸的时候,就只能看着她的眼睛。】 医生听完后,哎哟了一声。 【您根本……一直很关注她呀。】 医生用词非常谨慎,但秀金蝉看起来像是懂了。 现在秀金蝉站在医院的洗手间里,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往日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却跃动着淡淡的火光。 如黑暗中的一点烛光,黑夜里的一点星火,河底的一点月光。 将秀金蝉这个人,从里到外照亮了。 秀金蝉想,他也许是要和七夕说说话的,只是不是一时脑热的告白。 于是等七夕从检查室里出来,段知行又去与医生协商出院的事情时,秀金蝉开口问道。 “邵小姐,你在荒岛上说的话,还当真吗?” 七夕闻言一愣,随后艰难回忆着在荒岛上说过什么。 和秀金蝉在一起,大多是“饿吗”“饿”“吃鱼”“好”,这种仿佛嗷嗷待哺的废物与男妈妈之间的对话。 她不知道她还说了什么……承诺……是没有的吧? 七夕试探地望着秀金蝉:“我说了什么?” 秀金蝉闻言却笑了,他的笑容实在罕见。 过去七夕总觉得秀金蝉很白,并不是指对方的心智,而是整体给人的感觉。 世间五色,那象征着人类感情的强烈情绪都落不到秀金蝉身上。 但现在,对方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连笑容都变得热烈起来。 “没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 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 即使你什么都不记得,我还是……喜欢你。 也许荒岛上的那句话是我臆想出来的,真正要说这句话的人是我自己。 是我想要……和你谈恋爱。 七夕乘上车与段知行往邵家回去,秀金蝉的车驾则一直缀在后边,像是在护送。 段知行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秀金蝉先生真是多礼。” 因着今天秀金蝉实在帮了七夕一把,段知行心底是感激的。 但又因为对方诡异的态度,让他有些莫名的忧心。 大小姐……太讨人喜欢了。 这句话放在以前,任由段知行如何幻想,也不会想到,可现在在段知行这里,大小姐自然是千般好,旁人喜爱也是理所应当的。 七夕则一直想着秀金蝉说的那些话,可恶,要不是坏崽崽因为荒岛上的剧情太口口,不到年龄不能看,她就能问坏崽崽了! 咦?口口? 七夕愣愣地想,她在荒岛发烧的那夜……不会发生了什么吧? 比如,她OO了秀金蝉?! 不可能,她应该不至于,那么是她终于趁着发烧,没有压抑自己的欲望,对秀金蝉的那对……柔软,弹性,惹人垂涎的曲线做了什么吗? 七夕不负责任地幻想着,居然对发烧的自己有点羡慕了。 “……大小姐?”段知行看着七夕神游天外的模样,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七夕醒过身来,回过头看着段知行时,不由一个激灵。 说实话,现在一看着段知行柔和下来的眉眼,就担心他是不是又想趁着孤男寡女的时候说什么……情话。 这个人好像一旦释放了感情,连眉眼也变得缱绻,七夕看久了就会有些不知所措。 默默往旁边坐了一点。 段知行一瞬间就明白了七夕在想什么,随即失笑:“我不会每天都说的……什么的。” 因为每天都说,再珍贵的话也变得不值钱了。 何况大小姐似乎还无法接受,他更不会说什么再次刺激大小姐。 七夕的手机突然响起,那是战菁菁的来电。 她久久不回,战菁菁已经有些担心了。 等中场休息结束,战菁菁才从侍者那里得知,七夕被送上了救护车。 听着电话中战菁菁焦急的声音,七夕连声安抚。 “我没事,嗯,真的。就是一时有点头晕……吐血?可能是头晕的副产品吧……我不是开玩笑,真的已经没事了。不然段知行也不会让我回家的,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段知行。” 明明是和朋友调笑的话语,段知行听着听着,却十分满足地垂下眼睫,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而秀金蝉看着那辆黑色的车驾往山道上驶去时,就让司机停下了车。 他打开车窗,夜晚的山风吹来,隐隐带着一点浅淡的白蔷薇香,正如七夕身上的气味。 这里就是将她养育长大的地方么? 秀金蝉细细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随后他打开车门,走到路边弯下腰,摘了一朵路边的白色野花。 野花在微风中摇曳,秀金蝉却像是看得入迷了。 大概艺术家都是这样的吧。 随时随地入神,好像在和天地沟通。 开车司机已经为秀家服务许久了,对这位金蝉少爷也算是了解。 虽然没到什么和天地沟通的地步,不过可能又想到了什么雕刻技法,或者想要雕刻什么新鲜的玩意。 总之不会是在想公事的,反正那些公事对金蝉少爷来说,随便弄弄也就结束了。 只是司机透过车窗看着秀金蝉的表情,隐约看出了一点……依依不舍。 想来不是对花的。 那是对谁的? 司机茫然地想着,视线一路前移到山道上,随后他心里尖叫了一声,难道是为了那位小姐?! 但他不能擅自打探主家的事,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却开始期待,往后的事。 七夕返回邵家大宅时,宅子里的人已经知道七夕又在外吐血的事了。 这种事好像不管怎么听都无法习惯。 女仆长忧心忡忡地将七夕送到楼上,在七夕严词拒绝帮忙洗澡后,还是等在了浴室门外。 等七夕出来之后,又小心地看着她自己盖被子躺好,这才走了出去。 七夕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想起左临的嘴脸,忍不住吐舌头又呸了一口。 你们一群人都滚远一点! 只是她在呸的时候,却仍有人在见缝插针地走剧情的。 战菁菁返家的时候,路上不小心与别人的车相撞了。 战菁菁让司机下去和人道歉,对面车上那人却走了下来。 他看起来长相十分之周正,堪比明星的帅气,他对着司机摇头。 “不必了,本来也是我不小心,你们没有伤到吧?” 当然没有。 战菁菁看着那人先关心这边,觉得这人还算不错。 只是今晚这一次遇见,并不是万千偶然中的一次。 之后战菁菁还接二连三地碰见了他。 仿佛命中注定。 第五十七章 救妈妈 在某个平静的早晨, 七夕吃过早餐后,接到了战菁菁的来电。 对方和平常一样,喜欢东拉西扯, 说些不好笑的笑话。 但一般说了五分钟后, 战菁菁就能直入正题。 但是这次连说了十分钟, 七夕都没能总结出中心思想来。 “你到底有什么事?”七夕嘴里叼着块小饼干, 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战菁菁那边沉默了一会后,她终于小心翼翼,像是担忧精心呵护的花草被风吹折一般, 轻声说道。 “七夕, 我恋爱了。” “他人……不错, 长得好,相处起来也很好。我以前不知道原来我是喜欢被人体贴对待的,他不是黏黏糊糊的那种周到,而是很自然, 自然得就像是我的半身一样。” “这话好像很抽象, 他是刚从海外回来的,下次有时间, 我想把他介绍给你认识。” 战菁菁正经说话的时候, 倒像是七夕以前和她还不熟悉时的模样,知性, 大方, 而且非常成熟。 七夕把嘴里咬掉一半的小饼干取了下来, 战菁菁之后再转而调笑地说些什么,她已经听不清楚了。 七夕的大脑嗡嗡作响。 三个男主, 都不肯和女主谈恋爱。 女主终于谈恋爱了, 却不是和男主。 我谢谢你。 “不用另外安排时间, ”七夕仿佛游魂一样阴森森地说,“尽快,马上,立刻,见面也是可以的!” 战菁菁怔愣了一会,随即笑道:“哎呀,七夕你是吃醋了吗?以前我的小姐妹有男朋友的时候,我也会心生不爽,生怕那个不认识的人骗了她。那好,我就尽快和他说好时间,出来和你见面,让你评鉴一下好不好?” 战菁菁安抚着七夕,七夕完全没有感受到被安抚,只觉得怒气槽正在飞快加满。 该死的小偷! 居然趁她和黑暗穿书局缠斗的时候,趁机和战菁菁谈恋爱! 你眼光很好嘛! 七夕望着眼前宽阔的庭院,与庭院前方隐约可以看见的山下流水与城市。 微风吹过七夕的耳畔,似乎在劝她冷静一些。 过了一会,七夕把手边的红茶喝了,又把战菁菁刚才的话反复想了一遍。 ……不对。 七夕单手支着下颚,觉得这事有些凑巧。 之前那么长的时间,怎么战菁菁就没能碰上一两个还不错的人,现在就碰上了。 黑暗穿书局……不会又是他们吧?搞不了七夕,就去搞战菁菁,说不定男主那边黑暗穿书局也布了人,就等着钻空子。 七夕抿着唇,那个人她还非得见一面才行。 “大小姐,您还需要添茶吗?” 段知行自庭院上经过,一眼就看到了七夕的空茶杯,上前一步问道。 七夕摇摇头,她抬头看着段知行,这个自从告白之后,就越发丰神俊朗,神清气爽,仿佛……被爱情滋养了一样。 七夕猛地攥紧了拳头,不不不,不能这样想,有来有往才算是恋爱。她并没有和段知行谈恋爱,这个人可能私底下去做了美容护肤全套,才会变得越来越好看吧! 段知行不知道七夕在想什么,仍是走入凉亭里,给七夕续上了茶水。 段知行看着被阳光照在身上的七夕,因着那金灿灿的光芒,让七夕的眼睛和皮肤也像是镀上了一层薄金,驱散了七夕身上的苍白,这让她看起来健康红润,就像一颗刚结出来的红苹果。 段知行隐隐觉得,仿佛七夕天生就该是健康而充满活力的。 “你没别的事要忙了吗?” 七夕察觉到段知行的视线好像越来越炽热,几乎要像火焰般燃烧起来时,忍不住出声赶人。 段知行笑了起来,他的工作早已做完了,只是一有闲暇,就像嗅闻到花香的雀鸟,忍不住在四周徘徊。 “好的,我这就去工作。大小姐仔细被太阳晒。” 段知行将凉亭四周的隐形顶棚稍稍落下,越到中午,太阳越大。 等段知行走了之后,七夕手机再次嗡嗡响动。 【战菁菁:七夕,我们下周六一起吃午饭好不好?他也一起来。】 【七夕:那人叫什么?】 【战菁菁:吴衡。对了,你那天是自己来吧?我不想见到别人哦……】 战菁菁意有所指,就差直接说段知行了。 七夕看着那个名字,真是普通得好像化名一样的名字。 战菁菁的意思也不是不能理解,闺蜜带男朋友出来和你见面,你又带着个“随身管家”,要是对方是被你承认的男朋友就算了,既然不是,那就是个陌生人,不该参杂到私生活里来。 七夕回了一句:行,周六见。 随后就是战菁菁一连串的笑脸。 你等着。 七夕内心则发出了反派宣言,等到周六的时候,段知行就像是被主人刻意扔下的狗子……目露哀愁地看着七夕。 “我只等在附近,不会让战小姐看到也不行吗?” 段知行的眼睛湿润,他今天没有戴上金丝眼镜,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没有隔着镜片,就直接对上了七夕。 ……看起来越发可怜。 段知行的灵感大约来自前几天,七夕晚上打游戏太晚睡,早上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里起床。 女仆长敲了好几次门,七夕都睡得人事不省。 众人以为七夕又突然发病了,这才不经允许,直接闯入了七夕的卧房。 段知行掀开床帘,看到七夕深深陷在柔软的羽毛枕里,都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呼吸。 【大小姐!】 这声音是七夕听惯了的,只是在睡梦中到听出了几分凄厉。 等她困倦地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被段知行紧紧抱在怀里,而对方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水光……颇有点泫然欲泣的情态。 【吵死了。】 七夕晕乎乎地抬手拍了一下段知行的脸。 【都不让人睡。】 等七夕彻底清醒过来时,当然要大发起床气。 段知行和以前一样默默受着,只是看着七夕时,那双眼里满是哀愁,让人都不忍心骂他了。 恰好主人房里的液体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档《狗与主人》的综艺节目。 那养育了十来年的金毛老狗,因主人即将离世,忍不住围着主人的病床哀叫。 主人消瘦,它也消瘦。 它竟像是听得懂人言,在主人叫人把它带走时,那老狗直接趴伏在地,那总是欢欣雀跃,无限依赖着人的眼睛里,此刻却满是泪光。 【宠物也是听得懂人类的语言的,特别是分别。它们知道这次离开,就不会有再见,因此过去用零食,玩具,话语编织的美梦,再也叫不走它们。】 【它们生下来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可是长久与人类在一起,第一次学会落泪,却是因为学懂了人类的感情,懂得了什么是悲伤。】 七夕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段知行,竟莫名将他的眼神和那只狗子的眼神混合在了一起。 如今再次见到段知行这样的眼神,七夕明明知道段知行不可能因为不能跟着她,就真的和狗子一样哀伤得呜呜咽咽,连饭都吃不下,她却再说不出“不许跟着”的话了。 见着七夕态度松动,段知行微微一笑。 “大小姐,我会在别的地方等候。请随时与我手机联系。” 这样就不必担心被战菁菁看到了。 等女仆长见着装载着七夕与段知行的车驾远去,女仆长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段先生好会啊,明明一点也不伤心,可是却表现得那么逼真……” 这影帝级的表演,只是为了跟在大小姐身边。 就像暖阳照射冰山,终有融化的那一天。 今天七夕和战菁菁约在好有钱百货大厦顶楼的咖啡厅见面。 七夕一路到达了好有钱百货大楼后,就搭乘观光楼梯直通顶楼。 这楼梯速度不快,能让客人看到百货每一层楼的景象,日用品,衣物,电器,还有英雄打怪兽系列展厅…… 【坏崽崽:我要看那个!!!】 坏崽崽激动起来,一直只能在电视上看的动画片,居然在这本书里有实体,它吵闹着,要和那些在展厅里疯狂跑动的孩子一样去围观。 【七夕:这个和你看的不一样啦,这里的英雄就算初出茅庐,也可以打败怪兽大魔王。】 【坏崽崽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有比怪兽还要强的英雄?!】 【七夕:这才是人间正道的常识吧。】 不管坏崽崽怎么喊着“要去要去”,都被七夕屏蔽了。 在顶楼,七夕步出了电梯,而段知行留在电梯里,他已经看到站在咖啡厅门前的战菁菁了,他对七夕说道。 “大小姐,我就在楼下等您。” 七夕点点头,抬脚往咖啡厅走去。 这里环境清幽,有专用的私人包厢,很适合私人约见。 这家咖啡厅非常有名,虽然座落在这听起来很铜臭味的百货大楼里,但每个月都会更换咖啡厅里的布置,一月是腊梅,二月是报春花,现在是八月,则是月季,桔梗,与茉莉混合的花卉装饰。 这些花卉的气味大约都被某种手段处理了,在咖啡厅门口远远看去,只看到白色,紫色与淡粉色的花卉编织在一起,从天花板处坠落,或是在地板上盘旋而起,如同纷飞而过的蝴蝶,鸟翼或是飘在半空的飞天披帛。 如此曼妙美丽。 战菁菁就站在咖啡厅门口,她正低头看着那一丛又一丛的造型花卉。 战菁菁确实很适合当古早文的女主,高挑纤长的身材,极好的家世,在锦绣中成长也依然极好的性格与和常人相同的普世价值观,任何人与她相处都很难讨厌她。 但七夕还是一眼看出战菁菁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她的神色变得柔和了。 在过去,战菁菁是神奇的小鱼,在江河湖海中自由徜徉,水流多快,她就游得多快,她沉浸在温暖的水中,永远无忧无虑,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忧虑。 但也许是人开始有了亲密关系,就会开始好奇,试探,包容,小鱼化了人身,走上了地面,心甘情愿。 因为他人提供的情绪价值已经大到让她愿意往前迈进一步,进入另一个人生阶段。 “七夕。” 战菁菁回过头,她将长发编了辫子,发间编织了一点百合头饰,绿色的流苏和发尾一起垂在腰间。 七夕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脏却在狂跳。 不是吧!这才多久,你居然就表现出情根深种的样子! “他已经在里边了,以前也是从来没让我等过。” 战菁菁开心地上前挽住七夕的手,从门口到包厢的几步路,七夕已经听到战菁菁连吹对方不下十个优点了。 吹成这样不脸红吗?这是可以说的吗?! 七夕微眯眼,等步入了这由垂花制作的掩门后,七夕看到了里边的景色。 咖啡厅在顶楼,当然也会充分利用顶楼的优势,天花板是玻璃,而向外的那一面也是玻璃。 白色的飞鸟偶尔会振翅飞过,有时候天气不好,窗外还会漂浮着云雾,如坐仙宫。 包厢两旁则都是美丽的花墙,随手拍一张照片就能发到网上说是什么新的网红咖啡店,由此获得数万点赞。 而那张靠着玻璃墙的白色咖啡桌上,摆着一个金色的鸟笼,鸟笼里则是摆着茶点的三层架。桌上还摆着一个小小的香炉,淡淡的草木香正从里边徐徐散开。 坐在咖啡桌前的那名男性正在泡茶,七夕用十分挑剔的目光看着对方。 长得还行,不如其他人。 泡茶手法一般,不如其他人优雅。 就连突然发现战菁菁来到,笨拙地放下手中茶壶,站起来笑着迎接对方的样子也很做作。 “您好,您就是邵小姐吧。” 那名叫吴衡的俊朗男性露出灿烂如阳的笑容,朝七夕伸出手。 七夕一动不动。 吴衡完全没有受到冒犯,依然笑着收回手。 “请坐。” 七夕直接挨着战菁菁坐下,她依然打量着对方。 “打量”。 七夕自认为是这样的,但在旁人来看,她的目光颇为冰冷,结合邵七夕的传闻,要是她突然抓起一块蛋糕摁在吴衡脸上也是合理的。 但吴衡像是毫无所觉,依然笑吟吟地将茶水倒到两人面前。 “这里是没有侍者吗?为什么要你来倒茶?” 七夕在见到吴衡之后,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这里也是有全程无打扰的隐私服务啦……” 战菁菁笑着说,却见七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战菁菁立时闭嘴。 虽然她是真的很喜欢七夕啦,可是对方真的冷下脸时,还是挺,挺可怕的。 七夕一直在找吴衡身上属于黑暗穿书局的印记,不管是黑项链还是黑耳环黑手镯,她都没有看到。 七夕“不小心”把吴衡递过来的茶杯打翻,毫无歉意地说。 “抱歉,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那我去多要些其他口味的茶叶。”吴衡也没有生气,只着急地擦着桌子,害怕茶水流到战菁菁那里。 等到对方到门外去找侍者时,七夕也没看到他身上戴着什么黑脚链。 吴衡一身清清爽爽的白,干净阳光得像个校草大学生。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七夕终于问道。 说到这个战菁菁可来劲了。 “就是拍卖会那天嘛,你不是提前走了吗,剩下的拍卖会我就觉得挺无聊的。随手拍了几个东西之后,一结束我就乘车走了。” “我家就在蔺阳路,快开到我家的时候,前边就有车从拐角出来,一不小心就撞上了。” 战菁菁捧着脸,想着第一次的偶遇,简直跟命中注定一样。 那开车的年轻人及时刹车,但车头还是与她的车微微相碰。 对方立刻下车,对着这边连声道歉,完全没有逃避责任。 明明隔着窗,战菁菁却还记得对方的脸。 “一般看到长得好看的人,都不会很容易忘记的。”七夕冷冷地说。 战菁菁“哎哟”一声,抬手拍了拍七夕的肩膀。 “你听我说完嘛。” 第二次相遇,则是在陶艺工作室里。 战菁菁对于什么画啊书法啊毫无兴趣,倒是喜欢在陶艺室里玩泥巴。 她之所以称作是玩泥巴,是因为她不走寻常路。 别人搞艺术品,她做出来的东西和学龄前儿童的玩偶差不多。 当然,老师看在战菁菁的身份上,都会说战菁菁真是天赋异禀。 战菁菁又不是笨蛋,当然看得出别人的敷衍,不过她不在意,她就是喜欢捏水母搓澡的模型。 她在那里又碰到了那个偶然遇见的人。 对方似乎没有发现战菁菁,他认认真真地捏了一个章鱼坐马桶拉屎的模型,和战菁菁的水母摆在一起,异样的和谐。 “我觉得他品味也蛮高级的。”战菁菁喃喃道。 七夕掐着自己的大腿,免得自己说出什么冷言冷语。 她懂了,为什么战菁菁没能喜欢男主。 因为她的品味清奇啊! 突然遇上吴衡这样的人,简直就像遇到了灵魂共振的伴侣! “前两次我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可是到了第三次的时候……” 战菁菁回忆着那个下雨天。 她惯例在商场里买买买,陪同她的保镖拿着大包小包,其中一个保镖因为下雨路滑,身子微微一颤,那堆得高高的纸袋里就有一个扭蛋咔哒一声掉到了地上。 那可是最有可能开出水母系列的扭蛋! 战菁菁甩下保镖一路追上去,却见那颗扭蛋滴溜溜地在街上乱跳,撞到垃圾桶,灯柱,在路边休息的野狗,然后非常凑巧地……落到了街边咖啡厅的桌上,的,那杯咖啡里。 天降扭蛋,原本还在看报纸的男性抬头看去,就在雨中看到了战菁菁。 穿着长裙的女性被雨水打湿了裙摆和肩膀,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脑门上。 狼狈极了。 他怔愣地发呆,随后忙不迭地站起身,捡起咖啡中的那枚扭蛋。 “这是你的吗?” 战菁菁愣愣点头,上前接过扭蛋,随后她就听到那人说。 “我,我们其实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对不对?其实……每一次我都记得你,我想要是还能碰到你第三次,一定要问你联系方式。” “我叫吴衡,能,能,处个朋友吗?” 吴衡涨红了脸,战菁菁则紧紧捏着那个扭蛋,片刻后,羞涩地点了点头。 多么,古早文的相遇啊。 七夕听完之后,只有这个感慨。 什么扭蛋才能扭出这个缘分。 而吴衡在战菁菁说完后,他就推着装满各色茶叶的茶叶罐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有点红,显然刚才已经门外听到了,只是左右有点害羞,找不到进来的时机。 这样看来倒真像是天赐的因缘。 可是经过穿书岗前培训的七夕,是很难相信这些偶然的。 不管它多么美妙,或者好笑。 “好奇怪啊。你家和我家应该差不多吧,家都在山上,通往那里的只有一条路,他没事大晚上在那里干什么?听起来你父母像是不认识他的,应该也不是刚从你家拜访回来。” 七夕微蹙眉尖,像是真的不明白。 吴衡却笑着说:“我那天正是开错了地方,我想去海边,结果却开到了山上,远远望见那栋庄园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大约是走错地方了。” “哦,导航坏了么?”七夕追问。 吴衡颇有些羞涩:“我开的是古董车,并没有安装导航。” 七夕:哈,居然在这炫耀上了。 战菁菁着看着七夕追问吴衡,对吴衡稍稍握拳,像是在给他无声打气。 “关于陶艺工作室,菁菁去的应该是私密会员制的地方,你明明才刚从海外回来,A城这么多家工作室,你居然就选了这家,这不奇怪吗?”七夕又问。 吴衡则看了一眼战菁菁,像是要把之前隐瞒的秘密说出来,手指微颤。 “其实我是特意选的那家工作室,因为……我在网上看到了优秀会员作品展。其中有一座水母擦护手霜的陶艺品特别亮眼,我确实抱着不纯的目的想要去认识那位创作者,结果却发现是菁菁。” 战菁菁则连连摆手,像是也不好意思:“我都跟老师说了,千万别把我的东西放上去,她还是放了呀。” 七夕微垂眼睫,又说道:“那天你们在雨天相遇,好巧啊,简直像烂漫喜剧的桥段……说你一直跟在旁边也不一定。” 吴衡连连摇头:“我要是一直跟在旁边,一定,不会让菁菁淋雨。” 话到这,七夕也沉默了。 战菁菁看着七夕的模样,像是觉得向小姐妹介绍男朋友时,被姐妹刁难的必经环节终于过去了,欢欢喜喜地笑了起来。 “我们就是这样认识的啦!喝茶,喝茶!” 吴衡也立刻要起身泡茶,却听七夕冷冷说道。 “影视作品里,或是一切文艺作品中,这样的巧合与偶然发生在男主与女主之间是顺理成章的,可要是女主与无名氏,我倒是没有见过。” 吴衡将茶水倒到杯子里,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像是觉着这个被小姐妹刁难的环节还没结束,真是好难熬啊。 “那么,男主与无名氏之间发生一连串爱情戏码,这也很奇怪啊。” 吴衡将茶壶放下,对七夕弯起唇角,那像是小太阳一样的笑容,在这时却像是蒙上了一层实质的恶意。 七夕下意识要拉着战菁菁起身,却发现自己手脚酸软,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她侧头看去,原本叽叽喳喳的战菁菁已经闭上眼,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唔,和科长说的一样,你真的好阴险啊。这样纯情的故事居然都不能打动你,到底哪里出了破绽。” 吴衡检视着自己身上,明明什么黑暗穿书局的东西都没戴来着。 “因为真正的,健康正常,能够令人向上的恋情,不会像你们这样,仿佛让人被控制一般,失去了自我。”七夕眼神冷淡。 她这句话一出,吴衡就犹豫地看向战菁菁。 “你是觉得她突然对我太言听计从了?哎呀,我倒是没想到。我只是希望,她能更喜欢我。毕竟像我这样,靠和制片人谈恋爱,获得大量积分的人来说,对象越听话越有好处。” “只是为了让你来,我也没给她用什么傀儡药,她还是有自己的意识和思考能力的,只是对我的好感会每一天,每一天,都以指数级增长。” 吴衡轻描淡写地说着,看到七夕眼里的怒火时,不由笑了起来。 “我原本你也和我一样,和那些男主谈恋爱取乐,看来你倒像是对这些纸片人真情实感了啊?” 吴衡瞄了一眼战菁菁,对方确实长得非常好看,他在与战菁菁相处中,也有几次真的沉浸在对方的笑容里。 “我和你们不一样,不管哪里都是。你骗我来这里,到底想做什么?”七夕问道,语气平淡,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身处险境。 这淡定的模样让吴衡感受了一股轻视。 ……果然和其他同事一样,是个阴险又高傲的家伙,难怪能在这本书里存活这么久,她过去能活下来,不会也是踩着自己穿书局的同事尸体才活下来的吧? “也没什么。情报科的科长虽然告诫我们不要轻易靠近你,免得遭到男主的报复。但是我啊,是个急性子。你一直存在,男主就永远不会看女主一眼,这不是很麻烦吗?所以,你不在就好了。” “少个碍事的家伙,这样就算我们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也不用担心你会突然跳出来阻挠。哦,倒不是我高看你,而是你这种阴险的人,和我们的思考方式可能一致……” 吴衡侧头看着身边的这道玻璃墙。 “所以,你乖乖从这里跳下去不就好了?” 吴衡直接把话说清楚了,他果然是个急性子,这就用道具在玻璃墙上开了道口子。 可是即便他这样说,却见七夕轻蔑一笑。 “你以为我今天是一个人来的?” 吴衡伸手挠头:“我知道,段知行一定跟在你旁边嘛。可是我已经让战菁菁说了,不许这人进来咖啡厅,他应该在楼下,你在这喊破喉咙,他也来不及赶来啦。” 七夕则依然冷笑:“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说我阴险,我要说的是!我根本不阴险!我只是外挂比较多而已!” “除了段知行,我当然还有别的人手!” 吴衡闻言一惊,七夕这话不像是虚张声势。 而七夕……确实也不是虚张声势。 在发现自己动不了之后,她已经使用了第二个外挂。 那个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用不上的外挂。 在抽取三个外挂时,七夕用极大的运气抽到金钱外挂时,她又抽到了感觉毫无用处的两个外挂。 “对了,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对你起疑的吗?” 七夕歪着头,像是看智障一样看着吴衡。 “菁菁约我的时候,直接说你是‘海外华人’,这个时候从海外回来的华人,还往女主身边凑!不是黑暗穿书局的还有谁啊!” 吴衡:失、失蒜了! “所以我才专门应约前来,除了你会设下陷阱,我也很想找到你啊。毕竟,你们这些人的身份是原书没有的,要找起来可难了。”七夕勾起一边唇角,那笑容之得意,猖狂,简直就像算无遗策,等着人撞进手心里的大魔王。 只是七夕心里则在疯狂默念催促,我的第二个外挂,你加油呀!快把段知行叫来! 拖时间好难鸭! 电梯“叮”一声响。 观光电梯里走出了一只三头身的绿色小恐龙。 不,它不是小恐龙,它只是一个穿着小恐龙连体衣的胖娃娃。 年画娃娃般可爱的小朋友,抬头看着这个灯光璀璨的世界,发出了一声“哇”。 它握着自己的小手手,像是在感受灯光照射在身上的触感。 唔……没什么感觉! 小朋友又一摇一摆地走在光滑得能照见人影的地面,照了照自己的样子。 唔……和系统空间里的自己一模一样呀! 小朋友又对着地板蹦了蹦,发现自己有了重量。 唔……我比棉花糖重鸭! 这一层楼正好是英雄大战怪兽系列电影的展览楼层。 激动人心的音乐响彻了整个楼层! 前边的站台上,正好是特型演员的舞台表演。 “救命啊!救命啊!” 扮演被恐龙怪兽抓走的女演员正在大喊“救命”。 坐在台下的小朋友们握着小拳头,一脸担忧地看着舞台,有的胆小一些的已经哭出来了。 “妈妈!妈妈!妈妈!” 是了,被怪兽抓走的正是紧身衣英雄的母亲! 太邪恶了!这只恐龙怪兽太邪恶了!没想到过去的影视剧集里,怪兽抓走的大多是英雄的女朋友,这次居然连妈妈也不放过! 【舞台旁白:这只恐龙怪兽没有心吗!它就没有自己的妈妈!这种遭罪的事……为什么不去抓英雄的爸爸!】 小朋友们听了之后连连点头。 “抓爸爸!抓爸爸!抓爸爸!” 陪同孩子们来看表演的爸爸们脸上都一片菜色。 “放开我妈妈!” 激烈的音乐下,紧身衣英雄登场了! 小朋友们纷纷站起来一片欢呼! 恐龙怪兽的爪子紧紧抓着英雄的妈妈,正要说出激怒英雄的台词,却听到一阵稚嫩的奶娃娃,奶声奶气,口齿不清地喊道。 “哼哼哼哼!想要回你滴妈妈的鸭!辣么就把你的能源武器破坏!泥要发誓,再也不会拯救世界,成为瓦哒小弟!瓦才会考虑把妈妈还给你!” 一只不到恐龙怪兽膝盖高的绿色小恐龙娃娃,居然站在大怪兽面前,嘟起胖脸颊,一脸坏笑地对着英雄说出了威胁的台词! 这!舞台上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扮演小恐龙的小朋友!! ……真可爱啊! 不不不,虽然非常可爱,可怪兽世界现在出来打劫人质居然还要带上自己的孩子来进行集团作战吗! 观众们目瞪口呆,舞台上的恐龙怪兽,紧身衣英雄,还有“妈妈”也都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只小恐龙宝宝,连台词都忘了。 哪来的小崽崽在给自己加戏啊! 顶层咖啡厅的包厢中。 吴衡额头上遍布着豆大的汗珠。 “你刚才说的其实都是虚张声势,你根本就没有帮手。” 七夕又是一声冷笑。 “他说不定已经到了呢?在桌底,或是在外边,正把你的一举一动录下来……” 七夕话还没说完,就见吴衡立刻弯腰蹲下身去看桌底。 七夕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是的,她的第二个外挂就是——【系统具现化】。 【你将拥有一个伙伴——在穿书世界里,一个人是多么寂寞,多么孤独啊。当日夜陪伴你的系统突然具现化,这是多好的事!不用担心它的身份,当它出现在你身边,它就将获得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它将在之后与你一同奋斗,它将以实体帮上你的忙!不管是做家务还是帮忙送信,你在打游戏的时候,它还可以与你一起组队!】 当时她抽到的时候,一脸菜色。 要是像楚龙前辈那种,自己的系统是坏坏汪汪,具现化一只金毛,可以帮忙嗅闻气味,找到隐藏的物品,或是在某些荒无人烟的地方,嗅闻哪里有人。 平常出去遛狗啊,玩飞碟啊,参与剧情啊,都很自然,很顺理成章。 可是她的系统,可是坏崽崽啊! 这个小崽崽就算具现化了,家里也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除了能欺负一下别的小朋友和小动物,根本什么用都没有啊! 光是平常与系统在系统空间对话,都能让七夕血压升高,她怎么可能会把这个活体小胖虎具现化出来? 反正我是不会用的!根本就是给自己添麻烦! 在今天之前,七夕是这样想的。 可是在被莫名禁锢的时候,七夕却想到了这个外挂。 看来所有没用的东西,也会有派得上用场的那一天! 可是……就楼上楼下一点距离,都这么久了,你这个坏崽崽在做什么呀! “小朋友,舞台表演期间是不可以随便跑上去的哦!” 楼下,刚才引爆了全场气氛的坏崽崽正在被商场保安教育。 坏崽崽嘟嘴,软软的脸颊上肉肉一颤一颤的:“可我想帮怪兽的忙……” 商场保安:怎么会有小朋友想去帮助怪兽啊。这个价值观是不是有点……真想知道这个小孩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平常是怎么教育的。 “你的爸爸妈妈呢?”商场保安摆出笑脸。 坏崽崽听到这话像是突然醒悟过来它要做什么,立刻转头四顾,然后就开始在这楼层用小短腿哒哒哒跑起来,所幸它没跑多远,就在附近找到了那个鹤立鸡群的男主! 段知行正坐在一家亲子餐厅的走廊圆桌上,一边等待大小姐的信息,一边看手机。 这样一个充满商务精英气息的人坐在这里,一点也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像是完全融入进去了。 旁边上了年纪的人,看着段知行时不由嘴角带笑。 哎呀,真是好帅的爸爸。 好帅的爸爸·段知行突然听到了一串轻巧的脚步声,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绿色恐龙连体衣的胖崽崽往这边跑来。 哦,后边还有一个喘着气追赶的商场保安。 眼见那个小崽越跑越近,段知行隐约觉得对方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 段知行正疑惑,却见那个小崽崽看了他一眼,果然在他面前停下,然后钻过亲子餐厅设在走廊上的栏杆,一下扑上来,紧紧抱住了段知行修长的小腿。 “……小朋友?你和家里人走失了吗?我带你去广播站好吗?”段知行一愣后,迅速反应过来。 坏崽崽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它变成实体之后,好像脑子与语言机能也变成了小崽崽的状态,他像是脑子卡壳一样,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那个,唔,你,唔……” 坏崽崽身后的舞台,小朋友们还在不停地喊着“妈妈,妈妈”! 走了一只小恐龙崽崽,这场表演终于能继续下去啦! 而坏崽崽听着这满场的“妈妈”声,不由福至心灵,对着段知行大喊:“妈妈!妈妈!七夕,被坏人抓走了!你快去救她!” 段知行拿着茶匙的手一松,茶匙掉到了碟子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段知行:什、什么?!他听到了什么! 这位永远优雅,淡定,被熟悉他的人认为,哪怕天塌地陷,彗星撞地球,海啸近在眼前也不会惊慌失措的段知行,段先生,在这一刻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第五十八章 紧急救援 吴衡觉得自己被眼前这个新人的话诓骗了。 他刚才已经到咖啡厅里转悠了一圈, 根本没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我应该是被人事科科长的疑神疑鬼传染了,不过三两句话就把我骗得团团转,你果然很阴险!” 吴衡想也知道七夕是在拖延时间, 再等下去, 说不定真有人来了。 七夕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坏崽崽只是腿比较短! “你不如跟我干吧。” 七夕说出这话的时候, 自己也觉得有点荒唐。但是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没有不继续编下去的道理! “我这边才是正统剧情!反正都要使坏,为什么不走正道呢!” 吴衡翻了个白眼:“谁跟你说我们想要走什么剧情?这都是附带的!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局长!” 七夕疑惑抬眸:“局长?” 吴衡咬着舌尖, 知道自己一时最快, 但也没关系了, 这个人现在立刻扔出去就行! 咖啡厅的玻璃墙上是有窗户的,只是平常都是密封起来,以免有客人好奇掉下去。 打开窗户对吴衡来说不是难事,他看着面前的景色, 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今天之后, 你就再也不能碍事……” “碍事?” 男性优雅温和的声音在吴衡背后响起,同时冰凉的手指搭在吴衡的脖颈上。 “我可以理解为, 你想杀了大小姐吗?” 吴衡在黑暗穿书局里工作了五年。 在人员不停减少的穿书局里, 他也算是中坚力量。 今年他刚刚升级到B级员工,再努力多弄点积分, 就有可能再次升级。 但他想要的不仅仅只是升级, 在亲眼见证了现任局长的传奇之后, 他心中没有仰慕,只有深深的嫉妒和憎恨, 以及恐惧。 所以像他这种人才只能流落到黑暗穿书局吧, 他根本不会有任何正面情感。 他曾经也和局长一起出过任务, 那是个多角恋爱世界。 那个人看他在恋爱中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居然好奇起来。 【你是怎么能够按捺住自己,看着“女朋友”和别的男人谈恋爱的?】 吴衡很奇怪,这明明就是个纸片人,并不是他的女朋友。 不过那人似乎也不需要吴衡说什么,他仍然自顾自地说着。 【我很糟糕。】 【要是有别人和我喜欢的人说话……】 【我就嫉妒得要命。】 局长当时好像是在开玩笑,可是他的眼神和语气却像某种顶级掠食动物,让吴衡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如今那冰冷的话语好像再次出现在他耳边,吴衡居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被人摁在地上,后脑勺不知道被什么重物敲击,居然在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前,吴衡只来得及想,他被偷袭了。 人类的速度可以这么快吗?进化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他? “七夕!我带他来救你了!” 穿着恐龙连体服的坏崽崽一溜小跑到七夕身边,兴奋地伸手戳着对方的手。 “你死了吗?”坏崽崽看着七夕一动不动。 “没死!你这个坏崽!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呀!”七夕生气。 “我去帮怪兽的忙了。现在不是来了吗?我棒不棒!”坏崽崽仰着头,大眼睛眨巴眨巴,毫无紧张感。 “棒棒棒!可你不能再早一点吗?我可是差点就要被这个变态扔到楼下去了啊!”七夕背后已被冷汗浸透,现在才能松一口气。 将吴衡打晕的段知行面色沉冷地站在这间包厢里,他看了看桌上的香炉,立刻将其拿到外间。 过了一会,等段知行回来,包厢里的香气被驱散,七夕的手脚总算能动了。 战菁菁还睡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喝过茶。 段知行半蹲在七夕面前,抬手摁着七夕的脉搏。 “幸好大小姐机警,请这位小朋友来找我……咖啡厅我已经请人清场了,警察一会就到。这个人到底是……” 段知行虽然面上还能保持镇定,但大脑中还是一片混乱。 “他是战菁菁的男朋友,可是却是个变态神经病,他为什么这么做……让,让他自己和警察说!” 七夕才不想给这个失败的穿书者想借口呢!有本事吴衡就自爆自己是黑暗穿书局的,精神病坐实! “大小姐,失礼了。” 段知行像是接收了七夕的说法,他弯下腰,直接将还无力站起的七夕抱了起来。 “战小姐那边我已经通知了她的家人,一会就到。按照流程,我们得先去警局……” 段知行低头看着七夕,又缓缓把头抬起来,他的衣服下摆一紧,是坏崽崽拉住了他。 “抱我!举高高!跑!” 小恐龙蹦蹦跳跳。 这个孩子…… 段知行想着刚才坏崽崽稀里糊涂的话,他先是震惊,然后就立刻单手抱起这个孩子,往咖啡厅跑来。 至于他之前震惊什么,现在想来实在令人难堪。 大小姐怎么会有孩子呢? 不过是这个小崽崽还不大会说话,词汇量也不大,那几声“妈妈”,叫他也是合理的。 倒是段知行之前第一反应竟是这个,像是往常一直在想一些关于婚姻与孩子的事,才会有这样下意识的反应。 段知行不肯再往下想,他轻咳一声问道。 “大小姐,这个孩子到底是?” 因着外挂的原因,段知行不会觉得坏崽崽的存在突兀,可是却还是不知道它的身份。 “哦,它,它是……” 七夕想着给坏崽崽安排的身份,外挂一旦由她口确定,那就是这个世界都认同的真理了。 “它是之前家里收养的孩子呀。” 段知行蹙起眉尖,像是在自己的记忆里不停搜寻,他沉默得让七夕都紧张了。 随后段知行眉头一松,笑着道:“原来是小少爷。幸好小少爷今天跟着你一起来了这,不然可有麻烦。” “我不是小少爷!”坏崽崽拼命摇头,它生怕别人不知道它的名字,用小手手拍着自己的胸口,“我是坏崽崽!” 要不怎么说是外挂呢,虽然坏崽崽这么说了,但在段知行那里又有另一番解释设定。 “老爷夫人去得早,没来得及给小少爷取名字,小少爷也快要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了,一直叫小名也不大好,大小姐得空还是想想小少爷的名字吧。” 随后段知行就抱着七夕,一只脚被坏崽崽抱着,有亿点点艰难地离开了咖啡厅。 七夕又来了一回警局。 作为受害者,她老老实实地刚才发生的事都与警员说了。 战菁菁则像是难以置信,可她确确实实是喝了吴衡泡的茶,嗅了他点的香才晕倒了。 事后咖啡厅外边的监控也显示,吴衡在包厢外边转了一圈,像是在查看有没有人会随时进来。 等到吴衡自己醒来,发现身处警局后,脸上还是毫无悔意,只啧了一声。 “是我技不如人。” 至于怎么技不如人,吴衡倒是死活不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战菁菁走到那透明的审问室前时,吴衡倒是露出了一点别的神色。 在漫长的穿书过程中,穿书者也是有自己的喜好的。 如果不是对战菁菁有几分好感,他是不会用这种手段去接近对方的。 只是……女主不愧是女主,在和他对视的那一刻,就像是知道了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战菁菁站在玻璃窗前,抬手从小包里取出了一个扭蛋,将之放在窗台上,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不是你的错。” 穿着长裙的女性站在警局外,段知行还在里边作证,当然,坏崽崽也一样。 警员:“小朋友,你是怎么到楼下去找人的?” 坏崽崽:“搭电梯。” 警员:“哈哈,叔叔没有说清楚,你怎么发现有坏人的啊?” 坏崽崽:“系统识别。” 警员:“……你,你的意思是姐姐让你去找人的是吧?” 坏崽崽:“她不是瓦哒姐姐!” 警员:“怎么不是呢?” 坏崽崽:“是主人嗷!” 警员记录的笔头在白纸上画出了一道长长的弧线,他一边想这小崽真的像是话都说不清楚,一边又忍不住想让七夕回来解释一下“主人”是什么意思。 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警员:“要喝益力多吗?” 坏崽崽举手:“要棒棒糖!” …… 警员无法得到有效信息,坏崽的问话很快就结束了。 而在外边,七夕不大熟练地安慰着战菁菁,战菁菁则望着天空,眼眶却是湿润的。 “好不容易谈一次恋爱,怎么会遇上这个坏种啊!” 七夕:对不起,怪我。 “那,那要是真的很想谈恋爱,不如在认识的人里找一个吧?”七夕提示。 战菁菁则笑着摇头,抬手擦了擦微湿的眼角:“七夕可能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人和人缔结联系之后,那种精神上的雀跃与情绪价值获得满足时的快乐,是一时半会忘不掉的。我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很冷静,是因为我还有成年人的自尊。等回家之后,说不定就会躲在浴室里嚎啕大哭哦。” 七夕则微垂眼睫,声音极轻极低地说了一声:“我知道啊。” “你说什么?”战菁菁疑惑问道。 可在战菁菁回过头时,七夕却只是抬头望着天穹,阳光落在她的眼睛里,照得那双黑色的眼眸颜色也浅淡了许多。 等人都出来之后,警员还特地牵着坏崽崽的手,笑着和七夕闲聊。 “你的弟弟一直喊你‘主人’,这是你们家的什么特色吗?” 警员话说得很含糊,七夕脑海中却打响了警铃! “是这个啦,”七夕拿出手机,随手搜索着动画片,镇定地说,“它最近看了这个动画片,主角是个小管家,就学人说话……” 七夕十分尴尬地笑了笑,警员则认真看了七夕的手机内容之后,才松开了坏崽崽的手。 “小朋友,有困难找警察,记得我们的电话吗?” 坏崽崽却扭过头:“那我要一千个棒棒糖,你们也不给鸭!” 七夕:这死孩子。 七夕哈哈笑着一把将坏崽崽抱起,这就要上车,段知行也正好出来了。 战菁菁神色恍惚,七夕和她道别时似乎也没听见,但这是好事。 起码好一段时间,黑暗穿书局的人再也没办法靠“谈恋爱”靠近战菁菁。 只是看着战菁菁那样,七夕心里也闷闷的,只和战菁菁说以后有空可以来家里玩。 战菁菁则继续道歉,本意是给七夕介绍她的男朋友,可谁知却让七夕步入险境。 具体事项还没审问完毕,战菁菁长叹一声,只说会专程登门道歉。 等车驾将七夕送回家里后,段知行下车后却没有进入邵家大宅,告罪说要出去一会。 “大小姐,我这里还有一点事。” 段知行微垂眼睫,像是还在沉思什么。 七夕虽然有点疑惑,但她并不会拦人。 “……那你忙。” 段知行有点古怪,但现在更重要的是……七夕一把抱住一直嚷嚷着要吃棒棒糖的坏崽崽,蹬蹬蹬就往楼上的主人房走! 主人房大门关上! 七夕蹲坐在坏崽崽对面,一脸正色! “坏崽,本来系统是不应该具现化出来的,但是因为这次情况特殊,你才能出来。这里可不是系统空间,你得听话守规矩!” “不听不听!” 坏崽崽最讨厌就是规矩,它像是觉得热一般,低头解着自己衣服上的小纽扣,“啪叽”一声露出了衣服下的肚肚! 七夕看着坏崽崽的肚肚,竟然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回事!” 第五十九章 气味 坏崽崽绿色的恐龙连体衣下……居然是一团白色的棉花。 就像玩偶一样, 外边是一层绒布,填充物是柔软的棉花。 “唔?本来就是这样啊,”坏崽崽捏着自己的肚肚, “要, 要长大以后, 才会有像人那样的肚肚。” 七夕呆呆地看着坏崽崽的肚子, 下意识问道:“你还可以正常吃饭进食吗?” 坏崽崽点头:“当然可以。怎么了?” 七夕看着棉花,实在不知道吃下去的东西要怎么消化,是平移到另一个次元世界吗? 看着坏崽崽还懵懂的样子, 七夕想她绝对不能让这个坏崽知道露出肚肚棉花会吓到人, 不然它肯定会像小变态一样见一个人就拉开衣服给人看肚肚, 这不得跟白日见鬼一样。 “哦,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好看,”七夕睁眼说瞎话,开始恐吓崽崽, “这里的人啊, 不管男女老少都最喜欢棉花肚肚了,看到你这样的, 都会一边揉肚肚一边夸你是乖宝宝!然后把你送去乖宝宝幼儿园, 再让你一路直升乖宝宝大学,最后……变成正派英雄系统!” 坏崽崽: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 坏崽崽大惊失色, 它立刻伸手把纽扣全部合上, 脚下一滑, 直接滚到沙发下边躲好。 坏崽崽抱着肚肚发抖:“我很快就会长大哒!到时候谁都不能摸我肚肚!” 七夕差点没憋住笑,又“冷言冷语”地说:“那个啊, 你要是想杜绝这种事, 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一, 不许说自己是系统;二,不许告别别人任何关于穿书的事;三……总之我不许的都不能干。听到了吗?” 坏崽崽不吭声。 七夕挑眉,作势站起要去开门。 “那我就去告诉别人,坏崽崽有个棉花肚肚。家里的女仆长最喜欢了~” 坏崽崽嗷嗷阻止:“我什么也不说了!” 七夕看着坏崽崽从沙发底下爬出来,一下抱住她的小腿,七夕总算能放点心了。 虽然好像在生气,却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嘻嘻哈哈无所谓,看起来是真的很怕……被送去直升乖宝宝大学变成正派系统嘛。 七夕把坏崽崽拎起来放到沙发上,给它手里塞了一个饼干。 “嗡”。七夕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低头去拿手机,看着手机上的界面。 信息是楚刀明发来的,被楚晚女士禁足在家的楚刀明,向您发来问候。 七夕点开消息,看到除了楚刀明的文字问好之外,还有一张温室的照片。 那是楚家的温室,七夕与楚刀明初见时,就在那繁花盛开的地方见到了对方。 现在温室里的花好像都换了品种,充满了夏季热烈而张扬的色彩。 【楚刀明:本来想要早点去找你的,可惜我现在不是自由身。最近A城也有很多事,不知道有没有扩散到你那?】 【七夕:什么事?】 【楚刀明:黑暗集团的扩张。】 新来的那个黑暗集团简直疯了,好像入海的鲨鱼追赶鱼群一样,开始在国内各行各业注资,他们好像也不大在乎能不能赚到钱,只想吞并,破坏,给给这里的豪门世家添堵就行。 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家都被他们招惹过,有的反应及时,避过了突来的灾难,也有的独木难支,向楚家一类的豪门求援。 只是楚家在与那些海外来的人接触时,对方发现自己的对手找了外援,或是直接认输被吞并之后,就一脸兴致缺缺地在手上的白册子那打X。 【这个也不是。】 这些行为实在过于诡异,他们仿佛不是在进行商业竞争,而是在这个范围内筛选什么。 七夕看着楚刀明发来的信息,想起吴衡说的话——他们是来找“局长”的。 在一本书里找人是很麻烦的人,当你进入了书本中,看到的是茫茫人海。 所幸穿书局的人能穿的身份有限,能承载住局长精神压的角色就在这么几个范围,必须是原文里出现过的,还不会是炮灰角色。 不然要是随便一个路边拉二胡的大爷都能穿,那这群黑暗穿书局的人也别想这么轻易地找到人了。 所以现在这么大阵仗,就是在这有限的范围内进行筛选。 会轻易被他们做掉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局长。 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至于邵氏集团,非常幸运,公司代表是七夕本人,黑暗集团的人并朝她这个已知身份的人伸手。 七夕歪着头思索着,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黑暗穿书局的局长会潜藏到这么一本书里。 以前她见过吗? 七夕浑然不觉她在思索时,坏崽崽突然嗅闻着空气,好像闻到了什么气味,露出了一点茫然的神色,随后爬下了沙发。 七夕的视线放在手机屏幕里的温室照片上,漂亮的照片看久了容易眼花,她本来正要往下滑动,却发现照片的左下角仿佛有半个人影。 那是个……戴着黑墨镜的人,黑耳环,黑项链,大白天也一身黑的人。 话说战菁菁那边会有黑暗穿书局的人出现,楚刀明这边应该也是有的。 要进行筛选的话,只是大范围的打击是不行的,还要在特定目标身边派人,经过相处来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局长”附身吧。 他们就没有什么更方便的道具吗?比如随随便便就读心啊,读取他人记忆什么的东西。 七夕不负责任地想着违法乱纪的事。 楚家大宅,温室内,楚刀明一边发着讯息,一边坐在温室里制香,他并没想过七夕会给他回复什么,只是这时候却看到七夕发来的消息。 【七夕:我明天能去拜访你吗?】 楚刀明确实有些受宠若惊。 随后他微笑着回复:【求之不得。】 等手机屏幕的光渐渐暗去后,楚刀明看了一眼玻璃温室外的景象。 楚家很大,庭院相比起一般豪门来说,宽广得像加塞了三个高尔夫球场。 而在玻璃花房外的白色大理石走廊两边,也种植着花草。 这些都是需要人来维护的。 楚刀明的手指轻轻支着额角,用微微倾斜的角度看着外边的景象。 那个一身黑的男性是在他从荒岛回来前,入职楚家的。 楚家……并没有那么好入职。 要不是家里的员工凑巧有一个要回老家结婚,接替那个员工的后补又凑巧闪到腰无法前来上班,楚家的管家是绝对不可能临时又在候补里选人的。 恰好就是这个一身黑的人入职了——初级园丁。 在楚家,初级园丁的要求也是很高的,吃苦耐劳自不必说,因为庭院范围太大,工作时长也不可能是八小时。 楚刀明回到楚家的时候,路过庭院时就恰巧听到那个一身黑的男人大声喊着。 【我原来工作的地方别说996,根本就是007!现在这样只要每天工作十小时,有得吃有得喝,还能躲在墙根后偷看帅哥,能拥有现在的生活,简直就是福报!】 楚刀明只一秒就做出了判断——不管他可不可疑,总之是个变态。 他请管家注意对方的行迹,以及私下来往人员。 过了这么久,发现对方最喜欢流连在楚刀明出没的地方,私底下没有和谁来往,只是偶尔……不,他打电话实在太大声了,不想知道他隐私的人也知道了。 从只字片语中能知道,这个人……仿佛迷恋上了楚刀明。 楚刀明不想用什么太过于恶心的词汇,但现在的状况来看,大约是这样的。 不过最近好像会有一个他的什么朋友来拜访,唔,到时就一起扣押下来吧。 毕竟这个一直勤勤恳恳当园丁的人,最近开始想要偷摸进书房里了。 楚刀明几乎可以断定,对方就是黑暗集团的人。 虽然楚刀明没能外出亲自接触,但通过影像和照片来看,这群家伙……不知道为什么身上非得戴点黑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抓个现行之后,问问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七夕和楚刀明在手机上约定好时间后,抬手捶了捶肩膀,她可真是劳碌命。 对了,还要联系一下穿书局,报告一下这里可能有敌对方局长存在。 只是当她的视线放在空荡荡的沙发上时,那双明珠似的眼眸一瞬间瞪大了。 坏·崽·崽!又跑去哪了! 七夕气势汹汹地推开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的一条门缝的大门。 只是她幻想中的一切兵荒马乱都没有出现,一楼的会客室里,穿着小恐龙连体衣的坏崽崽正坐在一张宝宝凳上,双眼呆滞地抱着一个奶瓶。 女仆长和一众空闲的女仆,正在笑眯眯地和坏崽崽说笑。 “小少爷,要吃水果吗?” “要不要给你念故事书?” “还是要出去捉迷藏呢?” …… 七夕站在楼梯口,看着坏崽崽有点怕怕又要端着的模样,嘴角泄出一丝笑意。 懂了吗,要是不听话擅自跑出来,就会变成别人的万物。 七夕缓步走来,一直呆愣的坏崽崽见着七夕时,立刻露出了求抱抱的目光。 七夕不搭理,只问女仆长。 “它怎么自己跑出来的?” 女仆长笑眯眯地说:“哎呀,刚才我们打扫长廊的时候,看到小少爷想跳起来开段先生的房门。” 实际上不管怎么跳,以小少爷的身高都是勾不到的。 只是女仆长问小少爷为什么要进去的时候,小少爷却捂着圆滚滚的肚肚,嘴巴闭得紧紧的,什么也不肯说。 一定是肚子饿了。这个年纪的小朋友还能有什么烦恼呢? 只是奶也喝了,故事书也听了,小少爷还是不说话,直到七夕到来。 听到坏崽要进段知行的房间,七夕先是觉得疑惑,随后看着坏崽崽难得安静的样子,想来和她刚才“约法三章”的事有关。 “它就是想要胡闹而已,”七夕对女仆们挥挥手,“我和它说说话。点心和茶就不必了,我只想吹吹风。” 等七夕在坏崽崽身边坐下,坏崽崽立刻张嘴要说话,却被七夕抬手捂住。 “小声一点,悄悄话。你去段知行的房间做什么?” 七夕把耳朵凑过去,坏崽崽总算一雪前耻,露出坏笑:“你猜?” 七夕直接转头:“大家快来啊,这里有个棉花肚……” 坏崽崽立刻泪眼汪汪,抓着七夕的手腕快速蹦着豆子:“我闻到别的系统的气味!很厉害,很厉害的那种!比大魔王还厉害!” 好家伙,不早说。 这么高强度的系统,说不定就是那位黑暗穿书局局长的系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不过露出行迹肯定要去看看呀! 七夕直接抱起坏崽崽,一路往段知行的房间走去。 段知行的房门没有上锁,他只是回来暂住,也没带什么贵重的物品。 七夕直接一把拧开,就进入了这间包含沐浴室的小套房。 房间里是淡淡的草木香气,和段知行身上的味道一样。 坏崽崽一落地,就仰着头到处嗅闻,最后它嗒嗒嗒跑到了阳台上。 “就是它!”坏崽崽小小声地说。 那超厉害,比大魔王还厉害的系统! 阳台那停着一只毛绒绒,蓬松松,只有□□头大小的银白山雀。 只是不等人凑近,那憨态可掬的小山雀就灵醒地抬起头,望了愣愣站在原地的七夕一眼,转身振翅飞走了。 坏崽崽手太短,根本抓不到小山雀,它回头着急地看着七夕。 “你怎么不抓住它呀?” 话音刚落,七夕就直接翻过了阳台,追着那只小山雀跑去。 可是她根本追不上…… 要是刚才没有发呆,不,她不可能不发呆。 因为那样一只小山雀,是不可能存在在这个世界的。 并不是那只山雀有多么珍惜,而是那是被人用毛毡精巧扎出来的山雀。 在左侧的翅膀上,绣着七颗黄色的小星星。 【你说直接绣名字太丑,那我就绣小星星。】 【七颗星星……多少和七夕这个名字有点相关吧?】 【嫌弃的话就不要了。】 对方动听的声音在七夕耳边响起,像是早有预料。 【还是想要的?嗯……就连我也觉得这只小山雀很可爱啊。】 对方稍稍停顿,像是没有预料过七夕会说这样的话。 【这是“我把手指扎破后的奖赏”?为了这句话,以后我不每天扎七八个山雀出来还像话吗?】 【没关系,我一点也不疼。】 …… 七夕坐在草地上,柔软的长裙下摆垂在地面,就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她呆呆地看着那只山雀掠过树梢,飞到了她肉眼看不到的地方。 幸好段知行的房间在一楼,坏崽崽艰难地钻过阳台的栏杆之后,跑到了七夕身边。 “它飞走了?” 七夕转头看向坏崽崽:“为什么过去你没有嗅闻到另一个系统的气味呢?” 坏崽崽歪着头,它怎么知道呢? “因为小鸟以前没有飞来?” 七夕平复着呼吸,握住自己还在颤抖的手指。 “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出来了。” 你具现化到了这个世界,才发现了这蛛丝马迹。 七夕缓缓站起身,她回到段知行的房间里,一点一点地查看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山雀外貌的系统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想……也和段知行的男主身份有关吧? “坏崽崽,下次它再出现,你还能嗅到它的气味吗?”七夕问道。 坏崽崽点头,在系统空间里,系统和系统之间也是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的。 说是气味,实际上更像是某种电子标记。 “我没有见过那个系统呀……就算它现在走了,还是会有标记气味留在这里。” 象征着那个山雀系统曾经来过。 坏崽崽含着手指思考着,但它记忆储量就那么大,也思考不出什么来。 七夕微垂眼睫,是只会到段知行这里来,还是其他两个男主那里也会去吗? 无法确定。 那么就直接去看看好了。 只要停留过,坏崽崽就能“嗅闻”出气味,这就有迹可循了。 七夕拎着坏崽崽回到了主人房里,房门锁上,她拨通了穿书局的热线。 “是这样的。我知道黑暗穿书局在找什么人了,他们的局长。” 穿书局那边的热线发出了一连串惊叫,七夕捂住耳朵,然后拿出了平常没有的冷静问道。 “你们知道,那位局长叫什么,长什么样子,用什么系统吗?” 过了一会,那边传来犹疑不定的声音。 “这个,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对方是一年前突然上位的。拿了积分后就一直没出现过,也从来不来穿书局,和我们的局长会面。” 七夕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通热线没有得到什么答案,她也没有需求什么帮助,就此挂断了。 七夕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玩自己恐龙尾巴的小崽崽,正色道。 “明天我们会去另一个男主家拜访,你知道去别人家要怎么做客吗?” 坏崽崽沉默了一会,不大确定地说:“把口香糖黏在他的裤脚上?” 七夕皮笑肉不笑地鼓掌,然后打开了主人房的电视,搜索到幼幼台。 现在正播放着【懂礼貌的小朋友日常行为规范】节目。 坏崽崽瞪大了眼,让它这种反派系统看这东西,不亚于把人类关在黑暗的房间里看尖叫指数一百的恐怖片! “来,坏崽,学习做个乖宝宝。” 七夕拎起坏崽崽的衣领,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第六十章 推拉 第二天清晨, 七夕打着哈欠由女仆帮忙穿衣,下楼吃过早餐之后,就准备乘车前往楚家。 段知行一夜未归。 七夕回头看着邵家大宅, 昨天一夜, 坏崽崽也没有察觉到半点“系统”归来的气味。 七夕坐上车, 推了推还在睡觉的坏崽崽, 对方打了个小小的鼾。 经过一天的“做客”特训,大约已经有点像样了。 应该说坏崽崽为了不再看“恐怖片”,它将眼前的一切当做是角色扮演。 坏人也有潜伏起来, 伪装好人的时刻。 坏崽崽这样洗脑自己, 目光坚毅地看着车子前行。 只是坐在一旁的七夕一直一声不吭望着窗外, 那是昨天那只山雀系统曾经飞过的地方。 七夕放在膝上的双手从来都是柔软又稳定的,但坏崽崽却在这里通过自己的肉眼看到七夕的指尖有些微的颤动。 “你在害怕吗?”坏崽崽不大明白。 七夕摇摇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像是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人除了害怕的时候会颤抖, 兴奋的时候也会, 期待的时候也会,还有……触碰太过于珍惜的事物时也会颤抖。” 对于人类复杂的情感, 程序还没有补充完善的坏崽崽是不会明白的。 它在座椅上踢着小短腿, 像是不太熟练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宝宝奶片。 “吃吗?用棒棒糖换。” 七夕毫不心动。 车子很快就到达了楚家山脚。 不知道是不是楚刀明吩咐过的原因,早早就有人在山脚下接引, 然后将他们带到了停车场。 随后七夕再次来到了这几乎像是国家森林公园般巨大的宅邸。 上次来还是和楚龙前辈一起, 楚龙前辈把她绑架走, 从这里一路开车逃逸,掉到了海中。 ……真是令人怀念啊。 楚龙前辈现在一定在穿书局每天过着吃烧烤喝啤酒的快乐人生吧? 七夕牵着坏崽崽的手在侍者的带领下一路往前走, 可是却没有直接与楚刀明碰面, 而是到了一楼的会客室里。 穿着旗袍的楚晚女士坐在软椅上, 正拿着一本书看着。 那本书很小巧,大约只有人的巴掌大。 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楚晚女士微笑着对七夕招手。 “请坐。” 茶水和点心早已盛了上来,七夕在楚晚对面落座。 “小朋友要吃点心吗?”楚晚指着桌上的银盘。 “谢——谢——”坏崽崽像机器人一样,十分不熟练地说着做客用语。 楚晚则又将视线转移到七夕身上。 这位邵七夕小姐,纵然是楚晚阅人无数,也没见过她这样好看的人。 并不是外貌上仿佛超越了世界一切容颜美色,而是她这样优雅冷静,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入眼的姿态,实在让人忽略了她的容光。 当你以为这人很难接近时,再看到那双春水般的眼眸,心底却像是被人突然轻轻触碰了一下,忍不住软下来。 那天邵七夕小姐被楚龙捉走时,她也依然冷静,保持着现在的姿态,任谁都不会忘记她的风姿。 楚家亏欠这位邵小姐,如果不是楚龙,她根本不会遭遇生命危险。 还有…… 楚晚站起身,对着七夕躬身致歉。 “我早该向你当面道歉。” 七夕差点破功,被楚龙“绑架”的事她求之不得呢! “客气了,这事早就过去了。” 七夕只能这么说,这语气有些冷淡,冷淡得像是根本不在乎楚家的歉意,但楚晚却像是没有察觉一样,依然低着头,像是被什么事困扰。 最后,楚晚坐回椅子上,拿起茶杯,像是闲聊一般对着七夕笑问。 “邵小姐,你觉得我家刀明……是什么样的人?” 七夕:??? 看着七夕脸上茫然的表情,楚晚久经风浪的心也不由升起了一丝羞耻之意。 但自从那天楚刀明从荒岛上回来之后,楚晚就决心帮忙问一问。 楚家人容易死于非命,情路也很坎坷。 知道楚刀明从荒岛上回来时,楚晚狠狠拍了楚刀明背部好几下,像是唯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对方还存活着。 但楚刀明回来的时候,除了安慰楚晚,也带来了重磅消息。 【虽然在荒岛上有些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没有控制住,对七夕表白了。】 【她那时候的表情真的非常震惊。】 【我认识她这样长的时间,见过她微笑,冷笑,鄙夷,冷静,面无表情……但那都是伪装在外的情绪。】 【在看到她真实的表情时,我居然……变得非常贪婪。】 【想再多看看她,无论她说什么,看什么,对我来说都像是甘美的奖赏。】 楚刀明说完之后,眼里闪着柔光,像是想要迎接自己的新恋情,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理智的冰冷。 【我想,她不喜欢我。】 那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七夕甚至没有隐藏,她只是觉得惊愕。 虽然也许因为被他说了“喜欢”,出于这张皮相,七夕稍微有些动摇,但她绝不会因此就喜欢他。 楚刀明对着楚晚悠悠叹气,但并不像是想要放弃的意思。 【外婆以前也情路不顺,妈妈好像也情路不顺,轮到我果然也是一样的。】 【可我并不想把自己的前路归咎到什么祖传的“情路不顺”上。】 【我之前看过一部电影,里边的男主和女主要分手,因为女主从来不回他的电话短信,约会中途也会抛下他离开,婚礼进行一半也会突然消失。】 【他们居然要为了这种原因分手。】 【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小事就分手。不回信息只是对方有事要忙,约会中途离开也只是突然有急事,至于婚礼,难道男主没有独自招待宾客的能力吗?又不是要分别三十年,等待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 【您之前不是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吗?就是她了。】 【以后……也只会是她。】 …… 楚晚当时听完楚刀明的话后,觉得这孩子和历代祖先一样——是天生的会舔啊。 楚家人倒不是真的情路不顺,而是总是爱上不爱自己的人。 简直如同诅咒。 于是今天知道七夕来访之后,她觍颜请人来到这里,随意聊聊。 只是果然啊,在她问出这句话时,七夕脸上虽然微微一红,像是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但也只是纯粹的对这问题感到不知所措而已。 “楚刀明……是好人。”七夕抿唇说道。 楚晚弯唇一笑,眼睛也弯成了月牙:“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阴险毒辣,满腹算计,撒谎比呼吸还自然。” 七夕听着楚晚的话并不觉得这是在夸人。 “但是喜欢就是喜欢,”楚晚将茶杯放下,眼里闪过一丝微光,“都是真的。” 会客室的大门打开,七夕独自离开了这里。 坏崽崽被楚晚留下,楚晚女士似乎已经看出这小崽不是个普通瓦数的电灯泡。 七夕:坏崽崽,你加油,在这大宅里探索到那个系统的定位吧! 而楚刀明,现在正在之前见过的那座温室里。 七夕往那边走去时,脑海中时而会闪现楚刀明的脸。不,她今天来这,主要是为了将那个黑漆漆的黑暗穿书局给做掉!(反派发言) 可是直到七夕走到温室,也没有再见到那个黑漆漆的家伙。 还没到上工的时间吗? 七夕站在温室门口四处张望,随后她听到身后温室大门一响,她下意识回头望去,就撞入了一片繁花之中。 穿着白底长衫的男性双手撑在门上,他微微伏身,及肩的黑色长发垂下,白色长衫上绣着曼妙如蝶的紫藤花,几乎将七夕整个人笼罩在那馥郁的花香之中。 门外明明没有香气,七夕只是看着那比繁花还瑰丽的脸庞,误以为自己嗅到了花香。 “七夕。” 楚刀明看着应邀而来的客人,露出了浅笑。 他耳上的金色流苏随着微风微微颤动,打在修长的脖颈上,那双仿佛笼在梦里的眼睛弯成了形状漂亮的月牙。 “外婆担心我的身体,一夕之间我又回到了二十岁生日之前。” 楚刀明往后退了一步,长衫下摆搭在软底鞋上,他又穿着以前七夕初见他时的装束。 细看去,左手的无名指与尾指指尖,还戴着两根镶嵌着珍珠与金链的护甲。 “那是因为你不想让楚晚女士担心。” 七夕并不像在楚晚面前那样,只说楚刀明是好人,仿佛对他没什么了解的样子。 她实际上对楚刀明的了解,日积月累,比设定,比纸面上的更多。 楚刀明听了这句话,像是有些怔愣,随后他笑着撩起身后的花枝,眼里泛着艳丽的柔光。 “请进。” 温室里的小茶桌依然在,楚刀明没有点香炉,温室内的空气被过滤着,散发着如置深山之中的幽静气味。 楚刀明的小茶炉上不像是在煮茶,而是在烧制粘稠的花液,红色微透的质感,仿佛唇脂脂膏。 在这里七夕能闻到一点淡淡的甜味,又像是檀香烧到最后时残留的一点余烬。 楚刀明用金色的小勺小心地搅拌了一下,就笑着对七夕说。 “外婆最近都睡不好,闻了这香才能入眠。” “确实挺好闻的。” 七夕看着温室四周,想要找到那个黑暗穿书局的家伙。 楚刀明说“你想试试这香吗”时,七夕也只随意点头。 下一刻,馥郁的香气缠绕在她的鼻尖,却见楚刀明突然凑近了。 微烫的呼吸落在七夕指尖,楚刀明将一罐新制好的香轻轻放在七夕的手心里。 那香只有人常用的圆形唇膏大小,那没有什么重量,但楚刀明放到七夕手里时,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七夕明明说好是来拜访我的,为什么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美丽的,穿着紫藤长衫的男性,坐在七夕身侧,如同温室中突然化身的紫藤精魂,在天光下望着七夕,他说的话像是有一丝“委屈”,但神色却依然是温柔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颤的指尖,像是蝶翅般轻轻触碰着七夕细嫩的掌心。 “啊……我居然发抖了。” 楚刀明弯唇一笑,绮丽的眉眼像熏染了雄性爆棚的荷尔蒙,细看来,眼前这人也许不是什么紫藤花的精魂,而是潜伏在那花枝下的艳蛇。 楚刀明低着头,像是在嗅闻那香的气味,又像是在辨识眼前人指尖的香气。 “我看书籍,看电影,偶尔也会看到这样的颤抖,但过去我从不明白。” “原来……触碰太过珍惜的事物时,是会颤抖的。” 楚刀明缓缓收回手,戴着护甲的左手轻轻按在右手上,像是要让它有点志气,别在喜欢的人面前露怯。 可这露怯却不令人觉得羞耻,楚刀明确实是这样想的。 他还想用更好,更精准的语言去包装,却发现自己在谈判桌上的巧舌如簧,在这里根本无法施展。 有些人觉得面对喜欢的人时,要欲拒还迎,懂得推拉,让空气无时无刻处在让人无措的燥热中。 听说这会让人感受到爱。 可楚刀明无法理解,也并不想这样做。 楚刀明是楚刀明,他难以拖泥带水,只想把一腔心意如流水般展现在所爱的人面前。 他只能看着七夕手中握着那点香膏,春水般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令楚刀明藏在口腔里的舌尖忍不住抵着上颚,以缓解指尖的颤抖。 那原本不可能会有反应,亦或者会立刻起身退开距离的美人,却握紧了手中的香膏。 她和楚刀明坐在一张长椅上,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七夕缓缓朝那边俯身过去,原本楚刀明拉开的距离,又被七夕缩短了。 两人坐着的花棚已经换了另一种布置,他们坐在一株生着细小白花的树下。 白色的花瓣落在两人脚下,楚刀明的软底鞋能够直接踩到它们,感受那哔啵碎裂的触感。 如同他心脏上因春风催生,顶破心房,自胸口长起的馥郁花枝。 “我也一样,”七夕那盈盈若水的眼眸里,第一次盛满了柔软的情绪,“在触碰到过于珍视的事物时,会颤抖。” 第六十一章 探秘 关于手指会颤抖这说法, 并不是七夕发明的。 七夕在现实世界里,并不是那种十分敏感细腻的人。 她在朋友口中,反射弧还有些长。 “那个人应该是想跟你告白, 不然我们先走?” 朋友看着那个已经在食堂走廊来来回回走了不下二十次的面熟男生, 对着七夕说道。 七夕完全没察觉, 甚至看着对方时还会露出疑惑的表情。 “谁啊?” 朋友像是已经预料到七夕会有这样的反应, 无奈地摇摇头。 “好吧,少男心都是要碎裂一次的。” 等七夕走出食堂,那个男生还是上来犹犹豫豫地想要和七夕说话。 他不免俗地带了花, 旁边的人看到了都在起哄。 七夕这才后知后觉, 这人真是要告白。 七夕看着对方递过来的花, 对方是个高大的男孩,面容清秀端正,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甲状腺亢进之类的症状,可是拿着花的手却在颤抖。 这不是七夕第一次看到男生要和她说话时会颤抖, 大部分都发生在告白的时候。 也是, 要是七夕突然要和别人告白,她一定也会非常紧张的。 于是七夕惯例的拒花, 道谢, 祝福,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七夕慢悠悠地从学校走出来, 就看到了一辆车。 七夕有些高兴地走上去, 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今天怎么来了?你不是没课吗?” 对方正低头看着书, 听到七夕的话,沉默了一会说:“顺路。” 七夕十分欢喜:“你真是好人!” 对方嗤笑一声:“我好像是第一百次被你说是好人了。” 七夕疑惑:“有这么多吗?” 对方抬手捡起落在七夕肩上的树叶, 打开车窗扔了出去:“是我乱编的。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七夕和他算是青梅竹马, 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她的日常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今天有人向我告白……” 七夕仰着头,像是在回忆,但这并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很快就被七夕一笔带过了。 对方听完之后,不由叹了口气。 “也许是在紧张地颤抖吧,但是能滋生颤抖的还有许多别的原因。” “兴奋的时候也会,期待的时候也会,还有……触碰太过于珍惜的事物时也会颤抖。” 七夕听着那人的话,却捧腹大笑起来。 “你说话怎么这么夸张,我又不是什么珍珠宝石,碰一下就会碎掉啊?” 那人合上手里的书,突然转过身来,对七夕伸出手,纤长优雅的指尖勾缠着七夕垂落肩头的一缕发丝。 “看到了吗?” 他的指尖微微颤动着,带动着那柔软的发丝,就像蝴蝶微颤的翅膀。 他轻轻握着七夕的手,将之放到自己的脸上,他垂下眼睫,像是在感受七夕手指的温度。 随后,对男性来说简直有些冶艳的微笑在他唇角绽放。 “很多人对钻石珍珠都没有兴趣。但是被喜欢的人触碰时,就像是被炭火突然烫了一下,但那并不是疼痛。” “七夕,你可以理解吗?” 在看到楚刀明越来越靠近的脸时,七夕像是才从回忆中抽身,猛地往后一倒! 她的头碰到了软椅的丝绒上,而楚刀明也趁势追了下来。 “楚、楚刀明!你要做什么!” 楚刀明单手撑在七夕脸侧,微微伏下/身,两人的长发交叠在一起,他有些疑惑,在看到七夕的表情时,又叹了一口气。 “果然,没有这么容易吗?刚才那个氛围,我还以为是不是,应该来个什么……” 七夕看着楚刀明的动作,心想你是想说这情况不得亲个嘴吗! 但楚刀明抬手将七夕拉了起来。 “抱歉,”楚刀明垂眸看着七夕,眼神柔软,“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对我说出那些话。” 让我感觉慰藉,感觉被认同,以及因为那认同带来的无限欢欣。 七夕看着楚刀明的脸,又在一瞬间将他与过去的记忆重合。 所以刚才她才会忍不住说出那些话。 “你,是不是……” 七夕对着楚刀明缓缓伸出手,像是想要触碰对方的脸颊。 “当啷——” 陶器花盆落到地面,连同花盆里的盆栽都摔成了碎片。 红色的芍药花瓣如血一般泼洒一地。 七夕抬头望去,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墨镜男惊慌失措地看着这边。 “对,对不起,楚先生,我只是进来换花,没想到居然打扰了您……” 楚刀明与七夕同时出声。 “嗯,你打扰了。” “并没有好吗!” 七夕看着这个刚才久寻不见踪影,现在她和楚刀明靠近一点就出现的黑暗穿书局员工,不由有些疑惑。 这人到底来楚家干嘛? 即使隔着墨镜,楚刀明仍然能感受到这敌意的眼神,他上前一步,挡在七夕身前。 “……” 楚刀明实在不想念出这人的名字,倒不是他在这人身上花了什么心思,而是这名字……实在是只要听过一次后就不会忘记。 “冰蝶·璀璨·泪滴·乌龙茶先生,”楚刀明艰难地说着对方的名字,“请你离开这里。” 温室里的空气突然安静。 七夕即使猛掐自己的大腿,要把大腿掐出血,也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鬼——小学生日记本里的玛丽苏名字吗哈哈哈哈哈——” 那名……(原名太长直接省略)乌龙茶先生仿佛恼羞成怒一般,额角青筋暴起。 可是在看到楚刀明的眼神时,他又忍不住感到害怕,往外跑去。 可恶!你这个该死的穿书局新人!居然敢嘲笑资深前辈的名字! 楚刀明长叹一声:“我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会有人叫这个名字,可取名毕竟是他人的自由……” 七夕擦着眼角溢出的泪水,眼见那人离开,忍不住要追上去。 “去哪里?你也认出他是黑暗集团的人吗?” 楚刀明轻轻拉住七夕的手腕,那向前奔跑的女孩就像蝴蝶一样轻巧地落在了原地。 七夕看着楚刀明的表情,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过她只知道他是黑暗穿书局的人啦,至于这个人有没有在这个世界里再兼职,她才不知道。 “原本以为在你来访前,就能把和他接头的人一起抓住,不过对方迟迟未来……倒是让他还继续留在这里了。” 楚刀明有些无奈。 哦,原来还要一石二鸟吗? 不愧是不容“邪恶”存在的男主,这些人和他一打照面就被发觉有问题了吧。 搭配上那奇怪的名字,简直可疑到极点! 楚刀明放在长椅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响起,他像是被这接二连三打断氛围的事也感到厌烦,但拿起手机时,又暂时压抑了火气。 “看来对方是赶到这个时候来了。” 楚刀明亮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是管家发来的消息:【有客来访】。 原名省略的乌龙茶先生在得知自己的二舅来访后,一脸不爽地去了楚家外围的接待室。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去见亲戚,而是见仇人。 哪怕是给员工使用的接待室,楚家也修建得十分豪华。 “二舅。” 乌龙茶不爽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墨镜,坐在接待室里的也是一个一身黑戴墨镜的人。 只是乌龙茶还有头发,而二舅已经是秃头了。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对面,简直就跟什么邪恶带头人碰面一样。 “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二舅问。 “都挺好。”乌龙茶一副刚坐下就想走的样子。 “……我问的又不是你!”二舅啧了一声,“真把自己当园丁啊!” 乌龙茶冷笑:“当园丁有什么不好!你们爱搞007工作制别拉上我!” 二舅一手拍桌,直接越过桌子揪住了乌龙茶的衣领! “你忘了我们是来这找什么的吗?!现在根本没有悠闲度日的时间!” 乌龙茶依然静默不语。 “你这个异类,”二舅咬牙切齿,“在我们之中,只有你站在局长那边……毫无进取之心的垃圾!” 乌龙茶笑了起来,将二舅直接推开,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没办法,谁让你们都没局长帅。” 二舅一愣,他试图回忆局长的那张脸,但根本……什么也想不起来。 别看他现在这么傲,实际上在局长经过时,根本不敢抬头看。 要问他局长背影长啥样,他倒是能说两句。 只有乌龙茶,这个上辈子追星追死的人,哪怕到了黑暗穿书局也依然不改颜狗本性! “那你觉得,这个楚刀明是不是?”二舅欲言又止。 乌龙茶双手抱胸,一脸严肃地沉默了好一会。 这沉默久到让二舅都紧张得吞了口口水。 “不知道啊。我只顾看他的脸,根本不知道他平常说什么做什么了。”乌龙茶正色道。 二舅:“……” 二舅再次揪着乌龙茶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那你去书房啊之类隐秘的地方,有没有发现什么和黑暗穿书局有关的东西?” 乌龙茶依然正色道:“哼,书房这种地方,根本进不去。” 二舅觉得自己今天白来了。 并且很想杀人。 他一把将乌龙茶推开,往接待室大门走,只回头说了一句:“我特么得找人替你!你这个废物!” 可是接待室大门刚打开,却见衣着笔挺的楚家管家站在外边,笑眯眯地说。 “先生这就要走了?我来送送你吧。” 五分钟后,七夕在一件密闭的房间里见到了刚才跑走的乌龙茶先生。 二舅被关在另一个房间。 分开审问,都是为了问出,黑暗集团到底要做什么。 七夕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她想问的却不一样。 【你们局长……是什么人?】 【告诉我吧。】 【是否是我心中祈求的,想念的,那个人。】 第六十二章 询问 楚刀明是与七夕一起来了。 说实话, 每次和这位乌龙茶先生对上视线时,他就有一种要暴揍对方的冲动。 但既然对方已经和黑暗集团的人接上线,他想问的还是要问。 “你是黑暗集团的人?”楚刀明蹙眉问着早已知道的事, 问来只是为了甄别谎言。 “是啊。”乌龙茶完全没有隐瞒。 楚刀明:“……那你来这里, 是为了什么?” 乌龙茶眼看着就要说实话, 但好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就沉默了一会说。 “为了把你们的集团都消灭,因此来探索商业机密。” 七夕看着乌龙茶毫无感情的演技,和那跟机器一样毫无起伏的声调……你是生怕别人会相信你吗! 楚刀明果然不大相信, 可是他也想不到黑暗集团的人来到这里还有什么别的企图。 想趁机杀了他和楚晚, 好一劳永逸? 不怪楚刀明会这么想, 对于恶人来说,他不介意以最坏的方式去猜测。 但是不是还有别的可能性……就是,这位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乌龙茶先生,其实就是单纯的间谍呢? 正因为他不是很聪明, 所以不管做什么都很可疑, 因此浑身都是破绽。 楚刀明在瞬间猜测到了最接近真相的答案,又很快地自己否定了自己。 不, 这世上不会真的有这样智力掉线的人。 一定还有什么他想不到的原因。 七夕看着楚刀明变幻莫测的脸色, 想也知道楚刀明在纠结什么。 哼,这些古早文男主生活在人精的世界, 根本想不到……这世上就是有纯粹的笨蛋! “你要是不说真话, 一切就很快结束罗, ”楚刀明淡淡开口,“按照过往的调查, 只要你们被带入警局, 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行动。” ……简直就像什么不得不遵守的规矩。 果然楚刀明这话一出, 一直表现得非常无所谓的乌龙茶眼角一跳,支支吾吾地开口。 “可我说的都是真话……别的,实在没什么能说的了。” 乌龙茶看着楚刀明,虽然他是黑暗穿书局里少数能够直视局长容貌的人,可眼前这位楚刀明,在外貌上和局长没有一点相似。 楚刀明是刀尖上盛着的繁花,那么局长就是天上月,枝头雪。 全然……不同。 可是来到这本书里,乌龙茶也没想过能够直接用外貌找到局长。 毕竟局长可算是“逃亡”逃到了这里,也会预想到之后黑暗穿书局的人会集体出动寻找他,不可能保持原来的样子。 “附身”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乌龙茶冷笑一声,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够一眼发现局长。 结果……哼,根本找不到啊! 乌龙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他的视线错开楚刀明,放到了七夕身上。 七夕被乌龙茶的视线看得打了个寒颤。 “我说的确实是真的,”乌龙茶一脸真诚,“不然你们就把我送去警局吧。别的我实在说不出来了。” 楚刀明听了之后也不催逼,隔壁还有一个人要审。 只是楚刀明开门出去时,七夕却站在走廊,脸上露出了一点疲惫的神色。 “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楚刀明这就要抬手叫人送七夕离开。 七夕却往墙上一靠:“没事,我只是不想进去看这些人了,嘴里没一句实话。” 七夕神色淡淡,带着一点天生的疲倦感。 “我在这里等你。” 楚刀明深深地看了七夕一眼,随后就转头往另一间房间走去。 “好。” 只是等楚刀明进去之后,七夕看了一眼在走廊上的安保人员,对他们笑了笑。 “可以去帮我找张椅子,再带杯茶吗?哦,不必担心这人跑出来,毕竟被你们那样捆绑了……” 说实话,刚才七夕进入关着乌龙茶的房间时,差点没“噢哟”出声,这种黑色的皮带,把人从头到脚捆成木乃伊的样子,看起来虽然毫无挣脱的可能,也很像某种特殊兴趣的人才会的捆绑手法啊。 两名安保人员对着七夕点点头,说道:“请您稍等。” 只是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对着走廊那边挥手,让人过来接替。 这位邵小姐虽然不在意,但楚家的安保还是要做足的。 只是在他们一离开七夕的视线时,七夕就立刻开门走了进去。 她要问的事很简单,几分钟就行了。 只是她进去的时候,那位乌龙茶先生好像也不意外,依然用那种谜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看得七夕都有些发毛。 “你……这位穿书局的新人,将来有没有意愿成为偶像女团的一员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呢?” 七夕不仅疑惑还觉得乌龙茶可能疯了:“……不想。” 乌龙茶积极争取:“你这样美丽动人!不在聚光灯下感受尖叫实在是太可惜了!” 七夕摆手:“不管你之前是经纪人还是星探还是什么,我现在进来要问的只有一件事。” 乌龙茶立刻回答:“我也不知道局长在哪里!” 说完之后,乌龙茶瞳孔地震,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 “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七夕点点头:“是,你说了。不过这里只有你和我,所以说什么倒也没关系。” 七夕知道对方应该也一无所获,不然黑暗穿书局的人早就开始行动了。 七夕弯下腰,凑近乌龙茶,轻声得近乎要让人读口型才能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们局长,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乌龙茶以为七夕也想找到局长,连忙摇头:“他在这本书里,不会是原本的样子啦。” 七夕微笑:“我知道,我只想知道他长什么样,有照片或者影像吗?或者告诉我,他有什么特征就好。” 乌龙茶却抿唇摇头:“其他人可能会很痛快地告诉你,但我是不会出卖局长的……” 乌龙茶话没说完,就见七夕直接转身手握在了门把上。 “哦,那我问别人。” 乌龙茶:“!!!” 这个新人,居然是清冷钓系吗! “我告诉你,你也找不到啊!我们都找不到!我没有局长的照片和影像,他的特征就是帅!”乌龙茶急切挽留,想要再和美人说两句话。 七夕:淦。说了又好像没说。 “那除了帅……帅哥和帅哥还是有长得不同的地方吧!他头发什么颜色,身上有没有痣什么的……”七夕继续追问。 乌龙茶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听着他的话,七夕蹙起了眉尖。 等七夕推开门出去时,一位安保人员正站在门口,像是要推门进来。 “哦,我就是想起了点问题,进去问问他。” 七夕耸肩,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可惜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安保人员这才舒了一口气,但仍是隐晦地打量着七夕,生怕她哪里磕着碰着。 但七夕脚步轻巧地走出来,随后在那张搬来的凳子上坐下,就拿起了茶杯,不再说话。 她的视线落在茶杯里,像是在发呆。 直到那杯茶的温度都变冷了,楚刀明也从那间房间里出来,七夕才回过神来。 “这个人也是一样的说辞,”楚刀明抬手将长发往后捋,“看来已经没什么必要和他们纠缠了。” 七夕愣愣抬头,眼神像是在询问“之后要怎么做”。 楚刀明伸出手,七夕看着那修长有力的手指一会,随后放下茶杯,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上边。 但七夕也只是借力站起,楚刀明也很快放了手。 “很简单。” 楚刀明和七夕缓缓往外走去,这条长廊再往外走几步,就是楚家宽广的庭院。 楚刀明和七夕走在柔软的,每天都有人打理的草地上,继续说道。 “因为他们不守规矩。” 楚刀明望着湛蓝的天空,每年夏季,A城三分之一的天数里都会下雨。 这已经是A城的“规矩”。 “天气会守规矩,但他们不会。虽然他们现在声势浩大,但实际上……没什么用。金钱,生意,不是这样的玩法。” “假设他们有一千亿的流动资金,但他们只是不停的购买,购买,没有思量过后续的循环与盈利,钱总有用尽的那一天。而我们也不会什么都不做,竞争,抬价,然后让他们以天价得到某块地皮,某个分公司的股权……” “当他们再也付不出代价时,这个集团也就此消失了。” “很多人觉得有钱就可以了,是的,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的。可他们根本不知道时间的可怕。” 楚刀明对七夕眨眨眼,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本来如果他们能好好对话,是不必走到这一步的。” 七夕心想,这不就是决定要让他们天凉王破了吗! 不过黑暗穿书局可能觉得自己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局长,现在乱花钱,根本没想到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看楚刀明的神色,仿佛用不着几个月,就能和黑暗集团说再见了。 “对了,你刚才又去找了那位……乌龙茶先生吗?” 楚刀明低下头,刚才他一出来,安保人员就告诉了他,七夕还一直对着一杯茶发呆。 “只是随便问问,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七夕淡定地摇摇头。 看楚刀明还想说话,七夕就指着天空想岔开话题。 “看,那里有……” 一只翅膀上绣着七颗星星的飞鸟突然振翅飞过。 七夕瞪大了眼,而坏崽崽蹬蹬蹬跑了出来。 “七夕,姐姐,那个有……系……小鸟!” 第六十三章 确认身份 坏崽崽的小短腿在地上猛蹬, 朝七夕方向跑去。 只是行到中途,惨遭举高高! “这就是七夕的弟弟?嗯……长得不太像呀?” 楚刀明单手将坏崽崽抱起,托到了自己的臂弯上, 还伸手弹了弹坏崽崽的脸颊。 要是按照平常坏崽崽的习惯, 早就伸出手指挖楚刀明的鼻孔了, 才不会管他是不是男主, 可想到自己棉花肚肚的秘密被七夕掌握,它只能忍气吞声! 而七夕在看到那只山雀时,这次却没有抬脚去追。 上次她已经知道了, 以这具身体的速度, 她跑得再快也是追不上的。 说来也怪, 当七夕站在原地不动时,那只七星山雀也落到了一旁的树枝上,不再飞到远处。 “这么胖的山雀很少见吧?” 楚刀明走到七夕身边,他抬头望着那只胖山雀。 “偶尔会看到它, 不过园丁给它留了水也不喝, 留了谷物也不吃。它好像只是隔段时间来巡视领地,离开人群, 但你抬头时就能看到它。” 这里的人不会打扰小动物的休憩, 只是楚刀明每次看到那只山雀,心里都会升起一点淡淡的熟悉感, 但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熟悉。 那只山雀现在一动不动地站在树梢上, 远看去就跟树梢上落了朵小棉花。 “抓住它!”坏崽崽挥着小拳头。 七夕则对着坏崽崽伸出手, 楚刀明将坏崽崽放到七夕手上,七夕抱着坏崽崽往山雀那边走去, 那只山雀依然站在高高的树梢上, 似乎没有超过一定的距离, 就不会突然飞走。 七夕眯着眼看着那只山雀,坏崽崽还在叫着“就是它,就是它”。 “这只山雀也到过你们家吗?”楚刀明有些好奇。 “以前见过一次……” 七夕抬眸看着楚刀明,人的眼神变化在短时间内变化时,旁人是很容易察觉到的。 楚刀明不明白七夕为什么突然对他露出了一点怀念的神色,但很快又垂眸掩去了。 楚晚女士辛辛苦苦地走到了庭院里,刚才那个小崽子还在会客室里一口一个小点心,可吃着吃着,小崽却突然跳下了沙发,一边喊着“出现了”一边往外跑。 楚刀明也有过这种突然疯跑的时期,楚晚虽然震惊,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那短腿崽居然跑得这么快,等她追上来时,却看到了楚刀明,七夕,那堪称一家三口仿佛游动物园的画面。 楚刀明回头看到了楚晚,忙上前扶住她。 “您出来做什么?” “这是我家,不能随便逛逛么?” 楚晚轻咳一声,看了一眼回过头来的七夕笑了笑。 “你们玩啊?” 七夕则抱着坏崽崽说:“我们要回家了。” 七夕来到楚家拜访的时间也不短了,再不回去估摸着要留在这里吃晚饭。 对于楚晚女士来说,七夕就算在这吃到第二天早晨也没关系。 但她多少知道这事不能着急,只好看着楚刀明把人送出去。 等到楚刀明回来时,楚晚就问道。 “怎么样?”→你舔成功了没有? 楚刀明则一直看着窗外,那是刚才他将七夕送上车时的方向。 金色的流苏耳环打在玻璃窗上,他转头和楚晚说道。 “她今天应该不是来看我的,”楚刀明笑了笑,“也许是为了看小鸟才来的。” 那只停在树梢上的山雀早已振翅飞走,楚刀明的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敲了敲。 “不过为了看小鸟才来拜访我,倒也是一件好事。我能看到她就好。” 七夕坐在车子上,坏崽崽没能搞懂七夕为什么不把山雀捉住就离开了楚家。 “因为我们也抓不到啊,即使抓到了,也没有解析另一个系统的手段。” 坏崽崽皱起包子脸:“我来和它谈谈!” 七夕笑出声:“这几回了,人家搭理你吗?” 坏崽崽歪着头想了想,因为平常也没什么人会搭理坏崽崽,所以它都习惯了!好像真的是哎! 不过对方即使是个胖乎乎的山雀模样,但坏崽崽看到对方的那一刻,还是有些怕怕。 那是源于系统等级的压制,坏崽崽知道对方是大魔王级别的系统,可对方毫无动静的话,还是可以问问的吧? 七夕则拿出手机,有些踌躇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讯录,怎么也没办法摁下去。 七夕能轻松自如地对着段知行呼来喝去,也能一边看着楚刀明的脸发呆,一边和对方聊天说话。 因为这两个人与七夕相处时,没有距离感。 无论七夕发脾气也好,冷淡也好,故作姿态也好,七夕都能看到他们眼里闪动的柔光。 他们并不在意七夕是什么态度,高兴也好,生气也好,他们总能自如的应对,就像早已和七夕相处了很长的时间。 但是秀金蝉却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七夕最后一个遇见的男主,七夕总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对方。 也因为不管什么时候,秀金蝉的喜怒总是让人难以看清。 七夕看着这个名字,时间长到已经回到了邵家大宅时,她才决定,怎么也得去秀金蝉家里拜访一次。 看看那只胖山雀,是不是会同样出现在那里。 只是等七夕下车时,就见女仆长迎了上来。 “大小姐,秀金蝉先生刚才给大宅打了电话,想明天来拜访您呢。他雕刻的药师如来已经做好了,正想给您送来。” 秀金蝉说话做事还是老牌豪门的做派。 即使他有七夕的联系方式,也不会直接给七夕电话或者短信。 古人访友,送拜帖与花笺,赠送四时花木。 秀金蝉虽然没做到这份上,不过也还是隔着一层。 怕主人家不方便,怕主人家另有安排,这样也总有缓冲。 七夕听了之后,她低头摁下了手机屏幕,向秀金蝉发去消息。 【七夕:既然是为了我的身体,我还是亲自去请药师如来比较好。】 过了一会,秀金蝉那边发来回复。 【秀金蝉:也好。】 再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 七夕和女仆长说了明天还要继续出门的事,女仆长点点头,坏崽崽一脸疑惑。 “怎么不让人来你家?” 七夕则拎着坏崽崽回了房间后,才说:“因为我要确定,是不是在秀金蝉的家也有。” “要是他那里也有呢?”坏崽崽说。 “那就是……”七夕抬手揉着额角,到底是什么,她最后倒也什么也没说。 到了晚餐的时候,七夕吃着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段知行还没回来?” 女仆长连忙上前:“要替您给段先生去电吗?” 七夕摆手:“不用,我只是问问,他已经不是这里的员工了。” 所以他来去自由……好像不对,“去”是自由的,“来”倒不用这么自由了! 七夕吃好了饭,洗漱完毕后,穿着白色的睡裙脑袋放空地靠在了窗台上。 坏崽崽虽然坏,但到底也是个崽。 具现化之后,它的规则限定仍然在,九点过后就要睡觉觉了。 七夕打开手机,正在看她和段知行与楚刀明之间的消息记录,像是要从中找到什么共通点。 但越看越觉得相似,越看又越觉得不同。 同时还有亿点点气恼。 她从以前到现在,最不会的就是解谜。 答案不能直接写在笔记本上亮出来吗? 七夕在窗台上呼了一口气,她微微打开了窗缝,白色的睡裙沿着窗缝滑落了一部分在外。 她一杯热红莓茶喝了一口,又忍不住张嘴喷出了一点,这也太烫了! 夜晚,又是邵家保安开始巡逻的时间了。 距上次保安巡逻,误把窗台上的大小姐当做鬼吓到叫出声之后,他们进行了艰苦卓绝的训练——看双倍的恐怖片!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天天巡逻,再也没有过去的失态! 几个保安低声说笑,只是在他们转过头,要走向大宅的另一边时,其中一个一抬头,嘴里又发出了仿佛乱码一般凄惨的叫声。 “干什么干什么!”组长上前捂嘴,一脸严肃,“不要吵到大小姐!” 可是那人手指颤抖着指着上方,众人抬头看去。 微风吹拂的夜晚,树影摇曳,二楼的窗台上,却见一滩红色的“血渍”与飘飘白裙,还有一头盖头盖脸的黑色长发……在窗缝里倾泻而下。 草。一种植物。 经过双倍恐怖片摧残的安保人员,还是没能维护住自己的尊严。 “呜哇哇哇啊——有鬼啊——” 等七夕拿了毛巾把窗户上的红莓茶擦掉之后,就看到了在庭院乱窜的保安。 “什么鬼?别吓我!” 七夕不由紧张起来,她大喊一声,保安们登时安静了,他们抬头看着七夕,脸上又是那熟悉的没脸见人的微笑。 “哈,哈哈,对不起大小姐,我们明天就递辞呈。” 保安们纷纷进入大宅,徒留七夕一个人困惑得要命。 难道这是保安的新玩法吗?扮鬼做迷藏?好大胆哦。 今天夜里,除了七夕,大宅里的员工群再次热闹起来,围绕着邵家大宅到底有没有鬼进行了激烈的辩论。 七夕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员工们的脸上都有浓重的黑眼圈。 看来大家都睡不好啊。 七夕昨晚也睡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在秀金蝉那看到那只小山雀,但不管怎么样,今天是必须去的。 只是等七夕的车驾离开邵家大宅时,今早上段知行也还没有回来。 七夕单手撑着下巴,不知道这人到底去哪了。 段氏集团,总裁会议室。 可以装下数百人的会议室里,只坐着寥寥数人。 段知行取下眼镜,放在桌上,他十指交握,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诸位,我想你们的收购案算是彻底破产了。” 看着那几个黑暗集团的人的脸色,段知行又继续说道。 “我知道,像诸位这样的人,看起来不像是在乎钱的样子。” 段知行的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直接下了结论。 “你们在找什么人?” 看着那几人像是不想说话,站起身就要走的样子,段知行笑了一声。 “诸位在胡闹的这段时间,其他人也没有闲着。要是集团破产,诸位还会继续留在A城吗?” 其中一人推着鼻梁上的墨镜,满脸不爽,但是似乎又不敢说什么拽上天的话,只好冷冷地甩下一句话。 “跟你没什么好说!” 段知行:嗯,真是好没气势的一句话。 这几天段知行一直在外,就是因为已经得知了之前三番两次袭击大小姐的人都与黑暗集团有关。 既然知道了,他怎么会一直等着不去处理。 只是在和黑暗集团的人进行博弈时,他在他们脸上看到的不是紧张,算计,而是对现状的倦怠。 钱财,不重要;集团分公司覆灭,也不重要; 他们只是用一种谨慎的目光注视着所有与他们接触的人。 段知行应该是能感受到这种目光的人之一。 谨慎,度量,像是眼睛里含着一把尺子,在裁定他到底“合不合格”。 段知行并不在乎被他人打量,他只是真的很想知道原因。 “如果你们不愿意告诉我要找的人是什么人,那么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伤害我家大小姐吗?” 段知行说完这句话后,眼神瞬间变得十分锐利,和之前还有话好说的姿态全然不同。 他别的可以不必知道,但这件事,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会议室的大门没有上锁,谁都可以开门出去。 但会议依然在进行,没人出来。 七夕的车驾再次到达了秀家的山脚下。 这里的竹林依然绿如翡翠,勾着红线的黄铜铃铛垂在竹上发出细碎的轻响。 七夕的车子被人在山脚下开始开车领路,这次和上次玉雕会不同,没有停在山腰,而是一路领到了山顶上。 这里是秀家自己停车的地方。 秀金蝉站在不远处,看着车驾缓缓上行。 他拿在手上的手机响起,他没有低头看是谁,而是直接接起。 那边传来了秀天奇咋咋呼呼的声音。 “哥!你为什么不让我今天回家?我的工作结束了,奶奶也和我说最近有时间就回去!” “你没有时间。”秀金蝉缓缓说道。 秀天奇不解:“什么没时间?我自己有没有空我自己不知道哈?” 秀金蝉点头:“是。你今天要去上学。” 秀天奇大为震撼:“哥????” 秀金蝉看着装着七夕的车子缓缓停下,便朝那边走去,边走边说。 “我之前已经说过,会让你找个学上。” “为什么!!!为什么啊哥!我是明星!我是偶像!我都出道了还得回校园上学!”秀天奇声嘶力竭。 “因为,你今天不能回来。” 秀金蝉看着七夕从车驾里出来,手指摁在了挂断键上。 七夕在这时同时开口:“打扰了。” 电话那头的秀天奇好像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声音! “哥!是七夕吗?你们在哪?!” 秀金蝉挂断了电话。 “玉雕室就在附近,请你……和这位小朋友一起来。” 秀金蝉低头看到了跟在七夕身边的坏崽崽。 “我是坏崽崽!”绿色的恐龙崽自我介绍。 看着秀金蝉的神色,坏崽崽不知怎么的有点怕,下意识地牵上了七夕的衣角。 “这是我……弟弟,”七夕对秀金蝉说,“玉雕室里的贵重物品很多,孩子不方便去,让它在这里随意转转可以吗?” 秀金蝉听了之后,还是找了几个秀家人过来带着坏崽,免得孩子磕着碰着。 “玩够了,要是困了就送到客房,找稳妥的人看着。” 秀金蝉交待完毕后,才领着七夕往雕刻室走。 坏崽崽对七夕握拳,表示“一切就交给我吧”,七夕不是很放心。 只是走在前方的秀金蝉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累了吗?” 才走了几步路啊,哪能累着。 七夕摇着头,却见秀金蝉脚下一转,走了另一条路。 秀金蝉没有说为什么要走这边,但七夕看着秀金蝉原本要走的地方,那是有阶梯的上行路线,而现在的则是穿过小湖的平坦桥面。 平地走一走,虽然时间可能会长些,但不会累到人。 七夕望着秀金蝉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有着难以亲近气氛的男性,现在倒是也没有那么难懂了。 “这是蜻蜓。” 秀金蝉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落在湖中荷花上,正缓缓舞动着翅膀的小蜻蜓。 “……我当然认识。” 七夕心想,这是小学生郊游吗?待会就要开始介绍这是鲤鱼,那是小荷花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秀金蝉? 秀金蝉则像是弯起了唇角,只是神情仍是有些清冷。 “我还以为你还在发呆。” 秀金蝉停下脚步,等待着七夕走上来。 “我没发呆,只是到处看一看,上次来没有见过这里。”七夕说道。 “因为这里除了家人,也很少有人能来。” 秀金蝉走在七夕身侧,注意着七夕的步速。 在七夕看来,楚家算是现代家庭,不管是装修也好,那里边居住的人也好,都很贴近社会。 但是他们的穿着却贴近旧时代。 长衫,旗袍,披肩,活像老电影里的人。 而秀家明明修建得这样古色古香,但秀金蝉每次出现时,不是时兴的休闲装,就是西装,今天还穿了T恤牛仔裤,一整个完全贴近现代社会,毫无包袱的模样。 秀金蝉察觉到七夕打量的目光,低头看了七夕一眼,没有出声,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像是在问“我怎么了”? “秀金蝉先生的T恤很白。” 七夕随意找了个话题,可是一说到T恤,她的视线就正好对上了秀金蝉脖子以下,腰部往上的位置。 嗯……穿T恤的话,看起来好像更显眼了。 谢谢招待。 只是七夕不能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看,不然就太明显了。 可七夕抬起头时,正好与秀金蝉对视。 ……他像是早就发现了。 不过秀金蝉没说什么,依然往前走,只是走到中途,一尾锦鲤自湖中跳起来时,秀金蝉像是有些想要探究,又像是纯粹开玩笑般说。 “你很喜欢看胸吗?” 七夕:!!!我不是,我没有!我刚才什么也没做!秀金蝉啊秀金蝉,你对妙龄女性说出这种话来,不觉得很崩人设吗! 眼见七夕瞳孔地震,秀金蝉就像是阐述事实一样说道。 “你在荒岛上也这样。每个人都有喜好,这不是什么问题。” 七夕觉着秀金蝉想陷害她:“荒岛上什么时候我这么看了?我根本不记得!” 秀金蝉则转过头,像是早就料到了七夕会这么说。 “原来你不记得了。” 这话说得七夕越发像个始乱终弃的混蛋。 只是不等七夕说话,秀金蝉就停下了脚步。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处白色房屋,侧头对七夕道。 “路上说说话,很快就到了。” 七夕听着这话,显然……刚才秀金蝉只是在找话题闲聊吗? 确实,随便说说话,不知不觉间就到达了目的地,也不觉得累。 “原来你刚才都是在开玩笑么?”七夕挑眉,“说得怪真的。” 秀金蝉抬脚走到雕刻室大门前,将自己的手放入雕刻室门口的石狮子嘴里验证掌纹。 “那些倒是真的,天奇一直说我不会开玩笑。” 好在不等七夕再次瞳孔地震,雕刻室的大门就缓缓打开,秀金蝉回过头来,请七夕进去。 秀金蝉的雕刻室也不是七夕幻想中的那种古代手艺人的密室。 这里的天顶和墙上都由大片厚重的玻璃制成,天光肆无忌惮地铺满了这间雕刻室的每个角落。 雕刻室里也是纯白的,一些不知是玉石还是箱子一类的东西被铺上了白布,堆叠在墙边。 雕刻室正中放着两张大桌子,桌子上放满了各色雕刻工具,仪器,灯具,但看起来并不凌乱。 七夕一抬眼就看到了放在左边那张桌上的药师如来。 佛祖端坐莲花之上,手指,衣衫,背后日轮,慈悲垂眸之相,几如真物。 但七夕知道那是被人巧手雕成,实在精美绝伦到了极致。 一般人进门时,大约都会瞩目那尊药师如来,七夕“原本”也是为了那尊药师如来而来。 只是她的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到了右边的那张桌子上。 那边的桌上摆放着一尊还未完成的玉像。 长发柔顺,鼻子小巧高挺,嘴唇小小一点,看起来秀气又漂亮,只是在往上却没有雕刻眼睛。 不是七夕过于自恋,而是这尊玉像实在有些像她。 总是挺直的脊背,微微低头,像是在看着地面,水面。 总之是不会分一点注意力给旁人的。 秀金蝉开口道:“这就是我之前提过,想要你的照片雕刻的玉像。但是即使拿到了照片,我想也雕刻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一尊玉像要完全像一个真人,而不是想象中的神佛,实在有些难度。” 秀金蝉并不介意被人知晓自己的失败,但七夕却缓缓走过去,站在那尊玉像前静静注视着。 “为什么不能雕刻眼睛呢?”七夕问道。 秀金蝉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因为我没办法在一尊玉像上……留下你的影子。” 天光落在秀金蝉脸上,他眉心的那粒朱砂痣也像是镀上了一点光,看起来就像额间点缀了珠玉般美丽。 七夕闻言一愣,她的心脏像是被人轻轻捏了一下,竟然漫上一丝酸楚,随后她抬手捂着眼睛,像是要掩盖自己的表情。 她听到秀金蝉凑近的脚步声,连忙说道。 “我眼里进沙子了,揉一下就好。” 秀金蝉说的这句话,以前七夕也是听过的。 那是夏日的午后,天热得让人困倦想睡,窗外到处是此起彼伏的蝉鸣。 但学校是不会打蝉的。 它们出生一次不容易,每一年也只有这个时候可以尽情绽放,喊叫,向这个世界发出自己的呐喊。 因此学生们再烦躁,也只能默默忍耐,有的厉害一些,还能伴随蝉鸣的叫声睡着。 这些人里就包括七夕。 午觉结束之后,七夕伸了个懒腰,抬手在右手边一碰,就碰到了保温杯。 保温杯里是冰镇的酸梅汁,不是市面上售卖的乌梅或者话梅,而是腌渍过的青梅。 天热的时候取三颗出来,用勺子揉碎,里边的核也不会扔掉,撒上糖,再倒入热水冲泡,静置一两个小时,让那酸甜的滋味彻底融合,再放入冰箱冰镇。 等到第二天能喝的时候,那滋味又冰又酸甜爽口,一口下去就让人提起精神来。 这不是七夕自己准备的,而是那个时时跟她在一起的人。 不过往常七夕醒来就能看到他,现在却不知道在哪里。 “他去画室了。” 一个路过的学生见着七夕抱着保温杯走到走廊上,就提醒了一声。 七夕谢过,转头往画室走去。 夏季除了蝉呱呱叫个不停,也是色彩最浓艳,生机最盎然的时节。 一只黑色的凤尾蝶从窗外飞入了走廊,正好飞在七夕前方。 那只凤尾蝶像是领路一般,扑扇着翅膀,穿过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走廊上的光影,教室两旁郎朗的读书声,将七夕带到了画室里。 画室的门只开了一条缝,蝴蝶能进去,七夕却进不去。 等她打开门时,窗外的阳光就照到了她的脸上。 画室里有冷气,但阳光照到七夕身上时,她还是觉得有一阵热意落在她的皮肤上。 也许不只是阳光,还因为随着阳光而来的,还有那人的视线吧? “你怎么过来了?距离下午的课还早,不多睡一会?” 那人抬眸看着七夕,随后放下了手里的画笔。 七夕脚步轻巧地走过去,看着那只黑色的凤尾蝶正好停在那人面前的画架上。 “你什么时候才能画完啊?画好久了。” 七夕边说,边低头看着那副画。 画架上的画早就描了线,打了底,已经上色了。 看衣服和身形,像是七夕某一次和他去游乐园玩耍时穿的衣服。 海军领的连体裤,穿着球鞋,手上应该一直拿着冰淇淋或是火鸡腿什么的,但估计是为了美观,没把这个画上去。 七夕的视线再往上抬,却见脸部还是空白的。 哦,也不算空白,鼻子和嘴都画了,眼睛却还没有。 “怎么没有眼睛啊?我瞎了吗?”七夕毫无艺术细胞地问。 那人笑了一声,抬手点在七夕的眼角。 “我要怎么画呢?高兴的时候,你的眼睛会像月牙一样弯起,不高兴的时候,睫毛就会垂下,掩盖着视线,只能看到缝隙里的一点闪光。惊讶的时候会瞪圆了眼睛,让人即使是开玩笑也不好意思,生气的时候,眼神就会冷淡下来,外边人的有时候见到你,都觉得你很不好惹。” 七夕茫然:“我会揍人吗?” “那倒不是,而是你会让人不敢接近。” 那人说完后,又将手指缓缓放下,握住了七夕的手,他坐在椅子上,自然比站着的七夕视线要低一点。 他从下往上望着七夕,轻声问道:“我怎么在一张画上,把你全部画尽呢?所以我以后不会画了,我没办法在这里……留下你的影子。” 而七夕的回答时,低下头,让那人更清晰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喜欢的话,就一直看着吧。 我也会这样看着你的。 一杯温热的茶水轻轻触碰着七夕放在桌上的指尖,七夕将覆着眼睛的手放下时,就看到了秀金蝉一声不吭地站在对面,用专用布料轻轻擦拭着这尊玉像。 “你雕刻不出来的话,这尊玉像就这样了吗?”七夕问道。 秀金蝉点点头:“也许会一直留在这里,如果你需要第二尊药师如来,我也许会用这尊玉像稍微改装。” 七夕拿起那杯茶,啜饮一口后,对着秀金蝉说道。 “谢谢。” 秀金蝉则看着七夕,她脸上神色不变,只眼角略略有些发红。 不知道是真的沙子入了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可既然七夕这么说了,那么就只有沙子入眼这一个原因。 秀金蝉虽然和七夕接触不多,但也知道对方是没有什么兴致把玩观赏玉器的。 他将那尊精妙绝伦的药师如来放到了专用的盒子里,再加上玉锁,随后再将那盒子放到专用的提袋中,一会七夕就能方便拿走了。 七夕却还没急着走,她转头看着秀金蝉,若无其事地问:“能带我随便逛逛吗?” 秀金蝉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和七夕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雕刻室,等下了台阶,再次走上湖心桥时,秀金蝉突然开口道。 “我活到现在,好像没有对哪个异性产生过好感。但是非常奇怪,在初见你时,我却记得了你。” 要是以往,七夕也许早就因为“任务”一类的事,立刻开口阻止秀金蝉了。 可现下她却静静听着秀金蝉说话,甚至像是害怕打断对方,连呼吸都变得清浅。 “一见钟情不是见色起意吗?”秀金蝉的手指缓缓拂过身边的朱红廊桥,“可是我觉得我的感情好像不是那样的。” “我好像脑海中一直有个模糊的印象,而你出现时,那印象就具现化成了你。” “我已经不是天奇那个年纪的人了,做任何事前都会思索,这件事是否有意义。” “可是到了现在,也许有些事是不需要验证任何意义的。” 秀金蝉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七夕的眼睛。 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眼里,就像有几条金色的游鱼落到了她的眼中。 秀金蝉就像是初次接触玉雕时,用那样新奇而慎重的口吻问道。 “你会有一天,像我这样思念你一样……思念我吗?” 七夕无法开口,再最终确定之前,她无法开口。 坏崽崽一直没有信息,之前七夕已经交过他,要是察觉到什么,可以给她打电话。 可手机一直十分安静。 段知行的房间里有,楚刀明那里也有,但秀金蝉这里却没有吗? 明明刚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七夕并不是那种看到美色也不为所动的人。 她有欲望,会欣赏,三个男主的外貌心性足以让任何人心生好感。 可是七夕却一直把握着自己。 她知道为什么穿书,为什么赚取积分,为什么接下这个已经无解的烂摊子。 七夕抿着唇,想着要怎么开口让秀金蝉继续往前走时,却在半空中听到一阵振翅声,那只眼熟的七星山雀再次出现了。 第一次出现时,那只山雀振翅就飞,七夕根本追不上。 第二次出现时,那只山雀因着七夕没有去追,乖乖地停在了树梢上。 第三次出现时,那只山雀越飞越近,最后竟然落在了秀金蝉的左肩上。 七夕愣愣地看着那只雀鸟,却见秀金蝉好像和这只山雀很熟悉似的,伸手指轻轻点了点对方的额头。 “我这里还有正事要忙,你来打什么岔?” 七夕听了这话,磕磕巴巴地问:“你养的?!” 秀金蝉摇摇头:“只是从小就一直见到它,这么多年也没长大,算是非常长寿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秀金蝉说出“长寿”二字时,那只山雀黑色的豆豆眼里明显闪过了一丝冷光,它低头啄了啄秀金蝉的手指。 可惜秀金蝉常年琢玉,指尖上有老茧,根本不惧这只小鸟的嫩嘴攻击。 而七夕往后退了一步,背脊靠在廊柱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人,真是……” 秀金蝉不知道七夕指的“这些人”是谁,但显然七夕现在像是浑身放松了下来,带着一点柔软的姿态。 这在七夕身上是很少见的。 也许她自己没有注意,但是对秀金蝉这类擅长观察人动作神态的人来说,七夕一直保持着一种轻微的紧张。 肩膀微微收紧,脊背永远挺直,眼睛总是下意识地逡巡着四周,就像一个……考生。 这样相似的神态,秀金蝉只偶尔会在秀天奇身上见过。 不过秀天奇即使这么紧张,考回来的成绩依然不行。 七夕叹气之后,就试探着想向那只山雀伸出手,可她刚有这个意图,那只山雀就立刻头也不回地振翅飞走了。 七夕:……逮到机会就要把你做成烤小鸟。 “下次给你准备一点谷物吧?”秀金蝉说道。 七夕却摇了摇头,知道那个系统应该是不会与她正面沟通的。 传说中有些系统只认一个宿主,其他与宿主同一来历的人,对系统来说都是空气。 它们不认可,也不接受,只按照宿主的命令办事。 可如果,如果那个系统暗示的没错,那个人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可为什么反应人却有三个呢? 七夕有些茫然,这个系统的事可能还是要再问问坏崽崽。 秀金蝉不会因为刚才告白过,就觉得尴尬。 应该说他就没感觉过尴尬。 “要去喂鱼吗?”秀金蝉非常不浪漫地提议。 七夕点头:“可以啊。” 喂鱼好呀,这鱼塘里的鱼多活泼啊! 这两人在精神上可说是一拍即合。 只是等他们喂完鱼之后,七夕就接到了坏崽崽的电话。 “我看到小鸟了!” 七夕点头:“我也看到了,事情差不多都办完了,你也玩好的话,我们就先回家吧?” 七夕挂断电话,竟然在秀金蝉脸上看了一丝不舍的神情。 七夕眨了眨眼,对方仍然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我送你。” 秀金蝉让七夕在凉亭坐下,自己先行回雕刻室取了药师如来,然后就带着七夕往停车场走去。 坏崽崽也已经被带到那里了。 只是在停车场上,又来了一辆车。 车门猛地打开,穿着舞台装的秀天奇跳了下来! “大哥!我就知道七夕在这里!难怪你不让我回来!” “上课了吗?”秀金蝉只问这句。 秀天奇有点害怕:“上了。” 所以才这么晚赶回来啊! 七夕光速打招呼:“你好,再见。” 七夕冷酷地上了车,并没有与秀天奇多说什么。 秀金蝉则透过车窗对七夕说道:“我下次可以去你家拜访吗?” 听得秀金蝉这么说,七夕微微一愣,随后点头。 “可以。” 秀天奇大喊:“大哥!你居然是这种大哥!我也要去!” 秀金蝉:“人家没有邀请你。” 秀天奇:QAQ 车驾缓缓离开,坏崽崽兜里装满了秀家人给的糖果,正在一颗一颗地清点着自己的资产。 “坏崽崽,你说……一个人能变成三个人吗?” 坏崽崽不明所以地抬头看来。 七夕抬手揉着额头:“我知道是他来了,那个黑暗穿书局的局长也是他。” 那天她问乌龙茶先生时,对方虽然毫无描述能力,但仍是说出了特征。 【局长是清冷型的帅,特征……他,他的左眼卧蚕,有一颗小小的痣。】 【没人知道局长的名字,因为他从来都不说。】 【他还有种气质……嗯,鳏夫,鳏夫守寡?】 第六十四章 修罗场开启 七夕回到邵家大宅后, 把自己和坏崽崽关到了主人房里。 虽然坏崽崽这也不是很懂,那也不是很懂,但对于系统与宿主的基本关系理念还是有的。 一个宿主是否能够将自己的精神波分成好几缕附身到不同的角色身上? 答案是, 可以! 如果宿主精神波过于强大, 一个角色很难承载对方的体量, 很容易在执行任务途中, 就让角色本身消融。 因此穿书局那边就发明出了,让一个宿主分别扮演几个角色的作法。 当然并不是因为穿书局多么怜惜书里的角色,而是因为一个员工同时能干好几份活, 又能节约时间, 又能提高效率。 ……工钱积分也只给一份。 没点周扒皮的基因在身上是实在想不出来。 七夕在笔记本上画了三个火柴人, 再在火柴人上方画了一团疑似光晕的东西,然后这个光晕分了三团光晕到三个火柴人身上。 “现在的情况可以大致这样猜测。”七夕用笔尖点着笔记本。 坏崽崽看着笔记本,嘴里含着一颗糖说:“太阳发射能量弹把这三个人给点了?” 七夕:……感觉自己的画技被羞辱了。 “不是!我解析的是这个附身的过程!” 七夕笔尖嗒嗒点着纸张,如果不是那个山雀系统提醒, 她根本不会发现三个男主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一开始这本书就凶名远扬, 然后七夕进入这本书之后,见识了三个男主, 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 都和那人现实中的样子有很大的差距。 唔,其实也不算特别特别大。 七夕垂眸想着, 只是她一开始就抱持着随便挨几天就回去的心态, 并不会仔细观察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毕竟是专送反派的三个男主啊, 她多看一眼可能就会“死”。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山雀系统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了呢?” 七夕在笔记本上画了一只由两个圈组成身体, 两个三角形组成翅膀, 再画上灵魂鸟嘴和柴火脚脚的山雀。 坏崽崽看了好久, 不大确定地说:“……馒头上边插了饼干?” 七夕郑重地看着坏崽崽:“不看画了,这是大人才能看得懂的笔记!我们是来讨论问题的!” 坏崽崽嘟嘴:“哼~这有什么难的,因为很危险啊!” 七夕手指一顿:“什么意思?” 坏崽崽怕拍自己的肚肚:“系统都有基础设定,最基本的就是,‘当宿主遇到危险,必须开始警报与求助’。你要是遇到危险,我也会向穿书局求援的……” 七夕想着,那为什么他不向穿书局……哦,是了。 他隶属的是黑暗穿书局,那些人来找他看起来没安好心,他自然是不能向黑暗穿书局求援的。 甚至在黑暗穿书局的人来到这本书之前,七夕一次都没有见过那只山雀系统。 如果黑暗穿书局的人不来,七夕是否根本就不会发现,她一直在那人身边? 七夕抬手捂住眼睛,一时竟觉得是不是该去感谢黑暗穿书局的人了。 如今那只山雀系统会来找她,是因为身上打着穿书局印记的人,不会太歹毒,还是他有办法,即使被穿书局帮助了,也不会欠下人情? 不,这很奇怪。 如果不是七夕,而是换另一个穿书局的员工,哪怕看到那只山雀,也不会知道与他有关,甚至都无法辨认出来那是一个系统。 这就衍生出三个疑问: 一,这是只针对她设计的机制? 二,他又怎么知道我会来到这里呢? 三,为什么他附身的这三个人,好像根本就没有以前的记忆,只以男主的身份活着呢? 七夕揉着额角,这事暂时没能想明白。 等将段知行,楚刀明,秀金蝉三人的形象性格反反复复地咀嚼了一遍之后,七夕觉得自己真的有些迟钝。 难怪以前那人也是这么说的。 【你不上心的事就真的不上心,对被你看重的人来说是好事,但不被你看重的人,大约会觉得伤心吧。】 【不过我不会在意,因为即使有一天我们变成陌生人,我也会想尽办法让你发现我,注视我。】 【这也算是有趣的游戏吧。】 七夕低头看着笔记本,用笔把三个火柴人用线连在了一起。 “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本书里分成三个人,我又该怎么样才能让你变回来呢?” 坏崽崽吃着糖果说:“为什么不问问穿书局呢?” 这话跟“为什么不问神奇海螺呢”,是一样的。 在过去,穿书局确实是能够帮助七夕解决疑难杂症的神奇海螺。 可是现在这个状况,她不能直接和穿书局言明。 怎么说呢……要是说了很有可能出现以下情况: 【嘿,是这样的,我发现黑暗穿书局的局长变成切片了,就是切片文里的那种切片啦,还附身到了三个男主身上。对,没错,之前给我们穿书局造成莫大阴影的就是他!他手上攥着咱穿书局好几百条人命呢!嘿嘿嘿!你们有什么办法救他没有?嗯?不救?他是黑暗穿书局的人,这事该他们内部处理,哎哟,你们都直接通知黑暗穿书局啦!好家伙,直接快进到那人被黑暗穿书局处刑了啊!】 ……想也不能直接告诉穿书局呀!穿书局很有可能直接按照规章办事。 不仅得不到帮助,还很有可能造成无法预估的后果。 所以……要有技巧性地随便询问一下。 七夕拨通了穿书局的热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恨自己只是个新人,没遇到过这么多的状况啊! 大约是之前七夕连续打了三十次穿书局热线都没打通,她发了一次脾气,这次只“嘟嘟”了两声,热线就接通了。 “七夕,有什么问题吗?”接线员热情地说。 听听,这态度都不一样了。 七夕想了想,决定偷梁换柱。 “是这样的,黑暗穿书局的人不是也来了这里吗?我最近好像发现他们里边有人有多重身份……” 接线员疑惑:“嗯?你是说一人分饰两角吗?这很正常,黑暗穿书局的人阴谋诡计特别多,这算是基本操作吧。你是不是被阴了?” 七夕决定说得更深入一点:“不是,我觉得他们切片啦,就是精神波分开,附身到几个角色身上。” 接线员听了之后,虽然面色凝重,但也毫无办法。 “黑暗穿书局的做法我们不能干涉,毕竟部门不同……” 七夕追问:“那有没有办法,让他们的精神波合一呢?” 接线员万万没想到,这个新人不只从一开始坚持到现在,还认真地想和黑暗穿书局杠上。 “有倒是有,要么直接消灭他们的分/身,这样精神波只能归拢到一个身体里……” 只是不等接线员说完,七夕就急着说。 “这个,这个杀人的事我做不到啊!就没有平和,安全,你好我也好的办法吗?” 有倒是有,但这个就挺费事的。黑暗穿书局的人那么多,弄掉了一个切片,按照他们阴险狡诈的做事风格,说不定还有别的切片呢。 不过听着七夕焦急的语气,接线员还是简单清晰地说道。 “还有几个办法,不过都需要高等级的道具……对你来说暂时用不上。另外的话,就是精神震撼。切片的那个人遇到了他想都没想过,或者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地事。极大的喜悦与极大的愤怒,都能让切片的精神波产生震撼,从而从附身的躯壳里出来,重新整合成一个人。” 七夕:!!!她好像要的就是这个! “不过这真的太麻烦啦,黑暗穿书局的人你都不了解,哪里知道他们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呢?” 接线员自己也笑了起来,像是觉得这建议根本是废话。 可七夕却郑重地道谢:“好的,我明白了!要是成功的话,以后给你发请帖。” “嘟嘟嘟”的盲音声响起,七夕已经挂断了电话。 接线员一脸茫然,楚龙在接线室外经过,看着里边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最近让人忧心的事可真多啊,楚龙在得知七夕的处境越来越糟时,也是非常担心的。 你看,一开始楚龙还能和七夕协同作战,可到了后边,楚龙成功脱逃,而七夕却留了下来。 穿书局不做人,要让七夕一个人,不分男女做完全部剧情,到了后来,黑暗穿书局的人也进来了,他们的排他性会让他们对穿书局的员工下死手。 都不知道七夕是怎么挺过来的。 最近,他的系统坏坏汪汪没能在系统空间里找到坏崽崽,让这焦虑更上一层楼。 【坏坏汪汪:这个坏崽也具现化到书本世界了,真让狗子担心啊。】 楚龙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最近一直在接线室外边徘徊,就想着找个机会进去借一部电话,问问七夕最近怎么样。 七夕得到了新的办法后,心情开始好转。 要说别的黑暗穿书局员工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肯定不知道,但是要是那个家伙的话,基本上对方话还没出口,她就知道那人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附身男主之后,性格也有了变化,会不会喜好有所改变呢? 七夕想了想,干脆直接给段知行,楚刀明还有秀金蝉发了短信。 【你喜欢什么?】 不必自己冥思苦想,她倾向于直接得到答案。 也许这三个人都在忙,一小时后,段知行发来短信。 【段知行:大小姐喜欢什么,我也喜欢什么。】 一个半小时后,楚刀明发来短信。 【楚刀明:你不会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吧?那可怪让人伤心的。我只喜欢你啊。】 又又又过了半小时,秀金蝉发来短信。 【秀金蝉:琢玉,鲤鱼,和你。】 七夕看着这三条短信,冥思苦想了一顿晚饭的时间。 看来喜好还是一样的。 以前那人就说过,他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刻就落在七夕身上。 【我向你告白的时候,你答应了。我真的很高兴,我原以为你根本连听都听不懂。】 七夕老大不高兴,她又不是什么智障,哪里会听不懂这个。 那人又忍不住笑起来,抬手揉了揉七夕的发顶。 【因为大多数时候,别人对你的爱意,你都会直接略过。现在你能听得懂了,就是真的把一个人放在了心上。】 【所以,我非常高兴。】 【高兴于你愿意把我放在心上。】 七夕回忆着那人说过的话,嘴角不由自主地又泄出了一丝笑意。 “你全都要吗?” 快到坏崽崽睡觉的时间了,它嗒嗒嗒走到七夕身边,揉着眼睛,要让七夕把它抱到小床上睡。 发现七夕还在看那几条短信时,坏崽崽直接问道。 “哪是什么全都要啊,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啊!”七夕连连摇头。 坏崽崽不能理解,反正也不大懂。 “可是他们又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这就是脚踏三条船叭!” 坏崽崽想了想,好像又觉得很有趣似的咯咯笑起来。 “他们知道以后,会气到跳起来吗?这也算完成反派任务了吧,‘反派就是要给男主添堵’啊!” 七夕把坏崽崽送到床上,等她走到外间,整理着坏崽崽的话时,登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我会生气的事?应该没有吧,现在会让我伤心的事,应该就是你可能会和我分手吧,或者你喜欢了别人?】 【我一直以为我是很大方的,可是在感情上,理智不能为我做出所有正确的选择。】 【你要是和别人在一起了,不要告诉我好不好?】 【这样我就不会把对方撕碎了……啊,我开玩笑的。】 【你要是一脚踏两船,我一定把对方绑在火箭上发射到外宇宙。唔,这个也是玩笑。】 七夕有时候也会和那人深入聊天,对方虽然表情和口吻都像是在说笑,但七夕却觉得他--------------/依一y?华/说的都是认真的。 七夕内心升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首先,她要是答应和三个切片在一起,他们应该会高兴吧?等情到浓时……再让他们彼此知道他们不是唯一的那一个,这,这不就是把大悲大喜都整合到了一起吗! 和坏崽崽说的一样,还能走一下剧情。 天啊,这时候她还想着走剧情,真是一等社畜! 这世道,把人变坏。 七夕不能承认自己一瞬间觉得开后宫也不错。 七夕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最后放下笔记本去了卧室,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 七夕猛地坐起来,昨夜她做了一个噩梦。 她脚踏三条船事发后,看到了史无前例的男主怒意。 三个男主都气到变成了超人,开始在天上地下互殴,她在一边喊着“不要打了”,然后坏崽崽搭乘热气球降落在她身边,递给她一根针。 【谁不乖就扎他屁股!】 七夕从那荒诞的梦中惊醒,醒来后看着高高的天花板,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可恶,就算事情真的演变成这种魔幻剧……我也还是想要见到你啊。” 七夕下了床,在旁边的桌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信箱,在里边同时发了三条短信。 “等你恢复了,看我怎么治你。” 你让我变成坏人。 七夕不会承认,她本人对于这件事,也有亿点点兴奋。 段氏集团的季度会议上,段知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他很快就拿起手机,没有像以往一样因为事务繁忙而忘了看短信。 正好是大小姐发来了。 段知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后他轻轻触屏点开,看到短信内容时,他居然连呼吸都忘了。 周围的经理们还等待着段知行的进一步示意,他们准备对黑暗集团展开围剿了,是这个最后的步骤很困难吗? 是啦,是要多思考一下。可是需要思考到整个人都一直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吗? “那个……是这会议需要延后吗?” 二十分钟后,终于有人勇敢出声。 段知行仿佛被这声音叫醒,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起身,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往会议室外走去。 “是的,会议延后!” 楚刀明好不容易获得楚晚女士准许,可以出门了。 他觉得今天是个特别好的日子。 唔……不如邀请七夕出来一起喝杯咖啡吧? 虽然他们之间话不算特别多,但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能理解各自的喜好吧? 楚刀明的手机响了一声,这是特别关注铃声。 昨天在打拳时错过了七夕的短信,着实让他懊恼了好一阵。 现在听到这个声音,他第一时间就把手机拿了出来。 楚刀明点开了短信。 几个员工正拿着杂物在长廊上走过,其中一人侧头看向一旁时,忍不住低呼出声。 “楚先生!” 其他人不明所以,顺着那人的视线往外看去时,竟然看到一直优雅从容的楚刀明,栽到了路旁的花丛里。 当然,贵公子即使跌落花丛也有种狼狈的美。 楚刀明抬手把覆在头发上的花瓣取下,对着来往的员工笑了笑。 “没事,我没事。” 楚刀明神思不属,像是难以置信般看了一眼手机,又问着众人。 “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秀金蝉看到短信时,他正在钓鱼。 只是一条又一条的鱼咬了鱼饵,又挣脱鱼钩,循环着这个动作无数次,都激不起秀金蝉半点注意力。 他捡起路边的石子,甚至有些迷信的算了一卦。 卦象极好。 秀金蝉将鱼竿放下,随后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编辑短信。 只是写写又删删,倒不是他拿不定主意,而是更为注重语气与言辞。 都说相爱容易相处难,这不过是万事开头的第一步。 在七月十五,农历中元节这一天,A城的三个顶级钻石单身男士,有了女朋友。 七夕在醒来时,发去的那条短信是这样写的。 【七夕:这是针对你之前告白的回复。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至于七夕为什么会发这一条看起来不像是很有策略,也不像是很有感情的短信……那是因为,这本就是她说过的话。 那是在秋季将尽,冬日将来的季节里,那人给她戴上围巾时,在寒风中向她告白了。 她的耳朵被毛绒绒的围巾捂着,她在这暖意中听完了对方的告白,只是她没有回复“好”或者“不好”,而是问…… 【你为什么要把我耳朵捂住?】 对方笑了起来:【要是你拒绝我,我就把你耳朵捂上,说你没听清。然后过段时间,再告白一次。】 那天之后,七夕总觉得自己好像活在梦里。 等她真切地发现自己真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就不管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咚咚敲响了那人所在的教室。 【七夕,我们正在解剖,现在不大方便,我一会去找你好吗?】 那人有些无奈,他身上的防护衣还溅着血。 但七夕只抬着头直直地盯着他。 【这是针对你之前告白的回复。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随后就是长达五分钟的寂静。 那人像是忘了怎么反应,随后他缓缓蹲下身来,像是难以负荷一般,只能低头看着地面。 【真想这句话是在我衣着整洁,环境优美的地方听到啊。】 七夕则抬手摸摸对方的发顶,笑眯眯地说。 【我一想到就一路跑来找你说了。】 【一秒钟也等不及,你之前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那人没有出声,掩在黑发下的耳根变得通红,像是没能想到他还有整个人跌入蜂蜜罐子里的那一天。 他的胃部到食道,及至咽喉,都像是长出了美丽而馥郁的花枝。 剥夺了他的语言,却让他拥有了整个世界的春天。 解剖室里看到小情侣互相确定心意这一幕的人,都纷纷“噢哟”一声,那起哄的声音大得快要把整栋教学楼都掀翻了。 “滴滴滴”。 七夕的手机在这时也同时收到了三条短信。 她按照信箱里的排列顺序依次点开。 【楚刀明:我确定今天不是愚人节。虽然我仍然觉得像是身处梦中,但无论你出于什么原因,我都甘之如饴。实际上……我高兴得,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我在编辑短信的时候,手指颤抖得几乎无法握住手机。“触碰过于珍贵的事物时,指尖会颤抖”。我是否会在能够亲吻你的那一天死去?我想见你。】 【贱人1号:大小姐,您……身体各方面都还好吗?您不知道,像您这样的人,即使是开玩笑,也会有人顺势当真,您即使想甩也甩不掉的吗?我……已经当真了。您让我无法思考,我只想见您。】 【秀金蝉:那么,我们现在就是情侣了?我不知道成为情侣后,还要走多远的路。希望一直到生命尽头,都不会让你厌烦。我也会锻炼好身体的。我可以现在就去拜访你吗?】 七夕每看一条短信,就深吸一口气。 一旦调换了立场,她就能感受到那股浓重的思念。 楚刀明露出了脆弱的姿态,让人想要亲吻他的额角。 段知行的名称要改一下。现在看来,他好像进化出了什么特质。 秀金蝉为什么要锻炼身体?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然后!你们别都扎堆来啊!淦! 你们要是现在都来了,她发的那三条短信不就跟玩似的? 这些人也不至于会生气,只会当做是她的玩笑吧! 不行,不行,这时间按照理论应该再往后拖延一点吧? 穿书局里也有修罗场啦,绿茶女主脚踩多条船啦一类的书籍。 大部分员工前往那些书籍中辅助剧情时,都会对里边女主啦,男主的手段叹为观止。 都不是时间管理大师级别!他们就是时间之神本人! 太会了,太能了,每每茶余饭后想起,他们都一副神往都根本够不上的表情。 【七夕,你这种新人可能要到很久以后才能进入那种书籍里。只要学会一招半式,简直受用无穷!】 七夕那时懵懂地听着,心想学那个做什么,听起来就好麻烦。 可没想到……如今真的要用上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好像不是用在这的。 七夕手速飞快地给这几个人回复短信,大意就是:别,别来,现在不方便!虽然已经是情侣了,但是彼此都要有私人空间!我们必须谨慎地安排好时间,就跟上班一样! 七夕发过去之后,就见对方又迅速回了短信。 【楚刀明:好的!那你五分钟后有时间吗?】 【段知行:那么……我今后是否不能随意拜访邵家大宅?我不与您会面,只是回去收拾我留在那的杂物可以吗?】 【秀金蝉:哦……既然我不能去你家拜访,那么你现在可以来我家吗?或者别的什么适合约会的地方?】 七夕:就知道这些人没那么好打发! 七夕分人一个一个回复,总之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等一来一往地回复信息超过三十分钟后,这三人总算答应,今天先不见面。 可恶,这就是商场谈判吗?太累人了! 她这种初出茅庐的人,要和三个老狐狸对抗真的好难! 七夕甩着自己的手腕,坏崽崽睁着圆眼睛看着七夕。 “你好酷哦,这就是把男人玩弄在鼓掌之间吗?” “……你从哪里学来的?!以后不许和女仆长一起偷看恋爱偶像剧!”七夕白皙的脸颊微微涨红,这,这不过是稍微施展一些技巧罢了! 然而要问七夕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技巧。 哼,她没了。 哪怕长期看各类小说,影视作品,都无法教人如何在多重关系中稳占上风。 一般系统也许可以有所补助,但坏崽崽在大人的世界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然后开始在网上搜索……一脚踏N船,或是修罗场不翻车秘籍。 随后……一个神秘课程出现在了七夕眼前。 【想要把异性的心随时拿捏在手中吗?】 【想要成为在多角关系里游刃有余的主导者吗?】 【哦,亲爱的,不要有负罪感。】 【你只是比其他人要的多亿点点!】 【只要998!不翻车不翻船秘籍马上带回家!】 …… 这一看就像是什么诈骗广告。 但七夕聊胜于无地买了,对方发资料时,还十分认真地说。 【一看就会,不会就问,包你学到最顶峰!】 七夕打了一行字过去:【更像是诈骗了。】 对方:【您还没看呢!有证据才叫质疑,没证据那叫诬陷!】 七夕看了一眼,觉着对方这话好像也挺有道理。 于是她直接点开,就看到了一个男模的脖子以下,腰部以上的位置。 十分之壮观,沟壑极其深远,惹人探究。 七夕:!!!这!这是什么好东西!不,奇怪的东西! 七夕截图过去,对方连忙道歉,并补发一份新的资料。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个人收藏的影视作品截图!请您相信,我们都是很专业的!】 七夕发言:【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个。】 七夕默默把还要发出去的那行字撤掉。 你的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尊严在哪里?链接又在哪里?!【①】 新发来的这份果然十分正经。 七夕一打开,顶头第一行字就是:【一脚踏N船,就得抛弃良心】。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这位写资料的老师是不是也在穿书局的反派心理科上进修过。 七夕在局里没有上过这门反派抛弃良心课,在这里却要上了。 看来她就是个当坏人的命……个屁啊!都是这命运在逼迫她! 不过,七夕除了要学习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 【请问,您这还有大翻车秘籍吗?就是……情到浓时,怎么让这几条船同时翻船的那种。】 对方沉默了许久,才回复了一句。 【那个,您是对谁有什么深仇大恨吗?现在不时兴那种“我让你爱上我,再甩了你,让你品尝这世间一切痛苦”的套路剧情了哈。】 七夕继续回复:【我就是要走这个套路。我给你9999。】 对方:【我这就给您写!保证您从心一直虐到天灵盖!】 在七夕忙碌的同时,另一边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在这象征着勃勃生机的夏日,《豪门天天宠》的三名男主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快乐之中。 他们从未想过感情被人回应居然能产生这样巨大的,仿佛爆炸一般的幸福感。 这幸福感他们似乎在梦中隐约曾嗅闻过,但醒来时又只能怅然若失地看着窗外。 一切都没有改变。 可是如今他们不必再做梦了。这里就是现实,而他们伸手的时候,得到了那如神明恩赐般的,【唯一】的垂怜。 三天之后,七夕的手机再次响起,今天有人要来接她,开始大小姐在本书里的第一次约会了。 坏崽崽被七夕留在家中,并且多次警告,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她有三个“男朋友”的事。 “我只有一个,懂吗?一个!” 坏崽崽嗯嗯点头,只顾抬手抓着七夕的衣角。 “真的不带我吗?你做坏事居然不带我?” 坏崽崽皱起眉头,眼眶含泪,看起来十分可怜。 要是坏崽崽演绎的是个被大人独自丢在家里,可怜又无辜的孩子就算了,可他只是想去看七夕怎么干“坏事”,进而学习! “这个,你学这个还太早了,”七夕把坏崽崽放到沙发上,随后脚步轻盈地往外走,“等你再大一点就能学了。” 坏崽崽气哼哼,又是要等长大! 等七夕下楼时,对方已经站在门口了。 看到那人时,七夕下意识一怂,但很快她又挺直脊背走了过去。 这是七夕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直面生命危机时会产生的反应。 但今天的约会,还有以后的约会,都是为了确保她的主导权! 资料书上这么写着:【爱?什么是爱?是占有,是容忍,是温柔,也是会刺破掌心的花刺。对方需要你,就像空气,水源,在你身边才有存在的意义。】 【当你成为了那必不可少的存在,却又抽身而去,任谁都会无法接受现状,勃然大怒。】 七夕看了一眼穿着休闲装的段知行。 对方样貌极好,穿着休闲装时更像是年轻了好几岁,和大学里的鲜嫩学生似的。 往常总是游刃有余的段知行手里拿着一束白蔷薇,看着七夕时,第一次垂下了眼睫,像是不大敢和七夕对视。 明明七夕没有什么改变,段知行也没有。 但当段知行一想到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了,他就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花束。 昨天开始他就神思不属,连弟弟段丛也看出了他有些古怪。 “哥哥,你发烧了吗?脸蛋红红,耳朵红红,我给你贴退热贴!” 段丛从冰箱里拿出退热贴,用牙齿咬开包装,然后又蹬蹬蹬跑到段知行的房间里,给段知行贴到额头上。 段知行谢过:“哥哥没事。” 段丛却不大相信,段知行看了段丛一会,竟然用一种商量的语气与段丛说话。 “要是约会的话,要送什么呢?” 段丛歪着头,在幼儿园里,他也有固定的扮家家酒玩伴。 “我没有约会过,我只结婚。” 段丛的话直接快进到未来,他笑起来,圆圆的脸蛋上露出了左右对称的小酒窝。 “每次结婚我都送花,她也很喜欢。” 段知行摸摸段丛的小脸蛋,等拍着段丛的背,把人拍睡了以后,他才把段丛送回了儿童卧室里。 于是第二天起来,段知行“退烧”了,他去花店买了新鲜的白蔷薇。 邵家大宅哪里都能看见白蔷薇,但是对段知行来说,唯有这个才与大小姐匹配。 可当段知行拿着白蔷薇站在邵家大宅一楼时,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这么紧张了。 随后,他听到了脚步声。 那是轻盈的如同露珠落在花瓣上的声音。 一,二,三……在第九十二下时,段知行与下楼的七夕对视了。 对方穿着一条黄色的连衣裙,就像夏日的向日葵,但病弱的美人天生苍白,哪怕充满活力,也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捧在手心,免得一不注意就化了。 七夕接过了段知行给的花,她低头嗅闻了一下,嘴角像是若有似无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像是赞赏。 “很漂亮。” 她说完之后,就把花递给了女仆长,抬脚往外走去。 “走吧。” 段知行走在七夕身侧,肩背从一开始的紧张,到慢慢放松。 车子是段知行来开,约会是两个人的事,并不需要别人。 车子缓缓前行,段知行侧头对坐在副驾驶上的七夕说道。 “大小姐,今天我们去海洋公园好吗?” 七夕对这个地点没说好或者不好,她只侧头看着段知行,细碎的天光落在她的皮肤上,就像撒了炫目的碎钻。 “我说……” 段知行微笑,因为要开车,不能侧头去看七夕,不过七夕的动静,他时刻都注意着。 “是?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怎么还叫我大小姐,不叫我‘七夕’吗?”七夕淡淡开口。 邵家大宅门口送行的仆人,正在讨论着今天大小姐和段知行出行的事。 “段先生算是忙完了吧?看新闻,最近他一直在整治那个黑暗集团的人呢?” “看样子那个黑暗集团离破产也不远了。” “那当然,原本那个名字就很丢脸嘛!” “那里的员工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自己在那里任职吧!” 仆人们窃窃私语。 大小姐这几天也一直没有出门,段知行来了之后,总算让这个宅……不,一直待在家里容易让身体不健康,大小姐随意走走也是好的。 这些邵家员工并不知道七夕已经和段知行“交往”了。 在他们看来,今天也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次出门而已。 就是不知道段知行今早干嘛送花,想返聘回大宅继续当管家吗?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众人立刻抬头看去。 只见下方不远处的山道上,那辆原本稳稳开着的车,突然猛地向右拐了一下,诡异地停顿了一分钟后,那辆车随后又稳定地向前开去。 简直就像一个人突然失常的心跳。 第六十五章 约会 海洋公园是个适合年轻情侣初次约会的地方。 这里以家庭为单位出游的人多, 情侣也多。 人声吵杂,大家都专注于自己的事,不会去搭理旁人。 室内昏暗, 旁边足占半壁的巨大水族箱里, 满是各色游鱼。 初次约会的情侣, 时常会遭遇接不上话, 双方各自没有话题,空气突然尴尬的窘境。 但是在这里就没关系了。 一旦有什么话题进行不下去,或是想不到要说什么, 就直接抬手一指旁边的水族箱。 【看!那是鲨鱼/翻车鱼/水母/海豚/海龟/好大的蚌壳……以此类推。】 对方一定会做出反应, 即使对方没有反应, 周围经过的路人,小孩也绝对会有反应,这样就绝对不会遭遇冷场。 与海洋公园相似的场所还有游乐园或是演唱会或是某类嘉年华活动,总之要保证身处人群之中, 但又能确保自己约会的独立性。 以上是段知行在收到七夕的邀约短信时, 通过网络检索,以及询问经验人士得到的答案。 在小说或是影视作品里, 总裁级别的人士总是习惯包下一整间餐厅, 或是出海,或是包下影院/歌剧院等等。 但这些活动对于七夕来说都只是寻常, 她也可以做到, 因此就没有什么惊喜可言。 【段先生, 成为情侣只是开始。当你们各自站在情侣的位置上去看待对方,视线与想法都会和过去不同。你要做的是更了解作为情侣的她, 也让对方更了解你。】 经验人士这么和段知行说, 脸上挂着兴奋的微笑。 实际上要不是段知行口风严, 他早就向全世界通告段知行有女朋友了。 段知行综合了各类信息后,最终将约会地点选在海洋公园。 听起来有些孩子气,但段知行莫名觉得……比起去商场或是珠宝公司购物,七夕应该会更喜欢这个。 是的,段知行已经开始在心里叫大小姐为“七夕”了。 口头上的……他还在寻找时机,更自然地开口。 七夕抬头看着眼前的海洋公园,果然非常海洋。 一只巨大的白鲸雕塑落在白色的场馆上方,巨大的尾鳍高高翘起,那尾部的阴影,足以遮挡半个场馆前的广场。 七夕下车的时候,她抬头看着四周,眼里明显有些笑意。 可不是吗?来到这本书里以后,天天都是茶会,宴会,各色舞会,拍卖会,换新衣服,品不同的茶点,还不能吃多,人也没那么多分量。 一开始七夕还有些兴趣,但时间长了她只有一个念头。 本大小姐要吃可乐炸鸡泡个艾草脚瘫在沙发上看爆笑综艺,立刻重回民间谢谢! 原本七夕还担心段知行会包下什么巨大的会场,会场里只有她和段知行两人,但很显然,这位在原书背景中是平民出身的总裁并不想做得这么绝。 还是说他身体里的那段精神波,促使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进去吧。” 段知行对七夕笑了笑,他对着七夕伸出手,像是想要像以往一样让七夕搭着他的手腕。 但七夕看着段知行宽大的掌心,直接把自己的手指往段知行手心里一塞。 “约会不牵手吗?” 在感受到那纤细柔软的手指时,段知行的大脑里一阵断线。 他并不是没有握过七夕的手,但似乎没有哪一次会像现在这样,心脏几乎破出胸腔。 段知行一直是优雅从容的,不管什么时候他和七夕相处时都游刃有余。 直到现在段知行才明白,之前那位经验人士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成为情侣前与成为情侣后,这根本就是两个状态。 那些一切在臆想中的情形都会发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七夕牵着段知行的手走进了海洋公园的会馆。 对七夕来说,这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因此并没什么可害羞的。 可是对于段知行来说,那是他人生第一次……与喜欢的人手牵手。 段知行看着七夕的侧脸,不管什么时候,七夕眼里都透露着一股冷静的坚毅,让人想追随她。 但总不能每一次,不管做什么都让七夕走在前方吧? 这并不是该肩并肩的两人该有的姿态。 段知行垂眸一笑,对七夕轻声说道:“七夕,票在我这,你等等。” 差点直接进入会馆里的七夕这才停下脚步,“哦”了一声,咳,她倒不是急着去看什么翻车鱼啦。 水族馆里的灯光阴暗,大量光源来自两旁的水族箱。 海水的反光在天花板和地面生出了细碎的流光波纹,年纪尚小的孩子看到那些光晕,都忍不住用手去触摸,可就像猴子水中捞月一样,光哪里能抓住呢? 段知行和七夕进入这里时,七夕就仰头一直看着四周。 段知行想起七夕以前应该是没有来过这里的,难怪表情有些新奇。 段知行轻咳一声,开始试验教材。 “七夕,看,是章鱼。” 这话一出,七夕就骤然瞪大了眼,看着那几只在玻璃壁上游来游去的章鱼,想起了寿桃游轮上的惨痛落海遭遇。 可恶的章鱼!一连拖了多少人下海! 七夕立刻撇过头不看,脸上露出了一点淡淡的不悦。 段知行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只是心里却想:回去就把教材撕了。 七夕一把拉着段知行往另一边走,等看到可爱的白海豚对着人群摇头摆尾,伸出鱼鳍打招呼时,七夕才摆脱了那点对章鱼的阴影。 “我比较喜欢海豚。我口味没那么奇怪。” 七夕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玻璃上,同时就有一只海豚游了过来,用长长的鱼吻触碰着七夕的指尖。 “你要是想问我喜欢什么,就直接问我好了。” 七夕没有看向段知行,但这话却是对着他说的。 段知行想了想,问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七夕今天约我出来,我真的很高兴,但是我高兴之余,还有一点忐忑不安。” “……七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段知行抿着唇,神情有些紧张。 七夕则抚着下巴,想着要怎么编……不,说。 第六十六章 亲吻 “我觉得你提这个问题还太早了。” 七夕的手继续在玻璃上划动着, 就像某种跳动的音律。 “一般来说不得等到我们交往了一段时间之后,你才会问我吗?” 听到七夕的话,段知行心中一跳, 是……这样的吗? 并不是他不相信七夕, 而是这个流程, 恋爱也是走这个流程吗? 看着段知行像是在沉思的模样, 七夕抬手拍了拍段知行的肩膀。 “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这不等同于让人自己把内心剖出来吗?” 七夕抿着唇,像是在克制自己脸上抑制不住的恶作剧笑意。 “你这样厉害, 不能自己想办法从我这里发现?” 段知行醍醐灌顶。 同时……心脏跳得极快。 那像是突然从喉咙里灌入了蜜糖, 又像是被人用手指叩击着心门, 段知行以为自己收到七夕那条“同意交往”的短信时,他已经觉得也许此生的运气已经用光了。 但让人没想到的事,快乐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也许人生中最高兴的时刻就是此刻。 段知行缓缓收紧身侧的手, 像是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免得失态。 七夕说完之后,就转身往前走, 只是走了两步, 她又回头,像是很受不了似的对段知行叹了口气。 “过来啊, 你已经不是管家了。” 段知行走了上来, 他轻轻笑了一下, 就像春风吹动了湖水,他抬手握住七夕的指尖, 那是眷恋与依赖的握法。 “如果我不是管家, 我怎么认识大小姐呢?如果我一直在外边生活, 等有一天再见到大小姐,想来连接近大小姐都困难。” 段知行牵着七夕的手,两人走在长长的步道上,周围满是孩子追跑笑闹的声音,还有大人科普那是什么种类的鱼。 “我并不会因为以前是邵家的管家而感到不便,起码……我早早地待在了大小姐身边。” 看七夕正要开口,段知行又补充了一句。 “是了,应该叫‘七夕’,但是即使我嘴上叫着‘七夕’,你也仍然是我的大小姐。” 七夕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没想到段知行还能说出这样的“情话”来。 段知行这样的人,平常眉眼就是柔和的,可一旦眼里盛上深情,水纹波光照在他的眉眼,竟让七夕明白了“缱绻”是什么意思。 七夕沉默了一会,她突然指着一边的水族箱。 “看!是象拔蚌!” 段知行转头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象拔蚌,而是一只在一旁游过的小海龟,他心想……幸好选了这个地方。 纵然是段知行,刚才说出那些话后,心里也生出了一丝羞涩。 这像是校园影视作品里的场景,他总觉得时间过得缓慢,但又希望再慢一点。 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品味从指尖传递来的颤动。 七夕则侧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自压抑着突突的心跳。 这个人真是,好像开始谈恋爱之后,就不停地散发荷尔蒙,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好像很高兴似的。 长长的走道上,巨大的鱼类在旁穿梭而过,顶上的灯光如同八月的星空,细碎的星星从上方一直落到地面,人们走过时,地上的感应灯就会轻轻亮起。 一个抱着娃娃的小女孩好奇地看着牵着手站在玻璃前的七夕和段知行,好奇发问。 “姐姐,你们在谈恋爱吗?” 七夕愣了一下,随后说道。 “是啊。”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七夕没想到她这随后一说,这孩子接下来就直接扔了炸弹。 “那你们不亲亲吗?” 小女孩抱着小娃娃吧唧一下亲了一口,笑着对他们说。 “谈恋爱就是要亲亲哒!我爸爸妈妈也亲亲哒!” 七夕:!!! 段知行:!!! “小乖!” 小女孩的爸爸妈妈走在前方,发现一直跟在旁边的女儿不见了,连忙四处寻找。 等看到小女孩后,连忙大声叫她过来。 小女孩抛下炸弹后,就抱着娃娃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七夕和段知行面面相觑,段知行低头轻咳一声,实不相瞒,听到“亲亲”两个字之后,段知行下意识地停滞了呼吸。 “接下来是海獭表演,感兴趣的观众可以前往4号户外表演场。” 水族馆里突然响起了电子广播,拯救了这突然安静的空气。 “我们去看那个海豹表演吧!”七夕淡淡说道。 “好的,七夕,是海獭。”段知行也一派镇定。 但随便是什么,能脱离刚才的安静空气就好! 两人往4号表演场走去,七夕突然开口。 “那个,亲亲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吧?你还没准备……” 七夕突然停下话,她看到段知行竟然低下头,像是已经闭上了眼睛。 七夕:……你是有多迫不及待啊! 闭上眼的男性俊美得就像被匠人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纤长的睫毛垂在眼下,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片刻后,一点温热的触感落在段知行那细薄的眼皮上。 段知行睁开眼时,七夕已经继续往前走了。 那动作神态仿佛像在说“最多只能亲你的这里,想亲嘴做梦吧你”! 段知行伸出手指轻轻按压着眼睛,像是不这么做,就让那藏着无限欢欣与幸福的爱意从中溜走似的。 接下来的海象……不,海獭表演,两人都好像没有怎么注意看。 七夕:“这海象把训练员像顶球一样顶起来可真厉害啊。” 段知行:“确实是啊。” 坐在他两旁边的人都惊呆了,他反复确认着眼前毛绒绒小海獭用石头敲贝壳的表演,再听着七夕和段知行两人说的话,觉着自己和他们看到的好像不是一个东西! 七夕确实心神不定,觉着自己刚才有些冲动了。 只是段知行那个样子,实在是让她想起了第一次亲吻时的记忆。 那时天气已经有些冷了,七夕躲在那人身后,依靠对方高挑的身高来阻挡逼人的寒风。 【所以为什么不愿意乘车呢?这样就不用被寒风吹了呀。】 对方好像有些无奈,任由七夕靠在他背后,推着他一点一点前进。 【我失算了。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只是微风……所以出来走走不是挺好的?】 七夕嘟囔着,将一切罪过推到天气预告。 那人笑了一声,拉着七夕走到了路边的一间咖啡馆里。 【那起码手里拿点热的东西吧?】 七夕恍然大悟,对方进入咖啡馆后,没一会就拿了两杯热乎乎的纸杯咖啡,其中一杯放到了七夕手上。 随后七夕却见那人微微低头。 【我做得好吧?能不能给我奖励?】 七夕登时红了脸,而那人闭着眼,像是察觉到了七夕现在是怎样的情状,嘴角微微弯起。 【可以亲亲我的眼睛吗?】 【比起亲吻嘴唇,我更喜欢被你触碰眼睛。】 …… 他们的第一次亲吻,是触碰彼此的眼睛。 而段知行一直心跳如鼓,如果说人一生只能坠入一次爱河,那么他就在这爱河里坠落了两次。 他心中升起了一点隐秘的疑问:七夕好像也太会了,她,她很有经验吗? 随后段知行又猛地摇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他过于惊慌失措,才显得七夕格外镇定。 他应该更成熟理智一些,这样对于感情的发展才是健康而向上的。 段知行对七夕微微一笑,强自保持着镇定与从容。 “看起来这只海象还很会踢球。” “是啊。”七夕完全没在看表演,胡乱点头。 坐在他们旁边的观众再次陷入了思维混乱。 为什么?!那只海獭不是在快乐地在透明管道里奔跑吗? 踢球?!到底哪里有海象和踢球啊! 观众揉着自己的眼睛,觉得今天不是他疯了,就是那两个人疯了。 等无人知晓到底表演了什么的海獭表演看完后,段知行看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该吃午餐了。 海洋公园里也有餐饮服务,但是顾虑到七夕的身体状况,段知行还是带着七夕驱车前往附近早已预定好的餐厅。 一路上七夕都在低头回复手机消息,段知行没有刻意关注,这是七夕的隐私,只是因为这手机实在响得像子弹密集发射似的。 七夕也知道这样仿佛有些可疑,往常她可不会这样频繁地回复消息。 只是楚刀明和秀金蝉时不时的短信实在太多了。 都在询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 七夕反复安抚,并且排好了日历。 今天段知行结束后,明天就是楚刀明,后天秀金蝉。 这样总行了吧? 可恶,以前没觉得他们这样缠人啊? 七夕浑然不知,雄性一旦陷入求偶成功的快乐中,一切行为都会比过去更为激进。 想要时刻陪伴在伴侣身边,想要时刻听到伴侣的声音,想要时刻被伴侣触碰…… 这些欲望随着难以碰面而日渐扩大,数量开始变多的短信只是开始。 车驾停在了“只有钱”商场楼下,搭乘直达电梯到达了顶楼。 也许是顶楼的风景极好,顶楼大多都是咖啡厅,餐厅,到了夜晚还有会员制的酒吧开门。 “这家餐厅的药膳很不错,当然,是不会有药味的。” 看到七夕突然改变的脸色,段知行补充了一句。 七夕想到刚来到这里时,厨房给她端上的那种黏糊糊的药糊糊,根本就是噩梦。 七夕对于食物的要求就是,好吃。 没有药味就行了。 算段知行懂事! 等七夕进入专门的包厢后,段知行还要离开这里,去食材区挑选新鲜的食材。 只是在段知行走过那段餐厅里架设的小木桥后,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疑惑地看着对方,戴着护甲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廊桥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第六十七章 惩罚 七夕的运气和一般人的运气一样。 抽奖没中过, 买彩票一定会避开所有中奖号码,路上有钱掉了,她也跟瞎了一样根本看不见。 越不想要发生的事情越会发生。 七夕坐在窗边, 正托腮看着外边的景色时, 突然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 “楚先生, 段先生定下的包厢就在这里, 可是……”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和朋友打声招呼。七夕,你在里边吗?” 七夕望着那只落在窗外的小麻雀, 对方脸上的豆豆眼看起来格外无辜清纯。 【我不在。】 七夕心里默念着, 虽然外边那人没有直接闯进来, 但七夕光听声音就知道是楚刀明。 他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了。 像是刀剑出鞘般清晰的铮鸣,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七夕一直保持着木乃伊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小鸟的眼睛也慢慢对成了斗鸡眼。 为什么……楚刀明会在这里?!他怎么会这么巧来到这家餐厅? 刚才进来的时候被他看到了?不, 不可能, 要是一进来就被看到,楚刀明应该会直接过来, 根本不会等这么久。 那就是刚才段知行出去的时候……被看到了?! 七夕一脸菜色。在做出邀约准备前, 有时她也会想,要是和谁出去约会的时候, 遇到了另外两个人该怎么办。 但这根本不可能嘛。 这些人平常那么忙, 光是签字开会就要忙上一天, 她随便出来玩几个小时,A城这么大, 和现实世界里的B市差不多大小, 人与人没有约定好, 单凭运气怎么可能真的碰上? 真能碰上的话,除非是老天爷的惩罚吧! 七夕冷笑一声,下一刻立即抬起双手捂脸,把自己的脸藏了起来! 这副样子和鸵鸟遇到危机时把自己的头塞到沙地里有异曲同工之处! 假装自己不在就好了! 但是恋爱中的雄性是非常缠人,并且意志力坚决。 没有得到七夕的回应,楚刀明也没有冒然进去,他只简单地给七夕打了一个电话。 一阵悠扬的手机音乐声在包厢内响起,楚刀明与旁边的餐厅经理笑了笑。 “看来我的朋友真的在里边……不,是我的女朋友。” 下一刻包厢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七夕拿着手机一脸疑惑地站在大门口。 “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确定恋爱关系后,楚刀明第一次见到七夕。 对方今天穿了一身漂亮的连衣裙,不,不管七夕穿什么都是很漂亮的。 楚刀明微微弯腰,以求与七夕更贴近,柔软而有光泽的长发垂落在肩上,这个男人不管到哪里,身上都有一股好闻的香气,直让人目眩神迷。 “今天本来是陪几位长辈来吃饭,这里的药膳确实补身,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带你来。” 旁边的餐厅经理都要叫出声了,这位楚先生本来就好看得不像真人,现在见着这位小姐,更是像孔雀开屏一样,由内到外都展现一种骚包的姿态。 明明之前走过来的时候,还一副沉稳的模样,现在这样子,跟脸上贴了钻石似的,仿佛只为了眼前这位小姐发光。 “那么我就不打扰了。”餐厅经理微微一笑,随后躬身离开。 七夕面上淡定,实际上舌头一直顶着上颚保持镇定。 其实她是真的不想出来。 只是之前段知行出去前留了一句话。 【我去挑选食材,大约过十五分钟就会回来。】 十五分钟。 楚刀明来叩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时间不多了,再拖延下去段知行就直接回来,这两个人精随便说两句就能知道有问题! 于是七夕从鸵鸟状态转换为大小姐状态,直接走了出来! 主要是因为手机音乐声没藏住。 “对了,我刚才是看到了段知行才猜测你也许会在这里。毕竟那个人是出了名的没有私生活。” 楚刀明一字一句地说,他像是在观察七夕的神情。毕竟他几次邀约,七夕都拒绝了,他们明明是男女朋友,七夕都没有空出时间,却愿意和段知行出门呢。 楚刀明弯起唇角,啊,当然,他不是什么小气的男人,不会为这种事生气的。 七夕看着楚刀明徒然变深的瞳色,像是璀璨透明的钻石笼上了半层阴影。 虽然还在笑,但是很显然……他是生气了吧! 七夕对这个套路其实颇为熟悉。以前那人每次生气的时候,旁人从面上永远也看不出来,只有相处时间长了,熟悉了,才能用那人的眼神里看出一星半点异样。 【……倒不是我不能释放自己的情绪。害羞,高兴,什么都可以,只是生气的话……】 那人抬手摸着自己的鼻子,像是有些赧颜。 【因为会看起来不成熟。动不动就吃醋,动不动就生气,会让你不快吧?可是我确实暂时还做不到真正冷静优雅的样子……所以,我只能尽量克制,不让人看出我的情绪。】 【不过对你来说完全没用吧?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一眼看出来,对不对?】 …… 七夕微垂眼睫,挡住颤动的目光,对楚刀明说道。 “也就是恰好碰上他了,你也知道的,他还觉得受父母所托,需要照顾我……” 楚刀明看着七夕微颤的眼睫,竟然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有些过分。 七夕这样高傲,既然已经答应与他交往,又哪里会多看别人一眼? “抱歉,是我让你为难了。” 楚刀明轻叹一声,随后又笑起来。 “我从小就是个自信得有些自大的人,没想到也会有没有安全感的时候。” 七夕则对着楚刀明摇了摇头,她走出包厢,站在走廊上,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还有六分钟,段知行就要回来了。 “你不是还要陪长辈吃饭?”七夕一副很为楚刀明着想的样子,“不能让长辈久等。” 楚刀明点点头,觉得七夕说得很对。 “你想不想,去和他们打声招呼?”楚刀明状似自然地提议。 七夕心中警报拉响,这个楚刀明真的不是省油的灯! 谁不知道豪门圈子里的都是喇叭成精,稍有些风吹草动就到处广播,她要是和楚刀明过去了,岂不是在圈里立刻传遍她就是楚刀明女朋友?! 这样段知行和秀金蝉还有不知道的道理? 好家伙,就算是宫斗文里的X贵妃也没你心眼子这么多! 七夕微蹙眉尖,摆出一副刁蛮模样,对楚刀明说道。 “哼,你现在还在我的考察期,想让我承认你的身份,还得再努力一点才行。” 【距段知行回来还有五分钟】 楚刀明闻言一愣,随后福至心灵!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趣?! 确实,不过刚开始确定交往关系,就要带回去见家长朋友,不管哪里也没有这种说法。 只是七夕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反而眼角眉梢带着点笑意。 楚刀明也忍不住笑起来:“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距段知行回来还有四分钟】 七夕歪着头,绕到了楚刀明身后,把他往前一推。 “你先回去,思考明天该带我去哪玩。” 楚刀明闻言一愣,随后他惊喜地转过头,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七夕的肩。 “明天?” 七夕重重点头:“对!明天一整天我都有空,当然,吃了晚饭是要回家的。” 【距段知行回来还有三分钟】 楚刀明难得有些无措,他脑海里瞬间闪过了A城十大约会地点,只是却见七夕一直在推他。 楚刀明:??? “你有急事吗?”楚刀明问。 “没有!”七夕语气有些急,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说,“只是我想出去一下。” 楚刀明立刻领悟:“哦,那我在这等你。” 七夕:!!!你等个屁呀! 【距段知行回来还有两分钟】 但七夕的心声是不能说出口的,她强笑着说。 “你等什么呀?我待会打包就走了,外边人多,我不爱待着。” 楚刀明抬手探了探七夕的额头,蹙眉说道:“你不喜欢这里?如果因为过去的情分不好意思,那我留下来和段知行说说吧,以前我没有立场,但现在……我想请他不要再枉顾你的意愿。” 七夕:天地良心!这世上要有谁绝对不会违逆我,在这也就段知行了! 【距段知行回来还有一分钟】 不知道是不是七夕过于敏感,她似乎已经听到段知行的脚步声了,那极有韵律的沉稳的脚步声。 她几乎可以预见,只要她再待一会,一回头就能看到段知行。 段知行也果然来了。 因为急着见到七夕,他走得比平常快一些。 他自拐角处转出,抬头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走廊,微微挑眉。 总觉得好像刚才有听到七夕的声音。 等段知行打开门进入包厢,包厢里却没有七夕的身影。 段知行微蹙眉尖,他的手机在这时同时响起。 【七夕:我去洗手间】 段知行这才放下心来,坐在包厢里,拿起桌上的紫砂壶茶具开始泡茶。 只是不知为什么,往常泡茶时,动作都十分优雅而稳定的段知行,突然指尖一松,一只茶杯从他手里掉了出去,在桌上溅起水滴,滚动了好几圈。 段知行微眯眼,有种不太愉快的感觉。 但这感觉从何而来,他却不清楚。 在包厢外的走廊上,与段知行来的方向相反的地方,那用竹子与淡紫色的垂花装点的布景之后。 黑发的病弱美人披着一身淡紫色的花瓣,将一名穿着白色长衫的男子推在墙上,她柔软的手指紧紧捂住了对方的唇,而她的唇则落在了自己的手背。 在刚才七夕已经不在乎楚刀明会察觉到什么,直接拉着对方的手往前走,随后一把将人推到了拐角的墙上。 活脱脱像个强抢民男的恶霸。 “真是的,我不喜欢太啰嗦的男人。” 黑发的美人缓缓把手放下,姿态高傲地把垂在肩头的黑发往后一掀,抬起形状优美的下颌。 “下次你再说个不停,我就真亲了。” 楚刀明微微张口,他的嘴唇实在漂亮,红润,饱满,诱人亲吻。 七夕之前突然把他拉走确实让人生疑,可见到七夕现在的举动,他只觉得像是置身火海炎狱之中。 他已……无法思考。 淡淡的粉色,像是花汁均匀地抹在了楚刀明的脸上。 他心跳如鼓,几乎不能呼吸。 “好,你不喜欢的事我都不会做,”楚刀明像是发出了梦一般的声音,“这样还能不能得到你的亲吻。” 不是隔着手背的,真正的呼吸交错的……亲吻。 第六十八章 爱恋如糖 亲、亲吻?!现在吗?我看你在想X吃! 七夕在心里被急出了粗鄙之言! 七夕往后一退, 将手背在身后,她完全不需要表现大小姐的羞恼。因为她是真的羞恼了。 要不是你一直站在走廊那絮絮叨叨,她哪用得着强抢民男呢?! 而这个“民男”还很享受的样子! 可恶! 七夕对着楚刀明摇头:“你现在该做什么?” 楚刀明早已放弃了思考, 七夕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家人天生会舔, 首要条件就是“听她/他的”。 “我会好好思索明天要去哪里。”楚刀明看七夕眼色行事。 七夕松了一口气, 然后头一撇, 示意楚刀明离开。 楚刀明还有些依依不舍。 “你现在回去啦。” 七夕不能在外边等太久,不然段知行会以为她掉在厕所里了。 “可是……我觉得我还是应该找段知行说两句话……”楚刀明挣扎着。 七夕立刻瞪了眼:“你才上位几天啊,就这么急着想控制我的生活圈子吗?” 七夕完全“恶意”曲解, 活脱脱是邪恶反派现世了。 七夕仿佛真的要生气了, 这可不行。 为了健康关系的可持续发展, 楚刀明把与段知行“对谈”的事无限延后,直到七夕愿意接纳他为止。 楚刀明甚至还在瞬间反思起来,是的,他这样实在有些过于强势。 七夕这样高傲, 这世上似乎没有比她更合适“大小姐”这一称呼, 她怎么会愿意受人摆布呢?哪怕楚刀明是想要关心她。 常人会说“哪怕是舔狗也会有舔够了的那一天”,不好意思, 那不是真的舔狗。 他们绝不会有舔够了的那天。 楚刀明迅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带着那意犹未尽的表情,在七夕的视线下, 回到了长辈们在的包厢里。 “……你是去外边约会了还是怎么的?” 一名长辈看着楚刀明眼角眉梢像是带着春意的神情, 一时疑惑。 明明之前坐在这里的时候, 虽然笑着也兴致缺缺的模样,可只出去了十五分钟……就像谈了一场短暂而烂漫的恋爱。 “您在说什么呢。” 楚刀明随口说着, 老人家们正在喝茶聊天, 为表尊重, 他不能随意拿出手机低头搜索约会地点。 楚刀明只好望着窗外,然后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几位老人家一边喝茶一边从眼角余光关注着楚刀明。 怎么回事?出去一趟真的对谁一见钟情了吗? 七夕回到包厢里的时候,段知行就想起来,给七夕拉凳子。 可谁知还没等他有动作,七夕大步走过去,直接俯身将段知行笼在自己身/下。 七夕眼神幽暗,下巴微抬,气势汹汹地说了一句。 “菜打包回家吃。” 段知行:??? 七夕看起来没有身体不适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对这里不满意,待得烦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对于段知行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邵家大宅算是段知行最为熟悉的地方,段知行过去认为那是他工作的地方。 在他与七夕确定情侣关系之后,则是连登门都需要非常谨慎的场所。 那是他恋人的家。 这家餐厅因为是会员制的,因此服务也非常周到,说要打包,餐厅经理也立刻吩咐后厨,并且亲自将人送到电梯。 只是在路上,那位餐厅经理用眼角余光看着七夕,心里想着……这位,这位小姐不是楚先生的女朋友吗?! 为什么现在却和这位段先生牵着手? 难道……这就是豪门圈子,大家都很玩得开? 餐厅经理从未想过一脚踏两船的可能,依照那些人的精明程度,根本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吧! 所以,只能是大家都有默契了。 七夕进入电梯后,在电梯门关上前,发现站在外边微笑的餐厅经理眼神古怪。 一副“我都懂了”的表情。 他懂什么啊? 等坐上了车子,七夕才放了心,催促着段知行赶紧往邵家大宅开。 车子上路后,七夕靠在椅背上,发出了从修罗场逃出生天的叹息。 “七夕,你在餐厅遇见什么人了吗?”段知行突然开口问,随后他又笑了笑,“好像急着逃跑似的。” 七夕一瞬间瞪大了眼,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说:“没有,只是突然想回家了。因为……弟弟还在家。” 是了,“弟弟”还在家。 这简直是个再好不过的理由。 段知行听了之后,果然微微一怔,随后眼里一点一点地溢满了温柔的波光。 “是啊,家人总是让人牵挂。” 我以后……也可以和大小姐成为家人吗? 这后半句话段知行没有说出口,这是段知行心里的最终愿望。 但在现在来说,实在太早了。 要是说出口,七夕一定会十分惊讶地看着他,说他痴心妄想吧。 车子缓缓驶向主干道,就在车驾离开时,七夕原先待着的包厢外,楚刀明又出现了。 他准备和长辈离开了,临走前还是想和七夕当面道别。 只是那包厢已经空了。 楚刀明看着空荡荡的包厢,神情有些疑惑。 怎么这么着急? 等回到邵家大宅的山下时,七夕收到了楚刀明的讯息,当头一句就是【七夕,你回去了?我没找到你。】 七夕:!!!幸好我跑得够快! 等七夕下车的时候,她脚都有点软了。 只是她已经吸取了一次教训,明天的约会,她得设定条件! 【七夕:那个,明天约会麻烦找些私密的地方。最好就只有你,我。】 七夕这条短信发出去之后,自觉交待完毕,浑然不知楚刀明看到这条短信时,心里激起了怎样的狂风暴雨。 七夕回到家里,段知行就请人帮忙把打包的药膳装盘。餐厅的保温措施很好,而且从餐厅到大宅的路程不远,饭菜都还热着。 女仆长在厨房里帮忙的时候还好奇地问段知行:“怎么不在外边吃了饭再回来呢?” 段知行用餐布将盘子边缘溅到的汤汁擦净,才抬头说道:“七夕……想回来看看小少爷,这也没关系,回来更好,不必赶时间。” 女仆长十分敏感地重复着:“‘七夕’?” 段知行弯起唇角:“嗯,七夕。大小姐希望我这样叫她。” 女仆长“哇哦”一声,却只当做段知行和大小姐之间的关系缓和了。 这也是嘛,大小姐和段知行也算从青少年时期一起长大的,不该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毫无人味。 女仆长再有一百个想象力也想不到大小姐现在和段知行算是在交往。 因为他们一起出行回来,和以前一样都是常态,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而且……大小姐也不像是对男人感兴趣的样子。 可喜可贺,七夕因为女仆长没有多长一根磕糖的神经,而没有被发现这个惊人的“秘密”! 段知行也不是那种喜欢到处和别人说他在谈恋爱的人。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段知行和七夕在一起之后,恨不得捂得死死的,甚至不想让七夕的名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而急着回来看“弟弟”的七夕,看着仰躺在地毯上,肚肚盖了一条小毛毯的坏崽崽早已睡得呼呼响。 七夕:你倒是舒服。 之后的那顿饭七夕在熟悉的环境吃得很愉快,药膳果然也没有什么药味,只是让人觉得吃起来很健康。 而吃完了饭之后,七夕想着段知行怎么也该想回家了吧,然而对方坐在会客室的软椅上,手里拿着一杯茶,脸上是淡定从容的微笑,俨然一副“你不开口赶我,我怕是不会走”的模样。 七夕单手托腮,倒也没有急着赶人,而是看着段知行喝茶的姿势。 段知行在七夕面前很少有放松的时候,现在做着平常的事,她倒是发现了很多与那人重合的地方。 【你喝茶的时候,无名指和尾指会托着杯底啊?好像贵妇哦。】 七夕看着坐在白色窗户下的那人,像是故意闹人似的开着玩笑。 【贵妇是不会像我这样喝茶的。】 那人看着七夕好奇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 【她们会有美少年在旁边伺候,喝茶的时候,美少年就会端起茶杯,用小小的茶匙喂给贵妇们。当然,茶匙只是一个工具,之后就会用到这里。】 那人轻轻点着自己的唇,饱满而诱人亲吻。 【你胡说的吧……】 七夕震惊之余,也不是什么都会信了。 那人就笑了起来,轻轻点头。 【嗯,我胡说的。今天有人和你随口编话,你怎么就信了呢?】 七夕眯眼回忆,发现自己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大约……只是捧场随便鼓掌笑笑吧?不过真有意思,别人说什么我大多听不出来,但是你说什么我就能懂。】 那人微微一愣,随后他放下手里的茶杯,刘海掩在眼皮上方,遮住了他眼里的波动,将一块放在茶碟上的砂糖放到了嘴里。 在七夕连声“你干嘛,不觉得太甜了吗”的声音中,他才微微张口,像是在吸气。 【是啊,太甜了。】 如今段知行也这么喝茶,七夕看着他,突然抬手捻起一块砂糖,放到了段知行的杯子里。 等她做完这些,才觉得仿佛有些越线。 喝茶从来不放糖的段知行抬眼看着七夕,像是有些惊讶,随后他笑道。 “七夕怎么知道我觉得茶苦呢?” 段知行喝了一口茶,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眼睛也微微弯起,任谁都会沉迷在他的微笑里。 “很甜。” 只是一杯茶,居然就喝了一个小时。 女仆长在外等候,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总觉得氛围还挺不错的。 段先生会不会真的回来继续当管家呢?以前不也一样,自己的公司和邵家的事一样兼顾得很好。 她倒是没想过,段知行也可以用别的身份回来。 等到黄昏时,落日熔金,瑰丽的晚霞布满整片天空,照得地面一片瑰红时,段知行终于从邵家大宅离开了。 他开车往外走了一段,又停在了能看得见邵家大宅的地方。 七夕当然是不会一路送到大门口的,但不妨碍段知行回头去看。 之前段知行从邵家辞职时,他也站在同样的地方看了这栋大宅许久。 他在与自己的青春年少,过去与牵挂的人道别。 如今他站在这里,则是期望着将来与牵挂的人再见。 车子缓缓下山,带着万般不舍。 而七夕看着楚刀明新发来的短信,心想……明天一定不会再遇到谁了吧? 她是这么想的。 第六十九章 约会二 楚刀明早上起来之后, 先去训练场打了拳,舒展筋骨之后,就回楼上冲澡。 楚刀明的肌肉不是吃蛋□□练出来的那种胳膊壮到都放不下来的肿大, 而是纤长柔韧, 经过时间一点一点锤炼出来的清瘦紧致。 等他洗好澡出来, 也只在下/身围着一条浴巾, 另用毛巾擦着头发。 现在也才早上六点半。 楚刀明小时候被人当做洋娃娃打扮,稍微长大一点,能拥有自主权了, 就再不许人进他的房间里帮他穿衣服。 和旁人相比, 楚刀明的衣帽间算得上非常大, 品类丰富不说,每一件单品除了经典色,还有每一季的流行色。 一切有赖于楚晚女士的支持和培养。 【别听外边说什么男人不用打扮,那都是屁。】 在家里, 楚晚女士偶尔会说些粗鄙之言, 但这话倒是有道理的。 楚刀明在衣帽间里翻看着衣物,对比着颜色, 他是衣架子身材, 穿什么都像模特走T台。 但今天和往常不同,是楚刀明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约会。 和那种把商业竞争对手打垮的“约会”不同, 不必穿黑色西装默哀, 哦, 别人看来就是挑衅了。 也和那种出席名流宴会不同,不必讲究“花枝招展”的低调奢华。 今天只是单纯的, 两人约会。 楚刀明在衣帽间里磨蹭了好一会, 这才勉强选了一身看起来还行的。 现在已是夏季, 楚刀明穿着米色的休闲装,领口有些宽松,衬得脖颈修长,能看到他线条好看的锁骨。 因着今天的活动,他不必戴什么配饰,只在耳上戴了一对耳钉。 托今天约会的福,楚晚女士总算允许楚刀明不必再做以前的打扮。 今天楚刀明的路线都不靠海,绝对不会发生什么掉海的意外。 楚刀明下楼吃早餐时,已是容光焕发,打眼看去,这人就像是被繁花簇拥着而来,等他在楚晚身边坐下时,楚晚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气和以往有些不同。 平常都是草木香,今天却有点甜味。 “你约会是要变个人吗?” 楚刀明笑着说:“不过稍微打扮一下,这就算变个人?” 楚晚只是觉得有点不详的预感:“我怕你用力过猛,吓到人家。” 楚刀明原本还在用餐刀切欧姆蛋,听到楚晚这么说,不由轻叹一口气。 “我还没开始呢,您能对我稍微有所期待吗?” 听到楚刀明这么说,楚晚确实也觉得自己泼冷水了,只是家里历代情路不顺,让她难免悲观。 “我当然希望你事事顺利,只是这事来得凑巧。” 楚晚冷静地喝了口咖啡,望着楚刀明漂亮的眼睛。 “之前她对你是什么感情,为什么过了几天又突然变了?” 他们这类人即使再冲动,也会想很多,楚晚不信楚刀明没有思考过。 楚刀明果然点头,但说出的话却是:“无论因为什么,假的也好,骗骗我也好,我都当做是真的。” 楚刀明微垂眼睫,抿唇一笑。 “我很开心,从收到短信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很开心。” 楚晚不再出声了,再说话她就跟法海差不多了。 而且,楚刀明现在明显已经进入状态了。 楚晚不由托腮回想着自己的青春,那也是好一番折腾。 “你今天要带人去哪?” 楚刀明随意捡一点说了,楚晚也不知道七夕会不会高兴,那位大小姐看起来冷淡,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坏。 说不定楚刀明会顺利?楚晚心里求神拜佛祈祷了一下。 “您别给我祈祷,”楚刀明突然打了个寒颤,“我们家这个,关于这方面的祈祷都不太顺利。” 楚晚:“不好意思啊。” 两个楚家人对视了一眼,又低头默默地吃起了早餐。 楚晚想,在最终楚刀明与那位大小姐步入婚姻殿堂前,她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说楚刀明在谈恋爱的事。 免得要是不成,那多给人添麻烦呀。 女仆长这两天有点困惑。 曾经她希望大小姐能够多出门走走,但今天大小姐又要出门,实在让她有些惊讶。 而且这次出门和昨天一样,有男士过来接送。 “楚先生,您好。” 女仆长站在邵家大宅的门口,将人迎了进来。 早上大小姐说楚刀明会来的时候,女仆长还以为对方是有什么生意一类的事要谈,结果楚刀明手上拿着一捧花。 又是花。 昨天段知行送了白蔷薇,今天楚刀明也送了白蔷薇。 嗯……该说他们品味一致,还是礼物重复了呢? 七夕很快就下楼了,她接过花,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请女仆长把花摆到花瓶里。 女仆长想,昨天段知行送来的花还没凋谢呢,看来得找第二个花瓶来插花。 楚刀明在七夕身后看到了露出半张脸的坏崽崽,对它挥了挥手。 谈恋爱得讨好小舅子,这是基本常识。 楚刀明蹲下身,拿出了一个礼物盒,这是给坏崽崽的。 “一点小点心,”只是楚刀明在给坏崽崽之前,还抬头看着七夕,“可以给吗?” 七夕愣愣点头,这倒不是不行。 得到七夕的同意后,楚刀明就把小盒子递给了坏崽崽。 坏崽崽还是生平第一次收到礼物,整个崽都呆住了。 它接过盒子,盒子还挺沉,摇动了一下,里边的东西看起来不少! “这是给我哒?”坏崽崽睁着大眼睛,问了一次。 楚刀明点点头,抬手摸摸坏崽崽的头,希望你从此以后记得我的好,小舅子。 坏崽崽竟然生出了一点投桃报李的念头! “你,你比昨天那个……唔……” 七夕立刻捂住坏崽崽的嘴,“面带微笑”地说。 “好啦,你该回去看书了,小心你的肚肚哦。” 坏崽崽瞪大了眼,不由想起了七夕的警告! “窝,窝最喜欢看书学习了!” 坏崽崽抱着礼物盒,两条小短腿一迈,直接往楼上跑去,几个女仆跟在后边,仔细着不让它摔倒。 “昨天那个?”楚刀明抓住关键词,“昨天……段知行?” 七夕心里已经揪住坏崽崽的恐龙尾巴,把它来回打了一百个结。 但面上还是要一派平静地说:“嗯,你昨天不是看见了吗?他来的时候没给坏崽带礼物,它就记住了吧。” 楚刀明沉默了一会,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没想到段知行也会区别对待。” 他就差把“我就不同了”这句话清楚明白地说出来了。 七夕……不知道楚刀明在想什么,总之他好像颇为高兴的样子,这就够了。 七夕松了口气。 随后楚刀明往门外走,在上车前,七夕还是忍不住打量了楚刀明一番。 楚刀明本来就是身高腿长的模特架子,只是衣服的剪裁和尺寸稍有不同,收腰处紧一寸,衣袖正好拉到手肘,就显得腰身紧窄,也露出了线条流利的手臂。 楚刀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也很愿意向七夕展现,因此察觉到七夕的视线时,他微微一笑,坐进了车里。 “我们今天去山上,应该符合你的要求吧?‘独处,就你我’。” 可楚刀明后边还有一句话。 “虽然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是我们初次约会,你虽然信任我,我却不敢真的把你往没有人烟的地方带。” 七夕闻言一愣,就听楚刀明继续说道。 “所以找的地方可以露营,看日落,附近虽然也有人家,但在视觉上都是独立的,保证隐私。” 楚刀明说完之后,像是想看看七夕是否满意,却见七夕一直愣愣地看着他出神。 随后七夕抬手轻点楚刀明的眉心,她没说什么,但楚刀明却觉得她似乎有些高兴。 车子缓缓启动,楚刀明抿着唇,心里却炸出了一点又一点的盛夏烟花,将整片天空涂抹成了瑰丽的颜色。 七夕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想着是不是当她有意识之后,那些原本毫不珍惜,如同掠影般的回忆也会被她一桩桩一件件地全都回忆起来。 七夕第一次和那人名正言顺约会时,兴致勃勃地提议了许多地方,一起去看流星雨啦,一起夜船游河啦,或者找个人少的时间,去别的城市什么的。 但都被那人一一否决,最后对方像是很受不了似的,抬手敲了敲七夕的眉心。 【我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你信任我,我却不会把你往没人的地方带。】 【什么看流星,晚上游船,怎么都选的晚上?要是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要是我突然兽性大发,对你做了什么事怎么办?】 七夕听得一愣一愣地,随后解释。 【如果是别人,我当然不会这么说。】 但那人仍然坚定地摇头,喝了一口冰水。 【你不要再诱惑我了,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七夕想了想,又问。 【那什么时候可以这么做呢?】 那人思考了一会,嘴里念念有词。 【多少得真的关系稳定,互相在父母面前过了明路吧……】 七夕一拍手,像是懂了。 【原来你这么保守,好吧,我会给你个名分。】 见着那人稍稍压低眉眼,像是有些生气,七夕又笑起来。 【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气我不注意自己的安全。你又怎么知道,我刚才说的那些选项,不是给你的考验呢?】 这些话现在再从楚刀明嘴里说出来,实在让七夕心底都柔软了起来。 她忍不住又侧头去看楚刀明,那面容俊雅秀美,堪称华丽的男性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说。 “七夕,我的脸要被你看得烧起来了。” 七夕:…… “哦,那你忍耐一下。”七夕沉默了一会,请楚刀明多担待。 楚刀明有些无奈,却觉得嘴里像含了块糖,甜滋滋的,并且觉得有些熟悉。 真奇怪,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楚刀明看着前路,突然想起,他初次见到七夕时,除了一见钟情的悸动,还有一股淡淡的熟悉感。 可是在那之前,他们明明没有见过面。 楚刀明心想,也许这就是天定的【唯一】缘分吧。 车子在经过一条岔路时,往右边行驶过去,七夕就隐隐听到了路上有音乐声。 “哦,已经开始了?” 楚刀明微微降下车窗,一丝清风吹了进来,连同外边那悠扬的乐曲。 “每年都会有的盛夏庆典,各个地方的歌手,舞蹈家都会来到这里,在长街上表演,聚会。” 楚刀明转头问七夕:“以前有见过吗?” 七夕当然是没有见过的,她摇摇头,就见楚刀明提高了车速,往前开去。 “那既然撞上了,我们就靠边看看吧?” 车子缓缓靠边停下。 前方虽然有表演和聚会,但是交通秩序都被维持得很好,车子有序停在一边,人群往前涌动。 七夕即使坐在车里,也依然能看到那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展台上,全是不同的表演。 他们各自压抑着声音,乐曲的音量,在对方表演得精彩时鼓掌,这些表演不存在竞争,它们是相辅相成的。 热情奔放的舞蹈,摇曳的红花在舞者的唇间绽放,漆黑的长发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脚踝上的细碎金铃响起,叮叮当当,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灵轻笑。 一旁拿着吉他和铃鼓的表演者看着那段舞蹈,忍不住用手里的乐器为那名舞者伴奏,无论那名舞者旋转的速度多快,他们都能跟上。 夏季就是这样,让人焦躁,让人发热,也让人如入梦中,在那熏人欲醉的炎风中拾取红花。 等七夕回过神时,她已经和楚刀明站在台下,正在人群中为他们鼓掌了。 楚刀明抬手护着七夕,以免她被别人挤到。 这边的舞者表演结束,在他们身后的圆台上又响起了一段简单的鼓点。 在台上没有表演者,只有一截红色的轻纱。 装载在舞台底部的无声风扇无规律地吹拂着那段轻纱,轻纱以人类肢体不能达到的角度,将自己猛地揉成一团,又瞬间释放,红色的轻纱在半空中旋转,下坠,触地的瞬间,又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勾起。① 红纱在半空中如落霞散开,那跳舞的美人不在台上,那挂在美人臂弯的披帛替其在台上旋舞。 最后风渐止,红纱飘飘摇摇坠落于地,不发出一丝声响。 在那红纱落地时,七夕还以为能看到一个站在台上的美人,赤足,一截如雪般的皓腕垂下,手里拿着一支珠钗。 只是旁人在看着,美人儿羞了脸,拾起那披帛下了台。 七夕看着那红纱被人收走后,与旁边的观众一起发出了一声遗憾的惋惜。 这附近的表演暂时结束,剩下的要等到明天了。 当然也还有一些音乐家正在演奏乐曲,但透过熙攘的人群,不大能听得清楚。 “早知道就把约会地点定在这里了,”楚刀明弯起嘴角,看着七夕还带着惊叹的脸,“你看起来很开心。” 七夕不能违心地说自己不开心,她对楚刀明点点头,又说道。 “我觉得你安排的地方也会很好。” 楚刀明听完这句话,就立刻撇头看向另一边,七夕好奇地要走过去看他,却见这人抬手捂住了脸。 “就这句话,我就忍不住笑得这么厉害,”楚刀明隔着手闷闷地说,“你也太懂得让人开心了。” 一点温热的触感拉住楚刀明的手,他的手被七夕拉下,一眼就看到了正仰头看她的七夕。 “我还以为你脸红了。”七夕眨着眼说。 楚刀明在这一瞬间,真的从脖颈红到了脸颊。 楚刀明:你怎么这么会,我输了! 两人往外走去,路过一个售卖花束的摊贩时,对方对着楚刀明挥手,用南方特有的口音揽客。 “靓仔!不买一束花给女朋友吗?” 楚刀明已经送过花了,只是听到“女朋友”一词时,他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七夕,七夕是不会阻止楚刀明做什么的,于是她没有出声,楚刀明就上前一步,说要买一束。 摊贩立刻装了好几朵鲜艳欲滴的花用廉价的白色蕾丝扎在绿色的花枝上,看起来也有模有样了。 “靓仔,你要怎么把花给女朋友啊?”摊贩问了一句。 楚刀明给了钱,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道。 “直接给呀?” 谁知那名摊贩“啧啧啧”了两声,对楚刀明悄声说。 “谁都知道花要直接给!但是这样不就很普通,毫无惊喜吗!” 楚刀明眯起眼,心想这难道还得放在烟花里炸出来不成? 那名摊贩作势要把花给他,他正要伸手,却见那摊贩打了个响指,楚刀明的视线有一瞬间偏移,再低头时,那束花就凭空在楚刀明眼前消失不见,摊贩再伸手时,却从楚刀明背后拿出了那束花。 “一点小魔术,谁都能在瞬间学会!”摊贩比了个大拇指。 楚刀明在这一刻,对这名摊贩肃然起敬。 等楚刀明拿着花回去时,七夕正要抬手接过,却见楚刀明打了个响指,她抬头望楚刀明的左手看去,再低头时,那束花已经不在楚刀明手上了。 “咦?”七夕眨了眨眼,“花呢?” 楚刀明朝七夕靠近一步,他做出了一个像是拥抱的姿势,随后从七夕背后拿出了那束花。 “在这里。” 七夕接过花,适时地发出了一声惊叹。 楚刀明忍不住笑起来,在两人离开这片区域时,楚刀明还回头对那名摊贩比了个大拇指,这就是感谢对方了。 而那名摊贩则笑着低头继续整理花束,等待下一个“靓仔”。 “靓女好善良?不,好像不是这个说法,是好温柔吧。” 刚才摊贩在表演“魔术”时,七夕一直站在楚刀明的背后看,她根本就把那个只是转移视线的烂魔术看了个一清二楚。 打响指的时候抬头看去,低头时那束花又快速地转移到自己背后,等凑近对方时,再假装是从对方的身后拿出来的。 七夕嗅闻着被喷了点香水的花束,玫瑰不是这个香味,现在缭绕在她鼻尖的只是被香水矫饰的气味。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七夕从眼角余光里看着楚刀明欢喜快乐的脸庞,觉得自己偶尔装糊涂倒也不赖。 世人总是忍不住给笨拙的人一点奖励。 在两人视线看不到的车顶上,一只翅膀上绣着七颗小星星的小山雀挥着翅膀在这里穿过,随后拐了个弯,飞到了前方的山道上。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正在山道上行驶,一人坐在车后座上,正低头用雕刻刀雕刻着一只小猫玉坠。 等楚刀明的车子开到山道上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因着在街道上耽误了一点时间,楚刀明开得有些快。 等到了山上,这片区域里果然没有人。 几个穿着运动装的人上前引导停车,然后打开车门,请七夕下来。 “今天的高尔夫球场下午两点到六点的时段已经给您预约好了,如果对高尔夫不感兴趣,这附近的小河还有草地都很适合野营。” “一般在下午六点左右,您就可以在这个方位看到落日,现在是夏季,落日的时间会稍微推迟一些,只要等待一会就好。” 运动装侍者们小声介绍着附近的游玩地点,然后请楚刀明和七夕前往挑选器具。 这些器具当然都是崭新的,楚刀明问七夕喜欢什么配色,七夕都随意。 东西很快就选好了,七夕对于野营这种事还是有点兴趣。 她今天穿着牛仔裤和T恤,身上喷了驱蚊水,浑然不怕有什么蛇虫鼠蚁。 楚刀明也不会煞风景说“你身体不好坐旁边”,他注意着七夕的行动,要是她拿什么东西觉得重了,就帮忙搭把手,把帐篷立起来的时候两人还互相击了个掌。 七夕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这具身体已经发出警告“差不多得了”。 “喝点水?” 楚刀明从迷你冰箱里取出两瓶水,一瓶倒到杯子里递给七夕。 七夕喝了一口,被那冰凉的气息一下浇灭了身上的热气。 山上林木多,树荫下凉风阵阵,再开上户外空调,温度已经足够适宜,适宜得能让人吹着风直接睡过去。 等楚刀明把简易炉灶摆好之后,就看到七夕靠在椅背上睡着的样子。 她手里还拿着那瓶矿泉水,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像是在贪凉。 楚刀明嘴角弯起,他走过去,抬手把七夕顶上的遮棚再往下拉了拉,让阳光彻底照不到七夕时,太松开手。 他低头看着七夕的睡颜,这位大小姐睡着时脸部非常放松,不像平常仿佛面具般的“高傲”,现在看来只觉得可爱。 像糖果,又像是谁的美梦。 楚刀明慢慢俯身,树影摇曳,几只蚂蚁在树影下慢悠悠地爬过,这里没有蝉鸣,鸟叫也很少听到,只有微风与沙沙作响的树叶。 片刻后,楚刀明直起身,他留恋地看着七夕的睡颜,随后往帐篷前的餐桌上开始料理已经切好串好的肉,准备放到烤炉上烤制。 刚才他看着七夕的脸,确实有一瞬间把持不住想要亲吻对方,但是不是七夕清醒时候的亲吻……他不要。 他想在七夕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想感受对方的呼吸,以及从她身上流淌而出的爱意。 现在这样是不行的,只是偷来的,用以饮鸩止渴的梦。 七夕什么都可以不准时,三餐是一定准时的。 在闻到烤串的香味,还有碗盘放在桌上的声音时,她就突然睁开了眼,正好与过来看她醒来没有的楚刀明对上了眼。 楚刀明一惊,随后笑了出来:“你醒得刚好。” 七夕坐起身,看着已经摆了一桌的菜,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七夕站起身,想着帮忙摆点什么,一看饮料都倒好了,凉气透过杯壁,在上边凝结成细小的水滴。 “没事,材料他们早就提供好了,我也只是放到烤炉上设定好时间,我没什么手艺,希望好吃。” 楚刀明拉开凳子让七夕坐下,七夕拿起一串切成方块的牛肉串吃了起来。 “A5牛肉还有不好吃的,这世上就没什么好吃的了。”七夕话说得很实诚。 楚刀明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他又将烤好的蔬菜盘推了过来。 七夕嫌弃地看着韭菜:“我对这个不行啊。” 楚刀明偶然得知七夕的喜好,内心窃喜。 楚刀明将韭菜扒拉过来,都自己吃了。 这家山顶露营收费较高,面向对游玩有一定要求的人。 因此七夕在这里吃了快乐的烤串之后,发现还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也没有听到什么人声。 只是在他们这有什么东西需要补充,比如食材和餐具,楚刀明只要打个电话,员工在五分钟内就迅速赶到了。 真是……闹中取静。大约也可以这么说吧。 七夕吃好之后,楚刀明问要不要在四周逛逛,下午的高尔夫球场已经订好了。 七夕也吃得挺撑,觉着是应该饭后随意动一动。 高尔夫球场离这里不太远,这里提供了高尔夫球车,可以沿着小路一直往高尔夫球场开去。 七夕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绿地,像是觉着这里的空气也更清新一些。 下了车后,很快就有员工请他们去挑选球具,身为初学者的七夕,一开始连球都没能打出去。 她的姿势基本上非常漂亮,只是一挥杆,高尔夫球稳稳坐在地上,动也不动。 高尔夫球鼓励:再低五厘米就能打到我啦! 楚刀明本身就是高手,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叔伯们谈生意的时候,总喜欢来高尔夫球场。 大约是喜欢这种一击就把球打到天边,仿佛触碰到了他们心中高地的感觉吧。 楚刀明小时候来的时候,只觉得打球挺好玩的。 等能独立出门谈生意时,叔伯们则让楚刀明别打太好。 【你动不动就一杆进洞,是想气死我们啊!】 于是之后楚刀明就随便打了,总之生意能谈成就行。 如今见着七夕的动作,他抬眼示意教练不要上前,自己过去,抬手握着七夕的手腕,示意她再低一点。 “球杆打到地面没关系,高尔夫球的位置就很低。” 两人靠得很近,七夕嗅闻着对方身上的香气,觉得比以前的气味闻起来甜得多了。 于是在楚刀明一系列专业的科普之后,七夕突然开口问道。 “你换香水了吗?” 楚刀明有些怔愣,随后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嗯,为了今天特意换的。” 他全然没有掩饰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今天是约会,和以往不同,我希望不管什么地方都能妥帖,最好能让你喜欢。” 楚刀明今天挑选的香水其实是盐味的香水,只是其中还有酸橘的果香还有一点苹果的甜味,在那酸甜味之后,则是淡淡的海盐清香。 其实……很像七夕。 楚刀明说完之后,七夕又被他的直球砸到了额头。 这个人,真的是毫无秘密! 七夕转移注意力,这次不知道是不是楚刀明的指点非常有效,她直接一击,就将那高尔夫球直接打得抛空飞起,远得肉眼几乎都看不到了。 教练和员工都非常有经验,知道那边有一个得分点,那颗高尔夫球可能非常接近落点。 众人连忙上车,往那边开去。 这边高尔夫球场热热闹闹,在高尔夫球场的另一端,却有人用望远镜往这边看来。 “不知道是谁占了那边,还挺热闹。好像是一对小情侣呢。” 那人放下望远镜,回头对坐在一旁茶桌上的秀金蝉说道。 “我们要是早点预约,就能去那边玩一把了,金蝉。” 秀金蝉正在打磨那块小猫玉坠,他抬头看了一眼一起来谈生意的秀家伯伯,只说了一句。 “您现在想去也可以,换不同的地方就好。” 秀家伯伯摆摆手:“人家正玩着,要是不小心在场内碰到,那不尴尬。特意到这种地方玩,就是为了不碰到别人嘛。” 秀金蝉没有再接话,他吹了吹那块小猫吊坠,其上玉粉纷飞,露出了底下漂亮的玉石质地。 秀家伯伯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秀金蝉琢的玉出现在市面上,现在看好像有点样子了,就走过去看。 那是一只漂亮又得意的波斯猫,一只爪子抬起,爪上挂着一个小铃铛,动作流畅,看起来可爱得很。 最好的还是这只波斯猫的眼睛,杏仁眼弧度微弯,眼波却没有什么骄傲的意味,而是温柔如春水的。 “这个玉坠真好,”秀家伯伯问,“你要出售吗?” 秀金蝉摇头:“送人。” 秀金蝉把这只小猫玉坠包起,再放到盒子里,之后回了家还有别的后续工作要做。 秀家伯伯有些好奇:“送谁啊?你好久没琢玉送人了。” “那位来谈生意的先生到了吗?”秀金蝉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问正事。 “哦,哦,应该是要到了,我们去前边看看吧。” 秀家伯伯快步往前走。 这座山除了露营用地,还有一半修建了一个茶庄,反正互不干扰,谁也看不到谁。 秀金蝉则慢慢地跟在伯伯身后,他最近确实有许多事要忙,不该再分神琢玉。 只是因着七夕一直没有联系他。 秀金蝉历来坐得住,只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竟然也觉得有些焦躁。 青石板铺就的走廊外传来阵阵蝉鸣,秀金蝉转头看去,抬手遮挡着落在他眼上的阳光。 也许是因为夏季太热了。 七夕没想到打个高尔夫能这么杀时间,等她觉得累了,他们也差不多能营地了。 只是两人身上都出了汗,但没关系,这里有专门的更衣室可以洗澡换衣服。 七夕因为楚刀明的提前提醒,也是有带换洗衣物的。 等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来,就和楚刀明一起回了营地。 只是回去的时候,营地的员工迟迟没有把食材送来,楚刀明打了电话,好像是对方的车在半路抛锚了,正步行过来。 “东西比较多吧,我去拿一点。” 楚刀明是急性子,有什么事就想立刻做好。 七夕本来也想跟着去,楚刀明却说不用。 “就一些东西,加上我正好,七夕……帮忙看一下炉火好吗?” 七夕点点头,只是等楚刀明走后,才发现烤炉是电烤炉,用不着看炉火。 不过她也明白,楚刀明只是担心她的身体,不想让她有太多负担。 七夕心领了。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餐桌前,翻看着营地的广告册,在翻到第二页时,就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 【距离此营地三百米,有一条小河!】 【河中养着进口来的香鱼,欢迎各位取用!】 七夕“哦”了一声,看到鱼就想吃烤鱼,简直是人类的本能。 中午的时候她并没有料理什么,现在她就去弄点鱼回来,烤几条吃吃吧! 七夕起身离开营地,往小河边走去。 那边果然不太远,只是说是小河,其实更像是小溪,水高直到人的小腿。 大约是担心如果有家庭单位来访,家里有孩子的话,要是来玩水,不必担心会溺水吧。 小河边每间隔五米就有一个渔具用点,七夕直接拿了一个小渔网,脱了鞋子,就下河准备捞鱼。 在七夕到达小河的五分钟前,秀金蝉将客人送出了茶庄,这件生意已经谈成了。 秀金蝉眉宇间有些疲意,他对秀家伯伯说。 “我在附近走走,您想先回去的话……” 秀家伯伯直接一摆手。 “什么想回去啊,我不想!这里的饭可好吃了!比家里的还好!你待会闲逛完,就回来吃饭!” 秀家伯伯是知道秀金蝉谈完生意之后的癖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在山上,也不大爱见生人的原因,秀金蝉一旦和生人面对面相处的时间过长,就会觉得有些疲惫,总要找个地方喘气。 秀金蝉是少年时期就能在秀家主事的传奇天才嘛,有点怪癖很正常! “这附近就有条河,你去那边溜达溜达也好。” 秀家伯伯说完就笑呵呵地背着手准备去找人给弄点点心吃。 这种炎热的天气,一边喝冰镇西瓜汁,一边吃酸枣糕,再没有比这更愉快的消遣了! 秀金蝉听了这话,果然也往小河那边走去。 倒不是他方向感很好,而是没走多久,他就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 等闻到那清凉的水汽时,秀金蝉果然精神一振,那一直微皱的眉头也渐渐松开了。 只是他在这里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奇怪!这些鱼不是被圈养的吗?也游得太快了吧!” 那是女性有些气恼的声音,那声音清雅动人,像是名家演奏的钢琴声。 那声音曾经给秀金蝉带来迷惑,深思,沉默,最后都融汇成了让秀金蝉几乎撑破胸腔的喜悦。 他抬手撩起垂落在眼前的绿枝,就看到了那站在河中的七夕。 她今天穿着简单的T恤,裤子则是牛仔短裤,露出一双修长雪白的长腿。 她站在水里,手里拿着小小的鱼网,河里有形状细长的香鱼正在她脚边游来游去,像是喜欢她,又故意不让她抓到似的。 秀金蝉一直站在那看着,他甚至觉得自己出声都打扰了她,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而已。 只是接下来他不得不跑出去,打破了这活泼愉悦的画面。 因为七夕突然向后一仰,像是脚下一滑,就要摔到河里了! 七夕脚下一滑时,就觉得要糟。 如果是以前,不是这具身体的话,她还能凭借稳健的下盘力量把自己再掰正回来! 但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腰肢无力,核心力量等于没有,只能往后倒去! 可恶,一直捞不到鱼就是因为这个身体同步特征,搞得她太柔弱了! 所以才会这样! 只是她却没有预料中地狠狠摔到冷水里的感触,还有后背撞到硬物的痛感。 有人接住了她。 只听一阵哗哗水声,有人代替七夕落到了水里。 七夕被一双温热的手托着,却还是坐到了水中,但好歹没有直接摔在河里。 她坐在什么坚硬又柔韧的东西上,她低头看去,那是人的一截腰。 那人穿着黑色的西装裤,还有一件白衬衫,白衬衫触水即湿,透出底下的肉色来。 那是块块分明的漂亮腹肌。 七夕像指下的温度烫着了,她立时抬手,回头看去,就看到被水溅湿了一身的秀金蝉。 他坐在河里,水没过他的小腿和腰身,他的发上全是滴滴答答的水珠,沿着他的眼睫,还有鼻梁落下,有的水珠则直接钻入了他的衣领,一直往下流去。 是的,秀金蝉的衣服已经全湿了。 他的上半身也在七夕的眼中显露无疑。 七夕愣愣说:“秀金蝉?” 秀金蝉抬手将自己的湿发往后捋,因着他的动作,他的上半身微微挺起,实在显眼得很。 秀金蝉语气淡淡:“摔着没有?” 第七十章 我有问题 听到秀金蝉的关心, 七夕先是摇头,随后瞪大了眼。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秀金蝉不知道七夕为什么这么震惊, 但他还是老实回答。 “我来这里和人谈生意, 没想到遇到了你。你在这里……玩吗?” 七夕很显然是来这里玩的, 却没有邀请秀金蝉。 秀金蝉不会因此感到失落, 约会总是要双方都准备好的时候才好。 只是下次七夕想出门时,第一个能想到他就好了。 秀金蝉抬眼看着七夕,一点水珠自七夕的脸颊落到肩膀, 晕湿了锁骨边缘的一点绵软布料。 “开心吗?”秀金蝉又问。 七夕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秀金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开心就好。 七夕被秀金蝉难得一见的微笑迷了眼, 等一条香鱼不甘寂寞地扑通一下跳出水面,一点水花溅到了七夕的手臂上,她猛地回过神来! 现在可不是看秀金蝉发呆的时候! 七夕想撑着秀金蝉站起来,却看着眼前这活色生香的肉/体, 觉着哪里都不能下手。 还是秀金蝉给她递了手, 帮她撑起来。 七夕就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正缓缓站起来时, 她在风中隐隐像是听到了有谁在喊“七夕”。 七夕:!!!楚刀明来了?! 七夕心神大震, 起身的动作一加快,下盘又不稳, 她再次扑通一下往下摔去。 这一次仍然还是坐在水中的秀金蝉接住了她。 原本还急着要走的七夕, 却再次落到了秀金蝉怀里。 而这一次的位置比之前更危险! 七夕第一次落水, 是朝后摔倒,而这一次, 则是直接往前扑! 这个体位, 这个体位任谁看了都会觉得非常不对劲啊! 七夕与秀金蝉在水中抱在了一起, 七夕跪坐在秀金蝉双腿两侧,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正放在秀金蝉的胸膛上。 过去七夕曾说,秀金蝉先生真是有容乃大。 现在实际双手接触之后,她脑海中只一片空白。 掌下弹性十足,难以一手掌握。 李白有诗云: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 这是李白夸赞友人胸怀宽广的诗句。 七夕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只闪现了这两句诗。 “抱,抱歉。” 七夕下意识地捏了一下,就像被碳火烫了手,立刻收了回来。 “你又不是故意的。” 秀金蝉依然神色平淡,他那琉璃似的眼眸向上移到七夕清波微颤的眼睛上。 “不过你喜欢就好。” 一个鞭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七夕的脑袋里炸开了。 不只炸开了七夕的脑花,还有她披着的人皮。 “你不要空口污蔑人好吧!”七夕一时激动,那一直苍白的脸色也忍不住有些泛红,“我并没有喜欢你的胸!” 秀金蝉:啊,你说了。 秀金蝉微挑眉,他刚才可没说七夕喜欢什么。 见着七夕这样生动的表情,他也忍不住想要多看一些。 只是真的把七夕惹得羞恼了,那也不是秀金蝉的本意。 秀金蝉握着七夕的手腕问:“要不要起来?” 七夕平复着呼吸,用力点头。只要她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那这事就没发生! 秀金蝉这就直接单手撑着河底,借力拉着七夕站了起来。 秀金蝉常年锻炼身体,腰腹力量也非常强大。 只是秀金蝉没有预料到七夕这具身体就跟抽了筋的蛇一样,他这样一拉,对方就直接扑到了他……胸前。 七夕先是觉得鼻尖有点疼,随后就嗅闻到了那混合着檀香与白花的香气,那原本是微凉得有些距离感的气味,可后调却有一丝柔滑的微甜。 这香气正如秀金蝉本人,冰冷只是假象,温柔才是本质。 七夕想,算了,不必再想这些看起来文艺的东西了。 她其实只看到了眼前的那个。 她只是个肤浅的人。 秀金蝉低头看着七夕,缓缓开口:“你果然喜欢。” 他说话时胸口微微震动,七夕破罐破摔。 “都怪你!” 这非常有大小姐无理取闹的作风了。 秀金蝉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但也点点头:“嗯,是我的错。” 这凉爽的小河里,周遭的空气一时有些热起来。 只是现下没有闲暇让他们感受那如盛夏般的悸动,那叫着“七夕”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秀金蝉循声望去:“是在叫你吗?” 七夕看着现在她和秀金蝉的模样,只觉五雷轰顶。 她一声不吭,直接拉着秀金蝉的手往岸上走。 “同名的人吧!李七夕,宋七夕,赵七夕,名字一样的人太多了!” 秀金蝉仍是边走边回头看,他像是隐约看到有什么人影在那郁郁葱葱的树丛后出现了。 七夕当然也看到了。 她心中忍不住呐喊:美色误人! 要不是秀金蝉在那妖妖娆娆地动来动去,她哪里会耽误这么久! 但脚下却是不停的,她蹙眉看着秀金蝉:“你不能走得快些吗?要换,换衣服!” 秀金蝉的衣服自然是全湿了,七夕的T恤还好,只是大小姐穿着半湿的衣服,对她的身体不好。 七夕步伐实在是满,因此秀金蝉有意识之后,他就立刻加快了脚步,反客为主,拉着七夕往前走,两人瞬间消失在了树丛之后。 而在他们离开的瞬间,楚刀明从对面的河岸上穿过树丛走了出来。 他疑惑地看着四周,明明好像听到了人声,这里却没人? 楚刀明对面的树丛还有着些微的颤动,显示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刚刚经过了那里。 楚刀明在岸边还看到了一个散乱的渔网,显然是有人在这里捕鱼。 楚刀明看着这只到小腿的河水心中一惊,但仔细一想,就算是七夕,也不可能就这样被河水冲走。 楚刀明的视线落在对面草地上还有一两处未干的湿草地,显然是有人刚刚才上岸。 楚刀明不是不能打电话找人,只是刚才他回到营地时,就已经打了电话。 七夕的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显然人不在这,也没有把手机带走。 跟他一起回到的营地员工见着他这样焦急,不由笑道。 “我看桌上的广告册打开了,估计是去附近的小河捞鱼了。” 楚刀明听了之后,就立刻去找人。 只是在河边没找到,不知道七夕是不是一时好奇到别的地方去了。 楚刀明略一沉思,直接脱了鞋,过河。 左右这块区域都是安全区,不会有什么可怕的野兽出没,七夕不会被叼走的。 秀家伯伯正在吃酸枣糕,见着秀金蝉一身湿透的回来,惊得嘴里的糕都要掉下来了。 再看到秀金蝉身边跟着的那个脸色苍白的美人,一时不知道对方是从水里刚起来的水鬼,还是从山里走来的精魅。 总之不像是凡人的漂亮。 “不小心掉河里了,”秀金蝉解释着,随后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茶庄员工,“能给我们找换洗的衣服吗?” 员工连连点头,这里也是常备着衣服的,附近就是高尔夫球场,要是有客人想去玩没带装备,他们也会提供全新的运动服。 七夕跟着一名女性员工到了更衣室,这里准备着许多衣物,她将湿了的衣服脱下,换上干爽的衣物,这才松了口气。 不,还不能放松。 按照楚刀明的性格,他才不会在河边找不到她就乖乖地等,说不定现在已经找过来了! 七夕换好衣服就立刻出门,对等在一旁的女员工说。 “麻烦你和秀金蝉说一声,我先回我朋友那里了,之后再约他。” 女员工点点头,正要给七夕领路,却见七夕已经往外走去。 而楚刀明也已经走入了茶庄,那些员工见着他,他开口就问。 “有没有一个女孩走过来?她……长得很漂亮,黑色长发,穿着白色体恤和牛仔短裤。” 有一个员工是见着秀金蝉和七夕一起进来的,连忙点头。 “那位小姐吗?她好像掉河里了,现在在更衣室换衣服。” 楚刀明松了一口气,随后笑着请人带他去更衣室外等一等。 就在七夕前脚出去时,楚刀明在另一条路上走到了更衣室外。 他站在半月门外,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楚刀明笑容灿烂地回过头。 “怎么到这边来了?让我好找……” 来人肩宽胸阔腿长,明显是个身材极好的男人。 这男人楚刀明还认识,是秀金蝉。 “是你啊。你怎么在这?”楚刀明那灿烂的笑容登时消失,特供七夕的笑脸垮了下来。 “来谈生意。” 秀金蝉显然也没什么要和楚刀明说的,只随意点了点头,就往外走。 “那个……”楚刀明突然开口。 秀金蝉疑惑地回头,却见楚刀明说道。 “下次有合适的领域,一起合作?” 这就是常规的商业邀约了。以前两家也不是没合作过,秀金蝉自然也点了点头。 楚刀明不再说话了,他并不想和秀金蝉闲聊。 要是再拖延一会,七夕说不定就要出来了,等见着秀金蝉,这人要是弄出点什么事,楚刀明今天说不定会活剐了他。 楚刀明不会忘记在荒岛上秀金蝉给七夕雕刻的小猫,那显然就是喜欢了。 很可惜,不管七夕的喜欢有几分真,她现在是楚刀明的女朋友。 楚刀明不是没想在秀金蝉面前嘚瑟,只是舔狗的日常总要谨慎,在最终确定之前,他不想平添变数。 楚刀明心想:你等着。 秀金蝉心想:他在这等什么。 可惜秀金蝉是不会过问他人私事的,因此只往外走,打算问问员工,七夕出来没有。 他也不想给楚刀明机会,让他看到七夕在哪。 七夕不像他,还要吹干头发,应该比他速度要快。 而楚刀明又等了五分钟之后,问了路过的员工。 “之前来这里换衣服的女孩呢?” “那位……很漂亮的小姐吗?”员工对七夕印象深刻,“她说要回去找朋友,已经离开茶庄了。” 这……这不是巧了吗? 楚刀明笑了一声,随后他也立刻往外走去,只是和来时匆匆的脚步不同,现下他心情有些雀跃。 七夕急着回去见他呀。 而秀金蝉走到外间后,也同样问了员工。 “那位小姐让我转告秀先生,她要回去找朋友了,改天再约您!” 秀金蝉点了点头,只想着七夕怎么这样着急,连留下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一名员工朝这边走来,像是听到秀金蝉和那位女员工的对话,自以为非常贴心地补充了一句。 “那位小姐的朋友也找过来了,现在应该都回去了吧?” “朋友?” 秀金蝉眼前突然闪现了楚刀明的脸,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他还是问道。 “什么样子?不,他穿什么衣服?” 楚刀明这般品貌的人哪怕只有一眼,也让人印象深刻。 员工老实复述了一遍,楚刀明的形象就跃然而出了。 秀金蝉对这两名点了点头,往前长廊上走去。 原来今天和七夕一同来玩的朋友,是楚刀明。 和楚刀明一下就能辨识情敌一样,秀金蝉也知道段知行与楚刀明对七夕抱着什么样的感情。 秀金蝉真在长廊上向外望去,琉璃似的眼睛里闪着微光,光看外表,实在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秀家伯伯只以为这有怪癖的孩子又在发呆,已经在另一头让人叫秀金蝉回来吃饭了。 吃完饭好回去呢! 只是秀金蝉虽然回来了,却没动筷子,而是问秀家伯伯。 “伯伯,我年纪轻,对一些事不大了解,可以问问您吗?” 秀家伯伯难得被秀金蝉请教,登时有点受宠若惊。 “请问?” 秀金蝉一字一句道:“我刚确定关系不久的女朋友,与别的异性出来游玩,请问……这是正常的吗?” 同时,回到营地的七夕拿起了手机,看到了上边楚刀明打来的未接来电,连忙拨了一个回去。 楚刀明很快接起,他也快回到营地了。 七夕松了一口气,只是下一刻却见手机上来了一条讯息。 秀金蝉发来的。 【秀金蝉:我在茶庄见到了楚刀明。】 手机哐当一声从七夕手里掉到了桌上,她想,应该,大概,还有,挽回的机会吧? 第七十一章 稳住 七夕在收到秀金蝉这条短信之前, 给楚刀明打过电话。 电话里楚刀明的声音非常轻快,隐有笑意,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像是正往这边跑来。 依照七夕对楚刀明的了解, 这人应该……没有察觉什么。 楚刀明很可能与秀金蝉碰了面, 但那个瞬间一定没有发生什么说“我跟我女朋友出来玩”一类的事。 因此楚刀明知道七夕回来的消息就立刻回来, 路上没有半点耽搁。 可是秀金蝉却在稍后一点的时间里知道了什么。 七夕歪着头,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难道楚刀明去茶庄的时候找人问路,说是来找“女朋友”的所以才露了馅? 不不不, 如果真的是这样, 秀金蝉发来的短信就不只是说“见到了楚刀明”, 而是说“楚刀明说你是他的女朋友,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秀金蝉应该也拿不准! 分析完毕的七夕看着这条短信,决定……老实回答! 【七夕:是的,我今天和楚刀明来玩了。】 【秀金蝉:为什么呢?我并不是要限制你的交友范围, 只是我确实没有想到……】 会有这种事发生。 这种事在人类的感情史上非常多见, 但情况也非常复杂。 稍微再严重一些,那就是称为“出轨”的重大感情背叛事件, 但如果可以解释清楚, 那么只是正常的异□□友。 没什么特别的。 秀金蝉已经询问过了秀家伯伯,今年已经七十五岁的伯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听到秀金蝉这么问, 当下摆了摆手, 哈哈大笑。 “女孩和朋友出来玩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不是单独出来呢。不过嘛……” 姜还是老的辣, 主要是秀家伯伯自己也想看热闹。 “你可以有技巧的问一问嘛。不问她和谁一起来, 只问她见到了谁。要是老实说了, 很大可能就是一般聚会,要是不老实嘛……哼哼~” 秀金蝉听了之后,不由回想起家里的传闻,秀家伯伯年轻时仿佛是叱咤情场的人物,不管什么事都见过。 很懂。 秀金蝉听取了建议之后,他应该按照客观条件进行判断,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他应该相信七夕。 只是和朋友出来玩罢了。 如果不是呢?秀金蝉很认真地想了可能的后果,更重要的是造成这件事的原因。 七夕是因为病弱常年在家的人,她实际上能接触的人很少。 她的高傲不只是外表,平常的言行更是有话直说。 如果她真做了什么隐瞒他人的事,那么一定……不是七夕的错。 楚刀明是楚家这一代的继承人,楚家人的特色是:能听到每个人心里打什么算盘。 这话说得固然有吹捧的嫌疑,但也侧面认证,这家人就是狐狸托生的。 所以这种人形狐狸,随便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把人哄骗出来,不是很正常的吗? 然而七夕却主动回复,她与楚刀明出来玩了。 完全没有让秀金蝉有一点产生误会的余地。 七夕的“老实”拯救了她! 【秀金蝉:那么,我可以过去参与你们的聚会吗?】 秀金蝉的回复其实也在七夕的预料之内。 她拿着手机一字一句地敲打着。 【七夕:不大方便呢,其实……我今天会和他出来,是因为你。】 秀金蝉看着那条短信,微微抬起了眼睫,这就是秀金蝉式的惊讶了。 【七夕:楚刀明好像和你从小就认识,我想问问他关于你的事。冒然去问你家里的人不是很奇怪吗?你好像也没有别的朋友的样子……我想要更熟悉你,当然我可以直接问你,但是,我也想了解别人眼中的你。】 这条信息发完了之后,七夕那边等了一会才发来了第二条信息。 【七夕:明天你有空吗?如果有空……希望你明天能来我家。】 过了一会,秀金蝉唇角微翘地回复。 【秀金蝉:我很乐意。】 七夕回复完这短短几条讯息后,累得差点没瘫在桌上。 倒不是七夕突然很会玩弄这种情场手段了,而是……这是以前也发生过一回的事。 七夕虽然常常与那人在一起,自觉自己已经非常了解对方。 只是有一回她外出与朋友聚会时,一个朋友八卦地问。 【他不是挺可怕的吗?你怎么跟他相处的?】 “可怕”?这对七夕来说是个有些陌生的词汇。 那人在七夕面前,总是笑吟吟的,也总是拿七夕没有办法,他长得很好看,大多数时候非常温柔,当然也有有所欲求的时候。 但从未给过七夕什么可怕的感觉。 于是七夕开始观察起别人眼中,她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冷淡,很有手腕,对多余的事不大感兴趣,当然是个帅哥,那张脸可以让人原谅他的无情,就是那些文艺作品中没什么乱七八糟感情的角色。 因为这样,他与旁人都有很强的距离感。 距离感这种东西,一方面会让人不适,恐惧,另一方面也会带来敌意。 但那人似乎并不在乎敌意之类的东西,应该说敌人很快就被他清理干净了,那敌意只是个小小的黑点,连扩散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那人在某些方面也确实是可怕的。 似乎是察觉七夕最近总是出去参加大型聚会,那人忍不住问七夕为什么最近与他相处的时间短了。 当时七夕也是十分老实地回答:【我想了解另一面的你。他们说你很可怕,可我想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 那人当时微微一愣,原本有些困惑的神色瞬间消散。 【其实……我还以为你一直在外边结识新的男生,是因为你可能不喜欢我了……】 那人像是十分后悔居然问了七夕这句话,他抬手捂脸,觉得羞耻之余,还是有些开心。 【你愿意多了解我,我很高兴。】 今天这样的状况不在七夕的预料之中,但好歹……还有应对方法! 只是这两天不在预料中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七夕认真考虑,一定是因为……在外边的原因。 那么就在家里好了! 别人要来我家拜访之前总要跟我说一声吧,这样不管是段知行还是楚刀明,都无法打扰明天的约会! 楚刀明回来时,就看到七夕站在落日前,用力握拳,一副对着夕阳发誓的样子。 听到楚刀明回来的脚步声,七夕回过头去,指着烧烤炉说。 “我已经放上食材了。” 楚刀明心神大震,第一次约会就能吃到女朋友亲手做的料理了吗! 五分钟后,香鱼的半身烤焦了。 “不好意思。”七夕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那盘烤鱼。 楚刀明摇头:“只是皮有点黑。” 楚刀明把鱼皮剥了下来,里边的鱼肉也只是焦黄而已。 “是这鱼太容易烤焦了。” 楚刀明夹起鱼肉,欢欢喜喜地吃了起来。 因为太喜欢了,还不许七夕碰,只自己吃。 这对楚刀明来说是很少见的举动,七夕这下更加确定,这鱼,人不能吃。 七夕将别的烤串和饮料零食送到楚刀明面前,单手托腮。 “你要是吃坏肚子,叫急救车上山,那会很难看哦。” 七夕只把可能的后果说了,楚刀明就默默住了嘴。 “我只是觉得可惜,”楚刀明指着那不成鱼形的鱼说,“它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七夕“嗯嗯”点头,表示知道了,不必再挽尊了。 她望着前方的落日,这里明明没有靠海,但是落日却像离这里很近。 看得时间长了,七夕的眼睛也有些酸痛。 一点黑色的阴影落在七夕的眼睛上,那是楚刀明伸了手,挡在七夕额前的阴影。 “对了,你觉得现在商场上,有什么厉害的对手吗?”七夕像是闲聊一样问道。 七夕想起之前与秀金蝉的短信,一是为了以防万一,以后秀金蝉问起楚刀明这件事来,二是……她也好奇他们彼此之间是怎么想的。 不如侧面问一问。 结果楚刀明很自信:“没有对手。” 七夕:……你要是个自信反派,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要面临破产了你知道吗? “段知行,秀金蝉,这些不是都挺厉害的吗?”七夕干脆直接点名了! 从七夕嘴里听到其他情敌的名字,虽然他们都已经落败,但楚刀明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段知行主要是跨国业务,和我家的关系不大,我们甚至还是互利互惠的关系。虽然他……” 楚刀明沉默了一会,想借机说段知行几句不好,但他发现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完美得令人讨厌。 “……挺讨人厌,不过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 以上是楚刀明对段知行的主观看法。 “至于秀金蝉……” 楚刀明想起刚才在茶庄见到的秀金蝉,这个男人年纪比自己稍大些,从小就爱摆出一副“不好意思,孩子的世界我早就不参与了”的表情。 那种高高在上,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样子,比段知行更讨人厌! “秀金蝉,就那样吧。” 楚刀明轻咳一声,表现出一副和秀金蝉不熟的样子。 七夕则憋着笑,我的天啊,这就是“我看我自己很不顺眼”的意思吗? 对七夕来说,楚刀明,段知行,还有秀金蝉还是有许多共同之处的,只是要是她说出来,想也知道这三个人可能都会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像他?呵呵。 晚餐过后,楚刀明再依依不舍也要回去了。 而七夕也急着要走。 再晚一点,要是秀金蝉一时兴起,还是想要过来看看,发现他们孤男寡女,到了夜里还不走,那就有意思了。 楚刀明开着车,在天黑之前将七夕送回了邵家大宅。 “希望我们下次约会能很快到来。” 楚刀明握着七夕的手,将之放在唇边,只是没有亲吻七夕的手背。 他只是借着这个动作躬下/身,从下向上看着七夕,眼角斜挑。 他确实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光是这个动作,就让站在七夕身后的员工有些脸红心跳。 楚家这位少爷长得也实在太好了。 七夕则深深看着楚刀明,不知是不是也被诱惑了。 但下一刻,七夕伸手抚摸着楚刀明柔软的头发,像安抚幼崽一样说着。 “好乖。” 楚刀明:???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人是狗。 今天的约会对楚刀明来说确实是非常成功的,他能够将今天所有的细节翻来覆去的品尝。 ……听起来有些变态。 最后楚刀明还是在七夕家里喝了一杯茶才走,等他走时,天色已经有些黑了。 楚刀明驾车非常慢,女仆长算了一下,她觉着自己走路都能比这车快。 只是和满怀着希望与快乐离开的楚刀明不同,七夕则要紧锣密鼓地进入明天的准备了! “明天有贵客来访,请大家打扫卫生,然后……就和平常一样,不必打扰。” 七夕说完之后,就上了楼。 女仆长原本还以为七夕和楚刀明今天是不是有点什么,怎么明天又有客人?! 不不不,也许真的是客人,比如战菁菁小姐之类的,不过……以前大小姐好像也没说过那些人是贵客啊? 明天到底是谁呢? 女仆长眯起眼,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女仆长一天的工作时间是这样的。 早晨七点起床,收拾好自己之后,就去检查大宅各个地方的卫生情况,然后请负责的员工进行打扫。 随后她要去敲响大小姐的房门,看看大小姐今天是想按时起床还是赖床。 大小姐一般起床还是很准时的。 只是大小姐最近不许人帮忙洗漱穿衣了,当然,一些复杂的外出礼服除外。 女仆长不能打扮大小姐,感到些微的失落。 随后她会去厨房看看餐点的准备情况,毕竟段知行不在之后,他原本独立负责的工作分散开来,女仆长也有些繁忙。 等确定了大小姐下楼的时间,餐点就会摆在餐厅。 大小姐不大喜欢在自己的房间用餐,女仆长也觉得大小姐多走动对身体好。 等大小姐用完早餐,女仆长接下来就会有一段时间空闲。 主要是大小姐不喜欢有人跟在身边。 这段时间,女仆长会自己看看新闻,做点理财工作。 但今天会有客人来。 女仆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正是九点。 再过一个小时,十点的时候,对方就会到达。 到底是谁呢?大小姐也没有说清楚,她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茶。 虽然大小姐说铁观音,龙井什么的都可以。 啊,那应该就是对印度或者欧洲红茶之类的外国茶种不大感兴趣的客人。 应该是某位出身较为传统的客人吧。 女仆长这么想着,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她按照惯例打开邵家大门,走到门外准备迎客。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辆低调的黑色车驾从外边缓缓驶入,随后在大宅的阶梯前停了下来。 女仆长对商界的事算是颇为清楚,但也不会记得每一个人。 她只记得有特征的人。 简单来说就是帅哥。 当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装,眉心生着朱砂痣,貌若谪仙的秀金蝉下车时,女仆长在心中默默鼓起了掌。 大小姐,您真厉害。 整个A城最好看的三个帅哥,托您的福,我都见着了。 “您好!秀金蝉先生!请来会客室用茶吧。”女仆长笑道。 秀金蝉跟随女仆长进入会客室。 秀金蝉曾经来过邵家大宅座落的山下,可却是第一次踏足七夕的家。 他环顾着四周,宽广的庭院,可以看得到山下城市的景致,三层楼高的雪白洋楼。 秀金蝉可以想象七夕是怎么在这里一点一点长大的。 传闻中七夕是一直住在山上的,性格阴郁又可怖的凶兽,虽然有漂亮的外表,但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被她撕碎。 但是秀金蝉实际接触时,却只觉得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 也许有时候高傲,有时候有些捉摸不透。 但她看人时总是温柔的。 她有一双春水般的眼睛。 秀金蝉手里还拿着一束白蔷薇,女仆长看了一眼那花束,心想又得去找一个新花瓶了。 之前那两位男士送来的花束还没有凋谢。 现在又来一束,得,凑成三角形了。 “嗒,嗒,嗒”,轻柔的脚步声传来,秀金蝉抬头看去时,就看到了穿着白色蕾丝长裙的七夕站在了会客室门口。 “早上好。”七夕边说边轻盈地走了过来。 秀金蝉将花束递给七夕,七夕接过花束时微微一愣,显然也发现了这三个男人都送了同样的花。 “为什么会送我白蔷薇呢?”七夕忍不住问道。 秀金蝉是不相信花语的人,他只是单纯觉得七夕和白蔷薇很配。 不过知道了白蔷薇的花语后,他又觉得似是在描刻他的心情。 “因为我在思念你,”秀金蝉一字一句地说,“应该说,我一直在思念你。” 秀金蝉是不会对自己的言辞感到羞耻的类型,他心中是这么想的,也会完整地表达出来。 七夕登时握紧了手里花束,这熟悉的话语让她抬头望着秀金蝉,随后顺从自己的心意说道。 “我也在思念你。一直在思念你。” 女仆长已经悄然退出了会客室,她要去准备茶水和点心了。 哎呀,她刚才可什么也没有听到。 大约是两只叫声十分动听的百灵鸟正在歌唱吧。 极有专业素养的女仆长抱着看到好东西的愉快心情,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至于什么时候端茶进去? 哎呀,那当然是读懂空气,能进去时再进去啦! 第七十二章 第四次 秀金蝉今天来, 除了送花之外,还送给了七夕一个小木盒。 “这是什么?”七夕接过后,打开了金色的搭扣。 盒子一掀开, 七夕就看到了里边放着一个小小的猫玉坠。 ……和在荒岛上, 秀金蝉像是哄孩子一样给七夕的小猫木雕一样。 只是这个猫玉坠材质更好, 不知道是不是雕刻了一段时间, 看起来更是活灵活现,憨态可掬。 憨态? 七夕好奇地拿起那块玉坠,指着小猫有些鼓鼓的脸颊。 “猫的艺术品不都是一副聪明相吗?这只小猫看起来好像很神气, 可是又有点傻傻的。” 秀金蝉不作声, 只看着七夕的脸。 七夕登时觉得:你是不是在影射我。 “我只是觉得体现出猫身上的矛盾感比较好。”秀金蝉基于艺术感觉回答。 七夕勉强接受。 她的指尖摩挲着那块玉坠, 显然很喜欢这份礼物。 秀金蝉的嘴角也微微弯起,这点笑意点亮了他那如霜雪捏成的面庞。 男性眉间生朱砂痣,总让人觉得有些秀气或是带着某种宗教意味。 但秀金蝉的那粒朱砂痣在七夕看来,除了衬得秀金蝉更好看以外, 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 那些志怪传说里, 那些从山里下来引诱少女入山的山鬼,也都生着雪白的面庞, 可淡淡的红痣。 发觉自己看着秀金蝉的时间有点长, 七夕默默把视线移开。 主人邀请客人来家里,除了请人喝茶还应该给人介绍一下自己的家。 七夕把盒子放好, 抬头对秀金蝉说道。 “你是第一次来我家, 我带你逛逛。这里没你家大得那么夸张, 随便走走就看完了。” 秀金蝉则慢慢说道:“能看到你长大的地方,我很荣幸。” 这里明明不是七夕的家, 只是听到秀金蝉这么说时, 她还是有些高兴。 七夕当下脚下一转, 想走快些给秀金蝉带路。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女仆长为了招待客人,特别吩咐员工把地板又打了一次蜡,今天会客室的地板比往常滑得多! 七夕视线一低,当下就要扑倒在地,却被秀金蝉上前一步接住了。 “啪!”一声响,七夕的双手再次按到了那不可言说的部位。 有些事发生第一次时是不小心,第二次是误会,第三次是板上钉钉,第四次则就是早有预谋。 秀金蝉低头看着七夕骤然发红的耳根,淡淡说了一句。 “要是别人这样,这种行为就是性骚扰。但基于我们现在的关系,你如果想要的话,可以直接说,不违规也不犯法。” 你还不如直接说我是色情狂呢! 七夕当即抬头,看起来气势十足,可说话时却有些磕磕巴巴。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地板,对,地板太滑了!” 秀金蝉低头看了一眼地板,随后那琉璃似的眼珠又慢慢移到了七夕脸上。 “嗯,是地板的错。” 这话听起来毫无感情,完全是秀金蝉为了让七夕面子上好过些才说的话。 女仆长在外边听到七夕说要带人出去逛逛时,就抬脚走进来了。 客人都要出去了,她还没奉茶,这就有点说不过去。 女仆长自认读懂了空气,这就是进来的时机。 只是没想到一进入会客室,她就见到了眼前的景象。 因夫人的审美喜好,会客室里总是摆放着新鲜带露水的白蔷薇,那些白蔷薇错落有致地从墙上一路蜿蜒到地面,像是花在半空中倾泻而下一般曼妙美丽。 在那繁花中间,黑发的美人目光盈盈地抬头看着面前高大俊美的男性,只特写脸的话,是偶像剧都自愧不如的场景。 只是女仆长的视线再往下,她手中的托盘像突遭九级地震一般震荡个不停! 大小姐在做什么?大小姐的手在做什么?大小姐的手放在那位先生胸口做什么?! A.人工呼吸B.心脏按压C.累了把手放上边休息一下 以上选项……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吧! “大大大大大小姐!” 伴随着女仆长手中的茶壶里还有几滴茶水飞溅而起,女仆长忍不住叫出声来。 七夕:!!! “不是,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七夕摇头! 但女仆长已经用绝大毅力对抗住九级地震,稳稳抓住了托盘,以蛇形走位向外退去! “打扰了!” 七夕看着对方迅速离开,她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她误会我了。” 七夕缓缓闭上眼,算了,没关系,她是大小姐,大小姐冷酷无情,邪恶逼人,践踏法律,偶尔被人误会她耍流氓又算得了什么呢? 秀金蝉看着七夕脸色左右变换,觉着她说的和她做得完全不同。 要是真的在意那位女仆长的眼光,为什么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把手放下呢? 秀金蝉再次明确,七夕果然喜欢。 “人的记忆很快就会被别的事掩盖过去,不是还要带我参观你的家吗?” 秀金蝉安慰着七夕,七夕这才默默点了点头,她放下手抬脚要走,左手却被人轻轻握住了。 “以防你再被地板滑倒。” 七夕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长长的走廊上,两个青年男女牵着手并肩走在阳光下,那位男士脚步跨得小些,好配合身边的女士。 七夕胡乱指着庭院,让秀金蝉意思意思看一下。 “你家的庭院非常漂亮。”秀金蝉低声说道。 秀金蝉走过大宅面相庭院的拱门,看着眼前的凉亭,小型喷泉,还有那些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每隔一段距离,小路两边就种着漂亮的植株。 这里不只有花,还有各色花树,还有缠绕在廊柱上的藤蔓植物。 看着秀金蝉赞赏的眼神,七夕转头看着已经看惯了的庭院,似乎也觉得比平常好看了一些。 人类需要他人的赞同,那赞同总会令人心生愉悦。 “我平常会在这里喝茶吃点心,看书,睡午觉,打斗地主……” 七夕突然住嘴,斗地主这个跟大小姐人设有点不符。 想办法含糊过去吧。 但秀金蝉已经听见了。 “打牌吗?我偶尔也会打两把,”秀金蝉低头对七夕说道,“不过家里人不大喜欢和我一起玩,待会一起玩吗?” 七夕愣愣点头,秀金蝉像是完全不觉得七夕喜欢玩斗地主有什么不对。 对他来说……七夕应该就没有不对的地方吧。 庭院绕了一圈,七夕就带着秀金蝉进了大宅。 她第一次觉得邵家大宅的庭院小得恰到好处,要是秀金蝉或者楚刀明的家,她得开跑车绕圈才能看完。 厨房一类的功能区是不必去看的,七夕只带着秀金蝉看了看家里的休闲室,指了指自己的卧房在哪,等到了楼上时,七夕看着那扇黑色的房门说道。 “这里是……” 秀金蝉不等七夕说完开口道:“我知道的。” 他神色温柔,不想让七夕说出那些让她伤心的字眼。 “我知道这里是哪里。” 大多数家庭的遗物间,都会有一扇黑色的门。 这里是七夕父母的遗物间。 在段知行走后,他曾指定男仆宋文负责他离开后的事务。 段知行也偶尔会和宋文联系。 只是他并不会问七夕的日常起居,不是管家之后,再问这些有窥伺他人的嫌疑。 段知行只是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就想往邵家送,诸如新鲜送达的帝王蟹,或者什么新鲜采摘的樱桃。 宋文的手机一响,他低头看去,是段知行发来的。 大约又有什么新鲜的食材要送来了吧。 他真是售后服务最持久的管家呀。宋文想。 第七十三章 我的双亲 秀金蝉站在遗物间外, 对着那扇门躬身行礼。 一分钟后,他才直起身来,对着七夕说道。 “我们接着去哪?” 刚才的动作他做得实在太自然, 自然到七夕都看愣了。 “我家就这么大, 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七夕抬头看着那扇门, 微垂眼睫, 正想说不如回去喝茶吧,就听到遗物间里传来一点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七夕脑海里瞬间闪过了许多恐怖片影视画面:女儿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 过世的双亲遗像突然从墙上掉下来;女儿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 男朋友给过世的双亲上香时, 香炉突然从桌上掉下去;女儿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过世的双亲鬼魂突然出现,把这个男朋友埋到墙里! ……诸如此类。 七夕:!!!怎么了?天国的“双亲”是不满意这个女婿吗? 听到声响,七夕打开门, 发现是遗物间里有一扇窗户没有关紧, 窗外的清风吹落了摆放在窗边的乐谱架。 七夕:原来不是天国的“双亲”在表达不满。 秀金蝉不知为何,表情也微微有些放松。 他本意不想进来, 哪怕他和七夕的关系再亲密, 也不代表七夕应该把自己一切都袒露给他。 死去的双亲更应该是她的禁地。 如今意外见到了挂在墙上的双亲遗照,秀金蝉不免多看了两眼。 他在看看七夕。 不知为什么, 总觉得七夕好像和他们不大相似。 如果是七夕的双亲, 气质上应该更温厚, 更随意,才能把七夕养育成现在这样…… 秀金蝉突然抬手扶额, 额角有些抽痛, 他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邵家老爷夫人的照片,却升起了这样的想法。 实在太失礼了。 七夕把乐谱架放好时,转头就看到秀金蝉正看着墙上的照片愣愣出神。 察觉到七夕的视线,秀金蝉往后退了一步,再次对着七夕的“双亲”躬身行礼。 七夕关上房门时,秀金蝉不知是不是因为看着空气突然安静,就开了个玩笑。 “刚才门关上的时候,还以为你的双亲不喜欢我,刚行礼里边就掉东西……” 七夕看着秀金蝉有些忧郁的眉眼,忍不住说道。 “他们一直都很喜欢你啦!” 这话一出,七夕看着秀金蝉惊诧的眉眼,惊觉自己泄露了什么,赶紧舔了舔唇找补。 “托梦。” 秀金蝉笑了笑,最后像是觉着七夕不熟练地安慰人的样子实在过于可爱,他抬手摸了摸七夕的发顶。 秀金蝉没有说“谢谢”,他直接用行动表达了。 七夕抬眸看着秀金蝉;“我可不是你的弟弟哦。” 秀金蝉点头:“我不会这样对待天奇。” 在城市另一头准备登台演唱的秀天奇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奇怪,怎么突然想起大哥了? 秀天奇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屁股,小时候每次不乖都会被大哥揍屁股,毫不留情。 而在这边,七夕和秀金蝉缓缓下楼时,七夕突然开口说道。 “我的双亲,其实都挺普通的。没什么特殊的爱好,人际关系也不算复杂。他们给我的物质不算丰厚,但却给了我……许多的爱。我不觉得自己和别人相比有什么不足,每天都很开心。” “他们带我去爬山,看夜晚的星星,会指着路边的植物,偶尔跑过的小动物教我那是什么。听他们说,我小时候是个特别烦人的孩子。别的小朋友一天有十万个为什么,我翻倍,二十万个。但是我的印象里却没有他们厌烦我的记忆,他们总是笑着摸摸我的头,和我轻声细语地说话。” 七夕抬头看着秀金蝉,对方没有对她没头没脑,明显与人设不符的话出言打断,只静静听着。 “这是我梦到的……我的另一个人生。” 七夕算是为刚才的话作了解释。 秀金蝉听完之后,牵着七夕的手小心地下楼,等七夕在楼下站定之后,才问道。 “那么你的另一个人生里有我吗?” 七夕闻言一愣,随后笑道:“有的,更……完整的你。” 这话谁听了都听不明白,秀金蝉也没懂,但他想他总有时间弄明白的。 秀金蝉抬手轻轻擦着七夕的眼角,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翻起了淡淡的红,像是桃花汁水晕染的颜色。 “我还以为有花瓣落在你眼下了。”秀金蝉看着七夕疑惑的表情,解释道。 七夕抬手触摸眼角,啊,没有流眼泪。 长这么大了还会因为想念家人而眼眶发热,七夕并不觉得羞耻。 “可能有沙子进了眼睛。”七夕随口说着。 可话音刚落,秀金蝉就弯下腰,轻轻在七夕的眼前吹了口气。 “沙子出去了吗?”秀金蝉问。 七夕愣愣地看着秀金蝉,脑海中浮现了另一个声音【沙子出去了吗】。 “没有,你再吹一次。”七夕“无理取闹”。 秀金蝉不知道吹了多少次,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秀金蝉柔软的唇落在了七夕的眼睛上。 温暖,柔软。 打算去泡一壶新茶的女仆长死死贴在墙上,心里只想着,为什么……今天神明要给她这么多考验! 不知过去了多久,秀金蝉和七夕终于走了。 等他们找到地方坐下,摇铃叫人,女仆长重新收拾好心情给他们上了新的茶水和点心,随后就立刻后撤,像是怕再看到什么大小姐不该做的事。 如果段知行还是管家,估计会十分礼貌地,面带笑容地请秀金蝉庄重一些。 是的,明明是大小姐做了什么,但女仆长觉得段知行在这的话,也会演变成秀金蝉“不检点”。 至于女仆长本人……大小姐喜欢做什么她不敢多言啊! 只能奉上茶就退了。 女仆长想着这三天段知行,楚刀明,秀金蝉,大小姐都和他们单独相处了。 不知道,是不是……邵家未来会有新人入住了? 五分钟后,女仆长听到了七夕叫她的声音。 “拿副扑克牌来,一起打牌吧。” 女仆长:???关于我胡思乱想被大小姐读心后,她要用扑克牌制裁我的事。 段知行在家里换了衣服。 但他已经换好衣服有二十分钟了,还没出门。 他不是个磨蹭的人,只是他真的很想去邵家拜访。 可是平常赠送食材或者什么礼品一类的,都是段知行派遣员工去送的。 现在和七夕确定关系之后,他更不能擅自前往女友的家。 段丛已经穿好了小鞋子,等在门口大喊。 “哥!我们不去找大小姐玩吗!” 段知行想了许久,还是对段丛摇头。 “还是应该经过大小姐允许……” 段丛没明白,他只想出去玩,逃避写算数作业! “那我们送点东西,不和大小姐见面不就好了?” 段丛歪着头,十分认真地提议。 在小朋友的世界里,别人没看到他,他就不存在。 第七十四章 这事没完 七夕和秀金蝉正在……很不符合约会气氛的, 在室内玩抽鬼牌游戏。 女仆长既不想成为地主,也不想成为农民和谁一起组队,她送上扑克牌后, 就以晕扑克花色为由离开了。 于是七夕只好和秀金蝉一起改了别的游戏来玩。 倒不是七夕有多么纯情, 约会还要玩这个, 而是秀金蝉实在很容易让人把气氛想得瑟瑟, 想到汁体语言什么不适于晋江的东西,还是打牌比较清心寡欲。 等七夕真的和秀金蝉开始玩时,她终于明白, 为什么秀金蝉会说“没什么人喜欢和我一起玩牌”。 他有一双可以透视扑克牌的眼睛, 和比扑克牌还要扑克的脸。 因此秀金蝉绝对不会抽到鬼牌, 七夕也难以从秀金蝉的脸和动作中猜出哪张是鬼牌。 眼看两人手上的牌越来越少,七夕不免有些紧张,却听秀金蝉说道。 “输了的人,有什么惩罚吗?” 七夕愣了愣, 说道:“脸上贴纸条之类的吧。” 秀金蝉接下来却十分轻缓却又自然地说道:“哦, 我还以为情侣之间玩游戏是不大一样的。” 七夕的心跳渐渐加快,她咽了口口水:“哪里不一样呢?” 秀金蝉轻声说道:“输掉的人要给对方一个亲吻之类的。至于我, 我输掉的话,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七夕:!!!随便做什么都可以?这样那样也OK?! 七夕脑海中出现了许多马赛克画面。 七夕用尽了所有自制力说道:“不,不可以瑟瑟!” 秀金蝉神色依然十分淡定, 淡定得简直无辜:“什么是‘瑟瑟’, 这样也算是‘瑟瑟’吗?” 这样还不算吗?好你个秀金蝉, 一张冰清玉洁的脸,实际内心跑着一匹奔腾的野马吗! 实不相瞒, 七夕想赢。 要是以前, 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那人多少是有点大家少爷的“矜持”在的, 又总是想在七夕面前表现得很“成熟”,因此不会有这样直白的欲望表露。 对七夕来说,段知行,楚刀明,秀金蝉,都分领了那人一部分的性格特征。 段知行是矜持并追求完美的那一面,楚刀明是火热而奔放的感情,秀金蝉则是隐在冰冷外表下的温柔。 失去了那人“理智”约束,这三人都出乎意料地对于感情方面更为直接起来。 七夕过去一直疑惑的一点也在知道他们三人都是那人的精神波后而得到了解答。 为什么三个男主一开始就好像对她很有好感,无限包容,就是不喜欢原定配对的女主呢? 因为……是“他”呀。 七夕对着秀金蝉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微笑:“既然你想输,那我就满足你。” 七夕气势汹汹地在秀金蝉手上抽出了一张牌! ……淦!就是鬼牌啊! 七夕一时沉默,她默默地把牌放到了自己手牌里。 接下来的时间里,双方手上的牌越来越少,最后七夕手里只剩下两张牌了。 可恶!难道在超市里随意选购的权利就要这样失去了吗! 七夕死死盯着秀金蝉,她已经不敢再看自己的手牌了,估摸着自己的视线会透露什么,因此她只能看着秀金蝉! 秀金蝉看着对方仅剩的两张手牌,只要再抽到一张和自己手上剩下的这张配对,他就是胜利者。 秀金蝉缓缓伸出手,最后拿走了七夕手上左边的那一张。 是鬼牌。 意外之喜从天而降,接下来就是七夕的机会了! 只是她看着秀金蝉手上的手牌,一时不知道该选哪一张。 “你相信我的话,就抽你右边的这一张。”秀金蝉说道。 “……是战术吗?”七夕蹙眉。 秀金蝉则轻轻地笑了,他的笑意牵动着眉眼,窗外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的眼中。 “也许是吧。” 七夕想了想,大不了鬼牌再回来一次,可是这一抽,却和她手上的牌配成了一对。 红心A。 七夕把牌放到了桌上。 而秀金蝉也将自己手上剩下的那张牌放在了一边。 “是我输了。”秀金蝉展示桌上的鬼牌。 “你……故意的吧。”七夕明白,这已经不是放水而是放海了。 秀金蝉点点头,他看着七夕,双手交握,手肘放在膝上,这是一个十分自然悠闲的姿势。 “虽然我的爱好有些不同,但我实际上果然还是个商人。” “输掉能得到的比我赢要得到的东西更多。” 这话差不多就是直接说“请您随意”的意思了。 这个人是多想被人为所欲为啊! 七夕指尖颤抖,脑海里再次闪过了无数要被马赛克的画面。 “你……” 七夕躬身,对着秀金蝉缓缓伸出手。 段知行的车驾来到了邵家大宅里停下。 段丛已经蹦蹦跳跳地从车上跳到了地上。 许久没有回来……其实也没有太久,他现在这样开心,只是单纯觉得不用写作业很高兴! “段丛,我们先进去,送完东西就要走了。”段知行开口说道。 段丛拉着段知行的衣摆,一脸疑惑。 “不找大小姐玩吗?” 段知行:……你这个小孩之前说来了不要让人看见,现在又要去找大小姐玩。 果然是孩子,一时一个样。 但不管段丛怎么想,段知行是打定主意不与七夕照面的。 于是大宅内的男仆前来把东西卸下,段知行跟着从后门进入,边走边说该怎么处理这些食材。 女仆长正拿着换好的白蔷薇,准备送到楼上去。 她一抬头,就正好与段知行打了个照面。 “段、段先生?!”女仆长一脸震惊。 段知行微笑点头:“您好,吕瑶小姐,我今天只是来送东西的。” 女仆长吕瑶当然知道段知行只是来送东西的,往常他也会叫员工来送,亲自来也不是不行,但是今天……今天还有秀金蝉先生在! 她得马上去通知大小姐! 女仆长笑着说:“啊,原来如此,您费心了。我还有事要忙,就先……” 女仆长拿着装着白蔷薇的花瓶正要走,段知行却开口问道。 “今天……有客人吗?” 女仆长:!!!你怎么知道?段先生你是不是偷偷先去会客室那边扒窗偷看了?我的天,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段先生! 段知行像是看出女仆长十分震惊,解释道:“您手上的花和邵家栽种的品类不一样。花枝上绑着红绳……” 段知行说着“品类”时,又低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束花,发现花的根部还缠绕着红线。 一般店铺里售卖的花束是不会做这类装饰处理的。 段知行回忆着市面上有那些人家有这样的传统,最后他缓缓开口。 “秀金蝉先生,今天拜访邵家大宅了吗?” 当代福尔摩斯您好。 女仆长吕瑶吞了口口水,她只笑了笑,这事很难隐瞒,她走了之后,段知行随便问一个男仆,对方可能都会告诉段知行今天来了什么客人。 在今天秀金蝉来访之前,女仆长可能还不知道七夕是不是在约会,但秀金蝉来了之后,女仆长才确认……大小姐真的,是在比较频繁的约会。 不过段知行并没有追问,他只是思索着:“那尊药师如来应该已经雕刻好了,所以送来了吧。” 往常这种事秀金蝉自然会让家里的员工送来,但是想到秀金蝉对七夕的念头,他会亲自来也不是不可能。 而段知行并没有限制七夕交友的权利。 “……我去厨房。” 段知行笑了笑,只是脸上的笑容比之前淡了许多。 而吕瑶将花瓶送给身边经过的女仆后,就立刻提着裙子往会客室大步走去。 只是在穿过会客室的拱门时,她就看到了七夕半弯着腰,一手撑着桌子,一手伸指,轻轻点在秀金蝉额前。 七夕的表情像是有些嗔怒,又像是有些笑意。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交换对方的呼吸。 女仆长下意识用力呼吸了一下,但这点声响足以让人发现她在。 七夕猛地抬头,就见女仆长有些慌张。 平常对方是绝对不会贸然前来打扰的,一定有什么事。 “什么事?” 七夕直起身,而秀金蝉也回过头来。 女仆长舔了舔唇,只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这就是请七夕借一步说话的意思了。 秀金蝉善解人意:“等你回来再继续。” 七夕:!!! “我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你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七夕急忙摇头,她刚才伸手只是想要弹秀金蝉的额头! 请他稍微庄重一点罢了! 秀金蝉笑而不语,只让误会越来越深。 七夕深吸一口气,决定待会再回来说话,她走过去,女仆长就立刻快步往外走,找到一个小角门后,对七夕郑重说道。 “段知行先生来了。” 七夕听到这个名字,大脑中断了思考一秒。 “……他怎么会来?” “段先生平常会来送一点食材,当然都是不是他亲自来,只是今天他说有空就来了。平时都是放下东西就走,不打算和您打照面。只是刚才,刚才,段先生看到我捧着秀金蝉先生给的花,好像从那束花花枝上绑着的红绳,认出这是秀家特有的装饰。不过段先生好像认为秀先生今天是来给您送药师如来的。” 可是天知道,大小姐早就从秀家拿了药师如来回来,还是女仆长帮着摆到卧室的。 踏出邵家大宅时,吕瑶只是吕瑶,可是在这里,她只是女仆长,是有职业操守的!绝对不能出卖主人的秘密! 女仆长吕瑶三言两语把现在的情况说清楚了。 七夕觉得现在要是在欧洲宫廷,她得立刻晕倒,女仆要用大量嗅盐才能把她弄醒。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三次就只能说是命运了! 七夕两颊凹陷,双眼无神地想……要不,以后还是网恋吧。 “你,在这看着秀金蝉,我去那边看着段知行。” 务必让段知行立刻走人! 段知行从厨房出来之后,就见到了站在走廊上的七夕。 见到七夕是意外之喜,段知行扬起笑容。 “我本来送完东西就要走的,没想到你会特意出来,秀先生已经走了?” 这话听起来就是,秀金蝉走的话,那我能不能留下来的意思了。 七夕摇了摇头,她说道:“秀金蝉还在,我只是听到你来了,就出来见你。” 这话实在比吃糖还甜了,段知行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那尊药师如来怎么样?希望有了它,你的身体能更好些。” 七夕点了点头:“我觉得挺好的。” 段知行虽然十分想留在这里和七夕再多说几句话,但他并不想打扰七夕待客。 “那么以后见着秀先生,我再表达谢意吧。” 根本不需要七夕说什么,段知行已经主动要走了。 段知行最近也没闲着,他看的许多恋爱书籍都说,“刚萌芽的感情需要更多的空间才能长成茁壮的大树”。 段知行抬脚往前走了一步,七夕却跟了上来。 “我送你。” 段知行不由有些受宠若惊,能被七夕送出门,这种事以前想都不敢想。 可七夕表情这样自然,仿佛没什么大不了。 从走廊到大门的距离很近,段知行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七夕。 “那我就先走了。” 段知行拎着在庭院里跑来的段丛上了车,段丛朝七夕挥了挥手,甜滋滋地笑着。 “大小姐!哥哥在家也好想你,天天都要看你拍的广告。你什么时候来我家玩啊?” 段知行微微一愣,像是要呵斥段丛,但又觉得段丛说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下次一定。”七夕说道。 这个没有任何时间的回答,却让段知行很满意。 他对七夕点了点头,然后开车离开了这里。 七夕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往大宅走去。只是七夕并不知晓,段知行的车驾一路开下山,就在山脚处停了下来。 “哥哥?不回家吗?”段丛看着车停下来后,不由问道,“我们要去哪里玩吗?” “哥哥还有件事没办完,”段知行笑道,“我会叫人先来接你,哥哥在这里等一等。” “等什么?”段丛好奇。 “要和一个人道谢。”段知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山,缓缓说道。 第七十五章 摊牌 如果是楚刀明来访, 他说不定会在七夕家待上一整天,直到天黑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而段知行又是在邵家大宅住惯了的,他待在这就跟空气一样自然。 但是秀金蝉不同。 他自己有把规矩的尺。 待多久, 做什么, 他已经决定好了。 他今天要出门, 秀家老太太就挺好奇的了。 但是秀金蝉要去哪里, 平常也会和老太太说一声,免得老人家担心。 “我去女朋友家。” 秀金蝉坐在老太太下首,神情淡然。 老太太听了之后, 先是喝茶, 然后又请秀金蝉说一遍。 秀金蝉继续重复。 老太太就高兴地笑了起来, 连声问“谁啊,我认识吗”。 秀金蝉沉默了一会,到底没有把七夕的名字说出来。 “现在只是刚开始,能不能长久还是两说, 等时间长了, 我再告诉您。” 老太太点头,她多时髦啊, 时下什么小说电视没看过, 恋爱最重要的是可持续发展! 一时情热,那就是三个月就分手! 好寂寞, 好空虚, 夜夜哭湿枕巾哟! 秀金蝉不知道老太太在想什么, 但显然对方心情挺好,秀金蝉也是高兴的。 只是别人好像都不大能分辨出秀金蝉的心情。 他本人就像一尊玉雕, 高兴不高兴好像都是一个表情。 但对秀金蝉来说, 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其实挺外露的, 不过别人都不大愿意看他的脸。 七夕说有事要出去一会,秀金蝉就在会客室里等着。 女仆长吕瑶则留在这里“看着”秀金蝉。 秀金蝉不会向对方打探七夕私下的生活,只开口问道。 “今天还有别的客人吗?” 您是当代福尔摩斯之二吗! 女仆长今天一连见了两福尔摩斯,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都提升了。 只是秀金蝉这么问,她也不能老实回答。 “没什么,就是有人送东西来,大小姐出去看看。” 秀金蝉点了点头,就没有再问了。 他低头喝了口茶,阳光照射的侧脸俊美得惊人,加上他眉间的那点朱砂痣,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白气,就像是寺庙里燃的香似的。 仙姿秀逸一样的人,大约就是这样了。 大小姐到底更喜欢他们三个人里的谁呢?女仆长不由为大小姐担忧起来,毕竟那三个人对着大小姐是一个样子,在别人面前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那个动物世界都是这么说:【春天到了,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动物们开始繁衍……】 不不不,不是这个,是:【雄性动物求偶的时候,平常打猎时的机敏与智慧都会烟消云散,它们眼里只有一个目标,其他的都是应该被排除在外,被抹杀的东西。】 男人打起来倒是没什么,大小姐不要受到牵连就好。 女仆长垂眸看着地面,七夕轻盈的脚步声响起,看来事情已经办妥了。 女仆长退了出去,只是临出门前,她却听到秀金蝉说。 “我们再到庭院里走一走。” “我就差不多该回去了。” 秀金蝉和之前来的楚刀明先生完全不同,他竟没有想方设法在邵家再多待一阵子,而是再逛逛就要走了。 七夕也像是有点惊讶,但秀金蝉站起身,唇角含笑,只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 “我还想请你在这里吃午饭的……” 七夕和秀金蝉走在庭院之外,她缓缓开口和秀金蝉说着原本的打算。 秀金蝉则抬头看着未到正午的太阳,今天早上他来到这里,说是拜访就只是拜访。 参观了七夕的房子,和七夕一起玩了一会游戏,这也足够了。 “你之后还有别的事要忙吗?”七夕问道,这话听起来像是挽留。 秀金蝉摇摇头,他的指尖微弯,像是勾着阳光的勾绳。 “……那为什么?”七夕不大明白。 刚才秀金蝉是不可能知道段知行来访的,就算知道了,也,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秀金蝉沉默了一会,一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像是有什么在催促他早些离开,二是他已经确定了一些东西。 “因为你有些心神不宁,我想应该给你留下足够的空间。当然,刚才的客人如果给你带来了困扰,你要是愿意告诉我,我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你解决。”秀金蝉说道。 七夕:!!!你又知道了? 七夕怀疑那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兑换的道具一定有福尔摩斯上身。 “我没有什么困扰,你不要乱想。”七夕镇定地说。 秀金蝉不知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只点了点头,随后又补充道。 “还有另一个原因,我觉得已经达成了今天约会的目的。” 七夕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也这么直接问了。 “我要是说了,你会嘲笑我吗?”秀金蝉低头看着七夕,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会害怕别人嘲笑的样子。 见着七夕摇头,秀金蝉就淡定地说了一句话。 “我觉得,你像是喜欢我的。” 七夕:??? “在我向你表达心意时,我觉得你没有喜欢上我,”秀金蝉回忆着之前的事,“可是后来你又接受了我。” 秀金蝉低垂着眼睫,那眼睫细长浓密,衬得他格外俊秀好看。 “那天在山上我们见了一面,再到现在……我才确定,你是喜欢我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这话要是让别人来说,这得多普信多油腻啊。 但秀金蝉睁着那双透亮如琉璃似的双眼,直直看着七夕,他像是在单纯陈述事实,仿佛自然界里的雄性不依靠话语或者外表,只依靠气味与激素来感知求偶对象的情绪与选择。 秀金蝉在说出这些话时,眼看着七夕的表情变得有些无措,她像是想要下意识否认,但又没有开口,只抿着唇,神态有些“冰冷”地说。 “我不是说了喜欢吗,你怎么这么多疑。” 在短信里看到的“喜欢”和七夕亲口说的喜欢是不同的。 在亲耳听到七夕的声音时,就算是秀金蝉,他的大脑里也有一瞬间空白。 像是烟火在耳边炸响时形成的瞬间迟滞,又像是人类在山顶初见朝日时的震撼,又像是被无边的金芒融化了眼睛。 等到他能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就看到了七夕因为担忧而凑近的脸庞。 她的脸颊光洁无暇,因为病弱,肤色有些过于白皙,她的眼睛不是天真女孩的那种眼形,杏仁眼,眼尾却微微上挑,看起来明明该是娇憨的眼睛,却满是狡黠。 她的身高只到秀金蝉的肩下,因此要凑近看秀金蝉的脸,她得踮起脚尖抬头去看。 秀金蝉莫名觉得这个景象有些熟悉,熟悉的甜蜜。 七夕则看到秀金蝉在听了她说的话之后突然发呆,心想不会这么快被他发现有问题吧,忍不住凑近些去看。 可谁知刚一凑近,原本像是闭上了眼的秀金蝉,突然睁开了眼睛。 以前七夕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人是非常爱面子,注重仪表的。 因此其他学生在学校课堂上打瞌睡啦,下课趴桌睡觉啦,又或者自己找个地方窝着睡觉逃课啦…… 七夕也想怎么学生觉就这么多,她也是其中一员。 但不管什么时候,那人都是不会睡的,他永远清醒,神情淡淡地看着手里的书,好像随时会有钱从书里掉出来。 但唯有一次,七夕发现那人也偷懒打盹了。 真有意思。 七夕觉得好玩,当下就翻窗跳到了走廊外,落地时还注意没有发出声响。 那人躺在学校廊下的长椅上,脸上盖着一本摊开的书,两手交握放在腰腹,要不是腰腹还在缓缓起伏,简直和躺棺材的姿势一模一样。 七夕有心拍一下这人的照片,只是刚走过去,拿起那人脸上的书,就正好对上了对方清醒的眼睛。 【干什么?】那人问。 七夕笑了一下,举着手机。 【还以为你有破绽了,想偷拍你的丑照!】 那人看着七夕的手机,又看看七夕的脸,随后缓缓闭上眼睛,装作自己在睡觉的样子。 【那你拍吧,我不动了。】 看着那人这么配合,七夕却没有拍什么照了。 她只伸手弹了一下对方的眉心,留下一个红印子,随后在那人起身之前,就迅速跑走了。 如今再这样近距离看着秀金蝉的眼睛,一时有些发愣。 最后,秀金蝉伸手护住七夕的腰,免得她踮脚太久踮累了。 “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七夕:!!!不要再重复了! 正好的阳光落在七夕隐隐带着点羞恼的脸上,任谁也无法忘记这盛夏炽热的温度。 秀金蝉开车下山时,还在回忆着对方七夕的表情。 七夕确实是喜欢他的,只是这份喜欢,好像有些隐瞒。 是的,隐瞒。 秀金蝉对于谎言颇为敏感,但是七夕又不像是在撒谎,只是有一部分原因隐藏起来了。 秀金蝉没有焦急,他惯常会安排时间,也极有耐心。 一尊玉雕雕琢三年五载也是常事。 他会找到答案的。 只是在车子开到山下时,秀金蝉缓缓停了车。他打开车门,与站在路边靠着自己的车的段知行碰面了。 “秀先生,日安。” 段知行脸上挂着完美无缺的微笑,对着秀金蝉说道。 “我留在这,只是想跟您道谢。” “谢谢您送给七夕的药师如来。” 秀金蝉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对。 往常不管什么时候,段知行都只管叫七夕“大小姐”,什么时候会直言对方的名字? “刚才来访的人是你?”秀金蝉问道。 段知行点头:“我刚到大宅,也知道秀先生今天有事来邵家拜访,因此先下山等候了。” 这话本来十分平常,但秀金蝉却摇了摇头说。 “我没有什么事,只是来约会的。” 段知行沉默了一会,他这个年纪的人还处于耳聪目明的阶段,他微笑着请秀金蝉再说一次。 “您说‘约会’?” 秀金蝉点头,再次郑重重申:“是的。我是来和七夕约会的。” 山下的树长得又高又茂密,因此树荫落在地面,就像一重又一重的黑影。 两双精制的皮鞋踩在这些黑影上,就如踩着地狱将启的大门。 七夕在家里打了三个喷嚏,女仆长有些担心她是不是着凉了,找了披肩给她,七夕拒绝。 “鼻子有点发痒,不冷。” 七夕揉着鼻子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坏崽崽--------------/依一y?华/被她关在房间里,免得秀金蝉来的时候捣乱。 可是往常活蹦乱跳的坏崽崽却乖乖坐在椅子上,眼里闪过一串又一串电子代码。 七夕还是第一次觉得坏崽崽真的有点程序在身上,不由走过去轻声问道。 “你死机了吗?” 话音刚落,坏崽崽的眼睛就恢复了原样,它抬头四处张望,发现没有它想象中的那个东西,就揉了揉脸。 “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突然能捕捉到那只胖鸟系统的信号了,它还对我啾啾来着,可是一下子又没有了。” “你是说翅膀上有星星的那个系统吗!”七夕有些激动,那个系统又主动来联系了? 但坏崽崽也没真能联系上,只收到了“啾啾啾”三个字。 它还没能解析是什么意思呢。 七夕有些失望,不过这事也不能一蹴而就,到底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她低头看去,居然是段知行,秀金蝉还有楚刀明都同时发了短信过来。 这些短信都是一个意思。 【后天是赏花会,情侣一起去的话,传说可以得到花神的祝福,我们一起去吧。】 第七十六章 翻车 赏花会每家每户都有可能举办, 但是牵扯到“花神”,那么就只有一个。 八月十一号的花神节。 万恶的商家不管在哪里,在什么时候都能发现商机。 每到八月, A城就会变成鲜花之城, 那浓烈奔放的花色, 如同巨大的礼炮在半空炸开, 那美丽的彩色飘带从山上一路绽放至城市之中。 原本这只是一个庆祝城市美景的节日。 但是商家们想,这节日这么喜庆,怎么也得搞点赚钱的名头吧。 于是和二月十四日情人节, 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节一样, 八月十一号变成了花神节, 同样……被商家赋予了浓厚的恋爱色彩。 【传说在这一天,花神会降临人间,游走在热闹的人群之中,祂是年轻的神灵, 极有好奇心, 当祂看到在这一天戴着花卉项链,站在花神像前祈祷恋情顺利的小情侣, 就会降下祝福。在花神节这天出游的情侣, 一定能够拥有幸福的未来!】 商家生造了一个传说,然后在花神节这天大卖特卖花神系列产品。 全套花神系列沐浴露洗面奶——用了就能收获爱情! 花神系列花卉点心——吃了就能收获爱情! 花神系列首饰——戴了就能收获爱情! 花神系列宠物溜绳——狗子会比你更早收获爱情! ……诸如此类, 商家可以说是为了赚钱丧心病狂。 七夕在看到这三条短信时, 莫名其妙心里一突。 大多数人也许都有过这种感觉, 那就是要是有什么不详的事发生了,人们哪怕并不知晓, 脊背也会莫名其妙窜上一股寒意, 或者指尖发凉, 又或者是心跳突然变快,眼皮突突跳动不止。 这是人的第六感在示警。 这些症状,七夕都有。但她认为……可能只是,想上厕所罢了。 等七夕从厕所出来,这些症状依然在,她觉得只要睡一觉就好。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得先回短信。 同时发短信这个时间点也太巧合了,但总不能是他们都约好的。 所以这个可能排除。 那么就是凑巧。 虽然是凑巧,但时间和地点却是一样的……没办法,庆祝花神节年年都在市中心广场举行,还有人扮成花神游街的,各色商贩聚满了大街小巷,热闹得很。 但这热闹,只能一对一的情侣去凑。 七夕想了五分钟,这五分钟足够坏崽崽画完一张图,然后再画第二张。 七夕做下了决定。 这三人的邀约,她都不能去。 风险太高了。 她和其中一个人去的话,保不齐遇上什么人,拍个照,然后发朋友圈。 朋友圈这东西传播速度很快,基本上三个人里就有一个互相认识的。而花神节的意义又格外不同,只要七夕和谁一起出现在花神节广场上……嘿,这不用跳黄河,跳海也洗不清。 七夕是想翻车的,但不至于刚开始没多久就翻车。 太快啦。 要是那三位男士里有谁突然想开,祝七夕找到幸福,七夕得当场气得用锤子把地砸裂。 她多努力才走到这一步呢! 想清楚之后,七夕直接编辑了短信,再次同时发送。 【七夕:那天我有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去,以后再约。】 等发完之后没多久,那三人都颇为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 七夕喜欢成熟男性,你看,这多么识相啊! 于是七夕放下手机,低头看着坏崽崽又画了一张图,嗯……看那弯弯曲曲的线条,谁也看不出这到底画的是什么。 等七夕又睡了个午觉,等醒来时,又看到了一条新短信。 居然是战菁菁的。 自从上次被黑暗穿书局的家伙骗了感情之后,战菁菁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每天在朋友圈里发的都是一朵枯萎的花,并配文字:心,再也,不会,伤了。 颇有二十年前疼痛文学的影子。 现在她有心情给七夕发短信,七夕也不由关注起来。 啊,说来实在汗颜,自从七夕开始想办法把那人给弄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怎么关心过剧情啦,女主啦,黑暗穿书局啦之类的事了。 不知道战菁菁现在是不是又有什么麻烦事? 【战菁菁:七夕,我们后天出去玩好不好?你不想出门的话,我就上门找你。拜托,一起来玩吧,求你QAQ】 七夕:…… 看起来实在怪可怜的。 后天七夕也没什么事,随后就回了一个“可以”。 只是等发过去之后,七夕翻了一下日历。 嗯,啊,后天不就是八月十一号花神节么? 好的吧,她没有和三位男士在这个特殊的节日出门,但却和战菁菁一起出门了。 但也可以,她和战菁菁一起出去,倒是不会被误会的。 七夕点点头,随后看着日历,想着什么时候再约那三个人出来玩。 差不多再约会个几次,这感情就上头了吧,那就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 七夕计划着,只是她也不知道要是成功了,那人会怎么出来。 ……是那三个人突然爆炸,然后合成一个他?还是像是灵魂抽取一样,从那三个人的身体里出来,再捏呀捏呀,变回原样? 七夕因为看了太多恐怖片,只能想到鬼片的画面处理了。 总之,七夕觉得前路一片光明,而坏崽崽在外边已经画了一张又一张图了。 最后它把笔放下,自己脸朝下贴在纸上,像是烦恼得不得了。 “到底‘啾啾啾’是什么意思嘛!可恶的厉害系统不能好好说话吗!” 坏崽崽难得能和那个小鸟系统说话,可是对方居然是啾言啾语系统,讲外语的!坏崽崽……不懂啊! 它倒不是想要帮七夕什么忙,真要破译什么,单纯只是觉得有意思。 毕竟在这里也不能做什么,还要小心别被人发现自己的棉花肚肚,也只能自己找点乐子了。 坏崽崽趴在桌上,没一会也睡着了。 宽敞的主人房里,响起了两道舒缓的呼吸声。 只是本来屋外一片晴朗的天空,这时却突然乌云密布,气温降低了一些。 狂风吹过,豆大的雨滴就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草地上,窗户上。 邵家大宅里的员工赶紧把窗户关上,免得雨水溅湿走廊。 “怎么突然就下雨了?看天气预报,这一周明明都是晴天呀?” 他们疑惑地看着天气,乌黑的天空上,好像出现了一个像是漩涡一样的东西。 以前老一辈会吓唬孩子说“这是天怒”。 黑暗集团(乱花钱即将破产)总裁办公室里,原黑暗穿书局,情报科科长左临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那乌黑的天空,缓缓眯起了眼。 在他身后的办公桌上,一块黑水晶吊坠一直在陆陆续续地闪着微光。 A城这几天都在下雨,七夕看着这天气,觉着那花神节可能也过不了了。 可谁知昨夜就开始停雨,然后吹大风,夜空一片云都没有,月亮和星星无遮无拦地挂在半空,而第二天,七夕是被炽烈的阳光照醒的。 看来这花神节是非去不可啊。 七夕感受到了某种命运的召唤。 等她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饭,刚和坏崽崽一起喝了点豆浆,就听到外边想起了汽车鸣笛声。 战菁菁居然一早就来了。 看着那穿着裙子,摆出温婉微笑的女性,七夕一时有点像是见到了初见的战菁菁。 只是等战菁菁坐下,对着女仆长说“豆浆来两碗,谢谢”,七夕就知道,战菁菁还是那个战菁菁。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七夕问。 “因为今天要出来玩,昨晚都没睡好觉呢。”战菁菁笑嘻嘻地说。 你是要出门春游的小学生吗? 七夕看着战菁菁伸出指尖和坏崽崽握了握手,又笑着说道。 “今天希望能够物色到有意思的帅哥~” 看来这才是战菁菁睡不着觉的主因。 不过愿意进行新的人际交往,说明过去的事已经放下了。 “小朋友,等会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叭!” “好啊!” 战菁菁一下就把坏崽崽的行程都定下了,七夕看了一眼兴高采烈的战菁菁,把“坏崽你就待在家里”的话给咽下了。 算了,也就是今天出去玩一会,又不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 等三人吃好了早餐,家里的员工给装了个小提篮,里边放着饮料,点心,真成出去春游了。 今天出去坐的是战菁菁的车,战菁菁居然和坏崽崽很投缘,两人一路上鸡同鸭讲,居然还很聊得来。 “我最喜欢鲨鱼怪兽袭击海边城市的系列!”坏崽崽挥着小拳头说。 “咦?!我小时候也最爱看这个,之后英雄就会出现把鲨鱼打到外宇宙去了!”战菁菁模仿着把鲨鱼怪兽打飞的动作。 “不是啦!被打飞到天上的是英雄!”坏崽崽很着急! “哦哦,对对,第一回 被打飞的是英雄,但不管离得多远,英雄总能飞回来的!”战菁菁笑眯眯地说。 坏崽崽……更气了! 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七夕再次低头看着手机。 有点奇怪啊,以前每隔十分钟,手机都会响起来一次,那是那三位男士之一发来的短信。 但是除了楚刀明还会发短信,秀金蝉和段知行都没有再发过短信来。 七夕当然也不会发短信问他们在做什么。 【要把握主动权,就千万不能询问亲密关系中的另一方在“做什么”。这就透露着你对他们存在渴求心,渴求心会导致你的立场向下,容易成为被动的那一方。】 七夕想,也许他们还在忙吧,要打击黑暗集团(真的要破产了)什么的。 七夕把手机重新放好,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 花神节虽然是生造出来的节日,但传承了这许多年,规模也已经很可观了。 花!不要钱一样满天满地地撒!音乐!要轻轻柔柔但一定要保证每个人都能听到!漂亮的少年人!高薪聘请来的,这样游客看了才觉得养眼嘛! 七夕下车的时候,脚底就踩在了厚厚的花瓣上。 那是由白色与紫色的花瓣参杂形成的花道,这道路一路蜿蜒向前,如同流水一般延伸至前方的广场。 站在外围已经能听到那优雅轻柔的乐声,还有人们欢笑的声音。 “好!我来了——” 战菁菁一手牵着七夕,一手握拳,对七夕正色道。 “七夕,你也已经成年很久了,法律允许你谈恋爱!希望今天你也能找到好对象!” 七夕:……呵呵,我并不是没有对象谈恋爱呢。 七夕神秘微笑,对战菁菁来说就是认同她的说法了! 坏崽崽被七夕牵着手,摇摇摆摆走在旁边,它突然抬起头,像是看到一只肥肥的白鸟在它头上飞过。 它不由又想起了那“啾啾啾”三字留言。 实不相瞒,它已经破译出了一个字!那就是“你”! 但是这个“你”字能组合的字句实在太多了,坏崽崽眼里闪过一道电子码,像是又在继续解锁。 它要证明!它是最厉害的系统!等它破译出来,七夕得给它棒棒糖道谢!然后大声喊“天啊,你这个坏崽好厉害,我保证让你骑在我头上,不说二话!” 坏崽崽忍不住“哼哼哼”地笑出声,七夕怪异地看了它一眼,又忍不住眨了眨眼。 总觉得今天眼皮还是有点跳,都不知道在跳什么。 只是不等七夕再多想,她已经被战菁菁拉到了那巨大的广场上。 细碎的粉色花瓣落了七夕一身。 外边将她们送来的长路是紫色和白色的花瓣,而这里则是粉色和红色的。 这象征着那热烈而奔放,甜蜜又烂漫的情感。 伴随着轻柔的音乐,一群风一样的美丽少年在七夕面前跑过,他们突然在七夕和战菁菁面前停下脚步,他们手里拿着一捧又一捧鲜艳美丽的花,他们看着七夕和战菁菁,眼里满是喜悦。 随后,七夕手上一沉,她的臂弯被少年人们放满了玫瑰,战菁菁也一样。 送完了花之后,那些漂亮的少年人就要走了,只是在跑到下一个地点前,还有几个人回头对着七夕和战菁菁笑得十分灿烂,仿佛在说“请在这里尽情享受吧”,任谁突然被这如阳光般的笑容砸到,心情都会变好。 “这些该死的商家,也太会了吧!”战菁菁忍不住说。 她知道这些少年人应该是商家高薪聘来的演员,但这时她脸上的笑容却非常好看。 七夕想,这世上最容易让人开心的,大约就是免费的美色吧? 等她们进入广场,就隐隐能看到前方的花神雕像了。 “真可惜,我们都没有伴侣能一起到花神雕像下许愿,”战菁菁耸肩,不过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不过说不定待会能对谁一见钟情呢,到时也能许愿啦!” 七夕没什么诚意地点点头,她看着路边的商店,许多人都在排队,买着花神系列各色日用品周边什么的。 “这些商家真不知道是谁弄来的,真的好会赚钱啊。” 七夕喃喃自语,就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 “这是我家旗下的旅游产业,不好意思,多少有点贪财了?” 七夕听到这声音时瞬间瞪大了眼睛,等她转过身,果然看到了那个人。 在距离七夕离开邵家大宅五分钟后,在山下看着的两方人马分别向自己的主人通报了消息。 “是的,那位邵家大小姐已经出门了。去向是……花神节广场。” 过了好一会,这两队人马才听到手机对面传来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淡,但却有些凉意。 如同冬季下雪时,人们吸到口中的第一缕冷气。 等挂了电话之后,两队人马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开着车回去宅邸。 不过主人刚才好像立刻就出门了,今天应该没什么事要做了。 七夕看着眼前的楚刀明,终于明白自己眼皮一直跳是怎么回事。 原来今天会遇见楚刀明呀。 “七夕今天拒绝我,原来是和战小姐一起出来玩吗?”楚刀明看了一眼在七夕身边的战菁菁,又低头看了一眼小舅子坏崽崽,脸上露出了个花枝招展的笑。 当然,楚刀明什么时候出现都是花枝招展的。 起初楚刀明在广场上疑似看见七夕时,连指尖都开始发冷。 任谁都知道花神节意义特殊,他发给七夕的短信,七夕毫不留情地拒绝,但今天却又出现在这里…… 楚刀明那时站在一家商铺外,他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那总是稠丽的脸看起来有些可怖。 楚刀明对着倒影,一点一点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最后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往七夕那边走去。 所幸……谢天谢地,没有其他不该存在的人。 战菁菁虽然总是笑眯眯,看起来像是不大敏锐的样子,实际上在听到楚刀明那句话时,她的雷达猛烈地发出了鸣叫! “什么啊,楚先生说这种话,你们,不会,那个了吧?”战菁菁犹豫地问。 楚刀明微笑:“是已经那个了,但还没到那个的程度。” 七夕:你两在说什么密码吗? 七夕一把抓住楚刀明的手腕,对着战菁菁说道。 “我有话和他说,你,你在这随意打猎,顺便帮我看一下这个坏崽好吗?” 战菁菁点点头,只是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天啊,等下一定要告诉我八卦”的兴奋神情。 “七夕,慢点走。”楚刀明笑眯眯的反手握住七夕的手。 七夕这具身体本来也走不快,她只好边走边问楚刀明。 “你怎么在这里?” “只是我家里的产业嘛,偶尔我也是会巡视一遍的。”楚刀明说道。 只是七夕一直看着楚刀明,楚刀明那原本用作掩饰的话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好的,其实是因为……那天我发短信,你拒绝我之后,我有点伤心。所以今天在这边溜达……” 七夕接上话:“好找新的女朋友?” 楚刀明摇头:“是以防万一在这里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 毕竟在楚家的情路历史上,今天刚确定恋情,第二天就看到恋人与别人手牵手在一起的事也不少。 “你是不相信我的人品吗!”七夕睁眼说瞎话! “不不不,只是真的只是恰好遇见,”楚刀明低头看着七夕,“你有你的交际圈,我不会多说什么的。” 七夕心想,你,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等两人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花神广场旁就有一大片白蔷薇园,从这里的山坡往下看,能看到那尊花神雕像。 只是这样的节日里,白蔷薇看起来实在有些性冷淡,游客也不爱往这边来。 七夕左右看看,见着没什么人,就对楚刀明说道。 “我还没和菁菁说我们的事,就……” 楚刀明不必七夕说完,自己也清楚。 “我懂,地下情嘛。” 七夕沉默了一会:“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当然是光明正大的……” 但得你们恢复了再说。 战菁菁眯着眼踮脚看着前方,只知道七夕和楚刀明往前边去了,但到底在哪里是不知道的。 “坏崽崽,今天说不定就你和我一起玩了哦。你姐姐不知道和楚刀明去哪里‘约会’了。” 战菁菁开着玩笑,坏崽崽则看着一旁的商店橱窗里摆放的花神系列点心流口水。 “要吃那个?好啊!我也来一个!传说吃了花神系列点心就能吃到爱情哦!” 战菁菁拉着坏崽崽的手正要过去,却见前边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这人走在人群里也非常显眼,也有些人想要上前跟他们要个电话什么的,可惜都被拒绝了。 秀金蝉站在半路,活脱脱一个仙人误入红尘,不知该往何处去的样子。 他抬头看着四周,这一扫视,就看到了战菁菁,还有战菁菁拉着的坏崽崽。 “战小姐,”秀金蝉在战菁菁面前站定,开口问道,“这位是七夕的弟弟吧?七夕在哪?” 战菁菁看着秀金蝉的脸,莫名感到了一点威压。 “你找她什么事?” 秀金蝉嘴角微弯,像是不大熟练地微笑了一下。 “我有些事想找她问问。” 战菁菁敏锐地察觉到了瓜的气息! 但是她不能因为秀金蝉一句话,就告诉秀金蝉七夕在哪呀,这不挺怪的吗? 战菁菁没说话,但秀金蝉只看了战菁菁乱瞄的眼神一眼,就点头说谢。 “我知道了,谢谢你。” 战菁菁:!!!读心术?福尔摩斯?卧槽! 而在秀金蝉离开不久,人群里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休闲装的段知行穿过人流走了过来。 他和平常一样,脸上是如春风般的微笑,但战菁菁觉得他今天的微笑可以把地吹成冰霜状态。 “哎呀,小少爷在这里的话,那么七夕应该也在附近吧?战小姐,今天您是与七夕一同来花神节玩耍了吗?” “啊……是啊。”战菁菁说道。 等等,她现在有点混乱,楚刀明,秀金蝉,现在又来个段知行,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人了吗?”段知行又笑着问道。 当然是有的,但战菁菁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微笑看着段知行。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段知行笑着点点头:“当然是有的。” 这句话对于段知行来说,居然算是有点攻击性的话语了。 战菁菁一时惊着了,神情自然也露出了一丝端倪。 段知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问道。 “请问,七夕在哪?我真的有急事找她。” 战菁菁看着段知行眼底划过的一抹悲伤,竟然像是悟到了什么! 不可能吧,不,七夕的话很有可能啊! 战菁菁清了清嗓子:“她在哪我不知道,只知道她往后边走了。” 段知行笑了起来,对战菁菁低头道谢。 “多谢你。” 等段知行走了之后,战菁菁低头对坏崽崽说道。 “我明白了!那三个人都在追求你姐姐对不对?!没想到,在我情场失意的时候,你姐姐简直抽中了头奖啊!” 战菁菁自顾自地兴奋着,并没有发现,秀金蝉和段知行接连离开,刚才想要吃点心的坏崽崽一直很安静。 它低着头,眼里闪过一条又一条条码,嘴里念念有词。 “即将……破译,完毕。” “那么,我就先走了?” 楚刀明知道今天七夕是和战菁菁一起出来的,很显然,七夕并不是那类喜欢男朋友加入自己和朋友行程的那类人。 “再见。”七夕对着楚刀明摆摆手。 楚刀明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往山坡下走去。 见着楚刀明的身影消失,七夕才像是失了力一般坐在了蔷薇园里的长椅上。 “再来一次真的要吓死了。” 微风吹着七夕的后背,像是想要把她身上的热意吹散。 只是这时天又阴了下来,这风的温度就太低了点。 七夕抬头看天,风吹得周围的白蔷薇花丛簌簌作响,在那花枝摇曳的声响中,她还听到了脚步声。 七夕向左望去,却看见了秀金蝉。 对方行于花间,如踏花上,配上他那张脸和身姿,真可说是美不胜收。 ……不对!现在不是夸他好看的时候! 是秀金蝉怎么会在这里?! 七夕腾地一下站起来,却见秀金蝉大步上前,扶住七夕的手。 “你,你怎么在这?”七夕磕磕巴巴问道。 秀金蝉没有回答七夕,只抬头看着四周,随后开口问道。 “你选了他吗?” 七夕茫然,又有一点仿佛可以预料到的不详预感:“什么意思?” 秀金蝉一字一句道:“段知行。你拒绝我,今天是和他一起来过花神节了吗?” 七夕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今天是和战菁菁一起来的,段知行我根本没见过!” 话音刚落,七夕身后就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 “七夕。” 那柔软如春风一般的嗓音,正是段知行。 他从另一边的缓坡走了上来。 段知行看着与秀金蝉“相拥”的七夕,背在身后的手猛地紧握成拳! 他几次想要开口,唇齿都像是被封印住了一样,最后,他的声音像是被车轮挤压过咽喉一般,艰难地说道。 “你今天……原来是和他一起过花神节了吗?” 七夕在段知行出现的时候,已经无法说话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这两个人怎么一副互相捉奸的样子,还捉错了啊! 七夕今天确实没有和任何一位男士约好,但是他们却一个个像蹦豆一样出现在这个地方! 百口莫辩,七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而下一刻,老天爷想让七夕知道,比百口莫辩更痛苦的处境。 “七夕!我买了点饮料,等会你们一起喝吧!” 已经离开了的楚刀明拿着一个小提篮又跑上了山坡,他倒是算好了时间,依照七夕的步速,他上下山坡冲刺十个来回,七夕还在山坡上呢! 只是等楚刀明站在白蔷薇花丛中,看到秀金蝉和段知行时,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登时僵住了。 “两位好巧,怎么都在这?” 面对情敌,楚刀明实在客气不起来。 他大步走过去,竟然像是想要把七夕拉过来。 “无论你们现在有什么感情,七夕恐怕都不便回应。” 段知行抬手拦住楚刀明,他竟然还笑得出来,只是这笑容如同薄冰,被风一吹就要碎了。 “为什么呢?” 楚刀明轻咳一声,哪怕现在还是七夕对他的试用期,他也□□地说道:“因为七夕是我的女朋友。” 段知行与秀金蝉异口同声。 “好巧。七夕也是我的女朋友。” 而前方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绿色恐龙连体衣的胖崽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笑呵呵地对着七夕大喊。 “我破译出来了!我知道那个肥鸟的啾啾啾是什么意思啦!” “它说‘你完啦’——” 七夕站在那曼妙美丽的白蔷薇园中,一时间如入无人之境。 是,她知道了。 谢谢你特意八百里加急来告诉我,“我完了”。 七夕:啊啊啊啊啊!怎会如此! 站在风暴中心的美人,依然面无表情,旁人看起来几乎看出了几分无情的意味。 美人缓缓开口,她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下一刻,那菱形的唇里,竟吐出了鲜红的血液。 赤色的血液如同鲛人的泣珠沿着她白皙如雪的指尖落在了白蔷薇上。 第七十七章 倒打一耙 “别过来。” 冷淡的语调喝止了那三名见她吐血, 立时变了脸色要过来的男人。 七夕缓慢而冰冷地说。 “你们,真是气死我了。” 除了坏崽崽,其他三人心里都不免升起了一个问号。 【是的, 一脚踏N船总会有翻船的时候, 遇到这种事千万不能慌!既然都能做出这种事, 事发的时候, 也要表露出“不错,正是老娘”这种气势!】 七夕之前为了学习一脚踏N船的技巧,不是在网上买了个998的课程么? 后来她还额外买了一个翻车课程, 对方虽然对这个要求匪夷所思, 但为了钱还是写了。 现在正是用上这技巧的时候! 【要是被发现的话, 首先不能有的,就是愧疚感。你已经做错事了,再承认自己有错,天啊, 这会让本就怒火中烧的对象攀升至愤怒的顶峰!】 【所以, 请记住精髓要义:你虽然错了,错得离谱, 但那又怎样!你的错都是对方造成的!你是被迫的, 无辜的,走投无路才会这样的!】 【俗称——倒打一耙!】 七夕心跳一百八, 施展了绝技, 传说中的倒打一耙。 “我明明并不想谈什么恋爱啊, 可是你们却不停地向我说出那些话。” 七夕垂下眼睫,她掐断了指尖的白蔷薇, 用那雪白的花瓣擦拭着指尖的鲜血, 她的动作很慢, 像是这世上只剩下了那一朵花,她需得细细观赏,而她的眼神这样专注,竟让人嫉妒起那朵花来。 等手上的血珠拭净,七夕慢条斯理地说道。 “请求会造成压力,感情会造成压力,不停地瞩目会造成压力……我明明应该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但是,我却很在意你们。” 七夕微抬眼眸,那双春水般的眼睛虚虚地望向天空,眼中竟然像是闪动着淡淡的微光。 那是眼泪吗? 他们认识七夕这么久,他们从未见过七夕主动落泪,大多数时候,她生病了,咳血了,因此会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但是因为悲伤或者愤怒一类的事而落泪,是没有的。 “一个这样,我也许还会不会在乎,但是第二个,第三个都这样……接二连三……” 七夕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露出些微迷茫而带着一丝“痛苦”的表情。 “你们想要我怎么办呢?我拒绝是错的……答应是错的……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你们是不是都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让你们放弃,你们又不肯,一副永远都会无怨无悔,一直站在原地等待的样子,也在无形地给我压力。” “是,我是同时都答应了你们,可这是我的错吗?” 这些话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自己有错。 在七夕的“话语”中,只透露着迫不得己。 邵家大小姐,豪门圈里的知名恶霸,著名“随便你怎么死我都无所谓”领头人,居然说出了以上这些话。 但凡段知行,楚刀明,秀金蝉大脑里还留存着一丝理智,都不会相信。 是的,他们在听到这些话时,第一时间没有相信。 他们心中还有许多困惑,更多是对在场三位男士的怒意。 对七夕,他们却无法生出一丝恼意。 那黑发的病弱美人揉着手里的白蔷薇,那花瓣如雨般在她的指缝间细密落下,她的肌肤在日光下几如透明,稍微被风吹得用力一些,她就会如同这些花瓣一般随风逝去。 理智告诉他们,这些话非常古怪,很不符合逻辑,很有问题,那些甜得如同浓稠蜜汁一样的约会并不是假的!过去的事情似乎被她别有用心地重新编造成了别的样子。 但更强烈的感情却在诉说,你们这些该死的要下地狱的混球!怎么能这样惹她伤心?她不过是个脆弱又善良的女孩。 因为雄性过于激烈如骤雨一般的求偶举动,让她不知所措,只想逃离那焦灼的地狱,勉强用了这类拖延的办法罢了! 听了七夕的话,原来应该是状况外的楚刀明瞬间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他的手指有些微的颤抖,他一直知道自家人容易情路不顺,但没想到才开始没几天,就不顺成这样。 另一边的段知行则缓缓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却是发难。 “楚先生,秀先生,七夕从小生活环境单一,没有什么人际交往圈子,即使外出也不大与人来往。在这方面,她是非常单纯的。” “二位都是商场精英,我不知道二位到底私下和七夕说了什么,但想来给予她压力,迫使她做出决定的话,二位应当轻车熟路。” 这话听起来有些斯文,但只要智商在线,就知道段知行就差指着鼻子骂“你们胁迫了七夕”,才让她因为害怕,搞出这种,这种一脚踏三船,只有章鱼才做得到的事! 楚刀明当场冷笑:“不好意思,我是不知道二位私下对七夕妖妖娆娆地说了点什么,但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我应该是第一个告白的。” 楚刀明深深地看了七夕一眼,他双手放在身后,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而他手上还提着冰镇饮料的袋子,这是刚才他走下山坡,看到附近的摊贩在贩卖的花神系列饮料。 只要和恋人一起分喝这瓶缤纷樱花饮料,就能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楚刀明买了。 然而当他兴高采烈上来时,却看到了两个根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的人。 ……七夕是有苦衷的,可恶的是胁迫她的人! 楚刀明的怒火较为外露,七夕心忍不住颤了一下,果然不好骗吗! 秀金蝉则像是没能理解楚刀明说的话,像是认真探讨,又像是嘲讽一般说道。 “喜欢还分先后吗?原来你对待喜欢的人就像对待一件仿佛盖了标记的物品,一旦被你说了‘喜欢’,别人就丧失了资格?真可怕,楚先生,您的感情观很不像样。” 段知行则看了一眼秀金蝉,脑海中不停回忆着之前七夕与秀金蝉相处的所有瞬间,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个人对七夕开口了? 段知行死死咬着牙,却听楚刀明带着一丝恼意地说道。 “我知道这世上狐狸精总是不缺的!您二位假斯文真败类,可是深得精髓了!” 第七十八章 “替身” 狐狸精这个词, 自古以来大多出现在香艳的乡野传说里。 狐狸精是夜晚时分给人红袖添香,诱人心志的精怪。 它们总出现在夜晚,荒郊野外, 若是有人于月下行走, 则很有可能会碰到一两个下山来的狐狸精。 这些狐狸精惯会骗人, 身为精怪也不指望它们能有一丝人类的道德感。 只要是它们瞧上的目标, 管对方已有伴侣还是连孩子都有了,它们都不在乎。 诱惑,欺瞒, 美色是糖衣, 用来包裹血腥的真相。 只是和故事里要吃人的狐狸精不同, 现代的狐狸精也“吃人”,但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吃。 段知行和秀金蝉骤然被叫“狐狸精”当下也是一愣。 他们这些年也不是没被人叫过狐狸,但那意思和“怪物”“没人性”“泥鳅”的意思是一样的。 狐狸精这种……有着□□意味的词,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 随后他们就联想了许多关于狐狸精的故事。诸如狐狸精深夜诱惑良家小姐, 又有狐狸精假扮正道侠士骗取侠女芳心什么的。 而这个词汇也总被用来形容一段不伦关系中的第三者。 尽用皮相做不正经的勾当! 楚刀明居然想用这种词语污蔑他们?! 段知行听了之后, 立即嗤笑起来。 “这个词用来形容二位倒是比较贴切,我无论如何, 都做不出什么下作的行径!” 段知行铿锵有力地说着这句话, 要不是他耳根略略有些泛红,想来七夕就相信了。 “如果要论先来后到, ”段知行一字一句地说, “我早早就跟在大小姐身边, 诸位又在哪里?” 楚刀明嘴角一抽,全然不在乎。 好, 按照顺序, 确实是这个姓段的狐狸精占了个早, 但是那又怎么样? “我一直以为段先生是尽职尽责的管家,是为了报答主家才在自己能独立后,才一直留在邵家。如果你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情感,守在单纯的大小姐身边,那还真是肮脏。” 楚刀明的话也如刀锋,段知行面色微微一白,随后他抬起头,却没有看向楚刀明而是七夕。 “我发誓,在今年之前,我对大小姐并不是这样的感情,在离开邵家之后,我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在那之前,我对大小姐绝没有任何超出主仆的情感。是,无论在哪里,管家爱上大小姐,都是不应当的。主家需要的只是管家的忠诚,而不需要那以外的感情。” 段知行看着七夕,那纤长的眼睫也如脆弱的蝶翼,只能轻颤。 如果可以,他也许会一直隐瞒下去,却被七夕看了出来。 “可我是愚笨的人,在这一点上……无法尽善尽美。但我的感情,绝无一丝一毫弄虚作假。” 段知行的声音很轻很慢,让七夕骤然回到了那个月光照耀的夜晚。 楚刀明想要把段知行的脸挠了。 狐狸精果然是狐狸精,当着正牌(?)男朋友的面,就敢在这勾搭! 什么真情,不过是为了哄骗七夕做出来的假相! 眼看着仿佛要进入“谁更爱七夕”环节,秀金蝉突然开口。 “所以,是楚先生先向七夕告白,之后是段先生,最后是我?” 秀金蝉听了之前两人的对话,像是弄明白了时间顺序。 七夕咽了一口口水,秀金蝉从刚才发现自己被劈腿后,似乎一直都很冷静。 七夕不由紧张起来。 坏崽崽虽然早就跑到她身后站着,正在探头探脑看热闹。 但实际上它也看不了什么,因为这是大人的情节,它眼前只是一群会动的马赛克罢了。 一切只能由七夕承担。 不错,既然她已经做了这个事,就敢于面对! 教材上已经说了,绝对不能慌,保持“我都是被迫的”姿态,就稳了! 谁要是伤害你,那就是不爱你! 就算是七夕,看完了教材,也直呼好家伙,好一个倒打一耙! 这种手段,必须在人情绪上脑的时候最好用,可秀金蝉仿佛过于冷静了些。 “其实,前几天我已经知道,七夕仿佛和段先生有所来往的事。就在我去七夕家拜访的那一天,段先生在邵家大宅的山下等我,我们碰了面。” 七夕:!!! 七夕突然明白了,之前那凑巧的短信从何而来!你们居然这么早就知道了,可是为什么还一句话也没说? 可怕!是彼此互不相信,想要同一时间验证,在发现七夕谁都没接受邀请时,就确认了这件事的真伪。 七夕在这一瞬间,隐隐觉得有什么脱轨了。 “我和段先生都各自给你发了邀请来花神节游玩的短信。但很可惜,你谁都没选……” 秀金蝉看向楚刀明,像是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人。 “结果却是楚先生,是因为……他,长得比较漂亮?” 秀金蝉语气犹疑,他像是并没有因为被楚刀明指责是诱惑七夕的狐狸精而生气,反而说了这句话。 变相听起来……不就是在说“真正的狐狸精是楚刀明”。 楚刀明徒然遭到攻击,虽然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和七夕约好,但他并不介意产生这样的误会,他紧咬牙根。 “如果七夕喜欢我的外表,我感到非常荣幸,毕竟我非常注意保养自己的外貌,这是对我努力的赞赏,”楚刀明脸上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只是单单只有外表,是不会让人真正喜欢的。” 这话的意思仿佛在说,七夕喜欢他的不只是外表! 段知行都气笑了。 好一个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东西! “确实,外表并不重要,七夕即使不是现在的长相,我也依然会喜欢她。但楚先生这样注·重外貌的人,想来如果七夕不是现在这样,你大约不会注意吧?” 毕竟,狐狸精这种妖怪作恶的时候也是分人的,它们只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类,使着劲去围追堵截。 这话显然非常诛心,任谁都不想自己只被人看上一张皮,皮相总是会老的,谁也不会永远是青春永驻的模样。 楚刀明心想,段知行不愧是找打的人才。 如果七夕不在这,他一定动手了。 在秀家他们也曾动过手,只是那时候段知行还理不清自己的感情,只慌慌张张地用什么“责任”“保护”为包装自己的言行。 段知行惯会装相! “不好意思,我想……我看重的不是七夕的外表,她也是知道的。我想你这类只有本能没有情感的人,是不明白那种仿佛看见晨曦时的悸动的。七夕哪怕不长现在的模样,哪怕她是别的物种……” 一只肥肥的三花猫恰好在楚刀明身边跑过,鄙夷地看了楚刀明一眼,他低头一看,指着那只三花猫说道。 “哪怕七夕是它,对我来说也是特别的!” 段知行挑眉:“谁不是呢?” 秀金蝉看了一眼那只眼神似王者一般的三花猫,像是赞同一般也点了点头。 七夕:等一下!你们这么快就接受我是什么别的物种了吗?!我自己都还没接受自己是只三花呀! 既然喜欢与外表无关,那么是否说明这三个人的感情都是真挚的? 都是真挚的感情,摆在七夕面前,她会更喜欢哪一个? “七夕,那天在知道你同时还和别人交往时……” 秀金蝉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 “我进行了反思。” 七夕:!!!菩萨就是您本人? 七夕几乎要失态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所幸她还能掐自己的大腿来忍住。 “我对你说的话,在我自己的立场,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在你看来,我只是一个你认识不久的男性,即使互有好感,还远远没到能够说出那些话的程度吧?” “如果如你所说,是因为迫于我们的压力,才做出这样的抉择,那么……我不想害你继续犯错。” 秀金蝉抬眸看着七夕,眼里像盛着一片宁静的海。 “之前和你约会时,我确认过,你是喜欢我的。那么,现在你是否能做出选择?” 楚刀明敏感地捕捉到了“约会”和“喜欢”两个词。 “等等,你们也去……约会了?” 约会两个字被楚刀明说得很轻,但看那两个人的神色明显是的。 “海洋公园和药膳餐厅。” “七夕家。” “露营山。” …… 这就像什么关键词一样,三个人瞬间想起了在那些地点曾经见过七夕古怪的模样。 不行,这事不能细想。 实际上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知道在那些地点曾经发生什么。 段知行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他……太迟钝了。 如果在当时他就发现端倪,直接把这些人处理了,哪里还会有狐狸精的机会?! 楚刀明则想起在茶庄时,七夕说不定就被秀金蝉勾引着不知道看了点什么会瞎眼的东西,一时神色阴沉难言。 秀金蝉则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想办法尽快脱离这种泥淖。 七夕闭着嘴,舌头顶着上颚,缓解着自己的紧张,她看着这三个人神色像调色盘一样变幻莫测,可还是没有什么灵魂啊,光团啊之类的东西破体而出,合而为一。 为什么?难道是……刺激还不够大?! 七夕刺激得自己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觉得这三个人真是大心脏,这种事难道也能忍?! 你们还是那人的分/身吗? 秀金蝉回头看着七夕,又问了一次。 “七夕,你有更喜欢的人吗?只要你说出来,其他的人,想来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这话带着某种制约的意味,而其他两人也抬头用同一种表情看着七夕。 似乎只要七夕做出抉择,他们就再也不会出现。 可是他们的眼里却都藏着希冀,是的,人类演绎的情感再逼真,都难以骗人。他们相信七夕流露出来的喜爱是真实的,他们能感受到。 七夕会选我。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已经放晴的天空又吹来了几片乌云。 那淡淡的阴影落在七夕脸上,她望着眼前三人,一直紧抿的唇微微松开,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喜欢的人……” 七夕停顿了一会,这片刻的停顿,就像人看到世界末日,还有十秒就要爆炸的炸弹一般窒息。 “……不在你们之中。” “我想我会从你们身上感觉到压力,从而无法干脆利落地拒绝,是因为,你们都有我喜欢的人的影子。” 七夕神色有些沉重,最后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说道。 “我也许是把你们……当做他的替身看待了。” 第七十九章 风雨欲来 段知行听了什么“把你们当做他的替身看待”这话, 只觉匪夷所思。 “大小姐……七夕,你,你从出生到现在, 大部分时间都在邵家度过, 哪怕出门, 好像也没什么合得来的人……” 段知行巧妙地把“您只要一出门就会和人干仗”的事给模糊了一下, 但懂的都懂。 这样的你去哪里认识什么喜欢的人呢? 总不会是什么明星吧? “要是明星的话,”段知行想了想,脸上是无奈的神色, “你连电视都不大看呀。” 而且……我们三个并没有任何相像的地方! 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这眼神复杂, 怪异,还有一点不屑。 “你们就当我还记得上辈子的事好了。” 七夕说的话在别人听来实在有些无理取闹,但她却像是在说一件仿佛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人很好,很温柔, 有时候又喜欢冷着一张脸, 别人看不出情绪,我却看得出来。有的人会害怕他, 我却不会。因为他对我没有秘密, 我也一样。” 听着七夕那没头没尾有些零碎的话,却无人打断。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七夕脸上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 像是光是怀念, 就足以让她露出满足的笑容。 也许七夕自己没有察觉, 但和她待久了就能知道,她从未满足过。 大多数豪门圈子里的人, 脸上都会带着略微疲惫和厌倦的神情, 那是因为他们的物质生活得到了全部满足, 精神世界也同样餍足,因此对世事或者新兴事物已经毫无兴趣。 七夕却不会这样,她虽然总是爱摆出一副谁都看不上,谁都别凑过来的样子,那双眼睛却总是会时不时闪动着好奇。 好奇代表着求知,代表着人心的不满足。 要怎么样才能让她露出满足的微笑呢?过去这三人也偶尔会这样想,也许需要时间,也许需要更加契合,也许还需要各种各样的条件,他们最终总能办到。 可是现在……七夕却露出了这样的微笑。 秀金蝉微垂眼睫,他之前确定七夕喜欢他,却觉得七夕有所保留,也许就在这里吧。 他只是七夕真心喜欢那人的……相似的一部分? 秀金蝉下意识想抬手抚着胸口,但却控制住了自己。 他听到身边的楚刀明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无论是不是真的,你把我看成别人也好,只喜欢我的一部分也好……我都愿意。时间还长,我……我总有一天会从你眼中的替代品成为你不可或缺的那个人。” 秀金蝉缓缓收紧手,是的,他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他一个人这么想,倒还有以后,但第二个,第三个人也这么想,那就是狐狸精想上位想疯了。 三人心底都发出了一声冷哼,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十分不善。 七夕:???不是,你们这三个人怎么回事,就一点自尊心都没有吗!都已经这样了!又是一脚踏三船,又是替身文学的,你们就没有极端的愤怒从心底飞升,要同仇敌忾,给我一个庐山升龙霸吗?!你们自己替身自己还替得很上瘾啊?!仔细听听你刚才说的话吧! 七夕就差跪地挠头问苍天了,他们真的没疯吗? 居然还在精益求精地想办法比谁替得更像了??? 七夕心中已经把教材撕碎了二十次,她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啊啊啊啊啊—— 眼看这那三人互相对视,眼底满是怒火,竟然在“我恨我自己”,就是不恨七夕! 在察觉到七夕的目光时,那三人居然还抽空给七夕一个安慰的眼神。 草,一种植物。 七夕无话可说。 要是转换立场,被一脚踏N船的是七夕,还被人当做替身,她已经把那人的肠子剐出来绕到那人脖子上打结吊死他了! 远处遥遥传来叫声,一时是“坏崽崽”,一时是“七夕”。 七夕抬头望去,竟然看见了一路小跑上来的战菁菁。 “七夕!坏崽崽突然就不见了!我到处找,它……哎呀,在这啊。” 战菁菁还想着要去找工作人员广播寻人了,没想到居然在这小小的蔷薇园里,见到了一二三四五个人。 “这,这就是修罗场吗?”战菁菁呆呆地问道。 七夕:别说了! 眼见有外人来到,段知行大步走向七夕,对七夕说道。 “你不必管我们怎么想,怎么做,我刚才已经叫了医生,现在应该快到了,你先去看看好吗?” 战菁菁瞪大了眼,她一下跑到七夕身边。 “七夕!你又吐血了?!” 这个“又”字非常精髓,七夕抽着嘴角,轻轻点头。 而楚刀明与秀金蝉则同时松了一口气。 刚才七夕吐血,情绪又很激动地不许他们靠近。 倒不是他们真的不生气,而是对于七夕的担忧胜过了自己的情绪。 众人步行而下,经过花神广场中的花神雕塑时,七夕停下了脚步,她抬头看着那尊被商家杜撰出来的雕塑,轻声叹了口气。 随后她闭上眼睛,对着雕像许愿。 【喂,拜托让切片合二为一吧!】 这口气挺不像话,但却是七夕现在心中唯一的愿望。 而战菁菁则震惊地看着在七夕闭上眼的同时,那三人也闭上了眼,像是同步率超高地在祈祷。 这要是花神听进去了,这不就喜迎四个人一起愉快生活的未来了吗?! 战菁菁一时口干舌燥,今天明明是她要出来找帅哥开展下一段恋情的,没想到自己的小姐妹,直接……开了三段。 等七夕再睁开眼,段知行就看着前方的路口,看到了那驶进来的车驾。 “车子到了,我……” 不等段知行开口说完,七夕直接抬手拒绝。 “别,不用,谁都别跟来。” 黑发的美人神色淡淡,像是被什么事气着了,根本不肯再看那三人一眼。 明明是她自己做错了事,可是旁人看她这样,却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一定是因为……我们还有什么地方没做好。 众人忍不住这样想,等那车门关上,战菁菁和坏崽崽一同上了车,车子就缓缓离开了。 等那车驾消失在长街尽头,留下来的三个人之间气氛却险恶起来。 不管什么年代,不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露出丑态。 可事实上,刚才那一通操作,他们就差互相扯头发大喊大叫了,丑态毕露。 楚刀明抬手捂脸,长长叹了口气。 “我可是从小用礼仪灌溉长大的人啊,居然被你们两个狐狸精逼得说出那些粗俗的话。” 狐狸精·段知行眼神犀利地看了楚刀明一眼,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一段感情中的第三者,才会被叫做那个称呼。楚先生,我想你在七夕那里,还不够格。” 楚刀明笑了起来,他靠在一旁的墙上,长手长脚,姿态舒展,风流倜傥。 “段先生,我知道你对自己没信心,毕竟之前也还只是个管家,七夕想来更接受不了你吧?” 比起嘴上说是被人用“礼仪”养大的楚刀明,段知行一直保持着挺拔的姿态,他看着楚刀明,眼神幽暗,内里却像烧着一团火。 “我和七夕在海洋公园的时候,她倒不像对我有什么抵触。” 段知行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眼睛,那曾被七夕在幽暗的水族馆灯光下,亲吻的眼睛。 楚刀明看了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立刻就要张口,像是在赌场不停加大砝码对战一般,说出他和七夕亲密相处的事来,但最后他紧闭着嘴,什么也没说。 七夕并不是他们用来争风吃醋的工具,而且与她相处的一点一滴,都值得他们深藏心间,埋藏在记忆里。 秀金蝉原本一直看着七夕车驾离开的方向,耳边也听着段知行和楚刀明嫉妒的话语,但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脊背一凉,像是被什么人在高处死死盯着一般,他立刻转过头去。 与秀金蝉同时行动的,还有段知行和楚刀明,他们也和秀金蝉一起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花神广场的东南方,那里是一座又一座高高的镂空塔楼,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但他们仍然看着那里,直到五分钟后才收回了目光。 只是收回目光后,他们就像是丧失了刚才的记忆,拿出手机,询问着七夕的状况。 塔楼下方,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正在草地上疯狂奔跑!他跑得太快,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一度趴在草地上,手脚并用,被路过的小孩大声嘲笑。 但黑西装根本没时间去搭理他人的嘲笑。 他心跳得极快,几乎快让他叫喊出声。 他们还是人吗! 隔着差不多八百米的距离,一眼就能看到我?!他们不可能有什么道具辅助吧! 不,不是看到的,他们是感受到的,就像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不需要视觉,只需要在风中嗅闻到一点气味,就知道猎物藏身在哪里! 黑西装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左临科长!已经确认了,信号器在靠近他们的时候,一直在发亮!只有在这三个人同时在场的时候,信号器才会有这个反应!” “错不了!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局长!因为他把自己分成了三个人!” 黑西装想起刚才他透过塔楼缝隙看到那三人的表情,明明长着不同的脸,可是抬头望过来的眼神却是一模一样的。 黑暗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黑暗穿书局情报科科长左临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繁华的街道,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很好,这可是局长自己露出的马脚。前几天就陆陆续续有增强的信号,今天则直接定点了。在那个地方,你还看到了什么?事无巨细,全都告诉我。” 左临听着手机里的声音,筛选着有用的信息,在听到“那个穿书局的新人”也在时,他有些惊讶,随后等这通电话结束后,左临才挂了电话。 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随后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你好,我这有个消息,你想不想知道?我想……我们找了这么久,也该有个结果了。” 七夕在车上,正在疯狂发消息。 【七夕:老师!你们给的教材完全不管用啊!】 卖了一脚踏N船教材给七夕的机构迟迟没有回应。 七夕继续输出! 【七夕:为什么我都按照教材上的这么做了,他们也完全没有生气,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还很能保持理智的样子啊?!】 过了好一会,机构才默默回答 。 【也许,是因为……对方爱你,实在爱得深沉?】 七夕冷笑一声,这笑容实在有点可怕,坐在一旁的战菁菁和坏崽崽忍不住互相抱在一起。 黑发美人那柔软纤长的指尖狠狠地戳在了手机屏幕上,嗒嗒嗒打出了凶狠的一行字! 【七夕:骗子!退钱!!!】 第八十章 图穷见匕 七夕睡不着。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她睡眠质量还是挺好的,以往要是睡不着很可能是白天的时候咖啡和茶喝多了。 但今晚无关外物,她是被愁死的。 七夕不睡觉, 一直坐在会客厅里望着窗外发呆, 叹气, 低头打一会斗地主, 再抬头,发呆,叹气, 再打斗地主。 坏崽崽中途起来好几次想偷吃零食, 都能看到七夕穿着白色睡裙, 如同古堡幽灵一般的身影。 “要吃薯片吗?” 穿着恐龙连体服的坏崽崽抱着一包薯片,蹬蹬蹬走到七夕身边。 七夕低头看了一眼还没打开的薯片袋,估摸着坏崽崽是自己打不开,想让她帮忙。 往常七夕可能还会不让坏崽崽吃, 但今天嘛…… “喀”一声响, 七夕打开了薯片袋子,然后二话不说往嘴里全倒了。 坏崽崽:!!! “你, 你是河马大怪兽吗!”坏崽崽目瞪口呆, 居然一口能塞那么多! 七夕咔吧咔吧嚼着薯片,脸颊鼓起, 等这一口吃完了, 她还来下一口。 足有成人小臂长的一袋薯片, 被她没几口就吃光了。 坏崽崽像是沉浸于看河马怪兽的表演,一时竟没留意自己的薯片没了。 “要是那三人也能嚼啊嚼变成一个人就好了。” 七夕长长叹了一口气, 拿起桌边的水灌了一大口。 坏崽崽皱起眉, 幻想着口水滴答的模样:“那多恶心啊。还是用水枪把他们滋成一个吧。” 听了坏崽崽的话, 原本还特别烦的七夕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你真是个小天才。” 坏崽崽得意,那还用你说。 只是七夕看着坏崽崽,突然问道:“要是我还会在这里待很长一段时间,或者就不回去了,你能自己回穿书局吗?” 坏崽崽茫然地看着七夕,它这种初出茅庐的系统,还不知道能脱离宿主过日子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解聘”!!! “你是觉得我不够坏吗?可是,我现在,还,还没长大呀!再长大一点,就很坏很坏很坏了!”坏崽崽握着小拳头磕磕巴巴地说,强烈要求留任! 七夕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的挺坏的,不是你不够坏。而是我的目标已经改变了。” 坏崽崽不大明白,它仰头看着七夕,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你看,以前我们一起来这里,是为了当好一个反派,帮助完成这本书的剧情。可是呢……我现在不想管这本书怎么样,我只想让我在意的人回来。” 七夕这番话,对于坏崽崽来说是很难理解的。 虽然它是邪恶商城里出来的,但再邪恶的系统,也都是为了完成剧情而存在的。因此七夕说的话,它不大明白。 “我能继续留在这里,但是你怎么长大呢?幸好之前我们也或多或少完成了一点任务,”七夕回忆着之前的那些称得上是匪夷所思才获得的积分,扯着嘴角笑了笑,“你回去以后,就用那点积分升级吧。” 坏崽崽是知道积分对于穿书局的人来说有多重要的,他们需要攒够积分来换取各种各样的东西,还有一个终极目标……那就是攒很多很多很多的积分,获得一个复活的机会。 坏崽崽是程序,它是不知道为什么人类总是想要脱离穿书局回去,但在它看来,要回去就是值得付出一切了。 这么重要的积分,七夕却不要它? “你的程序坏了吗?”坏崽崽伸手摸了摸七夕的额头,它疑惑望着七夕。 七夕摇摇头,对坏崽崽笑得十分温柔。 “不是哦,只是我拿那么多积分,也是为了回去看看他嘛,现在可不是走捷径了?反正现实世界的时间,和这里的时间相比,等于是停滞的,所以我再待久一点也没关系。你就不用陪着我了,还真不知道得在这待多久呢。” 坏崽崽看着七夕的脸,只问道:“你还要吃薯片吗?这次要给我哦。” 七夕点点头,给坏崽崽开了一包薯片。 等七夕早上醒来时,她正躺在沙发上,而坏崽崽抓着她的裙角,趴在旁边睡得呼呼响。 主人房的门被人敲响,那是女仆试探着问七夕醒了没有。 “大小姐?” 七夕打了个哈欠,单手把坏崽崽提起,对门外说了一声。 “困,还要再睡一会。” 门外就没动静了。 七夕把坏崽崽放它小床上,自己又滚到自己的床上睡觉,只是她下意识地拿手机看了看,上边果然有那三人问她现在身体怎么样的短信。 七夕看了那些短信好一会,最后谁也没回,把手机塞到枕头下。 但她又突然起来,把手机放到更远一些的床头柜上,才再次躺下。 【手机放得这么近,小心辐射。】 那人的声音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在七夕记忆里响起,七夕盖着被子握紧拳头想,行,我就跟你们耗!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只是具体怎么个耗法,七夕没想出来。 毕竟昨天她和那教她一脚踏N船的机构线上吵架,对方不愧是开话术培训班的,七夕吵输了。 吵输了倒也无所谓,七夕什么都没有,她贫瘠得只剩下钱。 二话不说把那机构给买了。 好家伙,小小一个工作室,只有四人,月纯利润居然能有上千万,七夕阴差阳错算是赚到了点。 但是还是没什么办法。 那机构的人也说,对方很有可能是菩萨托生的,心中只有爱,这种人什么话术都不管用。 七夕在这无边的烦恼中睡着,在中午的时候懒洋洋的起床。 下楼了就看到正抱着果盘吃的坏崽崽。 “你大概什么时候走啊?” 七夕坐在坏崽崽身边,手里捧着一碗水果燕麦,小口吃着。 坏崽崽正看电视呢,听着七夕这么一说,它茫然地回头说:“啊?什么走?我不能走呀,没这种说法。” 七夕还要再说什么,坏崽崽就放下果盘直接跑走了。 并不是不能和系统解约,而是坏崽崽被放到系统商城后,还是头一次出任务出这么久。 大多数人没积分的时候,都不会找它,宁愿自己咬牙忍一忍,也不会要一个零积分就能得到的系统。 因为帮不上忙。 坏崽崽自己也是知道的,因此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它还挺常学习坏人技巧一二三的,只是不知怎么的,就是用不上,或者用了这效果不大一样。 不过这一回,为了不被解聘,它得拿出真本事(?)来! 坏崽崽想了想,以系统的身份来说,只有它才能找到那只小鸟系统! 坏崽崽蹲在庭院里,直接往地上撒了一把米。 路过的女仆看着,笑着说:“哎呀,小少爷,在这喂小鸟啊?” 坏崽崽鼓着肥肥的脸颊,重重地点了点头。 女仆想着,哎哟,这邵家大宅难得有点童真的气味。 但坏崽崽则盯着地上的米,又看着庭院里的树,想着待会那只肥鸟来了,它就先这样这样,控制住它!然后再那样那样,锁喉它!之后再嘿嘿嘿,抓住它! 没人能明白它到底要怎么抓,而且回归本源,虽然是山雀外形,但本身还是一个系统程序,会想要吃洒在地上的米吗? 距离邵家大宅一公里的地方,有一片小小的树林,这里还未曾开发,规划中是用来做公园用的。 在这里隐约能望见邵家大宅,一个人站在树林里,抽着烟,抬头望着前方,随意往树干上一靠,惊得那树上雀鸟纷飞。 唯有一只肥肥的山雀不动如山地站在树梢上,低头看着在树下抽烟的男子,翅膀上的小星星格外亮眼。 “左临那狗东西,这种时候就想到我,真是没种。穿书局的要求是进行任务时,必须遵守当地法律法规,可是既然已经找到了问题所在,还遵守什么规则?我们可是反派啊。” 树下的男人自言自语,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将嘴里的烟拿出来,对着邵家大宅比划了一下,随后他将烟捻熄,再次抬头看着邵家大宅,像是确定了大宅的方位,随后就离开了这里。 凌晨一点,段知行在心悸中醒来。 同一时间,楚刀明也在自家睁开了双眼。 秀金蝉坐在雕刻室里正在琢玉,他本来就没睡。 他们同时站起身,往窗边走去,看向前方。 五分钟之后,一条清明山顶邵家大宅被大火焚烧的消息上了新闻。 “不要靠近这里!带着伤员全部退出去!” “一队二队跟着我!” “仔细房顶!” “消防车就位!” …… 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尖锐的人声,木质结构的家具倒塌碎裂的声音,还有高压水枪喷射火焰,发出的汽响,在这座山顶上接连传来。 女仆长披着毯子,坐在不远处,失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邵家的历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她在邵家服务的时间也不算特别久,在初初来到这里时,还因为害怕大小姐,做完工作就立刻消失。 今年却是她在邵家大宅工作最开心的一年,她还想以后还会继续这样的日子,看着大小姐身体慢慢好起来,也许未来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许她还能看到小小姐或者小小少爷出生时的样子…… 这栋大宅会和过去见证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代人一样,继续注视着下一代。 但是为什么……会发生火灾呢? 女仆长将脸埋在掌心里,如同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在她身侧,坐着一脸恐惧的坏崽崽,它双手紧紧抱着肚子,一直看着眼前那可怖的火焰。 大火已经熄灭了。 火势虽然凶猛,但所幸报告火警及时,整体楼栋结构没有破坏,副楼也完好无损。 大火是在主楼内部烧起来的。 几个巡逻的保安是在一楼的楼道里发现的,全都被人击倒,直到刚才才醒来。 要是火势再大一点,他们就会被活活烧死在里边。 几个消防员正在说话,指着二楼和三楼。 “确定里边都没人了?” “我负责的范围都排查了,只是还有几间房火太大,穿着防火服都进不去……” 几位消防员安静了一会,随后走到庭院正中央,对那些被救出来的人说。 “我们不清楚各位的身份人数,请各位一定清点好人……” 不等消防员说完,女仆长走上前。 “就差一个。” 她安静地注视着消防员,用沙哑的声音说着。 “是大小姐。邵七夕。只有她不见了。” 大火熄灭后,可以试探着再去排查。 只是会担心楼体坍塌,必须由专业人员去做。 在二楼的主人房里,也许是因为大门紧闭,原本也做了防火材质的原因,这里并没有被烧成如走廊一般的焦炭模样。 可是这里也并没有人。 几个消防员继续在楼栋里排查,越找不到,越是心里没底。 等他们再下来时,对着在外等候消息的邵家员工们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男仆哭丧着脸说:“会不会,大小姐被烧成灰……” “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女仆长瞪了那男仆一眼,她的双手还捂着坏崽崽的耳朵。 “大小姐一定没事,是她来叫醒我们快点跑的!” 是的,女仆长作息稳定,一般十一点就会熄灯睡觉,并且能在五分钟内入睡。 但是凌晨时分,她是被一声尖叫吵醒的。 七夕往常不说轻声细语,也不会突然大声喊叫。 可是今夜七夕却不停地喊叫着,她站在楼道里挨个敲门,谁也不知道她怎么能跑得这么快,这么急,从二楼到一楼,几乎每一扇门都被她敲响了。 “快点起来!着火了!快点!” 可是大家都还沉浸在梦乡中,还以为这是突然而来的梦境,但女仆长却警醒的披着衣服跑了出去。 在楼道中,她看到了鲜红的火焰,如蛇一般在走廊前方蔓延开来。 穿着白色睡裙的大小姐喘着气,她看着慌张的女仆长,突然抬手把走廊上摆放的花瓶一下推倒在地! 陶瓷品摔碎的声音在大宅中格外惊悚,接着是第二件,第三件,陶瓷花瓶,工艺品,无论价值多高,全都在大小姐手下摔成碎片。 女仆长起初还有些不解,但下一刻她也跟着大小姐一起摔东西,很快员工们的房门全都打开,以为遭小偷的员工纷纷出来,看到着火之后,又连忙去叫醒那些还在沉睡的人。 “大小姐!你先出去吧!” 女仆长急着上前来拉七夕,七夕却摇头,指着后边的走道。 “还有人没有醒,我过去……然后,你把它带出去!放心,我很快就出来。” 七夕将跟在身边的坏崽崽一下往女仆长那里推。 “坏崽崽,你今天做得很好。” 火光掩映中,一身白裙的七夕看着坏崽崽,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最后留下这句话,转身消失在走道里。 走道不过十米,那边还有侧门可以出来,大小姐不可能会继续待在大宅里!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出来? 女仆长膝盖一软,坐在地上,双手捂脸,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而在邵家大宅外围,三辆车子停下山脚下。 这里已经被封闭了,但那三人却直接跨过封闭栏,疯了一般往山上跑去。 只是刚到半山腰,他们却见到了那穿着绿色恐龙连体服的孩子。 它像是专程在那里等着,段知行急忙上前。 “小少爷!大小姐,大小姐没事吧?!” 他情急之下,直接叫回了过去的称呼。 坏崽崽仍在颤抖。 但哪怕再怕,它也要把事情说清楚。 “七夕被坏人抓走了。坏人说,如果她不跟着走,就把大宅里的人都烧死。七夕为了救他们,同意了。” 楚刀明神色阴沉:“是谁!告诉我,我保证在一小时内找到他!” 坏崽崽的视线从段知行到楚刀明,再到秀金蝉脸上转了一圈,最后摇了摇头。 “你们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坏崽崽回想着黑暗中那人的样子,还有他嗤笑的话。 【只有三分之一,怎么和我斗?】 坏崽崽往前迈了一小步,它松开了一直紧紧抱着的肚肚,露出了那最被它看重,最受保护的棉花肚肚。 在那雪白的小棉花里,钻出了一只肥肥的胖山雀。 “啾啾~” 翅膀上绣着星星的肥山雀对着久违的主人打着招呼。 “你们变回来的话,就能找到她了。” 坏崽崽垂着眼睫,想起今夜那个可怕的人突然闯进来时的样子。 他轻描淡写地举起自己,就要往窗外扔,却被七夕阻止了。 【它只是这个书中世界里微不足道的一个孩子。】 【你要做什么,直接告诉我,不必威胁。】 月光下翻飞的白色裙角扫过坏崽崽的脸颊,七夕回头看了它一眼,脸上还带着微笑。 【没事,不怕。】 第八十一章 秘密 时间倒退回燃起大火前。 坏崽崽今天不是往地上撒了一把米, 等着守株待鸟吗? 路过的七夕看到,毫不留情地笑了。 坏崽崽恼羞成怒,发誓要是真找到了那肥鸟系统, 一定偷偷把它藏起来, 让七夕瞎着急! 只是它一直蹲在这, 从白天一直盯到天黑。 路过的女仆给了它一个小板凳, 放了一张小桌子,三餐都在这吃,午睡的时候也在这睡, 那肥鸟系统还是没来。 “是不是在和我对着干?!”坏崽崽大怒! 女仆是受过严格专业训练的, 绝对不会因为小少爷过于好笑而笑出声来, 于是她只是掩嘴微笑。 “那个,小少爷,真要抓小鸟的话,您直接坐在米前边, 不管是多大胆的鸟, 大约也不会过来吃吧?” 坏崽崽醍醐灌顶:“它怕了我了!” 经过严格训练的女仆终于还是忍不住哈哈笑出声。 于是坏崽崽就躲到了楼里,透过窗户偷看。等困得不得了的时候, 被七夕叫走。 “你看人家也挺忙的, 今天可能不过来了,你老实睡一觉, 第二天说不定就来了。” 要说七夕一开始还不知道坏崽崽蹲在那等着逮谁, 现在倒是清楚了。 七夕也不知道该不该笑, 合着这坏崽崽还是头回主动想帮忙。 只是不管怎么样,那系统虽然像鸟, 但也不可能真的为了把米就飞过来吃。 不然这鸟得多闲啊, 每天什么事都不干, 尽扫描A城哪里有洒在地上的米! 在大火焚烧邵家大宅前十五分钟,先醒过来的,是坏崽崽。 它是被窗户上不停传来的嗒嗒声吵醒的。 中途被闹醒的恐龙崽气呼呼地掀开了被被,但在见到那站在窗沿上的肥鸟时,它一下跳了过去,打开了窗户! “哇!你果然很闲!” 皎白的月色下,坏崽崽一把抱住了那只山雀系统,对方没有挣扎,却急切地对它啾啾叫个不停,柔软的羽翅扫过坏崽崽的脸颊。 “又啾?你喊救命也没用!你是我抓到的!” 坏崽崽嘴上这么说,可却又开始破译。 之前成功破译了“你完啦”这三字之后,它的啾言啾语数据库获得了拓展。 只是它急着给七夕看它的“战利品”,一边破译一边跑到七夕的房间。 七夕的房门门把很高,坏崽崽跳了好几回才拉下门把,打开房门。 而在房门打开的瞬间,它也成功破译了肥鸟系统的话。 七夕还在睡梦中,却被人突然揪住脸,突来的剧痛让她暴怒醒来。 坏崽崽的脸在她眼前徒然放大,只是还没等她发脾气,就看到坏崽崽仿佛天塌下来一样喊着。 “有,有人放火!它说哒!快点起来,跑啦————” 坏崽崽举起手里的肥山雀! 在看到这只熟悉的系统时,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七夕一下跳了起来! “谁放火!在哪呢!” 只是当她刚下床,跑到会客室,就看到会客室那被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被人打开了。 那人身形消瘦,穿着一身黑,手上抛接着一个打火机,姿态悠闲地跨了进来。 “哦?看来还有熬夜的没睡啊?” 那人在会客厅里站定,借着月光打量着七夕。 “七夕小姐,你好,我是黑暗穿书局安全科科长。” 七夕没说话,只看着他手上的打火机。 那人察觉到七夕的视线,就把手里的打火机放到了裤兜了。 “看来是发现了,不过也晚啦。” 这位安全科的科长耸了耸肩,他对着七夕突然举起左手,他的左手腕上挂着一颗黑色的菱形水晶,正在一闪一闪亮着微光。 “这是信号器,用来寻找我们最最让人牵挂的局长。看,它是不是还挺亮眼的?只是以前它不这样。” 科长伸出指头摇了摇。 “在距离局长较远的地方,它大约每隔十小时亮一次,距离接近的话,则变为五小时亮一次,如果我们身处同一本书,那么就会三小时亮一次。” “很古老的方式对吧?没办法,现在虽然有雷达或者坐标这类的寻人道具,但是也很容易被人蒙蔽。只有这个方式才能让人万无一失地找到确定的地点。” 科长甩着手腕上的吊坠,慢慢靠近七夕。 七夕将坏崽崽和小山雀挡在自己身后,背在身后的手对着坏崽崽摆了摆。 坏崽崽下意识把小山雀笼在手里,但那只山雀系统却悄无声息地叼开了坏崽崽肚肚的纽扣,抬头对坏崽崽无声地啾了一下。 坏崽崽犹豫了一会,最后一狠心,将这只肥山雀塞到了自己的棉花肚肚里! “来到这个世界真是惊喜,没想到局长看书口味还……挺清奇。这个信号器,在前几周开始,突然加快了闪动频次。说真的,我们原本要走了的,在这里不管怎么找也找不到局长,我们以为他是不是又只是经过……啧,天无绝人之路啊。” 科长双手合十,像是在感谢天意,但眼睛却直直地看向七夕。 “从前几周开始,信号器的闪动频率开始提升。我们一开始没人知道原因,但是你懂的,这个世界的男主和女主,是我们的重点监控对象。然后,我们就发现了共通点。每次信号器的闪动,都和你与他们约会的时候。而信号最强烈的时候,就是那天花神节,你和他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 科长笑起来,像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我们以前还以为你是那种,喜欢玩弄书里人物感情的家伙,没想到你是在帮忙。总之多亏了你,我们才能确定这三个男主身上有问题。啧,不愧是局长,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能把精神波分成三份来躲避追踪呢?既能控制信号器的频率,本身又是男主,让大家都投鼠忌器。” “难怪这本书在穿书局是难题,男主和疯了一样,听说你们也一直申请要穿男主,都被世界意识拒绝了对不对?” 科长盯着七夕的眼睛,语气轻松愉悦。 “世界意识也是刻板的程序,对它来说,男主都已经被穿了,怎么还能再找人穿啊?这不是只能都拒绝了?啧啧啧,亏我还以为,它是出了什么问题无法回应,看来这本书最大的bug就是局长本人。” 一楼的火苗已经燃起,引火点在厨房。 厨房旁边有储物室,走廊上还有厚重的窗帘,地板虽然是大理石制,上边却铺着地毯,不远处的会客室里还都是花植。 再等下去,楼下的人会被烧死的。 “你担心楼下的人?那些‘字’?” 黑暗穿书局的人和传说中一样,对于每一本书都只当做书来看。 可是在七夕看来,眼前这个人虽然在笑,但看着她的眼神却十分冰冷。 实际上对这类人而言,不管是书中世界,还是这里是另一个平行世界,无论真实与否,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七夕脚尖下意识一动,那人却轻轻跃到她身后,拎起了坏崽崽。 “七夕小姐,你很关键。能不能请你……和我走一趟?” 对方是黑暗穿书局的科长,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能用的道具,看起来也完全没有什么道德观念和法律意识。 为了自身安全,七夕应该要立刻答应的。 但是,她只指着坏崽崽对那位科长说。 “放它下来,我有条件。不然,我死也不会跟你走。” 没有求饶,没有焦急,只在这时提出冷静的交易。 距离邵家大宅被大火焚烧,只剩下五分钟。 而对于那人,七夕相信他。 这种垃圾,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七夕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早上六点。 晨光熹微,耳边是海浪拍打船壁的声音。 在大火焚烧邵家大宅,她将所有员工全部叫起来的时候,独自穿过走廊的侧门,跟着那位科长离开了邵家大宅。 随后她就乘着车,一路被带到了海边,登上了船,那船向海中行驶,随后靠在了一个无人的码头。 码头旁就有个仓库,进去大门锁上,就谁都出不去。 那位科长像是完全不在意七夕记下路线,他甚至还问七夕,要不要向那三个人发一条求救信息。 “抱歉,我没兴趣弄这些古老戏码。” 七夕拒绝了。 那时这位科长身边已经有了手下跟着,听到七夕这样不大客气的话,集体表演了“你是不是活腻了”的颜艺。 安全科科长却哈哈大笑,浑不在意地走了出去,不过临走前还记得让人把大门锁上。 七夕听着外边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像是黑暗穿书局的小员工正在问科长。 “我还以为你会在那边杀掉她……” “你真的是傻子,她是穿书局正式员工,就算在这里死掉,也就是回到穿书局。‘死’威胁不了她,而她活着比死亡的好处更大……” 七夕听着这些话,哼了一声。 那些人走归走,倒是没忘记把她捆在椅子上嘛! 既然要轻视,就轻视到底呀! 七夕默默地移动着这张椅子,试图找到什么东西把绳子给割开。 可光是移动就很困难了,因为她的脚也被捆在椅子上。 这挪一挪,休息一下,再挪一挪,天就……亮了! 还没等七夕生气,仓库的大门在这时又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七夕曾经见过的情报科科长左临。 他穿着西装,面带微笑朝七夕走过来。 “没想到最后落点在你身上,这也许就是命运吧?” 左临站在七夕面前,就像是等待开奖的彩民,眼里燃着狂热的火焰。 “不过,你会在这里,也是局长的努力吧?” 原本还想不搭理的七夕猛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左临抚着自己的下巴,像是想要卖关子,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呢? “关于局长,我想在黑暗穿书局里……只有我知道这件事。” “这可是秘密呢。” 第八十二章 代价 穿书局每年招新的时候, 其实黑暗穿书局也会去招新。 不过他们并不会把福利假期等条件罗列出来,也不会和穿书局一样摆出什么办公桌,彩色灯光, 好吸引那些无主游魂过来。 他们惯例隐于黑暗之中, 拥有同样灵魂特质的家伙, 自然会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现实世界搞了什么价值观整顿, 坏人居然越来越少,想投身黑暗穿书局的灵魂更是少上加少。 他们已经好几年都没能招到一个新人了。 “我说,可能还是福利不够好吧。”其中一名跟着来招人的黑暗穿书局员工说。 “是啊, 那边穿书局剪头发免费, 正式员工还能吃食堂, 虽然不好吃,但是也省积分,听说员工宿舍环境也不错……” 几个员工在那低声讨论,说着说着, 居然都升起了一点弃恶从善的意思。 虽然是坏人, 但成为了社畜之后,怎么可能不在意福利待遇。那边包吃包住, 出任务还不用担心同伴背后捅刀抢积分。 好好哦。 众人气势低沉起来, 左临则直接咳嗽了一声。 “不想待这可以不用待。” 于是这片区域再次安静下来。 左临低头继续看书,只是眼角余光总会看着前方。 他注意那个青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大多数游魂浑浑噩噩来到这里, 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 就会忙不迭开始投入培训, 好尽快开始工作。 因此这片区域的灵魂一茬一茬换得很快。 可是那个青年却不同,他刚来的时候, 以最快的速度弄清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做什么的, 连黑暗穿书局的区域都来了一回,之后他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入口处,像是在等什么人。 以前也有人可能是成双成对的,或者要等待家人,也会守在那。 但一般等七天,该来的就会来,不来的,说明对方还没死。 于是七天过后,那个灵魂状态也耀眼夺目的青年独自走过了正要热烈欢迎他入局的穿书局员工,站在了黑暗穿书局的办公区域。 “我要加入这里。记得你们说过,你们这里攒积分是最快的对不对?” 那肯定啊。 黑暗穿书局的人纷纷鼓掌,欢迎这位新人来到堕落深渊……不,积分天堂。 左临却依然打量着那个青年,突然开口道:“你身上的气味和我们不同。要是有要求杀人放火,你真做得来吗?” 青年温文尔雅地笑了,姿态翩翩如贵公子:“我有我的做法。” 如那青年所说,他果然有自己的做法。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每进入一本书,既不伤害书中的原住民,也不伤害其他黑暗穿书局的员工,也能完成任务拿到大量积分的。 黑暗穿书局的人甚至都没人见过他的系统。 他真的很聪明。一开始他的积分很低,和周遭如狼似虎的员工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过了一个月,他的积分开始提升,提升速度虽然快,但总额还是不及一个正式员工的一半。 但又过了一个月时,他的积分已经等于两个正式员工的总和。 可是仍然没什么人注意他,因为即使是总和,和那些真正厉害的,常年穿书的员工相比,又有些微不足道,而那些想要抢夺他积分的人,本身也没什么厉害的本事。 于是这个青年度过了平稳的三个月试用期,成为了一名正式员工。 黑暗穿书局的正式员工……也没什么福利,大约就是抢别的员工的积分,不会受到处罚了。 可是这个青年依然没有抢别人的积分。 “你要当这里的清流?”左临找了一天拦住了那个好看得不像话的青年。 青年沉默了一会,他现在比刚来时更不爱说话,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左临,随后露出了一点和煦的微笑。 “怎么会呢?我只是没有找到时机。倒是科长,怎么关注起我了?” “因为你有点特别,”左临微笑着,“我现在好像明白你为什么会来黑暗穿书局了。” “为什么?”青年像是也很好奇。 “不管是穿书局还是黑暗穿书局,大多数员工都以为‘现世早死的灵魂就会来到穿书局’,听起来和‘拥有强烈执念的灵魂就会来到穿书局’是一样的。早死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不甘心,可是据我所知……能来到穿书局的人,是随机挑选的。” 左临手指摩挲着掌下的手杖,像是觉得悲伤地叹了口气。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来到穿书局,不然这里不就变成第二个阴曹地府了吗?” 青年点点头,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隐秘。 然而左临清楚,这个多智近妖的青年,通过与许多人的对话中,也许早就知道了。 情报科不只收集外部情报,也会收集内部情报。 多年来第一个进入黑暗穿书局的新人,左临分了一点注意力给他。 这个青年每次和人一起出任务,不管对方性格多恶劣或者孤僻,没过几天就能和对方说上几句话。 青年问的话也非常简单,平凡,大多数一起出任务的人都会互相问。 【你从哪来?】【怎么死的?】【你还有亲戚朋友一起过来吗?】 左临看着报告,这个青年每次出任务,或者在黑暗穿书局里见着人,都会这么问。 太普通了,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值得关注。 最多是这个刚来的新人对现实世界还有留恋,来到这里获取大量积分,想早点回到现实世界吧。 但对于左临来说,也许还有一点不同。 青年对于“亲戚朋友”来没来这件事,问得很多,很详细。 【隔了几天来?】【一起死亡的话也不会一起来吗?】 左临看完了报告之后,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今天他是来要印证的。 “我想,是不是有人和你同一时间死去,那个人对你来说非常非常重要。可是你却发现,只有你来了这里,而那个人没有。” 左临说完了这句话后,就仔细地盯着青年的脸。 但是很可惜,青年神色毫无波动,像是觉得左临的话没有什么意义。 左临却像是八卦心被满足后,露出了快意的微笑。 “要是我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自己重要的人无法获得二次生命,那么即使能够拿到足够的积分回到现实世界,也毫无意义了。可是聪明人绝对不会止步不前,只会另想办法。” 左临对着青年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积分。穿书局的积分无所不能,那么可不可以把这些积分用来让自己重要的人获得一次复活的机会呢?” 青年歪着头,一脸好奇:“可以吗?” 左临笑着说:“如果你加入我的情报科,我可以告诉你。” 青年像是被左临邀请觉得很荣幸似的,拍了拍手:“即使您不告诉我,我也想加入情报科。” 至于为什么……在之后一次左临与青年一同出任务时,左临得到了答案。 【我对这个世界有太多不了解的事,能加入您的科室,对我来说好处很多。】 【另外嘛……便于我从您这里确认黑暗穿书局的人有多少是无可救药的人渣。】 确定了之后呢? 左临那时有些茫然,随后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青年将左临在这次任务中剔除,并在他身上种下了道具——【一日循环】。 这是个残酷的道具。 世界的时间被定格,而身处其中的人,时间却依然在流逝。 只要青年不解除这个道具,左临只能一直留在这个世界里直至老去。 左临起初觉得不可能,以青年的积分还不能兑换这个道具,但是在这个时候,青年抬手挥去了贴在积分上的薄雾。 在黑暗穿书局的这段时间,青年迅速学会了哄骗,忍耐,以及残酷。 不,没人能学得这么快,这么好,很有可能这本就是他原有的特质。 青年早就开始抢夺积分了,只是骗过了左临。 青年在课室里总是保持着谦逊,优雅的姿态,可以判断这人生前一定出身在物质条件极好的家庭,受到过良好的教育。 他很懂与人交际的技巧,哪怕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伪装,可几句话的工夫,就让人放软了态度。 面对现在的情况,左临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将积分转让给青年。 【科长,您也是无可救药的人渣。您的积分,我就收下了。】 青年笑了一声,随即解除了道具。 这个道具很贵,他要省着点用。 这是他新发现的秘密,使用一次性道具不超过一分钟,那么可以自然回收。 真要谢谢科长是个懦夫。 【科长,我本来想将您留到后边的。】 即使青年现在的积分足以让他直接升级为科长,他还是对左临保持着礼貌的态度,只是眼神却是冰冷的。 青年第一次在左临面前露出了真实的表情。 他仿佛对世间万物都失去了兴趣,眼里只存在着无尽的黑暗与万古空寂。 【你把我招进情报科,只是觉得我算聪明,并且还有软肋捏在你手上。】 【未来我如果真的把我重要的人救了回来,你一定会立刻对她出手。】 【但是像你这类人的是不会知道的。】 【比自己更重要的人,是你愿意付出一切,都要保护的。】 【科长,你踩雷了。】 所以今天就轮到我了吗? 左临看着青年消失的背影,却说不出一句话。 黑暗穿书局惯来捧高踩低,他一旦求援,就会被别人知道他现在的状况,那些员工就会像草原上的鬣狗一样,疯了一样来抢夺他剩余的积分。 对那个青年来说,对左临的惩罚只是刚刚开始。 在没了积分的这段时间,还请科长小心地,绝对不要露馅,一边继续扮演高高在上的科长,一边日夜难眠,守好自己仅剩的那点积分呀。 而在左临的积分被抢夺之后的短短数月里,青年穿梭各个穿书世界,他根本不是去完成任务的,他只是把那些在书中世界兴风作浪的黑暗穿书局员工都揪出来,拿走了他们的积分。 明明身处黑暗穿书局,却像个惩奸除恶的大英雄。 绝不容许邪恶存在呢。 不过一年,青年就成为了黑暗穿书局的局长。 “……在发现这个世界的男主都围着你转的时候,我已经请还在黑暗穿书局的人去为我调查了。哎呀,在七夕小姐来到穿书局的当天,就是局长消失的那一天。” 左临鼓了鼓掌,连他也不得不佩服青年的意志力。 “人要堕落起来是很快的,可是没想到,他抵御了所有诱惑,那积分能给他带来的呼风唤雨的权力,只为了让你回到这个世界。” “为了保护你不被我们发现,他宁愿不与你相见。” 左临低头看着七夕,笑着问道。 “真是令人感动的情谊。” 左临虽然这么说,但是语气却是嘲讽的。 他们这类人总喜欢嘲讽,爱,善良,真诚,他们认为这些只能出现在人类的幻想或者伪装里。 而人类如果为了这些东西付出努力或是代价,他们就认为是愚蠢的,不知世事的,不懂这世上有黑暗规则的蠢货。 七夕非常明白。 她也不生气,只仰着头笑着说:“你是嫉妒了吗?因为你这一生,无论如何也得不到。” 左临微微一愣,随后像是有些愤怒,他猛地抬手往七夕脸上挥去,七夕却像是料到了,抢先一步咬住了左临的衣袖。 左临咬着唇,随后嗤笑一声,摆出了一副不跟人一般见识的表情。 “我知道,你和局长是一类人。是,我这样的人注定不能成为故事里的主角,但是……在现实中能走到结局的,唯有我们。” “你可能之前想用所谓‘爱’让他合而为一,但实际上效率更快的,应该是‘恐惧’。” “恐惧让人集中,让人找回力量。” “这一次,我们不会再给局长机会。你在这里,我们要他死。” 左临转身离开,只是临走前,他却听到身后的人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做什么抵抗就跟你们来了吗?” 七夕笑眯眯地看着左临的背影。 “因为他赢过一次,就不会输。再见,科长。” “至于恐惧,”七夕的眼神十分温柔,里边透着无限欢欣,“能让他过来的绝不会是‘恐惧’,而是他想要和我重逢的‘喜悦’。” “也就是您瞧不起的‘爱’。” “爱会让人毫无保留的付出一切,恐惧不会。” 仓库的大门轰然合上,七夕靠在椅背上轻轻哼了两下,那是不成调的歌谣,像是幼童学习音律时随口的哼唱。 直到门外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七夕缓缓抬起脚,在她脚下,有一枚金黄色,形状如翅膀般的袖扣。 这是刚才七夕咬住左临袖子时,“偷”走的。 在左临转身时,她把这只小翅膀吐到了地上,随后踩住。 袖扣的翅膀边缘还算锋利,七夕已经舔过了。 虽然这玩意不如刀锋,但这种绳子只要被割开一点,那就好办了。 【七夕,无论遇到什么事,你好像都很开心。】 那人喜欢七夕的笑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这么高兴。 【那当然是因为,这些事我可以解决,所以完全不会影响心情!】 穿着白色睡裙的黑发美人轻轻摇晃着椅子,随后她朝一旁的地面倒了下去。 在地面匍匐前进了一会,七夕的手指捻住了那枚小翅膀。 哼!反派死于话多,还黑暗穿书局呢,一点专业素养也没有! 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就做掉你!(反派发言) 而在A城的码头上,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高大男性,肩膀上站着一只肥山雀,右手牵着一个穿着绿色恐龙连体服的胖崽,轻轻一跃,就登上了码头边的快艇。 “和我一起把七夕接回来好吗?” 如落珠般的声音在坏崽崽耳边响起,它举起手手大声喊道。 “邪恶军团,出发——” 第八十三章 救援开始 安全科科长将人手布满了整座废弃小岛。 他知道那个人很快就会来。 重要的人被绑架, 哪怕是他也会骂骂咧咧飞速赶来。 但很可惜,他没有重要的人。他猜的。 按理来说,要到达这里, 光看海面就能看到是不是有船过来, 但等了这么久, 科长都没看见有什么船。 “很可能是中途跳船, 游过来了。”科长抚着下巴说。 “啊?他用了强化身体的道具吗?”其中一名手下问。 “可能不用强化他就能做到呢。” 科长想了想,局长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在和他们躲猫猫,期间说不定又收集到了很多积分。 好可惜啊, 明明之前局长一下子用掉大量积分时, 就是绝佳的偷袭机会。 可是居然让他给跑了。 不过没关系, 这次他们倾巢而出……当然,还是有一部分人不愿意过来,现在的人数和积分也已经足够可观了。 想让他们回去的道具可是很贵的。 不管是强制遣返,还是打开穿书局与这边的通道, 都要花费大量的积分。 在他们思考着对策时, “邪恶军团”已经上岸了。 坏崽崽嘴巴一直保持着“O”的状态。 在他们踏上游艇,往外开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 牵着它的大哥突然说。 “只能到这里, 再往前会被发现的。” 坏崽崽:???谁,发现啥, 这里只有海水啊? 站在那人肩膀上的肥鸟也啾啾叫了两声, 似在附和。 坏崽崽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系统, 虽然它什么也不懂,但绝对不会说出来哒! 于是坏崽崽被那人牵着手, 眼睁睁看着那人像是自杀一样一跃跳到了海水里。 坏崽崽正在思考它到底能不能在海底呼吸的时候, 却看到一个大大的像是肥皂泡一样的东西包裹住了他们。 然后那人就像走在平地一样, 在肥皂泡里行走着,在海水中往前方走去。 “积分10可以兑换一个这样的肥皂泡。过去是用来营造浪漫氛围用的,天上突然出现这么多这么大的肥皂泡,里边还摆满鲜花,看起来也很漂亮。只是有一次我落海时突发奇想,这东西号称可以撑在五百斤的鲜花也不会碎裂,那么能不能承受住水压和我的重量呢?” 坏崽崽看着那看起来稳稳保护着他们的肥皂泡,嘴巴动了两下,搜遍词汇库才找到了一个好像合适的词。 “你,你可真勤俭持家啊。” 那人听了之后,颇为矜持地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像段知行,五官漂亮得有点秀金蝉的影子,可是周身气质却如楚刀明般如裹着丝绸的刀般锋锐。 昨天半夜,这个人就出现了。 坏崽崽其实不是很明白切片是怎么一回事,大约就是一个面团分成三个,团吧团吧塞到不同的人身体里吧? 因此它把山雀从肚肚里掏出来的时候,还不清楚接下来会遇到什么。 变形金刚吗?突然就冒出螺丝钉,把身体合起来了? 但坏崽崽看到的,只有眼前这三人听到“只有三分之一,是斗不过我的”这句话时,突然痛苦地抬手捂着头脸。 那是在忍受着身体的一部分向外分离的剧痛,灵魂撕裂的痛楚大多在纸面上难以表达。 坏崽崽只觉得很害怕,因为每当这三个人出现时,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优雅又风度翩翩的。在坏崽崽看来,那就是很有劲的样子。 只是他们起初望着被烧成黑漆漆一片的邵家大宅,额角青筋已经浮现突突跳动,如果那罪魁祸首在他们面前,说不定会被一拳一拳打到连渣都不剩。 坏崽崽很古怪,他的衣服下边居然是棉花;这只肥肥的山雀很古怪,它出现时居然让人觉得十分安心与熟悉;那个突然出现把七夕绑走的人也很古怪…… 但更古怪的,是他们自己。 从指尖开始,到每一根发丝,都像浸在滚烫的热油里煎炸,又像是被人推到了焚化炉中,被上千度的火焰焚烧。 这能把万物融化的温度,像是神话故事中要剔除灵魂中的杂质一样的火焰,拼命地烧灼着他们的身躯。 原本安静的山雀振翅飞起,它像是空气,又像是什么可溶的液体,像一团小小的棉花撞入了他们的身体,一个,两个,三个。 最后它从秀金蝉的后背钻了出来。 这只山雀小小的嘴里,叼了三颗细小的宝石。 在这时,坏崽崽听到了这只山雀的声音,不是往常那种需要破译的“啾啾”声,而是冰冷的程序检测条件达到后,发出的电子音。 【七夕遭遇死亡威胁,现有精神波无法单独处理。】 【符合解锁条件。】 【无视信号器追踪,无视自身风险,无视灵魂痛楚。】 【开始融合。】 这块区域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不只是安静。 而是时间停滞了。 山顶上那些还在努力寻找七夕的人声,还在不停闪着灯光的消防车,还有那些试图下山来寻人的员工,全都停滞了。 还未说出口的话,那蜂鸣一般的声音,还有风吹过树叶时的沙响,都停在了这一瞬间。 如果坏崽崽曾经去过七夕所在的现实世界,它就会认得那突然出现在段知行三人身后的那个建筑物是什么。 那是某个东方国家特有的道观。 云雾彩霞自白色的玉阶升起,在那霞光之后能看到宽广如山峦重叠的殿宇。 殿宇前有山门,只是山门上挂着的红色匾额上什么也没有写,巨大的山门前只放着一个铸铁香炉。 山雀落在那香炉前,一张嘴,就把三颗宝石都扔到了香炉里。 坏崽崽虽然不认得这个建筑物是什么,但系统会甄别道具。 眼前的这个就是个道具。 是坏崽崽要长大以后,不,也许还要更久之后,久到它成为邪恶商城里的大佬之后,才有可能兑换到的高级道具。 光是香炉就是一个价,要蹬梯进入殿宇中,那又是一个价。 坏崽崽吞了口口水,看着那三颗宝石落入香炉里。 一点细微的光自那香炉中缓缓飞起,随后那光芒越来越亮,殿宇上的霞光相比起来都显得暗淡。 坏崽崽张大嘴,想起它和七夕一起看动画片的时候,那正好是个美食动画片,每次小厨师做出了什么惊人的料理,一打开锅盖,那锅子和碟子就会发出能把人的眼睛都刺瞎的万·丈·光·芒! 感觉和这个香炉里的光都差不多了! “这里边……也放了LED灯吗?”坏崽崽喃喃自语。 这是七夕看电视时和它说的。 【这菜是不会自己发亮的,是制作组往盘子里装了LED。】 坏崽崽话音刚落,它就听到了一声轻笑。 这笑声比,比陆地和海底所有怪兽的吼叫都好听! 原谅坏崽,它也就只有这么点比喻水平了。 它缓缓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站在它身后的黑发青年。 青年单手抱起它,又伸出修长的手指,接住了啾啾叫着朝他飞来的小山雀。 “记忆很混乱,这些人格的影响依然存在。” 青年说着自身的状况,小山雀就一会啾一会不啾,像是在和他对话。 七夕无论做什么,他们实际上都不会有想要剥离灵魂的冲动。 七夕带给他们的喜悦不会,带给他们的愤怒不会。 他融合的契机只在于“七夕是否需要他”。 而不是他自己的情绪上有什么需要。 这是一早就设定好的程序,他只会因此醒来。 在和山雀你来我往地说了好几句话之后,青年点了点头。 “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去七夕身边。你知道地点对吧?” 青年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停滞的时空突然恢复了。 那原本仙雾缭绕的殿宇也就此在云雾中散去,坏崽崽抬头看着周围,天……不知什么时候,亮了。 在坏崽崽身后,段知行,楚刀明,秀金蝉各自坐在一棵树下,垂着头,头发覆脸,看不到脸,也许是昏迷了。 而身材修长的青年先是在山坡上缓缓走了几步,接着他的速度就快了起来,被他抱住的坏崽崽耳边满是呼呼的风声,几乎和它乘坐汽车时的感觉一样。 只是这速度恐怕不能持久,等下了山,青年就看上了一辆车。 “您好,您现在有事有忙吗?” 得到对方没什么事要忙的回答后,青年对着对方笑了笑。 “那太好了,我想借您的车一用。一小时后,请到A城6号码头取车。租车费我会放在您的驾驶座上。” 笑容当然不能让人无所不能,但坐在车中的那名司机却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自行下了车。 这也是某种道具的能力了。 汽车在公路上行驶,坏崽崽一直望着青年,青年没有侧头,只问道。 “为什么这样看我?” 坏崽崽像是再用眼睛描摹着对方:“你就是七夕很重要的人吗?” 听到坏崽崽的话,青年点了点头:“对我来说,七夕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比,比动画片,大怪兽,打败英雄,还有棒棒糖都更重要吗?”坏崽崽掰着手指举例。 “是的,比那些都重要的。” 青年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和煦,高兴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天真。 对于人类的美丑历来没什么看法的坏崽崽这时望着对方的笑容突然想,七夕喜欢的人……是帅哥啊。 等到了码头,他们上了船,下了船,就上了小泡泡。 坏崽崽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跟在这个人身边……很有安全感。 就算是计算好的,青年踩着泡泡来到了这座废弃的小岛上。 海边当然也布置着人。 青年让坏崽崽背过身去,因为接下来的画面对它来说也只是一些马赛克。 这边的海岸上有三个人,两个人站在石头上,一个人背对着海岸,像是要走入树林里。 青年一跃而起,手指扼住了那两人的咽喉。 “不要动,很快就结束了。” 如那位安全科科长所说,年轻的局长身上积分确实不多了,他不能兑换什么把人一波带走送回黑暗穿书局的道具。 但是,他还能兑换让这些员工在这本书里“死亡”的道具。 【灰烬。】 青年的手指接触到的人,从咽喉开始,一点一点化为了灰烬,接着是他们的头颅和身躯。 细碎的粉末在半空中缓缓落下,就像有人在这里吹了一口香炉的灰。 这个道具发动的时间比较慢,让人消失的过程也比较慢。 因此兑换的积分相对来说较低。 从青年下山到来到这里,他只兑换了三种道具。 蛊惑人心的道具,还有泡泡,都是积分10的一次性道具。 而在这件事结束之前,他也只会使用这最后一样道具。 因此对于时机的把握,还有个人的心理素质与身体素质要求极高。 但是没办法…… 青年在前方那人回头的瞬间,从石上跃下,悄无声息地捂住了对方的嘴唇,说话的语气有些无奈。 “我要勤俭持家。” 第八十四章 拯救? 坏崽崽这一生, 当过胖虎,抢过棒棒糖,也被人教训过, 被当做没用的家伙, 还差点面临解聘危机。 它自以为已经经过一些风浪了, 只是没想到……它还能被这样使用。 草丛簌簌作响, 几个在附近警戒的黑暗穿书局员工立刻警觉地看向这边! “小孩?” 在看到从草丛里钻出来的是个三头身的胖崽时,那几个员工都有点懵。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其中两个员工示意最靠前的那个去前边看看。 不管这是附近渔民的孩子,还是什么, 都不能靠近这边。 “喂!小孩!你哪来的!” 那名员工气势汹汹地走过去, 举起沙包大的拳头, 一副你哪怕是小孩,只要有什么问题,我也照揍不误的样子! 小孩好像被吓着了,在员工靠近时, 又钻回了草丛里! “喂!你把人吓跑了!快点抓回来蠢货!” 其他两人嗤笑着, 让人快点去捉人。 至于为什么他们不会认为这是局长的道具……因为,穿书局不管什么道具都不能兑换出人来。 而那名员工骂骂咧咧地独自走入了茂密的树林后。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三分钟过去,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 留下来的这两个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 正往前走了几步, 身后就有人伸手捂住了他们的嘴。 没一会, 这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员工也在那一脸笑意的青年手下化为灰烬散去。 肥山雀尽职尽责的伸出小翅膀捂住坏崽崽的眼睛,等它再睁开眼时, 眼前的事就已经结束了。 是的, 坏崽崽在这里, 变成了一个肥肥的诱饵。 这和它原本给自己安排的一路杀进去的邪恶军团领军人物不大一样! 但是!它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敢违抗这位总是微笑的青年。 倒也不是怕啦,不过是为了不被解聘稍微妥协一点! 要是七夕知道坏崽崽现在在想什么,估摸会说,你懂个屁的妥协。 这座废弃小岛真的不大,不过靠着肥肥的诱饵,他们推进的速度倒是挺快。 只是在某个山坡上看见一个小小的仓库和停着快艇的码头时,青年却抬手摁在唇上,示意坏崽崽不要发出声音。 【不过去了吗?】坏崽崽指着前方,做着口型。 【要过,不过只能我去。】 青年抬手摸了摸坏崽崽的头,只是在他突然眯起眼,看着下方那些站立的人时,突然一把抱着坏崽崽窜入了树林里。 这、这是在玩丛林捉迷藏吗?! 坏崽崽被风吹着脸颊,肥山雀不出声地追在青年身后。 坏崽崽要是一开始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话,在青年突然动身,跑了一段路后,它明白为什么青年要跑了。 有人在后边追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见他们,青年先他们一步发现了踪迹,于是立时离开。 “让我做诱饵吧?”坏崽崽说道。 “之前可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保证一定能保护你,”青年在山林间如鹿般跳跃,“现在不可以,有厉害的人追来了。” 青年看着附近的几条山路,对坏崽崽轻声说道。 “待会我把你放下,你就沿着山路一路向下,往仓库那边跑。七夕应该就在那里。” 青年想了想,又补充道。 “站在码头和仓库外边的人影是假的,风吹动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服,可是地上的影子没有相应变动,所以人应该已经追上来了。” 在下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坏崽崽被青年放了下来,肥山雀用力顶着坏崽崽的后背,与它一同从那条山路往下跑,而青年却站在那里,停了下来。 树丛微微颤动,在青年数到第六下的时候,从那树丛后钻出了一个人。 那个穿着黑西裤黑衬衫的瘦削男子在见到青年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嘴里的牙有点像鲨鱼的尖齿,眼神阴郁,总之从头到脚都写着“不是好人”。 “好久不见,局长。” 青年看了那人好一会,这时长微妙得让人觉得青年有点傲慢的时候,对方说道。 “是你啊,安全科科长,阴险。” 青年叫着对方的名字,稍微停顿了一会,又说道。 “哦,不是阴险,是殷险。” 这话一出,让殷险的脸有些抽搐。 “……局长,你不停顿的话,我就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殷险在岛上布置了人,但从没想过这些人能起什么作用。 他们只是“路标”。 只要局长一上岛,一定会动手。 那么那些员工消失的方向,就是局长出现的方向。 这些员工失联的时间其实不长,最多三分钟,但殷险就立刻动身了。 他知道这位局长不是省油的灯,要是傻乎乎等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送走。 殷险眸光一转,他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和局长寒暄,他只想要回自己的积分,还有让局长当场送命。 殷险周身的气势骤然可怕起来,他进入安全科并不是因为他注重保护黑暗穿书局里的员工安全。 纯粹是因为他强。 殷险过去穿书的世界,玄幻,仙侠,末世,什么危险系数高就去哪一个。 在现实世界中,他也擅长格斗,打猎,以及其他杀伤性的技巧。 穿书局真是个有趣的地方,可以让人们幻想中的场景一一具现,也可以让人做到以前根本做不到的事。 简直就像拥有了超能力。 当然,现在在这本甜宠文里,碍于世界观,殷险还不能做得太过分,他本身积分也不能让他孤注一掷兑换什么超现实的道具。 殷险从腰后抽出了一把匕首。 “局长,不啰嗦,直接对一局?” 青年却看着殷险身后,他知道殷险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因此他之前才能成功偷袭拿到殷险的积分。 “你还带了别人?”青年突然开口道。 殷险眼角一跳,青筋登时浮上他的脖颈和脸颊,他几乎是暴怒一般转过身,如狮王怒吼! “左临!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震得树林里的雀鸟都吓得振翅飞走,树枝沙沙作响,在殷险暴怒之后,一声叹息响起。 “还以为能偷袭,局长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只手从树干后伸出,披着黑色斗篷的左临缓缓走了出来。 见着殷险的模样,左临抬手示意对方冷静。 “我们最重要的不是要要回积分,然后做掉他嘛。单纯打架是达不到目的的。” 殷险看起来是完全不会管“目的”这种事的,可是左临在乎。 “局长,你最重要的人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下,想要她安全的话,就老实把积分转让出来吧?” 是的,这就是最简单,最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做法。 绑架,给赎金,天经地义。 殷险转身一把揪住左临的西装领口,像是要揍他。 左临神色不动,只观察着青年:“等转让了积分之后,你再和他动手,怎样都行。殷险,你没有积分的话,还能继续在各个世界呼风唤雨吗?” 左临在让殷险让步,可是殷险的拳头还是狠狠揍了出去! “现在我想打架!” 把人打输了,打残了,打死了,才来考虑最后的目的。 他是天生的暴力狂,理智只占据大脑的百分之六,平常没事做的时候是一个样子,现在上头了又是另一幅样子。 看着左临一下撞到身后的树上,青年突然抬手掩唇,竟是笑了。 那个笑容不像是在嘲笑左临,而是觉得左临的话不可信。 “情报科科长也会有许多不懂的事。比如,你就从来不了解七夕是什么样的人。” “她从来不需要别人去拯救。” 现实世界,十三年前。 那时候他们都还只是小学生。 在大人的印象里,小学生是成天呜呜哇哇在路上狂奔喊叫的小猴子,系着红领巾才开始学习唱国歌,被大人教导要当像雷锋一样的好孩子,捡到地上的钱一定要交给警察。 ……可是,现在这世道,一般路上是很难捡到钱的。 也有一些小朋友,是不去学校上课,而是在家里进行自主学习的。 老师都是从名牌大学请回来的,甚至还能请到在某个领域颇有建树的专家学者,他们进入这间庞大富丽的宅邸,只为了给这家的小孩上课。 对这家的小孩来说,这是惯例,也是无聊的日常。 直到七夕的到来。 七夕的出身确实非常普通,双亲不是什么有钱人,也不和什么皇亲国戚沾边,就是打工家庭的小孩而已。 只是七夕的爸爸在这家宅邸工作,签的是短约,在专家学者到不了的时候,他就代替着来给这家的小少爷上上课。 知道七夕爸爸还有个同龄的小孩后,这家的主人就邀请七夕一起来上课。 “除了七夕,还有很多其他小朋友,一个班也能有十来个人呢。” 于是七夕就来了,就当上暑假培训班。 一切的起因在爸爸妈妈工作太忙,小孩自己在外边溜达容易出事,因此就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于是小学生七夕就糊里糊涂的成为了……陪太子读书的一员。 七夕小时候就长得特别特别可爱了。 真的。 她一来到小教室,那些和主人家沾亲带故的孩子们,都自发地上前和她说话。 没办法,小孩嘛,看到别的小朋友漂亮,就像看见一个新的洋娃娃,总要多说几句。 可是小朋友七夕好像反应有点慢,别人说什么,她都得过一会才能回答。 这就有点没意思了。 新鲜也不能保持多久,多上几天课,那劲头就下去了。 毕竟七夕是笨蛋嘛~笨笨的不好玩~ 只是在七夕来到这个小班的第十二天,出了事。 能来这里上课的小学生,或多或少和主人家有点亲戚关系。 因着主人家只有一个孩子,因此有些大人就寻思着,我家能不能占点便宜? 弄死孩子倒是不敢,不过毁了一个孩子,从小开始就能来阴的。 “呜呜呜呜!九哥偷了我的玉牌!” 一个小男孩哭着指向主人家的孩子,而那孩子刚才打开自己的笔袋,才发现里边有一块小玉牌,上边刻着的正是那个小男孩的名字和生辰。 哎呀,这可真麻烦。 主人家的孩子偷不偷是其次,重点是怎么处置。 小男孩年纪这么小,也不大可能撒谎,又是亲戚,做哥哥的欺负弟弟,那还得了。 主人家的孩子不管有没有做这事,显然是要被按头道歉,之后再查是怎么回事的。 这是惯例,也是体面。 可这时候……小笨蛋七夕说话了。 脸颊圆润,像雪娃娃似的女孩指着那个小男孩说。 “是你自己放进去的。我觉着做坏事的人自己不道歉,要让被陷害的人道歉,怎么也不像话吧?” 小男孩当场就急了,对着七夕呱呱乱叫。 七夕伸手捂着耳朵,等人呱呱完了,又继续说。 “你的笔袋和应泉的一模一样,都是奥特曼,可你上周的明明是小魔女呀。” 小男孩一下子涨红了脸:“你乱讲!我才没有喜欢小魔女!我喜欢哒明明是奥特曼!” 等人从小男孩的书包里找到了那个笔袋,一拉开,这才发现这个笔袋应该是应泉的。 这小男孩调换了两人的笔袋。 很不高明,但有效。 光看笔袋,不去查验内里的话,就算是大人一时间也回不过神。 小男孩被领了出去,之后下午的课也没来。 而一下课,七夕就抱着小书包蹬蹬蹬出门了。 只是出门的时候,她撞见了主人家的孩子——应泉。 这名字其实挺好听的,不过可能是爷爷辈取的名字,听起来会有点时代感。 “你好啊,再见。” 七夕潇洒地挥着手手,这就要走。 应泉却跟在七夕身边,和她一起走在长长的廊道上。 “你为什么会帮我说话?教室里的人都不喜欢我,不会帮我说话的。” 七夕转头看着应泉,说实话,在小七夕的眼里,应泉长得好好看哦。 她刚来这里还不想上课,可发现班里有应泉之后,她的屁股就坐稳了。 爸爸说她这是像妈妈,是颜控。 控不控的七夕不大了解,只是听了应泉的话后,她又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摸出了一本书。 这封面这色彩!很显然这是一本……课外书! “这是我最喜欢一本书!叫做《慢吞吞侦探》!书里的小侦探是个说话慢吞吞,做事也慢吞吞的女孩子!和我一样大!她聪明又勇敢,这个世界上没有她破不了的案件!” 七夕攥着小拳头,奋力和应泉推销! 应泉的视线落到这本书上,又看了看七夕粉嘟嘟的脸。 “要是她的话,一定不会不管哒!不过我也有点害怕啦,”七夕歪着头,双马尾的发尾落在她的肩头,可爱得要命,“我破案之后,要是被那个鼻涕弟弟跳起来暴打怎么办!要是以后被他埋伏放狗狗怎么办!” 七夕像是非常苦恼,不大熟练地皱着眉。 “不过我是慢吞吞侦探嘛,还是得说出真相呀!” 应泉看着想要融化在光里的小女孩,朝她伸出了手。 “能借我看看这本书吗?” 七夕很大方:“可以呀!不过你周三就得还我。” 应泉接过书,郑重点头:“好。” 两个小孩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应泉突然开口问道。 “那你平常都是在模仿这个慢吞吞侦探吗?” 七夕沉默了一会,她应该还不懂羞涩,但莫名其妙有点不好意思。 “我本来就是慢吞吞侦探2号嘛!学她也没什么!” 应泉又懂了。 七夕说话做事还是很快的,一点也不慢吞吞。 平常那个呆呆的样子,是演戏上瘾,起范了。 应泉到了夜里,被父母安慰,但说是安慰,其实还是要让他忍让一下弟弟。 “你是哥哥,他们又是亲戚。家里的公司都是亲戚们在帮忙,多少要给点面子。不过以后我们会和那家亲戚疏远,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应泉听着,关于“给面子”他没同意也没拒绝。 大人总有许多不得已,又希望孩子能和他们一样换位思考,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我想看书了。” 应泉举着手里的课外书,往常他是不能看的,但今天应泉实在受委屈了,父母也就同意了。 他们还想着之后和七夕道个谢,今天多亏她仗义执言。 应泉坐在书桌上,他年纪这么小就知道看书只能坐在书桌前,不能躺床上。 不然废眼。 这本面向小学生的书有非常多的插画,字也很大,因此一本书的内容不算特别多,刚好够慢吞吞侦探睡完一觉破一个案子。 【真正的犯人就是你!猫头鹰先生!只有你晚上不睡觉,头还能转动二百七十度!这才能趁夜潜入仓库,找到在死角里的宝物!】 应泉看着那张猫头鹰认罪伏法的插画,嘴角忍不住绽放了一个漂亮的笑。 而在之后,应泉开始和七夕走得近了。 他们互相借书看,应泉看《慢吞吞侦探》,七夕则看写实度超高的百科全书,被里边的恐龙写实彩图吓到。 七夕:一点也不可爱!QAQ 等七夕爸爸的合约到期,七夕就要回小学去了。 应泉那天第一次和双亲撒娇,他也要去七夕的学校,不然……他就要当一个坏孩子。 不知道应泉双亲是被孩子第一次撒娇震慑(?)到还是怎么的,应泉居然能和七夕一个学校了。 代价是应泉放学回来,别的补习不能少。 等到了那个小学里,应泉发现这里能用上七夕慢吞吞侦探本事的地方……好多呀! 七夕不愧是侦探接班人,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她要是漏掉了什么,助理应泉也会告诉她的! 应泉长大之后,对七夕有了不同的感情时也会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七夕的。 但绝不会是那个傍晚,七夕为他作证,说他没有偷玉牌的时候。 应该是……不管什么时候,无论对方是谁,七夕都能像过去帮助应泉一样,去帮助别人的时候。 应泉追逐着七夕,他以为他是想变得和七夕一样。 但他只是纯粹地喜欢着七夕。 他甚至还记得七夕将那本书递给他时说的话。 【不需要你的感谢,和我一起变成慢吞吞侦探,打倒坏人吧!】 小小的七夕对应泉伸出手,无论何时,那掌心总是温暖的。 七夕没有要拯救另一个小朋友,她只是邀请另一个小朋友和她打开窗户看向同一片春/光。 第八十五章 逃出 七夕从仓库窗户翻出来的时候, 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蹲在地上默数了二十秒,就猫着腰沿着仓库边缘走过。 仓库门口守着一个人,七夕停下了脚步。 她是赤脚, 昨天被抓来的时候, 那位安全科科长并没有好心到让她有时间穿鞋。 雪白的赤足踩在草地上, 脚下嫩草的触感让她脚尖搭着脚尖。 她侧头看着旁边, 仓库后边侧面靠着山,枝叶茂密没有什么山路的样子。 而仓库的另一边就是海。 七夕抬手扭了扭发红淤血的手腕,花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把绳子隔开。 这事颇为顺利, 并不是因为七夕运气特别好, 而是因为外边的人只把她当做战五渣, 关进去就等于插翅难飞了。 确实是战五渣的七夕略微不爽,不过她有智慧,靠智慧逃出来了! 接下来就要靠智慧突破前方防线了呀。 七夕看着前方,眉尖微蹙, 嘴角泄出一丝冷笑。 没什么办法。 哪怕她往仓库里砸碎什么东西, 或者埋伏在门后,她都没办法快速逃离, 或者能够像格斗冠军一样打败那个像熊一样的壮汉。 除非有什么意外发生, 比如他们突然被隐形人揍倒,或者被什么惊得不敢动。 但这些都是超脱时间观的想象罢了。 七夕抬头看着眼前的山, 抚着下巴。 现在情况明明不太妙, 但她却不觉得紧张。 不会是心有灵犀吧……难道待会应泉就会从地里钻出来, 和终于成熟的老庄稼一样? 光是想象这个画面,七夕就要抿着唇, 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 她也是服了自己, 这个时候就不需要做这种沙雕想象了吧! 而在七夕刚笑完, 仓库前方却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声响。 那像是有人被团成一团装在球里,从高处推下,才能发出的此起彼伏好像波浪一样的声音。 七夕和那个守门的员工,就这么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山路上,有一个绿色的球(?)一路滚了下来! 在那个球的上方,好像还飞着个什么东西! 是鸡吗?鹅?不对!是只体型过肥的鸟呀! 黑暗穿书局的员工瞳孔剧震,像是被这突发情况给整不会了! 那个绿色的球滚到地面撞到一棵树后,就突然往后一仰摊开肚肚倒在了地上。 那名员工忍不住上前查看,肥山雀看着渐渐走近的黑暗穿书局员工,着急地啾啾叫着,让地上这个因为自己脚滑而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坏崽崽起来! 坏崽崽眼冒金星,它不拥有人类的身体,可就算是娃娃这么滚下来也变成破布娃娃了呀! “马上……呕……就起……呕……”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它到底是要起来还是要吐。 一道黑影覆在坏崽崽身上,小山雀都不啾啾了,等坏崽崽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嗷……七夕?” 坏崽崽被七夕一手拉起,七夕蹲下身给它拍了拍身上的草叶,拍拍它的小肩膀。 “做得好。” 在坏崽崽引走那两人注意力时,七夕抄起一个木桶就往身前那人的后脑勺砸去! 肌肉和防御可以锻炼在任何地方,除了后脑勺! 木桶被砸烂了,那人摇晃了两下,连头也不能回,就直接脸着地倒下。 七夕手指还在发颤,幸好不像漫画里的角色那样,被砸了后脑勺,还能面不改色地回头揍人。 看着人倒下,七夕连忙跑过去拉起坏崽崽。 还好还好,对方除了滚得有点头晕,没什么大碍。 “七夕,七夕!”坏崽崽叫着七夕,就上前抱住了七夕的手。 它居然露出了依赖的样子。 “哎哟?这是想我了?”七夕低头看着坏崽崽。 坏崽崽不说话,不过手还是攥得紧紧的。 “他来救你了。他在我面前被火一烧,就变回来了。” 听着坏崽崽没头没尾的话,七夕都以为应泉是从焚化炉里出来的了。 “他在哪里?”七夕问道。 坏崽崽指着山顶,从这里往山上看去,树顶的树林隐有摇晃,显然有人正在上边对战。 七夕缓缓攥紧了手,她的心跳原本因为打了那个壮汉而有些急促,现在却平静了下来。 一下,一下,如同海面间隔许久的安宁浪涛。 “好,我知道了。” 七夕低头对坏崽崽笑了笑,对它说道:“我好像还没向你兑换过道具,我现在想要兑换道具了。” 原本跟着殷险一起来的左临现在已经退到了远处。 他没想到应泉不使用道具也还能跟殷险缠斗到现在。 那位贵公子模样的青年,现实世界中应该也是个常年练习搏击的人,不管殷险多癫狂,他那张好看的脸上也没有半分惊慌。 “他的道具应该集中在双手上!殷险你别被他的手碰到!”左临大声叫道。 殷险“啧”了一声,像是很不耐烦,但接下来却真的注意起应泉的手来。 “哎呀,我的手其实没什么。” 应泉一个起跳避开殷险的攻击,这时他居然把双手插到了裤兜里。 应泉的姿态让殷险警惕地保持了距离。 应泉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对殷险笑道。 “道具不只能应用在手上。” 殷险骤然瞪大了眼睛,但当他想要起跳时,脚下却无处借力! 在他脚下,所有植被,石块,土壤在一瞬间全都化为了灰烬,他只能向下坠落! 可是……这灰烬仿佛没有尽头。 殷险触目所及,皆是如粉末的灰烬,触手不能抓握,抬脚无法踩踏,他那就像落在了一条由虚无构筑的通道里。 他会坠落到哪里去?! 应泉低头看着眼前半径超过五十米的圆形空洞,眉眼漫上了一丝疲惫。 “【灰烬】这个道具,真的不是一个好用的道具,耗时太长了。要和殷险这样的人纠缠这么长一段时间,还要边跑边划定范围,同时发动灰烬。这么大一个范围……哎呀,等了这么久,连我都以为自己会被杀掉送回黑暗穿书局。然后你们埋伏在那里的人就会立刻让我撕毁合同,转让积分,让我重新化为一个无主的幽魂对吗?” 应泉与左临隔着空洞对望,经过那激烈的战斗,应泉只是发丝有些散乱,神情悠闲,姿态舒展。 “左临,我不能放过你。”应泉说道。 左临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起,殷险不在,他并不是那种擅长战斗的人。 穿书局员工的等级高下,也体现在应用道具的能力上。 强大的道具被新手使用,和一次性枪炮差不多。 而普通的道具被熟知特性的人使用,也有可能演变成大杀器。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局长。” 这时候左临又开始尊称应泉为局长了。 只是应泉并不想听他说话,大多数人的话已经不能让应泉有所动摇。 但当那人的身影出现时,她根本不需要说一句话,就已让应泉仿佛看到了那潜藏在深夜里的美梦。 第八十六章 相拥 左临在听到应泉说不会放过他的那句话后, 已经萌生了退意。 他历来喜欢站在人群之后,透过缝隙观察着每个人的信息与不为人知的隐秘。 曝光于人前并不是他的喜好。 左临的舌头顶着上颚,这是准备立刻逃走了。 只是对面的应泉却突然看着他, 眼里露出了一丝“深情款款”的神色? 这自然不是对他的, 左临当即回头, 却被一道水雾直接喷到了脸上! 左临惊讶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七夕, 但很快他来不及思考了。 “嘻嘻嘻。” 左临突然笑了出来。 在这么紧张的氛围下,他不该笑的!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那水雾喷洒到的肌肤,从脸颊到脖颈, 再到全身, 无一处不痒痒! 眼见左临像屁股下边被点了鞭炮的猴子一样呼呼哈哈地跳了起来, 七夕哪怕早有预料也着实吃惊了。 跟在她身后的坏崽崽呱唧呱唧拍掌。 “看见了吗!我还是很厉害的!别的系统商城里可没有我制作哒痒痒粉!” 七夕:做的很好,下次别做了。 左临这样还不算结束,七夕和坏崽崽趁他倒在地上蹭后背时,往地上涂了强力胶。 酷刑。 这是酷刑。 全身发痒还被粘在地上不能动弹, 连自己的脸都不能挠, 这得多坏的人才能想出这招啊! 熊孩子·七夕做下了。 在山下和坏崽崽兑换道具时,她还尝试着在那名倒下的壮汉身上使用, 对方很快就要醒来, 不能把他放在这里。 七夕看着这堪称没用的道具商城,发现了这两个熊孩子典中典道具。 【痒痒粉:只要喷上, 管你是谁, 立刻变猴呼呼哈哈!】 【强力胶:比传说中的502还管用!只要被它黏住, 除非脱光光才能从地上起来!当然……黏住的要是你的肉肉,只能等效力消失了, 得要一两个小时吧。】 这些完全是熊孩子恶作剧的道具, 但却真的能派上用场。 在山下的那个壮汉就是这样, 虽然醒了,但他被黏在地上起不来。 而要使用抵消效力的道具,那又太贵,很划不来。 鸡贼的员工就一边躺地上愤怒地咆哮,一边躺着不动。 可以说是算盘打得很清楚了。 黑暗穿书局就是这样,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就不会为了集体的目标而努力。 七夕看穿了这一点,立刻跟着坏崽崽转身上了山。 草叶割着她的脚,虽然有些痛,这具身体的同步特征也让她喉咙浮动着熟悉的铁腥味,但她不会停下脚步。 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那个永远走在她身侧的人,从家里到学校的长路上,镌刻着他们的身影。 孩童时的蹦蹦跳跳,少年时交头接耳的大笑,再到青年时的相携。 随着奔跑,黑色的长发扫过翠绿的枝叶,白色的裙角轻纱薄雾般滑过地上绽放的野花,雪白的脚尖踩过圆钝的石块……她抬起阻挡视线的枝叶,看到了就在前方的青年。 和她记忆里的样子相同,修剪得漂亮整齐的黑色短发,露出深邃眉眼,眼下重睑狭长精致,看着像是薄情,眼尾却又微微下垂,那薄情就变了多情。 在七夕看向他时,他显然也发现了七夕。 哔啵,哔啵。 那是这世上最柔软的事物发出的声音。 电视上的慢镜头画面里,大多会拍摄一朵花从花苞到绽放的过程。 那些花朵绽放的声音很难形容,像是心脏收缩后翻腾的急跳,又像是雪花落在耳中的轻响,刚要听到什么,就瞬间融化了。 哔啵,哔啵。 雪白的花瓣自紧缩的花苞中如雪散开,卷曲伸展,花瓣重重叠叠就像永远也看不尽的白色轻纱,微风吹着它,它在风中招摇,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触碰着人的指尖。 这花,生长在哪里呀。 七夕抬手捂着胸口,她想,是在这里。 在把左临处理完毕时,七夕站起身,正要叫应泉。 只是她抬头的刹那,视线一下拔高,竟是被人抱了起来。 黑发的青年笑容灿烂地抱起七夕,七夕的长发落在他的肩头,他透过白日的阳光抬头看着七夕,那双漂亮的眼睛几乎要在日光下融化。 “七夕。”应泉呼喊着七夕的名字。 “嗯。”七夕双手搂着应泉的脖子,轻轻靠在他身上。 “七夕。”应泉再次重复着,这一次似乎还有不同的意味。 “嗯。”七夕将脸埋在应泉的脖颈间,微热的呼吸落在对方玉白的皮肤上。 应泉微微张口,像是还想再喊一声“七夕”。 久别重逢,像是连名字的意义都与过去不再相同。 第一声是重逢的喜悦,第二声是确认,第三声的思念则落在了自己的咽喉里。 “来到这里是不是吃苦了?”应泉抬手轻轻拍抚着七夕的后背。 “没有,大家都很照顾我,之前还有前辈带路,对手都是……谐星,所以还好。” 七夕拍着应泉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但应泉看了一眼七夕的脚,让她下来的时候踩着自己的鞋面。 七夕却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她绕着应泉转了一圈,像是想要看看有什么地方和过去不同。 “看来没有多长一根手指。” 七夕笑起来,却见应泉嘴角微弯,眼里满是纵容,这个表情有些……像段知行。 “多长一根手指会比较有趣吧?大小姐。” 应泉这话一出,七夕徒然惊了一下,应泉话一出口,才像是反应过来,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掩在唇上。 “看来重合之后,记忆和性格的混乱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七夕松了一口气:“能好就行!别突然失忆就好!” “你谁也不留恋吗?那三个人都是我,我还记得,”应泉微微抬头,像是在认真回忆,“你经常看楚刀明的脸看到发呆,也好像非常喜欢秀金蝉的胸……” 七夕立刻抬手捂住了应泉的嘴,一脸正义:“哎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都是你,我看一下摸一下,也算是顺了你的意了。” 应泉笑弯了眉眼,随后他弯下腰,在七夕耳边说了一句话,让七夕瞬间面红耳赤起来。 “你你你,你这个人,当上黑暗穿书局的局长之后变坏了啊!不可以色色!” 只是七夕话音刚落,这座荒废小岛突然震动了一下。 那震动声自七夕和应泉身后那巨大的空洞里传来。 应泉微敛笑意,一把握住七夕的手,再示意坏崽崽过来。 “我的道具只能暂时困住那位安全科科长一会,现在他应该已经兑换道具爬上来了。” 岛屿的土壤化为灰烬,这通道会连到哪里? 是岛下的海。 “七夕,待会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一道黑色的光幕打在应泉身上,这光幕将七夕和坏崽崽,还有胖山雀都笼罩在了里边。 “黑暗穿书局。” 应泉还想说两句话安慰一下七夕,谁知七夕已经直接掐着他的手臂让他“快点”。 “那个死变态就要来了!不管是哪里,都没关系!” 七夕抬头望着应泉,她踮起脚尖,勾着应泉的脖颈,让他低下头来。 一点温热的触感落在应泉的唇上。 “……我都和你一起。” 应泉一下攥紧了七夕的手腕,像是想要将人融入骨血一般。 漫长的等待,即使他再能忍耐,也好想再见七夕一面。 黑色的光幕骤然出现,又骤然消失。 那通往黑暗穿书局的通道,只有短短一瞬,却即将带着他们前往终局。 躺在地上的左临早已兑换了道具抵消了那该死的熊孩子道具,但是他却没有动。 应泉虽然和七夕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却像开锋的兵刃一样刮在他的身上。 在殷险弄出动静之后,应泉就直接离开了。 左临缓缓坐起身,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应泉还敢回黑暗穿书局。 ……就不怕被一锅端了吗? “应·泉——” 暴怒的吼声自洞穴中传来,殷险直接从那洞穴中带着一身海水跃了上来! 但是应泉却已不在这里。 “他回黑暗穿书局了,”左临指着天空,“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我有不好的预感。” 从书中世界回到穿书局是很快的。 就好比人打开一扇门,走到另一个房间一样。 七夕再睁眼时,已经站在了一条昏暗的走廊上。 黑暗穿书局真的好黑暗啊。 办公区域也不开灯吗? 啪嗒一声轻响,应泉抬手打开了走廊的灯。 他先是随意打开了旁边的一间房间,在里边快速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双鞋子。 “这是我没穿过的,你先用着。” 应泉蹲下身给七夕穿鞋,看着七夕脚上被划破的伤口,像过去一样低头吹了吹,但不会说什么“不痛不痛了”,痛会一直在,说不痛也偏不了身体。 这是以前七夕说过的,应泉就一直记在心里。 七夕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这间办公室会有应泉的鞋子,等看到门上贴着的“局长室”门牌后,才瞪大了眼。 “好寒酸的局长办公室!一点也不像电视里的那种反派富丽堂皇的感觉!” 应泉给七夕穿好了鞋,也赞同地点头。 “毕竟是只顾自己的地方,办公区域是从来不舍得花积分装修的。我自然也不舍得。” 七夕知道应泉为什么不舍得用积分,因为他的积分用来把她救回来的。 在那场意外的车祸里,七夕和应泉双双遇难,可唯有应泉来了这里。 七夕光是想象就觉得难受,如果不是应泉,而是她独自来了穿书局,她一定也会想方设法把应泉找回来。 难怪之前在楚家见到的那个黑暗穿书局员工会说应泉有种“鳏夫守寡”的气质。 受苦了呀。 七夕怜爱地看着应泉,应泉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目光不大对劲。 “我们回来这里做什么?你没关系吗?”七夕有些担忧。 应泉拉着七夕的手,示意两个系统快些跟上。 “没关系,只有拎不清和想要打架的人去了那本书里,留在这里的其他员工大多是利己主义,没有好处的事都会无视。他们大多在别的书本世界里攒积分,留在这里的人很少。” 至于目的地……应泉在七夕耳边轻声说道。 “我们去档案室,把我的合同拿出来。” 合同。 每个穿书局员工都签了工作合同,黑暗穿书局也不例外。 可是在进入档案室时,七夕却看到里边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戴着眼镜,头发花白,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您好。” 应泉对那位老太太打了声招呼,随后就堂堂正正地走到那密集摆放的书架上,开始翻找自己的档案合同。 七夕则站在外边,看着那位老太太。 老太太也不搭理七夕,只继续低头看着报纸。 “倒茶。”老太太突然开口。 七夕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在对她说,但这里好像也没别人了。 她穿着过大的鞋子,嗒嗒嗒走过去,给老太太的杯子里添了茶水,随后又退了几步。 “你知道他拿合同干什么吗?”老太太又开口说话,脸埋在报纸后边。 七夕沉默了一会,虽然摸不准老太太的意思,不过她大约猜到应泉要做什么了。 转职。 穿书局内部也有转岗,但如果这里的操作和现实世界一样的话,那么应泉是不是也能转职呢? 拿走自己的合同,等同与黑暗穿书局注销工作合约。 可是没有工作的穿书局员工会变成无主游魂,但……在那之前重新签订一份新的工作合同的话,一切就会不同。 应泉将获得新的身份。 “你好像是知道的,”老太太嗤笑,“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合同,大多数人刚来一周,就会忘了自己的编号……” “找到了。”应泉拿着档案袋大步走了出来。 老太太瞬间被打脸,她把报纸放下,看着应泉。 “你是黑暗穿书局的局长,想要转职到穿书局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当你踏出黑暗穿书局,就再也不能回来,你确定吗?” 应泉点了点头,对老太太欠身鞠躬。 “是,我确定。我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找到七夕,然后和她一起离开。谢谢您的指导。” 档案室的大门缓缓关上,那两个青年男女已经离开了。 老太太单手托着下颚,像是觉得无聊地叹了口气。 “那位老太太是谁?”七夕总觉得应泉和她的关系与其他黑暗穿书局的员工不大一样。 “她是教导我怎么运用道具,选择什么书籍攒积分更好的前辈……应该说,是我刚来黑暗穿书局时,每天都来打扰她,她嫌烦才告诉我的。” 应泉拿着手中的档案袋,心中满是感谢。 “她是黑暗穿书局里的第三位科长。档案科科长。她不承认是我的老师,也不肯告诉我姓名,但是我能在这一年这样快地拿到大量积分,也多亏了她的指点。” 七夕微微张口,不过又觉得很合理:“我说你拿积分的速度实在是太BUG了!” 不过七夕现在又担心起来。 “要是穿书局的人不同意你转职怎么办?好像没有这种先例呀……” 应泉看着前方的黑暗穿书局大门,一整面电子自动玻璃门,要走出去很容易,短短两秒就能决定未来。 “我会努力让他们同意。” 恳求也好,交换条件也好,他必须成功。 在这长廊上,过去的记忆浮现在应泉的脑海里。 “七夕,你还记得在高中,我还没有向你表白的时候吗?” 七夕点头:“当然记得。” “其实没有告白之前,我已经尝试了无数的方法,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应泉这句话让七夕有些惊讶,她还真不知道。 “和所有青春校园小说一样,为了吸引你的注意,我什么都做。” “真奇怪啊,明明每天都在一起,连放学都在一起,可是我还是觉得不满足。” “我透过人群看到你,你和同学抱着书本走在路上,看也没有看操场一眼。” “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我却不甘心。” 恋爱让人拥有勇气,拥有纤细如发的观察力,也让人痴愚和贪心。 这话让七夕瞬间想起了过去的时光,好像每一次她经过操场,而应泉刚好在操场有课时,她都能听到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只要转过头去,她一定能看到应泉投篮进球,或者做出了什么漂亮的动作带球过人。 原来……那时候是为了让她看向他吗? “有一次,你终于停在操场边。我很高兴,却要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刚想问你觉得比赛怎么样,你却说……” 应泉抬手,手指轻轻放在唇边,像是要掩饰笑意。 但那笑容绝不是嘲笑,而是光是回想就要让人止不住笑意的喜悦。 “你说,‘今晚来我家吃饭,妈妈买了超级好吃的深井烧鹅,香到能让高僧原地还俗!我们再去买点苏记的酸梅酱!啊,酸梅酱,脆皮烧鹅,你们太相配了!请你两立刻原地结婚!’” 我死去的回忆突然开始攻击我。① 七夕登时脚趾抠地,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青春期的少年人除了思考一日三餐和点心吃什么,哪里还有什么余力去想别的呀! 应泉牵着七夕的手,抬脚踏出了黑暗穿书局的大门。 那过去所有的一切全都掩埋在身后。 那些独自一人的痛苦孤寂与想念,已经消失了。 “我那时候就想,要是非常相配,能够立刻原地结婚的是我们就好了。” 应泉话音刚落,耳边却听到了一声“好啊”。 七夕微弯唇角,像是觉得这事再合理不过。 “好啊,”她重复着,“我们本来就在这么做呀?” 七夕歪着头,突然牵起应泉的手,像儿时牵着男孩的手一样,一下一下地摇晃着。 “要是你转职失败,我们就一起流浪。一直在一起,去哪里都没关系。” 应泉呆愣地站在黑暗穿书局的大门处,他深呼吸了好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只能面红耳赤地说:“好啊。” 这声“好啊”与七夕的“好啊”意思是一样的。 如同浇灌了琥珀的宝石,确定,肯定,再无更改。 在他们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殷险扭曲着一张脸正往这边狂奔,但已经晚了。 应泉连头都没回,牵着七夕,踏上了那条闪着微光的步道,在那步道的正前方,则是一栋白色的建筑——穿书局。 第八十七章 求转职 前往穿书局的道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在殷险追来的时候, 七夕和应泉也在那狭长微亮的走道上奔跑起来。 七夕想起,以前她好像也常常与应泉在路上奔跑。 应泉是有车子接送的,但长大之后, 他就不愿意乘车去学校了。 最多乘车到七夕家楼下等她上学, 时间早还会被七夕双亲叫上楼吃早饭。 然后七夕大多是踩点出门, 等快要到学校的那条巷子时, 他两就得冲刺过去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手长脚长,身姿挺拔,奔跑的时候那蓬勃的青春扑面而来, 让路过的行人也忍不住嘴角扬起。 这条巷子的地板是很久以前就铺上的, 石料有些陈旧, 青色的石砖上有细碎的缺口,有的石砖之间隔着有些大的缝隙。 缝隙中生着大多数人都见过的郁郁葱葱的绿植,叶下珠,狗肝菜, 酢浆草, 薇甘菊,不到人的一个指头高, 是一簇又一簇挤挤挨挨生长着的绿色蒲公英, 将那陈旧的石板镶上了一圈绿茸茸的花边。 等跑过了那条巷子,前边就是学校大门。 准备出早课锻炼的铃声已经响起, 但他们总能踩点到。 这一次也一样。 他们在前方穿书局的电子门刚刚开启, 有人要走出来时, 立刻冲了进去。 可是他们能进来,殷险也可以, 七夕想他应该是并不在意在穿书局里大闹的, 可是穿书局虽然由小动物和其他物种组成, 却不代表好欺负! “杀人啦————黑暗穿书局的发疯啦————” 七夕指着身后,对着还在奔来的殷险大声喊叫! 穿书局在一楼也有安全科。 这里的安全科也不是吃素的! 安全科的人听到之后,立刻奔了出来,在看到殷险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他们立刻开启了防御装置! 在穿书局里,你兑换什么道具都不管用!在这里道具一切无效化,唯有自己。 听着后边“哐”一声好像直接撞到门板上的声音,七夕对着安全科的人感谢。 “谢谢,谢谢。” 安全科的人处理完了外部事件,再开始关注七夕和应泉。 七夕他们还是有印象的,每个新员工他们都会记住外形特征,可是应泉…… “这位是?” 应泉堂堂正正地举起档案袋,姿态风轻云淡:“你好,我是黑暗穿书局的局长,今天是过来找工作的。” 一分钟后,穿书局的警报铃响起。 员工们都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窗外探头探脑。 “黑暗穿书局的局长?!他怎么过来了?” “啊……难道,他想要把这里炸了?” “发疯请看场合,安全科又不是摆好看的。” “可是还是有点怂啊,黑暗穿书局劣迹斑斑,他们的局长是什么恶魔呀?比黑/道还可怕!” …… 仓鼠磕着葵花籽,好奇地站在门边张望。 可是看着看着,走廊上那迎面走来的姑娘……好像很眼熟啊? “七夕?!” 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仓鼠上司吓得手里的葵花籽都掉了。 “你终于加入/□□/了吗?!” 七夕一脸无奈,走上前指着身后的应泉介绍。 “才不是!他虽然是黑暗穿书局的局长,但也是我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想要找到的人呀!我刚入职的时候不是和你说过了嘛!” 仓鼠上司呆呆地看着应泉,应泉有礼地上前一步,单膝蹲下伸出手,与仓鼠握了握小爪。 “您好,我是七夕的男朋友。您就是七夕的上司吗?果然小巧可爱,眼神睿智,多谢您照顾七夕。” 应泉笑着替仓鼠捡起掉落的葵花籽,重新放在了仓鼠的爪爪上。 “我,我光知道你要找的人是帅哥,哪里知道他还有这个身份啊!” 仓鼠看着眼前的应泉,不大明白对方来做什么。 “那个,您是来?” “我来找工作,正要去局长办公室。” 应泉站起身,看着七夕跑入新人部的休息间,等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留在里边的衣服,还有一双新鞋。 打扮整齐的七夕走到应泉身边,一脸严肃。 “好了,我们走吧。” “唔?你对待这里的局长,看起来姿态很慎重呀?”应泉微笑。 “因为……”七夕垫脚在应泉耳边说着悄悄话,“局长是只北极熊,听说特别小特别可爱!” 应泉眨了眨眼,这跟他的情报好像有点不符。 不过七夕是这里的员工,她知道的总比自己多。 “咳咳,请跟我来。” 海豹小姐出现在新人部走廊的尽头,它看着眼前的七夕,这个在那本书里坚持了最久的新人,还有这位突然出现的黑暗穿书局局长,压抑着自己八卦到极点的心情。 “局长已经在等你们了。” 好大。 这是七夕第一眼见到局长时的想法。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色色,而是这位北极熊局长的体型好大! 光是站立,头就快要顶到天花板了呀! 传说中娇小可爱的小熊仔去哪里了?! “七夕小姐,你见到我好像很惊讶。” 北极熊浑厚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响,它伸出毛绒绒的大爪子,示意两人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因为您和传闻中不大,不大……” “不大一样对吧?”北极熊局长双爪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憨厚地笑了。 啊……它真是最适合穿西装的熊。 “茶水间的伯伯总说见过您,说您……小小的。” 七夕比划了一个泰迪熊玩偶的大小。 “哈哈哈哈,那是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也会长大的。” 北极熊笑眯眯地说话,眼神却在打量应泉。 应泉察觉到北极熊的视线,就上前一步将自己的档案放到了办公桌上。 “您好,这是我的档案还有工作合同。” 北极熊没有打开档案袋,而是抬爪托着下巴。 “你就是之前那些黑暗穿书局的人来到这里,强行要求进入已有员工执行任务的书本世界,搜寻的那个人。没想到他们找的是自己的局长。” 应泉点头,这个方面没有必要撒谎:“是的。” “不说局长要转职,以往穿书局和黑暗穿书局之间也是没有互换工作这一说法的。您知道原因吗?” 听着北极熊这句话,七夕心里略微咯噔,感觉不妙。 “我知道,”应泉居然点头,“除了人品和价值观,还有过往是否在书本世界里造孽,以及一旦转职,之前在黑暗穿书局的积分都会清零。因为黑暗穿书局的员工,使用的系统与穿书局的不同。” 黑暗穿书局虽然和这边共享商城,但是他们更愿意使用自己的自有商城,杀伤力更强的道具,更没有底线的系统。 这些等于是bug一样的东西,穿书局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这一点请您放心。” 应泉抬起手,一直蹲在后边和坏崽崽一起玩的肥山雀扑棱着小翅膀落到了应泉的手腕上。 “这是……”北极熊局长坐直了身体。 “这是我在正义商城兑换的‘乖宝宝英雄’,您可以放心,在英雄系统的监管下,我绝不会做出任何违法乱纪的事。” 应泉话说得云淡风轻,但清楚门路的人都知道,在黑暗穿书局那种积分搅拌机,只靠英雄系统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度过一个又一个可怕的世界。 即使是乖宝宝英雄系统,对于使用者的制约也是很强的。 不要说违法乱纪,连垃圾分类也会管,要是错丢了一根骨头,系统会自动关闭三天,以示惩戒。 这是在兑换系统时就会出现的使用说明,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转职的打算吗? “为了和七夕再次重逢,我绝不会变成连我都厌恶的模样。所以积分也是通用的,穿书局这边有很多小道具都很好用呢。” 应泉笑眯眯地说,七夕却在桌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她什么也没说,却像是什么都懂了。 “局长,请您答应应泉转职吧。” 七夕低下头,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但如果应泉转职失败,她会跟着离去这一点,是她的决定,不是用来要挟任何人的说辞。 北极熊长长叹了一--------------/依一y?华/口,毛绒绒的熊脸上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可说出口的话却是…… “可以。” 七夕:??? “……谢谢?”七夕不大确定,“那,那他会去哪个部门?” “新人部,虽然应泉局长资历很深,但是来到新的工作单位还是要熟悉新的环境。” 北极熊看着七夕,嘴角高高扬起。 “如果我把他派遣去什么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部门,那我实在对不起他付出的努力。请你们以后好好努力,尽早攒够积分,回家去吧。至于应泉在书本世界中闹出的乱子,也应该由他想办法收拾。” 等办公室的大门关上,北极熊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下了那熟悉的号码。 “我已经把应泉接收过来了。这样你也放心了吧,他是你唯一的弟子,我会照顾好的。” 听着那边的声音,北极熊点着头,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点憨厚的傻笑。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小女孩和她在北极的北极熊小伙伴来到了穿书局。 可那时的穿书局只有一个岗位空缺,而黑暗穿书局那时也还处于全盛时期,也只剩下一个空缺。 两个好伙伴为了活下去,只能分开。 北极熊偷偷摸摸领取了黑暗穿书局的报名表,正要填写名字时,却被小女孩抢走了。 【你这个小熊仔摔倒也要哭,吃不到鱼也要哭,找不到妈妈也要哭,你根本不适合去黑暗穿书局啦!去那边过家家吧你!】 小女孩不顾小小北极熊的哭泣,进入了黑暗穿书局。 而还是小熊仔的北极熊进入了穿书局。 他们分开了,又长大了。 一个成为了穿书局的局长,另一个则成为隐形局长档案科的科长。 不过这并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随着黑暗穿书局式微,他们在青春期的时候重逢了。 现在年纪大了,有时间还会邀约一起打高尔夫呢! 而在办公室门外,七夕看着一动不动如遭雷击的坏崽崽,不由牵着它的手。 “怎么了?回来穿书局还害怕呀?” 坏崽崽摇头,它的视线落在肥山雀,不,乖宝宝英雄系统身上,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棉花肚肚。 “自,自古正邪不两立!” 坏崽崽憋着嘴,居然抽抽噎噎地哭了。 “我之前还把它藏到我的肚肚里!” “瓦·脏·了!” 七夕:……你这个思路我真是再活一百年也跟不上。而且,还觉得有点想笑。 乖宝宝英雄却扇着小翅膀落到了坏崽崽头上,啾啾叫着安慰。 应泉安慰:“它很喜欢你呀。” 坏崽崽更气了! 而在他们吵吵闹闹的时候,海豹小姐又咳嗽了一声。 刚才在办公室里,它的嘴型一直是“O”,这真是匪夷所思还有点感动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还是有事要处理。 “咳咳咳!那本《豪门天天宠》的事,我们还是要收尾一下,请跟我来吧!” 七夕想起那本造孽的书,现在她离开了那里,唯一一个反派也离开了,是不是还要再找人回去呢? 应泉轻轻握着七夕的手,面带微笑:“正好,那本书是因为我才这样的,确实应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第八十八章 正文完 也许十年之后, 还有人记得这场盛大的婚礼。 深紫,浅蓝,白色, 粉色, 如梦般的绣球花盛放在水池里, 沿着水流一路向下, 绕满了整座庭院的水流。 人们站在岸边,就像看到了虹从天上落到了地面。 在所有值得欢庆的日子里,鲜花永远是最能表达喜悦的事物。 宾客们在庭院里欣赏着风景, 这些人往往没有什么耐性, 但他们却愿意等待。 没有什么比等待婚礼的开始, 更让人期待的。 大宅里,白色的婚纱裙角扫过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身姿窈窕的新娘站在朝向喷泉的拱门,对着坐在喷泉旁穿着礼服的女性挥了挥手里的捧花。 “七夕!你怎么还在这里, 待会我要丢捧花了!” 坐在泉水边的黑发美人将手放在水池里, 轻轻搅动着池水中的绣球花。 她闻言抬眸,看向穿着婚纱的战菁菁, 对方看起来实在漂亮极了。 “我这就来。” 七夕站起身, 走到战菁菁身边,伸手轻轻抱住了对方。 “你今天开心吗?” 战菁菁微微一愣, 随后也紧紧回抱着七夕。 “我很开心。谢谢你。” 两人身后传来了“小姐”的呼喊声, 七夕抬手推了推战菁菁, 战菁菁就笑着提着裙摆往前方走去。 七夕微笑地看着战菁菁的背影,随后绕过喷泉, 进入了会场。 婚礼进行曲响起, 众人抬首看向突然打开的大门。 美丽的新娘在双亲的陪伴下, 从大门处缓缓走入婚礼现场。 走上去迎接新娘的新郎,身高腿长,腰肢劲瘦,长相俊秀,笑容腼腆,站在战菁菁身边,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七夕看着前方轻轻鼓掌,站在她身边的男性用仅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没想到你会这样选。” 七夕抬起头,站在她身边的男性唇角带笑,眉间一点朱砂痣鲜红似血。 是秀金蝉。 “菁菁才是女主呀,我只是个小小的反派角色嘛。” 七夕回想起之前在穿书局,她和应泉还有海豹小姐一起商量结局的事。 “按照正常剧情,女主是应该和男主在一起的。可是……” 应泉一脸认真地对着海豹小姐说。 “战菁菁不喜欢我。确切地说,是她不喜欢我的任何一个切片。原本女主和男主之间的自然吸引,不存在。” “那还不是你造的孽!现在怎么办!好不容易这本书靠一些……有的没的反派剧情拉拉扯扯到了现在,结局怎么办!” 海豹小姐生气拍肚肚! “这个世界上,也是有很多女主与男主不在一起的结局的。” 应泉斟酌着开口,在海豹小姐的青筋爆炸之前,立刻补充。 “当然,这是一本甜文。可是强行让不喜欢男主的战菁菁和男主在一起,对她来说才是酷刑。这样还能算是甜文啊?而且,战菁菁要是在那个世界里有了别的喜欢的人呢?虽然不是原来的安排,但却是战菁菁自己的选择。毕竟,她是不可能看上我的。” 七夕点头,之前战菁菁突然和黑暗穿书局的一个员工交往,她大约就看出战菁菁喜欢的类型了。 大约是像小鹿一样的人? 和应泉的哪个切片都不一样。 海豹小姐仍然不能接受。 “就算,就算女主凭自己打出结局,那男主怎么办?!三个男主啊!没一个能跟女主沾上边,整天和这个,这个……” 海豹小姐指着七夕,七夕讪笑,海豹小姐哼一声,转了口风。 “……这个漂亮的反派角色在一起!” “哦,关于男主的结局就要看七夕了。” 应泉侧头看着坐在身边的七夕,七夕一脸茫然。 “啊?我来决定?” 应泉点头,像是在说什么非常容易的事。 “是呀,三个人里,你最喜欢哪一个?还是走后宫结局算了?” 七夕面无表情地抬脚碾压着应泉的脚面,嘴里嘶嘶。 “当着海豹小姐的面胡言乱语什么呀,呵呵呵,这本书可是在一个严格遵守法律法规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什么后宫结局呀!” “那就是要选一个最喜欢的了?” 应泉面不改色,十分认真地看向七夕。 “……我明白了,你其实是想听这句话吧。” 七夕望着应泉的脸,嘴角露出一丝揶揄的笑。 这下轮到应泉稍微有些不自在了,他轻咳一声。 “我什么也没想。” 七夕没有追问,她其实已经想好了之后该怎么做。 她低下头,对海豹小姐轻声说了自己的想法。 海豹小姐先是蹙眉,后来又觉得也不是不可行,应该说这样是比较符合法律法规,又符合故事逻辑的。 “好吧!就这么做!”海豹小姐举鳍同意。 当七夕和应泉走出办公室,七夕突然停下脚步。 她拉着应泉的衣袖,那高大的男性就像卸了力一样顺着七夕的动作垂下头来。 黑发的美人在应泉耳边缓缓开口,带着几分笑意。 “我最喜欢你。” 这就是……应泉刚才想听到的话了。 应泉呆愣了一会,随后他的耳根慢慢染上红晕。 只是倒也没有否认。 他拥有那三个切片的全部记忆,也记得七夕和他们相处的点滴,明明知道七夕是猜测出了他的身份,才去和切片约会,而那些切片也都是他的精神波而已…… “吃自己的醋”是蠢事,可现在放松下来,应泉忍不住会想。 要是现实中有像段知行,楚刀明,或是秀金蝉那样的人,七夕还会选择他吗? 在七夕和应泉闪耀着粉色氛围的时候,还有人也很烦恼。 啊……我什么时候出去比较好呢?抓不准时机。 海豹小姐也要出门呢,一出门就骤然吃了一口狗粮,它默默拿起装在裤兜里的干海带吃了两口。 一群穿书局安全科的人正从局长办公室出来,七夕和应泉两个人像被人挤压的弹簧一样骤然弹开。 七夕把头发别到耳后,应泉则若无其事地把有些散乱的刘海用手指梳理了一下。 “那是要去驱逐剩余还在哪本书里的黑暗穿书局员工吧。” 总算找到机会走出来的海豹小姐,叼着海带解释着这些人的动向。 “等驱逐完毕之后,你们就该回到那本书里,走完剩下的剧情了。” 话是这么说,但七夕突然停顿了一会。“你不会……回去之后,又忘了我是谁吧?” 和之前一样,即使七夕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没有关于七夕的任何回忆。 原先见到应泉之后,又立刻返回了黑暗穿书局,一直来得及问清楚。这是切片的副作用吗? “这次不会了,我会请求协助的。毕竟我现在是穿书局的新人,不再是以前会被两三百号人追杀的黑暗穿书局局长了。以前是因为情急之下,使用了便宜的道具。” 应泉笑眯眯地牵起七夕的手,往新人部走去。 “也是被人追得太紧,怕被发现踪迹,只好用了这个办法。但是也不算完全忘了。” “因为……就那三个‘切片’的性格,恐怕是很难一见钟情的。” “但是他们一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呀。” 七夕:!!! “我怎么都不知道?!初见时他们都很矜持!”七夕大为震撼。 所以那三个人是顶着一张水波不兴的脸,其实心里早就开始小鹿乱撞了吗? 应泉看着七夕的表情,又轻咳了一声。 “那都是源于我的感情。” “是啦……不过你怎么知道你把我找回来之后,我会到那本书里呢?”七夕还有疑问。 “我不知道。”应泉出人意料地摇头。 在应泉的计划里,他应该在那本书里稍微修养一段时间,就能自动恢复。 但是以防万一,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两颗遥不可及的星星脱离了轨道引力,隔着整个宇宙漂流,也能在尽头相遇的话…… 应泉在分离自己前,对系统下达了命令。 这道命令唯有在七夕出现时,他的精神波发生变化时,才会触动。 因此当他的三个切片都爱上了七夕,他的系统就现身了。 “我可能是想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吧,”应泉感受着指尖的温度,“你来到穿书局,就恰好进入了这本书,又恰好碰到了我。我本意不是想把你卷入危险,只是等待一个微乎其微的重逢。” 七夕举起两人的手,对着光照了照,两人的指节都很长,看起来很漂亮。 “以前你不是带我去月老庙拜过,说不定真有看不见的红线绑上去了。” 应泉察觉到路人扑闪的视线,似乎对他的迷信行为表示震惊。 应泉轻咳一声,却依然大大方方地承认:“是的,没想到真的有用。谢谢月老。” 一周后,他们重返了书中世界。 还用不着七夕和战菁菁出去艳遇,这段时间里,战菁菁自己就找到了喜欢的人。 “七夕!这个人是我的男朋友!放心,我确认过了,不管哪方面都很行哦~” 战菁菁第二次向七夕介绍男朋友。 七夕仔细观察着对方,那是个干净清瘦的男性,对着七夕腼腆地笑了。 “要不要……”找人查查他的底细? 七夕还没说完,战菁菁就心有灵犀地悄声说。 “已经查过他家倒推五百年的历史了。” “本人是不是……”真的言行一致? “是的。”战菁菁重重点头。 战菁菁抬手揽住七夕的肩膀,她低下头,一侧长发从肩上滑落。 “我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倒是你,怎么样?” 七夕看着挤眉弄眼的战菁菁,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那三个人,你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一直到婚礼当天,七夕都没有和战菁菁说。 直到今天婚礼了,七夕抬手戳着秀金蝉的腰,仍然保持着应泉神智的秀金蝉低下头来。 “怎么了?” “另外两个人呢?”七夕四处张望。 段知行和楚刀明当然也来参加婚礼了,只是七夕一直没看到他两。 怎么?切片还要轮番休息?一个人主导三个身体实在太累了? 秀金蝉也四处张望,但也没看到他们人在哪。 “其实,从五分钟前开始,我就好像和那两具身体失联了。” 七夕:!!!这种事怎么不早说! “不过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吧?到底也是我的切片呀?” 七夕听着这句话,更感不安。 “我们说好了,婚礼之后,这本书就结束!战菁菁那边ok,我和你们这边是开放式结局啊!开放式就是,就是让人有遐想就行的那种!” 秀金蝉点头,他知道啊。 前方已经进入了扔捧花的片段,七夕被周围的人推着要往前走,在她身旁的秀金蝉一开始还笑着,只是突然抬手捂着头,像是有些头疼。 “七夕……我好像有些失控,待会这具身体可能会由‘秀金蝉’来主导。” 七夕大惊失色,但不等她问清楚,她已经被簇拥到了一群女孩当中。 战菁菁看着七夕来到这里,就背对着人群,大笑着举起手中漂亮的花束。 “我要扔了————” 白蔷薇,紫阳花,细长柔美的白铃兰组成的新娘捧花,在大笑声,音乐声,还有人们的欢呼声中从新娘手中抛飞,划过半空,落到了那伸着手等待的人群里。 一声轻响,那绑着蕾丝的花束就这么飞到了七夕的手中。 “祝贺你!!!” 人们大声笑着,纷纷说着该不会邵家的大小姐就是下一个要结婚的人吧? 七夕拿着手里的捧花,她不知为什么回过头去。 熙攘的人群突然让开了一条通道。 在那通道中,三个俊美的青年踏过翠绿的草坪,抬手挡去半空中飘下来的雪白花瓣,他们抬头看着七夕,嘴角满是笑意。 七夕紧紧抓着花束,看着段知行,楚刀明,秀金蝉单膝跪在她面前。 这个求婚用的通俗姿势,让本来就欢快的婚礼气氛更上一层楼! “三个人一起求婚!我的天啊——” “快录像!” “哈哈哈哈哈幸好我来参加婚礼了!瓜真好吃!” …… 人群起哄,口哨声,笑声,掌声此起彼伏。 最核心的问题当然是,三个人……你要选择谁? “七夕,这一天我已经等待很久了,”段知行抿着唇,纵然他天生冷静理智,这时也不免有些腼腆,“希望你……接受我的戒指。” “这个戒指是我亲手设计制作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愿意等待你的答复。”楚刀明举起手中的花型钻石戒指。 而秀金蝉举着家传的戒指,眼里一直闪着温柔的光。 “我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你愿意和我走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吗?” 七夕耳朵已经要被人群的喧闹声炸开了,战菁菁和新郎也八卦地冲下来,站在七夕背后大声喊着。 “七夕!七夕!你选谁!” 原本七夕还处于一片混乱之中,而在第四个人出现时,七夕可以说是惊慌失措。 应泉穿着白色的西装缓缓走来,他手里拿着蓝色的丝绒盒子,大小放得下一枚戒指。 “这是暂时用系统拟态来的身躯,这样热闹的日子,我当然也要加入。”应泉单膝跪在七夕面前,笑容灿烂。 七夕想,她要的是引人遐想的开放式结局。 不是……引人遐想开放式修罗场呀———— 十年之后,都会有人记得这场婚礼。 在那犹如彩虹落入河中的璀璨庭院里,在那漫天飘着白蔷薇花瓣的湛蓝天空中,传递着祝福的音乐一遍又一遍地响起。 那原本已经分离的两颗星星在茫茫宇宙中孤独的流浪,这里没有光芒,没有声音,没有指引,明明各有航向,却在某一点突然交错。 随后那星星渐渐变得炽热,变得光芒闪耀,最终回过身来,再次触碰了彼此。 【好久不见。】 【不管走了多远的路,落到不见天日的海里,孤单地挂在高高的山峰上,走过不见尽头的沙漠……】 【我依然,只喜欢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