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皇帝深陷修罗场》作者:原叶原 文案: 姜昭重病不治,却穿进了书中成了同样命不久矣的病弱皇帝。 原身胆怯懦弱无能,是个傀儡皇帝,身边有被迫为他吊命的太医,玩弄权术的首辅,手握兵权的摄政王。 来都来了,姜昭决定当个乖顺听话、不惹人厌的皇帝,享受最后的帝王待遇。 面对苦涩药汁,一饮而尽,姜昭:江太医辛苦。 面对冷眼讥讽,笑脸相迎,姜昭:首辅大人说得对。 面对严厉训斥,眼神真挚,姜昭:摄政王教训得是。 满天冰雪中,宇文绪拥着病发的姜昭,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绝望;江奉京翻遍医书典籍,一夜白发,却束手无策。 萧从妄背着睡着的姜昭,一步步往山顶而去。 皇上说,他想看日出。 萧从妄一生恪守家训,心中只有国家、百姓,皇帝在他心中是谁无所谓,只要是个好皇帝。 可后来他才明白,若是没有姜昭,这国与他何干。 病弱乐观受VS冷肃忠犬攻 【这是一本小短篇】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昭 ┃ 配角:萧从妄、宇文绪、江奉京 ┃ 其它:预收《全星际的毛茸茸都宠我》 一句话简介:皇帝成了万人迷 立意:人生总会有希望 第1章 “江大人,皇上为何还未醒来?”略微有些低沉的男音隔得不远不近,声音平静无波。 “这就不好说了。摄政王也不是不知道,皇上时不时就要试探一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个声音里满是讥讽的冷意,“难不成咱们皇上这就醒不过来了?我记得龙体在江大人的调理下,还撑得住。” “皇上无碍,只是旧疾复发。”这又是另一个温润的声音。 他只觉得身上像是有银针被拔掉的感觉,温润的声音继续说道:“皇上马上就会醒的。” 姜昭已经醒过来了,可脑袋又昏又疼,脑海中有画面闪过。 疼痛渐渐减轻,脑中渐渐清晰——他穿书了,穿成了一个跟他同名的炮灰皇帝。 原身姜昭不过是先皇姜纬成的远房侄子,真皇子姜舟至今流落在外,他才是本书的主角受。 先皇子嗣艰难,或者说整个姜家都子嗣不丰,且姜家男丁皆都体弱短命。 先皇有一女两子,两子皆夭折,唯有一长公主留存血脉。后来再也未有皇嗣出生,不得不在族中过继了姜昭作为继承人,继承姜家的皇位。 可姜昭的身体也并没有多强健,先皇驾崩之后更是每况愈下。 此书讲的便是,真皇子姜舟被寻回宫中,在摄政王和首辅共同的辅佐下,开启了一段帝王传奇,以及与众多被他魅力折服的男人们的缠绵感情。 最终,这位帝王俘获了一众男人为他的宏图霸业冲锋陷阵,他们和平共处,像是都得到他又像是都没得到他,唯独这位帝王,熬死了所有情人,才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 姜昭还是被一位小护士安利了这本书的,因为同名的缘故,小护士建议他全文背诵,他还笑了。可姜昭只看了这一段霸气的简介,以及开头的一章,便沉沉睡了过去。 没想到一睁眼,他就穿书了。 想来,方才说话的人应该就是摄政王萧从妄和首辅宇文绪,还有一位在给他诊治的应该是太医江奉京。 这些都是拜倒在主角受姜舟龙袍下的男人。 姜昭醒了便也不再装了,反正来都来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寝宫里即便四处都点着灯,光线也有些几分迷蒙昏暗,龙床上的人闭着眼,唯有这时才会显露出几分姜家天生的姿容。 姜家人长得好,历代都出绝色,无论男女皆是世间少有的倾世容颜,或许就是因为容颜过盛,盛极必衰,姜家人都体弱多病活不久。 可但凡这位便宜帝王睁开眼,便生生让那绝色的容颜打了折。 那双形状好看的眼眸里,只有懦弱、害怕、恐惧,胆怯……让他整个人看着都极为的不顺眼不舒服。 那张脸就像是被贴上去,偷了别人的脸一样,亵渎了那张完美的容颜。 姚喜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昨夜是他当值,半夜皇上忽然发病,吓得他立刻去叫了江太医来,情况十分凶险,没多久摄政王和首辅大人也入了宫。 如今三人已经在寝宫里待了快三个时辰,眼瞧着皇上总算是要醒了,姚喜心里松了口气。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皇上,忽然见皇上缓缓睁开了眼,他惊喜道:“皇上醒了。” 姚喜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好几年,初见皇上之时他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 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比那画中仙还美得不似凡人,可皇上那双眼,生生把这幅仙人之姿拉入凡尘。 而此刻,龙床上的人眉目如画,五官精致挺立,因着病中那双薄唇唇色极淡,然而最让人注意的却是那双眼尾淡淡勾起轻眨的桃花眼。 他穿着一身白色丝缎中衣,系带松垮,露出脖颈下一片比丝缎更加白的肌肤。 姚喜对上那双眼的惊喜还挂在脸上,就这么愣住了,他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唯恐惊吓了那人。 好像只要他一动,那龙床上的谪仙,便会缥缈而去。 姜昭的双眸缓缓眨动了一下,像是才看清站在龙床前居高临下的三人,他们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似乎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眼神淡漠的看着他。 一位身穿玄色金边的男人,头发高束全部包裹在银色发冠之中,面目英俊硬朗,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气势。 这位一定是摄政王萧从妄,手握兵权。 他身边站着一位神情十分冷淡的白衣男子,他容颜俊美可冷淡的脸上带着一抹极淡的讥讽,他的墨色长发用玉冠半束,即便如此也没减弱他身上一分的上位者气势。 这位应该是首辅宇文绪。 离龙床最近的便是给他诊治的太医江奉京,是太医院最年轻医术却最好的太医,他长相俊逸温和,气势温润如玉,可眼里却带着冷漠和不耐。 姜昭从他们脸上一扫而过,唇微微动了动,便溢出一串低低的咳嗽。 “姚喜,给我、朕倒杯水。” 萧从妄目光看着他,垂着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没再动作。 姚喜这才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连忙应声去倒了一杯温水,跪在龙床边上把杯子递上去。 姜昭撑着身子起来,他浑身没什么力气,有些费劲的撑起来,只微微蹙了下眉心又松开。 他就着姚喜的手喝了一口水,轻声道:“谢谢。” 姚喜愣了一下,连忙把他扶着躺下,“皇上您慢些。” 姜昭的目光很温和,他点了点头顺从的躺下去。 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姜昭看了过去, 江奉京垂下眼收拾药箱,“皇上暂无大碍,这几日天气有变,姚喜你好生伺候,别让皇上吹了风受了凉。” 他这话像是在跟另两人说,又像是在嘱咐姚喜,偏偏没对姜昭说。 宇文绪慢悠悠道:“姚喜,听见江大人的话了吗,好生伺候若是皇上有恙拿你是问。” 姚喜连忙跪下,“是,奴才知道了,首辅大人放心,奴才一定伺候好皇上。” 宇文绪目光又看向姜昭,却见皇上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往日那一见他就胆怯、害怕的眼神不见了,他正缓慢的眨着眼,睫羽微颤看起来脆弱得很,目光里却又带着几分好奇。 像是没见过他似的。 宇文绪冷了脸,眉宇间都是森冷,“皇上既然无碍那臣便告退,可别忘了明日便是上朝的日子,既然无碍可别缺了早朝。” 说罢便转身就走。 萧从妄微微躬身抱礼,“臣军中还有公务,皇上无事臣也告退。明日早朝,还请皇上与众臣共议赈灾之事。” 这也是在提醒他别缺了早朝。 他抬头,便见皇上看着他,眼里温温软软,连那谪仙一般的面容都真实了许多。 “摄政王辛苦,朕知晓了。” 萧从妄只一顿,再次躬身便离开了寝宫。 “姚喜,这药记得给皇上按时服用。”江奉京眉眼间的冷淡掩饰住了不耐, 瓷瓶放在桌上他便要告退,却被叫住了,那声音如珠玉落盘一般脆。 “江大人,咳咳,请问朕还有多久可活?” 江奉京回头看去,黄金龙床上的人披散着头发,他身上的白和墨缎一般的头发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长得很好看,唇色却极淡没有一丝血色,此刻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真诚,江奉京以往只从里面看见懦弱和胆怯。 “至多只有一年可活。”江奉京说。 他语气平静,那几分不耐也没了。 “这样吗。”姜昭得到答案,心中有几分沉思。 他垂下了眸子,额角的发丝落下挡住他的面容,江奉京看不清他的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问自己还有多少时日,以往他从来都不敢问,只会求着他救命,想必下一刻他就会开口求他了吧。 江奉京嘴角露出一丝讥诮,这人身为皇帝,为何就不能有一丝皇帝的尊严,明明高高在上,却总是做一些低到尘埃的事,让人看不起。 然而等了半晌,姜昭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江奉京便又有了几分不耐,“皇上若没有别的事,臣告退。” “姚喜送江大人。” 姜昭的声音无波无澜,他说完便兀自躺了回去,他裹上金黄色的锦被,侧身面朝里面,发丝扑洒在上,泛着光滑。 江奉京直到走出寝宫,才回过神来,今日姜昭竟然没有用卑微又可怜的语气来求他救命。 他神色不明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便离开了。 姚喜进来便见皇上正对着穿衣铜镜瞧,像是没见过自己一般。 他心中奇怪,却不敢多说,即便今日的皇上看起来有些不同,眼里再没了那种阴鹜的神色,反而一片清明温和。 姜昭站在铜镜前端详,即便铜镜并不十分清晰,可他依然看清了。 这幅身体跟他不能是说是十分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这张脸就像是他自己的脸一样,无论身材还是身高都几乎一样。 他心中震惊,想到方才江奉京说他只有至多一年可活,这与他原本所剩的时日也是一样的。 姜昭心跳有些快,他撩起丝缎衣袖,细弱的手腕内侧,竟然也有一颗心形的胎记。 这未免过于巧合。 晃神间,姚喜便上前来,硬着头劝道:“皇上病尚未痊愈,需要多加休息才是,明日还要早朝。” 姜昭站着没动,他正在想着什么,并没未搭腔。 姚喜抖着声儿又道:“皇上,首辅大人说了,让奴才好生照顾您。” 姜昭侧头看他,他整个人都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可那双桃花眼却微微勾起。 他看着姚喜声音很轻,“你就这么怕首辅大人?” 姚喜避开他的眼睛,比起那双阴鹜的眼睛,这双眸子让他更加不敢直视。 他趴在地上也不敢回答,只好沉默,却觉得那声问话里带着委屈。 却听姜昭轻笑了一声,“不难为你了,我回床上去。” 他转身,如玉雕琢一般的脚轻踩上铺着虎皮的地上,衬得那双玉足像是在发光,让他想摸一下。 姚喜喉结滚动,别开眼不去看那双踩在虎皮上的脚,那一步步就像是踩在他心口一样。 心扑腾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放狠话都很会,打脸都很疼的。 哼,不给你们看绝美崽。 【正文重新开,我肥来了!】 第2章 姜昭并没有觉得如何,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宇文绪是否真的如书中那般让人畏惧。 看来确实如此了,宇文绪说的话,比皇帝的还有用,权臣不愧是权臣。 姜昭躺回床上,姚喜赶紧起来给他盖上锦被,询问道:“皇上要不要用些吃食,折腾了一晚上定是有些累了。” 姜昭确实也有些饿了,他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好啊,还真有些饿了,要些软糯的就行了。” 姚喜垂头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你们都下去吧。”姜昭说。 姚喜只当他心里不舒坦,挥了下手让伺候的太监宫女散了,便跟着往外退,“奴才们就在门外候着,有事儿您叫一声。” 姜昭嗯了一声,拉高了被子把自己裹住。 他在想这本书的剧情——关于他这具身体的剧情。 可他明明才刚穿过来不久,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竟然脑海里关于这本书的记忆就已经十分模糊了。 姜昭想了想,这时候姜舟还未被皇家的人找到,甚至先皇都不抱希望他还活着,只是因为姜舟的生母徐妃一直坚持。 毕竟是皇室唯一嫡系的血统,所以在外还有人在寻找他。 ——“姜昭是个傀儡皇帝,他的不甘和怨愤终究不值一提。他双目无神的看着寝宫的天顶。摄政王和首辅把持朝政多年,他身体孱弱根本无力处理政务,他害怕宇文绪、畏惧萧从妄,就连救命的江太医也对他不胜烦扰。他侧头看向寝宫门,门外站着的是姜舟,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 姜昭静静的闭上眼,他终于,解脱了。” 姜昭把目光移向天顶,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他心里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怜惜,这位傀儡皇帝与他的境遇竟然都是如此相似。 他从小就身体不好,小学时还能去学校,后来便只能呆在医院和家里,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被关在家里。 姜昭的家里并不富裕,给他治病已经花费很多,于是他不管疼还是痛都不会多说一句,他怕爸爸妈妈不要他了。 姜昭从小就聪明,长得也很好,生病之后只能在家里看书,后来买书太贵,他爸爸把旧手机给他,让他能上网,他就靠着那小小的手机,不断的汲取知识养分。 偶尔去学校时,他都乖巧听话想跟同学打好关系,可是命运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后来家中添了弟弟,他更加不敢多提要求,每日都安安静静的看手机,或是小心翼翼的讨好父母和弟弟。 他对弟弟很好,因为这是他唯一的玩伴,长期的病中状态把他整个人都磨平了一般,他只希望能多活一天。 他想去外面看看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不仅仅是从手机里面看。 可是父母不允许,他们怕他摔倒怕他发病,怕花更多的钱给他治病,他们不是不爱他只是没有能力负担更多。 姜昭明白的。 那一日,姜昭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嘴角勾着淡淡的笑,心中的想法却愈加强烈。 “出去吧,即便是要死了,我也想去外面看看这个世界。” 心脏骤然疼痛,眼前发黑,再次醒来在医院,他被告知只剩下最多一年可活。 病房里只有他一人,来换药的护士妹妹看着他脸红,看见他名字愣了下,给他安利了书。 书中,摄政王萧从妄掌管兵权,是大尧的战神,首辅宇文绪则是掌控朝堂的权臣,宫内则属江奉京太医耳目众多。 被这三人围绕着,姜昭便是有天大的才能都用不上,更别说他其实本就因为体弱而缺乏精力,并没有过多的治国之才。 若是当真当个逍遥皇帝倒也罢了,可他既害怕又想争一争,无奈天时地利人和无一在他这边。 当个逍遥皇帝不好吗? 姜昭闭上眼,慢慢睡了过去。 “皇上,皇上。” 姜昭撑起疲惫的眼皮,看着眼前的人,迷蒙中温声问道:“嗯?你是谁啊?” 姚喜只以为他睡迷糊了,笑着道:“皇上是睡迷糊了吧,奴才姚喜啊。皇上快起来用些东西垫垫肚子。” 姜昭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几点了?” 姚喜回道:“快未时了。” 快下午一点了。 姜昭还想睡,可肚子不争气的响了,他点了点头,懒散道:“端上来吧。” 他说出这话就愣了一下,这口气和高高在上的态度,他为何如此自然,就像本来如此一般。 “是。”姚喜冲身后挥了下手,宫女太监们提着食盒鱼贯而入。 另一个跟姚喜穿着同样太监服的人走过来,恭顺道:“皇上,您可要先梳洗一番?” 姜昭抬眼看过去,这位跟姚喜长得十分相似,皆是唇红齿白、面白无须,叫做姚顺。 “梳洗不用了。”姜昭侧身下床,说,“就漱漱口。” 姜昭双脚踩在地上的虎皮上,身上穿着白色丝缎里衣裤,墨色的长发铺散而下垂到腰际,宽松的里衣穿在他身上都有了不一样的风姿。 大约是睡了一觉,那双桃花眼里水润润的,薄薄的唇片不再是毫无血色,像被涂上一点淡淡的朱色,显得几分妖冶。 他不言不语时就像冰冷无情的谪仙,当那双眼勾起一丝笑,便恨不得把自己的三魂七魄献给他。 姚顺愣了愣,不过是去休息了半上午,为何皇上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看向姚喜,却见姚喜跟他一样愣着的样子。 姚顺轻碰了下姚喜,躬身道:“奴才让人端水上来,姚喜快去给皇上布菜。” 两人一起上前扶着姜昭起身,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走。 姜昭感觉很好,这幅身体比他的身体还要好一些,他甚至能感觉到几分活力。 在来之前,他几乎不能下床走动,也感觉不到饥饿吃不下东西,现下倒是走动如常,也感到肚子饿。 姜昭端着水漱了口,又伸着手让姚顺给他擦了擦脸,打开双臂姚顺给他披了件明黄的衣袍。 他伸着手神色自若,像是被人伺候了千百遍一般熟练。 走到桌边坐下,他看着满桌的菜,侧头问道:“这是午膳?” 姚喜道:“回皇上,午膳时辰已经过了,奴才让御膳房就做了些您爱吃的小食,晚膳再正经吃些。” “这也太多了。”姜昭说,“下回让御膳房少做些,朕用不了多少,别浪费了。” 姚顺和姚喜皆是怔愣了一下,连忙道:“是,奴才明白了。” 姜昭拿起筷子对着满桌的美食不知如何下筷,姚喜便给他夹了一块放进绘着青松的薄胎瓷碗里:“皇上尝尝这个,御膳房今日新做的银丝白玉卷。” 入口是酥脆的银丝,里面又软又糯,咬一口裹着的馅儿便流出来,带着一丝奶味的甜。 “不错。”姜昭夸了一句。 姚喜连忙又夹了另一块给他。 小碗盛了半碗粥,鲜滑入味,他喝了两碗,又吃了好几块别的点心。 姚顺见他还要吃,连忙小心翼翼的阻止道:“皇上,今日您用得了比平日多了些,小心积食,若是爱吃,晚膳再用些。” 姜昭摸摸肚子,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其实我已经吃好了,就是太好吃了停不下来,撤了吧。” 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粥和点心,加上也不觉得难受,便一口接着一口。 皇上的态度太过温和了。 以往若是不顺着皇上的心意,不是一顿大骂便是拉出去打,哪里有如此温和好说话的时候。 姚顺不明白,却对此十分欣然接受,做奴才的只要主子好伺候,就是他们的福气。 姜昭在姚顺的伺候下收拾好了,屋里也收拾干净了,今日有些太阳,他便走到了窗边的榻上休息。 姚顺走到他身边,询问道:“皇上,现下可要奴才去取奏折来?” “奏折?”姜昭想了想。 早朝原本是三日一次,原身因为身体的缘故,每六日上一次早朝,其余时候都是由摄政王和首辅共同主持早朝,平日里摄政王和首辅大人共同批阅奏折,处理公务处就在御书房旁边的偏殿,一人一边。 他摇了摇头,“不必了,奏折有两位大人批阅,朕十分放心,朕心力不济就不添乱了。”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他说得十分顺口。 他说着就轻蹙了下眉,“朕再去躺会儿,你们退下吧。” 姜昭确实很困了,吃了东西就更困了,一沾枕头就睡着。 姚顺询问了姚喜早些时候的情况,便出了永宁殿,他一路往御书房走去,先去了摄政王所在的偏殿说了一声皇上在休息今日不看奏折,便又去了隔壁的首辅大人偏殿。 “不要奏折了?”宇文绪停下朱笔,抬眸看向姚顺,眼里带着几分兴味。 姚顺立在不远处,细细学了一遍姜昭的话,末了抿了抿唇,道:“大人,皇上今日似乎平和了许多。” 宇文绪手指轻敲黑漆的案桌,他一身白衣如雪,面容俊美无俦,可眼里总是深不见底。 “不发脾气,没挑吃食,连折子都不看了,咱们这位皇上在想什么,难道当真是今日发病烧坏了脑子?” 他身边站着一位黑衣侍卫,面目冷厉并不说话,这位石墨侍卫一向冷淡。 姚顺看向他,有些迟疑道:“大人,奴才听姚喜说,今日大人与摄政王走后,皇上问了江太医……还有多久可活。” 宇文绪顿了顿,看向他问:“江大人如何说?” 姚顺道:“江太医说,至多还有一年。” “至多一年。”宇文绪轻嗤了声,“所以,皇上是打算破罐子破摔?” 姚顺又细细把姜昭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统统说了一遍。 宇文绪沉默片刻,没有情绪道:“吃得还挺多,还精神不济?” 很快,萧从妄也知道姜昭吃了些什么用了些什么,他神色不明,继续处理手中军务。 白风道:“王爷,皇上不是昨夜才发了急症,今日这吃得好睡得香,瞧着没事啊。” 萧从妄没表情时,那张脸便显得冷酷,“没事,就不该疏于朝政。” 白风觉得自家王爷真是的,皇上只有一年寿命,还让人埋头公务,太过不近人情了。 虽然他也不喜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宇文大人现在有多嚣张,后面打脸就有多疼。 现在说崽崽吃得多,后面就有他求着吃的时候! 第3章 姜昭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途姚喜姚顺叫他起来用晚膳也没理。 他梦里光怪陆离的,什么都有,现代的画面、古代的画面,小时候的、继位后的。 好在后半夜他终于睡踏实了,什么画面都消失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姜昭睁开眼时刚巧看见姚顺从外面进来。 他支着头看向姚顺,五官在烛火下更加好看,姚顺晃了一下神。 姜昭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滴泪,眼尾有些红。 看起来就像是没睡醒。 姚顺压低了声音,轻手轻脚走过去,“皇上,马上卯时三刻了,该起了。” 姜昭点头,“起吧。” 他伸着手被姚顺扶起来,外面涌进来一大批宫人,端水、捧着杯子的、端着托盘的。 姜昭漱了口,杯子被姚顺接过去,姚喜捧着帕子给他仔细擦脸。 姚喜见他温和如昨日一般,便带着笑问:“皇上昨夜可睡得安稳?” 姜昭侧头看向他,眼里像是闪着光,他勾唇笑了下,“睡得不错。” 他这一笑,就像是漫天冰雪都被消融了一样。 姚喜便继续笑着讨好道:“一会儿先垫垫肚子,您这么长时间没用食,若是到早朝后再吃东西可撑不住。” 恨不得把他照顾得仔仔细细,再让皇上展颜一笑。 想到要早朝之后才能用早膳,姜昭揉揉肚子,“要撑过早朝才能吃饭,好饿。” 姚喜不知为何觉得皇上语气带着几分可怜,便道:“皇上放心,奴才一会儿多准备些您爱吃的。” 姚顺眼见时辰差不多,便道:“皇上先更衣吧,时辰差不多了,首辅大人和摄政王还等着您呢。” 按照往常,首辅大人和王爷会等着皇上一起进大殿,若是迟了可不好。 两个宫女捧着托盘在他面前,一件明黄的龙纹皇袍,一件花青色的常服。 那花青色看起来沉闷得很,姜昭看向明黄的龙袍,龙袍还没穿过,这可是展览馆才能见到的。 按照以往,皇上会选花青色的常服,他似乎总是想让自己不突出不显眼。 而今日,姜昭指着明黄的龙袍说:“穿这件吧。” 姚喜和姚顺恭顺的把龙袍给他换上。 姜昭坐到椅子上,让宫女给他束发,墨缎一般的头发用金冠半束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气势便不一样了。 姜昭目光落在镜子里,他觉得有几分好奇,眸子眨了眨,他伸手捋了一下额边的冠带。 他站起来,看向姚顺两人。 那目光冷淡无情,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蔑视一切。 姚顺几乎想跪下去。 “走吧。”姜昭眨了眨眼,眼尾又微微勾起,眼里水波潋滟。 两人连忙跟上抬脚就走的皇上,寝宫的门一开,一阵风便吹过来。 姜昭瑟缩了一下,“好冷啊。” 这会儿不过刚入秋,姚喜只是觉得风带着凉爽之意,可病弱的皇上却觉得冷。 姚顺连忙道:“姚喜先扶皇上上步辇先走,我去给皇上拿披风。” 步辇被抬得四平八稳,若不是周围冷风瑟瑟吹得他发抖,姜昭甚至想睡一觉。 好在早朝的含光殿并不远,不一会儿步辇便停了下来,姜昭下了步辇便见一黑一白两个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 萧从妄气质冷厉,模样英朗,眼里一片清明严正。 宇文绪容颜俊美,表情冷淡,眼神却含着几分轻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白无常来抓他了。 那两人站在那儿并没有动,姜昭朝他们走过去。 刚入秋的清晨天边泛着鱼肚白,橙红的朝霞将出未出。 身穿明黄龙袍的男人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眼神不再瑟缩胆怯,他眼神明亮坦坦荡荡的看向他们两人,那双一眼难忘的桃花眼,那么的平静。 他长得实在好看,身穿龙袍眼神清明,恍若神祗。 萧从妄眸光未动,静静的落在他身上。 宇文绪一顿,薄唇轻压,收起眼角的轻蔑。 姜昭在距离两人三步处停下,唇角微翘,眼里露出一丝笑。 谪仙便染上了一丝烟火气。 他刚要开口,一连串的咳嗽从唇角溢出来。 “咳咳咳。” 姜昭用手遮挡着唇微微侧过头,额边的冠带随着他晃动,明黄的冠带衬得他的脸更加的白,眼睫微微颤动,被冷风吹过的脸颊显出不正常的红晕。 脆弱得像是支在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摄政王和首辅大人久等了,朕稍迟了。”姜昭道。 萧从妄看向他,声音微冷:“皇上昨日才发病,今日为何不多穿些。” 比起萧从妄一身玄黑金边的薄衣,姜昭已经穿得不少了。 他从善如流的应道:“摄政王说的是,是朕疏忽了。” 姜昭语调平和,就像是在接纳萧从妄的建议一般,眼里坦坦荡荡。 萧从妄一时不知说什么,便微侧过头去,便看见姚顺抱着衣裳赶来。 “皇上定是觉得自己已然大好,不必再紧张身子罢了,知道臣与摄政王久等,那往后便早些。” 宇文绪的话句句都在针对姜昭,他不知为何今日就是瞧姜昭不顺眼得很,比往日更甚。 比起往日那个畏缩、怯懦、怕死的皇帝,今日从容不迫、平淡坦荡的姜昭更让他觉得有什么脱离了掌控,让他觉得刺眼。 姜昭看向宇文绪,这位果真是一点没把皇帝放在眼里,他习惯掌控一切。 “首辅大人说得对,往后朕定会早些到。” 这时,姚顺也到了跟前,他连忙行了礼,这才把披风给姜昭披上:“皇上出门急忘了披风,奴才来迟了,皇上恕罪。” 姚顺顺口的话一出口,萧从妄和宇文绪都是一怔,方才指责的话就像是打在他们的脸上。 从前或许他们都不在意,然而如今对上姜昭那双明亮的眼睛,竟有些火辣辣的疼。 姜昭像是根本没在意两人的反应,他唇角带笑,“跑得这么急,去休息吧。摄政王、首辅大人,我们进去吧。” 他温和从容的伸出手,让两人先行。 殿外萧从妄的侍卫白风和宇文绪的侍卫石墨站在一处,白风双手环胸撞了下石墨,挑眉道:“啧,瞧瞧你家主子那冷脸,误会皇上了吧,你说你主子会不会觉得脸疼。” 石墨根本不理他,目不斜视的看着一处。 白风又贱兮兮的挤了挤他,“啧,你瞧你主子话还挺多,你怎么跟个石头一样,果然姓石。” 石墨侧头看他,剑唰的出鞘横在两人中间,白风做了个讨饶姿势,往后退了一步。 宇文绪和萧从妄两人先一步往含光殿而去,姜昭系好披风也跟着进去,他落在后面,轻咳了两声。 一声声都像是敲在心里,他咳得不紧不慢,没有半分窘迫。 萧从妄脚步微顿,便落后了加快一步的宇文绪。 他也只顿了这么一下,便又跟了上去。 含光殿中群臣已经入列,见三人依次上来,内侍官便喊了皇上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皇上。” 这声音与往常的低暗阴郁一点也不同,珠圆玉润、洋洋盈耳,让人迫切的想抬头看一眼说话的人。 大臣们纷纷抬头,心中有些讶然。 今日身穿明黄龙袍的皇上,还是那副容颜,可气质却大为不同,对上那张倾国容颜,心中是那珠圆玉润的声音,还有眼尾微勾的笑意。 竟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多看一眼,都怕亵渎了。 几个年轻臣子大约是被皇上今日的不同震住了,久久不能回神,那目光似乎在一寸寸描绘那精绝的五官。 直到宇文绪一声轻咳。 这一声就像是敲响了回魂钟,几人连忙低下头,恨不得自己能躲到人群里,不被首辅大人给看见。 姜昭第一回 上朝,颇有兴致的看着下面。 他左手下方坐着萧从妄,右侧下方则是宇文绪,按道理皇上弱冠后便能亲政,可皇上身体实在是弱,谁也不敢让他劳心耗力,只能让两位继续辅佐。 是以众臣列队的格局也非常鲜明,左侧萧从妄下方便是一溜的武将,宇文绪下面是一众文臣。 如今大庆外部各小国虎视眈眈,武将也与文臣不相上下。 如此泾渭分明也太有趣了,姜昭眼里溢出笑意。 不仅是姜昭今日觉得有趣,下面的大臣武将都觉得今日有些不同以往。 上首三位当今权势最盛的人,各个容颜绝盛,摄政王玄衣黑袍器宇轩昂,首辅大人白衣清贵俊美无俦,皇上一身明黄龙袍恍若神祗。 偏偏,那神祗桃花眼里带着两分笑,让人想匍匐想亲近。 一左一右却又面无表情,三人组合出一出奇异的画面。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内侍官高声唱道,把众人的心神都拉了回来。 “臣有事启奏。” 下面群臣开始活泛起来,姜昭此刻倒是没什么事了,皇座十分舒适,高矮也正合适,他一手支着头听下面的大臣们汇报政事。 文臣的事情大多是宇文绪处理,他偶尔说出一两句,便直指要害。 权臣虽然是权臣,可并没有滥用权力,对待政事也严肃认真、公平公正。 军务便都是萧从妄在安排,城中巡防、城外驻守,都一一安排得十分妥帖。 萧从妄的声线比宇文绪的低一些,他说话语速适中,声音低沉带着磁性。 姜昭本就有些困,身上裹着披风暖意融融,伴随着低沉的嗓音,让他越来越困,他支着头合着眼。 宇文绪侧头便看见了这幅画面,往日瞧着死气沉沉的人,今日这般倒像是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他的脸在晨光照耀下白得透亮,脸颊微微泛红,那双如今又清又亮的眼睛合在一起,好像能看见睫羽投下的阴影。 他的唇片薄且没有什么血色,却带着莹润的光泽。 宇文绪从未认真看过他的样子,只觉得那小巧的耳垂今日都尤为不一样。 耳垂下似乎有一颗殷红的小痣。 宇文绪心中升起一股烦躁,他别过头不再看那张脸,声音如寒冰一般道:“不知皇上对赈灾一事如何看?” 第4章 姜昭缓缓睁开眼,眼里没有丝毫情绪,一片清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也有几道好奇的目光落在了宇文绪身上,平常上朝皇上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摆设,首辅大人从未询问过皇上的意思。 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点名。 也不知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变了,如今连首辅大人都有些不同。 姜昭直起了身子,看向宇文绪,温声道:“宇文大人可是问朕,如何安置流民之事?” 宇文绪对上他乖顺的样子,抿直了唇,“皇上以为如何?” 姜昭下意识又去看萧从妄,见萧从妄也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 他伸出两只手指,根本没有被刁难的愤然,他语调缓慢,如温风细雨:“朕以为,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把流民集中安置在一处,新划拨一个村庄进行安置。第二个办法,把流民打散,安置到周边的村子里。新安置的流民由官府和朝廷共同补贴安置,免两年赋税。” 这个问题并不难,姜昭却见萧从妄点了点头,夸了句:“皇上说的不错,是个好法子。” 摄政王怎么像是在夸孩子。 姜昭觉得自己今日任务完成了,却没想有大臣还不放过他,“先前朝中拨款治理河道、修整堤坝,但收效甚微,如今国库再拨款去安置流民,恐怕国库空虚。” 姜昭左右看了看,见他们都看着自己,知道这是在问他了。 他奇怪又理所当然道:“若是一场水灾便让国库空虚,那万一打起仗来,我们大庆岂不是束手就擒了?粮草、兵器从哪里来?” 他真的在好奇,并非阴阳怪气。 若是一场水患就能把大庆掏空,就算他毫无作为,往后主角回宫继承皇位,国库空虚的话,建设基金、打仗的兵粮又从何而来。 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姜昭听见宇文绪轻笑了一声,说道:“户部尚书还不出来回皇上的话。” 户部尚书顶着皇上疑惑的目光,上头还有首辅大人似笑非笑的脸,只觉得压力比山还大,额头都渗出汗了。 “回皇上的话,这、这连年灾害确实拨出不少款项,还有地方提前支取的现银等,国库确实不丰。”户部尚书擦了擦额角的汗。 姜昭便道:“既然拨款修整、治理都毫无用处,那银子去哪儿了?查吧,贪官都揪出来,严惩。” 话音一落,他便低低咳嗽起来,这一咳就止不住了,越咳越厉害。 白玉般的脸染上病态的绯红,眉心紧蹙,握成拳的手抵在唇边。 看起来他很难受。 宇文绪忽的抬高了声音,讥诮道:“皇上说得轻巧,赈灾的人是皇亲国戚,谁敢查。如今皇上说严查严惩,到时候又后悔了。” “够了宇文绪。”萧从妄站起来,冷厉的看向他,“你没看见皇上如此难受。” 宇文绪毫不示弱,站起来冷目相对,他敛了表情更显得冷峻,“萧从妄你也来做好人,那这烂摊子你来收拾?” “鲁莽武夫。”他冷笑。 萧从妄黑眸沉沉的看着他,“本王说闭嘴。” 宇文绪薄唇抿成直线,冷冷的看向他,两人互不相容。 底下大臣都跟鹌鹑一样,谁都不敢这时候吱声,就怕触了两位阎王的霉头。 这两位煞神怎么又吵起来了。 含光殿中的气氛降至冰点,姜昭原本低了一些的咳嗽又响了起来。 他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萧从妄大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把他扶了起来,姜昭半靠在他怀里,双眼微合。 那双带笑的桃花眼此刻盈着淡淡水光,里面含着委屈和难受。 萧从妄握着他手臂的大掌紧了紧,沉声道:“传江太医去含元殿。” 姜昭眉间蹙起,萧从妄连忙松了手的力道,他不得不半抱着人,把他整个人揽进怀里。 头发因为这一番动作掉下一些垂在脸颊边上,耳垂下的脑袋毛茸茸的让萧从妄有些痒意,他身上散着淡淡的草药味,清新又带着微微的苦味。 他好轻,抱在怀里像是没有重量一样,腰封箍着的腰身那么细弱,好似一折就会断。 萧从妄垂眸看了眼,小扇子般的睫毛安静的垂着。 男人的睫毛为何会如此长。萧从妄念头一起,便移开了目光。 宇文绪冷眼的看着萧从妄扶着人离开,他眼里像是淬了冰渣。 他侧头看向下面垂头的大臣们,冷嗤道:“督察使严查赈灾款,不论是谁,查到了交移刑部,本官亲自审。退朝。” 宇文绪一挥衣袖,快步离开,可他言语中的森然久久不散。 好一会儿,众臣才松了气,眼里都是深深地同情:首辅大人亲自审,啧啧,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含元殿就在早朝的含光殿背后,萧从妄揽着姜昭进了含元殿便把人放到了特意准备的小榻上。 这里是皇上接见大臣议事之处,左右也分别是萧从妄和宇文绪见大臣议事的偏殿,里面也有一张供人小歇的小榻。 姜昭喘匀了气,总算是不咳了,他半靠在小榻上,看向萧从妄。 “多谢摄政王。” 他抬手捋了下额前的发丝,衣袖便从手腕滑落,露出腕间内侧的心形胎记和一圈乌青。 萧从妄看着那一圈乌青唇角崩成条直线,他声音沉沉的:“我,臣弄疼皇上了。” 他不过是稍稍用了些力气,这人当真是比豆腐还嫩。 姜昭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微微抬起的手腕,上面的乌青瞧着很是吓人。 他整个人都白得像在发光,显得那道乌青很显眼,可这般看着却有种颓废的美感。 姜昭无所谓的笑了下,晃了晃手腕,“没事,不疼,就是看着吓人。” 他对疼痛的承受力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一般的疼痛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他虽这么说了,可萧从妄还是冷着脸,抿着唇。 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宇文绪进来的时候便正好看见姜昭抬着手腕给萧从妄看,他仰头看着萧从妄,手腕乌青一圈眼里却带着笑。 那双桃花眼里像是盛满了星星,眼尾微勾,因为咳嗽眼角染上了淡淡的红。 漂亮又鲜活得不可思议。 “皇上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姜昭的手忽然被人抓住,吓了他一条,侧头看见满脸森然的宇文绪,他看着萧从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萧从妄,你弄伤他了,你满嘴仁义道德,如今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尽忠职守的摄政王的名声都不要了。” 萧从妄厉声道:“放开,你弄疼他了。” 姜昭微微蹙着眉,倒是不觉得疼,只是宇文绪拉着手腕让他有些不舒服。 宇文绪见姜昭蹙眉下意识的松了手,好在他没用什么力气,没再弄出乌青。 萧从妄冷冷的瞥了宇文绪一眼,“皇上恕罪,是臣等逾越了。” 宇文绪不为所动,只看着姜昭。 姜昭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无碍无碍,两位爱卿是关心紧张朕,不必放在心上。” 这时候,江奉京江太医终于来了,去请人的小太监跑得满头汗,姚顺把人领进来时,江太医走得怡然自得,一点也不慌张。 他看见姜昭被两人围着以为出了什么事,等见到姜昭好端端的靠着,便嗤笑道:“说什么皇上急症,这不是好端端的,误传病情可大可小。” 江奉京依然穿着身青衫蟹青锦袍,如同温润如玉的公子,口中的话却毫不留情。 “皇上今日又是怎么了?昨日不是好好的了。” 这怎么说得像是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一样。 姜昭有些想笑。 萧从妄却先出声道:“江大人先为皇上诊脉吧。” 连一向冷言冷语的宇文绪此刻都没再说什么,江奉京看了宇文绪一眼,便也不再多言。 三人围着他,姜昭便乖乖的把手伸出去,江奉京看见腕间的乌青只微微皱了眉,便神色如常开始诊脉。 半晌,他似笑非笑的,隐隐有些怒意道:“皇上当真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昨日发了急症累得微臣熬了半夜,今日便又感染了风寒,您真当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还是认为微臣医术高超,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对不起,麻烦江太医了。”姜昭看着他便道歉,他知道作为医者,都对自己的病人有种责任,对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更加生气。 昨日姜昭觉得这副身体比他原本的要好些,如今看来并非如此,这具身体更加容易发病。 姜昭垂着眸,从萧从妄的角度看过去,他竟然显得有几分乖顺可怜。 萧从妄移开目光问江奉京道:“很严重?” “不严重。”江奉京冷笑,“可遇上咱们皇上这身子就不好说了。” 江奉京看向姜昭,见他垂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心里便是一阵讥讽。 怕了吗,下一刻是不是就会来求着他保命了。 姜昭便抬起头来,他眼里并没一丝一毫的害怕,“朕的身子自己清楚,江太医不必再为朕的身体忧心,朕也确实不在意这具身体了。” 江奉京一怔,看向了他,见他眼里含笑,仿佛真的不畏惧生死,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姜昭缓缓道:“三位大人既然都知道我活不过一年,也没必要再遮掩什么,我都明白。是以从前我们如何相处往后便也一样,只不过江太医也不必再两日一诊脉,我们都知道,这没什么用处。” “谁说没用处?”江奉京忽然反驳,有些生气道,“皇上是在质疑我的医术?” 姜昭讶然:“自然不会。” 江奉京有一身太医院老太医都佩服的医术,但他不明白江奉京为何生气。 “诊脉不可取消,皇上不能消极对待龙体。”萧从妄不赞同道。 他声音微沉,带着几分强势。 宇文绪意味不明的笑出了声,“皇上这是在威胁我们?” 原来他们都认为他是在装,在威胁,在质疑。 姜昭有些想笑。 可他没什么好解释的,就让他们以为这样,不用过多的辩解。 反正他也没多久可活,反正正主姜舟很快就会回宫了。他只是想,若是能减少一些接触就能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实在很怕麻烦。 “三位大人说的是,既然如此,那便还是如之前一般便是。” 姜昭看向三人,顺从又乖巧。 第5章 宇文绪一向喜欢听话的人,如此乖顺听话的姜昭让他觉得顺眼了一些。 “皇上明白臣等的苦心就好,臣也是为皇上的身子着想。” 姜昭侧头看向他,带着盈盈笑意道:“朕自然明白首辅大人的一片苦心。” 宇文绪不言不语的与他对视,他想从那双眼眸里看出点什么,可里面除了笑意和坦荡,再没有一丝别的情绪。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烦躁,这人为何没有从前的那般怨愤和懦弱,他似乎都不像他了。 “参见皇上、王爷、首辅大人,大人,工部侍郎求见。”内侍监从外面进来,躬身道。 顿了顿他又道:“王爷,右副将求见。”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萧从妄只能先离开,“皇上好生休息,江太医再为皇上诊治一番,吃药用针都一一安排妥当,皇上别再任性。” 语气强势不容置疑,好似姜昭再多说一句,就是任性妄为。 姜昭乖巧点头:“好。” 两人各走一边,从含元殿两侧的小门过去,便是两人见大臣议事的偏殿。 不偏不倚,十分公正。 姜昭想了下,其实这两人要真说起来,似乎更像是左右护法,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毕竟等到姜舟回来了,两人可不就是左右护法,护着姜舟一路坐稳皇位。 姜昭觉得自己不知道剧情也好,即便他向来情绪波动不大,可看到众人的态度差别过于大,他应该也会不舒服吧。 他只是一个渺小而平凡的人,即便情绪比较淡,也不是没有。 就想曾经在家里,看着父母对弟弟好,他始终安慰自己,那是健康的弟弟,会一辈子陪着父母,可他也妄想跟他一样,享受父母的爱和宠溺。 两人一走,一时殿中只剩下他与江奉京两人。 姜昭看着江奉京,只觉得这人看着温润态度却很是淡漠疏离,比如此刻,另外两人一旦走了,他便连装都不装了,兀自在想什么。 太医当值时应该穿官服,可江奉京与宇文绪和萧从妄一样,都是穿着常服,足以见得他在宫中的地位不同。 他看的简介中,江太医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人,与姜舟的爱恨情仇也十分缠绵动人。 江奉京并不想理会姜昭,他只是在想如何开方子,作为一个医者的基本素养他还是有的。 可忽的,他觉得四周竟然安静得像是只有他自己一般,往日但凡他来给姜昭看诊,必然少不了一通询问,聒噪得很。 他奇怪的回头,却见姜昭正看着他的动作,见他看过来,微微歪了歪头。 江奉京下意识便蹙眉,“皇……” “姚喜,快进来。”姜昭冲着门口招了招手。 他唇角弯起大大的弧度,眼睛微亮,像是看见了吃食的小动物,那张漂亮不似凡人的脸便鲜活起来,朝气腾腾。 江奉京抿唇看向他视线的方向,见姚喜提着食盒进来,冲他微微一礼,随后快步走到姜昭身边。 江奉京根本没发现,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姜昭。 见姜昭笑意盈盈的看着姚喜从食盒里把吃食拿出来,那样子跟个等着被投喂的猫儿一样。 他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在不在,那食盒似乎都比他更重要,更让人在意。 江奉京忽然就想把人的脸给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手中的东西重重的放在药箱里发出重响。 “皇上如今倒是不拘小节,在含元殿里用膳,也是头一遭了。” 这语气里带着的嫌恶几乎都要化为实质。 姚喜被这么一吓,动作生生停在了半空,手里端着的盘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看看皇上又看看江太医,皇上神色如常并没有半分害怕,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昭并没有在意他语气中的恶劣,笑着道:“方才三位大人还让朕保护好身体,早朝前朕就饿得很,想来方才咳嗽也有饥饿的缘由,从今日起,朕定会好好听三位大人的嘱咐,好好用膳养好身子。在含元殿用膳也并非有意为之,再说,朕真的很少来含元殿,也没有大臣会来的,江大人不必在意忧心于此。” 江奉京看着他那张稍显寡淡的薄唇一张一合,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江大人可要与朕一同用膳?姚喜准备了挺多的。” 姜昭秉着礼貌的原则问了一句。 江奉京回过神来,看看他又看了眼摆上的早膳,冷笑一声:“臣可不敢,皇上还是自己用吧。” 他提笔便在一旁准备写药方。 姚喜见江大人竟然只是冷笑,没有多讽刺皇上几句,竟还有些不习惯。 他回头见皇上一副馋猫的样子,也顾不上江大人如何了,连忙把是食盒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姚喜把筷子递过去,笑着道:“皇上饿坏了吧,赶紧尝尝,也不知道冷了没,奴才一路小跑过来的。” 姜昭实在有些饿狠了,冷食他吃得多了,根本不在意。 他夹起一块玲珑剔透的翠玉卷,迫不及待的往嘴里放,大大的咬了一口,随即脸上惊喜闪过,眯着眼笑起来。 “姚喜,这个真好吃。”他嘴里还含着食物,就夸奖起来,像是偷了腥的猫儿一样。 姚喜觉得皇上吃东西都如此好看,笑着递过去一碗水晶虾仁儿粥,“皇上尝尝这粥,还温着呢。” 姜昭一口一口吃得无比满足。 对他来说,皇宫中的食物真的太好吃了,他从前哪里吃过这些,可在他为数不多的感到幸福的时刻,吃东西便是其中一样。 此刻他吃得一脸满足幸福的样子,让姚喜都看呆了,那是一种能感染人的表情,让你看着他就觉得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满足他,让他高兴幸福。 另一旁本来执笔写方子的江奉京,也看着他,连墨汁滴到宣纸上晕开也没发现。 皇上原本对吃食极为挑剔且不感兴趣,平日无论什么都吃不太下,更别说露出这样一幅满足的样子。 可在江奉京和姚喜看来,这才应该是皇上本来的样子,这样的皇上才不违和。 姜昭吃完翠玉卷抬头便见江奉京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他摸了摸唇角没发现什么。 “江太医,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要用些?”眼神十分诚挚。 江奉京忽然就站起来道:“谁要吃了,皇上自己爱吃便吃,食不言。” 这还教育上了。 姜昭点头:“江太医说的是,朕从不勉强人,江太医自便吧。” 早就在侧门站了一会儿的萧从妄看见姜昭换了个位置,从侧面换到了背对着江奉京的位置,如此一来,江奉京便看不见他吃东西的样子。 倒是让萧从妄一览无余。 萧从妄见他这般小孩子的样子,唇角弯起细微的弧度。 他就站在那处看着姜昭吃了一块又一块,多数时候他都是弯着眼的,只有偶尔会十分细微的蹙眉,然后再也不碰那块。 萧从妄凭借极佳的目力,看出那应该是咸的食物。 原来他喜欢吃甜的。 见他吃了好几块,萧从妄想要出声阻止,却见他不舍的放下了筷子,“姚喜,我吃不下了。” 声音里满是遗憾。 姚喜被他逗笑了,竟然也像是哄孩子般道:“皇上,再过会儿就用午膳了。” 姜昭立刻就笑了,“那我们去走走消消食。” “噗。”姚喜乐不可支。 萧从妄也低头,握拳抵唇,怕自己发出声音。 正在书写的江奉京手指微微一顿,侧头便看见萧从妄,他回神盯着药方,提笔便加了一道味苦的药材。 姜昭让姚喜收拾了东西,本想着要不要跟隔壁两位说一声,可想了想,那两位应该不太喜欢他去打扰,索性便不去以免惹人烦。 姜昭回过身,冲江奉京道:“江大人自便,朕先行一步,回宫去歇着了。” 江奉京:…… 这是当他没听见说要跟姚喜出去逛逛消食吗。 江奉京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姜昭就当他知道了,转身就出了含元殿。 步辇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可姜昭有些撑便弃辇步行,这红墙白瓦他瞧着很好。 皇宫很大,姜昭却兴致盎然,一路上唇角都带着笑。 途中经过一个花园,姜昭便进去里面,他忽然问身边的姚顺道:“宫中有多少个花园?” 姚顺愣了下,似乎没想过皇上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道:“大大小小应当有十数个之多,各宫里也有小花园,皇上倒是问到奴才了。” 姜昭又道:“那这些花园都是一样的吗?” 姚喜抢着回答:“自然是不一样的,除了大花园,其余小花园种的花木皆是不同的。” “那都有些什么?” “这……”姚喜答不上来,“回皇上,奴才也不太清楚,明儿奴才去转转回来告诉您?” 姜昭笑着摆手,“既然我们都不知道,那从明日起,每日我们都可以逛一个花园,去看看都有些什么,朕也十分好奇。” 眼前这个花园倒是不大,就如现代的社区公园一般大小,可里面流水环绕、假山重叠、亭台楼阁,十分别致雅趣。 姚顺上前一步,犹豫问道:“皇上您身子不好,还是多休息才是,而且您还要看折子,耗费心神。” 姜昭回头看他,“折子有两位大人批阅,朕身子不好更加要多走动呼吸新鲜空气,成日闷在殿中于病情无益。” 他这副身体,多休息也没什么用处。 姜昭脸上没了笑,姚顺心里顿时一紧,不敢再多说什么。 如今皇上看着温和好说话了,可是那双桃花眼里没情绪的时候,比以往看着更加让人心头发凉。 宇文绪见完了人,沉默了一瞬,起身便往侧门去。 谁知一推开门,里面只有刚收完药箱的江奉京。 “皇上人呢?”宇文绪语调懒散。 江奉京轻笑了声:“人?早就走了。” 人走了,竟然也没知会他一声。 宇文绪眼里冷了下来,胆子变大了。 江奉京好以整暇的看着他,莫名有些爽,“怎么了,往日恨不得让人消失在你面前,今日竟然如此在意,宇文大人这是怎么了。” 宇文绪冷眼看他:“我何时在意了?” “那你现下过来做什么?” 宇文绪看向江奉京的目光抹上一分凌厉,“为臣本分。” 片刻后,含元殿里传来低低的笑声,像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情,越笑越大声。 江奉京笑得直不起腰来,宇文绪竟然说得出这四个字,当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作者有话要说:摄政王:今日为何没有我的戏份? 第6章 “咳咳。”姜昭走了一小会儿便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姚喜和姚顺便紧张道:“皇上,今日走了许久了,咱们还是回去。” 姚喜道:“是啊皇上,找个天气好的时候,今日风大,江太医才说您受了寒。” 姚顺把银白色缎面织锦披风给他系上,仔仔细细的给他裹好。 白生生的脸被裹在披风里,瞧着便年少了几分。 姜昭也走得有些累了。 这副身体虽说要强上一些,可却也更容易发作,一旦发作便就不好收场,受苦的还不是自己。 “回宫吧,朕也累了。” 姚顺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姚喜去叫了跟在后面的步辇。 姜昭目光望向不远处,眼里的有光闪动。 姚顺发现皇上眼里好似被点亮了一般,时刻都含着光,莫名让他不敢直视又忍不住想去看,他睫羽微微颤动的时候又显出几分让人想保护的脆弱。 他心想,难怪姚喜那么殷切仔细,就是想亲近皇上。 步辇到了花园外面,姚喜笑着就要去扶皇上,“皇上,奴才扶……” 话没说完,就被姚顺一手挥开,“让开别挡着皇上上步辇。” 姚喜:…… 姚喜看了眼他哥殷切的样子,忽然福至心灵。 好哇,这是在争宠呢。 姚喜凑到步辇边上,笑着道:“皇上午膳想吃些什么,奴才亲自去吩咐御膳房。” 姜昭眯着眼想了想,“让御膳房看着做吧,朕不挑食。” 姚喜轻咳了一声:“是,奴才这便去吩咐。” 走在去御膳房的路上,姚喜想了想,皇上说自己不挑食,是认真的吗。 皇上常年身体不好,用食极其挑剔,御膳房已经习惯了。 今日姚喜公公亲自来,御膳房管事以为皇上又有什么吩咐,恭敬的听着,却听姚喜说由他们安排。 御膳房管事一颗心就悬了起来,搓着手讨好道:“喜公公,皇上这是何意啊,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啊,这这,根本没法下手。” 姚喜下巴微抬,“皇上的心思哪里是我等能问的,既然这么说你便这么做,揣摩到了皇上的心思,有的是你的好处。” “是是是。”管事嘿嘿笑,眼珠转了转,“不知早膳皇上用得如何?” 姚喜下巴一抬,后面的小太监便提着食盒递过去给管事。 姚喜顿了顿道:“我就在那边等着,你让人赶紧做,皇上还等着用膳呢。” “喜公公稍等,这就去这就去。” 姚喜亲自来了,御膳房哪里敢耽搁,不过两刻钟便做好了午膳,一群人提着食盒浩浩荡荡去了永安宫。 回了宫,姜昭就被姚顺拉着换了衣裳,沙青色的暗纹锦袍穿上显出几分老气横秋。 他不太喜欢,“姚顺,没有其他颜色的常服吗?” 姚顺看过去,往常觉得这颜色很是不顺眼,今日见皇上这么一穿,倒是衬得他更白,带着几分稳重自持。 可皇上好似不喜欢。 “奴才这就让织造局过来给皇上重新量体裁衣,天气渐凉是时候该裁制秋冬衣物了。” 姚顺心中却想着,皇上瞧着好似更加瘦弱了些,深沉颜色的就别做了,做些亮眼的颜色,里衣要又轻又柔的,皇上皮肤细嫩,料子不好就不舒服了。 姜昭轻轻应了一声,在宫女伺候下洗了脸,又换了舒适的鞋子。 总算是觉得手脚暖和了些。 他坐进软软的躺椅,发出舒服喟叹。 小宫女安静的走到他身边,温声道:“皇上,奴婢帮您把发冠拆了吧,这样靠着不舒服。” 姜昭点头:“太好了,就是硌着我的头了,不舒服。” 小宫女从未见过这般明朗鲜活的皇上,当即就愣住了,脸慢慢的红了起来,整张脸就跟个红苹果似的。 她不敢再看那张脸,垂着眸仔细的给姜昭拆发冠。 也不知为何今日给皇上拆发冠竟然比以往更加紧张,她又忍不住去偷看皇上,见皇上垂着眼睫似乎闭上了眼,呼吸清浅,那双唇好似涂了一层蜜一样。 “嘶。” 她手下忽的一紧,听见皇上轻嘶声。 小宫女连忙扑通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求饶,“皇上恕罪,奴婢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她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害怕得很。 姚顺走过来,便怒道:“你这贱婢……” “姚顺。”姜昭直起身看了眼姚顺,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温声道,“起来吧,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注意动了下头才扯到头发的,快起来帮我把发冠拆了。” 姚顺被那一眼堵住了所有的话。 小宫女被如此温柔的皇上惊得颤颤抬头,见皇上眉眼温和的看着她,眼里的泪珠滚落,却停住了哭。 姚顺站在了姜昭身边,此时他才发现,皇上竟然没有自称朕。 他想了想,皇上似乎只有对着那三位大人的时候,才会自称朕,似乎对他来说,任何称谓都无所谓。 姜昭鼓励的看向小宫女,小宫女稳住心神,动作麻利的很快拆干净了。 姜昭又道:“半束起来就行了。” 在他窝在躺椅上快要睡着的时候,姚喜带着午膳回来了。 姜昭顿时就醒了过来,眼里闪着光。 姚顺都差点被逗笑了。 明明快要睡着的人,明明姚喜还没出声,就像是感觉到了一样,睁开眼下一瞬姚喜就推门进来了。 “皇上,午膳来了。”姚喜道。 姜昭立刻就要过去,姚顺拦着他,“皇上,先净手。” “哦。” 姜昭乖顺的跟着姚顺去净手,姚顺噗嗤笑了出来,明明是准备端水过去的,皇上为何如此可爱。 饭菜摆了一桌,姜昭看向姚喜。 “不是说过了,我一个人用膳,不用叫这么多菜。” 姚喜连忙道:“皇上恕罪,奴才忘了,下回一定记得。” 姜昭看着那么多菜,便道:“不如你们也一起用,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姚喜和姚顺连忙拒绝,他们是万万不敢跟皇上同桌的,这是大罪。 姜昭也不勉强,“那你们端些下去分了吧。” 午膳十分得姜昭的心,他喜欢甜食和清淡的食物,桌上的大部分竟然都很和他的口味。 即便是这样,用了大半碗饭他也吃不下了,“太好吃了,可惜我已经吃不下了。” 姜昭想了想,早膳和午膳都很合胃口,摸着肚子:“御膳房的吃食深得朕心,赏。” 当皇帝真好。 御书房的两侧偏殿里,小太监分别给摄政王和首辅大人送去了午膳,这两位日常在宫里用膳,是真的不挑吃食。 不过往日的吃食都花样繁多,今日倒显得十分清淡,而且其中还有几样偏甜的口味。 两人都叫住了小太监问了一句。 御膳房的小太监高兴道:“今日皇上夸了御膳房做的吃食,还赏了奴才们,管事便让奴才送来皇上喜欢的给王爷和大人尝尝。” 萧从妄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清淡软甜的味道充斥了满嘴。 这味道倒是跟那人十分相似。 宇文绪神色莫名的看着桌上的菜肴,送了一筷子进嘴。 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人笑意盈盈的脸,他按下心里的情绪,又送了一口。 姜昭用完膳外面候着的织造局的宫人便捧着各种布料鱼贯而入。 姚顺挑剔的看了一遍,挥走好些不入眼的布料,笑着道:“皇上瞧瞧,哪些还能入得了您的眼?” 姜昭看着那巧夺天工一般的布料,上面织造的花纹非常精美,每一种他都从没见过。 “颜色别沉闷就行了,都很好看。” 姚顺也是这个意思,便选了清新爽利的颜色,他觉得皇上穿起来一定特别好看。 里衣的布料就更讲究了,本来就都是上贡的极品,可姚顺觉得不软若浮云的,一律都不能要。 姜昭困得眼皮打架,便问道:“姚顺,还没好吗?已经选了很多了,穿不了这么多。” “那可不行,整个冬日的都要备上。”他顿了顿,侧头看向姜昭,问道,“皇上,您不给摄政王和首辅大人选布料做衣裳吗?” 姜昭缓缓睁开眼,好像却有这么一回事。 姚顺道:“往日您都是亲自给两位选布料,这……” 皇上连自己的都不在意,那两位的要不然他代劳了。 姜昭想了想站起来,“那我来选吧。” 原身如何做的他便如何才好。 姜昭在一堆他不要的颜色里,选了黑锦银纹锦的给萧从妄,选了雪灰金纹锦给宇文绪。 姚顺道:“皇上为何给宇文大人选雪灰的,大人平日里都穿白色的衣袍。” “我倒是觉得宇文大人穿雪灰,更好看些。” 他话音未落,却见门口的宫人请安的声音:“江太医您来了。” 江奉京跨进殿门时,正见姜昭手里正拿着黑锦,素白的手和黑色锦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显得他的手更加白得过分,也细的过分。 江奉京对上他的眼,挑唇一笑,“这是在做什么?” 姚顺先一步回道:“奴才正在给皇上选做冬衣的料子,皇上便想着给王爷和宇文大人挑一匹做衣裳。” 江奉京嘴角的笑僵住,他那双淡琥珀的眼睛沉沉的盯着姜昭,一步步朝他走去。 “大家都有,看来皇上独独漏了我,皇上是对微臣有何不满?” 这话从何说起啊,明明是江大人自己拒绝了皇上好几次赏赐衣物,还满脸嫌恶,如今又来兴师问罪。 姚喜往前一步,就要说话,被姚顺一把拉住。 姚顺冲他摇摇头,江大人这就是故意的。 姜昭眨了眨眼,他的记忆里应该是没错的,江奉京十分讨厌原身,无论是说话还是赏赐,都是嫌恶的姿态。 “江大人也想要的话,朕自然愿意给大人挑选一件。”姜昭缓缓笑道,“就怕江大人不喜欢,若是不穿岂不是可惜了这上好的衣料。” 话已出口,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江奉京顺口而出:“皇上赏赐,臣自然要穿。” 姜昭点头,认真的挑选起来,正主在面前,倒是不好敷衍。 “就这匹吧。”他选了深松绿的青枝暗纹锦,按照他的喜好来选,定然不错。 江奉京神色难辨,半晌哂笑,“皇上选的,臣很喜欢。” 姜昭问:“江太医此刻来,可是有什么事?” 他好困,想睡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江奉京:偏心不可 第7章 江奉京挥了下手,外面有小太监提着食盒进来。 “臣是来给皇上送药的。” “送药?”姜昭奇怪道,这江太医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竟然亲自给他送药。 江奉京见他这幅样子,忽的笑起来,“皇上不会是担心臣熬了毒药来吧。” “朕相信江太医,你当然不会下毒。”姜昭知道,江奉京虽然讨厌他,可他承诺过会好好医治,即便再厌恶原身,原文中他也没害过原身,至于尽力了几分就不知道了。 他这般笃定的说相信他,江奉京垂下了眼,敛下了眼里的神色。 他抬头,唇角没了笑意,“皇上把药喝了把,臣调整了药方,看看皇上有没有不适的反应。” 江奉京忽然没了戏耍他的兴致,只想赶快离开,不再看到那张脸。 他的恶趣味不过是想看加了苦味的药,姜昭喝下去还会不会露出那种淡然温和的、无所谓的表情。 江奉京觉得他就是装的,他想把那张伪装的脸撕碎,露出原本的面目。 “喝药啊,江太医让人送来就行了,不必亲自跑一趟的。” 姜昭随意道,接过小太监端过来的药,甚至没有看一眼,便仰头一口饮尽。 别人不知道,可江奉京知道那药有多苦涩,但那人只微微蹙了下眉心,便再没了别的表情。 他神色如常的递回了一滴不剩的碗,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唇边,那抹药汁显得太过刺眼。 江奉京几乎是落荒而逃,“臣告退。” 姜昭愣了下,“江太医慢走。” 江奉京果然是避他如蛇蝎,看着他喝完了药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药里大概有安神的成分,加上身体非常疲惫,姜昭挥退了宫人便去睡了。 * 宇文绪出了宫门上马车时神色不明,眼里像是蕴含着即将爆发的风暴。 他上了马车,便闭上眼。 一身白衣,双目轻阖,恍若谪仙。 可唯有他知道,心中的暴戾无法纾解。 宇文府在中街最尊贵的地方,与摄政王府相对而立,两府占地极广,不过两个府门一个开在街头,一个开在街尾。 大有老死不相见的意思。 马车停在府门口,石墨从马上一跃而下立于宇文绪身边。 门内,石玉迎了上来,躬身道:“大人,刺客抓到了,在地牢里。” 宇文绪脚步一顿,侧头看向石玉。 石玉只觉得冰冷的目光从他身上滑过,他敏锐的察觉到大人今日心情不佳。 “去地牢。” 宇文绪眼里闪过一丝嗜血的笑意,方才冷到极致的人忽然有了一丝兴奋。 石玉垂头落后一步,石墨走到他身边时被拉住,他轻声问:“大人今日发生了何事?” 他们很早就跟着大人了,近几年已经很少见到大人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石墨:“未曾。” 石玉直觉不对,可石墨从不说谎,那就是在石墨不在大人身边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宇文府有地牢,能被关到这里的,都会被特别对待。 若是让大人亲自审问,那下场只会更惨。 石墨走到地牢口便不再往里,守卫在门口,石玉快步上前。 地牢里的木桩上绑着一个黑衣人,此刻他双眼被蒙着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缓慢闲适的脚步声。 他身上的黑衣已经被血浸湿,身上的黑衣裂开露出模糊的血肉,脚下的地板上晕开了一片血色。 黑衣男人忽的啐了一口,骂道:“宇文贼子,你个狗日的,觊觎皇位把皇上当做傀儡,有本事你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你不得好死。” “哦?你这话我听了好多次了,可我依然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他语调悠然闲适,像是在跟老朋友闲聊,“你们打的什么主意真当我不知道?如实说吧,否则就别怪本官无情。” “我呸!”那人硬气道,“老子什么都不怕,还会怕你这个小白脸,有什么尽管招呼。” “是吗?那我们来试试新玩具。”宇文绪声音不变,眼里的暴戾更甚,他从一旁的桌上拿了一根小小的刑具,慢慢的朝人走过去。 他挥了下手,“石玉你出去候着。” 石玉看见他拿着的小刑具都忍不住浑身抖了抖,听大人这么一说连忙应了声就退了出去。 他走到石墨身边,眼观鼻鼻观心。 很快,里面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 石玉默默垂头,那刺客他们已经审问过一遍了,就跟他说得一样,那刺客很是硬气,什么都不怕。 他这么想着,里面又传来一声厉叫,随后是一串断断续续的叫骂声。 那叫骂声越来越低,直到被嘶吼覆盖,到后来连嘶吼都没了。 石玉在心里数着,又不时去看沙漏。 天色渐渐暗沉,他撞了下石墨:“喂,大人今日在里面待得未免太久了,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石墨看他一眼,“大人不会有事。” “说得也是。”石玉道。 天幕降临之前,宇文绪从地牢走出来,他逆着光走上来,双手正在整理衣袖,眉眼冷淡至极,暴戾疯狂的情绪全部都被收敛起来。 直到他踏上地面,石玉才倒抽一口气,石墨面无表情的脸也微蹙了眉。 总是白衣胜雪的大人此刻外袍上全是血迹,就连脸颊也沾染了些许,他的手已经被血染红了。 整个人像从修罗地狱爬出来一样。 他缓缓解开外袍,往地上一扔,鞋子踩在上,便往他居住的小院走去。 “烧了。” 立刻便有下人来收走了白色外袍。 石玉跟石墨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却听宇文绪道:“等那人醒了,再去审问,应该会有结果。” 石玉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又听他说:“还剩一口气。” 石玉松了口气,还有一口气就好,就怕大人一个不小心…… “沐浴。” 宇文绪的声音又轻又淡,似乎带着些疲惫。 宇文府中立刻便忙碌起来,方才还安静的院落从四处出来许多人,各个都安静的低着头不发一语,乍一看仿佛都像是假人。 但他们动作麻利,很快便准备好了浴池。 宇文绪脱了衣裳缓步走进浴池,他双臂舒展搭在池边,朦胧的水雾遮住他的面目,他闭上眼。 四周仿佛都萦绕着淡淡的药香,脑中是那双明亮的眼、苍白绝美的脸。 宇文绪沉沉吐出一口气,缓缓没入池水中。 石玉站在门外,看了眼高挂半空的月亮,又看了依然亮着灯的书房。 石墨在一旁站着阖着眼闭目养神,石玉叹了口气:大人今日看来是不会去睡了。 “石墨你去歇着,我守着大人,明日你还要跟大人出去。” 石墨睁开眼,冲他点了下下巴,转身就走了。 谁知第二日到了大人习惯出门的时间,石玉久久不见人出来,石墨来了询问的看向他。 石玉摇摇头,打了个哈欠:“大人尚未出来,我先去休息了。” * 卯时一刻,萧从妄去了后院校场练功,每日雷打不动,若是要早朝则会再早半个时辰。 校场空旷,放置着十八般兵器,还有四个木桩。 守在一旁的小厮也不知为何,只觉得今日王爷整个人都杀气腾腾的,他看着看着就瞪大了眼,下巴都合不上。 只听啪啪的几声,供王爷劈打的木桩便四分五裂。 这、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儿啊。 然而今日练完功萧从妄却犹觉不够,换了常服便翻身上马去了城外驻防军营。 众将士惊道:“王爷,您怎么今日来了?” 摄政王五日巡防一次,会挑将士们进行单独指导,也就是单方面挨着,毕竟没人能打得过王爷。 萧从妄俊脸面无表情:“怎么,你们害怕本王来是疏于训练还是如何?” 来了来了。 将士们哪里敢多话一句,一个个都抬头挺胸站好,就怕被王爷领出去单独关爱。 可倒霉蛋总会有,轻骑校尉被点名出列。 轻骑校尉别过头,一顿龇牙咧嘴:他今日竟然如此倒霉,被点名了,上回被揍出来的伤还没好全呢。 萧从妄肃肃而立,低斥道:“出列!接不下十个来回,今日不许吃饭。” “喝!”轻骑校尉一听不能吃饭,这还了得,大喝一声便扑了上去,“王爷指教。” 七个来回后,萧从妄道:“千夫长出列!” 所有的千夫长踏出一步,“到!” “一起上。”萧从妄从容不迫。 小兵们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评头论足一番,“王爷也太厉害了!” “一起上都没人能伤到王爷一招。” “今天千夫长们没饭吃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多吃一碗。” “可怜,真可怜。” …… 一个时辰后,萧从妄骑着马神清气爽往回走,今日本是休沐,可他却不由自主往皇宫走去。 被身、下的照夜带到宫门口他才回过神来。 萧从妄轻笑了一声,摸了摸照夜,“你倒是机灵。” 来都来了,他翻身下马,把马交给值守。 御书房里,正在找书册的姜昭听见声音回头,便看见身穿黑衣的萧从妄从外面进来。 他愣了一下,姚喜明明告诉他说今日这两尊大神休沐他才来找书看的。 萧从妄看见他也是脚步一顿,他垂着的手指动了动,朝姜昭走过去。 “臣见过皇上。” 姜昭直起腰,语调轻松,“摄政王免礼,今日休沐,王爷也如此勤勉,实乃大庆之福。” “臣忘了东西。”萧从妄随口一答,眼睛却看向姜昭手里的书,“皇上这是?” 姜昭手里拿着大庆的史册,以及有关这个世界的史书,他想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朕,闲着无聊看看书。” 萧从妄却道:“皇上勤勉用功是大庆之福,何时用功都不晚。” 姜昭:…… 他看得出萧从妄是真心实意在鼓励他,否认的话如何都说不出口。 “咳咳。” 姜昭憋了一口气,把自己给呛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奉京: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不够狠是吧! 第8章 “皇上,没事吧?”萧从妄连忙上前把他扶住,他咳得像是要倒了一样。 姜昭一边摆手一边咳得停不下来,“咳咳咳,我没……咳。” 萧从妄从未照顾过人,他自小身体强壮,连风寒都很少,更别说如此脆弱的样子。 想着上回稍稍用力就把人的手腕捏得乌青,他连力气都不敢用,只能虚虚的圈着。 他英朗的脸上唇抿成一条直线,还有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 姚喜听到咳嗽连忙进来,一进来才发现摄政王不知何时来了,见皇上咳得停不下来,白玉的脸都憋得通红,心里就一跳。 “皇上!王爷快扶着皇上坐下。”姚喜连忙倒了水递到皇上的唇边,一手轻轻地顺着他的背,小心翼翼道,“皇上快喝口温水顺顺气儿,这是怎么了,咳得这么厉害。” 说罢,怀疑的目光看向了摄政王。 这可不是姚喜胆大包天,实在是如今皇上在他心中才是最紧要的。 萧从妄脸色有些不好,姚喜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专心给皇上顺气。 “无碍。”姜昭缓过了气,摆了摆手。 他抬头,瓷白的脸上绯红未散,眼里蕴着泪意,眼尾殷红,如同一个脆弱的娃娃。 他实在太脆弱了。 萧从妄一时间心中的大义、责任都堵在了胸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想到方才自己说的话才导致姜昭咳得像是要把肺管子都咳出来,就不想再多说半句。 萧从妄比姜昭高也精壮些,他蹲下来对上姜昭的眼。 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道:“皇上觉得如何,臣送皇上回宫。” 萧从妄喜欢头发全部箍进发冠里,他头上是一块墨玉的发箍,金边闪闪,神秘且贵气逼人。 他有一张十分英俊的脸,不严肃的时候就很好看,此刻温柔起来,有种奇异的魅力。 姜昭惊讶的看着他,怎么敢麻烦摄政王。 他眼里含着笑,“王爷政务要紧,朕真的无碍,这副身子就是如此,已经习惯了。” 他这般无所谓的态度,让萧从妄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姜昭看着软糯听话,可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像是把自己围起来,不露一丝缝隙。 萧从妄握成拳的手青筋凸起,他努力让自己不显得严厉冷酷。 “臣送皇上回永安宫,否则臣不放心。” 对摄政王和首辅来说,拒绝果然是没用的。 姜昭顺从的站起来,“那就麻烦王爷。” “朕还要去花园走一走,不知会不会耽误王爷?”姜昭看向站起来的萧从妄。 萧从妄张了张嘴,见姜昭眼里满是期待,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 “那臣陪皇上。” 姚喜给姜昭系上披风,一白一黑两道身影便并肩往外走,他看着就觉得有一些恍惚。 皇上此刻与摄政王竟然有种非常融洽的感觉。 外面候着的白风看见自家王爷和皇上一同出来,王爷甚至还虚扶了一下皇上,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对上王爷淡淡扫来的目光,他立刻看向别处,与后来的姚喜走在一起。 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日他家王爷还对皇上不满的啊。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家王爷,竟然陪皇上逛花园。 白风看了看天,看了看地,看了看池塘里的小鲤鱼。 他不明白。 姜昭走在前面,萧从妄跟在他后面闲庭散步一般走着。 他五官英俊,不笑的时候颇有些不近人情的冷酷,此刻脸上却带着几分闲适。 萧从妄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跟着前面那抹白色身影,从前竟然从未觉得他这般适合白色,那身影走走停停,好似很认真的在观察这花园里的花木,时不时还要跟身边的姚喜说上几句。 萧从妄看向那些花草,不由得便多看了两眼。 嗯,园子里的花草今日瞧着倒很是不错。 今日天气不错,姜昭只偶尔轻咳一声,眉眼间都是舒朗的笑意,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萧从妄一路送他回了永安宫,姜昭在进宫门时忽然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向萧从妄,眉眼弯弯,冲他挥了下手,“王爷慢走吧,我进去了。” 萧从妄目送姜昭进了永安宫,转身就回了御书房的偏殿,今日宇文绪竟没来,让他有些疑惑,却并不在意。 临近午膳,他突然叫了去御膳房拿午膳的小太监:“问问御膳房皇上午膳用了什么,拿些一样的便是。” 小太监拿来的吃食果然清淡又偏甜,萧从妄不太喜欢甜腻的菜色,吃了一口便换了道菜。 偏甜的便放到了一遍,勉强吃了几口清淡的。 姜昭窝在寝宫里,翻看着大庆的史书,他发现,即便是书中的世界,在剧情背后的世界观也是完整的,有理有据的。 姚顺和姚喜轻手轻脚伺候在一旁,伺候着皇上喝了药,又看他沉沉睡过去。 可姜昭睡梦中也不十分安稳,不时的轻咳一声。 姚顺守在床边就皱着眉道:“不行,皇上这样也睡不安稳,姚喜你守着皇上,我去找江太医。” 姚喜点了点,给姜昭掖了下被角,“那你仔细问问,皇上这边我守着就成。” 两人一直伺候姜昭,也不放心让别的人来守着。 姚喜目不转睛的盯着姜昭,见他蹙一下眉心,心里都跟着紧张一下。 姚顺带了个小太监,一路便往太医院赶去。 江太医时常都在太医院当值,就是因为皇上的病,他有一间用来休息的屋子,里面一应的寝具都有,甚至呆在太医院的时间比回府还多。 看见姚顺来了,正在喝茶看医书的江奉京眉眼都未动一下。 姚顺急道:“江太医,皇上喝了药夜里也睡得不安稳,不停的咳嗽,你要不去看看?” “咳得很厉害?”江奉京问。 “倒也不是特别厉害,可不时咳嗽,夜里休息不好。” 江奉京轻嗤,“皇上能睡着便不错。” 他慢悠悠的站起来,扔给姚顺一个瓷瓶,“咳得厉害便含一粒。” 姚顺连忙握紧,躬身道:“多谢江太医,奴才这就回去给皇上用。” 姚顺出了门,江奉京放下书,他捏了捏眉心,走到一旁的案桌前凝眉思索,提笔便开始写方子。 半晌,像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他轻轻的啧了一声,把宣纸揉成了一团。 姚顺快速的往回赶,初秋时节硬是给他跑了满头了汗,到了寝宫门他停下来喘匀了气,这才轻轻推门进去。 “皇上如何,还咳吗?”姚顺进去便问姚喜道。 这一下便看见了床上的人盖了两床锦被。 姚喜道:“我刚才见皇上像是有些发抖,便让人又拿了被子来,皇上眉心总算是舒展了些。” 姚顺想了想便把瓷瓶给了姚喜,道:“我去一趟织造局,让她们赶紧把皇上的冬衣做好,明日一定要给皇上多穿些才是。” 第二日姜昭起来有些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又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半靠着大迎枕慢腾腾的看书。 看了没一会儿,他便觉得浑身有些热意,但暖融融的让他感觉十分舒适。 “姚喜,今日为何如此热?” 姚喜穿了一身薄衣,额间甚至有些汗意。 他笑嘻嘻道:“皇上觉得如何,今儿奴才让人把地龙烧起来了。” 姜昭愣了一下,随后便笑了。 初秋而已,竟然已经开始烧地龙了。 他笑着点点头,“真是难为你们跟着我了,若是觉得热便去偏殿候着吧。” 姜昭觉得地龙让他觉得非常舒服,就跟现代的地暖一样,只不过从前他身体弱,一到了转凉的时候最奢侈的就是用热水袋、电热毯,地暖他也只是在电视上看见过,空调也是去商场才能享受。 所以冬天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商场。 姚喜见他高兴,便也道:“奴才不觉得热,就在这里陪着皇上,皇上要什么奴才也好添置。” 说着便去一旁的小炉子上添了茶水来。 姚顺从外面进来就被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他手里拿着一叠折子走到姜昭面前。 “皇上,这是摄政王吩咐人送来的折子,说是让您过目。” 姜昭看着折子并没有接,“王爷可还说了什么?” 他记得以往可都是原身硬凑着去看奏折,惹得两位厌烦,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姚顺道:“送来的人说,王爷见您努力上进、勤奋自学,多看折子于政务有益。” 姜昭抿了抿唇,难得露出一丝烦躁的情绪。 “放一边吧,我等等再看。” 看折子哪里有看闲书快活,况且他就只有一年可活,真的皇位继承人就要回来了,他何必为这种事情浪费时间。 心里有事,姜昭便看不进书,便让姚顺把折子拿给他。 萧从妄让人送来的折子多是军机要务,上面还有批注,折子众多他都一一批复。 萧从妄的字跟他人一样,遒劲有力,带着几分粗狂。 姜昭看着折子竟也看入了迷,军中机要于他了解大庆倒也有几分益处,后来看到兴处,让姚喜拿了笔来写上几个字。 姜昭从前在家里无聊,不仅看书还练字,练字用的是弟弟不用的毛笔和字帖,后来便在弟弟用过的本子上练,如今倒是有一手漂亮的正楷小字。 两种字体放在一起,像是从中能看出主人的性格。 姜昭看字很快,用了午膳没多久便看完了折子。 他此时也不困,便让姚喜给他束发更衣。 姚喜奇怪道:“皇上这是要去做什么,今日天气凉,就不去花园了吧。” “去御书房。”姜昭指了指折子,“把这些拿给摄政王。” “皇上不必麻烦,奴才送去便是。” 姜昭:“不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萧从妄:陪美人逛园子,人太美了。 第9章 姜昭执意要出门,姚喜便给他换了厚衣裳,头发全束起来箍着金玉发冠。 听得皇上咳嗽,姚喜连忙取了药丸递给姜昭:“皇上,这是昨日姚顺去寻了江太医要来的药丸,说是您咳嗽便含一粒。” 药丸入口便是一阵清香甜腻的味道,姜昭很是喜欢。 “真甜,这药丸可比江太医给的药汁好多了,下回多找江太医要些。” 姚喜笑起来,皇上竟然连药丸都说好吃,心里却想着让姚顺什么时候再去要些来备着。 江太医虽然不怎么待见皇上,可但凡涉及到医治疾病却十分用心,如此态度如何便也没什么所谓了。 姚顺想着今日天气阴沉外头还有些风,便叫了步辇在外面候着。 步辇四周都被装上了壁板垂着厚厚的布帛,装饰得华丽又不显得沉闷,姜昭一进去便觉得四周没了风,那壁帘甚至带着熏过的香味,很是好闻。 御书房侧殿的小太监见他来了立刻高声请安,姜昭觉得他是在提醒里面的摄政王。 果然他一进去,萧从妄已经收好了手边的东西,正巧抬眼看向他。 萧从妄今日也穿了一身暗纹黑衣,裹着银色的边,同色的腰封把他的腰箍得精瘦有力,宽肩窄腰一身气势。 “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萧从妄道。 萧从妄看向姜昭,他今日穿着身银蓝的衣裳,腰间束着深一些的腰封,显得他腰肢更细,头发全束,俊美而贵气,他从那腰上移开了目光。 姜昭道:“折子朕都看完了,特意拿来给王爷。” 姚喜捧着折子上前,萧从妄的目光从上面一扫而过,复又看向姜昭的目光便冷了一些。 “皇上这么快就全都看完了?” 姜昭点点头,“都一一看过了,摄政王精于政务,实在让朕很放心,往后折子也不必再特意送过来,反而周折,朕对摄政王十分信任。” 姜昭看着他,只觉得他的目光更冷了些。 他说错话了? 萧从妄冷声道:“皇上也不必亲自来一趟,让人送来便是。” 姜昭:“朕其实有个问题想让王爷解惑,王爷既然已经知道朕时日无多,为何还要劝朕看书、甚至送折子来?” 萧从妄反问道:“难道不是皇上一直以来都想查看折子,昨日还御书房拿书?” “皇上身为帝王,必须担负起皇帝的责任,勤政爱民。而臣身为辅佐之臣,有责任监督、辅助皇上治理国家,皇上难道觉得有哪里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 姜昭敏锐的察觉到萧从妄心情不佳,态度疏离,他立在那里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剑。 或许只是因为不喜他这个人吧。 姜昭垂下了眸,“王爷说得对,朕就不打扰王爷了。” 萧从妄紧紧盯着他的垂下的脸,他看不清那人的神色,却觉得他像是有些委屈可怜,鼻尖似乎都有些红。 他收回目光,冷声道:“往后臣不会再递折子给皇上,皇上若是想看,再来吧。” 他隐隐的失望。 姜昭觉得,或许是因为他刚才说不用送来,萧从妄觉得他荒于政务。 没什么的,也不必解释。 萧从妄看着那人从门口离开,他觉得自己忽然有些生气,或者说是失望。 就像是看见一株树苗好像忽然窜了一截,可今天一看,它竟然又长歪了。 不过是拿两本书而已,他不该对皇上抱有任何期望,觉得他或许要立起来了。 可他身子那么弱,再耗精力于政务,定然吃不消的。 萧从妄心中复杂难辨,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下意识在为姜昭辩解。 他只觉得心中闷了一口气,在听见外面姚喜让他小心些的时候,更觉烦闷。 桌角摆着那叠奏折,萧从妄看了一眼便别开,着手处理自己的事情。 姜昭路过御书房门口,便见另一侧的门紧闭着,显然里面没人。 “首辅大人今日没入宫吗?”他随口道,他记得无论是萧从妄还是宇文绪都称得上是工作狂,有时甚至会宿在宫中。 姚顺招了个小太监来问,小太监道:“首辅大人今日未曾入宫。” 姚顺道:“皇上可要派人去问候一声?” 昭想了想说:“不必,若是明日宇文大人未来上朝,再派人去问。” “可……”姚顺犹豫着提醒道,“皇上,要不然还是派人去问候一番,若是首辅大人有什么,到时候迁怒皇上您……” 见皇上不为所动,姚顺继续道:“首辅大人喜怒无常,奴才就怕首辅大人为难皇上,如今皇上一切倚仗两位,只能委屈皇上。” 姜昭听着就叹了口气。 宇文绪积威甚重、阴晴不定,萧从妄软硬不吃,江奉京冷脸相待。 而他想要安稳的享受帝王待遇还得看这三位的脸色,在他们手下讨生活,就算不去刻意奉承讨好,也要顺势求全。 不过是说两句软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得安宁,这些也不算委屈。 姜昭道:“那就轻装简行,去宇文大人府上一趟,探望一下首辅大人。” 姚顺便笑起来,“皇上能如此想便更好了。” 不用姜昭再吩咐,姚顺便准备好了马车,姚喜扶着皇上上了马车。 马车外面看着宽大,里面更是布置得舒适奢华。 这是姜昭第一次坐马车,也是第一次出宫,他心里竟然有些隐隐的兴奋。 因为是轻车简行,便没有皇上的仪仗,这皇城脚下,多是奢靡华贵的车驾,他们这辆马车倒是没有引起注意便一路往宇文府而去。 姚喜在车里给皇上煮茶,车里的东西都固定在里面的小几上,无论马车如何都不会动摇一分。 姜昭则靠在车窗边上,撩开车帘往外看。 他们路过了一条繁华的街道,不过并不长,很快便转到另一条安静又宽阔的道路。 姚顺看了一眼,便道:“皇上还未来过宇文大人的府上吧,这条街上,只有宇文府和摄政王府。” 这条路十分安静,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影。 姜昭看着两边的高墙,“两位竟是面对面的邻居。” 姚顺愣了下,忽然想到这两座府邸是先皇赏赐,皇上并未来过。 他笑着解释道:“皇上不知,两位大人虽然是邻居,可大门一个在街头一个在结尾,平日里几乎互不相见的。” 姜昭一听就笑起来,“倒很像两位的风格。” 姚喜也跟着笑:“不知两位大人何时才能和平共处。” 姜昭心道,等到真正的主角姜舟回来,他们就能和平共处了,共同为姜舟创造一个盛世。 很快到了宇文府门口,姜昭下了马车。 宇文府的门口堪称金碧辉煌,门匾是巨大的黑漆金字牌匾,两扇门又厚又重,上面的门环是铜制镀金的虎头,看起来威风凛凛。 门口两边是两座石狮子,雕得活灵活现,上面刷了金漆,眼睛被朱笔一点,仿佛要跳下来冲他咬上一口。 姚顺上前去叫门,旁边的小门开了一条缝。 姚顺道:“皇上亲自来探望宇文大人,麻烦通报一声。” 门房愣了一瞬,便看见站一身锦袍的浑身贵气又像神仙一样好看的青年。 他闻声看了过来,冲门房微微颔首。 门房这才像是回过神来,连忙跪倒:“草民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昭道:“不用多礼。” 好在宇文府的下人训练有素,连忙打开大门把姜昭迎进去,“皇上快请进,草民这就去禀告大人,请皇上稍后。” 说罢连忙叫人来伺候着皇上,皇上第一回 来府上,可不敢怠慢了。 又忙自己一溜烟儿的跑了,亲自去禀告大人。 被叫来的侍女敛目垂首,语调轻柔:“奴婢见过皇上,皇上这边请。” 姜昭环顾四周,轻声道:“姑娘不如带朕四处逛逛如何?” “是。”侍女柔柔一拜。 萧从妄处理完手中事务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他忽然看见桌角摆着的奏折,随手便拿了本翻看。 他心中是生气和失望的,每本他都特意批阅了,就是多少想让姜昭看看,结果就一上午,他竟然说全部都看完了。 可笑。 翻开折子那一瞬,讥诮的笑便缓缓凝固在脸上。 折子上不仅仅有他的字,还有几个隽秀的字,小巧端正。 心脏像是被人重重捏了一下。 萧从妄放下去拿另一册翻开,他翻开多少册折子,便有多少册有那隽秀的字。 萧从妄面色难看,他误会了姜昭,姜昭却如他自己所言,都看过了。 胸口用上一股戾气,萧从妄猛地按住了胸口。 眼前似乎出现了姜昭委屈垂下的眼睫,那么委屈可怜。 他不由分说的责怪,可姜昭并没有辩解一句,或许他已经习惯了。 他心头情绪复杂难辨,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好似从未有过。 至少,当时应该看一眼奏折,而不是下意识的就责备。 姜昭跟自己想的,根本就不一样。 是他先入为主了。 萧从妄心头升起无边的躁意,他想发泄一番,去校场打一架,可事务堆积还要处理。 他出了偏殿,让白风别跟着,自己出去走一走。 走到昨日与姜昭一同闲逛的花园里,花草还是那些花草,可心情却大不一样。 萧从妄凑近了些,他仔细的去看姜昭看过的花草,却觉得今日的花似乎都没有昨日那般鲜艳。 不知不觉,人就走到了永安宫门口。 萧从妄抿着唇,不知自己怎么会下意识就走到了这里,他在门口站了半晌,直到宫人看见他,跟他请安。 萧从妄抬脚想进去,却又犹豫片刻。 他问:“皇上在做什么?” 守门的小太监恭顺道:“回王爷,皇上方才出去了还尚未回宫,姚顺和姚喜公公跟着皇上一道的。” 萧从妄说不清自己的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他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往御书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萧从妄:我知道我错得离谱,倒也不用把人支走吧! 第10章 “皇上来了?” 宇文绪转过身看着门房,脸上也没什么情绪。 他在府中也穿着一身白衣,没什么花纹,头发全束,用玉冠箍着。 颇有种如玉公子的气质。 脸却是极冷的,像是谁都欠了他银子。 门房连忙回道:“是,皇上就带着两个公公,说是来探望大人。” 宇文绪似笑非笑的扯着唇,眼里全是讥讽,又掠过一丝厌烦。 眼前像是又看见他那副鲜活的样子。 “走吧,看看皇上来有何贵干。” 宇文绪觉得姜昭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宇文府,那个人从前最怕的就是他,在他面前不敢言语不敢动作,做什么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若真的只是来探望他,未免过于可笑。 侍女落后姜昭半步,姚顺和姚喜落在更后面。 两人跟在皇上身边,见惯了各种名贵之物,更是在皇宫中行走多年,见识不少。可如今进了这宇文府,也觉得眼睛看不过来。 姚喜性子开朗些,一叠声的小声道:“我的乖乖,首辅大人这府中竟是比宫中宫殿屋舍还要精致些,不愧是权……” 姚顺一把捂住他的嘴,瞪着他,小声道:“不要命了你。想被拉出去砍了,还是被剁了。” 姚喜缓缓睁大眼,连连点头又摇头如波浪鼓。 姚顺再次警告的看他一眼,这才放下捂住的手。 姜昭和侍女恍若没听见,侍女嘴角的弧度没有一丝变化,姜昭则神情闲适。 可他不得不承认,宇文府的雕梁画栋、假山亭台,真的比他在宫中见过的园子更加精致华美。 姜昭看见了院子中间的一棵树,大约要两人合抱,两层楼那么高,树枝茂密,然而更让人注意的是它纷纷扬扬的花瓣。 那花瓣如同紫色的雨雾一般,风一吹轻轻盈盈的落下来,如梦似幻。 姜昭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去,这画面实在是太美了。 他此生从未见过。 身后的侍女和姚喜姚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那谪仙一般的人物慢慢走近那颗树。 就像天神下凡一般。 姜昭微微仰着头,他闭上眼,任由轻盈的花瓣落在他的脸上。 宇文绪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姜昭嘴角扬着笑,那笑真心实意,比起他面对他时露出的笑更加夺目,宇文绪看着眉眼舒展。 一片花瓣落在那张带着淡淡粉色的唇上,像一只蝴蝶在亲吻他。 宇文绪眸色渐深,目光幽暗的盯着那张唇,接着是那张绝色容颜,微微凸起的喉结。 “皇上。”宇文绪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暗哑。 听到喊声,姜昭慢慢睁开眼,入眼的紫色花海让他欣然一笑。 回头转身时,那笑意更加明显了。 他站在树下,一阵风忽然吹过,满天的紫色花瓣围绕着他飞舞。 仿若梦中人。 宇文绪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半晌,终于抬步朝他走去。 近至他面前,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药香。 宇文绪看着那双乌黑的桃花眼,“皇上怎么来了?” 姜昭心情好,语调轻松,“朕是来探望首辅大人。” 宇文绪闻言低笑了声,“皇上这,难道是想念我了?” 尾调上扬,昭示着说话人的心情还算不错,姜昭细细看他一眼,只觉得此刻宇文绪再没了那般冷厉凉薄的样子,倒是显得几分难得的亲近。 只是,这话应该怎么回答。 姜昭觉得若是顺着答,他定会生气。 他扯了扯嘴角,避而不答,目光转向四周道:“宇文大人府中雕梁画栋、精致华美,当真是很漂亮。” 姜昭目光转向那颗树,“特别是这颗树,很美。” 姜昭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这棵树,可是给他的感觉却十分熟悉。 似乎,在梦里,他见过这棵树。 宇文绪略过姜昭脸上对这棵树的喜爱,那垂涎的样子十分碍眼,连带着看那棵树也没什么好脸色。 “只是一棵平平无奇的树罢了,皇上若是喜欢,臣派人去找更好的。” 姜昭微微摇了摇头。 宇文绪道:“皇上驾临府上,臣自然要好生招待一番。来人,备上席面,皇上在府中用膳,务必要让皇上满意。” 他没有询问姜昭,简单两句话便帮他下了决定。 姜昭没有反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宇文绪道:“不如让臣为皇上引路,去湖心亭饮一杯茶水。” “那便再好不过。”姜昭道。 或许是方才吹了风,又或是花粉有些过敏,姜昭低低的咳嗽起来。 站在几步之外的姚喜赶紧拿出瓷瓶给姜昭递过来,倒了一粒让皇上吞下去。 宇文绪的目光落在了那瓷瓶上。 姚顺连忙道:“这是江太医给皇上的药丸,皇上夜里咳嗽睡不安稳,这药倒是十分有奇效。” 宇文绪问道:“皇上夜里睡不好?” 他此时看过去才发现,那人如玉般的容颜,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美,反而多加了几分柔弱。 姜昭微微摇头,“不碍事,不过是偶尔咳嗽,这药效果很好。” 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像是一点也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宇文绪蓦地觉得刺眼,“皇上对自己的身子不上心,着急的还不是我们,皇上是否有意如此?” 有意如此? 姜昭不明白,有意如此于他有什么好处吗? “朕明白首辅大人对朕的一片心意。”姜昭道。 宇文绪突然转头,表情有些吓人,讥笑道:“臣对皇上能有什么心意,皇上别胡思乱想。” 姜昭:…… 难道不是身为下臣对皇上的一片忠诚之心吗? 他当然知道宇文绪没有这种东西,不过话却不能那样说,顺着也不行,反着也不行,当真是难伺候。 姜昭顺从道:“好,朕不乱想。” 不知为何,姜昭觉得宇文绪的脸色更沉了。 当真是难伺候。 湖心亭当真是在湖心,亭子十分精致,四周挂着白纱,风一吹便缥缈欲仙。 只是近水稍有些冷意。 姜昭跟着宇文绪两人一同进了湖心亭,伺候的人都在岸上并没有跟来。 思索了几秒宇文绪要加害他的意图,姜昭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于是便放下心来坐等喝茶。 宇文绪的手指节分明,不像一般文臣的手那般文弱,反而看着很有力量。 他熟练的煮沸水,倒入茶碗,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好看。 撇开宇文绪阴晴不定的情绪,姜昭觉得看他泡茶很是赏心悦目。 宇文绪长得好看,不说话便不会让人觉得他很刻薄,但一旦开口,便是一条毒舌。 一时间,湖心亭里清风拂面,安静幽瑟,两个俊美的男子面对而坐。 石玉轻轻撞了下抱剑而立的石墨,挑眉道:“石墨,咱们大人何时对皇上如此和颜悦色了?为何我丝毫不知情。” 石墨蹙了蹙眉,摇头。 石玉也不指望他能回答,自言自语道:“大人何时亲自泡茶给别人喝,更别说皇上了,今日难道撞了邪不成。奇观啊!” “啧啧啧,你看见没,大人竟然还在笑!” 石墨一直注视着大人那边,他目力绝佳,确实看见了大人勾着唇角。 似乎,很享受。 “皇上,请。” 宇文绪推着一杯茶送到姜昭面前。 姜昭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这茶清香四溢,顺口而下,只觉满口盈香。 全然没有他曾经喝过的茶叶那般苦涩难忍,他眉眼舒展,看着清澈碧绿的茶汤,夸奖道:“这茶真是好茶,很好喝。” 也不知是否是被他这般直白的话逗乐了,宇文绪轻笑一声,难得好声好气道:“那皇上再饮一杯。” 话一落,对面的姜昭便是一连串的喷嚏。 他连忙拿出手帕捂住口鼻,接着又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宇文绪手中一顿,微微蹙眉,他站起身走到姜昭身边。 只微微犹豫了一瞬,便解开衣袍披在了姜昭身上,他里面穿着纯白的中衣,稍显宽松,却依然能看出他身材紧实。 姜昭停下来,见状立刻就要把衣裳还回去,“大人不可,快穿上外袍,这不合规矩。” 简直太过惊骇,首辅大人自来最重规矩的,莫不是要借口发作。 宇文绪按下他的手,“先穿上,有何不可的,我在自己府上,想如何便如何。” “你是皇上,一切为先。” 姜昭没忍住抬眼看他,简直不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听听,一切以他为先——多么冠冕堂皇,说谎不打草稿,他瞧得分外仔细,宇文绪脸色丝毫未变。 心理素质极强。 宇文绪把外袍披在姜昭身上,他站在姜昭身侧,正巧低着头,忽然察觉姜昭侧头看他,温热的气息从他面上拂过,好似有淡淡的草药味。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他却在那呼吸间品出几分清甜,余光看见姜昭鼻尖的一点红。 莫不是自己昏了头了。 宇文绪直起身来,面上已没了表情,好似做了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却不说除了站在那边的石玉、石墨两人吃惊的样子,就是侯在岸边的姚喜姚顺和侍女三人,都是一副惊异的模样。 姚顺和姚喜连忙走过去,姚顺就要去取宇文绪的外袍把披风给姜昭披上,却被宇文绪拦下了。 “先进屋去再脱,你还想让皇上再冷一次。” 平静的话语让姚顺打了个颤,也不知道是因为宇文绪异常的举动还是这平静无波的话。 总之,就是怪异。 姚顺低眉顺眼不敢去看宇文绪。 可他又忍不住想知道,为何宇文大人会给皇上披衣袍,这、这不符合常理啊。 第11章 一行人便往前厅走,走到抄手游廊时,宇文绪便道:“楚灵带皇上去琉襄院梳洗一下。” 侍女楚灵连忙应是,笑着道:“皇上,请随奴婢去梳洗一下,这边请。” 姜昭正巧手脚有些凉,回屋缓缓也是好的,便冲宇文绪点头道:“还是大人想得周到,朕去去便来。” 宇文绪目送人转过花门,抬步便跟了上去。 姜昭进了屋里,便秉退了楚灵,让姚顺和姚喜伺候他取了宇文绪的外袍。 姚顺道:“皇上,宇文大人的外袍奴才拿去还给楚灵吧。” 姜昭顿了顿,“不用清洗一下吗?首辅大人说不准会嫌弃,或者咱们直接带走吧,大人也不缺这件外袍。” 皇上说得不无道理,可姚顺觉得保险起见,还是要请示一下。 “皇上,不如奴才去问问楚灵姑娘如何处理?” “也好。” 问问总是没错的,姜昭想。 姚顺从屋里出来,便见楚灵侯在一旁,他刚要开口,便见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的首辅大人。 楚灵问:“姚顺公公可是有何需要?” 姚顺把外袍捧着往前递了递,“皇上让我来问问姐姐,大人的外袍应当如何处理。” 姚顺说完便见大人侧头看了过来,那一眼他便明白,垂着头便走了过去。 “大人。” 宇文绪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衣袍给我。” 姚顺立刻抬手递过去。 宇文绪拿上衣袍便离开。 姚顺顿了半晌,只以为首辅大人定是十分喜欢那件衣袍,或许是太过厌恶想亲自处理。 难不成是亲自跟来就为了这件衣袍? 不不不。 一定是他想岔了,大人的心思不是他能猜到的。 宇文绪一路回了自己的院里,进了屋,他好似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看着手上的衣袍沉着脸。 好一会儿,他轻嗤了声,把衣袍扔到了软榻上。 姜昭梳洗了一番,又裹上了披风,便被楚灵带着去了正厅。 在琉襄院梳洗时,姜昭只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琉襄院应当是个偏院,摆设简单,可件件都是精品。现下进了正厅,他才明白,宇文绪的家底到底有多丰厚。 正厅是见客的地方,从入门起摆设便是仔细用心的,一应摆设件件都仿佛在说,这才配得上首辅大人的身份。 门口两个巨大的花瓶,乃是前朝宫中特制,世间独独只有这两件。 厅里的桌椅,全都是紫檀木制,雕花精美、活灵活现,必然是极品匠人用心之作。 屋里柱子漆的是金漆,上面绘制的是蛟纹,在云层中,像是要一飞冲天。 姜昭把一切都收入眼底,却只是这么一看便不关心的转开了眼。 这跟他没什么关系。 宇文绪已经换了衣裳在里面等着了,他穿戴整齐,头发玉冠高束,腰间压着一块暖玉,看起来玉冠和暖玉是一款的,一瞧就是稀世珍宝。 腰间的腰封是用金丝绣上了云纹,配上他日常喜的白色衣袍,整个人贵不可言。 姜昭打量的目光被他尽收眼底,可他仔细探究,也没从姜昭脸上看出任何不满的神色。 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晴天白日,不过是一顿便饭,宇文绪却像是要故意展示一样,他嘴角含着不达眼底的笑,拍了拍手。 “开宴。” 姜昭刚坐下,便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四周乐声渐起,几个身穿清凉的舞姬便款款而出。 半纱遮面、风情万种。 姜昭看着姑娘们都觉得冷,他转向宇文绪,“宇文大人不必安排节目,不过是一顿便饭,吃过朕便回宫了。” 宇文绪不为所动,“皇上难得来一次,若是臣照顾不周,岂不是让皇上笑话。” “怎么会。”姜昭说,“宇文大人跟朕,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宇文绪笑了下,“既然如此,那皇上便一边欣赏歌舞一边用膳,让臣尽尽地主之谊。” 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姜昭也不再说什么,他披着外袍,实在不方便用膳,可又实在觉得有些冷。 大概是方才吹了风,染上了风寒。 一个炭盆端了上来,就放在了姜昭身边,这桌上就他跟宇文绪两人,地方大得很。 下人恭敬道:“皇上觉得可还舒适,是否还需要一个放在另一侧?” 姜昭摆手,“一个就够了,如此便好多了。” 他解开披风,纤细白皙的脖子便露了出来。 姚喜侯在皇上身边,却觉得好似根本没有自己用武之地,不是他伺候不周,而是首辅大人府中的下人训练有素,伺候得太过仔细妥帖。 姚喜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自认也没有府中的下人那么仔细。 刚上菜,便有下人拿来了温好的帕子给皇上擦手,檫完了手立刻给皇上递上玉筷,杯碟都是成套的薄胎,一看就是贵重之物,应当是摆着观赏的,首辅大人却用来用膳。 嗯,非常符合首辅大人的身份。 歌舞精彩、餐具精致,菜肴更是看起来非常让人有食欲,一看就是大师傅做的。 可都不是姜昭喜欢的口味,瞧着就有些重口味。 宇文绪笑着道:“皇上快吃,这些菜都是臣特意让人准备的,皇上可别辜负了臣的一番心意啊。” 姜昭看着桌上的菜有些犹豫,宇文绪又道:“这些菜是否不合皇上口味,臣让人再换一些来?” 一顿饭而已,姜昭只是顺着姚顺的话来走个过场,他总觉得宇文绪是在试探他,虽然他无所谓,可与这样的人相处,总是让他觉得不舒服。 “不会,府中膳食看着很是可口,朕正好尝尝。” 说着便给姚喜了一个眼色,让姚喜给他布菜。 姚喜为难的看了眼桌上的菜色,只能硬着头皮给他夹了块看起来还算清淡的鸭肉。 然而鸭肉酥嫩,却有一股淡淡的鸭味,一入口,姜昭就变了脸色,差点吐出来。 他连忙喝了好几口水,压下了那股不舒服。 宇文绪眉眼间浮上几分不悦,“皇上若是当真觉得不合口味,臣让人再做几道菜。” 姜昭摆摆手,“大人不必麻烦。” 这桌上已经有十数道菜了,他没有浪费吃食的习惯。 这时一道清淡的豆腐端了上来。 姚喜眼睛一亮,便给皇上夹了块豆腐放进碗里。 豆腐光滑细嫩,姜昭一心想要快点吃完这顿饭,用调羹舀起就往嘴里送。 入口有一点怪异的味道后味稍甜,可是豆腐太滑嫩,入口便滑入喉中,他尚未来得及品出那是什么味道。 见姜昭眉眼舒展,宇文绪看了眼那盘豆腐,“皇上喜欢那豆腐,再吃些吧。” 说完,竟亲自给姜昭舀了一勺。 豆腐再一入口,姜昭猛地就变了脸色。 “糟了。” 他下意识一喊,让宇文绪看向他,见他神色严肃顿时便问:“皇上怎么了?” 姜昭稳住心神,他从前对杏仁过敏,刚才他就觉得味道有些怪,可没尝出来。 现在一入口便想起来了,就是杏仁的味道。 可毕竟是他从前的身体对杏仁过敏,这具身体又不是他的,只是十分相似,他不敢肯定也会对杏仁过敏。 但这念头一起,他就觉得,这身体可能真的也对杏仁过敏。 姜昭对上宇文绪的眼神,带着一丝苦笑,“只是忽然想到朕好似不能吃杏仁,也不知是不是朕记错了。” 宇文绪立刻便明白姜昭什么意思,立刻叫人问道:“去,问问厨子,这豆腐里有没有杏仁。” 然而他不过话音刚落,姚喜就叫了一声,“皇上,您的脸。” 宇文绪看过去,就见姜昭那张玉白的脸顿时红了一片,一团深一团浅。 他心里顿时一紧,立刻站起身来。 姜昭只觉得嘴皮和脸有些疼,那种刺疼。 胸口一紧,呼吸顿时有些跟不上。 他手臂一晃,就被人接住。 宇文绪在他耳边问道:“皇上感觉如何,别急,我们立刻回宫去找江奉京。” 他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大声道:“备车!” 姜昭能感觉到宇文绪是真的紧张,他也感觉到这副身子是真的一点都刺激不得。 这才多久,他竟然又要麻烦江太医了,到时候肯定会给他甩脸色。 宇文绪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他的胸膛坚实温热。 姜昭眼睛有些睁不开,呼吸急促让他说不太清楚话,“多备些水给我喝。” “备水。”宇文绪凑近了些听得很清楚,连忙吩咐,又问,“皇上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姜昭摇摇头,整个人都无力的靠向他。 宇文绪不再耽搁,他脸沉如水,一把把人抱起。 离开前厉声道:“把那厨子给我绑起来,加害皇上罪加一等,等我回来亲自审问。” “是。”石玉不知何时出现在正厅,闻言连忙应道。 宇文绪抱着一个大活人却像是抱着一片羽毛般轻松,一路径直上了马车。 这马车是宇文绪的,姚喜刚要跟上来,被宇文绪呵斥住:“下去,你们快马回宫请江奉京去永安宫,给皇上准备要用的东西。水给我,我带着皇上回宫。” 姚喜迟疑了一下,“奴才常伴皇上左右,伺候得最得圣心,宇文大人金尊玉贵,恐怕不耐伺候……” 他的话在宇文绪可怕的眼神中,慢慢消失。 “还不去!” 姚喜连忙一躬身,放下车帘上了皇上的马车。 宇文绪的车驾从来只有他一人,此刻马车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却并不让他觉得讨厌。 他薄唇紧抿,伸手摸上姜昭的额头,只觉得他额头发烫,脸颊也是红的。他双眼紧闭,几乎无意识的躺在他的腿上,整个人都脆弱的很,好像自己是他唯一的依靠。 心中蓦地一软,宇文绪扶着他的肩膀,轻声道:“皇上,来喝些水。” 他还记得方才他说的要喝水。 姜昭微微睁开眼。 第12章 他的眼睛里一片水光,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宇文绪对上那双眼,手上紧了紧。 他把水囊递到姜昭唇边,像是知道自己要多喝水,姜昭微微张开唇。他的唇不再是毫无血色,反而红艳艳的,唇上莹润玉泽,轻轻一压像是能挤出水来。 姜昭微抬起头,慢慢凑过去,薄唇擦过宇文绪的手背的皮肤,他像是触电一般抖动了下手,差点没拿住手里的水囊。 姜昭喝得很急,水从他嘴角溢出来,洇湿了一片。 宇文绪从未伺候过人,他一边把姜昭撑着半躺,一边拿帕子给他擦唇角,动作一大姜昭就左右摇晃像是要滚下去,他又连忙去扶人,把人往怀里抱得更紧了。 姜昭知道他在护着自己,即便难受,也不忘跟他道谢。 “多谢大人,麻烦大人了。” 这人如今总是这样,乖顺客气又疏离,再没了从前那般样子,让他忍不住在意他在想什么。 眼里没了往日那样的灵活鲜活,带着淡淡的水汽,看起来尤为可怜,唇边的水迹看起来那般诱人。 宇文绪心里发软,凑近了些,温声问道:“皇上现下觉得如何,可有哪里难受?还想要什么吗?” 姜昭艰难的摇了摇头,半晌突出一个软软的字,“冷。” 宇文绪只觉得这个字带着无尽的委屈,他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又后悔。 若不是在他府中吃了那道杏仁豆腐,怀里的人也不会这般难受。 这样想着,他把人牢牢的护进了怀里,用一旁的披风把人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半丝风都透不进去。 抱得越紧,怀里人身上的药香味就萦绕在他的鼻尖,怀里的人软软的靠着他,那么轻,发丝在他脖颈上飘来飘去,让他有一瞬间的心猿意马。 姜昭有些不舒服,他觉得浑身上下都很热,他知道自己被人护着。 他记得好像是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才这样抱过他。这个怀抱真的很温暖,让他止不住的鼻尖发酸,他想靠近些再靠近些。 额头触碰到一片温凉,很舒服。 他往上蹭了蹭。 宇文绪浑身一僵,脖颈处皮肤相触,热意源源不断的向他传来,他能感觉到怀里人此刻浑身发烫,然而脖颈处更加明显。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折磨。 宇文绪只觉得自己很奇怪,整个人都不对劲,他希望这条路再长些,可又想要马跑得更快些。 他垂下眼眸,下巴轻轻擦过姜昭的发丝,他的唇距离他的发顶只余半寸。 眼里全是姜昭难受的模样。 “再快点。”宇文绪道。 话音一落,外面传来更猛烈的马鞭声,顿时马蹄声阵阵,车轮翻滚得更快。 很快就到了宫门口,当值的守卫拦下马车,厉声呵斥:“何人竟敢在宫门口驾马车?” 宇文绪撩开车窗帘,沉声道:“让开。”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他们所属摄政王管辖,首辅大人虽然积威甚重,可他们也不敢放行。 宇文绪不耐,拿出皇上亲赐令牌,“我再说一次,放行,摄政王若是怪罪,让他来找我。” 拿出令牌,又有这句话,他们若是再揽着,定会惹怒首辅,当即便放行。 只见马车如离玄的箭一般,快速往永安宫放向驶去。 两个侍卫摸不着头脑,但首辅大人这般着急,定不会是小事。 一名侍卫道:“快派人去知会王爷一声,王爷现下还未离宫。” * 江奉京被步辇风风火火抬到永安宫门口时,马车刚停下。 他刚要发作,便见宇文绪抱着人从马车里下来,面色一顿,他道:“怎么回事?” 宇文绪脸色不好,抱着人就往里面走,江奉京连忙跟上,见他不说话,掀开披风一角去看裹得严实的人,便见姜昭面色通红,呼吸都有些困难。 姚顺方才只急急道皇上出事了,也没说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会儿姚喜才跟着跑了进来,听见江太医问话,连忙去看首辅大人的脸色。 却见首辅大人沉声道:“在我府中用膳,吃了杏仁豆腐,就这样了。” 江奉京一顿,立刻问道:“喝水了吗?” 宇文绪步伐沉稳,点头:“他昏过去前嘱咐了要多喝水,喝了一水囊了。” 江奉京只觉眉心突突的跳,冷嗤道:“还知道喝水,知道喝水怎么还吃杏仁了,他是觉得自己身子好,作得不够。” 他语气不可谓不严重了。 宇文绪紧抿着唇,冷声道:“是我没注意,他估计是没想到,我也不知。总之,不是他的错。” 江奉京惊讶他竟然说是自己的错,一时间有些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是啊,他本就身子弱,稍有不慎就会发作。 宇文绪注意皇上? 若是今日之前他听到这句话,只会被人当做天底下最荒谬的话。 把人轻轻的放到床榻上,宇文绪给他解开披风,便让到了一旁,江奉京这才看清楚姜昭的情况,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姜昭脸上红一团白一团,还起了很多的疹子,他胸口急促的起伏,显然呼吸困难。 江奉京立刻给他诊脉,脸色沉如水,随即便动作麻利的打开银针,快声道:“把衣服给他脱了。” 姚喜还没动作,站在一旁的宇文绪就上前解开皇上的衣裳,露出白皙瘦弱的身体,可此刻也如同脸上一般。 冷意扑上身体,姜昭顿时瑟缩了一下,姚喜眼看用不上自己,连忙出去吩咐把地龙再烧旺一些。 门外脚步声响起,萧从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神情严肃,待看清寝宫里的情况,顿时脸色更沉。 见江奉京在施针,他没去打扰,从守卫的报告以及宇文绪此刻在此,毫无疑问皇上如今这模样跟他脱不了关系。 萧从妄走到宇文绪身边,看着他道:“宇文绪,皇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今早本王见皇上还好好的,如今皇上这幅样子躺在床上,倒底你做了什么!” “皇上的病我会负责,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宇文绪眉宇间满是不耐,他现下不想跟萧从妄吵,但他不能任由萧从妄指责他,“萧从妄,你这是何意?你的意思是我有意要害皇上,我若是要害他,还用等现在,别以为你有兵权,我就奈何不得你。” 萧从妄目光如炬,冷酷得可怕,“宇文绪,不要挑战本王对你所剩不多的耐心,若是真被我查出你要害皇上,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宇文绪丝毫不让:“我不会害他,你也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姜昭本就体弱,近日感染风寒未愈,又吃了杏仁过敏,就算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住,更别说他了。 江奉京本就专心扎针,这两人竟然就这么吵了起来,即便都没放开声音,可依然让他心神不宁,静不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扎完最后一根针,起身便低声怒斥:“你们俩要吵就出去吵,你们是想吵醒他吗?别想了,再大声他现在都听不到。” 他说话本就刻薄不留情面,当下更不客气,冷笑一声道:“姚喜姚顺,把两位大人请出去吵,别在这儿打扰皇上,碍眼。” 两人都忽略了他的语气,同声道:“皇上如何?” “呵。”江奉京挂着嘲讽的笑,道,“你们要现在出去就暂时死不了。” 要不是顾忌身份,他就要让他们滚了。 姚喜姚顺两人哪里敢这时候说话找死,只往前走了两步,希望两尊佛能明白如今的情况,自觉出去。 两人都想留在寝宫里,可他们留下实在没有丝毫用处,甚至还会打扰江奉京医治。 宇文绪先道:“那我在外面守着,皇上有任何动静就派人来通知我。” 见宇文绪出去,萧从妄也道:“我也在外面。” 说罢,就跟监视宇文绪一样,跟着他前后脚出去。 临出寝宫前,萧从妄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姜昭,他眉心蹙起,看起来很难受。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唯一的念头便是,早上不该责备他。 若是他醒过来了,他绝不会再那样待他。 两人一走,寝宫里便安静下来,江奉京这才缓了脸色,侧头看了眼床上的姜昭。 他轻轻啧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道:“你可真是会给我找事儿做,咳嗽的药方还没弄好,又搞这出,是嫌自己命大,还是嫌我太清闲了?” 没人回答,寝宫里安安静静,只有燃烧的火烛轻轻噼啪的跳动。 宇文绪和萧从妄在寝宫外守着,两人面色不佳,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异常紧绷。 姚喜和姚顺对视一眼,都苦着一张脸,这两人在这儿杵着跟门神一样,来往的宫人都瑟瑟发抖,干活儿都不利索了。 姚顺深吸了口气,想了想便道:“王爷、首辅大人,两位不如去偏殿吧,这外面有些冷,明日还要早朝,若是病了可不好。” 萧从妄立刻便道:“也好,安排一间偏殿,今晚本王就在永安宫守着皇上。” 宇文绪看向他,眼微微眯起,也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也道:“我放心不下皇上,给我安排一间靠近皇上寝宫的偏殿。” 这事儿姚顺还真是特别的熟,便着人安排了寝宫两侧的偏殿,不偏不倚,十分公正。 两位祖宗,谁他都得罪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2-10 14:38:26~2021-12-11 13:58: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格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烛火摇曳,床上的人闭着双眼,他趴着一动不动,像个乖巧精致的玩偶。 寝宫里的地龙烧得很旺,怕露着半身的姜昭冷,江奉京擦了擦额头的汗,叹了口气,把外袍脱了。 即便脱了外袍,他也觉得热。 药方他研究了好几遍,觉得可以了,这才叫了姚喜进来。 “拿着药方去太医院抓药,药拿回来后我亲自来煎。” 姚喜应了是,不敢交给旁人,便亲自去了太医院。 江奉京这才走到床边,准备给姜昭取银针。 烛火昏黄,可趴在床上的人那背部露在外面,却怎么看怎么觉得白得亮眼。 江奉京一步步靠近,便越发觉得那片白刺眼得很。 姜昭趴在床上看不见脸,头发被软缎束起放在肩侧,背部一览无余,上面插着他亲手插上的银针,那时情况紧急不觉有什么,可现下只觉得那银针像是在发烫。 江奉京坐在床边,盯着背部,似乎不知道从何下手。 半晌,他轻啧了声,像是在嘲笑自己,亏他自诩医术高明,竟然被美、色晃了眼,可从前也不是没见过、没施过针,从未有如此忐忑的心情。 当真是奇怪。 这般嘲弄一番,心神沉静,他伸出手拔针。 像是感觉到什么,姜昭轻轻哼了一声,侧过头来。 绝色容颜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带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如同在画中沉睡的神仙人物。 他微蹙着眉心像是有些不舒服,让人想帮他抚平。江奉京的手伸到一半回过神来,堪堪停在了半空。 却不想姜昭动了动,像是要翻身,江奉京没多想,一下子按上了他腰部。 火热的手掌触碰到了微凉的腰部,却像是被烫手了一样想拿开,两人都瑟缩了一下。江奉京死死压着唇,这才没有松开手。 姜昭缓缓睁开眼,察觉到腰上有热源,随后感觉到自己光着的、身/子,身上有密密麻麻的微疼。 “别动。”江奉京说,“皇上如今跟个刺猬一样,不想被自己扎到就别动。” 姜昭愣了一下,眼里溢出笑意。 江太医是在跟他开玩笑? “多谢江太医,又麻烦你了。”姜昭趴好,把头往前放,下巴搭在枕头上,“朕这条命若是没有江太医,怕是早就保不住了。” 江奉京手指蜷缩了一下,慢慢挪开,“知道麻烦微臣那皇上为何不好好的,三天两头就要来一次,难不成是在检验臣的医术,对臣的医术如此信任?” 姜昭觉得江奉京今日的态度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觉得没有往日那般刻薄,甚至还有些温柔。 难不成是因为此刻他被扎成刺猬,看起来可怜? 当真是医者仁心。 “江太医医者仁心,朕全倚仗江太医,朕对江太医心怀感激。江太医的医术当然是出神入化,大家都有目共睹。” 姜昭如今这种话说得顺口极了,他察觉到落在他背上的手顿了顿,可他说的是真心话,即便是现代医学,要治疗这种未知病症都十分棘手,可江奉京硬生生把原身的命拖到了如今。 没错,原身以及姜家的病并未可知,属于未知病症,仅靠着江奉京的医术吊命。 是以,先皇才会要求江家留守在皇宫之中,为皇家治病。 作为一个皇帝来说,这话可真是太过卑微了。 从前原身或许说得咬牙切齿、满心怨怼,可对于姜昭来说,没有人会无条件得延续他的生命,江太医能尽心尽力救治他,就值得他说一声谢谢。 江奉京手上的动作继续,触及那光溜溜的背脊,他才发现姜昭这个皇帝的身子到底有多瘦弱。 先前只是握着他手腕把脉也没注意,他现下拔着针,目光移到他放在枕头侧面的手臂,那手臂白净细弱,手腕更是纤细。 太瘦了。 江奉京皱眉,他应该多吃些才是。 感觉到身上的银针被拔出,姜昭就想动一动,被江奉京拦住,“皇上先别急着动,头上还有。” 姜昭停住,眼珠转了转了向上看,“果然是跟刺猬差不多了。” 两人难得这般轻松对话,江奉京竟也没有怼回来,反而低低笑了声。 “皇上如今倒是好心性。” 姜昭这会儿也不知为何,心情轻松,笑着道:“江太医是想说朕不畏生死?生死有命,强求不得,过好当下每一天就好,朕这身子,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没了。” 或许是方才,他觉得自己可能就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现在能醒过来,睁开眼,一切都好像又不同了。 姜昭的语气是那样的轻松,可江奉京眼里只有白如玉泽的背脊,他的目光从他纤细的脖颈到单薄的蝴蝶骨,顺着背脊又没入裤腰。 他闭了闭眼,从头顶上取出最后一根银针,姜昭似乎觉得有些疼,颤了颤。 “弄疼你了?”江奉京心里软得很,温声关切道。 他从未用这般语气跟姜昭说过话,说完便自己轻咳了一声。 姜昭摇头,“没事。” 美人趴卧,骨肉匀称,虽然瘦却丝毫不损美感。 白玉般的肌肤,在烛火下泛着光华。 江奉京不再看,“皇上把衣服穿上吧,现下有没有哪里不适?” 姜昭趴坐起来,把里衣穿上,墨色的发滑落至腰心。 “没有,都很好。” 方才的窒息感和全身的灼热都一一散去,不得不说,江奉京虽然嘴巴刻薄毒舌,但医术是极好的,特别是那一手针灸。 江奉京收了针,嘱咐道:“皇上切不可再这般大意,什么不能吃都要记下,用膳前要仔细问过才行。” 姜昭乖乖点头,他可再不敢了。 江奉京看了他半晌,叫了姚喜姚顺进来,又嘱咐了一遍。 两人被皇上这么一吓,三魂去了两魂,差点没被吓死,哪里还敢大意,全都一一记下。 两人听完江奉京嘱咐,便见皇上坐在床榻上笑盈盈的看着他们,连忙走到他面前。 两人一叠声的问:“皇上可有什么不适?要喝水吗?用不用什么吃食?” 皇上可没用多少东西,如今折腾到了半夜,定是饿了。 果然姜昭点点头,“饿了,想吃甜的。” 姚喜应了一声,连忙去吩咐小厨房做宵夜,连带着给另外三位大人也做一些。 姚顺小声道:“皇上,摄政王和首辅大人都守着呢,没出宫去,方才还吵了一架。皇上可要见?” 姜昭摇摇头,“不了吧,这么晚了,明日两位还要早朝,别打扰他们。” * 萧从妄在殿里走来走去,时不时便停下凝神听一下寝宫里的动静。 他试图让自己静下来坐一会儿,可坐不到一刻钟便又站起来,他从未如此焦躁过。 半个时辰后,他叫了白风去御书房偏殿把折子给他拿来。 白风被叫去拿折子,满脸无奈:“王爷,拿折子不能叫个小太监吗,我在睡觉您也把我叫起来,太不人道了。” “你跑得快。”萧从妄淡淡吐出一句话,“桌上的折子都要。” 白风刚跑出去的身影一晃,差点就从半空中落下来。 大半夜的,王爷当真是龙精虎猛。 很快白风就回来了,萧从妄把姜昭批阅过的折子都翻开看了一遍,这才慢慢沉静下来。 这股陌生的情绪来的太过突然,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 大约是因为皇上一声不吭去了宇文府,又那般样子回来,他身为辅佐皇上的重臣,关心皇上理所应当。 他是生气,□□上没有告知他一声,若真是有个万一,他难辞其咎。 或许还有可怜吧,可怜他那副脆弱的样子,就像是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他尚未对他道歉,不该误会他。 萧从妄这一生的情绪,都没有那一刻来得多,即便是他在战场上身受重伤、腹背受敌的时候。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方才也乱了阵脚。 萧从妄听到一声瓷器落地的声音,定然是宇文绪那里传出来的。 他眉眼微动,继续看手中的折子。 茶盏在地上碎裂成无数片,宇文绪闭着眼,嘴角绷得笔直。 石玉不知何时入了宫,跪在地上没有抬头,石墨抱剑立在一旁。 “石玉,你什么时候这般无用了,审问一个厨子都审不出来。”宇文绪依然闭着眼,他胸口起伏情绪并不稳定。 石玉垂着头,“大人,属下用了刑,可那厨子无论如何都说自己只是厨子,根本不知皇上会来,更没有加害皇上的心。” 宇文绪豁然睁开眼,眼里满是戾气,“那你说,为何最后一道菜是杏仁豆腐,满桌的菜口味偏重,最后上来一道豆腐,它也应该是虎皮豆腐或者其他豆腐,而不会是杏仁豆腐。” 他仿佛从修罗地狱而来,字字都带着戾气。 石玉蓦地一僵,“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 宇文绪心中烦躁,却没有责罚石玉,道:“我现在没有心思罚你,你给我仔细查清楚,掘地三尺也要挖出来,到底是什么人做的。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石玉身体颤了颤,“是,大人放心,属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滚吧。”宇文绪淡淡道。 屋里没了人,四周都安静得可怕。 宇文绪闭上眼,脑中都是姜昭躺在他腿上的样子,脸色潮红,浑身发烫,灼热的呼吸扑洒在他腰腹。 即便此时此刻,他像是依然能感觉到。 宇文绪还记得他抱着他在怀里的样子,那么纤弱,像是他轻轻用力,就会把他捏碎、折断。 他从未那么依赖过自己,即便他掌控着整个朝堂。 即便只是这么一想,宇文绪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让他依赖自己,让他的脆弱只对自己展示。 想掌控他。 姜昭靠在床上,跟江奉京面对面一起用夜宵,江奉京觉得今晚的夜宵,从未有过的好吃。 平日里他从来不吃宵夜。 而隔壁两人,在小太监送来了夜宵后,才被告知皇上已经醒过来了,不过太过疲惫,已经睡下了。 还说江太医守着皇上的,请两位大人不必担忧。 寝宫两侧的偏殿,烛光一整晚都未灭。 第14章 今日皇上不上早朝,可天还未亮时,永安宫便忙碌起来,不停有宫女、太监在宫中来去, 两侧偏殿亮起了灯火,可仔细听去,却发现并未有多少声响,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运行着。 萧从妄依旧早起去后院练功,走回偏殿时便瞧见有人给宇文绪送来了衣服。他目不斜视,走回了自己住的偏殿,他的衣物昨夜便着人送来了。 路过皇上寝宫门前,里面还是漆黑一片,尚未有声,可见皇上还睡着。 他脚步只一顿,便做好了打算。 永安宫门口,一前一后停着两个步辇,姚顺安排得妥当,总之要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让两位不能挑出错来。 如此他便想着,无论什么都准备两份一模一样的便妥了。 两位同时从偏殿出来,走到宫门口,看见步辇,一前一后上了步辇,朝着含光殿而去。 姚顺看着人影远去,暗暗道:“多亏皇上英明,让我准备两顶步辇,否则就完了。” 寝宫里,江奉京早就醒了,他夜里为了查看姜昭的情况,就在龙床不远处支了一张软榻。 夜里睡得并不安稳,但好在姜昭情况还算好,他听到外面的细微动静也没动,直到安静下来,他才起身。 姚喜见他醒了上前询问,他摆手示意出去说。 秋日凉爽,天朗气清,江奉京出来便长舒一口气。 姚喜连忙上前道:“江大人随奴才去洗漱,奴才已经着人送了干净的新衣来,供大人换洗。 江奉京点了点头,“还算你机灵,给我准备些简单的早膳,用完了我去给皇上熬药。” 姚喜奇怪道:“大人为何不把药方给医侍和医女煎熬,看火又不难。” “呵。”江奉京轻嗤了道,“就他们?给他们药方能看懂吗,让他们熬药纯属暴殄天物,浪费药材,若真让皇上喝下去,灵药变毒药,我江奉京可丢不起那个人。” 姚喜:…… 哇,江大人的嘴也太毒了吧,这么说医侍医女,灵药变毒药什么的,扎心。 可江大人的医术谁都不敢说个不字,若是没有江大人,皇上早就不知道何时就没了。 姚喜陪着笑道:“江大人对皇上负责,乃是大庆之福,大人辛苦。” 他可没说,从前江大人从未亲自给皇上熬过药,皇上也好好的。 姚喜什么都没说,可这话落在江奉京耳朵里依然十分刺耳。他从前是如何的,没谁比他更清楚,如今这样的转变,他自己也陌生。 他不过是觉得皇上可怜,同情罢了。 皇上并没有什么过错,错的是先皇,而先皇早已仙逝,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与姜昭有什么关系呢。 * 早朝上,两位上座的人,一位面沉如水,另一位面冷如冰,下面众臣各个都小心翼翼不敢说话,不知两位这是怎么了。 内侍目不斜视,高声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下面有人道:“听闻昨夜两位大人连夜入宫,在永安宫守了皇上一夜,不知如今皇上情况如何?” 这人是姜家的旁支,看似急切,却并没有什么焦急的样子,或许只是关注姜昭到底还活着没。 萧从妄只微微蹙眉,并不理会。 宇文绪的目光扫过去,看着那人半晌没说话,忽然就笑了一下,“放心,皇上好得很,有我跟摄政王守着,江太医诊治,皇上能有什么事。” 见那人舒了口气,宇文绪笑了一声,那一声渗人得很,却听他道:“前儿皇上说严查水患之事,不知可有进展?” 有没有进展当然是他最清楚,他竟然还问别人。 这谁敢回答。 一时无人回答,方才那姜家旁支已经瑟瑟发抖起来。 又想到首辅和摄政王守在永安宫,他们连见一面皇上都没机会,这在宫外打转了好几日,连一张纸都递不进去。 皇上那日说了严查的话,那在他们看来可不是气话吗。 如今姜昭与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办了他们,他就连后盾都没了,如何能与首辅大人和摄政王抗衡。 自断死路。 那姜家旁支对上宇文绪的眼神,顿时打了个激灵,自己的心思像是都暴露在那双眼之下。 垂下头不敢再看,心中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萧从妄从前不觉得如何,可如今看着姜昭的族人,愈发觉得自己对姜昭过于苛刻。 对比姜昭的族人来说,姜昭在折子上批阅时的见解,足以见得他的聪慧,却无奈于身体过于孱弱,而有心无力。 宇文绪目光慢悠悠的扫过下面的人,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让下面的人却不敢掉以轻心,不知他在想什么,更加颤颤发抖。 他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眼里却慢慢浮现出一丝厌恶。 厌恶那些流着跟姜昭一样血的人,他们那么丑陋、那般贪婪恶心,怎么配做姜昭的同族。 他那般乖顺乐观,眼里像是蕴含着星星,总是含着希望和期待。 无论怎么对他,他都从不怨怼,不会有怨恨的眼神。 看看下面的那些丑恶嘴脸,当真是让人嫌恶。 早朝结束时,宇文绪叫住了众臣,他站起来,白衣胜雪、高贵冷漠。 “皇上如今身体不好,本官和摄政王会守着皇上,不论有何事,本官和摄政王都不希望打扰皇上修养身子,对吧王爷?” 这般与萧从妄商量的口吻,简直前所未有。 摄政王怎么可能回答! 摄政王与首辅大人水火不容,不吵起来就不错了! 况且,摄政王最不喜皇上那般病发的样子,昨夜或许情况紧急,可摄政王如何会守着皇上。 简直笑话。 “本王近日都会在宫中,有事商议的,便递牌子入宫商议。” 萧从妄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却也足见他是认真的。 “啊!” “哈?” “没听错吗?” 萧从妄从座位站起来,“散朝。” 然而下朝后去求见的武将却扑了空,被内侍告知,“王爷已经去永安宫了,大人明日再来吧。” 武将转头出去,却见文臣求见首辅大人的也扑了空,回的话都一样。 这? 武官和文官相视一眼,又同时看了一眼正常的天空。 一时相顾无言,都散了。 宇文绪出了大殿便上了步辇,他回头看了眼正在往含光殿偏殿走去的萧从妄,随后便回过头来。 吩咐道:“走快些。” 萧从妄脚步一顿,神色莫名的看着宇文绪就这么乘着步辇头也不回的走了。 宇文绪本就阴晴不定,当了首辅之后更是随心所欲。 他站在原地半晌,也不知在想什么,终究叹了口气。 吩咐当值的内侍道:“若有武官来找,让他们明日再来,本王先去看看皇上。” 说罢也上了步辇,往永安宫去。 别说后来的大臣们,便是内侍都一脸诧异,这二位何时如此紧张皇上了,哪次不是永安宫的大公公们来三催四请,两位才不得不挪步去探望一眼。 如今这般,难不成是皇上当真情况不妙? 可宫里也没有什么传出来的风言风语。 * 姜昭醒过来时四周很安静,他撑起身子看了眼沙漏,发现已经不早了。 还未出声叫人,姚顺就从外面进来了,见他坐起来连忙走过来。 “皇上可要起了?” 姜昭点了头,又问:“江太医已经走了?” “江大人早就起了,已经在亲自给您熬药了。”姚顺扶着他起来穿鞋,又道,“皇上先洗漱,江大人说先喝药,用了早膳过半个时辰还要再喝。” 姚顺以为皇上会叫苦不迭,却见皇上毫无波澜,甚至还夸了一句,“真是辛苦江大人了。” 一点不为喝药而苦恼。 他刚这么想晚,便又听皇上补了句,“一会儿去问问江大人,若是与甜食不冲突,给朕备些果脯,消消苦。” 姚顺愣了下,便笑了起来,宠溺道:“是,一会儿奴才就去问问江大人,若是不冲突,一定为皇上多备些。” “奴才叫人来为皇上洗漱更衣。” 姜昭忽觉身上有些不舒服,手拧到背后抓了抓,却没够到。 “姚顺,给我准备沐浴。” 姚顺这才想起昨晚皇上没沐浴,他过去帮忙挠痒,拉开里衣一看,皇上后背有些红疹子尚未消散。 “这,皇上稍等,奴才去问问江大人,若是能沐浴,奴才就让人准备。” 姜昭一边挠一边说:“快去快去,过敏而已应该可以洗,我是不是身上太脏了才痒的。” 他不喜欢周围一堆人,是以寝宫里间若是他不叫人是没有人的,姚顺出去了便一时没了人。 可后背却越来越痒,他手臂弯到后面也够不着。 里衣刚才被姚顺顺手拉下来了一些,露出光滑的脊背,墨色的发丝垂在背上,晃眼得很。 宇文绪进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幅景象。 他眸光忽的一暗,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过于稀薄让他呼吸窒了一瞬,他的目光从他的侧脸,往下滑落,直到隐没的腰间。 他负在身后的手无意识的拽紧,看见姜昭手臂往后弯曲,在抓挠自己的后背,他抬脚一步步走过去。 宇文绪的脚步轻得像一只猫儿一样,毫无声息。 在姜昭继续抓挠时,他情不自禁的把手放上他的后背。 “皇上后背痒?臣帮您。” 稍带暗哑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姜昭吓了一跳,他转头看见是宇文绪,心便落了回去。 后背实在是痒极了,他不客气道:“那就多谢首辅大人了。” 宇文绪手指微动时,他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身后的人手指僵住,随即又缓缓抓挠。 宇文绪从来不知道,挠痒是件如此煎熬的事。 煎熬的是挠痒的人。 第15章 眼前的人肩窄背薄,身材颀长,比他矮一点,目光正好落在他的发顶,却让宇文绪觉得好似再往前一步,就能把他拥入怀中。 姜昭终于觉得好似有哪里不对,他如此顺口的使唤了宇文绪给他挠背。 他还挠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快速拉好了里衣,回身道谢道:“多谢宇文大人了,实在是解了朕之急。” 方才是他一时不查,嘴快。 宇文绪见他已经穿好里衣,自然的放下了手,“能为皇上分忧,实乃臣之本分。” 姜昭瞪大了眼:这人今日怎么在说胡话。 随即又听宇文绪缓声道:“昨日害得皇上过敏之症,是臣的错。我已经派人处理厨子的事,其中或许有隐情,待查清楚,定会给皇上一个交代,还望皇上原谅臣。” 原来是因为昨日的事,来道歉的,所以才会这么迁就自己。 姜昭便笑了,“这件事也有朕自己的过失,毕竟只有朕自己知道不能食杏仁,却没有发现。既然大人已经在查了便好。” 宇文绪看着他的那双带着笑的眼睛,也勾了唇角,“皇上不怪罪臣就好,臣不想与皇上有隔阂。” 隔阂? 姜昭心道,朕什么时候与宇文绪没有隔阂,可以如此和平如好友一般共处了。 本来也不是宇文绪的错,是他自己要去宇文府的。 经过昨日一遭,他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那般不畏生死,他还想看看更多美好的景致,当下好好活着的每一刻才是要紧的。 “宇文大人及时把朕送回宫,在路上也护着朕,朕心存感激,怎么还会怪罪你。”姜昭满不在意道,他伸手要拿挂着的外袍,却被宇文绪先一步拿到手里,并且展开示意他穿。 姜昭看了眼宇文绪,却见他神情并未异常,也没有多想便伸手穿上。 刚穿好了,便有脚步声传来,姜昭侧头就看见姚顺和萧从妄一前一后进来。 萧从妄的看了眼站在姜昭身边的宇文绪,随后便移开目光看向姜昭。 姜昭头发只用缎带松松束起,发丝在耳边垂着几缕,脸上带着刚醒来的惺忪,衣袍腰间也是松松系着。 这根本不符合一位君王端庄的形象。 念头刚起,便被萧从妄压下,皇上身弱,不需要任何束缚,他喜欢如何便如何,如此便好。 然而只是这么微微一蹙眉,也被姜昭看见,想到那日萧从妄对他的严厉,在他面前便收敛了些。 姜昭看向姚顺,就见姚顺点头道:“皇上,奴才问过江大人了,可以沐浴,不过最好不要泡太久,过两日江大人会给您配药浴,说是配合着喝药,冬日便能好过些。” 姜昭欣喜的点头,“那太好了,正巧冬日畏寒,药浴的效果定然十分好,江大人辛苦。” 他看向两位杵在面前的人,“朕已无大碍,两位大人公务在身不必久留,朕身体微恙,朝中政事还需多多倚赖两位大人。” “姚顺,快让人准备,沐浴完了朕要用早膳,好饿。”姜昭转头便欢快冲姚顺道。 “原来皇上尚未用早膳。”宇文绪道。 萧从妄道:“臣也未用,不知道可否与皇上一道用早膳。” 宇文绪也笑起来,“臣也正有此意,不知皇上可愿意?” “两位大人竟还未用早膳。” 姜昭却心道,这种蹭早膳的行为当真好吗。 “自然愿意的。”姜昭顿了顿,又道,“可朕想先沐浴,不如两位大人先吃可好?处理政务要紧。” 宇文绪:“臣等为皇上分忧,皇上总是要关注臣子的身子才是,否则如何有精力处理政务。” 姜昭沉默了。 这话说得,就像是他在压榨他们的劳动力一样,但转念一想,真要这么说也没毛病,大庆是姜氏的,无论是摄政王还是首辅,辅佐的都是他,处理的政务都是在为他分担。 俗话说得好,要想马儿跑,还是要给马儿吃好草。 不管他们抱有什么目的或者有什么心思,他们把政务揽过去,姜昭才有更多自己可支配的时间。 姜昭想通了,便笑起来,“那就只有让两位稍等朕一会儿,朕沐浴好了就来。姚顺,先给两位大人上些点心。” 姚顺连忙一叠声的应下了。 叫了人来吩咐带两位出去,姚顺这才带姜昭往浴池走去。 路上,姜昭想了想,也觉得两位大人的态度有些奇怪,于是他便问姚顺:“姚顺,你说,两位大人到底为何非要跟朕一同用早膳?” 姚顺垂头,“奴才不知,两位大人所思所想,奴才如何能参透。” 这话就有些敷衍了,姜昭佯装生气道:“你如何想的便如何说,我认真问你。” 他与人打交道太少了,根本连猜都猜不到两位在想什么。 姚顺见皇上生气,也不敢再敷衍,想了想便道:“皇上,奴才觉得两位大人经过昨日的事情,是怕您再伤着身子,江大人也说了,皇上身子必须要好好休养,否则若是发病便一日坏过一日,之后便是大罗神仙也……” 姜昭恍然大悟。 懂了,如今主角姜舟影踪难觅,若是自己再没了,皇位空虚,朝堂势必混乱,到时候姜舟还有没有皇位继承都难说。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现在就死了,宇文绪和萧从妄的态度转变是有道理的。 他们不想让他死。 姜昭若有所思。 皇帝沐浴的地方是一个汉白玉砌的浴池,走近那浴池屋子便有一股幽然的花香。 室内满是水雾,像是步入了仙境一般。 姜昭看着眼前的一池花瓣水,叹了口气:“可惜不能多泡一会儿。” 外面还有两个人等着呢,总不能让人等太久。 姚顺在后面伺候他脱衣,笑着道:“如今天凉了,皇上喜欢上沐浴,入睡之前再泡一泡也未尝不可。” “你说得对,晚些时候再来泡。”姜昭道,语气里颇有些埋怨那两人打扰他泡澡的闲适。 姚顺在后面笑,从前皇上恨不得时时能跟着两位大人亲近些,如今却变了许多,甚至还起了埋怨两人守着他耽误了享受的时间。 姜昭脱了外袍,褪去里衣,沿着汉白玉阶一步步往水下而去。 他的身子白皙得仿佛与汉白玉融为一体,像是从山间哪个地方跑出来的妖物一般,即便只看背影,也摄人心魄。 浴池里,姚顺挥退了宫人,只留他一人守在浴池边上。 他目光落在那人影上一顿,便移开了目光,不敢再去看。 皇上还是那个皇上,可感觉完全不同了。 姜昭舒服的靠在浴池边上好一会儿,才给自己洗了洗,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个浴池用的是活水,难怪池子里的水都不会变凉。 姜昭被姚顺叫起来时还有些不情愿,在姚顺给他更衣时便笑了起来。 “晚上就又能来泡了,太好了。” 姚顺被他这副孩子心性的样子逗笑了,一边为他平整衣袖一边道:“皇上若是保持这般本性便很好,不仅有利于养病,说不定也能与三位大人更亲近些。” 姜昭愣了一下,他看向姚顺:“你是说,我本性如此?” 可书中的原身不是阴郁懦弱,胆怯自卑吗。 姚顺手上一顿,狠了狠心跪下道:“皇上,奴才有话不知该不该讲,可若是憋在心里,奴才都替皇上苦,便是皇上要怪罪,奴才也要说一说。” “奴才伺候皇上好几年,可近日才发觉皇上本性开朗,可平日里见到几位大人总是压抑着自己。奴才听江大人说了,心情于病情有很大的关系,若是皇上日日都心情好,那您的病说不准就会好很多。” “国事虽重,可皇上的龙体更加重要,您便由着您的性子,如何高兴如何做,奴才觉得,几位大人也会看见您的本性,与您亲近,尽心尽力辅国的。” 姚顺说是如此说,可也说得十分隐晦,但姜昭脑子一转便明白了。 他问:“顺儿,你的意思是,之前我对摄政王和宇文大人的乖巧顺从,是装的?” 姚顺抬头,眼里明明白白写着:难道不是吗? “皇上觉得您是真的那般乖巧顺从的人吗?您是皇上,只要不是那般荒淫无度的昏君,天下都是您的,您大可以按照您的心意来,便是摄政王和首辅大人也不能说什么。” “可您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要,反而让人多心,以为您有什么别的心思。” 姜昭眨了眨眼,“比如呢?” “比如?”姚顺想了想,笑着道,“比如您想要一颗宇文大人府中的那棵树,比如您想要天下的奇珍异宝,比如想吃千里之外的美食……” “咳。”姚顺说完才惊觉自己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不过是每个帝王都唾手可得的东西。“比如您想的,都可以。” “那若是我想四处游玩呢?” “皇上,您的身子尚未大好。”姚顺道,见皇上顿时萎靡如小狗,又补充道,“不过京城周边的行宫,或者猎场等,都是可以的。如此说来,朝中已经许久不成举行秋猎了。” 姚顺说着却发现皇上没了声音,一看才发现皇上在发呆,便也住了嘴。 今日他已经说得够多了。 第16章 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姜昭从未有过这种体验,从他懂事起,他就从未提过要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听话。 “皇上,摄政王和首辅大人在前厅等着。”姚顺给他束好了腰封,今日姚顺给选了一身浅石英紫的常服,显得他气色更好。 姜昭抖了抖衣裳,“走吧,两位大人定是等急了。” 前厅里没有地龙,只有几个炭盆放置在圆桌四周,宇文绪和萧从妄面对面坐在圈椅上,宫人上了茶便退到进门处,厅里只有两人,一时间仿佛四周都凝滞了。 半晌,宇文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姿态闲适,放下茶杯时幽幽看向萧从妄。 “摄政王不是有军务要处理,如何跟着本官来了永安宫,如此紧追不舍,意欲为何?” 萧从妄看向宇文绪,目光冷酷无情,“宇文大人智多近妖,本王不来永安宫如何保护好皇上。本王想去哪里,难不成还要跟宇文大人报备?” 宇文绪轻笑了声,道:“摄政王这是还在怀疑本官要对皇上不利?” “没有证据,本王从来不胡乱下定论。但是,宇文绪你最好收起你蠢蠢欲动的心思。”萧从妄眉眼如刀,“追查先皇皇嗣的人,本王知道有你的人,本王警告你,这件事不准让皇上知晓。” 宇文绪转着扳指的手一僵,顿时抬头目光如电般看向萧从妄。 他微微眯起眼,心中百转千回:萧从妄竟然知道他在找先皇皇嗣。 宇文绪:“摄政王这是在威胁我。” 萧从妄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看来宇文大人也不想让皇上知道,既然如此,本王也希望宇文大人别再有别的心思。” 忽然,宇文绪低低的笑起来,“摄政王乃是忠臣之后,最是公正严明,若是我找到了正统皇嗣,岂不是正合你意,你现如今来警告我,这又是何意?” “到底,是谁有别的心思。” 正厅里的气氛降至冰点,两人互不相容,眼里俱是寒冰一般的冷意,仿佛下一刻,这表面的平静就要被打破,哗啦一声,碎得四分五裂。 “两位大人久等了。” 姜昭的声音从门厅传来,随即颀长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宇文绪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冰冷。萧从妄别过头,端起茶盏佯装喝茶。 冰雪消散,一时间正厅里暖意融融。 姜昭没有察觉出这里的剑拔弩张,他入座后便吩咐传膳,一抬眼便见江奉京从外面进来,身边跟着个端着药的小太监。 江奉京目光略过刚起身的两人,径直走到姜昭身边坐下,道:“皇上觉得如何?” 姜昭点头,“江大人医术高明,今日好多了,身上的疹子都消散许多。” 江奉京嗯了一声,撩开他的衣袖查看,见红疹确实淡了许多,便道:“皇上先喝药吧,用了早膳之后过一个时辰还要喝一次。” 姜昭很听话,“好。” 他想快些好起来,医生的话一定没错的。 萧从妄走到桌边,看向江奉京问道:“江大人,皇上如今身体到底如何?后续要如何医治?” 昨晚折腾一夜,江奉京不用想也知道外面那些大臣们有多么急切的想知道皇上的情况,摄政王作为保皇派,一向公正严明,对皇上的病情都时刻掌握着。 这里面的心思他自然清楚。 没有任何情绪,只要知道最真实的情况。 江奉京看向宇文绪,对于宇文绪这个疯子,他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可是如今他只是皇上的太医,只需要医治皇上就是了。 见两人都看向自己,江奉京看着姜昭把药碗喝了个干净,这才缓缓道:“皇上如今身子十分脆弱,寻常的一点风寒和大意,都有可能会要了他的命,如今喝药也只能延缓,我打算给皇上用药浴。” 他说着就沉默下来,顿了顿才又继续道:“只不过药浴有些折腾人,会很疼。” 姜昭闻言便问道:“这药浴效果非常好吗?” 言语间一派天真懵懂,还有好奇。 另外两人脸色都有些变化,他们必然是知道药浴的。 江奉京看向姜昭,见他眼里一片清明和好奇,便缓了语调道:“效果比喝药好很多,只不过会很疼的。” “没事,我不怕疼的,我愿意试试。” 他说的那样轻松,全盘接受了未知的疼痛,却让人心头有些发软。 他们都知道,那有多疼。 萧从妄眉眼间满是不赞同,唇抿得死紧,双眸沉沉的看向姜昭。 随后才问江奉京,“没有别的方法了?” 对上他们两人,江奉京就没那么客气了,他冷笑道:“若是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这么说了,摄政王是对我的医术有什么质疑?” 宇文绪没什么表情,可眼神很冷,他道:“那可有方法让他、皇上不那么疼?” 江奉京站起来,冷声道:“两位大人若是要给什么建议就不必了,如何医治皇上用什么法子,我自有安排,若是两位信不过,大可自己来。” 气氛骤然一紧,站在一旁的姚顺大气不敢出,姜昭不明所以的看着三人,怎么就要吵起来了的样子。 宇文绪冷得可怕,萧从妄的脸色沉得可怕。 瞥见姚喜带了人来上菜,姜昭缓声道:“大家都饿了,先用早膳,我、朕也饿狠了。” “给三位大人盛粥,江大人也用些吧,忙了一早上帮朕熬药,辛苦了。”姜昭声音清冽,如一道清泉。 宫人得了令,绷着身子给三位盛粥,下一瞬在三位坐下后,总算是呼出一口气。 吓死了都。 饭桌上一时没了声音,三人似乎都在思考什么。 姜昭觉得这粥都咽不下去,太难受了,他便开口道:“二位大人若是还有政务,便不必忧心朕这边,朕有江太医看顾,二位大可放心。” 两人都朝他看来,余光便看见江奉京嘴角含着一抹笑。 那抹笑怎么看都十分碍眼。 宇文绪轻笑起来,懒洋洋道:“皇上这是不信臣的能力,臣自会处理好政务,不用皇上费心,至于来探望皇上,这是臣应该做的,若是不能时刻了解皇上的龙体情况,才会让臣心有不安。” 萧从妄看了眼宇文绪,他沉声道:“皇上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姜昭嗯了一声,也不知如何回答,于是索性不管了,垂着头喝粥。 见他一副不想搭理两人的样子,江奉京心中更加得意,即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得意什么。 “皇上用了早膳休息后便喝药,臣一会儿就去给您配药,午后进行药浴。” 姜昭侧头道:“午后进行药浴?朕还以为药浴晚上才泡。” 江奉京道:“皇上体弱,午后正是一日中阳气最重之时,晚上阴寒于皇上无益。” 原来竟然还有这种讲究,姜昭看向江奉京的目光都有些崇敬了。 他从前只见识过科技的手段,如今这才是接触了神秘的中医,只觉得非常神奇。 一顿早膳,江奉京和姜昭说话,其余两位心思各异,宇文绪因为萧从妄的警告而心中沉甸。 寻找皇嗣一事乃是很早就启动的计划,经过多方探寻,如今才稍有眉目。 可若是让皇上知晓了,即便是如他这般不在意的心性,或许也会觉得失望和痛心吧。 又或许,他不会。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甚在意。 萧从妄亦是心中烦躁,若是宇文绪当真把先皇皇嗣找回来,皇上应当如何自处? 他又该如何?祖辈父亲一向忠良,他也严明自持,他的使命便是维护皇权,辅佐皇上。 若是皇嗣回来了,按照正统血脉,姜昭只能让位。 从前,这绝不是他会犹豫的事情,可如今,他竟然产生了一种不愿。 用完早膳,姜昭便借口消食带着姚顺和姚喜去宫中闲逛。 三位大人自觉无趣,便都各自散了,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昨日皇上突发疾病,使得各部官员都上了折子来询问,更有甚者,再次提及了给皇上纳妃,以保留皇室血脉,就怕皇上若是有个万一。 这种官员不止一个。 宇文绪翻开折子越看脸色越冷,看完折子脸上的冷意足以让人远离三丈。 “好好好。”他连连说了三个好字,往椅背一靠,眸中冷光微闪。 “去,把这几位大人的外宅私生子等,告知正室夫人及他们的岳家。”宇文绪把几本折子扔在一旁,冷笑着说,“我倒要看看,自己后宅都管不好,还管到皇上身上来了。” 站在石墨对面的内侍躬身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眼见首辅大人正在气头上,内侍犹豫了一瞬,躬身又道:“大人,有那位遗落在外的皇子消息了。” 宇文绪淡淡道:“呈上来。” 内侍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细小的竹筒,竹筒上方封口处还有一圈蜜蜡封印着,他小心翼翼的呈上去,随后躬身退出了侧殿。 宇文绪盯着那竹筒好一会儿,才伸手拿了过来。 姜昭今日精神足,在永安宫逛了一圈后,便带着姚喜两人往宫中园子里走去。 趁着精神不错,他便去了宫中的御花园,这座花园占地极广,修建得也十分精美。 走到其中,便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公公,看见姜昭他立刻走过来请安,“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昭不认识他,身边的姚顺提醒道:“皇上,这位是宫中的老公公,尚全公公,从前徐妃跟前的老人。” 姜昭不知道徐妃,便也点头道:“起吧。” 尚全起身站在一旁,姜昭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问:“尚公公可是有话要对朕说?” 尚全愣了下,连忙摇头,“奴才没有。” 待到姜昭走远,尚全的嘴角那一丝笑慢慢消失,眼里全是冰冷。 第17章 姜昭没在园子里逛多久,就被姚顺两人带回去喝药。 他看着满园已经变色的树叶,忽然想起什么,感叹道:“园子里的秋色渐浓,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出去看看红叶、银杏。” 姚喜笑着道:“皇上想看红叶银杏?那奴才去问问何处好看。” 姚顺瞪他一眼,“皇上还在喝药呢,江大人说还要药浴,不如问问江大人再说。若是可以,奴才再去打听,皇上也许久未曾出宫游玩了。” 姜昭就笑了起来,“那太好了,不行可以把江大人叫上一起,或者提前给开些药。” 说到出去,他就是满脸的期待,让姚顺都不忍心让他失望,便连连说跟江大人商量一番。 午膳时,那两位没有来让姜昭松了口气,简单用完膳,江奉京便让他准备去泡药浴。 药浴的地方在浴池旁边的耳房里,姜昭身穿一身白色里衣走进去,就见江奉京正在调药浴,都没听见他进来。 耳房里满是草药的味道,并不是很好闻,反而有种刺鼻的味道,很是浓郁。 江奉京满头是汗,他那张清隽的脸隐在雾气中,越发看不清楚。 姜昭并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反而往前凑了凑,想看看浴桶里是什么东西。 只见里面乌漆嘛黑的,灯火之下根本看不清,这间耳房连个窗户都没有,更显得光线昏暗。 江奉京正在亲自加药,忽然见有人探出头来,他双眉微皱立刻就要骂人,却见那人侧头看向他。 那双眼里满是好奇,对这刺鼻难闻的药浴味道根本不在意。 水雾模糊了那人的眉眼,却只觉得更加雌雄难辨。 “皇上怎么这时候进来了,臣还没调好药。”江奉京垂了眼。 姜昭问道:“江大人在里面加了墨汁吗,为何如此黑?” “皇上有没有觉得受不了?”江奉京扯了扯嘴角,再一次问道,“皇上若是此刻不愿药浴还可以反悔,这药浴一旦泡进去了就不可半途而废,药浴滋味难受,会又疼又痒浑身发热,皇上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姜昭歪着头,“会很疼吗?其实说实话,我特别不怕疼,既然江太医都说这是最有效的了,那值得一试。” “会很痛。”江奉京说,他抿抿唇,对上姜昭的双眼,又道,“有的人泡完之后会性情大变,因为这药一旦开始就不能停,必须泡七次,每隔七日一次,每次都会痛不欲生,很多人都受不了。” “这药浴里面有一味毒药,若是入口则能立刻毙命,但若是配合药浴,却有奇效。” “如此,皇上还愿意吗?” 姜昭像是认真的思考了两秒,还不等江奉京反应,便道:“没什么不愿意的,还有比如今更差的境地吗?开始吧江大人。” “药浴已经好了吗?” 江奉京手中一直没停,点了头:“可以了。” “对了,若是七日一次的话,那出去看红叶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江大人考虑一下,与朕一同去看红叶吧。” “嗯?”江奉京没回过神来姜昭在说什么,便见纯白的里衣滑落,露出一具比里衣更白的身躯。 他一步步踏上进浴桶的木制楼梯,脚趾如玉一般圆润,往上是笔直匀称的腿。 江奉京深吸一口气,别开了目光。 “扶着皇上,仔细别滑倒,皇上就坐在浴桶边缘就可以,留两人守着皇上,其余的跟着我出去。”他声音有些暗,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皇上,这药浴需要泡一个时辰,方能起身。” 带着些凉意的身体没入药浴中,姜昭应了声,“好,时辰到了就进来叫我,其实也不用留人在这里。” 江奉京听他这么一幅无所谓的语气,有些无奈,“皇上一会儿定需要人帮助的。” 说完便也不再说了,带着其余人退了出去。 姚顺和姚喜守在外面,江奉京不准他们进去,“若是皇上受不住,你们又不忍心,岂不是坏了大事。” 他留另外两个在里面,也是吩咐好了,不论皇上如何威慑,都不准让他出来,有事他来担着。 姚喜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立刻便紧张道:“江大人,这药浴当真那么可怕吗,皇上不会有事吧,若真是疼,那可如何是好,就不能减轻一点吗?” “怎么办?”江奉京看他一眼,“疼晕过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从妄和宇文绪同时到的,正巧听见了这句话,两个人都看着他。 江奉京看过去,道:“怎么两位大人有何异议?” 萧从妄问道:“皇上要在里面待多久?” “一个时辰。” 江奉京对姚顺道:“我去换身衣服,若是有事就叫我,最好别进去打扰皇上。” 姚顺点头应是。 宇文绪对姚顺道:“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一会儿皇上出来了,派人来告诉我。” 说罢,转身就走了。 萧从妄在门外站了半晌,他刚想离开,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闷哼,可也只有这么一声,便没了声响。 他走到进去,想进耳房看一眼,却被姚喜拦住。 “王爷,江大人说了,若是进去会打扰到皇上,王爷还是在外面等等。”姚喜有些害怕,不敢看萧从妄。 萧从妄垂眸看他,“本王就在门口,不进去打扰。” 姚喜便往旁边让了一步。 耳房里点着很多蜡烛,灯光很亮,照得趴在浴桶边的人样子更加清晰,就连他脸上的不知是汗还是蒸汽的水迹都能看清楚。 萧从妄的目光落在露在浴桶外面的手上,那双手死死的抓着浴桶边缘,那么用力,白皙手背上的青筋凸显,显得更加脆弱。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手臂用力程度就能看出定然十分不好受。 但他咬着唇,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浴桶下面有小火在不断加热,耳房里闷得很,萧从妄放下厚帘子,又带上门。 脑海里都是姜昭忍痛的样子。 他站在廊下,目光落在远方,不知在想什么,这么一站便过了一个时辰,期间并没有听见里面再传来任何声音。 直到江奉京来了,看了眼时辰,打开门走进去,便出来低声道:“王爷来搭把手,把皇上抱回寝宫。” 姜昭昏过去了,他手牢牢的抓着浴桶边缘,脸上一片潮红,可并没有任何痛苦的样子,就好像只是睡过去了一样。 萧从妄走进耳房,见他已经披上了里衣,外面又罩了件斗篷,这才把人抱起来。 姜昭很轻,他轻易就抱了起来,他整个人都被熏得泛红,就连露出来的脚趾都是红的。 像一只煮熟的虾仁一样。 热腾腾的一团窝在萧从妄的怀里,他紧了紧手臂,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姜昭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软绵绵的,双眸闭着睫羽如扇,就像是安静睡着了一样。 江奉京看了眼姜昭,蹙了下眉,对萧从妄道:“先把皇上带回寝宫,我看看药汤就来。” 萧从妄点了下头,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这才抬步往寝宫走去。 他手臂揽得很紧,还侧了侧身,让他不被风吹到。 江奉京站在药汤边,沉着脸,他挽袖用手捧了药汤凑到鼻尖,一股苦味带着淡淡的腥味涌入鼻子里。 他眉头慢慢蹙起,又凑近闻了闻。 “你过来。”他抬头叫了一个小太监过来,重新捧了水让他闻,“闻到了什么味道。” 小太监凑近仔细闻了闻,有点作呕,然后道:“苦味,还很腥。” 江奉京沉思了半晌,忽然低呼了声:“糟了。” 他快速朝着寝宫跑去。 萧从妄走到龙床边,姚喜已经铺好了床,站在一旁。 他动作极轻的把人放在床上,手臂还未离开他的背脊,忽然姜昭咳了一下,随即,一大口黑红的血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姚喜吓呆了,惊叫了一声,引得姚顺看过来,顿时瞪大了眼。 萧从妄愣了下,他瞳孔蓦地放大,扶着姜昭的手臂微微抖了下。 “放下,快把皇上放下,侧躺,让血流出来。”江奉京的声音忽然出现,萧从妄反应极快的把人放下侧躺。 大口大口的血被吐出来,床上的人也只是微微蹙着眉。 姚喜和姚顺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紧紧的盯着床上的人。 姚喜甚至抓紧了兄长的衣摆。 萧从妄呼吸跟着一窒,看向神情严肃的江奉京,沉着声道:“江大人,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江奉京来不及回答他,绷着脸搭上了姜昭的脉搏。 足足过了一刻钟,他才放开,此时姜昭也没再吐血,他翻看了眼珠和嘴,脸色更加沉。 地上的一滩乌黑的血刺目得很。 事关重大,江奉京探完脉,把萧从妄叫到了一旁去,脸色凝重道:“我怀疑皇上中毒了,药浴里面本身有味毒药,可能把毒性激发出来。” 萧从妄脸色沉下来,“什么毒?” “还不清楚。”江奉京又道:“不过不算是坏事,至少提前发现了。皇上这边你来照看,我要去找出这是何种毒药。” 萧从妄目光落在床上的人身上,“皇上如何了?” 江奉京也看过去,目光复杂,“皇上暂时无碍,毒素中和了一部分,但这药浴恐怕再用也没什么效果了,为今之计,若是能找到解毒之法,说不定就会让他好起来。” “我怀疑,姜氏并非是不治之症,而是中毒。” 如今说什么都没用,江奉京收拾了东西,便要离开,临走时嘱咐:“之后我会让人送药来,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本王知道,还望江大人也守口如瓶。” 第18章 姚顺和姚喜在给姜昭清理血迹,更换衣物。 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他们心颤不已,姚顺已经派人去通知宇文绪,可大约是被事情给绊住了,宇文绪并没有出现。 萧从妄看着他们帮姜昭收拾妥当,看了眼床上沉静的睡颜,这才走出去吩咐把公务给他搬过来放在偏殿。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黑色衣袍上的暗红血渍,几乎看不出来了,可他知道那口血吐在他的衣袖上,把银色的暗纹都给染成了暗红。 姜昭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火热,他从来身上都是冰凉的,今日竟感觉有些薄薄的汗意。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才发觉地龙烧得并不旺,四周的灯光亮得瞎眼,他看见地上的一滩深一点的颜色。 察觉到动静,姚喜从屏风后走出来,看见姜昭坐着看着他,大大的松了口气,夸张的拍着胸口。 “奴才的皇上诶,方才真是吓死奴才了,老天爷保佑,您总算是无恙。” 姜昭笑了下,“这么夸张吗,我怎么了?我只记得昏了过去。” 他只记得方才他泡在药浴里,那滋味当真是难受,不止是疼,而像是有什么虫子在往肉里钻,直到钻进他的心窝。 姚喜跪在姜昭身边给他穿鞋,双眼睁得溜圆,“皇上您不知道您吐了多少血,那么一大滩。” 他比划了一下,示意皇上往地上看。 “您不知道,当时摄政王抱着您回来,整个人都僵住了,江大人跑进来的时候有多急。” 姜昭眼睛弯了弯,“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姚喜看他,认真道:“皇上您觉得疼吗,吐了那么多血,肯定很疼。” “没那么疼。”姜昭道,“摄政王抱我回来的?当时可能情况急吧。” “不皇上,奴才觉得摄政王和江大人很紧张您,毕竟您可是皇上,龙体要紧。” 午后去泡的药浴,此时已经夜晚,姜昭是被渴醒的,喝了温水后,姚喜又让人把温着的药端来。 “这是江大人吩咐您醒过来就要服下,还说之后会在太医院研究药方,这几日您应该会觉得好些。” 姜昭点了点头,把碗中的药一饮而尽。 姚喜接过碗递给他一枚果脯,姜昭眯着眼塞进嘴里,满脸都是幸福。 姚喜又道:“摄政王在偏殿,可要奴才去说一声?” “摄政王怎么又在?”姜昭道。 “大约是怕您又出什么事,江大人也嘱托了摄政王看着您。”姚喜说。 皇上身边没有亲人,也没有后宫,在外的那些族人都虎视眈眈,孤身力薄也实属可怜。 姜昭道:“首辅大人没在吧?” 这一个两个的,也不必把他看得这么紧,是真的怕他死了吗。 “首辅大人有事出宫回府了。” 姜昭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姚喜见他轻松下来,连忙问道:“皇上现下觉得如何了?” 以往苍白的薄唇此时血色斐然,姜昭握了握拳,“感觉不错。” 是真的不错,他觉得浑身都很舒服。 “江大人医术真是高明。”姚喜笑道,“皇上快睡一会儿吧,奴才守着您,地龙可要再旺一些?” “不必。” 宇文绪回府处理了事情,闲下来时宫中已经落钥,得到姜昭已经醒了的消息,他便没再动身。 回了自己屋,一眼就看见被他扔在软塌上的外袍。 那是他给姜昭披上的外袍。 宇文绪面无表情的拿起外袍,若有似无的药汁味侵入鼻端。 是他的味道。 姜昭第二日早晨很晚才醒过来了,他觉得自己精神从未如此饱满。 想到下一次药浴还有好几日,他便决定让姚喜去打听一下附近看红叶、银杏的地方。 姚喜应了一声,出去时便遇上了萧从妄进来,他看姚喜匆忙出去,便问道:“怎么了?” 姚喜抖了下,“回摄政王殿下,皇上让奴才去打听哪里可以看红叶。” 萧从妄挥了下手示意他下去,绕过遮挡的屏风看见披了外袍的姜昭,披散着头发正让宫女给梳头发。 病弱的皇帝从铜镜里看着似乎精神了些,眉眼间多了一丝精神,唇瓣像是抹了一层红。 萧从妄收回目光,微弯腰身行了一礼:“臣见过皇上。” 姜昭寻声回头看他,就听他低沉的声音道:“皇上想出宫看红叶?” 看着他冷肃的样子,即便知道这人就是没什么表情,可姜昭莫名有点怵,声音便带上了几分委屈。 “摄政王这是不允吗?朕感觉好多了,江大人的药浴很有效,朕就想出宫逛逛,也不行吗?” 他的言语间带着几分难得的急躁,那张漂亮的脸都生动起来,不像往常如个精致的任人揉捏的娃娃。 萧从妄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眸色未动,“臣不是那个意思。” 姜昭立刻便露出一抹笑,急急的朝他走近了几步,眼看就要到他面前了。 “这么说王爷不会阻止朕出宫了,太好了。” 他言笑晏晏,言语间温温软软,像是在撒娇一样。 萧从妄看着他,唇角微微扬了扬。 姜昭眨了眨眼,就见刚才似乎笑了一下的人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面无表情,刚才他着急的委屈抱怨,萧从妄不仅没生气,甚至还笑了。 他刚才确实觉得委屈了,明明说是一个皇帝,天下最金贵的人,竟然连出宫赏红叶都不行。 可不是委屈吗。 但他从来都不曾露出过委屈的样子,因为他知道无论委屈还是撒娇,都没有用。 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毫无用处。 皇帝这个身份也还是挺有用的,或许往后他可以多多利用。 俗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从前他不信这句话,现如今倒是有些感触。 见姜昭一脸得色,萧从妄轻轻咳了一声:“臣虽然并不阻止皇上出宫,可若是出去,皇上安全最重。” 只要能出去,姜昭觉得别的都好说,便笑着道:“出行安全就靠王爷了,王爷的安排朕信得过。” “那么就剩下姚喜的回话了。”姜昭心情好,话都多了。 “皇上想赏红叶,臣倒是有个建议。”见姜昭看向他,萧从妄继续道,“距离皇城八十里的明山寺景色不错。” “明山寺。”姜昭琢磨了一下,好奇的看向萧从妄,不明白他这种人,竟然还会去寺庙那种地方赏红叶。 似乎是知道姜昭在想什么,萧从妄道:“臣曾经去过明山寺几次,家中有人信佛去祈福。” 姜昭对此一无所知,去哪儿都好,只要能出去走走。 “那就去明山寺。” 顿了顿,他道:“今日出发还来得及吗?” 半个时辰后,姜昭带着姚喜姚顺准备上马车,却见萧从妄亲自带着一队侍卫而来。 姜昭瞬间会意,“这是跟着朕去的侍卫吗?王爷安排得很是妥当。” 萧从妄:“臣亲自护送皇上前去。” 说罢大手一挥,“准备启程,前后各一队,出发。” 姜昭这才看见,原来不止一队侍卫,而是一前一后两队,一队十人,萧从妄翻身上马,姿态潇洒。 他忘了他可是皇帝,出行必然不能轻车简行,更何况还是萧从妄跟着。 不过这些都不归他管,他高高兴兴的上了马车,很快,车队便缓缓行驶起来。 他决定来的突然,萧从妄也派人问过江奉京,得到的回复是:“皇上想去便去吧,药按时吃便可。” 临行前,萧从妄派人去查皇上中毒之事,在姜昭被作为继承人培养之前必然不可能中毒,那只会是在十年前到如今这段时间。 这么排查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可疑之处以及能下手的人无非便是那些,要查起来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查出来的。 马车刚出宫门,姜昭就迫不及待掀开车窗帘往外看,满脸期待和兴味。 萧从妄落后刚巧骑马走在马车边,便朝他看过去,对上姜昭满含笑意的眼睛,甚至还冲他弯了弯眼睛,他微勾唇角,对这趟行程不知为何也生出一丝期待。 “外面风大,皇上披个披风吧。”往日硬邦邦的语气竟带着些温和。 宇文绪到了永安宫时,里面只有伺候的宫人在期间行走,屋里没有声息。 叫了人来问才知道,皇上和摄政王竟然一同出宫去明山寺了。 宇文绪面色阴冷,冷笑道:“好个萧从妄,背着我就把人带出去了,什么明山寺祈福,打的什么主意以为别人都不知道。说是忠良之后,笑话。” 石玉跟在一旁没有出声,他知道大人最厌烦的就是僧人寺庙,大人从来都是信封求神拜佛不如靠自己。 如今皇上和摄政王去明山寺,他定是不会去的,况且这几日情况复杂,大人也脱不开身。 石玉站了半晌,才上前道:“大人,据说那人出现在京城附近,是否要去……” 宇文绪静默了半晌,脸色阴晴不定,“回府。” 很快,去太医院一趟的石墨回来,恭敬道:“大人,属下打探到,江大人在查医书典籍,都是关于毒药的。” “毒药?”宇文绪眸色渐渐沉了下来。 第19章 “石玉,让人去查毒药到底怎么回事。”宇文绪沉声道,“昨日药浴之后,便匆匆回太医院研究毒药。好哇,当真有如此胆大的人,在眼皮子底下给皇上下毒,这是在挑衅我跟摄政王?” 石玉顿时心中一惊,大人分析得没错,若真是这样,不止是挑衅大人和摄政王大人了,这是毒害皇上,株连九族的大罪。 “是,属下立刻派人查。”石玉不敢轻慢,立刻亲自去吩咐人。 一路从皇宫回了宇文府,宇文绪一路往书房走去,路过那颗院中还飘洒着紫色花瓣的树时,停下脚步看了半晌。 唇角微微勾起,抬步便继续走。 车队一路往前,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也颠簸得厉害。 姚喜给皇上倒了杯热茶递过去,便听见神色恹恹的皇上道:“果然老话说的没错啊,要致富先修路。” 这古代的路未免也太过颠簸,比从前深山乡村的路也差不多。 姚顺在一旁忍笑。 姚喜直接就笑出声了,“皇上,咱们这是在走官道呢,出了官道到明山寺还有一段小路,小路会更加颠簸一些。还是咱们皇城好,到处都是青石板路。” 姜昭叹了口气,喝了热茶也没有觉得舒服一点,只觉得头疼欲裂。 或许也是身体太弱了,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他算是有点明白,为何原身不愿意出门,说不清是受罪多些还是享受多些。 姚顺见他难受又忍着,想了想便撩开车窗帘,看见摄政王在前面,便喊了一声:“王爷,皇上身子有些不适,停一下吧。” 萧从妄拉住马停下,往里看见姜昭苍白的脸色,抬手示意停下。 侍卫魏循高声道:“停!原地修整。” 萧从妄下马上了马车,他生得高大,气势又强,一进了马车厢便硬生生把车厢给衬得小了许多,姚喜和姚顺恭顺的垂着头。 萧从妄半跪在姜昭身前,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脸色,问道:“皇上可觉得哪里不适?此刻回宫还来得及。” 姜昭抬头看他,摆了摆手,“不必,朕不过是有些晕车,下去透透气就好了。” 萧从妄:“臣扶皇上下去。” 说是扶,却几乎是半抱着他下了马车,脚触碰到地上,姜昭只觉得一阵虚浮根本使不上劲,只能紧紧抓着萧从妄的手。 “多谢王爷。”姜昭声音轻得很。 萧从妄垂头看去,只能看见他束发的玉冠和与玉冠一色的白净脸庞。 他不甚熟练的帮他把披风拉好,扶着他往溪边走去,“去溪边吧,那里景色不错。” 果然,姜昭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喜意,“好。” 队伍已经出城好一会儿,此处山幽水静,树林不算茂密,期间却也有小动物来去自如。 姜昭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嘴角始终挂着笑。 萧从妄静静地陪着,两人站在溪边,溪水潺潺而动。 两人一高一矮站在一起,一白衣一黑袍,竟十分和谐。 士兵们有几人值守,其余的便聚在魏循身边,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那两人背影上。 其中一人嘴里叼着根草,眉心一点红痣,声音却粗声粗气:“老大,将军这是怎么滴,对那病恹恹的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魏循轻飘飘看他一眼,他立刻咳咳两声,拔下嘴角的草,“错了错了,是王爷。” 魏循道:“如此大不敬的话别再说了,你没了脑袋不妨事,别连累王爷。” “是是是,我错了。”梁昆答应得虽好,却不带什么恭敬,“王爷如今对皇上忠心耿耿,我等将士大受震撼。” 梁昆说完就撇撇嘴,谁不知道他们家将军只是为大庆鞠躬尽瘁,对谁在那个位置都无所谓,要不怎么会对着病秧子皇帝这么好,还不是这位一旦没了,后继无人,大庆就乱了吗。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 魏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梁昆就不一样了,他时不时的往那两人看一眼,怎么看都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怪异,他摸着下巴,琢磨了老半天,忽然灵光一闪。 “这,王爷为何看起来,有些温柔?”梁昆震惊了。 还是他看着眼熟,他弟看隔壁的姑娘不就是这么个感觉,那眼神,软绵绵的。 看得他浑身打哆嗦。 太渗人了。 梁昆抖了抖,忽然目光就顿住了,喃喃道:“我怎么觉得,皇上今日瞧着有些不一样啊。” 身边有人笑话他,“你啥时候还见过皇上了,怎么瞧出不一样的。” “滚。”梁昆怒骂,又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移不开目光了,“怎么看起来比我见过的所有美人都好看。” 这话他可没有胡说,打仗那几年,他可是跟在将军身边的亲卫,给将军送来的绝色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个都长得好看,什么样的都有。 可今日看着那位,犹觉得这才叫人间绝色,如同高不可攀的神祗。 梁昆摇了摇头,他怕不是魔怔了。 四周空气清新,姜昭觉得满身的疲惫都被风给吹散了。 “王爷,我休息好了,可以出发了。” 萧从妄嗯了一声,他发现了,皇上心情不错的时候,便不会自称朕。 “臣让队伍慢些,以免皇上难受。” 姜昭弯起眼,如月牙一般,“好,多谢王爷照顾。” 萧从妄移开眼,“这是臣的本分。” “王爷为大庆所做良多,无论为国为民道谢都是应该的,何况王爷如今纵容朕出来游玩,回宫之后定会遭人弹劾。” 萧从妄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看向姜昭,“皇上不必如此,皇上本就是出来修养祈福,不必理会闲言碎语,至于弹劾,他们不敢。” 姜昭轻笑了一声。 萧从妄认真的看向他,“皇上笑什么?” 姜昭轻咳一声,收住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王爷也很幽默。” “嗯?” 姜昭没再说什么,他总不能说,王爷您是真男子汉,不惧文臣的弹劾。 这话也没必要说。 萧从妄看着姚顺把姜昭扶上了马车,他翻身上马,示意出发。 魏循高声道:“出发。” 训练有素的队伍立刻摆好阵型,一前一后护着车驾往前。 魏循拉着马走到王爷身边,便听王爷吩咐道:“让前面的走慢些。” “是。”他刚要往前去吩咐,就被叫住。 魏循觉得自己恐怕出现了幻听,他听王爷问道:“我幽默吗?” 魏循:“……” 他内心震惊,用了好大的毅力这才努力维持住正常的表情,避免了脸部的抽搐。 “王爷,您说什么,属下没听清。”魏循硬着头问。 萧从妄淡淡瞥他一眼,冷漠道:“没什么,去吧。” 魏循双腿一夹马腹,瞬间窜出去老远。 身后像是有鬼在追。 队伍行进放慢速度,姜昭在车里瞬间就觉得舒适了些,也可能是适应了这马车的颠簸,便有了精神看书,还拿出一张纸开始写写画画。 很快便到了半下午,他们半中午出发,此时已经有些饿了,若是再往前走天色就要黑了,那时也不便再用食了。 姜昭想了想道:“姚顺你跟王爷说一声,让队伍停下来吃些东西吧,我也饿了。” 车中自然是有干粮等的,后面的马车里甚至有保温的食盒温着的饭食,可外面的将士们却只有干粮。 姚顺连忙去跟萧从妄说了。 萧从妄从外面叩开了车窗,对上姜昭,“皇上饿了可在车里用食,天色已晚,到时候夜路不好走。” 姜昭回道:“将士们也要吃东西,点个火烧些热水也好,这天也有些冷了,喝凉水不好。” 他们行军打仗几时还在意过凉水,有时能有一口水便不错了。 魏循耳尖听见了这话,当即便觉得王爷必然不可能会同意,用食这等小事,怎么还能让王爷同意停下行程。 皇上这建议实在不怎么实在。 看着频频看向他的士兵们,魏循刚准备打马过去让他们轮换着吃干粮,这活儿大家都挺熟的。 然而下一瞬听见王爷的回答,他动作僵住,不可置信的回看过去。 “好,这便让他们生火,皇上也下来烤火暖暖身子。” 萧从妄道。 他侧头对上魏循震惊的脸,淡声道:“听到了?” “听到了。”魏循神色一凛,背脊挺直,双手一拉马缰就去走了。 背后又传来一声:“三人去打猎。” “是!” 梁昆正在跟同伴抱怨肚子饿了,看见魏循过来就嘿嘿笑,“老大,王爷是不是让咱们轮班吃干粮啊,我都快饿死了。” 魏循面无表情:“停下生火,三人去打猎,其余人换班煮水用食。” 梁昆满脸不可置信,惊奇道:“老大,咱王爷良心发现了啊,我他妈真想喝口热水,凉水一点不解渴,去去去我去打猎啊,哥几个今儿有肉吃了!” 车帘外面伸进来一只手,姜昭只以为是先下马车的姚顺姚喜,便伸手自然的搭上去。 大掌滚烫而炙热,姜昭冰凉的手搭上去,就像是被烫了一下。 那手掌比他大一圈,常年握兵器让手掌上有一层薄薄的茧,握上去硬硬的,带着些粗粝。 萧从妄只觉得手中握上一片冰凉的滑腻,他忍不住轻轻握住,把那冰凉的手整个包裹住。 姜昭颤了颤,差点缩回去。 萧从妄却握住不放。 “臣,扶皇上下车。”声音有些低。 第20章 “王爷其实不必如此迁就朕,如往日那般便可。”姜昭说。 “臣不是……” 萧从妄话未说出,便被姜昭打断,“王爷待朕已经十分好,不必如此事事亲躬,耽误了王爷,从前那般便很好,不用麻烦王爷。” 萧从妄静静的看了他半晌,不知道什么情绪。 “不麻烦。”他说。 说完,他放开姜昭,往士兵那边走去。 姜昭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刚才他冷冷淡淡的三个字,好像是生气了。 可他没说什么,只是不想麻烦他。 姚喜过来,小心翼翼问道:“皇上,奴才瞧摄政王似乎有些不悦,这是怎么了?” 姜昭道:“不要事事麻烦摄政王,王爷政务繁忙,如今已经是破例陪我出宫了。” 姚喜抿唇,想说这不是王爷自请的,又不是皇上非要让他陪着,况且,谁敢让摄政王做什么。 往日,皇上什么时候使唤动过摄政王了。 姚顺在一旁垂首道:“皇上说得对。” 姚喜跟着道:“奴才知道了。” 后面的马车上有吃食,姚喜去张罗吃的,姜昭便四处走走透气。 他左右看看,却不见萧从妄,只看见三个士兵抬着一头山猪从林间出来,士兵脸上满是喜意。 “哥几个赶紧来帮忙啊,有肉吃啊。” 那山猪大约半人大小,瞧着是只小猪仔,要是烤着吃,定然香味四溢。 姜昭只觉得肚子都饿了,往那边走了几步。 士兵们显然是熟手,动作迅速的分工合作,马上就要开始杀猪。 姚顺皱着眉看了看那边,又看了看皇上,想要出声阻止,却被姜昭拦下了。 “大家正高兴呢,别扫兴,不能因为我就扰了别人的兴致,我去那边转转,你去,把车上的干粮分些给士兵们。” 他刚才都看见了,士兵们的干粮是真的很‘干’,姚顺他们准备的干粮必然要精致许多,左右他也吃不了那么多,不如分些大家一起吃。 姚顺要反驳:“可……” “没有可,去吧。”姜昭道。 “是。” 姜昭走到马车边,弯着腰看车轮。 以后若是还要出行,这车轮的问题必须要解决。 “皇上,奴才拿了这些出来,您看可以吗?”姚顺提着两个食盒过来,里面装满了食物糕点。 姜昭点头,侧头看过去,便见刚才抬猪仔的其中一人正在抄着手看,正巧对上他的目光,他便招了招手。 梁昆正等着杀了猪开始烤制,却见那美人皇帝朝着自己招了招手。 百姓天生畏惧皇权,他也不例外,见皇上招手立马跑过去。 心里却不知皇上找他何事,心中忐忑,平日里那股莽夫劲儿都没了。 小心翼翼道:“微臣梁昆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姜昭声音温和,“梁昆是吧,你把这些干粮都跟同伴们分了吧。” 梁昆诧异抬头,接过公公递过来的食盒,被公公瞪了眼,“还不赶紧谢恩。” “是是,微臣谢皇上赏赐。”梁昆连忙垂头,心中却疑惑,皇上怎么忽然赏赐食物了。 姜昭道:“快去吧。” 梁昆刚要走,却见皇上盯着车轮看,顿时灵光了一回,殷切道:“皇上可是觉得这车轮有问题,微臣立刻找人来修理。” 大概是姜昭的态度太过温和,梁昆觉得自己胆子大了些,敢跟皇上说话了。 姜昭摇头,“不是,朕只是在想,如何能让马车减震,在轮子上下点功夫。” 梁昆茫然了的啊了一声,挠了挠头,憨憨道:“马车应该挺舒服的吧。” 还别说这可是皇上的马车,就这还要下功夫。 太阳西沉,夕阳的余晖照在姜昭身上,像是撒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他的脸几乎看不见丁点瑕疵,白净如玉,五官精致完美不似真人,梁昆离得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惊了美人,他屏住呼吸,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张脸,忘了这是大不敬。 “轮子怎么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萧从妄低低的声音传来,吓了梁昆一跳,他连忙回过神站好,“王爷,属下这是,皇上赏赐给大伙儿的吃食。” 梁昆敏锐察觉到王爷的嫌弃,立刻就要跑,下一瞬就被塞了两只野兔。 “拿去烤了,你烤,要嫩些。” 梁昆接过兔子一叠声答应,一抬脚就跑了。 萧从妄亲自去打了两只兔子,却闲适得像是去散了个步回来,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痕迹。 他轻拍了拍衣袍,又问道:“车轮怎么了,皇上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只是觉得有些颠得慌。”姜昭说,“我在想,若是在轮子外面裹上一层减震的东西,会不会好些,若是软的就更好了。” 萧从妄愣了下,笑着道:“软的东西如何能包裹在轮胎外面,多行几里路,就磨没了。” “那自然是要寻能经得住磨的东西。”姜昭理所当然道。 萧从妄蹙眉思索了半晌,“皇上可知有这种东西?” 姜昭笑起来,“我也不知道,回去找工部问问。” 他本来想说橡胶的,可一想到橡胶并非土生物种,便住了嘴。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姜昭白玉的脸,带上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萧从妄点头纵容道:“好,回去我就让工部想办法改良。” 顿了顿他又道:“皇上过去烤烤火,正好尝尝烤兔子,梁昆烤兔子的手艺不错。” 姜昭弯着眼点头,“好啊,我还没吃过烤兔肉呢,听起来就很香。” 萧从妄默了默,看了眼他高兴的样子,道:“嗯,皇上尝尝,喜欢的话,下次臣又亲自去捉。” “好。” 姜昭本想说声谢谢,可想到方才他似乎不高兴,今日似乎也说了许多次了,再说也过于客气。 便什么都没说,跟着萧从妄往火堆走去。 火堆边上围了一圈笑闹的士兵,忽然齐刷刷的住了口,都看向那一黑一白两个一起走来的身影。 “不是吧不是吧,皇上和王爷这是朝咱们走了?” “他娘的,要不要跑啊!”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不是,等等,咋地啦!” …… 正在清理野猪的汉子手上还没弄完,身边的伙伴们便齐刷刷站起来,他连忙跟着站起来,手上还沾着血,一手提着猪大肠。 整个人不是一般的狼狈。 随后又跟着众人跪下行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属下见过王爷!” 姜昭笑着道:“免礼,不用管朕,你们自便,在外面不必如此多礼。” 众人不敢动,依然跪在地上。 姜昭看向萧从妄,萧从妄抿了下唇,冷声道:“皇上让你们起就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随后众人起身,拘谨的开始做自己的事,不敢再围在一起说话闲聊。 姜昭率先往一块大石头走去,萧从妄跟过去,见他就要坐,便道:“我让人给皇上拿软垫过来。” “不必了。”姜昭说着就坐下来,“没那么娇弱。” 萧从妄看了眼他,唇色和脸色几乎一样苍白,浑身带着矜贵的气质,却如此不拘小节的席地而坐。 见萧从妄迟迟不动依然站着,姜昭顺手扯了下他的衣角,“王爷快坐下吧,你挡着杀猪了。” 萧从妄:…… 他看了眼杀猪场面,又看了眼兴致勃勃的姜昭,顺从他手上的力道坐了下来。 两人都看向杀猪的人,那士兵本就是屠夫出身,杀猪的一把好手,可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只觉得手里的刀都拿不稳了。 压力比山还大啊。 作孽啊,杀个猪而已,不至于这么看着他吧。 士兵抹了一把汗,抖着手就要继续。 姜昭忽然出声道:“你别紧张,朕刚才见你都十分熟练。” 士兵心里苦,但他说不出口啊。 被将军这么盯着,他手不抖才怪呢。 姜昭侧头看了看萧从妄,忽然笑眯眯道:“王爷,不如您先去散散步逛一圈吧,这肉还没烤好呢。” 嘶! 众士兵心中一惊,努力忍住好奇的目光不去,心里却跟猫儿抓似的,想看看他们将军的表情。 从来没人敢跟王爷这样说话,从前这位皇上不也是怕王爷得很吗,如今这般语气,竟是如此轻松。 完了,王爷不会要发怒吧。 众人心中忐忑。 有人偷瞄过去,顿时大惊。 只见他们王爷嘴角还微微勾起弧度,目光柔和,颇有些无奈道:“好,臣这就去逛逛,把皇上的药端来。” 不止温柔,还跑腿。 这…… 众人的脸色仿佛彩虹一般,五颜六色灿烂无比。 屠夫并不知道,他总算是松了口气,稳住拿刀的手,动作飞快的分解野猪。 姜昭眼也不眨的看着,他第一次看见杀猪,只觉得那屠夫如此厉害。 直到萧从妄把药端来,他才微微仰头,语气里满是赞扬:“那位杀猪的士兵好厉害啊!” 萧从妄看过去,一头猪已经被分解成很多块,不得不说手艺确实不错。 但他心里涌出一点淡淡的不悦。 他抿着唇道:“下次,我来杀。” “噗。”姜昭噗嗤笑出来,随后越笑越大声,“哈哈哈哈哈。” 萧从妄看着他的笑颜愣了一下,随后也轻轻勾起唇。 不知道自己方才是在争什么。 他端着药碗,半蹲下来,与姜昭平视,看着他的双眼,“皇上该喝药了。” 姜昭忍住笑,目光略过他微微发红的耳朵,接过碗轻笑着说:“好。” 第21章 白瓷碗里的墨色药汁看起来味道不怎么样,飘散的药味更是带着浓重的苦涩味道,让人闻之作呕。 姜昭端着药碗凑近唇边,微微蹙了眉。 “江大人是否改了药方,这药味道好像跟之前的不一样。”姜昭略有些嫌弃。 他其实不怕苦,只是苦这种味道,是为数不多能引起他讨厌情绪的味道。 萧从妄看了眼墨汁一样的药,想到江奉京的话,莫名就有些不舒服。 “江大人是说过要改药方,药浴之后,对症的药也是要改的。” 姜昭闻言点点头,他端着药碗凑近苍白的唇边,张口一饮而尽,却没有一丝厌恶的表情。 放下药碗,眼前便多了一颗裹着糖霜的果脯。 萧从妄:“姚喜刚才给我的,说皇上喝了药就可以吃了。” 姜昭唇边漾出一丝笑意,“姚喜这是把我当孩子哄呢,我才不怕喝药。” 语气里带着一丝孩子气。姜昭自己都没发觉,他也没发觉方才极其自然的跟萧从妄抱怨了药苦。 从前,无论是什么情绪,他都是自己藏起来的。 姜昭捻起那颗果脯放入口中,嘴里蔓延开的甜味让他幸福的眯起眼。 火堆旁边,屠夫已经处理好了各部位的肉,有人去洗净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料涂抹上去,准备开始烤制。 姚喜和姚顺提着食盒走过来,姚喜笑着道:“皇上原来在这儿呢,奴才把饭食温好了,皇上快吃些。” 他们出发得匆忙,可饭食依然准备得很精致,都是姜昭喜欢的清淡口味。 但此刻,姜昭目光落在那烤肉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想吃烤肉,还没吃过这种烤肉呢。” “可皇上您的身子……”姚喜犹豫,可见他如此高兴的样子又不忍拒绝,无奈只能看向姚顺。 姚顺也不知该如何,只能请示摄政王,“王爷……” “我想吃。”姜昭道,“吃一点而已,没事的。” 他垂着眸,看起来很委屈,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吃东西而已,都要限制他。 萧从妄点了下头,“好,就当让皇上尝尝鲜,本来兔子也是给皇上准备的,皇上可以先尝尝烤猪肉。” 姜昭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火堆上。 姚喜和姚顺看出皇上有些不高兴,可他们身为贴身内监不得不小心伺候。 姚喜凑到哥哥身边,小声道:“哥,你有没有发现,皇上这几日话要多些了?” 姚顺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像是,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情绪也要好些了,不似之前说什么都好,泥人一样。” 姚喜叹了口气,“现在的皇上真好,只可惜……” 萧从妄叫人来去吩咐了几句,很快肉就烤好了端过来,一路飘散着烤肉的香味。 烤制的部位是最鲜嫩的地方,肥瘦相间,边角微微卷起,冒着油滋滋的光,看起来就很好吃。 “皇上您请用。” 姜昭迫不及待的接过筷子,夹起一片放进嘴里,端着烤肉的士兵已经吞了好几下口水,期待的看着他。 下一瞬,姜昭猛地站起来,往树林边跑去。 士兵吓了一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萧从妄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回去,自己快步跟了上去。 姜昭撑着树干,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什么都吐了个干净,他眼里流出生理性的泪水,根本止不住,喉咙因为呕吐而有灼烧的感觉。 他还在干呕。 直到连胃液都吐不出来了,他才虚脱一般靠在树上。 他垂着头,靠着树干往地上滑,在要触及地面时,被人抱进怀里。 “皇上可还好?”萧从妄抱得很紧,让他靠着自己的怀里,垂着头去看他,“药汁都吐完了,我让姚喜再熬一遍。” 姜昭软软的依靠在他身上,几乎没有一丝力气。 他微微抬头,看向萧从妄,眼尾嫣红、满脸都是泪,“对不起,是我任性了,应该听你们的话,不要吃烤肉。” 萧从妄看着他满脸的泪痕,即便知道他不是哭了,也觉得脆弱得好像风中的小花,一吹就会折。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皇上不必道歉。”萧从妄的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低沉嗓音从胸腔传出来,“有臣在,您想试什么都可以,只要没有人身危险,我会保护皇上。” 姜昭静默半晌没有说话,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眼角被他擦得更红,唇色也越发苍白。 这样靠在萧从妄的怀里实在不成样子,可是他也真的没有力气。 他轻轻抿了下唇,“麻烦王爷把我送回马车去吧。” 这副样子也不好见人。 萧从妄抱起他往马车走,如今他抱人的姿势越发熟练,总能找到让怀里人最舒服的姿势。 他步伐沉稳的走向马车,远处的士兵们伸着脖子去看,方才皇上的反应让他们有些忐忑。 看见皇上被王爷抱着,都在猜测皇上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梁昆正在烤兔子,见王爷面容平静,立刻解除警报。 “从前只听说皇上体弱多病,却不想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面色如此苍白,那药汁的苦味我都闻着了,我听赤脚大夫说过,但凡病重之人,只要沾荤腥就会吐。皇上长得如此好看,怎么就会生这么重的病呢,可惜啊。” “可从前听说皇上心情阴郁,今日却觉得不似传言那般。” 他说得小声,就是跟身边的魏循说得,魏循目光落在那辆马车上,“听闻姜氏生来便有疾,大多体弱多病,可都非常聪慧。当今皇上倒是性格温和不似作假,否则王爷如今也不会如此相待。” 梁昆面色奇怪,“那是,谁见过王爷抱过人啊。” “哎,也不知皇上如何了,会不会降罪于我们。” 姚喜姚顺跟着上了车扶着姜昭进去,姜昭停下,回头对萧从妄道:“王爷,麻烦您跟士兵们说一声,烤肉味道不错,都有赏。让他们继续吃吧,不用顾忌我。” 萧从妄定定的看着他,“皇上不必管他们,好好休息,记得喝药。” 姜昭刚靠在大迎枕上,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气氛很好。 他勾了勾唇角,幸好没有因为他而影响大家高兴。 过了一会儿,有人端了一叠兔肉过来,恭敬道:“皇上,这是王爷让属下端来的烤兔肉让您尝尝,王爷说这兔肉紧实不肥腻,您可以试试。” 姜昭示意姚喜接过。 姚喜冲士兵道:“多谢小哥送来。” 士兵挠挠头,嗯嗯了两声走了。 “皇上可要尝尝。”姚喜拿出小碟子,“上面好似抹了一层蜜。” 姜昭原本兴趣缺缺,他等着喝了药便休息一下,听到姚喜这么说就看过去,只见烤得外酥里嫩的兔肉,皮上泛着光泽,好似真的有一层蜜。 方才吐了个干净,这会儿还真的很饿,他犹豫了一瞬,终究抵挡不住饿意,“我尝一块。” 兔肉一入口,姜昭的眼睛就亮起来了,“好吃。” 兔肉紧实,又酥又香,上面的蜜恰到好处,带着一丝甜味。 姜昭伸手又要拿,被姚喜塞了一块软糯的糕点,“皇上吃这个,兔肉咱们尝尝就行了。” 刚他跟姚顺都要被吓死了。 姜昭妥协的叹了口气,“好吧,药给我,喝了我就睡一会儿。” 火堆旁,萧从妄跟士兵们一起吃烤肉,他眉星目朗、气质肃然,目光落在火星子上。 “王爷。”一个娇柔的宫女走到他身边,带去一阵香风,她娇滴滴道,“这是奴婢特意为王爷准备的好酒,王爷喝些暖暖身子吧。” 火光印在她的脸颊上,挡住了她的羞怯。 萧从妄的目光转向她,眼里黑沉沉的没有一丝情绪,冷漠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的声音沉得让人心尖发紧,“谁让你给本王送酒?” 宫女脸僵住了,“是奴婢自己。” 他的声音更沉了:“好生伺候皇上,若有怠慢,严惩不贷。” 宫女声音抖了起来,“是。” 她不敢再抬头看一眼,垂着头匆忙跑了。 天色渐暗,萧从妄站起来沉声道:“收拾灭火,继续出发。” 江奉京换了身青烟色圆纹常服,神情严肃的收拾了药箱,对着暗中一名正在整理药材的医侍道:“我出宫一趟,宫里你看着。” 医侍抬起一张平凡至极的脸,恭敬道:“主子放心,属下定会好好看着。” 江奉京一路往最繁华的坊市而去,挎着药箱进了一间大药铺,进去之后便转到了后堂。 里面清一色身穿蓝衣的医侍恭敬行礼,他目不斜视直直往后院而去,过了后院便是一片竹林,再往深处是一间小院,门口有侍卫把守。 江奉京一路并未被阻拦,直到走进一间屋子,屋子里有数人正在忙碌着,一位红衣女子正坐在高座之上。 他走到女子面前,喊道:“阿姐。” 江红萧看了他一眼,按下扶手上的机关,两人所在之处整个下沉,很快便到了另一处密室之中。 “怎么了,如此匆忙找来。” 江奉京神色平静,依然是温润如玉的公子一般。 “皇上中毒了。” “中毒了?”江红萧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什么毒?” “不知。” 江红萧笑了起来,“这世上竟然有你不知道的毒?” 江奉京看着她,“阿姐当真不知?” “你这是在质疑我?” 江奉京道:“阿姐身为百晓阁统领,不知皇上中毒才是质疑,就连宇文绪都要从你这儿买消息,你若是不知,那无人可知了。” 江红萧笑意渐去,看着江奉京半晌,慢声道:“说吧,你来做什么。皇上如何中毒、何时中毒,我确实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萧从妄:男德拿捏得死死的 第22章 江奉京看着江红萧,他们姐弟之间从不会有假话,江红萧要么不说,要么就一定不会骗他。 既然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从这里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那你可知这毒是什么毒?我用银针试过,颜色发紫,有苦腥味,若不是因为药浴中的毒与这毒相冲,我也不会察觉,什么毒无色无味,甚至让我多年都无所知觉。” 江红萧笑了一声:“的确,若是连你这个擅毒的医者都无所察觉,这毒确实厉害。” “不过,你为何如此紧张那皇帝,若是他死了,你岂不是就可以离开皇宫,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江红萧看着自家弟弟,目光带着兴味。 江奉京眸色淡淡,“如今我还不想让他这么快死,这毒我也十分感兴趣。” “奉京你还是如此喜欢研究毒物。”江红萧忽然道,“啊,说起来,有件事你或许会很感兴趣。” 江奉京看向她,就见她抚弄着自己纤细的笑着道:“你可还记得那位先皇一直在寻找的丢失的皇子?先皇在世时便着人一直寻找,驾崩之后这寻找的人一直没停止,前不久便传来消息,说是寻到了踪迹。” 江红萧幽幽道:“宇文绪也一直在打探那位的消息,如今或许已经得到了消息,那位皇子在京城附近出现了。” 江奉京目光一顿,问道:“那如今呢?” “如今却是又躲了起来,只是不知那位到底是何打算,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江红萧意味深长道。 她转身看向江奉京,缓缓道:“如此一来,你就更没必要去救皇帝,迟早他就要把位子让出来,他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至于你若是想研究他的毒,也不必救治他。” 眼前似乎真的出现了姜昭奄奄一息望着他向他求助的样子,江奉京猛地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 “他的命,难道就不是一条人命吗?” 江红萧轻笑道:“奉京你何时如此善心了,他的命对我们来说不重要,对别的人来说也不重要,若不是姜氏,你也不必为了遵守父亲嘱托跟先皇的旨意一直留在宫里。” 江奉京讥笑道:“回来的也是皇子,姜氏的人,都有那个病症,我走得掉吗?” “若是要换个人,我宁愿给姜昭治病。” 江红萧终于察觉到江奉京今日的不对劲,蹙眉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倒同情起姓姜的来了。” “阿姐不必在意,我自有打算。”江奉京恢复了如玉公子的模样,缓缓道,“阿姐近日把那人的消息都传给我,姜昭中毒的消息你要瞒下来,同时派人探查这毒是何种毒。” 说着他忽然停下来,微微拧起眉心,“好像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是你不对。”江红萧大声道,“你如此做,是在浪费财力物力,为何要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奉京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那阿姐觉得我们是在做什么,我们设立百晓阁的目的是什么?”江奉京厉声问道。 江红萧一怔,道:“这是父亲留给我们的,让我们好好经营。” “既是如此,那阿姐便好好听令,如实照我的话来做。” “奉京。”江红萧顿了顿,“你用家主的身份来命令我?” 江奉京道:“阿姐问得太多,我先走了,有事让人通知我。” 江红萧定定的看他一眼,垂头道:“是,家主。” 江奉京忽然停下脚步,“对了,阿姐查一下那位皇子,为何忽然出现的,之前又是在什么地方。” “是。” * 姜昭在一摇一晃中悠悠转醒,他窝在一个暖意融融的怀抱里,丝毫不觉得颠簸。 一睁眼,便是漫天星空,璀璨的银河悬挂在头顶上。 姜昭轻轻拍了下萧从妄的手臂,触手的手臂紧实,没有隆起的肌肉,却不会让人小看那里蕴含的力道。 萧从妄顺从的放手,便见姜昭一落地就仰着头看着星空,又惊又喜道:“好漂亮啊,这么多星星,连银河都能看见。” 把他的惊喜样子收入眼里,萧从妄才跟着看向满天星河,“确实很漂亮,皇上说的银河可是星河?” 姜昭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对,银河就是星河,你看,像不像一条银色的河。” “银河。”萧从妄重复道,“确实很像。 姜昭站在原地,仰望着星空,脸上的惊叹就没消失,好半晌,两人都没出声说话,萧从妄站在身边陪着他,没有催促。 “皇上怎么还在这儿,天色已晚,皇上应当休息了。”远处台阶上传来姚喜的声音,很快两个身影各提着一个灯笼而来。 月亮高挂,满天星光,地上的路被照得很亮。 反倒是两个灯笼像是两簇鬼火一样。 两人走到姜昭面前,姜昭才说:“星河太好看了,都忘了时辰。又麻烦王爷了,咳。” 萧从妄往前靠近了一步,“臣送皇上去厢房,夜深了外面凉。” 姜昭抬头刚想说不用,却见萧从妄微微抿唇,便知自己若是再拒绝,又会让他不悦。 他点点头,“好。” 两人便抬脚往上走,姚喜姚顺一左一右前面一步提着灯笼照亮,姜昭走得很慢,他拢了拢披风时不时的抬头看夜空。 萧从妄忽然温声道:“护卫一队已经上山驻守禅院四周,另一队在山下驻守,不会扰了皇上的兴致,皇上意下如何?” 姜昭的注意力全在夜空中,根本没听清楚萧从妄说的什么,却听他忽然问自己,脚下一瞬落了个空,身体顿时一斜,整个人朝萧从妄倒过去。 萧从妄察觉到身边人倒过来,下意识就把人抱了个满怀。 姜昭仰头去看,萧从妄低头询问。 “谢……” “皇上……” 额头碰到温润的触感,微凉的唇擦过光洁的额头, 两人顿时噤声。 姜昭摸了摸额头,道:“没碰疼王爷吧?” 萧从妄的目光从他的额头滑落到他的脸上,眸色在黑暗的烛火下忽明忽暗。 半晌,他道:“臣无碍。” 姜昭:“既然没事,那我们快些去厢房吧,夜里走路确实不太安全。” 说完,他便往前走去。 萧从妄落后半晌,才抬步跟上,他人高腿长,只几步便赶上姜昭,落后他半步。 姚喜两人默不作声的充当无情的引路人,只觉得摄政王周身冷冽异常,根本不敢往后看一眼。 萧从妄却像个尽忠职守的侍卫跟在姜昭身后,不发一言。 唯一不觉得气氛尴尬的姜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觉得困乏得厉害。 把姜昭送到门口,萧从妄便道:“臣就在皇上隔壁,若是有事便喊臣就是。” 这里说是厢房,却是一座独立的小院子,布置得也十分雅静,士兵们值守在各处,隔壁又是萧从妄,让人安心。 姜昭道:“王爷快去安置吧,朕身边有姚喜他们伺候。” 路程太长,姜昭被伺候着梳洗完毕,又被守着喝了药,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而一墙之隔的萧从妄很快也躺在床上,闭上眼,眼前却都是姜昭的样子。 跟他说笑,满眼像盛着星星一样的眼睛。 呕吐之后,靠着树干眼尾红着流泪的脆弱。 看见星河,又惊又喜的样子。 这样的他,是他从未见的鲜活样子,喜怒哀乐是如此的生动。 像个瓷娃娃被注入了灵魂,活了过来。 萧从妄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在黑暗中睁开眼,他的手指抹上了触碰过他额头的唇。 一颗心噗嗤噗嗤跳动得厉害,他伸手按照心脏位置,唇紧抿。 夜里很安静,他能听见外面值守巡逻的脚步声,偶尔几声虫鸣声,甚至还能听见隔壁偶尔的翻身声。 皇上睡得不安稳。 这个念头让萧从妄豁然坐起身来,下一刻就要夺门而出,可一瞬间他又倒回去,按捺住这种冲动。 身为臣子,关心皇上是应该的。 可也不能扰皇上睡觉。 姜昭醒得有些早,他昨夜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此刻精神还不错,听见外面有声响便叫来了姚顺。 “外面是什么声音?” 姚顺往外看了眼,眼里满是钦佩,“回皇上,是摄政王在练功,听说摄政王日日都是这般早起练功,不论寒暑皆是如此。” 姜昭顿时就好奇了,他从未见过练功,听起来就很神奇。 “去看看。” 姚顺想拦住他:“皇上,让奴才先给您更衣洗漱,外面凉。” “那就先披个披风。” 等不及姚顺给他系好,姜昭便推门出去,果然见小院子里萧从妄正在虎虎生风的舞着拳,那一拳拳都带着劲风,可想若是被打中一拳,到底会多疼。 一旁值守的士兵们也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满脸钦佩和崇拜。 清晨微凉,萧从妄身穿单薄的衣衫,浑身蒸腾着雾气,汗水顺着脖颈没入衣领,额角都是汗水。 他抬头便见姜昭站在门边专注的看着他,唇微微张开。 萧从妄停了下来,用布巾擦了擦汗水,抬步一步步朝姜昭走去。 “皇上起了。” 他浑身炙热的气息,包裹住披散着头发的姜昭,热气扑过去,把姜昭的脸好似都熏红了。 宇文绪在书房呆了一夜,石玉在外道:“大人,有消息,说姜舟出现在城外。” 房门打开,宇文绪白衣如旧,眉眼间都是疏离,“城外?他在城外想干什么。” “皇上今日该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隔壁预收《全星际的毛茸茸都宠我》求个收藏 林家唯一没有觉醒血脉的纯人类小儿子林空羽,被扔到了荒星密林,众人都以为他凶多吉少,却不想在最后一刻,觉醒了精神力却依然没有血脉。 林空羽一睁眼发现自己来到了星际异时代,这里物种变异,人类返祖觉醒兽类血脉,他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猫耳少年,一跃跳上十几米的大树,身后的尾巴摇来摇去。 好在,他没有觉醒什么奇奇怪怪的毛茸茸。 但不久后—— 家中觉醒高等血脉的哥哥姐姐总是叼着他的后颈,要跟他顺毛增进感情! 救命,他没有毛茸茸啊! 学校里各种战斗力超强的毛茸茸,都围着他要转圈圈,甚至还要缠尾巴! 救命,他没有尾巴啊! 当他被一条柔软蓬松的狼尾巴圈住,柔顺的让他随便RUA时, 林空羽:救命,毛茸茸也太香了! 众人纷纷惊掉下巴:这踏马是那个嗜血基因刻在骨子里的帝国三皇子??? #林空羽是大佬啊#瞬间成为全星际的热词 林空羽: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纯种娇弱人类而已。 众人:不!全星际的毛茸茸都想要你的精神安抚啊! 第23章 萧从妄整个人都是热的, 姜昭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好像这样盯着人看有些不礼貌。 他微微侧了侧头,“王爷起得这么早练功, 难怪身体如此康健。” 他唇轻抿着, 莹白的耳垂有点发红, 披散的发丝在脸颊轻轻晃动。 看起来, 竟然有些可爱。 萧从妄看着他早起慵懒的样子, 眼里满是对他的好奇,一瞬间就心软了。 “皇上先去洗漱更衣, 臣一会儿陪皇上去后山看红叶, 可好?” 姚顺连忙插嘴道:“奴才这就伺候皇上梳洗更衣, 不会让王爷久等。” 他察觉到摄政王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并没有多想, 只觉得摄政王若是等久了, 怕是会不悦。 萧从妄微微蹙眉, 还未开口,便听姜昭道:“那朕先不打扰王爷练功了。” 看着房门关上, 萧从妄静静的站在门口没动,身后传来士兵们的说话声—— “嗐, 我还没看够王爷练功呢,就这么被打断了。” “就是, 难得看见王爷练功了, 可惜啊。” “王爷练功被打断,定是不悦的, 是我都不高兴了。” 萧从妄眉心越蹙越紧,大家竟都是如此想的。 他并没有不悦,可所有人都以为他对皇上不耐, 一时间他心下有些烦躁。 因着是在寺庙,姚顺给姜昭备了一件云纹白色素锦袍,腰封一束衬得他的腰更加细了。 姚顺发愁又疼惜,“皇上近日又消瘦了些,衣裳都显得空了。” 姜昭闻言低头看了眼,展开双臂示意:“哪有,姚顺你别胡说,明明很合身。” “皇上您好好用膳,奴才就谢天谢地了。” 姜昭笑起来,“别啊,那你应该谢谢我。” 主仆两人说说笑笑出了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和尚。 老和尚慈眉善目,见他们出来,就冲着姜昭双手合十鞠躬道:“阿弥陀佛,贫僧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姜昭收起了笑,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大师不必多礼。” 老和尚笑道:“贫僧乃明山寺主持无晦,不知皇上可想听一听贫僧讲经,静心凝神于皇上有益。” “那就多谢大师了。” 姜昭对佛法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可他不会拒绝如此和善的邀请,况且来都来了,接受一下佛法的洗礼也没什么不好。 姜昭跟着方丈大师来到另一间禅院,禅院里只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盘棋。 姚顺要跟进去,被小沙弥拦住:“施主还是在外面等候吧。”姚顺便垫脚往里看了眼,不情不愿的守在门口。 禅院四周是竹林,风一吹便传来簌簌响声。 姜昭坐在蒲团上听大师讲经,桌上燃着安神的檀香,没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也不知何时便真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中纷繁杂乱,有他的父母弟弟和病中的样子,有原身姜昭的过往缠绵病榻,各种凌乱的画面凑在一起,让他在睡梦中都蹙起了眉心。 那些就像是沉重的包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忽然,咚的一声响。 姜昭只觉得梦中的画面急速褪色消失,那沉重的包袱随着那咚的响声,碎裂成了无数片,消散开来。 他睁开眼,只觉得脑中一片清明,心中骤然一松,整个人都轻松了。 “皇上可会下棋?”原来是方丈落下的棋子响声,不知何时他已经讲完了经,眉目带笑的看着他。 姜昭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象棋,“只是略懂,大师可别嫌弃。” 姜昭确实不太会象棋,棋子移动之间,被方丈压得节节败退,棋子都被吃掉。 “将军。”方丈笑道,手下棋子落下,赫然已经把姜昭的棋子逼到了死路。 姜昭苦笑摇头,“大师棋艺高超,我自愧不如啊。” 方丈只看着他半晌,幽幽道:“皇上可知为何会如此迅速就被贫僧将军了?” “为何?”姜昭好奇道。 “皇上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在观棋,却不知自己早已身在棋局中,如何又能成为局外人。这棋盘中的一兵一卒一象一马,皆可为你所用,全看你如何用是否掌控它们。”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姜昭抬头看方丈,“大师可否明示?” “皇上聪慧过人,定能明白其中的含义。”方丈站起来,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此药乃贫僧师父留下的护心丸,有强心健体、起死回生之效,或许可根治皇上的遗传之症。” 姜昭讶然的看向方丈,却见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看他时又叮嘱道:“皇上,深入局中,利用自身优势,方可破局。” 木盒中的药丸如平常药丸一般大小,姜昭看着它却心跳逐渐加速,吃下它或许他的病就能好了。 没人知道常年被疾病折磨有多痛苦,身体如同满是裂痕的瓷娃娃,只要一用力就会四分五裂。 姜昭闭上眼,感受着四周的动静——清鸣的鸟叫,簌簌的树叶声,轻盈的微风,温暖的阳光,甚至能闻到清新的花香。 谁都想活着,他比所有人都渴望活着感受生命的全部,不论是高兴的还是痛苦的。 他睁开眼,拿起木盒里的药丸定定的看着。 起死回生,或许真的是一线生机。 姚顺进来就见皇上要吞下了什么,大惊失色跑过去,着急拦住道:“皇上,哎哟您这是要吃什么呀?昨儿才吃了烤肉吐得心肝脾肺都要出来了。” 姜昭只是想闻一闻什么味道,道:“大师给我的,说是强心健体的药,就是闻着挺苦的,没有江大人做的药丸甜。” 姚顺:…… 这么一眨眼就乱想吃东西,“回去让江大人看看再说吧,也不能乱吃。” 姜昭把盒子收好,准备若是有个万一便吃下去救命。 “皇上,大师给您说了什么呀?”姚顺道。 就怕皇上被哄骗了去。 姜昭想道大师的话,微微沉吟道:“没说什么特别的,就是下了一盘棋。” 姚顺顺着他的手往下一看,这盘起,只能说是惨不忍睹,“皇上您这也输得过于惨烈了。” “是啊。”姜昭道,“身在局中,若是不能掌控一兵一卒,那结局便会如此。大师是想告诉我这个道理吧。” 他话说得小声,姚顺根本没听清,“皇上您说什么?摄政王在外面等您去赏红叶了。” 姜昭笑了,“没说什么,走吧。” 掌控棋子谈何容易,但如今他却想试一试。 萧从妄与无晦大师问候了几句拜别后,便见姜昭从禅院出来,头发半束、眉眼柔和。 他心里微动,目光落在他身上道:“皇上看起来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是吗?”姜昭笑着道,“哪里不一样?” 说罢,一串咳嗽声便从唇间溢出。 萧从妄立刻扶住姜昭的手臂,问姚顺道:“皇上可喝了药?” 姜昭一摆手脱离了他,“喝了,我没事的。去看红叶吧,别浪费这大好的时辰。” 萧从妄又要扶他,“臣扶着皇上为好。” “不必了。”姜昭笑道,“我还没那么娇弱呢,走吧。” 明山寺坐落在半山腰,从后山小路走出去绵延半山都是红叶彩林。 后山突出的一处修建了一座凉亭,正处于最好的观赏位置。 “太美了。”姜昭惊叹。 红叶似火,而彩林五颜六色错落其中,像身处于油彩的世界,仿佛上天随手打翻的一叠色彩,如此融洽和谐。 见过昨夜星空,和今日的红叶彩林,便是让他此刻死去,也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皇上不可如此说。”萧从妄不赞同道,满脸严肃。 姜昭这才发现他竟然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闻言便笑了,“王爷不必紧张,朕不过是在感叹,见过如此美景,自然期盼更美的风景,体验更好的人生。” “不虚此行。”他喃喃道。 他站在风中,举目四望,胸中一股豪气。 深入局中,利用优势,掌控棋子,便可破局。 风景太美,姜昭在山上呆了一整天,期间萧从妄想劝他回去,却都没成功。 姜昭用那双眼湿漉漉的看着他,带着乞求一般道:“从前从未见过这般景色,往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王爷就让我再多呆一会儿。”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萧从妄却说不出口,他如何忍心拒绝他这般可怜的乞求。 “去拿厚披风来给皇上披上。”萧从妄吩咐道,“再拿热茶来给皇上喝些暖暖身子。” 他换了个位置,给姜昭挡住风。 姜昭垂下眼眸,睫羽微微颤动,唇角缓缓勾起弧度。 “没想到王爷竟然如此心软。”他只是稍微势弱而已。 一旁守着的姚喜和一名士兵同时看向皇上,面露惊异。 皇上,您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萧从妄抬眼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笑声低沉悦耳。 “对皇上如此,是为臣本分。” 姜昭看他,唇角依然带笑,感叹道:“若是每个臣子都如王爷一般想法,那该多好。” 若说萧从妄对他还有些属于臣子的纵容,那最不可掌控便是宇文绪,他对姜昭的掌控欲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 对待掌控欲更加明显的宇文绪,只能更加势弱,让他以为自己掌控住了,却不知自己才是被掌控的那一个。 姜昭忽然间心跳加快,是兴奋。 一想到这两个掌握国家命脉的人若是被自己掌控,那种发自灵魂的兴奋,让他觉得生命在急速跳动。 * 在风中呆了两个时辰,姜昭便有些受不住了,一想到明日一早便要回宫,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萧从妄道:“皇上若是喜欢,养好了身子才能去看更多风景,冬日还能去行宫泡温泉。” “泡温泉?”姜昭立刻被他吸引住了,被他扶着手臂就往寺庙中走,“温泉行宫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能去?” 姜昭仰着脸,满眼都是期盼和兴致勃勃,想到他的毒,萧从妄一时后悔自己嘴快。 只能道:“要等皇上身子养好些才行,温泉行宫有些远。” 姜昭着急的抓着他的手臂,满脸焦急却忽然一顿。 他垂下了头,声音低了下去,似乎还带着些鼻音,“我从来没去温泉行宫,很想去看一次,泡一温泉。” 萧从妄只觉他软绵的委屈像针一样扎在心上,不忍让他露出这般委屈的模样,他应该得到最好的,他本就应该随心所欲。 若是满足不了他,只会是他萧从妄的无能。 不等他说话,姜昭又低低道:“算了,若是觉得为难,王爷就不必可怜我了,反正去不去,好像也没什么。” “皇上。”萧从妄提高了声音,抓着姜昭的手臂紧了紧,“皇上万金之躯,定会长命不衰,臣以后会陪皇上去看更多的风景。” 姜昭抬头,笑得勉强,“王爷这是在安慰朕,朕的身子自己知道,王爷以后会活得更久、有更重要的人想陪。” “臣只愿陪皇上。”萧从妄像是急切的保证。 姜昭对上他的眼,里面倒映的是他的身影,“有王爷这句话,朕已经很高兴了。” 萧从妄看着他,浑身的气血好似一瞬间涌上了头,不知道为何忽然好似吃了蜜,恨不得把一切好的都捧到他的面前,让他开心。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不能做任何保证。 “皇上身体要紧。”萧从妄抿唇道。 中毒的事不能告诉他,必须要等江奉京查出来是什么毒,如何解。 他本就体弱,若是再得知自己中毒,还不知会如何想。 只一想到他的反应,便觉得心头呼吸一窒。 萧从妄被这种陌生的情绪紧紧的拽住,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姜昭拍了拍他的手臂,忽然笑道:“好,养好身体,还有大把时光。” 他感觉到萧从妄的情绪了。 萧从妄被他的笑晃了下眼,只觉姜昭瞬间无力的往下滑去,连忙抱着人一个旋身,往身旁的大树借力一踢,这才稳住身形。 姚顺跟在他们身后吓了一跳,刚才还站得好好的两个人,怎么一下子出了意外。 他眼看着皇上就往地上滑。 “皇上。” 萧从妄对上姜昭茫然的双眸,他满眼都是无措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腿就没了力气。” 姚顺赶过来,“皇上怎么了,没事吧?” 萧从妄脸色一凛,抱起姜昭就往厢房走去,冷声道:“许是冷着了,去烧些热水来,备些暖和的吃食。” 他看了眼天色,低眉对姜昭道:“皇上,如今天色已晚不便赶路,明日一早天一亮我们就回宫。” 姜昭刚才被吓了一跳,此刻已经平静过来,点头道:“好,王爷不用担心,这是正常的脱力反应,一会儿就没事了。” 听着他像是安慰自己一般,萧从妄抿紧了唇,他知道这或许是皇上体内毒素引发的症状。 他不发一言,加快脚步往厢房走去,他抱着一个人,如履平地。 把姜昭放到床上,后面给他放了个软垫靠着,萧从妄便蹲下来查看他的双腿。 他轻捏了下姜昭的小腿,仰头问:“皇上可有感觉?” 姜昭抿着唇,微微摇了摇头。 萧从妄手往上移,皱着眉,手指按在小腿上面一点的穴位上,慢慢加重了力道,又问:“这样呢?” 姜昭感受了一下,渐渐觉得有些感觉,紧抿的唇总算松了些:“有感觉了,有点酥麻。” 萧从妄松了口气,但手里却没放松,继续往上。 他按摩的力道很合适,不至于过于轻而没有力道,也不会太重让姜昭觉得痛,就维持着刚才姜昭说有感觉的那个力道。 姜昭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让他按摩,但萧从妄确实服侍得让他很满意,他便心安理得享受他的按摩。 一旁站着的姚喜姚顺好几次想说自己来伺候皇上,给皇上按摩他们很熟练,但摄政王没有一点要松手的意思,他们也不敢凑上去。 姚顺退了出去,让人端来热水和煮好了热食。 方才着急进来,厢房的门也没有关,守在门口的侍卫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伸着脖子瞄里面的,看见自家王爷竟然给皇上按腿,当即瞪大了眼,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 萧从妄的手指修长均匀,是常年练武的人拥有的巧劲。 他本是好好的在给姜昭按腿,却在姜昭发出舒服的喟叹之后,不合时宜的开始胡思乱想。 手掌握着的小腿骨肉均匀,虽然瘦弱,他却能根据手下的触感,在脑海里勾勒出小腿的形状。 萧从妄轻抿了下唇,手掌往下握住了他的脚,他的脚不似他的那般大,只比他的手掌略微长些,却比他的手掌窄很多。 他手中暗暗比划着,却不知下意识的放轻了力道,挠到了姜昭的痒处。 “好痒。”姜昭笑了起来,缩回了脚。 姚顺在一旁躬身垂头道:“热水准备好了,王爷让奴才来为皇上泡脚吧。” 泡脚这件事怎么可能让摄政王来做,不仅有失摄政王的身份,他也怕万一摄政王发怒,小命就没了。 萧从妄看了眼姜昭,便让开了位置。 “皇上觉得如何了,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姜昭苦笑了下,“朕这身体真是麻烦了王爷,现下感觉还好,王爷不必担心。” 萧从妄认真道:“臣不觉得麻烦,皇上若有不适要及时告诉臣。” 姜昭笑盈盈的看着他,“已经没事了,只觉得腿还有些麻。王爷往后在朕面前不必自称臣,称你我便是。” 萧从妄顿了顿,并没有反驳,只嗯了一声。 最重规矩尊卑的摄政王,如今态度已经有所软化,如此看来,示弱亲近的确是有用的。 姜昭笑得更开心了。 萧从妄看着姚顺要给姜昭脱袜,别开目光道:“臣、我先回房一趟。” 姜昭道好,“王爷等下与我一同用膳吧。” 萧从妄踏出房门,守卫在四周的士兵们慌里慌张回自己位,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左顾右盼,实质各个都在用眼神交流。 ——王爷当真给皇上捏脚了! ——那可不,还捏得很仔细、很熟练。 ——那岂不是平日里没少练? ——不至于!这可是咱王爷,冲入敌营眼也不眨的将军。 ——捏脚?过分了啊! …… 士兵们各个眼睛都快要抽搐了。 “怎么,都眼睛有毛病?要不要我给你们都挖出来治治?” 萧从妄冷声道,目光淡然的扫过一群士兵,各个立马站好如木头人一般,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不想下去跟另一队人换就给老实一点。” 说完他也不再多看一眼,抬步往自己住的厢房走去,他拿出纸笔,凝眉想了片刻,便快速的书写起来。 萧从妄的字如他的人一般凌厉、巍然,笔下所写内容却句句仔细。 纸上赫然是记录了姜昭这两日的情况,事无巨细,用食、情绪和身体反应,没句话都是事实。 直到写完了满满一张纸,萧从妄拿起来看了两遍,确定没有遗漏,这才把纸放进了锦盒里。 等到姚顺过来请他,萧从妄才起身去了姜昭的厢房,在侧间里一同用膳。 方才泡脚很舒服,姜昭此刻便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连吃东西都没什么精神。 姚喜在一边伺候着,软言温声的劝着:“皇上您多少用些,吃了奴才便伺候您去休息,这天儿冷,用了膳才暖和。” 他一手撑着侧脸,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玉白的皓腕,慵懒的半眯着眼,烛火下眼波潋滟。 恍若一副摄人心魄的美人图。 都说美色惑人,萧从妄从前从不觉得何种美色可以惑人,他能面对衣衫褪尽的绝色女子面不改色,能看着高贵矜持的敌国公主眼眸含泪的哀求无动于衷。 可如今,看着姜昭苍白的脸庞却心中各种念头纷繁杂乱。 什么帝王霸业,或许面对他,便能明白为何要美人不要江山。 为人臣子,他也愿意为皇上奉上一切,护他助他,为他守护这万里山河。 萧从妄忽的轻笑了一声,姜昭睁开眼看向他,他眼眸没有情绪,唇角却是微微翘着的,看起来像是在笑一样。 萧从妄对上他的眼睛,听到姜昭懒洋洋的问:“王爷在笑什么?” 他道:“我在笑,皇上就跟个小孩子一样,用膳也要哄,不如让我来哄哄?” 姜昭一愣,绯色慢慢染上面颊,这话听着为何如此让人羞耻。 他好歹也二十岁了,被当做小孩子也就罢了,这人还要说出来故意说哄他用膳,传出去实在让人笑话。 姜昭瞪了他一眼,“王爷故意嘲笑我?” 他这软绵绵的一眼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反而眼尾似带着钩子。 萧从妄闷闷笑了两声,软声道:“那皇上多少用些,喝些暖汤也好。” 姜昭嗯了一声,冲他伸出手摊着,意思让他伺候。 萧从妄压下嘴角的笑,顺从的给他盛了一碗热汤。 窗外秋风萧瑟,屋内暖意融融。 窗纸上勾勒出一高一矮两道人影,两只手渐渐重叠。 * 次日一早,天色刚亮,萧从妄便来请姜昭启程回宫。 姜昭在床上睁开眼,困乏的打了个哈欠,“咱们这么早就要回去了吗?我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还想睡。” 姚喜打开门请萧从妄进来,他一眼便看见穿着里衣躺在床上看向他的人。 床上的人披散头发,显得更加慵懒。 姜昭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夜里便睡得不安慰,总是做纷纷扰扰的梦,虽然每次入睡都很快,但睡眠根本没有质量。 昨日听了大师讲经,他昨夜便睡得很是安稳,一个梦都没有做。 萧从妄走近了些,躬身道:“皇上昨日不适,今日便早些赶路,回宫正好让江大人请脉,皇上身子要紧。” 姜昭好以整暇的看他,“看来昨日把王爷吓着了。” 他本是故意这么一说,却不成想萧从妄认真一点头,“是,昨日皇上忽然无力吓着我了,如此皇上便早些回宫,让我安心,可好?” 他这么认真淡然的承认了,反倒让姜昭再说不出什么话,只能闷闷点头,“这就起这就起。” 等到萧从妄出去安排回程事宜,姜昭坐着让姚喜梳头发时,觉得他对萧从妄的试探有些成效,可萧从妄对他的脾性也甚为熟悉。 像是有些不相上下之感。 姜昭抿着唇想,他其实很少与人打交道,对人的性的把控几乎为零,如今要掌控这些权臣、摄政王,真是一个挑战。 但这种挑战于他来说很新鲜、很刺激,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用过早膳,姜昭便让姚顺去找人跟方丈说一声,准备亲自道别,来回话的小沙弥却说方丈闭关修行了。 姜昭便跟着萧从妄一同下山。 梁昆和魏循都驻守在山下,看见人下山了,梁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终于下山了,我都要无聊死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回营了?” 魏循抱着剑道:“把皇上送回宫,咱们自然是回营。” “两天没动,我这浑身都难受,回去可得好好跟那群家伙打一架。”梁昆兴奋道。 “都站好了。”魏循冷声道。 萧从妄把姜昭送上马车,这才走到魏循面前询问是否有异常,魏循说一切正常。 梁昆目光对上站在不远处的兄弟身上,只见他们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明显就是有话要跟他说,表情那样兴奋,肯定是有有趣的事儿。 他心痒难耐,就等着王爷上马,赶紧过去听一耳朵。 魏循见王爷上了马,侧头瞪了眼梁昆和另外几个,“你们几个给我老实点,一队前面去,二队押后。” 梁昆站好大吼:“是!” 几人汇合,梁昆听了一耳朵的八卦,整个人都受到了冲击,“什么,不可能,王爷怎么可能还会按摩呢!” “啊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王爷给皇上按脚?脚!” 梁昆看了眼王爷威武的黑色背影,觉得王爷威严的形象在自己心中崩塌了。 这……若不是兄弟说的,他打死也不信啊。 他们走得早,姜昭上了马车便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太阳当空,已近午时。 接过姚喜递过来的茶喝了醒了醒神,才问还有多远。 姚顺道:“半个时辰前王爷说还有五十里,皇上饿不饿,要不奴才跟王爷说一声,停下来歇歇。” “也好,让大家停下来吃些东西吧。”姜昭点头。 姚喜笑着道:“皇上当真是体恤奴才们,还特意停下里让奴才们用食。” 姜昭也笑了起来,“行了,别拍马屁了,快去跟王爷说一声。” 他刚醒过来,脸色难得红润润的,双眼水润得很,只是唇色还有些苍白。 发髻被他睡凌乱,带着几分慵懒的贵气。 这回萧从妄没有让人煮食,只让人煮了热水分给大家喝一些。 姜昭没打扰他们,他在车里用了些点心,才下来透透气。 萧从妄刚朝着他走了两步,便听见有急急的马蹄声传来,侧头看去,一个身影骑着马朝着他们而来。 士兵们反应迅速的朝姜昭围拢,把两人护在中间,萧从妄冷眼看向来人。 那人在十步之遥便被拦下来,士兵高声道:“来者何人?” 那是一个长相俊朗的年轻人,身穿青灰色布衫,眉宇之间紧紧皱起,看见中间的姜昭便一副兴奋又克制的样子。 “皇上,草民姜舟,乃是先皇遗嗣。”青年微微拧了下眉,跪拜下去,“请皇上明鉴啊。” 在他说出姜舟这个名字时,姜昭就知道他是谁了。 就是原书中的主角,但文中他是在姜昭即将要死的时候才被宇文绪找回来的。 现如今他独自一人前来,找到了姜昭面前,还自爆家门,已然是知道自己就是先皇遗落的皇子,这怎么跟原本的剧情不一样。 难道因为他的出现改变了剧情。 姜昭尚未说话,众人都是大吃一惊,最惊讶的莫过于姚顺姚喜,姚顺大声呵斥道:“大胆!先皇皇子可是谁都能冒认的,你可知这是砍头的死罪!” 先皇与徐妃的皇子遗落在外,这是全朝廷皆知的事,可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来冒认,都被一一拉下去砍了,如今竟然还有人敢来冒认。 当真是不怕死。 姚顺朝皇上和摄政王看去,却见皇上满脸平静,而摄政王满脸沉凝,那双暗沉沉的眸子里,仿佛蕴含着什么危险。 姜昭在打量对方,萧从妄沉声道:“你可有证据证明你的身份。” 姜昭看了眼萧从妄,他侧脸线条冷硬,整个人有股冷肃感,像一把不漏锋芒的巨剑,安定人心。 但,就是太沉稳了,没有丝毫意外。 姜昭垂下眼,眼睛轻轻眨了两下。 姜舟看向萧从妄,瑟缩了一下,摄政王杀敌的威名远播。 “我,有一块玉佩,自小贴身放着的。我并非冒认,而是有人要杀我,说我是皇、皇子,我才知道的。” 他避开萧从妄的目光,看向姜昭,凄凄苦苦道:“请皇上明察,那些人口口声声说我是皇子,恳请皇上查证。” 姜舟从腰间拿出一块墨玉,双手举过头顶往前递。 姜昭面色淡淡,道:“拿过来给朕看看。” 拦住姜舟的士兵应了声,接过墨玉就要靠近,却被萧从妄叫住:“等等,你说你是皇子,此时有待查证,万不可能因有玉佩便就此确认你的身份。” 他挡在姜昭身前,像是在拦住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姜昭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王爷不必紧张,咱们看看也不妨事。” 萧从妄不赞同道:“皇上……” 姜昭冲他笑笑。 若姜舟真是先皇与徐妃的皇子,那他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姜昭这个旁支的姜氏便应当让出皇位,危及的是他的利益。 可姜昭却如此和颜悦色,一点都着急。 这是一块难得的墨玉,整块雕刻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图腾,墨玉通透,对着阳光甚至能穿透,拿在手里温温的。 可见是块极品的暖玉。 姜昭看了半天也只是觉得这玉不错,其他的就看不出来了,这图腾他不认识。 他递给萧从妄,“王爷看看吗?” 萧从妄淡淡的瞥了一眼,移开目光,“不必。” 他一眼便看出这是徐妃那块墨玉,这是徐妃亲自设计的图腾,据闻是徐妃祖上传下来的,后来小皇子丢失后,徐妃便把这图腾画下来,作为寻找小皇子的信物。 以及还有一个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见姜昭看过信物,却表情淡淡,姜舟又急急道:“皇上,草民还有一样证据,可以证明草民的身份。” 原本这证据不会此刻抛出来,可眼前这两位的样子实在过于难猜,他根本不清楚他们是什么想法,无论什么样子,也不会是此刻这般平静。 墨玉在姜昭指尖转了两圈,要掉不掉的吓得姜舟死死盯着他的指尖。 听到这话他握住墨玉,音调微微上扬:“噢,还有证据?” 一时间,探究的眼神都落在了姜舟身上,可话已出口,他只能硬着头道:“是,还有个证据,不过只能让皇上一人看,草民希望皇上保证草民的安全之后再看。” 萧从妄如鹰一般盯着他,“皇上,不可轻信与他,有什么不能现在看,若是不愿,必定有蹊跷。” 摄政王实在过于难缠,步步紧逼。 姜舟咬牙,“若是我拿出证据,依然有人要杀我灭口该如何是好?” 姜昭轻笑了一声,这人话里话外不就是怕他,暗指要杀人灭口的是他这位皇上吧。 毕竟他才是阻碍他继续做皇上的唯一畔脚石。 “你是想让朕带你回宫再拿出证据,最好是在朝廷众臣的眼皮底下对吗?”姜昭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却无情的揭开他的目的。 姜舟看着他,莫名有些紧张。 不是说皇上愚钝,且脾性阴郁,被众臣所不喜。 可眼前这位皇上,浑身上下都是难言的贵气,那双带笑的眼睛好像看穿了一切,条理清晰、感觉敏锐。 根本与他听到的没有一丝想象。 更别说,眼前的摄政王处处维护,哪里是不喜。 分明是位忠臣。 “皇上不可,把他交给臣。” “朕可以带你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留言有小红包感谢,爱你们的证明 = 第24章 姜昭和萧从妄对视, 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不赞同,姜昭想到原剧情,便问道:“王爷为何非要带走这位皇子, 难道有什么目的?” 萧从妄不知他意有所指, 只道:“皇上又为何要带他入宫, 这人来历不明, 不可如此草率。” 姜昭忽然笑了:“他身份如何, 王爷当真不知道?” 原书剧情他虽然不知,可简介他看了, 无论是萧从妄还是宇文绪都会与姜舟纠缠不清, 或许原书中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可如今时间还早,剧情甚至还没开始。 深入局中。 姜昭不由得想到方丈大师的话, 难道大师早已经算出他今日会遇上姜舟? 萧从妄僵了一下, 这一瞬, 他竟然觉得皇上好像什么都知道。 但如何可能,这件事他与宇文绪都默认了要隐瞒皇上, 还有谁会告诉皇上,莫非是宇文绪在找人时走漏了风声。 不等萧从妄解释什么, 便有阵阵马蹄声传来。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竟然又有人来, 他们今日倒正赶上了。 离得近了, 萧从妄认出来人是江奉京。 江奉京依然是一身竹青色暗纹锦袍,瞧着是一副文弱书生样子, 打马而来时却如一柄利剑。 他目光扫过当场的众人,眉心微不可查的一蹙。 姜昭笑看着他走近,江奉京微躬身道:“臣见过皇上。” 姜昭道:“江大人怎么来了, 我们都要回宫了。” 江奉京看了眼萧从妄,目光又落在姜舟身上,徐徐道:“臣是担心皇上的身体,有些不放心,是以赶出城来接皇上回宫。” 姜昭感觉到他忽的放松了身体,下巴微抬,问:“不知那位是何人,为何挡了皇上的车驾,好大的胆子。” “王爷这护送职责,恐怕是没尽到位。” 萧从妄知道江奉京赶来准没好事,本就确定的事情,现下更是清晰了。 “这不是有江大人赶来护驾。” 站在人群里的梁昆咳了一声,他几乎要忍不住去看一眼自家王爷的表情了。 从来不多言的王爷,这是在跟江大人吵架? 他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魏循看着江大人,王爷依然是那副冷肃的样子,但他能察觉到两人的针锋相对。 这样子,就像那个人真的是皇子一样。 姜昭忽然道:“这位说自己是先皇遗落在外的皇子,还拿出了证据,并且说还有一样证明,只不过要求朕带他回宫才拿出来。江大人来得刚好,你来评评理,朕觉得应该把人带回宫好好查证,可王爷却让朕把人交给他。” “朕知道王爷一片赤诚忠心,可如此一来,若是让朝臣们知道了,会如何看朕?” “怕是会以为朕就是想霸占着这皇位,怕真皇子回宫与朕抢位置,岂不是让大家看朕的笑话。” “皇上想让他回宫?”江奉京似乎没想到,语带惊讶。 萧从妄轻扯了下唇角,看在江奉京眼里就是嘲笑,不露声色的摄政王如今也学会讥笑了,但此刻这不是重点。 姜昭侧头看他,“难道江大人也觉得朕应该把人交给摄政王?” 江奉京不语,这人无疑就是遗落在外的皇子,若是一旦接回宫中,势必就会搅乱这朝中局势。 姜昭不知这一点?接回这人,他还能安稳的坐在皇位上吗。 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急急忙忙赶来。 江奉京看向姜昭,姜昭头发高束,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宇轻松眼角含笑,面色虽然有些苍白,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错。 此时询问又依赖的看着他,像是在征求他的赞同。 萧从妄乃是忠臣良将,若是把人带走,之后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总之,他不信萧从妄,宇文绪也不是省油的灯。 “皇上说得对,摄政王若是此刻把人带走了,岂不是陷皇上于不义。”江奉京站在姜昭这边。 “江奉京。”萧从妄寒气森森的喊出他的名字,“你当真如此觉得,皇上不明白你也不明白吗?” 江奉京撩着眼皮看他,故意要搅混水,“王爷,皇上身子如何你我都知道,你当真想让皇上时时忧心这事?还不如把人放在宫里,相信你和宇文大人,定会商讨出合适的法子,达成一致。” 这两人怎么说不到两句就要吵架的样子。 气氛实在紧绷,姜昭咳嗽了两声缓解了气氛,他看向姜舟,道:“既然如此,你就与朕一同回宫,即时自会有人仔细查证。想必你能知道朕会途径此处,暗处自然有人帮你,难道是先皇派出寻找你的人,已经见过了?” 能知道他今日会途径此处,并且刚好出现,若说姜舟只有一人便能准确判断是皇上的车驾,那岂不是在质疑摄政王的安排。 即便他不知剧情,略略一想就能想到,更别说原书剧情并非如此,只是不知其中到底有何变故。 姜昭如此一提,江奉京就笑出了声,挑眉冲萧从妄道:“王爷,这消息是如何走漏的,怕是治下不严啊。” “江大人是在指责本王?”萧从妄冷声道。 “岂敢。”江奉京眼里没有一丝害怕,“只不过护送皇上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被人提前知道消息,王爷是否该好好整顿一下,太过松懈了。” 眼见这两人越扯越远,姜昭本就是提点一下姜舟的可疑,眼下却被两人吵得头疼。 他手指轻轻揉捏着额角,眉心紧皱,“此事就这么定了,带他一同回宫,朕有些头疼,启程吧。” 萧从妄依然不赞同,可眼下皇上要紧,便要去扶人上马车,却被江奉京先一步扶住姜昭,把他挡在身后。 江奉京面上扯了下嘴角,“皇上这儿有我便可,马就劳烦王爷了。” 萧从妄眸色深沉,不发一言看着江奉京扶着姜昭上了马车,姚喜跟着上去伺候,姚顺坐到了驾车的旁边。 姜舟看着皇上上了马车,垂下眼遮住了眼里的情绪,他被两个士兵守着,只见那三人三言两语便指出他今日的错处,心中只觉得不妙。 过于急切,漏洞频出。 可只要验证了他的身份,眼前的这个姜昭便不足为惧。 唯一需要他在意的,只是手握兵权的摄政王和权臣宇文绪。 别急,稳住。 他告诫自己。 姜舟骑着马跟在摄政王身后,他这是第一次见到摄政王,果然如传闻中一样高大威严、面目冷峻,据闻他忠于皇室,若是能以皇子的身份得到他的支持,那他就成功了一半。 姜舟这般想着的时候,目光便落在了萧从妄身上,然而一贯敏锐的摄政王,此刻心绪却全然飘到了马车里。 方才见皇上似乎有些头疼,面色苍白,现下也不知情况如何,是否有哪里不适。 而且,刚才见皇上那样子,或许是恼了自己。 萧从妄心思繁杂得很,丝毫没发现,自己满心满脑都是皇上。 魏循拉着缰绳走到萧从妄身边,白风不在,他便要为王爷分忧。 “王爷,后面那位可要属下提前安排一下?若是进了皇宫,怕是对皇上不利。” 这一路从王爷的各种情绪来看,如今王爷对皇上十分在意,如此便应当提前部署。 “不必。”萧从妄淡淡道,“有本王在,他们翻不起什么浪。” 顿了顿,他冷声道:“宇文绪最好别出来搅局。” 宇文绪站在院中,紫色的花瓣飘落在他的肩头,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听着下面人传来的消息。 石玉在外面,汇报的是另一名黄管事,他额头满是汗,一滴滴落在地上:“大人,那人是往城外而去,方向就是皇上从明山寺回来途径之处,据说皇上在已经回程路上。” “人呢?”宇文绪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袖。 黄管事头垂得更低,“人、人跟着皇上一起的,看样子似、似乎要回宫里。” 宇文绪嗤笑了一声:“咱们摄政王一世英名,居然就这么让人跟着一同回宫,先前还有脸来警告我,我还当他有什么妙计。我称他一句莽夫,都是夸他。” “废物。” 黄管事头垂得更低了,汗水跟线似的落下来。 这全天下有谁敢这么骂摄政王啊,那可是手握天下兵权的摄政王,一声令下,他们宇文府怕是只需瞬间便会被踏平。 也就是他们家大人,有这个胆子了。 还骂得面不改色。 半晌,宇文绪冷冷道:“备马。给我备些衣物送去宫里,这几日我都宿在宫中。” “是。”黄管事擦了擦汗,长长的松了口气。 看着大人翻身上马,黄管事悄悄拉住跟着后面的石墨,嘱咐道:“石墨啊,大人去宫里的安全都交给你了,记得一定要注意摄政王啊,特别是在咱们大人挑衅之后,我怕摄政王发怒,大人招架不住。” 石墨点了下头,“我尽量。” 看了看远去的背影,黄管事敲了下自己的额头:他咋就这么担心呢,现下收拾东西跑路还来得及吗。 队伍行至宫门口,前面的小队一打手势马车便停了下来,萧从妄顺着看过去,就见宇文绪皮笑肉不笑的站在宫门口。 宇文绪往前走了两步,冷笑道:“这不是摄政王嘛,怎么,把皇上从宫里拐出去不说,还拐了别的人回宫,摄政王是否也太过随心所欲了。” 萧从妄下马,冷淡道:“皇上想去寺院祈福,顺便赏红叶,首辅大人这是何意?” 作者有话要说:吵起来吵起来! 第25章 宇文绪别开眼, 冰冷的目光看向坐在马上的姜舟,随后便落在了尚未有动静的马车上。 他没回答萧从妄,反而走近了马车, 站在马车外道:“臣给皇上请安, 皇上一路可还安好?” 半晌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 宇文绪脸色越来越冷, 车帘便被一只手掀开了。 宇文绪的脸色缓了缓, 却见出来的人是江奉京,他顿时轻嗤了一声:“原来江大人先一步去接皇上了, 江大人果然消息灵通。” 江奉京笑着道:“首辅大人也就迟了一步而已。” 宇文绪脸色不善的看着他。 江奉京回身伸出手, 另一只手伸出来搭在他的手上, 他微微用力握住,拉出姜昭。 “皇上小心脚下。”江奉京叮嘱。 姜昭下来就看见宇文绪, 他眸色沉沉的看过来, 姜昭便露出个笑, “宇文大人怎么在宫门口,可是有事来找朕, 正好朕也有事与你相商,不如先去御书房?” “皇上先回永安宫吧, 臣先给皇上仔细请个脉,有事也不急于一时, 皇上的身子要紧。”江奉京道。 宇文绪睨了眼江奉京, 意有所指道:“江大人说得对,皇上如此轻车简行的出行, 定然是劳累不堪,好好请个脉才是。” “若是臣与皇上一同前往,定然安排妥当。正巧臣有事与江大人商议, 臣护送皇上回宫,皇上再与臣细说可好?” 姜昭点头道好,他看了看萧从妄,想了想说:“王爷陪朕跑了一趟也累了吧,快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再与王爷议事。” 宇文绪就笑了起来,往姜昭身边靠近一步,“皇上体恤摄政王,乃是我等下臣之福,摄政王劳累,就让我来陪皇上回宫吧。” 江奉京看了眼宇文绪,觉得他在有意针对萧从妄,他默默地看着,这两人似乎近日有些水火不容。 “臣不累,臣送皇上回宫。”萧从妄不理宇文绪的挑衅,坚持要送。 姜昭道:“摄政王快回去歇着,否则下回朕也不敢再让你陪着了,明日再入宫,可好?” 他语调温软,双眼诚挚,像是真的在关心他,让他回去好好歇歇。 可萧从妄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只想送他回宫。 “摄政王何苦浪费皇上一片心意。”宇文绪道,“回府去好生歇着才是。” 不知为何,从前他都能无视宇文绪,今日却觉得宇文绪尤其聒噪,烦不胜烦。 萧从妄道:“从前不知首辅大人如此多言。” “你!”宇文绪怒道。 萧从妄看着姜昭道:“既然如此,臣就先行回府收拾一番,正好有事需要查证,臣明日再入宫。” 姜昭点头,“王爷放心,人在宫中没事,况且还有宇文大人呢。” 萧从妄看了眼宇文绪,躬身朝姜昭行了一礼。 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宇文绪,狼子野心。 他目光落在江奉京身上,“皇上就劳烦江大人费心了。” 江奉京笑道:“摄政王这是什么话,为皇上费心乃是我的应当做的,不必摄政王如此说。” 姜昭觉得气氛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感觉这三个人说话都阴阳怪气的,各个都不会说话一样。 他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姚顺姚喜,犹如两只鹌鹑一样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顿时就笑了起来。 看见他笑,姚顺便凑过去小声道:“皇上,您看这一堆人站在宫门口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先回宫吧,奴才看您也累了。” 这宫门口可是站着大庆朝权利的巅峰。 姜昭应了一声,便道:“回宫吧。” 半晌,没人动。 “咳咳。”姜昭轻咳了两声,声音带着些虚弱,“朕有些累了,先回宫吧。” 却不成想,三人一瞬间都看向了他。 “皇上哪里不适?”萧从妄上前半步,手臂落在半空,碍于此时人多,他忍住想上前的冲动。 “皇上是否觉得难受,臣扶您回去请脉。”江奉京仔细的观察了他的面容,有毒在身大意不得,这毒他尚未研究清楚。 “萧从妄看看你做的好事,路途颠簸让他病情复发了。”宇文绪冷声道,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过急切,冷哼道,“摄政王行军打仗令人敬佩,可皇上龙体金贵,比不得你,摄政王还是先回吧。” 姚顺和姚喜本想上前,两人都被挤出了姜昭身边,顿时两人都愣住了。 这…… 姜昭的咳嗽卡了一半在喉咙里,咳出来也不是,忍下去也不是。 他的示弱原来竟如此有效? 但眼下他是真的怕萧从妄和宇文绪两人争执起来,姜昭便冲萧从妄微微摇头,“无碍,朕就先回宫了。” 说完,冲姚顺姚喜眨了眨眼,快步上了马车。 他动作太快,三人都没反应过来,马车便往宫里驶去。 江奉京不知为何觉得好笑,便笑了声,转身朝永安宫走去。 萧从妄抿着唇,刚才宇文绪说的他都听进了心里,这一路皇上确实轻车简行,他常年练武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对皇上病体来说,必然不会觉得舒服。 是他草率了,想得不周全。 他往宫里看了眼,便抿紧唇翻身上马,对宇文绪道:“这位是谁想必你已得到消息,人本王便交给你了,皇上说要安置在宫中,宇文大人看着办。” 说完他调转马头,打马便走,身后的一行士兵连忙跟上。 一时间,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宇文绪和姜舟两人。 宇文绪看向姜舟,目光冰冷探究,他上下打量着姜舟,半晌轻啧了一声。 这人长得与徐妃倒是有几分相似,却没有先皇的半点影子,先皇乃是第一美男子,面容精致、生来便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而徐妃虽然美貌,确是美艳相貌,这种美艳落在男子身上,若是姜舟昭朗如明月,这种美艳便会给他添几分独特的魅力。 可如今局势有变,不如预期,他便心有戚戚,像是矮了一大截,精神面貌便有些颓靡,落了下乘。 丑。 宇文绪下意识拿姜昭与眼前的姜舟相比,此人样貌不及姜昭一半俊美,如何看都不顺眼。 姜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在计划之中,这位是他必须要拉拢的人。 摄政王看起来对他有几分猜疑,他便不能再让首辅怀疑。 他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宇文绪的冷眼扫过,当即便闭了嘴。 罢了,身为皇子,冷傲一些也无妨,待到身份被群臣确认,才是拉拢的时机。 宇文绪手一挥,“来人,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你。”姜舟一愣,便要挣扎,方才在皇上和摄政王面前,他也没被如此对待,如今到了宫门口,竟然要被看管起来,他又不是犯人。 “我乃有证据证明我是先皇遗落在外的皇子,首辅大人为何如此对待我。” “哦,是吗?”宇文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就是如此对皇上说的,那便等到你证明了身份再放你出来。” “什么!” 姜舟怎么都没想到宇文绪胆子如此大,竟然连皇子的身份都不在意,他怎么敢。 立刻便有人把他围住,两人架起他便走。 姜舟大喊道:“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宇文绪你、你……” 他对上宇文绪那双冷漠的眼睛,他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宇文绪冷笑道:“想见皇上?他也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姜舟挣扎着,“宇文大人,我真的是皇子。” 他不能被关起来,若是被关起来,他的身份如何才能证明。 宇文绪:“乖乖的呆在,需要你时自会放你出来去见皇上,若是不老实,我可不保证你的安危。想来,如今摄政王也去查证你的身份和来历,别着急。” 姜舟顿时僵住,下一刻便被人架着抬下去。 他深吸了口气,转头去看宇文绪,却见他满眼都是冷意,如寒冰一样刺骨。 他要冷静,如今只有见到皇上,才能让他证明身份。 姜昭快要到永安宫,才发现自己把姜舟给忘了在宫门口,他叫停了马车让姚顺去看看,把人带回来安置好。 姚顺下了马车,便见江奉京走到跟前问他去做什么。 姚顺回道:“皇上让奴才去看看那位自称皇子的人,把他带回来。” 江奉京淡淡道:“别去了,宇文绪肯定已经把人安顿好了,此事不必让皇上操心,走吧。” 姚顺垂头道:“是。” 便跟在江奉京身边往前走。 姜昭下了马车,见江奉京和姚顺在下面等着,一问才知江奉京说宇文绪会安顿人。 他抿了下唇,若是人被宇文绪带走,那剧情会不会又朝着原剧情发展,他又会被他们所有人抛弃。 不论怎么说,姜舟都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如今他想拼一把,想好好活着。 就算做不成皇帝,他也要想办法活着,活得好好的。 如今人已经入了宫,他得想办法让宇文绪把人交给他才行。 “首辅大人。”忽然,姚顺出声道。 姜昭看过去,便见宇文绪徐徐而来,像是闲庭散步一般。 他展颜一笑,朝着宇文绪走过去。 宇文绪见着姜昭,看见他的笑,顿觉眼前一花,跟着便弯了唇角。 “宇文大人,不知那位姜舟,安置在哪里了?” 宇文绪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他竟然第一句话便问那个丑八怪。 作者有话要说:姜舟:我娘是大美人,你居然说我丑? 宇文绪:丑 ============== 宝宝们,今晚要上夹子,所以作者苟一苟,周六晚11点更新,爱你们哟! == 感谢在2021-12-23 14:26:32~2021-12-24 10:1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墨书晚风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姜昭脸上的笑很好看, 可这笑并不是给他的,而是带着笑在质问他。 宇文绪心里又酸又气,他得到消息就赶到宫门口, 还不是怕他吃亏, 结果现下竟然笑嘻嘻的质问他把人安置在哪儿? 果然是个笨的, 不知道那人回宫了, 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对上姜昭那双眼, 宇文绪道:“皇上带人回宫,是不是应该与我商议一番, 此事事关重大, 不仅事关皇位还关系到江山社稷, 皇上草率了。” 果然,不仅萧从妄不赞同他把人带回宫, 宇文绪也不赞同。 他想把姜舟放在眼皮底下, 一定是扰乱了他们的计划, 还会影响姜舟。 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如今对他的态度转变, 也不过是因为他的示弱让他们觉得自己没有威胁。 姜昭只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可无论如何, 他也要努力治好病,然后好好活下去。 姜昭放软了语气, 眼里也没有了笑, “宇文大人与摄政王对朕一番心意,朕心里知道。可这位皇子能那般出现在朕面前, 一定还有别的准备,或许许多朝臣都已经知道他的存在,是以若是交给你或者摄政王, 都会惹人非议。” 他可是句句都在为他们考虑啊。 宇文绪被他安抚了,听到这里却冷哼道:“我会怕他们非议?萧从妄,他怕过什么了、” 姜昭:…… 行,你们俩都是一个路子,不怕被人说。 “臣并非责怪皇上。”宇文绪不知为何,竟下意识解释道,“臣只是想告诉皇上,这些都有臣和摄政王来处理,皇上交给我便是,不必为此忧心。” 姜昭垂下眼,宇文绪这么说了,便是不让他插手的意思了,他的掌控欲很强,若是现下他强硬要人,会引起他的怀疑。 见姜昭不说话,宇文绪以为他不高兴,便岔开了话题道:“皇上现下觉得身子如何,江大人快进去给皇上请脉吧,让皇上早些休息才是。” 他兴师问罪的样子太急切,江奉京冲他冷哼一声,转头扶着姜昭就往寝宫走。 “皇上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让他们去处理,你就安心养身子,无论何事,都没有你身子重要。” 姜昭走着走着忽然就笑了一声,“江大人这说的,若朕不是皇帝了,你还会如此尽心尽力给我治病吗?” 尽心尽力,这几个字有待商榷,不过不重要。 江奉京认真道:“我会。” 姜昭就又笑了下。 这个答案不用江奉京说,他也知道会这么回答,也只是顺口一问罢了,他不在意。 江奉京净了手,手指有些凉,触上姜昭的手腕,让他冷得抖了下。 他的手腕也并不热,只是温温的,比一般人的体温要低一些。 江奉京一边诊脉一边用笔记着什么,姜昭伸着脖子看了眼,那字太过龙飞凤舞,他不认识。 可站在一旁看着的宇文绪眸色却渐渐沉下来,他本就薄的唇抿成直线,显得更加冷淡不近人情。 半个时辰后,江奉京收回手枕,对一旁候着的姚顺道:“给皇上沐浴吧,水要热一点,泡半个时辰,一会儿我让人端药来。” 姚顺道了是,连忙去吩咐准备。 “皇上身子无碍,喝了药便早些休息吧。”江奉京起身对姜昭道,又转头看向宇文绪,“首辅大人跟我出去吧,别扰了皇上休息。” 宇文绪看了眼姜昭,道:“那臣先告退,皇上好好休息。” “好。”姜昭懒声道。 浴池里的水很热,姜昭泡得昏昏欲睡。 他靠在池边,头发垂在身后姚喜伺候着用熏笼烘干,姚顺在另一侧给他揉捏肩膀。 他小半个身子露在池水上面,白得没有一点瑕疵,隐隐的粉色隐没在水下,随着水波晃动而看不真切。 池中雾气弥漫,姚顺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眼不敢再看。 忽然听到皇上感叹道:“明山寺景色虽好,可还是宫中舒服。” 姚喜就笑了,“皇上说的是,出门在外轻车从简,自然是比不上宫中样样都是极好的,让皇上受委屈了。” 姜昭听着就笑了,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什么时候他竟然也被这宫中的皇帝待遇给腐蚀了。 姚喜不知皇上在笑什么,只以为自己伺候得好了。 皇上的头轻轻后仰靠在池边,闭着眼像是要睡着了。 * 江奉京跟着宇文绪去了外面的游廊,两人一白一青皆是气质出众的高大青年,只不过一位冷若寒冰,另一位温润如玉却没有半点笑意。 宇文绪侧头看正低头整理衣袖,满脸若无其事的江奉京,言语间皆是寒意,“江太医是否有事忘了告诉我?” “我忘了何事。”江奉京淡然道,“我不记得需要向首辅大人禀告什么。” “江奉京,你别以为我奈你不得。”宇文绪的声音像是淬了冰,“隐瞒皇上中毒之事,足够我杀你千百次。” “哦。”江奉京看向他,“那首辅大人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把我杀了。” 他露出一抹讥笑,“在你说话的功夫,我就有无数中让你不知不觉死掉的法子,要不要试试?正巧我研制了一种新的毒。” “是吗?那江太医可否告诉我,皇上究竟中的什么毒?”宇文绪嘲讽道,“我看那毒,江太医如今连症状都不清楚,难怪不与我说。” “你!”江奉京腾起一股怒意,宇文绪果然聪明,只是看他把脉记录,便知他不知那毒详细情况。 “江大人常年负责皇上的身体,竟然才发现皇上中毒,还隐瞒不报,也不知是不是该夸你医术精湛,还是夸身为百晓阁主人消息灵通。还是江大人以为自己可以解毒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假装皇上没中过毒。” 江奉京冷了脸,“宇文绪,别真的以为我怕了你。你身为首辅把持朝政,皇上长期心思郁结,面对你时时惶惶然,你以为告诉你就有什么用?你有什么心思当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 宇文绪语气森然道:“你说我压制皇上,让他惶然恐惧,这毒究竟如何中的,与我何干!” “若非你架空皇权,也不至于不知他中毒。”江奉京怒道。 “可笑,你江奉京难道就没有别的心思,当真是忠心敬主!”宇文绪嗤笑,“从前在你眼里,他难道不是如蝼蚁?” 江奉京心神巨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宇文绪,半晌哈哈笑了起来:“说得好,宇文绪你的心思难道比我干净,原来他在心中竟如蝼蚁。” 宇文绪被他气得发昏。 胸口起伏半晌,沉声道:“我没这么想,如今你只需如实告诉我,皇上身子究竟如何。” 江奉京深吸一口气,“我此刻不想与你说话,等明日摄政王来了再说吧。” “你与萧从妄说了,却不与我说,你们到底想背着我做什么。”宇文绪道。 江奉京看也不看他就走,“为何不与你说你自己明白,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 宇文绪看着江奉京离开的背影似乎有些踉跄,风中有声音传来,“我从未视他为蝼蚁,我也一定会治好他。” 宇文绪只觉得心口一痛,他猛地捂住心口,像是喘不过气。 闷闷的痛。可他不知是为何,是因为江奉京说皇上怕他,面对他皆是惶然,还是骤然得知他中毒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知晓。 究竟为何,如今他竟然如此在意皇上。 宇文绪不明白。 石墨上前想搀扶他,宇文绪冷着脸挥开他的手,“回府。” 石墨没有提及大人让人收拾了衣物说要留宿宫中,只沉默的应了一声,立刻去安排马车。 “大人可要寻医者诊脉?”他见大人捂着心口,只以为他哪里不适。 宇文绪闷声道:“无碍,没事。” 姜昭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在浴池里泡了半个时辰,手脚都泡软了,动也不想动。 他睁开眼,目光扫了眼正在给他按捏手臂的姚顺和姚喜,忽然问道:“你们俩兄弟跟在朕身边多久了?” 姚喜笑着道:“皇上忘了,奴才与兄长乃是三年前到皇上身边伺候的。” “三年啦。”姜昭感叹一句,“时间过得可真快,你们俩觉得朕待你们可好?” 姚喜看了眼兄长,不知皇上为何如此问,只喏喏道:“皇上自然是带奴才们极好的,从不苛责。” 姚顺却垂着头,敛住了所有的情绪,然而手指却微微颤抖。 却听皇上道:“姚顺可觉得朕待你不好?” “皇上。”姚顺道,“未曾,奴才觉得皇上待奴才极好。” “可朕身边的事无巨细,几位近臣比朕自己都清楚,朕想知道,大臣们是如何知道的。”姜昭说得很慢,就像日常与他们闲聊一般。 “皇上!奴才绝没有泄露皇上的任何消息。”姚喜机灵,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意有所指,立刻匍匐在地。 他侧着脸见兄长没有动弹,连忙扯了扯他的袍角,焦急地小声道:“兄长!” 姚顺咬了咬牙,扑通跪下:“皇上,此事与阿喜无关,都是奴才的错,您要罚就罚奴才吧!” 姚喜颤声道:“兄、兄长,你……” 姚顺垂首道:“皇上,奴才……” 他吞咽唾沫,发不出声音来解释。 “行了。”姜昭声音淡淡的,“朕并非要寻你的错处来罚你,朕时日无多,姚顺能否助我。” 姜昭笑了笑,那笑容真诚且脆弱,“朕需要你们的帮助。” 他带着依赖,姚顺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姚喜连忙拉着姚顺磕了三个响头,“皇上,奴才与兄长定不负您所托,从今往后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兄长知错,皇上请勿怪罪。” 姚顺垂首道:“奴才知错,皇上若是还愿意相信奴才,奴才定不会再辜负皇上的信任。” 姜昭点头,“朕身边唯有你们可用,别让朕失望。” 第27章 两人刚松了口气, 听皇上又道:“虽然朕不怪你们,但略施惩戒还是要的,就罚你们……” 两人猛地抬头, 紧张的看向姜昭。 却见皇上眨了眨眼, 皎洁一笑, “就罚你们俩亲自给朕按肩揉手。” 姚喜提起的心就扑通一下落回去, 哭笑不得说:“皇上, 您真是要吓死奴才了!” 姚顺长长舒出一口气,“皇上, 您的手都泡皱了, 可以起了。” 姜昭从水里起身, 缓缓走出浴池,姚喜仔细给他擦身子, 瘪了瘪嘴:“皇上真是又瘦了些。” 姚顺垂着头给他披上里衣, 眼睛不敢乱瞄, 附和道:“皇上确实轻减了些,这衣带子比往日都垂得长了些。” 姜昭垂头看了眼, 就笑了起来,“你们俩这一唱一和的, 可不就是想哄着我多用些饭,明日我就多吃些。” 他光着玉白圆润的脚踩在白玉石阶上, 姚喜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皇上仔细脚下,穿上鞋子吧。” 整个寝宫里都有地龙, 浴池穿过走廊连着寝宫一起,他本来想光着脚走,却被姚喜拒绝了。 “皇上身子受不得冷, 必须要穿上鞋子才行。” 穿着薄薄的里衣,躺在软榻上,姜昭手持一本史书,看了几页便睁不开眼了。 姚喜端着药碗进来,连忙让人关上门,“外面起风了,明日恐怕会很冷,皇上喝了药早些休息,这两日在外都没怎么休息。” 姜昭接过药,触碰到姚喜的指尖冰凉,他往外看了眼,“快要入冬了,你快去多穿件衣裳,别着凉了。” 姚喜笑着应了一声。 姚顺往外看了眼,便凑到姜昭身边,轻声道:“皇上,明日天凉下来,前儿不是做冬衣时,给三位大人也做了,要不奴才派人送去,才不辜负皇上的一片心意,也好让大人们念个好。” 姚顺姚喜两兄弟从小就呆在宫中,姚顺为了照顾姚喜更是从小就会察言观色、洞察人心,不仅嘴甜圆滑,还很会利用优势。 姚喜人机灵,但也算是在哥哥庇护下才平安长大。 姚喜愣了下,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对,皇上您赏赐的也要让他们知道,领您的情才对,以往您赏了好东西都是悄悄的。” 寝宫里的宫人都被叫下去了,一时间只有他们三人。 姜昭握着书,笑了声:“你们这是教朕拉拢三位大人呢,难道朕想拉拢三位的心思如此明显。” 姚顺跟着笑了下,“皇上,奴才不是这意思,只是如今不论朝堂上还是兵权,皇上您需要两位大人的一臂之力,而江大人为皇上医治龙体,若能尽心竭力,那皇上身体必然很快就能调养好。” “原来在你们眼里,三位大人都需要朕讨好才能对朕好了。”姜昭就笑了起来。 姚顺连忙解释道:“皇上,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姜昭止住他的话,“你这么说也没错,这三位如今左右着朕的人生,无论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宇文大人,还是手握兵权的摄政王,抑或是掌握治疗朕身体的江大人,江大人虽然没有权,可从他父亲起便深入研究治疗姜氏的遗传之症,只有他才清楚如何医治朕,都是需要朕拉拢讨好的人。” “皇上能明白奴才的意思,实乃奴才之幸。”姚顺道。 说实话他松了口气,就怕皇上误会他是有别的意思,抑或是对皇上不敬。 想到从前原身那般态度,姜昭叹了口气,“从前不得法,想拉拢几位大人却不想却越推越远,如今朕悟了,身边还有你们两兄弟支持,必然能成功。” 姚喜心疼皇上这般妥协、委屈,“皇上,其实您不必如此委屈,就算您随心而行,他们也要敬您是皇上,您才是这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哈哈哈。”姜昭笑出了声,“姚喜啊,人生不如意十之有□□,即便我是皇上,也不可能事事遂心,有得有失,我不觉得委屈。” “再说,朕也有想要体验的事情。” 人心和人性,真的很让人心生期待。深入局中,不就是探寻人心吗。 姜昭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那便如姚顺所言,把衣裳都送去吧,姚喜去办,姚顺留下与我说说话。” 姚喜应下,姚顺拉着姚喜嘱咐好一会儿,才让他妥帖去办,一定要亲自把衣裳送到,以显出皇上的心意。 姜昭放下书去了床上,姚顺靠坐在床边与他说话,也没其他的,多是姜昭问姚顺答,都是关于三位大人还有先皇的事情。 寝殿里热气腾腾,熏得姚顺满头是汗,而姜昭还盖着锦被,说着说着话,眼睛就慢慢闭上了。 * 姚喜带着两位宫人,一路往太医院走去,夜风萧瑟,灯笼在风中摇曳。 太医院早就下值了,里面只留着几盏灯光微黄的烛火。 姚喜熟门熟路的带着人往后面的厢房走去,这是专门为值守的太医们准备的,在最里面一间,是江奉京独住的小院子。 江太医因为皇上时常发作,便几乎都在宫中住着,便将太医院后面的院子并了过来,作为他的院子。 在宫里,也就他有这个权利了。 踏进小院子,便见屋里燃着明亮的灯火。 姚喜还没靠近,便见门从里面打开,露出江奉京的身影,他身上依然穿着外袍,看起来没有丝毫睡意,脸色稍冷。 “姚喜?可是皇上出事了?”他说着就往前踏了一步,依然是那副样子却像一柄冷箭。 姚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部,才吞了下口水,连连摆手,“皇上已经睡下了,没事。是今日起风,明日天气转凉,皇上前儿让人给江大人做的冬衣已经做好了,便让奴才给大人送来,以便大人穿用。” 江奉京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那时候皇上给另外两个做衣裳,自己上前去讨了一件。 他主动讨要的,还说会穿。 “知道了,给我吧。” 宫人恭敬的把衣裳递过去,江奉京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手里的深松绿青枝纹锦衣是他惯常穿的颜色,花纹也很符合他的审美,以往最是不屑姜昭的讨好,如今却觉得这衣裳哪哪儿都合他的心意。 姚喜见他脸色缓和,便知这衣裳合意,急着便要告退,却不想被叫住了,仔细询问了一番。 “皇上可有泡够半个时辰?药喝了吗?可有出现何不适?” 涉及皇上身子,姚喜不敢怠慢,便都一一答了。 江奉京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另一个宫人手上,他似漫不经心问:“你们这是还要去做什么?” 姚喜想,皇上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定是能让江大人改观一点的。 他笑着道:“皇上让奴才们也给摄政王和首辅大人送去,是当日一同给三位大人准备的。” “呵。”江奉京冷哼了声,“那两位,怕是都被底下的人养刁了。” 姚喜垂着头,不敢应声。 半晌终于听到他说:“去吧。”话音一落,门就被关上。 姚喜愣了半晌,回过神来,连忙带着两个宫人走了。 一想到另外两位比这位还要可怕,他就腿肚子都发颤,唯有速战速决能解决。 一路出了宫,眼见着要到了两位住的那条街,姚喜忽然问:“咱们先去哪位府上?” 驾车的小太监道:“喜公公,两位都在一条街上,应该会先路过宇文大人府门前,摄政王府在最后面。” 姚喜挥了下手:“行,那就先去宇文府。” 敲开门,门房满脸不耐,“谁啊这大晚上的。” 姚喜笑着道:“我是皇上身边的姚喜,特奉皇上之命来给宇文大人送冬服,宇文大人可在?” 冬服? 门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一套冬服还要让大人亲自出来,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他不耐的道:“我家大人此时已经歇下了,把东西给我吧。” 说完还嘀咕:就算是皇上大半夜送衣裳也过分了吧,又不是金子做的,金子做的他们家大人也不稀罕。 姚喜一听歇下了,不就不用面对首辅大人那冷脸了吗,那可太好了。 “那行,那就麻烦您把衣裳转交给宇文大人,就说皇上一片心意。” 门房刚关上门,转头就见石玉大人站在背后,吓了一跳。 听石玉大人问道:“这是什么?谁来了?” 门房抱怨道:“是宫里的公公,说是给大人送冬衣,皇上赏赐的。” 石玉顿了顿,立刻打开门,高声道:“公公留步。” 姚喜刚上马车,脚悬在半空,听后面人道:“我这就去禀告大人,公公稍等片刻。” 姚喜就像是被人抓包了一样,退下马车,重重的叹了口气。 还是逃不掉啊。 门房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差点坏了事,若是公公走了,他没准儿就要被大人责罚了。 如鹌鹑一样缩回门房去了。 石玉跑到门前通报:“姚喜公公遵皇上命来给大人送冬衣,属下想着皇上一片心意,这般晚了还让人送衣裳来,必是念着大人的,便想来知会大人一声,大人若是不见,属下这就去告知公公。” 半晌,里面传来宇文绪的声音,“姚喜亲自来的?” “是姚喜公公,大人。” 房门被打开,宇文绪走出来,“皇上一片心意,为臣者必是不能辜负。” 石玉:“大人说得极是。” 第28章 宇文绪的手覆上雪灰色的锦袍, 眉眼间看不出情绪。 姚喜垂着头看着他靴子上的暗纹,努力想描绘出来个一二三,心里却想着, 宇文大人这怎么一个字不说, 倒是说句话啊。 “皇上难道不知, 我只穿白衣, 这雪灰色难不成的是来敷衍我的。” 他声音冷得不辩喜怒, 像是压抑着怒气。 姚喜连忙道:“大人误会,原本皇上是想给您选白衣, 可看见这匹雪灰锦缎, 觉得更适合您, 皇上说宇文大人穿着这颜色,更加好看, 是以特意吩咐奴才们, 好好缝制了这套衣裳。” 姚喜心里忐忑, 默默擦了擦汗。 就听宇文大人问:“皇上真说这颜色更适合我?” “嗯?”姚喜愣了下,立刻回忆了片刻, 他刚才不就是这么顺口一说吗,皇上到底说没说, 那是他现下倒是真的记不起来。 他抬头就对上宇文绪的眼,连忙道:“那是自然, 皇上说了, 这颜色很适合宇文大人。” 他记起来了,皇上这么说了的。 宇文绪周身的温度像是都回暖过来了, 甚至嘴角还扬起细微的弧度。 “皇上的眼光倒是不错,这颜色确实好。” 姚喜悬在半空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天知道刚才他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他默默想, 这下总算是能放他走了吧。 却不想,宇文绪亲自把衣裳拿走,又问了一遍与江大人同样的问题。 姚喜深吸口气,露出个笑,又重复说了一遍,末了道:“奴才走的时候,皇上嘱咐了奴才一定要亲自送到,瞧着已经有了困意,想必奴才走了不久就睡着了。” 宇文绪往后看了眼,便问:“姚喜公公这是还就要回宫了?” 姚喜回道:“奴才再给摄政王府送去,便回宫,明日一早就跟皇上复命。” “噢,摄政王的衣裳还没送呢。”宇文绪言语间似乎带着一丝喜意,“皇上当真是一碗水端平。喜公公今日做得不错,若是还有下回,喜公公应当也先送到宇文府来才对。” 姚喜根本没想到就是顺路的事儿,还得了一顿夸,下一瞬却想的是,若是方才从另一头顺路先去了摄政王府,那…… “是是是,宇文大人的意思,奴才明白了。” 姚喜如此说着,心里却疑惑不解,从前他记得皇上赏赐,无论是哪位大人,都一脸不屑的样子,嗤之以鼻,从来都送不手上,或者他们送了转身就被扔了。 如今,宇文大人这不仅亲自来接了,还嘱咐他以后先送来。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稀罕上了?也就是一件平常的冬衣罢了,不至于吧。 在姚喜疑惑的同时,宇文府里的人很摸不着头脑,特别是门房。 他满脑子疑惑,他明明记得,从前大人吩咐过,若是皇上送来赏赐,不必告诉他,放一旁便是了。 皇上以往的赏赐虽然贵重,可比起从别处贡上来给大人的珍稀之物,便不可一提了,便是作为一个门房,他觉得大人所用之物,比皇上也是不逊色的。 可今日不过是一件寻常的冬衣罢了,瞧着与前日府中管事所用的锦缎并没有何区别,石玉大人去通传了不说,大人竟然亲自出来了。 还亲自拿回去自己院子。 真乃匪夷所思啊! 宇文绪进了房间,他的床榻一侧安置了一个柜子,打开柜门居中的位置,放置着一件纯白的华服,这件外袍是上一次皇上来府中披过的,他没让下人清洗,只觉得上面有淡淡的药香味,是皇上留下的。 他把雪灰色的新衣放置在白袍旁边,摸着上面的纹饰时,唇角压不住的往上翘,眼中哪里还有一丝冰冷。 姚喜默默地往前步行,拒绝了上马车,他得清醒一下,捋捋思路。 毕竟等下要面对的是摄政王,那气势与宇文大人不相上下,况且之前一同去了明山寺,摄政王似乎对皇上改观了不少。 街头的一头一尾并没有多长,始终要面对的,姚喜站在摄政王府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叫门。 然而这次竟然意外顺利,摄政王回来之后并没有回府,还在军营里尚未归来。 姚喜便与摄政王府的管事亲自交代了一番,说是皇上亲自挑选的,一定要交给摄政王。 王府管事板着一张脸,却十分恭敬道:“老奴明白,待王爷回府,必定禀告王爷,多谢公公如此晚了还特意跑一趟。” “管事不必谢我,都是皇上对王爷的一番心意。”姚喜心情大好,“如此,那我便回宫复命了。” 别的就没必要再说了。 管事恭恭敬敬目送姚喜上了马车,一丝错处都挑不出来,不愧是规矩森严的摄政王府。 姚喜前脚刚走,萧从妄便风尘仆仆的回了府,看见马车他怔了一瞬,却没有拉住缰绳。 老管事尚未进府门,便听见马嘶鸣,回头见王爷回来,立刻上前禀告。 “你说是姚喜亲自送冬衣来,皇上亲自挑选的锦缎?”萧从妄目光一顿,手便落在了冬衣上面。 果然刚才是宫中的马车。 老管家恭恭敬敬一字不敢漏掉,“是,姚喜公公是这样说的,奴才打听了一下,应当是从宇文府过来的,想必宇文大人也有。” 萧从妄看着冬衣,后面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下一瞬便拿了衣袍往里走。 衣料暖和,款式新颖,上面的花纹都是他喜欢的。 皇上真是处处所想都合他心意。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住脚步,“来人,让府中绣娘立刻来一趟。” 很快绣娘便来了,垂着头有些发抖,不知王爷有何事。 “王爷,可有事吩咐婢子。” “你瞧瞧这冬衣,锦缎和花纹、样式,都看仔细。”萧从妄把冬衣往前递了递。 绣娘探着头看,既是看料子,那必须要上手摸一摸才行,她伸出手去,衣裳便缩回去了。 绣娘:??? 她抬头看去,只见王爷蹙着眉看她,以一副保护的姿态护着衣裳。 绣娘:“王爷,婢子要摸一摸衣料才行。” 萧从妄勉为其难的伸过去,让她摸了两下衣裳。 绣娘无奈的看他一眼,又去看花纹,花纹倒是常见的。 “婢子看完了。” 萧从妄点了头,“既然如此,便依着这样的,给我做十套,一模一样的。” 绣娘:…… 她如何都没想到,王爷是让她做这个。 “王爷。”绣娘小心翼翼道,“不知王爷可否把衣裳给婢子,若是能照着做,定会一丝不差的做出来。” 萧从妄看着她,“你已经看过了、摸过了,这是做不出来?” 绣娘一怂,她觉得若是她要说出个不字,定会在王府待不下去了。 “王爷息怒,婢子只是说,若是能照着做,会很快就做出来,若是没有,婢子也能做出。” “这衣服我明日便要穿,你自己做,一定要丁点不差。”萧从妄似乎犹豫了一瞬,抖开了衣裳,“再仔细看看。” 主子都这么说了,难道她还敢说个不字吗! 当即便仔仔细细看起来,不放过一丝的细节之处。 * 姚喜回宫时,进了寝殿带进去一阵冷风,姚顺连忙过去让他把外袍脱了,换了一件已经暖好的。 顺手又递过去一杯水,便问道:“衣裳可是都送去了,亲自送到了吗,交给府里的人了?” 姚喜点了下头,吞下水,“我去太医院时江大人还没歇下,瞧着似乎很喜欢,还问了问皇上的状况。” 姚顺点头,“江大人惯常便瞧不出错处。” 姚喜顿了顿,又道:“然后我便顺路先去了宇文府,哥你说奇怪不,往日宇文大人什么时候稀罕过皇上的赏赐啊,今日你猜如何?” “如何?” “宇文大人亲自出来的,接过衣裳看着好像不高兴,我就说这是皇上特意选的颜色给他。”姚喜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你猜怎么着!宇文大人竟然笑了,真的!我瞧见他嘴角都弯起来了。” 姚顺似乎有些不信,“那很喜欢?” “很喜欢。”姚喜肯定道,“我见他府中的下人都是一副惊异的神色,从前哪次是如此脸色了。” 姚顺思索了半晌,“那之后呢?” “宇文大人也问了皇上的情况,事无巨细都问得很仔细。”姚喜奇怪,“哥,你说宇文大人如今是什么心思?” 姚顺叹了口气,“我若是知道,那我就不是一个太监了。虽然我从前……但对宇文大人心思也琢磨不透,可如今看来,对皇上倒不是坏事。” 姚喜点点头,觉得有理。 “摄政王我就没有见着人了,说是还没回府,我便交给了老管事。”姚喜道。 他长长松了口气,“还好没见着,我是真的有些怕王爷,不怒自威,浑身都是一股铁血杀气。” 姚顺笑了笑,“这你就不明白了,摄政王虽然看着冷肃,可对皇上却没有任何坏心思,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姚喜好奇道。 “只不过摄政王看起来似乎没有喜欢的东西,也不知要如何拉拢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摄政王:我明白皇上的意思,不用拉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哈哈哈哈哈 - 感谢在2021-12-25 00:00:00~2021-12-27 17:3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鵷雏 2个;渐入佳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983908 6瓶;亚力芝士多多德、花茶、荼荼米 5瓶;阿巴阿巴 3瓶;芙蓉相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秋风瑟瑟, 树叶飘落,一夜之间树叶便从树枝上落下,铺散了一地。 姜昭睡得沉, 一睁眼便觉天光大亮。 天气变化, 唇齿干涩, 他便轻咳了几声, 姚喜便从外面进来, 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皇上怎么有些咳嗽,可是哪里不适?” 姜昭无奈看他, “哪里就如此娇弱了, 不过是早气喉咙不舒服而已。” 姚喜道:“这可不是奴才说的, 而是江大人说不能放过皇上一丁点的不适,要时时注意, 一旦有异常便要告知他。” “江大人如此紧张, 奴才们自然也不敢怠慢。” 姜昭喝了口水, “江大人是紧张过头了。” 他想了想,觉得江奉京的态度似乎真的有所变化, 变化是在泡药浴之后。 姜昭想了想,对姚喜轻声道:“往后, 你多留心几位大人的谈话,不过不要被发现了。” 姚喜愣了下, 又觉得有些刺激。 “皇上放心, 奴才会小心的。” 姜昭:“我记得两位大人身边都有护卫,一定不要被发现了, 偷听不到也没关系。” 姚喜一一应下。 两人正说着,姚顺从外面进来,笑着道:“皇上醒了, 奴才让人传膳。” 姜昭朝他招手,“姚顺也过来,我有事吩咐你们两个。” 见两人满脸严肃,姜昭就笑了一下,“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让你们在暗处打听一下,那日我们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位皇子,宇文大人安置在何处。” “一定要小心一些,别被发现了。” 姚顺立刻便道:“皇上,若是那位回来,被朝臣认可,那您……” 姜昭摇头,“不用担心,即便他真的是皇子,大臣们也不能立刻把我从皇位上赶下吧,再说,验证他是真皇子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事关皇室血脉,不会如此草率。” “那您可是想放他出来?这是为何呢?” “我是想让他在我眼皮子底下,以免我或者他被别的人利用,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姜昭看着两人道,他是真的信任他们,若是他们想背叛自己,他也没法子了。 姚顺点头,“虽然奴才不知皇上有何打算,但奴才一定会打探到他所在何处,只求皇上别让自己陷入危险。” “好,放心不会有事的。”姜昭笑着道,“那就拜托你们了,传膳吧。” 用了早膳,外面便有人来报,江大人来请脉了,姜昭让人请江奉京进来。 江奉京今日头发高束于玉冠之中,心情似乎不错,连眼里都带着几分笑意,温润如玉名副其实。 姜昭奇怪的看着他,“江大人今日如此高兴,可是有什么好事?” 江奉京竟然抱拳躬身行了一礼,“皇上特意给臣做的冬衣臣很喜欢,多谢皇上。” 不过是一件衣裳,姜昭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特意道谢。 “江大人言重了,不过是一件冬衣罢了,喜欢就好。” 一旁的姚喜抿了抿唇,衣袖挡住笑,但看向江大人的眼里满是探究。 “臣很喜欢。”江奉京看着姜昭道。 江奉京给姜昭把脉,姜昭忽然想到方丈大师给他的那颗药丸,他其实不太清楚那药到底有没有效果,可江奉京,他如今还不能全然信任。 那药丸是他的底牌。 若按照原文中,江奉京最后会是姜舟的人,那他必定会牺牲自己去救姜舟,这药落不到他身上。 如今剧情有变,可他不能确定到底变了多少。 他侧头,便见江奉京眉头蹙起,似乎有些困惑。 “江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江奉京的手指依然搭在他的腕间脉搏之上,他的手指白皙有力,姜昭的手腕很细,瓷白的皮肤下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他掩饰般的收回手,露出个笑,“没事,不过是皇上病情有变化,药方要修改一下。” “江大人近日常常改药方,是否朕的病情有变?” 姜昭太过敏锐,江奉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愣了一下。 姜昭顿时心里有了不好的感觉。 身体有些细微的变化,他原本并没有在意,可他潜意识里便觉得,这种变化是以前没有的。 姜昭看向江奉京的那双眼里,便涌上了一些莫名的情绪,泛着水光,让江奉京忽然心中刺痛。 他急急安慰道:“皇上别多心,并非有什么,皇上请相信我。” 姜昭唇角勾了勾,“江大人不必如此,朕自是信你的,不过我的身子我也清楚。” “那皇上可是察觉到什么,或者有何不适,一定要如实告诉我。”江奉京认真道,“臣真的会治好皇上。” 配合医生,是每个病人需要做的。 姜昭便仔细想了想,“这两日觉得心口有些闷,有时会闷痛一下,还有点眩晕,不过也只是一瞬。” 姚喜有些紧张走上前,躬身道:“大人,皇上近几日吃得极少,胃口很是不好。” 江奉京用笔一一记录下来,姚喜更是绞尽脑汁的全部说了一遍,不漏一点细节。 细细看了一遍,他努力控制住不露出异色,然而唇却抿得笔直的。 “皇上。”姚顺忽然神色紧张的进来,走到姜昭身边道,“内侍来报,说是首辅大人在早朝时与几位朝臣吵起来了。” “为何会吵起来?”姜昭道,“摄政王不是也上朝了,没有阻止吗?” 江奉京讥笑道:“皇上不会以为宇文绪那个毒舌能好好说话吧?” 昨日才与宇文绪争吵了一场,他才不会为宇文绪说好话,添一把柴倒是很乐意。 姜昭被他这么一岔,差点就呛了口水,沉了沉气才问:“此刻如何了?” “此刻还在吵,宇文大人很生气,说要杀了徐大人。” “徐大人?”姜昭心道难道是徐妃娘家的。 姚顺便回道:“是徐妃那边的旁支。” 这就不奇怪了。 但姜昭却没想到如今姜舟才回来,就开始着急了,若是计划周密必然不能如此,恐怕还是因为宇文绪把人关起来了。 姚顺:“有老臣让内侍来请皇上去一趟,主持公道。” 姜昭噗嗤笑出声来,“让朕主持公道?倒是看得起朕,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看看热闹。” 他转头刚要对江奉京说什么,就被江奉京截住话头,“臣陪皇上一起去,若是皇上心绪激动发病,臣就在您身边。” “江大人这意思,听起来像是若朕要发怒,便可肆无忌惮。”姜昭故意道。 江奉京却点头,“皇上说得有道理,臣就是这个意思,臣会在后面护着您的。” 姜昭今日穿了身浅姜黄的锦袍,上绣五爪龙纹,却又没有那么强势的侵略感,反而称得他更加肤白五官挺立。 江奉京看得恍惚了一瞬,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皇上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可他最清楚,这就是姜昭。 两人走到永安殿外,姚顺已经让人备好了步辇。 江奉京撇撇嘴,“姚顺你别急,首辅大人不会立刻把人就拉去砍了,你就让他多骂会儿,撒撒气。” 他刚才就明白过来了,徐家这是着急了,正好让宇文绪挡一挡,此时不用他更待何时。 姚顺一想也是这个理,让他们先互相消耗,那到时候就不会针对皇上了,正好免得波及皇上。 他笑着道:“江大人说得是,咱们也不急,皇上在呢稳当一点好些。” 抬步辇的小太监们机灵的放慢了步子,用了平日里多一倍的时间,到了含光殿前。 站在殿前,便听见宇文绪的声音,他不骂人,但会气得人吐血。 内侍机灵的高声喊道:“皇上驾到!” 殿里安静了一瞬,鸦雀无声。 随后众臣皆匍匐跪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昭看了看一左一右躬身行礼的两人,见他们身上竟然都穿着新衣。 跟着进来的江奉京也看见了,顿时唇角都压下去。 姜昭带着笑意道:“诸位爱卿平身,诸位在议论何事啊,如此激烈。” 宇文绪嗤笑道:“皇上怎么来了,不过是有些人跳得太高,我敲打了一番,现下已经没事了。” 说着他便理了理宽大的衣袖,还拂了拂腰间的玉佩。 姜昭目光落在萧从妄身上,正好对上他看过来,他轻轻抿了下唇,也下意识整理了下衣袖,不过他的衣袖是束口便于他行动的。 看着萧从妄唇角微微往上翘,他想压都压不住那种。 姜昭目光转过来,心里却想:摄政王如此喜欢这冬衣吗,竟然像是个得了糖的孩子一样。 他看向下面垂着头的众臣,目光波澜不惊,好似已经习惯站在高处,看着一众掌握大庆命脉的人。 “朕听闻有大臣惹得首辅大人动怒,连王爷都不高兴了,是以来看看。” 两人听到他这么说,便都缓了脸色。 宇文绪看了眼萧从妄,隐隐有些得意,皇上是听闻他动怒才来的,萧从妄就是个搭头。 他看着萧从妄整理自己的衣裳,目光又冷了下来,又扫到布帘后面看着姜昭的江奉京,顿时更拉下了脸。 这两个人,今日竟然都穿了新衣。 转头却又想到,他的新衣是皇上特意选的颜色,而他们两个,则是惯常穿的颜色,皇上必然没有用心挑选。 萧从妄今日早起了半个时辰,他的发冠和腰带都是特意挑选过的,最是与这身新衣相配。 他看着皇上那身浅姜黄,唇角越翘越高,那颜色与黑色,最是相配。 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大臣们:我们在这儿站着挨骂,你们搁那儿比美呢! 摄政王:对不起,我眼里只有皇上和我 哈哈哈哈哈哈 - 感谢在2021-12-27 17:38:02~2021-12-28 17:5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鵷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噎菜kim 10瓶;迟大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江奉京站在后面, 把两人的目光和表情都收入眼里。 心里冷哼:得意什么,再得意,皇上的新衣也是先送到他那儿。 全然忘了, 这身衣裳是自己厚着脸求来的。 宇文绪威胁的目光落在下面, 大有谁敢出来说一句, 就别怪他不客气的意思。 然而, 依然有人站出来, 声音颤抖:“禀、禀告皇上,今日大家都听闻昨日您带回了先皇遗落的皇子, 事关国事, 众臣想知道皇子如今在何处?” “噢, 消息传得还挺快的。”姜昭笑着说。 殿中有股味道,让他鼻尖有些痒意, 他揉了揉, 微蹙着眉, “这么说,是有人认定那位确实就是先皇遗失在外的皇子了, 如此笃定,其中是否有内情呢?” 见他蹙眉, 众臣心中一凛,待他问出话来, 一个个都不敢吱声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 此刻便明白过来,这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皇子之事乃是国事, 朕已经托于首辅大人和摄政王共同查证,你们如今是连这两位都信不过了?”姜昭忽的提高了声音,“还是说, 你们现在就想让朕退位让贤!” 砰地一声他手拍向案桌,面若寒霜。 萧从妄看了眼落在桌上的那只手,似乎看见红了。 下面噤若寒蝉,从前皇上甚少发怒、胆小怯懦,众臣虽面上尊敬却也有别的心思,如今当着上面那两位的面,呵斥他们。 那两位的态度,就很让人寻味了。 此刻,谁敢说一句话。 抬头看宇文绪和萧从妄脸色人,只一眼便赶紧垂下头。 “咳咳咳……” 姜昭气极,便咳嗽起来,他捂着心口,咳得一发不可收拾。 下面的人纷纷跪倒在地:“皇上息怒,皇上保重龙体啊!” 宇文绪豁然起身走到他身边,目光如刀一般看向下面的人,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江奉京忽然上前挤开他,扶着姜昭的手臂,“皇上别急,深呼吸,气坏了身子还是您受罪。” 姜昭停下咳嗽,冷笑道:“气坏了身子?朕这个皇帝做得窝囊,朕的臣子都恨不得现在立刻扶持新皇上位。” 下面的直呼不敢。 “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的,如今便有人敢在早朝让朕交出不知真假的皇子,笃定那人的身份,其人的心思如何,朕绝不会就此饶过,这件事必须彻查。”姜昭唇角的笑拉大,“朕倒要看看,谁的胆子这么大,敢觊觎皇位!” “今日朕便直言,即便他是真皇子,那也要等朕死了,才能继位!” “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坐上皇位,还另说!” 他沉沉的喘了好一会儿,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宇文绪和站起来的萧从妄,笑了起来,“两位大人,你们觉得如何?” 萧从妄面无表情,沉声道:“臣奉先皇之命辅佐皇上,自然是以皇上为重,至于那位自称皇子的人,身份有待查证不说,其后之人意图不明,自然也要调查清楚。臣定会为皇上查个清楚明白,不污蔑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觊觎皇位的人,任何想要搅乱大庆朝的人,本王绝不放过。” 摄政王态度明确,他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他是站在皇上这边的,以皇子身份做文章的人,要小心了。 他时刻以大庆的安定为首。 宇文绪冷冷的看了眼萧从妄,哼了一声道:“摄政王说得不错,臣自会尽心尽力、亲自调查这背后之人,若是让臣发现不轨之人,就别怪本官无情。” 得了两位的保证,姜昭悄悄松了口气,他垂下眼,小心翼翼遮住自己的小心思。 当着众臣的面他有意这么说,便是要让两位表态。 姜舟一派的人步步相逼,他必须让别的大臣知道这是有预谋的,不被带偏。 下面徐家的人被两位这么一看,浑身哆嗦着不敢抬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他都说了这样不行,如今更是弄巧成拙。 只是这么一耗心神,姜昭的咳便停不下来了,咳得惊天动地。 下臣们瑟瑟发抖,纷纷喊着‘皇上保重龙体’。 宇文绪浑身冷意散发出来,指着下面就骂道:“你们这些庸臣,不为皇上分忧不说,如今把皇上气得旧疾发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再有下次,谁挑起事端,便立刻关入大牢,我说到做到!” 萧从妄看着被江奉京扶着的姜昭,心里更是一团怒意升起。 “来人,把徐惟带下去,即日起,徐家交由大理寺审问,皇子之事必要调查清楚。” 殿中冷气倒抽,宇文绪就够狠了,萧从妄居然直接就动手抓人审问。 姜昭咳得红了脸,他站起来,“朕一时半会儿恐怕死不了,若有人再犯,朕也决不轻饶。退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看着被三人簇拥着的皇上,心中惊疑不定。 看向被带走的徐家人都静默无声,打定主意,一定不能参与皇位有关的任何事。 如今看来,首辅大人和摄政王,都是站在皇上那边的。 * 姜昭被江奉京扶着往后面的含元殿走,一进去,江奉京就低声道:“把门关上。” 姜昭整个人都撑不住靠着他,被江奉京架着走的。 萧从妄立刻察觉到不对,上前一步扶住姜昭,见姜昭双眼闭上脸色惨白,厉声道:“皇上怎么了!” 江奉京瞪他一眼,“先把他放榻上。” 姜昭被萧从妄接过去,像是感觉到是他,放松了身体,随即眉心一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血迹乌黑,沾得到处都是。 吐出这口血,他的唇像是染了红脂,脑中刚才像是被糊住,此刻倒是渐渐清醒。 他睁开眼,见萧从妄下颌崩得死紧,旁边的宇文绪也是一张冷脸,便笑了下。 “我没事。” 江奉京却没松这口气,急急道:“把他扶到床榻,让人拿炭盆来取暖,我去拿银针来,他的淤血还没排出来。” 两人毫不迟疑照做,萧从妄抱着人去了角落的小榻上,让人围上一圈屏风,宇文绪吩咐人端了四个炭盆过来放在周围,四周的温度立刻便升起来。 姜昭发现自己又使不上力气了。 他朝两人看去,那眼神软绵绵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发丝凌乱的落在脸颊显得更加委屈。 萧从妄盯着他唇角的血迹,在怀里、袖口都没找到帕子,他想给他擦一擦。 宇文绪上前蹲在他面前,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纯白的帕子,轻轻沾去他唇角的血迹。 “皇上何必动怒,有我与摄政王在,他们翻不起浪来,你的身子更要紧。” 姜昭扯了下唇角,声音软糯,听起来更像是撒娇,“朕是因为谁才去的,还不是内侍来报,说首辅大人和大臣吵起来了,朕才来的,还不是怕宇文大人被联名弹劾。” “谁知来劝架,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理由在宇文绪这儿根本站不住脚,他根本不怕大臣们的弹劾,但此刻被姜昭这么一说,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一股热意。 像是被人重视的感觉。 “是臣的错。” 宇文绪情绪涌动,伸出手想握住他的,被人一把推开,他怒瞪推开他的萧从妄,“你做什么萧从妄!” 萧从妄神色平静,好像推人的不是他,“让开,江大人来了。” 江奉京疾步而来,手一抖便展开裹着银针的布袋。 他坐在姜昭身侧,取针消毒,满脸沉静,看着他就心绪平静下来。 “皇上现下感受如何?”他问。 姜昭苦笑了下,他是真的没想到,激动了一下就会吐血,“我手脚都没知觉了。” 三人大惊,他们只以为姜昭是气急攻心吐血的,却没想到竟然四肢无觉了。 江奉京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在生自己的气,“是臣失言,万不该由着皇上生气。” 姜昭看着他笑了,“这与江大人有何关系,是朕的身子不争气,江大人施针吧。” “是臣的错,不该与大臣争吵,皇上也不会来。” 宇文绪脱口而出,他说完才沉了脸,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跟姜昭道歉的一日。 姜昭眨了眨眼。 江奉京又仔细查看了一番,这才准备给他扎针。 “两位帮着把皇上翻过来,衣裳褪去。” 两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原地没有动作。 江奉京:“快些,抓紧时间。” 宇文绪握了握拳,往前一步。 萧从妄呼吸一窒,绷紧了下颌。 宇文绪解开他的衣扣,把衣裳拉开。萧从妄深吸一口气,把衣裳往两侧褪去。 入眼便是玉白细腻肩头,三人仿佛目光被烫了一般,侧过头。 “好冷。” 姜昭忽然出声,惊醒了三人。 萧从妄稳住心神,只当自己在搬沙袋,动作极快的把他剥了干净,一瞬间就把他翻了过来趴在榻上。 姜昭背脊露出外面,如同一大块上好的玉石,没有一丝瑕疵,落在后背的黑发如墨缎。 从前在他们眼中没有丝毫特别的人,如今却让他们连看一眼都觉得是对他的玷污。 这块玉,只能藏起来。 属于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姜昭:我血都要吐完了,你们看什么看! 摄政王:最终还是我碰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 ------ 【推一下基友的狗血火葬场,超好看呀!】 《替身都死一千年了》作者:朝述 华阳仙君想过无数和孟确重逢的场景,却没想过,他会在孟确穿着大红婚服,打算与别人成亲的时候重新见到他。 - - 孟确靠着和紫御神君有几分相似的脸,轻轻松松飞升上界。还得到了仙君的青睐,得以入驻神宫,成为仙君的道侣。 结为道侣后,孟确最喜欢围着仙君打转。 只是仙君很少和他说话,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不过所有人都觉得,再过个万八千年的,孟确恐怕就真能打动仙君了。 魔界入侵,仙界大乱,生灵涂炭之际,仙君力挽狂澜,封印魔头,救了仙界。然而太平下来后,众人发现,总围着仙君打转的孟确不见了。 知情人说:神君堪破天道,堪破情爱,才有如今修为。 以一人换三界平安,没人觉得不可。 只是会叹一句,可惜了那个替身。 然而此后千年,仙君性情大变。 嗜杀暴戾,铁血手腕将仙魔二界统一,只为寻个招魂续命之法,想再见那人一面。 - “我没有失忆,我知道你说的那招魂续命的法子,但不是为了紫御神君吗?” “前世的我真的死了,现在的我有心上人,现在我们要拜堂,你可以离开吗?” “我都死过一回了,还不够还你恩情吗?” 孟确求仙君放过他,成全他。 华阳仙君听不得这话,他压下心头血,说:“你不曾欠我,是我欠你许多。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好,就是别不理我。” 【狗血文,火葬场,仙君是正宫】 - 感谢在2021-12-28 17:52:22~2021-12-29 17:3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墨书晚风 13瓶;X_yu 10瓶;一目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江奉京下针很快, 他手稳狠准,只一眨眼的功夫,姜昭白皙的后背便被插上了细细密密的银针, 在烛火下泛着寒光。 最后一根银针插到姜昭的头顶, 江奉京手指轻轻捻动, 察觉到姜昭动了动, 他连忙把他半扶着到床边。 “哇。” 一大口乌黑的血被吐出来。 江奉京扶着他, 半分心思没有,只看着那一滩血, “好了, 淤血吐出来了。” 姜昭已经昏睡过去, 他侧着头,灯火下眉睫落下一片阴影。 江奉京把他放好, 对一旁守着的两个人道:“我们出去, 让皇上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炭盆离得稍近一些, 四周热意腾腾。 门被关上,又被人推开, 萧从妄跨进来,走到小榻边上试了试温度, 发觉挨着姜昭脸旁的熏得他有些热,把炭盆拉远了些。 关上门, 萧从妄嘱咐门口的姚顺道:“你就在此守着皇上, 若有动静便让人来报。” 姚顺应了是,看着他们三人进了旁边的殿内, 围坐在一处,神情严肃。 “皇上……”宇文绪先开口,却被江奉京打断了。 “皇上中毒症状加重了。”江奉京看着他们, “但我诊脉发现,虽然症状明显,但毒性却并不强,这只是开始。” 宇文绪问:“那你找到解毒之法了没?” “后面还会有什么症状?”萧从妄道。 江奉京没回答宇文绪,而是道:“一开始或许会毁坏神经系统,让他四肢失觉,后面或许会是眠头疼,再往后毒素加深,会全身疼,最后是五脏六腑疼,到时便回天乏术。” “只要在内腑被毒素侵蚀之前找到解毒之法,便就有救,否则……” 萧从妄面沉如水,“皇上本就身子弱,如今毒素扩散,这究竟能撑多久,可有时限?” 宇文绪绷紧了唇,沉沉的看向江奉京。 “皇上体弱,最多半年,若是扩散得快,不到半年。” 萧从妄手握成拳,青筋凸起,“那如何能让毒素扩散慢些?是否扩散得慢,便能让他多撑些时日?” “是,若是能让毒素扩散慢些,或许能多撑些时日。”江奉京抿唇道,“皇上今日动怒所以气急攻心而吐血,是因为引发了体内毒性。所以要让皇上心绪平和,心情愉悦,不能费神劳累,更不能让他生气,剧烈的行动也是不行的。” “我明日便把徐家□□。”宇文绪道,“今日若非他们,不会如此。” 萧从妄看他一眼,“徐家交给我,我已经与皇上承诺,会查出个究竟。” “等你查出个究竟,不知猴年马月去了。”宇文绪道,“就你,让你杀敌我无话可说,但对朝堂,你还是算了吧。” 萧从妄自来其实便不喜欢朝堂上那一套,确实如宇文绪所言,行军打仗他是无敌的,可对朝堂之事,他并不擅长,也不喜欢参与。 可他答应过皇上,若是把人交给宇文绪,徐家或许直接就没了。 “不行,我答应过皇上,人不能交给你。” 宇文绪道:“你以为不把人交给我,我就没有办法了。” “行了。”江奉京高声道,“宇文绪你时至今日还要争权,你随便扶持一个人或者自己上位都成,那我便把皇上带走,找个清静的地方给他解毒。” “你敢。” “你敢。” 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为何不敢。”江奉京冷笑,“你们以为,我若是把他带走,你们还能找得到吗?” 萧从妄沉声道:“你若带走他,我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把他找回来。” 宇文绪如看死人一般看着江奉京。 “既然都想治好他,为他解毒,就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别拿这些事烦他,让他忧心。”江奉京冷声道,“从前你们如何处理军务、政务的,还是如从前一般处理,若想他高兴,便给他一个安定的盛世。” “宇文绪,我知你对先皇有怨气,你本是罪臣之子,逃过一劫改名换姓,官拜首辅。”江奉京忽然道出他的身世,引得宇文绪一怔,怒目而视。 “江奉京,你胡说什么。” 江奉京丝毫不惧,“你把持朝政,架空皇权,无非就是报复,平了家人的冤情,却还是放不下,想玩弄皇权在手。” 他很早就知道宇文绪的身世,从他平反的那一刻,百晓阁就查得清清楚楚,递到了他手上。 可如今他绝不允许宇文绪再当着姜昭作乱,扰他心绪。 “从前你如何我不管,可若是今后你的行为影响到皇上,百晓阁的杀手不会对你留情。” 宇文绪垂着头半晌,他没想到,百晓阁连他的身世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他哈哈笑了几声。 “好好好,不愧是百晓阁阁主,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线。莫不是,连摄政王也知道?” 萧从妄瞥他一眼,无波无澜,“对你的身世不清楚,但你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都摊开了,索性他也不藏着了,江奉京看向萧从妄道:“摄政王世代忠于皇权,若回来的真是先皇遗落的皇子,你要扶他上位,那我可以让皇上假死退位。总之,无论你们两位有何想法,都不能让他心绪激动。” 萧从妄死死抿着唇,“即便那是真皇子,能否登上皇位还另说,更别说如今他还不是。” 宇文绪见不得江奉京这幅样子,冷眼嘲笑道:“江大人说我们头头是道,从前你对皇上身子多有敷衍,真当我们不知道?” 江奉京也冷了脸,“不用你提醒。” 三人寸步不让,宇文绪本救身处高位多年,受不得他这般教训,“做好你该做的事,别的不用你管。江奉京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若是再背着我偷偷调查我,若是被我发现,我也绝不轻绕。” 萧从妄:“行了,都别放狠话,如今皇上才是第一位。我与宇文绪处理朝堂政务,江大人你好好找解毒之法,闲暇时,便轮流照顾皇上,可好?” 江奉京道:“皇上这里有我照顾。” “你照顾?”宇文绪道,“你就专心找解毒之法,宫里那些暗地里的事情你应付起来还有时间吗?交给我跟摄政王。” 江奉京一想确实如此,他可以处理宫里的人,但浪费时间。 “那就如此。” 萧从妄立刻便起身,“那我即刻便去安排宫中守卫,增加一些人巡逻。” 宇文绪也慢悠悠站起来,“我也去处理政务,今日这些人恐怕不会让我清闲。” “皇上也不知今日会不会醒过来。”江奉京起身,“我去看看皇上,再重新开些解毒的药给他。” 萧从妄走到门口停下,“之前去明山寺,皇上忽然双腿无力,泡了脚之后便好了许多,或许是否用浴池加速血液循环,可缓和四肢无力的症状?” 江奉京点头,“你记录的症状我看过了,可以试一试。” 姚顺站在不远处,躬身给出来的大人们行礼,宇文绪却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他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宇文绪静默片刻,道:“方才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他语气肯定。 姚顺紧张起来,又听他道:“无论你听到了什么,都不准告诉皇上。” “可……”姚顺想,此事事关皇上的性命,皇上有权知道,若是不说,太过分了。 “没有可是。”宇文绪声音极冷,“皇上不会有事,一定能救,在治好之前,不必让他知道。” 姚顺低垂着头,默默应是。 首辅大人控制欲强,他不敢多说,但他也实在不忍心皇上对自己的身体一无所知。 目送宇文绪离开,姚顺赶去皇上身边,姚喜也匆匆来了,皇上却不见醒。 姜昭直到第三日才醒来,醒过来便觉得腹中空空,心口也难受,后背疼得像被针扎了一样。 这感觉跟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倒是有几分相似,他不会又穿了吧? 姜昭笑了一声。 “皇上终于醒了。”姚喜忽然出声,“奴才真是早晚要被您吓死。” 姜昭趴得脖子疼,侧脸看他,“你才吓了我一跳,快来扶我一把。哎哟,我的脖子。” 姚喜赶紧上来扶着他,佯怒道:“皇上还笑呢,这回真是吓死人了,姚顺说您吐了好多血,江太医也说从今儿起,您必须静养,不能再忧心别的事,只有放宽心才能养好身体。” 姜昭动作一顿,勉强笑了下,“哪有那么娇弱了。” 顿了顿他往四周看了眼,才问道:“那位姜舟如何了?” 姚喜回道:“还被关着的,奴才尚未打探到被关在何处。” 听到还被关着,姜昭却放下了心,宽慰道:“没事,继续打听就是。” “是。”姚喜机灵的道,“皇上那日吐血后,宇文大人发了好大的火,还处理了几个挑事儿的人,据说徐家的被摄政王给关起来,说是在查清姜舟的身份之前,任何人不准出府。” 姜昭坐起来,淡淡的嗯了一声,拂了拂后背,“我后背好疼。” “您还说呢,江太医给您扎了好多次针,否则您可没那么快醒来。” 难怪这么疼了。 姜昭浑身不舒服,“我想沐浴。” 姚喜便道:“江太医离开吩咐了,若是沐浴需要泡热水,多泡一会儿,您刚醒需得先用些吃食垫垫肚子才行。” 姜昭点了头,“那就用些。” 小厨房早就备着软糯清淡的吃食,很快就端了上来。 姜昭看了眼,却觉得没什么胃口,正巧这时,宇文绪进来了。 “皇上醒了。”他语气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随后便笑了下,“臣陪皇上用膳。” 姜昭只是简单梳洗了一番,可见他进来也觉得无所谓,他甚至还有些困意,懒懒客气道:“宇文大人可要一同用些?” 宇文绪并没有拒绝,“也好。” 姜昭看了一圈,却迟迟不下筷,他不喜欢姚喜他们帮着布菜,姚喜在一旁看得眼急。 宇文绪犹豫了一瞬,“这道水晶丸子不错,皇上可要尝尝。” 姜昭看了眼,摇摇头。 “那这道虾仁白菜,虾仁今日送到的,新鲜。”宇文绪认真道。 姜昭又摇头。 他目光落在有一点点青椒的菜上,宇文绪心领神会,便道:“皇上可要尝尝这个,这是新菜式。” 姜昭点了下头,宇文绪就松了口气,亲自布菜。 却没想,姜昭只尝了一口,便蹙了眉,“算了,我喝点粥便好。” 宇文绪皱紧了眉,打算一会就吩咐御膳房,定要做些皇上爱吃的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宇文绪: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当初有多嚣张,今天就有多狼狈。皇上,您再吃一口吧!求求了。 - 最近家里有点事,更新不定时。 - 感谢在2021-12-29 17:36:07~2021-12-31 17:2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更好难,大佬爱我 2瓶;け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宇文绪陪着姜昭吃完了一碗粥才离开, 离开前,还仔细嘱咐了一番,让姚顺姚喜伺候着皇上多吃些东西。 姚喜见宇文绪离开, 笑着道:“自从那日送了衣裳后, 几位大人似乎有些变化, 对皇上照顾细微。” 从前可没见宇文大人如此殷勤。 他话落没一会儿, 姚顺从外面进来, 抿着唇对姜昭道:“皇上,宇文大人让御膳房做了好些吃食, 说是让您试着用一些。” 姜昭蹙了下眉, “都说了我吃不下, 让他们拿走。” “可……”姚顺犹豫了下道,“宇文大人说, 若是做的吃食让皇上不满意, 那就拿御膳房是问。” 姜昭心里生出一股郁气, 忽然冷笑了一下,“宇文大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强势, 无论什么都要控制,如今连朕吃什么都要管了?” 姚喜姚顺吓了一跳, 连忙劝道:“皇上息怒,江大人说了, 您千万别动气。” 姚顺道:“奴才这就让他们撤下去。” 姜昭却问道:“江太医如何说的?我那日到底如何了?” 两人对视一眼, 姚顺垂头道:“江太医说皇上怒急攻心,所以才会吐血, 以后万不可再动怒,一定要保持心情平和。” “哦,所以宇文大人这是故意惹我生气!” “皇上!”两人轻喊道。 姜昭笑了下, “既然如此,姚顺去传话,就说我因着这事儿生气了,若是宇文大人执意要罚御膳房,那朕以后就什么都不吃了。” “宇文大人究竟安的什么心。” 姚顺自然不会拒绝皇上的要求,便道:“奴才这就去。” 姜昭淡淡道:“沐浴。” 姚喜觉得皇上这一刻是冷漠的,他连忙糯糯答是。 姜昭踏进浴池时,宇文绪就收到了消息。 他面容冷得连周围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来报的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上,为何不懂我的一片用心。”半晌,宇文绪却笑了出来,“不错,如今倒是会用自己来威胁我了,很好。” 他挥了下手,“去吧,跟御膳房说一声,都按皇上的意思来。” “是。”趴在地上人赶紧应了是,爬起来就跑了。 守在门口的石墨意外的往里看了眼,心里想着,回府了要跟石玉说一声。 那日石玉说了:若是大人有何异常,要跟我说一声。 这确实很异常了。 他打算今日回去就跟石玉说一声。 萧从妄走进浴池就见雾气缭绕中,姜昭靠着池壁闭目养神,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只他一人。 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姜昭忽然道:“给我按按肩吧。” 萧从妄目光落在他露出水面的肩上,眸色一暗,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放轻脚步,本就是习武之人,更是轻得几乎听不见,在姜昭想要回头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按上了他的肩。 大掌握住细瘦的肩,他喉结滚动,微不可查的深吸一口气,随即,用他最轻柔的力道揉、捏起来。 萧从妄手上的力道均匀,又熟悉人体穴位,姜昭闭着眼缓缓往下沉了沉。 正当萧从妄松了口气时,忽然听到姜昭软绵的嗓音,“王爷什么时候学会的按摩之术,力道均匀,差点就让我睡着了。” 萧从妄抿了下唇,“皇上怎么知道是臣来了。” “呵呵。” 萧从妄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仿佛混合着这缥缈的雾气一同混入耳朵里,酥酥麻麻。 姜昭道:“若我说王爷身上的味道是不同的,王爷信吗?” 这话过于暧昧,萧从妄心里一紧,他听见自己问:“臣,身上是什么味道?” 不知道为何,他有些紧张。 “是一种……”姜昭顿了顿,并非有意,似乎是想了想,“好闻的,舒服的味道,很像阳光晒过。” 萧从妄一愣,随即便笑了下,手下的动作像是欢快了几分。 下一瞬,姜昭忽然转过身,趴在了池边,与萧从妄对视,他看见对方眼里有几分躲闪,给他按捏的手还在半空中。 姜昭笑得更开心了,“王爷来找我可是有事?” 萧从妄抿了下唇,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子上,他喉咙有些痒,“臣只是听闻首辅大人让皇上不悦,皇上切不可动怒。” “我还以为王爷也是来劝我的。”姜昭身子往前探了探,离他更近了,额头都要碰到他,语调婉转,“原来王爷是担心我才来的。” 面对十万强敌也不退缩的摄政王,此刻却往后退了一步,抬眼定定的看着姜昭缓声道:“臣自是以皇上安危为重。” 说完,便又垂下了目光。 姜昭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觉得好奇,笑嘻嘻的往前又探了探,半个身子都探出池边。 “噢,是吗?” 萧从妄蹙了下眉,“不过皇上确实清减了许多,要多吃些。” 他话刚落,便见姜昭双臂撑不住身子,手一滑,人就要磕在池壁上。萧从妄想也没想便双手一接,把人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捞着就转了半身,后背重重砸到了池壁,顿时闷哼一声。 痛感并没有让他专注,托在双臂上的人吸引了他全部的感知,鼻尖是他身上的香味,双手是滑腻的触感,体内升腾起的一股火像是要烧到了心里。 他浑身绷紧到极致,把身上的人抬高了些,掩饰住自己的难堪。 姜昭浑身光着跟他对视,与他火热的大掌触碰的那块皮肤都像要烧了起来,他略不自在的侧过头去,轻声道:“王爷把朕放下来吧。” 萧从妄手指微微用力了一下,绷着唇把他放下,旋即转过身去。 “皇上先穿上衣裳,以免着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暧昧和尴尬,姜昭应了声,光着脚去拿了衣裳披上,这才说了声好了。 萧从妄深吸了口气,已经平复好了方才的异样,只不过心中的情绪难平。 他转过身,看见姜昭光着脚趾,便蹙了眉,走到一旁去拿了鞋过去,蹲在他面前。 “臣,为皇上穿鞋。” 他蹲在地上,头垂着,姜昭却仿佛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落在他的脚背上。 这一刻,姜昭不免把目光落在他的发顶上,深思起萧从妄的心思,他究竟是何意? 可姜昭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他不懂萧从妄为何要如此做,他本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可以把身为皇上的他玩弄于鼓掌。 但此刻却蹲在地上,为他穿鞋。 姜昭抬起一只脚送过去,下一瞬被萧从妄紧紧握住。 眼前的这只脚瘦弱而白皙,像被精心雕琢的玉雕一般白璧无瑕。 萧从妄微不可查的扭动了下身体,深深吸了口气,握住脚穿进了鞋子了。 姚喜进来便看见这一幕,顿时惊得立在当场,嘴巴都合不上了。 这这这…… 看见摄政王站起来,姚喜连忙垂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姜昭率先往寝殿走去,萧从妄沉默的跟着他身边,仿佛一个尽忠职守的护卫。 一路沉默,姜昭侧头看了眼他,忽觉萧从妄今日似乎与寻常有些不一样,“王爷今日装扮似乎与往日不同,瞧着有些变化。” 萧从妄对上他的目光,半晌,问道:“皇上觉得如何?” “不错啊。”姜昭笑着道,“似乎比往日更精神了,好看。” 萧从妄腰杆挺了挺,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皇上喜欢就好,臣以后便日日如此装扮。” 姚顺从外面回来,看见守在廊下的白风,笑着打了招呼,又顺嘴唠唠嗑。 “白风大人,奴才瞧着王爷似乎很喜欢皇上送的衣裳,连着两日都穿了。” 姚顺唠嗑也是顺便打探一下摄政王的心思。 白风想到今日出门时,管家告诉他的话,便觉得胃疼。 “王爷让绣娘去做了十套一模一样的,看起来是打算日日都穿了。” 他也想知道,王爷到底有多喜欢这衣裳。 也不至于日日都穿吧。 姚顺静默了一瞬,表示了对王爷的赞同,“皇上果然慧眼识珠,对王爷的喜好把握得很到位。” 白风一贯伶牙俐齿,此刻也说不出什么,只能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姜昭换了身衣服,萧从妄才从外面转过了屏风,里面便扑来一阵热意。 见姜昭脸色还好,萧从妄便仔细问了问姜昭的感受,有没有哪里不适。 姜昭都一一答了。 见他心情不错,萧从妄才道:“听闻首辅大人已经让御膳房按照皇上的喜好来做吃食,皇上若是想吃便吩咐他们做,想吃什么都可,您如今身子弱,要多吃些才好。” “若是下回首辅大人再惹皇上生气,便交给臣来。” 姜昭就笑了,“首辅大人一向掌控欲强,事事都要顺着他,朕也没想到他会连吃食都管着朕。” 他虽然是笑着的,可萧从妄听出来他不高兴。 “宇文大人确实过了。”萧从妄道。 姜昭捂着唇咳了两声,“朕也习惯了,并不在意。” 萧从妄却不知为何,听他说不在意,有种很难受的感觉。 他不想姜昭不在意,也不想让他不在意自己。 “江太医一会儿会来给皇上诊脉,臣要去营中巡查,皇上要好好配合。”萧从妄顺口就说了一段。 姜昭笑道:“王爷拿我当小孩子呢,我知道。王爷有公务就去忙吧,如今便是事事都要仰仗你了。” 萧从妄郑重道:“皇上可以完全信任我。” “好。” 仿佛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共识,两人对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今天终于挤出一点时间了,抱歉! 第33章 待萧从妄走后, 寝殿里便安静下来,姜昭端着茶,不知在想什么, 一旁倒水的姚喜也一副被惊着了的样子, 而姚顺也在琢磨着什么。 一时, 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你们说, 宇文绪这是什么意思?”姜昭疑惑不解, “莫不是真怕我生气,暴怒而亡?” 姚喜其实不太摸得准, 但感觉首辅大人就是这个意思, “奴才觉得宇文大人是怕您生气, 怕您病发昏迷。” 皇上没见着几位大人的着急样子,他可是看见了的, 三人都很急很紧张。 “奴才觉得。”姚顺开口道, “三位大人都很紧张皇上, 是怕皇上生气坏了身子,是在意皇上。皇上传了话之后, 宇文大人就撤回了早前的命令,说明皇上的话起了作用, 他,被威胁了。” 姜昭不太信, “被我的身子安危威胁了?” “为何?”他不明白, “他们之前不还想把我掌控在手里,把皇权架空, 我死了他岂不是如意了?” 在他的心中,宇文绪或许是众人之中最想要他死的人。 姚顺其实也不明白,可身在宫中多年, 他能想到的多少要多一些。 “宇文大人在意皇上的身体,大过皇权。又或者奴才猜错了,宇文大人希望皇上活着,才能更好的掌控皇权?” 这便涉及到另一个人,姜舟。 若是他没了,姜舟作为皇子继位的话,宇文绪觉得自己不能掌控,所以才会想要他活着,如此一说,姜舟背后有另一个人或者一个势力。 姜昭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宇文绪若是在意他,必定只有这一种可能,他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觉。 姜昭便笑了,“能如此让宇文大人在意,倒真是难为了他了。” 看见皇上的笑,姚顺觉得有些刺眼,他其实觉得宇文大人更偏向第一种,否则也不会来陪皇上用膳,还亲自布菜。 但皇上对宇文大人芥蒂很深,不是一时能抹平的。 倒是摄政王…… 姚顺垂头真诚道:“奴才觉得皇上可以信任摄政王。王爷最是言而有信之人,而且,如今对皇上也十分在意和紧张,皇上不如多亲近一些。” 姚喜连忙附和,“是啊皇上,奴才瞧着摄政王对皇上不似一般,事事亲为,甚为在意皇上。” 摄政王。 姜昭指尖的杯子旋转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下,随即便有些耳红。 想到方才,姚喜便偷偷朝皇上看去,见皇上唇角带笑,便朝哥哥投去一个眼神。 姚顺也微微点了下头。 三人正在说话,门口小太监便喊江太医到。 江奉京身穿一身青色绣着青松的锦袍,头发高束,精神得很。 “臣见过皇上。” 姜昭随意道:“江大人不必多礼,坐吧。” 江奉京顺从坐下,便看了看他的脸色以及状况,“不枉臣没日没夜的给皇上扎针,皇上您可别再吓臣了。” 姜昭就笑了,“江大人医术高明,这点事难不倒江大人的。” “皇上可别这么说。”江奉京没想到如今姜昭胆子如此大,当真连死都不怕,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还如此轻松惬意。“皇上龙体重要,要好好照顾才是。” 于是江奉京便又把注意事项说了一遍。 万万不可生气动怒,要保持平和的心情,不要劳神费力…… “江大人这是让我安心当个米虫啊。”说着姜昭就笑了起来,笑着就咳嗽。 江奉京连忙起身扶住他,责备道:“你看看!若要说米虫也没什么,偌大的大庆都是你的,你想当什么样的米虫都可以,这些禁忌万万不可再犯。” 姜昭捂着唇,停下了咳才道:“你来得不巧,早膳我还被首辅大人气了。” 他就要告状。 江奉京果然蹙眉,“皇上别管他。臣给皇上诊脉。” 姜昭轻轻嗯了一声,伸出手腕递过去,“江大人,我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他认真的看着江奉京。 若说从前他还对这具身体很了解,如今便是只知道这具身体大不如前,他表现出来的都是硬撑着的。 他能察觉到这具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 江奉京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一顿,又细细把脉:“皇上放心,臣一定能治好你的。” 姜昭笑了下,“我相信江大人,只不过,只怕身子撑不住,等不到那一日。” 苦涩在嘴里蔓延开来。 江奉京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力,为何还不能找出是什么毒。 姜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见下雪。” “记得我幼时,最喜欢的就是看雪,虽然很冷,但看见飘扬而下的洁白雪花,好像一切烦恼都被掩埋了。” 江奉京忽的一愣,随即脑中好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再过最多半月就下雪了,不如到时候皇上去温泉行宫,一边泡汤一边赏雪,岂不是美哉。” “温泉行宫?”姜昭立刻双眼亮晶晶的。 江奉京看着他就笑了,“坐落在雪山半山腰的温泉行宫,山巅还能看日出云海。” “这半月皇上就好好养身子,到时候臣陪您一同去温泉行宫。” 有了期待,姜昭就高兴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江奉京起身道,“皇上用膳时多用些,有益于身体。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姜昭笑盈盈挥手,“江大人慢走。” 见人走后,姜昭的笑就收敛起来,顿时垮着一张脸,满脸都是疲惫之色。 他瘫在圈椅上,毫无帝王的样子,“这三位是商量好的吧,轮流着来,再这样我就不伺候了,不管他们。” 姚喜站在一旁笑着道:“那也是大人们紧张皇上,皇上就随意便是,在臣子面前不必端着。” 姜昭一想也是,他们爱来便来吧,他才不管了。 第二日见宇文绪的时候,姜昭便穿着随意,头发松松束在一起。 看见他掀了下眼皮,“宇文大人来了啊,随意啊。” 说着他就坐到一旁的小榻上,靠着大迎枕,拿着本书懒洋洋的看起来。 一开始宇文绪以为姜昭在为御膳房之事生气,后来发现并非如此,他只是懒得理他。 被忽视的感觉让宇文绪前所未有的感觉到烦躁,可看他一副闲适的样子,他又不忍心苛责,让他生气。 两人之间本没什么话题可聊的,但宇文绪乃是前朝状元郎,一手字画更是千金难求,门下求他一解的学生多得都排成队,朝堂之事更是信手拈来。 见姜昭在看书,便有心跟他说几句话,说了几句朝堂之事,见他颇有兴味,便又说起了百姓之事。 “今年秋收各地大丰收,百姓缴纳的赋税粮食除去各地粮仓,其余的都送到了京城,正是国泰民安。” 姜昭好奇道:“那百姓除去赋税,一年留足口粮后可还有余?” “可余三成。”宇文绪道,“明年臣想再降赋税,开通商贸,与外族同商。” 姜昭点头,“甚好。” 身处农耕时代,百姓除去赋税、口粮,能余三成,已经算是富足,开通商贸更是百利而无一害。 宇文绪虽然是权臣,可不得不说,是良臣是好官。 聊得愉快之处,姜昭试探道:“宇文大人和摄政王可商议出如何处理姜舟?” 那日把徐家看守起来之后,他再没探知到后续,姚顺也没有打探到。 宇文绪喝了口茶水,淡淡道:“徐家有问题,尚在调查中,皇上别急,臣自会给皇上一个交代。” 姜昭垂下眼眸。 这么说,徐家和姜舟确实有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还未可知。 姜昭正垂头想着什么,忽然肩头落下了一件披风,他侧头看去,宇文绪的手指修长有力长得很好看,在往上是他垂着眼目光落在姜昭脸上,那眼里有些什么,让姜昭一时间愣了一下。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半晌姜昭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像是没有看见他眼里的占有欲。 忽然,心口处一阵抽疼,姜昭闷哼一声咬住唇,手捂住心口,额角立刻便浮出汗。 “皇上!” 宇文绪立刻蹲下把他扶住,半抱进怀里,马上就让人要去请江奉京,“来人,快去请江太医。” “别。”姜昭疼得脸色发白,唇上没有血色,他猛地喘了几口气,唇微动,“不用叫江太医,很快就好了。” 宇文绪察觉不对,扶着他的肩的手有些用力,“皇上如此疼为何不告诉我们,这样可有多久了?” 姜昭脸色寡淡,摇了摇头,“就是醒来之后偶尔会疼一下,不碍事的,就跟针扎一样,很快就不疼了。” 宇文绪看着他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心疼的情绪,也不知该怒还是该气,“你都疼成这样了,还说不疼。” 姜昭下意识抓住他手臂的手有多用力,他最清楚不过。 可他从未告诉过他们,他到底是隐忍,还是傻。 “你傻吗。”宇文绪忽然轻声道。 姜昭看向他,“宇文大人这是辱骂朕呢。” 说完他就笑了,他可不傻。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 第34章 没两日, 萧从妄来陪了他一整日,端水布菜全部亲力亲为,姜昭看得好笑。 “王爷今日这是怎么了, 竟然躲懒躲到我这儿来了。往日不过是下午才来, 这一早怎么就来了还待到这时候。” 萧从妄正在倒茶, 依然是那身黑袍玄衣, 已经连着好些日子穿一样的了。 “皇上难道不欢迎臣?” “自然是欢迎的。”姜昭笑着道, “不过,王爷能不能告诉朕, 你这衣裳究竟做了多少套?” 萧从妄薄唇紧抿, 伸出十个手指。 姜昭笑了下, “十套?” 他又握拳再次伸出十个手指,往下压了压。 “啊。”姜昭吃惊, “二十套?未免也太多了吧, 王爷如此喜欢这套衣裳。” 萧从妄并没有否认, “确实很喜欢。” 这怪癖也是很神奇,可谁没有一点怪癖呢。 萧从妄看了眼沙漏, 微不可查的滚动着喉结,声音有些沙哑, “皇上,该沐浴了。” 他垂在两侧的手握成拳, 像是在努力忍受着什么。 姜昭每日要泡两次澡, 按照江奉京的吩咐,每次都要让整个人暖和起来才能出来。 这几日每次都是萧从妄守着他沐浴的, 说是怕他在浴池里出意外。 姜昭看向姚喜,问道:“姚喜,浴池准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了皇上。” 姜昭起身, 便脱了外袍,只穿了里衣,便往浴池走去。 有萧从妄在,姚喜和姚顺便在浴室守着,看着皇上和摄政王进去,姚喜凑到姚顺身边。 “哥,你瞧摄政王这是……何意?” 姚顺就平静多了,垂着眸道:“摄政王对皇上是不同的。” “可我看首辅大人也似乎……”姚喜觉得首辅大人对皇上也很不对劲。 姚顺道:“首辅大人心系朝堂和天下,即便皇上在他心中有一席之位,也比不过江山。” “那江大人呢?”姚喜又道,“江大人和从前也判若两人,对皇上如此紧张。” 姚顺有些不确定,“江大人啊,我也不清楚,但其中定有隐秘。” 浴池里,姜昭缓缓走上浴池的台阶,站在浴池边上时,他解开里衣的系带,忽然停下动作。 他回头,居高临下的看向站在浴池下面的萧从妄,眉眼微挑,“王爷要不要与我一同沐浴?” 萧从妄一怔,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惊讶和别的情绪。 姜昭理所当然道:“浴池如此大,多王爷一个也不多,再说,王爷按摩手法十分不错。” 他的眼尾微微上挑,眸光里像是带着某种不明意味的邀请,“一起吗?王爷。” 热血腾腾,这种情绪只在萧从妄征战沙场时有过,那是为了大庆的疆土。 而如今,他再次感受到了这股热血。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以为不过是一时的,然而这段日子以来,他明白了自己的某种情绪,只被眼前的人挑动。 此刻,他在邀请自己。 萧从妄觉得有什么即将从体内喷发出来,他控制不住了。 他一步步走上浴池的边缘,双眸定定的看向姜昭,眉眼锋利,薄唇如刀削,声音紧绷:“皇上可知在说什么?” 姜昭回过身,与他面对而立。 他只穿着轻薄的里衣,浴池里雾气蒸腾,里衣像是被水沾湿,若隐似现的红包像被蚊虫叮咬了一般。 萧从妄目光扫过,隐忍而克制的别过眼。 姜昭却笑了笑,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划过鼻梁和唇,“王爷想我说什么?” 即便他是刻意为之,萧从妄也觉得自己心甘情愿被眼前这妖精一样的人迷惑、诱导。 “臣谨遵皇上的意愿。” “那就服侍我。”姜昭忽然道。 萧从妄豁然看向他,带着几分隐隐不可察觉的露骨期盼。 “给我好好按摩。” 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捏紧又松开,心中闷闷。 萧从妄觉得自己可能病了,情绪全然被眼前的人给牵着走。 他刚才甚至以为,皇上要让他服侍他…… 他怎么能有如此念头! 萧从妄按着按着就走了一下神,按着的人就不见了,他一惊连忙长臂一伸,却没捞到人。 顾不得其他,他手一撑池壁,一跃跳入池中,哗啦一声水便漫出浴池,地上到处都是水。 “皇……” 他话一出口,就察觉自己被拉着往水里带,知道人没事他心下一松,却被带入池中,整个人扑了下去。 姜昭弯着唇角看着他,眼里满是得逞的笑意。 萧从妄瞪了一眼,却对他生不出气来,带着人便冒出水面。 “皇上。”他道,“不可如此胡闹。” 见他板着脸,姜昭以为他生气了,“是不是被吓到了,我就是一时兴起……” 萧从妄满身是水,发丝紧贴着额角、鬓边,他眸色沉沉的看着姜昭。 眼里的情愫几乎要溢出来。 气氛一时间暧昧起来。 姜昭抿抿唇,有些无措的偏了头。 “皇上,臣……” 萧从妄话未出口,姚喜和姚顺便进来了,听到响动以为出事了,进来一见两人便瞪大了眼。 姚顺道:“王爷这是……奴才去给王爷备新衣。” 姚喜一叠声问道:“皇上无碍吧?要不要叫江太医啊?有没有哪里磕了碰了啊?” 姜昭捂了下心口,“没事,就是让王爷湿透了。” “给我更衣吧。”姜昭道。 姚顺拿了衣裳来,低声道:“王爷,衣裳来了。” 萧从妄冷声道:“放在一旁,你们先出去。” 说完他闭上眼,衣袍被他从水里扔出来,他缓缓沉入水中,很久才闷闷哼了一声。 萧从妄从浴池出来时,姜昭已经睡着了,他脸隐没在锦被之下,睫羽如扇投下一片阴影,他守着床边看了许久。 离开时,吩咐姚喜和姚顺,“过几日营中有事不能来陪皇上,待皇上醒了,跟皇上说一声。” “是。”两人垂头应道。 果然接下来几日,几位都不见踪影,姜昭却从姚顺口中得知这几日朝中局势紧张。 而且,江奉京那边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找到了眉目。 江奉京走进百晓阁,他神情极冷,径直走到了密室。 江红萧心中叹息,面上却不显,“你怎么来了?” “你知道那毒是什么,对吗?”江奉京冷声道。 江红萧:“是。” “江红萧,我是家主,我说过一旦有消息便告知我,为何你不报!”江奉京厉声道,“你何时知道的!” “前两日。” 江红萧看着他,“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便明白,即便我告诉你了,你也解不了那毒。父亲亲自研制的毒药,无药可解。” “奉京,你不必再执着了,你解不了的。”江红萧劝道,“那毒一旦引发,最多活三月,如今回天乏术。” 江奉京想了很多遍,心中早有猜测,他目光闪动,“他,是不是还活着?” “是。” “他到底要做什么?他有什么目的!” 江红萧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姚顺匆匆从外面进了殿,凑到姜昭身边小声道:“皇上,尚公公求见。” “嗯?徐妃身边的那位尚公公,他有何事?” 姚顺道:“他说,他知道姜舟关在何处,希望皇上能救姜舟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捉虫的都改了。 【友情提示:这是一个小短篇】 第35章 之前姚顺按照姜昭的吩咐, 隐秘的打听着姜舟被关在哪里,结果无论怎么都没打探出来。 尚全这宫中老人倒是有办法,不仅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还在宇文绪的眼皮子底下知道了姜舟被关在哪里。 这位徐妃身边的宫中老人, 不简单啊。 若说他没别的目的, 姜昭可不信。 “让他进来吧。” “奴才尚全, 给皇上请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尚全一进来,便扑通跪倒在地上。 姜昭记得那回在花园见过他一次, 当时就觉得这位尚公公有些怪异。 “起吧。” 他看着垂首站立, 满脸畏缩的尚全, 懒散的掀了眼皮,“尚公公来找朕, 所为何事?” 尚全就看了姚顺一眼, 心里却想这小皇帝居然还跟他装不知呢。 他依然畏畏缩缩的垂着头, “奴才得知姚顺公公在打听姜舟皇子的事情,恰巧奴才下面的一个干儿子无意得知了姜舟皇子被关在哪里, 奴才这就来禀明皇上。” 姜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确实挺巧的。” 尚全垂着头装着不知他话中深意, 点头附和:“确实很巧,皇上想知道的事情, 正巧被老奴知道了。” “尚公公想必知道这位是徐妃流落在外的皇子了?” 尚全点头, “是,外面都在传这位是皇子, 而且还有徐妃娘娘留的墨玉,那块墨玉老奴见过,必定是错不了的。” 姜昭哈了一声, “那尚公公为何觉得朕会放他出来,放他出来岂不是威胁朕,说不定你们蓄谋篡位,那朕该如何是好啊?” 尚全万万没想到,姜昭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这话他心里敢想,如何敢接,不要命了。 冷汗流出来,尚全眼神乱瞄。 “这、这,皇上误会老奴,这可是要砍头的,老奴老奴是想帮皇上的,绝对没有别的私心。” 姜昭看着他,觉得这一个个的,都以为他是傻的。 心思如此明显,还送上门来。 姜昭点头,又苦恼道:“可惜就算朕知道姜舟关在何处,也不能证明他的身份,若是不能证明身份,朝臣如何信服,不知尚公公可知姜舟另外证明,他与朕说过。” 尚全心里一喜,差点就脱口而出,但想到方才姜昭的怀疑,顿时把话吞了回去。 “皇上,老奴可以去问,皇子若是知道您要帮他,定会告诉老奴的。” “看来姜舟很是信任尚公公。如此,尚公公打听好了,再来禀告,到时朕就能让姜舟出来了。”姜昭缓缓道。 尚全大喜,捡着好听的话跟姜昭说了几句,又怕说多了漏了嘴,便躬身告退。 姚顺送他出去,便冲另一侧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他跟上去看着。 谁知没过多久,小太监急急忙忙进来了,姜昭正好看见他,便道:“何事如此慌张?” 小太监看了姚顺一眼,紧张道:“回禀皇上,尚公公被抓走了。奴才躲在一旁,看着像是宫中禁卫。” 姚顺奇怪道:“宫中禁卫不是摄政王下属的吗,难道是王爷把人抓走了,这是为何?” 姜昭心道,还能干嘛,当然是不让他去救人。 “臣听闻有不长眼的老奴跑到皇上这里来打扰皇上静养。”白色的身影转过屏风,脸色不怎么好看的看向姜昭,走到他面前,颇有些咬牙切齿,“皇上还不死心,非要去管姜舟是为何?” “徐家背后必定有阴谋,皇上为何冥顽不灵。” “尚全如今来,想必是想让皇上放了姜舟,若是皇上做了,便是放虎归山。” 他这般步步紧逼的样子,让一贯无所谓的姜昭也有些烦躁了。 冷着脸,姜昭道:“宇文大人这是在监视朕,朕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首辅大人的眼睛,好好好,好得很啊!” “不如你来做这个皇帝!” 宇文绪从未见过他这般冷脸,加之他的话,顿时便冷厉道:“皇上!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太失望了,若不是为了姜昭,他早就处置了徐家人何必等到今日,更别说,按照原定计划,他姜昭只是一颗棋子。 如今,他步步为营,全然为他着想,却换来一句他想要那位子。 “我若想要这位子……”你早就没了。 宇文绪咬着牙,胸口起伏,却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姜昭脾气也上来了,“怎么,早就把朕如何?” 他凑近宇文绪,仰着脸看他,眉眼极冷,却也极美。 宇文绪垂眸看着他,压抑着怒气。 他不能再让他生气了,若是病发,那他不敢想后果会如何。 姚顺简直要紧张死了,他怕皇上动怒,又怕首辅大人发怒,刚想让人去叫江大人来,就怕有个万一。 却见首辅大人脸色瞬间变了,甚至还笑了一下。 姚顺只觉得浑身一抖。 “皇上别急,臣出言不逊,该死。”宇文绪伸出手去拉姜昭,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臣是胡言乱语。臣也并非监视皇上,只是派人注意着尚全的动向,见他忍不住来找你,这才把他抓回去审问。” 姜昭挥了挥手,并没有用力气把他挥开,只是表示自己的不高兴。 宇文绪又道:“臣一定会好好审问,让皇上看到他们的真面目。” 姜昭哼了一声,“那首辅大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宇文绪目光忽的暗下来,他抿着唇并未回答。 半晌:“臣先告退,皇上早些歇息。” 两人不欢而散。 姜昭看着宇文绪气鼓鼓的模样,觉得自己倒是神清气爽了。 果然比起自己生气,让别人生气更令人舒服。 等宇文绪走了,姚喜才上前来小声劝道:“皇上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姜昭就笑了:“我为谁生气呀,与我有什么关系。” 姚喜愣了一下,很快在姚顺的提示下回味过来。 确实啊,姜舟的事情跟皇上有何关系,那可是另一位皇子,说到底,他们是对立存在,皇上为什么要救人。 说是不生气,可是刚才皇上对首辅大人甩脸子的样子可真的一点也不含糊。 然而夜里,姜昭一整晚都睡得不安慰,好几次从梦中咳醒,几乎都要喘不上气来,而且即便屋里烧着地龙他也冷得发抖,那种骨头缝里的冷。 一张脸白得在夜里也看得清。 姚喜和姚顺吓得不行,就要去请江奉京来。 谁知一开门,外面寒风阵阵,吹得人几乎站不住。 降温了啊。 姚喜连忙躲了回来,姜昭摆了摆手,“咳咳咳,你们别去了,这么晚又这么冷,我没事,给我倒点热水。” 谁知他撑着身子起身,才发现双腿都没了知觉。 姜昭紧抿着唇,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即便是生病体弱,也不会是如此让四肢僵硬。 他记得江奉京告诉过他,他还有一年时间。 热水还没喝,姜昭就缓声道:“把我抱去浴池。” 他说这话时喘息得很厉害,有种提不上气的感觉。 姚喜两人连忙把他抱起来送进浴池,姚喜去吩咐加热水,而姚顺则派人去通知江太医。 这情况,他们哪里敢听姜昭的。 姜昭进了浴池才觉得自己浑身被温暖包裹住,却依然不停的让姚喜加热,直到姚喜触碰水都觉得有些烫了,他才说可以了。 “皇上,这水是不是太热了,您的皮肤都被烫红了。”姚喜看着他露出的肩膀都染上一片红,整个人就更煮熟的虾一样红。 “不,现在就很合适。” 姚喜担忧的盼着姚顺赶紧把江太医带回来,他看着皇上闭着眼,虽然表面瞧着没什么,可却觉得皇上很难受。 好不容易等到姚顺回来了,却见他摇头表情凝重。 “江大人没在太医院,当值的医侍说有急事出宫去了,今晚怕是不回宫了。” 这大半夜的,宫门也不会开了。 “可这也不能让皇上在里面泡到早上吧。”姚喜焦急道。 “我让人等着,江大人一回来就让他过来。” 好在姜昭泡了一个时辰,觉得浑身都发软了,手指都皱了,这才起身。 次日一早,宫门一开江奉京就入了宫,回了太医院便又马不停蹄的往永安宫赶去。 姜昭刚醒,看见风尘仆仆的江奉京,顿时就笑了,“江大人这是怎么了,匆匆忙忙的样子。” 江奉京平复了一下心情,笑了下,“臣听闻昨夜皇上不适,可臣却不在宫里,有些着急皇上的情况。” 姜昭垂着眸看着江奉京给他把脉,“江大人可否告诉我,我如今身子到底如何了?” 江奉京顿了顿,抬头神色如常道:“皇上身子自然是一如往常,近日用药还不错,略略好些了。我已与摄政王和首辅大人商议过了,明日便带皇上去温泉行宫,那里的汤泉对皇上的身体十分有益。” 姜昭哦了一声,又道:“江大人这是从哪里回宫的,我似乎闻到了一丝铁锈味。” 江奉京心里顿时喊了一句大意了,身上的血腥气都没来得及处理,应该换身衣裳再来。 想着宇文绪说皇上还要维护姜舟,江奉京只犹豫了一瞬,便道:“臣是从首辅大人府上过来的,昨日首辅大人亲自审问了尚全,奈何尚全嘴紧,只说一切都是他的密谋,与姜舟无关,但几乎确认了,他们确实觊觎皇位。” “皇上万万不可再相信姜舟了。” 姜昭轻嗯了一声,等到江奉京诊完脉,忽然问道:“江大人可否如实告知,我还有多久时日?” 江奉京正垂头收拾东西,闻言手上一顿,仔细看去,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他心里满是涩然,昨夜他再次去了百晓阁,江红萧在他的步步逼问下,终于告诉他,父亲根本就没有死,这些年一直在暗处,而姜昭的毒,便是江父年轻时所下。 他要如何说口,是他的父亲下的毒。 心里的苦涩被他按下,他勉强扯出一个笑,“皇上为何会这么问?” “江大人还不打算告诉我吗?”姜昭捂唇忍住溢出口闷哼,“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痛,四肢无力这个症状,并非之前就有的。” 姜昭认真的看着江奉京,“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可以接受,但我不想对自己身体都不清楚,即便是没几天可活,我也不能一无所知。” “皇上。”江奉京神情挣扎,半晌终究叹息了一声,“你中毒了。” 江奉京身为一个医者,非常清楚的知道,生命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他说得对,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 然而姜昭却没有丝毫意外,甚至非常平静问道:“我还有多久?” “我……”江奉京艰涩道,“我不知道。” 姜昭笑了下,“竟然连江大人也不知道,这毒看来十分棘手。” 江奉京看着他沉默不言,他想说皇上别笑了,可姜昭的表情并非是刻意做出来的,他依然如从前问他这个问题时一样,那样无所畏惧的样子。 江奉京的心揪成一团,他从没有这样的感觉,一呼一吸都是痛。 原来这就是难过。 他指甲深深的挖着手心,“但凡臣在,定会让皇上在一日。” 姜昭却摇头道:“江大人不必如此,天命所定,人力不可抗,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皇上!” 姜昭垂了眸,露出一副疲惫的神色,“江大人去忙吧,朕累了,想歇一会儿。” 第36章 见他确实很疲惫的样子, 江奉京死死抿着唇,垂首一礼,便出了寝殿。 他没有离开, 反而去了偏殿, 吩咐小太监去太医院给他拿了换洗衣物和药箱等。 姚顺刚才进来, 此刻站在一旁凑上前去, 心疼道:“皇上别担心, 江大人医术高明定会找出解毒之法的。” 姜昭嗯了一声,看向姚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中毒了?” 姚顺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 姚顺扑通跪下去, “奴才不是有意隐瞒皇上的, 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行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定是宇文绪不让你说。” 姚顺没想到皇上竟然都知道, 如此体恤奴才的皇上, 真的回天乏术吗。 “皇上圣明。” 姚顺跪在地上,被姜昭叫起来, “你出去打听得如何了?” 姚顺便回道:“奴才刚才出去打听了一圈,如今朝堂似乎有些动荡, 昨日首辅大人亲自审问尚全,还把消息放出去了, 摄政王则把徐家本家严防死守, 今日便有人在朝堂上为徐家求情,且还要让两位大人把姜舟放出来。” “那尚全可说了什么?”姜昭问。 姚顺摇头, “跟江大人说的一样,什么都没说,只说他乃是徐妃身边老人, 不忍姜舟被关,想救人。” 姜昭想了想,“看来两位大人这是想逼背后的人现身。” 当初他就觉得有些奇怪,若是单靠姜舟一人,且不说他真的有魅力把所有人迷得团团转,单单说他是如何长大、如何拥有帝王素质、如何学习得运筹帷幄的。 这些若非从小教导,除非他也是穿越的,而且穿越之前就有治国之才。 如今姜舟一伙人,一步错步步错,导致被两个人步步紧逼,如何能忍得住。 然而只是这么一想,姜昭的头和心口蓦地一痛,出口的痛呼被他狠狠咬牙忍住,却依然让姚顺听见了。 “皇上您快躺下休息,这种事情自然有两位大人去操心,您就别耗费心神了。”姚顺连忙过去把他扶住。 怕他再多想,姚顺便给他讲了许多宫中趣事,没想到竟然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中睡着了。 睡梦中他似乎听见四周有嘈杂的声音,随后便有些不安稳,耳边似乎听见了萧从妄的声音,还有宇文绪,有苦涩的药汁被灌进嘴里,在诱哄声音下,他下意识的吞咽下去。 模糊中他似乎醒过几次,可也只是迷糊了一下,就又睡了过去。 姜昭醒过来时,身下车轮滚动隆隆作响,睡了太久,他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他睁开眼,便对上了萧从妄那双黑沉沉的眸子。 “皇上醒了。”萧从妄抬手扶住他。 姜昭也没客气,撑着他的手臂坐起来,发现自己在马车里,“这是去哪里?” 萧从妄回道:“还有一刻钟就到温泉行宫了。” 姜昭讶然,“这么快,我睡了多久?” “三日。”萧从妄道,“怕皇上路途辛苦,我们便商议让皇上轻松一下才出此下策,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姜昭闻言便笑了,“也只有王爷才会如此在意我的感受了,什么怪罪不怪罪的,我还应该谢谢你带我来温泉行宫,否则也不知有没有机会了。” 萧从妄抿了下唇,“皇上可感觉好些了?” 他听闻之前皇上因为江大人坦白,似乎有些情绪波动。 姜昭侧头看他,笑着问:“王爷是说中毒之事?没什么,左右是要死的,也不多这毒了。” “只不过。”姜昭微微叹了口气,“若是能让我多去看看这大好河山,该多好啊。” 萧从妄定定的看着他,认真的承诺道:“若是皇上身子好了,我愿意陪皇上去游历山河。” 姜昭一怔,看向他的眼里仿佛盛满了星星,唇角越勾越大,“王爷这话可算数?放眼望去,唯有王爷合我心意,若是真有那么一天,王爷当真愿意放下所有,随我去游历?” 萧从妄郑重道:“这是我的承诺,只要皇上愿意,我义无反顾。” 姜昭笑了起来,伸出小指,“那我们拉钩?” 便是这般幼稚的举动,也让萧从妄心跳不已,他伸出小指,勾上了那日思夜想的白皙小指。 像是真的盖章,这个约定便成为他们之间的承诺。 很快马车便停下来,外面传来轻声道:“王爷,行宫到了。” 萧从妄亲自给姜昭裹好披风,姜昭这才看见,萧从妄依然穿着那身他送的黑袍,便垂着眼笑了下。 姜昭被萧从妄扶着下了马车,便看见这一行队伍有多浩大。 前后各三辆,他的马车在中间,一共七辆大马车,随后他便看见宇文绪和江奉京从前后两辆马车下来,两人神色都有些疲惫。 姚喜和姚顺从后面的马车下来,带着十几个宫人,看见他便纷纷行礼。 看见宇文绪,姜昭倒是有些奇怪,“宇文大人怎么也来了,你们都跟着朕来,宫里谁坐镇?” 他记得姚顺说了朝中有些人蠢蠢欲动,都出来了岂不是让人把老巢都占了。 宇文绪看了眼萧从妄,露出个笑,“皇上不必担心,一切都有我与摄政王在,您好好休养便好。” 姜昭本来也没想他能说明白,顺口一问便罢了,点了点头就朝行宫里面走去。 江奉京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姜昭走得很慢,他有种提不上劲的感觉,也不知是否睡太多了,浑身都睡软了。 然而没走几步,他腿一软就往前扑去,萧从妄一把拉住他,下一瞬把人抱了起来。 姜昭心里一沉,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 一行人都吓了一跳,江奉京反应最快,“快,先把皇上带去温泉。” 他说完就往马车跑去,后面一整辆马车都是医书和草药以及各种药瓶,他翻开贴身的医箱,拿起一个瓷瓶便往里跑。 萧从妄抱着姜昭连外袍都没除,一步步走进了温泉池,他不敢放手,看着姜昭唇角乌黑的血迹,眉间紧皱。 宇文绪的脸冷得像是覆上了一层冰。 他的拳头死死的攥着,双眸沉沉的看着池子里,除了在一旁站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多年,他此刻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江奉京赶来,他高举着药瓶扑进了池子里,顾不上自己身上都湿透了,抖着手从瓷瓶里倒出两粒药丸,送到姜昭唇边。 “皇上,快张嘴。” 姜昭半闭着眼,微微张开唇,两粒药丸顺着喉咙滑下去。 他意识还是清醒的,只不过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痛,眉心便蹙起。 “疼。”他低低的喊着。 江奉京和萧从妄震住了,姜昭已经很久没喊过疼了,他白得似雪的脸皱成一团,唇齿紧咬。 萧从妄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绷着声音低喊道:“皇上,张嘴。” 姜昭下意识的张开嘴,他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姜昭察觉到自己咬着萧从妄的手,轻轻磨了磨牙。 过了好一会儿,姜昭松了口,缓缓睁开眼,疼痛缓解了许多。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姜昭也松了口气,他可不要就这么死了。 他必须要撑着。 姜昭见他们这样,蓦地就想笑,“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怕我就这么没了。” “皇上。”萧从妄喊了一声,眼里似乎有一点害怕,“不能胡说。” 宇文绪脸色冷得可怕,“皇上定会没事的。” 姜昭如今也不怕他们了,听到宇文绪这么说,便道:“若是宇文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那我定会没事的,可惜生死谁都掌握不了。” 宇文绪呼吸一窒,眸色更加沉了。 “是不是应该写个遗诏了?”姜昭看向宇文绪,“宇文大人可否告诉我,应该如何写。” 宇文绪看着他,眼里闪动莫名的光,他双拳紧握,牙关紧咬。 半晌才说:“没有遗诏,即便是皇上没了,也不会有遗诏,若是皇上放不下大庆,就撑着。”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刻谁都没有心情去管宇文绪,江奉京见他暂时没事,便先一步起身,“我去药房了,有事立刻来叫我。” 这话是对萧从妄说的。 萧从妄点了下头,看见江奉京从温泉池上去,浑身发抖。 雪飘飘扬扬从空中落下,姜昭半靠着萧从妄伸出手,露出一个笑,“下雪了。” 萧从妄垂眸看他,轻声道:“皇上可想看日出,这座山巅的日出很美。” 姜昭垂下眼,有些落寞道:“如今我怕是上不了山,看不了王爷口中的日出。” “我背你去。”萧从妄道,“只要你想去,我就带你去。” “好,一言为定。”姜昭笑了起来。 萧从妄道:“等皇上精神好些,我们就去,可好?” “好。” 接下来的几日,姜昭能察觉到山雨欲来的局势,温泉行宫日夜都有侍卫巡逻,想来朝中局势有变。 但他根本无力去管,也不想管,他甚至连床都起不来。 姜昭把无晦大师给的药藏在了衣领处,他怕万一那时候来不及,那就亏了。 总是要试试的。 “皇上。”姚顺走到窗边,面色犹豫,轻声道:“江大人来了。” 江奉京近日也不知为何不见人,只让人送来药,姜昭看姚顺的样子,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让江大人进来吧。” 往日如书生般俊秀的男人,此刻眼下青黑,高束的发间已经有了白丝。 像是憔悴了不止十岁。 姜昭惊讶的撑坐起来,“江大人这是……这又是何必呢。” “我这身子已经如此,像个漏风的风箱了,堵哪里都无济于事,你也不必如此耗费心神。” 江奉京恍若无畏,“为皇上尽心乃是我本分,更何况,是我欠皇上的。” 第37章 “江大人何时, 咳咳,欠我什么了。”姜昭捂唇。 江奉京并未再说什么别的,只从袖笼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 “皇上试试这药丸, 或许会有效。” 他唇角带着一个溢满了苦涩的笑容。 姚顺从里面倒出一粒褐色带着些红的药丸, 姜昭拿起来, 看了眼江奉京, 把药放入嘴里。 药是苦的,可又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甚至有些腥。 姜昭对这个味道过于熟悉, 他震惊的抬眸看向江奉京, 眼里满是复杂和不可置信。 “你……” 对上那双震惊的双眸,江奉京死死抿唇, 不愿再说什么, 怕他追问, 转身就走。 他一路跑回了专门辟出的药房,关上门就抽了口气。 衣袖挽上去, 露出缠着一圈白色棉巾的手腕,白棉巾上渗出鲜红的血迹, 江奉京轻轻解开布巾,露出里面两指宽的伤口。 伤口在溢出血迹, 他吸着气拿出金疮药粉倒上去。 刺激的疼痛让他猛地咬牙闭上眼。 这是他从从前父亲的手札里找出的一个药方, 里面是简述了一遍解药的原理,这毒霸道, 需要鲜血作为药引。 他只能试一试。 姜昭回过神来,江奉京已经没了影子。 他张了张唇,看着手里的瓷瓶, 心绪十分复杂。 江奉京为何如此,完全不必如此才对。 他为了救他如此憔悴,那药里的血腥味,以及他苍白的脸色,足以说明他用了自己的血。 姜昭不明白,可此刻他心里的感觉也很让他陌生。 从来没有人为他做到这样,为他付出如此多。 姜昭想,他应该好好谢谢江大人。 三日后,姜昭终于能在搀扶下起身了,他穿着明黄的冬衣,裹着纯白的毛披风,指挥姚喜扶着他去院子里。 昨夜下了一场雪,入眼看去一片雪白,红墙黑瓦白雪。 院子里铺了一层,姜昭要踩进去,被姚喜拦住,“皇上别去,雪地里冷,您才刚能下床。” 看他如此紧张,姜昭也不再坚持,只站在廊下看着树上的冰凌。 半晌,他问:“摄政王呢,朕有两日没见他了。” 往日萧从妄日日都要到房间里陪着他,这两日不见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况且,他们还有个约定呢。 天气晴朗,是看日出的好日子。 “摄政王去了军营中巡视。”颇有些幽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日不见,皇上如此念着摄政王,怎么不问问臣呢。” 姜昭侧过头,果然看见宇文绪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的双眸带着埋怨。 他竟然感觉宇文绪在争宠。 姜昭握拳抵在唇边轻咳,宇文绪快步走到他身边,蹙着眉道:“江奉京到底怎么在治病,信誓旦旦的保证,如今毫无作用。” “别这么说。”姜昭认真看着宇文绪,“宇文大人不知道就不要乱说,江大人已经尽力了,甚至……总之,宇文大人不能无故诋毁他人。” “我诋毁江奉京?”宇文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拔高了声音,“在皇上心中,他们都是对的,好的,唯有我,你看不上。你可知江奉京到底隐瞒你了什么。” “我什么时候……” 姜昭话音未落,忽然有人急匆匆跑来,喊道:“皇上、首辅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人,把行宫的路拦住了,堵在门外叫喊。” “喊什么?”姜昭问。 宇文绪脸色已经变了,宫人瑟瑟发抖回道:“说让皇上放了姜舟,就饶、饶……” 话未说完就被宇文绪打断,“够了,把皇上先扶回去休息。” 姜昭却不动,问宇文绪:“来人是徐家还是姜舟背后的人?” 姜昭一脸平静,似乎并不奇怪的样子反而让宇文绪有些慌,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妥协了。 “看来没有瞒过皇上,来人应该是姜舟背后的人,我把尚全放了,让他误以为是自己人放走的,他必然会去告诉姜舟背后的人。你放心,我已做了完全准备,你不会有事的。” 姜昭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又问道:“姜舟在行宫?” “是,否则怎么把人引出来。”宇文绪道。 姜昭点了点头。 宇文绪便道:“皇上去休息吧,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一起去看看,我还没见过这种场面。”姜昭道。 “皇上。”宇文绪不赞同道,“若是有个万一……” 姜昭笑着道:“就我这身体还能有什么万一,若是我猜的没错,我身上的毒是不是也是他们下的,不去看看如何甘心。” 看着先一步走了的姜昭,宇文绪呼吸一窒,随后冷着脸便跟了上去。 有他在,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 走到门前尚未出去,便听见外面的喊叫声:“姜昭,快把姜舟放了,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先帝遗嗣,是正统皇子,你这是大逆不道。” 宇文绪站在姜昭身边,呈一种保护者的姿态,他手臂一挥,门打开,有两队二十人的侍卫便涌出去挡在他们面前。 姜昭走出去,看见尚全满身是伤站在一位中年人身边,方才喊话的就是他。 他身边还站在几位身穿华服的人,姜昭并未见过。 看见姜昭和宇文绪出来,那位中年男人上前一步,他身上有一股气势,但又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气质。 “皇上囚禁姜舟皇子,乃是血脉相残,有违皇室祖训,还请皇上迷途知返,放了姜舟。” 姜昭奇怪的看着他,“你是谁?” 宇文绪在他身边冷声道:“江太医,居然是你。我记得你早就‘死’,现如今出现在这里,要求皇上放了姜舟,你到底意欲为何?” “江太医。”姜昭喃喃道,他忽然灵光一闪,“难道你是……” “父亲!” 江奉京从里面跑出来,神色复杂,看向中年男人的带着一丝恨意。 果然。 姜昭就觉得这人长得十分熟悉,竟然是江奉京的父亲。 “江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姜昭问。 江奉京满脸苦涩,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江父却姿态闲适,满脸从容,他捋了捋胡须:“事到如今,也没有瞒着皇上的必要。皇上身上的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若是没有解药必然回天乏术,活不了几日。若是皇上现在放了姜舟,立刻下旨让位给姜舟,我便立刻给你解药,并且承诺留你一命。” 姜昭看向江奉京,“江大人早已知道这毒是你父亲下的?” 江奉京摇头,目光闪动,“不,不是皇上,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是他。” “对不起。” 姜昭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只不过他还有件事情不明白。 “请问你跟姜舟到底有什么关系,依照宇文大人所言,你乃是先帝信任的太医,却假死养育徐妃的皇子,想必什么遗落在外也是你们自导自演吧,尚全公公在宫中经营,为的就是让姜舟回宫继承王位。为了确保我能让位,明知我活不长,还要下毒以保证我不会阻碍姜舟。” “若说无缘无故,我可不信。” 江奉京和宇文绪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们早已知晓姜舟背后有徐家,有尚全,却万万没想到还有江父。 甚至,这些年,江父还从百晓阁获知消息,若非宇文绪和萧从妄两人手腕铁血,他们恐怕早就行动了。 江父脸色一变,冷了下来,“这与你无关。” 这就是不说的意思了。 姜昭扬唇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说,那我便把姜舟杀了,拉他垫背,省得我一个人下去寂寞。” “你不怕死!”江父冷声道。 “怕啊。”姜昭说着就咳起来,“可是怕有什么用呢,就算你给了解药,到时候我让了位平民百姓一个,还不是任由你们说杀就杀了,对吧?” 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周围落针可闻,大家都听到了。 江父没想到他们的打算这么轻易就被他说出来,一时间愣住。 却又听他道:“不如我先把姜舟杀了,再把你们杀了,解药自然就到我手里了。” “来人,把姜舟带出来。” 江父一惊,立刻道:“解药在这里!” “皇上,一切都好商量,这样,你把姜舟放了,我立刻就把解药给你。” “看来姜舟很重要啊。”姜昭还笑了起来,他捏了捏衣领处的药丸,心下定了定,看向被带上来的姜舟。 他的目光在江父、江奉京和姜舟脸上转了一圈,便低低笑了起来。 “姜舟来了。” “解药在此!” “别急。”姜昭道,“让我来猜猜,你如此紧张姜舟,可姜舟是徐妃的儿子,这是尚公公确认的,或许你们早就安排好的,姜舟就在眼皮子底下长大。江太医早年在宫中当值,必然是认识徐妃,或许有不同寻常的情谊,护着徐妃的皇子,如此倒也说得通了。可问题是,姜舟出生不久便说遗落在外,那必然是要躲谁,宫里的,唯有皇上需要躲着。” “徐妃为何要躲呢?当初身为妃位,皇上宠爱,有了皇子傍身只会步步高升,居然还要特意设计避开皇上。” 姜昭一句句说出口,江父一行人的脸色变了又变,冷汗从额角流下来,江父的手指动了动。 江奉京的脸色沉沉,他已经想到了什么,宇文绪若有所思的看向他。 姜昭继续道:“唯有一个可能,皇子并非皇子,徐妃怕暴露,只能设计让宫人把姜舟带出宫去,谎称遗落。可徐妃身处后宫,那这孩子……” 他拖长了声音,欣赏着一群人各异的表情,缓缓道:“总不能是太监的吧,说起来,我第一次见姜舟就觉得跟江大人有两分相似,如今见到江太医,一切就明了,姜舟必然是徐妃和江太医的孩子。” “江太医假死,只为在暗处培养姜舟,无论是谁继承皇位都无所谓,只要尚公公给皇上下毒,姜舟就必然能继承皇位,他手里有徐妃的墨玉作为信物,没人不相信。” 此话一出,仿佛落下个炸弹,当场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江父那边万万没想到姜昭这三言两语就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他们隐瞒了二十年的真相。 江奉京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几乎站不稳。 不不不,怎么会这样。他不信。 宇文绪侧头看着姜昭,被他方才的样子吸引着,可又心痛。 “江太医,姜舟可以放了,你先把解药拿过来。” 江父还在震惊中,就连姜舟都愣住了,他根本没想到,姜昭居然知道。 分毫不差。 江父回过神来,举高了手里的瓷瓶,“解药在这儿,你先放了舟儿。” 宇文绪冷笑,“你先把解药拿过来,我立刻放了姜舟,我宇文绪说话算话,若是不拿,我就先让姜舟受点伤,左右你们都是医者,死不了的。” 宇文绪的冷酷众所周知,看着他拿出来的锋利匕首,谁都不敢大意。 江父深吸口气,把解药往前递了递,“拿去,这是解药。” 他往前走了几步,竟是要亲自送过来。 等到他靠近时三步远时便停下,他目光从江奉京掠过没有一丝停顿,便落在了姜舟身上。 左手递出药瓶,“解药。” 宇文绪接住。 右手看似要去抓一旁的姜舟,却猛地把一把粉末洒向姜昭。 “姜昭!”宇文绪脸色猛地一变,拉着姜昭往怀里抱住挡住大半粉末,“给我抓住他们,一个都不准放了。” 江父拉着姜舟往前跑,身后一个侍卫一刀砍来,他把姜舟往前一推,“快走。” 姜舟一愣,就见那一刀被他手臂挡住,霎时鲜血直涌,随后一刀插入他的身体里。 尚公公上前护住他,大吼道:“殿下快走。” 周围喊杀声四起,从山下涌上来大批的士兵,都是军中的好手。 姜舟一行人被瓮中捉鳖,前后夹击。 他茫然四顾,看见姜昭倒在宇文绪的怀里,江奉京上前焦急的查看。 他们是不是做错了,为什么非要这个皇位呢。 “江奉京,快,快看看皇上!”宇文绪跪倒在地上,抱着姜昭,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惊慌,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姜昭还醒着,鼻尖有股很不舒服的味道,“我没事,宇文绪你别慌。” 他声音显而易见的弱了下来。 宇文绪垂头看他,声音都是惊恐,可双手颤抖,“姜昭,你撑住啊,你一定会没事的。等你好了,我就把朝堂还给你,好不好。我知道你怨我,我保证,只要你好了,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姜昭脸色惨白,唇上的血色急速褪去,他唇角还挂着笑,“曾经或许又,可我现在已经不怨你也不恨你了。” 他应该高兴的,可此刻宇文绪却觉得自己好像呼吸不过来,他的眼睛也涩,喉咙也涩。 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江奉京……”宇文绪期盼的看向江奉京,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他身上。 江奉京浑身都在抖,他握着姜昭的脉搏,脸色比姜昭还要白。 他抬头对上宇文绪,眼睛通红,摇了下头,“毒被引出来了。” “解药呢!”宇文绪忽然大吼,“你爹给的解药呢!” 江奉京哽咽着,“这毒根本就没有解药,我看了几百本书,没有没有没有……” “救救他啊!谁能来救救他。” 四周的喊杀声似乎都不能让他们注意,尚公公倒地满身是血,姜舟也无处可逃,他浑身都是伤。 姜昭看着雪一片片落下来,轻声问道:“萧从妄怎么还不来。” 姚喜在一旁哭着。 闭上眼的那一刻,姜昭看见萧从妄惊慌的脸,然后他笑着闭上了眼。 * 萧从妄一步步的往山上走,天上大雪纷飞,好像这冰天雪地之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背上背着姜昭,一步步走得极稳,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给他拉好狐裘。 看见姜昭闭上眼那一瞬间,萧从妄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下来了,双膝一软就跪倒在姜昭的身边。 他扔下手中的刀,从茫然崩溃的宇文绪手中接过姜昭,抱起他轻声道:“我带你去看日出。” 萧从妄看着他的笑,想起来他们之间的约定,在寻找解毒丹药时,他还派人问过无晦大师,大师给了一句话。 “置之死地而后生。” 萧从妄背着一个人,在林间雪地里艰难的走着,时不时就停下来,他贴着姜昭的微弱几乎快消失的心跳确认再三,这才继续往上走。 日出之前,天边泛起鱼肚白。 萧从妄抱着姜昭坐在山崖边,他把姜昭整个人连带衣服都抱在怀里,姜昭好冷,还好他是热的。 他的下巴擦着姜昭的发顶,毛茸茸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轻轻蹭了蹭。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逾越,他只想紧紧抱着怀里人,就这么不放开。 “快要日出了。”萧从妄说。 他的声音因为寒冷,长时间没喝水而干涩暗哑,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把姜昭拉开一点,贴了贴他冰冷的脸,明明是面无表情,眼眸里却带着无尽的柔情。 “睁开眼,看一看好吗?”他乞求道,“我们说好的。” 姜昭依然闭着双眼,像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他的睫毛染上冰冷的白霜,泛着闪亮的光,萧从妄垂下眼,眼里期盼的光好像慢慢熄灭了。 太阳从不等人,从云层中露出尖尖的一角,好似只一眨眼间便一跃而出。 萧从妄紧了紧手臂,他看了眼脚下深不见底的深渊,又看向日出,“阿昭,你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 太阳的光落在姜昭脸上,好似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让他冰冷的脸也染上了一丝温度。 “王爷这不会是想拉我一起殉情吧。” 轻得好似一吹就散了的声音,恍若幻觉,萧从妄僵了下身体。 “萧从妄,我遵守了我们的约定。” “嗯。” “我好冷。” “那我再抱紧一点。” “要跟我一起游遍山河吗?”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