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 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痴情狂 作者:儋耳蛮花 文案: 江米米交了男盆友,主持人问她怎么看上对方的,某人娇羞说:“有一次他挽着袖子,弯腰帮我搬家具,样子迷死人。” 下了节目,萧末法盯着她,满脸不信:“搬家具?” 咪咪无奈:“我总不能说事实吧,‘是因为那次不小心看见他没穿衣服刮胡子’,主持人又不是没见过你。我怕她喷我一脸鼻血。” “……” ———— 多年前,被誉为荧幕第一美少年的黎攸言神秘失踪 如今,王者归来。他坦然自若,顾盼生姿 别人都以为是他情不自禁被朗柒吸引,殊不知他才是这段感情中的高岭之花 她用近十年的仰慕与追逐,才让他从最深的黑暗重归故里 ———— 痴情为冢,爱已疏狂 为了这一冠,已经舍弃多少东西;只为有一天,予你宠辱不惊的王冠 小贴士:1、本文双CP、男女主双C、HE,基本是温馨甜文,偶尔虐一虐 内容标签: 娱乐圈 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米米、萧末法、朗柒、黎攸言 ┃ 配角:傅立勋、吴肖阳 ┃ 其它:面瘫、男神、蛮蛮花 ================== ☆、第一章 次世代第一部 《痴情狂》 儋耳蛮花著 第一章 *** 多年以后,江米米还是无法忘记那时候的她有多糟糕。 这个城市进入最炎热的夏季,热浪滚滚,她对着冷气机吸了好几口,依然抵不住流汗的速度,身上穿着的斜肩设计小礼服是全新的,但头发上的装饰品有些重,最糟糕的莫过于尾骨处的新伤给她带来的痛楚。 舞台后方挤满了工作人员,就连吹过的风也是热的,所有人都在做表演前的最后准备,没人注意到她越来越力不从心。 “昨天你就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的,现在连动得不能动了吧。” 江米米勉强向正在说话的河茉丽看去,她疼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全,只能发出“嘶嘶”的吸气声:“那怎么行啊,去医院也就是配些止疼药,我又不能弃权,你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河茉丽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诸多圈内人士毫不避讳地称:这是娱乐圈最黑暗的时代。明着来潜规则,暗地里更是溃败的可怕。 江米米之前也被几家经纪公司相中过,但由于那些合同离谱又有着屈辱性的强盗条约,她不可能接受,甚至还为此得罪了一家来头不小的公司。 而“辉腾传媒”也正是明白眼下局势,才会动用所有资源举办这么一场选秀比赛,甚至公司的高层还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只会签下冠军。 江米米比谁都要看得清晰,这场比赛寻找的不仅仅是一个冠军,也不仅仅是一颗璀璨的明日之星,而是背负了无数人希望的佼佼者。 是的,官方打出的噱头已足够震撼人心——“新时代的先驱者”。 江米米把剩下的所有希望都压在了这场选秀,她从初选开始就给评委老师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胜出的概率也不低。 她有舞台表演力,唱跳技术含量极高,加上原创词曲的加分,一路走来博得无数瞩目。谁能不喜欢这么一位多才多艺、长相甜美,又一夜成名的灰姑娘呢。 河茉丽是此次晋级决赛的四强之一,也是江米米在“星之冠”里难得交到的一位朋友,她俩曾经还在团队赛中相互合作晋级,比一般选手感情要更好些。 “可是待会还有开场秀,你还能跳得动吗?” “我必须要撑到个人表演结束,幸好换了慢歌,应该还不要紧……” 江米米说到这里,听见那边传来一阵骚动,那声浪的中心就是她此次比赛最大的劲敌—— 朗柒先是裹着外套,脱去以后露出里面的裙子,那是Emma Wallace设计的“Hidden”系列,白如云朵,雪纺拖地长礼服裙,没有任何繁复的图案,但露背斗篷的款式优美,腰间的三角切割处理透露着性感腰身,衬着她乌玉般的长发,在后台灯光的照射之下,整个人都美得炫目。不是闪闪发光的钻石,而是更加温润清澈、自成风情的宝石。 “这衣服也太漂亮了吧?” “要说还真只有朗柒能撑得起这衣服,穿的出味道。” 一群人将她围在中央,很有众心捧月的架势。 朗柒的父亲是大企业的Boss,母亲是知名导演、演员,她本人从小倍受媒体青睐,虽然上了高中就远离娱乐圈,但如今一旦强势来袭,就以人气第一的成绩直接晋级决赛。 连江米米都不得不承认,她不仅仅拥有非凡的出身,她也很有天赋。 各大报纸以专门版面和长篇幅猜测今晚获得冠军的会是她们之中的哪一位,俩人的照片也始终出现在最显眼的位置。 江米米本来信心满满,可谁知道比赛前竟会出了那样让人沮丧不已的事故。昨天是最后一场拉票活动,主办方把地点选在游乐园举行,还让她们参加室外漂流项目,她和朗柒意外地分到了一组。 当时,朗柒刚坐上皮筏艇,可能是想站起来调整坐姿,结果这时候一个浪头掀过来,她脚底不稳直接就摔下水了,江米米想起身去抓她,又被她的脚不小心踢中,一下子向后坐倒,那时候屁股下面的皮筏艇正好卡在了一块又硬又大的石头上面,她只觉得臀部发麻,立时疼得眼泪直流。 朗柒的落水无疑不是吸引了大批工作人员和粉丝们的注意,不说她出来了差错谁来承担,就说这“湿/身/诱/惑”什么的,也足够成为一整集的宣传噱头。 江米米没时间去猜测这究竟是对方的心机还是一次意外,她本来也不擅长在外人面前流露太多的窘迫和软弱,只能默默回到岸边,揉着受伤的部位。 经过一夜的休养,还是无法哪怕勉强地完成那首快歌,她只能临时更改要表演的曲目,为此被导师狠狠批了一顿:“江米米,你知道决赛意味着什么吗?通常每个人都要深化绝技,不管如何也要拿出最拿手的一面,只是吉他伴奏加抒情歌曲,你赢不了别人的。” 可身体状况真的不容许她拿出全力来对付那首快歌,导师在知道伤势以后,也只能陪着她趁这最后的几个小时加紧排练。 江米米咬紧牙关熬过了开场舞,回到后台又出了一身冷汗,河茉丽见她浑身紧绷,神情更是濒临崩溃,只好不断地安慰:“快轮到你了,不要紧张,好好发挥。” “嗯,我知道,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背好吉他,生硬地点了点头。 自从决定走这条路,已经过了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耗尽那一段青春无悔的光阴,每天的练习,吃过的苦头,慢慢地浮现在她眼前。 作为一匹黑马闯入比赛,江米米始终经历着外界看不到的排挤,交流和排练不通知到她,那简直是家常便饭。 但这都不要紧了,如果能赢,能够证明自己,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在播放完一段VCR之后,江米米登上舞台,她握着话筒,手心早已被汗水湿透,紧张的时候伤痛就更加明显地提醒着它的存在。 舞台下坐着的是五位资深评委,包括所有参赛选手都知道,她就是冲着“顶点”来的。但他们并不知道,是因为只有冠军才能让她实现一切梦想,才能在这个最黑暗的时代之中,站在所有明日之星的顶点。 本应该享受舞台给予的激情澎湃,可眼下只剩下急切、焦虑,还有恐惧让她失去自我,江米米突然觉得自己没办法发挥出哪怕十分之一的努力。 她不得不稳住呼吸,开始唱。 夏日的白昼总是漫长,而夜晚短暂又旖旎,高楼还在闪烁霓虹,广场上巨大的电子屏幕正在转播赛况,街头满是人群攒动,所有真实的感觉在这一晚显得不切实际。无数媒体与观众都将目光聚焦在“星之冠”的精彩赛事之中,舞台的华彩反射出刺眼的光。 “好可惜啊,本来以为至少有江米米能扳倒那个朗柒。” “所以说这种事情肯定有内定,别指望了。” 河茉丽听见之前就被淘汰的选手们窃窃私语,不禁有些担忧江米米的处境。 一切结束的时候,泪水早已经在眼眶打转了,可因为还要面对蜂拥而来的记者,江米米没法任由自己宣泄即将爆发的感情。 连日来的辛苦和委屈,没有任何回报,她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只想找地方静一静,或者好好地大哭一场。 “Merlin你对于错失冠军有什么感想吗?” “有没有觉得不甘心?” “可以给我们说一说你今天发挥的怎么样吗,导师们的点评是不是太犀利了?” 痛苦和失望将她拉去黑暗的万丈深渊,眼前是令人目眩的闪光灯,那些媒体的质问与哄闹,现在听起来简直令人发指。 心里直发懵,尾骨处的痛感也已经麻木了,甚至没有得到第一也无所谓了,江米米只想去医院,好好躺下来睡一觉。 谁能来帮帮她,把这些人全都赶走…… 就在这时候,终于有人替她说话: “江米米暂时不接受任何采访,别骚扰她。” 那人原本站在走廊的一处阴影之中,他往前走了几步,才让灯光无声无息地照亮他的眉宇与挺拔身影。男人身穿黑色西装,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势与寒意,眉眼深邃,鼻梁挺直,笃定的气场笼罩着整个局面,举手投足甚至还有一丝军人般端正刚毅的姿态。 她无比狼狈地抬头盯着他,黑色墨镜背后的那双黑眸,也沉默冷峻地注视着江米米。 …… 比赛结束的时候,已将近凌晨。医院的值班小护士们在电台里听了直播,纷纷讨论: “那个叫江米米的发挥失常啊,太可惜了。” “就算她没失误又如何,朗柒的背景这么硬,冠军不给她怎么可能。” 说完一回头,看见自动门外走进几位清一色穿黑衣服的男人,个个都是高大魁梧,神色不善。 其中一人来到窗口,吓得小护士都不敢抬头。 “小妹,挂个号。”那人说完,回头吆喝:“老大,是挂外科吧?” 随后出现的男子有一张无论是谁看了都会觉得出色的俊脸,只是目光始终带着一种淡薄。他横刀阔马地把身上扛着的“东西”扔向眼前的座位,毫不怜香惜玉。 “好痛……” “原来你还知道痛。” 江米米没有理睬男人的冷言冷语,她趴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眼泪不住地开始往下掉,因为不想被人看见,只能死死地维持着这个姿势,一边发抖一边抽泣。 那时候她近乎绝望了,散落一地的碎片她捡不起来,只是不断抹着眼泪,不甘心的感觉简直撕心裂肺,好像真的完了,什么都完了。 尔后,江米米感觉到微凉的肩膀竟然有了一层温暖的庇护,背后有人将一件外套,恰好地轻覆在了她的身上。 她微侧过头,从泪水弥蒙的眼缝里偷偷看向那个男人裹着寒冰似得脸庞,白炽灯在他肩上折射出的细碎光芒,像遗落的星光。 那时候的她还无法真正相信,哪怕在最黑暗的时代,又有什么能掩饰伟大。 拍不碎的,终在绝境中生花。 ☆、第二章 第二章 *** 校园路上的绿荫渐浓,有了年岁的建筑格外富有学术气息和古典韵味。 朗柒的高中时代在国外度过,之后却选择回到故乡,南法大学的文物与博物馆专业始终吸引她,有点因缘际会的意思。 小时候由于父母是名人,她过多曝光在媒体镜头前,受到许多陌生人的追逐与关注,如今在学校知道她身份的同学倒也不多了,这份清闲自在来得着实不易。 从大教室上完课出来,与往常一样打算去图书馆自习,文博专业很难混,老师又是出了名的严格,她也不得不在平时做好功课。 朗柒走到半路,感到胃部隐隐作痛,这才想起早上起床晚了到这个点还没吃过东西,只好先前往学生食堂。幸好也过了高峰时间,她很快找到位子,端着餐盘在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悬挂在前面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有关著名导演韩森新作电影的娱乐新闻。 《山河为镇》是一部投资超过三亿的历史奇幻大片,之前一直保持神秘低调的男主角终于在开机仪式这天亮相。 朗柒咬了一口馒头,看见那位横空出现的男主角,顿时浑身一个哆嗦。 修长、优美、骄傲,每一个角度都符合巨星的标准。 当遇到记者问出与电影相关的问题,他会回答得特别谨慎专业,偶尔还略微低头,带着沉思与笃定,英俊得有些过分。 朗柒从没想过,会以这样一种隔着重山重水般遥远的距离,再次见到他。 “妈呀这真是黎攸言?!” “这张脸要是没整容,随便你们怎么说啊!” “你没看过他以前长什么样啊,我小学时候他就这么帅了好吗?” 一时之间,人头攒动的学生食堂竟然爆发出了不小的声浪,人流都在电视前停了下来。 那个在很久以前就惊艳过无数人岁月的少年Frost,黎攸言。终于在将近十年后,再度回归演艺圈,他的复出必然引起空前的轰动,谁都想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但包括那些媒体与脑残粉,就连她也无从得知他过去的行踪。 朗柒已经觉得一身汗下来了,这时候有记者问他是不是要担任“辉腾传媒”主办的选秀节目评委,黎攸言望着镜头,声音缓缓动人:“因为档期的关系可能无缘评委,但是会作为嘉宾出场也不一定。” “啊啊啊啊啊啊帅死了呀!!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男神了!” “你也变心太快了吧,昨天嘴里还念叨着欧巴欧巴的呢。” 朗柒听见周遭哗然一片,不禁笑了笑,还记得她小时候第一眼见到黎攸言,就已经笃定——那真是个好看的少年。 就像后来她在书上看过一句话,叫做“缘瞻丽容,忽生爱慕”,当时还不知是怎样处境,直到今时今日,再次看见他,才明白过来那是一种怎样刻骨铭心的迷恋。 朗柒只觉得胸口又闷又重,那少年几乎耗尽她学生时代所有的执迷与等待,他淡然的神情看在朗柒的眼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难捱。 再也坐不住半分,也没有胃口吃早点,她起身匆匆离开,在学校门口拦下一辆车,直奔位于市中心的Hero娱乐公司。 朗柒从未感到如此迫切,她想要见到黎攸言,她还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要得到答案。 ** Hero娱乐曾是娱乐圈的一方霸主,直至董事长朗赞逐渐对这块失去兴趣,转而又去投资经营其他项目,这才让与之交好的“辉腾传媒”等几个新兴娱乐公司崭露头角,现今也已做出了不俗的成绩。 在装潢得豪华典雅的办公室内,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面对西装革履,又一脸不苟言笑的朗总,他说出的这句话居然是:“我想借一千万。” 对于朗总而言,这笔钱无足轻重,但他知道对方的要求背后藏着不可解的诡秘。 “‘辉腾传媒’给你的签约金还不够?” “是不够。”男人低声开口,“这些只是开始。” 房间里很安静,朗赞不作声地考虑着,目光不经意间在巨大办公桌上游移片刻,最后,定格在了那张他与妻子、女儿温馨的全家福照片。 男子一直等到朗赞挑了挑眉算是答应,这才敬重地向他微鞠一躬,刚要走出去,朗赞又在身后喊住他:“我还有话要嘱咐你。” 朗柒来到公司前台,女秘书见到朗家的小公主,立时变得笑容可掬:“朗总还在会客。”说完,又忍不住八卦的天性,道:“就是前几天才刚复出的那位黎先生!” 朗柒还没缓过神,这时又一次听见他的名字,心脏仿佛加速了输送血液的频率,脑袋一片轰然作响。 她半天没接上话,正想着要不要坐下来等,那边听见办公室大门被推开的动静。 朗柒甚至不敢在第一时间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兴奋之意的女秘书,接着才算去正视那个男人的脸—— 黎攸言不再是过去那个十几来岁就凭借高超演技、天然白皙的肌肤以及王子范儿十足的模样虏获无数观众尖叫的少年人,当时他性格乖戾嚣张,媒体给他的评价既是天使也是魔鬼。 如今他眉眼深邃,轮廓更为分明,英气的两道长眉如画,除去了几分温文。她想起那些校友们的定义:真是好看到无敌了,这颜简直逆天。 正好有工作人员来问黎攸言要签名,他停下脚步,笔尖在纸上行云流水,字体迥拔。 朗柒没法从他身上移开视线,肆无忌惮地看了一阵,终于才对上了视线。四目相接,她被剥去所有时光沉淀出的淡然,心中只剩下一片汹涌凌冽的汪洋。 朗柒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先笑了,形状优美的唇角上扬:“原来是柒柒,都长这么大了。” 她觉得整个身子都发僵了,即使他们只是这般不曾靠近,更不曾碰触到彼此,她都已经兴奋得微微颤抖。 “你真的,还记得我?” “说什么傻话,怎么会不记得你。” 黎攸言语气和缓,她死死地盯着他看,想要找出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 “听说你现在在南法大学读文博专业?” “那你呢,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是真的打算复出了吗?” 黎攸言正想开口,那边经纪人已经在催了,他只好说:“柒柒,我接下来还有公告,等有时间出来吃饭,我们再聊。” 说完,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言辞举止无不像一位长辈。 就是从那一刻起,朗柒坚定了决心——她要去有他在的地方,哪怕是曾经不屑一顾的演艺圈,她也不想再失去他的任何讯息。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朗赞从来都是极力反对她涉足这个圈子,除非她来一招先斩后奏。 因为知道黎攸言签约的是“辉腾传媒”,这家公司的老板是朗赞挚友,与Hero娱乐向来互惠互利、资源共享,朗柒思忖再三,一狠心才瞒着家里报名参加了“星之冠”选拔赛。 万人海选,层层复赛,此次选秀比赛在前期宣传与策划上就已经不计成本,制作团队的人员包括殿堂级造星师,数位圈内一流的天王天后担当评委,被称为一代“音乐天才”的音乐制作人成为导师。 朗柒从未长时间经过专业培训,但从小有包括母亲在内的天王天后亲自指导,对于音乐也是耳濡目染。他们都说她是自我个性极强的歌手,有些小野丽莎的风格,又有母亲阮薇的些许神韵。 而在“星之冠”的擂台上,类似“巴萨诺瓦”的曲风让朗柒一炮而红,俊俏标志的容貌加上完美的身材,已足够让她在一众选手里站稳脚跟,不动则已,动则天下无双。 只不过朗柒也没料到这其中会出现一位实力超强的对手,她就是被誉为舞台“小巨人”的唱将——江米米。 她看得出对方也是一位能力极高、野心庞大的女孩儿,但江米米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临场发挥极其不稳定,朗柒却正好与之相反,她为了胜利而显出的那份冷静,根本无人能及。 历时二个多月,终于迎来最激动人心的决赛之战。朗柒选择表演的第一支歌曲,是一首粤语版的《天后》。 也许大部分观众不可能记得了,但她牢牢地刻在心间,当年黎攸言唱过最多遍、唱过最动人的,正是这首情歌。 电视机外正观看女儿表现的阮薇,不知不觉叹了一声,《天后》的歌词由她的嗓音唱出来,变得大气深情。 她似乎不想再看,起身去厨房拿了苹果和水果刀,才坐回客厅沙发,低头削着果皮,朗赞从身后抱着妻子的腰,低头在她手腕上亲了一口:“怎么了?” 阮薇也不知要如何作答,女儿眼底快要溢出来的那份温柔,让那个答案不明而喻。 她只好笑起来,把苹果递到丈夫嘴里,再次看向女儿几分投入、几分深情的眉眼,柒柒啊,你真是从来没忘记过他,是吗。 缘瞻丽容,忽生爱慕,如茧自缠,遂有今日。 朗柒已经义无反顾地为他站在了最璀璨的地方。 于是,这长达十年的辗转反侧平淡生活,因此落下帷幕。 ☆、第三章 第三章 *** “江米米,那天晚上送你去医院的男人到底是谁?你不说我现在就上网八卦你!” 河茉丽压在江米米身上,全然不顾她已经是受伤的“残疾人士”。 那天夜里被扛去医院拍片才知道,屁股撞到石头的时候已经导致尾骨错位,后来打了麻醉进行复位,接下来就只能靠卧床挺尸静养了。 江米米本来还不敢告诉家里人受伤的事,奈何总决赛上的表现早就把真相出卖了,江妈妈留在这儿照顾女儿好几天,昨晚才不得不坐火车回去处理公司堆积的画稿。 “收起你八卦的嘴脸,那男的算我半个亲戚啦。” “哟,这又是从哪儿冒出的亲戚?” 自从考入南法市舞蹈学院的这几年,江米米偶尔会受到这位“萧先生”的照顾。萧末法是她嫂子的哥哥,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即使那人平时脾气再差、态度再冷,也不敢对她视而不见。 听江米米这么解释,河茉丽一下子来了劲:“那位萧先生,他是干什么的呀?” “以前不知道是公安系统还是部队的,反正退下来就自己开了家公司。”江米米趴在床上,歪着脑袋摆出“不太了解”的表情,“好像是做保安什么的……” 说白了,就是她从来没去了解过,甚至根本没放在心上。 河茉丽笑了笑:“自己开公司也挺好,萧先生这人看着就可靠,原来还是‘人民卫士’。” “茉茉,比赛结束了,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我吗?倒是有几家经纪公司找上门了,我还在考虑。” 河茉丽看似很有女神范儿,其实脾气很直、人也很单纯,来参赛就为了拓宽视野,以后接活动更多几条人脉,况且她与男友感情稳定,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对娱乐圈毫无憧憬。 她来看江米米的时候还带来一只水果篮,眼下很是贤惠地替她剥着橙子。 “那你呢,又是什么打算?” 错失冠军的打击于她而言已经没之前那么大了,何况再如何沮丧失落,眼下的生活总是一刻不停地在向前奔跑。 “唉,我大概是没这命吧,先把大学念完再说了。” 江米米刚想再问她那几家公司可不可靠,这时候俩人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果然下一刻门铃响起,河茉丽起身去开门,嘴上要说什么还是照说不误:“会不会是那位‘萧先生’来看你了?” 江米米本来还想回答“这人明明有钥匙不可能按门铃的好吗”,但又觉得这话有歧义不太好,犹豫了一下的时候,听见河茉丽的声音很惊讶:“傅先生?” 对方立刻回应,声线又好听又似曾相识:“你好,你也来看江米米?” 江米米一听这姓氏,皱了眉头,她认识的人之中姓傅的只可能是“那个人”,但他怎么会亲自上门来探病呢。 结果河茉丽还真一本正经地把人带了进来,她差点没吓得从床上滚下来! 男子高鼻深目,看着你的时候就像让人跌进了温暖的河流,身材颀长健朗,唇色红润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他就是“辉腾传媒”里首屈一指的王牌经纪人,傅立勋。就连前阵子才刚复出的黎男神也是归他负责的,可想而知这人在娱乐圈的影响力和手腕有多高明。 许是看出傅先生有意要找江米米谈话,河茉丽忍不住浮现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她扶着江米米坐在特意垫了海绵的座椅,接着就趁这个空档向他们告辞了。 虽然在比赛期间有过接触,但两人私底下也没有过多交情,江米米不禁心犯嘀咕,傅立勋这次亲自登门拜访会有什么原因。 “身体怎么样了,医生说要养多久。你本来能发挥更好,真是很可惜。” 傅先生与她这样寒暄了几句,他穿着宝蓝色T恤和深蓝色长裤,衣服上没有一丝折痕,看上去还挺和善,江米米问他要不要吃水果,他笑着推辞了。 “‘辉腾传媒’这次只打算签下比赛冠军,不少人也都知道这桩事。” “嗯,这个我也知道的。” 傅立勋看她脸色还不错,人也还挺精神,又接着往下说:“但是,单独签下朗柒,比不上另一种方案。我与老总、还有一些高层开过讨论会,我们决定同时签下你们两个。女子组合固然比个人出道多了很多不确定因素,但辉腾的实力你很了解,我也对你们很有信心。我会亲自担任你们的经纪人。” 江米米看着他两眼发直,好半天都没说话,差点一口气都没喘上来,因为太兴奋、太紧张,耳膜都觉得微微发痛。 这是在开玩笑吧。 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公司和经纪人会把这么一场选秀比赛中最热门的两位选手组成一个团体,也不知傅立勋是怎么想的,居然打算以这种形式包装她们,无论从商业还是发展前景的角度来看,那都不合理啊。 “傅先生,你、你、你……不是在逗我吧?” “我连合同样稿都带来了,怎么会是你逗你的。” 傅立勋说着,还真从他的手提包里取出了一份白底黑字的签约合同,镇定地告诉她:“你可以先看一看,有什么具体要求都可以修改,等你稍微能走动了,再去公司详谈。” 江米米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因为太不敢置信,眼睛模糊了一阵,才逐渐看清上面写着的详细内容。 本来她都已经要放弃希望了,以为又一次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遇,眼下却突然来了一个金牌经纪人,说要给她绑定另一个神一样的队友,简直是起死回生。 可是,与朗柒成为组合,这个决定究竟靠不靠谱。 而对于那样也算出生豪门的人,应该要如何竞争呢,江米米无不沮丧地想,也许与朗柒组队总比成为敌人来得好吧。 “就算我答应,朗柒也不一定会接受吧。” “她那边也会由我来说服,这些问题你不用担心。” 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免不了总是觉得这不对、那不对的,可是眼前的傅立勋态度严谨,又总是笑得让人无比安心,江米米一次次把怪异的感觉压了下去。 “不会强制性要我陪酒?不会要我去KTV陪唱?不会半夜要我给老板送水?”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傅立勋假装皱起眉头看她,“还真不是你想送就能送的,别太高估自己。” 这么一来稍稍缓解了拘谨的气氛,江米米给他乐了,也是笑起来。 傅立勋看她总算放松了情绪,又拿各种听来的八卦说笑:“你到底是之前遇到过了,还是道听途说的?” “哎,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就在他们聊得越来越来劲的时候,外边再次传来开门声,那人进来以后才发现加上自己屋里一共三个人,江米米一看到对方的脸,脑袋顿时有些卡壳。 萧老板真是随时随地都不忘他的黑墨镜、黑西装,周身散发的气场也像是黑夜里无法磨灭的阴影,冷清疏离的那种“高大上”连那些明星都望尘莫及。 江米米的笑脸一下子僵在那边,傅立勋不认识对方,也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只是礼貌地站起来要与那男人握手。 萧末法反握了一下算是打招呼,也没再多话,拎着手里打包来的饭菜,转身去了厨房。 傅立勋看向江米米,对方已经不自在地低头吃起了橙子,他挑了挑眉,说:“那你好好再考虑一下吧。” “嗯,好的。真的谢谢你,傅先生。” 傅立勋果然识趣地离开了,走的时候带上了门。 江米米捋着耳边的头发,看见他端进来几个热菜和一碗香喷喷的白饭。在她的印象中萧末法总是威严寡言,一直就是话不多。 “你怎么会过来的?” “伯母打的电话。” 江妈妈还是不放心女儿独自在家没人照顾,两家关系因为很近,她还真把萧老板当半个儿子使唤了。 萧末法把筷子搁在她手边,若无其事地说:“以后别随便放陌生人进屋。” 江米米瞪他:“谁是陌生人啊不要随便下定义好不好。” “那你跟他很熟?” “……还好。” 说完,又白了他一眼,这回却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萧末法不动声色地别过身,准备给下属打电话,忽又转过脸,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有点想知道答案:“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江米米拿起筷子,看着蒜蓉丝瓜鲜虾盅、花菜蒸肉丸再加一碗乌鸡汤咽口水,还有些不甘心地说了句:“我知道你心里怎么看待我的。” 这时,萧末法的视线注意到了那份随手摆在床边的合同,江米米看他也看见了,就顺势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眼皮也不眨一下,好像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却是审阅了一番,一直等到江米米以为他不会作何反应的时候,对方才忽然开口:“如何选怎么选,最明白的是你自己,但选了就不能反悔。”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无法理解彼此的,但这一次,萧末法的说法却让她深感无奈的认同。 其实,那天晚上她没有尽力比赛,这结果令人万分懊悔,心中的遗憾与不甘心,盘根在心头很久、很久,因为哪怕伤痕累累,也还是想要在舞台上再多站一会儿。 失败就是失败了,没有其他借口好找,但是如何把这一次的失败,换做重头再来。 江米米知道自己必须为了想要的未来奋斗,此时此刻,不能浪费时间在犹豫与退缩上头。也许别人是天生丽质、机遇非凡,而她只有内心强大,才能坦然面对今后人生风景中任意的山川与峰谷。 娱乐圈的规则有一条,始终是至理名言——要么上,要么滚蛋。 ☆、第四章 第四章 *** “星之冠”选秀比赛结束后,由前十五名选手组成的全国演唱会正式启动。由于江米米受伤无法参加演出,一时之间,不少阴谋论鱼贯而出,朗柒的夺冠也引起不少舆论争议。 傅立勋认为朗柒恰好代表了世上的一种人,也许你认为她生来高人一等,靠着足够强硬的后台上位,但事实上她却比谁都配得上这份成绩,最重要的,是她有比任何人都想赢得比赛且无法被外界动摇的执念。 当时他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无论如何也要说服“辉腾传媒”的执行总裁郑夏阳签下两位女生。 傅立勋眼光独到,短短几年就带出不少娱乐圈一线、二线的男女艺人,更别提他仅凭个人能力说服黎攸言签约旗下,对于整个公司有不小的影响力,郑老总对他的这个外甥向来信任有加。 那天,傅立勋在会议室播放了江米米的演出片段,四下别无他人,他对郑夏阳也就直接以亲属互动的方法进行鼓动:“舅舅,如果签下朗柒,她能成为像她母亲那样的一代红怜。但要是签下江米米,我想数十年里,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有能力……” “立勋啊……”郑老总挥手打断他,“我知道你也有野心,可这种做法太冒险,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朗大小姐,万一有什么差池,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你说的没错,舅舅。可我要的不是一个或者二个天王巨星,我要的是能改变整个娱乐圈走向的‘先驱者’。” “你太理想主义了。” “不,这才是我们都无法回避的现实,这是娱乐圈的‘现实’。”傅立勋按了遥控器,关上挂壁电视,转身看向郑夏阳:“你知道我不做亏本生意。朗柒缺少一种持久性的热情与干劲,江米米又太特立独行,要是能将俩人完美地组合在一起,取长补短,她们会比个体发展更有前景。” “那要是她们不配合,或者,组合出来的效果没有你想的那么出彩,再说了,万一观众不买账呢?” “我有信心。”傅立勋沉着脸色,深吸了一口气:“我要把他们打造成不仅全国,乃至全世界都首屈一指的女子歌唱团体。” 郑夏阳一愣,接着苦笑:“你还说不是理想,立勋,你总把自己说成无利不图的商人,但实际上你内心还是对这个圈子抱有天真的期望,没错吧?” 傅立勋也愣住,跟着无奈地笑起来。 郑夏阳看向他的外甥,他穿着浅色衬衣,还很年轻的脸上有一些坚韧的神色。 “……好吧,如果你这么坚持,那你就去试试看吧。毕竟在这方面你一向比我有眼光。” 傅立勋清了清喉咙,松开有些紧绷的唇角:“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其实,江米米与朗柒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她们拥有天生的性格、优秀的能力,这些都是强而有力的“武器”。 她们是“命中注定”的搭档,因为,有句话不是这样说吗——如果曾经是“最强的对手”,那么,如今就会成为“最强的伙伴”。 这是娱乐圈最黑暗的时代,我们已经无法回首过去,但如果还看不见未来,就让她们鬼斧神工般的组合,击破黑雾与阴霾。 傅立勋在酒店走廊抽完一支烟,拨了一通电话给朗柒,俩人见面以后,他说:“在西泠市那场演唱会,黎攸言会作为嘉宾登台,你们要合作唱两首歌,先去商量一下曲目,再做彩排。” 朗柒一脸始料未及,前一秒还是姿态安静的小女神,这时候已经被意外的安排给吓到了。 原来黎攸言不知何时已经抵达酒店,他接到傅立勋的电话从不远处走过来,步履轻松,看见朗柒微微一笑。 她憋了半天,暗暗掐了自己的手心,镇定下来才说:“前辈好。” 黎攸言也被她的反应乐到了,笑着说:“小师妹你好。” ** 当年的黎攸言可谓是轰动荧幕的美少年,以一部讲述父子关系的电影出道,成为“白桦奖”年纪最小的一位影帝,演技简直开了挂。之后参与多部电视剧、电影的演出,甚至还发了唱片,但却在某一段时期突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曾经也有传出他是因为性格太恶劣、又爱耍大牌,最后得罪了娱乐圈的某个势力,因而被彻底封杀的消息,但真相似乎已经被岁月彻底封尘了。 黎攸言面容英俊,充满个人魅力,是不可多得的演艺圈人才,整体形象就算与近期出道的那些偶像剧小生有出入,但也足够牢牢地走在流行趋势的前沿,况且这男人可攻可守、可进可退,有本事抓住各种需求的观众。 时隔多年,俩人再一次相聚,甚至还能共同登台演出,朗柒激动之下不由得显露出小女生的一面。 他们坐在朗柒房中,商量要共同演出的曲目,黎攸言看了一眼忐忑的小姑娘,挑起眉头而笑:“我没想到你会跑去参加选秀比赛。” 她接过他递来的水,低头道谢,他又接着问:“你爸爸这么疼你,怎么会舍得让你进演艺圈。” “是我先瞒着他报名的,他知道以后大发雷霆,差点没把家里房顶掀了。”朗柒说到这里,语气生动了一些,“后来还是我妈说服了他。既然我喜欢,让我去闯一闯也无妨,何况要不是她当年也参加的选秀比赛,就遇不上我爸了。” “那你觉得怎么样,参加比赛的感受,还有……”他顿了顿,也忍不住地笑,“我好像还没祝贺你获得冠军。” 被他这么正式地恭喜,她倒有些害臊了:“只是运气好而已,其实我和一些专业选手相比,还差的很远。” “也算巧,我在西泠市为近期代言的产品做宣传,才有机会当你们的表演嘉宾。” 黎攸言静立在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嗓音优雅而沉着,空气中全是不安分的因子,朗柒抬起眼,凝神望着他与过去仍有些许相似的背影,时间变得无期限延长又短暂得让人流恋。 那一晚,他们聊起很多事,有少时的回忆,也有对未来的打算,还有对一些作品的看法,但黎攸言始终没有告诉她,过去那些年的时光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如果只从那些显而易见的方面来看,似乎他与她当年的记忆也已不再重合。但那感觉却回来了,甚至愈发地清晰。 朗柒好像没把他当作大哥哥,更不是什么年轻的叔叔,也不像是他的拥趸那么盲目,对朗柒而言,黎攸言始终以他强势的姿态,站立在她铸就的记忆堡垒,任何关系也无法形容她对他的感觉。 不知不觉到了半夜,黎攸言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应该要让她休息了:“好了,女孩子要睡早一点才行。我先走了。” 一股温暖与心悸油然而生,朗柒点了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开。 最后商讨出几首候选的曲目,再与幕后团队商讨,经过排练终于迎来演出。 那天夜里,果然黎攸言一出场就赢得了重磅级的欢呼与掌声。他就站在她的不远处,个头很高,衬衣外面是镶着闪钻的深色外套,牛仔裤包裹着两条笔直的长腿,他在聚光灯与舞台特效的共同作用与衬托之下,像被无数光芒与清脆的吉他声包围。 还有那些尖叫与喝彩,黎攸言的歌声让人陶醉得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随之舒展。高亢的音乐激起所有歌迷的兴奋与沉迷。 而那些色彩与画面,又像藤蔓牢牢将朗柒捆绑,一直以来藏在心头点点滴滴的爱慕与依赖,原本因为他的消失而被暂时冻结,如今疯狂地伸长枝桠。 为什么总会有那样的错觉,好像从来没见过比他更有魅力的男人。 她想,这样的场景真是不知幻想过多少次,在他的那些崇拜者面前还能与他站在一起。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是的,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演唱会顺利完毕,俩人在后台聊天的时候,傅立勋打断他们,简短地说:“我约了‘船务影业’的杨老板吃饭,你们和其他几个艺人也一起去。” 朗柒正想用“我觉得有点累了”为由拒绝,黎攸言已是似笑而笑地勾起唇角:“正好,我也想认识他很久了。” 她一愣,再去看他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看向别处。好像眼前的男子变得突然陌生不已,毕竟曾经的他怎么可能趋炎附势,怎么可能特意去讨好那种人。 最后,她还是独自回到酒店。 朗柒脱下高跟鞋,赤脚靠在落地窗边,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垂落在边上,她望向黑色深处被隐没的高楼大厦,也许在营营汲汲生活着的人们眼中,那些霓虹就像绝望中闪烁的星星。 而就在没人能看见的地方,黎攸言眼中幽黯的光,像压着许许多多情绪,埋在最底处的,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沉稳、冷静、锋利。 就像在拟定着什么如履薄冰的计划。 就像在狩猎。 ☆、第五章 第五章 *** 那天下了雨,天空阴霾,还有些凉意,江米米的伤总算好得差不多,她坐在“辉腾传媒”的大厦里,眼前冒出的咖啡香味让人稍微提神。 在“星之冠”比赛的时候,与朗柒也没过多交流,眼下两人在同一间会议室,气氛中总是带着些窘意。 傅立勋让工作人员把PPT打开,目光却忍不住向两位女生投去:合约签的非常顺利,说服朗柒的过程比想象的容易一些。 要说江米米答应加入这个团体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迫不得已,但朗柒显然有更好的机会选择个人出道。 她对傅立勋说:“我还在念大学。要出名到何种地步,得到多少成就与名利,没有考虑太多。所以,要让我配合宣传,或者是表演一些不太擅长的音乐作品,我还是希望能在这些方面自由一些。” “放心,我们都会事先与你们进行充分沟通。”傅立勋试图让她明白他们的诚意,“也许你觉得不可思议,但如果和江米米成为组合,你会走的更远。” 朗柒也是在西泠市的那场演唱会上才顿悟,只有站在与那个人并肩的地方,才能看到他所欣赏到的风景。 她被这个念头触动了,因为年轻,所以还有时间和机遇,更应该去尝试不同的选择。 “好吧,那我…试试看。” 从回忆中缓过神,傅立勋微微侧身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托着咖啡纸杯,道:“这是为你们团队做的LOGO和概念讲解,从今天起,‘Gloria’——就是你们的队名。” Gloria,意指“荣耀颂歌”、“荣光”。首尾的英文字母被赋予洁白的翅膀,代表自由之翼。 此后,这个名字将踏上星辰大海的征程,为的是托起一个时代的希望。 嘴中泛起咖啡与白糖融合在一起的香浓,江米米听着辉腾传媒为她们准备的一系列造星计划,只觉得头脑异常冷静,身体却兴奋得微微战栗,这就是足以改变人生的契机吧。 “下周你们就以‘组合’的姿态亮相静安广场,上午登台表演、举办见面会。下午在酒店举行签约仪式。” 到时候还会有公司其他一些艺人与高管来给她们捧场,宴会与香槟自然也是少不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还有要说的,暂且算作是送给你们的‘忠告’。” 傅立勋在会议将近尾声的时候,看着她们顿了几秒,低低笑出声来:“你们红的太快,一个身家背景清白,一个又太过硬。所有人都恨不得抱你们大腿,所有脏水都往你们身上泼,所以——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江米米抖了一下,余光瞄到朗柒毫无变化的侧脸,她重新镇定下来,对上傅立勋饱含目光的一双眼睛,除了笑意之外好像还带点别的什么,她却没法知道。 无论如何,好歹都已经挣到一个开头,怎么能在这时候退缩。 “星之冠”两位人气最高的选手签约“辉腾传媒”的消息一经泄露,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霸占了各大信息传媒的头条,舆论也立刻呈现两极分化。 一方说江米米才应该是选秀比赛的冠军,可惜被朗柒给黑了,最后只能以这种方式捧她出道;另一方却说是江米米不知用了什么手腕上位,才害得朗柒必须与她绑定。 不管如何,两位年轻姑娘的号召力是同期出道的新人谁也无法匹敌的,她们声势如日中天,也是不可回避的事实。 而位于所有阴谋论之中的“Gloria”,正在抓紧一切时间排练歌舞。 不过,除了在课堂有作品上的交流,她们依然不算熟络,偶尔一起吃工作餐,也是一大群人一起,关系始终不温不火。 很快就到了首次同台演出的当天,沉寂一段日子的江米米终于重返舞台。 从面包车上下来的时候,她已经穿好演出服、画完了妆,这时听见几步开外的工作人员在窃窃私语:“看见没啊,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好想找人问问,他也是这次来演出的明星吗?” 江米米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尽管隔了一段距离,还是辨认出那个人的轮廓,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那男人还是戴着一副墨镜,换了一种款式的黑西装,正低头与另一位中年男人商谈着什么。一米八五的个头,宽背窄腰,高大冷峻,要不怎么说他到哪里都显眼呢。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傅立勋冷不防地出现在她身后,似乎是明白江米米诧异的原因,“他是‘拓谷国际保镖公司’的萧老板。” “怎么连你也知道了,难道很有名吗?” “岂止有名…”他顿了顿,语气带了些不可思议,“怎么你们不是很熟稔吗,你连这都不知道?” 江米米说了句“给我十分钟”,一口气跑到那人面前,停下来后还喘了喘。 萧末法惯冷着一张脸,看到她出现也只是平静地先打发走了中年男人,彼此先是什么话也没说。 “……你怎么也来了?” 诸如因为担心她的伤势没有痊愈所以来盯梢这样的原因显然是不可能的,江米米也从来不曾这么想过。 “伤才刚好,又到处蹦了,你算有本事。” “我又不是在到处蹦跶,这也是在勤奋工作。” 萧末法将目光移至远处的大幅“Gloria”宣传海报,一脸不敢苟同的神色,江米米知道这人又在不屑她的努力。 “别以为给人送过几次饭,就能拿长辈的姿态压人了。”她不甘示弱地补上一句:“你又不是我哥。” 萧老板嘴角上扬,真是谢天谢地:“幸好你不是我妹。” “……” 不过江米米倒是没想到他生意做得挺大,他的公司服务范围甚广,从24小时保护萝莉,谨防各种色狼的“幼女保镖”服务,到国际巨星、球星来到内地参加活动的全部行程都由他们派专人接应。 这次他们打算接下与“辉腾传媒”长期合作的单子,以后有现场演出一类的安保工作,或者是深受狗仔、粉丝骚扰的明星们,也将由他们全权负责。 江米米画了精致的妆容,比生病那阵子不知神气多少倍,正是踌躇满怀的时候,一双眼睛眉眼弯弯,倒是好看的紧。 萧末法不经意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明明是平铺直叙的视线,却让人觉得莫名燥热起来。 “小心别又进医院,这次不一定帮得了你。” “谢谢你的乌鸦嘴。” 江米米又白他一眼,听见那边有人喊她候场,这才悻悻然离去。 “Gloria”作为后半年横空出世的组合,要表演的第一首曲目是稍后会收录在首张专辑的预热单曲——《灰烬》。 我们被生活的碎片幽禁 在今日的灰烬中妄想征服世界 荣光在晨星的另一边 孤独绽放等待明天 这首歌的曲风有英伦学院摇滚的特色,歌词既有毁灭与重生的壮阔,又有现实的残酷,江米米抓稳调子,嗓音悦耳又带着渲染内涵的厚重,但无论如何想着配合对方,始终与朗柒踩不到一个最完美的连接点。 两人既不是表现出感情的对立,也不是烘托与融合,而是带着混乱的交接,无法镇住自己或者别人的表演,对她来说就是失败。 首场演出并非完美收官。 俩人默契度尚且欠缺,但个人舞台表演力仍然出彩,两位姑娘大汗淋漓地感谢观众们的捧场。 不多久,同公司的师兄黎攸言趁着拍摄《山河为镇》的空档赶来为她们助阵,那也是江米米第一次近距离地与黎男神有了接触。 他成名数载,也是快将近三十岁的人,一张脸俊美得无可挑剔,她简直是从来没见过镜头下也能这么魅力非凡的男人。 演出场地的观众们熙熙攘攘,也因为黎攸言的到来掀起更狂热的高/潮,他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谢谢大家前来观看朗柒、江米米今天的演出,这也是她们作为‘Gloria’的首次表演,看到她们今天以全新的姿态站在这里,我觉得很骄傲……” 这时候舞台边缘走上来一位状似工作人员的男子,脸色铁青、双手微微发抖,却因为场面过于热烈,四周并没有什么人留心到他。 虽然这次的安保还没完全交到萧末法手中,他也关注着整个会场的变动,当看见那个神色阴郁,动作鬼鬼祟祟的男人,这让平时就头脑清晰、思维敏捷,又观察力敏锐的萧老板觉得很是不妥。 稍稍抬高音量,喊住不远处的一位手下:“看紧一点台上。” 可就在他嘱咐这话的同时,那人已经来到朗柒他们面前:“请你们不要再唱《灰烬》这首歌,它根本不属于你们。” 朗柒还是一脸困惑,黎攸言的眉头却蹙起来,直觉这人很有问题,他的口吻简直像是爆发前的最后一丝宁静。 当时他离她最近,看到对方突然从内侧口袋里摸出一把刀子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将朗柒挡在身后。 锐利的刀子在手臂上划开一个大口子,血迹很快就染红了袖子,伤口肿了起来。四周因为恐惧和慌乱而显得尖锐的叫声起此彼伏,震得人瞬间耳膜发疼。 江米米先是愣怔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直接抬脚飞踹那人,等对方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又不罢休地追上去,把自小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擒拿、以及上空手道课学会的那些锁绞绝技都用上了。 现场喧嚣得厉害,等到萧末法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台上,歹徒已经被工作人员们打得鼻青脸肿。 “快——!叫救护车!朗柒和黎攸言受伤了!” ☆、第六章 第六章 *** 江米米与朗柒以“Gloria”组合的形式出道不过半天,就遇到被疯狂粉丝袭击这种意外,消息在瞬间被疯传为N个版本。 不过好在还是有靠谱的说法——当时有位男粉丝化装成工作人员,因为现场告白被朗柒拒绝,就突然抽出小刀。黎男神护犊心切,冲上去帮小师妹朗柒挡了一刀,场面彻底失控,打斗之中,俩人难免受了伤,在这之后警察医生也都赶来了,救护车把人送去了医院。 还有一批人,因为江米米的身手太好,立刻深扒了她的家世背景,这才发现原来人家出生于警察世家,父亲以前是特警队长,哥哥又是刑侦队队长,本人就读高中的时候还得过好几个空手道冠军。 总而言之,那几条热搜关键词已经不够他们刷。 而朗柒并无大碍,就是在混乱中被那人抓伤几处破了皮。此刻,她坐在边上看着黎攸言接受检查,包扎伤口,全程没有丝毫明显的神情变化。 他本来下午还要赶去片场,《山河为镇》是古装片,涉及大量动作戏的拍摄,就算受伤的手臂能用长袖遮掩,可行动起来还是不便,何况电影进度不能为一个人停下来,更别提他还有其他代言和平面广告在身。 她自责万分,就问:“你本来还要去拍戏……” 黎攸言见状只能无奈地笑一笑,四下没有别人,他对她说:“柒柒,我没事的,你看着我。” 朗柒抬起眼,起先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在四处转圜片刻,才在他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望过去。 “只是皮肉伤,医生刚才也说没有伤到里面。你不要太在意,这种情况保护你不是很应该吗。” 可是怎么能不在意,她以为一时任性加入演艺圈不就是吃点苦头,却不知还要遇到如此凶险万分的情况,甚至害他也面对那么可怕的疯子。 万一当时那把刀子不是割伤的手臂,而是更严重的地方……她简直不敢再想。 “我听他们说,那人是‘星之冠’四强之一禾沐的崇拜者,那首《灰烬》本来是写给她的,可最后不知怎么卖给辉腾了……” 她垂下眼,好像有什么话梗在喉咙。 朗柒并不擅长与人交往,喜欢文博专业就是因为能长期埋头在图书馆的个性,比起崭新的,更喜欢有历史感的旧物什,哪怕在登台表演的时候,她也完全沉浸在自我世界。 “黎攸言,你说我是不是……根本就不该答应参加这个团队?” 说完这句话,她立刻有一种后悔了的冲动,但既然已经说出口,那就证明她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 “你只是害怕,面对未知的事物谁都会退却,这很正常。但不说明你没有兴趣。柒柒,起初我也以为你只不过一时起兴,来娱乐圈玩一玩,随时能够抽身,直到我看了你的现场表演,你很优秀。” 黎攸言的目光里饱含一种赞扬她的意味,朗柒却因为这种无法消除的距离感而苦恼,她没有说话,只是毫无征兆地忽然轻轻地拥住他。 对方微微一怔,没有反手抱住她,就听见肩膀处传来她的声音:“我其实是挺‘冷漠’的人,什么观众、偶像、梦想、正能量,我都觉得太无聊了。但是,我好像喜欢上身边有人陪伴的感觉。” “你看,你自己也感觉到了,你并不是完全不在意的,不是么。有一种说法是,爱的越深,越会软弱。正是因为你投入感情了,你现在才会感到“害怕”,因为你怕自己不能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柒柒,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 他的体温像一种潮湿的温度把她围困住,从手臂传来麻麻的触觉,那感觉就像是抓到了什么真实质感的材质,厚实又柔软,就好像他与她之间失而复得的一种羁绊。 这只是一个正常的略带亲密的姿势,最终他还是借由避开了。 朗柒有些心里没底,好在这时候黎攸言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明明没有什么明亮的光线,还是能从这个男人的眼底发现一些闪烁。 她也弄不明白对他的感觉到底是属于哪一种,抑或是一个多面体。毕竟分开那么久,以前她还只是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地想要靠近他,就算是一个笑容,一个眼神,她也觉得很幸福,不是非要得到什么才能罢休。 朗柒只不过是有些贪婪地想要留住那簇短暂得几乎虚无的温度,正如黑夜中散落的花火。 ** 江米米无意间听见朗柒的质疑,想要敲门的手顿时缩了回去,她忙不迭往走廊另一头走。 其实她并没有完全听清他们的对话,但并不是只有朗柒会为这桩袭击事件感到后怕,她也想了很多。 要说故意伤人的是变态,这点毋庸置疑。但选择和朗柒成为组合本身是不是一个错误,她们真的能产生默契吗。 那位叫做禾沐的年轻女歌手,在几年前就得过一个歌唱大赛的冠军,可惜星途不顺,屡屡受挫,《灰烬》就是那位会写歌的男粉丝想要送给她的礼物。 江米米正这么想着,看见傅立勋站在走廊上打电话,事发后他也是情绪极差,这般严肃和脸色铁青的模样她倒是没见过。 “这点事都做不好,现在把企划全部推翻重做!今天做不完都别回家了,我留着你们有什么用?留到过年还不能宰了吃!” 平时一个眼神都让员工们乖乖噤声,这么动怒的傅总监简直不能惹。原本打算作为专辑主打歌的《灰烬》是彻底不能用了,就算要他们彻夜加班也得去找新的曲子。 “一群饭桶。” 傅立勋招呼江米米过来,收敛了烦躁的神情,反倒是满脸歉意:“这次会发生意外全是公司的错、运营的错,是我们各方面的监督都不够完善,你和朗柒这几天好好休息、调整状态,不要被那种人吓唬到了。” “嗯,傅先生你也不要太着急,事情总能处理好的。” 他忽然松开紧皱的眉头,说:“叫我全名也行。” 江米米发现傅立勋的眼底含着笑,这时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她一看是河茉丽打来的,赶紧走到一边接起来。 “看到新闻真是吓死我了,幸好想起来你会点功夫。” “嗯,我没事,朗柒也还好,就是黎师兄受了伤。” 江米米一边回应好友的担忧,一边有些挫败地想要遮住脸,“要不是这次出事,你还想不到联络我吧,这段日子去哪儿了?” 河茉丽在那边顿了几秒,才说:“我也有通告要赶,这不都忙吗。” 江米米也是看了电视才知道,她签去了“船务影业”,也算是有前景。 “好吧,最近找时间再聚一聚。” “星之冠”选拔赛至今,一连串发生的事件简直成为了娱乐圈的年度大戏。朗柒与江米米的“饭们”也被这次袭击吓得够呛,还有水军挑拨她们与禾沐粉丝的关系,双方开启口水大战。 围绕Gloria的新闻不曾断过,两位女生一时大火。各厂商马不停蹄请她们为自家产品代言,傅立勋为她们挑选了一些口碑不错的一线品牌,还有国内最热门的一款单机游戏《焚凤2》的首发仪式。 几天之后,她们恢复状态,要去人流拥挤的下沉式广场做活动,傅立勋也为她们安排了新的贴身保镖。 江米米看见萧末法带着几位人高马大的黑衣人进来的时候已经见怪不怪了,自意外发生他就立刻被“辉腾传媒”请来强化安保体制,当时在广场实地察看的时候,他就认为活动现场的警备实在太差。 不说这种情况无法对入场的观众进行尖锐物品的检查,舞台距离观众席太近,对工作人员的审查制度简直太放松。 萧末法的公司有完整的一套流程,要先对业务做好风险评估,再确定人员配备及实施方案。 几位出勤小哥做了自我介绍,江米米目不转睛地往对面看去,虽然一个个都是海拔超过一米七八的个头,但真要说起来,还是萧末法要更胜一筹。 他简直就是一处移动的磁场,威猛冷酷不说,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冰山光环笼罩,似乎很值得女性搭讪挑/逗。 萧末法瞥了眼正在神游的她,转身对下属们嘱咐了什么,虽然萧老板没有亲自出马,但江米米好歹是安下心了。 一天的活动果然异常顺利。打扮成游戏人物的江米米换下古装长裙,坐在椅子上给朋友发短信。 小助理看了,忙问:“柒柒说今晚请客,你不准备走吗?” 她笑了笑,没有多想就说:“不了,我已经约好河茉丽去吃火锅,你们去吧,玩的开心。” 那边朗柒也回到休息室,俩人互相笑了笑,却谁也没说话。 …… 吃完海鲜,一群人又吵着闹着要去泡吧。 傅立勋看了一眼桌子周围的这些人,又看了看显然是在拿出力气周旋的朗柒。 他想,到底要不要提前知会她们一声。一支没有干劲和只会假装和平的队伍,等待它的也只有死亡,没有斗志的团队,哪里都不需要,倒还不如解散。 ☆、第七章 *** 卸完妆换了身衣服,江米米到饭店的时候已经快七点,饿得她抓狂。隔了几周没见,河茉丽看着瘦了不少,原本就是瓜子脸的脸型更为消瘦,似乎是为什么事感到很烦恼。 她不禁问:“‘船务影业’怎么样?怎么你心事很重的样子。” “嗯…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河茉丽与她聊了聊最近的计划,听起来倒是还挺顺利,似乎没有不愉快的事情。 “你和朗柒还是这样生疏?” 从江米米那里得到答案后,她笑了笑:“我和她也不算太熟,但感觉朗柒不像是什么难捉摸的人,最多就是有些‘高冷’罢了,要是有机会,你们还是好好谈一谈。” “我们没什么共通点,平时喜欢的事物也不太一样,实在很难开口啊。” 江米米看见河茉丽冲她安抚般地笑,她突然想起:“对了,上回你还说要去拍结婚照,请我当伴娘,是不是真的?” “哦…还没预约到,我喜欢的那家都排到明年了,再找找吧。”回答的声音异常微弱。 河茉丽很显然是不想提及那些心事,江米米也就没再问下去,但心中还是有数。 那天夜里,河茉丽亲自开车将江米米送回公寓,她到家以后,看着朋友的车消失在远方的车道,有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上心头,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不久之后,江米米才发现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简直是糟糕。 ** 一眨眼南法市进入十月,一场秋雨一场凉,气温也是急转直下,傅立勋安排“Gloria”去电视台录制一档叫《明星私校》的综艺节目,主要以几个小游戏组成。 在节目开头还要拍一段棚外的内容:导演要求她们与另外两位上节目的女生分成两组,各自限定在电视台找一位男明星,请他们在稍后的美食环节担当评委。 虽然没明说,但也摆明哪一组找来的是大咖,总归更博人眼球。 节目的助理主持人,同样也是作为搞笑艺人的阿哲,与摄影师一起陪着她们在电视台四处寻找目标:“遇到前辈的话,应该是咪咪比较会主动开口吧?” “但是总感觉朗柒去问比较容易成功。” 朗柒跟着笑了:“可能我也要看对方是谁,彼此性相合不合比较重要。” 阿哲很配合地在镜头外大笑:“那星座呢?要不我们先问对方什么星座、什么血型,再判断他肯不肯来上咱们节目?” 三人正说着,朗柒平视前方,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 黎攸言站在一个摄影棚的暗处,他对面正用笔做着记录的小女生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两人一问一答,好像是哪家报纸的记者。他穿了宽松的上衣,手臂上的纱布反而成为一种男人味的标志,身材无疑保持得很好,稍后还对站在不远处的他们笑了笑。 “运气太好了。” 江米米知道黎攸言平日里就常常提携她们,这个忙饶是如何也会帮的。 阿哲带他们上去问了才知道,黎男神已经拍完一天量的《山河为镇》特效部分,正在给某知名杂志拍写真。 “如果一会有空的话,可不可以做一下我们的评委?” 江米米简单叙述着前因后果,朗柒在一旁没有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对方看。 黎攸言目光扫过她,停在江米米脸庞:“好啊,应该没什么问题。” “耶!交涉成功!” 阿哲为了节目效果,立刻吐槽她:“你这也叫交涉吗?是因为和你们同公司,所以黎攸言根本不好意思拒绝吧?” 《明星私校》的棚内录制总算正式开始,这次除了“Gloria”,导演组还请来另两位娱乐圈的新生力军。其中,付芸宝是之前“星之冠”的前八强,如今已在偶像剧中崭露头角,而她与同伴邀请来的男明星谢棋楷,年纪比黎攸言要小一岁,出道将近七年,获封过一次“金葵奖”影帝,只是最近没什么新作品,人气稍微有下滑趋势。 江米米反应灵活,综艺节目很适合她发挥个人魅力,她们这次要挑战的菜式是泰式海鲜汤,主持人忙问:“Gloria的两位平时喜不喜欢海鲜汤呢?” “我还好,好像Merlin很喜欢。” 朗柒把话题丢给江米米,对方倒是有些惊讶于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喜好。 “嗯,我挺喜欢泰国菜的,特别是泰国咖喱。”她脸上还是没表现出任何讶异,接着说:“之前,朗柒不是在活动现场说过她喜欢吃菠萝包吗,结果,我们公司收到一大批菠萝包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简直围起来能绕地球一圈!这次我说喜欢咖喱,会不会也有人……” 话还没说完,一群忠粉已经尖叫着回应了:“吃货好萌!”、“肯定会买!买好多!”、“咪咪!给你咖喱快来我碗里!” 一旁的付芸宝在摄影机的镜头外,好像对眼前的一切有了一种不甘的认知,脸上显得有些失落。 比赛开始,两位姑娘寻找需要的食材,江米米认真地挑选了新鲜的草虾,却被朗柒当场拒绝:“不要用虾,用鸡肉就好。” 其实她们都不太擅长料理,朗柒家里雇人做厨子,江米米就会一些简单的番茄炒蛋,但常识性步骤与食材的选择还是不会出大错。 “不用虾的话,鲜味会不对吧。” 朗柒摇了摇头,好像坚信她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江米米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一来有镜头记录她们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再来她也不觉得非要争执,就由着对方去了。 黎攸言看着她们分工处理蛤蜊与红萝卜,朗柒神情专注,发丝从她颈上缓缓滑落,竟是勾人心弦。他不禁长叹,想起多年前的事情,以及那天他从朗赞的办公室离开,看到全家福照片里撑着脑袋正看着镜头的小小朗柒。 当年,她也是不经意地一个视线,就与他双目相触。谁能想到,后来他却经历了那么多不堪回首的沉痛与变迁。 泰式海鲜汤的配料要求十分讲究,洋葱、番茄、香茅、柠檬叶…一样都不能少。在这之后添加的调味料也是重头戏。江米米准备往锅里加泰式辣椒膏的时候,再次被朗柒否决了。 “连这个也不加,味道完全不对了吧?” “总之,不能加辣的。” “为什么?” “……” 朗柒看了一眼评委席,没有回她话,江米米第二次被她干扰,当下有些微恼,又碍于节目录制中无法把话讲全,只好把疑问憋回去,索性当一个甩手掌柜。 朗柒在海鲜汤里加入柠檬汁,盐,鱼露、糖,最后,又调入一些陈醋和蛋汁。 主持人要求两位大腕以及一位节目组邀请的美食专家来现场评判,黎攸言端过来各尝了一口,他手边动作一滞,放下汤勺衡量片刻,说:“我选择‘Gloria’这方。” “哎——?为什么,明明是我们做的比较好吃啊。”付芸宝当下就撒起娇。 由于菜式完成之后,双方都能互相品尝,同组的另一位女生也附议:“是啊,客观来说,因为她们选择用的调料相对清淡,还有食材方面的鲜味是差一点。” 主持人巧妙地以玩笑平衡着气氛:“应该说是黎攸言又在照顾小师妹们吧?” “正因为她们选择的食材,以及使用的调料,我才会这么选。”黎攸言就笑,声色磁性、婉转,很是有说服力:“首先,因为我并不喜欢吃草虾。” 坐下观众席的有不少也是喜欢黎男神的脑残粉,立刻高声附议,他们早就知道这个习惯了! “还有,因为我最近手臂有伤,医生特意关照不能吃海鲜和太过刺激的食物,付芸宝那组不仅加了泰式辣椒膏,还有辣虾膏,口味有点重,所以我才偏向另一边。” 他滴水不漏地解释,让主持人大感惊讶:“所以,‘gloria’你们这边是提前考虑到这些了吗?” 当时朗柒不太敢大意,生怕一点点过头的想法都被别人看出来,她竭力保持平淡地说:“草虾这个算是误打误撞吧,我也不是很记得了。但因为黎攸言是为我们受伤的,所以,我很关心前辈的伤势。太辣的汤对伤口愈合不利,海鲜也不能多吃,出于这种要为吃食物的人考虑的想法,就没用太重的调味料。” 一番话博来现场洋溢的掌声与赞美,唯独黎攸言低下目光,也只是翩翩淡笑。 坐在他不远处的谢棋楷,撑着下巴侧过脸,目光始终看向“Gloria”的两位女生,他今天来电视台做专访节目,穿了浅色的棉麻上衣,皮肤偏白,风姿从他弯曲的唇角、眼角的弧度,每一根线条散发出来,在镜头里也是格外瞩目。 “我觉得能有为享用食物的这一方考虑到这么多细节,很让人感动。在这一点上我也很想投票给‘Gloria’。但从‘泰式海鲜汤’这个主题而言,还是付芸宝这边略胜一筹。” 而后,那位美食专家也说了与谢影帝差不多的理由,结果仍然以Gloria落败告终。 江米米心情并不算太好,毕竟比起朗柒,她的胜负心要稍强一些,当时也是在钻牛角,就觉得哪怕朗柒是为黎攸言的伤势着想而心思周密,可也用不着从头到尾都不知会她一声。 朗柒本来也想要对自己的鲁莽道歉,但一看她脸色很差,突然觉得喉咙干涩,到了嘴边的“对不起”都没能说出口。 江米米在化妆间的门前站定,还是很平和地问了她,“有事吗?” 朗柒正踌躇如何开口,忽然觉得周遭气氛不太对劲。 萧末法派来的几位贴身保镖,如往常那般挺拔如松地守在附近,可是,有一种异样的神色从他们的眸子里渗出来,很难形容究竟代表了什么含义。 江米米直觉这份神色是朝着她来的,顿时不详的阴影掠过周身,她刚想去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工作人员们已经传开了,有的还在边走边说: “……真的假的,你说河茉丽自杀了?” “是啊,太惨了,从那么高的楼跳下来。” “怎么又有明星自杀了,哎,他们压力也挺大啊……” 片刻之后,江米米才从过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但却依然无法相信,更没法接受。 心头像有围墙坍塌,眼中腾起惊讶。有一些事发生之前,从来不是没有根由,只是它的先兆你不一定能感觉得到。 那是她在进入这个圈子以来唯一的朋友,好多次给了她走下去的勇气,谁却在黑暗中剥夺了她的全部希望。 无数模糊的想法在大脑徘徊,可是没法再做多一些的思考。江米米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好像再也没有人能给她帮助,被心底涌起来的痛苦淹没,又像被卷入一个足以让她粉身碎骨的漩涡,这所有的感情来得汹涌,叫人无法承受。 她忽然领悟过来——人生的戏台,很难有唱到最后的主角。凡事别太乐观,应该多给自己留些绝望以后的后路。 这既非残酷,也不悲观,因为预防总是胜于疗伤。 原来,这真的是一座残酷而黑暗的围城。 ☆、第八章 第八章 *** 那则让人扼腕心痛的消息很快上了各大报章与电视新闻的头条。河茉丽已是公众人物,又才签入船务影业,各种猜测纷纷攘攘,近年来娱乐圈的艺人自杀事件层出不穷,有借高利贷无法偿还的,也有罹患忧郁症的。但无论如何,知道真相的,早已被一一封口;不知道内、幕的,再如何撰写至多也就是空穴来风。 “她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家里电话也没人接,我很担心。会不会也出什么事?” 萧末法眉心轻蹙,脸庞线条愈加硬朗,他拿着手机说:“应该不会。” “哥,要不你有时间去看看米米?” “……” 拗不过妹妹的请求,再加上他也不能真就任由那姑娘自生自灭,只好答应跑公寓一趟。其实在这之前,萧末法认定媒体知道她与河茉丽密切所以会来骚扰她,已经派了人在附近放风。 他拿钥匙开门,然后打开灯,立刻映入眼帘的就是缩在沙发上一脸平静的江米米。她倒是没哭也没闹,安静地盯着电视机荧幕,里面在放什么肥皂剧,但她眼神空洞,明显心思不在这里。 萧末法看她气色很差,嘴唇干涩,也不知是多久没有喝过水、进过食。 对方发现是他来了,不但没有理睬,反而马上沉下脸,用手微微挡住半边面庞。平时最爱与他抬杠,这下没了精神,他倒是在心底叹了口气。 “吃过几顿。” 江米米依然想也没想地回答:“不想。” 萧末法不理会,径直走过去,结果江米米侧过脸避开他,语气不善:“你别管我。” “人都死了,躲着有什么用?” 萧末法天生冷脸,此刻语气又是冰凉冰凉的,江米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我都说了,谁要你管我了?” “你以为我乐意?” 两人僵持片刻,男人像是被气得要笑,冷峻微抿的唇角有一丝微微的弧度:“既然这么抗拒,就不要在‘辉腾’待下去,收拾包袱回家。” 这么一来皆大欢喜,他再也不用勉强自己来这地方给她当“保姆”。何况,就他看来,江米米始终太天真,其实完全不适合那个圈子,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坦然接受和更好地面对纷杂的人际关系与媒体的长枪短炮,那还不如早些放弃。 “你又不是我,何必说这些风凉话?” “那你是怎么样,说错了?” 反正在他看来,歌手、演员什么的本来就不是能成为奋斗一生的职业,她何必这样闷闷不乐,强迫自己面对丑恶和虚伪。 江米米盯着他,一字一句:“萧末法,你到底来干嘛的?”像爆发前的最后一刻压抑。 萧末法看她强忍难受,眼睛里的悲伤快要溢出来。就好像跌跌撞撞走到杳无人烟的荒野,依然有太多双眼睛盯着她,可她已经精疲力尽。 只是,她又到底在生什么气,为什么满脸的痛恨自己。 “萧治愈她担心你。” “……” 男人淡漠的话语终于让气氛僵到临界点,江米米避无可避,大声地质问他:“萧!末!法!你不想来就别来添乱行不行?行不行?” 她从沙发上几乎是跳起来,往那人身上用尽全力砸去无数直拳:“你这人怎么能这么讨厌!太讨厌!!” 她再也拿不出力气与他周旋较真、冷言相对,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颗颗硕大无比。嘴上不停咒骂他、嫌弃他,却渐渐地、身心俱疲地抱紧口口声声说着讨厌的这个人。 因为他强壮的身体、有力的臂膀,还有异常冷静而通达的目光,让她觉得再无法掩饰内心的脆弱,他的下巴贴在她的鬓发处,温热地传来可以依靠的感觉,一种倾诉的欲、望从心底腾上来。 江米米几乎是在十几秒的时间里就已经哭得喘不上气,她狼狈乃至辞不达意:“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她说也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她怎么可以这样……” 有太多想不明白,也有太多郁结卡在心头,它们就像墨汁染浑了清水,一滴落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无可挽回,黑色的迷雾越扩越大,最后变作灾难。 为什么我们也许无比期待的“明天”,却是他们努力摆脱的“现在”。江米米只要一想起河茉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她再也得不到对方的温暖,也无法给予她笑容,就会变得满心都是混乱纷杂。 萧末法没有作声,但他的呼吸像冷凉的丝绸滑过她的耳畔。 “我怕面对那些媒体……我怕他们问她的事情……”所以才把自己关在房里,根本不敢再去看那个真实而残酷的世界。 “为什么要怕。” “只要一想到她真的不在了,我就觉得太难受…我真的好后悔,还有愧疚,惭愧…我其实很冷血。要是当时再多关心她一些,或者再强硬一点,让她对我说出心事,是不是结果就不会这样……” “这也不是你的错。” 因为河茉丽也从来没有给别人机会,留给江米米的只有后悔、遗憾,还有一无所知。她结结巴巴地连嘴唇都在发颤:“我真的不想她死,我受不了……” 只要闭上眼睛,脑中全是过去的画面——比赛时只和河茉丽分享快乐抑或诉苦。好不容易签入辉腾,却与朗柒心生隔阂,这些秘密与烦恼也只能找她商量。 所以,当失去如此重要的伙伴,她只能独自一人茫茫然地被留在原地,对未来的生活甚至也失去热情与希冀。 “但这是现实,你不应该太自责。你还年轻,要学会承担。” 萧末法用低沉的语调与节奏安慰着她,拥抱的力度不重不轻,她的泪水被蹭在他的肩胛处,已然变凉。 萧末法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任由她肆意地大哭,直哭到胸口传来微微的刺痛,江米米才稍稍停了哭泣,想要顺一顺气。结果,她发现这男人的怀抱太温暖,充满与外貌和脾性截然相反的魅力,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到他的体温与味道充盈在胸膛,又深入肺里,让她微微红了脸。 他以为她是终于哭够了,起身去厨房找一些能吃的给她填肚子,江米米实在是没有一丝胃口,就继续蜷回沙发上默默地收住眼泪。 萧末法看到冰箱里的粥还能吃,就用微波炉热了一下,回来喊她:“起来。” “我真的不想吃。” 他像是习以为常了,这回索性弯下腰,再一次用强健的双手把人扛起来! 她被某种纯粹的心跳虏获,一想到原来是被这男人动作亲昵地抱着,额头就冒出了汗,身体越绷越紧,心脏也跳得与往常不同,着了魔似得,还没回过神已经来到桌子旁,还被人送到了热粥面前。 “快吃。” 江米米愣了愣,从这个小意外中很难自拔地醒过来,摇头说:“我吃不下,也不觉得饿。” “不饿也要吃。” 萧末法平时一贯沉着冷静,这时候也被她闹得有些失去了耐心,既然她不愿主动,他就只好亲自动手逼她就范。 他拿勺子舀了一口热粥,霸道地递到她唇边,江米米无可奈何地张开嘴,好歹是吃了一小口。这才发现她的身体原来很凉,暖暖的粥进入空荡荡的胃里,感到满足的同时又有一些抽搐。 还真是太久没有吃东西了。 因为接触到热食,所以身体也开始感到饥饿,江米米就着男人送来的热粥,一口、一口地吃下大半碗,她无意地看向板着脸的他,但那动作却是很温和,简直会要人产生错觉,仿佛他们是亲密无间的一种关系。 江米米抬头注视他的神情,好像,第一次那么深入地望着他的眼睛,似乎有会动的波光在粼粼闪映。他就在那里,双眸沉若潭水,不动声色,冷面的属性简直要了少女的命。 但很快,她就克制了心头那一星的荡漾,因为她也心知肚明,很多感觉和一时的迷恋都是不应该发生的,那是人生最大的错觉。 当年,第一次见到萧末法,江米米也觉得他俊朗非凡简直不可思议,但俩人不管家中如何有意撮合,他们却仍然没有想要亲近对方的念头,这也并非毫无缘由的。 萧末法没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进入娱乐圈,甚至不惜出卖肉、体和灵魂,也无法理解江米米非要去趟浑水的想法。 任凭他再如何神通广大,也无法理解江米米的立场,更不能想象在舞台上歌唱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那是天雷地火,是永生不死。 说得再现实一点,像她这样一个想要当一辈子的偶像,想要歌舞半生的价值观,在真正事业有成的高富帅男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矛盾偏偏也就生长在这里面。 哪怕是出于敝帚自珍之心理,江米米对自我道路的选择也不容别人诋毁一分一毫,就像站在不同立场的两个人,永远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双方要凭捉襟见肘的语句来解释,那永远隔着过不去的鸿沟。 所以,即使成了亲家,他们还是始终不熟。 ☆、第九章 第九章 *** 经过几乎崩溃的宣泄之后,虽不能说心理的创伤完全根治,但江米米还是打起精神,重新投入工作。 傅立勋也体谅她的近况,就减少安排综艺活动和代言的通告,以新专辑《领袖》的录制与MV拍摄为主,再加上表演课程、舞蹈训练,同样是满满当当,还远离外界干扰。 《灰烬》作为“Gloria”的首支主打歌被弃用,公司请来国际音乐大师亲自操刀,重新创作一首与专辑同名的歌曲,曲风倒是相近。 而河茉丽的自杀来得委实突然,警方调查案件的时候必然牵扯到的就是她的新老板杨国潘,但河茉丽死前留下遗书,清清楚楚写明了她是因为压力过大产生抑郁,所以才想到轻生,那么,也就与任何第二方都没有关系。 她的葬礼来了一些忠实的支持者,还有为数不多的同行友人,没有记者。父母在亲属席上答礼的时候哭得泣不成声,她的母亲一直在叫女儿的名字,听得让人心痛。 江米米看向在场客人,心想究竟有几个是真正体会到伤和痛,又有几个是在逢场作戏。 如果说,在这地方“好人”的下场就是活不下去,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才能赢到底,那她迟早也会深陷泥潭,或者,干脆落得和朋友一样下场。 她知道自己少不更事,但无论如何,又舍不得离开这里,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个“名利场”,最好的、最坏的,统统都在这里了。 江米米一直盯着遗照中依然是笑颜如花的妙龄女郎,只能在心底对她说:“我曾经也和你埋怨过吧,刚接触这个圈子的时候觉得再不能相信任何人。但是,因为有你做我的朋友,才能让我相信这个地方依然是有好人的。可是,我已经不能再依靠你了,茉茉。” ——因为,你已经永远离开。哪怕是能站在我身边的,也只有我自己了。我永远不能指望别人栽培我、给我指路。 也许这桩意外很快就会被大众遗忘,被丢弃到往事与岁月的角落,但对于江米米来说,这是绝不能忘记的深刻经历。不止是因为河茉丽为何自杀的真相她还完全不能理解,更重要的是,对于她来说,直到所有悲伤也云淡风轻的那一天,唯有友谊长存,地久天长。 那天,傅立勋与朗柒也来了,毕竟在“星之冠”比赛时大家有过交情。 整个仪式气氛肃穆。 江米米在默哀的时候,不合时宜地感到人群中有一道锋利乃至可怕的目光向她笔直刺来,堪堪抬起头。 那男人站在前排末尾,还很年轻,穿戴不算讲究却很整齐,只是眼神阴翳,眼底像有一种逼人的火光,看上去脸色铁青。他的举动很突兀,她很久才反应过来,那正是河茉丽交往多年的男友,却不懂他为何非要这样看她,简直像让人跌进了冰冻三尺的窟窿里。 傅立勋穿着黑西装,他就站在江米米身边,腰板挺直,容貌肃然。这时候看她心神不定,就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作安抚,又低声说:“好了,你也要节哀。” 江米米转头,牵了牵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哭过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嗯,我已经好多了。” 说来,也多亏那个人让她痛痛快快哭过一场,哪怕生死离别总是要经历不止一遭,但我们还是要清醒振作地生活。思及那晚竟会喂她喝粥的萧末法,江米米觉得心里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微热,又有一些属于少女的涟漪,她只能再次克制古怪的念头。 公司派车来接江米米和朗柒,傅立勋与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喊住。对方走出来的时候戴上一顶灰色的画家帽,文质彬彬,很低调地几乎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傅立勋看清这人是谁,俩人已经默契地走到一边,他礼貌的口味还带着尊敬:“郭老,原来您也来了,刚才都没见着。” 郭长青导演是出了名的处事低调,此刻,他的眼神中也饱含了一种无奈:“我也是来送一送这可怜姑娘,哎,真是可惜,怎么会这么想不透做出傻事。” 傅立勋一向知道郭老喜欢提拔年轻演员,有一批如今活跃在世界影坛的天王天后,当年也都多亏有他慧眼识人。 郭长青导演自身也有一段传奇而坎坷的人生经历:小时候家境贫寒凄苦,母亲死于饥荒,他被父亲卖去戏班。后来几经辗转,才被某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收养,最后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 这位老前辈是眼下难得还能秉持一身正气的老导演,要说当今找不出第二个他也绝非夸大其词。 “你们‘辉腾’新签的小丫头,就是刚才哭得特别厉害的,挺重情重义。” “您是指…江米米?” 傅立勋隐约听明白了郭长青老爷子接下去要讲的后续。最近,各方只要消息灵通一些的圈内人士都知道他在筹备一部明年的重头民国大戏《千秋往事》,能够有幸加入剧组的不是戏骨花旦,也是当红小生。 “我的新片还差一个女配角‘冬瓷’,要说戏份只能算是女三号、女四号,但在剧里的形象很有特点,而且和她演对手戏的‘楚诃’,我已经和你们公司的黎攸言私下通过气。这机会难得,我看那丫头的形象合适。” 傅立勋愣了愣,随即压下颇为愉悦的心情,淡淡笑道:“要不怎么大家都说您最有眼光,看人不会有错。” “别急着给我戴高帽子,也没说这角色肯定就定下来了。”郭导演拍拍他的肩膀,接着说:“得看人演的怎么样,过几天你把她带来和其他几位演员一起试试戏。” 说罢,郭长青回头看一眼灵堂,沉沉地叹息:“可惜,没机会再和河茉丽那丫头合作,本来我也有一个角色想留给她,这姑娘我是真看得中。” 傅立勋想说什么安慰老人家,抬头却见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你和那叫江米米的小丫头有什么关系?” 他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郭老却只字不言,只是深不可测的目光在傅立勋身上转了一圈,又收回来。 “好了,不说了。我也是过来人。” ** 世界不可能为一个人的离开停止转动,娱乐圈也照旧在歌舞升平中迅速向前发展,无暇顾及太多。 为了拓展Gloria的人脉和讨好投资商,傅立勋去了一个在会员制的高档俱乐部举办的酒会。江米米还没彻底恢复元气,朗柒算是代表Gloria出席,本来她也是想着有时间不如多温习功课,但想到有一小阵子没见着的黎攸言也要过来,她只好硬住头皮去了。 朗柒在这圈子里身份特殊,不论明星大腕抑或老板、经纪人,不是巴结她,就是躲着她。她跟着傅立勋转了一圈,与几位以后经常要打交道的人打了招呼,百般无聊之下,就找借口躲去相对客人不多的屋顶。 刚问酒保拿了一杯甜酒,听见吧台另一端有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是在故意小声地进行着对话。 “这次咱们杨老板可真是无妄之灾,那些记者也太无聊,什么都能写得出……” “毕竟他们的事我们作为外人也不清楚,非说谁好谁坏又有什么意思。” 随后,是清脆的碰杯声。 朗柒看着黎攸言娴熟地进行着公关交涉,心中不是没有震惊。 船务影业是近年来发展最迅速的电影公司之一,投资的影片越来越多在电影节上获得奖项,但要说这就是黎攸言要与杨国潘他们维持关系的理由,她没法轻易说服自己。 许是自己的目光太焦灼,他似乎感应到什么,于是回头冲她点头,转身走来。 黎攸言的手臂伤势已经基本复原。这一晚他穿着青灰色衬衫和灰色西裤,外搭深棕色毛线开衫,头发随意地垂着,没有用任何发蜡打理,暗色系让他看上去年轻又英俊,黑眸深处映着蓝色的灯光。 难怪只要面对他,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觉得着了魔一样扑过去。 “我听见你们在聊‘那件事’。”朗柒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所以就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了:“这不像是以前的你会说出的话。” “那我应该怎么说。” 黎攸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既不生气,也不在意。 “我以为你会为弱势的一方说话。而且,我不明白你为何最近和那位杨老板走得很近,杨国潘的好友是…他是……” 他不可能不知道的,朗柒却还是说出来:“他的好友曾经是你的经纪人,那时候对你多恶劣,你不可能忘记吧。” “这么久的事,你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说完,黎攸言好像故意不想要继续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擅自拿走朗柒手里的酒杯,又向酒保换了一杯无酒精的果汁,才继续说:“江米米要来《千秋往事》试戏?要是郭老满意,就能和我进同一个剧组。最近,她状态还好么。” 朗柒也是才知道这消息,一时想法有点复杂。她并不是羡慕江米米可能得到出演电视剧的机会,而是关心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和黎攸言在同一个戏剧里有对手戏。 黎攸言见她不答话,这时候也不由自主地打量起这小姑娘的模样。今晚她略施粉黛,脚上是一双及踝靴,灰白相间的连衣裙加上木耳边的设计与柔和的夜色交织在一起,恬静而优雅,就像是一株亭亭如盖的海棠。哪怕与满场各种千娇百媚的女明星相比,还是出挑得厉害。 意识到自己的目光,黎攸言侧过了脸,但嘴里正想说的话却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断,那人不时地看着手机,步子很快地想要穿过屋顶花园。 黎攸言当下拉着朗柒,往最近的一根柱子后面躲了躲,四处近乎没什么其他人,几秒钟的时间,她离得他那样近。 朗柒感觉到对方每一次新鲜的呼吸,还有他微微起伏的结实胸肌,在朦胧的光线里,她竭力把这些细节刻画在脑海,耳边又仿佛乱哄哄的。 捋到耳后的头发滑下来,她再次伸手去捋,手肘自然地碰到他的身体,她的头发触在他的胸前,感官变得前所未有般清晰,朗柒甚至闻到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花木香气。 “那人是圈子里最声名狼藉的狗仔之一,以后你看见他,也记得躲远些,好了,现在没事了。” 黎攸言的顾虑不是没有原因。依照俩人的名气和背景,要是传出绯闻那会相当地具有价值,何况俩人从小认识,要真有什么风吹草动被人抓住把柄,不怕没有故事编。 这也是他向来最为担心的地方。 他这样用心地要与她保持最好的距离,既要照顾她周全,又不能有丝毫越轨。朗柒忽然觉得,关于这男人的一切,他都不会再主动告诉她的了。 如果要找出黎攸言隐瞒的故事,唯有更加接近他的世界,从他的视角去审视这个色彩斑斓、纸醉金迷的娱乐圈。 朗柒揣着心事回到室内,看见傅立勋正在与别人谈笑风生,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第十章 第十章 *** “Gloria”的首张专辑还未制作完成,两人共同拍摄的广告和代言已经陆续在地铁、电视、超市等满大街的地方出现,大部分时间她们一起登台亮相做宣传,当然有时候也分开参加活动。 江米米自河茉丽出事以来,首次出现在综艺游戏节目《大牌乐翻天》,想必这期难免会多一些她的镜头——这道理别人也不是不懂,谁红谁上,谁有话题就更能抓人眼球,这根本没有公不公平之说。 萧老板在路过电视台二楼的时候,脚步慢了下来。 稍后会有某位全球顶尖的英国球星受邀来录制节目,由他的公司全权负责对方的人身安全,作为保镖行业的巅峰代表,萧末法手下的每一位保镖都能在执勤过程中拿出最佳的应变能力,保证委托人的安全。 原本不过是抱着一种工作的心态随处看看安全隐患,结果发现那姑娘没有在摄影棚,也不在化妆间,而是单独坐在二楼楼梯一角。 江米米的头发已经湿了,还沾着许多面粉,一张小脸狼狈地皱着,简直像一株被淋了雨的植物,好在仍然绽放在那儿。 他以为她不过是玩了惩罚游戏,也没在意,这时候身边的男保镖,高个子、戴墨镜的小俞已经看见他,笑着过来打招呼:“老大,你不是应该在楼上吗?” 萧末法点了点头没作声,对方又说:“江小姐今天被节目组的人整惨了,一上午过分得要死,我也是在他们放饭的时候偷听到那个女明星说的闲话,要不然还不知道啊。” 原来,有位叫路婉清的老牌名模也参加这次录制,她在圈子里小有威望,对工作人员向来大方,今天还带了各种饮料点心来摄影棚,真能放话整蛊新人的也只有她。 江米米本身没有太过得罪她,但路婉清却不是这么想。 “比起江米米,我更讨厌那个朗柒。”她小声对身边的助理说,“她要不是投胎投的好,能有现在的地位?” 有些人从出生就住在寸土寸金的大宅别墅里,享受国外的高等教育,生活甜蜜奢侈,不得不招人忌恨。 “那要不咱们整整江米米,也算出口气?” 于是那姑娘就彻底沦为“替罪羊”。 先是进场的时候被导演无缘无故骂了一顿,说她不守时,没有责任心;在惩罚游戏的时候,轮到她的题目就会刁钻古怪,所以不止一次掉进水里,还被推入白色的面粉池。 在场的编导,场记,摄像师……各式各样的人好像都知道这一切事先安排,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小俞不想给第三方听见,小声说:“我实在看不过去,就把这事告诉江小姐了,后来她还算报了点仇。” 因为接下来录制的是“躲避球”游戏,江米米运动神经发达,让她拿到球就能准确无误砸到路婉清。 江米米坐在那儿照镜子,忙着擦拭头发,还没留意到正与小俞沟通的男人是谁。 “老大,刚才江小姐让我帮她做一件事,我觉得会不会…不太好?” “什么事。” “去找辣椒水,她要放那女人的保温杯里。” “……” 萧老板大概也是意识到让他最优秀的组员去做这种事着实太丢人,眉头暗暗一紧,与小俞擦过身走向江米米。 这些日子俩人各忙各的,她哭过以后就再没能好好与他说上一句话,眼下如此尴尬的情况却与萧末法再次相遇,江米米蓦地生出几分腼腆来,不由自主放下平时惯用的傲娇,想要认真道谢:“上次,那个,你……” 她有点不知从何说起,萧末法十足打量她一阵,故意说道:“你也真是拼。” 因为拉近距离,发丝上的白面粉与目光中的倔强看得愈发清晰,他没来由地感到烦乱,只能暂时压着那些没有头绪的想法,天外一笔似得说:“但辣椒的味道太冲鼻。” 江米米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萧末法已十分淡定地回头看着小俞。 “……” ——老大,你这是在逗我吗,你说过,我们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保镖啊!! 江米米恍然大悟:“那、那要不然换盐?” 小俞着实一惊,生怕老大真的开口要他去买盐,赶紧走开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想得到。” “谁让那个身为前辈的女模特还做的那么过分。” 虽然江米米受了欺负,居然精神还不错,此刻嘴角还有小小得意的笑容,他便知道她恢复了几成。 “还是要谢谢你,那天来照顾我,后来我听说,我妈本来要过来的吧,你还替我挡下来了。” “那以后就别老是犯蠢。” 她脸皮薄,想起那时的情景就变得羞怯,心说还是不要再提的好,而脸上浮现的神色已然说明问题。 虽然萧末法这人老是看着冷冰冰的,但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还有一些话江米米还是没法说,譬如她觉得那天他随便煮的粥很好喝,后来再没能尝到这种味道。 萧末法侧着身子挡住她,目光平静地看向不远处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没有要离开,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慢慢地搅着手指头,不紧不慢地找起话题:“我听小俞说,今天来电视台的那位知名球星,是你们负责的?” “嗯。” “你这公司好像还挺厉害。” “……” 是不是还要给她普及一下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 萧末法盯着江米米,只见这姑娘正不耐烦地拨着头发,总觉得上头还粘着一些面粉,她不仅看上去心烦气躁,面上还带一丝娇憨。 “你帮我看一下,是不是还有?” 他漫不经心地倾过身子去帮她处理,萧老板从前没帮别人清理过头发,完全不知道如何掌握技巧,看着有白色粉末的地方就拽着发尾直接扯,痛得江米米一下子从楼梯上跳起来:“我说你这人也太暴力了!” 她捂着脑袋,哇哇抱怨:“我要是秃了怎么办,难道你负责吗?” 某人拿着几根从她头上拽下来的头发,扔掉:“秃不秃区别不大。” “.......” 萧末法看了看表,发现时间差不多,他还要赶回去监督,就说:“我走了,你继续弄。” “……”简直太过分。 在《大牌乐翻天》的后台,结束工作的江米米和路婉清同时接受媒体采访,后者优雅地让小助理打开保温杯的盖子,正想喝口水润润嗓,没想到接下来却一口水狂喷向摄影师的镜头! 顿时,各种情绪都浮在面上,让路婉清的模样近乎狰狞,她冲着小助理发火:“这是怎么回事?!这水怎么是咸的?” 一个常走T台的知名女模特却闹出这么一个大笑话,实在是太难看了。 这下连江米米都身处意料之外,因为,她也完全没想到有人还真这么做了! 等她回头再去找小俞,对方却坚决表示:这是谁干的完全不知情…… ** 饭盒和换洗下来的衣物放得到处都是,杂物堆满各个角落,身为新生代偶像的江米米却住在那么一个邋遢的地方,公寓的房间乱作一团,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她洗完澡出来,还没来得及享受片刻安逸,就接到了经纪人傅立勋的电话。那人的声音一如既往会让无知少女感到神池:“明天上午要去郭导演的剧组试戏,你可别忘了。” “遵命!” “老规矩,我会派车先去接朗柒,再来接你。” “嗯?朗柒也去吗?之前好像没听你们提过。” 说着,江米米拿起眼前茶几上的遥控器,漫不经心地想看看有什么电视节目。 “临时决定的,她会和你试同一个角色。” 江米米愣了愣:“你不是说,那位郭长青老前辈是指名要我去试镜的吗?” 傅立勋欲言又止,几乎能让人想象得到他摸着鼻梁的说:“但我让她也去试一试,说不定还能选上其他角色。” 因为被朗柒无辜牵连,她才被路婉清“坑”了一整天,心情本来就有些低谷,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不免又觉得沮丧,原来只要和那个姑娘连在一起,自己始终不算特别的。 “米米,你有在听吗?” 她赶紧应声:“在,请问领导你还有什么事?” 傅立勋被逗得发笑,语气又转为严肃:“听说,你今天在电视台不太顺利。” “也没什么,还不用你在意。” “是吗。”傅立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波动,好像带了些额外的微妙语气,让整个气氛都变得与先前不同,“江米米,如果有什么不开心,要告诉我。” 她隐约感觉到这不是公事公办的模式,因为语调、尾音都不同,傅立勋的话不算太温柔,但给人舒缓的感觉,还有温暖湿润的一种气息,从电线的另一端传过来。 江米米还是觉得自己多心了,“嗯,谢谢你,我知道了。” 有些帐得记着,以后必须自己讨回来。 傅立勋挂了电话,微微叹了一口气,问他还在辛劳加班的助手:“我们公司与路婉清有没有什么合作?” “您是打算要找她?” 他转动着手上那款银色机械表,简洁经典的表壳,八枚六角形的螺丝固定在表圈八个角处,表盘镌刻Grande Tapisserie大型格纹作为装饰。 傅经理心情不好、或者沉思的时候,总喜欢转动它的表带。 随后,他笑了笑,忽然冷冷道:“不,我是打算彻底封杀她。”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 最开始的时候,江米米也不明白怎么会被《千秋往事》剧组看中,通过网上了解郭长青导演究竟有多厉害,这才知道能得到郭老的赏识实属不易,她着实开心不已。 但毕竟演戏不是她的专长,江米米并非科班出身,后来也只上过短期的培训课程,让朗柒与她一同试戏,简直要人自惭形秽。 她刚从洗手间出来,想要回到休息室等人,路过茶水间恰好有声音传过来: “要我说还不如就直接定了人选,还试什么戏,咱们还能多拉点赞助。” “以前郭导演不是和阮薇合作过几次?看在她的面子也得让朗柒上吧?” “不止是这样,我听副导说了,‘冬瓷’这个角色是朗柒强烈要求的,大概是想给江米米‘挡路’吧?” “不会吧,组合闹内讧,这都老一套了。” 江米米知道总有些人爱说闲话,以前听见了也当耳旁风,但这回不同,如果真不是傅立勋的要求,而是朗柒非要与她争同一个角色…… 她越想越觉得荒谬。 试戏分为两个部分,先是独白,然后是与黎攸言有一段将近五分钟的对手戏。 江米米与黎男神打过几次交道,可俩人也不算熟悉,他给她的感觉始终是成熟稳重但又无法轻易靠近,不过话说回来,这男人实在是帅得眉目如画。 他们坐在小剧场等导演来的时候,她不禁感叹:“黎前辈,你是第二个真心让我觉得惊艳的明星。” “那第一个是谁?” “应该是朗柒。”江米米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我觉得她父母基因那么优秀,当然她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想了想,她又顺口:“黎前辈,您的父母也一定是‘强强组合’吧?” 黎攸言微微一怔,并没有马上接话。尔后,也只是给了她一个笑容,仿佛是她触到了什么藏在阴影中不可言说的禁忌。 任江米米如何都猜不到,整个会场,为了稍后的试戏而最紧张的根本不是她——第一次能有机会在众人眼前与那个男人对戏的朗柒,已经说不出话。 在他们聊天谈话的时候,她就默默坐在一边,呼吸早已不稳。能与最崇拜的人比肩,还能饰演不一样的其他人,去扩展他们的个性,简直是朗柒长期以来所期盼的美梦。 她先简单背下剧本,剩余的都要靠临场发挥,副导演喊开始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场戏要如何驾驭了。 楚诃即将远行,冬瓷怔怔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还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终于,朗柒整个身体靠过去,把黎攸言缠在她的双臂之间。这个久违了多年的拥抱,虽然只能借由戏中人来演绎,但对她来说,此时此刻,紧紧拥抱着的他已经再真实不过。 环在腰上的双手,能清晰感觉到男人的温暖,一如既往带给她最热烈、最颤栗的安全感。朗柒几乎是再舍不得放开,就像偷吃了蜜糖的小女孩,将所有感情都隐藏在暧昧之下,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哪里都是脉脉温情。 黎攸言是现场唯一能读懂她这些细节的人,那早已是演戏之外的真实感觉,她就好像非要借由这个怀抱,让彼此走到荒芜的尽头。 身体已经渐渐发麻,亲密的纠缠难舍难休,就在她的幸福快要达到顶点,他却毫不留情地推开她,拨开她帖服着他的微凉手指。朗柒与黎攸言同时抬眸对视,俩人在同时找到一些不属于剧本的东西。 他说:“冬瓷,有种迷恋不能代替生活,否则你只会有流不尽的眼泪。” 朗柒在顷刻间感到心头蓦地散开一种绝望,就像被一场大雨淋湿,彻底凉透。 她忽然觉得——那正是黎攸言要对她说的话。 因为这个恨不能融为一体的拥抱,还有如同“你是火焰、我是蝴蝶”的绝望,他们在外人眼中,已成为《千秋往事》的一部分。 …… 江米米在旁看得几乎发愣——那才叫真正的演戏啊。黎攸言演技精湛,以沉默为最有力的武器,情绪来得投入又自如。朗柒则更不用说,每一个眼神都带着长情与羁绊。 就连郭长青导演原本都已经决定让江米米出演“冬瓷”,但在朗柒与黎攸言的这段表演之后,心中不由得产生了最完美的选择。 他不会看错的。 ** 江米米遗憾地与《千秋往事》这部戏擦肩而过。技不如人是一回事,但总是输给朗柒又是另一种感觉。 从前,她总是无论怎样都坚定地走在夺冠这条路上,因为只有赢了的人,才能拥有去梦想的权利。她总以为自己是优秀的,偏偏遇见胜她一筹的朗柒。 江米米与朗柒回到辉腾传媒准备开会,一路上因为想起在茶水间党的闲言碎语,心中始终没法平静。 从当初参加“星之冠”的时候,她们就在争同一个冠军,而为了变强,就一定要打败对方,这种心理其实很难轻易变换,何况她们还从来没有过作为一个团队要共同奋斗的经历。 虽然决赛那晚的发挥失常不能责怪朗柒,但她常常在假设,如果没有与她一组出外景,她根本不会受伤;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更不会在综艺节目被人找茬。 太多委屈与苦恼的情绪让人觉得不堪。 眼下会议室正巧只有她们,朗柒注视着坐在她对面神情极不自然的江米米,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 果然,江米米整张脸微微泛红,不说清楚她没法长期忍耐下去,心里也塞得厉害,所以踌躇许久,还是问:“这次的试戏,到底是傅立勋让你来的,还是你争取来的?” 朗柒坦言:“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要这个角色。” “……” 江米米是真的不懂,为什么朗柒连一个电视剧里的女配也要与她全力相争,好像哪里都非要压着她。 她忍着一阵,却还是性格使然,说出口:“你是朗家的小公主,想要什么没有,又有什么角色拿不到手,何必非要与我争?” 听出其中的火药味,朗柒却没法给她解释自己的想法,好像她没有什么想要说。 江米米想起那天在医院走廊听见她与黎攸言的对话,更觉得憋屈:“你曾经说过对我这个人没什么感觉,那你当初干嘛和我组团呢。” 显然这话朗柒从来没有说过,她知道这其中是有什么误会了。 “朗柒,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进这个圈子,你也从来没有说过想要的是什么。你来娱乐圈的目的呢?就是想要享受登高一呼的优越感吗?” 朗柒摇了摇头,因为在气头上,她们的想法和说法总是没来由地偏激。 “想要参加千秋往事的试镜…我提出这样的要求确实是太任性了,我向你道歉。但如果你认为,真正值得坚持和付出的事情就只能是好好的歌唱或者演戏,我并不这么认为。” 朗柒盯着江米米,尽量把自己的想法说得饱满一些:“每个想要进入演艺圈的男男女女,都有属于他们的原因。” 她撇开目光,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似乎还有顾虑:“对我来说,也有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也许它在你看来没那么‘高尚’,却也从来不是卑微的。江米米,我们要抵达的那个‘终点’,其实都是一样的。” 甚至是深吸了一口气,朗柒才觉得又平静了,说:“但既然你也觉得我们不合拍,那不如解散吧。” 这决定来得太突然,几乎要人做不了准备,江米米蓦地脸色一白,没料到她会说得这么直截了当,顿时只觉得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胸口,双手微微地颤抖。 “你是天之骄女,所以这些在你看来才是没有价值的。反正不管是什么决定,都有人替你‘买单’,安排好一切后续,你真是轻松。” “他们质疑我的每一步成绩都是来自家族,但没想到你也是其中之一。江米米,我因为身为朗家一份子而觉得骄傲。” “但你从来没有为这个团队尽一份力,倒真不如就此解散!” 朗柒抿了抿唇,想再说什么但又觉得好无力。 江米米的脑中甚至闪过短暂的空白,但一切的抵触情绪都是无用功,何况她也没有足够的底气和信心来改变僵局。 她站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要往门外走,最后,咬牙切齿地又掷出每一个字:“我才不稀罕。” ** 当时,俩人把话说得坚决而又疲惫,好像彼此没什么再好吵的,但冷静下来双方又都觉得后悔了。 朗柒在学校补完课程,晚上就约了傅立勋谈这桩事,毕竟“Gloria”不是说散就真能散得了,何况她也自我反省了一番。 因为想要呆在黎攸言身边,就把江米米的机会抢走,还有那些吵架时说出的话,实在是太任性,太自私了。她总是对追逐的东西盲目地付出所有热情,才忽略了身边原本同样重要的东西。 朗柒想去散散心,但想起身边还有外人在跟着。她与江米米不同,从小习惯有人在身边保护,也正因如此,抵触的情绪总是更强烈一些。 “我想在河道附近走走,你们不要跟太近。” 朗柒独自倚在栏杆,高楼耸立的商业中心被浮华与虚伪笼罩。她喜欢在夜里眺望风景,偶尔有鸟飞过河流,河水反射着彩色的灯光,背后是城市的车流。 几步之外,有名男子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朗柒不习惯这样的注视,偏开头没去看他。但后来她觉得不太对劲,总疑心那个人似曾相识。 着实努力地想了一阵,朗柒才惊觉——她在葬礼上曾经见过他一面,他是河茉丽的未婚夫! 这时那人也已经走近了:“朗小姐,你还认得我吗?” “我并不认识你。” “但你认识我的女朋友。” “……你有什么事吗?” “关于她去世的原因,我正在做一些调查,需要你配合我。” 朗柒看见他眼中的凶狠冷厉,敏感地又察觉在路边始终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 “怎么配合……” 话才出口,朗柒直觉地认为,对方早就做好不顾生死走向末路的准备了。 男人终于扭出笑容,然而,那冰冷渗人的笑意根本没有浸入眼中。朗柒还没来得及喊人,已被他用刀子抵在腰间。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 朗柒从沉沉的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只巨大的铁笼子里。她回想起当时被拖上面包车,然后被人打晕,也不知车子究竟自那以后开了多久。 一想到这地方不知关过什么东西,她感到一阵阵反胃恶心,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低头将脸埋在膝盖处,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说明目的,他绝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调查未婚妻的死因。但朗柒对河茉丽的死一无所知,她不明白他把自己抓来究竟有什么意义。 “你没事吧?”一旁传来很像是江米米的声音,还有小心翼翼的成分。 朗柒惊讶地发现,被绑来的居然还有其他人! 除了江米米,被关在最右边笼子里的,正是同样以“星之冠”出道的付芸宝。 这是一间类似仓库的四方形屋子,相当宽畅。另一边开着一盏光源甚弱的小灯,照出一共有三只大笼子,贴近灰色的水泥墙放置,几名高大的壮汉看守着大门和四周的环境。 此刻,江米米很后悔没有听萧末法的警告,他说过不能随便放陌生男人进屋的,要是对那个叫做“程猜”的男人稍有提防,也就不会被他绑架。 程猜从外面走进来,两只冰冷的眼睛直愣愣地盯住她们,他说:“你们三个是河茉丽死前这段日子联系过的人。老老实实告诉我,她究竟为什么自杀,那谁都不会受苦。” 话音落下,三人都没有出声,程猜像是早就预感到会如此,他打开关押朗柒的笼子,一只手勒紧她的脖子,将她拖出来绑在一张四脚椅上边,绳子捆得牢固。 在河茉丽去世前几天,程猜曾经听见她背着自己打过一次电话。内容像是在恳求对方,又说她们是朋友,不能这样做云云。 如今想来,与她自杀铁定是脱不了关系的,而那段时间河茉丽可能联系过的女性友人,就只有眼前这三个。 “说你知道些什么。否则,你能猜到下场。三位大明星,要是有什么照相、录像传出去,一辈子前途就毁了吧。不过更精彩的部分是——那些人会给你们留下怎样的记忆,我不敢保证。” 程猜指了指他在外面的同伙,然后,掏出系在裤子上的一根电棒。 “当然我只会折磨你们,割掉你们的耳朵或者手指……” 因为朗柒拼命挣扎,他当下扇了她两巴掌,不得不捂紧她的嘴巴:“看样子你是什么都不会说了。” 她的脸颊立刻红了两片,眼看电棍就要落下去,江米米急得大吼,还破了音:“你等等!” 她看不得朗柒受到这种虐待,即便俩人刚吵过架,但出身警察世家的她有天生无法抗拒的正义感,即便已手脚冰冷、四肢僵硬得没法动弹,她还是用尽勇气。 “最后应该是我联系的河茉丽,朗柒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和茉茉根本就不熟啊!” 江米米重重地喘息着,先是不敢去看程猜,但后来她觉得自己无所畏惧,因为河茉丽是她的朋友,这点毋庸置疑。 程猜走到笼子边,往缝隙间重重踢了一下她的腰侧,于是,她忍着疼痛,把目光迎了回去:“我和河茉丽吃过一顿饭,这也是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她只告诉我最近有点累…我问过她好多遍,但她不愿说。” 江米米从来没觉得如此窒息,她的痛苦不止是来自被人囚禁。河茉丽是她的挚友,她的去世本就给自己造成巨大打击,可偏偏她爱的男人还要干出这种触犯法律的事情,还要怀疑她…… 难以挥去的深刻情感弥漫心头,江米米再无法克制地冲他大喊:“程猜!要是她现在看见你变作这个样子,该有多心碎啊……” 一旁的朗柒眼泪不知何时落下来,“屈辱”让自尊感强烈的她感受到比绝望更沉重的打击,但江米米挺身维护她的举动,却更让人觉得感动和内疚,她拼命遏制颤抖的身子,想要帮上忙。 “你没资格在我面前提她!”程猜大吼,一边拿电棒电着笼子,威吓江米米,同时准备回去再向朗柒逼供。 朗柒逐渐恢复一些镇静,因为大脑能够运作与思考,她也回忆起一些细节:“我想起来了…河茉丽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她问过我一些关于‘波顿娱乐’高层的信息,还有那个叫‘莫里’的男人。我只知道他是杨国潘的好友。” 程猜显然是听出了蛛丝马迹,他突然发出的那一声低吼,简直比咆哮更可怖——“付芸宝!” 程猜想把她从笼子里拽出来,付芸宝死命用被捆住的双手抓住铁栏杆,不想被拖出去,嘴里还叫着:“我给你钱,你想要多少我都给——” “钱有什么用?”程猜猛地揪住她的头发,把人摔向地面,“茉丽已经死了,你他妈到底懂不懂?!” 他之所以第一时间想到付芸宝,是因为签下她的正是“波顿娱乐”。 “本来这时候,我们应该商量婚期的。” “我真不懂为什么死的是她,而不是你们?!” “她甚至挑好了婚纱……” 江米米听得心中一悲,不是不懂这个男人万念俱灰的绝望,但这件事真和付芸宝有关吗? 程猜知道不让这女人见见血就不能逼供:“你想不想试试,被电到以后什么感觉,四肢抽搐、大小便失禁,样子会很难看……” 程猜毫不手软地对她拳打脚踢,付芸宝痛得直哆嗦。眼看程猜准备用刑,终于是受不了胁迫,她痛哭失声:“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放过我……” 程猜冷冷地扇了她一个结实的耳光:“你这个贱人。” 江米米与朗柒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仓库里甚至有那么片刻的死寂。 原来,付芸宝才是始终隐瞒真相的那个人…… ** 对于最优秀的保镖而言,特种车辆的驾驶,案件情报搜集、环境地形的侦查,乃至紧急救助知识,这些都是基本技能。更别提萧老板曾经为国家军队服役,有过不为人知的一段戎马生涯。 萧末法知道她们被人掳了,就让手下立刻报了警,但同时他也没有坐以待毙。 “这次事件是我们严重失职,但现在多说无益。‘季度考核’的时候你们就会看到后果。” 他有种奇怪的意识,好像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冷静。 因为下属看见绑架朗柒的那辆车牌号,不论是警方还是他们,行动起来节省不少时间,从各个交通路段调出摄像资料,再通过江米米公寓那边的探头,初步确认绑匪之一就是河茉丽的男朋友程猜。 他们至今没有联系任何家属,好像对赎金也没太大兴趣。萧末法通过内部关系得到影像,比警察更快一步追查到绑匪的藏身之处。 这是附近一处工厂的仓库,萧末法把下属小俞嘴里的半根烟抽出来,扔到地上,对他说:“通知警察,就说我们发现绑匪的地点了。” 电话传到另一头,加快了警方赶来现场的速度。 萧末法的这些公司人员有不少是退役军人,他们在附近查探一番,很快回来报告:“就这些武器装备,也想学人玩什么绑架,靠咱们铁定能干翻他们。” “懂不懂法律。” 萧末法作为老板,当然得主持大局。虽说他们是正规的保镖公司,但也得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能做。一般情况也不是上去就能抡拳头,不管怎样,首选都是等到警察的救援。 “但万一等警察来援救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意外……” “监视室内的动静,有差池再行动。” 警察这边也是动用武警、特警等各方警力,很快就包围现场,展开行动。 萧末法他们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等待结果,这时候有几个程猜的同伙,碰巧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老窝已经被警方端了,于是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这里逃窜。 一眼看见站着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就以为也是警方的人。 萧末法面无表情,其中一人要拿刀来捅他,他示意手下们退后,出手精准地夺过对方的匕首。揪斗中,歹徒被他掀翻在地,男人拽住对方的头颅用膝盖骨朝人当头猛击,额上顿时满是鲜血,淌了一地。 另一人扑上来,萧末法回头抬起胳膊猛击,顿时他发出了一声痛叫。再来一人,手腕被萧末法擒住,紧接着又被踢到肋骨,男人毫不留情地一击,选择攻击歹徒的下腹。 交手不到几分钟,歹徒们蜷在地上,呻/吟抽搐。 那边警察也已经把三位姑娘救出仓库,萧末法叫手下把这几个“漏网之鱼”铐牢带给他们。 他抵达现场,转头四看,发现江米米以后,叹了口气走过去,警方确认他们的“亲戚”关系,才放他靠近她。 萧末法也不多话,脱下外套披在这姑娘身上,依然以一张冰山脸抱紧江米米,她埋在他颈侧,手臂被抓得很牢,一切保持着暧昧的姿势,但又让人无暇顾及太多。 又是高她一截的他,还有淡淡的清冽味道,隔着衣衫也能察觉到温度,脸颊与额头都能感受到男人喷出的热热的气息。 萧末法正想着要是她此刻又大哭,要如何安慰才得当。但江米米除了极其的难受,并没有要哭的预兆。 “星之冠”比赛错失冠军的时刻她哭了; 得知河茉丽去世的消息她也哭了。 但是,被关在潮湿冰冷的笼子里,面对可能的无数种凌虐,她却没有哭。 他的手掌温暖地拂过她的头顶,僵硬颤抖的身体总算得到舒缓,江米米的手压在萧末法的胸膛上。他才发现,原来这个女孩一直是那么的勇敢。 甜甜的,温柔的,那充满元气的笑脸总是让人期待。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 电视台从早间新闻开始就陆续报道了Gloria与付芸宝的“绑架案”。主持人拿着稿子播报:“嫌犯名叫程猜,警方初步断定作案动机与其女友河茉丽的自杀相关,具体情况正在做进一步调查……” 一时间不仅是娱乐圈,大众舆论都在讨论这桩扑朔迷离的刑事案件,Gloria自出道就麻烦不断,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猜测内情的报道也纷沓而至,粉丝们心疼偶像,但也有好事的说这三名女明星惨遭弓虽暴,又说河茉丽的死就是她们背后使坏。 “嗯我知道了,我在看着,行了。” 萧末法小声回答着,很快按掉电话走到床边,仍在睡梦中的江米米额头又冒出一层冷汗,睡得很不踏实。 大概是因为被人关了半天,接着又录笔录、逃避媒体记者,折腾一天一宿,确实挺遭罪。 他看着她皱紧眉头的睡颜,少了笑靥的脸还真让人不习惯,心中忍不住软下几分。 萧末法不禁细想,这姑娘明明要比朗柒年长,还总摆出一副未成年人没心没肺的模样。但关键时刻,居然又可以那样可靠。倒是挺让他惊讶的。 江米米的父母、兄长正在赶来途中,在此之前,萧末法算是尽到他“临时监护人”的责任。他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关上声音,画面放映着,有微弱的白色闪光,很快疲惫席卷而来,索性也阖上双眸,准备小憩。 不多时,江米米被噩梦惊醒,她用手背抚去前额的汗。从门缝看见外面的光线,就想起要去客厅找水喝。 此刻,男人斜躺在沙发上面,手背挡住半边侧颜,像是一种下意识的防备。 她微微一愣,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睡着的样子。 那个总是不可一世的萧老板,褪去平日里的那些冷酷,轮廓柔和下来,只是一个英俊的、不多话的男人罢了。 江米米不出声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甚至被那种电影剧照般清俊独有的姿态吸引了,这真是总喜欢毒舌她、觉得她麻烦的那个人吗。 正想着要不要给他罩一条毛巾,萧末法却已往她这边瞄了一眼,江米米猛地后退一步,尽量让自己站定:“你、你醒啦。” “嗯。”他微微回答,坐起来以后两手垂在胳膊处,“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江米米被小小迷倒一下,但立刻又恢复神智:“我做了不太好的梦,不想睡了。” “是什么。”萧末法问得很是漫不经心,他边说边起来走向冰箱,好像对她的回答并不怎么感兴趣。 “我梦到被付芸宝连累的人是我。” 他背部僵了一下,回头发现她坐在他刚才的位置,表情恹恹的:“我没想到这件事会是这样……” 她不是不相信那个圈子存在残忍的规则,只是,当它真实发生在身边,还是要人无法轻易接受。 那天付芸宝面对程猜的暴怒,只能一五一十把真相说出来。杨国潘与波顿娱乐的股东之一莫理,要她明码标价的陪酒卖/身,她害怕之余找当时的好友河茉丽商量对策,结果却被他们发现。河茉丽各方面都比付芸宝出色,他们顺水推舟换了目标,甚至胁迫付芸宝去劝服她,否则遭殃的必然是她自己。 河茉丽当然不肯答应,但被他们派人强行拍下裸/照,并威吓如若不答应就上大街上散发这些照片,还要连同付芸宝一起折磨,几乎是惯用的路数。 河茉丽家世清白,她向来知世故而不世故,有着保留最善良本性的单纯,但也正因如此,在不堪重负的压力之下,终于选择结束生命,解脱别人,也解脱自己。 “她一直不告诉我,是不想把我也牵扯进去。我试着想了一下,如果遇到这些的事真是自己,我也…该有多害怕。” 江米米颤抖着嘴唇,复杂的情绪饱含太多想法,萧末法动作很自然地递给她一杯水:“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你什么时候不在我公司保镖的眼皮子底下。” 她还没来得及反驳,也没接水,听他又说:“何况,以后我不得不习惯对着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要我,亲自当你保镖。” “……你不会是答应了?” “我有别的选择?” 江米米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方才的低落都不得不暂时放一放了,而他只是瞥他一眼,语气还是淡淡的。 也就是说——以后她无时无刻,不都要面对他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你是公司老板,哪有老板亲自干活的?” 萧末法没有回应,只是抬眸看她。立体的五官忽然像一个特写镜头闯入她的眼底,江米米越想越纠结,俩人沉默地对视,她仍不相信他会答应这个要求,耳朵也没来由地红起来,迷迷懵懵。 恰好门铃响起来,刻意的安静总算被人打破。江米米像是找到最好的借口,赶紧跑过去,开门之后还因为门外的俩人呆了一下。 男子面容俊逸洒脱,对她笑了笑,自己带上了门。而身旁到他肩膀处的女子,窈窕俊秀,摘下鸭舌帽和墨镜,她才相信这是朗柒。 俩人短促地交换了视线,朗柒脸上浮现一个与过去不太相似的笑容。 “你们怎么来了?”江米米看见她手腕处比自己还要严重的勒痕,简直就像无瑕白玉蒙上了灰尘,很是不忍,幸好脸上的红肿是消下去了:“特别是你,怎么不多休息?跑来我这做什么?” “我在家也心神不宁,所以,就拜托傅先生告诉我你这里的地址。结果他说也要来看你,我们就顺路一起过来了。” 江米米不好意思,收下傅立勋带来的鲜花与水果,招呼他们随便坐。萧末法看他们有事要谈的样子,暂时起身回避。 “我想先为那天的言行道歉。”朗柒低头,再诚恳不过地说着,“说要解散之类的话,实在是太冲动,也是言不由衷。我希望你可以再考虑一次。” “嗯,我明白的。那时候我也心胸太狭隘,你不要放在心上就好。” 朗柒松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正视对方:“还有就是,你在仓库想要保护我的举动,我……” 说到这里,像是再次被江米米当时的行为打动,她红着眼眶,竟然就当场站起来,弯下腰,对着她鞠躬:“谢谢你,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谢谢你。” 江米米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急忙劝住:“你别这样啊…我当时真的也没多想,而且,我也没做什么……” 朗柒摇了摇头,抹去眼角不知何时溢出的泪珠,说:“米米,其实我一直很敬佩你。你的想法很坦率,你不仅为自己,也为了队友,一直在向前看。” 在她看来,这个女孩子,只是一心想要把所有的光与热都留在这里,她和自己截然不同——江米米不仅要来到这个地方,还要彻底改变这个地方,她才是真正的“新时代的先驱者”。 傅立勋忽然绽开一个看似平静的笑容,他知道“Gloria”的雏形,到这时才终于显现出来——当你认可一个人的时候,你也已经被同化了——想必朗柒也已经被江米米改变了。 “在这个时代,谁都不能独善其身,既然你们还想留下,就要学会如何共同成长,如果找不到出口和新的途径,我们都将必死无疑。” 作为经纪人,他理所当然是考虑着团队。 “只想着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那是不可能的,假如你们的实力跟不上我们的运营节奏,那么过去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 “所以,你们还要不要解散?” 江米米觉得言语无法形容这种感动,但她还是要说:“不用了。” 现在才知道,一味的“逃跑”是没有用的。 她想起河茉丽的离世,这一个瞬间好像终于明了什么,如果当时陪伴她的是自己,那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好了,那你们也都打起精神,接下来必然有一场硬仗要打。记者会总要开的,我来也是想给你们先说一说应对的措施……” 三人就这么认真严谨地开起临时会议。 萧末法因为工作上的事务,只能跑去阳台打电话。他斜身靠在后边,整个身体的轮廓挺拔异常。目光中还有江米米专心致志无暇他顾的样子,此刻,她在发表什么意见,嘴角勾起漫不经心的弧度,语气倒像是严肃,忽然就觉得她已并非只是他眼中鲁莽天真的小女孩了。 萧末法一时也想起他们才认识对方时的情形。 那段日子,江米米一心想要考舞蹈学校,与父亲江淮放整天冷战,谁来也不给好脸色,见到他也总是一脸慌张,避之不及。后来,妹妹跑来问他,对江米米有什么想法,他就是觉得好笑,有心无心,随口答了一句:“别的都还行,就是有点蠢。” 大概是被那姑娘无意听去了,这些日子以来她才会一直对他耿耿于怀。 那个“有点蠢”的女孩儿,一如既往坚持着她的人生,但到底还是长大了。 而就在江米米身边,看似并无异样的傅立勋,眼眸里却是有不寻常的一种庇护,他不言不语地把茶歇递到她面前,嘴角细微的变化让人尽收眼底。 萧末法忽地明白什么,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 从江米米家出来,朗柒坐在保姆车里扭头去看外面的景色,先前激动的情绪逐渐平息下去,慢慢涌现在心头的,是最近变得浮躁不已的自己。 黎攸言的出现就好像启动了某一个机关的齿轮,让她沦陷到梦境里,一切有序的生活都失去章法。 从小家中长辈教她,世上除了家人,旁的没有谁非要对你百依百顺不可。倘若别人对你一分好,如果能力所及,还它三、四倍,也是应该的。所以当意识到江米米那么好,她是真的会去弥足珍惜,就像当初在她心底留下痕迹的黎攸言。 有一些人,有一些感情,就是这样让人欣赏或者迷恋,迷恋到即使失去一切,也没有办法。 朗柒记得,那天是一个阳光耀眼的秋日,还带着些不平静的意味。她在后院的林荫中与布偶玩耍,开着一个热闹的茶话会。这时前门来了客人,她跑出去看,有位陌生的伯父带着一位差不多十四、五的少年,那双眼眸美得如同天使的语言。 他看见躲在树丛旁的她,目光随之迎过来,俩人对视,朗柒深深地感到目眩神迷,好像那些光线献给了她最了不起的一场魔术。父亲将她抱起来,姓黎的伯父介绍说:柒柒,这是我儿子,黎攸言。 两家陆陆续续皆有往来,黎攸言年纪虽轻,已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阮薇为了培育朗柒的性情,把她送去参加一个十五周岁以下少年组成的童星户外真人秀,当时红遍了全国大江南北。 而她与黎攸言被分为一组,由大哥哥拎着小妹妹,那时候的日子又美好又像水中的倒影,他们去过许多国家,在沙漠、草原、森林里录制节目,若干次牵手、欢笑,也有争吵和感动的无数瞬间,晚上扎营睡在同一个铺里,就这样亲密无间半年多。 再后来,她被一伙亡命之徒绑架,他们与程猜不同,是真的想要赎金和撕票。十几岁的黎攸言追着那辆车子,不要命地抓着那扇门的把手,被拖行数十米远。他为救她奋不顾身的时刻,让她终于明白何为“万金无价”,她一生也不会忘记。 只是,所有、所有的故事,终究停止在那个秋日的傍晚… 车子稳稳停在朗家大门前,黑衣小伙为她开门,朗柒如常地道了声谢,对方小声说一句“朗总正在等你”。 朗家的女主人阮薇喜爱园艺,大屋内外处处是花草的馨香,譬如蔷薇和茶花。大理石光可鉴人,木质地板一尘不染。 但温馨的屋中充满低气压,僵硬的气氛让朗柒当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赶紧看向母亲求救,结果阮薇也只是假装低头看杂志。 “爸爸。” “你上哪去了,这时候还不呆在家。” “我去找江米米。” 朗赞的表情不知为何稍稍放松,接着却说:“小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不许随便让保镖离开你身边。” “这次不一样。如果他只是要钱,怎么可能做得那么猖狂,还轻易就会被识破身份。” “所以你应该庆幸这次只是受了轻伤。”朗赞压下目光中的疼惜,尽量保持威严:“柒柒,你要听话。从今天起我也会安排人手在你周围,还有,暂时不要和黎攸言见面。” 朗柒一愣:“为什么。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与他无关,但跟他走得太近并非什么好事,我是为你好。” “所以,你也是知道一些他的事情,不打算告诉我,是吗。”朗柒低声问他,“既然这样,我只好自己去弄明白。” 朗赞显然是有些动怒了,下颚线条绷得很紧:“朗柒,我不想命令你,你最好乖乖呆在家。” “……我先回房了。” 她也不想和父亲争吵,转身往楼上走。 朗赞在她身后皱眉,故意冷言冷语地拔高音量:“你要是这么固执,就连你进演艺圈的事,我也要重新考虑。” 阮薇叹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丈夫的衣肩:“她就是仗着你疼她,哪里会真听你的话。” “这小丫头的死心眼还真像你。” “胡说,那不是像你吗?当时我可没你这么‘痴情’。” 朗赞先是笑着挑眉,转眼脸色又变得难看,想着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就是不知着了那个男人什么道,他心情简直好不起来。 朗柒躺在大床上翻看手机,自从她被绑架的消息传开,黎攸言也还没来看过她,唯独简短地打来过一通电话安慰她。但她没有沮丧,也没有惆怅,他们越是这样逃避,就越想探一个究竟。 性格决定命运,这是我们谁也反驳不了谶语。就像朗柒也有遵循的原则——她只为爱而生。 ** 辉腾传媒的大厦顶楼,夕阳落下去的光辉从落地窗洒进来,照得一室异样迷人的光彩。傅立勋在成堆文件面前拿着手机,把朋友圈看见的小动物萌图,随手转发给江米米。 这时候黎攸言从门外走进来,他的睫毛修长,在余晖中有浓重的阴影。于是傅立勋都不得不承认,那人确实比自己长的还要显眼,就连自然的景象都能被他沦为陪衬。 黎攸言坐下来,开门见山,说:“我想退出《千秋往事》剧组。” “为什么?” “因为私人原因。” 傅立勋摇了摇头,明确表示不可能:“我签你的时候是答应过给你足够的自由,但不代表你可以这么随性。” “真不行?” “合约都已经签了,这还事小。但郭老的脾气你不明白,这时候掉链子,以后我是不敢面对他了。” 黎攸言沉吟良久,抬头看着傅立勋,似乎还打算争取什么。 “你可能是退圈太久,不清楚‘行情’。现如今经纪人都是‘大爷’,就算是天王巨星,照样能拿鞭子抽的。” “没想到你的兴趣爱好还挺特殊。” 傅立勋一听就是纯属玩笑话,倒没想黎攸言还将他一军,不过,他又接着说:“你还真说笑了,当年我也不是没领教过‘经纪人’的厉害。” 他们关系友善,但傅立勋从来没听黎攸言开口提过往事,眼下就更没有要打断对方的意思,于是静静听下去。 “那时候莫里还不是‘波顿娱乐’的股东,但已是作出相当成绩的资深经纪人。我在他手下的时候,非常不听话,又不懂找靠山,吃过不少苦头,要说拳打脚踢也不是没有。他还专挑吃力不讨好的通告让我接,仔细想来,娱乐圈从那时候起,已经被一种‘浑浊的颜色’侵蚀了。” 其实圈子也就这么大,“波顿娱乐”就是江米米当初得罪过的那家经纪公司,而股东之一的莫里,正是黎攸言的前任经纪人。 傅立勋沉默不语,他想不到对方也能忍受那样的对待,听闻过去黎攸言性情暴躁、难以相处,想必也是参杂了几分真、几分假。 “对了。最近警方在审讯程猜,估摸也会秘密调查杨国潘,不要和他们走太近。”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退却。” 傅立勋当然知道黎攸言别有用意,但他还是劝道:“谁都清楚,他们也不是第一天干这种事,案子背后牵扯诸多,你这时候不是往枪口上撞?” “别担心,我不会让媒体有机可乘。” 傅立勋上下打量他一阵,手指又在不经意地转动表带:“我记得你先前好像提过,再过几天是你父母的忌日?要不要给你几天假。” 黎攸言稍微怔了怔,他闭上眼睛,又蓦地睁开,漆黑的瞳仁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飘摇:“不用。他们也不葬在一起。” 转念一想,又道:“我每年三月倒是会去给母亲扫墓,到时再给我放假就是了。” 至于父亲,他只字未提。 ** 虽说朗赞不准女儿与别的男人走太近,但毕竟在同一个公司,朗柒总会在某处与黎攸言不期而遇。 还有一个小时是她与江米米排练《领袖》专辑中团队舞蹈的时间,朗柒下课以后提前到了,她告诉助理要练一会儿钢琴,走到琴房门口,才发现已经有人占了房间。 轻轻推开虚掩的半边门,隐约看到男人过分英俊的侧影。 朗柒没有出声,依稀听见他在低哼一首歌,大概是近期要表演的曲目。那首歌曲伤感,哀婉。他就坐在钢琴旁,但没有弹。而那浅吟低唱,就像是感同身受。 朗柒渐渐听清楚了一句歌词——除却梦境,我再无所有。 他好看的手指在质地硬朗、呈亮黑色的钢琴键上打着节拍,她在这一刻想起——为何如今会在这里,只是因为当初,想要见他一面。 随着他哼出的曲子百转千回,她忽然迫切地想要问他:你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我吗,是不是。 朗柒走进去,反锁上门,就好像是打从心底不愿意让别人打扰他们的独处。黎攸言的目光从曲谱移至她的脸庞,房间里有橘色的暖光,照在俩人身处,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让她觉得无限温暖。 “看来你精神不错。” “嗯,我和江米米都算稍稍缓过神了,大家都很好。何况,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对吧。” 她暗示他小时候那桩同样让人惊心动魄的绑架案,黎攸言却只是背过身,指尖点在黑白色的琴键之间,说:“我记得你会弹钢琴,现在还有勤勉练习吗?” “每天都会弹上一些时间。” “那样好。你真是长成优秀的姑娘了,难怪朗叔会这么以你为傲。”他站起来,指向钢琴笑着建议:“要不要弹一首什么曲子,我听听。虽然我也不怎么懂乐器。” 黎攸言让开一些地方,招呼她过来。朗柒只是觉得被一种内心的焦躁驱动,她走到他身边,看到他低头专心致志地望着自己与手边的这架钢琴,别无他意。 一时之间,这种太安全的距离让人莫名地心生诡计,她就是想要做些什么,好打破这个不近不远、不好不坏的尺度,最好能把所有的平静都摧毁。 朗柒踮着脚跟,拉住他的衣襟,近了以后,忽然在他形状诱人的唇瓣上落下一个轻吻。 那不是什么痴缠的吻,而更多的是一种害怕失去的情绪与担忧,她急切地想要证明,内心轰隆作响的荡气回肠,虽然那还不是真真正正的爱情,但却饱满,沾满丰沛的汁水。朗柒没有用任何的力度,这其中的力量却可以让任何人察觉痛楚。 湿润的吻痕短促,就像一阵拂过花海的风。 终于放在他肩上颤抖的手被牢牢牵住,又再度扯开。黎攸言脸上的神情既是严肃,又有一丝无奈。 朗柒忽然就觉得更害怕了,她为这个吻感到懊恼,自然也没有得到他的回吻,一时之间俩人谁也不说话,整个室内的温度仿佛降至冰点。 有一些人,有一些感情,就是这样让人欣赏或者迷恋,迷恋到即使失去一切,也没有办法。 如果走不出往昔,忘不了一个永远无法拥有的人,就唯有用这一生的时间去争取,去遗忘。遗忘他身上耀眼的光。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 整间琴房像被冰封了,压抑的气氛笼罩在身边,许多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口,朗柒不觉得后悔,只是有一点难堪。 黎攸言很快恢复往常的模样,她心里却愈发没有底。 “为什么要这样做?” 朗柒脸色微微泛红,他没有再多等,也没有为难她,反而很是从容温和地问:“你也不知道,是吗。” 她确实不知道吻他的用意何在,但唯一肯定的是,他们分别那么久,她很想念他,从小已经习惯追着他的身影,被他庇护。 “柒柒,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非只有那三种,当然,也可以介于三种之间。”黎攸言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几步,让俩人保持适当的距离,语重心长:“所以,不是非要向我证明什么,也不要太过刻意地用亲昵、亲密的方式来找回过去。你有足够的时间,看清内心真正的想法。” “可你总是把我挡在外面。” “因为我也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你也有自己的生活。” “我并不是……只害怕你疏远我。” “朗柒,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出现。但我们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那时候她还小,诚然不可能对他产生什么过分的爱意。但朗柒对黎攸言的这份感觉却深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 “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也用不着害怕什么。” “那可不可以,就答应我一件事。”朗柒注视着面色如水的男人,他什么都不用说,光是一双眸子,就足以撼动人心。 黎攸言微微向前倾身,认真注目着她,好像这样才能听得更清晰。 “你说如果我需要你,你都会出现,不能食言。” 她不在乎他是兄长还是朋友,只要能在身侧,永不背离,只要这一件事情,就能让她满足了。 “我答应你。” 他抬手,张开手掌,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那你继续练琴吧。” 彼此有心照不宣的退让和回避,黎攸言退出琴房,脊背顺势靠在门框上面,顺手扶着额头,顿然有些疲惫不堪。是的,诚如他所言,要做的事实在太多、太多,无暇分心,也没有丝毫气力再去想别的事情了。 黎攸言直着身子,收紧手指,转向往走廊尽头的那处灯光。下一秒脸上闪过一丝懊悔,他应该……再绝情一些的。可是,唯独面对她,仍然下不了决心。 ** “Gloria”召开记者会,说明此次遭遇绑架是因为程猜在失去未婚妻河茉丽之后,心理上留下重创,而江米米与朗柒万幸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民间也有不少声音在深挖这则事件的真相与根源,然而,娱乐圈里的男男女女反而不在乎这些,有些人甚至在背后嫉妒她们,以这样的方式不断增加曝光率。 经过这回让人惊魂甫定的意外,不止是朗赞担心女儿朗柒会再次遇上危险,江米米也与前来抓她回家的父亲大吵一架,那时候恰逢元旦,一家人才勉强聚在南法市吃了顿饭。 “爸他是为你好,你不是不知道。” “为我好就不该不支持我的事业,凭什么要为我决定未来,不当女警就不是他最爱的宝贝了吗?这是职业歧视!” 江牧野趁着媳妇儿不在想抽支烟,看见咖啡馆禁烟的标志,又只能把烟放回去,听完妹妹的抱怨,他笑:“老实说,我当时也不赞成你去考警校,但当明星更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你也有选择职业的权利,就算说一大堆为你好、要你去做什么的话,还不如随你心意算了。” 江米米觉得这番话听着顺耳多了,这才问:“哥,你来找我什么事?” “最近要拍《封魔》的消息,你听说了吧。” “是啊,都忘了恭喜你,大作家,但愿他们不会毁了你的小说。” 江牧野的正职是刑警,副业却是一位以“叁69”作为笔名出道的畅销书作家,从网络连载开始走红,当年第一本小说面世,立刻就成为年度最火爆的悬疑小说首位,紧接着又写系列,以及陆续推出新的灵异恐怖小说,本本卖的叫座。 现如今,已能妥妥地登上作家富豪榜前三位。 《封魔》是单元小说,涉及侦探、恐怖、悬疑等多样元素,要拍电视剧的消息一经走漏,全国粉丝既担忧又兴奋,哪怕是疑似被剧组面试的演员,无疑不会被刷上首页。 江牧野搅着咖啡,说:“这次选角很慎重,你也知道这个系列是我的成名作,‘朝阳时代’他们也算知道我在业界的知名度。所以,这次我也有选演员的权利。” “我记得《封魔》里的两个主角都是男人,女一号是小攻的妹妹,还和男三号勉强算有感情戏,是吧。” 江牧野屏蔽妹妹这段话里的某些用词,回答:“简而言之,这部片子要是拍的好,从演员到投资方,皆大欢喜,我能担保他们赚得笑到合不拢嘴,但要是拍不好,所有人都得跟着倒霉。” 他身材宽阔,两道浓眉拢住眼神,有一股彪悍的帅气:“《封魔》的主要角色算是三男一女,男主角的妹妹江实初,我想推荐你来演。” “你觉得我行?” “其实,不说你是我妹妹,我想拉你一把,单说这个角色,由你演再适合不过。”江牧野挑了挑眉,“要不然怎么那么巧,她也姓‘江’呢。” 因为当初他可不就是拿她做得原型。 “哥!你实在太棒!” 江米米撒娇卖萌,江牧野两手一摊表示这是理所当然。 俩人又聊了一阵子,话题从轻松的部分慢慢深入到前不久发生的这桩绑架案。 “付芸宝对程猜坦白的内情应该属实,哥,你是干那行的,你说杨国潘和那个叫莫里的……就不能把他们都抓起来么。” 江牧野也收敛了笑容,语气无奈:“毕竟付芸宝也拿不出证据,那些威胁他们的电话和短信,都是别人来做的。何况,她也没对那些人上诉不是么。现在,只有非法拘禁你们的程猜有罪,就算他向警方控诉杨国潘他们在河茉丽生前做过什么,也没办法立案。不过,警方应该会盯着他们一阵子。” “好人活不下去,只有坏人风光无限,果然是最黑暗的演艺圈时代……我真的很希望,可以为茉茉做些什么。” 但是,她却什么也做不到,这感觉真是让人无比绝望。 “即便这样,你也要继续留在那儿吗。” 江米米抬眼望着江牧野,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又点了点头。 或许,在哗众取宠的最坏的年代里,她的信念之路不好走,但连那样的事都没吓跑她,还是要再看一看,再高一点的地方能有什么风景。 江牧野走出咖啡馆与妹妹暂时道别,然后给媳妇儿打电话,俩人聊到咪咪的时候,对方突然问他:“诶,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我哥和咪咪的关系变好了?” “怎么可能。” “是真的啊,以前他们就算坐在一起都没话,这次不一样,咪咪还在我面前夸了几句我哥呢。” 江牧野心中咯噔一下,再次回想那些细节,不禁脸黑——看来有必要把这小姑娘给看得再牢一些了。 ** 朝阳时代影视传媒股份有限公司,也是近年来凭借播出一些当红小说、游戏改编的电视剧而在业界崛起。 虽说江米米不是他们的签约艺人,她却是时下炙手可热的新生代偶像,第一部电视剧必然受到各方关注,再加上还能与辉腾传媒商量,到时候让朗柒也来《封魔》客串一、二出戏,何乐而不为。 江米米很快就被定下担当“江实初”这个角色,第一天拍试妆照,她带着保镖和助理提前二十分钟抵达化妆间,还礼貌地与工作人员打招呼。 等到梳妆师替她弄好头发,再换好服装,江米米站在镜子前端详,突然爆出一句“卧槽”,接着就说:“这到底是什么角色,我演的是村姑吗。” 土到爆的发型,妆画得不伦不类,身上穿的则是早已过时的款式,难怪连江米米都忍不了地向助手维维抱怨。 维维:“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江米米还没来得及接受这一切,目光对上随后抵达的萧末法。如今他又要负责公司运作,又要配合她的日程出行,也是相当繁忙。 第一眼看见她的新造型,面容冷漠的男人果断皱了皱眉,嫌弃地说了一句:“真丑。” “……” 江米米瞪了他一眼,心里又委屈又窝火,这时候恰巧听见那边有人在笑。 路婉清就坐在一张转椅上面,身边还有一些人围着,不是在给她递水,就是在给她拿衣服,无不例外地看向江米米的目光都带着幸灾乐祸。 “路婉清在《封魔》剧组有什么关系吗?” “我听化妆他们说,这部戏的副导演是她秘密交往的男友。” 江米米听维维这么一说,十分断定路婉清就是故意要整她。不过这女人也够欺软怕硬,不敢对柒柒下手,却捉弄过她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简直神烦。 细想之下,这事自己处理不了,她告诉维维:“你打电话给傅先生,把这事汇报一下,看他怎么处理吧。” “嗯,我知道了。” 萧末法再次打量一遍江米米的造型,刘海下的那双眼眸,依然静若深海。这回他不紧不慢又冷冰冰地抬手,光用手指就把她脸上夸张的眼影全数擦干净。 “你做什么!” “妆花了,让他们重来。” 说着,向站在一旁的小俞使了个眼色。 “哦,我去说。” 江米米愣愣地站在原地,很想要消化他这些举动背后隐藏的含义。 然而,他们谁也没想到,那些巨丑的试妆照早已经在各大网站传开了。不少网友和忠实读者,用激烈的语言和方式,把#江米米滚出《封魔》剧组#这个话题刷上了首页—— 一夜江不留:气质可以/调/教,脸丑还怎么看? 葫芦娃:颜差身材差。别毁我们三观了!!! 茄子傻不拉几:呵呵,可以想象《封魔》的选角风波会引发各明星和粉丝的撕逼大战了。 最爱韩少:江实初是我女神!!谁也演不了她!! 江小乖一生封魔饭:我只觉得这造型真是要看瞎了,能这么搞剧组也是醉了……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 江米米愤怒地关掉网页,看着丑爆的照片愈发来气。虽说傅立勋答应会处理好这事,但别人在现场偷拍的照片已经散播出去了,也只有等放出真正的定妆照,才能平息那些负面言论。 不过,小俞还挺管用,那梳化师一看就是Gay,看见这么一位人高马大、二头肌结实的黑衣保镖,简直对他百依百顺,依言重新替她化了一个妆容。 江米米在网上与黑她的那些人斗得正凶,听见有人按门铃就起身去看猫眼,站在门外的竟然是朗柒,赶紧开门打招呼。 朗柒不知为何拖进来一个大箱子,等她打开以后,江米米发现里面竟然全部都是九成新的衣服。 “这些日常衣服是我从家里找出来的,不知道你们剧组能不能用?我也看过《封魔》,江实初能穿这些衣服的吧?” 江米米愣了半天,被朗柒的举动彻底逗乐了,挥一挥手,说:“我们剧组不是缺资金,是……”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显得极其不自然,朗柒心思蓦地深了一层,她坐回沙发上,轻声说:“所以,我听熊安安说,你在剧组被人欺负,是真的?上次在那个综艺节目也是,因为讨厌我才针对你?” 熊安安和维维就是公司派给她们的助理,俩小妞平时消息交换得别提有多勤快。 “我们是一个团队,你的敌人不就是我的敌人。而且你放心,傅立勋都说会替我解决的。” 江米米见朗柒还是没怎么作声,她只好尽快转移话题:“没想到你也看《封魔》这类小说,因为平时休息的时候,我看你都抱着《棔柿楼集》、《天禄琳琅》这类书,很高深的样子……” “其实,小说我也喜欢,而且叁69的书都很好看,我都有在追。挺羡慕你有这样的哥哥。” 江米米面上不好意思,但心里又很骄傲:“他这人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其实很可靠,从小就爱给我讲睡前故事……” 她说到一半发现朗柒还只是干坐着,连忙止住话端,问她:“你想喝什么?热咖啡还是奶茶,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朗柒也没有跟她太客气,那晚俩人是第一次聊了许多,甚至也谈到河茉丽。她安慰江米米,也说了自己的想法:“我不知道分析的对不对,但我觉得茉丽她选择这条路,是因为内心最真实的自己无法接受这个她认为太肮脏的世界。” “嗯,她一直对‘完美’有自己的定义吧。 河茉丽想要“完美”地活着,尽心尽力不留下一丝遗憾。可是,当她知道没有了未来,漫漫人生可能只剩下龃龉与恐惧,就只有选择放弃生命。 “茉茉是我第一个能称为‘伙伴’的朋友。因为她理解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江米米感慨地说着,流露一丝哀伤的情绪,“我认为,无论关系如何亲密的朋友,与‘伙伴’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因为,并非所有的朋友,都能成为真正的伙伴。 朗柒也把这些日子以来思考的结果告知对方:“一个人做不了的事情,就由两个人去共同完成,这是我对‘团队’的定义。” “我明白,很多看不见的风景,如果两个人一起努力的话,或许就能实现的,对吧。” 江米米语调愉悦,朗柒微微点头,听见笑声,她不由地抬头,那个时候好像真的看见对方眼睛里有闪烁着甚为明亮的光,不知究竟是属于她的,还是属于自己。 真正的人生,总是在薄雾散尽之后。 当天稍晚的时候,傅立勋打电话找江米米,语气还带着些困惑与愉悦:“我还没给他们下马威,‘朝阳时代’就给我来电话了。说有一位老板,专门投资三十万用于你的造型、服装。” 江米米:“三十万?我被承包了?!” “承包的不是你,只是你的造型费……” 傅立勋无奈地扶额,想象着这姑娘夸张的语气与表情,不由地想要笑。 “那到底是哪位土豪老板干的?” “不知道,对方说不方便告知。” ** 《封魔》作为现代奇幻连续剧,将以二十四集作为一季的形式陆续播出,今年朝阳时代预计拍摄第一季:黑暗者,与第二季:暗族崛起。 萧末法在片场巡视的时候,剧组的女副导演一眼就看见他挺拔出众的身影,他侧靠在一处窗边,无论光线、角度、颜值,都像是一级的艺术照片。 “你是来试镜的演员吗?” 眼看萧末法没搭理的意思,她又把一张名片递给他:“有没有兴趣来演电视剧?你条件真不错……” “你们演戏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他向另一边走去,女导演这一看才吃惊地发觉,这么酷炫的男人,居然是江米米的私人保镖?! 江米米从椅子上起身,想问他有没有馊主意再给路婉清整回去。稍大的片场外传来一阵骚动,当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引擎轰鸣声,她不由得联想起一个人,但他怎么会来片场…… “骑那么炫的机车!这人谁啊?” “不知道,这么嚣张,男主角韩谦睿进组了?” 停在门外的是一辆黑色川崎ZX-10R,有着流畅的重金属感,那种冷硬的气场特别霸道,骑着重型机车的男人还戴着超酷的头盔。 江米米与萧末法同时看向那人,而片场的众人已被眼前的江牧野和他那辆拉风到爆的重型机车彻底征服,仿佛其他风景都被那一片绽放的光芒给取代了。 他就像他的名字——野马尘埃,无所至极。 “哥,你怎么来了?” “来探你班,顺便看一下剧组的准备情况。” 江牧野说着,朝阳时代的高管与电视剧导演已亲自出来与他握手,他把剧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关照一番,还叫快递送来高级的点心、水果、饮料。不用说,就连那些剧务、动作指导、摄影和美术都卖足他面子。 助理维维是从小乡镇来城里打工的姑娘,见多识广以后,还是激动地扯住江米米的袖子:“不愧是Merlin的亲哥,各方面素质都太高了。” 江牧野在私底下告诉与他保持合作的朝阳时代负责人:“这叫路婉清的是什么来路,也太没眼力劲儿了,以后我的任何一部作品里都不想看到她的那张脸。” “您一句话,这事我们去办。” 江牧野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还满脸浑不在意,带着痞气,下一刻却毕恭毕敬,向萧末法点头:“大哥,辛苦了。” 他在萧末法面前长期秉持着“帅不过三秒”的原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毕竟在地位上某人始终是高他一筹的。 萧老板沉默冷峻,不苟言笑,一副不爱说话的腔调,是另一种与江牧野不同的酷。 “治愈没来?” “她单位还忙着。” 江米米用头蹭蹭她哥,软软地说着:“这次真是给你添麻烦,以后,我得更争气,不让那些人有胆子轻易惹我。” 江牧野低声笑出来,非要宠着似得摸她头:“行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那些人喜欢招惹你,本来就是他们瞎了眼,咱们甭理。” 于是,她小声问他:“那三十万赞助费是不是你给的?” “三十万?”江牧野挑眉,“你经纪人没说要给钱啊,我以为这事不用花钱就能解决。” 无视他自恋的态度,江米米琢磨着:“那是谁给的,还真有老板想承包我吗。” 她话音刚落,目光对上正在给小俞他们布置工作的萧末法,面上闪过一丝愕然,心中一下子有了最可能、又最不可置信的答案。 江米米抓着萧老板的胳膊,佯装没事地把他挪到尽可能没什么人的地方,企图探询他目光中的真相:“三十万不会是你给的吧?” 萧末法低头,看着她的手指若有若无地触及他的肌肤,他平静地看回去,双眸里是一片平静,如无风无浪的海。 “是治愈还是谁,他们知道了这事所以又要你帮忙吗?你把钱收回去,这肯定不能收。” 他的语气是一贯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钱的事我有分寸,你不用管。” 大脑暂时短路,江米米有点急了:“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况且我不需要带资进组什么的……” “三十万我还拿得出。” “你……” 江米米不太自然地咳了几下,还是决定把腹诽许久的话说出来:“这种帮助我真不需要,你能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这么照顾我,已经做得很完满了。” “这是两码事。”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用再说,做好自己的事。” 在萧末法一个长久并缓慢而低沉的眼神之后,江米米果然还是没能说服他。 “总之我会和傅立勋说的,请你撤资,我不需要这些钱。” 再不给萧末法拒绝她的机会,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当天结束探班,江牧野故意给媒体机会曝光《封魔》原作者与江米米是亲兄妹的消息,他在微博、face book等互动主页发布一条更新,上面写着:你一直是我心中唯一的江实初。 下面的配图,是江米米从初中时期起的几张生活照,诸如从学校出来喝着橘子汽水;在学生艺术节上的舞蹈表演,或是低头一笑,或是面颊绯红,双眼明亮清澈,偶尔又有一丝狡黠,简直就和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一样。 结果不言而喻,引发比前一轮更为热闹的转发—— 夏尔-想嫁进韩家:卧槽,这是#别人家的哥哥#系列! 漫舞de光阴:感觉之前骂江咪咪的都被集体打脸了,啪/啪/啪。 干煸豆角:安利专业户来啦,江米米的“江实初”感觉萌萌哒!根本不用剧组那些什么傻X的造型! 螺蛳喜欢蛮蛮花:我突然想起来江实初的标记就是“Merlin”,这些照片里的小动作和场景好几个都有在书里看到过啊!江米米妥妥是原型,给叁6/9大神跪了!妹控! 隔天,江米米也更新一张最新拍摄的照片,完全就是有意要回应兄长,这下子在粉丝、读者和网友之间引发又一轮轰动,原因是——江米米剪了一头短发! 她说服傅立勋,索性把发型剪成小说中前两部“江实初”的造型,而在黄沙飞扬的土地上,一手挡住下半部分的脸。前方的道路似乎很宽阔,她衣袂翩翩,几分俊雅,目光中流露出的坚毅与沉着,早已改头换面。 照片上方只有一句话:这一路走来,漫天的尘土飞扬。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 年关一过,《封魔:黑暗者》的前期筹划即将完成,《千秋往事》剧组举行开机仪式,拜神、摆宴都是老套路,朗柒面带官方笑容,与主创人员一起合影。 黎攸言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朗柒听见有两位剧务在她身边小声谈笑:“长得帅也是一种烦恼啊……” “真想问问黎攸言,‘你长得这么帅又那么会演戏,你本人有什么想法’。” 她不禁闷声一笑,看着男人颀长优雅的侧影,还有那漆黑的眉与引人入胜的一双眼睛,其实,自己也很想找他说说话,听见他的声音就会觉得喜悦安宁。 但朗柒还是克制住这份心情,因为自那天琴房的事情过后,她就知道这份距离是需要克制的。 《千秋往事》大部分的取景是在临海新建的一处影视基地,朗柒的第一场是与饰演冬瓷父亲的老前辈对戏。 临开拍前她免不了有些紧张,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就询问助理:“有没有带胃药?” 熊安安找了半天,摇头说:“要不我找剧组的人问问,你等着,很快!”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听见有男人嗲声嗲气在打电话,那是波顿娱乐里一位小有名气的经纪人Gary,他爱穿紧身的亮色衣裤,总是翘着兰花指。身旁还有一位年轻人,手里提着一双尖头皮鞋,一看便知是某人钟爱的款式。 “哎呀,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讨厌。晚上见面再聊。” Gary按掉手机,用食指指着年轻人,那眼神简直是高冷:“剧组可不要吃闲饭的,给我机灵点,听到没?” 年轻人待Gary走后,低头坐在一把折叠椅上,他的半边脸被头发遮住,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替那位经纪人擦起了鞋。 熊安安心想正好,走上去拍他肩膀,说:“哎,小伙子,你是工作人员吧?我们柒柒有些不舒服,你去找点胃药过来。” 他动作稍稍滞缓,然后抬头径直地看向不远处身体不适的朗柒。她眉头轻蹙,五官秀雅、皮肤很白,即使是在女演员经常出没的地方,依然让人瞩目。 看见对方正在看她,朗柒还是很有礼貌地报以一个微笑,同时还带着感谢的意味。 年轻人没有再说什么,放下鞋子,站起来:“附近有药店,我去买。你让她多喝点热水。” 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熊安安接过这人手中的药袋,突然发觉对方居然长得不差,他面容清秀,是很符合时下最热门审美的美男子,眉飞入鬓又有三分英气,让女生无法抗拒。 朗柒:“谢谢,麻烦你了。” Gary走过来瞧了瞧他们,顿时笑得让人浑身发毛:“哎哟,朗大小姐。” 他谄媚地把那人拉到朗柒面前,介绍:“这是我们新签的艺人,吴肖阳。以后还要请您多多关照,多多帮忙啊。” 熊安安一听这话,才明白自己给弄错了,登时闹了红脸,给帅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您是……” “没事,于情于理,都应该跑这一趟。” 朗柒也急忙向他致歉,并作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朗柒。” 年轻人与她对视,忽然笑得腼腆,右边脸颊有淡淡的腮窝,流露几分讨人喜欢的温柔:“你好,我叫吴肖阳。” “肖阳,我的鞋子你倒是擦好了没?” 朗柒对娘炮的男人没有好感,何况,Gary与吴肖阳的相处方式让她很难不想起往昔。那时候,黎攸言与他的经纪人莫里不但不和,还有过拳脚上的瓜葛,让她印象极为深刻。 她心一沉,面上淡淡地说:“Gary你真是好福气,有这么棒的艺人为你‘提鞋’。” “我辛辛苦苦给他们拉赞助、接通告,要他们做这点事而已。现在不好好调教,以后他们要是有点成绩,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 “那照你这说法,下回见着傅立勋,我得好好给他擦一擦。” 熊安安在一旁“噗嗤”地笑出来,觉得这画面太美根本不敢看。 这时剧务打断他们,说要准备开拍了。朗柒走到吴肖阳身旁,笑眯眯地说:“你还是早点跳槽吧,‘辉腾’或者‘hero娱乐’,远比你现在的公司好,至于合约方面,我们派人帮你和波顿谈妥。” Gary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地位,他又无法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地咬着下唇,待朗柒走远,他才暗暗骂了一句“小贱-人”。 吴肖阳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身影,她的头发很长,按照人物造型用一根缎带束起。黑色发丝在阳光下反射出柔顺的光,给她增添了一抹色彩,不知为何,心里慢慢觉得那真是一个惊喜。 郭长青导演要求严苛,朗柒的第一幕戏整整拍了一个小时,最后紧张得浑身是汗,才总算通过。直到准备下一幕,她才发现黎攸言不知从何时起出现在现场,他对她点了点头,略带着笑意。 朗柒咬着唇瓣,忐忑地问他:“你觉得我演的好不好?” “你认为好就是好。何况,我说的不算数,要导演看过才算合格。”他顺手替她将洋装的领子再次抚平。 “可是,我想听听你的建议。因为你的话…对我来说很重要。” 静了一静,黎攸言认真地回答:“你天生就是适合聚光灯的,要更有自信一些。” “是吗?”她笑起来。 “演戏这回事,虽说有的人确实靠天赋,但自身努力也是必不可少的。你聪明、细腻,感情丰沛,能够更快入戏,等到再累积一些经验,或者说人生阅历再久一点,就能演得更好。” 朗柒迸出笑来,对于接下来要拍的第二幕戏重燃信心,她更加期待能够与黎攸言真正对戏的那一刻。 黎攸言在看台词的时候,有位年轻人在他身边停驻脚步,他抬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对方大概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脸青涩朝气。 “黎先生,我是你的影迷。小时候就对你的第一部电影印象深刻……”吴肖阳在激动之下,声音微微发颤,“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一个签名?” “你也是《千秋往事》的演员?” “是。不过就是演一个小角色。” 黎攸言接过他手里捏着的本子,发现里面还贴着当年的剧照。他笑了笑,忽然不动声色地问他:“你和朗柒认识吗。” “今天刚认识。” “她和你们学校的女生相比如何?” 吴肖阳知道他们素有渊源,不敢含糊地回答:“她、她很漂亮,也很优秀。” “她性格外冷内热,努力上进,又很踏实,这种女孩儿现今是不多见了。”他不咸不淡,让吴肖阳预测不了他究竟在想什么。 “难怪你也会被她迷住。” 吴肖阳还没来得及分辨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黎攸言已经将本子还他,笑容带着前辈的和蔼与气度不凡。 原本对那人充满敬佩的感情又再一次产生变化:一个男人究竟要做到哪种地步,才能如此具有魅力,而又深不可测。 ** “Gloria”在经历种种意外之后,总算在四月正式发片。第一张组合专辑《领袖》,包括十一首国语新歌,其中两首还是江米米的原创歌曲。 唱片的主题也很鲜明:这是一场娱乐圈的领袖之争,他们是次世代的领袖。这个称谓同样也代表她们对自我地位的突破和认知。 “Gloria”本来就是一支为了打破常识而存在的先锋团队,专辑一出空降各大榜单,成为销售冠军,必然是风光无限。 同时,黎攸言的《山河为镇》如期上映,风评票房都如预计那般一路飘红。他终于名副其实,成为比当年更红的优秀演员,无人不晓得他的天赋与勤勉,就连最严谨的影评杂志都不吝啬地给予他高度评价:“在片中扮演男主角‘穆沉’的黎攸言,的确没有辜负大批影迷和导演的期待。作为久未露面的第一部复出作品,他在镜头里表现出的专业,以及对角色演绎至深,具有极高水准。我们可以抱有期待,他将成为影坛再度冉冉升起的一颗启明星。” 首映当天各大影院几乎是座无虚席,朗柒也约了江米米一同前去观影。《山河为镇》讲述的是谋略家“穆沉”的跌宕命运,感情戏份占得比重不多,朝暮江山、兵荒马乱的背景却刻画得尤为深刻。 黎攸言适合古装,黑缎般的发丝垂在背后,那就是活脱脱一位运筹帷幄的国师,神助君王打下王朝。 男人还有好几个褪去衣服、只穿亵裤的镜头。他侧卧床榻,衣襟大敞地露出胸前结实光滑的肌肉,让观影者在剧院屏住了呼吸。 朗柒一直望着大荧幕,几乎是连眼睛都不眨。有时候,她甚至又不敢去看大屏幕里那个男人每一个风华的笑容与飒爽的英姿,但是,他那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江米米看完以后一个劲儿地说,只有看了黎前辈的电影,才知道他平时做人有多沉默低调。 那些锋芒与袖里乾坤,统统收了起来,但在张力十足的情节之中,他终于大显其鲜亮傲人的资质。 … 电影上映期间,黎攸言配合宣传去其他城市参加活动,晚上近十一点的时候,他回到下榻的某星级酒店,大堂四处都还飘散有咖啡的香味,不免稍微让人振奋了一下精神。 就是在这平凡无奇的时刻,坐在角落的男子掐了香烟,径直向他走来。 “没想到你还会回来,真是有意思。”来人有心说笑,穿着一身昂贵体面的西服,前扣敞开,“不会是专程来找我报仇的吧?” 时隔多年再见到对方,莫里心中为黎攸言的那些变化惊叹。他不到四十,时常觉得已经在步入衰老,但眼前的男人除了变得更为成熟稳重,好像没有更多被时间毁坏的证据。 “就为过去这点事,处心积虑回到圈子…莫先生也太多虑。” 也是,何况他不像这么愚蠢而无为的男人。 “莫先生。”黎攸言突然叫他,指了指那张桌子,“刚才看你和朋友在玩牌。时间还早,不如让我也加入,陪你们玩两把?” 莫里笑了笑,语气难免轻蔑:“我们赌的有点大。” “那我量力而为。” 男人也没想到有什么理由好拒绝,他又和杨国潘走得近,就对黎攸言做了个让他加入的手势。 其实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才是最大的赌局。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 临近午夜,酒店的咖啡馆包房里正在默默地开局。作为睡前娱乐活动,几位老板玩得也不算豪赌,但拿普通人的标准自然是不能比。 黎攸言操纵着那副近乎崭新的扑克牌,手势一刻不停,每张牌都恰好地发至每个人跟前,四平八稳。 莫里微微讶异:“你的手法很熟练。” “我这几年也有玩过,熟能生巧。” 对上他疑惑的目光,黎攸言也只是脾气很好地解惑着。 他们玩的是德州扑克,筹码以万计算。莫里漫不经心地吐着烟圈,咖啡馆的光线很暗,当再次看到对方的那双眼睛,他才第一次留心到,这个人不知是已被谁塑造成另外一个人了。 黎攸言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西装,眼神蓦地凌厉,又沉淀到深处,原先少年模样的骨架全数长开,明显锻炼过的身材结实而硬朗,面部线条更是无可挑剔。 就是那个曾经乖戾嚣张、却又只能任由他决定方向的黎攸言,这一晚,他们几个加起来,统共输给他一百来万。 他的心理素质极高,莫里甚至觉得是高到一个没办法衡量的地步,那些为了引人耳目作出的掩饰和小动作,几乎看不出破绽。 自己已经在这方面算得上是一个老手了,可他拿着一副怎样的底牌,居然根本看不透。 虽说这笔钱算不得什么大数目,莫里还是微微震惊:“你好像…很擅长。” “就这些小钱,莫先生不会舍不得吧。”黎攸言这么说着,却也没有去管那些筹码,只是淡淡道:“不过今晚就当我和各位交个朋友,以后有什么机会,希望你们多照顾晚辈。” 他这人情卖得恰到好处,其他几位老板也都欣然接受。 莫里掏出打火机,又心不在焉地点了一支烟,看着起身离开毫不在乎那些赌资的黎攸言,这岂是普通人办得到的境界。 他忽然觉得焦躁莫名,狠狠吸了几口烟,但依然看不出对方到底隐瞒着什么目的。 ** 水涨船高,Gloria日渐被多到棘手的各方片约、邀请卡包围。某天她们也应邀去一个某品牌的时尚派对,私人会所被装扮得光彩夺目,乐队正奏着舒缓的曲子,灯光犹如无数道交织在一起的影虹。 从大门一路走来,随处可以见到盛装打扮的时尚界人士、明星,衣香鬓影,交碰酒杯的声音不绝于耳。 江米米指着那边头一回见着的新人,问身边的大美女:“那人是叫吴肖阳吧,hero娱乐真打算挖角?” 朗柒也不避讳,说:“我跟在长辈身边见过的明星不少,他有红起来的资质。放眼国内规模稍大一点的经纪公司,也就hero娱乐和辉腾传媒算是靠谱的,我不想埋没人才。” “你到底看中人家什么?” 说着,江米米用胳膊肘蹭蹭对方,朗柒:“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看这小伙子挺好呀,白白净净的。” “他还比你大一岁,干嘛用这种口气。” 朗柒话音刚落,看见路婉清在小模们的簇拥下来到签名板前,摆出各种Pose享受聚光灯的洗礼。 近日来,她其实失去不少商业活动的机会,不过那也全是自己作出来的,不能怪别人。Gloria本来就是公司的一块宝,傅立勋为江米米出一口气理所应当,江牧野为妹妹更是不用说。她仗着在娱乐圈有靠山又有资历,以为作弄一下新人也不过分,结果硬生生把自己给坑了。 朗柒想来也觉得可笑又可悲,但江米米说到底是为了她才受过委屈,不能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习惯性地摸了摸珍珠耳环,她觉得还得做些什么。 到新闻媒体要求大家集体拍照的时候,路婉清站在两排人的中央,身边自然是没她有名气的小角色们。 朗柒走过来,立刻引起众人注意,路婉清轻咳一声,皮笑肉不笑:“是朗柒啊。” “路先辈。” “这里人多,你们还得注意安全。”路婉清刻意说到:“以前我也不知道,你和江米米真是有本事,能把人都逼到那份上。” 她指的无非就是那一则早已过时了的新闻。 “前辈真是抬举我们了。不过……” 路晚清没想到平日里不管闲事的朗柒会反唇相讥:“这个中心的位置,差不多该让给我们了。” “……” 言尽于此,路婉清气得当场变脸,又不得不把中间的地方腾开。一旁的江米米硬是憋着笑,还不忘给朗柒点了一个赞。 谁红谁才能长久地占据着中心,这也是娱乐圈不争的事实。 下午,江米米来到《封魔》剧组,导演要求她去学一些武术动作,方便到时拍摄。“江实初”这个人物从小与哥哥“江不留”接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虽说是现代剧,打戏却必不可少。 四位主要角色,有三位已经敲定。除她之外,江不留由“星二代”韩谦睿扮演,起初网上让他来演第一男主角的呼声就高,他的父亲至今有不少死忠粉,儿子一出道更是博得欢呼一片; 另一位与江米米有感情戏的男主“辟邪”,则由谢棋楷担当,他们在《明星私校》那个综艺节目有过合作。他是娱乐圈的“空降兵”,基本没拍过什么偶像剧,这次角色造型出挑,性格也出彩,值得这位昔日影帝一试。 江米米一想到要与他们对戏,就只能再抓紧练习。幸好她也有一点功夫底子,与教练结束一天的排练,回家继续琢磨那些动作。 但一个人练总是少了些什么,咪咪开动小脑筋,这时候萧末法很合时宜地出现在她面前。 “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工作吗?” 萧末法面无表情地回视,语气冷淡,但也没有拒绝:“没有,但你公寓地方有限,只能稍微教你一点。” “好,那我请你吃夜宵。” 两人回到家中,搬开桌椅,又稍微清理了客厅的东西,总算腾出一块空地。江米米做完热身,萧末法也脱去外套,他个头高挑,上身的黑衣剪裁和衣料都很简单,但穿在对方身上莫名地俊朗有型,腰臀的曲线更是充满张力。 江米米微微出神,接下来就赶紧想着第一招要出什么。 萧末法凉凉地站在一边等她出招,等了半天,一脸冷酷地:“到底打不打。” 她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一个旋身就是一脚。 萧末法陪她练了一会,觉得不行,出拳踢腿的动作僵硬并且无力,就说:“有剧本吗。” 江米米拿了几张打戏的剧本单页递过去。 “还要用剑?” “嗯,这是后面要拍的,我也得早点练起来。江实初和辟邪一开始是对立……” 听江米米讲了一会剧情,萧末法起身,决定:“我把这段大致打一遍,仔细看好。” 她点点头,目不转睛地看他出拳。萧末法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行云流水,又带着一些狡诈,那气势简直无法无天,她忽然就想到那一句——兼收并蓄,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这男人不愧是保镖公司的大老板,放到古代起码是锦衣卫级别的。她看都看呆了,哪还有空对他还手! 萧末法讲解要点,又让她过来再试一试。江米米按照他刚才的那套与他试戏,这一遍效果果然要好许多。 俩人渐渐脱离剧本,萧末法抓住她双手举过头部,收紧一只臂膀。江米米想找机会挣脱,但巨大的拉力不容她抗拒,她想要抽动肩膀,他却抓得稳健有力,另一只手正巧托住她的腰部。 江米米只穿了很薄的上衣,感觉到对方因为运动而热起来的手掌就放在那块地方,几乎马上就浑身发烫。她的后腰这块非常、非常的敏感,酥麻的感觉从脊椎窜上来,连腿都软了。 他一字一顿:“想办法还手。” 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去想这个……要不要这么迟钝啊。 江米米:“那这招要怎么办?蹲下来抱紧你的大腿?” 萧末法看她是真急了,耳垂还有可疑的红晕,他被弄得一头雾水,只好先放开她。他松开她的一瞬,江米米脸上闪过一个念头:有破绽! 结果还没等她再次出手,就被萧末法识破了,身子一侧,下招立刻双手架住她。江米米没法硬接硬,连退几步,他说:“我不反对偷袭,但你表情还能不能再明显一点。” “不练了,感觉一点便宜也占不到,再也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江米米破罐子破摔,半扑在沙发上就不肯起来了。萧末法看着她缩起身子,剪了不久的短发蓬起来,很像毛茸茸地一小只。他心里一动,破天荒地将手移上去,揉着她的短发,知道她是为了这部戏付出全力。 虽然在他看来,这姑娘的短发哪里有长发的时候乖顺可爱。 男人听不出语气地说了句:“笨蛋。” … 晚上洗了一个热水澡,江米米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准备休憩。当她感觉到背部传来微痒的触觉,就总觉得萧末法的手还托在她的腰上,记忆带着温度渗入已经冰凉的肌肤,她觉得那是炙热的。 江米米微微红了脸,慢腾腾地滚过半边身子,她在潜移默化之中,觉得那个男人很特别,当然也与江牧野是截然不同。至少,他给她的感觉不再局限于冷漠,生疏。她认为他板着脸训人的时候,还有打架的时候……很帅。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 江米米补完几节之前来不及选上的课程,从舞蹈学院出来,傅立勋按下车窗,向她挥一挥手。 他专程来接她去《封魔》剧组,顺便也为她打点一些事宜。江米米在路上听他闲谈,才知道剩下的“容潜”一角,可能定下吴肖阳出演了。而且,hero娱乐的高层似乎在与这位新人谈签约的相关内容。 “这个角色是很适合他来演,况且,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和韩谦睿很般配,机智沉稳攻和腹黑内敛受,攻受分明。” 傅立勋对此很难发表看法,只好默默地转移着话题:“Merlin,以后在剧组还有什么要求、不满意的地方,我会替你搞定。路婉清这边也是吃过苦头了吧。” 她若有所思:“我上次跟你说三十万的赞助费,真不能退?” “这事不是你说了算,习惯就好。” 可这人情要怎么还,江米米叹气:“这是我嫂子的哥哥给的,我哪里能收……” “你是指萧末法?” 傅立勋趁着红灯侧身,看见她胡乱地拨弄着一头短发的发梢。 “嗯,他也承认了。” “那既然这样做,也有他的原因。何况‘拓谷’生意做那么大,我看三十万不过是凤毛麟角。” 江米米对着他干瞪眼:“你不是骗人吧?他哪里会这么有钱。” “你真是对他丝毫不了解。”傅立勋这么说着,语气倒是有些莫名的愉悦。 “因为那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财大气粗的样子嘛。” “真正的有钱人都很低调。” “可你就算再低调,我也看出你戴的手表都挺值钱。” 傅立勋不禁莞尔,没想到江米米对这些细节也留意到了。他确实喜欢手表,今天手腕上戴的也只是收藏之一。 “其实,当初不论我怎么想,也不可能有哪位老板平白无故花三十万包装我。所以结果是他的话,一切也就合理了。” 江米米说完,顿了顿,又补上:“但说起来,‘波顿娱乐’真是好笑,当时想和我签合约,又要我答应‘潜规则’,问题在于那些老板喜欢得哪里是我这种类型。能看上我也算他眼光独到。” “那你对自己粉丝群的定位是什么。” “我的粉丝不都是萝莉、痴/汉、宅男吗?” 傅立勋就是笑,车子平稳地在大路上行驶。 “傅立勋,当时你又怎么会看中我的,签下一个朗柒就足够你们赚了,怎么还会想到我呢。” 他也不是看不明白,即便江米米是有些特质,但“星之冠”的比赛之中藏龙卧虎,真要说如何注意到她的,可能除了那股韧劲和实力,还有难免的一些私心吧。 “我对你第一次有印象的时候,你并不知道实情。” 傅立勋勾起唇角,等了等,才平静地说:“那时候还是‘大淘沙’的比赛环节吧,我听见你在休息室的阳台唱歌。” 那日,总算结束一天工作的傅立勋已经很疲惫,本想抽根烟缓解心情,谁知当他走上二楼的会议室阳台,听见隔壁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歌声。 他们隔着半堵墙,谁也看不见谁,她的歌声静静飘来,听得人心生暖意。傅立勋也不出声,就这么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抽烟,那是一首鲜少有人会拿来练习的英文歌。 她唱的愈发随性,他却听得愈发专注。生活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但从中得到的安抚与治愈,让他觉得浑身都放松下来。所有音符都被拆散,再由她拼成一副绚烂的画面。 他抽完一根烟,又抽一根,后来烟是停了,但依然留在原地,听她不断地唱了好几首,听到自己身体里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他舒展身体,对着远处耸立的高楼,深深叹出一口长气。 那日的晚霞格外灿烂,像是他见过最美的一次,彩霞和光照在他半边侧脸,如镀上一层金,他收起打火机,低头轻轻地笑。 再之后不论是从其他选手、还是与她本人面对面的交谈,他都能感觉到这姑娘不屈不挠的意志。 “谈论理想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很多人都会觉得是脑残,何况现在拿它来做借口、制作噱头的节目太多,所以你看我从来不在镜头前说这种话。”江米米在第一次与他交谈时这么说过,“但是,想要成为那样子努力着的自己,比什么都重要吧。” 傅立勋很难不承认,他对她还并非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但不容否认“好感”是的的确确存在。这感觉比起一见钟情,没那么具有冲击性,也不够浓郁,但能更为牢固、长久,孕育出芳香扑鼻的味道。 傅立勋沉浸在这种叫人期待又温暖的环境里,等待时机成熟,醉人的香味渐渐发酵。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曲起,这起伏的心情不知何时消逝,也不知何时出现,就像时间的沙漏出了故障,所有画面都被凝固住不动。 谁知,慢三拍的江米米还是成功地打破了气氛:“傅经理!街边有卖烧烤,你停一下车好不好,我饿了。” “还不到饭点,何况你吃这种东西,不怕胖吗。” “昨天我还看见好多明星发宵夜……” “你别总看微博上女明星拼命发美食照,她们都是装的,不是所有明星都真吃不胖。”傅立勋哭笑不得地说着,“有个女子组合刚出道,为了减肥饿得抱在一起哭。还有我见过某位导演点一桌菜,演员只能在旁看着。现在导演对你是没要求,等要你减肥的时候,还不哭死。” 江米米只好趴在窗户旁,眼巴巴地看着烧烤摊离开自己的视线。 … 整个硝烟弥漫、败絮其中的娱乐圈,在Gloria出现以前,已经经历包括车/震、吸/毒、明星自杀在内的各类冲击性新闻,早已过了因为一桩出轨丑闻就闹得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的时代。 所以,当京申时报爆出杨国潘因为涉嫌聚众赌博、嫖/娼被抓,诸多网友已经不觉新鲜。 巧就巧在几天之后,波顿娱乐的股东之一莫里被公安局经侦大队带走。他利用职务便利,伪造文件,非法侵占他人股份,数额巨大。同时,还伙同公司财务,挪用公司上百万资金转入自己“小金库”,再来就是以虚增利润来欺骗股民和银行。 假象被彻底戳破,波顿娱乐股价跌停,莫里的数罪并罚,难逃牢狱之灾。 黎攸言在《千秋往事》剧组看到新闻的时候,身边有好事的工作人员想问他“你一直与杨老板不是关系挺近吗”,结果,这时候他回眸冲对方投去一个无法解析、眸色深邃的笑意,后者被迅速定在原地,半张着嘴愣住了。 是的,他确实不用说话,往往一个微笑,别人也就不记得最初要问的是什么了。 ** 《千秋往事》是以“楚氏”家谱为主线,描绘出藏在显赫家世背后沉重悲壮的兴亡旧事。 曾经的楚家是地道的商业巨头,但随着大时代的战火迭起、硝烟弥漫,楚家老爷子拒绝与日军合作,最后只能任由大女儿和大儿子死在敌人枪口;二儿子加入空军,遭到敌机炮轰坠毁丧命;黎攸言扮演的小儿子楚诃,也抱着死去的冬瓷在前线悲壮就义,可谓是令人无比敬佩的满门忠烈。 而楚诃与冬瓷的故事,在朗柒看来竟也与现实中的他们有相似之处。 楚诃大了冬瓷好几岁,她还小的时候两人常在一起读书作伴。后来,楚诃拒绝了十六岁的冬瓷,远渡重洋去游学,并带回一位美丽动人的未婚妻,但对方其实是卧底多年的女特务,一系列遭遇终令楚诃成为热血军人,在剧中骁勇善战、英姿勃发。冬瓷始终对他怀有无比的敬仰,楚诃却在剧终才发现一直以来爱着的只有她。 这条爱情线在整部恢弘的大制作中不算比例太重,却十分的哀婉缠绵、感人肺腑。 俩人年轻时分开的这一场戏,郭长青特意挑了阴天来拍摄大雨的场景,灰蒙蒙的天气倒像是随时都能落下倾盆大雨,朗柒要做的是独自一人在大雨中向前奔跑。 天气还没有回暖,人造大雨的无数水珠浇湿她的头发,但敬业的精神还是驱使她完成每一个躯体动作和面部表情。反复拍了几条,朗柒在说台词的时候几次呛到,跌跌撞撞仍然要往前拼尽全力地奔跑,茫茫然地追逐属于她的爱。 郭老喊了停,说是还要再讨论一下方才拍摄的画面细节,朗柒围着毛巾去一旁的房里避风、休息。 黎攸言进来看她的时候,这姑娘依然惨白着脸,好像没有从这股寒意里出来,他直接叮嘱助理:“叫人去煮点御寒的茶水过来。” 熊安安识趣地去守门了,朗柒抹着脸上的水渍,良久,忍不住出声:“黎攸言……” “嗯?” “替我擦一下头发,好吗。” 听见她牙齿微微打颤的声音,他也没法拒绝,就拿起干净的大浴巾,动作利索又温柔地抹着她发上的水珠。这时候所有其他的事物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他的手掌,在为她擦去冰凉的温度。 “你记不记得,那时候参加节目,我掉进过河里,后来你也是这么做的。” “怎么不记得。” 他低声说着,更加仔细地擦拭湿透的发梢,确保她不会着凉受寒。 不知过了多久,实则也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但朗柒已经忍不住地翘起唇角。她从头到脚没有一块地方是干的,可这时候从身体不断涌出的热度,足以烘干那些潮湿。 面前驻着人,是少女时代的无限憧憬。纵然时间给予了她残酷的空白,但至少他还是回到了她的生命之中,朗柒伸开双臂,轻轻将他拢在身前,黎攸言并没有退开,这个拥抱的姿势,无限温情而动人。 “我爸爸有关于你的事,对我隐瞒不说。你自从回来也一直反常,这与杨国潘他们必然有联系,是吗。你和他们走得那么近,是为了什么。” 黎攸言无法避开这个问题,倒也回答的很平静:“我接近他们确实有目的,但也不是为了扳倒莫里这么简单。” “那是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今的娱乐圈,究竟为何会被称为最黑暗的时代。”他关于这个话题永远不会多说一句,今天算是破例,但也仅限于此了,“柒柒,我不想让你接触到这一层面。” 事实上河茉丽的死已经揭开了最外层的隔膜。 而朗柒一直生活在温暖的家中,她拥有世界上所有一切美好。黎攸言不要让她看见黑暗,走入黑暗。 如果可以,他愿意用置之死地的魄力和决断力保护着她,因为她内心的净土是不容置喙的美,那是最不可多得的珍宝。 这是时代的罪恶,也是他人生的忧患,全部与她无关。 而朗柒终于得以明白,难怪,难怪他始终能做到不乱于心,又不困于情。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 如果不是从最初就明白他背负着所有难以启齿的秘密,她也不会就这样一头栽进去,早就在他划出两人界限的时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朗柒这么想着,抱着黎攸言的双手却更加施力。他好像也早已妥协,拿着毛巾敷在她的黑发上。她的衣服是湿了,他能够碰到布料,感觉到那里包裹着的是令成熟男人足以颤栗的姣好身型。 黎攸言在心中再次叹息,他应该早就明白的,她不但长大了,还拥有完美的姿态,双眸晶亮、神采动人,毫无疑问会成为无数人心中的缪斯女神。 “为什么…不能就让我呆在你身边,帮助你呢。” 忽而,黎攸言好似心情不错地笑了,他的笑声愈发低沉,勾着人的心尖,尤为性感。男人用哄小孩子般的语气说:“因为,我怕你会看到‘恶魔’。” 朗柒听得云里雾里,直到黎攸言的助理在门外轻声咳嗽,他恍然回神,告诉她:“导演找你了。” 最终,郭长青认为上一个镜头没必要再重拍,下一出则是黎攸言和朗柒试戏的升级版了。 起初几条有些不顺利,郭老耐心地给朗柒讲解表情变化和大致走位,但到底与黎攸言一起的对手戏并不那么好演。这男人不会因为《山河为镇》取得一些成绩就目中无人,不仅是对角色钻研深刻,他的演技能让好演员开窍,也能让资质不足的人知难而退。 朗柒显然是过分紧张了,导演让他们休息五分钟,黎攸言趁着这时安抚她:“你再想一想冬瓷和楚诃,不用回顾整个故事,只到此时此刻为止。” 她点点头,努力清空大脑里其他琐碎无用的数据,只留下那位少女最为珍视的东西。 于是,当楚诃再一次无情地拒绝她,怒意忽然被悲愤取代,她慢慢地走向他,神情模糊而疲惫,好像下一步不抓紧他的衣衫,那她就不再是她了。 而她也早已不是“朗柒”,却是成为了“冬瓷”,在最曼妙与天真无邪的年纪,为爱义无反顾。 楚诃迟缓地看着她,清楚地望着她被推向自己最远的地方,冬瓷盯着他无论如何要与往昔诀别的脸,终于流下眼泪。 郭老透过监视器看了一遍,沉吟片刻,低声说:“我需要改一下剧本。”他的脸上既有踌躇,又是欣然:“让我想想…再想一想。” 郭长青拍片多年,鲜少有临时修改剧本的举动,而朗柒与黎攸言却不知为何触动了他,竟然让老导演起了修改剧本的心思。 朗柒被熊安安喊着先去吃午饭,黎攸言却站在郭长青身边,询问:“我想再看一遍刚才那条。” 当他再次看到那时候朗柒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么努力而不懈,整个人就像从大海深处涉水而来,冰冷无望又满是力量——黎攸言被深深地震住了。 “有种感情不是靠演出来的,是靠长出来的。”郭老抓了抓头上那顶帽子的帽檐,笑得儒雅。 “入戏太深也不是好事,□□的时候…才知道痛。” 这话黎攸言也不知道是在说谁,只是将目光转向他去,再无多言。 吃过午饭,郭长青把演员们叫过来,说:“这里我想加一出诀别的吻戏,你们没问题吧?” 朗柒大为吃惊,立刻转头去看黎攸言。他极为认真地与导演探讨了几个问题,随后便答应下来,而她即使再紧张、再没底气,也不可能拒绝了。 有位副导演在一旁逗乐:“那看来两位的荧幕初吻是注定要献给咱们剧组了,老郭,咱们这部片子肯定得收视长虹啊!” 冬瓷要在风雨飘摇的长街上亲吻楚诃,这就意味着朗柒还得再淋一次冰雨。道具、灯光准备就绪的时候,黎攸言也为她讲好彼此要如何配合才默契。 朗柒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是演戏,要有专业精神,她吻的是电视剧里的楚诃,而不是那个叫人担心牵挂的他。 更多的雨水扑面而来,她向后仰了仰,微微抬起脸,他弯身就把动作停在她的唇边。本以为这一刻的犹豫与出戏会被喊停,但是导演没有出声,黎攸言捧住她的脸颊,密密丛丛的感官刺激从脖子处蔓延到无边无际,她身体一震,越来越热。 越吻越觉得口干舌燥,时而迷蒙,时而清醒,时而酣畅,时而窒息,她的五指用力抓紧他的手腕,那是深深的一个吻,在这小小的世界中,思想愈发混沌,只能依着渴望前行。 微痒的触感从舌尖散发至全身,湿润的额头一片滚烫。他的怀抱也越来越火烫,水帘则让视线更为模糊。 脉搏、心跳……两人离得这么近,不可能察觉不到这样剧烈的节奏,黎攸言轻捏她的下巴,示意她要轻轻张嘴,他的双眸在雨中更多一份黯哑,好像任由这落雨纷飞来吞噬他所有真实的反应,或咬,或啃,或是托磨。 冰冷的寒气根本阻挡不了她,她就如一颗燃烧整座冰川的火种。他明知道这是让人沉溺的温泉,还是一步步陷进去,而他的一切都因为他的神秘,他的隐忍,更加撼动她的心。 终于在意识边缘捕捉到一声类似“咔”的动静,黎攸言调整略有些重的呼吸,朗柒双手揉着脸颊,他松开缠住她发的手指,一瞬间露出一个平静的神色,简直是像切换了某种模式。 看向另一边:“郭导,可以了吗。” ** 比起朗柒这边一丝不苟的进展,江米米所在的《封魔》剧组要欢脱得多。韩谦睿不仅是Hero娱乐当红不让的“一哥”,也是剧组的核心人物。他与内向谦逊的新人吴肖阳一见如故,又很快把江米米视作自家人,剩下的谢棋楷就算是为了不被人说去闲话,也要尽量合群。 四位主要演员在现场除去拍片,有玩自拍的、有卖腐的、还有恶搞台词和笑场的,花絮陆陆续续传到网上,结果被粉丝们戏称为“深井冰F4”,咪咪还转发说:这肯定都是别人家的粉丝,呵呵/挥手。 最近,杨国潘与莫里的倒台让江米米心情略好,可惜他们即将入狱的原因不是因为逼死河茉丽,但也算落了一个应有下场。要是能再把这些人的过去挖个彻底,那就更大快人心了。 江米米从摄影棚出来的时候,萧末法如同往常准备送她回家,有几个年轻女孩故意放慢步子走在他们前面,他皱一下眉,语气不善:“别挡路。” 他的步伐沉闷厚重,还能听见那双黑色皮鞋踩向地面的声音。男人不苟言笑的表情实在太严肃,江米米很担忧地问维维:“他每次都在片场这么嚣张,不会给我树敌招黑吗!” “你放心啦,女生都很吃这套的,没看见个个都被迷得神魂颠倒。萧老板在工作人员之中的受欢迎程度,根本不亚于韩谦睿他们。” “……” 江米米算是彻底服了。 到了车上,她继续温习明天的剧本,结果看到“辟邪意外吻了江实初”这句话——她不由想起,昨天和朗柒一起参加专辑签售活动的时候,对方有些小发烧,细问之下才得知她拍了半天淋雨的戏,不过根据熊安安的口供,这和她与黎攸言拍了吻戏也脱不了干系。 江米米心说,拍吻戏还能拍出发烧,朗柒也是蛮拼的。 本来《封魔》的第一部小说也是没有吻戏的,但编剧总要对原著进行适当改编。譬如,“辟邪”这个角色在小说第一部中被施了禁术,根本不能说话,但电视剧前几集就让他开口。 吻戏也是需要经验的,江米米别说是拍戏,就连现实生活中也没能有什么尝试,想来从学生时代起就被爸爸和哥哥过度保护,根本没什么雄性生物能靠近,简直是糟心。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江米米的车子开到半路,就听见雨滴砸在窗户上的响声。在雨夜里驱车前行,那是一种别样的隐秘情景。 因为一天工作极度疲累,她从半路就有些瞌睡,知道前排坐着的男人是萧末法,心里就更加妥妥地放下了,他常常漠不关己的神态,可偏偏做出的行为并非如此。 车内有潮气,但也让氛围变得氤氲难言。 忽然,刺耳的警笛声打破这一刻的静谧,大雨滂沱的夜晚,救护车、消防车、警车全数出动,司机把车停靠路边,及时报告:“老大,前面封路咯。” 某人好奇:“怎么回事啊?那么大阵仗。” 把江米米的头按回去,萧末法让他们先坐着别动,打开车门与小俞率先下去,他俩打着伞,冒雨了解前方究竟是什么情况。 转了圈回来,萧末法回到车边,再次打开车门,那一瞬间也不知是不是在雨夜的作用,江米米觉得他的轮廓益发迷人,多了些无法描绘的轻柔恍惚,光影真是有神气的魔力,冷漠、英俊、磊落也不足以形容这份感觉,罕见之尤。 “前面的‘雅致花苑’倒了一栋正在建的13层楼,伤了很多人。” “不就在我住的那栋楼后面吗?!” 偏偏手机也在这时候闹腾起来,江米米一看是傅立勋来的电话,就知道这事他肯定已经知晓了。 “米米,你在哪里?” “哦,我在家里附近,这边出事了……” “新闻都已经在播了。我早说过,要给你换公寓。那地方又老又旧,你现在也别回去了。” 这楼塌了还不知是什么原因,雨又越下越大,他实在拿她不放心,语气听着有些焦急:“这几天你先住酒店,我把新住处替你安排好。等明早再派人跟你去家里收拾,立刻就搬出来。” 傅立勋话音未落,萧末法已经在旁听见他的提议,男人不说二话拿过江米米的手机,仅扔下一句话:“是我。住酒店麻烦,我家不远,先带她回去。” 也不管对方还有什么意见,他径自挂了电话,吩咐司机:“掉头,我家。” 面对他的擅自主张,她竟无言以对…… ☆、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 江米米端着水果盘,剥开橘子一瓣一瓣往嘴里塞,她叠起双腿坐着柔软宽阔的长沙发,姿态放松愉悦。没过一会儿就清空了整盘,她看向来人,举起盘子:“还要。” 萧末法:“……” 他视她如空气,拿起遥控器换到新闻台,“雅致花苑”的倒楼事件还在持续热议。由于楼体倾覆,造成施工人员和附近居民受伤,尚不清楚是否会引起周围的煤气管道、电缆、水管等次生灾害的发生。至于事故原因,可能是大雨造成土质疏松、河床抬高,再加上施工队又在开挖地下…… 江米米也是心有余悸,对傅立勋的提议也就欣然接受。本来她租那里的房子是因为离学校近,今年她也要毕业了,搬去公司附近反而更方便。 趁着男人去厨房取玻璃杯倒水,她又抢过遥控器,偏巧有电视台在播Gloria的一支MV,江米米就笑了:“萧老板,快来看,我在上电视!” 萧末法又不是没看见过,但他拗不过她的大嗓门,只好在走出来的过程中淡淡地抬眸看了几秒,也算敷衍。 从主流审美的角度来看,她们确实很出挑,这时江米米挨近他一些,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好像也没那么怕他了。 “你有没有能给我换的衣服?穿这身睡觉太不舒服了。” 江米米的便服是蝴蝶袖的上衣再加紧身牛仔裤,紧致布料勾勒出她的娇小和线条流畅修长的两条腿,萧末法没多看,起身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等着”。 她无聊地用手机刷微博杀时间,傅立勋的短信突如其来:“我在路上,给你送点洗漱用品。” 原来他先前问萧末法住所的地址是为了这个? 江米米回了一条让他不要来,不料对方说已经快到了。萧末法把干净的衣物放在她身边,这小丫头正瞅着白色的落地窗帘外飘摇的树影,若有所思。 这里是建在半山腰的一处楼盘,不算昂贵出名,但很低调优雅,负责保全系统的正是萧老板的“拓谷”公司,所以安全系数极高。房中的廊柱有精美却不浮夸的花纹,陈设和装潢简单,但一看就是经过设计师的精巧设计,风格别致。 江米米换了萧末法给的白色印第安刺绣和灰色纯棉运动长裤,上面有洗过的肥皂水味,还有晒过太阳的味道,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以为他会给萧治愈的睡衣,可这显然不是女孩子的尺寸。 身上穿着这男人的居家服,让江米米多少觉得尴尬又脸红,毕竟有些东西是很私人的,意味着亲密关系,也代表了界线的模糊。 此时,萧末法接到门口警卫打来的视讯电话,确认对方身份以后,才给与通行。 傅立勋按了门铃,江米米走过去开门,一见他就开口:“这么大的雨你还特意跑来。” 对方却不接话,把袋子交给江米米,低声交代:“这些都是维维替你准备的。” “不用你们这么麻烦的。” “作为经纪人,做到这些是应当。” 江米米看着他神情轻松,黑发贴在额前和脸颊,发梢还有水滴,划过那张俊朗有型的面孔。 “要不要拿毛巾擦一擦?” “不用了,车子还停在外面,我得走了。” 傅立勋依稀看见几步开外那男人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微笑说:“以后别穿这样随便开门,万一被拍很麻烦。” 实际上她这身装扮在他看来十分碍眼,虽然宽大的衣服显得她姿态娇美可人,却也极其地引人遐想。 “你说的也对,不过,这里是萧老板的地盘,不会有事。” 傅立勋看着她:“那我先告辞了。” “不送。” 萧末法轻描淡写的语气里透出某种拒人千里的封闭感。 江米米舒舒服服躺回到沙发去看袋子里有些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别说是换洗的衣服,就连她惯用的洗发水都准备周到。 “洗完澡快睡,你一大早要起。” 男人催促的声音响起,她“哦”了一声,只能像孩子般听话地跑去卫生间。 略作梳洗,江米米来到客房的时候也觉得有些疲倦了。这一晚睡得踏实安稳,又没有任何纷扰的梦境来打搅,简直就像空气中有让她舒睡的因子,第二天要不是隐约听见有人喊她起床,也许根本不会从最深的潜意识中回到现实。 而现实无疑不是残酷的,这个清晨江米米还要照常赶去《封魔》剧组拍戏。她懵懵懂懂地从床上坐起来,脑袋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 从客房到卫生间有几十步路,直到推开半掩着的那扇门,她才真正从睡梦中彻彻底底地惊醒! 俩人透过一面光滑呈亮的卫浴镜发现彼此,她张大眼睛,看见男人正对着镜子在刮胡子。 萧末法顿了半秒,面部线条因为发现她的意外闯入而严酷地收紧,下巴的泡沫遮去坚毅的半边轮廓。 这一身足以让女性为之疯狂的血肉之躯,肱二头肌微微隆起,腱划的位置及白线的生理特点让他的几块腹肌完美呈现。胸廓和肩胛的形状很棒,他的腰部紧实、臀部挺翘,胸前还有几道疤痕,历史悠久。 那即是色气,又是一种赏心悦目到极致的健壮美。 江米米蓦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觉得世界观都在这一刻被他彻底颠覆了! 一直以来,萧末法在她心中的概念不够明确,他即是半个家人,又是半个陌生人,但此刻他的行为无不说明,这男人是成熟到可以彻底征服一个女人的,他不穿衣服的样子真是特别“男人”。 并非说以前的萧末法就不够“男人”,而是她从来没意识到过,他对于女性来说有毁灭性的诱惑力,他能轻易勾起深埋在内心的qingyu,以及所有不能见光的思想和行动,那每一处都充满xing的暗示。 当然了,这一刻的僵硬,也不仅仅是因为看见一个男人根本不能描述的地方,而是她心底的某种平衡被彻底打破了。就像有一面明镜,被猛然砸入的砖头砸得粉碎,碎成粉末,分崩离析。 而久久地、长达二十几年来沉睡在内心不曾被探秘过的一些感官知觉,终于苏醒过来,开始蠢蠢欲动。 好像这世上再也没有她了。 萧末法看她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眯着眼睛,放下刮胡刀刚要转身,江米米愣愣地退后一步,这才尖叫一声,捂住眼睛赶紧跑出去。 他弯腰拿水洗脸,用干毛巾擦去水渍,一时倒觉得好笑,这被占了便宜的,难道不应该是他么。 ☆、二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可能有的亲不看微博,所以我在这里重新再说一下: 痴情狂决定不入V,全文免费。我也不需要地雷,大家想表达支持的话就请多多收藏,多多撒花和推荐吧。 因为之后不能有榜单了,所以也许能看到这篇文的也只有很少部分的亲,但我会认真填完的。由于存稿为0,所以接下来更新的频率应该是隔日更。 想要多一点支持陪我写到最后~ 下章预告: 萧末法的咪咪被抢走惹。 第二十二章 *** 朗柒翻开听课的笔记本,教授在讲台旁滔滔不绝地讲着关于文物学的知识点。她的左边是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右边一连几个位置却没人敢坐。毕竟,两位黑衣保镖正站在窗户外,目光炯炯地盯着大教室。 文博专业并不简单,其中包括历史、艺术、文化和科技等几个领域的综合知识,学生必要具备文物的鉴赏、研究等基本能力。 朗柒一边听课,一边在书本下面摊开《千秋往事》的剧本,温习台词。前几天因为有些热度,稍微拖延了半天的拍戏进度,她不希望再给剧组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而此时此刻,所有思绪和心情,好像还停留在那场吻戏的现场。 整条长街都在承受着狂风暴雨,所有人都去避雨了,唯独剩下楚诃与冬瓷,他们的衣衫被彻底淋湿,在空旷的天地之间交颈缠绵。 那一刻,朗柒曾觉得她就是冬瓷。不曾经历过世事坎坷的少女,又怎能明白人活世上不止爱情一事,何况她也是大家族的子女,从小不愁吃穿用度,哪里晓得人间苦乐。 但黎攸言的收放自如又让她立刻惊醒。 黑色油性水笔的笔尖在纸上画出一条无意义的波浪,那仿佛是一张取笑着她的心电图,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因为那场冰冷的雨,还有那绵长的吻,才会让人在冷热交替、头脑发热的作用下生了病,才会让身体超出零界点。 其实,朗柒多希望能去拨动无形之中操纵着时间流逝的那一口大时钟,如果他们能够回到过去,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生分。 这时候,终于有人在她身边坐下,朗柒低头做着笔记,也没在意。身边却有同学开始了窃窃私语,即使是一、两句议论,所有细小的动静也能汇聚成骚动。终于,教授不耐烦地高声提醒了一回,大家才又安静下来。 朗柒转头,看见对方戴着黑色棒球帽和茶色墨镜,但从露出的面部特征还是能认出究竟是谁,她也不由得讶异了——怎么会是吴肖阳? “你怎么进来的?” 他根本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啊。 “假装大学生,蒙混进来的。” 朗柒看他脸上划过轻松愉悦的笑,似乎比之她第一次见到时要开朗不少。 “你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 ‘嗯。特意来找你,想谢谢你做的这些事,对我来说都不知要如何回报了。” 她失笑,就不能等她下课再说么,这位教授很严格的。 正在上课的教授也早就发现蹊跷,扬声问道:“这位刚进来的同学,你是我们系的吗?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你,上课还戴帽子、墨镜,叫什么名字?” 幸好教授对娱乐圈本来就一知半解,即使吴肖阳去掉乔装打扮,他也不见得认识。朗柒默默地给他眼色,意思是差不多就得了。 结果,吴肖阳脑筋转得飞快,已经答道:“我叫…何涛。” 教授在点名册上找了一找,居然还真对的上:“好几次上课没来,再无故缺席,我就要取消你的考试资格了。” 吴肖阳坐下以后,长叹一口气,朗柒问她到底什么情况,对方侥幸地笑起来:“随便蒙一个名字也能蒙对。” 她摇了摇头,一时还真不知是好笑还是无奈。 吴肖阳就这么坐着陪她听了一节课,起初,他对文博了解得也不够,但大体知道支持这门专业的主干学科是历史学与艺术学。 能够选择回国就读如此冷门的学科,朗柒根本不像是要子承母业的样子,那又为何会来到与之格格不入的娱乐圈? 在吴肖阳看来,身处《千秋》剧组的她无时无刻不在用心,用功地、努力地做好每一件事。“认真”是最好的修饰,他偶尔往朗柒那边瞄上几眼,她长发披肩,脸上仿佛有一层层引人入胜的光芒,又尽数褪到眼睛深处。她倒也学得专注,于是他也不说话,安静地打起精神听讲。 吴肖阳自从考入戏剧学院,也接触过不少性格迥异的女生,后来在演艺圈里就看得更多,环肥燕瘦、花枝招展,也有清丽出尘,或是荧幕中的不老女神,唯独朗柒不在这些范围之内。 下课以后,两人避开人潮,在保镖的保护下往校门口走,吴肖阳有些在意地问她:“如果不是当了明星,以后,你最想做什么?” 朗柒微笑,想了想才说:“我想去考古部门工作。” “果然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吴肖阳眼底闪过一丛光,他不知不觉地放慢脚步,过了半晌,又强调:“多亏你推荐,我才顺利加入hero娱乐,总想做些什么,表达这份心意。” 朗柒本想说什么都不用做,但实在拗不过吴肖阳,最后,只能妥协地说:“要不然你就请我吃顿饭吧,以后不用再提什么谢不谢。” “也好,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 “抱歉,今天不行。” 朗柒立刻拒绝得干脆利落,让吴肖阳有一丝诧异。她犹豫一下,说:“我和人约好要排戏。” 等他陪她走到不远处的停车库,方知约好的“那个人”正是黎攸言,他微微有些惊讶。 黎攸言倒是也意外见到吴肖阳,他们互相打招呼,男人打开车门走下来,面上还是神色平淡,什么也不提,笑说:“下课了?怎么还带了个人出来。” “我自说自话跑来的,想还朗柒她一个人情。” “那我正好也有事托给你。”黎攸言说到这里,去看朗柒:“我刚才接到电话,临时有要事不能陪你讲戏了,不如你们自行安排吧。” 朗柒也没表现出任何明显的情绪,只是微微一笑:“也好。”毕竟吴肖阳也是朋友了,她没理由拒绝对方的诚恳谢意,就说:“那我们自己去吃饭了。” 吴肖阳依然满是崇拜地看着黎攸言,这时又听她关心地对黎攸言道:“你有事就快走,一会高架要堵车。” 黎攸言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才坐回车里,挥手与他们道别。 直到对方离去,朗柒才流露出些许失落,但她没有让吴肖阳发现这样低落的情绪。这样轻易答应也不是赌气,而是知道她的挽留没有意义,沮丧之意必然是有,但看清自己站着的位置究竟在哪里,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黎攸言按下车窗,外边吹进一阵凉风足以扫去他的疲惫和等待。再次打开那条在收件箱保留着的短信,上面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也没有署名,但仅凭内容就能让他的笑意更快地涌上眼底。 “今晚八点,老板可以见你一面。龙泽大厦顶楼花园餐厅,请黎先生准时赴约。” ** 《封魔-黑暗者》的第一季拍摄预计在暑期完成,十月前后将与观众见面。剧组为了前期预热,四位演员时不时要去参加宣传活动。 这个周末江米米和谢棋楷出现在某地的游乐园录制户外节目,以“情侣档”博人眼球。也不知是谁和这档节目的导演打小报告,告诉了他江咪咪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不能让人发现的软肋就是怕鬼。 这家公园的鬼屋是全国知名,吓倒过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江米米光是站在门口就腿软了,偏偏制作组就是喜欢这种有节目效果,根本不用演。 谢棋楷倒是不忍心,就说:“要不我陪Merlin进去。” “这是要求独自完成的任务。为了《封魔》剧组,Merlin这点觉悟是有的吧?” 主持人阿哲完全不给他们退路,江米米战战兢兢地来到入口处,听见里面不时传出幽怨的女声和游客的尖叫。心中猛地一凉,更重的寒意在脊背处蔓延,她清澈的一双黑眸渐渐蒙上水雾,到最后眼泪都逼出来了,说:“我不要进去了,你们要我做别的什么都行,这个鬼屋我肯定是走不完的!” 最后,双方僵持十五分钟,跟着她过来的Staff脸上都已有了不耐烦的神色。江米米吸了吸鼻子,觉得这样拖累别人确实不太好,偏偏节目组还让她打一个电话给朗柒,要对方也给她加油鼓劲。 江米米只能鼓足全部勇气走了进去。 结果,五分钟还没到,就听见某人的尖叫越来越夸张。跟拍的摄影机还在运作,江米米已经大哭着冲了出去! 原本在门外候着的谢棋楷一看这情况,也是急忙上去想要安慰她。江米米却在看清眼前这人是谁以后,还愣是抹着眼泪四处找人。 那时候,萧末法站在鬼屋的左侧观察来来往往的游客,谨防有危险分子混在里面,后边传来哭声他先是一愣,回头却已经被那姑娘牢牢抱着腰。 这下江米米再也不用忍了,嚎啕大哭:“我再也不要进去那鬼地方了…我要回家!”又口齿不清地数落着节目组,“这都什么鬼策划!都他妈去死啊啊啊!” 萧末法稍微迟疑,面上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她的背,也不说什么。 自从那天意外地让她撞见自己裸/着身体,她就开始躲着他。 起初,萧老板觉得没什么,看就看了也不会少快肉。后来江米米却一直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可每次撞见他又都会言辞闪烁,相触的一霎总让他感觉到她微微的退缩,萧末法反而觉得别扭了。 男人微微皱眉,这的确是一种古怪的、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他觉得似乎有什么说不出清楚的声音或者其他什么情绪,总之是没法描述的,它们一下一下在耳边敲鼓着,留下深深浅浅、极不均匀的痕迹,并朝着不可预计和估量的地步驶去了。 ☆、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 江米米抱着男人手感极佳的腰部蹭了蹭,恐惧终于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隐隐而来的羞意。她才想起来两人关系还有些微妙,火急火燎地松开手臂,又低头搓了搓小脸。 萧末法抬手把她耳边的短发抚平,就跟把毛捋顺似得,才问:“怎么搞的。” 她听见不远处有游客的笑闹声,更加意识到这大庭广众的就把人突然抱住是如何不妥的行为,却在看见他眼睛的时刻,再次无法自持地脸红,那个曾经十分冲击性的画面,始终盘旋在脑海没有忘却。 反正就是在那某一个时刻,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家人”抑或“兄长”,而是彻彻底底、如假包换的成熟并具攻击性的男人,所以她就没了章法,有点儿晕头转向了。 “没什么,就是被节目组整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还是有哭过以后的沙哑痕迹,萧末法听见以后,嘴角有分明的笑意。 “你不是很行么。” 江米米只好瞪他一眼。她怕灵异事物也是因为从小就体质特殊,用科学一些的角度来看待,那就是容易感知很多别人无法察觉的能量。江牧野正是因为妹妹的这个特点才会想到以她为“江实初”的原型,写下《封魔》。 “你什么时候看出我很行了?” “那就是废了?” “……” “摆明是人扮的也有那么可怕?” “我就是觉得那里阴森森的,这也不可以么。” 江米米又是气急、又是委屈,萧末法眼底全是这姑娘生动滑稽的模样。现下的意外倒是让他们关系缓和不少,他果然还是喜欢她微笑起来露出白白牙齿的样子。 萧末法兀自换了话题:“这几天还要住公司?” “唔,是啊……” “习惯?” “挺好的,而且,傅立勋正在替我安排搬家日期。” 没时间进行深聊,萧末法看到有其他人过来了,先一步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接着叮嘱她:“把眼泪鼻涕擦干净。” “……” 谢棋楷目光转了一圈,眼前这男人的面容他也算相识,听说是深藏不露的“保镖”。 他低声询问:“Merlin,好点了吗,不如我们别录了。” 毕竟,参加这个节目的初衷是为了《封魔》的宣传,也是为“江实初”与“辟邪”的情侣档制造话题。 江米米对谢影帝一直以来的印象也不算差,他是一个特别在意“整齐”的男人,衣着总是很有品位,身上还喷有古龙水的淡淡香味,与萧末法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对不起,给你和团队添麻烦了。” “不用急着道歉,说不准这集播出来的效果极佳。”他的语调倒是依然轻松,“米米,要不这样,还是由我陪你进去,你到时候闭着眼睛,我们也算是交差了。”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谢棋楷再次抬眼看了萧末法,后者只是沉默地不发表任何观点。 江米米思来想去,这么半途而废不是她的作风,何况这属于工作的一部分,她要拿出专业操守。 “我在后面跟着你。” 萧末法突然开口,沉沉的声音仿佛让一股熨帖的暖意在身体游窜,江米米愣了愣,好半天还没反应过来。 “啥?” “作为‘游客’。” “……” 江米米站在原地,显然是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了,反而谢棋楷向着他们笑了笑,拉起她的胳膊,完全是尽职的“保护者”角色:“那我们走吧,时间拖得已经太长了。” 萧末法一言不发地跟上去,与他们俩人始终保持了一段距离。冒冒失失的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神色感激却又有什么东西难以形容。 他的目光落在她与谢棋楷偶尔会碰触到对方的手肘处,尚来不及多想——各种暗色诡异的灯光与刺耳且起此彼伏的怪声,已经扑面而来。 不过,还真如谢棋楷所言,制作组通过精心的剪辑,配上后期音效与各种素材,整个一期节目热闹非凡,在网上也引发不少议论。 只影向谁去:本来我一直以为咪咪只是热血的实力派萌妹子,结果遇上鬼屋的瞬间就变身成又软又好捏的“江米团子”惹!! 嗷嗷-小粉丝:“江米团子”好评!2333333,谢影帝各种紧紧盯着团子的眼神,让人看得脸红心跳啊啊啊! 衰iam:站定CP不动摇!从今往后,老子就是江米团子的老残粉啦~ 从那天起,不止是与谢棋楷的互动会引起热议,江咪咪还多了一个热乎乎的新绰号,那就是——江米团子。 ** “雅致花苑”倒了没几天,江米米在傅立勋的安排下入住新家。除了有预约搬家公司,萧末法和朗柒他们亦是亲自来帮她整理房子。 新入住的公寓地段不错,离公司也近,最重要的是附近还有美食搜罗。但就朗柒看来,她还注意到某人不太会察觉的用心之处。房中大部分摆设和家具都是做工精良的中上层档次,地毯也是昂贵的进口羊毛编制而成,为了将这间公寓布置得既温馨又舒适,下过不少功夫。 她不禁诧异——原来傅立勋是这么敬职敬业的经纪人吗。 差不多忙活到晚上7点多,才算告一段落,萧末法公司还有事务处理,很早就先走了。朗柒在新家留宿,俩人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百利甜酒,算是庆祝乔迁,然后自斟自饮。 她转身看见江米米若有所思的模样,笑了:“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你和萧老板之间,与先前哪里不太一样了。” “……” 某人左顾右盼,最后在朗柒的逼问下才说:“好吧,老实对你招了。” 听完江米米误闯浴室,并看见萧末法裸/体的这个过程,就连朗柒都差点把来不及吞下去的那口酒喷了出去。 “你是觉得再见面很让人尴尬吗。” “那是原因之一,还有其他的…我也说不上。” 朗柒正想细问,对方却立刻截住这个话头,说:“柒柒,你也别怪我八卦,我就是太好奇了,一直想问你和黎男神…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怔了半秒,摇头轻轻地笑了:“你不知道。这些年以来,我把黎攸言的那几部电影看过多少遍。如今,又傻傻地追逐他的暗影,还不知道又要多久。” 嘴角的笑还有一些讽刺:“居然一眨眼,就已经过了那么久。我居然就喜欢他这么久了。” “是你单方面崇拜他吗?天呐,黎男神修了几辈子才能长到这样的颜值,还能被你这样等级的妹子喜欢啊!” “少女时代我真的以为只是在盲目地追逐。但去年与他重逢,我依然记得那一刻,记得我埋着头,还是浑身都在发抖。” 所以,他从来都是她不可触及的一个人。 “那为什么不干不脆的,这么强烈的感情,难道不应该在一起吗?” “我的这种情感,也许还不够纯粹地能称为‘爱情’吧。何况,对于现在的黎攸言,不管究竟哪一种情感,他都不能接受。” “黎男神真不是一般高冷,我可从第一眼就发现了。” 江米米说着,情绪热枕起来:“不过,也是你教会我的,‘梦想’什么的也可以包括爱情,当时我不该自恃清高。柒柒,与你才认识的那段日子,我总以为你待人待事很冷漠,却不曾真正主动了解你,但愿,现在还不算迟。” 今晚算是又一次打开话匣子,朗柒脸颊染上一层红色,不知是因为喝了甜酒,还是太过羞涩。 “以前我也不是对你一无所知吗,但现在看到你那么努力,还有那些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能练就的歌舞功底,真的很佩服。” “我一直觉得,只有心中的信念是不会消亡的,所以,你也不要担心那个‘目标’太过遥不可及,我想只要用心去做了,一定能体会到每一点进步。” 朗柒感激地冲她笑一笑,俩人都喝得开心了,还拥抱在一起唱了“Gloria”的那支《领袖》。最后,一直聊到凌晨两点,她们才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睡了过去。 所谓“挚友”,大概就是要以交换秘密作为最初的契机,这一晚,或许也足够让这份友情真正地开始茁壮成长。 同样也在这一晚,“拓谷”公司要护送客户并运一件价值不菲的珍宝级艺术品,萧末法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抵达现场指挥和监察。 走到总部的集合大楼前才发现,呆在这里的人较之本应该在的少得多。 “其他人呢?” “还在休息室。” 他倒想看看这群人究竟还在做什么,结果发现挂壁式电视机前围了一群大老爷们! 萧末法微微皱眉,心说这都到要出任务的时候,居然还有闲暇功夫看电视。 “都想回家种田?”男人突然开口,冷风过境一般,“还是要客户自己保护货品?” 萧末法才刚出声,周遭的声音就渐轻下去,最后,全然归于冰天雪地般的安静沉默。然而,就在这群人灰溜溜地准备回到各自岗位的时候,萧老板却停下了脚步。 夜间的娱乐新闻发布最新报道,说的竟然是谢棋楷与江米米因为拍摄新剧擦出火花,进展火速已到了秘密同*居的地步! 记者拍到江米米入住的新公寓与谢棋楷的家不足十分钟路程,而且,她搬家的当天谢影帝还被拍到进入这栋楼的照片,俩人还穿情侣款牛仔裤,显得极其默契与低调。 绯闻总是似假还真,言辞凿凿。 萧末法盯着画面中模糊的女生侧影,就这么静了一阵,稍后,才若无其事地说:“准备出发。” 目光多少还是带着漠然。 ☆、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 第二天,娱乐周刊和各大网站就已经拿了江、谢两人的绯闻作了封面和头条,不少支持他们在一起的人喜大普奔,当然也有各自的粉丝表示知道真相心都碎了。 有了照片就是铁证,媒体就等拿到他们的“证词”来写后续报道。一大清早,江米米在保镖们的保护下悄悄离开家,即使萧末法因公事出远门,他们依然相当可靠敬业。 她躲过围堵在公寓附近的大批记者,抵达“辉腾传媒”才算暂时能喘一口气。 江米米事先也不知道谢棋楷的家庭住址,更不知他竟会那么巧合地与她出现在同一幢大厦。但事情已经发生,再如何心烦意躁也只能去试图解决。 傅立勋看见她进来办公室,吩咐助理几句话让他先出去。随后,抬眼看着江米米,手指不停地拨动着表带。 他是高个头,一身衣服清清爽爽很给人加分,鼻梁很挺,眉宇却有细微的翕动。 “Merlin,早上好。” 江米米愣了一下,坐下来的时候助理送进来一杯咖啡,她端起来喝了几口,才与他问候:“嗯,你也早上好。”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譬如…你和谢棋楷正在交往?” 他单刀直入,某人愣了一下子:“我还没找你算这笔账,公寓还不是你帮忙选的。” 傅立勋听她如此狡辩,就知道俩人之间确实没有半点私情。 他的眼神偶尔凌厉而强势,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有淡淡的温和:“好吧,也不和你开玩笑了。今天稍早的凌晨,他经纪人有联系我,想找我们配合炒一炒这个新闻。” “你不会答应的吧?!” 江米米吓得几乎要跳起来,傅立勋倒真笑起来,卖了会儿关子,才说:“我要答应,你也不会罢休的。总之,如果有记者问起来,你先模糊焦点,不要太激烈地否认绯闻,给别人留点面子。” “所以,是谢棋楷他们故意做出来的话题吗?” “我也这么怀疑,不过,现在手里也没有证据。你一会去剧组见到谢棋楷也尽量不要得罪人,毕竟你们最近才刚起了点热度,就算《封魔》拿你们做噱头也是在所难免。何况,谢棋楷也不像是会为难别人的角色,我们以守为攻就是。” 江米米知道除此以外也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案,她静了一会,突然道:“提到新公寓,柒柒昨晚说,我的公寓有专门找人设计装修,还是全新的?” 傅立勋并不过度辩解,只是朝她笑:“总不能让我们将来‘辉腾传媒’里最有出息的Gloria,住二手房吧。” “不管怎样,在这件事上你是真费心了,辛苦了。” “你住的习惯就好。” 事实上以公司名义为江米米购置这处住所以后,许多细节设计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定夺的,傅立勋觉得这暂时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 三十分钟后江米米抵达今天《封魔》剧组的取景地点。饰演“江不留”的天王巨星韩谦睿是一个天生的自来熟,偏偏又是剧组里最爱讲道理的人物,她前脚踩进来,还没来得及去梳化,已经被这人擅自带去了角落。 韩谦睿用他也快要将近182的身高挡住某人去路,还问出与先前傅立勋几乎一模一样的问题:“咪咪,你是不是认真的。” “你到底在问什么?” “你和那个姓谢的啊。” “……你那么关心做什么。” 韩谦睿沉默几秒,才语重心长又极为隐晦地说:“你可千万不要真喜欢上他。” “什么意思?” “给你提个醒。”他再次摆出长辈的嘴脸,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想知道为什么,我下次告诉你。” 江米米用极度狐疑的目光盯着他看了片刻,才带着满脸吐槽的表情转身走人。 不过,让她稍微安心的是,在看见谢棋楷也来上工的时候,对方还没等她回应,就先彬彬有礼地笑着打招呼,俩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寒暄几句又各自投入工作,默契地就好像“绯闻”从来不曾存在过。不少媒体前前后后跟着他们剧组跑,但暴风圈的中央总是最过平静的。 偏巧,今天稍晚的那场戏就是江米米老在抱怨要如何去演的初次“吻戏”,导演还特意与他们商量、指导如何完成整个画面。准备拍摄最后一幕已近傍晚,江米米坐在一把折叠椅上稍作消息,喝着维维拿来的矿泉水。 这时候萧末法回来了。 小俞他们向他报告工作情况,他一一点头确认,神情不动如山,有道具师打出的灯光映在他的背后,也映亮他沉默的侧颜。虽然与平时看着没任何区别,一脸拽到生人勿进,但江米米总觉得还是有相差之处的。 萧末法在看见她后,他停住脚步,冰冷地盯住不放。 她迟疑很久,依然弄不明白到底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你们工作完成了?” “嗯。” “还挺顺利吧?” “嗯。” “萧老板,你是有什么说不出来的心事么…”江米米顿了顿,“说不出来的时候…写出来?” 萧末法:“……” “难道不是工作上有麻烦?” “先管好你自己。” 她看对方皱着眉头简直如同不耐烦的样子,就顺着这话和自己的思路去猜他的意思,立刻想起那些恼人的流言蜚语。 “又不是我想这么干的,等有机会,会好好澄清一下。” “不是你想‘同居’?” 江米米听见这话不免觉得心情复杂,既有被误解的烦躁,又觉得是不是萧末法对这则绯闻也有反感,接下来的回答,她想了几秒才说:“每天都在你眼皮底下,你认为我有时间去培养这种关系吗。”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很奇怪,就算那男人在意,那她在高兴或者焦急什么呢,无论如何都应该与他无关才对。 俩人莫名其妙静了一会,他听见有人在讨论“辟邪”与“江实初”的吻戏如果不是借位,要来真枪实弹该有多好。 萧末法像是在瞬间明白什么,忽然,走近她几步。江米米抬头看见他脖子处的阴影,以及,眼中有什么情绪通过黑色眸子浮上来。 他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没接过吻,怎么演吻戏。” “这种事你又管不着…不对。”她恼羞成怒似得说完,又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萧末法并没有告诉她的意思,江米米猜测肯定又是萧治愈在他面前说过自己没有恋爱经验,她半是脸红、半是逞能:“笑什么,就算我不懂,借位总是会的。” “哦。”他淡淡回应,“我笑导演有先见之明。” “有经验也不见得就能演得好,你有什么好得意,比我有经验?” 男人的嘴边隐约有个微扬的弧度,江米米的心跳又在加速,她再次有了矛盾的心情,不知在期待什么来临,也不懂担心听见预料之外的答案算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各种搅成一团的思绪纷至沓来。 面对她的纠结,他几乎是故意地说:“无可奉告。” 这个低沉的声音恢复平常的样子,江米米却极其地不满。她想到,应该要在当下勾住这男人的脖子,然后狠狠地强吻他一番,不仅要让萧末法知道她的厉害,也要看看是不是他就有过丰富恋爱的经验…… 听见小助理催促的话语,江米米才从那些妄想中骤然惊醒,她赶紧狠狠甩了甩头,仿佛如此才能甩去那些天方夜谭般的画面。 ** 《封魔》剧组结束在城市里的拍摄,转战附近的山区取景。虽然地处偏远,环境也变得简陋,但好歹剧组的几位主演都是能聊的人,他们也不会觉得太过无趣。 江米米与谢棋楷也算相安无事,可每次打完招呼也就无话可说了,她做着打算,既然一起逗留在这个远离喧闹的陌生地方,他们有必要谈一谈如何处理那些满大街的谣言。 “他才收工就走了,我看见是往后山,我们夜里要住宿的那个方向。” “一个人去的?” “嗯,但也许是有什么人陪同的。” 江米米从维维那里打听完谢棋楷的行踪,说了声她去看一眼就回,接着独自前往距离旅馆并不远的一处树林,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这里的山林到处生机勃勃。 走了没多久,她看见有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停在路边,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都与山野的清静自然格格不入。 转过目光,仔细观察后发现那辆车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动静。起初,江米米并不知道一股不祥的预感哪里来,直到想起韩谦睿在片场跟她说过,千万不要真的喜欢上谢棋楷。 江米米怔了一下,脑海突然有不可思议似得的假想,她又谨慎且紧张地往那辆车走近一段距离,谢棋楷……真就在这辆车里吗。 不是没见过这类新闻,也不是没听说过可以这样做,江米米越想越觉得震惊而茫然,此时有频率的摇晃偏偏终止了。过了十几秒,许是为了让空气流通,她看见驾驶位上有人按下车窗,即便光线并不充足,但依然能分辨男人的轮廓,那是谢棋楷无误。 这时后座的车窗也徐徐落下,人影向窗外转过脸——居然是一位来历不明的中年人。她看不清样貌,可是依稀判别对方容貌沧桑却周正,在暗处的眼神极为犀利矍铄。 尊严和底线从某种程度来说,是成名道路上最不需要的东西——江米米又一次被现实狠狠上了一课。 她几乎吓得不知该往哪里离开,脚步虚浮地踩在野草和泥巴上面,几缕和风吹过秀发,斑驳的树影好像瞬间能成为吃人的魔鬼。 身后有人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防止她因为过度惊吓喊出来。江米米浑身僵硬,抵触地想要挣脱对方钳制,却听见那人低声道:“别怕,是我。”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才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很熟悉——那是黎攸言。 ☆、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 谢棋楷倚着窗口沉默的时候,身上衣衫还有些不整,过了片刻,他一手关上车窗,一手扭好胸前的扣子,神情在黑暗中显得迷离。 饶是江米米再迟钝也能猜到方才那辆黑色轿车中是怎样一番场景,但要是在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他竟然会是这样的男人。 因为太过恐慌,当时她差点慌不择路,幸好被黎攸言及时拦住了,他的目光平静而清澈,很有一种安抚人的魔力:“你是要回旅店吗,跟我来。” 说来也够奇怪的,这男人怎么也会选择在此刻出现于他们的取景点,《千秋》那边已经杀青了吗。 江米米发现他背着一个大包,沉甸甸的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黎攸言陪心神不宁的小姑娘回到旅馆,俩人一时谁也没说话,直到他在低头的一刹抓住她的手,道:“Merlin,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 原来,江米米左手的手腕被坚韧的树枝刮出一道4、5厘米的口子,因为神经太过紧绷,即便有隐隐的痛感传来,也没让她发现伤处。 “我记得他们随身都有带药箱。”江米米看着他,踌躇道:“要是可以,能请黎前辈坐一坐吗?” 黎攸言顾及他的意外出现太过显眼,并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也就不多加推辞,与她来到房中,又问维维要来药水和防水贴,交到那姑娘手中,却看见她独自手忙脚乱的样子,不免笑了:“不介意的话,让前辈帮你消毒?” 他脱下米色的薄款短风衣,坐在椅子上替她涂药水,很随意的姿态也已经足够迷人,江米米觉得这男人的动作真是温柔得不可思议。 “你认识那个人吗?和谢棋楷在一起的。” “他是一手创建‘帝坚’连锁酒店的董事长,伊藤万茂。” 她听得一愣,原来对方还是外籍人士。 江米米还在考虑接下来的措辞,黎攸言看着她微微笑起来:“他是跨国巨头之一,只要在他们公司占百分之一就是非常重要的股东。所以,是绝对可怕的大人物。” 江米米相信他所言非虚,因为,那个男人只稍一眼,就让她感到恐怖和心惊胆战。灰暗的眼神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她根本不敢窥探。 “谢棋楷这事…你事先知道吗?还是……” 根据她的判断,至少韩谦睿也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我知道。” “那前辈今天怎么会……” 江米米再不言语,因为她实在问不出口,他是特意来跟踪他们的吗。 黎攸言将用过的棉签棒和药水瓶子收好,转身宛自看她,他的目光就像一匹积累着时光的绸缎,纵然蒙尘,但只要拂去所有厚重,就能清楚地抵达最引人入胜的所在。 “我来是因为有些事非做不可。师妹,但他们与你无关,你也绝不要过问,否则会惹祸上身。” “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怎么连谢棋楷也会这么龌蹉。虽然,我知道有很多潜规则。过去我不想妥协,也不想被同化,甚至还想过要反抗。但事到如今,才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到。”江米米咬了咬唇,低头却无可掩藏她的疲惫与倔强,“我这样的人,这么拧巴的性格,甚至是不会成功的。” “有些人值得被利用,他们能成就一番事业。也有些人堪受别人的利用,故能成为人中龙凤。但这个世界的规则,真的只有赤/裸/裸的交易吗。就像你和朗柒,是因为觉得彼此有利用价值,才能维系这段关系吗。” “当然不是。” “所以,不管你目前所处的境况有多糟,不管这件事会有多难,只要坚定信念去做了,总有另一种成功的可能。但是,有时候我们光靠努力是不够的,我们要‘拼命’。” 江米米微微一愣,抬眸看见黎攸言手里拿着一块邦迪,他明明在做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方才一瞬间,她感到他直接又逼人的魄力。 “你真的相信吗。” “我和你一样相信。” 说完,他又笑了,却没人看得清笑容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此情此景之下,江米米红着脖子想,难怪连朗柒也会被他迷倒,那一举手一投足,不仅仅是因为有惊心动魄的英俊,那些可以是天生造就,也能被后天雕琢。但隐藏在这些浮华表面背后的理智、果断和沉淀,才是他真正让人欲罢不能的原由。 同时,令江米米肯定的是,黎攸言对待别人的友善与亲近,与他对待朗柒的态度方式也是截然不同的。 那是一种更为隐秘、隐私和霸道的保护方式,也是一种他最爱的方式。只可惜,当局者迷,也许朗柒太过在意黎攸言对她的感觉,反而没能发觉这一切。 正如黎攸言他自己,也许都没能察觉这一点。要不是今晚有机会与他共处一室,与他倾谈这些想法,江米米也不一定能够发现得了。 “最后一步,交给你的‘监护人’完成吧。” 直到黎攸言说完这句话,江米米才发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站了一个人。 “我先走了,师妹,别忘了我说过的。千万不要再好奇下去。” 他几番强调,又提醒她一句,才把印着橘色小鸭卡通图案的创口贴交到萧末法手里。后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走进来说:“怎么又不当心。” “去树林的时候不小心刮伤了。” 本来想说她来贴就好,结果,萧末法已经拆开两旁贴纸,朝着伤口动作利索地敷上去,她几乎是噎着了一下。 “谢谢。” 萧末法依然寡言,只是用眼角余光望着黎攸言离开的门口,对那个男人他说不上好感,也谈不上讨厌。 ** 春光明媚的四月之末,朗柒在《千秋》剧组的戏份杀青,她谢过郭导栽培,对方也不吝啬言语地表扬了她的演技大有进步,以后多的是机会合作。 接着,她又与合作愉快的工作人员们依依不舍地告别,刚好黎攸言拍完一出戏,朗柒决定与他说几句才走,毕竟,俩人的朝夕相处终于告一段落。 “有些事情,我不打算混过去,想了这些天,还是要与你说清楚。” “嗯,你说吧,我听着。” “不管是手足也好,挚友也罢,你永远都是我分在‘最重要’那一栏里的人,所以我才不想与你疏远,但我也不要因为我的固执或者盲目,让你觉得困扰。以后,我不去打探你的秘密,干扰你的行动,我们能不能好好相处?” 朗柒说得坦荡无畏,心中却又有另一番打算,但她绝不会让他发现,她也开始有愈发趋于完美的演技,她要他看不出那些真假难辨的情感底下埋藏的真正目的。 果然,黎攸言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柒柒,正如你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人。伯父对我的恩情,我更是此生没齿不忘,所以我说过的,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在你身边。” “还有,你也不要试图干涉我的生活。” 她说着,他步伐一顿。 “我选择和谁在一起,与谁交朋友,不应该由你来挑选的,所以,不要试图操纵别人。” 关于这一点,朗柒甚至对江米米也倾吐过,她担心黎攸言会想要撮合她与吴肖阳,这是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幸好,他也明白这些事情不能强求,有些轻松地笑起来:“好好,我答应你。” 在朗柒的这番真诚言语之下,他们的关系终于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妥协与平衡。 “这个周末有广告投资商邀我去马场,要不要一起去?”黎攸言送她上车的时候,无意地提到,“我记得你小时候就爱骑马。” 朗柒立刻笑出来,与他挥手说好。等到车门关上,车轮在地上开出深深浅浅的痕迹,直至扬起的尘埃落地——黎攸言才蓦然想起,他是有多久,没见过她那样放松开怀的笑容了,不仅是精致恬雅、明眸皓齿,仿佛还充满蓬勃的生命力。 美好的如同一场十里春光。 春天是好时节,此地风景优美,瓦蓝的天空上白云软软地飘着几团,微风一吹,马场的绿草花香衬着碧蓝的背景,愈发让人目眩。 黎攸言个头本来就高,一身骑马着装,柔韧紧身的长裤、白色衬衣敞开最上面的几颗纽扣,人群中显眼得过分,惹得整个区域不断有人忘了骑马只顾看他,身为男神头号粉丝的朗柒,更是不由自主地站在原地,只是呆呆地看他。 “精神不错,看来昨晚睡得很好。” “来骑马当然要好好养精蓄锐。” 黎攸言揉揉她的长发,如兄长般替她带上黑色头盔,她说:“其实我也许久不骑了。” “那我先带着你上马慢慢地逛几圈。” 朗柒立刻变得跃跃欲试,而黎攸言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不禁微微眯眼,退后两步,才足以看清她娇俏的模样与面容。 他享受着这样的环境和心态,也被迷惑,忽然念了一句:“君を強く抱き締めたら,溶けてゆくほど優しく.” 朗柒奇道:“你几时学了日语?” “就在前几年。” “那是什么意思?” “是两句歌词,意思是我想拥抱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物,直到它被我融化。” “骗子,我不信,听起来不是这样。”她还较真地分析起来,“有点像,但又不完全是。” 尽管如此,黎攸言并不说答案,却兀自笑出了声。哪里能告诉她真正的含义呢——如果能将你紧紧拥入怀里,我会用尽能让你融化的温柔。 谁让他偏偏要在最痛苦、最绝望的仇恨里,遇见最美、最意外的那个她。 ☆、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 远处的天色亮到泛白,一眼望去,近郊马场碧草如丝,色彩冲击与对比之下,倒是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愉悦开朗。 黎攸言牵着白马的缰绳,朗柒稳稳坐在马背上面,从高处俯视他迎着日光的侧颜。因为不再是仰视的角度,这样的画面赏心悦目,也不多见。 俩人先是无言地往前走了一段,渐渐其他客人少了,朗柒也就打开话匣子,看着他说:“今年春天的气候比去年凉爽多了。” “是吗。” “你不知道吗,那你来南法市以前在哪里?”想起她答应不多过问他的私事,就自问自答:“哦,我想起来了,《山河为镇》在其他地方做前期筹备,你还参加了开机仪式。” “新闻里说今年会是近几年来最凉快的,现在看来不假。” 聊天气往往是两个无话可说的人才会拿出来消磨嘴皮子,也不知他们怎么会善于此道。朗柒却觉得惬意,不管是聊怎样无趣的话题,他都能加以描绘。 黎攸言转身顺着白马的头部摸了摸,好看的神情分分秒秒印入她的眼睛。也许,外界以为他是光鲜亮眼、永远受到聚光灯青睐的王者。但在她心目中,他始终是在黑夜之中位于君王身侧的骑士,隐忍、低调,但拥有谁也猜测不到底的能力。 “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带着你小跑一段试试。” “嗯?” “这样速度慢,没什么意思。” 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这之后会是怎样的状况,黎攸言踩着马鞍动作迅捷地翻身上马,十分有把握地用双脚夹了夹白马的肚子,小幅度地提速。 一气呵成之下朗柒也是慢慢地发觉不对劲从而僵直了脊背,她的男神紧紧贴着她的身后,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男人身材本来就高挑健壮,腿长手长,腰身都是实打实的劲韧。挨着彼此的时候,热气隐约从后面缠绕过来,她连双手都在打颤。 想起这是难能可贵的机会,又怕让他发现她的小心思,几番矛盾的思索过后,朗柒用眼角余光一瞥,发现他跟着她有些走神,也不知望着前方心里却是在想什么。 她悄悄地松懈了上半身的弧度,两人之间的距离霎时又被拉近,热辣辣的温度让她全身像浸泡在沸水里,口上还说起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掩饰这份喜悦与紧张。 “想起爸爸和你教我骑马时候的事情,时间也过得太快了。” 她一说像是提醒了他什么,黎攸言跟着也笑:“也是,连我小时候送你的护膝都早就不能戴了。” 说着,又不禁去看如今的朗柒长成如何亭亭玉立的模样,她身材匀称,江米米倒是比她还要娇小一些。身上穿的是黑色小西装搭配灰色短款毛呢裤裙,骑马装更能展现女性的酷感与整体曲线。 他低头看着她露出一截细白的颈项,又想起她少时温软可人的模样,心头一时更柔软,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就这样载着她走了一程,两人回到有观众席的场地,这时候邀请他们来骑马的老板要找黎攸言小试身手,朗柒看他们十分自然地谈笑,这才觉得男人在演艺圈的人脉与人缘不知比从前要强多少倍。随着《山河为镇》的韩森与《千秋往事》的郭长青导演双双立捧,来邀请他的剧本早已络绎不绝。 安静空阔的赛马场地,黎攸言拽起缰绳。白马高头大个,每个部分的肌肉都搭配得当,长长的鬃毛柔和又健美。而随着风速变快,扬起男人鬓发,他在沙子铺成的跑道上御马飞驰,就像一支迅疾的弓箭,大开大合。 朗柒只觉得一阵清爽凉透的空气进入肺部,让人整身为之振奋。那画面一帧帧、一幅幅地留在她的眼底,只要看到过,感受过,很难再去忘记。 比试过后,黎攸言小赢对方几个身位,流出的汗变作水痕顺着额角滑下来,让他显得更为年轻。 他穿着普通款式的衬衣,略微紧身的骑马裤,即便看过这张脸无数次,朗柒仍然觉得他颜值爆表。 她握住他的胳膊,手心暖暖的,而男人出了汗,衬衫摸上去微微地发热:“好像比当年骑得还要好了。” 黎攸言有心逗她,就说:“不行了,这把年纪只跑一圈就累了。” 在不言而喻的微笑和轻松的氛围交织之下,双方又各自在跑道骑了一会,一天也就快过去了。临走,黎攸言陪着朗柒去马房看小马驹。 “之前…就是你还不在的时候,我爸爸有要给我买一匹小马,当时我拒绝了。” “为什么?” “送给我小马,就是要我对这个生命负责,那时候自认没有这个精力和责任心去善待它,就没有要这份礼物。” 黎攸言听她这么一说,感觉有种说不上的窝心和明亮。 “是不是太自以为是?小小年纪就这么难搞?” 他摇了摇头,说:“你做得很对。” 听见男人的赞许,朗柒停在一匹德保矮马面前,它的系色棕黑,耳朵短短地竖立着,煞是可爱。 她不由得要拿饲料去喂它,黎攸言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缘分。 而且,这种品种的马性情温驯、灵巧耐驮,虽然不适合赛马,却很适合像她这样的业余爱好者饲养。 小马前肢直立、腕关节明显,蹄小而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好奇而又警惕。 “不如,你先养着试试看。买不起好马送你,租借一匹倒还是有这能力。” 黎攸言说得打趣却认真,又丝毫不像是在玩笑,于是朗柒也不推辞了,他就干脆为她先租借了这匹小马一年。 这是他回来以后,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朗柒兴高采烈地从马场出来,望着黎攸言简直是在满足地傻笑。 她觉得人生或许就是一本书,不论精彩或者乏味,总有它的起承转合,低谷与巅峰。而我们每一个都是局中人,演绎属于各自的故事,幸福与否虽不好说,但至少他们还能这样平安顺遂、没有厄运,这已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恩慈。 她告诫自己,也许爱的少一些,才能爱的更久一些。 ** 住在《封魔》剧组下榻的旅馆,江米米在睡梦中依稀听见有人在门外说话的声音,她不高兴地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想要再次睡过去。 奈何旅店的隔音效果实在是差,即便她再不想去理会,那些微弱的声响还是时不时地传来她耳里。 朦朦胧胧好像听见谁与谁的声音,最后,还是说话声慢慢微弱下来,她才又得以蒙头大睡。 过了两天,江米米见萧末法还没赶回城市,就趁着只有俩人在房里的时候问他:“之前,你不是说总部还有事,我出去你就不能跟来了吗。” “也就这两天来看看这里环境,再审查一下有没有可疑人物。”萧末法走到卫生间洗手,淡淡道:“你专心做你的事。” 俩人常常磨牙斗嘴,久而久之也算是找到一些其中的乐趣,江米米打开手提电脑,发现最近她和谢棋楷的热门话题已经变成了“求辟邪真吻江实初”。 于是,她话锋直转,说:“靠,今天导演还取笑我,说这次靠的是借位,下回就肯定得拍近景了。” “所以?” “所以我得赶紧学习一下!” 萧末法走出来,正有些想要消化她的这话,刚巧又从口袋里手上摸出几个今天收到的软糖,江米米回头一看见这些零食正是心头大好,这下也不管了,整个人就往他身上扑。 幸好男人反应及时,才用两手将人制住,她的皮肤很软,也很滑。忽然之间,两双眼睛就这么对上彼此,这一瞥让人浑然忘却外物,这难得的气氛又叫人觉得稀奇而熟悉。 坐在床上的江米米脸上有了几丝红光,极为可怜可爱,又咬着嘴角不知所措的样子。萧末法注视她良久,一张俊脸纹丝不动,转瞬之间,他突然向前俯身在她耳边不知低声喃喃说了句什么话,她太紧张,一时之间根本没能听清那句话究竟是什么。 “啊?你说什么?” 可萧末法没有再出声,甚至她已经看不见他深邃的眼眸。男人的下巴靠在她耳边,呼吸瞬间近在咫尺,她不知为何有了古怪又让人热血沸腾的念头——他想要吻她。 江米米咽下喉口的口水,感觉到他整个人轻轻地靠过来,一时之间暧昧更盛,反而他们都不说话了。 她的样子在他看来尤为清甜,许多细节和点滴的触动浮上心头,萧末法身若孤松挺拔,一双淡若清水的眸子却兀自多了几份光芒,忽明忽暗。 就在俩人忽然之间着了魔似得想要靠近对方的时候,有人敲了敲房门。 江米米触电般地站起来,等到颤颤惊惊跑去开了门,才发现外面等着的居然是谢棋楷。男人因为戏中“辟邪”的造型,已经留了长长的一截黑发扎在后面,此刻神情保持自然,隐约能看出一些掩饰。 他的目光掠过她还贴着创口贴的手:“有时间吗,我们谈一谈。” 萧末法皱了皱眉头,一脸不胜其扰,很有一种不想让她离开的含义。 但江米米的思绪早已飘远了。 她不知道那一晚黎攸言到底对他说了什么,隔天见到谢棋楷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极差。自己倒也不想去管他们之间的是是非非,可与谢棋楷之间的问题早就应该处理。 “我就去一下,很快的。” 江米米说完,换上鞋子,低头跟着谢棋楷出门了。 萧末法忽然意识到,他终归是要有一天,看着她这么走的。等到他反应过来之后,又不由得想要笑,这心情怎么比把当初把萧治愈嫁出去的时候,还要浓重呢。 ☆、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 荒山野岭根本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咖啡馆,何况江米米与谢棋楷要谈的内容不宜外泄。俩人索性来到旅店附近的一条河边,河水很浅,能看见底下的石子,平平无奇的野草生长在此处,茂盛、蓬勃。 “要不要和我继续把这出戏演下去。” 江米米抬头看了谢棋楷一眼,她转过脸,露出冷漠和讽刺兼而有之的眼神:“不要。” “为什么。”他停了停,却没等她回应,忽然说:“是因为你看见我和一个老男人在树林里玩车震?” 江米米一下子都接不上话来,她没料到他会用词这么直白,更没料到他会洞察到她也发现了这个秘密。 “你怎么知道我看见了。” “有人说那天看见你和黎攸言在一起,既然他知道了,你也应该不例外。何况,你手上的伤是被树枝划伤的吧?” 谢棋楷面上云淡风轻,说的这些仿佛与他没有一丝干系,他看江米米还是一声不吭,反倒笑起来,片刻,慢慢收拢那些笑意的纹路。 “这些年我做的,远不止陪他睡觉。” 谢棋楷往草坡上一坐,此刻静下来,目光带着另一种邪得过分的味道,倒是没有半分明星的架子了,他望着远处黯淡的夕阳,所有亮光快要被黑夜吞没。 “我十岁就在日本街头被他领回去,当然不是养着吃白饭的,而要替他做事。” 至于这样的人生其中还有多少辛难坎坷、生不如死,又有多少他种下的因要逼他吃下苦果,就算谢棋楷本人,大概也做不到悉数道来。 “谢棋楷,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想要你的同情?”他表情如常,“Merlin,我真羡慕你活得单纯。” “那你是喜欢男人吗。” “不,我是双性恋。” 江米米的好奇心被满足了,一时又不知再说什么好了。这时,看见有一片树叶落在水面,随着水流飘零远去。 就像一些人无法掌控自我的命运,也在狂风骤雨抑或激流漩涡中被毁灭了吧。 “我也做过一些了解,你以前传过几次绯闻,难不成都是为了掩人耳目?” 毕竟,在演艺圈若是一位男艺人长年片叶不沾身,难免会有性向疑问的话题流出,而用一些无伤大雅的绯闻做掩饰,是再好不过的手段。 “也算是。这种事两厢情愿、又是互惠互利。那究竟是你不愿意,还是你男朋友不答应?” “男朋友?” “整天板着脸,把你看得那么死。” “……” 江米米这才明白过来他指的“男朋友”竟然是萧末法,矢口否认:“他不是我男朋友。” 谢棋楷倒是比她还要惊讶了,脸上的诧异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掩饰。 “谢棋楷,我不答应你,是因为我不要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不想欺骗别人,也不想和你有这样的瓜葛,仅此而已。” 她说着,在心里叹了口气:“总之,我会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我没有看见那辆车,也没有来过这里。” 谢棋楷从草上站起来,拍了拍手,盯着缓缓而行的河流,片时,他眼中所有的情绪被强行冰封住,只是说:“回去吧,天色晚了。” 步履如常地又补上一句:“这些事确实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想要说而已。” 江米米怔怔望着男人准备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他所在的世界彻骨般地冰冷,是她无法体会与想象的冰天雪地,是失尽血色般的人生。 “对了,你知道黎攸言在干什么吗?” 她一愣:“……我和他也没好到那种程度。” “哦,他就是在自寻死路。”谢棋楷耸了耸肩,语气清淡。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根烟,“啪”地一声点燃打火机,边抽边道:“两个字:‘作死’。” ** 第一季“黑暗者”只有二十四集的长度,五月也迎来《封魔》整部剧的拍摄尾声。江米米与韩谦睿他们接受公开的采访,即便躲在山中数日,到底还是要有见光那一天的。 首先拿出来“狂轰乱炸”她的无非就是关于谢棋楷的“同居”绯闻,当时某人从洗手间出来,打算回到主场,可怜身旁除了保镖和维维,连一个救场的也没有,她实在避之不及。 “Merlin,你和谢棋楷是住在一起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布恋情呢?” “咪咪你怎么评价他的呢?对他什么感觉?” 米米只好正色,说:“谢棋楷是朋友,是前辈。” “为什么?他对你来说没有吸引力吗?” 这种陷阱题无论怎样回答都能让人抓住把柄,换做以前,她就直接告诉媒体对他这样的男人没兴趣了,但恻隐之心却不知怎么的跑了出来。江米米想起那天在河边最后一幕看见的背影,还有他说话时隐藏在语调之下的无奈讽刺,话到嘴边就连自己也没能控制住了。 “他还不错,对工作人员和所有演员都很好,但我们确实没有在一起。” 有句名言是这样说的:任何一个消息在经过官方否认之前都不能相信。 江米米的这番回应在被媒体添油加醋之后,果真成了另一种版本。 “最近人气飙升的江米米与谢棋楷,之前一起出席宣传活动,早前有拍到两人同进同出,还有在片场亲密无间的照片。虽说江米米本人做了回应,但每一次艺人传出绯闻,大多数都会否认。江米米对谢棋楷言语之中不乏赞美,这样两个人在未来不就是有发展的空间吗?谢棋楷这边也澄清了绯闻,不过有避重就轻的嫌疑……” 晚间的娱乐新闻如上述做了报道,萧末法再次从各种渠道迫不得已地知道这则绯闻。当时,他手上动作一顿,慢了几秒才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取出整元纸币交给营业员。 低头望向手中拿住的蓝色毛巾还印着卡通小狮子的造型,他看了一会儿,嘴角的笑依然是很生疏而拙劣。 结束第一季的拍摄之后,江米米很快投入真的生活与学习之中,她渐渐习惯身边被纷扰的假象包围,起先不得不拿去全数气力去周旋和应付,到最后也明白什么是越抹越黑,索性由它们去了。但同样习惯的,还有总是在身边转悠、怒刷存在感的某位黑衣男子。 这天,江米米实在是憋不住了,才开口问小俞:“最近,你们老大很忙嘛?” “呃,好像是吧。” 因为她都没看见他来出勤,老实说,真的极其不习惯。而实际上小俞不知怎么告诉她,萧末法是有来过几次,但,俩人却没有碰面。 好不容易在公司总部的大厦排练舞曲的时候,江米米才得以与那人在走廊上偶遇。甫打照面的一瞬间,两个人还都意外地愣了楞。 她慢一拍,但立即兴冲冲跑上去,告诉他:“你总算来了!我告诉你,傅立勋说我和朗柒要开演唱会了!” 俩人第一张专辑《领袖》就卖出天文数字,加上《封魔》和《千秋往事》又都已经杀青。这段时间江米米回学校写论文,准备毕业;朗柒则在准备期末考试,至于剩余时间,就都全数扑在几个大城市的巡回演唱会上面了。 这对于本来就是以“歌手”作为目标的江米米而言,喜悦之情再易懂不过了。 然而,萧末法并没有说话,甚至是冷漠地对待了她的反应。 江米米像是被这男人的举动彻底噎住了,反而站在原地不动,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你怎么了,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心情不好?” “没有,你不用在意。”萧末法似乎还带了一些开玩笑的口吻,“想好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躲过媒体发展恋情就够了。” “我?要和谁?”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 江米米简直想破口大骂:我和你什么关系?有必要默契到你一声不吭我就知道你全部想法的程度吗? 何况,他们从没交心,不曾真正想要了解彼此,他从来都不会主动或者被动地进行交流。特别是这个男人,他还总是封闭内心,拒绝与别人交谈,他是她遇见过最难搞的人物。 如何交流,还是拒绝交流;如何表达,要不要表达的主动权,永远在他的掌控之中,江米米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亲近这个家伙。 话到这里的时候,气氛已经僵了,但两个人依然没有丝毫想要和解的意思。萧末法望着江米米的眼睛,一个模糊的念头浮上来,但还来不及去细想,已经说出口:“不管是谢棋楷,还是傅立勋,随你的便。”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和谢棋楷去小树林谈话是为了什么,他只看到她自从进入演艺圈,就和身边每一个男人都关系密切。 他看到她与韩谦睿称兄道妹,与吴肖阳十分投缘,又在傅立勋的保驾护航之下受尽照顾,还有与那个姓谢的,炒绯闻、搞暧昧,尽是不清不楚的牵连。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他不走过去,她也跨不过来,所以就算想到要稍微改进,也好像总是不能把力道使在正确的地方。 江米米听见有其他工作人员走近的声音,她抬头用尽所有情绪,狠狠瞪了萧末法一眼,立刻转身躲开了。 等到跑远了,一股更心慌与压抑的情绪才涌上心头,所有说不出来又没法完全吸收的感觉让泪珠子从眼角掉下来,眼圈一阵阵地泛红。 江米米想着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那一丝温情,为什么又会在突然之间被抹去,甚至不留下一点痕迹。 心绪不宁的结果是她在转角的时候差点撞上来人,对方的声音一听就是很诧异:“这是怎么了?又被谁欺负了?” 傅立勋实在觉得她这模样可爱,没问原因之前,倒先笑起来了。 ☆、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 萧末法总觉得江米米眼神不对,等想起来他说出口的话是否会伤到她的时候,才赶紧迈步去追。 这时候傅立勋不知怎么已经站在她身边,俩人一边走一边还在商谈。江米米侧过脸、垂下眼睛,萧末法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在原地显露出冷淡的自嘲。 他看着他们一同走开,面上还依然心平气和,但陡然变快的呼吸已经显得尤为在意和局促,又竭力不让自己的心情表现出来。 自从留她在家呆过一晚,又不小心看见他没穿衣服,所有往后的故事,就变成一帧帧的胶片,无限地在俩人眼中被放大,他们开始留心过去从来不曾注视过的事情。 他搬重物时会骤然绷紧的脊背;他眼底浓墨重彩似得阴影。或者,是她尴尬时咬住嘴唇的动作;她难受时黯然下弯的眼角。 明明发现彼此更多的优点,然而,俩人却相处的越来越不能够愉快。 江米米微微叹气:“傅立勋,你之前就说过,相信我的,是吧?” “这绯闻很难分辨真假吗。” “但就是有人不相信我。” 傅立勋先是以为她又在为那些无聊人士的闲言碎语烦恼,正要开口安慰,却善于捕捉她脸上神情的细微变化,他知道她能如此挂心,说明那个人不是寻常。 “嗯,看来谢棋楷他们是打算拿你消费做话题了。我们就不再坐以待毙,我这边会安排。” “我知道,回应记者的时候还不够谨慎,不灵活。但我对谢棋楷只是……” 只是出于人性之中的同情心。 傅立勋不是猜不到那个对她来说可能很重要的人物究竟是谁,但他刻意忽略到这种别扭的感觉,说:“我很明白,你安心等着就对了。” 江米米稍稍定了定,又觉得这人帮得她实在太多,口直心快地说:“你好像不在乎这种事能增加曝光率。” 毕竟与谢棋楷的绯闻确实是利大于弊,而身为经纪人,最重要的不该是需要很会炒作、挣很多钱的明星吗。 他微微蹙眉,想了想,严肃地说:“我对姓谢的不够放心,怎么能让他随便利用你。” 江米米有点小感动,男人的目光生动盎然,迷人得像一副彩绘的画,却是补上一句:“何况你不够狡猾,不懂如何得体地周旋媒体记者,留下把柄反而麻烦。” “……” 傅经纪人向来说到做到,没过几天,这则绯闻的热度还真就退下来,记者们都去关心路婉清与秘密交往的导演男友分手一事。听说,路名模最近的工作量被大幅度削减,如今又被分手,看来相当不好过。 随着Gloria首场演唱会迫在眉睫,朗柒也发现江米米的状态不够好,她很拼命,但拼命到几乎不正常的地步。 本以为是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达成,任谁都难免会兴奋过度。后来,她又总觉得这并不是全部的理由。 江米米却没有给朗柒机会来聊这个话题,她牵扯到先前的一件私事,俩人在回家途中,她突然提及:“我不知道该不该讲…我自己认为,不应该插手或者多嘴,但是,每次看见你…我就忍不住。” “没关系,我能懂你的心意,所以你只管讲就好了。” 看见朗柒善解人意的笑容,江米米也就放开胆子:“之前在《封魔》取外景的地方,我遇见黎前辈。他好像与谢棋楷有什么往来。谢棋楷说,他在做很危险的事情。” 朗柒面上一怔,良久,她应道:“我也知道他在涉险,却不知道在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这种感觉,有时候很真实、也很绝望。” “黎前辈不告诉你,他一定是想……” “保护我。” 朗柒接过江米米的话,好像早就习惯甚至说是对此感到麻木了,对于这个说法,她无力反驳却也不甘于就此当做恩赐般地接受。 “在能够帮上他的忙以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缄默。” 她的语气从容不迫,好像认定就不再回头。江米米望着她明亮的眼睛,双眸流转之时那样光芒乍现,心中又久久无法平静,就这样被朝夕相处的她吸引过去。 别人说全心全意爱着的时候,难免会生出几分卑微,但米米看见更多的是彷如月光在漆黑夜空的勇敢,以及她所有的坚持都来自往昔的珍贵与美好,也都胜过这世间的所有暗影。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忙碌的学业和疲惫的训练让朗柒也感到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规律地逝去。又过不久,她去自家“Hero娱乐”的录音棚录制《千秋往事》的片尾曲《丰碑》,碰巧遇见熟人过来打招呼。 “朗柒!”吴肖阳面带笑容走过来,俩人简单问候,他说:“听说韩森导演下一部电影有意找你当女主角?” “嗯,是有这个可能。” “那你如何打算,男主角定了吗?” “可能是黎攸言。” 话音刚落,吴肖阳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他回过神,看着她点点头。 “韩森他也是看了《千秋往事》的花絮,才起了这个念头。” “是么,那真是强强联手。你好像还有什么犹豫?” “嗯…我觉得黎攸言不一定会接这个剧本。” “这又是为什么?韩森导演的戏是多少演员求不来的,你别说我出卖韩谦睿,连他都想争取来演。” 吴肖阳自是不知,那俩人好不容易在兜兜转转之后才弄出那么一道界线,又千辛万苦地退回自己的界线之内安生过活。演对手戏简直就是对她的考验,也是他极力想要避免的事情,更别提韩森此次的剧本中,他们会有十分亲密和煽情的床/戏。 “我不确定他还会想和我演对手戏,不过,事情还没定下来之前,也都说不准吧。” 吴肖阳一时心中有许多想法都冒了头,但是,纵使那些话在舌尖徘徊,他还是不会说出口。如何定义她与他心底的那些疑问没有关联,何况,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吧。 他现在是不够优秀,但他会努力抓牢每一个机会,因为渴望所以会有害怕那再正常不过,但这不是我们固守原地的理由。 “对了,我拿到一场话剧票子,他说最近有节日可以……” 朗柒不由打断他:“六一儿童节?” 吴肖阳跟着愣住,反应过来之后也立刻笑起来,“也是,这有什么不好,要不要一起去?” “我问下安安行程,到时候给你答复。” 他听她这么回答,已经在心底渐渐生出一些喜悦,却还是用很拙劣的演技掩饰住了。 ** 夜晚的派对充满未知的刺激与摇滚乐的冲击,远处山下的建筑有锦带似的连绵光柱,而这个再高雅的场所也经不起喧闹的折腾。黎攸言对于酒精、美女甚至是交际都没有兴趣,他难得有闲情转战餐厅,还挑了窗边的位置坐下。 当一扭头看见来人的长相,多少是有些吃惊的。对方戴着长方形镜片的眼镜,五官有着成熟男人的潇洒和某种底蕴的积淀,神情举止威严又有个性。他坐下来以后,一只手夹着烟,开口就问:“Sabrina(朗柒)已经答应我签合同,你还在等什么。” 韩森是香港新一代著名导演,还只有四十来岁,已偕同几位业界友人开创出一个武侠片的新时代,说他是华语武侠片之中最具影响力的导演之一也不足为过,他们称其“鬼才”,这个男人每每出现在大众眼前都是风华正茂、踌躇满怀。 而他的电影,每一秒都是一副美到极致的山水墨画。《山河为镇》的热潮还没褪去,他的下一部新戏已经成为焦点。 韩森笑的近乎狡猾:“喜欢剧本吗?” 《逢山奇谈》是一个融合妖与人、戏中戏、武侠古装等元素的玄幻故事。戴着斗笠与脸谱的男人在山中迷路,无意撞入当朝公主“彦君”的行宫,这样简单纯粹的开头,却将一段浪漫又哀伤的爱情与山中绵绵的小雨、幽幽的冷火谱成绝美的曲调。 黎攸言不能否认,包括人物、台词,电影的主旨,他都太喜欢。 韩森看他端着茶杯的手动了一下,也不着急,反而是沉着地说:“首先,你需要钱。我给的片酬算是你能拿到的最高价了,换了任何一个剧组都给不出那么高的数字。” 男人抿了抿唇,也算是默认。 “其次,不接这部电影,你会后悔。”韩森依然用他犀利的语调把所有事实都摊开来给对方看,“等到我用韩谦睿或者其他哪个男演员顶替你的位子,电影上映了,你坐在下面看着大荧幕,到那时候,Frost,你会不会假设,如果,当初接下这部戏的是你,会和Sabrina擦出怎样的火花。如果是你,这个故事能不能被演绎更震撼,更经典。” 韩森的话语无疑不是字字充满可怕的说服力,看着他眼中的神采如同被隐没在黑暗中忽隐忽现,黎攸言与他拉锯再三,到底是斗不过经验十足的名导。 “我还是很想拒绝。但不得不说,你确实说服我了。” ☆、二十九章 Error:No candidate servers found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 萧末法的目光定在她半张睡出红色印子的脸颊,“你觉得哪里说错了?” “我觉得你哪里都错了。” 萧末法闻言,抬眼去看口吻很是来势汹汹的江米米,她的脸色因为缺少睡眠本来就很不好,现下可以说是极度的不愉快。 江米米终于与他对视,那一瞬间几乎是在用吼的:“我没有和谁谈恋爱!也没有对谁有好感!” “傅立勋是我的‘伯乐’,我当然尊重和感谢他。谢棋楷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也不不想和他扯上什么绯闻!还有,你还怀疑谁?韩谦睿?吴肖阳?还是和我合作过的任何一个男演员?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知检点,非得和每个男明星都有一腿吗?” “我不这么认为,也不是这个意思。”萧末法个子高,为了顾全对方和保持正视的目光,他不得不弯下腰,“只是你不够警惕,我也确实有一些对你和别人的关系有误会。” “怎么说的反而像是你久经沙场了?” 但更奇怪的是,她什么时候开始要向他解释自己的人际关系了,就算真与哪个人交好,也没必要接受这男人的质疑吧。 说话同时,萧末法在脑海中回忆起与妹妹近期聊过的一通电话,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问起她们女孩子喜欢收到什么样的礼物。 萧治愈在那边惊讶万分,尔后,才又是觉得好笑和欣慰了:“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我就想说你,只懂什么军纪军规,又老是像爸那样整天冷冰冰的,女孩子都被你吓跑了。” 她顿了顿,柔了声音,说:“哥,离开那里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也不是你的错,不要总是那么自责,何况你现在不也很成功吗。” 但不管是军人还是保镖,这些职业最需要的都是有头脑,有武力值,还要有广泛的社会知识,但不要求他们如何懂得主动哄女孩子。 “那现在你是要我怎么办。” 萧末法向来话少,江米米一时也分不清那是借口还是理由,但她不会因为他这几句含糊的话就消了气。 正动着脑筋要那家伙做点什么才能顺意,听见有人敲了敲休息室的门,小俞走进来,满脸的神色殷勤,扬起声音和他们打招呼,说:“老大,你订的蛋糕送来了,招牌舒芙蕾,趁热吃啊。” 说完,也不做多一秒的停留,急急忙忙转身走了。 此时江米米更顾不得其他了,看着盒子两眼发亮。这种甜点其实也叫蛋奶酥,吃起来有点像热乎乎的棉花糖,而且差不多超过三十分钟就会塌陷下去,所以得尽快享用,外表看着是圆圆的奶黄色,软软香香的,特别能讨甜点爱好者的欢心。 “你打算用这种‘实际行动’向我道歉?” “不是,今天你过节。” “……” ——可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啊!! 那男人面上诚然,完全看不出是有心调侃,江米米平日最讨厌被当作小孩子,结果这下子是真被气到了:“你还开玩笑?那我不管了,你必须给我咬一口!” 萧末法没料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心里暗想她还敢说自己不是小孩子,明明提出的要求那么幼稚无理。 江米米见他也没拒绝,抓起胳膊就来一下狠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习以为常又无可奈何,并没有因为她使出全力而觉得半分痛感,他始终保持冷静,果真就是一个时刻处于戒备状态的军人。 她卯足了劲,牙齿印和湿湿的唾液都留在他的皮肤上面,逐渐地让人感到热热的温度,这其中除去叫人觉得不卫生之类的现实想法,反而是另一种感觉更突兀地在男人心底扩散。 这种举止亲昵的小动作,几乎是又叫他感到陌生,甚至是在轻柔恍惚之中,被一种更恳切激荡的体验击中。 这哪里是幼稚,倒像是情人之间亲密无措的举动。 萧末法难得地还有些神游,江米米的目的已经达成,这才笑呵呵地放开他。 “好了,气消了就继续休息。”萧末法目光一沉,又说:“你那位经纪人也不知道注意你们身体状况?” “他也没想到我今天会突然不行吧。” 今天上午江米米在见面会的活动中觉得状态不佳,倒不是因为哪里不舒服,而是她实在太困了,以至于分分钟就要睡着,这才提前退场。 “时间”对于一个当下正红的明星来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宝贵资源,何况江米米本来就属于嗜睡人群。 假如别人睡六个小时就觉得足够,她就非得睡足八个小时以上才能维持正常的体力。而从作为“Gloria”出道至今,几乎就没怎么睡饱过的状态让她甚至不能摄入正常的机能,每天在工作中消耗的营养也根本来不及补充。 萧末法将一切看在眼里,他从休息室的椅子站起来,替她拿来纸巾,把蛋糕的盒子打开,说:“这是你想要的?” 他指的并非是眼前的蛋糕,江米米也立刻听出这句话的意思。这男人的疑问很直接,但她也早已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现在我们刚出道,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吧。”用精致的小叉子将一块松软的甜点送入嘴里,丝丝甜意在舌尖扩散,又弥漫到心里,“我也想等到足够有实力了,就能除了唱歌以外别的什么事也不用做了。哎,现在竞争多激烈,很多老板连漂亮女演员都不愿意捧,都去捧漂亮男明星了。” 江米米说着,自己先为这讽刺的话语笑出来,顿了几秒,神色变得安静,才提及:“我们第一场演唱会的时候,看着那么大的舞台,我忍不住就想到河茉丽,要是她还在…能看到我实现愿望的第一步,一定也会为我高兴的。” 萧末法居然也笑了笑,很有认同她的意思,她心头像被某种清冽的气息占据,又像有一丛让人觉得温馨暖和的火光在摇摆不定。 外边的舆论还在沸沸扬扬,阴谋论也层出不穷,其中有提到朗柒在演唱会结束以后,找过傅立勋密谈,两人在办公室待足一小时。 江米米早就知道这件事,但并不觉得他们会在背后密谋什么,她躺在沙发上拿手机看了一会信息平台上的舌战,顺势问他:“他们都说朗柒在背后排挤我,可我就觉得她不是那样的。是我又天真了?你觉得呢?” “人的成长与家庭教养密不可分,这就是答案。” 听他这么欣赏朗柒,她又反而别扭起来,说:“哦,也是,反正只有我在你眼里是喜欢到处惹是生非的。” “你很不一样。” “是吗。哪里不一样?” 萧末法扭过头,颇有些生硬地说:“你格外蠢。” “……” 靠,她就该继续生他的气才对。 ** 高楼蔽日,四处的钢筋水泥建筑拔地而起,监狱成为一座孤立的围城。初夏的黄昏,有些角落已经长满滑溜溜的青苔、苔藓。探视室内,两名民警站在门口,室内只有一张摆放着的椅子,通过特制的玻璃,黎攸言看见莫里冷漠的愤怒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 他任由对方发泄,到头来莫里的神色还是慢慢地变作憔悴不安:“你果然是有预谋的。” “我说过不要太高估自己,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这些事都是你在接近杨国潘之前就布下的局,你还要否认?” “莫里,你一无所知。” 黎攸言那像被墨勾勒出的眉毛微微拧着。 如今,波顿娱乐早已金流枯竭,负债累累。莫里被判了刑,执行有期徒刑十年。 他还知道河茉丽的未婚夫程猜在入狱前说,不管要等多少年,出来以后,必然会来找莫里和杨国潘算账。 “那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见这人早已没了当年一丝一毫的意气奋发,颓唐地垂着双肩,目光流露出几分悲哀,黎攸言发觉他也没能得到任何的痛快,他早就对这些无动于衷了。 “因为你和杨国潘只是我用完之后丢弃的棋子。” 上一秒男人的笑脸还无懈可击,这时候眼中的阴影忽然巨大到散出光来。 “我真正想要做的事,现在才开始。” 莫里急的想要说话,但又全然不知要如何去说,嘴唇哆嗦了几下,对心中的猜测根本不敢置信。他甚至还觉得这男人是什么时候变作那样恐怖,那眼底的阴影又是如何被他一寸寸浮到表面,又如何被他潜回眼眸的最深处。 “你要对付谁?我们背后的老板……” 黎攸言毫无征兆地起身,居然重重地用双手猛一拍桌子,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就连一旁的狱警都被吓了一跳,无疑不是一道平地而起的惊雷了。 “你干什么?!快坐下!” 而黎攸言的声音早已阴沉到极致,听上去竟是仿若无谓:“不过有一点,你还是猜对了。” 男人的脸,被监狱里白茫茫的灯光,照出几分可怕的寒冷,“我恨不得与他有关的所有人都下地狱,让他们都尝一尝比我受过的,还要痛苦百倍的煎熬。” 这一程,他只能遵循本意,孑然独行。 ☆、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 “Gloria”闹不和的八卦被炒了几天,傅立勋直觉相信,这次的根源之祸还是来自某些对她们早就心怀妒意的男女。就在他要求公关部和法务部协力善后的时候,一条“神秘”的录音将舆论推往新的方向。 ——你曾经说过对我这个人没什么感觉,那当初干嘛和我组团呢? ——你是天之骄女,所以这些在你看来才是没有价值的。反正不管是什么决定,都有人替你买单,你真是轻松。 ——但你从来没有为这个团队尽一份力,倒真不如就此解散! 热门话题从“朗柒耍大牌”已然变作“江米米心胸狭隘”,她还自导自演一出因病早退的戏码并将所有错误推到朗柒身上。爆出这段录音的工作室在不少细节上的说明都很含糊,但不知是谁雇来的一大批水军却让这次的事件愈演愈烈。 傅立勋面对既是亲戚又是上级的郑夏阳,依然脸色不太好,郑老总提点他:“这件事你尽快解决,Gloria这么多合约在身,如果因为‘不和’的消息影响她们的风评,也算是违约的。” “嗯,我会各方打点。” 他莫名感到后背一阵汗湿,回到办公室,低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方的日期,这才猛地想起来,江米米的毕业典礼就在这几天。 本该是她从舞蹈学院毕业的日子,结果却撞在负面消息的风头浪尖。傅立勋皱紧眉头,想着要用怎样的话语来安慰她才能起到作用,不由自主又想去摸表带。 幸而学校也算是一方清净的避难之所了,早就约好在毕业表演结束以后就要与全班一起去酒吧狂欢的江米米,眼下却完全没这份心思。 她深知与朗柒相处也才大半年光景,就算她相信对方坦荡,但自己为人也不是非得让朗柒去深信不疑的。这段录音来的突兀,又像是有人处心积虑了许久,想起去年比赛的时候围在她们身边多少爱抱大腿的选手,这之中又有多少是貌合神似的竞争对手呢。 江米米整个人就像一颗焉了的白菜,念着晚上能和家人一起庆祝毕业,才算勉强有些精神。 晚上餐厅倒是早就订好了,除了上班的萧治愈他们会晚些赶来,萧末法也被邀请在列,特别是江米米的妈妈打算好好感谢他这些日子以来对女儿的各种“无微不至”的照顾,这一点让某人很无语。 随着窗外街景变化,明亮的光也黯下去,夕阳来临,车子留在了地下停车库。江米米和母亲嘉茵说笑着来到包厢里,竟然看见朗柒还先她们一步到了! “我在外面点菜,顺便去门口等你爸爸,你俩先聊一会。”嘉茵早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故意留给她们私人空间。 乍一看见这人,江米米还有些慌乱、尴尬和无措,愣在那儿好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还是朗柒主动起身,把手中的白色栀子花送到江米米的怀中,笑颜逐开:“咪咪,恭喜你毕业。” “你怎么会来的,简直太好了!” 江米米的眼睛亮到出奇,不知怎么的竟是忽然想哭,眼前的白色小花也十分珊珊可爱。 “你身体好些没,我们好像有几天没见面了。”朗柒的声音明明很轻,但生动的像是有回音传过来。 江米米扯出一个笑容来:“在家休息一天已经好多了,本来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俩人坐下来,因为空间不大,又是静谧无声,彼此的想法和情绪都很难掩饰,朗柒直言:“那录音是在我们公司被人录下来的,其中必然有些蹊跷。而且断章取义,显然是冲着你来的更多一些。” 朗柒让她想一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然后,自己也把可疑的人物排查了一遍。江米米磕绊着思索半天,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人选,演艺圈基本一半以上的都羡慕嫉妒我能和你搭档。” 朗柒蓦然失笑,片刻,在充满了探究和考虑的眼神之后,说:“我觉得很惭愧,对你一直很愧疚。虽然你没有提过,但后来我也知道了。当初因为划船的意外,导致你尾骨错位,才会在决赛发挥失常的,我也要付部分责任,如果不是……” “不瞒你说,我确实怪过你。”江米米打断对方的话,“但后来才知道,让我失败的不是你,也不是伤病,而是我内心的恐惧。” 朗柒微微一怔,这才觉得江米米已经比当初成长了许多。她握住对方的一只手,有些想法再不用通过语言表达了。 “所以,你是相信我的,我没有用任何花招,也不会为了搏版面去自黑?” “我当然信。我们是‘伙伴’,不是吗。”朗柒知道她也是如此地、同样地看待自己,“何况,我找不到‘信赖’以外的方式。” 江米米笑开了,抱着朗柒又是感动又是笑意越浓。 也许,二十岁的青葱和书生气真是让人羡慕的一段人生,但离开校园,不代表就要被社会吞噬一切的赤忱和憧憬。我们依然年轻,依然有足够的冲劲,去挑战,去冒险,去爱。 ** 六月除去毕业季,也是各种颁奖礼的举办时间,其中除了重磅级的“MTV亚洲大赏”,还有“全球华语金曲榜”。 傅立勋也算看准机会,让Gloria首次盛装出席颁奖晚会,她们被同时提名“最受欢迎新人奖”,江米米还有一首原创歌曲入围“最佳作词人奖”,加上俩人还要担任中场表演嘉宾,简直风头无两。 身为话题红人,又完全不失好心情,“合体”出现的一刹已谋杀无数菲林。长发的朗柒穿一身黑色抹胸收腰长裙,身段愈发迷人,精致小巧的金色首饰雅致如点睛之笔,她在走红毯的时候就与江米米低声交谈。 她们亲昵地靠在一起面对镜头,摆明就是在力挺对方,想用亲密的关系攻破谣言。 这天黎攸言也在典礼现场,头顶的水晶灯照的他一身光芒,映在朗柒眼里,光华流转,又似柔情款款,她根本受不了这样的男神。须知在这个圈子里,哪怕只是看起来如此英俊的男人,也已经是罕见之尤了。 Gloria当晚的夺奖几乎没有悬念,可惜江米米也自知实力不够拿不到最佳作词,上台领奖的时候,朗柒让她作为代表发言。 “我和朗柒作为‘Gloria’出道也快满一年了。直到今时今日,依然在经历不少挫折,但这不足以打败我们。从今往后,我们更要跨越山海般的努力,要竭尽全力去攀登高峰。至少,在汗水和实力这一点上我和Sabrina是绝不会输的!” 台下一片复杂的目光,但掌声依旧是雷动,江米米毫不在乎他们孰真孰假,拿着属于她们的奖杯,举过头顶:“真正喜欢我们的每一位观众,‘Gloria’一定要成为让你们为之自豪的‘天团’!” 豪情壮语的背后,是只有真正站在那个地方,经历过、并正在经历那些艰难的她们,才能理解的艰难岁月。 今晚,江米米同样美得惊人,镂空刺绣的一字领白色连衣裙,荷叶边袖清新可爱。她与朗柒一黑一白,相得益彰,亦是永不落俗套的经典。 黎攸言也忍不住夸赞她们:“你们是想多出风头?不给其他女明星活路走了吗。” 江咪咪笑嘻嘻地献宝:“男神,你看看那些偶像、嫩模、女神……哎,所有人不都是为了这片刻的光彩独自背负了难以想象的重担吗。单就这一点,我还是要由衷地送给她们一句——没有用的,关键看脸!” 她的话引来其他两人的一阵大笑。 江米米还处在亢奋之中,回头正巧看到那个黑色人影,想也不想就要跑过去抱人家,幸好黎攸言眼明手快地制止了她,又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才笑道:“这里耳目众多,要亲热也要等没人的时候。” 那姑娘稍一愣神,这才尴尬地笑开了:“师兄你简直毒舌,我就是一时高兴嘛。” 萧末法依然是一阵风似得走近,拿起一张纸巾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不冷不热地:“你也不要再疯了,像什么样子。” 朗柒将他们的互动悉数看在眼底,不由得发出一阵叹气:“这样都不在一起,太没天理了。” 黎攸言听到这句话反而像出了神,她抬头看见他如此的神情,很想要伸手为他去抚平那道紧皱的眉峰。 ☆、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 “全球华语金曲榜”颁奖晚会的第二天,辉腾传媒在码头租了一艘小型游轮“皇家海神号”,大张旗鼓要为Gloria举办庆功宴,一来是继续制造声势,打压谣言。二来也是为了彰显如今这俩姑娘在公司不可动摇的地位。 萧末法刚刚抵达江米米的新公寓,站在走廊就能听见维维在大声喧哗:“你给我起来啊!快去刷牙洗脸!姑奶奶我求求你了还不行吗!!” 现在已是下午四点了,男人无奈地推开门,维维听见脚步声就走过来看是谁,结果,突然就望着门口愣住了。 萧末法见状,问:“她怎么回事?” “她她她她……谁?” “……” 维维盯着今日格外不同,简直可以说是达到某一个“新高度”的萧老板,思绪已经完全混乱,可怜的江咪咪就这么在顷刻间被抛却脑后了。 萧末法正欲开口,这时江米米游魂似得从卫生间飘出来,目标很明确地回到卧房,倒头继续大睡。 维维看了一眼那姑娘的背影,急得火急火燎:“萧老板,我是没办法了,你想点法子把她喊起来吧。她晚上要穿的衣服送去裁缝那儿改了,我现在得亲自去取,一会儿梳化和造型也会来。” 小助理一通话说完,像是要把烫手山芋交给他,拿起沙发上的背包就跑了。 萧末法来到卧室看见那姑娘以大字型卧倒在床,顿时猜到她一旦下决心,谁劝也是无济于事。可转眼再看了看,这人就连嘴角的牙膏沫子还没擦干净,登时无奈至极——这模样哪里像新生代的偶像明星,简直是有点可怕。 男人拿纸巾替她把白色的泡沫擦去,又戳了戳她的脊梁骨,江米米嫌烦,索性扯过被子蒙住头部。这几天她累得不行,萧末法也不是不知道,但选择这个行当的是她,说要努力拼命的也是她。 “好逸恶劳是天性,所以起不起床,随你。” 嘴上话虽这么说,但他到底没有那样做,而是将她整个人硬生生从暖和的被窝里拖出来。双手从身后架起江米米的两条胳膊,他的胸膛与她紧密地贴合在一起,炙热得近乎反常。 江米米觉得被一种极为熟悉而强大的感觉包围,因为没有穿内衣,有些肢体的碰触变本加厉沿着背部一路徘徊到敏感的腰侧,叫人难以抵御。 她慢慢从半睡半醒中挣扎出来了,勉强着回头从眼缝里看了萧末法一眼,结果,下一秒清醒的比任何时候还要快,伴随迅速回拢的神智的还有她震惊不已的疑问:“妈呀,帅哥你谁?!” “……” 知道江米米总算是回魂了,萧末法把人扔在客厅的毯子上面:“先把衣服换了,一会有人要来。” 其实,根本不能怪她们接二连三的发出惊叹,萧末法今天难得穿了尤为正式的西装,平时额前的黑发被悉数用发胶撸了上去,只是发型的变化却骤然连气场都发生不小的变化,他正是要迈入男人最意气风发的年龄,五官更为立体,神色除了冷漠,还有显而易见的控制欲。 “你也太给我面子了吧,搞得这么隆重,好像是要去结婚。” 萧末法依然居高临下:“今晚我也有应酬,把你送上船就得走。” 江米米:“……” 好吧,谁让他的英俊足以弥补性格上的一切不足,包括高冷和严肃。 萧末法仔细凝视江米米,她在面对他的笑容再无阴霾,看起来兴致很好,似乎昨天发生的一切足以覆盖这些日子以来漫天流言给她带来的低迷。 “傻笑什么,现在马上行动,去换衣服。” “知道了,啰嗦,人不是都还没到么,再睡十分钟会死呀。” 江米米小声嘀咕着,饶是不情愿地走向自家衣柜。 等做好发型、换上维维取来的小礼裙,这姑娘顿时从头到脚都变了个样。蓝色千鸟格纹不规则裙摆连衣裙,同一色系的手拿包与银色的高跟凉鞋,脸部淡妆搭配,再以浅浅的玫红色勾勒唇线,十分地摇曳生姿。 庆功宴说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江米米到时还比预计早了一点。她坐萧末法开的车在前面,其他人坐面包车。半路的时候,前面有一辆黑色的宝马X5,整辆车看起来霸气十足,引起某人注意。 “好像是黎攸言前辈的车,你跟着他开就行了。” 因着他们同一公司,平时关系又近,江米米觉得黎男神会到场简直是理所当然,萧末法也没有异议,一路跟随侧翼标识鲜明的X5抵达码头。 下车以后,她远在另一头看见黎攸言的身影,走近一点之后,发现他上了一艘极其庞大的游轮,规模大到几乎是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辉腾传媒’这么大手笔吗,要不要弄这么夸张。” 黎攸言与什么人在半途遇上,相互握手之后,脸上有类似笑意的弧度,然后进入船舱。 江米米不禁纳闷,与萧末法随后走上悬梯,站在舱门旁的是一位东方人长相的服务生,他拦住萧末法:“先生,请您出示船票。” “他是我的保镖,要什么船票?” 对方依然礼貌地微笑,口齿清晰地说:“没有船票是不能登船的,江小姐您是例外,但这位先生必须有船票。” “……” 江米米觉得一头雾水,怎么去庆功宴还需要“船票”的,是指类似邀请卡那样的东西么。 “算了。”她回头看着萧末法说,“反正你不是说一会还有其他应酬吗,先走吧。” 萧末法的思绪游移了片刻,还没找出个所以然,江米米已经与他挥了挥手,转身步入游轮。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往后退了几步,仔细端详船身、来往客人、甚至是服务生的动作与表情,细微之处总有不妥,四周异样扭曲的气氛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开庆功会的。 江米米来到第一层的中央花园,只见里面的装潢是典型的维多利亚时期风格,而在喷泉水池里有一尊可以衬得上是恢弘的雕塑——那是一位神似雅典娜的女神,面部刻画栩栩如生,身着古希腊式的长裙,左手持有长矛,右手是展开的翅膀,头戴荆棘皇冠,有一种无可挑剔的美,但在灯光的角度和色调映衬之下,又反射出莫名让人畏惧的寒意。 “很漂亮吧,听说这件艺术品叫做‘光明女神’。” 花园附近很安静,一字一句都听得很清楚,江米米回过头,看见付芸宝站在她身后,她同样妆容精致,身上一袭天蓝色提花刺绣的开背式洋装礼服,好像连五官都已做过微调。 这下江米米算是真明白了,她彻彻底底来错了地方。 付芸宝先开的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只要一想起她与河茉丽过去发生的种种,江米米便根本不想搭理对方,语气甚是冰冷地回答:“我来错地方了。” 眼看她还真打算扭头走人,付芸宝几乎是笑出声来:“这船不允许客人中途反悔。而且,稍后会进行搜身,他们会没收一切通讯设备。” “你在胡说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到底他们是怎么让你上来的?”付芸宝的眼神充满疑惑,与早已过去的往日相比,江米米觉得她变了许多。 “这船没有名字,非要说的话,他们都叫它‘光明之轮’。”她的目光转而看向高高矗立在中央花园的那尊女神雕像,“真是讽刺。” 江米米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的内心仿佛在挣扎,眼下又是无比地难堪:“我不管这里是做什么的,我只想离开。” 她不顾一切地往入口处疾步走去,然而,很快就被几位高头大马的西装男拦在船上。 “这位小姐,船马上要开的,我们不允许任何登船的乘客离开。” “我是搞错了才来这里的,根本不是你们的客人。” “既然来到船上就是我们的客人,请您遵守这里的规矩。” “……” 硬闯是行不通了,江米米回到中央花园,只见付芸宝还未离开,反而是一脸讽刺的微笑,她实在是憋着许多怒意无法发泄,转过目光几秒,又再次正视对方,问:“你整过容了?” “是啊,给我做手术的医生是好几位女明星的首推。” 付芸宝这么爽快地给出答案,江米米反而是愣了一下,才平静地说:“为了出人头地,做这些都是值得的?” “江米米,你最好从现在开始记住,大概除你之外,所有来‘光明之轮’的人们都是抱有明确目的,对他们来说,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听到这里,不禁眉头一皱,顷刻收起以往常常挂在嘴边与眼底的笑容,眼角眉梢无不是刻意的冷漠。 “我会记住的。也但愿…你还对得起自己的良知,付芸宝,如果你还有这种东西在的话。” 伴随一阵气势浩大的鸣笛,巨大的游轮隐没于夜色,消失在海风中。 ☆、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 海水泳池的附近被整齐的棕榈树包围,周围坐着不少名流,灯影徘徊,偶尔有穿着比基尼的女人流连在水中,各种肤色和血统的美女们身材和脸蛋都比模特还要完美,端着托盘的服务员及时提供上乘的酒水,漂亮而迷离的水光,让这里就像一座海岛上的热带雨林。 江米米觉得这地方的环境还算悠闲,就坐在一块干净的水池区域踩水,不时发出轻微晃动的水花声。 这座游轮神秘得让人猜不到其中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它的外观大气优雅,采用美式管理,每船均有精通中、英文的外籍人士提供服务,更有穿统一制服的保安驻守。内有中央公园和皇家大道,泳池区、购物区、水疗及健身中心一应俱全,餐厅更是琳琅满目,一系列奢华场所之中,听说拥有最多的依然是赌场和游戏房。 江米米不知道它在哪里注册的,更不知道是要往哪里驶去,而付芸宝告诉她,每一位客人都必须在船上住满五天,而且,预存在房卡中的赌资,需要“使用”起码200万以上,至于最终是输是赢,得看客人的运气和赌术。她根本不会赌博,这笔钱也不算小数目,索性还不至于拿不出。 付芸宝如果不是对河茉丽这桩事于心有愧,她也不会提醒江米米那么多,而后者没有看她一路走来是如何变到今天这步田地的,却也能猜到可能是身世与圈子的双重作用,让人丧失了曾经的坚持、理想、光阴与许许多多。 当初付芸宝也是因为极度恐惧和怯懦,才会把好朋友拖下深渊,但她到底还是变得可怕了,如今大概是自己身在深渊,所以连眼神、语气乃至对人对事的模式都变了。 就像她现在会对江米米说:“江米米,你不是当事人,也不能百分之百地断定,换做是你就不会连累河茉丽。” “我现在惊讶的不是你过去的所作所为,而是在这样的悲剧面前,你也已经可以无动于衷地说出这番话来。”江米米回答的时候,冷静得近乎出奇,“至少我会在事情走到那一步之前,就和他们拼命,而你却害怕毁了已经得到的一切。” 俩人在“光明女神”冰冷的目光中沉默对峙,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上船的?” “当然有介绍人。” 那既然萧末法没有“船票”,她却怎么成为了例外。 江米米反复思忖,把黎攸言留下的疑点连成一条线,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一个名字:谢棋楷——是不是因为这个男人,她和黎攸言才能登上这座游轮的? “这里还有不同种类的游戏房,如果觉得单纯的赌博你应付不了,可以试试那里的‘游戏’。江米米,自从我认识你,你一向对自己的人生和如何做人感到很自信,但等哪一天,现实摧毁你的时候,才更有趣。” 江米米不得不承认,她为对方话语之间隐约的以牙还牙感到害怕,根本不敢随意去任何地方。在泳池坐了一会,她一个人去最近的西餐厅,味如嚼蜡地吃完一整份牛排,再随着根本不认识的两位外国女人来到一处宽敞的娱乐场所。 各式各样的赌博机器,有最常见的老虎机、柏青哥…还有她甚至叫不出名字的,而荷官们看来都是极其专业,这点毋庸置疑。 江米米捏着房卡的手心有点潮湿,她默默站在五光十色的赌博机面前,心里想着最坏的打算无非是扔二百万进去打水漂,然后,呆在这地方就当度过一个可笑的假期。 但随后她发现,所有电脑的倍率都很低,真正来船上赌博的客人与客人之间,他们才是一掷千金。 “你知道这东西怎么玩吗?” “就按一下按钮,有什么不会的。” 江米米说完,听见这声音让她觉得耳熟,等再扭头去看,一双眼睛不自觉地瞪大,呼吸似乎也在这一刻滞住。 “你怎么上来的?你居然上来了?” 男人面色如常:“我打劫了别人的船票。” “……” 她突然就不想知道究竟他是怎么做到的,而实际上萧末法确实用了一些不正当的手段,但庆幸的是“船票”并没有与持有者进行绑定,他才得以从本应上船的女明星那儿“顺”来入场券。 他任何时候都好像是如此高大威武,吝啬言语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下班的秘密工作者,而眼睛里的东西是锐利的但又很温暖。 俩人离开压抑的地点,去这一层的甲板吹风,因为有了这男人在身侧,她瞬间就不用再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和赌局,然而,江米米尚来不及说话,对音乐的敏感度让她清晰地听见在不远处的酒吧,那位正在表演的女歌手低声唱的是什么—— “There’s a room where the light wont find you 在被光明遗弃的国度 Holding hands while the walls come tumbling down 世界崩塌时我们紧握双手 When they do Ill be right behind you 他们行动时我会站在你的阵线 So glad weve almost made it 接近成功的欢愉 So sad they had to fade it 功败垂成的哀伤 Everybody wants to rule the world 世人皆想掌控天下……” 几乎这船上的所有人都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发泄、兴奋、放肆地享受一切,此刻听见这歌声的大概不胜寥寥,江米米却露出一个笑容,用手捋着被海风吹拂的秀发,萧末法忽然问:“你笑什么。” “洛德版本的这首歌,果然更适合现在的气氛。” 他挑了挑眉,也侧耳听了几段,当听到“我所渴望的,我所忏悔的,驱使我下定决心,极尽自由与欢乐,人世苦短”顿时也觉得真是无比贴切的讽刺。 “我一直以为是我不懂这个世界,如今来到这个地方,更加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不尽如人意。但没关系,我不会觉得沮丧。”江米米轻轻地说着,看向一望无际的远方,此刻除了黑暗,连零星的灯火也没有,“在体育场办‘领袖之光’演唱会的时候,那么大的会场都被暖黄色的荧光棒给点亮了,我以为看不到这样的场景。但既然有人懂我们的歌,不论几百个、几千个,都说明这也是一种认同。” 海风毕竟是有些大,江米米不多时就感到冷了,萧末法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她凝望眼前无垠的大海与翻滚的波涛,他忽然发现这“小女孩”的神色较之以往又有了全新的成长。 她注意到男人绷起来的肩颈,也看到他在自己脸庞忘返的目光。江米米不是在一夕之间改变的,而是她一直以来想要演绎更单纯的那个自己,但有时候她也痛恨这其中单纯的逃避,何况“单纯”也不见得就是完全的褒义词。 无关紧要的念头却成为最要命的一个引子,萧末法觉得正因为那些人也能看到真正的她,才会让他无端地起了妒心。 “我想起来了,你不是说今晚还有重要的应酬要去吗。” “这船一看就有问题,比起应酬,工作重要。” 萧末法说的简洁明了。 然而,如此浪漫寂静的场合,江米米看着他,额头、颈间、背上已经全是汗。 “哦,又是工作。跟我没关系,是吧。”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啊。” 她觉得萧末法无时无刻地想要更强,这也是他成为工作狂的原因——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让爱的人安然无虞,免受那些琐事困扰。 这时候像是感觉到她目光中的闪烁,萧末法一切想法就在瞬间被凝固。所有企图不被诱惑的镇定都是徒劳。 他弯腰靠近她,忽然落下轻微的细吻,只稍一个瞬间就让江米米彻底崩溃,溃败得一败涂地。也许不够甜蜜,也不够时间做好心理准备,但这些都是不被需要的东西了。 萧末法的亲吻是沉默的,乃至相交于冗长的呼吸,它太过短暂,血液流遍全身又似乎在骤然间溯回心脏,她昏头涨脑地仿佛看到满天繁星被无边无际地点亮,他的心又像一片潮湿的沼泽,江米米两排睫毛垂落,非常不争气地神魂颠倒。与其说是吻,不如说那是亲昵的誓约,让她益发颤抖。 他们分开的一瞬间她感到微微的热气在脸颊,萧末法拨开她的头发,附在她耳旁,说:“这一次会没事的,我保证。” ☆、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 游轮在无边黑暗中前行,如一条巨鲸游弋在海上。除却满船绚烂迷人的灯影,四周就只有海浪的奏乐,还有徐徐的风声,入目皆是衣香云鬓,漆黑色的天上是城市里看不见的璀璨繁星。 江米米早已两颊通红,留在唇上的吻越轻柔,她就越难以抗拒。萧末法为什么忽然吻她,最直白的原因应该是出于“喜欢”——但她最不懂他的想法,就连猜测都向来谨慎再谨慎,但还是没有任何把握。 俩人果然就此不说话了,互相凝视,又互相沉默着。 江米米抓紧男人披在她身上的外套,上面还留有残余温度和让人心虚的体味,她张嘴,一字一句都显得艰难,几乎是快要蹦出来的时候,又戛然而止。但那几丝呼吸听起来还是有些亢奋,抑制不住地想要问他。 “你做什么……” 她的声音忽然被一阵甜腻的笑声卡断,江米米瞄了一眼挽着陌生中年人信步而来的付芸宝,想必是那俩人在餐厅吃饱了正在四处消食。 她的出现无疑不是破坏了所有气氛,江米米顿时没有任何想要追问萧末法的意思了。而男人低头看她神情不悦,反而轻声说:“今天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实际是他也没把事情理顺就已经在万分冲动之下做出这样的举动,这与向来谨慎的处事规则根本背道而驰,但既然做也做了,也没有任何借口或者推托,萧末法在这一点上倒是清楚得很。 江米米的房间有淡蓝色地板和乳白色吊顶,四周通透,温暖适宜。房间均是全新家具,床底高空,功能设施齐全之外,还拥有豪华卫浴,并带有外阳台的客房,寝床也很宽敞,方便且优越。 松软的被褥和枕头却没能为她带来很好的睡眠,江米米被各种冒出来的稀奇古怪的想法搅得脑袋发涨,就这样过了大半夜,心口翻滚的情绪才总算是平息了,她打开大尺寸的液晶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连续剧。 明天又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面对那个男人,她知道今晚糟糕的结尾,拙劣的演技,都没有让事态往好的一面发展,或许他是有意要表达好感,自己的表现却算不得什么热情回应,于是对方也就讪讪退却了…可他连一个字的想法都没告诉过她,不管怎样都是错误的。 萧末法究竟是一时头脑发热,还是因为看到她没有过多的反应,才会也这样平平无奇地回应过去呢。 这艘船承载的是所有江米米最为惧怕和避讳的东西,但也有了一个如今她最想接近的人。要说对萧末法没有好感这也不科学,她也是想趁此好好地感受一下,究竟对这男人抱有怎样的感情,又到了何种地步。 第二天伊始,江米米尽量呆在房间减少外出,反正那些份额的“赌资”也交由萧末法去搞定,输的话她心甘情愿,赢的话就当做出了一趟差,这么一来心情也稍加愉悦了。 午餐的时候他们约在一家中餐馆见面,江米米在免税店买了新衣服换上,虽然有想过素面朝天就出门,但到底对萧末法的看法有点在意,她稍加打扮,不过还是穿了最简单的短袖棉质上衣和牛仔裤,才来到餐厅。 江米米年轻又有活力,扎着清爽的小马尾,虽比不上那些艳丽出挑的美人,却也因为与众不同,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她刚坐下来,就有一位皮肤略黑的亚裔富商过来,弯身看着她,开口:“这位小姐是一个人吗?介不介意我坐在这陪您共进午餐。” 他的中文讲得稍有生疏,但江米米勉强能听懂大半,她也是心知肚明了,这船上几乎所有女明星、模特、交际名媛都是冲着差不多的目的来这地方,被当作其中一员也不稀奇。 察觉到身边这人投来的目光,她也笑一笑:“谢谢先生您的好意,我有朋友一起来的,他刚巧走开了。” 没想到对方也随着笑了一个,点头说:“你是第一次来搭这船吗?去过哪些场所玩了?” 江米米正想要如何招架,索性她的“忠实保镖”是及时赶到了:“她有约了。” 对方看着萧末法的眼睛,那份镇定而威不可挡不是所有人都能具备的,前者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终于是走开了。 “一上午的收获如何?没有输的精光吧。” “你不能说些吉利的?”萧末法让她也坐下来,彼此默契地翻着菜单,一时之间整张餐桌又尴尬地变得安静。 江米米想着要不要叫服务员来介绍一些菜式,也好为这紧张的气氛做点掩饰和开脱,却在最想不到的时候,听见优雅又具有穿透力的声音—— “你们果然来了,江小师妹,江米米,我是不是有说过,让你不要好奇,离这些事越远越好?看来,你也是不喜欢听别人意见的小姑娘。” 她吃了一惊,明明知道那人一直在船上,但在这个瞬间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小错觉,好像不知为何感到寒意。 江米米转过身,果然看见是黎攸言出现在他们眼前。他的头发有些长了,但也有出于其他什么原因,她竟没有第一眼认出他。 黎攸言微微皱眉,又只好无奈地笑起来,她这才想起来,那天与朗柒去电影院看《山河为镇》,她曾经说过,平日里的男神把所有锋芒都收敛得干干净净,但眼下……又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在电影院中间靠后的位置,明明灭灭的闪烁之中,她们并排坐着,巨幕里的黎攸言,身穿绛色长衫,一半身影隐在冲天的火光里,而那双眸子微眯着的时候,焦点好像是涣散的,但又在骤然间腾起火光。 他的凛凛之气穿透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间的屏障,所做一切只为革新与覆亡,所有一切都会在他手中化作齑粉。因为太过真实,反而再回忆起来的时候,变作无可琢磨的梦境。 就像此时此刻,黎攸言在游轮的中式餐厅只不过是谈笑如常,但那身影在光线下凝固成一副莫名亮色的画面。 江米米不知不觉就邀请对方共进早餐,他说是已经吃过了而婉言谢绝,不过,还是坐下来,与他们小聊几句。 “昨晚我就看见你们在甲板上。” 这话一出,江米米与萧末法瞬间变得肢体僵硬,像是回忆起不得了的画面。好在黎攸言及时继续了话题:“萧老板这么盛装打扮,我简直要以为你来参加婚礼。” “噗,昨天我也是这么说的。” 萧乾坤对此不多加理会,眉头悄悄皱紧。 江米米给这人续了茶,转向黎攸言说:“我承认是不该来,可这也得怪你,我以为你上的是‘海神号’,谁知你来了这么一个破地方。” “那只好委屈你勉为其难地呆上几日了,幸好还有人照看你,我也完全不用担心了。” “黎前辈,柒柒她知道你来这里吗?” 听见名字的刹那,黎攸言很明显地做出一个细微反应,他的手指不自然地微蜷,只是摇了摇头,对面的人并不能让他说出更多的想法。 江米米又问:“所以你来这纯粹就是为了…‘赌博’?”言下之意自是不信到了极点。 “这也是世界文明的一部分,你明白。”男人的言辞秘而不宣,“既然这样,干脆就玩得开心一点,玩得尽兴一点。” 她被他的一番话愣在原地,黎攸言已经站起来,临走前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在江米米头上施了一下力,轻声说:“小姑娘。” 江米米立马闹了个大红脸,心说男神的这招“按头杀”真是太腻害了。 萧末法默不作声地把这顿饭吃了,心里冷淡地想,果然对他喜欢不起来。 ** “frost,柒柒好像在生气。” “嗯?” “她刚才发脾气,还把你的衣服扔在地上。” 少年听完工作人员的描述,放下手中刚准备好的竹筒饭。 那张年轻的脸不止是眉目清秀,而是有胜过本来年纪的动人,他掀开厚重的门帘,走进帐篷:“柒柒,你在生气吗。” 闻言,才三、四岁模样的女孩儿从小桌子旁迅速爬起来,她五官细腻又洋气,在看见他以后转身就跑。 黎攸言前后跟着她软磨硬泡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饭菜都冷透了,小丫头也实在是饿到了,才委屈无比地大哭出来,用两只小手抹着眼泪。 “你要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哥哥才可以改正啊。” 柒柒口齿不清地说:“因为哥哥你都给别人亲,我不要别人亲你!” 黎攸言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撅起小嘴,说:“呜呜呜…麻麻说好东西要和别人分享,但是哥哥我就是不想要别人也亲……” 前后词不达意,但他还是能理解,柒柒闹着小别扭:“小柔他们刚才还亲哥哥,我不要你了啦!” 年轻的小哥哥赶紧把柒柒抱住,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开始各种哄:“我知道了,哥哥也最喜欢柒柒啊。” 画面瞬间换了地方,摄影棚内,黎攸言坐在一张高脚凳上晃着腿。 “我觉得柒柒是对不熟悉的大人和小孩内向,但是一旦和她建立好关系,就非常粘人。” “那你喜欢她吗,会不会觉得招架不住?” “完全不会啊,我也超喜欢和她一起玩。” 荧幕里的少年丝毫不怯场,淡淡勾起唇角,笑得就像小大人:“所以现在还是很舍不得要和大家分开,就突然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长大。然后就可以一直我们大家一起去旅行,这样子生活才叫‘美好’吧。” “但是现在节目快结束了,我们都要分开的呀。” “嗯,所以就约好了,她说,‘以后要哥哥带我去看天空之境’,嗯…我会遵守约定的。” 黎攸言面对导演和摄像机,目光笃定,眸子里的光芒像是能燃起来。 那时候他一直在她身边,她也稚气地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变成一辈子。 …… 朗柒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后来因为窗户外的风吹进来,她才从睡梦中不情愿地被冻醒。起身关上窗,反而是再无睡意,一看手机还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吴肖阳打来的。 黎攸言和江米米已经“失踪”两天,虽然傅立勋迂回地告诉她,他们上了“光明之轮”,但更进一步的细节,他也无从得知。 不知为何,今晚却做到这样一个关于往事的梦境。时光的鸿沟没有那么残忍,他还是回到她的生命中了。 朗柒忽然感觉到与黎攸言之间存在着的感情,虽然那么难以形容,但好像就快要被她抓到最重要的线索。 ☆、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 吴肖阳是时下非常迎合女性观众的新生偶像,他可以算是奶油小生,但演技切换自如,软硬倒是都能演得几分逼真。签约Hero娱乐之后,可谓星途渐有起色,从连续接到几部重头大戏的配角开始,如今也有出演男主角的机会了。 朗柒与他约在一家低调而隐秘的Coffee&Bar见面,俩人坐在角落的沙发椅,那里没有大灯,每个桌子上只有一盏小小的蜡烛,烛火遭遇气流的时候来回晃动,看久了眼睛还有些酸涩。 自从看话剧以后,吴肖阳去国外进行一些工作,前两天回来,马上就约她出来吃饭叙旧,顺便还带来了纪念品,虽然并不昂贵,朗柒却是欣然接受。 他说了路上的闲情趣事,一边又故意提及:“我本来想去‘布契拉提’买件小礼物,结果那天不营业,一眼望进去,幽暗无边,简直是一桩遗憾。” 朗柒不禁笑他:“你什么时候也懂珠宝这种东西了?吴先生,是要送给哪位心仪的对象?” “谁说我是买给别人了,听说它做的烟盒也很精致,买来犒劳自己不行吗。” “我看你平时都不抽烟,哦,我明白了,网上盛传你和韩谦睿…看来是真是假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吴肖阳听她都把这茬子事给提出来了,赶紧做了告饶的手势,朗柒忍不住一阵发笑,引来附近客人的注意。 虽然光线昏暗,他们也默契地打扮得清爽自然又形同路人,可那样貌与不凡的气场,还是被别人慢慢地认出来。有两位妙龄女生在旁偷瞄了他们足足有半个小时,最后才鼓起勇气站到他们位置边上,说:“请问…你们是朗柒和吴肖阳吗?” 吴肖阳的声音听着就像在笑:“不好意思,我们在吃饭,你们有事吗?” 两人用一连串赞美来表达崇拜的立场,最后才提出:“可不可以要一个签名和合照?” “签名倒是可以,不过拍照恐怕不太方便。” 吴肖阳看向她们的眼中光泽温润,迷得她们差点失声尖叫。其中一位短发女生转身要走的时候,又不知为何顿了顿脚步,目光闪烁了一会,才问:“那个…吴肖阳你是在和朗柒交往吗?” 虽然觉得这姑娘实在有点冒失,但好在朗柒还不会对此不悦,她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没有作答的吴肖阳,轻笑说:“不是,我们私底下是很好的朋友。” 等到终于恢复安静,朗柒与吴肖阳面面相觑,她发觉对方的眼神有些紧绷,隐约察觉到他面上有难以言喻的痕迹,她担心这种情绪的来源是自己无法排解的,所以不敢去点明。 “朗柒。” “嗯?” “你点的汉堡都快冷了,快吃吧。” 吴肖阳抬手遮着眼睛,俩人相识以来发生的事情此时莫名地如同一组慢镜头在脑中闪回,他烦恼地抓了抓头发,用餐叉在甘蓝菜上捣鼓着,说:“有没有觉得,人与人之间的际遇真是奇妙。” “那是当然,当初在片场看到你的时候,也没想到我们会成为朋友。” “我也知道我们不算彻彻底底的同类人,成长环境更是天差地别,所以能和你这样私下出来难得一聚,我简直觉得是在做梦。” “你又在我面前夸大其词。” 吴肖阳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不看朗柒,这让她更加断定他是有了什么心事。晃动的灯光让人有一种奇妙的混乱感,灯光下她每一寸眉目都散发着柔和。 他稍有僵硬地说:“朗柒,我知道有些话…不应该我来过问,但到底谁都有好奇心。” “嗯。” “你和黎攸言,我是说,你们之间…有怎样的渊源吗。” 吴肖阳想起黎攸言初次与他见面时的场景,还有那句“难怪你也会被她吸引”,明明应该是充满家人般的自豪,但后来他怎么会觉得这不是全部事实。 朗柒听他这么一问,也明白除了好奇之外必然有别的什么理由。纵然此刻她也没法把很多事情与头绪讲出一个所以然,但最关键的还是会说。 “因为想要了解他,在他身边,当初我才会去参加‘星之冠’的比赛。” 吴肖阳听见她这么坦率地说出口,那一刻的错愕显露无疑。 朗柒却像是在这一刻彻底地如释重负了,那么多日子以来的困惑与烦恼也全数都倾泻而出。从前觉得那不过是小时候留给自己的错觉,连带着后来少女时期的思念,可重逢让许多感觉为之改变了。 如果不是可以托付的爱情,那又算什么。尽管它很难用单纯的爱情或者迷恋来盖棺定论,但无论是一蹴而就的恋情,抑或少时的爱慕,只有将这些视作萌芽,才会诞生如今能将它不断延续、作为最基础的那份感情。 这份感情也只能是情人间的爱恋,然后,它再慢慢地成长,变作更伟大、更坚固的纽带。她依然不仅仅是爱着他,而是尊敬,爱戴,对他情如兄长、知己,又如人生导师。 “我明白了,我应该有想到…只是……”吴肖阳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一句索性只留了话端。 “只是我也不看不到它究竟要如何发展下去。” 朗柒苦笑了一下,却足够把吴肖阳后面准备的说辞都推回去了:“我准备等黎攸言回来,再和他好好谈一谈。” 吴肖阳本来就对俩人关系有所猜测,如今真相大白,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喜欢着,跟执着于一个遥不可及的人,他何尝不是懂这种感觉了。 但这样就意味需要放弃吗,如果他变得再优秀、再往高处走一些,能不能让她的目光停留得更久一点。 吴肖阳终于没忍住,还是又问了一句:“如果不是黎攸言……” 话说出口才觉得愚蠢又毫无意义,奈何想要收回来也是不可能的,他挥了挥手,试图把这些低沉的情绪抹去:“算了,我们不说这些。” 朗柒点了点头,也为今后还能不能做朋友这桩事思考起来。 ** “萧末法,你在吗?” 江米米敲了敲门,片刻,男人打开半边客房的门,她刚想进去,抬头却吓了一跳:“大白天的,你怎么不穿衣服!” 萧末法没回答她的问题,倒是一脸黑线,显然睡到一半被人吵醒的样子。 “进来,关门,不要吵。” 他大概是真累着了,说完这话就往回走。 江米米还没弄清状况,这时男人不管她是要来做什么,擅自回到床上躺着,盖上一层温暖的毯子,上身暴露在空气中。 宽阔的肩线,向下是完美的肌肉,再往下被遮住的部分不用看也知道是窄腰长腿,以及结实的臀肌曲线,那身材不知让多少女人垂涎。 江米米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走到床边,心说这皮肤怎么看上去又劲韧又光滑,她忽然想要摸摸看,这触觉应该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吧。 “你做什么?”男人突然微眯眼睛,以示警告。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经把手放在他的二头肌上来回抚摸,登时傻了:“呃……” 萧末法等她的解释都等得不耐烦,索性向后梛了一个身位,忽然抓紧她双手的手腕,江米米几乎是应接不暇地被人拖到床上,浑身一个激灵,垂下眼睛不敢去看着男人,也始终没有找着机会开口。 “不要吵了,让我睡一会。” 他一只胳膊压着她,自说自话地又闭上眼睛。窝在某人胸前的江米米就这么僵直地躺在他怀里,心跳声大到近在耳边,血液中肾上腺素的水平都在剧烈升高,一时乖觉地动也不动,千头万绪都归结在他一人身上了。 就算那晚的吻肯定代表着什么,可这男人不是一个字也没跟她提吗,而且她也不是随便的女孩,怎么就可以莫名其妙地发展到这一步了呢——兀自脑补出许多画面和18/禁剧情的江米米都快要暴躁了,身上甚至还慢慢浮起不自然的红晕。 要说萧末法也不是完全没睡醒,毕竟知道对象是她,他才会做出这种亲昵举止,但在思维真正清明的时候他倒也不见得会如此冲动,算是半真半假地要留住这一刻的旖旎与温存。 江米米不是不喜欢这样快要有所进展的事态,更不是不喜欢除去冰冷清寡之外的萧末法。但为了掩饰那份慌乱与异样的脉搏,她还是打破煽情到快要凝固的氛围:“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 “和黎攸言出去了。” 萧末法一宿未归竟然是和黎男神在一起?! 江米米显然再次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原本她是来找他问一些事,但眼下肯定是什么也做不成了。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等睡醒告诉你,给我带点吃的回来。” 男人淡淡地说完,显得理所当然,也不管她是否答应,翻了一个身就继续睡了。 “……” 这时候也不知是谁又来敲客房的门,江米米算是找到机会急忙下床。门外一位男服务生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向她点头致意:“江小姐,您好。Suleyman先生邀请萧先生晚上七点在‘天使厅’见面。我来等他答复。” “啊?苏莱曼是谁?” “就是在餐厅搭讪你的。” 萧末法不知何时又走过来了,俊朗面容掩饰不了眼底的疲倦,他还叹了口气,才说:“你告诉他,我奉陪。” 最初涌现的念头就有点乱,眼下江米米已经是一头雾水了,谁知更混乱的场面才刚刚开始。 黎攸言几乎是与服务生同时出现,他走进来看着他们,不温不火地说:“这场赌局让我来。” ☆、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 位于游轮最高一层的“天使厅”,它是“光明之轮”上最大的一间VIP娱乐房,四周墙壁使用高档建筑材料,散射金色主调的罗马式装潢极为金碧辉煌,廊柱上还有天使吹响号角的雕饰,与中央花园的光明女神交相呼应。房间细节上的设计精巧,而刻有奇异花纹的赌桌,被建在两层阶梯之上,就像要登上巴比伦塔,每一步都反射着人类的欲/望与本/能。 不是谁都有资格在此设局,如今观众们也都为即将开始的对弈兴奋不已。 谢棋楷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身旁的侍者说:“这位黎先生…在船上已经颇有些名气。就连伊藤先生也已经过问他了。” “他以前应该学过几招,而且,很有野心。” 要说那个苏莱曼还真不是这人的对手,但黎攸言的真正目的是要让伊藤万茂对他感兴趣,谢棋楷认为他会说他作死也不为过。 他笑笑,起身说:“走吧,去现场看看,我很久没看人赌博了,今晚会很热闹。” 正如谢棋楷所言,天使厅如同将要举办一场盛宴,江米米发现四处都是窃窃私语,有些内容甚至让她觉得似懂非懂。 “就是那两个男人。” “昨晚有几位老板输得奇惨,听说被耍得团团转。” 而江米米看见付芸宝也位列其中,此刻正用探究的目光盯着他们。 虽然在船上看到黎攸言之后也隐约猜到他对这里的规矩熟门熟路,但听到他要代替萧末法来一场赌局,江米米还是有些不理解,扯了扯男人的衣袖,问:“到底怎么回事,你非得要答应那个苏莱曼的邀请吗?” “昨晚我们碰巧见过,苏莱曼只是在找符合条件的牌友,我是没兴趣,但黎攸言有这意思。” “你和黎攸言到底去了哪里?” “游戏房。” “……” 自从在付芸宝口中听见这三个字,江米米一直将它脑补成充满“情/色”的地方,此刻看着萧末法的眼神愈发复杂。 “昨晚他来找我,说需要一个能够信任的人与他合作。” “然后呢?” “他去参加一个‘谎言游戏’,相当于两人一组的团体赛。” “赢了?” “嗯。” 但萧末法在意的不是输赢结果,而是那时候主导大局的黎攸言。当所有敌人都站在他的面前,却连一刻的迟疑也不见他显露。 在他看来,能够欺骗别人固然是一种才能,而能拆穿别人的谎言,更是一种了不起的才能。黎攸言究竟是如何做到老练成精的,他都没法猜测。 不远处,位于舆论中心的黎攸言正站在赌桌旁,他低着头,手不知放在口袋里在摸什么。片刻才侧过脸,看向金色灯光下的苏莱曼。 “萧先生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我们也赌得不大,难道江小姐还不值得你为她一战吗?” 萧末法面对略带挑衅的话语也不动气,而是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黎攸言,后者勾唇笑道:“萧老板昨晚一宿没睡,苏莱曼先生还是手下留情吧。您想玩点什么,按照船上的规矩,鄙人随时奉陪。” 他说着就在绿色赌桌前入座。 “既然在这条船上,不知你会不会玩‘王牌游戏’。”此时的苏莱曼迫切想要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他见黎攸言寻思一会点了头,即说:“好,那开始吧,筹码大小就按老规矩。” 所谓“王牌游戏”,即是只用17张扑克牌进行的赌博游戏。这其中的花色分别为四张“A”、“K”、“Q”、“J”,还有一张大王,王牌可以代替任意一个花色。 赌场的工作人员拿来一只特殊的沙漏,用以计时,每轮只有二分钟是他们各自可以拿来思考的时间。 这时候谢棋楷也与侍从来到天使厅,江米米抬眸与他对视一眼,不禁磨了磨牙,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果然是这男人让她登船的。 房间静谧无声,谢棋楷冲她做了一个静音的手势,荷官开始为双方发牌。 “王牌游戏”与普通扑克的不同之处在于,得到“王牌”的一方胜率要远远大过另一方,因为它可以代替任意一张牌,至少也能组合出Three card。 几局过后,慢慢有人交头接耳。苏莱曼前五轮几乎都拿到王牌,黎攸言转眼已输了大部分筹码,甚至价值上亿。 “看来今晚是我运气好了些,为了避免黎先生你也太伤元气,今晚就到此为止把。反正还有一天时间,到时候说不定就能转运翻盘了。” “你的想法太肤浅了,苏莱曼先生。”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冰冷刺骨,刻意得几乎快让人忘了谁才是真正的赢家。苏莱曼心底一寒,正想琢磨的时候,黎攸言已经缓和语气,说:“赌博这种东西,可能让你一夜暴富,也可能让你一直堕落到最底下的地狱。不走运的时候就只有死胡同,一旦失去运气,再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今天的赌局,胆小和太过谨慎的人,是不可能成为赢家的。” 苏莱曼没料到这番话是出自刚才输了大半筹码的黎攸言之口,既然对方都已经放出狠话,他作为赢的一方就此离开,未免太失风度,驳于面子,索性又坐下来陪他再玩一局。 黎攸言押出最后所剩无几的筹码,可惜再次输的精光。周遭看客纷纷发出哗然,有人甚至小声地劝说输方就此收手。 但作为当事人,黎攸言坐在位子上并没有要离开的任何一丝迹象。 苏莱曼大杀四方,自然是得意到有些放肆:“黎先生,以后不要玩的太大,要不然太难堪。” 说完,便起身又想要离席。 “等一等,我还有筹码。”黎攸言说完,看向身后几步之外的另外两人。 江米米听见这话又看这眼神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咽了口水,说:“前辈,可以了,我们回去吧?” 黎攸言却沉着脸色摇了摇头,此刻早已是一丝笑容也没有了,“加上我还有一处房产,价值三百万。” 萧末法不动声色地走上来,语气竟是仍然有调侃之意:“既然你是替我赌,不拿出点赌资我也不好意思。” 然而,他交给黎攸言的赌本数目之大,引起周围客人们一阵沸腾。谢棋楷在旁鼓了几下掌:“看来江小姐确实值得让人一掷千金。” 江米米却是已经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她麻木地看向黎攸言的背影,咬着牙等待结果。 如果苏莱曼决定跟这一局,不仅要拿出迄今为止赢来的全部钱款,他还得赔上全部身家的一半以上,这次赌局他也没想过要搞这么大,一时犹豫起来。 每一回合都有一次要求洗牌的机会,黎攸言示意荷官开始。 偏巧这一副苏莱曼又拿到了必胜的好牌。Full house,两张K,两张J,一张王牌。 如果要赢他就必须有带A的Full house,或者是四张相同的牌。但经过刚才换牌,所有花色都出来了,苏莱曼几乎可以断定黎攸言不可能拿到相同的牌,他获胜的概率微乎其微。 “苏莱曼先生,时间到了,请选择是否跟注。” 赌桌上的诱惑太过巨大,眼看黎攸言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何况他的赢面实在不小,谁舍得放弃这么大的一座金山。 苏莱曼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跟。” 江米米紧张得根本不敢去看牌面,她走到萧末法身边,用力抓着他的手腕,她捏得实在太紧,他好不容易才得以反手握着她的手背,示意她冷静。 “请开牌吧。” 黎攸言轻轻掷出四个字,众人都屏息以待,这一次光明之轮最大的赌局即将迎来它的尾声。而他的目光早已不在牌面之上,看着周遭那些男女,所有人都坐在这趟刺激的过山车上,高/潮来临的时候他们各色的表情全数呈现于这张赌桌。 胜负在一秒之间揭晓。 黎攸言的牌分毫不差,三张A,两张Queen。 苏莱曼瘫坐在原地,一身冷汗下来,再无法动弹半分。扭曲的表情几乎带着眼泪,他不顾颜面何存,也不管这一刻还有没有风光,居然起身想要掀翻赌桌。 “这样太难看了,苏莱曼先生。”谢棋楷走过来按住苏莱曼的肩膀,低声道:“你输了,苏莱曼先生。” “你说什么?”苏莱曼一脸如梦初醒,“这不可能,你作弊了!一定有人作弊!” 毕竟是辛苦积攒几十年的资产,一场赌局输了大半给对方,他必然会精神崩溃。 苏莱曼想去抓黎攸言的衬衣,谁知两腿发软根本站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他的随从赶紧上来扶住他。 大门在这时缓缓开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在几位保镖的簇拥下来到天使厅的中央,众人毕恭毕敬地向他鞠躬。 苏莱曼忽然冷冷地笑起来,说:“我没有输……这场赌局不作数,根本不是真的,今晚我没来这赌过……赌博是不合理的,是违法的!” 伊藤万茂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了几秒,威严的神情让人不由自主地发抖,他的语气就像一把锋利的冰刀:“啊?你这人在说什么,谢棋楷,把他带下去,付不出全部金额之前,不要让他上岸。” 苏莱曼被拖下去之后,伊藤万茂将目光移到那位胜者的脸上,他难得地怔了怔,用流利的中文说:“你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我曾经来过这条船上,大概…是十几岁的时候。” “哦?我们不允许未成人登船的。” “我是和父亲一起来的。” “是吗。”伊藤万茂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抱歉,废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想不起来你父亲是谁。” ☆、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 “抱歉,废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想不起来你父亲是谁。” 这句话传入黎攸言耳中,意外地并没有引起他的太大反应。 伊藤万茂瞥见这个男人坚定的目光,暗自诧异,他才刚赢了好几亿,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愉悦:“总之,恭喜你,黎先生,你可能是我们这趟‘光明之轮’的最大赢家。” 中年男子一尘不染的皮鞋踩踏在“天使厅”的地板上,短暂清脆的声音让黎攸言从沉思中缓神,他看着伊藤万茂,每一个细节动作都敏锐地捕捉在眼底。 “你们中国有句成语叫做‘后生可畏’,什么时候再和我赌一场吧。” 按捺住那一刻如海啸席卷而来的激动,黎攸言动作不算太过顺畅地折了折衣袖边缘,指尖维持着稳当,发出细碎摩擦的声响,可几乎就要说出口——我等这句话已等的太久了,现在,就让我看看你们究竟还有多少本事。 “连‘光明女神’都眷顾你。” 谢棋楷看向他的目光不是没有一丝复杂的诧异。 “又有什么用,想必你也听过那句话。”黎攸言微微皱眉,又松开眉宇,“心若软弱,纵铁甲难护。” 谢棋楷终于有了一个预感——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直都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江米米也像是经历了一场战斗,全身虚软地回到客房,萧末法与黎攸言在路上低声秘密商讨着什么,全然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 他拍拍小姑娘的肩膀:“要不是有你们帮忙,我可就输的精光了。” “你不要假惺惺,早就想好要把我们拖下水了吧。” 黎攸言只好讨饶,江米米低声问:“可你究竟哪来的把握?” “‘王牌游戏’只有17张牌而已,我不知玩过多少局,想要推算出每张牌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虽然每一局都要换一副新牌,花色顺序也不同,但新牌的排列方式就这么几种。” 黎攸言说着,又看了一眼萧末法:“还要谢谢小师妹你在最后一局前表现出的那种紧张感,本来苏莱曼还很谨慎,你倒是让他有把握不少。” “这也在你预想之内?” “苏莱曼这人也是老手,我们不能让他觉得必赢,也不能表现出我们必输。” 就像他会在赌局当中说出那番冰冷的话语,这话当然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为了刺激苏莱曼。高手从细节就能看出对方的牌面,包括眼神、眉毛、指尖,放牌的速度和节奏,甚至不需要用任何千术,就能定夺乾坤。 然而,黎攸言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放松,因为太辛苦了,走到这一步付出太多,他依然没法从阴影和疲累中走出来,还没有抵达终点,也看不到胜利。 “你上船的目的是为了找到机会与伊藤万茂来一次赌博,你一直以来苦心经营,目标就是伊藤万茂?” “小师妹,我不能告诉你计划,但伊藤万茂和苏莱曼,他们都只是我脚下的阶梯。” 包括先前的杨国潘与莫里亦然,只有铺上用无数人牺牲换来的血色阶梯,他才能登上巴比伦之塔。 黎攸言离开之前,最后又笑容加深地说了一句:“有时候,赌对方会不会上钩,赌你会不会赢,赌自己能不能找出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才叫做真正的赌博。” 江米米有点意外地看着他的背影,但没多问,终究是只能做一个旁观者。她知道萧末法对其中的内情了解更多,否则也不会突然拿出那么大一笔巨额赌资,黎攸言没有告诉她,是顾及她与朗柒关系甚密,这样也不用太为难彼此。 关门之后,江米米重重叹了一口气,她坐在床边,像被人抽去气力,其实以前一直有些责怪黎前辈对朗柒太不讲情意,但在看过这场赌局之后,突然就好像明白了许许多多,他不可能有余力去承载那些重量,他走在一根钢丝上面,稍有差池,就会跌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在那张长长方方的绿色桌子上面,我们都曾经膨胀为神,却也沦落为魔。没有任何伤痛的教训根本不值得提及,只有付出和牺牲才能换来收获,所以直到至死不休。 就连只在一旁观看的江米米都好像整个人被掏空了,精神上空虚得叫人害怕,这些情绪自然是都落在萧末法眼里,他也没想再继续这个沉闷话题,而是转移重点,问她:“你早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江米米愣了愣,想了一会儿,才微笑说:“我是想找你来问八卦的,有回听治愈提起,你父亲和母亲当初也是在船上定情的?” 萧末法不是没注意那个古怪突兀的“也”字,他显露出几分笑意:“哦,好像没错。” “那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常常觉得伯父好像比你还酷,关键时刻还挺浪漫的嘛。” “听说他当年做错了事,为了解释和道歉,跟着我母亲上了游轮,后来……” 他专心告诉她上一代故事的来龙去脉,江米米却愈来愈不敢与这男人对视,心底仍有挥之不去的羞意,脸上一热,更加地坐立不安了。 以前觉得他们没法心意相通,不懂彼此的人生和价值,慢慢却不再是从前的样子,她忐忑地想着,偶尔几次心头滚烫,又好像只能依靠他的言语和慰藉来得到清凉。 萧末法忽然俯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腮处,温度缠绵在脸庞,她对于这种像家人又像情人般的厮磨全无抵抗力,男人再次在她唇上轻轻辗转,又含着吮了片刻。 她脑袋都变得晕乎乎,使不出半分理智去反击,所有画面都被一个摄影机放慢,他一切的诱惑像要把她拖入一个深不见底的神秘花园。 萧末法吻够了,嘴唇离开的时候,看着她湿润的唇瓣,有些话应该要说出口,可话到嘴边留一半,任他平日多么雷厉风行,还是想不到如何开头。 男人绷着脸,紧住嗓子:“明天就能回家了,今晚记得收拾下。”他压下想要再次拥吻她的种种念头,干脆镇定地放开手,一声不吭地走了。 江米米呆立在原地,再次因为莫名其妙的剧情发展感到又错愕又震惊——什么情况,她又被他吃豆腐了吗!! ** 江米米不过“与世隔绝”了五天,一切就都有了彻头彻尾的变化。先前那段录音经过调查,作为消息来源的工作室被曝出授受贿赂,而幕后黑手竟然就是模特界的知名人物路婉清。她付钱请人监视Gloria,并将录音断章取义地泄露出去,严重侵犯隐私和污蔑他人名誉。 整个社会层面的讨伐声不断扩大,路婉清被警方拘留,配合进一步调查,她只能发表官方申明,从此退出娱乐圈。 朗柒在《逢山奇谈》开拍之前,与下了船的黎攸言见上了面,之前心心念念想着要快些见他,结果好不容易等到了,窃喜之余反而不知要如何去表达了。 ☆、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 本来想过不要打破现在的平衡,那是苦心经营着的感情天秤,朗柒知道这有多难得。但说到底,生命中从来没有一个人或一件事物,让她如此患得患失,以至于太想要用最真实的想法来留住它。 与江米米重逢那夜,俩人也聊起黎攸言在“光明之轮”的所作所为。柒柒的想法一望而知,这让某人也就跟着心塞。 黎攸言根本连任性地放任自己的感情都做不到吧,江米米也试想了一下,到底是努力释放自己的感情,能够呆在最喜欢的人身边表达爱意比较虐;还是明明被珍视的人那么辛苦地表达爱意,却一丝想要回报的心情都不能显露比较虐——答案无疑是后者。 更惨的是现在连她都不能随便插手他们的问题,因为内情实在是太纠结了。 “柒柒,黎男神…他是不是值得你付出那么多,只有你能定义。” 纵然知道一味单恋太苦涩,可朗柒的性格倔强又固执,也早就是事实,何况这种事不也是如人饮水,别人再替他们乱下定义也是白费。 江米米坦诚地说:“我只希望你幸福而已。” 朗柒笑了一下,仔细端详她半晌,奇道:“自从你回来,我倒觉得你又成熟不少。” “我本来就比你年长,有这感觉也是应该的。” “也多亏有萧老板一路护你周全,我都没怎么替你操心,哎,你打算怎么谢人家?” “他是我保镖,这也是应该的。” 何况都已经被吃了豆腐,她还没找那男人算账呢! 朗柒一看便知这俩人有什么猫腻,却也大方地不去拆穿,反正他们不管如何折腾,在她看来,在一起不过就是迟早的事罢了。 早先时候,黎攸言曾送过她一匹德保矮马,她给它取名“米奇”,还一直定期去照看小马,培养出不少感情,告诉黎男神之后,他说也想去看一看它,俩人便约好同去近郊马场。 到了门口,正好撞见来接她的男人,他依旧穿着白衬衫,浅色裤子,乍一看微笑如初。 朗柒一扭头,看见他专心地开着车,侧脸更能看得出天生淡漠的气质,还有宽阔的背,这段日子里的许多想法又浮现心头,那些关于过去旧事的梦境也再次袭上眼前。 “‘光明之轮’也是你曾经说过,不想让我看见的地方吗?” “可以这么说。” “你是把我看得太单纯吗,这些事也不是你想的那么严重。” “……” 黎攸言却只是极其不自然地沉默不语,她忽然察觉他在有心掩饰,大抵是在赌桌上那样冷酷晦涩的一面,根本不想让她见到吧。 朗柒也有些觉得可惜,当初错上船的并不是她,如果是那样,会不会已经更了解他的处境。之前已经做过不少心理建设,她怔怔地想,虽然一直以来将诸多欢喜之情表达的彻底,但也不算太卑微吧。 因为黎攸言的事情曾与父亲还闹过别扭,但她始终记得,他们将她养在钟鼎之家,更重要的是她能够痴情无悔、轰轰烈烈去爱一场,却不能背弃那些骄傲与自尊。即使在外面受了再大的风雨,最终也还是要回到那一个小小的窝巢。 他们开了四十分钟的车,郊区的马场豁然呈现眼前,朗柒已经熟门熟路,指挥着黎攸言把车开去停好,等候多时的驯马人带他们进入马棚,很快就见到米奇在草坪上由人牵着散步。 朗柒立刻兴致勃勃,熟稔地拿胡萝卜去喂它,小家伙也认得它的女神主人,把喂来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不说,还心情愉快地过来要求她摸摸,耳朵向上垂直竖起,微微摇动。 黎攸言看着这么一副画面,不禁也笑:“你们倒是其乐无穷。” 说着,也主动递过去一根胡萝卜,结果米奇只是凑过来嗅了嗅,并没有要吃的节奏,嫌弃地别过脸。 “这小家伙还嫌你陌生,一点面子都不给。” 黎攸言哈哈笑起来,拍了拍它的脑袋,给它顺顺毛,片刻等米奇吃饱了,又伺候着带它去遛弯,最后才算混熟关系,米奇主动摇着尾巴靠近他。 “你看以后还不常来的话,它铁定又要把你忘了。” “是啊,这小家伙太坏了,喂,是我把你带给美女的,不要过河拆桥啊。” “你还好意思说它,米奇可乖了,是你总是太忙,抽不出空,还不来看它,反过来怪人家记性差。” 黎攸言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举手投降。俩人玩得累了,索性就在干净的草堆旁坐着。 “歇一会,要不要喝水?” 她摇了摇头,用眼角余光看着黎攸言的肩背,阳光迎着他半边脸庞,扣人心弦。 终于觉得时机成熟,朗柒低着头,轻声:“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黎攸言隐隐约约猜到什么,却容不得他阻止,“嗯?” 朗柒抬起头看着他,不知不觉,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光:“我明白,说出来以后,你要拒绝我。” 可这份心意太澎湃,是选择隐瞒真相继续欺骗彼此,还是选择燃起这把烟火让所有黑暗被照得明亮,最终她做出了选择,没法再隐瞒下去。 朗柒在面对着自己最重要的人之一,眼下都觉得心肝在颤,甚至她觉得如果什么都不用说,这一切他就都能听见该有多好。 “我说过不管是挚友还是至亲,都想要和你亲近。但非要说我们的关系,我始终是喜欢着你的。即使你现在拒绝,我也不可能就转身把你放下,所以你放心,无论你如何回应,我都能接受。我也知道这样子无济于事,但至少目前我还无法控制它。” 黎攸言听完她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将他牢牢地困在原地,他被彻底击中,第一次有种被征服的溃散之感,如果就这么再不发一言,世界都好像要冻结在这一刻。 曾经,他们就是一个大小孩和小小孩,她还是任性娇蛮的小公主,夜里觉得冻的时候,她会把冰冷的两只小腿紧紧贴覆在他大腿肚上面,而这些故事是再也回不去了。 再回想这些日日夜夜,简直要煎熬得人头皮发麻,她是长夜里点起的一盏灯火,他早就已经知道了,那感觉早就已经渗到骨子里去了。 黎攸言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缓缓开口:“朗柒,有些事不仅是不得已,也是我自作自受。我不奢求你谅解,也无法让你了解全部…我去那船的原因之一,是为了搜集证据和进一步调查,这条线索我已经追踪很久,船的拥有者,是一个性格暴虐、极其残忍的人。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准备好与伊藤万茂的赌局。” 她安静地等候,他像是处在某种复杂的心境之下,继续说:“我没有心思去考虑别的问题,也根本不曾考虑过……何况,那样做太危险了…柒柒,明白吗。” 朗柒的眼神告诉黎攸言,她明白的。其实,他们之间不止因为他要去做那些事,所以才无法回应她的感情那么简单,也不是她一句“我等你”就可以痴心为冢地解决一切矛盾。 而是自从很早以前,生命轨迹就把他们彼此分开了,分的彻彻底底,连一丝一毫的关联都不复存在。可惜,午夜梦回能够出现在她梦里的,确确实实只有他一人,所以才叫她如何轻易忘却,那里都有他,又哪里都无法碰触他。 朗柒笑起来,竟像是没有任何的阴霾与苦涩,“总之,今天能说出这些感觉很好,谢谢你的陪伴,Frost。” 黎攸言越是听得出这言语中的喜悦,越是觉得酸涩难言,他几度想要对她说什么,可到了最后,才懂得一切都是虚伪。 朗柒在不知不觉中身陷在喜欢他的这种心情,也已经无法轻易改变了,稍不留神还会有溺死的危险。但,它就像是顺水行舟,又像是高山上堆积着皑皑白雪,又或者是明前雨后的两次采茶,它们只不过,是亘古寻常的事例。 ** 这些天以来,江米米没有让公司给自己接洽任何工作。自从下了船,她总觉得内心有许多想法要倾诉和描述,却又无法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任意一方表达这些念头,于是,她打算写歌。 把自己关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必须保证不让她饿死的萧末法,几乎什么人也没再见过。 而萧末法也意识到某人有正经事要做,尽量不去分散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时候是静静地呆在同一个屋檐下,俩人却几乎不曾打照面。 江米米日夜颠倒,又不按时进食,后来总算是在浑浑噩噩的时候抓住一些灵感,写出一首曲子,碰巧经纪人傅立勋就找过来了。 他看到她的时候,这姑娘显然有点儿憔悴,但两只眼睛却有神得出奇,他猜到她其实心情和状态都很不错,也就放心了。 “文艺工作搞得这么辛苦,明年的‘MTV大赏’能不能拿奖?” “你又调侃我,咱们这是小众曲子,上不了大台面的。”江米米还很客气地把果盘推到他跟前,才问:“你是来抓我回去挣钱的?” 傅立勋脸上线条分明,一段时日不见,她觉得他看着居然更顺眼了。 “有个机会很难得,我实在是不想让你错过,所以才来跑这趟,我们好好商量。” “嗯,我听着呗。” “《封魔》第二部要年底才开机,我看过档期,夜戏不算多,也不会太累。九月可以为你接另一部新戏《焚凤》,演员阵容就是《封魔》的原班人马,你还代言过这个游戏。” 江米米当然记得这部单机RPG游戏,她自己也玩过,不过,显然傅立勋要说的重点还在后头。 “九月有一个比赛叫做‘Big bingo’,是韩国主办的一档放送节目,主要是为了选拔最具潜力、最具国际性质、最一流的娱乐圈新生代艺人,所以这会是一场厮杀非常激烈的擂台赛。” 傅立勋看向江米米的眼睛,下一秒,忽然忘了原先要说的话,只觉得那其中有什么化学反应突然产生,竟让人感到心惊肉跳。 他承认她本来也很漂亮,却没有那么浓郁的女人味。 “嗯?然后呢?” 面对江米米的疑问,傅立勋赶紧回神:“是这样的…可以说整个华语乐坛,只有你和另一位男歌手收到邀请函,所以,有没有兴趣?” 他收拾情绪,用专业的态度进行商谈:“如果你决定参加,要承受的压力之大不用我多说了,更重要的是……” 江米米傻了傻,半天才打断男人的话:“我要参加,这个节目我一定要参加!” ☆、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 萧末法得知江米米终于出关了,算是在第一时间主动去见她。乘电梯的时候,男人对着镜子难得地抬手梳理了一下额发,潇洒举动却让身旁的小俞尤为讶异,何时他们老大也变得这么爱美了?! 这些日子以来,船上的吻始终跟着他,如影随形般让情况越来越糟糕,萧末法无法再维持冷静旁观的态度,同时也只能坦然接受这种变化了。 他不清楚别人是怎样确定男女关系,已经习惯自我步调,既然吻了就代表你是我的人,他认真严肃的对待,决心去谋划一个所谓的初次约会,然后,该干啥就干啥。 其实,最让萧末法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就这样在潜移默化、日复一日的相处中理解了她的坚持,也理解到了她所谓的理想,就是一种微弱静默的存在,但却有无限的可能和未来——正像他们之间的起源,有了一个微小火种,才会有如今收不住的野火。 多多少少,她是在不愿意直面和认同的大环境下,去追逐着她的梦想吧。 萧末法着了一套深色正装,笑的时候也有些冷,却从来不知这般有多迷人。江米米看到他的第一眼又是惊艳,笑问:“你又有应酬吗?” 萧末法:“……” 她也呆了几秒,听他说:“江米米,我有事情要…” 对方的第一句却是:“我现在实在抽不出空,要不你等我一会儿?开完这个会再说。” “……” 还从来没人能这样让他憋着一句话说不出口,但奈何对方是她,他除了忍耐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何况“Big bingo”的比赛着实重要,这点也算他多少了解,网络上自然也是热火朝天地进行着讨论—— 漫舞de光阴:江米团子好样的,我们当仁不让的第一国民甜心,国民爱豆! 梦晓晓:让泡菜国见识我大/天/朝无添加、无动刀的天然系美女! 小贝真爱的7-23-6-32:咪咪萌萌哒,用萌萌哒射线迷死他国的汉子~~~ 雪菜厨:“Gloria”在国内的水准确实不错,但真要和日韩甚至欧美的明星PK,呵呵,说实话我不看好。 整支团队的气氛比预期的还要凝重,光是准备用于比赛初期的选曲就进行了大半夜,还依然只有些许进展。 江米米希望要能有多元素的,想尽全力把每一面都展现出来。每一场比赛都要以“殊死”的决心去对待,没有一天是不能不认真的,淘汰赛她经历过,不是说做的会比别人好,但至少比没有经历过的要更了解。 在答应参赛后的几天里,他们已经开始高强度的练习,萧末法在外地处理完“拓谷”的生意后,又选择在一个夜里来到辉腾传媒的大厦,整层灯火通明,亮的就像白昼,看久了都觉得让人目眩。 他来到练功房门口,正准备敲门进去,听见一声尖锐的女高音传出来,比起唱歌听着更像是惨叫。 “疼疼疼疼疼……” 萧末法推门而入见到的第一幕,就是江米米被架着离开练功房的地板。俩人匆匆对视上了,她看到他眼里的目光无奈而责备,不知为何就感到了愧疚。 “你受伤了?” 男人皱眉,快步走到她面前,就听小助理维维说:“昨晚就不对劲了,我让她当心点的……” 舞蹈生涯总是难免受伤,江米米也有过腰伤和尾骨错位的病史,今晚在练习地板动作的时候她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摔到地上的时候臀部再次麻了一片。 “我送她去医院,可能上次错位留下的麻烦。” “不行,我不能去,我也没时间去。”江米米立声打断萧末法,随手擦了擦一脸的热汗,回头对她的团队道:“我休息一会就行了,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萧末法却莫名地强势起来:“我不准你今天再练,去过医院再说。” 说着,还吩咐小俞他们进来非要把她强行拖走。 江米米的本意也不是要和谁闹别扭,而是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实在太短了,她必须要做到实在撑不下去也要撑住的程度,才可能保证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过关斩将。 但同时,她确实也有一些不想再被他莫名其妙地牵制,她听出萧末法的话中有话了,但他毕竟没有给过一句给她哪怕些许信心,江米米压抑住微微颤抖的语调,这时候已经在练功房的门外。 “什么意思呀你。” 萧末法意识到这环境之下不宜多说什么,他只能保持沉默,却用一种探询的目光看着她。俩人都察觉那些在彼此心中留下把柄,越来越焦灼的眼神交流也好,突如其来的亲吻也罢,每一次刻意的亲近总是在几乎快要捅破那层纸的时候被反射式的中断。 “我没时间养伤,更没有办法退赛……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前几天江米米参加“Big bingo”的消息一经走漏,几乎在同时就让这姑娘又一次登上话题榜首位,这次作为天/朝娱乐圈的新人代表出赛,无疑不是可怕的重任。 江米米个性又从来不服输,就在她极其不自然地想要拒绝他的好意时,萧末法忽然转变了态度,他的声音低得近乎沙哑,饱满的情意集中在每一个吐字上面:“真要继续训练,也得先去一次医院确诊。” 她心头一震,当下的脸色本来泛着白,如今又泛起一阵阵的红晕,什么练习都顾不上了,最后被保镖们云里雾里地送上车,直接开往最近的大医院。 路上他就坐在她身边,一刻不走开,时不时她偷偷看他几眼,又在被他发现的时候迅速变成埋怨的眼神,但心里却是不断地酿出蜜糖,那是久违的、而又难能可贵的真情实意。 萧末法望着窗外车流滚滚,心中也是一层层、一波波地心事重重,早就乱作一锅粥,又像有狂风在卷落叶,卷着所有的泥土和树叶在打着旋儿,在心湖激起无法停歇的鸣奏曲。 最后才算清楚明晰,是不是应该对她说些什么了。 接下来的事态,对江米米来说却几乎可以叫做噩梦。 拍片查出果然是尾骨的伤势复发,由于暂时不能进行舞蹈训练,她压力爆表,为了快些好起来就拼命补充营养,没有适当运动的情况下直接胖了五、六斤,要说以一般女孩的身材来看,也还是标准,但江米米却是要上镜头的公众人物,她住院期间的照片泄露到网上,顿时引发热议,甚至有不少网友劝她放弃比赛,不要再去丢脸了。 江米米怎么可能甘心,她想,说到底我还有那么多曾经的目标没有实现,又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失败呢。 这日,维维买了两杯咖啡回到公司,看到江米米没精打采地啃着一只富士苹果,她诧异:“咦,谁拿来的。” “刚才李筠宜给的。” 江米米嘴里的名字是同公司的一位前辈,两人是同龄,初来乍到的时候对方也给过她不少帮助,算是能聊得来的朋友。 维维一阵牙酸,嘻嘻道:“难怪我看楼下的小俞还在脸红。”原来是他偷偷暗恋的对象来过了。 江米米却难得没有跟着维维的思路去八卦别人,一反常态地坐在那儿想了老半天,绷着神经好像有什么事非常值得她深思不已。 “Merlin,有什么问题吗。” “维维,我需要你再帮我去买些东西。” ** 韩森导演的影片素来唯美又锋利,时而说侠义,时而说人情,场面浩大且精益求精,就连道具组都是每每苦不堪言,一部成功的影片背后固然有无数演员和幕后工作人员的心血凝聚。 朗柒和黎攸言进入《逢山奇谈》剧组,每天都睡不到几个小时,反复的拍,反复的修改。有时候甚至为了等一个大自然在林间升起白雾的镜头,天没亮就得起来守着。这样的日子一久,演员与演员、演员与工作人员之间都建造起不同寻常的友谊。 吴肖阳也在影片中争取到一个配角,但让他感觉得到明显的差异是——只要有黎攸言的出现,他在片场几乎是没什么存在感。 多少人芳心暗许,明的暗的喜欢他,在片场近乎成了一种习以为常的事例。吴肖阳也不是不钦佩黎攸言,有实力也有人捧,若说《千秋往事》已经叫人赞叹,那么这部《逢山奇谈》就是让吴肖阳望尘莫及了。 他才知道那男人的演技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摄影师架着斯坦尼康,镜头在导演的高超运用下像是有生命的活体,记录下每一个惊世绝伦的画面。 这一幕是朗柒饰演的公主彦君在行宫里摆弄丝竹,忽然有人敲门,她便吩咐宫女去看来者何人。 只见是一位身披蓑衣的陌生男子冒雨而来,低头沉默不言,宫女顿时心生警惕:“有何贵干?” 他摘下斗笠和垂着的黑纱,露出一张戴有面谱的脸,看不清究竟是怎样的面容,而两鬓的湿发贴在脸侧,双脚全是淤泥和雨水,身影却在山野的白雾中变得或浓或淡。 彦君从内殿走出来,笑得几分好奇几分娇媚:“喂,说话呐,你到底是人是鬼。” 在漫山遍野的风雨声中,她听见他浑然醇厚的音色,像一道雷落在心上:“是过路客。”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 韩森从监视仪观察着两位演员的一举一动,现场的工作人员看得简直想要拍手叫好,但又生怕打扰了什么。 那俩人站在风雨飘渺的山林之中,朗柒乌黑发梢,点绛红唇;黎攸言则长发舒软,即使面戴脸谱,依然能看出那身姿有二分忧郁,三分神秘,五分俊美,仿佛能将所有心绪都化到雾霭和绿林深处。 “传说这山里多有山魅,小姐独居山中,不怕精怪骚扰?” “在我看来,人倒是要比鬼怪还可怕几分。何况,此处风景甚好,我便喜欢天天来这弹琴奏乐。” 那笑容端得娇软,眉梢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高傲,又似蕴有天地灵气,真的是足以惊倒众生。 名为“阿筵”的男子也闻言轻笑,拿着眼前的茶盏,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 一天拍摄结束,各组的幕后人员都在议论剧情和演员的表演,几乎是热火朝天。 “再过几天要有那场戏了吧……太期待了。” 年轻的场记笑起来,说:“到时候导演会要求清场的,你们别想偷窥男神。” 立刻又有姑娘插话进来:“这回俩人都不找裸替,韩导演面子果然是大。” 戏演完了,黎攸言想带朗柒去吃晚饭,找了半天,却发现她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亭子下面一动不动。他沉默一刻,迈开步子走向她。 朗柒回看是这男人,努力绽放笑颜,他却盯着她看了几秒,问:“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只是在看咪咪给我的短信,被郁闷到了。” 她说着放下手机,眼睛却依然不看他。 “什么短信?” “她说,她有一段很喜欢的话,是《天龙八部》里的阿朱对萧大哥说的:‘有一个人敬重你、钦佩你、感激你、愿意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陪在你身边,和你一同抵受患难屈辱、艰险困苦’。” 此刻,黎攸言还没有卸妆,依然是武侠故事中的装扮,在山风中显得无比合称,面如月白,又如霜雪。 “小时候,我曾经想过,如果我是男孩子,就要成为你那样的男性…这大概就是仰慕之情。” 他终于压着嗓子,回了句:“可惜我不再值得你这样敬慕。” 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把她给惹哭了。 “怎么了,我说错了……” “没事,我就是…今天情绪起伏有些大,还没转换好心情。” 她像是在取笑自己般地低声说着。 朗柒常常看他在片场与所有人谈笑风生,又在夜里去和所有人举杯痛饮,却把浓烈而破碎的真实情感放在幽暗的地窖里。 只要一想起这样的他,她的眼泪就收不住。 黎攸言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朗柒原本已经打算结束话题,男人这么一问,她的脸一下子失去血色,“我听见你和韩森要了两天假。” 朗柒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剧组,更不可能是要时间去拍其他代言。 “你在船上的时候我没有看见,现在你又要一个人走,我也不能够陪同。我从来就没有这个资格,所以也不浪费时间去问。” 黎攸言也没有否认,今天稍早的时候,谢棋楷打电话来约他去赴宴,实际就是安排好了他与伊藤万茂的赌局。 下一秒,两个人对视的那一刻,由不得谁先说话,朗柒抬起头,发觉自己的视线已经彻底模糊了,泪水不断地夺眶而出,一整天始终紧绷着的神经断裂了,所有情绪都开始沸腾,让她不停地哆嗦。 黎攸言知道他哪怕一字不提,她也可以想象这是一场或许有去无回的盛宴,她那么聪明,从来不需要他指点太多,就能洞悉背后的真相,而她那么怕他会又一次永远地离开。 黎攸言何尝不对这不知前路的赌局有过恐惧,但这是他早就定好的路,早就选择好的殊途。 他又一次不得不破例,俯身将她轻揽在胸前,看得出内心挣扎许久,还是抱住了她:“不要怕,我会没事的,我答应你我会回来的,好吗。” 朗柒抓住他的胳膊不自觉加重了,他浑身就像带了电,让她压抑地流露出不知是委屈还是痛苦的眼泪,她闷着脸,整个人抖得像筛子,他的呼吸却像一座山压垮了她。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多为你分担一点呢,为什么要让我一次次失望……” “因为我也不值得你抱有希望。” 雨水还在连绵不绝,他们肢体僵硬地拥抱,就像是一对无法分离的恋人,是《逢山奇谈》中愿为对方走入万劫不复之地和跳出轮回的阿筵与彦君。 不远处的林下,听见这一切的吴肖阳,也不知不觉拗紧了双手,他的领口处一直往下,满是被密布的细雨淋湿的冰冷。 ** 随着“big bingo”的初赛日期愈发接近,江米米的状态却也愈发糟糕,心情简直是坏得像变了一个人,伤没有好不说,体重也完全没减下来。 某天的不经意间,萧末法在她的公寓发现一个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药瓶,上面是一堆看不懂的泰文。 起初,他也只是不动声色,但为了抓一个现行,他特意选择在江米米回到家中拿起那个瓶子的时候,忽然现身在客厅里,把人吓得不轻。 “你、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手里还拿着一颗药丸,又不好再放回去,就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丢进嘴里。 萧末法硬着声音说:“你吃的什么。” “没什么。”说着要去找水杯,却被某人堵住前面的路。 萧末法严肃而沉默地盯着她看,状若发狠地说:“这种药都是激素,吃了会影响骨头愈合…你到底懂不懂,你也不怕吃死?” 以为她也很有主意,不需要他太过操心,可到头来还是有小女生的性子,也会有慌不择路的时候。 “是谁给你买的?你的那个助理?” “不是维维……”她立即否认。 “那是李筠宜?” 因为这段日子朗柒去外地拍戏,与她走得最近的既是那个女人。 江米米心虚的眼神立刻说明答案,萧末法利用他身为男人的优势,忽然倾身压住她的身子,一只手将她的双手牢牢抓住。 江米米害怕又震惊,下意识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他看着被压在身前的小女人,突然觉得,这小妮子挣扎的样子怎么就那么欠吻呢。 萧末法低头,准确吻上她的小嘴,舌头也顺着她微张的红唇蛮横地入侵进内与她的舌头交缠,嘴里被他一寸寸地开发探索,突然,那藏在舌头下方的东西被找到,他几乎是用蛮力将它夺为己有。 俩人分开的刹那,她简直是在向他咆哮:“萧末法!!你、你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搞清楚情况。”他说着,吐出那粒从她嘴里抢来的胶囊,暧昧的空气顿时蔓延得到处都是。 “我不会随便吻一个和我毫无干系的女人。” 江米米觉得呼吸都快要静止了,她的脸红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恼羞成怒,总之,浑身又是无力又是滚烫。 “我既然喜欢你,江米米,我就要对你负责。” 他说着,再次靠近她,审视般地看她的双眸,一望到底:“从今天开始,你的康复计划我也要参与,我不会管那个姓傅的答不答应。” 他独自烦恼这么久,她怎么好像没把他的事放在心上,这意识让萧末法更为恼怒,他再也不能任由她妄为。 江米米已经头晕脑热,脑子里都像灌满泡沫,容不得她反抗。 ——这些是什么,他的告白吗? “可是、可是我哥哥…我哥哥是你妹夫……” “……” 萧末法很想抽她,要提这么煞风景的事吗。 男人决定转移话题:“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你以前不会动这种脑筋。” “……我很怕,我没有时间了。”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那是头一次感到那么急迫,只要一想到就会头脑发胀,话语间还流露出不少软弱。 “那就交给我来管。” 萧末法走过来,江米米就连稍重一点的呼吸也不敢发出来了,他在她颈边试探似得蹭了一下,然后,才又一只手擒住她的下颚,不由分说得吻住。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江米米近乎哭出来,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了。纵然他接吻的方式很凶残,但她还是被温柔地虏获,焦躁的心情多日来总算得到安抚。 她眼里含住泪水,说:“你为什么非要挑现在说,我很丑……我都是小胖妞了。” 江米米这些日子都不敢见他,就是对自己都已经失去信心。而他却似乎不介意,一只手突然捏住她的手臂,力道不大,但让她全身都在颤。 “有一点肉比较好。” 他的声调里是从前不易感觉到的诚恳和暖意,江米米觉得就像在做梦,可这美梦也太叫人沉溺,乍听那种声音还真是让人不太适应。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顿了顿,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这怎么会清楚。” “哦,那我是在看到你裸、体的时候,就突然喜欢你了。” 萧老板:“……” ☆、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 萧末法不笑的时候常常就会给人一种严厉的印象,更要命的是他本来就不太爱笑。幸好在这应该流露无数温情脉脉的时刻,到底还是软下了态度,声音里安抚的意思也显而易见。 江米米坐在沙发上听他说话,脸上还是红红的,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害怕’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要总一个人憋着。” “我就是只要一做不到、一达不到想要的目标,就会变得很焦虑。说到底是能力跟不上欲/望。想让所有人都满意,又经不起别人戳脊梁骨……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可有时候就是接受不了。” 她的自尊心和好胜心都是从小就有了,这点萧末法也看得很明白。就算是江米米,偶尔也有想要走捷径的时候,可现在被揭穿所作所为,羞愧和失落都让她无地自容。 萧末法拿了水杯坐到她身边,茶几上还是杂乱地放了一堆东西。她的脸蛋确实比从前圆了一些,但饱满的同时又添了几分不可名状的明艳和讨喜。 江米米不曾预想两人居然会发展到今天这样的关系,越想越觉得滑稽好笑,不知不觉就索性笑出了声,最后笑到旧伤隐隐作痛,才勉强收住。 萧末法全然不管她到底在怪笑什么,说:“我不懂专业问题。一开始除了跳舞,也有别的方法能展现实力,你不是会唱歌?” “只有唱歌的话我肯定又要像‘星之冠’的决赛那样输掉。” “不会。何况,你还写了首歌。” “唔……” “叫什么。” 江米米有点不好意思:“《生命的准则》。” “就这首。” 她认真考虑,还是拿不准主意,也没有信心:“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等明天找傅立勋他们商量一下再说吧。” 萧末法垂目看她,好像格外专注,江米米被看得简直坐立不安,好像脸上都要被烧出一只小洞,她绞着手指,问:“你确定要…要这样嘛。” “不然?” 他口气不善地反问,面对男人犀利冷峻的眼神,江米米几乎是鼓足所有勇气,才敢作答:“可以暂时不要公开吗。” “……” 萧末法考虑到或许她也没有准备好如何应付这段感情,再加上公众人物的身份实在是一个大麻烦,就连他都没有足够的底气去肯定能够接受外界的审视。暂时选择隐瞒两人的关系,也未尝不是让感情先稳定发展的前提。 他只能点头:“好。” “那家里边也先不要说好吗。” “……” 所以,他彻彻底底沦为黑户了吗。 既然这样,必须要点补偿才行。 萧末法神情不悦,劲瘦的手指掰过她的脸,鼻尖碰在一起,她没法再聚焦他的脸,所有的图像都被扩大和模糊,他再一次凭借本能的反应吻她。四下皆静,唯有那些被发酵的甜味充斥在家中的每一个角落,只能听见他喘息的声音和她不断想要咽下口水的动静。 磕磕碰碰寻找对方的嘴唇,所有情感喷薄而出,这个吻带来的实感越来越真实,从虚无缥缈变得铭心刻骨,他清晰地长驱直入,唾液里似乎也能燃起火苗,氧气变得不够用了。 江米米任由他一只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流连摩挲,她青涩地回应,只是沉浸在他温柔侵占中无法自拔。 这是一个不知持续了多久的吻。 那天,江米米一个人躺在床上呆了很久。这一晚很漫长,却也很甜蜜,她沉下了心,决定好好地重新收拾眼前的摊子。 兴许老天真是幽默的,因为在给了你那么大得一个惊喜之前,它才会让你的生活充满跌宕起伏的波澜,只有这样才能深切明白,你得到的东西那么珍贵和重要。 江米米的伤势复原的比之前要好,萧末法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偏方,她猜想这男人以前是在神秘的部队服役过,大概是知道怎样治疗这种旧伤。但也如预计那样,想要在第一场比赛就使出高难度的舞蹈技巧还是太勉强。 先前她乱用药物加上心情不畅导致内分泌失调,傅立勋还找营养师给她搭配三餐,再加一些适当运动,人也稍微瘦下来一些些。但萧末法看在眼里,心里不禁嘀咕,果然还是有点肉手感会比较好。 江米米不知别人刚开始恋爱是什么节奏,反正她在他面前反而变得有点做作,常常是想要展现比从前更好的一面却手忙脚乱。 两人在辉腾大厦遇见李筠宜,萧末法脸色不善,她瞥到他的表情,没想到对方突然说:“以后不要跟她一起玩。” “……” 江米米心说,果然这男人也开始明确“角色”了,连她的交际圈他也要严厉地审核——可什么叫做“玩儿”啊! 李筠宜出道比江米米早,是以个性美为魅力点的女演员,她也是性子冲,听见这陌生男人出言不逊,立刻就说:“我也是刚知道Merlin的情况,不是存心想要害她。有时候为了配合导演,要瘦就瘦,要胖得胖,我们艺人也是很努力在控制体重…何况我吃的没那么多副作用,就以为她也可以。” “筠宜确实不知道,况且当初是我问她,她才告诉我的……” 萧末法却还是板着脸,虽说言行还是要看个人,可“朋友”能带来的影响也绝不小。 不了解萧老板为人的还以为他是要马上揍她一顿了,小俞远远地看见这一幕,忙是跑来解围:“老大!消消气,不要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江米米才回想起维维那天告诉她的,说是小俞暗恋人家很久了,她忍不住问:“小俞,你和筠宜认识吗?我怎么都不知道?” “有几次出勤是保护李小姐,工作上的联络。” 萧末法和身旁的姑娘互换了一下眼神,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算是看在下属的面子。 这期间朗柒倒也抽空打电话给她鼓劲,江米米老老实实把做错了什么事汇报,也反省了自己面对舆论抨击的时候不够冷静,还是太在意别人的想法。最后,还说留下一个悬念,要等见面再聊。 朗柒不可能听不出她声音里的喜悦,至于究竟是要说的内容为何,也不难猜到了。 俩人低调归低调,但如傅立勋这样的明眼人也是一看便知。要飞首尔的那天,他就坐在江米米旁边的位子,不停地转动表带。 “怎么了,你担心什么?” 傅立勋猛地抬头去看她,江米米眼神眉梢都变得绮丽可人,与先前判若两人,算是印证他的猜测。 “没什么。”他答道,“心情不好。” ** 阿筵在公主的行宫暂留一夜,晚宴时他告诉彦君民间诸多奇谈。虽未见过这男人的真实容貌,彦君却像是被他身上某种感觉吸引。 “你为什么总戴着面具?因为长得丑,怕吓到人?” 每每他都避讳她的这个问题,俩人约定下次再会之日。 直到有一天,阿筵开口道:“我说了那么多趣闻,公主有何故事能与我分享?” 彦君还来不及收起笑容,却已面色苍白,呵斥着宫女要送客。 这时故事才显露出它的端倪来。传说这逢山之上精怪横行,如果曾是当朝尊贵的公主殿下,又为何会只带一位宫女久居于此。 彦君经由阿筵一句道破,往事终于在她脑海呈现。她的眼前慢慢浮现一位侠士的身影,血衣佩剑,绣有暗纹。幽窗冷雨的朝城,他高坐在市井的酒肆楼阁之上。 然后,彦君看到一张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脸…… 趁着开拍前把剧本又看了一遍,朗柒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但丝毫没有倦意。与黎攸言的裸/露戏要在山野的这处行宫拍摄,剧情是失去记忆前的彦君与“阿筵”一夜长情,后者动机不纯,但也是爱到痴缠忘我。 俩人凌晨就起来梳化,黎攸言从打开车门走下来的时候,已经连架灯的、打光的、放道具的都被影响,现场的工作人员无不莫名噤声。 “腿软了,腿软了……” “他要是看我一眼,我都头晕。” 朗柒听他们这么说,再度去看黎攸言,他背对着她,直到感觉她强烈的视线,他才转过身。 忽然一句本该属于“公主”的台词,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我就觉得哪里有人能这么美,原来,你不是人。” …… 我有神剑异人与,暗中往往精灵语。 识者知从东海来,来时一夜因风雨…… ——《与弟渤新罗剑歌》 ☆、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 黎攸言听见朗柒这么说自己,也习以为常似得,他嘴角流出一些讽刺的笑容,忽然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这幅皮相,也只是一个卑劣而没有任何优点的人。” “也别这么说啊,至少……” “至少?” 朗柒垂下头,今天她的造型没有梳任何发髻,长发松松垮垮地倾泻着。 “你对我还是很照顾。就算你说是出于对我爸爸的感激,那也证明你还是有心之人。” 他看着她有点紧张的样子,默默走向拍摄地点。 即便韩森要求清场,还是有不少男男女女躲在视角并不宽阔的角落偷偷观望。吴肖阳也和组里的其他一些小演员凑了堆。虽说他觉得会心塞是必然,但如果不看一看,眼前就总会浮现更会浮想联翩的画面,何况,自己总和自己打着哑谜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 那俩人先是站在庭院的树下,并不强烈的温熙日光之下,两人衣袂飘飞,她只剩亵/衣,一身白裳却似染尘世雪霜。 不得不承认,这个画面对他竟然有所震动,吴肖阳脸上阴晴不定,身边的友人们也都不知不觉入了神。 起初,没有台词的黎攸言仅仅只是沉默,然而,当镜头一转向他,好像所有人都只剩下了心酸,他战胜不了爱和恨的交战,在这一刻,一个背影或者肢体动作的细节流露出的那一份冷然背后的汹涌凛冽,叫人隔着一段距离依然感受得清清楚楚。他就用这样看似平静的画面,把其中各种恍然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至。 阿筵不是人,而是在八道轮回之外,只有一具空壳的术者与剑士,他为了除妖进宫,但彦君让他找回了“人”的部分。 该庆幸韩森真的是一位好导演,他可以用镜头来表达这一切。虽做不到绝对完美,也不会偏差到哪里去。 而一个好演员,大抵是有着赤子之心或者阅世读人的经历,有些老演员也都是多亏十年乃至几十年的经验。 朗柒始终觉得应是如此,黎攸言才会演技自如,但这一刻的暗涌又好像与演技没有任何关系,他双臂托住她,轻柔而缓慢地坐下,又去摸她的发鬓,最后才万般珍惜似地抱紧了她。 这段剧情还包括记忆穿插,实则是彦君回忆起过去与阿筵的相遇,以及她真正生活在这逢山的因由。故事的当下与过去来回切换,俩人的造型也要再次改变。 但这一天,朗柒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感受到的只有停顿与连贯。 黎攸言将手指插/入她的长发,属于他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而那就像梦里的一双手,修长骨感,让她脸颊滚烫。 朗柒扯开男人衣衫的前襟,他就如同浑身赤/裸地在她面前,高大身躯、黄金比例,不知是因为什么原由,黎攸言慢慢地眉心蹙起,就连腰线处也开始颤抖。 他捞起她开始亲吻,从最初的冰凉柔软到后来的狂热不羁,那不知究竟是出自“阿筵”的感情还是他自己。带着绝望的热情,倾尽所有的爱情,像是要温柔地宠溺,又像是要在欢愉的途中“杀”死你。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太满了,几乎觉得喘不过气来,就像是浑身的硬刺和骨头都要被他拔空了。 黎攸言的指尖缠在她肩上的外衣,向下极为温柔又不耐地褪去,俩人紧紧贴住对方,她就只剩一层保护措施。他情生意动地吻着她的耳垂、脸颊、颈间,镜头里的男人神情专注。 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朗柒的身体里像是有海潮在冲击,这个曾经说要看着她长大的男人,他的身体、他的容貌、他的脾性,诱人得过头了。 她先是抓住里黎攸言的衣衫,后来就只能是他烫热的肌肤,他将她向后压制,又在那露出的一截细白肩头吮吻,朗柒浑身像被热带气旋刮过,只能闭上眼睛去感受。 除了他,摄影师和导演都已经被抛却脑后,只剩下这青色的飞檐翘角,重重锦帐,幽冷静谧的宫殿,确实是一场南柯之梦。 等她察觉的时候,眼泪已经不听话地垂落。 “咔——”导演说,“朗柒,感觉不对。” 朗柒擦拭完眼角泪珠,破涕而笑:“觉得他们有点可怜,不知不觉就过了。” 黎攸言没有笑,只是手势极稳地扶住他:“不要着急。” 这是第一次他们熏熏染欲醉,也仿佛是最后一次了。于是也再没有那些隔阂、冷漠、克制,只有真实到不可思议的碰触与冲动。 朗柒以彦君狡黠而又心甘情愿的口吻,在他耳边喃喃着台词:“你长这么好看,真是欠吻。” 这时候的男主人公,他想要开口,干涩的嗓音却会在第一时间泄露情绪,所以他就只有无声地继续热吻,正如这一刻的黎攸言,再多一个字都有可能把局面彻底颠覆。 朗柒搂着他,抱紧他,感受这壮阔而激荡人心的触抚,他的嘴唇一遍一遍亲吻她。 拍最后一条的时候,黎攸言压住她时让人感觉身体稍有变化,起初也以为是错觉,但渐渐地朗柒发现那硬鼓鼓的包好像还有温度…… 身子一僵,俩人即使不对视,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都是成年人的身体,又是来得汹涌的感情,没道理不会心意相通,也没办法抑制这样的天性。 韩森回看拍下的画面,干净而又惊艳得没有带上任何色/欲,但那激情足以让观众脸红心跳了,他仔细地、反复地检查,并将其中一段特写俩人手部动作的影像保留下来。 他们的双手动作并没有经过特殊指导,那全是出自演员自己的即兴演出——俩人先是十指紧扣,再是缓缓松开,又不舍地握住,却再度松开,最后才手汗淋漓地握紧对方,那已经不像是单纯的牵手,更像是一种象征。 即便风雨如晦,心中最宝贵的,只有属于你的一双手。 我有神剑异人与,暗中往往精灵语。识者知从东海来,来时一夜因风雨…… 朗柒已经无从分辨这究竟是在戏里还是戏外,所有感情在似真似假的剧情中一泻而出,臻于化境。 她望着重新穿上外衣的黎攸言,他俯身温柔地抓住她一只手,帮着她坐起来。朗柒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眉,终于到这时候才由衷地开心了起来。 她如同彦君那样由衷地渴望,如若不能白头,也别让风雪染上你的长发。或者,宁愿从此不再醒来,也别让戏短情长。 ** 朗柒回到旅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冷水洗脸,冷冰冰的水顺着脸颊滑落,带走温度,总算是抚平些许荡漾春心。 正想着去洗一个热水澡,再温习明天的剧本,却有人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她。朗柒拿起手机,发现来电显示居然是谢棋楷。 之前,江米米与他关系还近一些,她和这位谢影帝没有过多的私下往来。 朗柒接起电话,平静地问:“谢先生,有什么事吗。” “朗小姐,这个周末黎攸言要来伊藤万茂的‘晚宴’,不知你事先有没有听说?” 她心中一紧,顺势也就捏紧了手机,可语气仍然淡而无味:“你想说什么。” 谢棋楷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伊藤万茂邀请朗小姐作为他的女伴到场。” “……” 朗柒的沉默让人很好猜到她在想什么,果然,男人笑着继续:“我想你懂我的意思。伊藤万茂也早听说过你父亲的名讳,所以,朗小姐大可放心,他再嚣张也不敢随便把你怎么样。” 但这并不代表对黎攸言来说会是一桩好事。 “我会考虑……” “朗小姐,伊藤万茂说如果你不到场,那他也不会‘邀请’黎攸言了。” “……” 心神不定之余,偏偏谢棋楷的声音近得就像他站在她的耳边:“最后一句是我个人的建议。如果我是你,最好不要事先告知他。” 朗柒坐在床边,暂时没了去做其他任何事的心思,她知道不能告诉父亲,这样很可能会打乱黎攸言的计划,但如果贸贸然去赴宴,让自己身处险境,依然是对那男人没有任何帮助。 挤进脑汁地想着对策,有一个名字闪过脑海,让她觉得非他不可——或许,还真就只有这个人可以“求救”。 那时候,萧末法还在等某人的电话,他在“拓谷”加班搞定业务,为的是能尽早飞去首尔,至少也要看一场现场演出吧。 看到朗柒的来电他也有些小意外。但等到对方把情况一一说明,男人也是皱了皱眉,道:“这事我懂了。你的安全本来就由我们公司负责,我会安排的。” 萧老板,果然可靠得不行。 ☆、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 江米米最新创作的那首单曲《生命的准则》被傅立勋和公司的音乐团队拿去后期制作,他们会对词曲部分进行更为严谨的把关。 此次“Big bingo”开场秀,她也表演了一首英国歌手Adele的高难度曲目,在比赛的预热期成功点燃了观众的情绪,可谓是当晚最高/潮的演出之一。 她登场的时候,一身黑色亮片装,电视机前看直播的歌迷们都大喊差点认不出,江米米的造型比之往昔成熟不少。那无疑是一场闪烁夺目的表演,后方是为她伴奏的乐队,无数道光柱聚集在背后,像一片永不凋零的星空。 不论从脸蛋或者身材来看,这女孩都比前段时间出现在大众眼里要更肉一些,但这样的形象居然是更贴合这首曲子的韵律。 女歌手轻微地摆动肢体,多媒体舞台特效带给人们视觉和听觉上的全新震撼。而事实上经过“光明之轮”的几天几夜,江米米的确更能驾驭这样的歌,在光影的变幻烘托之外,到底是掩盖不住那份日趋见长的底蕴。 挥别璀璨的灯火和人声鼎沸,江米米回到宾馆,甩开两只高跟鞋,接着就给萧老板打电话,结果那边始终占线。某人不禁嘟哝,他说好要她来电,可到底是谁忙到一直打不通的。 她正要去卸妆,电话却响了,江米米不得已接起来,说:“萧老板,不会是和什么美女打电话吧?” “嗯,大美女。” 江米米:“……” 要不要这样无耻,稍微掩饰一下可以吗。 “哼,有看我的表演吗。” “是今晚?” 萧末法忍不住再逗她一下,在对方快要发飙之前才赶紧打住:“不要太累,你那么卖力,让其他人怎么比。” 江米米听到这话才笑了,又说:“我想下次就能唱中文歌了。” 男人平静地问她:“嗯。在做什么,我有事和你说。” “准备休息了,明天还得飞回来参加《焚凤》的开机仪式。” 虽然还不怎么习惯刚谈恋爱就得时常见不到对方,但光听着萧末法的声音,她还是能有满足感。 “本来周末要来首尔看你演出,现在恐怕不行…朗柒刚才跟我说了一件事。” 江米米听了萧末法的转述以后也是很诧异,她知道当时在船上黎攸言和那个叫苏莱曼的商人高调开赌就是为了引起伊藤万茂注意。如今,他的目的是达成了,可不知朗柒看到会作何感想。 “你陪着去他们就不会找麻烦了吗。” “至少不敢对朗柒下手,黎攸言知道她有我看着,也少了一些后顾之忧。” “总之你也得小心……” 两人说到这里听见门铃声,江米米端着手机往猫眼望出去,只见傅立勋正拿单手撑在她的门板上面。等她开门以后,发现他的目光明显是喝过酒了,但是和平日相比,还倒多了几分轻松惬意。 傅立勋看了她一眼,忽然抓住她的手,说:“我们去天台花园走走。” 江米米没来得及拒绝,只能拿了房卡,一边走一边对手机里说:“我临时有事,那要不先不说了。” 萧末法听她这么说也没办法,就是隐约听见有男人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姓傅的经纪人。 萧老板还是沉着地出声:“睡前再给我一个消息。” 似乎看出电话那头是谁,傅立勋也在同时笑容一紧,他拽着江米米头也不回地坐了电梯,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两人来到空气流通的空中花园,这儿绿化很好,酒店的客人也并不多。 江米米以为是和工作有关的事宜,眼下却没找着什么在等待他们的人。 “什么事这么急?” “不急,就是突然想来看看风景。” 傅立勋说着,当真就从一旁的吧台要了杯威士忌,两手搁在天台上看起夜景,朝十几层的高度望下去全是异国的车水马龙,乍一看与国内的某些城市也没有太大区别。 然后,他们就彻底沉默了,傅立勋拿出烟开始抽,等他的第一支烟抽到一半,抬起眼去看着江米米,不妨后者突然过来把烟夺走,熄掉以后才说:“又是喝酒又是抽烟,你想英年早逝也不需要用这种慢性中毒的方式。” 傅立勋就笑,也不知他是在高兴什么,望了她一眼说:“那时候我也是在天台抽烟,才听见你唱歌。” “说这个干嘛?” “其实,我一直琢磨着,哪天想要你再这样唱给我听,但总以为反正机会多得是,不在乎这么一时半会。” 虽然夜色深了,小俞仍然在不远处尽职地做着他的保安工作,自从知道老大和这姑娘两情相悦,他就对“未来嫂子”的行踪更为上心。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说什么醉话。” “谁醉了?我是趁着难得的机会说一说心里话,我是认真的。日子这么长,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这时候小俞发现傅立勋挨近了江米米,也不知要和她嘀咕什么,分明就是借机想要亲近对方的意思,如果他的脸再靠近她几厘米,他就要冲上去殴打这男人了! 但幸好这份距离在适当的位置戛然而止,傅立勋突然显出极大的挫败感,江米米看他心情善变至此,也知道完全不能与他较真。 他一个人凭空狠狠骂了几句话,不清不楚的,此刻哪里还有王牌经纪人的模样,耷拉下肩膀的神态简直就像孤零零被抛弃在城市里的小猫,除去浑身都是烟臭和酒臭以外。 江米米对这个醉鬼哭笑不得,又觉得这人有点醉了的时候和平时大相径庭,酒品也实在是太差了。最后,她只好半骗半哄,与小俞一同把这人送回酒店房间歇息。 第二天,俩人共同前往机场,江米米看他时不时揉按额头,仍然有些宿醉之后的疲意。 “谁让你喝成那样还要找我去吹风的,看看,活该吧。” “……昨晚我去找你了?” “对啊,你还拉我去露天花园了。” 傅立勋早就没了醉酒以后的记忆,茫然地回看着江米米:“等等、我?我找你去了?那我有没有说什么?” 江米米两手一摊,只当他是在紧张自己有否失态:“有啊,你说要给我增加福利,把我当成姑奶奶养在公司里。” “……别逗了,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她立马嗤之以鼻:“奸诈的商人。” 其实,傅立勋还有半句话忍着没有说出口,他现在不已经把她供养在辉腾了吗。 ** 南法市的夏末总是晴空万里,在台风过去之后,不少游客都喜欢挑这个时间段来观光旅游,感受独特的历史文化。朗柒却在周末离开这座城市,抵达太平洋西北部的岛国日本。 东京也是举世瞩目的大城市,不仅承载着传统和现代、经济和文化、文学和科技,还有菊与刀、罪与罚,它们与这个大时代不断冲撞,为了达到最完美的融合。 成田机场,萧末法带着几位下属同行,一下飞机就被伊藤万茂的手下邀请上车,一行人来到一处私人地下赌场,显然这是他们的地盘。 这栋看似普普通通的小门面建筑,地上两层,地下起码建有三层,上面有各种玩小钢珠的机器(パチンコ),也有一些客人来来往往,但越往下就越有人森严把守。 朗柒看见坐在皮质沙发上的黎攸言,她进去的时候他们的赌局还未就绪。 当那男人发现她居然也会出现在这的第一时间,就死死盯着朗柒不放,直到目光扫过几步之外的萧末法,绷住脸的才稍微恢复。 朗柒看出他一瞬间的情感变化,但在外人眼里,这男人始终太冷静又太镇静,相比他的处事不惊,她额上的汗却以更迅速的姿态滑落。 “看来伊藤先生还邀请了不少观众。” 黎攸言用了日语,朗柒听不懂全部,只看他们的神色,就觉得剑拔弩张。 “你年轻有为,红颜知己也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这次除了朗小姐是我们邀请来的客人,还有另一位贵宾,他说要亲自来看你的‘表演’,好好感谢他对你寄予的期望吧。” 伊藤万茂低声问了身边的随从一句话,不多久,四下变得死一样的安静。朗柒觉得有些人脸色煞白,又惊又怕的,甚至有的大男人嘴唇都直打哆嗦。非要形容这种感觉的话,就是对即将到来的什么事或人表现出很不正常的畏惧。 而当入口处又走下来几位“观众”,黎攸言的反应也终于明显起来,他几乎是脸都白了,眼神中满是怒气高涨,但又隐忍着不能发作,他明明是痛苦而绝望的,可是好像那些情绪统统都不管用、或者统统都到了极致,于是反而将这些全部沉淀,换上冰冷肃杀的面具——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 朗柒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向那边,只看到走在中间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的手背上还有不少的老年斑,拄着拐杖,走路也不快,可奇怪的是那气场着实可怕。 那时候,她还并不知道他是谁,但如果说娱乐圈的第一幕后黑手是伊藤万茂,那人就是伊藤万茂的上上级。 他也正是黎攸言所背负的一切仇恨的始作俑者。 ☆、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 脚速不快但步履稳健的老人,在一位身穿黑色针织衫、宝蓝色西装外套的年轻男子陪同下来到早就备好的雅座,这里是能够以最好视角、最近距离观看赌局的位置。伊藤万茂上前主动接过老人的拐杖,语气恭敬地向黎攸言他们介绍上位者:“这是廖老先生。” 没说话的年轻人静静在一边看了看他们,他的面容并不属于讨喜的类型,眼角微微上吊,鬓发带有天然的微卷,最显眼的是那条九分西装裤。眼睛里冷郁凌厉的神色与廖刑豪有几许相似,站定片刻才目不斜视地就坐。 这次,摆在黎攸言面前的赌局与过去截然不同,在那艘“光明之轮”还有诸多各界名流的眼睛关注着局势进展,而在这本来就违反日本法则的地下建筑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在演艺圈名声大噪,但在黑道和赌界名不见经传,当时能于船上赢出那样一番大阵仗,恰好迎合了廖刑豪的兴趣。这老鬼此行目的,就是为了看一场让他心情愉悦的“余兴节目”。 “黎先生准备好了话,我们来谈一谈筹码?” 朗柒四下张望,幸好萧末法与几位精英都驻守在附近,让她不至于过度紧张。最后,算是定了定神,她才朝那位廖老头看过去,登时,浑身变得像是一块冰——这感觉简直像是白日见了鬼,真正的老鬼。 屋子四周的角角落落有高矮不一的筹码叠在一起,可是没有人多看它们一眼,廖刑豪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像一柄利斧,他散发出来的阴翳太过于给人压迫。 老人摸着下巴处白色的胡子,语气轻描淡写:“光是赌钱,看着没意思,赌注嘛……就挑那个倒计时的好了。” 伊藤万茂立刻命令下属把东西搬出来,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两个可以固定在身上的黑色小装置,类似于计时器。 谢棋楷格外小心地护着它们,向黎攸言解说设定:“这是带有倒计时功能的引爆器,也是你和伊藤先生必须承担的风险。” 俩人都有一定时间作为“赌金”,随着输掉的次数越多,时间就会逐渐缩短,等到计时器归零,败北一方就会被送去不远处的一间特制防爆室,引爆他身上的炸药! 不等黎攸言开口,朗柒浮起一个几乎不能算作是笑的表情:“伊藤先生的地位我们有目共睹,何况,他是您的得意门生,这种比赛恐怕不太公平。” 岂料廖刑豪当场笑起来:“我廖某之所以能成为‘强豪’,别人都说我没人性,残酷得像暴君,确实也没错。但有一点他们都无法反驳,我对‘胜负’从来就是公平对待。输既是输,赢既是赢。” 与其说这时伊藤万茂的神情淡若无物,倒不如说他早就做好了相当的准备。没有人能轻易做到不顾生死,但正因为跟了廖老鬼多年,也就最清楚上司的手段,他有非死即伤的觉悟,才会变得更加无法战胜。 有些人天生就是怪胎,可以视残忍是美学,也可以认为爆炸即是艺术。这已不仅仅是赌博游戏,也是压力游戏,是与敌人斗智斗勇的惨烈比赛。 黎攸言也和伊藤万茂相同,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再没有回头路可寻,他不能顾及朗柒的感受,只能也笑着说:“换句话说,如果我们任何一方不想再继续比赛,随时可以叫停?” 如果太过于激进,或者负面情绪太明显,就会败露他过往的全部仇恨,更重要的是心理战需要丰富的社会经验,越懂得立身处世,越能赢得胜利。 谢棋楷:“没错,可以这么说。但除了这个装置上的时间是‘赌资’,其他输了的金额还是照常支付。” 黎攸言看出一旁朗柒的焦虑,总算提出:“那先给我五分钟时间,让我和她说几句话。” 她也已经料到这事态是铁板钉钉,既然无可挽回,只能去试图把整桩事情变作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你从复出到现在做的每件事…包括你复出这件事,都是为了见到那个廖刑豪。” 黎攸言也没有任何话可以否认,他试图安慰她:“我有分寸,对伊藤万茂也有所了解,你不要太害怕。” “虽然有几句话说出来,实在与气氛违和,但我总算能让自己死心了。”她用出的口吻明明想要释重负度,但并不是很自然,“果然你的回来,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说到这里,朗柒脸上失望的表情并不明显却像是萦绕在人的心扉之间,他猛地一震,莫名地心底沉重起来。 “他们说如果我不来,也不会邀请你来。这个‘机会’对你而言很重要,我也是知道的,所以我请了萧老板同行……” “你很聪明,做得非常好。” “黎攸言,我相信你会赢,但不论谁输,这后果都太可怕了。” 到了最后,无论她如何掩饰,始终也藏不住发抖的双手,朗柒低头不言,心头泛上一阵阵的酸意,手脚也一阵阵地无力,她很害怕看到结局不是期望的那样,心口的大石头压得太沉了。 黎攸言转开目光,稍后,才又紧紧按住她的肩头,“我不会让你看到那些场面。” 朗柒哭笑不得,光是看不到能有什么用。俩人在最后一刻深深望着彼此,好像通过眼神就能交流所有情深意长,过去的岁月早就已经过去了,再如何执着于往昔的梦境也无济于事,她忽然觉得这一次来到异国他乡,就像面临着一种无法巨细形容的“尽头”,就像是世上一切的长河与落日的尽头。 黎攸言意识到他们很久都没人开口说话了,他转身走向将朗柒带来的男人,下一秒,甚至带着些许郑重,握他的手:“我把她暂时托给你了。” 萧末法稍稍点头,只是应了一声:“别输得太难看。” 廖刑豪的手段这男人不知了解过多少,越是明白就越断定那老头根本称不上是人,他是真正的“狂魔”。 黎攸言来东京之前也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局面,他觉得胃里有点苦味,面上仍然面沉如水一点痕迹不露,与他们回到现场。 朗柒望着被那些人装在黎攸言身上的黑色装置,吸一口气,但依旧站在原地,眼睛始终不离开他半分。 这时廖刑豪也看着他,说:“年轻人也有自己的优势,不要太让我失望了。” *** 接下来赌局就此开始,这次他们玩的是一种规则不算太复杂,但也并非只是比大小的纸牌游戏。 首先,伊藤万茂与黎攸言持有相同数量的随机纸牌,俩人轮流出牌,牌面要向下倒扣,一方报出牌的花色和点数,另一个人只可以跟出相同数字的牌,如果没有相同的情况下,可以选择拿其他牌冒充,也可以选择去翻别人打出的那张牌是否属实。 当被翻出的牌为真,对方“吃进”赌桌上的所有牌;如被翻出的牌为假,则自己“吃进”所有牌。 每次出牌的最大数量可为4张,对手只能选择翻看其中一张牌的真假,谁先出完所有牌谁就是赢家,大小王代表任何牌。 其实,这个游戏背后还真是具有深奥含义,需要分析对手的心理活动,还要无上的运气,甚至还包含了无数种社会上的生存法则。 要知道一个人的欲望和内心才是最难控制的,有时候几轮下来桌面上已经堆了十几张的牌,两方仍然不断地出牌,被拆穿的那方就会承担巨大风险。这个游戏被叫做“幻影纸牌”,民间也有另一种很通俗的叫法。 起先的几局黎攸言大获全胜,伊藤万茂所有假牌几乎都被他抓了现形,可接下来就面临困境了,对方就像抓住他的破绽,无论少得是什么牌,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在他们看来,这游戏并不是他这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能够赢下来的,在输光带来的所有本金之后,身上装置开始倒计时,减除十秒、减除二十秒…… 朗柒觑了一眼他的神色,他越是镇定,她心里越是忐忑起来。不知从何时气,地下会场始终被一种异样的感觉笼罩着,时运低的时候真的做什么都会让人绝望。 她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但又不想要这种假设成真。朗柒也想要他就此收手,但知道那不可能,这男人要的不是赢一些小钱回家,他要的就是一场真正的“豪赌”,是攸关生命的一局。 她完全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从来到东京就一直处于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一刻也不得松懈。 黎攸言望见伊藤万茂微微阖动的嘴唇,手指极为缓慢地捻着一串珠子——他像是在念诵日本的一种经文。 “你这种人居然还信仰神明吗。” “小伙子,你眼睛里的想法告诉我,让我不要翻这张牌。” 黎攸言倒像是在这一刹那突然变得神经错乱了,他在所有人面前狂笑出声,末了,音色嘶哑地说:“伊藤先生,别傻了。如果真有神的存在,我们这些人…怎么还不下地狱?” 他语气狰狞,伊藤万茂也不动气,反而是笃定他的失态更能说明已经濒临失控边缘。 “你应该感到很无力了吧,年轻人。假装撑得住也是没用的。”他直直地盯着黎攸言看,就像真能戳中他的要害。 仿佛是为了印证伊藤万茂的话就是真理,之后有一局黎攸言甚是紧张,刚抓起来的牌有一半掉在地上,由荷官捡起来再继续,碰巧,这局倒是让他给赢去了。 黎攸言就像在做最后的挣扎,他还有三十秒的时限,伊藤万茂则有五十秒,后者打出一张牌,随后,这个奸诈的男人提议道:“不要再做无意的挣扎,统统压出来吧。如果想要翻身,这局开始不压重一点是不行的,你明白这个道理吧,你的赌注已经不多了。” 黎攸言不禁沉思,中途还离开一次去了洗手间,出来以后,他坐定着说:“最后这盘我和你赌,但我希望伊藤先生,你也拿出剩余的全部时间。” 朗柒听到这话,心里一下被提到高处,伊藤万茂盯着黎攸言看。 “这一局我拿出全部三十秒时间,你也拿出最后的五十秒,反正如果我输了,你的赌注也没有意义。” 伊藤万茂看了一眼廖刑豪,面无表情:“也好,早点做一个了结吧。” 朗柒惶恐而急切,却插不上任何一句话,她几乎快要冲上去制止一切,但萧末法及时拉住了她。 伊藤万茂终于放声而笑:“来吧,开牌,我已经看透你的本事了,你没有王牌,也没有任何一张A。” 他无论如何,也走不出一条活路的。 “黎攸言,我出的是一张红桃A,你信不信。” ☆、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 “黎攸言,我出的是一张红桃A,你信不信。” 伊藤万茂假定自己打出的这张牌是红桃A,接下来黎攸言有两种选择:一是怀疑对方的牌,选择翻看。另一种既是跟出一张任意花色的A或者大小王。 但伊藤万茂已经笃定,他没有任何牌可以跟。 黎攸言想了想,推出面前一张,道:“我跟一张A。” 朗柒一直在默默看着桌上的场面,看到这里却又是一个惊愕,就连他的对手也难得流露出一个复杂表情。 “没想到你还抱着侥幸心理,即便如此,还是骗不了我的。” 黎攸言忽然开了口:“当然,你有这个把握。伊藤先生,想必你的手下已经全都告诉你了。” 伊藤万茂整个人僵住,但让他更僵的话还在后面:“所以,你以为我没有牌可以跟,你赢定了。可惜……看走了眼。” 男人示意荷官可以翻牌了,低低的笑了笑:“我让你见一见王。” …… 荷官俯身将赌桌上俩人中间的这张纸牌翻开,终局在这一刻被揭晓。伊藤万茂的表情霎时间变得堪称苍白和愤怒,脸部神情僵在一起让皱纹都变得更深。 黎攸言打出的是一张不容置喙的“大王”,此刻,牌面上手持权杖的King,他就像是君临天下,力压一切死亡阴影的王者,更像是在藐视这地下赌场中所谓的“王权”。 “你有真正去了解一个人的内心吗。”他看向对座的中年男子,目光冷而静,“你真正了解我吗,伊藤先生。” 最初的情绪波动被压制,伊藤万茂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不可能像当初的苏莱曼那样失态,何况有廖刑豪在场,也不允许他有那样的丑态。 “当时我就在想,一个根本不可能真正猜到我在想什么的陌生人,到底是如何那么精准地猜到我的牌。” 黎攸言平静地继续说:“我仔细检查了几轮拿到手中的每一张牌,没有发现记号。我坐的椅子是软的,也没有任何装置;身上没接触任何你们给的物品,除了这个计时器……但它用处不大。那么剩下还有一种可能,是你从开始就派了‘奸细’在我身边。” 即便当时有所怀疑,但他依然很镇定,有一轮为了试探敌方,故意把纸牌都掉在地上,果然那个“奸细”就没看清牌,让他总算拿下至关重要的一局。 “伊藤先生,你的赢率实在太反常。到最后一轮,我提出和你赌一把,你同意了。我说‘反正如果我输了,你的赌注也没有意义’,于是你也没有去顾虑另一种可能——如果输的是你怎么办?” 伊藤万茂根本没有怀疑这一点,所以才同意把剩下的赌注全部押在场上,但实际上这场比赛只要一个念头有变动,胜负就很难断定,这么笃定的姿态,反而太可疑了。 伊藤万茂赢过太多局,也看过太多人了,但还是太轻敌,再加上廖刑豪不断在身边给他施压,他太想尽快结束赌局。赌博并不肤浅,也绝非能赢得容易,而黎攸言真正能突破的点,就是抓住了伊藤万茂的“必胜”心理。 廖刑豪穿的是白色绸衫,但从骨子里却是黑的。这个老鬼起身走向场地,伊藤万茂跪在他面前,被老人手中的铁质拐杖狠狠戳着肩膀,“伊藤,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了。没用的废物,连早就被别人看穿这些伎俩也发现不了!” 朗柒听到这话陡然明白,廖刑豪早就知道黎攸言在耍什么花招,但他竟然没有提醒伊藤万茂! 廖刑豪全然不顾伊藤万茂是他重用多年的心腹,而是笑着看向黎攸言:“炸药的事我们没有说定量度,就由胜利的你这一方来决定好了。” 其实早就在他的计划之内,这老头想看一看年轻人会做出何种选择。 “我不要他的命。”黎攸言已经在心里转过几个念头,语调却是一点听不出来:“其他的就交给您处置吧。” “呵呵呵,我对你很感兴趣。你既然也痛恨伊藤,却还狠不下手去收拾他。你到底是什么类型的人,极限又在哪里…最近的年轻人,都是一些眼高手低、没有长进的废物,但你一看就要优秀得多,光是能走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简单了,有意思。” “您不记得了。”黎攸言冷笑一声,投向对方的是更为冰冷的目光,“当年我在‘光明之轮’上惨叫着被带走之前,对你们所有人发毒誓,我会回来的,会要你和我一起下地狱。” 听见这话的廖刑豪反应之中没有一丝惧怕,他见过太多这样憎恨他的小人物,而且他也确实记不起那段往事,反而因为黎攸言的复仇心理感到兴致大增,想要和这种豁上性命的人再赌一把。 明明给别人留下一生难以忘却的悲痛,但魔鬼依然每晚高枕无忧,甚至他都不记得手下无数亡魂的那些面孔。黎攸言当然知道这些,也不再会因为廖刑豪的漠视就火气大增。 “果然像你这样的人非常罕见,我很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为止。” 言下之意已经再清楚不过,廖刑豪由身旁的年轻人陪着,要手下把伊藤万茂带去那间有防爆设施的屋子。 “这个人真是太不像话,我会好好处罚他的。” 伊藤万茂的神色像被画满阴影,此刻也是浑身无法再拿出半分力道,身体像筛子一样抖着,整个灰败下去。他想要往前走一步,但仿佛控制不了平衡,双脚一软、咚得一响撞到椅子,差点摔个跟头。 但仍然硬撑着最后一口气,阴沉而坚决地说:“不需要你们动手,我自己走。” “我会让廖兴杰再联络你的。”老头说出的名字应该就是一直在旁陪着的穿宝蓝色西装外套的年轻人。 廖兴杰的眼神终于与他们对上,他算是友好地挪动了一下嘴角,但那笑容和廖老头给人的感觉一样不舒服。 黎攸言不想让朗柒见到血腥画面,紧紧牵着她的手准备离开,廖刑豪又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说不定你也是‘怪胎’。” ** 在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夜里从东京回到《逢山奇谈》剧组的途中,朗柒问及黎攸言被人看牌的事,他想了想,说:“那个‘奸细’可能是在场的保镖之一,他的动态视力应当非常出色。” “动态视力”指的是人们的眼睛在盯着移动的目标时能够捕捉到画面的能力,分辨和感知能力愈强,更能在零点几秒之间就看到一闪而过的影像。 许多优秀的运动员都拥有十分出色的动态视力,他们可以捕捉到其他人在行动时的身体走向,以及物体上的数字、旋转时的方向和移动变化等等,就算想要看清黎攸言手上的牌面,也极其容易。 黎攸言感觉到朗柒在认真听他说话时流露出的另一种心情,他没有说什么,彼此点破那些显而易见的气氛实在并非必要。 她从高空中的舷窗外看去,夜晚的清朗天空,云层上有映着清冷的月晕,明晃晃的让人觉得温暖却又彷然若失。 自从经历这一切,心里始终被什么不知道如何描述的东西堵住,让她闷闷不乐。两人不再说话,朗柒向后靠在椅背发呆,隐约听见后排的萧老板压低声音在告诉手下,要订和江米米同一航班去首尔。 朗柒是由衷为朋友感到高兴,非要说的话,羡慕或者嫉妒也在所难免,但真正的伙伴不会因为自己不顺就去祈祷对方也遭受厄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努力才对。 下了飞机,黎攸言去打一个重要电话,朗柒站在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窗前等待。稍后片刻,玻璃镜子上折射出右后方的俊逸身影,那男人也是显眼的很,她立刻就认出是谢棋楷。 本来不想要和这男人有何交集,结果,对方不仅主动过来打招呼,还有意要和她聊上几句的样子。 谢棋楷在飞机上就犯了烟瘾,这时不由自主地拿出一根抽起来,朗柒略略往后退了几步,避开烟味。 那边似乎也是在思考措辞,过了一阵子,他才继续说下去:“黎攸言也真是有本事,今天日本东京的各大报刊都登了伊藤万茂可能受重伤住院的消息。” “是吗,我并不关心。” 他戴上墨镜,随口又说了一句:“要不是你和黎攸言的关系太容易让人抓到把柄,这次可能被他们请来观看比赛的就不是你。” 朗柒在下一刻抬头去看对方的眼睛,这话里的意思显然她琢磨不了。 谢棋楷在这姑娘隐约要生出点不安时终于开了口:“当初,黎攸言曾让我怀疑他和江米米关系匪浅,现在看来,是为了转移目光?” 朗柒的心里就像被他的话狠狠刺了一刀——黎攸言曾经想要利用江米米,居然,要让她成为伊藤万茂那伙人的靶子? “有种迷恋不能代替生活。” 她记得在《千秋往事》里他说过的这句台词,此刻,才更理解它的意义了。 ☆、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 天色是紫蓝的,对于朗柒而言,模糊的像梦境里的颜色。飞机场总是有期待出发旅行的雀跃和难以挥别的愁绪,听闻关于黎攸言的“阴谋”以后,她再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笑容。 男人打完电话回来,看见她巨变的脸色,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神情平静的谢棋楷,不禁皱眉:“怎么了,谢棋楷,你怎么在这。” 她思绪游弋了片刻,说:“没事,这么巧遇到谢先生,我们随便说了几句。” 谢棋楷看着黎攸言的神情,对方不笑的时候多少有些刻薄和漠然,于是他也立刻识趣地道别了。 朗柒没法轻易释怀,毕竟,江米米对她来说已是不可或缺的伙伴,如果黎攸言当初这么做了,甚至伤害到米米,连自己都没法原谅他。 他从来都是说的太少,做得太多,朗柒浑浑噩噩地想着,只是假设而已,却已经够让人烦恼的。 一路上他们始终没有说话,黎攸言隐约知道与自己有关,这便更让他没法开口去问,但他知道有些事总会爆发,无论如何也拖不下去的。 回到剧组也是各管各地工作,时节一眨眼来到九月,江米米与吴肖阳的《封魔》即将开播,朗柒与黎攸言的《千秋往事》也要上档,他们接了同一期综艺节目《恋爱情结》的通告,为各自新剧预热宣传。 一男一女主持人会拿出各种题目,让男神和女神假扮成一对进行实景挑战,由于假想情侣在节目上的互动备受关注,最适合作为一些浪漫偶像剧的噱头。 录制过程中,江米米觉得吴肖阳比平时不知卖力多少倍在放电,简直是要做给隔壁那支队伍的谁谁谁看。甚至,播出以后还无缘无故为《封魔》打了一场漂亮的CP仗,有些剧迷惊呼—— “卧槽,不会我们站错CP了吧?!” “虽然不萌江实初和容潜的cp,但是江米团子和吴太阳未免太般配!” 两人被粉丝们看做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粉红得让人挠心挠肺,江米米觉得特别是在模拟作为男友要如何叫女友起床那个场景的时候,摄影棚内的萧末法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与朗柒在录完节目以后,趁着休息两人聊了一会,“光明之轮”和东京地下赌场的经历让她们无不例外地见到这不同以往的另一种面目。 朗柒没有告诉江米米全部细节,毕竟有些事是过去未曾发生也绝无可能再发生的,道歉、解释、挽回,再提也于事无补。 江米米快被那种好似暴风雨前低迷阴沉的氛围给搞得快崩溃,憋不住地说:“他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怎么你还跟着他糊涂?” 朗柒听得见自己深深浅浅的心跳,对方质问她:“你是真的当局者迷吗?” “什么?” “反正我就是这样性格的人,为什么不干脆捅破这张纸。”江米米几乎是在语言中指责着那个男人,“为什么他不可以承认早就对你有了爱情?” 朗柒呆在那儿空白了半天,才极为艰难又好似彻底解脱般地说:“是啊,如果就如你所说的,他真的是深深地喜欢着我。” 她语气轻松而淡然,江米米却再不忍心说下去,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朗柒见了,反过来安慰对方:“没事的,米米,我已经决定了。我不难受他不喜欢我。我更难受的是假设他喜欢我却不敢面对。” 江米米正想追问下去的时候却被维维打断,小助理叫她赶去《焚凤》片场,她只好不甘不愿地走出VIP休息室,让朗柒独自再休息片时,顺便等熊安安过来。 谁知几分钟以后,等来的却不是安安,而是满头大汗、乃至脸色苍白而略有一些慌张的黎攸言! 他脸上的汗是跑出来的,每一道目光和神态都真实到不可能是演技。 “怎么回事?” 黎攸言先怔了怔,才微微牵了笑容:“萧末法说在电视台发现可疑的人物,好像是要纵火…还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他已经加强警备了,江米米也被他带走了,你倒是不必担心。我们在这等一等,安全了就赶紧走。” 他一方面怕是失去理智的粉丝闹事,而更怕的是伊藤万茂在医院中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他也付出代价。 但听完男人的猜测,朗柒此刻的想法却是——如果当初他真的把江米米拖下水,如今也真的将她置于危险之地了。 她看着黎攸言,觉得过去所有的年光像是一片黑色沼泽扑过来,眼前泛黑,再慢慢地褪下去,终于是拿定主意。 朗柒从沙发上站起来。 “以后,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 朗柒的声音坚定冷静得可怕,男人听着蓦地觉得心酸,又觉得这种情绪来得莫名其妙,简直是神经。 她的手开始打抖,先是努力定了定神,后来语气又犹豫了:“我现在知道了,有些事真的难以预测,至少有两件,和我们当初想的都不一样。” “……是什么?” “第一件是你曾经说,‘别哭,我明天就来找你’,我以为你不会食言,一等却是这么些年。” 朗柒很快吸了一口气,又说:“还有一件,是我曾经告诉过你,或者说,我自己以为……一年、二年,或者无期限地拖下去都是可以的,但终归做不到。” “你确实是变了,黎攸言,我不是责备你的改变,而是终于看清楚自己,无法阻止你改变。” 就像《逢山奇谈》中,那俊美到连妖怪都舍不得下手的阿筵,永远只留给彦君一个夜行衣的身影,最后彦君却为了让他再生为人,自己变成了游荡在逢山的妖怪还不自知。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只会消磨那份意志与爱,只会被无可救药的欲念和黑暗同化。 她不能这样拽着他不放,否则,终局将是同归于尽,这种感情大概就叫做“低温烫伤”。 现在的朗柒能给予他的东西还太单薄,这只是一场在儿时燃起的敬仰与崇拜,到少女时代成为一次在暗夜中徘徊漫长的单恋,如今它却依然无望。 有些心火应该是不见得熊烈却亘古存在的,哪怕有一天熄灭,仍能在灵魂深处,保留着一簇温柔持久的光芒。 但至少朗柒明确了,她对黎攸言的喜欢不再只是要把他供奉在桌台,而是想要把他拆分入肚,用江米米的话来说,就是用来下饭的那种爱。 “是不是有点可笑。不,是太可笑了。从我希望你对我留住目光,到对你表白,再到想要远离你的目光。全部,都是我一个人在自导自演。” 朗柒脸上的妆在光源的作用下闪烁着宝石般的晶莹,仿佛泪痕宛然,但她没有真的哭。 “我也想有一天可以告诉你,我热切地爱着你,不求回报,这份爱也能让你磊落地接受,能帮助你获得更多。” 她顿了顿,说:“就像Merlin说她热爱舞台,无怨无悔。” 黎攸言目光灼灼,明明似有万千言语,却一个字也没有表露,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像要把她的容貌一分一毫地刻画在心底。 她在找到方法之前,在成长到可以独自承受一切之前,必须要离开他。因为,教会我们人生哲理和指名名成长道路的,不仅仅是他的眉眼,终究还有遍布于这千万广厦间的光与影。 明明一直做好了她随时都会离开的准备,甚至说是本来就期盼着她能够独立坚强地离开他,但真正到了这样的时刻,黎攸言竟觉得无话可说了。 “我知道我又在胡言乱语了……” “不,我懂你的意思。” 因为最懂对方的心门和命脉在哪里,有时候轻轻一戳,都能痛的死去活来,血流不止。从心口捅进去的刀,可想而知会有多惨烈。何况这种伤他也是自找,没有半分委屈。 虽然朗柒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她懂得生活的的确确是一出狗血劣质的戏剧,它从来不会让你轻易就能找到多金英俊或者温柔又挚爱你一生的男人,它只会让人啼笑皆非。 ☆、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 黎攸言早就对朗柒说过那样的话,诸如“我不值得你抱有希望”之类,所以在她说出真实想法之后,他以为可以脱身,然后什么都不会说也不应该说了,这时候根本轮不到他来郁郁寡欢的。 但往往感觉是最骗不了人的,心头那无声的痛感清楚地说明了真实的情绪。 黎攸言看了看她,有些想作声,偏偏萧末法这时候敲门进来了,看到他俩都在,就说:“人已经控制住了,我们会交由有关部门处理,但很显然是冲着你们来的。” 朗柒看着萧老板一身深色的制服系西装,身上配有专业的武器,不仅正气凛然,打起来肯定也是身手矫健,顿时她也就安了心,转念却想到萧末法对黎攸言也是付出信任,如果他知道对方曾打过江米米的主意,恐怕也不会好过。 朗柒低声问:“怎么办?伊藤万茂要是决心报复,以后我们不会都要这样提心吊胆?” “我会联系廖兴杰,告诉他们要快些处理伊藤万茂的残余势力,否则廖老头想和我再赌一局,就得回家割脉了。” 黎攸言确信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不是第一次发生,廖刑豪向来只留强者在他身边,他想换掉伊藤是廖老鬼的主意,说到底根本不是他们的责任。何况,伊藤万茂最大的产业“帝坚”连锁酒店姓廖的也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份,他即将失去这些基业作为支撑,也就更难有人还敢跟着他干事。 萧末法与对讲机那边的手下通完话,告诉朗柒:“江米米那边暂时由她去,这几天会跟紧你。” 朗柒点点头,态度良好:“那就有劳萧老板了。” 几天以后,《逢山奇谈》剧组的工作人员无不例外地发现,黎男神莫名地瘦了,眼圈泛着微微青色,不再常常与他们说笑,而是抿着嘴唇,连额头上都能看得出一些疲倦的纹路。他的拍摄计划并不紧张,但就是状态看着比之前一段时间糟糕很多。 这天回到临时搭建的休息棚,发现几个人围在一起正在拿平板电脑看比赛重播,也不知这荒郊野岭他们哪里找来的信号。 “big bingo”的初赛,江米米在萧末法他们的鼓励下自弹自唱了那首新歌《生命的准则》。明明是经历“光明之轮”才写下的曲子,但不知道这段经历的人不会从歌词中听出任何端倪,只会觉得在一张白纸的背后,好像隐藏了什么深不可测的奥秘。她坐在高脚椅上姿态放松,干净清透的嗓音如有天籁: “夕阳落,迷惘时,不过问,有几册书蒙了灰尘 感谢你,陪伴我,走过广袤草原与葳蕤森林 期望能看到你回家的那条路,埋葬曾经逝去生命的参天大树 这就像一种准则,诞生、成长、离别,但又重聚 能不能,就让我们一起前进……” 就是这样简单到幼稚的歌词,配上的旋律却隽永流长,就像生活里的复杂味道,有一点香甜的柑橘水果类、上等雪茄的烟熏味、薄荷酒或者焦糖的暖甜味,又或者是森林中的松木味,大海翻滚波涛的潮气味…… 更多的就无法用语言描述了,因为如果带来的震撼与体会太过真实,那么就是再不能用人类创造的文字来表达那份感同身受。 黎攸言听着,就觉得有一种如冰凉彻骨的水从喉咙落到腹中带来的身心上的凉透感,心中不停地颤抖,仅仅是回忆却足够让人觉得口腔里的舌苔都暗暗发苦。 他一瞬间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想着给予他这些回忆和宝藏的人,包括为什么如今身边再没有一个值得信任和亲人的朋友,这些年的孤独疾苦从何而来,曾经心灰意冷等待死亡的时刻又是在何处濒死挣扎。 那时候对于远方的思念,仅仅牵细在几乎都算不上有什么相干的朗家人身上,他觉得自己就像一锅煮沸的水,滚烫得直到烧干了,也不再有任何能够流出的悲苦。 就在这个刹那,听见江米米这首令他回忆起无数往事,他却觉得心中爬满了泪痕。或许,也是因为害怕孤单吧,因为前进的旅途再不能有任何一位旅伴,他永远是一个人,就像世界上那些化作尘埃的历史般孤单。 吴肖阳在路过那个棚的时候,看见黎攸言面色苍白如鬼魂,心中不知为何逐渐出现一种复杂而不见喜怒的神色。 他知道这男人对朗柒也不是全无感情可言,伤筋动骨、唯情深已。但如果不是他,朗柒也不会被一次次伤害。 吴肖阳脑袋里莫名地嗡嗡作响,就觉得恨不能把黎攸言从所有人的面前抹去,以前那样崇拜和敬重的人,到头来就好像只要有他在,就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把自己困在里边,他成为透明人,举足再无轻重。 而此刻的朗柒,正借由出席一次慈善活动的机会宣布,接下来《逢山奇谈》杀青以后,她除了录制新专辑,将停止一切娱乐圈活动将近三个月,一来是要跟着学校的团队去考察古迹当作实习,二来则要准备来年的论文答辩。 面上说是这么说,但知情人也都明白,她选择这个时候离开是为了逃避什么。 至于Gloria的第二张全新大碟——就叫做《痴情狂》。 ** 比起朗柒的暂时退隐,江米米的声势却随着“Big bingo”的进行与《封魔》的热播登上了一个真正的高峰。他们叫她全能甜心、江米团子,说她在首尔掀起最炫民族风。 而萧末法踏进屋子的一刻,就看见她懒洋洋地从沙发上爬起来,也不知是在那儿睡了多久。 他脱去外套,走过去胡乱揉了揉她早已长长的黑发,试图让这姑娘清醒一点。江米米望着萧末法近在眼前的这张冷面,又想起那天在电视台,他英勇抓获那个纵火嫌疑犯的场景—— 正是眼前这个不讲情面的男人,当时一拳直直砸到那人的脸,对方脚下蹒跚,还没来得及从晕眩中回过神,又被一脚踹飞几米。这人刚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又再次被打的直不起身。 她细细端详他片刻,突然举着手里的剧本说:“陪我试下明天的戏?” “怎么打。” 他头也不抬地问着,谁知江米米却摇头:“这回是爱情戏,不用打。” 不再理会萧末法是什么反应,她投入感情地说着:“辟邪,你知道自由往往需要高昂的代价。” 萧末法坐在那儿,毫无感□□彩地念着台词:“这又与你何干。” 江米米:“……” 无奈之下只好再提醒这男人:“你长点心可不可以?” “你怎么不去找吴肖阳陪你练。” 她起先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才笑着答:“那次节目跟他的互动只是演戏,你明明知道的,干吗说这种话激我?” 萧末法默默看着她,唇角忽然多了一抹笑意,江米米这才确认他不是真的在吃醋,男人低了嗓音,几乎像在她耳畔说:“我喜欢。” 明明都已经确认关系了,可她看着他还是有那么多像是不确定的慌张与窃喜。 “你喜欢归你喜欢好了。”江米米不知怎么的就将两只手死死缠着他的腰:“我不管,你今天非要把我这戏对完了!” “我叫你松手。” 萧末法再次压低声音,接着,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突然就这么朝着脖颈处吻下来。 江米米心中满是欲语还休的羞怯,他搂着她的上半身,忽然把人翻过来,直接压向了后边的沙发。 “呆,后面的剧情又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萧末法的亲吻依然是充满力量和诱惑,“反正,我们的剧情,是这样的。” ☆、(网络版)番外:暗香·第一章 次世代系列第一部《痴情狂》 番外之《暗香》 儋耳蛮花著 男主:小俞保镖 女主:李筠宜(江米米的好友兼前辈) 《暗香》 你是心头一缕幽香,你是暗中不可语。 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但愿我们曾经对饮,余生感激。 *** “小俞,回来了啊。” 他被一群汉子堵在“辉腾大厦”的走道,只好双手奉上刚带来的特产:“给你们带了几包红茶,还有……” “得瑟吧你就。这蜜月过的怎么样,爽不爽?” 眼看他们要开黄/腔,李筠宜不知从哪儿走上来,喊了句:“姓俞的。” 小俞回头,俩人看了看对方,她顿时有点不自在:“我有点东西要拿上车,你帮我的助理搬一下吧。” “好,没问题。” 李筠宜与他并肩走了一段,找话题似得说起:“去哪里过的蜜月?” “啊?” “你和你老婆啊。” “哦……去了毛里求斯。” “是吗,那里怎么样。” “挺好的,适合休闲旅游。” “真好,等我有假了,也想去那里转转。”她语气平淡地说着,但似乎又真有一些向往的样子。 小俞没有作声,但突然再次被她喊住:“俞修平。” 他茫然地转过脸,看见对方还是微微笑着,说:“没什么,感觉还是你在的时候有安全感。哦,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一定萌萌哒。” ** 俞修平暗恋李筠宜是几年之前的旧事了,那时候李筠宜还有男朋友,而且说来也有不小名气——叶决是歌手出身的青年演员,自负又有点忧郁,正是当下少女最爱的“长腿欧巴”类型。 李筠宜刚入演艺圈的时候就被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吸引了,加之叶决私下也话不多,往往是别人在举杯交盏,他一个人闷在角落塞着耳机,她觉得一见钟情,立刻托人拿到他的电话号码。 从短信联络到现实中的吃饭、K歌、看电影,在李筠宜看来,两人是理所当然地走到了一起。虽没有公开恋情,也没有在媒体面前亲口承认过对方,但被拍到约会也不止一次了,是圈子里众所周知的一对。 她不太和圈子里的朋友谈论男友,唯独与同一个公司的江米米会聊上几句。 “你俩回家从不打电话?” “嗯,最长一次通话时间也就四十五分钟。而且,叶决喜欢呆在家,我一有空就能去他家见面,也不需要打什么电话。” “哦,不喜欢煲电话粥,我也是这种类型。” 比起电话里的腻歪,江米米更倾向于面对面的交谈,或者就干脆各有各的事要做,享受两人世界里的独立空间。 “真羡慕前辈,男朋友又帅又专情。” 李筠宜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是知道的——叶决这个男人,无论带到哪儿都能让周围的人为之倾叹。而这一刻得到的幸福感,往往是最易让人满足的。 她沉浸在热恋的喜悦之中,整天也不好好工作,经纪人傅立勋都拿她没辙,只能劝她稍微再用功一点,毕竟娱乐圈不是你随随便便就好混的风生水起。 那天,他带了一位陌生男人过来,傅立勋给她介绍道:“这位是萧老板,以后你的人身安全也由他公司负责。” 李筠宜闻言,打量那位身高挺拔的陌生男子,秉着好/色之心也不得不承认那是男人中的极品。他穿着保镖制服,神色冷峻,真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之后,还想再多看几眼。 身旁的江米米也不断拿眼神往后瞟着,萧末法淡淡望了江米米一眼,惹来她的一个鬼脸。 下午公司放了李筠宜半天假,叶决又在外地拍戏,她决定上公司附近的电影院看国际大片。开场五分钟左右,有几位人高马大的男人迟到了,陆陆续续从旁边的通道走上来。 其中一人说着“抱歉”,结果在走过这姑娘面前的时候却是一个不留神,狠狠踩在她的左脚脚背—— “疼!!……你踩到我的脚了!这位先生!” 在电影院黯淡的灯光下,男人慌张地抬眼,灯影下依稀能见着他的发鬓两侧理得很干净,看不清五官,但是英气很足,表情沉静而腼腆。 此刻,电影荧幕里放出一幕雪景,纷纷扬扬的雪花让画面变得唯美动人。 结果等他坐下来,再一发现身边这人是谁,整个人的神气也跟着焉了:“您、您是李筠宜小姐吧?” 她第一反应是不要让更多的人发现,赶紧用余光瞟了瞟四周,索性大家都投入在看荧幕,没人注意到他在说什么。 男人抱歉再三,又忍不住道:“我很喜欢听你唱歌,还有,你演戏也很棒。” 李筠宜出道三年不满,出过几张专辑不算大卖,但是乐坛评价不俗,很有她的个人风格。听出他的真心实意,她才算找回一些好心情,脸上又多了几分神采:“是吗,谢谢你。” “而且,我们明天会有合作。”他继续自我介绍着:“我姓俞,是‘拓谷’的保镖,你叫我小俞就可以了。” “哦,原来如此,这么巧。” 她仍然没怎么正眼瞧他,只是礼貌地绽放笑容。因为知道怎样才能在镜头前摆出最漂亮的脸型,眼下也就正是那样的角度,笑容完美无缺。 “我今天放假,和朋友出来看电影。” “我也是。” 她又笑了笑。 小俞本来就性格一贯沉静,见李筠宜不想再开口,他也不好意思再多搭讪,但从最初这一次见面,他对她就有了眼缘。 但大抵是因为萧老板的光芒太震撼又强硬,小俞又为人低调,李筠宜对他的印象之初就是没什么印象。 叶决去了外地大半个月,回来那天,这对小情侣就在单间的休息室先抽空见了一面。 “你想不想我?” “嗯,想。”叶决坐在她身边,摸了几下她的头发。 她漫不经心的摩挲男友的手心,俩人时不时亲吻对方的唇瓣,气氛不算浓烈得甜腻,但是也很安逸。 这时候,偏偏让她看见当红一线的女明星给叶决发来的短信,李筠宜心生妒意,问了他几句,结果又因为这件事争执不休。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看我的手机。” 叶决只要一生起气来就会变得乖戾,喜怒无常。 “是你自己手机显示她的名字,你心虚什么?” “我心虚?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心虚?是你整天疑心疑鬼!烦透了!” 他要她闭嘴,随后就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就往地上砸。 破裂声把门外的小俞招了进来,他一看这情形就皱了眉,李筠宜面部僵硬,看着玻璃片呆了几秒,才像是恍然回神,对着小俞说:“没什么事,不小心把杯子打碎了。” 她却也觉得丢人,不要助理过来帮忙,自己蹲下来用纸巾把东西收拾干净了,扔去洗手间。 小俞实在看不过眼,对着叶决低声说了一句:“你怎么能对女人动手。” “我和她的事,你以为你是谁?轮得到你多嘴?” “我看你就不像个爷们。” “妈的,有种你再说一次!” 李筠宜不知两人方才说了些什么,但剑拔弩张的样子让她一脸愕然。 小俞狠狠瞪了叶决一眼,眼里的愤怒攸忽而没,只是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才道:“我出去了。” … 李筠宜喝着热茶,看着不远处的那男人给“辉腾大厦”里熟悉的一些工作人员发着蜜月归来的纪念品。 这几年他愈发沉稳,男人味也变得咄咄逼人。不少年轻女孩儿围在他身侧,一个接一个地等着与他谈了几句话。 “小俞,你是几几年的,现在才结婚也算晚了吧。” 没等他回应,又有女孩子笑嘻嘻地说:“我看他是挑花眼了,条件那么好,总要选一选,玩一玩,才定下来的。” 小俞被说得面露难色,诚诚恳恳地回应:“是我老婆看我一个人又傻又闷 ,所以来拯救我一下。” “胡说八道,你又骗我们。” “我哪里敢?你们一个个都以为我有女朋友,只有我老婆胆子大……” 李筠宜听见这话,无声地笑出来,她不参与他们的讨论,却在心中暗暗地天人交战,心酸难言。 俞修平,我不是觉得你不太会说话,也不是以为你心有所属,更不是没有勇气去跨出那一步。 她只是迟了一步,没有看见真正的他,等到发现他的手掌很热,拥有最宽厚的力量,也已经为时已晚。 ☆、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 江米米半边身体已经使不上力,身体不知何处都出了汗,手心更加黏糊糊的,整个人往沙发下面滑过去。 她不小心露出半边肩膀,在灯下显得凝滑白皙,于是,另外一只手也被抓得更牢,让人误有一种要被那男人慢慢地吞下去的错觉。 萧末法穿着衣服都能叫人感觉到腹肌,江米米不由得双眼发亮、面色绯红,有把手指放在上面的冲动。看出她在愣愣地出神,男人用手臂拥住了她的肩膀,俩人愈发亲密地腻在一起。 此时灯光下,他黑色的瞳影有几分令人心驰神往的深色暗潮,明明是好看的眼睛,却总是透露着毫无温度的感觉,而那灼热的唇好像带着异样的能量,烫得江米米的心一阵颤抖。柔软的舌头带着他特有的清新味道席卷了整个味蕾,甜腻的味道从舌尖诱发,然后,彻底地融入她的四肢百骸,脑袋都感觉轻飘飘的。 原本有些抗拒的手也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服,身体也慢慢的变成了顺从,任他逗/弄。 男人的大手托着她的脑袋,一直加深这个吻。口腔里窜起一阵阵酥/麻,让她有些支撑不住地发出呻/吟。感觉伏在身上的男人肌肉一紧,吮吸的力度越发用力。 江米米此时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浑身软得如同一滩水。萧末法才刚上手不久,吻功倒是越来越强,简直就是逆天。 她趁着喘息的空档说:“你做什么……” “我不喜欢好像全世界都是我的情敌。” 江米米以为是幻听,但萧末法的脸有一半都在暗处的阴影里,他蹙着眉,神情是一贯的沉默专注。 这一刻,有了不欲与他人说的美好煽情,她支起身子吻他:“你又小题大做了。” “那就做点别的。” “嗯?” 江米米显然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他看她茫然,只好艰难而僵硬地转移了话题:“这段时间我可能不经常在,你也要当心。我把小俞派来保护你。” “这样好吗?最近你不是让他去跟着李筠宜了?他见不着筠宜,会不会不高兴?” “单恋也总是要有个头,否则,就不是男人。” “……” 到时候要是小俞跑了,李筠宜还不知是什么想法呢。江米米觉着这男人和萧末法一样可靠,其实很值得人托付终身的。 眼看两人之间的温度越烧越热,她只好假借练戏的借口推开他,“好了,你不陪我练习,我也得自己用功。” 萧末法也不多言,就揉了揉她的头发,俩人还沉浸在上一秒的甜蜜温存,一通电话却打破了这种情侣独有的私密空间感,江米米一看是傅立勋打来的,简直是更不想按下通话键了。 “傅经理,我现在有事,等明天……” “不,我现在就要和你谈。” 傅立勋斩钉截铁,倒是让江米米暗自吃了一个格楞,不等她多想,这男人说:“你想在下一场比赛的舞蹈中加上‘后空翻’的动作。” 电话那边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男女说话的声音、电脑启动的声音……傅立勋似乎还在加班,江米米正想着,他凑近话筒加了一句:“我不同意。” “……”她大喊:“为什么?!” “这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现在来公司,我们开一个会。” 容不得江米米拒绝,对方已经挂了电话,搞得这姑娘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做才好了。 萧末法看着她无声地苦笑着,接着把突然发生的情况讲述了一遍,他不多做什么抱怨,倒是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话,最终也只能是说了一句:“等你这次比赛结束,要学朗柒好好放一个假,否则,我让‘辉腾传媒’好看。” 江米米听他语气放软,又是无奈至极,也知道两人能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他们对了对目光,这个向来很能治她的男人也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她拿到特赦令般欣喜,附身在男人脸颊亲了一口:“我尽量早点搞定。” 江米米跑得飞快,又忘记拿外套,被萧末法喊回来以后,他弯腰亲自替她披上,顺便还瞪了她一眼。她又在他额上补了一个香吻,才乖乖穿着衣服走了。 萧末法望着愈发显得沉闷枯燥的房间,略略低下头,他从方才的电话里早就听出傅立勋在说什么,心里认命般地叹了叹气,转身去处理自己的事务,片刻,他却终是用极低、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别说是他,我也不同意。” … 江米米抵达公司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着他们团队的几位工作人员和老师,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耍个宝活跃下气氛,结果看他们个个神色沉凝,也就识趣地赶紧入座。 傅立勋头也不抬,脸上像打了阴影,语气也不知为何有点僵硬,众人正说着各自的意见和方案,对于江米米即将表演的舞蹈也有支持和反对的两派。 她只好为自己“辩护”:“有的‘天后’还直接上鞍马、吊环,我就表演一个‘后空翻’,也算弄一个噱头,没什么吧。” “你旧伤复发还没痊愈就打算这么拼,万一有差池怎么办,后面的比赛还要不要上了,电视还要不要拍了?” 傅立勋一步也不退让的样子,江米米也还好没有晕头转向,而是坚持着看法:“我只知道如果不把这场比赛拿下来,后面的一切都是免谈了。而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不是关系到我一个人输赢的问题。” 两人一来一去,身边的其他人还都插不上话,直到江米米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样的话,傅立勋感觉整个人越来越疲惫,也越来越不想为这种事再去与她争论,他的自制力彻底崩溃,房间里传来巨大的一声响——“江米米,我这是在关心你!”他沉声道,把几乎在座的旁人都吓了一跳。 这句话从字面来看也并非有何歧义,但此刻傅立勋的神情比之单纯的关切,又多出了几丝早就令人捉摸不定的情愫。 江米米感到被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缠住了,她有点不安,又觉得事情好像看到了出口,更有一种不知何来的羞愧感。 傅立勋强迫自己去正视她的眼睛,说:“我现在要和你单独谈谈,抱歉,请诸位先去做自己的事。” 谁还想在这种气氛之下留在原处,都一阵风似得收拾东西走人了。唯独江米米觉得自己被留在一个极其恶劣的环境里,她被笼罩在逃脱不去的低气压里,只能见招拆招。 “你到底想怎样?” 她被问得又是一愣,“你问我?你还问我?” “是,你从不考虑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去设一个极限,你真不怕有个万一?” “傅立勋,我知道你们要说,下次努力也可以…但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应该知道很多事可能下次就再没有机会了。何况,为了这次比赛,大家花了多少心血,我要是不拿点成绩回来,对得起他们吗?我还不得被全世界喷子喷死?” “了解你和允许你去做是两码事。”傅立勋有点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想到话锋一转,嗓子堵得厉害,想起曾经在阳台遇见她的画面,更是整个人发冷发僵的不行。 其实,俩人自从相识以来,他从来不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偏偏因为今天这样一个导火线,把所有苦闷的情绪都给激发出来了。 “但是,起码我比那个男人要懂你。” 江米米听见这话已经是被气得笑了,只是依然脑子飞快地想着要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 “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你又知道什么了?” “我本来就不支持你谈恋爱,何况还是跟他那样无法轻易理解你的男人在一起。你才入行多久?前途更是长远,就算他能为你甘居幕后,那又能等你多久?” 傅立勋一步步逼近她,直到江米米再无退路,脊背贴在会议室冰冷的墙沿,顶上的白炽灯就像一个探照灯打过来,让她出了一层薄汗。 “江米米,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如果你们只是玩玩而已,你承受得住?到时候伤透了心还要脱一层皮,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像俩人互相打趣斗嘴的日子还在昨日,可历历在目的情景却都被无法形容的哽塞代替了。 “如果他不止是想要恋爱,那就一定会要你和他结婚生子,你能放得下现在想要紧紧抓牢的这一切?你能不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觉得尚且不甘心?” 男人眼底清朗而又有前所未有的固执,确实是能看出一片苦心和深情,他轻声哀叹:“我喜欢你,江米米,从看到你为舞台付出一切的时候就开始了。我愿意陪你走这条路,风雨无阻。” 江米米猛地想要推开他,第一下发力成功将人退了几步远,谁知道傅立勋也是来了劲,一下子又把人按在墙上,她面色难看,又有些真的动气:“你不要发神经。如果你还想让我在你们公司待下去,最好考虑一下自己的行为。” “不用你多虑,也用不着你走,大不了我走。” 男人说着,眼底里腾起的又像是火,又像是冰。他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扼住她脖颈处剧烈跳动的脉搏,想也不想地咬了下去。 ☆、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 脖子处传来的痛楚让江米米先是愣在那儿,她没想到傅立勋真就会在当下做出这种出格的举动,然后才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硬是踩着他的脚背,外加一个腹部肘击,把人推离了眼前。 她下手很重,傅立勋还真哆嗦了几下,才忍着抬起身体:“你还真打……” “你都真咬了,我为什么不能真打你。”江米米的语气里没有半点与他妥协的意思,她恶狠狠地咬着牙,说:“我现在就去找律师和你们打官司!” 虽说这也是气话,但傅立勋还是将眼里凝固的冰冷融化了几分。两人为了坚持自己的立场时常掐架,但还真就没见过彼此如此动怒的时候,江米米不停地大喘气,拿袖子用力擦拭脖子处的痕迹。 “抱歉,我是太冲动了。”他声音沙哑,眼睛里幽幽的光却是忽隐忽现的很亮。 傅立勋一直羞于承认自己的感情比别人晚了一步展露在江米米的面前,但这一次面对她道出全部情肠初衷,发现竟然也比过去能够接受现实了,这时候也显得整个人疲态愈发明显。 “我比谁都明白你的初衷。也明白你经历过的所有点滴,这还不够吗。” 江米米能走到今天,从来不是一个人苦苦奋斗的结果,实际上傅立勋身为经纪人,早就已经越界太多,多少个夜晚他陪她在练功房下苦功,多少次为她打点工作人员,谁都不记得准确的数字了。 她看着他整张脸都在隐忍的神情,一切都浮现在表现,也不是没有感激。 “你现在才来对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俩人不知僵持多久,江米米叹了口气,才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和他怎么就会开始的,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他说的顾虑也不是全无道理的,但江米米仍是愿意去爱这个人,何况两情相悦是多么难以克制的事情,没有原则与道德上的阻挠,也就自然地开始了。 “有时候一时的心动,谁也说不准真正的原因,虽然这么说有点残忍,但你也知道的……” 四下再次变得寂静,傅立勋碰着身后的座椅,身子靠着滑下来,有点说不出的失意。 “我也没能想到,第一次真正对你告白会是这种情形。” 江米米看他浑身僵硬,之前憋着的气到了现在也消散了一些,于是就提到:“对我来说,你第一次对我暗示,是在那天夜里,那时候你是认真的,但我现在对你的拒绝也是认真的,希望你明白。” 他闻言,抬眸去看她,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又有些不知所措地坐了回去。 江米米还是被人看得有点脸蛋发热,就说:“傅立勋,就算你真是最了解我的人,这和‘爱’也不是全然有干系,有些人是知己也是情人,但有些人…就真的注定只能成为其中之一。” “哦,道理我也懂,又有什么用。” 这种煎熬也不会马上就到头的。 傅立勋掩饰般地笑了笑,这时候终于站起来,眼神瞄到他亲口去咬她的脖颈处,心下不禁很不是滋味,却也忍住了。 “就算是我败给你了,但后空翻的事情我们要从长计议,看你训练的进度再说。” 江米米看他稍微收拾了心情,一时也松了口气。这时脖子上的齿痕隐隐作痛,她又立刻变了脸,警告他说:“你咬我这一口别以为就完了,等着有人来找你算账!” 语毕,复又恐吓他:“这事肯定没完。” ** 这个秋日的近郊风景美不胜收,湖边更是处处都色彩如油画般美得出奇。疏淡的湖景与略远处高阔的霞彩相得益彰,朗柒看在眼里,心情莫名地更好。 他们一家三口即使再忙,也每月定出一天家庭日,这次早就商量好要去郊外野餐钓鱼,聊一聊趣事。回头见父亲已经钓了一条肥美的鲫鱼上来,朗柒不由得弯腰去取水桶。 朗赞一身休闲衫,身材结实更显得衣服挺括,全然不输给那些小鲜肉。而朗柒穿着时髦的裤装,但多了几份天真活泼的姿态,还真像是父亲宝贝的小女儿。 “最近在忙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学校已经安排好了,可能要离开一段日子。” 这次朗赞倒没说什么,反而是一脸赞同的样子:“嗯,你注意安全就行了。” 父女两人寒暄似得说了几句,朗柒试探似得开口喊他:“爸。” “嗯?” “以前是我太盲目,太任性了。有时候不听你的话,也不是不爱你了,是我想自己拿主意。” 朗赞依然看来神情沉默,嘴角却是噙着一丝笑。 “爸爸,我和黎攸言的事…自己能处理好,别替我操心。” “我知道你从小有主张,就和你母亲当初一个样。” 朗赞说到这里的时候,阮薇正好给他们父女两端来了一些水果,剥好的果肉用好看的微波炉盒子装着,送到俩人面前。 “朗柒,别着急去做什么事,有时候强求来的结果反而不好。”阮薇慢条斯理地用牙签送了一块苹果到朗赞的嘴里,将目光也一同梭巡到男人的脸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阮薇故意等那男人接话,朗赞只好暂时放下鱼竿,在妻子的脸颊轻轻送上一个吻,夹着笑声道:“愿者上钩。” 一家人亲密地说笑,气氛自然是热闹又无比甜蜜。能将所有山川美景都抱在怀里渡过一个假日,天地间山水一色,真是浪漫得要命。朗柒眼前忽然略过黎攸言的模样,想起他连过年都是一个人,她家张罗了一桌子酒菜,与亲朋好友串门联络感情的时候,他又在何处。 她愣了愣,又强迫自己忘去那个鬼影般的画面,才又重新去看眼前的满目风光。 … 回到家中,朗柒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奔赴学校准备开始两个月左右的社会调查、业务实习和郊外考古。想来新生代的未来天后要亲手拿起洛阳铲去挖土,也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新鲜事。 虽然很值得媒体大肆报道一番,但在各方的协同之下,她的实习会在相对清静的环境下进行,朗柒心里却总像是揣着什么事,以至于刚推门进去的时候,差点就和来人撞了个正着。 “朗柒同学,走路怎么也不目视前方,这么心浮气躁,我可不敢把你带出去发掘文物了。” 话虽这么说,脸上却还是带着关切的笑容,朗柒一看是给她上专业课的梁振航老师,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梁老师是文博专业里年纪较轻的导师,儒雅出尘、风度翩翩,她常听身边同学说:“哎,不是有句话叫做人生有三次投胎,第一次是出生,第二次是投对良师,第三次是婚姻。跟着梁教授,绝对是‘投对胎’!” 他这次也是三位专业带队老师之一,朗柒的部分绘图、照相、日记工作都由他直接负责指导。 办公室里开了暖气,朗柒的脸被热呼呼地薰了一下,很快就起红了,皮肤看着更如粉雕玉砌,就连几位坐着的教师也各自有默契地抬头看了看她。 “梁教授,你一个月前才刚新婚,师母还真能放你去工作?” 他与另外两位专业老师带领这一级文博专业的40名学生前往河南地区的考古工地,刚结婚就人不在身边,总是有差的。 “考古学就是这么一位美人,不接触它的时候觉得它神秘莫测,到了解它的真谛,就挣脱不了了。” “您还真敢这么说,下次我得给师母打小报告去。” “别,还是饶了我吧。对了,上回她还托我向你拿签名,被我拒绝了。” 两人正说笑着,朗柒觉得身后有人在拍她肩膀,力道不轻不重,但不太令人感到舒服。 “梁老师,朗柒,怎么站在门口就聊起来了。” 朗柒回头,礼貌地向他们此次带队的另一位教授问好:“李老师,我就找梁老师说几句话,马上要走了。” 她一直不太喜欢这位中年教授看人的眼神,可碍于对方是师长,也只能处处以笑脸示人。 “我要准备去上课了,我们边走边说吧。” “嗯,也好。” 梁振航拿着材料,与朗柒并肩往教学楼走。 李信民看着两人一同离去的背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 朗柒在河南实习,而《千秋往事》将她与黎攸言这对“颜值爆表”的情侣档首次披露在千万观众的面前。这部电视剧凭借演员的精湛演绎,强剧情设定,每一帧都力臻完美的镜头画面,在诸多热播剧中杀出一条血路,甚至一度收视率超过了韩谦睿与江米米主演的《封魔》。 此时,“Gloria”的首张专辑主打歌依然在KTV点歌榜上霸占着第一名,还被许多歌迷戏称为“妖单”。 第二张专辑《痴情狂》的制作事宜也纷沓而至。主打歌之一是江米米在“Big Bingo”演唱过的《生命的准则》,而另一首她最新创作的《命中挚爱》,要比《灰烬》更有讲述人生灰白两面之妙,江米米写歌的时候直接将“光明之轮”隐射其中。 它对江米米来说意义深长,也正是着实能够体会到这一点,傅立勋让她也参与到制作过程。就在着手拍《挚爱》MV的企划会上,她犹豫着提出邀请谢棋楷担任男主角的想法。 也许别人考虑的角度还有很多重,但江米米唯一考虑的是——没有人能比他更好地演绎出这首歌所蕴藏的“真理”。 果然,谢棋楷知道以后,在《焚凤》的拍摄剧组眯着眼睛,笑着对她说:“你能来找我帮这个忙,看来这支MV确实有看头。也好,算是我息影前还你一个小小人情吧。” “你要退出演艺圈了?” “伊藤万茂垮台,他这边的生意和事务,总要有人来接手,我也算是廖老头看中的人选之一。” 江米米不认为这对谁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她也不想多问,两人都属于有话直说的类型,沟通起来倒还算省力。 谢棋楷垂目,一眼就瞥见对方脖子处有些不自然的色泽,这就又笑了:“女人一旦热恋果然就容易得意忘形,这粉还得补一补,否则快要露陷了。” 江米米下意识就去摸勃颈那处的咬痕,她明白姓谢的心中以为是怎么一番情景,可事实却是另一番样子,她越想越莫名地来火,黑着脸跑走了。 而作为正牌男友的萧末法也不是没见着这个痕迹,那天夜里他看她心情糟糕透顶,也就不想再多去了解,他用脚趾也猜得到究竟是谁在他们之间从中作梗。 萧末法不质问她有没有留下“后遗症”,等到把这姑娘抱着哄睡了,自己也就不作声地离开了。 第二天,他故意找了个由头亲自去“辉腾大厦”办事,得知傅立勋在办公室,他想也没想就进去了。傅经理的前台秘书当然知道他是何许人,甚至也不敢问有没有预约,等到他半个身子已经走进去,她才慌慌张张地踩着高跟鞋,跟进来说:“傅经理,萧、萧总找您……” 傅立勋正低头审阅计划表,听见这话也面色如常,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句:“我知道,你出去吧。” 萧末法没时间与他磨叽,眼底眉梢写满别人欠他一顿狠揍的寒意:“明年贵公司还想与‘拓谷’合作,我得要求附加一些条件了。譬如,傅经理要离别人的女朋友越远越好。” “这种事讲究公平竞争,萧老板,讨嫌多嘴一句,你对她而言,也不见得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反应果然是坐实了萧末法的所有念头,见这男人说的坦荡无畏,反而是没有一点像卑鄙小人的意思。 傅立勋本来就是做的光明正大,要他向所有人都发誓自己真情实意也觉不是难事,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那姑娘的前途,他分分钟可以昭告天下。至于插足别人感情说到底是三观不正的行为,他觉得如果结局能完美一些,这也不见得有多讨人厌了。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多嘴。傅立勋,你要怎么追求她,我确实无权阻止。但你要敢再碰她一下指头,我们就不讲法理那一套了。” 萧末法说着,向前走了几步,他目光像被火淬过,钝重得让人不敢直视。 男人盯着对方,随手却是拿起傅立勋手边的一支黑色钢笔,看也不看似得,往他指缝间的那叠文件猛地/.插./了下去,那支钢笔力透纸背,深深地陷在白纸中央,被他戳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洞口。 萧末法也不屑多言一个字,只是惜字如金般地松开手,转身告辞。 傅立勋:“……” 他想在有人看见之前把这支钢笔拔/出来,结果力道施下去几次,那笔还是纹丝不动,看来已经穿透桌子的表面了。 傅立勋转着表带,又想笑又想怒,最后还是说不清情绪地勾了一下唇角,等到平静片刻,才按了前台秘书的外线:“你进来一下。” 这文件可不都白签了。 萧末法本来以为自己的想法也很笃定,但真正与傅立勋表明立场之后,反而是觉得心烦气躁了。他对江米米从事的行当有所了解,但一直以来也有许多偏见,他肯定她的努力与付出是一方面,但因为从事这个圈子的工作,要与不知多少龌蹉的人或事打交道,那也是不争的事实。 就单拿演戏这件事来说,如果江米米吻一个、两个,他能够接受,但要是不断地发生类似状况,他真的能忍受的下去么。 萧末法性格从来都是眼睛里容不得半颗沙,这点既是遗传父亲,也是职业病,不可能轻易改变。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眉头,等到回过神来,人都已经在《焚凤》的拍摄现场了,还照例有工作人员在走动间散播着今日八卦。 “老实说,以前还觉得谢棋楷与江米米一点都不搭,现在不知怎么的,越看越萌了,现代、古装,都辣么般配。” “我听‘辉腾’的朋友说,新歌MV是江咪咪钦点谢棋楷来当男主的,我们的江米团子就是这么‘任性’,哈哈哈。” “老大,你事办完了?今天现场一切正常,没有异常情况。” 小俞的一句话让萧末法走神的思绪再度回到眼前,他依然稳稳地点了点头,径直走向演员们的拍摄场地。此时,江米米还在补妆,看见萧末法出现在不远处,冷酷却又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就让维维先找了个借口把她拉走了。 俩人在休息室独处,萧末法坐在她身边,低头看了一会。江米米是一身《焚凤》女主的古装扮相,衣衫有勾勒出莲花与青叶,五官画的清婉沁人,极似从前人的古代彩绘,别具古拙之美。 他正要有点入迷的时候,强制性地刹了车,又找回先前百转千回的心思,才说:“问你一句话。” “嗯?” “你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收手。” 江米米仰头凝视着男人,心中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给噎住了。 “是因为傅立勋的这件事吗。” “不是。” 要不然就是他撒谎,要不然就是她也猜不到的原因了。 而萧末法只是忽然也想要一个答案,她的命中挚爱,究竟是什么。说到底感情之中从来没有好不好,更重要的是合不合适,他们真的可以走得长远,他但愿如此,那么她呢。 “那有什么收不收手的,你以为是打家劫舍还是怎么的?哪有你这种说法。”江米米光从语气就能听出有些不悦,“我才签了‘辉腾’一年多,现在就让我谈‘收山’的事,不是很奇怪吗。” “那你打算签多久。” 江米米始终都是琢磨不透这男人的心思,从前就知道他对这个行当存在怎样的理解与看法,她也是有过担忧。后来以为他能够改观,能以平常心去接受这些,她也是深信不疑的。 可眼下又为何问出这种问题来。 “萧末法,反正家里谁也不知道我们的事,你要是后悔了,跟我说一声就行了,也不麻烦。” “你又胡说什么?” 他想说什么打消她荒谬的念头,结果偏偏卡在喉咙口,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末法的神态与言语却让江米米彻底误会了,她有些着急了,也直起嗓子说:“是你今天没头没脑非要提这个。” 那边门外的维维又在打手势催他们快点结束对话,萧末法更是一阵火冒上来,他索性比她更快地站起来,蹙着眉头道:“我想知道你的回答,所以,你最好认真思考以后,再告诉我答案。” 江米米还就是天性不愿服输,一听这男人口吻坚硬,她也不退让地特意瞪了他一眼,丢下一句“随你怎么想我”,这才悻悻然离开。 ** 随着《千秋往事》开播,主创人员与主要演员也都一齐出现在各大节目和记者会现场为电视剧做足宣传。 虽然,吴肖阳在这部戏中并不出挑,可如今他身价大涨,再加上朗柒的缺席,他理所当然挑起一部分的重担,而与黎攸言相处的机会也愈发变得躲起来。 或许也因如此,吴肖阳逐渐发现,他着实太嫉妒黎攸言了,这个男人近乎拥有他所奢望的一切。 朗柒是心中的繆斯女神,自不予多说。这之中还包括郭长青这辈导演的赏识,他曾亲耳听见对方在私底下称赞过这位年轻演员。他们说,黎攸言的演技做不了教科书,因为只有他才可以把那套细腻沉默的演技,表演得那么自如。 吴肖阳心里始终介怀,偏偏这天又让他遇见“波顿娱乐”的前经纪人Gary,对方大改之前的态度,挂着献媚的笑老远处就迎上来了。 “哎哟,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嘛,现在去了大公司,早就把我这种小人物给忘了吧。” 吴肖阳对这种嘴脸虚伪的丑角何尝不是深恶痛绝,记起过去他趾高气昂来叫自己做的种种,他也想要对方试一试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 “Gary,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能说会道。” 吴肖阳眼前浮现的,是毕业之后才知道什么是辛苦的那段艰难岁月。签了“波顿娱乐”以后,接的工作繁琐不说,高层管理人员往往是与你谈的心情不悦举手就抽,拿到手的工资又被压榨得近乎可怜,那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只不过是Gary的小助理。 任劳任怨也已不是最值得梗在心头的,最令他难以启齿的经历,是曾经发现Gary派人偷拍他更衣、洗澡的照片,再赠与有特殊癖好的客人们。 这种羞耻到必须忘却自尊的经历,在被称为最黑暗的娱乐圈大时代环境之下,也已变得不再是什么骇人的存在了。 如果没有朗柒相助,他很难有眼下这一片风光,也是《封魔》让他彻底出了名,“容潜”让他成为无数女孩的男神。 今天,吴肖阳着实变了样,穿着黑色大衣,领子有一圈银色的蓬松狐毛,他长得斯文俊朗也驾驭得了这种洋气,不太驯服的发梢微微卷起,至少在缺少黎攸言的场合,他当之无愧是唯一的焦点。 即便是Gary也只能假装前尘都已经变作了泡影,腆着脸来逗他欢心。 “这衣服牌子是阿玛尼吧,赞助商也是一线大牌,现在真是不得了。” 吴肖阳身边有不少现在的同事是圈内熟人,也有人知道他曾在这男人手下遭过怎样的罪,有人在旁怂恿:“现在你风光了他到知道来讨好,真是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 “肖阳,咱们也是时候给他点‘回报’了,我们好好整他一次。” 吴肖阳有些犹豫,甚至因为知道即将想要做的事是什么,心口处感到微微发麻。这时友人对Gary道:“晚上我们在酒吧聚会,你也一起来吧。” 冬日深夜,寂寥而寒冷。夜晚的酒吧能掩饰太多真实,还有无可名状的情绪。喧嚣的音乐,颜色瑰丽的鸡尾酒,还有各种寻欢作乐的男人和女人。 黎攸言匆匆进来,与打上照面的一些老板和友人打了招呼,就走到无人问津的角落点了杯酒呆着。 整个室内充满情调和莫名的兴奋,不相识的人在同一个舞池里热舞,或者一起喝酒、聊天,他觉得从前也有过这样的孤单,那时候不管在哪个深不见底的黑暗隧道里,别人早已不知道他的存在,而如今,真正的孤单是你一直在他们之中,却不是真正的置身此地。 那种近乎于残酷的感受,让他更加无比想念朗柒。但她是一弯新月,他想要碰触,可她遥不可及又让他堕入深渊。 “Gary,上啊,让他们瞧瞧你的本事!” 黎攸言听见有人提高音量,不禁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吴肖阳与一伙人围着Gary与几个陌生人,场面似乎过于诡异,那几个男人有的是光头,有的刺了纹身在脸上,神色古怪,对着Gary又摸又蹭,众人也不知是不是嗑-药了,大家都神情亢-奋,眼神又是涣散。 他听说过圈子里有不少这种变/态玩起来就没个底线,吴肖阳就这么静静站在一旁,与其中一个拿着重-口味手铐的男人不知说了什么,接着对方过去要把Gary带走。 那一刻,年轻人嘴边的笑容,黎攸言再熟悉不过,它疯狂乃至是无情的。但是“复仇”得逞之后的快-感,是会先达到顶峰似得井喷,可随之而来的又一次“负罪”与自我厌恶的心理,却像是午夜的噩梦纠缠着自我的灵魂。 感觉到异状之后,黎攸言想了想,最终还是走过去,把Gary从几个看似不是善类的男人当中揪出来,一双薄唇吐出的话语,让人无法忽略:“好了,玩玩就可以了,真闹出什么事,大家都不好收场。” “……” 他的眼神犹如静夜里的星辰,又似森森古木,而浮在表面的一层慵懒,如同在嘲讽对方。吴肖阳心中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了。 这个男人素来能控制别人的心神,众人纷纷没了兴致,Gary也像是被人一个警醒,然后找了相识的人一同带他离去。 黎攸言把吴肖阳带回他的角落,递给他一杯烈酒,对方也接过来就一饮而尽,没有想要与他客气。 “有些事适可而止,否则,你会是最后悔的那一个。” “你好像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没资格指出我过错的那一个,黎前辈。” 吴肖阳话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黎攸言怔了怔,才抬头看他:“看来你了解不少我的事。” “你为了‘报复’做过不少事才对。与你关系不错的杨老板、莫里……不都是没有一个好下场吗?” 黎攸言神色冷淡,显出讽刺自我的意味来,他也不怕被得知真相,因为对他来说,吴肖阳实在没有半分威胁。 “你为了达到目的,连朗柒的感受都可以不管不顾,你到底是有多自负。” 吴肖阳知道的事至少比黎攸言预想的还要更多,他的话不得不说也是正正好好戳中了他的心脏。男人何尝不是总让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因为不去想,总觉得就能挽留住事情发展的脚步,可他始终忘记了,一厢情愿素来是无法让人忽略的奉献。 其实不管有心无心,又或者是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处,他也早就开始明白朗柒那种介于倾慕与痴迷之间的热切了。 他只是也在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无法跨出最重要的那一步。 “我也想回报她的所有。所以,我才劝你不要犯下一个无法弥补的过错。即使你恨Gary,恨任意一个人,也都不要做出让自己会终身遗憾的事。因为你会再配不上那份美好。” 黎攸言拿起外套,准备离开了。他目光沉稳,嘴边忽然浮起一丝笑容,眼睛里的那些光却只是像那冰凉的井水:“肖阳,算是前辈给你的忠告吧。” 正如吴肖阳所言,他如何能不在意朗柒呢,她那么好的女孩儿,却把最好的年华也交付给一段童年时的无邪岁月。 她只会让他微笑,只要有朗柒在地方,从不会有孤单或者悲伤,她是他的天使与女神,是他的心,他的生命,他的全部爱。 生命因为一个人变得多姿多彩,仍在跳动的心脏,无时无刻不说明着爱的存在,他记得与她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瞬间。 黎攸言何尝不想要再一次,拥有爱人的权利。 所以他才会相信,神创造了众生,而神并不普渡众生,他慈悲却淡漠。 ** “你之前缺了不少课,这次来实习也很匆忙,我再给你补习一下相关知识,还有我们这次周边墓葬群的情况。” 朗柒点头,专注地看着梁振航导师的笔记,听他娓娓道来。她之前就靠梁振航的补习和突击完成不少课业,他自律甚高,是所有老师中她最欣赏的那一种。 手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房间里除了他们的低声谈论,就只有另一位老师敲打笔记本的声响。 俩人聊着学术问题,结果话题逐渐又被岔开了,梁振航说着文物要如何才被更妥善地修缮、保管,不禁愈发投入,最后他发现情绪包涵太多,才呵呵笑起来:“我是不是又犯毛病了,昨天我妻子还说我,简直是对这份工作……太痴情了。” 听见这句感慨,朗柒手中的笔头一顿,她想起的不是对这门专业如何热爱,而是曾几何时,她即便再熬了几个日夜,拍了许多打戏,只要看到那个男人,她就会觉得莫名兴奋,浑身像有用不完的情感。 ……这也是痴情吗。 朗柒渐渐走了神,梁振航看她想了想,对他说:“我母亲过去也喜欢一门心思投入她喜欢的事业。” 阮薇曾对她说过的,喜欢什么就要放手去做,因为会有一颗赤子之心,在指引我们激情澎湃的道路。 所谓的痴情也不过是自由心证。 “阮薇女士是值得尊敬的业界人士,我也看过她的电影,蛮喜欢的。” 朗柒微微笑着,感谢老师的赞美之言。在打扰了梁教授一段时间后,她回到他们暂住的宿舍,捶了捶疲劳的四肢,打算去卫生间洗一个热水澡然后就寝。 洗手台的下面是几个她们自己带来的脸盆,朗柒弯腰的时候,恰巧发现一条领带,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再仔细想一想却又记不清了。 等到出了洗手间,她又觉得无从分辨,越想越是只能暗自纳闷。据她了解,这三个女生有一个单身,一个男友在异地,一个男友是同校的学长,这是谁拿来的。 还没等朗柒想明白,忽然听见睡她上铺的女孩儿正背对她们轻声啜泣,她心中犹豫地开口:“贾茗,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哭声如同一道哑谜,让在场三人更加摸不着头脑。等到那女生哭完以后,房间陷入一种更冗长的沉默,朗柒觉得她们之间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有她是最后被这密不可宣的哭声告知的。 “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想家了,忍不住就……” 一望就是一个敷衍的笑容,就在朗柒准备不去插手别人私事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钻入她的脑海——这条领带是李教授戴过的。 ☆、五十二章(附重要通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追到这里,真的,十分感谢。今年不太顺利,写了两个坑也不是很满意,希望2015你们还能等待我,再陪我走一段温暖的路。《痴情狂》是我与过去的自己告别的一个故事,所以更的很慢,读者也很少,但是我和你们一起坚持下来了,也有幸签约了出版社,2015争取上市,也算给过去一个交代。 由于是免费连载的,编辑说最后几万字暂时不能更出来,等上市后我再慢慢更出来,否则就没人会买书了QAQ希望你们也可以谅解。 接下来江米米和萧末法这对就是在某个机缘巧合下那啥啥了~然后家人发现什么的,没有太大的虐点。朗柒和黎攸言这对会因为李叫兽这个契机在一起,而黎攸言身上的往事也会在两人“私奔”的时候娓娓道来,当然,还有与幕后最大Boss廖老头的赌局,总之也一定是HE——更多精彩正文和番外,还请等待纸书版哦~ 因为连载到这章正好没写成两人在一起,修改稿子的时候我会把进度加快的,一定会再精修的完美一些,不让买书的读者失望。 接下来会更一些番外、小剧场,也会有两对的甜蜜,还有一些除了出书版番外以外的内容,尽量让你们不要等正文等的太着急。 2015的第一个新坑,打算弄多点存稿,至少回到以前的更新速度,所以,请等待春天的归来。 ——卡蛮·智爷 第五十二章 *** 《焚凤》剧组来到横店马不停蹄地赶着拍摄进度,这个系列游戏的故事背景恢宏,要想完整表达它的魅力很需要下一番功夫。 其主旨围绕五把上古之剑,五剑天生煞气相冲,后被国君与高人悉数封印。《焚凤》第一部就是围绕“焚凤”、“灼龙”这两把神剑展开,男主与女主各有一个悲剧宿命,他们曾在儿时都做过炼丹术的“药引”,如果执意在一起,结局就只能是同死不能共生。 这部电视剧注定与《封魔》一样在未开播之前就受到各方的强烈关注,各路粉丝冲着大牌明星出动,游戏党要看它如何尊重原著,而腐女们得继续在吴肖阳、韩谦睿与谢棋楷之中找出点“奸/情”,《封魔》的读者们也要留意这几位演员是否擦出了新的火花,二次元、三次元都已满是热枕。 今天要拍摄的一个桥段,萧末法有陪江米米试过戏,那天她偏偏要这高大威武的男人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还假装是坐在将军府的石阶前仰望明月。 萧末法被她逼得没辙,只好丢开全部脸皮和羞耻心,陪她念台词:“小镯,何故情根深种?” 江米米的台词应该是一句“只因奉剑长随”,可是一面对他的眼睛,她就开始连连笑场,最后完全就把那男人给惹毛了,按住她的头就是一阵热吻。 俩人朝朝暮暮的相处,她没有忘记。就像《焚凤》里的那一段故事,生生灭灭,日日年年,那对男女皆不曾再忘。 非要在闹僵的时候,才回忆起让人感动到一塌糊涂的点滴,江米米艰难地想去忘记那张面孔,可他老是与眼前的画面重叠起来。 黎攸言的目光在现场扫了一圈,才说:“怎么两天没见萧老板,你们闹别扭了?”他是作为客串来到这里的,饰演当年封印宝剑的师尊,白衣似雪,出尘若仙。 江米米不自然地捋了捋胸前的两咎假发,小声告诉他:“他大男子主义爆发,问我打算什么时候退出演艺圈,还要想好了答案再告诉他,简直懒得理。” “这点你得体谅,小师妹。”黎攸言在她面前缓缓俯身,唇角上扬着道:“只要和你在一起,他的气血就不在脑子里。” “……那在哪里?” 傅立勋看见这俩人在聊天,作为探班的他冷不丁地出现在这里,撸了撸额前的发,睨了黎攸言一眼:“哪来那么多废话,你到底站哪边的?” 江米米伸手去推傅立勋,示意他不要在这时候还捣乱了。他倒也算识趣,竟然真没有再多说关于萧末法的一个字。 其实看着这姑娘又是皱眉、又是揉脸,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倒叫他一句扫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夜里,回到在横店下榻的酒店,傅立勋亲自给她带了一壶已经熬制好的中药,江米米看着黑漆漆的汤水,不太愉悦。 “你不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了,把经纪人的本职工作干好不行吗。” “怎么说的我整天不干正事。”挺拔高挑的男人弯下腰,皱紧眉头要她背过身去,江米米正纳闷他又要干嘛,对方忽然用手在她腰椎附近按下去。 “哎哟——!你做什么!” “不管你拒绝我也好,说什么都好,你总是我签下的艺人,也是我最看中的女人。不要啰嗦了,你伤过腰,这几天又练杂耍练得这么勤快,我看你有没有把腰弄断了。” “……” 傅立勋还挺像模像样,似乎是真的回家苦练了一番,还懂得按穴推拿了,他走到桌边把药罐子放上去,说:“这药用了桃仁、桂枝、芒硝什么的煎服,对你腰伤好,趁热喝完。” 说着,就坐在椅子上监督她。 江米米实在是为难,为了早点干这家伙离开,也只能硬着头皮,几口、几口分着把苦到眼泪都给逼出来的中药喝完。 傅立勋这才算满意了,体贴地递上纸巾,轻轻笑起来,满怀深意地望着她说:“江米米,我希望‘Gloria’能为打破娱乐圈黑暗的王者,我还是觉得我没有看错。” 她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在劝她千万不要在最需要努力的时候放弃。 他坦然又无奈地笑:“我现在是对你没有半点法子,使不上力了。” “你这个人,要么公事公办,要么肉麻的要死。” 傅立勋摊开双手,沉默半晌,终是摇头道:“可惜哪样都不能对你做得彻底。” 忍着没见面、没联络了将近一个星期,萧末法也算是忍耐到了极点,还是开着车一路来到横店想找江米米谈一次。 没想到刚抵达酒店、从电梯里出来,那边就看见傅立勋关上了江米米的房门,手里还拿着一只保温杯。 虽说,也知道什么事都不可能发生,可他的五脏六腑都觉得在闹腾,不自觉之下,双脚沾在地上再也挪不动了,心头浓重如阴霾。 男人示意走廊上已经望见他的小俞不要出声,目光中的锐利渐渐淡去,最后,还是转身按了电梯按钮,扬长而去。 每天想要告诉对方一些什么,可是一开口却觉得满是苦涩,与过去军旅生活时期的自己相比,现在活得都不像是同一个人。他总是看上去冷静沉着,可实则不然,萧末法想念她温暖而柔软的全部,却也希望这份美好,能够仅仅只属于他一人。 即便强迫着不去关心那姑娘到底能不能给出一个答案,但还是没办法阻止心里的念头,到了周末,又是一个人悄悄搭了飞机前往首尔的奥林匹克公园体操竞技场。 当天,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和媒体占领着舞台四周,要拿到一张座位不错的票还挺不容易的,江米米在“Big bingo”的后台望着人海,又一次感受到在“星之冠”时的压力,索性如今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在赛前接受了媒体采访,也表示出对这场show的准备比任何时候都要充分。 有记者问到朗柒怎么没来现场,她笑着答道:“柒柒在搞学术研究,是应该严谨对待的最首要的任务,何况她一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也说了好几次要来陪我,我都拒绝了。” “对于这次决赛你做了怎样的准备呢?觉得会是第几名?想给观众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上一次比赛用的歌曲,有歌迷说带了些‘悲壮和强硬’,其实也是想展现全部的实力和迥然不同的一面给观众。但是这一次,是总决赛了。所以我还是想要唱年轻的歌,想要把最后的全部力气用在这个地方。” 江米米在媒体面前虽然没有过多明说,但整场表演不乏高难度的舞蹈动作,不仅是侧翻、空翻,还有后空翻,如果完成整支舞蹈,那将是帅气到浑然重生的演出,但,一个小失误就可能承受极大的后果。 开场之后,萧末法在幕后就以最近的距离候着她,他丝毫不敢松懈,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因为不能阻止她去犯险,就只能在她可能摔倒的时候第一个接住她。 他没有陪伴她去经受每一个次的刻苦训练,但是她所有的辛勤,所滴下的每一滴汗水,他都看在眼底,而伴随着每一个跳跃,他也觉得心疼无比。 除去自我意识的作祟,他是真的担心她会受伤,也是为她忍受的所有痛苦而感到苦涩——原来,他是舍不得。 萧末法面色凝重得仿佛是在对待哪国的政要出席活动,但她还要比任何人都来得重要,是他必须地得保护着的小女朋友。 直到江米米在略高的支架上一个后翻结束所有表演,最后那一下稳稳的落地,他才跟着长吁一口气,同时也清楚地意识到他真的败给她了。 “Big Bingo”决赛在这个夜晚定夺乾坤,第一名是美国的实力唱将,民谣小歌后。第二名是东道主韩国的说唱小天王,而江米米荣登季军宝座,可以说至少在实力上与第二名并无差异。 江米米接过嘉宾手中的小金杯,昂着头正视前方:“能够参加这次比赛,我很荣幸。也是从这个地方开始,我更加明白,我要肩负起我们的未来。要拥有责任,还有信仰。因为唯有胜利,才能配得上‘Gloria’的努力!” 对这个结果虽有不甘,却也是做到了无条件的投入与付出,江米米轻轻弹掉眼角处悄悄凝聚起来的眼泪,道:“我也感受到了大家的期待,今后,会追随那些优秀的前辈们的身影前进,会在下一个比赛的舞台取得更好的成绩。” 拔高的语调慢慢回落,听得出她谦逊、果敢,但也有那黑夜的阴影没法湮没的勃勃野心。 萧末法不自觉地露出骄傲的笑,他就是喜欢她好像永远都能闪闪放光的模样,就像被笼罩在她织出的一张白雾之中。看着她在聚光灯下握着话筒唱歌的模样,这才是让人只能爱不能恨的女子。 江米米在下台的过程中就已经双脚微微发软,她想着回到酒店要好好泡一个澡,睡到不省人事为止,这么一来,全身一放松就几乎是连站着的力气也消失殆尽,身体比意志更快坍塌。 江米米重力前倾,眼看就要撞上来人,对方却是双手将她牢牢环住。她对上男人关切的眼神,强压住心底涌上来的意外之喜,还有馥郁的温柔几乎让人立刻鼻酸难忍。但嘴里却还在逞强:“你还知道要来吗。” 萧末法并没有回答他。 这就像是在两人的心里展开的一场暗战,是在黑暗中的小心翼翼的彼此试探,也是在对方心中最冒险的一次探访。江米米勾下了头,好像是又难过又沮丧,根本没有才刚刚获得第三名的半分喜悦。 她的汗沿着他的手臂淌下去,他同样汗津津的手臂围住她,男人的脊背像是一道城墙,细而韧的腰线贴在她身前,这个男人坚固若磐石,总是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护她周全。 江米米的长睫毛轻轻覆下,挡住眼神中的泪光,笑着笑着却已在眼眶里含满泪水。俩人身边太多外人,他以保镖的身份保护还好,但更多的举动是没法做出来的。 萧末法只能用着几秒钟的时间,将她好似抱了一个满怀,尔后,退开一步,才看着她小声说:“这成绩已经很好了。” 江米米摇摇头,示意她不是为了这些事而难受,她忍住喉口的酸楚,梗咽了一下,才说:“如果当初少一个情节,是不是就不会在一起了,我现在才发现,我们能走到这一步,也有多少的不容易。” 他略一蹙眉,心头像有糖霜化开了,但包裹在最里头的却有一声最无可奈何的叹息,甘苦而又有丝丝如蜜般的甜。天真至斯,赤诚至斯,他还要奢求什么,就让这份美好与舞台一起发光发亮,就让他去守护这份率真与执着。 “萧末法,我要把你的心,全部都吃掉……” “那以后,不管你还想做什么,要去哪里,想怎么样就去好了。” “真的吗,可以吗。” “不管多少年。”他轻轻回答。 … 平生最羡是,烟火人间。 第五十三章 *** 江米米忍着想要拥抱眼前这男人的冲动,眼睛里写满想要说的话。 萧末法把一切看在眼底,嘴巴轻微浮现一个笑容,也是不需要她在此时回答什么了。 有些时候,沉默比话语更有力量。 “Merlin,朗柒给你来电话了。” 萧末法看见维维拿来手机,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晚点见,给我留点时间吃夜宵。” 结束谈话的俩人,很快被其他人潮分散开了,但也不知怎么的,吵架过后的甜蜜总是更加来势汹汹,江米米被男人淡淡的一句叮嘱惹得加速了心跳,害羞的滋味让她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只好马上就接过手机,躲到一边角落去接朗柒的电话了。 结果,手机那端的朗柒已经眼神湿润,眼底分明闪烁泪光,毫无征兆地让江米米吓了一跳,急忙对着屏幕安慰她:“你怎么了啊,喂,别吓唬我。” “很想来现场看你,说实在的……有点后悔没有过来了,看到你这么努力……” “你也在做那么认真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请假,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也全部都收下了。” “米米,你很棒。还有,谢谢你,为了我们努力到现在。” 朗柒顿了顿,还有太多无法道出的想法,胸腔涌上的热流依然无法使她吐出一个字。 但是,她觉得不用说出口,对方也一定会懂的。 因为她是江米米,她们一路走来她一定能懂的。 “等我回来。” 江米米也知道朗柒离开有一定因素是想抛开过去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回忆,她也想用心在事业和余下的生活,这点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嗯,要等你的。” 没了萧末法和朗柒在身边,一时也没了任何要庆祝的心情,拿了第三名的江米米匆匆应付了几家远道而来的媒体,也知道傅立勋就算找不着她人也拿她没辙,最后还是任性地溜走了。 在小俞的陪同下顺利来到与他们老大会和的地点,男人鲜少地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在路灯下依旧像一道影子,明明是天生俊冷,嘴角却有一丝温柔之意,这让原本一点儿也不温和的轮廓变得楚楚如画。 萧末法从容地走在大街上,带着她到处溜达就像普通人,江米米被紧紧攥着手,望着一道道被抛却在身后的灯影,心头重重地跳着。 “以后,就算你想和我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可能也没机会了。” “想说什么。”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萧末法脚下的步子慢了片刻,低头看了看她被围巾和帽檐挡住的一张小脸,他懒得说话,就把人往身边又拉得更紧一些,直到能闻着她身上郁郁馥馥的香味。 俩人穿过千街百堂,又在迷宫似得小路转了几圈,才算是抵达目的地。 这是一家巧妙地隐蔽在一户普通民居楼上的小酒馆,还需要爬段窄小的楼梯,萧末法也不知是怎么发现这个小天地的,房子里面点着灯,门上有厚厚的挂毯,一共才几个桌子。 “这地方好,又安静又不怕被人发现。” 江米米说着,往四处望去,只见有印花沙发,木制的活板门,架子上摆着各种酒类以及盛酒的器皿。清酒、烧酒、米酒……一应俱全,萧末法拿着单子,问她要吃些什么填肚子,她彻底放松下来,一点再没有警惕和拘束。 两人要了几道热菜,江米米这时兴致来了,又要了一杯梅酒和几个下酒菜,道地的韩国煎饼端上来,香味四溢。她还在看着稀奇古怪的摆设,有东方风味的小玩意,也有西方复古的烛台与雕塑。 萧末法这才忽然开口,居然是接着上一个不了了之的话题:“你想要我怎么做。” 江米米眨了眨清澈分明的眼睛,说:“你要我认真想好给你答案,显然我是办不到的。我没法子现在就给自己来一个职业规划。” “所以?” “怕你今天过后,会后悔。” 她不想等过了几年,俩人都耗费了大把的感情与时间,才发现一切只是徒劳的,还不如就在一切仍未开始的时候戛然而止,谁也没有过于伤害谁。 “其实茉丽的死,直到今时今日,还是对我有影响的,我想再感受她和我一起在舞台上唱歌的情形。好像…就好像如果我离开了这里,她也就不在了。”江米米一提及这事就感觉酸楚,忍着酸胀的眼睛,说:“所以,我更加没办法轻易做决定。” 男人的面孔虽然僵硬,但却微微皱起眉头:“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再重申一次立场。”他郑重地重复:“但以后不会再说了。” 罗幕低垂,窗帘上还有十字花科的印花图案,俩人一时离得更近,江米米能看见男人一双好看的眼睛,深邃的眸色在晕黄的灯光中荡开。 “以后,我会支持你的工作,不管你想干多久。但前提只有一个,某些事要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就这样吗?” 尽管他内心深处或许还有一丝丝的不赞许,但当它被摆在这姑娘的面前之时,早就没有选择余地,萧末法捏住她的下巴:“就这样不好吗。” 江米米笑了出来,如暖阳破了冰封。 “再好不过了。” 俩人避开少许客人的视线,没有太多思考余地,这便自然地亲吻起来,她一开始还紧张地绷住了肩膀,后来,好歹在萧末法的轻抚下才放松开了。 “还有一件事。” “嗯?” “我警告过傅立勋了。” 萧末法的唇贴在她的耳廓处,抑制着想要紧紧吻住她念头。 某人偷笑着,道:“哦,那你也是蛮拼的嘛。” “……” *** 在考古工地布下4个5m×5m的探方,各组同学分头进行发掘。 一天的田野考古下来,脖子和肩膀已经彻底僵硬,朗柒在宿舍外给江米米与傅立勋打完电话,回到房里,听见有台小电视里正在播《千秋往事》的片尾曲《丰碑》。 最熟悉而又最陌生的歌声从机器里头传过来,让人依然还稍有一些不习惯,当黎攸言的声音穿入耳膜,她又没法制止自己的驻足。 唯一在宿舍的舍友何涵子披着齐肩的黑发,头枕在叠高的两只枕头上问她:“能和你这么一个大明星合住,现在想来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朗柒,黎攸言私底下是什么样的人呐?听娱乐新闻说,他曾经受过朗家恩惠,所以和你们家走得很近。” “他很敬业,对工作人员也一直十分周到。” “这我也有听说,与他合作过的女演员不都是拼命在夸他好……” 朗柒不太想再聊那男人,又不好意思说明,就望着四周转移了话题:“其他人呢?” “哦,还没回来,也不知在做什么。” 何涵子说完这句话,意外地很快沉默下来,朗柒觉得对方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正是气氛尴尬之际,对方终于喏喏地开口了:“其实,我…应该是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何涵子与朗柒在大一时就是很好的同学,如今她是站在偶像界顶端的“Gloria”,但彼此也不算生疏,正因如此,对方太过小心翼翼的语气,反而让人费解。 “是想让你帮一个大忙,但如果这件事办不好,可能还会惹得一身麻烦。你知道的,不是最绝望的境况,我们不可能想要寻求你的帮助。” 在这个寒夜里,朗柒看见这女孩的眼睛渐渐地带着雾气般的泪幕,她被打动了,怜悯之意抵达了心间。 偏巧,男人的歌声也飘入耳畔,萦绕了多少心事,恣意地舒展着:“你是我心上的一座丰碑,想把你和我一起揉入这片土地……” 歌声有故作沙哑的沧桑感,朗柒实在是被触动恻隐之心,情不自禁地抓着床柱,才道:“说下去。” 于是她就听见一段控诉,某考古学教授仗着自己是博导,以论文推荐、保研等作为幌子,利用单独辅导为借口,长期猥亵女大学生,在学校有背景、在外头有门路,不少女生只能是吃了亏还无处申诉。 记忆中有一个不和谐的细节正在破土而出,朗柒想起先前在宿舍发现的那条领带,果真是属于李信民的。 何涵子绷紧嗓子,道:“我们三个女生,都受过他的欺辱,特别是贾茗,她…她一时鬼迷心窍,还差点被那禽兽强-奸了!她又胆小不敢声张,可我不怕的。” 简直令人发指到不能相信,朗柒看着抹泪的何涵子,宽慰:“你认为我可以做些什么。” “替我们联络最可靠的媒体,只要能对抗这老色-鬼的淫-威,我愿意站出来。” 一团影子盘踞在廊灯下的死角,过了一会儿才融入了夜色。 李信民回到职工宿舍,脸上满是焦虑与惶恐,他不顾别人的目光,越想越觉得浑身哆嗦,这便又转身出门,拨了一通电话出去。 “小-贱-人,想管别人的闲事,我先让你尝尝厉害。” 第五十四章 *** 时间过得快起来,朗柒的实习即将接近尾声,这次他们在河南某遗址协助考古所考古工作人员在墓葬群挖掘出一批重要的遗物,取得考古、历史、艺术价值等方面的不少成果。 最后一站是参观博物馆与文物修复实验室,了解工作人员如何把数以千计的古代珍宝碎片,修复到它最完整的状态。 那些只是用了几秒去注视的器物,他们却要花费多少时间,多少的心血,才能将它变作一件旷世的展品。 朗柒从前都不曾细想,如果最初不是因为黎攸言,她也愿意把生命付诸于最无情、也最动人的事物。 梁振航从踏入馆内起,就一味地笑,身上除了有几分学术气质之外,还有几分出众的味道:“这次机会难得,你能专注地投入到这段学习中,我觉得很欣慰。” “梁老师你早前对我苦口婆心地教导,我可不敢随便忘记,这不是只能乖乖地听您教诲。” 朗柒嘴上应着话,此刻却又有些分心,何涵子她们托付的事也已经准备就绪,那些不堪的短信内容、电话录音,甚至还有一些不雅照,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只要一等到回去学校,就能揭开李信民最为丑陋的嘴脸。 她正盘算着之后要如何一步步彻底断了那人渣的前途,眼前不知何时多站了一位熟人,对方还脸色极差,满面倦容地说:“Sabrina,出事了,你的实习期看来得提前结束。” “你好,我是朗柒的老师。我想不管是多重要的工作,现在她不是你的艺人,是我的学生。” 傅立勋眉头微蹙,忽然又觉得有点滑稽,这便挑高眉头,清晰而利落地告诉他:“不用说朗柒,连你也要跟我回公司。梁振航教授是吗,我们算是认识了。” 兴许她的导师还不了解傅立勋的为人,但朗柒已经再熟悉不过了,他能亲自来博物馆找她,正说明事态绝不简单,或许是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是出什么事了?外面有多少媒体?” “暂时还没有,但明天就难保太平了。”傅立勋看了看其他向他们投来不解目光的师生,低声道:“这里人多嘴杂,还是等我们回去再说,但梁教授,你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了。” 梁振航还不能理解究竟是出了什么岔子,但也感觉到隐隐的头疼,这便只能与其他导师商榷以后,带着朗柒离开博物馆。三人上了同一辆白色商务车,他们一边交谈,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往公司赶。 傅立勋在路上给他们说了相熟的记者给他看的某篇通稿,大致意思正是梁振凡身为已婚的男教授,却与自己的学生长期保持不伦关系,两人还借由此次去河南实习的机会“偷情”。 朗柒这才感觉到她肯定是被人狠狠地摆了一道,脸上的血色都快没了。可谁敢随便动她一根寒毛,这圈子里谁不知晓她是朗家千金,莫非是伊藤万茂的手下还懂得玩心计了? 而梁教授也已经震惊得半天也说不上话,只是可以肯定,家中等待自己的必将是一场无妄之灾。 再没有分神的余裕,就听傅立勋继续说着:“江米米也已经从《焚凤》剧组赶回公司,我们要把事情统一口供,何况这事会闹大,开记者会也是不能避免的了。” 朗柒想着这事怎么会发生在如此巧合的当口,手机的铃声已经响起来,她一看是朗赞打来的电话,整个人一哆嗦,真的是人生头回尝到六神无主的滋味。 傅立勋看见跳亮的屏幕,宽慰她:“您父亲肯定也已被告知了,但,就算朗总有天大的本事让所有报章杂志‘闭嘴’,网络上的新闻还是一样会和我们约好‘明天见’。” 她连牙齿都打了打颤,还是接通电话:“爸。” “不要着急,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先回来再说。” 朗赞一句利落的话语,让她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立刻又变得波动起来,那委屈与酸楚交织碰触,直往肺腑。 “好,我知道了。” 再多说一个字,大概连眼泪都要不争气地掉下来了,毕竟就算再坚强的女孩儿,在父亲面前又怎么可能轻易保持冷静,朗柒觉得窘迫,只好先匆匆与朗赞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谁知,这还不算完,好像非得所有让她动摇无助的人与事都得挤在这一个关口出现——黎攸言的电话也来了。 朗柒不能接,更是不敢接,她不能在这时候接受他的丁点嘘寒问暖,因为一定又会让刚站稳的脚跟不能自拔,她又会陷进去。 朗柒的手心微微沁起汗珠,最终,还是动了动拇指,按掉了这个电话。她将身子弯下来,头抵着膝盖,似疲倦,更似失意地闭上眼睛。 这才发现原来她连膝盖都有些发抖,但朗柒还是兀自定了心神,这场硬仗不得不面对,何况,她也不算是孤独面对。 有些事可以选择沉默地等待,哪怕它就像是一场海啸即将来临,但也不足以教人畏惧。它无声但却惨烈,可只要有气力去抵挡,又如何能被轻易剖开心脏。 ** 自从在“辉腾传媒”的会议室得知荒谬的丑闻,江米米就整个人坐也坐不住了,激动的情绪始终压抑在心里,傅立勋看着她脸颊慢慢浮现一种红晕,更显得盛气凌人,倒像受了莫大委屈的是她。 “真是什么牛他们都吹得出,个个都去当编剧算了。” 朗柒也有满心的忐忑,只是如果此刻慌了阵脚,那也只能是给周遭的朋友添上更多的担忧,她看着身旁的梁老师,也许是那目光过于焦灼,对方也回过了头,看着她说:“不用太自责了,这也不是你的错。傅经理,需要我注意得地方,还有要我如何配合你们,可以统统告知。家中我也得先知会一声了……” 江米米本还想骂上几句,但看着朗柒死死按奈住情绪的样子,她胸口闷闷作痛,一时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散会之后,每个人都不曾从这种阴霾中跳脱出来。 萧末法本来也在南法市的“拓谷”总部开会,听闻有这桩事以后,就特意抽空来这里看一看他的小女朋友,知道这姑娘最喜欢打抱不平,只能好言劝她:“朗柒的父亲在娱乐圈人脉广,也轮不到我们来打点什么,你能在她身边支持就已经够了,再气也要克制。” “你说的容易,真是冷酷无情。” 男人无奈:“你哭了她也未必会哭,朗柒不是弱者,她能应付。” “萧末法,那你带一队人,把最初造谣生事的那伙人给全部端了,好不好。” “……” 为了朗柒居然叫他去犯法,到底谁才是她的男友…… 明知看了会更气,江米米还是管不住手,隔天上网开了网页,发现事情如他们预料,各大网站都得点燃一场场骂战,最早爆料的工作室也是有理有据,朗柒与梁振航许多照片都被一一晒到网上。 俩人在校园并肩漫步,或者是两人手拿同一份资料,因为有了舆论引导,还真像是一对连目光都充满热切的佳侣。甚至还有一段朦胧视频,是朗柒跟着梁教授来到员工宿舍,两人的影子在窗口徘徊重叠,那女子窈窕的身段更显妖娆…… 虽说朗柒的家世高不可攀,可梁振航出身256中文,他是正当壮年的教授,广受学生爱慕,何况有些女人偏偏是对有家室的男人欲罢不能,也不是非得要什么结果,这么一来好像就更有让丑闻滋生的土壤。 还有一种主流言论,说是朗柒怎么会突然暂退娱乐圈,就是为了抓住实习的幌子来与有妇-之-夫私会,总之,这条新闻若主角不是赫赫有名的朗家人,恐怕还没能引起如此之多的关注。 如今的自媒体发达,更多人为了博得眼球,再如何缺德的新闻也编的出来。颠倒黑白让无辜的人受到千夫所指已经是常态,更别提本来就是生活在聚光灯下的明星们。 好在朗赞早就被相熟的友人卖了面子,大多不利报道被压了下去,而另一方面又恰是迎来了新年,有不少围观群众们整天走亲戚唠嗑打麻将,不聊一聊这国民女子组合的丑闻,就好像与社会脱轨了,事情也就愈发难以平息。 梁振航被校方暂时停职,朗柒也住回最安全的家中等待从长计议。这日已时近凌晨,她从公司的录音棚回来,门口因为有凶悍的保安甚至是通电的大门,记者根本不敢蹲点,但就在一盏不起眼的路灯下方,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蜷缩在那儿,不由得愣神。 吴肖阳一人坐着也不知是等多久了,月光下他的脸影影绰绰,眉宇松弛地垂着眼睛正在休憩,让这一幕变得愈发不真实。 她诧异地快步跑过去,轻轻摇醒她:“你怎么一个人呆在这儿,天气还这么冷。” 吴肖阳睁了眼,神态轻松地扶着灯柱站直了,一身寒气却笑得很暖:“我刚下飞机听说你出了点事,就想来看看你如何了,他们说你还没回家,我也不想打扰谁,就在这等等你,讲几句话就走了。” 朗柒还没组织好如何感激的言语,那边吴肖阳似是觉得唐突了,低着头说:“看到你这样还算有精神,我也放心不少,虽然明星闹这种负-面-消-息也是寻常了,但我想这些是你最在乎、最尊重的东西,被他们这样玷-污……也一定有些难过的。” 她被说中心情,一时更觉得感动不已,就连耳朵也开始发烫。 第五十五章 *** 刮在脸上的风也依旧是冷,朗柒拢了拢大衣,实在是没办法不关心他:“你先和我进屋吧,倒杯热茶给你。” 吴肖阳有些迟疑,虽是从来没与朗总打过交道,可他不喜欢外人来访的习性圈子里的人多少也知道些。朗柒也是看出了他的顾虑,笑着说:“我爸妈都不在,就算是陪我说几句话?” 这才把人请到了客厅,朗柒让家里的阿姨给泡两杯热茶,吴肖阳顿时觉得浑身暖起来,看着对方眉黛若远山,虽懂世故却没有圆滑,又想着她偶尔也会有爱娇的一面,委实是一片心动。 “其实你也不用特意跑来一趟,这种招数也是常见了,清者自清,我并不害怕被诋毁。” “但你是朗家人,以前他们说你与江米米闹不和也就罢了,但谁敢随便把‘小三’的名头扣你头上,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确实是发生的很不寻常。” 朗柒想着这正是要揭发李信民所作所为的当口,拧起眉头的同时更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如果能有我住上一臂之力的地方,你尽管提。” 她有点恍惚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渐渐打开了话匣子:“其实,最让我痛心的倒不是那些流言蜚语,也不是什么恶毒的谩骂。而是……伤害了我身边那么多朋友和家人。梁老师是我最尊重的‘先生’之一,他才新婚不久,可又因为我,他的家人……” 不仅仅愧对他一人,她更对不起他年迈的父母,还有新婚妻子。有不少爱闹事的网友和不理智的粉丝,早已在网上人肉出梁振航最亲近的那些人,并通过各种方式骚扰梁家。 朗柒已再说不下去了,吴肖阳见她这番模样,大眼睛的深处藏了千丝万缕的念头。 “谁也不想这种事发生的,你再自责,也只是让那些想你难看的人痛快了。” 她之所以与他做朋友,是因为觉得吴肖阳这样真诚的人,总是让人心头感到莫名的安慰,但同时他眼中隐含的恳切,她也没法去回应。 “我没有什么控制别人的权利,也没有什么钱,但我会为你尽我所能的全部。我也会为这件事做到我能做的全部。” 这句话才刚说完,也不管朗柒会是什么反应,他兀自接下去:“不说别的,你对我而言是贵人,你不求回报来帮我,我没法报答。柒柒,我不是要趁虚而入,也不是要你对我有什么想法,我只想帮助你。” 朗柒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一横,还是如故友般轻握了握他的手:“谢谢你为我说这番话,我已经很感激了。” “你说的我反而惭愧了。” 吴肖阳大致是有了什么想法,沉默了一会儿,就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你实习也算是差不多结束了,接下来,还是趁着这风口浪尖的多休息一阵?” “新专辑还留下一些收尾工作,我总要去完成的,江米米为了我已经牺牲很多,不想再让她劳累了。” 吴肖阳望着朗柒与他倾谈时的样子,一字字耐心地听着,或许,他仍在她心中无足轻重,也许一辈子也无法触及那座悬崖上被蔷薇环绕的城堡,但他早就从初次见面起,就已然以虔诚的姿态迷恋她。 ** 在各式各样的帖子和微博之中,网上的谣言变得不仅更离谱,有一部分小团体还提出了要求再次解散“Gloria”的话题。如今江米米在“o”为国人争光,在某种程度上要比朗柒更得人心,本来就看她不爽的粉丝更希望促成俩人单飞的结局,而一部分支持者年纪轻但战斗力强,加入混战也只是把水搅得更浑,给俩人招来更多的黑。 原本“Gloria”要出席几天以后的新年活动,借机向粉丝透露新专辑《痴情狂》的录制情况,但如今朗柒怕是要避一避风头了。 “辉腾传媒”的老总郑夏阳再次把侄子喊来,看着眼前这个无论在哪儿都高挑挺拔的优秀青年,不禁有点心情复杂。 有些明星越黑越红,可“Gloria”显然不能走上这条不归路。 “上次传不和的时候,我也提醒过你,随便一个代言就几百万,她们一旦有□□,直接会导致公司巨大损失,现在不仅几个投资商在闹,我们董事会也讨论过这件事,不如就等这件事情平息之后,慢慢让她们各自接点活动,这个组合我看是越早解散越好。” “我不会答应。这才在一起几年,为了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决定这两个女孩的命运,您不觉得太欠考虑?” “欠考虑的始终是你,何况,这本来就不是我的个人立场,立勋,你怎么可能不懂如何去经营她们,我们已经决定了……” “他们只知道赚钱,他们懂个屁?!”傅立勋情绪有了波动,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既然你们认为我没有这个能力,那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觉得没得商量,也知道俩人再谈下去就是浪费时间,这边又急着想要托各方关系尽早把事情统统摆平,于是转身就往外头走。 郑夏阳还从来没见过侄子这副根本不讲道理也没有章法的样子,根本还来不及开口,他就叫也叫不住地跑出去了。 江米米在门口听见傅立勋的动静,员工们凡是路过这儿的都默默加快了步伐,深怕被连累其中,她倒也很明白这人是在帮助她们,就索性站着等人。 傅立勋一出来就与她打了照面,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才疲累似得长吁一口气。她看得清这男人的一腔热血,正如自己内心依然燃烧的火焰。 “傅立勋,有话好好说啊,你这样子非但帮不到我们,连自己都搭进去的话,不就更糟糕了。” “我这不急着要去见人么,哪有时间跟这儿耗着。”他说着,还是一副干劲不减的精神头,连江米米都觉得此刻的他简直是耀眼极了。 “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朗柒,我会尽快搞定的,连你也不相信我的本事么。” “嗯,当然不是。傅立勋,谢谢你。” “我可不就是那……现在年轻人是怎么说那句话的,哦——王子病,骑士命。” “……” 尽管他说着玩笑般的怨言,江米米还是有点微热了眼眶,她觉得也不知是羞愧还是感动。从前自己总被河茉丽说成总爱一个人努力过头,即便她有才华与潜力,也有想要获胜的野心,可这种要比别人强一头的优点,也是最大的缺点。 而今不仅仅是有了朗柒这样值得依靠与信赖的伙伴,甚至是有一个团队,在为她热爱的事业拼尽全力。在这最黑暗的时代里,她终归是幸运的。 …… 朗柒又是一夜噩梦如潮,分不清昼夜,昏昏沉沉的时候隐约听见像是马儿的蹄子刨地发出的声响,本来还以为是在梦里,但那声响逐渐变得更为清晰了。 看了一眼钟,发现已是早上八点了,朗柒起来简单熟悉之后,那后院的动静愈发清楚地灌入耳中,她随便在棉睡衣的外头又罩上了一件厚大衣,遁着声音来到院子里,居然看见有个男人牵着马儿出现在那。 大概是熟悉他的阿姨让他进来的,男人站在树下,那看不出具体年龄的面孔,英俊的像打了柔光,两鬓修剪整齐,在看清她的脸后,依然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独有的笑意。 只是再次看到他的身影,她所有的冲动和热情都好像在这个瞬间去而复返了,但朗柒还是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裹着衣服,素颜朝天地走过去:“你来啦。”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但你很想米奇是吗,我只是负责把它送来了。” 她不接他的话,而是低头抱住了这阵子无法见面的那匹德保矮马米奇。其实,她早就在这之前就把它彻底买了下来,但没有告诉黎攸言,他也不知是不是贴心过了头,居然在这种最脆弱的时候把最能戳她心窝的小家伙也找来了。 “你怎么把它带过来的,本事也大。” “只是借了萧老板公司的运货车,不算什么。” 朗柒与米奇脸贴脸,她抚着它的鬃毛,仿佛在跟它絮絮低语。两岁多的小矮马已经长到80公分了,可还是憨态可掬的模样,见到许久未露面的主人也是很争气,亲热地摇着尾巴,马脸不停地想要靠过来蹭蹭。 黎攸言也没有打扰他们的意思,他看着这幅画面,良久,才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动听而沉静:“柒柒,我曾对你说过,‘不要哭,明天我就去找你。’,我没有忘记。我还对你说过,只要你需要,我一定会出现。” 之前分明不觉得自己是最辛苦和委屈的那个人,可听见这男人的话还是双眼一热,她不是没有压力的,而是实在无从说起,也不愿与任何人去诉求什么。 哪怕是在丑闻面前,没有人会记得她的才能,没有人记得她曾经的辉煌。而“Gloria”面临解体,她本来还想着要帮江米米打开一扇窗,可却已经拖累了她。 “可我没有要你出现,黎攸言,我还是不想接受你的施舍。”朗柒固执又不肯服输,这时候更是不会轻易改变既定的想法了,“我也不想要你的‘好意’。” 而黎攸言正因为想好了这一切,才敢出现在她面前,因为朗柒还不能够明白,那些别人伤害她的话语,简直就是一把把插入他胸口的刀刃,要他根本无法忘怀。 第五十六章 *** 气候还是很低,大概快要下雪了,寒气一阵阵地漫过冬日里的林木,在朗家的后院里,她身上着了一件带绒的厚大衣,赤脚穿着棉拖,露出白皙的颈间,他看着这样似乎没有防备又比往昔更加倔强的她,更似有无尽的情绪在蔓延,心生恻然。 哪怕一开始她也只是害怕黎攸言不知何时会再度离开,才用上所有的机会想要挽留住他。如今于朗柒而言,比流言蜚语更冷的,只可能是掏出来给别人却又被弃若敝屣的心。 黎攸言如何忍耐,也再舍不得看到她受一丝委屈。 “我一生做过最后悔的事,不是在几年前去了‘光明之轮’,而是当你走向我,我甚至不敢看着你,柒柒。” 听着黎攸言的这句解释,朗柒的血液都几乎要在那一瞬凝固,她根本无法去相信他话语中的含义。 “那天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番话,除了我已经等不下去,也觉得帮不了你…还有,你居然想要利用江米米来实现你的报复。”她简直就像被大石头压着了,又是无措又是沉重。 “是的。我甚至成为了我自己最痛恨的那类人,对不起。我知道但凡有一点希望,你也不会那样做的。” “那你现在还要我怎么做,告诉我?” 然而,黎攸言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背过去抚摸米奇,令她看不到他的半点神色。 “我曾经在罗马,看到贝尔尼尼用大理石铸成的《圣泰瑞莎的狂喜》。天使用手中的长矛刺穿了她的胸膛,她的手指微微蜷曲,睫毛颤动。就像这位圣女在自传中所述,‘他的金色长矛燃烧着熊熊烈火,一次次地刺入我的身体,谁也不希望它停下来’。” 贝尔尼尼抓住了一刹那的情景,天使以烈火之箭刺穿了圣泰瑞莎的心脏,她在颤抖中昏厥,簌簌发抖。那是信仰者对上帝极度的沉迷与痴求,既痛苦又激起她对上帝如火如荼的爱,这种爱很美、很热切,让真实与虚幻撞击,同时也让人全身酥,软。 随着他细致的描述和飘荡在她耳中的嗓音,仿佛当真看见了那座栩栩如生的雕塑。 “你一直以为,在那柄‘长矛’下方战栗着的无疑是自己。其实,那也是我经受的种种。你要我说从何时开始的,我也讲不出,但你早已是我最重要的人,这点永远不能被任何人与事改变。” 她是他的天使,纵然她的爱对于置身地狱的黎攸言来说,如同炼狱之火,叫人更加痛不欲生,但他同样已在渴求与煎熬中得到救赎。所以一切都明朗了,也都不再重要了,他本来也不是圣人,做不到无欲无求,只要能爱着她,就能解决一切了。 朗柒的呼吸一时都变得重起来,整个人就像跌到一个无数次重复着的梦境里,有人要她醒来了,可是她偏偏醒不了了,只是一阵阵的心跳,一阵阵凉一阵阵热,近乎快到头晕目眩的地步。 “你是不是为了安慰我,你不要骗我。”她垂下头,两人站得那么近,黎攸言甚至能看到她睫毛下扇形的阴影。 “在河南实习的每一天,我都在想,怎样才能变得更好一点……可我真的想不到答案,黎攸言,我也不是感觉不到你对我的心意。可是,要怎样才能拥有这些,连你也不告诉我,我只能一个人去找答案……” 说完,她终于捂着脸落了眼泪,冰冷的泪珠在指缝辗转,黎攸言看她哭得那么伤心,恨不得要把她化在怀里,他狠狠地抓牢了她的肩膀,俯身用嘴唇堵住了她所有的疑虑和害怕,朗柒几乎是已经呆滞,除去在戏中分不清真假的亲昵,这吻比任何一次都要滚烫。 她不由自主地摈了呼吸,全身都麻了。她就是被长矛刺中的圣泰瑞莎,浑身颤抖,在火里翻滚、在水中缺氧,迢迢凉夜里最渴望的慰藉,此刻总算尝到了嘴边。 一切只在瞬息发生,黎攸言捧住她的脸,他的味道有些类似药的清苦,嘴唇贴住便不再放开,抚慰轻柔得好像要让她飘起来,耳边回荡着由心发出的轻响,缭乱的也像是醇酒的香浓,身上所有的弦都被拨动了,他的指腹压着她的皮肤,脉搏变快了,身体也变得温热。 唇分的时候,她紧张到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角,那一刻想什么都是多余了,只剩下彼此短促粗粝的呼吸声。眼泪再次从眼角滑落的时候她已经没能去感觉到了,彼此的拉锯因为那颗最柔软的内心,终于土崩瓦解。 “你又要这样给我一丝希望,又叫我最后空欢喜一场……” 朗柒抽泣着说出的话语都是破碎的,不连贯的呼吸未落,黎攸言抬手擦去她脸颊的泪痕,无限温柔地:“不会了,柒柒。我不会再离开你,我怎么能不明白你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和难受。” 他的恨是盲目的,但爱也同样盲目,他也是罪魁祸首,如果不能接受她的爱,早就该冷落抛却了这份情谊,但如何才能做的到。 他们认识那么多年,他仍然是一座被寒雾缭绕的峰峦,无法探寻它的面貌,但又不能不被他吸引。 但那所有的风流云散,终还是献给她的。 “这话真不像是你说出来的。” 他一只手勾住她的脖子,她想要掰开,又在下一刻被男人紧紧拥抱住。黎攸言的脸蹭着她的颈子,觉得对方在微微发抖,他也呼吸变得滞重。 米奇像是感应到什么,乖乖跑到一旁去嗅朗柒家后院里的杂草,黎攸言把她抱得不能再紧,俩人也不顾及会不会有人来了,他们分开太久,这一刻甘甜的吻抵过一生。 “柒柒。”他低声唤她,“我仍然是你的家人、朋友、兄长,那和过去一样,不曾改变过。但以后我更想要以另一种身份照顾你,好不好。” 朗柒看着他又没有来由地心慌,但她知道自己也一直像过去那样在等着他,还会比过去更爱他,无论将来是否有更多的难过和委屈。 那就像是心中尘封许久的冻土,都已遇到春暖花开的一天。 黎攸言也深知,怀揣希望的同时,也意味着要有决心与现实抗衡,爱一个人要经历这么多的坎坷,他们也已经都尝遍了。但朗柒也想拥有这个人,从十年前到如今,说不清是哪一种确切的感情,而今不止是彻头彻尾的心悦诚服,不再是孩童时的崇拜敬仰,是坠入爱河的绚烂真切。 “我口口声声说,要变得也能够让你依靠,可我还是没能做到……”她甚至是变的更糟了。 “柒柒,你是最好的,一直是最好的。” “就算这件事过去,还是会有污点,我给他们蒙羞是事实。” 黎攸言忍不住又俯身吻了吻她的脸,轻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颊,“这事你没有做过,你没有给任何人丢脸。” 朗柒心不在焉地反握住他的手,他脱口而出:“等到廖兴杰与我订下时间,你向公司请假,我想带你旅行……” 说到这里,黎攸言的话头猛然收住,他看出她满心的窃喜在顷刻间消弭无踪,朗柒煞白着脸,嘴唇哆嗦了半天,她终于挤出一句:“你还是什么都不明白。” 话语最后那一点点的哭音,听得人万分不忍:“我不要你把我排除在外,这样做与过去还是没有分别的。既然你也决定要改变,什么都想清楚了,那就不要再推开我。” 他们曾经再差一点点,就要完全失去对方了,黎攸言要负起的责任不单单是保护她,而是要让她也了解并参与着他的全部。 “好,我们慢慢来吧。”他手心也冒了汗,这时握住她的手就更显对方冰凉,“外面天气太冷,你穿的少不要着凉了,起床以后有吃过东西吗?” “我才起来就看见你和米奇。” “那是我不对。我陪你去客厅,你吃点什么。” 朗柒整个人再度扑入他的怀里,双腿都像是在发软,所有等待过的时间都在这一天变作感情爆发出来,再不吝惜半分。 比起任何好听的话,都远不及一句“我爱你”来得真诚动听。 阳光薄而温馨,草木干爽,他们两只手轻柔又紧紧相握。 第五十七章 回到客厅,黎攸言看见熟识的佣人阿姨,低声笑了起来:“柒柒赖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阿姨看厨房有什么,要不给她下碗汤面。” 说着,回头去看朗柒的意思。 “黎先生你记性真好,柒柒从小就喜欢吃面食,我现在就去弄碗鸡汤面,再给小姑娘加一块刚烧好的排骨。” 看着身旁男人带笑的眉眼,朗柒也不顾什么矜持了,俩人坐了沙发,她在他身边等了等,忽然就挪过去,轻轻抱着他的腰腹,好像是一撒手他就会又跑没了,只是脸半埋在温热的肩膀处,又完全不敢看他,显得更加爱娇,无丽不臻。 “你平时在学校是比别人招眼,但我想也不至于让别人恨到这种地步。那人也是真本事,连你的谣言也敢随便造。” “你一开始就相信是有人造谣生事?说不定,我和梁教授是真爱呢?” 黎攸言微微一愣:“那我下辈子都要后悔了。” 她感觉到他近在眼前的吐息,与空气似乎能微微地发出振动,振得心头发烫,脸上又有点热了,朗柒对他是不需要任何隐瞒的,顺便把一直以来打算揭发李信民的事拿出来与他商量了。 “当初是我太蠢了,没想到会被人先将一军。” “你性格就是这样。” “怎样?” “知世故但不失天真。”黎攸言就在她耳边,说:“我们该做的还是要做,该反击的还是要狠狠反击。” 他似乎最善于此道,朗柒不太自然地抿了唇。 “很快就有警方的调查结果,那是最不容人辩驳的铁证,你只要保持好心情。” 朗柒在短暂的思虑之后,静了半晌,说:“这件事倒是给了我一个教训,我不能再连累身边的人,好多事要自己扛起来。” 出于坚定的内心,她的面孔在室内的光线下散发着别样的神采,黎攸言也没有多话。 正因为她这样性情,一想到如果未来的漫漫岁月,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数十年,他们也许都不能再彼此相见,不能再淋一场雨、踏一座山,可还是在同一片人海、同一片星宇,他便没有任何孤身上路的勇气,也失去拒绝的全部气力了。 *** 江米米来回奔波于《焚凤》与《封魔》第二季“暗族崛起”的剧组,眼下与萧末法也算真正处在热恋期,有时候还真有了不想工作就想整天跟在那男人身边转悠的心思,不过越想就越需要克制。 萧末法也会借着机会以保镖的身份来剧组看她,不巧的是这次《封魔》又要远赴长白山的天池拍外景,俩人又该小别多日了。 路上江米米坐在保姆车里给萧末法打电话,转头看向车窗外面日光充足,无疑不是一个好天气。 近日,南法市承办了国际性的F1赛事,明媚的天气也让整个活动进展顺利,当天有一些名人政要也飞来国内出席活动。 “拓谷”作为首屈一指的国际安保公司,也是有重要任务压在肩上,萧末法暂时留在现场处理工作,他穿着黑色制式服装,一双巡视现场的眼睛隐在墨镜背后。 “在我四点钟方向,白人,目测一米八二,光头,壮。左手臂上有龙的纹身,穿黑短裤、拖鞋,我会找机会盘查一下。”他拿着对讲机,再看一眼那人并不自然的面部表情,嘱咐:“你们不要掉以轻心。” 正说完这句话,他的私人手机显示江米米打来了电话,本来工作期间不太方便通话,但这姑娘难得会在这时候还来找人,不禁猜测是不是有事发生了。 萧末法听见那边传来一些“沙沙”声:“嗯?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江米米似乎想了一会儿,一阵冷风争前恐后地吹来,她打了个哆嗦,没来由地感到恐惧,终于说:“就是这鬼地方太冷了,我又想你了……” “哦,就这样?” “你是不是在做要紧的事?我不打扰你了,反正,就这样说几句话也够了。” “你慢慢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又不在。”意识到自己这话只是在无意识地依赖他,江米米及时收住了话头,“拍戏也忙,就趁着休息想听听你的声音呗。” “想不到你还挺会发嗲。” “……我情愿你说是卖萌!” 萧末法忍不住动了动唇角,“等见面了,再多卖一些。” 江米米觉得是没法再和这人沟通了,否则只会越来越想要他放下手中所有事务赶来她身边,哪怕只字不言也够了,只要他的一个拥抱,就是满满的欣喜与宽慰。 同一剧组的韩谦睿一向自诩江米米的大哥,看她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张小脸已经白的像张纸,不由得诧异:“听说Merlin体质特殊,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难道是真的?” 谢棋楷正在边上抽烟,闻言就放下对戏的脚本:“没想到你也迷信。不过有次和她去鬼屋出外景,这小丫头确实吓得半死。” 天池一年四季的景色都是好看,白桦树叶的叶片在池边倒映着,碧水蓝天,山水相交,四处水气凝结着,又在山头缭绕,白雾之中的池子就像一块遗落在人间的宝珠。 可惜江米米是一点观赏美景的兴致都没有,起因是他们的《封魔》一剧本来就涉及悬疑恐怖,她在拍摄现场总觉得不对劲,莫名一阵阵地泛起寒意。 后来又被平时关系不错的工作人员穿着可怖的僵尸装束突然吓了一大跳,当时她穿着毛衣,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接着就再也收不住了,心跳得急快,等熬着拍了一天的戏,回到剧组安排的凯悦酒店已经是浑身发抖。 维维从来没见过江米米这个样子,可是对方又不肯上医院,她也只能干着急,用手探了探额头,幸好没有发烧的前兆:“都怪他们不好,没事做什么要吓唬人,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千万不要硬撑,傅经理早就叮嘱过我不下百遍,要对你的健康负责。” “你先给我倒杯水,过会我睡一觉。” “嗯,你醒了给我打电话,我就在隔壁等着。” 维维把水杯递到江米米的手里,又关切地看了看她,想着这件事要报备给傅立勋,才走出去带了上门。 江米米躺在床上,试图睡上一个安稳的觉,说不定醒来的时候就能一切如常了,谁知道一个接一个的梦魇来袭,她恍恍惚惚的根本睡不踏实,不断在心慌中醒过来,又昏昏沉沉睡过去,直到被遽然响起的门铃惊醒,才终于爬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去开门。 “是谁?” “你猜不到?” 前头传来的声音是熟悉的从容而冷静,江米米揉了揉眼睛,那个出现在房门外的人,没有给她一丝预兆,但也不难看出隐没于黑眸中的几分关切,他就像一场忽如春风而来的大雪,风尘仆仆。 她不禁想到,这样的登场未尝不是一部痴情偶像剧的开始,令人心动不已。 萧末法定定望着眼前这个目瞪口呆的姑娘,先开了口:“让你见面了再卖萌,怎么傻了。” 江米米缓过神,男人在她还没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往前走了几步,一手半揽住她的腰背,一手顺势关上了房间的门。 他的手实在是温暖,江米米突然发觉鼻子在发酸,忙是低头抱住对方,把眼角的湿润掩盖过去,只是嗓子发紧,声音都有些哑了:“就是觉得不舒服,一回到酒店的房里也觉得心里毛毛的……” “身体不好就不要勉强,你还非要惹我生气?” “我哪有勉强,在外面拍戏有点累也是正常的,你老是抓着就当把柄。” 她佯装发脾气,却比平时更多一份软绵绵的味道,萧末法的神色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他用手指挑高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的眼睛。 俩人交往时间不短了,江米米面对他的脸,竟然还是觉得有一线电流顺流而去漫过身体,心跳声在胸口处咚咚咚的,真的是心眩神迷、心潮荡漾。 萧末法顺势就把她抱牢了,这个拥抱她已经再熟悉不过,正是能给予她这个拥抱的人,在若干个日夜里给了她骄纵的理由,也给了她最宽阔的胸膛,僵硬的手和脚发麻,她再也没有分神的余裕了。 “你就这样一直抱着我吧,抱一个晚上。” 萧末法听她这么要求,一时也多了不少思虑,房间里本来就暖和,夹杂着她的香气,而他带来的寒意褪去了,只剩下衣服上的味道,还有许多纯粹属于他的信息,像在黑夜中闪烁的危险光芒。 俩人都有些心潮澎湃,萧末法勉强定了定神,此刻语气居然还有一点强装出来的严肃,用来掩饰一些不同于旁人的亲昵:“你准备几时告诉他们,我们在一起了?” 第五十八章 江牧野与他妹妹早知道他俩有猫腻,只不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真正被蒙在鼓里的还不知剩几个。 “要不就等下次回家聚餐的时候,其实我也想过了,适时公开我们的关系也不是不可以,我又不走偶像少女路线,明星谈恋爱有什么不可以的。” 萧末法以前也学过一些中医药理来以防万一,眼下给她简单地诊了脉,脸上便出现了一丝焦虑,皱起眉头:“你心率有些过快。” “是今天被吓到了,再加上我一直没休息好吧。” “等回去看了医生再说。”萧末法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现在感觉好点没有?” “看到你当然就好的不得了啦,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怎么来了?” 看到她眨了眨眼睛,近乎是娇媚的姿态了,虽然娇媚,但又很是俏皮可爱,萧末法缓缓往后挪了挪,又觉得何必要做出这样一个举动,简直像是有些手足无措了。 “你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我能不猜到有问题?” 他不善于用言辞告诉她这些积累在心底感情要何去何从,但却能用行动证明这一刻的真挚与再无法克制的狂热,萧末法只觉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藏着兴奋,此刻柔情蜜意,亲吻也带着不同以往的力道。 江米米一张脸通红,心脏还是跳的又重又快,仿佛永远都会为他这般炙热地波动,可是对于这样的吻又没法抗拒,甚至也不想要去制止,她本来就心慌,只能腻着他才得到片刻的安宁,于是也就再不愿推开他了。 趁着换气的时候,才问:“那你能确定吗?” “嗯?” “能认定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了?” 这个连睡觉都会保持警惕的男人,只有在她身边,身体才会彻底放松下来,眉头也舒展了,竟然笑了笑:“不然我怎么跟你耗到现在?” 明明是他的甜言蜜语,怎么听着还是别扭,江米米想要跟他抱怨,萧末法站起来脱了外套,她立刻就觉得室内温度攀升了不止几度。 这男人衣衫大开,从前绝大部分时候看见他都是在工作状态,眼下却是完全的居家状态,没有刻意打理头发,与那绷着的脸也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她想起初次对他动心时的场景,他在洗手间,豪放得简直叫人不敢去回想。尽管此刻已经努力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江米米还是带了轻微的颤音:“那你明天不用一早就赶回去吗?那边的活动结束了?” “嗯,还有一些收尾工作,但是既然都来了,急着赶回去也没有用。” 再也没有什么是比男朋友抛下重要的工作却来毫无怨言地陪你来得更虚荣了,虽然江米米也有点儿担心他这么做有没有风险,但比起这一刻最为心想事成的独处,又有什么能抵挡呢。 俩人也是已经很亲密了,晚上自然能共处一室,省得他再去拿间房也是浪费,何况江米米本来就一个人住的心慌,现下有萧末法的陪伴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萧末法。” “嗯?” “我觉得有点对不住你。”她说这话的时候,莫名地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其实我应该再多花一些时间陪你的,现在反而要你这样迁就我,照顾我。” “照顾你也不是一天、两天,现在说是不是晚了。” “那你说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一直照顾下去吧。” 萧末法依旧是低声简洁的回答,但说出让江米米为之感动不已的话,她想这也是他的迷人之处,从不花言巧语,但是有担当,永远能将她所有的委屈和所求,融化在他的眼眸里。 他一路风尘仆仆,决定先去洗个澡,江米米却想要再多温存一下,把这一刻的柔情再多拖磨几分也好:“等一下再去不行么,我想你再陪我一会。” 男人挑了挑漆黑的剑眉,忽然唇齿在她脸颊边磨蹭:“那就一起洗好了。” 江米米还没来得及笑骂他耍流氓,萧末法也是有意要逗她,扛着这姑娘就往浴室跑,俩人这么打打闹闹起来,她四肢挣扎,身体也是扭来扭去,无奈就是没这人来得强悍,转眼冷水就要洒下来了,她尖叫了一声,但更像是沉溺在这一场宠溺的游戏里乐不可支。 到后来还是这男人主动放她跑了,江米米就窝在门口不断骚扰他:“你快点洗好出来啊,哎,要不要我来帮你搓背?” 萧末法被她折腾得哪里还有心思好好洗一个澡,围着一条毛巾雷厉风行地就出来了。江米米看他腰腹紧实,身体的每一寸起承转合都是让人惊艳的上帝之作,想起这男人更随意的样子她也是见过的,并且,还真想再看一次。 彼此也感觉到了这股腻乎劲儿,萧末法再没法冷静半刻,迈着步子逼近她:“你也是挺能发嗲。” “都说了是卖萌好不好!” 他扣住她,俯身就是要她断气的一个长吻。她也感觉到更多他的另外一面,越是了解就越是想要拥有更多,永远不知餍足。 这时候江米米才发现他身上覆了一层薄汗,想必也不比她轻松多少。正值成熟期的青年,要与他单独在一个房间里呆上十几个小时,而你又恨不得时时刻刻与他对着彼此,他的肌肉、汗渍、五官,还有躁动的一颗心,空气里尽是快要满溢的荷尔蒙。 温热的水一点一点顺着他的鬓角流下去,弄湿了她的脖颈,接着又被他舔掉,无限的心思在房中浮动。 江米米已经完全僵硬地倒在他身下,其实他已经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了。 每一个日子里,她的难受他能明了,她的拼搏他也都看到了,后来江米米也说不上话了,就觉得随他去吧,这种感情真是太美味了。 这个男人真是太美味了。 江米米觉得神奇,明明是在焦躁不安中度过了一天,可是,只要拥抱了对方,所有思绪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血液是沸腾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的亲吻、他的姿态、他的脾性,像一场壮阔波澜的岁月,走入她最隐秘的内心。 室内暖气让窗户被糊上一层白色的雾,就像一层新的雪覆盖在上面。江米米快要醒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手指在不经意间碰触到一抹柔软,那是黑色的短发,让她如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健朗的胸膛,还看上去暖烘烘的,她再次红了脸,故意背过了身,男人的手臂却压住了她。 江米米有时候也觉得蠢,为什么那么多女人都喜欢对着萧老板主动贴上来,现在再看一看这个横亘在床铺的男人,她想是大概有一点懂了。 “萧老板,你把裤子穿上,我要起来了。” “本来就穿着。” 她不嫌累地从被角里钻出来,站在边上说:“我们趁着早上没人,出去走走。” 萧末法眯了眯眼,心想昨晚还是太体贴了,她居然还能有这精力。于是穿衣梳洗,俩人来到户外。 长白山天池清晨的光景无疑不是美得罕见,湖水的颜色在光线下展现微妙的不同,靛蓝,深蓝,黛蓝……湖面波澜不起,云蒸霞蔚,还有植物清新的味道,并不炫目但有另一种耀眼,而身边的这个人就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这一副山水之作里,就像一抹疏浅的影子。 萧末法穿着简单,宽领衫和落下的黑发让他看着倒比平时还要年轻几岁,他顺手将她抱到身边,又帮她把领子竖起来,抵御初春的凉风,江米米看他看得入神,耳边忽然传来他的声音:“不是和你一起看的话,这些景色也没有意义,以后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她早已忘情了,不知要如何回答男人的这句话,只能在水天一色中,踮起脚亲吻这个让她安心的男人,这便驱散了一身的寒凉,好像百年之后也不会消退。 温山软水,万千柔情。 惟得一知己爱侣,方可谓人生。 …… 李信民的性-骚-扰案件正式开庭审理,朗柒当然要去现场观看过程,黎攸言的车子刚在门口停下,媒体们蜂拥着上来,他们对她的态度已不同往日,问题也尽是一些抨击“南法大学叫兽”的。 有些支持者说,我们为什么会喜欢朗柒,因为她就像一片孤独的星空令人着迷,让你有对她一见钟情的魅力,哪怕是在荧幕里,她温柔的眉目也能让你感觉到满满的柔软泡泡。 “饭们”只希望她好好的,能够笑着回到荧幕前。 案子审理得很顺利,经过几个月的多方取证和深入调查,查明李信民与一位女学生有不正当的关系,并对另外几位女学生有性-骚-扰行为,根据法律将他辞退,撤销教师资格,依法判刑。 第五十九章 法庭上黎攸言就坐在朗柒身边,看她心情沉静,一双眼睛明亮而充满诉说的渴望,正是一位女学生所应该拥有的,他也觉得放心了。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请了贾茗、何涵子吃饭,算作庆祝正义的胜利,不久梁振航也来了,他神色带笑,比前段时间要好许久,朗柒见了他刚要说话,对方先沉声说:“抱歉,来晚一点,我刚送爱人回家,她去产检。” 众人都是一愣,朗柒也是迟了片刻,才道:“真、真是……恭喜了,梁老师。” 她是真的太高兴了,师生之间本就没有那么多芥蒂,因为这桩喜事也多少让原本一段始终被阴云笼罩的日子被冲破了。 “嗯,借着这个机会,也算是重新开始吧。”梁振航坐下来,用手拢着何涵子递过来的茶水,依然笑着说:“她也愿意再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哦,朗柒,你也不要再自责了,其实我们当初差点分手,也是我自己许多事没处理好。” 朗柒认真地摇了摇头,并且强调:“您这完全是受我牵连,现在还反过来把错赖在自己身上。” “是真的。对了,我还收到意大利比萨高等大学的邀请,打算去那里执教。” 贾茗满脸惊讶,这样的学校对梁教授来说,无疑是一条好出路。 “梁教授,您真是喜事不断。” “是啊,说不定孩子生在意大利,直接就是一个小外国人了。”何涵子一拍手,大家更是议论纷纷。 “就是以后我们学校的学弟学妹没咱们这么好福气了。” 而朗柒认为,换个环境发展对于梁振航来说也拥有更大的前景,这绝对是让人喜悦的又一个消息。 晚上黎攸言将姑娘亲自送回家,车子从朗家离开来到大街上,他才察觉外面天寒地冻的气候好像都没那么恼人。 回到自家公寓,黎攸言看见楼下停了一辆加长版路虎,侧面望去极具雕塑感,门槛、腰线和蚌壳式发动机盖,线条流畅,气派非凡。它静默地靠着街边,等待客人光临。 男人走到车旁,自有保镖为他拉开了车门,此刻,廖兴杰就坐在宽敞的黑色真皮座椅后座,车内暖气很足,但气氛仍然是灌着冰冷。 “你最近哪里也别去了,最后一场博弈在即,应该好好准备。”廖兴杰年纪虽轻,眉宇间却有几分悍练,“我听说朗小姐出了点小事,我看你和她关系更紧了。” 黎攸言似是莞尔:“我明白,廖先生。” 然而,廖兴杰皱了眉头,一眼看穿他眼底游离着的漫不经心:“黎攸言,你也该和我一样清楚,廖刑豪狡诈凶残,要真想应战,就必须随时处在你的巅峰状态。在赌局之上,哪怕是先失一着,他也会作出最可怕的反扑。” 男人叹了一口气,靠回椅背,目光转向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黎攸言,是你当初要与我‘合作’,不要已经走到最后一步,才决定反悔。”他逼近坐在几米之外的另一人,低声一句:“我们早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请放心,我会做好准备的,廖先生。” 黎攸言知道这事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他会去赴险,但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朗柒成为他的掣肘。 廖兴杰伸手,接过助手递来装着酒水的矮脚杯,语气猛然变得胶着:“趁着还没有太多蛛丝马迹被老鬼发现之前,必须把赌局开起来。 朗柒这边的情况愈发好转,可以说是感□□业双丰收,黎攸言三月独自去扫墓,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逢山奇谈》的试映会,片子剪出来之后,制作公司就面向内部邀请了一些主创人员来观摩。 此前,《逢山奇谈》的首个加长版预告已经在网上曝光,各种好评纷至沓来,朗柒的戏演得好,跟着言论也纷纷向她倒戈。 黎攸言开车接她一同去影视公司的小型放映厅,朗柒看他心情尚好,就问:“从来没听你说去看黎伯伯,他到底怎么了?” 黎攸言看朗柒今天穿的少,虽然马上就入春了,还是怕她着凉,就关上两边车窗,回头再去看她,他的目光看似温和,又未尝不是借由这些来掩饰那份犀利的洞察与狡猾。 “过去我记得你也挺喜欢他的,那时候我们两家还走得近吧。后来,我父亲有了赌瘾,还向朗总借过几次钱。你爸爸也劝过他,但没想到还是越陷越深,家产输的精光不说,还把自己的命赔进去了。” “所以你才会去过‘光明之轮’?” 黎攸言的语气过分平静,以至于朗柒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双手的颤抖。 “我母亲可以说是活活被他气死的,我对他就更没什么好挂念的。何况,连他尸首都找不着,我又要去哪里祭拜他。” “我问他的事,你会不会生气?” “不会,我说过会把这些年的遭遇慢慢告诉你的,不过真要一件件讲,也是太长了,所以你也可以找一天来我公寓。” 朗柒想到这样子便是俩人长久的独处,简直是体会到了“心猿意马”这个词的深意。过去那些年,他只是习惯了独自面对,但是往后,他定会习惯他们还有彼此的生活方式。 两人坐在放映厅第一排的末尾,娱乐圈有各式各样的美人,众人陆续入座时,朗柒向后匆匆一掠,就看见同剧组的女演员无不是个个靓丽,特别是一身深红色裙子的重要女配。 “今晚真是都很美。” 朗柒的赞叹是由衷而真诚的,倒是听在男人耳里不以为然了。 “她们再漂亮,也未及你淡雅仍矜贵。” 她记得这好像是《洞仙歌·赋金林檎》里的词:“丰肌腻体,淡雅仍矜贵,不与羣芳竞姝丽。” 黎攸言微微含笑,一句话就能动摇对方,“何况,她们也没你漂亮。” 朗柒被唬的一愣,从神情到动作都石化了,脸上的热度一下子升了上来。 等播到那段缠绵戏的时候,似乎周围很多人都在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黎攸言悄悄握住朗柒的手,她紧张万分,听见他说:“所谓命运,或许真的是别人夺不走的东西,我很庆幸,你终究还是成为了我的命运。” 朗柒手心发汗,各种翻腾的近乎娇羞的心思都让她无法冷静地思考任何一件事了,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只要他一来,她就变成过去那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简直叫她又是惭愧、又是幸福。 影片的幕后字幕放映完毕,短暂的安静之后,观众席和厅内四周的灯光亮了,如惊雷般的掌声响起,在场诸人理所当然地向导演和制片们投去钦佩与祝贺的目光。 而待到正式上映,票房一路飘红,那似乎也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黎攸言的星路比朗柒还要走得顺当一些,一个个耳熟能详的明星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他的代言产品、接洽剧本,无不是精益求精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身边能与他站在同一水平线的也只剩几个超级大腕,大小奖项也拿了不少,有名气的导演也愿意为他在圈子里打通人脉,他像是在哪里都受欢迎,就连记者也不愿写他的坏处。 前辈、后辈之中难免是会有嫉妒憎恶之流,但这无法避免,正如一直不愿承认但确实被他提携的吴肖阳,任如河都浇不息对这男人的恨意。 起初,吴肖阳也模仿过他的演技,确实得到不少器重与青睐,可是往往艺术始于模仿,亦止于模仿,想要再钻研下去,便会遇到难以逾越的瓶颈。 “韩导找我说几句话,你在门口等我?” “去吧,如果他是要再约你下一部戏,记得说要再考虑。” 黎攸言笑着拍了拍朗柒的肩头,回头看见吴肖阳紧紧盯着他们看了一会。 吴肖阳走过来,鼻翼抽动了几下,才开口:“你和朗柒……” “嗯,是的。” 他心头被扎得一疼,有些话几乎是要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早知不肯让出朗柒,又为何在当初要对他说那样的话。 “你一开始好像没这个打算。” “只是总算想透了一些事,再加上本来有些前路不知凶险,现在觉得有她在,反而能让我有如神助。”黎攸言说的极为坦然,但心底仍然是怀有自省,“明知道不该去做的事情,有时候反而该去做,何况与其让她‘永存我心’,不如抓住当下更为好。” 再如何去担忧未来而不来珍惜现在,剩下的就都是一派胡言。 “比起她来,我倒像是一无所有,但总要让她过得比现在幸福。” “你一无所有?你是无可挑剔的美男子,黎前辈。” 吴肖阳不管这话中有多少酸意和讽刺,也再不与他多言一字,转身离去。只是每一个脚步迈出去的同时,心中也逐渐产生了最卑劣的念头——要毁了他。 只有彻底毁了这个男人,才能让他闷在胸口的这一口气,长吁而出。 吴肖阳还不曾意识到,他彻彻底底地变了。 —— hungry 穷凶极“饿”。 他哪里知道,黎攸言的心底,曾经也埋着这样一个叫做“ hungry”的鬼魂。如果不是朗柒,不是选择最终要和她在一起,那么他就只能和浑身的毒与刺溃烂在一起。 第六十章 “Gloria”第二张专辑《痴情狂》终于顺利上市。如今,朗柒有足够的知名度,又有雄厚背景,要说真去进军国际影坛也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再不济演个知名导演的大片也绰绰有余,但她却屡屡找上《这么高冷算什么》电视剧的制片与导演,想要拿下女主角。 这是一部立意新颖的青春励志片,讲述一批年轻的网络游戏高手们,在成长与竞技的道路上所发生的种种故事,原著传阅率不比《封魔》来的差,每个角色都有大批粉丝,拍的好即是神作,拍的不好就要处处招黑。 朗柒一改其女神气场,从十七、八岁的高中女生开始塑造角色,剧组也是花了重金用上一流的特效,力求做到画面的真实与完美。 吴肖阳是hero娱乐用尽资源来捧红的新人,他在这部剧中首次独挑大梁,黎攸言则被柒柒忽悠去客串一个只留在女主记忆中的重要角色,三人兜兜转转,又在片场相聚了。 路上的时候,朗柒靠在他弯着的臂膀处,他轻之又轻地抚着她的长发:“没想到你会想演这部戏,连韩森导演都是被你吓了一跳。” “我就是想演自己喜欢的角色,要有挑战、有趣味,至于其他的,那都是演戏以外的事了。” 何况,朗柒已经如愿以偿,站在他的身边,就是因为想要演戏,想要和江米米一同去闯这最黑暗的时代,才想依旧留在这里的。 “你觉得呢?” “我觉得除去历史与文物以外,你找到了真正热爱的事业,我很替你高兴。” 男人说着,低头亲吻她白里透红的腮处。 黎攸言饰演引导女主进入网游竞技领域的初恋,早年因意外过世,给剧中女主角留下深远的影响。他们合作的这场爆破戏最要求特效到位,现场也得有专业的爆破人员,火势也要凶猛。 进入正式拍摄前,各方都做到安全系数最高,其中坠楼的画面可以用到替身,但一些近景免不了他们亲自上场,朗柒与黎攸言都是敬业,当然也不会推辞。 可是等到了正式拍摄前,导演跟他们谈了谈剧本上的修改,本来是黎攸言一路从火场跑出来,最后却没能幸免,死在爆炸中,但为了增加戏剧性,要求朗柒与黎攸言调换位置,她负责跑,他负责迎面扑身保护她。 黎攸言有些犹豫,只想着这么危险的爆破戏不能让朗柒来担重任,幸好这姑娘及时拦住他,说:“你只是来客串的,别得罪了导演和编剧,反正以后我也得遇上各种情况,凡事总得有第一次的啊。” “你是什么都不怕,跟个小野猫似的。”黎攸言揉了揉她的肩膀,“总之,千万不要受伤。” “嗯,我知道啦,不会的。” 他还是叹了口气,特意去叮嘱工作人员:“一定要安全,师傅。” “放心吧。” 那爆破师笑了笑。 开拍前他们试跑了几次,一切准备就绪,这场戏正式开拍,朗柒按照要求在Action的时候就卯足了力气往前跑,谁知火势效果竟然比预计的还要迅猛,爆炸的同时又影响了喷火装置,她觉得只要再慢几秒背后都快被烤焦了! 黎攸言一看火势不对,瞬间瞳孔放大,冲着朗柒的方向大喊“快跑!”的同时,也已经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接下来一声巨响,爆炸产生的气浪把他们推出几米之外。 吴肖阳与同剧组的女演员说笑着来到远处,俊俏的面孔却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扭曲了,他悚然一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朗柒……” 爆炸的气流形成巨大的冲击力,朗柒摔倒在地,膝盖也破了一大块皮,头发下摆已经烧的卷起来,衣服也被烧的七零八落,碎裂的瓦片被震下来,一切都像是来到世界末日了。 房子的四周在坍塌,朗柒想着演员最重要的就是身体和脸,于是拼命护着头部,烟雾呛在喉口让她难受得没法吸气。 黎攸言扑出去的时候也只能帮她挡了最后一道火苗,她忍住浑身热烫,惊恐万分地回头去看他。 救护车赶来,现场一片紊乱,怒骂声、哭泣声、慌乱声交织在一起,黎攸言抱着受伤的朗柒,脸上的神色已经非常难看,他拍着她的脸,颤着声音:“你怎么样…柒柒?” “我…我没事,大概就是…你先……你不要…难过。” 这一刻,黎攸言觉得纵然世间百态他什么都尝过了,但仍然没有尝过这种心爱之人在他眼前受了重创的冲击。 “我怎么会不难过……你吓死我了……” 那是他最疼爱的朗柒,他活在这世上唯一还要牵挂的女孩儿,他想要用所有微渺的力量来为她斩断灾厄。 世界都已经不在他眼里了,就算化作一缕孤魂,为她烧成灰烬,又有什么可惜,她是他唯一能与无情又庞然的世界抗衡的力量。 为情而亡,而爱不死。 当时,他们都被浇了一身凉水送往医院,朗柒住进特殊的VIP病房,黎攸言只有手臂上多了一些大小不一的水泡,朗柒则更严重一点,脸部和头部没有外伤,但背部、手臂都有一些烫伤,万幸的是浅二度烧伤占了大多数地方,虽然短期内会有痕迹和暗沉,但细心照顾还是能痊愈的。 他在门口等着医生出来,傅立勋也极其不安地来回走动着,坐在椅子上的那人破天荒地问他要了一根烟,干巴巴地抽完,又再要了一根。 “我也真是替她们操碎了心,你说当初把她们硬凑成一对,是不是真的错了,以强制强大概真谈不上好事。” 黎攸言也没了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但语气还算寻常:“凡事总是难在决定,一旦决断,无论艰难险阻,又有什么好后悔的。” “也是,我也只求不忘初心吧,哈哈。” 不久,朗赞与阮薇也赶到医院,又陆续有一些亲属和友人来来去去了几波,等到病房彻底安静下来,朗柒也是早就睡着了。黎攸言始终站在门外,不为别的,只是她的眼神告诉他,此刻,她无比庆幸在身边陪着的人是他。 到底对演员来说,身上受了伤是极为严重的打击,即便朗柒什么都不说,也还不到病骨支离的程度,可这几天心情阴郁也是必然的——最怕就是会留下伤疤,这对任何一个女孩来说都是致命的黑暗面。 短短几个小时,乌云盖顶,有无数个想法在心头浮现,黎攸言内心竟是一片宁静,他走到高级病房,坐在她床边,月光像一片柔光,将这受尽痛楚的女孩儿,勾勒出奇异的轮廓,即脆弱又璀璨,即透明又有这所有事物都无法掩盖的炽烈。 …… 朗柒与黎攸言出事的时候,江米米还在“拓谷国际保镖公司”的总部等着与她的霸道总裁来一次秘密约会。 从长白山回来以后,她抽空去了医院做检查,结果是因为先前得了病毒性感冒,又没好好治疗,落下病根导致心悸,挂了几天水调理了一下身体,这才慢慢恢复过来。 身边来来往往的员工之中,不少是退伍军人、特警,个个身材魁梧、鼻梁高挺,虽说相貌抢眼是当保镖需要掩盖的“缺点”之一,但各式各样的汉子们还是看得她简直口水都要流下来。 萧末法还在办公室亲自给一批学员做季度考核,除去工作中的实际打分,书面考试和口试也是必要的项目。江米米和他每次都是偷偷出门的,夸张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她整张秀气的脸,但她仍然是很高兴,能和萧末法牵手去剧院、咖啡厅、游乐场,即便冒着被发现的极大风险,也愿意让这份爱意慢慢发酵。 她以前没谈过恋爱,也不像朗柒那样早早地有了少女的心思,便对一个人投入那么多的痴情,她只能把一片赤忱不断地表白给他看,融化他一颗习惯淡然也更习惯淡漠的心。 萧末法完成工作以后才走出来,见她的第一眼俯身把人抱了抱,随着男人的动作,她的心也激荡起来,甚至可以看到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向上翘着。 “我有个临时任务,这客户很重要,不能不在现场。” 换言之,约会泡汤了。 江米米有些不情愿,但她知道需要没有怨言地去支持萧末法的工作,正如这人一直以来对她做得那样。 “那好吧,你去忙你的,我让你的人送我回去了。” “一会再联络。”萧末法向来也没有太多安慰的话,可她分明看见他眼底的温柔,满满的像是清澈明亮的水,都已经溢出来了。 江米米不想打扰对方,但一直很想看一看这男人工作时的状态,这也就没告诉他,让小俞送她去萧老板保护雇主的现场。 第六十一章 经济论坛,早就有会务安排好一切,各路安保、军警也来了不少,整片区域色调明亮,所有程序似乎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萧末法随专车来到现场,他穿着黑色夹克衫,戴了皮手套,行动迅速,疾步如风。哪怕只是在他打开车门、领着身后的大财阀进门前远远的一幕,江米米忽然就觉得认真工作的男人还真是冷厉得迷人。 她不甘于就这么匆匆地一眼,要小俞他们陪着走到会场附近:“你帮我想办法弄进去。” “江小姐,没有你们这样秀恩爱的。” “有本事你也秀。” 老板不能陪未来的老板娘约会,只能轮到他们这些小的倒霉了,小俞拿她肯定是没辙的,麻利地去弄来了几张出入证。 外观是巨大球型的会场到处都有西装革履的精英,萧末法一身随性的低调装扮,但眼眸深处有些难辨的情绪,他比下属更早察觉到附近有什么人在悄悄对他们监视。 正想着要不要加强人手,外面突然有一阵枪弹声响起,已然引发了不小的骚乱,危险性绝对不容小觑。 萧末法:“是什么情况。” “外围的兄弟传话,说他们看见我们的人就射击,人数不多,武器装备很猛,是有备而来。” 到处都是警报声,危险近在眼前,但“拓谷”的所有人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始终严阵以待,萧末法立即说道:“保护好汉默斯先生,A组随我去门外,在警方派遣的增援到达前,尽可能拖延住他们!” 男人才走出会议厅大门,一发子弹打在花岗岩上面,他转身以柱子为掩护,迅捷地像一阵雪浪。 “拓谷”的保镖们因为在火力上吃亏,正面交锋的情况下只能被对方一路碾压,但好在萧末法迂回迎战、围追堵截,分批将他们各个击破。 原本只能静观的小俞也早就憋不住了,对其他同仁说:“我去帮老大,你们立刻带着江小姐离开!” 他飞快跑到正厅内,顺势还将一个企图在萧末法身后开枪的男人打晕,国际会议中心的门口与前厅到处都是枪击声、武器碰撞声、肉体搏击声,所有客人与贵宾四散着躲避。 “我听见他们有说日语,那个汉默斯有得罪日本人吗?还是有利益冲突?” 一个念头在萧末法心里产生,还没细想,小俞又说:“这些不是什么小角色,动作娴熟得异常,看来主谋也算是下了一次血本。” “血本?如果是那个人……这些都只是小动作。” 萧末法眼里只有寒意,嘴角却是扬着,任谁看了这表情都觉得有些发悚:“俞修平,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呢?” 说话的同时,男人挡开迎面而来砸向他头部的一支枪柄,一脚踹倒对手,对方爬起来要往同伴那边跑,被他拿起棍子重重抽打到差点晕厥。 “对不起,老板,我想来帮你……江小姐我让人……” 萧末法恶狠狠地剜了小俞一眼,但也没时间责备,反而是一脚踢向地上那人的头盖骨:“是谁要你们来捣乱的?” 看他们的攻击形式完全就只是针对“拓谷”,并非任何一个身份重要的客人。 “别插手廖老的局!” ——果然是他。 萧末法一手虚招,引得对方爬起来打向他的左侧胸,他立刻抽起棍子打在这人手臂上,对方痛的抓不住抢,堪堪败下阵来。 紧接着,萧末法在打斗中不当心把左胳膊弄脱臼了,身上几处也多了刀伤和淤青,等到与小俞走出气氛紧张的会场,男人扫视眼前却发现江米米不但没有及时离开,此刻竟是一嘴的血,而她身边的保镖们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他的心脏在这一瞬间骤然收缩。 “你来这里做什么?!” 声音近乎是暴怒的,就连江米米也被这人吓了一大跳,她抬头看见他眼中像是含了血光,转身就要去寻仇,急忙扯住他的袖子:“我没事!真的!只是磕伤嘴唇和牙肉了……” 江米米忍着剧痛拼命解释:“刚才有个人莫名其妙盯上我了,但是他们拼命保护我,我嘴里的血是因为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撞破了……” 其实,她的嘴唇是因为被人用枪托撞伤的,但此刻要尽量去化解萧末法一脸的戾气才是首要任务,他依然沉默不言,直到她都有点发毛了,他才说:“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只是……” “江米米,你的安全比谁都重要。” 看他身上的血已经像是被雨淋了,好像也受了不小的伤,江米米死命地忍住眼泪,而萧末法已经脸色稍霁,又向下属们看去:“愣了做什么?要我再教你们一遍如何善后?保护好汉默斯和江小姐,给受伤的兄弟叫救护车。” 小俞很激动,他发现自己连双手也在微微颤抖,自从跟着萧老板出任务,鲜少遇到如此阵仗的相撞交锋,他果然是临危不乱,非常牢靠的老板。 江米米看着萧末法再次带了队伍去清理小部分的余党,她也多了太多说不清的心情——那就是她的男人,无坚不摧,光芒披身,哦,还有浑身肌肉都强韧有力。 警方很快控制了场面,萧末法要下属也把整片区域再扫一遍,不要存在错误的盲点,他回来以后,把江米米拉到身边,不许她离开半步了:“我要对整个公司负责,但你只要对我一个负责,听明白了?” “就像从前家里人把我托给你那样?” 萧末法看她好不容易止了血,但破了的嘴唇与牙床实在让人看得可怖,他的语气始终平静,可是尾音带了不稳,显得特别心疼:“闭上嘴,别说话了。” …… “Gloria”这一年还是过得极不太平,两位姑娘先后住进医院,前者自然是更为严重的伤势,江米米倒是只要擦些药,好好等伤口愈合就行了。 她知道朗柒受伤以后,当然不顾自己先去探望对方,见到躺在病床上几乎是不能动弹的伙伴,江米米整个人就傻得如遭电击,也不知究竟是为了她还是连同自己的遭遇一起,总之是抱着朗柒痛哭一阵子,惹得对方还得来安慰自己。 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怎么会……他们怎么搞的……怎么搞出这种……这种意外……” “其实也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你别哭了。”朗柒也是深深地皱起眉头,看着江米米几乎被纱布完全包住的下巴处,“谢谢你来看我,自己还受了伤不说。” “我来有什么用,又不能让你好起来一点点……” “你来了就好啊,以前我记得……你说过的,你就像是……突然出现的肉包子。” 她的话终于引得江米米破涕而笑,这话本来是她拿来逗朗柒开心的,但真正当两人遇到灾祸,需要互相汲取温暖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其实很重。 直到朗柒的药效上来,江米米才回去休息。 朗柒睡到凌晨醒过来,浑身陷在火炉般地发烫,喉咙又渴又燥,只能气若游丝地喃喃:“水……” 这时候,黎攸言合上手中正在看的《圣经》,用玻璃杯盛了水,动作谨慎地托着姑娘的上半身,把杯子送到她嘴边。 “慢慢喝,多喝点。要是想去洗手间就叫我。” 他的声音又轻又真切,朗柒盯着这男人一直看、一直看,好像很久没到他似的。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摇摇头,感觉润了嗓子以后发声不再那么困难,就慢吞吞地说起来:“自从你跟我表白以后,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觉得像做梦。” 黎攸言向来是骄傲而英俊的,此刻再加一个深情的笑容,就更让人说不出话来了。 “你听到的,也只是千万句之一。” 她不知道,还有很多很多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 有些话总是因为缱绻至深才会令人无法启齿,倘若你真心爱一个人到了深处,只会觉得时而甜蜜、时而酸涩,时而有千头万绪要予她分享,时而又心头苦楚说不出片语。 不相干的人,真是不能体会其中的万万分之一。 朗柒看上去还有些憔悴,灼烧的地方也疼得不行,黎攸言轻轻地将人搂在怀里,身上的温度微热,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太短暂了。 “你还说讲不出口,甜言蜜语讲的这么顺,腻死人了。” 可是除了朗大小姐以外,谁也没有听过他再诉情钟了,所以,朗柒也愿意相信他说的每句话。 此刻,黎攸言鼻梁边轻微的鼻影也在她眼底清晰可见,她心头蓦地一沉。 第六十二章 其实,他比谁都懂了,最黑暗的时代给原本养尊处优的朗柒带来一番番的折腾,实在是让太辛苦了,从进娱乐圈直到现在,这些日子她不曾真正快乐过。 黎攸言抱着她,俩人谁都不想打破这一刻激起的阵阵涟漪,朗柒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放重,此刻就像是他在拿着一张砂纸摩挲她的心脏。 他偏过头将嘴唇贴在朗柒的脸颊,慢慢向下游移,她四肢百骸的力气都随着他的动作飘走了,脑子里全是这男人被半边头发遮去的那副眉眼,他的姿态简直比《逢山奇谈》里的那场戏还要更像梦境。 四片唇瓣相触,朗柒的心重重地跳跃着,尽心竭力去捕捉对方任意一个渺小的反应,她感觉到他唇齿的湿润,整个人晕眩不堪,黎攸言忽而咬住她下唇,感受一刻她的甜美,方又亲吻起来。 这时候外面的夜是最黑的,永夜的寂静就像一大块黑色的幕布成为他们的背景,夜色蒙蒙,所有色彩在她眼底花成一片。 偏偏是忽然有了动静,她听见这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我们‘私奔’吧。” 朗柒几乎是震惊般地回过脸,定定地看着黎攸言,鼓点般的心跳越来越快,眼神中又是欣喜又是疑惑,像是无法肯定在这个时候听见这样一句话,又像是渴望以求的奖赏终于降临。 “如果你留在这里,也只会生出更多事端。你出事以后,整个剧组前前后后都快要来过一遍了,最‘该’来的那个人却没来,这是为什么…但眼下我没心思去找那混蛋算这笔账。” 黎攸言只知道,曾经他以为,这辈子就是注定要走那条复仇之路了,但自从回到这里,老天给了他那么好的朗柒—— “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就走了。朗柒,我不会见廖兴杰,什么都不要了。” 他只要你。 朗柒费劲地忍住心口说不清的种种情绪,不想让他看到一丁点的眼泪,即便那并不是悲伤的,她笑颜逐开,清冷的眉眼散落点点温暖:“好,我哪里都跟你去。” “小时候答应过要带你去哪里,还记得么。 Uyuni,玻利维亚的乌尤尼盐沼。” 那是世界最大的盐沼,整个高平原表面光滑、覆盖着浅水,雨后一眼望去是水天一色,无边无际的白与蓝,有着令人忘我的空旷神怡。 “不是说‘天空之境’出现的时间有限。”朗柒说着,低头去抚平黎攸言衣服下摆处的褶皱,那么自然而随意,就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现在刚过了那边的雨季,恐怕不能欣赏到最美的时候了。” 她倒不觉得可惜,总想把最美的留到最后。 “那就去意大利,我带你去Polignano a mare(波利尼亚诺海滨)吃晚餐。” 黎攸言难得这么有兴致,一边说一边也是像脑海里勾勒出了种种画面,朗柒便也打趣地说道:“那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圣经·启示录》里说:我是α,也是Ω;我是始,也是终;是昔在、今在、以后永在的全能者。α是起始,Ω是终点,二者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就像他与她。他们的爱是启程,是末了,也是过程。 如果你是朗月,我就是穹星。 …… 廖刑豪派来的手下被视作恐怖分子,大部分被当场击毙,但“拓谷”的几名兄弟在这场冲突中重伤,甚至还有一人牺牲,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损失惨重。萧末法将江米米送至医院,回头交代小俞一些事宜,最后又说:“我列了一张单子,去买些她醒来可能需要的东西。还有,不好好休息就不准放她离开房间。” 说完,这才回公司去处理各种后遗症,眼下召开会议、慰问家属都是当务之急。 等到忙得终于能抽空去看她一眼,江米米已被家人接回老家休养,他到江家的时候,江牧野正在哄她吃饭,简直宠溺得不行。 这丫头下巴一片全是淤血和乌青,嘴里的伤口也只能等它慢慢愈合,连说话都成了问题。 江牧野转头看见萧末法,嘴里对妹妹的话还没说完,就朝他走过来了,脸上写满了来者不善:“我把米米托给你照顾,你看她成什么样了?!” 这还是头一次江牧野抬高了语气冲他说话,萧末法自知愧疚,也没有任何反驳的话语,反倒是江米米急着,口齿不清地喊住她哥。 “米米,你别胳膊肘往外拐!我早看出来你们两个不清不楚。” 江米米被噎了一下,伶牙俐齿却碍于嘴里的伤不好发挥,只能忍着痛说:“你是当刑警的,治愈当初和你在一块,也没少受罪,别现在仗着身份高了那么一点点就乱给别人扣帽子!” 江牧野还要再说却苦于没有帮手,江米米冲着兄长呲牙咧嘴:“我要喝酸奶,家里没了你给我去买。” 虽说知道这姑娘是故意要支走他,但到底女大不中留,江牧野只好在他两面前伏低做小,收起一身的酷炫狂霸,遁走了。 萧末法揉了揉她的脸颊,俩人坐下来,“事情都处理得怎么样?” “你疼就少说话。” 他就简单地说了说工作,此时也是看出江米米眼睛里饱含着担忧,轻叹了一口气,主动告诉她:“我没脸告诉那些家属,他们不是为保护客户而受伤或者作出牺牲。” 江米米难得有机会宽慰他,平时在两人关系中他都是开解者的位置,如今他真正打开心扉,这平日里总冷着脸的男人,也总算是有心事能与她分担了。 “但他们保护的也是‘生命’,为了雇主也好,为了我们也好……” “这次幕后黑手无疑是廖刑豪,你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江米米点了点头,她知道那老鬼就是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叫他们不要插手他与黎攸言之间的赌局。 萧末法定了定,略沉着脸色,过一会开口了:“如果,黎攸言赴约,朗柒也必去不可,他们有事…你也不会好过。” 所以,不单单是因为朗柒是他的雇主,他就算为了江米米,也要守好大家的安危。 江米米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也不不仅是因为他做人讲道义和情谊,更是因为这男人在他的工作上赋予了尊严,还有对这份职业的坚持。 “你认为,可以触摸的痛苦,是什么?” “……是肚子上满满的肉?” 萧末法斜睨她一眼,这姑娘真是破坏气氛的高手。江米米抿嘴一笑,示意他重新说下去。 “是身上的伤一直提醒着你,这是逃避过的‘责任’。”男人将目光盯着她,但很快又看向别处:“我不会再逃避。” 江米米一愣,脸上神色显然是在说听不懂这个“再”字。 “当初,从部队离开,并不算正常的退役,而是因为一起失败的任务,才引咎离开。” 但多年后,萧末法忽然警悟,他的离开并不是为了担负起全部的错误,而是因为对那段往事无法承受,才选择一味的自责与愧疚。离开部队对他来说,虽然有无尽的痛楚,可更多的却是软弱者所享受的解脱。 话一旦开了头,才发现比想象中容易说出口,时间仿佛停驻了一刻,萧末法对她说起过去那些难以忘怀的经历。 十八岁读了军校,大二那年特招加入特种部队,五年之后又因某些需要被调去总参。 江米米没有见过这男人过去是如何一番英姿,但可以想象,他在年少时就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军人,意气奋发地怀揣着理想与抱负,想要一辈子为军队效力。 事实也就是如此,萧末法在履职期间战功赫赫,他的脸庞线条凌冽,一头按军规修剪的短寸干净利落,也是如现在这般不苟言笑,往往是标准的军官站姿,风纪扣一个不拉地扣紧了。 这样一个简直是她曾经幻想过的男人形象忽然出现在眼前,她还真有些小激动了。 “后来就当了军政机构的工作人员,倒也不是变文职,更多的还是要运用到军队学的东西,有时也会负责保护一些身份特殊的研究人员,事情就出在这样一次任务上头。” 曾经,萧末法只要回想起这桩心病,就总是不免感到沮丧般的疲懈,眼下倒是没有太多的这种情绪了,他坐得离她更近,手臂不由自主地揽在她的腰际:“当时,我也知道会有凶险,但没有去深究,谁知道……” “我太自负,还对所有弟兄保证,也对自己说‘我不会失败’,但没想到…中间出了叛徒,当然,不是我们的战友,而是我们要保护的对象。” 江米米皱了皱眉,显然是对这种情况表示不解。 第六十三章 萧末法对内情也是说得讳莫如深,他并非还要隐瞒,而是因为涉及许多保密条例没法让她知晓。 “简单说,就是有两派人都想要这个研究成果和某位研究人员,结果双方都隐瞒某些重要信息,最后落了一个两败俱伤。之所以无法挽救,也是我的疏忽。是我的骄傲,害得队伍输掉整个局面。” 当时,他应当保持最清醒的头脑,以迅捷准确的指挥引领众人全胜而退,可他饱尝过胜利的热血沸腾了,总是太过盲目地信任自己的判断,所以就是这样一场战斗外的较量,令他的人生急转直下,他颓败地离开本该属于自己一生的荣耀之地。 那个漆黑阴冷的夜晚,战友们粘稠猩红的血泅到他的身边,成为无法抹去的一种恐怖梦魇,最后,只有他一人侥幸逃生。 寥寥几句对往事的回顾,却让江米米整颗心呼呼地往下沉了无数层,可以说他承受过的痛楚,是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作为队长,应该永远站在他们前面,但我却是唯一在他们的全力援护下逃生的人。” 萧末法说到这里 ,已然没什么需要重复的了,江米米没法长篇大论,也觉得对这件事已经不需要太多安慰的言语了,便只轻轻在他颊边落下一吻:“萧末法,其实不是你的错。” 他的妹妹曾也这么说过,所有人都是如此劝他,可最过不了的一定是自己这关。但既然能对她这样详尽地说出来,某种程度上也就说明他放下了软弱,是时候去背负另一个更沉重的担子了。 每回见到萧末法,他都是挺拔如雪松的姿态,江米米从没有想过,那样静穆又冷冽的男人,也有奔腾过的热血,她心中像被一千根针刺中。 萧末法抬眼,拭去这姑娘脸上的涓涓细泪,轻轻撩开她肩头的发:“你不要哭。” 江米米吸了一口气:“如果你要去保护他们,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她一旦做了决定任谁都无法动摇,即便是他也在这方面领教得太多,可毕竟放在平时,他只要用冷到掉渣的口吻来说些偶尔肉麻的话,她还是乐于接受的,但就这件事上双方又没法轻易妥协了。 “你这是在增加我的负担吗。” “不是的。”江米米激动得扯动嘴里的伤口,但也感觉不到了,只是着急地辩解:“如果连你都无法保护我,那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的话未免有些让人无法拒绝,最后,萧末法只能目光端正而诚挚地看着她。 江米米的模样与他们初见时相较也有了显而易见的变化,她不再那么纤瘦,线条更为玲珑性感,莹白的肌肤在光线下有了光晕,折起一道迷人的景致。 有句话说“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其实拿来形容他们也并不为过,虽然没有一见钟情的罗曼蒂克,却在一日日的相处中看到了彼此的闪光。 “你已经没办法再拒绝我了,萧末法。我要和你在一起。” 江米米拿两只胳膊环住他的脖子,额头抵在男人的下巴处,趁着她哥没回来也得和这人腻歪一下,就听他在她头顶发出一声轻叹:“这事也不是我们说算,等到时候再找黎攸言。” …… “Gloria”面临停工,好在专辑《痴情狂》没有悬念地横霸在各大排行榜,这不仅归功于《焚凤》、《封魔》第二部 的杀青宣传,还有《逢山奇谈》的上映风评票房皆佳。 朗柒也以一部电影为基石,成为炙手可热的女影星,要说每场放映都有男女为之尖叫也不为过,网上也是铺天盖地的话题评论,俩人实在是风头很盛。 阿筵身世神秘,身手不凡犹如俊美邪肆的侠隐。彦君公主长发泻墨如缎,三千发丝勾了不少男性观众的魂。 “看见我家男神接吻的样子,我都羞羞了(>^ω^ “天了噜,太羡慕被吻的女演员!” “我一直在捂心口,男神脖子那里的汗流到胸口的时候,我简直要喊犯规了!!” 但也因为朗柒的受伤,《这么高冷算什么》的拍摄受到严重影响,朗赞在女儿面前示意,让剧组把她的戏滞后,等她恢复几成再回剧组,他不是没有这个面子和经济实力。 朗柒却是拒绝了,打算亲自打电话给导演辞演。大部分原因是不想因为“特权”关系耽误整部电视剧的进度,免得以后也给人落下话柄;至于剩下的私心,即是与黎攸言去世界各地旅行的机会太难得,除了小时候制作节目,那以后就这么人海茫茫地别了几多年,她太不想错过了。 他们真就什么都不管了,除了江米米,几乎也没通知任何人,先是去美国旧金山,再是又去了法国南部,最后在意大利的托斯卡纳呆的时间最长。 他神通广大,临时在这山城租了间能看到好景致的老洋房,墙色是杏黄的,还带有花园,篱笆上种满了花草。二楼有铁质的阳台,几个小小的盆栽摆在那里,倒与自己家有些相像了。 那几天早上起床,他们闲来无事就看报读书,再去买些新鲜的马铃薯、李子、干酪……午后喝着当地酿造的葡萄酒,享受难得的惬意与漫游。 到了傍晚,朗柒会去附近的街道散步,黄昏日落之际,再沿着一个个庄园返回,那时候,黎攸言应该已经快要做好晚饭,等着她回家。 梯田附近有菩提树,古老墙壁上有绚丽的花纹与阴影,下雨的时候,远方山谷还会呈现一片瑰丽的色彩,正如身在天堂。 明明真正交往不过几个月,却在这些天里如已相爱了许久的恋人。黎攸言终于相信了——命运没有给你想要的,是为了给你更好的。 他还在厨房忙活一道烤牛肉,桌子上已经摆好面包、色拉和水果,朗柒从身后忽然搂紧男人的腰腹,她笑起来连气流都动了,像带来了一阵香风。 房里有淡淡的酒味,也有橙色的余晖,男人的脸庞被镀了金光,更让人觉得这些日子宛若虚无的美梦。 这些日子里他们一起看了电影,参加音乐节,又和当地人一起去酒吧看表演,她就像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什么新鲜的、有趣的事物都能吸引她去参与。而黎攸言也是无时无刻不与她在一起,他要把所有缺失的温-存与缠绵都补回来。 晚饭端上桌的时候,热气腾腾,客厅里的味道香气如酒,酝酿着一阵又一阵的旖旎,让她比任何时候都容易醉过去。 烛光照映下的朗柒眼睛里溢满莹莹水光,简直像是楚楚可怜的眼泪,哪里有人还抗拒的了。 “好了,你这个小酒鬼不要再喝了,不是说今天你来收拾碗筷?” 朗柒却偏偏不依,纠缠着坐到男人的大腿上边,她早已不是与他一同在节目里撒娇卖萌的小女孩,柔软的身体浮凸有致,这种感观和触觉都是一种点火,看得叫人眼馋心热。 彼此近了,黎攸言低头就能清晰地看见她身上几块突兀的颜色,就像是一副名家的油画却在调色上有了一些瑕疵。留意到他的目光之后,她故意挡住被烫伤以后还没复原的手臂肌肤,实在是有些让人生起怜惜之意。 “今天的药还没擦,我去帮你拿。” 朗柒低低地“嗯”了一声,忽然就没了刚才的愉悦,黎攸言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牢牢地按住,眼色带笑,专注地凝视着她:“你一定能完全康复的,继续当所有人的女神,包括我。” “知道了,你又在哄我开心。” 黎攸言向后仰了仰身子,抱住朗柒的背,一手扶着她肩膀:“怎么会是哄你了?不然,我怎么那么喜欢你?” 他的口吻简直与十几岁时并无两样,她却听得都害臊了,撇过脸去不敢看他。 “柒柒,最近我常想起你小时候的事。” “想什么呢。” “你从小就长得格外漂亮。” “那是倚仗了基因优良的功劳。” “是啊,你最宝贝一头乌黑的长头发,眼睛又大又圆,秀气的鼻梁和小嘴,睫毛也长,一眨一眨的很讨人喜欢。你还总是欺负朗总的秘书大雄叔叔,别人问你为什么,你说因为你长得特别好看,大熊叔叔舍不得生你的气。” “被你一说,我也有印象了。” 朗柒也记得她从小就与他亲昵,这时看着男人的眼睛,整个人都像被吸到深潭里:“我有时候也讨厌你这样讨人喜欢。” “为什么?” “每次只要你对我说什么,我就完全没办法了,连点骨气也拿不出来……” “但你能让我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你,不也是你的本事。”他的手流连在她脸颊,动情地说:“哪怕你是完完全全的衣食无忧,我也始终觉得你处处需要照顾。” 第六十四章 满室灯光昏暗,彼此间的气氛愈来愈暧昧,黎攸言俯身抵住了她的唇,那是他无法忘记的面孔,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水润粉嫩的唇瓣被他贴着,此刻他眸子里的温柔像是照映了水波,男人的手顺势托住她后颈,朗柒感觉得到他不断向下游移的手,身体散发由衷的暖意,在四肢不断地扩散、再扩散,从脸颊到心口,浑身都烧起来了,火辣辣地跌宕着情愫…… 他像是想了想,终于还是松开那只手。 她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他们离得那么近,好像什么都能看清了:“除了这些呢?” “嗯?” “这些日子以来,你除了想我们过往的旧事,还想些什么?” 黎攸言摇了摇头,发现朗柒眼睛里的光黯淡下去,还没来得及问 ,她已经插话:“去拿药吧,你吃完了没?我先去把碗洗了。” “嗯。” 她离开他,马上就转身走了。 …… 新专辑过后本该是她们的第二次大型巡回演唱会,眼下俩人都伤势未愈,就只能搁置着不动了,江米米等着公司给她其他安排。 傅立勋按照助手给的地址,独自来到这座距离南法市不远的小城镇,找到她所居住的这栋民居,附近四处种了许多果树,还有矮灌木丛,给人田园的感觉,想来到了成熟的季节一定会是生机勃勃。 江米米给这人开了门,他一进来就硬声问:“她去哪里了?” “谁?” “还有谁。” “怎么了,朗柒不是还在医院养伤吗?我前两天才去看了她呀。” “别装了,现在医院里人去楼空,她除了给《高棱》的导演打电话辞演,其他谁都没通知!” 面对傅立勋直白的质问,江米米飞快又生硬地说:“我是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你的意思是她告诉你她要走,就是没说去哪里?” 被他这么一噎,她没能及时地反应,还心虚地移开目光看着一旁根本没打开的电视,这也算是默认了,傅立勋简直想要掰过她的脸:“我真是没见过比你们更乱来的,别人家明星一年才休息四天,你们倒好,一年到头都在出状况,再这么下去,假期都要比拍戏的时间多了。” “你还说我们呢,你不是也挺闲的,这段时间您亲自上医院慰问过几回了?其他同仁心里肯定得有意见了。” “今天我是来问你朗柒的事,之前几次是要来看你有没有破相。”傅立勋说着,又觉得没必要这么掩饰,最显而易见的理由她是知道的,她不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你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他忽然用手轻柔地扳过她的下巴,江米米眉心一跳,立刻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好多了,就是淤青还没消下去。” “我这里有份剧本,是一个好机会,所以特意带过来让你看看,你要是同意,我马上就去联系制片方。” 江米米等着他拿剧本出来,傅立勋看见沙发上有“拓谷”工作人员的制服,一想便知是谁留下来的,忍着刺目的画面,漫不经心地说:“萧末法那边怎么样了。” “公司方面倒也还好,不过,这次行动动静不小,他也在配合调查。” “你认为,他有多在乎你?”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江米米一愣,要是换做别人都懒得去应,但面对傅立勋,她也只好说:“那样保护我,不管是在有没有危险发生的时候,你觉得呢。” 她无措至极的时候,他都能让她静得下心,也能让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的热血沸腾。 “哪怕就像你说的,他不能像你这样,站在这条天梯的前方一直带领我,但他也愿意体谅我,试着去理解我,我能感受得到。” 傅立勋能看到她眼睛里藏着的光,是不同于别人的那种出彩,而她深信萧末法也能看得到,也不会比这人差了半分的。 江米米说完,自己也觉得耳朵发热。傅立勋一时也不知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反正看着她,一句话就溜出了口:“我真是败给你了。” 说完,就像是不过瘾似的,还加重语气重复一句:“我败给你了。” “你只想要我去喜欢别人,从不想试着喜欢我,是吗?”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怎么试着喜欢你呢?” 随着一阵沉默,傅立勋只觉得身体中有一阵强烈激荡着的失落,没法理解的一股劲,无从宣泄也找不到任何出口,那是无药可救的。 这回他们遇到危险的状况他也有所了解,萧末法对江米米的重视他也看在眼底,这姑娘对那男人也显然是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江米米,爱情总归是会教会人成长的,虽然我没有参与其中,但我也看到你变成如今这样漂亮迷人。有时候,两个人不能在一起——运气与命数,往往兼而有之。我没有这份福气,但是我祝福你,我希望你幸福。” 那些悄然滋生的情意,总能让人变得夺目,她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对象,一个很好的男人,他必然能给爱的人带来无尽的美满。 但是,她也同样没有这份运气与命数。 傅立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文件夹放在桌上,说:“来,看剧本吧。” …… 托斯卡纳实在是一个好地方,柏树与山谷相映成趣,锯齿形的塔楼、瞭望台都有一个世纪的历史,他们开车去集市买古旧的玩意,再去市中心广场的餐厅露台吃饭。 住在当地的人们还给了他们蜂蜜与桃子,用来做成的果酱味道浓郁又不至于太甜,是最自然的风味,而楼下的小马房让朗柒想念起米奇,这些日子都是仿佛都是在云端。 靛青的夜幕过后,是无月的深夜,空气里还有一些晚餐里香蒜酱与柠檬的味道,那个晚上,黎攸言睡到一半感觉身边突然有什么动静,他向来浅眠,睁开眼看见朗柒就站在他床头,不由疑虑。 “……怎么了?” 俩人无言许久,她终于扑在他的床边,轻声说:“黎攸言,我们回去吧,你去找廖兴杰,把事情解决了,好不好。” “为什么?” 她不知为何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是艰难地说:“你做噩梦了,已经不止一天了,你都没有发觉吗。” 黎攸言被朗柒的话一震,也算明白这些天来隐隐察觉出的不和谐究竟是为什么。 男人勒住她的腰,头靠在她身前,低语道:“是吗,原来我这么叫你担心。” “我不知道你梦见什么,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这样纠缠着你不放,但能猜到…那是你必须要决断的东西。” 朗柒抓住黎攸言身上的棉衬衫,他吻住她的额角:“我从来就是最倒霉、也最幸运的人。朗柒,我从来都是。” 从一个父母双全、家庭富贵美满,幼小聪颖又善良,又有名门世家的小女儿做他青梅竹马的天之骄子,到父亲遭廖刑豪那伙人的作弄,沉迷赌术迷失了心智,残忍地被抛尸海中,母亲被气到病逝,他被卖给廖老头的集团受尽折磨,最后只能化作“魔鬼”来对那些人进行无情的报复,他的人生一路下坡,好像从来没有停止过。 “你一直不知道那些年我去了哪里,其实,我去了很多地方。” 少年时黎攸言随父亲上了“光明之轮”,后者再没能活着回来,当天他也在船上,被廖刑豪的手下带走,那里还有很多像他一样被扣押的青年人,他们成为最廉价的劳动力,煤业、矿业、淘金…… 没有任何人权与尊严可言,一辈子替他们卖命到死。 朗柒绞在他胸前的手更为用力,她终于知道,记忆中他说“不要哭,我明天就来找你”并笑着离开的那天,为何会回过头来对她微笑。而那微笑带着涟涟暖意,就像是相信这人世间并没有永恒的别离。 最让黎攸言对廖刑豪记忆深刻的一天,无非是看到曾经仪表堂堂的父亲,跪在那人脚边痛哭着求他放一马。 廖刑豪没有慈悲心,可以说是这世上最冷酷的那种人,狂野、激动、兴奋,却没有浮躁和轻敌,所以长盛不衰。 老头的手下当场枪杀少年的父亲,而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瞳孔急剧收缩,却什么都阻止不了,父亲的死亡甚至没有任何价值。 黎攸言被一群人围着,他低吼一声,一下子跳起来想要反抗,肩膀顶着前方一人冲出去,将对方撞倒在地,接着又被人拖了回来,他们五六个人,硬是将他往门外拽。 “我会回来的……” 少年浑身发抖,他已被打得满脸血,但还是不住地急喘,怒道:“老鬼!王八蛋!” 他的双手死命地扒住门板,就像是要从深渊爬出来的鬼魂,对着这个连成年人都要畏惧三分的老人,发出暴怒的嘶吼:“我会回来的!从地狱爬出来!也要向你索命!!” “廖刑豪!!你等着!你等着血债血偿——!!” 第六十五章 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在绝望中爆发出的仇恨,即使有一刻让廖刑豪觉得他挺有骨气,但根本不足以令他生出半分在意。 之后,整整两年,黎攸言在残酷的生存环境中认识了那些与他同样受到廖刑豪的集团钳制的男人们,有的是因为债台高筑,也有的是遭受到亲友或家人的牵连。 他不止一次想到就这么行尸走肉地过完一辈子,但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再见到朗家的小姑娘,就有机会向那个恶鬼报仇,还是忍耐着一天、又一天。 他们告诉黎攸言,廖刑豪是霸者,他就是喜欢与强者豪赌,越年轻越有本事的才俊,他越喜欢看他们被“毁灭”。 终于,被黎攸言等到再悲烈不过的机会,廖刑豪集团旗下的煤矿发生煤尘燃烧事故,伤亡高达几十人,这场爆炸就在他们附近不远处,他趁乱逃出去,在一个村庄里给朗赞打了一个电话。 黎攸言被朗先生“赎”了出来,但他却没有跟着这位恩人回到南法市,因为他的母亲也死了,他一无所有了。 他想起过去那些中年人告诉他,廖刑豪的死敌们在世界各地,于是他辗转着找到一位在韩国玩花牌的高手。 那人看中了这位年轻人在逆境中克服绝望的勇气、拥有急智和冷静分析思考问题的能力、以及如何应对危机的过人才能,将他收做半个徒弟。 中年人带着黎攸言去了多个国家的地下赌场,也有知名的赌城,他遇到许多不同的高手和无赖,在各种地方看到不同的人与事,他们教他千术,更教他如何“做人”,因为比起千术,更重要的是能及时发觉别人是不是在讹你。 廖刑豪他们从来玩的不是“赌博”,而是“博才”。所以不是出老千,更不是赌博,而是人心的较量。 黎攸言被训练得愈发冰冷无情,他们都说那是他们见过最棒的复仇者。 那时候,他才真正认识到为何会有人选择沉溺在虚幻的博弈之中,他接触到那个乌黑污秽的世界,欲望与灵魂得到剧烈碰撞。 “我终于明白,胜负现在才刚刚开始,我想押上所有,把全部的复仇抛向一场对局,包括我的父母、我的过去,我的一切……” 他抛弃双亲赋予的名字,奔赴于无助的黑暗,用这最简单绝烈的方式与过去告别。 “有些人,根本就不想赌了,可因为戒不掉,所以才去搏命,我天生不是赌徒的命,一开始就更难以把握尺度,也做了许多错事……” “后来,我那位韩国的师傅过世了,是被廖刑豪的人害死的,我突然发现,每一次他们扔在桌子上面的那么多钱,已经不是钱,而是一个人的人生,他们把它押在那些冰冷的桌面上,真的是很可怕。我突然想着,再这样下去,我也会成为这样的人,那就算是见你都没有资格吧,我又怎么对得起帮我脱离地狱的朗先生。” 只要还能见到你,不奢求还能在你身边,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但一个人与这世界对抗真的是太辛苦了,因为想要回到光明的世界,就只能孤独的奋斗,有时候他还会充斥自我厌恶的情绪,甚至种种不得不与之对抗的劣势。 他是正在路上的魔王。 黎攸言的手心沾满她的眼泪,他将朗柒抱在怀中,她看不见他此刻温柔似水的目光:“朗柒,但我没有骗你,我也曾经以为这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在报复他的过程中虚度。可是,我不想浪费老天爷给我的最后一点希望,无论过去如何痛苦,应该看到未来,是吗。” “就算你这样说,你也无法控制内心真正的想法。你为了向廖刑豪反击,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给了自己太重的心理负担,这件事如果你不去完成,我怕你不会放过自己。” 黎攸言勾着她的脖子,给了她一个亲吻:“以前,他们总说幸运女神会眷顾我,要不然怎么给了我这好皮相,直到现在我才真正觉得,幸运女神就在我面前。” 他拿起她的手,吻在手心,朗柒只觉得一阵酥麻,尔后,男人的气息覆上眉睫,双手亲密地交缠,他揽抱住她腰际的双手有力,甚至想要在她的身上开拓,绵密的吻让人全身紧绷。 “柒柒,我是孤独又渴求得到爱的人,也是被仇恨蒙蔽过心智的人。而你对我从来都是锲而不舍的,你从未想过要放弃对我的挽回。我的痛苦、挣扎、残忍和无奈,你其实什么都懂,但你依然想要碰触我的内心。” 曾经沧海横渡,孤舟远行的他,也终于能够在今日与她真正地心意相通。 “我不会再让你孤独了,黎攸言,你以后再也不会孤单了。” 这是一句多动人的话语,胜过所有的“我爱你”,也胜过所有的言语表达。她以一己之力,换得与他相悦相守。 朗柒,但愿余生有你,因为你所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全世界。 每一个美好的瞬间,都是与你的相逢。 “所以,如果你要赴约,必须带上我,我要与你并肩作战。” “恐怕就算我再如何周密的布局,你还是会有一些危险的,朗柒,来龙去脉我会一一告诉你,但是,你真的最好不要去,这件事就不要参与,我希望你安然无虞。” 朗柒看着黎攸言的眼睛,坚定而固执地摇摇头:“其实,这些日子我在心里想过无数遍了,我和你连这样的鸿沟都已经跨过,也终于走到现在了,别的还能有什么大不了的。黎攸言,就冲着你十年都没有忘记我的份上,我也要跟着你。” 耳畔传来的真意袭上心头,男人被重重地击了一下,她闭上眼睛,因为嗓子发紧,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我要跟着你,一辈子,我都跟着你。” 黎攸言动情地俯身,唇与唇之间被浸润,微凉的触感很快就被热度取代,他拨弄她肩处的长发,手掌渐渐地揉紧她,月光下她的肌肤更显得白如牛乳。 朗柒梦呓般地喘着,他吻得越来越激烈,她甚至下意识地想要扭头避开,于是他渡了一口气给她,含她的唇瓣,热流在身体里再次涌动起来,他也恍惚,就像有人舀了一勺蜜在他嘴里,又甜又滑。 “等到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再去旅行,我答应你。” 等到尘埃落定再回来,回到他们的旅程,晒着日光驱车在路上,一起去逛画展,欣赏教堂的建筑与浮雕,看文艺复兴时期的收藏品,品尝西红柿肉末卤汁、五香火腿或者是葡萄酒,再回到托斯卡纳的艳阳下。 …… 傅立勋给江米米新接洽的那部电影叫做《最后的刺客》,这是一部以欧罗巴的中世纪历史为背景,讲述一群身怀绝技的刺客传奇的动作科幻片,编剧是美国最著名的小说家之一,也是美国verse dramas Pictures电影公司来年的重头戏,可以说它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国内合作方的未来前途。 江米米得到如此重要的机会,也是又惊喜又觉得荒谬,怎么能有那么好的试镜机会轮到她呢,而且,要试镜的是一位来自东方的女刺客,实在是酷炫极了。 不过,现下更令人牵挂的事情也是有的,江米米坐在“拓谷”总部的董事办公室,她拉下百叶窗,看见一辆银色商务车停在楼下,穿黑色夹克衫的男人开门下了车,一张坚毅沉稳的脸,身姿显眼的很,江米米看着他时就觉得心里有冒着气泡的波子汽水。 萧末法推门进来,她先是迎上去踮起脚拥抱他,他则低头轻轻地在她耳边亲了亲,又吻她的脸颊和嘴唇,顺便检查她下巴处的伤势有没有更好一些。 等到看完了,才拖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边,江米米撇嘴说:“朗柒说,他们回来了。” “嗯。” “……萧末法。” 男人听见她忽然喊自己的全名,抬脸望着她:“什么事。” 她说:“我改主意了。” 哪怕是萧末法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出她这句的意思,但当看着江米米脸上满是不舍与惆怅,他也能立刻猜到几分了。 “这几天我又想过了,你说的都对,我确实不该去给你们增加负担。他们不敢随便动朗柒,何况她是黎攸言的爱人,与我的立场不同,我去也还是添乱了。” 万一发生什么骚乱,萧末法还得多顾及一个她,无论如何设想,她都帮不上半点忙。 第六十六章 “况且,我想着那天你在会议厅需要保护我的样子,我觉得,还是得把自己照顾得更好一点,我不想让你那么难过。” 萧末法心头一阵哆嗦,又是觉得空白般地沉默了片刻,才走过去将她抱紧,低声:“你突然变得这么体谅我,我还觉得有点不能接受了。” “你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睛里有氤氲的水汽,并且脸红着,又是无比可爱:“我是认真的,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平安回来,哪怕我心里其实很想、很想和你们在一起,哪怕是我有千万个不愿意……”她顿了顿,“哪怕是爱这个人,爱到想要同归于尽。” 江米米天性爽朗而乐观,她很少说出这般肉麻又听似做作的情话,萧末法知道这是她全部的心意了—— 她想成为你披荆斩棘的力量。 但她也深信她一定是的,即使不在他身边,也一直是的。 萧末法的手在她脖颈处轻轻捏住,偶尔施力,偶尔轻抚,她觉得自己就像被看中的猎物,后颈处很快腻了一层薄薄的汗意。江米米就这么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慢慢地向后挪动身体,他抱着暖香温玉,心中慢慢沉下,在这一隅天地,他一双眸子像晕着幽光。 江米米的心脏无疑不是剧烈地鼓动着,萧末法抓着她的肩膀,她的脊背碰到沙发垫的时候又稍稍向上抬了抬,但立刻就被男人压下去,觉得浑身细胞都在这一刻尖叫,胸口处有什么东西在訇然作响。 室内摇曳着柔软的光线,来不及酝酿太多,她回应他重重印下的亲吻,迷迷糊糊地半闭着眼睛,他的动作贪恋狂妄,许久不曾碰触过这份甜蜜,他对她的关切与渴望让一分一秒都是最宝贵的体验。 正当这室内温度快要燃烧到爆表,朗柒与黎攸言居然到了,于是也顾不得腻歪,他俩只好暂时把所有事都搁下。 黎攸言一见到萧末法的表情就猜到几分,笑说:“抱歉,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他也没多问下去,两个男人自然是有正事要谈的,朗柒向江米米投去目光,只见她两颊通红,这便也在眼底蕴了笑:“我和米米先出去聊一会。” 走到门外,彼此先用嬉笑酝酿了一下气氛,江米米抬眼看着她:“怎么舍得回来了?” “想你了行不行?给你带了礼物,托斯卡纳的红酒、蜂蜜还有李子酱之类的,你肯定喜欢。” “吃货的心思是瞒不过你的,柒柒你最懂我。”江米米亲热地抱了她一会,又抓紧她的手,俏皮地问:“对了,既然出去旅行这么久,你俩应该都已经……嗯?” 朗柒却是摇了摇头,半撅了嘴:“最后一晚我也主动提了……可他坚持要等回来,见过我爸妈再确认关系。” “你们已经‘私奔’这么久,朗叔叔没把他撕成碎片都是大赦。” “他哪像萧老板那样主动,你也是被他下了迷魂药。” 江米米不禁回想起她与萧末法在拍天池拍外景时度过的一夜,那具年轻的身体挺拔犀利,身上的水珠薄薄地覆了一身,别提有多诱惑人了! 她悄悄红了脸,正想着要说些什么转移话题,朗柒神色沉静地看着她,说:“我向你借一借他,好不好。” 江米米如何不懂对方隐藏的言下之意,她点了点头,又低下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才好。 “你要相信他们,一定能有万全之策。” “我也相信你,柒柒,既然问我把萧末法借去了,就会平安地与他们一起回来。” 她眼睛也觉得有点热,又总觉得胸闷气短,抹了抹脸,说:“我觉得我真是个没用的人,什么都帮不了你们。” “有你成为我的伙伴,就是我最大的福气了。” 江米米神情低落,但眼底的目光宁静,朗柒知道她懂得是非与情理,也不需要太多的解释,明明是一些矛盾而无法统一的特点,却总在她身上神奇地被一一彰显。 “有时候,我觉得黎攸言与萧末法有些地方也很相似,只看着背影的时候,觉得他们满心孤勇……蠢得让人发指。” “是啊,逞英雄不是男人的专长吗。” 而办公室内坐着的两个男人,黎攸言待职员把茶水端进来,又退出去之后,他喝了一口碧绿的龙井,慢条斯理地率先说:“这次地点定在摩纳哥,要去别人的地盘不是明智之举,但能得到你相助,无异于是多了‘铁壁’。” “但说到底这是你和廖刑豪俩人之间的对决,黎攸言,这次依然不允许失败。” 萧末法说着,有意瞥了他一眼,黎攸言收起深思之色,点头:“现场还会有一些情况,我要事先和你说明……” 纵然江米米千万个不愿意,廖刑豪的邀约还是如期而至,最终地点定在摩纳哥的蒙特卡洛,那里有世界著名的大赌城,也是一掷千金的烧钱圣地。 因为知道凶险,她也变得分外想念他们,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简直过得比一个星期还要漫长。 如何赢过廖刑豪,乃至如何撼动整个廖氏财阀,这根本就是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蒙特卡洛拥有许多精致而奢华的娱乐场所,歌剧院、海滩日光浴、F1赛事……但这些都比不上轮盘中的骰子在旋转中闪烁激荡出的华彩。 赌场外有一处广场,种植在这里的植物生机勃勃,却又像沾染了一种邪恶的蛊惑,红屋顶影影绰绰,远处有珍珠色似的旋涡状的云。场内各种赌法琳琅满目,建筑风格也是迥异,墙壁有麝香气味,就像一座真正复古的宫殿,最严格的区域只有真正的富豪才有资格下注,而廖刑豪包下一块场地,门口有警卫把守。 谢棋楷在机场就与他们接头了,他望了望四周,说:“怎么这回她没跟着过来。” 萧末法并不想理会他的问题,姓谢的耸了耸肩,打量眼前一身黑风衣的男人,他戴着一条手工非常差劲的米色薄围巾,倒像是谁亲手织出来的,当然也丝毫不影响他那卓越而冷然的气场。 蒙特卡洛大赌场的室内富丽堂皇,水晶灯像火热的小太阳悬在半空,红色地毯与古董似的摆件更衬托奢华的风格。 此次行程,萧末法带了几位最得力的安保人员过来,同时也利用公司的能力找了一批相对可靠的保镖从欧洲其他几个城市赶过来。 再次见到这个老人,朗柒忍不住深深吸气,果然是可怕的老头,好在他们的萧老板极其可靠,哪怕是比他要更人高马大的外国佬也要惧他三分。萧末法毕竟是总参特工的出身,本来就是不可侵犯。 “年轻人,我等得都快不耐烦了,但为了让我们都保持最巅峰的状态,想必等待是值得的。”廖刑豪一边要手下清场,一边搬来椅子要他们入座。 长方形的绿色赌台,彼此的动作与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小伙子,你说我们赌什么好呢?是传统的,还是独创的。” 黎攸言知道他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权,因为这种事如果不按照廖刑豪的想法去操作,这老家伙就不会罢休的。 也因为他是“饿”鬼,在他的眼中,人命是多么卑贱。 “还是廖老决定吧,您想玩什么。” “‘黑杰克’,你看怎么样。” 黎攸言看了看坐在他右手边不远处的萧末法与朗柒,便是镇定地点了点头。 “至于筹码,就算是一亿、十亿、一百亿,对我来说都太少了,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数字,我想要的是更刺激的竞技。当我们站在死亡边缘的时候,纵然痛苦,但如果能死里逃生,这种美妙的滋味尝过一次就不会再忘了……” 廖刑豪顺着说下去,语调陡然带了笑意:“小伙子,你也曾经尝过将死之人的感觉吧?那时候你在哪里?差点要被砍手还是割肾来着?最后让别人拿命替你还了债,是吧。” 黎攸言不会被他几句话搅得心头冒火,但也只是以沉默抗拒。 “我可以先算你十亿,但是如果你输完了,接下来就要用别的来当筹码。” 廖刑豪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手下立刻拿来一套齐备的工具,包括针筒、吊针等医疗用具。 他看向气质出尘而又眼神明亮的朗柒,说:“这位朗小姐与你情投意合,她愿不愿意当你的筹码?” 朗柒心跳加快,但脸上还是维持着优雅的笑容:“廖老想要什么?” “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我想你肯定愿意成为他最后的筹码。”廖刑豪的语气带着阴森森的味道,“我要你的命。” 黎攸言拧眉,立刻说:“不行,你可以要我的命,我和你赌。” 第六十七章 ... 朗柒没有理会他的插嘴,勾起嘴角,眼神藏着她的七窍玲珑:“廖老,你想怎么要我这条命?” “你当然要签下死亡协议书,然后死法由我来决定,美丽的死亡总是动人的,所以我要慢慢放干你的血,你是因为黎攸言而死,他自是要亲眼看着你,一点点失血而死!这样才不会忘记教训,以后才不会轻易再和别人打赌。” 他就像是已经看到了这样一副情侣死别、惨淡血腥的画面,因而再度兴奋地说道:“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还那么恩爱,真是令人欣慰。不过要是她死了,你还没有赢,我就要你的这双手。” 这简直是在意料之中的残忍可怖,黎攸言不自觉地压低了嗓子:“你可以先要我的手。” “那多没意思。” 朗柒想了想,看着廖刑豪,嘴里却是说:“既然来了,就要敢于付出代价,黎攸言,我信你。” 对方也无意再与他们讨价还价,不耐烦地一挥手:“好了,说说你想要什么吧。” 黎攸言也像是知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压下心头那些发慌的思绪,恢复以往的淡然自若:“我要光明之轮,你在娱乐圈染指的所有影视公司、唱片公司,还有,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我要你让出,廖氏财阀百分之五的股份。”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在瞬间屏息静气。 “这是天文数字,我就算给你,你也敢拿?”廖刑豪也没有动怒,只是轻蔑地笑了一声。 “您若是守信,肯兑现我的所求,我当然就敢收下。” 他的话引来对方一阵放声的笑,廖老双手扶住拐杖的前头:“你要知道,和我比你还是差得远了,身经百战的经验是天赋也比不上的,我为何要在你身上赌那么大?” “你是害怕失败吧,对曾经失败的伊藤万茂做出那样严重的惩罚,就是你害怕的证据。” 俩人的话语没有一句不是在试探对方的心理,只要有一丝松懈或者警惕,都有可能被找出弱点,局面之上的本能与观察,都源于相互毁灭的一场对弈。 黑杰克,俗称二十一点,使用除大王、小王以外的五十二张扑克牌,游戏者的目标是要让手中纸牌的点数之和不超过二十点且尽可能地大。一开始荷官会给每人发两张牌,一张明,一张暗,游戏者可以选择是否继续拿牌,直至自己拿到最可能获胜的组合为止,但如果超过二十一点,那就是爆了。 通常“黑杰克”还能通过高低算牌法增加获胜概率,但在这里显然是行不通了。 廖刑豪亲手写下财产渡让书,虽然他并不认为能有机会填上他的签名。 游戏开始。 黎攸言每一局都算的谨慎,廖刑豪见他神色没有丝毫松懈,因为仅仅一次失意、一次失败,都会让他输得体无完肤。 “你来做什么,想要赢钱吗?” 年轻人继续看着手中的牌面,没有做声。毕竟,有些话就算讲了,也不见得对方能懂。他来这里不是为了金钱利益,也不再是为了复仇雪恨,而是为了他的勇气与真意。 所以才想要和这个老鬼,再赌一次。 “哦,还有一点,我在开赌前忘了警告你。”廖老鬼笑得有些不寻常,“不准出老千,一旦被我抓到你的破绽,呵呵呵,游戏就提前结束了。” 黎攸言笑了笑,廖刑豪乜斜着眼睛看他:“把一张红桃J换成黑桃10,这都是你的拿手把戏。” 朗柒也在斯托卡纳的时候就见过许多次他这样偷天换日的技术,后来她知道那些都是用血的教训换来的牌技,但男人的手法确实令人目眩,就像世纪魔术。 “廖老,我哪里有本事在你眼皮底下作弊?” “我听说你还是挺有名气的明星吧,难怪这么的浪漫主义。局势、运势、牌运……” 老头子说话的同时一直在打量黎攸言的举动,他动作轻软得不像是专业牌手,看到好牌甚至会瞳孔放大,说到底也还是太年轻了。 “那么,如果说我相信‘天意’,您又相信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让他们一直听话?因为恐惧的力量永远胜过敬畏。恐惧之力才是立足这个世界的根本。” 枯涩干涸的声音却没有一个老人应有的颓态,反而是充满了激情:“黎攸言,你不该这么平静,你应该是压抑很久了吧,想要复仇的心思憋了这么多年,终于坐到这个位置了,终于面对你的杀父仇人了。好了,不要再忍了,统统对我爆发出来吧,就是因为我,你的父亲才会惨死,你才会被卖到我们财阀……” 越感情用事,就越容易表现出惯性极强的心理特征,黎攸言在心中默默地嗤笑,廖刑豪,你真是一个老恶棍。 这个夜晚,着实能让每一个在这场游戏里的人都感到无比心跳加速的华丽厮杀。 黎攸言打的每一副牌都很艰难,与廖刑豪的对弈不亚于真正的恶战,正如他一路从黑暗中走回朗柒的面前那样满是布局与心机。 从富家少年到落魄的如一条丧家之犬,带了一身肃杀之气在三教九流的地方日夜讨生活,多少次以为自己死定了,又或者差点变成又一个像父亲那样意志软弱,输给自我的欲望的男人。 但还是挺过来了,牺牲了年轻的岁月,耗尽了纯善与赤诚的情怀,又害死受他牵连的朋友与师长,当他准备接近廖刑豪,才回到被称为最黑暗时代的娱乐圈。而重新站在聚光灯下的黎攸言,那时没有人真正理解,他是度过了怎样一段想要忘却可始终变作噩梦纠缠着他的成长经历,恨意从骨子里泛滥出来,但又被他稀释殆尽。 正如不理解游戏的人,永远无法理解游戏之中的人是如何厮杀征伐的。 忽然,他从记忆中走出来,前面传来男人讥笑的声音:“这是最后倒数第二局了,终于忍不住了吗。” 廖刑豪眼神骤变,是真正的强豪之势,手中的拐杖忽然指向桌面上的牌面花纹:“纸牌摩擦过衣服的声音,都让我听见了,你也太大意。看你牌面已经是二十点了,这张底牌想要赢我,就只能是A。” 因为只有A在黑杰克里既能成为11,也能成为1。 “它一定是A,你们搜他的身,看他还藏了一张什么牌。” …… 两名保镖走向黎攸言,眼看就要动手,萧末法的眼神立刻杀过去,叫他们的人过去挡住对方。 这时候,只听见一个清脆明朗的女声,在这杀气腾腾的氛围里简直就像一块击破冰面的碎石。 “等等。” 朗柒从座位上站起来,笑颜看似单纯,眼底又有不那么简单的思绪:“就这么让您看牌,万一不是我们作弊,岂不是吃亏了。” 廖刑豪的手下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娓娓说来:“廖老前辈,既然讲究公平,我想您也得给一个说法,如果在黎攸言身上搜不出牌,而被您扣留着的这张又不是A,那就是您赌技不精,这局是不是算您输?” 廖刑豪没有理睬朗柒,而是盯着黎攸言的脸:“这张只能是A,嘿嘿嘿,我看到你换牌了,看到了。” 黎攸言因之前过度的思考,此时额前的碎发已经略湿,但一身超越年纪的镇定气势,简直无人可及。 “廖老,我家小丫头说的也不无道理,这翻牌和搜身,不论最后是你或是我,必然是有人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你以为我会因为你们提出的条件,就让你逃过一劫?” 廖刑豪的双眼中像有熠熠燃烧的邪火:“搜身!”他脱口的一瞬,又改变主意,笑指着眼前的年轻人,命令道:“不,慢着,让他自己脱。” 黎攸言静静地抬头,视线笔直望过去,看着满脸阴翳的老人:“你自己站在这里,一件件把衣服脱了。” 演员出身的经历让他早就习惯在众人面前宽衣解带,倒也不觉得难堪,男人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幽深的眼眸像看不到尽头,嘴角噙着的笑让人看不出是有意要装还是他清冷的本性。 朗柒看着他慢慢扭开西装与衬衣的扣子,随着一阵细碎的声响,衣服轻落在地面,胸前是坚实的胸肌,臂部贲起的肌肉也充满力量感,而男人的背部线条又优美如神的杰作,像是要振翅的骨翼,留在现场的男人之中,也不乏有些看得呼吸骤急。 最后,只剩一条贴身的内裤,大长腿结实颀长,连臀型都清晰可见,不可能藏得了任何一张牌。 廖刑豪横眉竖目,示意下属把他的底牌翻开。 顿时,全场哗然—— 第六十八章 “不是A,怎么会是一张小四?!” 廖刑豪已经明白了,他被耍了。 黎攸言在与伊藤万茂玩“谎言游戏”的时候,就知道廖刑豪在旁观察,那时候就已经埋下许多伏笔,包括他故意做出的小动作,吞咽口水的动作、瞳孔的变化,乃至是呼吸的节奏。 这无疑是将弱点变成了最出其不意的武器,廖刑豪知道自己是上当了。 “本应该是我输了,但廖老您执意要看我的牌,居然让我就这么起死回生,现在,又是平局了。” 黎攸言指了指电子屏上的积分,周围的哗然被推向了制高点。 他根本就是知道廖刑豪会生疑,才故意露出许多破绽,朗柒先前并没听过他的计划,但在关键时刻做了他最想做的事。 廖刑豪被玩了一场,终于他们都来到接近尾声前的最后一局,而他决不允许被这样戏弄,整张脸气得都快变绿,他是真的发怒了。 黎攸言知道接下来他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他输掉比赛,就算他拥有最强的运气也不会是这个老头的对手。 廖刑豪斜睨一眼捡起地上衣物的他,唇边送出一个森冷的笑:“等一等,先别急着穿上。我因为害怕你会再耍花样,你就这样继续回到原位好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黎攸言笑了一声,坦荡荡地着了贴身衣物就这么回坐到桌子前,他健美而挺拔的裸身为这画面添了几分别样的美感,而另一边是早已苍老颓唐的耄耋老人。 这一老一少,一盛一衰,就像是命运给予我们的极其讽刺的最终答案,我们都要在人生河流的终点尘归尘、土归土。 可廖刑豪也绝不是无用的人,他狂笑:“我有强运,你知道吗,我曾经摸到过一副国士无双牌,靠着运气的话可能你几十年都摸不到一副的牌。” 黎攸言天资极高,也清楚天才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别,更明白天才与天才之间的细微差别在这游戏中也是致命的。 然而,于他而言,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廖老,不知您有没有认真思考过,天下无敌,未尝不是一种诅咒。” 他肃谨地进入状态,开始应付最后一场黑杰克的点数大战。赌注太大的游戏从来都是最折磨人的,它要你放下一切过于沉重的欲念,抵达超凡脱俗的境界以后——再去厮杀胜负。 廖刑豪早已高枕无忧,他做好几手准备,今天不到最险恶的关头也不打算使出来的,首先是装在黎攸言身后墙上的迷你监视器,如果能看清他的牌,红色信号灯会闪烁着给出提示。 其次,最后一副使用的扑克牌也是藏有玄机,纸牌背面的花纹与前几副有微弱的差异。但廖刑豪清楚这年轻人也不好糊弄,他也不会轻易就取出来用。 狡猾奸诈是胜负世界里的根本,最后一副牌,廖刑豪手中第一张明牌是黑桃A,按照两人事先达成的游戏规则,黎攸言可以选择买保险,就是压上一定筹码,赌对方第二张会不会是任意花色的J,黎攸言自然不想中途结束这一局。 廖刑豪又要了第三张牌,露出一只狞笑的眼睛:“开牌吧。” 但就在这张牌翻开之后,廖刑豪看见的却是一张他想也想不到的牌面——眼下的牌是黑桃A,一张7,一张5。 这一次,如果黑桃A算作11点,既是他爆牌,但如果算作1点,总和又没有黎攸言来得大。 “……怎么回事!” 他被激怒,拐杖用力撞向桌台,同时身边有保镖以冰冷的枪口抵在黎攸言的喉咙,而萧末法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来到他们身边,手中同样有枪械对准了廖刑豪的头颅。 对峙的杀气在空气中蔓延,廖老有些愕然地发现黎攸言身上的气质更为锋利了,凝而不发的眼神看着他,每一个毛孔都散发诡谲。 原是留在此处的侍应与公关吓得四处躲闪,身穿黑西装的外国人纷纷持枪,霎时,这地方成为随时都能血溅三尺的修罗场,满是血腥的□□味。 “你安插的眼线和使用的手段,我早就知道的,但不管如何,这一局已经是您输了,廖老。” 廖刑豪穷凶极恶般地笑了出来,他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真是讨人厌啊——别以为是被你抓住了把柄,其实,他早已在这之中玩出花来,他用自己印证了年轻的资本带来怎样巨大的可能性。 过去的十几年,黎攸言始终活在这个老鬼所制造的遮天蔽日般的阴影笼罩,如今,他终于能摆脱桎梏了。 这就是他们的决着。 “你是怎么知道的,到底谁是叛徒。” “你早已树敌无数,谁是背叛者都有可能。” “我要拗断你的脖子!” 廖刑豪狂怒至极,脸上是毫无惧色的邪恶,就在他起身的时候,不知从何处赶来的廖兴杰,已经带着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廖刑豪大笑,看着这个与他隔了两代的年轻人,心中也就有了数,他转而面向黎攸言,依旧笑得轻蔑:“你们为什么对付我呢,孩子,我只是把他们心中的恶魔引导出来,真正走向毁灭的是他们自己。” 因为贪恋、欲-望、名望,是他们拿起伤害家人的武器,自己纵身跳入万劫不复的火海,他只是一面反射别人内心的镜子。 “黎攸言,如果你想要钱,或者地位,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你什么都不懂,我要的从来不是财富,也不是胜利。我要的是自尊,还有我的复仇。我不是为了被你害死的父亲,而是为了无辜的母亲。我父亲自作自受,就像你说的,他可怜但不值得同情。” 黎攸言始终保持着头脑冷静、内心火热,直到这一刻,压抑了多少年的憎恨喷薄而出,他才流露出些许激动的情绪,他想要为过去逝去的岁月,还有与爱的人分开的那些日子要回一点补偿。 “廖兴杰他也早就忍你太久了,你是个冷血的恶魔,从来不在乎家族关系。” 廖兴杰看着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的老人,补充道:“廖刑豪,如果不是因为我喊你一声‘叔公’,你也没有其他继承人,你怎么会记得我的存在,当年你如何处置不听从你命令的亲人,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真是太可怕了。” 他早受够了廖刑豪冰冷的面孔,这个人能扭曲所有一切原本美好的东西。即便他们身上有一丝流淌着相近的血液,可它没有浓度,更没有温度可言。 廖兴杰是在廖刑豪的恐怖统治下成长起来的,他只是看中晚辈里天资还算不错的兴杰,就用各种手段将他从亲生父母那里夺过来养在身边,逼他面对另一个晦暗丑陋的世界。 往后,他越来越体会到天意这个词。那年在拉斯维加斯城的某处,他遇到天赋极高的青年在赌局上大显身手,廖兴杰立刻明白,有些人就算一生拼尽全力也未必能胜过,或许他能影响自己一生的运命。 廖兴杰比谁都清楚,要斗倒廖刑豪,就必须有一场一生只能一次的竞赛,而黎攸言也同样需要强大的后盾。 莫里、杨国潘甚至伊藤万茂,全是计划中的一小部分,是黎攸言献给廖兴杰的祭品。 廖刑豪的帝国早就人心不稳,这已经是此一时彼一时了,拿到他百分之五的股份,就有彻底改变董事会人员的权力。 廖刑豪看着眼前的小兔崽子,似乎是略显失望地阖上眼睛,但在同时他也意识到最大的背离者并不是谁,而是时间,是整个时代,他终究是老了,守不住那么庞大的伟业。 他眼前一黑,呼吸阻塞似得悲鸣起来,廖兴杰看着廖刑豪双眼布满血丝,知道他大脑供血不足,快要半休克了。 “我需要他在财产转让书上签字,把他送去医院。” 站在一旁的谢棋楷眯着眼睛,把手中的一根烟送进嘴里:“交给我吧,少董。” 廖兴杰没有多说什么,默许般地点了点头,他想要完全接手叔公统治的帝国,还得耗费一番大能耐。 黎攸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过去这些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里,他背负死去人们沉重的责任与期望,也承受着爱他之人的信任与猜忌,更是面对这错综复杂的恐惧与对决,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离他最近的可能只有他的死敌。 但总算是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黎攸言走下台,他没有着急穿衣服,而是直奔朗柒面前,一手勾住她的后颈,手心有潮意,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温柔而热切地吻住了。 朗柒的双手亦是忍不住随着他的牵引,勾住对方的脖子,回眼觑他,今晚的黎攸言无疑不是将过去一切算计欺骗都做到了尾声,冰冷而性感,那双眼睛漆黑敞亮得简直没办法多看。 她应该要怎么做,要如何做,都已经不知道了,只是殷切地吻着彼此,他们与往后的这些争斗再无关系了。男人的热吻烫得连脑门都在一跳一跳,满满的亲昵交缠像是冰淇淋蛋糕在她心里化开。 如果魔鬼走了,那个最黑暗的时代,也应该要结束了。 第六十九章 按照与廖兴杰的约定,“光明之轮”交由黎攸言处理,他与警方联络的时候,朗柒才知道上次他登上这艘船的时候,就已经暗中带了警察去调查情况、搜集证据。 这之后,廖氏财阀的律师们也都跟了新的主事者廖兴杰,他们主动报案,协助国际刑事警察组织调查包括操纵股市、洗黑钱等一系列跨境罪案。 廖刑豪不仅涉嫌经济犯罪,还违反赌博相关法律,被下令紧急逮捕。各道上的同仁也都知道他在蒙特卡罗输了赌局,其实这就是一种信号——廖刑豪开始倒台的信号。 萧末法一行人毫发无损地回到南法市的那天,也让江米米高兴得忘乎所以,早早地就在机场等他们。 萧老板看见她立刻就把人抱在怀里,低头亲吻她的头顶,江米米也反手牢牢地抱着他,不知这一刻该哭还是该笑,过了一会儿,又去用力抱住朗柒:“我是偷偷来接你们的,不过不知道什么情况,肖阳他也来了。” 朗柒停顿少许,回头看了黎攸言一眼,才说:“嗯,我知道了,我正好也有话想找他说。” 外头有白灿灿的日光,吴肖阳戴着墨镜站在机场不显眼的一处角落,这段日子他精神状态本来就差,整个人瘦得脸颊两侧有些凹下去,面色更加苍白,全然不复往昔的清俊狡黠。 看见朗柒的第一眼,还是忍不住关切地问:“身上的烫伤有没有好些。” “好多了。” 就算是朗柒也已经猜到那场意外爆炸的罪魁祸首多半就是他,想着曾经他们在《千秋往事》的片场相识,他是她见过最正直谦逊的男子,早知道会变成如今这般令人扼腕,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引荐他去hero娱乐。 “为什么要做这么可怕的事,你到底在怨恨什么。” “我说出来也只是可笑。” 倒不如什么都不要再问了,他也知道很多事只能去做了,才会觉得荒唐至极,可在那之前,人总是像被什么给蛊惑了,失去理智和最基本的判断是非的能力,想着如果奋力一搏,会不会让事情发生转机。 于是良知泯灭了,剩下的就是一味打着爱的名义去抢夺私利,吴肖阳觉得恍恍惚惚的,就好像前尘往事都已经殆尽了。 “这世上有人什么都高于你,确实是不公平,可也再正常不过的,我怎么就忘记了……” 他的语气很惨淡,听得让朗柒都不忍心起来:“你身上还有黎攸言想要也要不来的东西,你也有比他更好的家庭,而我喜欢他……又不仅仅是因为这些。” “他和你从小认识,又为你挡过一个大劫,我知道。” “如果当初做这些的是你,我喜欢的一定也是你,等的也是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就算你真除掉黎攸言又有什么用?” 没有黎攸言,她就会和他在一起了吗。吴肖阳想来也不知是不是值得了,他本来有大好的前程,也有大好年华,现在却什么都失去了,他毕生都会背负着对朗柒的愧疚难得心安。 但倘若真的毁了黎攸言,能够换来朗柒的青睐,能够代替甚至超越这个男人,那么他做的这些就是有价值的吗?只怕要来的东西也并非就是自己想要的了。 朗柒咬了咬唇,下定决心似的与吴肖阳再次对视,她愕然地发现依然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的心,可惜,只是走错一次,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但吴肖阳知道这时候还不能倒下,因为他身后本来就空无一人。 他听说了黎攸言和廖兴杰早就结成联盟,也知道对方的能耐,就算警方现阶段的调查结果是那起爆炸出于意外,他也迟早能把矛头指到他的头上来。 吴肖阳多少因为必须直面自己犯下的罪恶而发慌的心思,此刻总算稳定下来一点点,他凭着一口气说:“我会去自首。” 朗柒很心酸,她多想在他没有做出错事之前就去制止,暗涌的情绪总是如野兽般来得凶烈,如果当初能再让他冷静一些,是不是就能改变结局,就算爱情不一定都有结果,渴望也不一定都会被实现,我们还是能拥有幸福安稳的人生啊。 吴肖阳低着头,唇齿之间喊着她的名字,他伸出摸到她的手臂,能感觉出对方僵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他苦涩地感觉到她温暖的气息:“对不起,我辜负你的期望了。” 再多的语言都是僵硬而苍白,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松,只是摸着她的手腕,轻轻地又道了一句谢:“谢谢你,朗柒。” 终于把人汹涌的眼泪给逼了出来。 黎攸言将朗柒送回家的时候,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痕,实在是不想再让家人替她担心了。 两人来到客厅,果然朗赞与阮薇都在。长途跋涉这么久,又是高度神经紧绷的一场“作战”,朗柒是真觉得累了,一下子就扑在母亲的肩膀处,恨不得要像自家的小马米奇那样被豢养得了。 黎攸言对上朗父的眼睛,恭敬地点头:“我把柒柒送回来了。” 朗赞没有回答,只是大有一副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架势,还是阮薇先开口:“别傻站着了,饭菜已经准好了,快过来吃吧。” 黎攸言闻言看过去,一桌子荤素搭配很是好看,四人就围着餐桌旁坐下,朗赞总算问起他们去蒙特卡罗的事情,但也不往深入了说,他派了保镖去护女儿周全,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也不需要再多问。 此刻,他发现黎攸言专注地望着女儿的眼神,才说:“你总算是把债还清了。” 黎攸言难得尴尬而无奈地笑了笑,他也只有在朗赞面前会觉得汗颜。 饭后朗柒随母亲去厨房切水果、弄点心,出来的时候听见那两个人在絮絮叨叨地聊天,走近了才发现居然是黎攸言在说:“伯父,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像您这样成功。” 此话一出,其余人也都是一愣,黎攸言却不紧不慢说下去:“但你已经给过柒柒好些无价之宝了。丰厚的财富,还有最美好的亲情、人生的智慧……我也想给她更好的东西,所以即便不如您,我还是会尽全力照顾她,给她其他想要的一切。” 朗柒一路都是强打着精神,这时候听见男人这番几乎像是在求婚的话语才真正缓过些神,她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只是脑海中已经浮现那些日子与他游山玩水的片段。 白雾远方有山脉隐现,也有淌过一条接一条的河流,除去田园风光,他说还要带她去看万顷烟波、去赏千山暮景,他答应过她的事以后必然要悉数做到。 朗柒看着黎攸言与家人相处融洽的模样,心里满是说不出的幸福,简直觉得这个时刻完美得太不真实了,她托腮微笑,还猛地多出了一些幡然醒悟。 从前,总以为这男人与她处在截然相反的世界,他是暗夜,她是日光。但其实能够真正成为爱人的,必然有诸多的相似之处,才能够相守在一起。就好比α与Ω,就好比朗月与穹星,即使看上去似乎并不在同一轨迹,可还是有相同的根本。 黎攸言是被拯救的一方,但被拯救的人也能充满力量,从此更快乐地生活着,微笑着。而在没有遇见对方以前,谁不是静静地守候与等待,总要在最长的长夜过去以后,才能看得到更美的曙光。 幸而,她成为他的怀中玫瑰。 …… 离别后的重聚,免不了一场亲昵,江米米一觉睡到隔天的午时,俩人闹了大半夜,现下她也不愿动弹,趴在萧末法的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好些话,才窝去沙发吃零食。又过了一会,萧老板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发:“明天几点走?” 被他低沉的口吻一问,忽然都不想去睡回笼觉了,江米米拉着男人的胳膊,说:“你知道你的声音简直是‘低音炮’吗。” “什么意思。” “妹子们说,这种声音听多了耳朵会怀孕。” “哦,让你怀孕了。” 江米米脸红了,笑着去拍他,萧末法顺势把她搂紧怀里,她勉勉强强地带着笑容说:“幸好黎男神把你平安送回来了,否则,我肯定跟他拼命。” “黎攸言在去蒙特卡罗前,和我说了他与廖兴杰合伙的计划,但如果中途出什么差错,我真得考虑是不是直接抛弃他们。” 明知道他是说笑,又没有说笑那么简单,江米米心头颤了颤,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 “萧老板。” “嗯?” 她抬头,忽然讷讷地看了看外面的天,接着说:“我们出去吃晚饭?不如,在家吃火锅好不好,去超市买一些需要的东西。” 萧末法并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只是也根本不会拒绝她,更何况“劫后余生”的他们需要彼此的陪伴,他亲吻她的耳垂,然后被催促着快去换衣服出门。 第七十章 两人稍作乔装就出去逛街了,反正之前也有被粉丝在街上认出来的情形,别人只当萧末法是贴身保镖,并不往他处想,这次江米米也与往常没什么不同,还真就被某些小杂志的记者跟上了。 萧末法陪着江米米去了大型超市,她兴致格外地好,居然还跑去速冻区选购各种食材,周围已经慢慢聚集着怀疑她身份的路人在窃窃私语,她全然不当做一回事,低头认真地比对价格和物品,还时不时凑过来询问他的意见。 “是买羊小排还是羊腿肉?” 男人指了指前者,江米米握住他的肩膀,踮脚吻上去,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看着她眼底还有几分顽皮的意味,手臂就牢牢地把人抱住了,脸上的神色却还有一丁点儿陌生的意味。 江米米知道自己的意外袭击得逞了,免不了带着骄傲地笑起来:“行了,再买一些蔬菜差不多就可以回去了。” “这是做好准备了?” “算是给你安全归来的奖励吧。” 他也没什么好多虑的,拎着她挑选的一大包食物,俩人就像老夫老妻似的挽臂走入停车场,这姑娘又在他身边轻声耳语:“一会摆拍记得要帅点。” 不过就算叫这人不要太显眼,估计也很难吧,江米米站在车旁,笑眯眯地再次递过去一个吻,萧末法脸上依然一点笑容也见不着,却是将他唇上的触感完全送了过来。 俩人这轰动的一吻,登上八卦杂志首页,各种“霸道保镖爱上我”的话题瞬间占据人们的视野,妹子们被威严而冷淡的“拓谷”大Boss给秒杀了。 “我们居然站错CP快两年了,你们谁来感受一下!!!” “简直是霸道保镖总裁无误,等等,我们的谢影帝怎么破!!” “我找到好多以前俩人的合照和视频,原来早就有JQ惹!” 江米米从未有这么喜悦的感觉,因为早就喜欢这个人喜欢得恨不能和所有人分享这份甜蜜,他去蒙特卡罗的每时每刻又都叫她牵肠挂肚,就连在辉腾传媒工作的时候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傅立勋半酸不甜地说她:“你真是把‘恋爱’两字都写在脸上了,迟早被媒体抓个正着。” 那时候她就决定了,与其被爆料,还不如自己来公布谜底,何况她想要萧末法真正地成为她的骑士,他值得她去冒险,更值得她去珍惜,这个男人每天都能让她对生活有新的期待。 所以,为何不去昭告天下呢,她不再需要她的神,他就是往后所能陪伴她的挚友。 至于萧末法,对江米米这样的决定也是赞成,她能下得了决心公开恋情,其实也能称之为一种成长,她从天真娇俏的女孩儿长成一个女人,有热爱的事业与真诚的伙伴,也尝过爱情和欲望的洗礼,如今变得耀眼到令他无法移开视线,有时甚至要等一等,才能看清她的全部。 以后能用“正牌”的身份来挡住这妹子身边的追求者,他何乐不为。或者说,就算是要再进一步关系,他也觉得很应该。其实说实话,江米米与他曾经试想过的另一半风马牛不相及,可她炙热纯粹的感情叫他也学会了什么叫做着迷。 自从没法再把她当做亲眷,萧末法就已经栽在她手里了。 同样震惊一时的娱乐新闻,便是《这么高冷算什么》那场意外爆炸的案件有了新一步进展,吴肖阳声称爆破师是受到自己的唆使,于是向警方自首。 虽然这成为无法抹去的污点,但并不妨碍他以后还能用其他的方式出人头地,在黎攸言看来,这家伙不会被就此毁了一生。 他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与廖兴杰说到他们往后必然要面对的严峻形势,如何进一步收买人心,接手廖刑豪留下的庞大产业,全部都是这个后辈要肩负的重担。 他与廖兴杰坐在澳门的某座豪华酒店里,走廊与房间的装修很有品位,高楼窗外的灯火组成一条灿黄灿黄的绸带,各家赌场林立,廖家也有不少的生意就盘踞于此。 “廖老现在如何了?” “头发苍白,消瘦如枯骨,躺在床上静养着。” 黎攸言轻不可见地笑了:“是吗,看来是回天乏术了。” “其实,凭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还这么可怕,廖刑豪从某种方面来说,是我们不可企及的王者,我终究不是最像他的血脉,也不知道算不算可惜。” “我倒觉得这是全世界人民的福音。” 廖兴杰翘着腿,笑了:“那时候我怎么就能下定决心去做这么可怕的事情。” 这些年怎么一边瞒住廖刑豪一边扩张他的势力,如今想来也太不可思议了,但不可否认的是,黎攸言起了很大的作用,甚至很多时候他不方便出面,都由这男人来与各方周旋。 当初真的只要棋差一招,或者是被抓到一丝可疑,他们就彻底玩完了。 “你回到这圈子以后,就和那个朗家的女儿纠缠不清,我是真怕你走不到最后一步。” 别的不说,赌博最需要理智,而非情绪,他能压制一切且保持镇静才有可能坚持到和廖刑豪的最后一局。 “换个角度来看,要不是有她在,我也不可能坚持到这一步。” 他们出门的时候,有一些闻风赶来的游客兼影迷将路给堵了,黎攸言也不恼,依然很有风度地淡笑着与粉丝们打招呼,瞬间引得女孩们尖叫连连,从餐厅大门到停车点的几分钟里,各种疯狂的表白潮水般将他们包围。 “啊啊啊啊啊——!男神!男神看这里!看我!” “Frost!黎攸言!黎攸言!” “好帅!男神你帅惨了,你美哭了——!!” 廖兴杰不习惯这种狂乱的骚动,饶是意味深长地说:“当年,我大概就是被你的巧舌如簧给套进去了。” “我的个人魅力能得到少董的赏识,真是鄙人大幸。” 黎攸言说着笑一笑,给在澳门另一处酒店等他的朗柒打电话,他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能见面了。 为了证明烫伤恢复得不错,朗柒接了一家知名品牌的“蜜桃”系列内衣广告,再度创造新鲜话题。 商场店铺挂出她的内衣秀大海报招揽客人,几乎是所有路过的男女都要驻足围观片刻,那迷人漂亮的肩膀与锁骨都露出来,后背光滑柔嫩,腰线玲珑有致,是十足的美腿美臀。 好多次就连黎攸言都忍不住要留下来看几眼,回头只好去叮嘱她,最好不要再接这样让人看得心热眼馋的代言了。他也是没办法,既想要把小丫头私藏了不让人窥觊,也有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为她骄傲的矛盾心理。 而随着江米米愈发成熟的歌技与舞蹈,Gloria的亚洲巡演也开启大幕,她们到的有些地方是顶级商业演出的代名词,只有拥有绝对实力与人气的偶像,才有胆量在那里举办演唱会。 在五月迎来的MTV亚洲大奖,她们的组合丰收多个奖项成为大赢家,随后朗柒参加学校的辩论,顺利过关获得学士学位,“Gloria”的事业真正来到无人能企及的上升期。 日子过得再一次忙碌起来,转眼又到年末的时候,黎攸言通过他的人脉与手段,终于搬回到了少时居住的宅邸。 如今,那条清朝遗风的古街已被开发成旅游景点,朗柒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外边挂着“私人居所,游客勿进”的标识,跨过门槛进去以后,果然是一处曲径通幽。 大院子外加一栋两层楼的小民居,角落里点着一炉熏香,这地方用闹中取静来形容再贴切不过,院子中间搁置着两把藤椅,门里门外都有些挥之不去的巴蜀文化。 小楼前还有一条白石铺就的□□,两旁种了海棠和碧桃,二楼阳台有藤蔓垂下,窗户上是仿古木雕的冰花格子。客厅的采光很好,在窗台旁还放了一张宽敞的写字台,主人泡的一杯碧螺春正冒着热气。 这里除了景色,什么也没变。 从林翳间倾泻而下的光影恰好照在男人的侧脸,还有他的头发,他的眉毛,宛如那时拍《逢山奇谈》的画面,朗柒走过去就被他一把抱住,还笑着递了一束花给她。 “好端端的送我花是搞什么鬼。” 外面传来游客的笑闹声,黎攸言挑了一束她的发,用指尖抚顺:“进去吧,我为朗小姐您做好了晚饭。” 这条长街上的屋子纷纷飘出炊烟,两人吃完一顿简单却不失美味的晚餐,朗柒窝在沙发里下载了一个“韩熙载夜宴图”的APP,正看得津津有味,男神没收了她手里的平板电脑。 “你又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想你了。” 她有点迟钝地呆了一刻,怔怔地望着眼前微微发笑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是幼儿园车吧 从来没有哪篇文如此清水,当时只以为…… 现在想开车也来不及了~ 第七十一章 或许是因为故地重游,过去的事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的脑海。 记忆回到那天,她从花园跑出来,骄傲的像只小小的白天鹅,眼睛扑闪着看他,充满好奇与闪耀的光芒。之后,她就拉新认识的小哥哥去办家家酒,他明明比她大了许多,还是愿意耐心地陪她玩耍。 那时候两家还关系交好,黎父也还没有沉溺赌博,他对她好不仅因为父亲的叮嘱或者是对朗赞的感遇,更是源于对朗柒的喜爱。 所以当她差点被人绑架,他奋不顾身地追上去,整个人挂在车门上差点就丢了一条命,要不是有路过的便衣民警正好发现这一桩案子,后果不堪设想。 但当时是来不及去想这些的,朗柒的哭喊声充斥在少年的大脑里,他想,这是一直崇拜着他的小妹妹啊,如果她死了,他会活得比死还难受。 终于还是靠着一身的血把人救了下来,看着柒柒在他怀里哭泣的时候,他从没觉得这么欣慰过,却不知后来短短的一瞬,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天堂地狱,在一夕之间颠覆,他走得太远了,几乎快要回不来。 黎攸言心里明白,她继承父母的优秀外貌,又是心性极高的天之骄女,却还能够痴情至此,已经是他最大的福分。 “黎攸言,你知道吗。当初,别人都以为你如看着那般风光,只有我知道你回来了,可你就像一个鬼魂,又或者说,是只有身体而没有灵魂,你的血液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你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的吧。” 也许是想起过去这些年的等待,朗柒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有些苦涩:“你只要一天不出现,我就抱着你会回来的念头等下去,可我也知道,总有一天认定你不会回来的时候,我就会放弃了。” 她咽了下喉咙,闭上眼睛藏起隐隐的水光:“幸好你在我没有放弃的时候回来了。” 他们对坐在沙发上面,朗柒低下头没有再敢与他正视,黎攸言将她拢在胸口,这份触感炙热分明,叫他们舍不得再分开。 她像仍是在那个《逢山奇谈》的剧目里,悱恻缠绵的情-事这才要刚刚开始。 “我把这栋父亲卖出去的房子再要回来,就是想找回一些曾经和你一起待过的记忆,它于我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柒柒。” 黎攸言说着,低头轻咬她的嘴唇,唇齿间的一触就像一张罗网铺开,她殷切地想要表达什么,却不能出声,他就像是一个她小心维护的梦境。 可是这一切那样清晰而火热,男人的手在她的衣服下摆处徘徊,似有若无的撩拨带给人酥麻麻的痒意。一大片月光下,他的手贴上她细瘦又柔滑的腰身,随着那些触抚,她仿佛陷入一片全新的天地之中。 朗柒知道即将发生的是什么,也知道她期盼已久的是什么,可眼下又荒唐而迫切地想要逃离了。 天黑以后,那种迷乱的情切实在叫人无法抗拒,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手臂。 黎攸言将她捞过来,贴着颈间密密地吻,彼此的皮肤很暖,这一室的花香、清冽的茶叶香,与那些情愫蒸腾在一起,变作令人醺然的气息。 朗柒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与他在马场时说过的一些话,年轻女孩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更是叫人难以自禁。 “那句日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 “你在马场说的,‘我想拥抱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物,直到它被我融化’,其实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对吧。” 眼看是瞒不下去也无需再隐瞒的,他终于说出了它的真实含义:“如果能将你紧紧拥入怀里,我会用尽能让你融化的温柔。” “我就知道你耍了心眼,我知道的。” 明明是俏皮的话语,又有一种想哭的情绪,朗柒只好也用尽力气去拥他入怀,想来也是难免心酸,那时候他连一句实话都不能说给她听。 “其实也没有错,我只要用怀抱融化你不就可以了。” 因为于他而言,她就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了。 “你又花言巧语。” 朗柒攀附着黎攸言的肩膀,对方柔韧的胳膊围住她,舌尖与手掌都在她的身上作恶。 “你害怕吗,小姑娘。”他咬着她的下颌,伏在她耳边说。 “我怕你再一声不吭地走,我又找不着你了。”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 他结实有力地吻住她,素来感情内敛的朗柒也忍不住想要尖叫的狂热,只有他能激发她所有的冲动与爱娇。 泪水顺着俩人贴紧的肌肤线条处的缝隙滑落,黎攸言攥住她的腰部,朗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像被风暴带入上空,又像是在谷底的温水中浸泡,她发了汗,而他喘息中的热度同样是新鲜又真切的。 她如一株柔软的藤,依附缠绕在他强韧的胸膛前。 黎攸言摸了摸她的头发,手指顺入发丝中,虔诚无比地闭着眼睛,亲吻她的额头。愿再无岁月可以回头,他能无有遗憾地一直陪伴着她。 或许,多年后,他们的故事会被别人拍成一部传奇的传纪,也仍要是一对天成的佳偶。 何以痴情狂,且以情自深。 …… 这之后的两年,江米米与朗柒在演艺圈大放异彩。 朗柒凭借《逢山奇谈》入围釜山电影节年度最佳演员奖的角逐,初次打开韩国市场的她着了一身亮粉色长裙,红唇雪肤美得让韩国媒体们竞相采访拍照。 《这么高冷算什么》的电视剧她错过了,但最终这部热播作品的电影版仍邀请她来主演,电影的票房高开高涨,她的人气也是一路攀升。 与母亲阮薇不同,朗柒并不是获得几部大片的影响力就急流勇退,这些日子以来她片约不断,又什么有趣的都愿意去尝试,不怕吃苦学得也快,不拘泥小成本,也不吝啬女神的形象,总之是风格多变又常常叫人耳目一新。 此外,傅立勋带着有利可靠的团队,朗赞又是背后无形的推手,她成为新一代影星中的中流砥柱几乎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而江米米在国外拍摄的大片《最后的刺客》也取得不俗成绩,电视剧《封魔》第三部 也完成拍摄,朝阳时代宣布大结局将分为上下部电影进行制作。 其中最引起人们话题的即是谢棋楷在媒体见面会上正式宣布退出娱乐圈,加之先前吴肖阳入狱并退出演艺圈,“深井冰F4”成为再不可能再聚首的阵容。 此时的江米米比起刚出道时,已更加努力地克服气息不足的短板,在音域和声压、音准和高音的完成度上更加完美,现场技术与感染力近乎无可挑剔。 她与萧末法的感情也被众人看好,两位当事人慢吞吞地谈着恋爱,反而时不时就被媒体与粉丝们用诸如“又秀恩爱!!你们快去结婚啊!!!”之类的评论刷屏。 江米米倒不急着要和这位出类拔萃的萧老板修成正果,她还想留在舞台上继续竭尽全力,每当这时候,仿佛逝去的挚友也在身边了。 每年她去看河茉丽的时候,她都会记得初次参加甄选的心情与信念,而朋友永远活在光线的尽头,在永久的记忆之中。 有粉丝骄傲地说,那时候,所有颁奖典礼最好的奖都已经属于她们了。 孱弱的小苗成长参天的巨木,需要熬过冬天的雪霜,才能生长出新芽。浇灌与呵护更能开花结果,树犹如此,“Gloria”的两位女孩也不例外。 但不论何时,朗柒一直没有忘记,自从第一场演唱会起就做出的那个重要的决定。 某天,她对江米米说有事要谈一谈,“拓谷”的保镖们将两位女孩送至她们经常去的一处日式屋台。移动的车子就像一间小屋停在僻静的街角,红灯笼上标有黑色日本语,满是古早的味道。 这家店的老板与她们都熟识,江米米坐下来就点了几个爱吃的小菜,两人漫无目的地闲聊着,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都放低了声音,然后也说到了彼此的打算,还有近期要一起休假旅行的计划,甚至还开始讨论究竟萧老板与黎男神谁的“男友力”更强一些。 朗柒低头,看到两人的影子有部分的重合,心中很有些触动。能够认识这样一位挚友,曾经遇到不擅长的事就想着回避的自己,真的已经什么都改变了。 我们总是在某一刻就突然想通许多事的。 第七十二章 朗柒一开始进娱乐圈是为了黎攸言,后来,为了江米米,也为了自己。 当她第一次看到身边的小伙伴在演唱会上那么闪耀明媚,那时候就对傅立勋说,所有对江米米发展有利的资源就要优先考虑她,她愿意辅佐那女孩的事业与成长。 如果有一天,自己的离开能给予江米米更大的舞台,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因为,江米米必然是不会狠得下这个心的。 这个舞台,更该属于那一个人。 “米米,最近我和傅经理商量了一件事,我们都觉得是时候了。” “……怎么了?” “差不多……该考虑单飞的事了。” 忽然听见这个消息,江米米觉得思维有点混乱,她十分地诧异:“为什么我们要解散?有什么问题不可以解决吗?” “不是的,当然不是啊。” 看着江米米眼眶里陡然流出的眼泪,朗柒也变得神情忧悒,赶紧安慰:“别哭啊,你好好想一想,我们现在虽然还是一个团队,但很多工作不在一起进行,许多资源也不方便共享……” 何况她们一个主攻影视,一个想成为舞台天后,说得严重一些,实际上组合已经是名存实亡的。 当然了,Gloria也已经走到任何组合都想要抵达的巅峰,如果还要追求更宽广的路,就只能是各自出去闯一片领域了。 江米米端起暖暖的清酒喝了一口,但觉得什么吃到嘴里都已经没半分滋味了,她陷入一片混沌,不仅是因为接受不了要解散的消息,更令她痛苦的是,对方说得不无道理,她们的分歧随着往后的发展也会越来越不能忽略。 “可我……不想要更好的发展空间,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啊。” “我都知道这些,正因为了解你,才不想埋没你更大的可能性。”朗柒看她哆嗦起来,也知道这汹涌而来的情绪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安抚的。 “米米,现在我又不是要和你绝交,我们也不是再没有机会合作了……” 江米米还是止不住眼泪,朗柒紧紧揽住她的肩膀,安慰中不免也有些焦急了,可还是镇定下心思,劝慰着:“我离开不是为了要去哪里,我哪里也不会去的,我永远会在你身边,在你身后支持你,只要你需要,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我都能给你依靠。” 她满是对她的祝福与期冀,说出心底最大的愿望:“十年后,我还要来听你的演唱会。” 江米米觉得一个原本已被构架得完美无缺的世界被破坏了,这却是她最无能为力的事情。 毕竟,任何事都不可能永远保持原状。 她们已经在一起快五年了,从最初的磕绊到她为了她能够更坚强地面对挫折、而又什么都能依赖她,两人在合作的时候无论自己想要什么对方都能很好地给予反应,彼此的习惯和默契也已经磨合得很好。 正是因为这样,江米米害怕以后站在台上少了朗柒。 “总之,暂时只是一个提议,真正实施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米米,我相信你的,你一定能取得更大的成就。” 朗柒说到这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也是勾起唇角无奈地笑着,她何尝舍得让“Gloria”就此解散,但聪明的人应该在最适当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哪怕它会痛,也会有遗憾,但能够让“Gloria”永远停留在最光辉的时刻,未尝不是一种最好的结局。“Gloria”不是她们的终点,而是起点,是她们完成人生梦想的第一步。 便是因为种种的岁月变迁,这个组合在五周年之际,回到起点,回到南法市,举办了最后一场大型告别演唱会——巅峰之夜。 今夜,全国粉丝们都将要经历一场无法回避的大变迁。曾经两位女孩独自穿过黑暗漫长的隧道,而今,她们已经成为了能够拯救黑暗世界的“Gloria”,她们的名字叫做“青春”,一身的荣耀骄傲。 也不管五年是长或短,但生在这个年代,她们就是全部的青春。 萧末法来到后台的时候,听见工作人员慌慌张张地交谈着:“Merlin已经哭的没法上台继续唱了,怎么办,要不让先来的嘉宾上场?” “Sabrina不是在安慰吗?情况怎么样?” “就怕她也被这种情绪影响……” 萧末法看了一圈,找到认识的工作人员带他去她们所在的区域,这时候江米米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小鬼,她抱紧朗柒都不肯松手,全然不知道他已经到现场了。 但也不能怪这姑娘如此失态,因为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感觉到有什么要结束了,内心翻涌的想法太多,想要一一辨清都太难了。 她不是后悔做出这个决定,也不单单是只怀有一种情绪,这些年的回忆让她不舍,与朗柒一次又一次的并肩作战是她最珍贵的宝物之一。 可突如其来的庞大空虚将人的不安放到最顶点,同时,对未来不知如何走下去的迷惘,还有明知必须要去做却不想去做的挣扎,压在心头如鬼魅阴影。 朗柒擦了擦湿热的眼眶,抬头看见萧末法来了,一下子像找到了大救星:“台上在放我们的VCR,她在下面看着看着就哭得不行了。” 可能连男人自己都不曾发觉,这一刻看着悲伤的江米米,他的神情有了明显变化,目光也一如既往变得专注而热切。 在滂沱的眼泪中,江米米被他单手抱着,她的脸埋在他的前襟,此刻已能感觉到男人炙热的鼻息,他简直像一株强健的树木让人得以依靠。 “你再这样,我会嫉妒朗柒。” 她还是没法止住哭泣,哭得仿佛又是委屈又是难过,而萧末法是不假辞色的人,他没有太多安慰她的话,劈头就给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听见这句话的江米米又哭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泪眼婆娑地抬头,发现他眼中深情的纹路流连过她的脸庞。 “你说什么?” “不结婚也行,先搬来和我住。” “你…你做什么要现在说?” 江米米简直是被这男人单刀直入的问题给吓住了,眼下所有人都神经紧张,工作人员还等着她不落泪的第一时间就要补妆,结果他却在说些毫无来由的话。 “自从我们的关系被人知道了,一点风吹草动都影响公司股价。” 江米米重重地咽了口气,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萧末法凝视着她,想要安抚她的痛楚与伤口,又不知如何才能说得动听,他低声叹气:“我不擅长说教,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非要到终点才能停下,就像当初我离开部队,那晚你还安慰我的,记得吗。” 她告诉他,只要走到我们能走的最遥远的路,然后,停下来的地方就是终点。 江米米点点头,忽然就被他戳到了心窝。其实道理她都懂,可是,以前只要看一看身边,就会发现朗柒在身边,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朗柒心头也有不断翻上来的酸楚,她在旁看着挂满眼泪的米米,自己的泪水也一直没能停过,只能垂着头看她,这是此刻在世上最懂彼此感受的俩人了。 真要学会“断舍离”,永远比想象的还要难上一万倍。 江米米枕在萧末法的臂弯中,眼泪总算有慢慢收住的趋势,整个人先前因为哭泣而变得手脚冰冷,如今也逐渐暖起来:“我知道…我不哭了,害得柒柒也陪着我一起哭,一会黎前辈看见还不得瞪我。” 她心中踏实下来,更因为男人的安慰而渐渐静下来,再次与他对视,说:“结婚什么的肯定得再缓几年,但是,搬得近一些还是可以考虑。” 萧末法看着娇小又惹人欢喜的江米米,颜面上的笑意都无法再藏起半分,那份在俩人之间飘忽的爱情,已经是最坚固的纽带,他也许真是喜欢她喜欢得要命了。 “你玩得高兴就好。” 淡淡的语气还带了一份难得的调侃,逗得那姑娘瞬间破涕而笑了。 那边傅立勋带着黎攸言正好赶到,前者看着江米米脸上交错的泪痕,他的表情微妙地停顿了一刻,才道:“怎么样了,还不行就先让黎攸言和朗柒上去随便扯几句……” 江米米立刻摇头:“没事了,马上准备上场吧。” 朗柒扭头去看黎攸言,只要有他与江米米在,她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战胜的。 “一会要上台的衣服,好看吗?” “好看,我的审美不会有错。”黎攸言十分自然地伸手将朗柒还挂在嘴角的一抹泪珠拭去,双眸发亮得像是捎带了一片星光。 江米米顿时又有些看傻了,360°无死角的男神果然在任何地方都是那么出众。萧末法斜睨她一眼,这姑娘赶紧挽住他的胳膊,心里倒是有了一万个满足。 男人从来不会轻易表露那隐藏在冰山之下的滚烫心肝,但他却拥有火热的灵魂,更有强悍的气魄,还有让你做梦都想不到的真切柔情。 过去一心只有梦想的她,因为他伸出的双手,才更有沉淀的内涵与面对时光时的从容坦然。 他们相逢在黑夜的海上,在漩涡似的烈焰之中,从此谁都无法脱身,她只能蜷在他的身畔、爱的身畔,然后就能治愈一切伤痕。 那么,就让剩下的不朽也一起度过。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结局! 感谢小仙女们的等待,就让剩下的时光都一起度过吧,新坑#他和她的小同心#别忘了收藏哦,天才腹黑学霸X他的小肉饼74、大结局 ... 第73章 大结局: 南法市的夜幕来临,荧光棒像星火绚烂多姿,当两人再一次回到台上,全场掌声与欢呼不断。 朗柒穿着真丝长裙,款式新颖,设计师像是要挑战斜丝裁剪的极致,她正如开在人间雪白的素馨花,香气芬芳又清淡,理所当然得惊人漂亮。 而江米米刚出道的时候是公认的笑颜治愈,偶尔还有一丝“少年”的鲁莽味道,可如今她已是地地道道的女神,是足以征服一整个夜晚的王后,更是夏日晴空。 在她们人生中作为“Gloria”举办的最后一场演唱会中,江米米拿着话筒,轻轻地说:“我一直想问,为什么有人会在台下喊着我们的名字,明明是与你们不曾相识的,究竟靠着什么样的吸引,让你们在这里喊出我们的名字呢?” 她向前走几步,回头看一看朗柒:“最初和柒柒不熟的时候,也有过一些这样那样的想法,但最后幸好我们成为了彼此无法被替代的唯一。能够站在这里的我们,真的要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让我们的梦想足以发光,未来一定是充满光明的,因为,最黑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梦想是一场或热血、或惨痛的旅途,每个人在找到它之前,都只是守候着黎明的孤独旅者。 朗柒沉了一下心,才开始对江米米讲出她的感受:“你常常说,自己是世上运气最好的人,但你同样也是最努力的那个人,米米,谢谢你迄今为止给我、给FAN们带来的一切,我相信今后你作为歌手,也会不断精进,你是‘Gloria’的荣光!” 她们不止是战友,更是挚友。 江米米哆嗦了一下嘴唇,才接下她的话,说:“我也不会忘记,我和柒柒并肩作战的日子,不会忘记为了我而付出很多的柒柒。” 她真的很难忘记,这个出生不凡的女孩儿,明明是家中的掌上明珠,但从来不拿半点架子来威慑别人,与staff和合作演员的关系都是亲切真诚。 每一次彩排都极其认真地对待,每一次握手都微笑着对待每位粉丝直到最后。好几次为了学好并不是最擅长的舞蹈,悄悄地独自留下来排练到深夜,所以,总是一个人努力的柒柒,成为她最重要的依靠。 就算不擅长炒热气氛,在她难过的时候也用尽招数想要逗她开心,她们一起过生日、过元旦中秋,甚至还一起跨过年,多少欢声笑语如同就在昨日的面孔里。 她向朗柒倾诉烦恼的时候,总是能收到不厌其烦的回应,她搬家以后,两个人畅聊到天亮的往事,也成为了记忆中的闪光点。 “我是想说,柒柒,你让我获得了很多勇气与力量。但是,不管遇上什么事,只要我问候你,你都会笑着说没关系。以后,我们就不能一起被称为组合了,但希望你难过、伤心或者快乐的时候都可以想到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我想要你也可以再多依靠我一点!” 这一刻,仿佛时光倒流,她的身边还是五年前同样初出茅庐的朗柒,她们稚嫩地扮演着伙伴的角色,也把彼此当成了假想敌。 朗柒微笑着,眼中是再无法躲闪的泪光。 在千千万万的光芒之后,在曲曲折折的长路之后,唯一值得纪念的,是超越成败、跨过所有艰难的友情,还有她们的勇气、傲气与真意。 俩人牵着手,一同向几万人鞠躬:“谢谢你们!” 天将启明,五年来观众们看着她们经历过高峰,也跌入过低谷,无数人在往后回想这一夜的两位女神,只有感慨与钦羡。 曾经为了这一冠,已经舍弃了多少东西,也许只为有一天,我能予你宠辱不惊的王冠。 尾声 昨日还细雨霏霏,今早的南法市却一扫阴霾,成了万里无云的晴天,连风也不大。 江米米试了十几套装扮仍没决定要穿哪件去参加宴会,萧末法看着她实在有些无奈了,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你再不走,我就要你出不了门了。” 知道这男人一向是说得出做得到,她急忙跑进更衣室捯饬一番,可算是消停下来了。 城市另一处,朗柒在睡梦中感觉被人吻了额头,她笑着揉眼睛,从眼缝里窥见黎攸言在清晨就迎着阳光俊美如雕塑的脸庞。 “早,朗柒小姐,您的早餐好了,差不多该起床梳洗。” “黎管家,辛苦你了,你这么棒,我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那就让我永远呆在你身边吧。” 俩人显然还沉浸在新婚的甜蜜之中,不厌其烦地玩起角色扮演,她被他笑着抱起来,直到盥洗室才双脚沾地。 “晚宴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早上也已经溜过米奇,马师会照看好它。” 正在刷牙的朗柒听见这话,嘴边挂着白沫子走出来,推开窗户,外面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绿地,旁边还有一块地被盖成小型的私人马场,想必米奇正在马棚里享用着它的美食。 他们结婚之前,黎攸言也算是颇有心意了,特意在他们新居后边造了一个小型马场,就为了把米奇接过来住着,也省得朗柒总是心里挂念那匹从小养到大的小马驹。 说起来,俩人的婚礼定在西班牙,媒体一番铺天盖地的报道,但也只有部分亲朋好友得到邀请进入内场。 朗柒与黎攸言在结婚现场录制的MV在网上传开,当朗赞、阮薇与女儿女婿,还有作为伴郎伴娘出场的江米米和萧末法一起出现在镜头里,粉丝们激动得快要翻天,直呼“Gloria”与她们的另一半简直是开创了一个“美颜盛世”,画面美得让人还怎么看!! 当然,在容貌之外,“Gloria”不断突破自我,寻求创新的作品,才是人们念念不忘的经典。 虽然组合解散,朗柒依然坚持着她热爱的演员行业,并且,哪怕再忙她也抽空去南法市的博物馆当志愿者,为各国友人、老者、幼儿讲解人类文化的遗存与保护。 反而黎攸言是为了她选择退居二线,尽管时常接到廖兴杰亲自打来电话,说他如何为了内乱不断的廖氏集团而焦头烂额的消息,他也坚决不出山。 钱是赚不完的,如何好好地享受家庭生活才是正经事,何况,他也已经为廖兴杰走过一遭鬼门关。 而在这位廖董的支持与各方关系照应下,黎攸言以理事之一的身份创办了一所影视艺术学院,不仅得到教育委员会批准、有国家学历资格,同时与名校合作,并任命朗柒成为“荣誉校长”,要是以后她不想演戏了,在学校教书也是兴趣所在。 如今明星办校也是如雨后春笋接连不断,但真正办成功的却极为稀少,“朗帆影视艺术学院”单纯只开设与电影行业相关的课程,在朗柒穿梭于各地片场的时候,黎攸言就亲自坐镇学校授课。 这男人也不在乎是否名利双收,他更在乎被廖刑豪摧毁的时代能否重新出现一批新鲜血液,让整个影视界的未来看得到希望。 为了扩大学校的影响力,他们特意安排了一场邀请各界名流前来参加的晚宴,虽说看着低调奢华,但也安排一些公益慈善活动,朗柒打电话邀请江米米与萧末法,当然在第一时间得到他们的回应。 私人会所各种堂皇富丽的水晶吊灯都悉数亮起,整个会场流光四溢,从国外请来的专业乐队奏着轻扬的音乐,徜徉着浪漫而低调的气氛,不少到场的宾客小声地围着交谈,香衣靓影,高贵典雅,长桌上用了米白色的鲜花做装饰,尽显主人的不凡品位。 朗柒挽着黎攸言的手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诚恳地微笑着,眼神散发奕奕光芒,那种随性而简单的漂亮轻而易举地盖过了全场最名贵的珠宝。 台下骤然的欢呼声表达了对俩人的肯定与喜爱,每个人都在欢笑碰杯、真心实意地祝福他们,江米米喝着茶吃着甜点,还连连感叹:“说到黎男神的经历,真是太传奇。” 这小哥自幼父母缘薄,明明是少年成名却没享受过几天富人日子,青年时的遭遇就更别提了,待过地下工厂、赌坊,差点被人砍掉一双胳膊,死里逃生又与这时代的“恶鬼”不断博弈,简直太酷。 更难得的是,好像无论过上多少年,他的言行举止与穿着打扮永远都是不落俗套。 江米米与朗柒对视一眼,前者加深了笑容,拿起眼前的酒杯:“来敬我们的朗校长。” 朗柒刚要喝一口,被身边的黎攸言接过杯子,替她干了这杯。 “这是……” 明白江米米眼神的含义,她急忙解释:“他是未雨绸缪,这段时间连电脑都不怎么允许我碰。” 黎攸言对诧异的两人笑了笑:“是啊,要是我们真连小朋友都有了,你俩还没领证怎么办。” 江米米每每面对他都有一种仿佛还是女学生的娇羞感,但谁让对方就是有让男女都六神无主的魅力,于是她一个劲儿地脸红,又软软地说:“前辈你又欺负人。” 那模样看在萧末法眼里只觉得连怎样反击都是难题,只好收起复杂的表情,冷笑一声:“算上在后台那次,我求过三次……” ——婚了。 他在江米米那边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有时候,萧老板都觉得自己是被这位知名女星包养的! “那是我的错,你原不原谅我?” 男人冷着一张脸,略无奈地:“你不到一米六五,道歉还得我先低头看你。” 所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江米米是标准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身旁的黎攸言笑了出来:“萧老板,别以为娶到这两位姑娘是福气,以后还有的你发愁。” 她们性格迥异,不仅有耀眼的光环,也有骄傲的王冠,但归根究底,不轻易接受别人的感情,也不轻易对别人敞开心扉,只有真正遇到对的人,才能分享彼此的世界。 不然,黎攸言怎会愿意为了朗柒选择回归家庭,娶妻生子,幸福美满地与挚爱的人相偕一生。 在经历这许多甘苦哀乐之后,他要永远站在她身后。 “感谢各位贵宾今夜到场,让我先祝酒。”黎攸言举着高脚杯,有一部分的侧颜藏在灯光的阴影里,“祝岁月静好,爱人无忧。” 星辉漫天、人间不夜,朗柒听得出,他话里是满满的诚挚爱意。 忽然就领悟了生活的意义,每一个丽日晴天、每一个有屋檐的雨季都应该被珍惜。 眼泪总有流尽的一天,正如阴霾也总有消散的一天,再荒凉的土壤也会开出花来,再久的仰望和不可企及也能找到属于它的出口。 就像江米米那首歌里写到的,夕阳落时,不过问有几册书蒙了灰尘,生命有它的准则,诞生、成长、离别但又重聚,从此就让我们一起前进。 因为这个十年如初的男子,朗柒会永远相信这份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的痴情是不会消失的一道光,那是他说不出口的笨拙,也是他处心积虑也没能逃脱的宿命。 他们的故事没有太多激烈的悬念,也没有太多跌宕起伏叫人大笑抑或大哭的剧情,它只是娓娓道来,又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就渐次勾勒出一些色彩,等到尾声,你才能看到这段感情磅礴而浩瀚的全部形状。 黎攸言,我想,人世寂寥,幸而得你。 全文完。 2017.9.26 儋耳蛮花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的两年特别懒惰,也觉得写文这条路没希望了,但明明文里依然是热血澎湃 所以还是坚持写了下去,直到去年终于有了起色,认识了更多的小仙女,感觉被认可和喜欢着 尽管咔叽蛮还是很废柴,书也出版不了,就算这本签了约,最后还是解约,也是挺惨的吧哈哈 但不管怎么说,10月又是新的开始,但愿新坑能顺顺利利的与你们见面 那么我们就正式告别这个过去,走向新的起点吧~~~ 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 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