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白无常下线之后 作者:南雨北风 文案: 活泼嚣张女主vs正人君子男主vs病娇男二 注:女主最后和男二在一起了哈,给亲们排雷~~ 又名:《活泼嚣张与病娇he》 参考神话体系进行历史架空~(主要就是地府的一众和一个二郎神,三两个土地而已啦) 少收一只鬼,嚣张跋扈的白无常亓官山就这么下线了 亓官山怀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在山里捡柴火,并定下了回地府之后一定要整死阎王以及一众鬼差的目标。 做好了要在山里捡一辈子柴火的准备,突然又被几个士兵绑到了那个逃走的鬼魂身边。 感情,那个逃走的小鬼还是个护国大将军啊。 搓搓小手要把人带回地府,又被一大堆国仇家恨给忽悠上头,把人给放了。 亓官山沉思道:果然,我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人。烧掉阎王的胡子、撕掉判官的生死簿、拿走老黑的帽子、偷走顶头上司谢必安的钱……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都是他们的错。 她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白无常! 简明版: 白无常被贬下凡,成为一个小农女,好在天不亡她,把她送到了逃鬼身边。 不料被逃鬼的家国情怀感动,主动留下,愿意等他报效完国家再把他收走。 从此,别人道大将军身边多了一个红颜知己,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个混世魔王老祖宗…… 白无常开开心心在人间,不曾想,从最开始放走的这个逃鬼,便是一场盛大的阴谋…… ps: 1:短期种田,短期宅斗,嗯,故事进展会很快滴,估计也就是一二十万字左右吧 2:本咕咕很喜欢扮猪吃老虎的戏码,所以写来试试~如果写的不好,欢迎指正,但请温柔~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宫廷侯爵 东方玄幻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亓官山,慕如兰,呼延庭 ┃ 配角:地府众人,慕省身,江春,刘初宁 ┃ 其它:妖魔鬼怪,种田 第1章 地府(一) 天下二分,平昭国与北戎国两国争端不断。 平昭十九年春,平昭北戎两国大战,北戎王世子呼延庭一战成名,大败平昭护国大将军慕如兰。 此战诡谲,北戎呼延庭如有神助,全军无一人伤亡。平昭将士无一幸免,战死沙场。 幸得慕家亲兵相救,让护国将军慕如兰得以逃脱。 地府 数万平昭将士伏在黄泉路嚎哭不止,大喊报国志难筹,哀嚎声直达冥府阎罗殿。 一身黑龙袍,肥头肥脑的阎王老爷坐在阎罗殿上,揉揉耳朵,看了眼坐在旁边的判官,以及站在下首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一众人等。 问道:“怎么回事啊?哭的怎就这么厉害了?” 底下的一干人等欲言又止。 阎王怒目而视,瞪眼道:“怎么?在地府,在我这阎罗王的面前,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只见判官小老头皱着脸,连脸上长长的胡须都带了几分忧愁,对阎王做了个揖,唉声叹气道:“还不是平昭国的总领白无常亓官山惹得吗?” 阎王一听,眉头紧锁,又急又气,道:“她又惹出何等祸事?今日竟让地府如此喧嚣。” 判官还是欲言又止,还委屈巴巴的看了眼阎罗王,让阎王极为生气,一拍桌子道: “说!” 判官老头直起了身,帽子一抖一抖的,一副冒死进谏的模样,道,“三日前,亓官山无意把老儿的生死簿撕毁。” 判官还特意加重了“无意”两字。 “这一战本该慕如兰获胜,呼延庭大败,让人间两相争霸的天下局势就此扭转。” “可亓官山将生死簿无意撕毁,让我等不知死去的究竟是何人,无法收魂。她仗着自己是平昭国总领白无常的身份,将平昭所有将士全部写到了生死簿上,违规天数,将平昭将士全部收来。” “阎王,你可知这人间是如何评价这一战的?”越说,判官的脸越苦,苍老的声音声嘶力竭起来。 “他们都说呼延庭乃是天选帝王,得天相助。” “战场厮杀,竟出了一方死绝,另一方毫无伤亡的怪事、惨事!这叫人间怨犹不止,让被收来的数万平昭将士深感冤枉啊!” 判官似是为平昭将士抱屈,掩面而泣,擦眼角的样子分外悲戚。 牛头上前一步接话,“人间本该就此安乐,迎来太平盛世,平昭明君贤臣将一统天下。可亓官山将平昭将士全数收来,让平昭国国力减弱,不知还要多少年,才能拯救在战乱中活的水深火热的百姓。” 阎王听到亓官山三个字,早就眯起了眼睛,淡淡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马面愤慨,“王上,你可知,这么多的百姓在战乱中失去生命,会给我们曾加多大的工作量?地府早就人满为患了啊!” “让人间止兵戈的奏章,还是您亲手递交给玉帝的。说的就是地府再也无法接纳如此多的冤魂怨鬼,让人间早日太平。” 阎王讷讷的,感叹一声,“可是,是亓官啊……” 判官苦着脸,再次上谏,“王上,你可知,亓官来地府的这些年究竟犯下了多少错事?” 他哆哆嗦嗦的走到判官桌旁,拖出大约一人高的一本书卷,翻开,站定到阎罗殿的正中央。 阎王眉头一跳,觉得判官老头要搞事情。 这一本书卷他再熟悉不过,乃是地府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条禁令。 又见他拿出厚厚一摞,每本都有成人手掌那么高的本子,抱到《地府禁令》旁边,站定。 开始含恨指责亓官,“王上,地府禁令上早有写明:不许在人前现身、不许私动法术、不许私下斗殴、不许欺凌弱小、不许徇私舞弊、不许收受贿赂、不许改人生死、不许妨碍公务、不许擅离职守……” 阎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判官的声音抑扬顿挫。 过了不知多久,阎王光是听着都口干舌燥,牛头马面已经给判官递了好几回水,判官才将整本《地府禁令》读了一遍,而后悲痛万分道: “王上,亓官山,她这是将全部禁令都犯了一遍啊!” 阎王看了眼众人脸色,讨好的笑笑,“这也……没什么……吧?呵呵呵” “……” 这句话让底下五鬼群情愤慨,整个阎罗殿吵成一团。 “阎王,这都不算什么,那地府的禁令还有何威严?” “阎王,亓官早就该着重处罚了。” “王上,就是因着您的纵容,才让亓官无法无天!” “王上,此乃大事,改一国之天命,天道不容啊!”判官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阎王听着他们说话,心里有苦难言。 难道是他不愿意处罚亓官山吗? 他难道就不明白,这家伙把地府搞的乌烟瘴气,让一干鬼众有苦难言吗? 只是…… 唉,人家大有来头啊。 这时,几万年不曾开口的黑无常范无救居然说了话。 声音如雷,让人振聋发聩,“阎王,不能因为司法天神杨戬是她义兄,你就如此包庇。” 底下又吵嚷开了,吵得阎王脑袋发疼。 听了这话,阎王眉头突突直跳,只想跳脚大骂。 什么叫做他包庇?他愿意包庇吗?还不都是身不由己! 本来这地府好好的是他当老大,突然来个小祖宗,还到处搞事情,让他满三界的跟在后面擦屁股。 杨戬那厮偏心护短,武力超高,稍有不慎,他这个妹子没有处理好,那就是他这个地府老大阎罗王的错! 亓官山在地府呆的这几年,他这个阎罗当成了三界六道万能背锅侠,但凡搞出事情,全都是阎王的锅! 当初天道怕不是给亓官山落下天罚,才让她入的地府。 她只怕是老天爷的私生子,给她在天上找一个愿意知法犯法、徇私舞弊的司法天神当老哥,再来他这么一个倒霉鬼当嬷嬷,让她胡天混地到处乱来。 细数他这数千年来悲惨遭遇,奈何桥断了是他修; 地府没钱了,亓官举着他的名义到各处山神土地庙收钱,让他被玉帝痛骂; 他的胡子本该长长的拖到腰上,成为一个美髯公,却被亓官一把火烧没了; 最可怜的是他家两个美妾,长相纤细,云鬟酥腰,一副勾人美艳的好样貌,却被亓官一句“长得不够贵气”给推到了畜生道…… 天可怜见,这是小妾又不是正妻,长得贵气干什么?! 注入此类,数不胜数。 他们居然还抱怨他包庇亓官?他是这世上最想让亓官滚蛋的人! 越想越悲愤,阎王大喝一声,“够了!” 殿内刹时安静。 五双鬼眼齐刷刷的看着他。 阎王咳嗽一声,威严万分道:“依你们看,该如何处置亓官山?” 如何处置?如何处置都不为过啊! 阎王终于硬气了一回,终于要处罚亓官山了。 大殿外一个偷听的小鬼,听见阎王此话,刹时奔走相告,这个消息如龙卷风一般转瞬便流传到地府各个角落,整个地府一片喜气洋洋。 “阎王要处置亓官山了~” “阎王要处置亓官山了~” “阎王要处置亓官山了~” “……” 此时所有大小鬼差三个两个聚在一起,讨论亓官山会被如何处罚,顺便对地府的光明未来做出预想。 “我家牛头大人,可是被亓官山骗走了整整一箩筐的财宝啊。”一个小鬼夸张道。 另一个慌忙点头,“我家马面大人也是。” 牛头马面一同出公务,这两个小鬼也好兄弟一起走,同病相怜。 这时一个最低阶的白无常伸出长长的指甲,指了指阎罗殿的方向,操着阴冷的声音道:“你们哪有谢必安大人惨?” “怎么说?” “谢大人可是被诓走了他在黄泉路上所有的产业啊。” “吸~~~” 这句话让所有小鬼倒吸一口凉气,被欺压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 “还有范大人,”一个低阶黑无常粗着声音道。 又怎么了? “范大人的貌美小妾被抓去给她当洗脚婢,她思量着范大人不爱说话,就差没把范大人的家宅搬空。” “人也搬、钱也搬、东西也搬,那些雕刻好看的砖砖瓦瓦也没放过。” “听给范大人守门的小黑说,亓官山看见范大人院子里一棵长得好的树,都给挖走了。” “啧~~~” 这才是最惨的! “还有还有!”又挤过来一个低阶黑无常。 众鬼好奇的看他。 黑无常四下打量,像是害怕被其他鬼听见似的,小心翼翼,可说话声音却极大,生怕别人听不清。 “跟亓官山一起执行公务,就是我们平昭国总领黑无常花想容大人,因为长着一张不甚美丽的脸,头上还爱簪红牡丹,天天被嘲讽,说她是老母猪戴花―丑人多作怪。” “啧啧啧~~~”居然还有人身攻击! “而且她从来不执行公务,全都扔给花想容大人干。” “仗着自己是白无常,是运财鬼,到处用钱威胁别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插了句嘴。 嗯?用钱威胁? 这特么也算威胁? 见众人表情不对,那鬼赶紧补充一句,“用谢大人的钱,光明正大行贿受贿。” 原来如此! 众鬼群情激奋。 整个地府经过一番比惨大会,发现竟无一个鬼差是没被亓官山折磨过的。 小到人身攻击被她嘴毒嘲讽,大到如黑白无常般被她强取豪夺,地府成了亓官山受害者协会。 …… 而当事人亓官山,一袭白衣,此刻正在奈何桥前和孟婆下棋。 孟婆一身嫁衣长居奈何桥,长相美艳无比,眼波流转间,具是潋滟流光,端端妖娆。 亓官下棋下不过她,趁其不备,将对方棋子扔到孟婆汤锅里,看的孟婆身后小鬼敢怒不敢言,气鼓鼓的。 眼见着就要输了,孟婆又落一子,巧笑嫣然,柔声道:“地府今日,你的传闻甚多,不去看看吗?” 不行!再下就输了! 亓官的注意力全在棋盘上,听到孟婆如此说,心想:正好悔棋。 于是两手往前一伸,打乱棋局,无赖道:“也是,我去阎罗殿看看,看看老头子在搞什么鬼。”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剩下守在奈何桥附近的小鬼对她怒目而视。 此人实为无赖,下不过人就说不下了。 小鬼开始和孟婆嘀咕,说她坏话。 走在前头亓官正好听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嘲讽道:“穿一辈子嫁衣也嫁不出去,老女人!” 此话一出,奈何桥一众小鬼战战兢兢不敢动弹,拿眼偷瞧孟婆大人。 果不其然,孟婆美目一凛,周身具是戾气,“咔哒”一声,捏碎了手中的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亓・全面犯禁・官・惹众怒・山前来报道~ 第2章 地府(二) 阎罗殿上,阎王等人正在思考该如何处罚亓官山。 牛头说话不过脑子,直接建议道:“不若把亓官山扔进十八层地狱,让她饱受煎熬。” 这地府谁不知道亓官山乃是武将出身? 若非此女打人的本事一等一的高,何至于在地府欺男霸女、欺行霸市、横行霸道,竟无一人敢反驳? 阎王黑脸斥责,道:“你是想让她将十八层地狱拆毁,让我重建吗?” 牛头悻悻退下。 黑无常早已不堪亓官山骚扰,对阎王说,“她犯的禁令,不仅触及地府条例,更是触犯天规。不若将她彻底打入凡间,受那轮回之苦。” 马面补充道:“听闻她每每上天,总是对大小神仙颇为不敬,福禄寿三星、喜神、财神都对她极为厌恶。我们把她打入凡间的消息放出去,到时候必将生生世世悲苦。” 阎王皱眉,“不可不可,天庭处处皆是二郎神耳目,亓官山若是落入凡间,只怕杨戬要把天戳个窟窿,我等必遭大罪。” 判官劝谏,“那我们就隐瞒消息,偷偷让倒霉鬼跟着她,让她一辈子倒霉,再给她安排一个长长的寿命……” 话音未落,就被阎王极为粗暴的打断,语气中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杨戬也不是个傻子,亓官山隔三差五就跑上天找他,我们将她打入凡间,到时杨戬长时间见不着人,还不是要来问责我们?” “如若被他知晓我们私自处罚亓官山,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沉默良久的白无常终于开口。 白无常头戴高帽,脖子上挂一条锁链,浑身都透着阴冷。 脸上一直是一副算计人的表情,说起话来阴恻恻、皮笑肉不笑的。 他操着尖细的公鸭嗓说道:“王上,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让亓官山自愿接受处罚。” 阎王眼皮都没抬,“讲!” 白无常张嘴,扯动嘴角边的脸皮,面带阴笑道:“不知大家可还记得,亓官山为何会来地府?” 众人沉思不语。 白无常阴恻恻的念出史书上对于亓官山的记载,“西岐有上将军亓官,性嗜血,好杀降,载国运,违天德,担封神之荣,下地府九阴……” 判官老头摸摸胡子,道:“你既知晓当年她是杀降太多才被打入地府,今日便该知道,她不顾万千将士性命,本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她认错,只怕很难。” 白无常道:“判官老爷此言差矣,当年亓官山愿意因杀降受罚下地府,现在,她必然愿因杀人受罚入凡间。” “到时候就算杨戬真的找上门来,我们也有话说。” “一来,此举和她当年杀降如出一辙,我们处罚她也无可厚非; 二来,这是她自愿下凡,给她戴个内心有愧良心难安的高帽子,好好称赞称赞她,杨戬必是有苦难言。好歹他也是司法天神,总不至于闹的太过火。” 阎王摸摸胡子,此言有理,颇为可行。 遂道:“就这么做。” 判官只觉漏洞百出,提醒阎王,“王上,亓官下地府,还是有神力的。而且她在地府嚣张跋扈,过的比当神仙自在得多。入轮回,那可就没有神力,只是凡人,任人宰割。您觉得,她会同意吗?” 此话让众鬼呼吸一滞,白无常尤甚,面皮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 确实,如果答应,她就是傻了。 阎罗殿陷入了深沉的安静之中,沉默的可怕。 过了半晌,白无常脸色复又欣喜,“我们可以骗她。” “地府要转世的魂魄其实还少了一个,我们就对她说,要她把那个丢失的魂魄收回来,一收回来,就能归来。” 黑无常面如锅底,粗声道,“那有什么用?还不是只在人间待一小段时间。” 白无常沉默良久,才道,“……便是能稍稍离开地府一小会儿,那也是极好的。” 这话叫人无从反驳,地府这几方大佬,早已被压迫的分外卑微。 牛头不甘心道:“……那,她私自更改生死簿,乱收人命……这些都不管了?” 判官摇头无奈道:“如何管?” “真计较起来,亓官早就罪无可恕,我们给她找个坡,让她下了,地府清净几日也好。” 马面那张看不出表情的马脸上,此刻竟能令人明显读出愤慨与不甘。 阎罗殿的大门“咣当”一声,被人非常嚣张的打开。 进来的是亓官山。 白无常和黑无常一样,乃是一种职位。 居白无常之位者,皆是一袭白衣。虽根据每个白无常喜好不同,每个人一身白色的打扮略有差异。可大家打扮的都像个鬼差。 像亓官山这样,头上戴了个白色的凤冠,硕大的明珠衔在凤嘴上,身上轻纱飘然,愣是要将白衣穿出一种如神似仙,偏生这之中还要带着一股雍容华贵的,实在没有。 每次看到亓官山的无常服,谢必安就一阵恼火。 这……都是花他的钱置办的! 白无常是运财鬼,是地府最有钱的官职,越是高阶,越是有钱。 谢必安乃是地府巨富,亓官山也不差。 奈何她大手大脚,不,巨手巨脚的花钱,总是免不得要盘剥其他人。 谢必安作为她的顶头上司,乃是受她盘剥第一人。 其他鬼都穷,再被她压榨剥削那都是有限度的,只有谢必安,对谢必安的剥削压榨是无限的。 往事不堪回首,不管怎样,就算不能结果了她,也该让她吃吃苦头。 想到这儿,谢必安嘴角勾起一抹笑,这笑容可怖,比哭还难看上几分。 亓官山大摇大摆的走进殿来,阎王见她,下意识的想要把自己藏到桌子底下去。 判官看着放在大殿尚来不及收拾的“罪状”,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牛头马面和范无救则是冷冷的看着她,一副要和她同归于尽的模样。 亓官山看着他们,冷哼一声,眉宇凌厉,道:“听说,你们要处置我?” “呵呵呵,没有没有,谣传谣传……” “……”x5,阎王,刚才…… 你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判官看亓官山嚣张的表情,心中万分悲苦。 这亓官山,长得真是一副好样貌,若不是被她折磨太过,看到她这幅模样,还真没法直接把她和嚣张跋扈四个字联系起来。 亓官山长相将娇俏可人描绘到了极致,不管如何摆动神情,总是似娇似嗔,一举一动看着,都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和你撒娇。 可她做的事情…… 唉,不提也罢。 从脸上唯一能读出她本来面目的地方,就是那双鹿眼。 别人的鹿眼水汪汪的,含情脉脉的。 她的眼中精光四溢,时不时打量别人,常态之下,自然而然的,就能透出一股子阴狠毒辣,令人见之心惊胆寒。 不过那样的眼神,是她初来地府之际才有,现在被她深深掩藏。 地府众鬼战斗力低下,经过数千年,她用不到骨子里的阴狠,眉目之间神情淡漠。 由此,欺骗性更强! 她看着就是个小小年纪,忧思甚深的可爱姑娘。 偶有嚣张,那也更显娇俏。 唉……判官心头长叹,小老头脸咒成了苦瓜。 此乃天生孽障啊。 未等亓官山继续开口,谢必安率先迎上去,操着阴冷的声音,好声好气和她说道:“阿山,这件事,你看你啊,真的做错了。” 亓官给自己拉了把椅子,判官眉头一跳,那是他的判官椅。 “那又怎样?人数不是都齐了吗?反正我们是收魂的,数目对了不就好了?”亓官斜眼看他。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谢必安皱眉,阴阳怪气道,“不对啊,还少了一个呢。” “还少了一个?”亓官山也吃惊,眉头皱起,平添几分艳丽。 阎王趁热打铁,总算想到了白无常的提议,道:“阿山啊,我们都护着你,你乱收人的事情我们就不管了,不过这少了一个,你可得自己把他收回来。” 判官摊手,为难道,“其他小事我们都能庇佑,只不过这少了一个魂魄,还是战场上的魂魄,这件事大了去了,我们没法包庇你啊。” 阎王和白无常赶紧附和,其他三鬼冷眼看她,沉默不语。 看着表情各异的地府高层,亓官山心头冷笑。 什么庇护她?还不是变着法子想要处罚她? 真当她是个傻子不成? 不就是少了个魂魄吗? 过去她少收的魂魄还少吗? 不就是想拿这件事做筏子,要算计她吗? 也罢,反正他们也搞不出什么大动作,她让他们处罚处罚便是。 省得地府的人总说阎王不公,说她嚣张跋扈。 让他们处罚一回,这总没话说了吧。 亓官山清清嗓子,娇声道:“那你们看,该如何处理?” 白无常凑到她身边,说道:“我们想着,你走人间一趟,把那个丢失的魂魄收回来,这件事情就了了,从此揭过,你看如何?” 亓官试图从白无常的脸上读出点什么,奈何此鬼一直是一副阴阳怪气的面皮,脸上扯着像拿针缝住了似的怪笑,委实看不出任何东西。 遂放弃。 反正人间也挺有意思,平时里她闲逛还要记她私闯人间一宗罪过,她去光明正大的走一遭,倒也无妨。 于是一口答应下来,“行吧,我去人间走一趟,什么时候走?” “马上就走!”阎王匆忙道,生怕亓官反口,为避免夜长梦多,要将她早早送走。 亓官生气,但也不愿和他计较,问了句,“从哪里走?” 牛头接话,“自然是轮回道,谁都跟你似的没规矩,从其他入口到处走吗?哼!” 哼! 亓官更用力的哼了声,以示不满。 她转身,如走马观花般信步走向轮回道,白无常眼珠一转,对牛头马面说,“你们去送送亓官。”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追上了她,说:“我们送你下轮回。” 白无常见黑无常整个隐匿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神色,嘴角勾了勾。 ** 轮回井口,亓官正想自己跳下,感受到身后一个大力,她被推入井中。 这叫她心头一凉,同时脑海中怒意横生。 牛头马面真是好样的,居然让她灵魂入轮回,把身体留在地府。 那她还怎么收鬼! 原是打了叫她去人间受苦的主意! 等她回来,必要报复! 念头方将生起,脑中白光一片,亓官刹时失去意识。 站在轮回井口的牛头马面看着手里亓官的身体,互相看了看,回了阎罗殿。 阎罗王的下巴都要吓掉了,瞠目结舌道:“你,你,你们,你们怎敢如此大胆?” 牛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王上,如果让她带着自己的身体入人间,还指不定要搞出什么祸事。而且必定早归。” “有一农家女今日死去,我们让她投身在一个山野农夫家,走一辈子也走不出山,得捡一辈子柴火当个农妇,好好教她长点记性!” 阎王支吾道:“你们,就不怕她回来报复?” 判官老头提醒阎王,“王上,其实,她每天都在欺凌我们,报不报复的,实在无从说起。” 这……倒是真的。 她再报复,也实在报复不到哪里了?地府已是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反正亓官山总是要折腾,能反过来先折腾折腾她,也是好的。 先让自己体验一把报复的快乐,其他的事情,等到事到临头的时候再说吧。 “这具身体你们如何处置?”阎王看了看亓官山的尸身。 他有些担心,“要是被杨戬知道……” 白无常猜到阎王想的是什么,忙道:“阎王爷,这件事让老黑去办,咱们放到土地那里。杨戬问起来,就说已经将身体放到了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阎王还有担忧,“可如果亓官山本人找怎么办?” “亓官山就算到时候找身体也是直接到土地那里找,找不到我们头上。” “她这个人,一贯是谁离得近欺负谁,不会大老远跑来地府。而且她也答应了我们要带回魂魄,再把魂魄收回之前,她肯定不会回来。” 这时他们总算后知后觉的想起,亓官山本为上将军,言出必行。 阎王这才嘱咐范无救,“那就由你将亓官山的尸身带到人间,交给她重生当地的土地保管,这样她想回地府也方便。” 范无救行礼告退,带走了亓官的身体。 不过范无救没把亓官山的身体按阎王的嘱咐放,牛头马面说,亓官山出生在平昭北戎两国交界之处,山高水深,地处偏远。 他将亓官山的身体交给了平昭国京城的土地,两方离的,一个天涯,一个海角。 并将尸身放在土地庙密室里,用无常锁链锁住棺木,保险起见,布了一个鬼魂难以靠近的法阵,连土地神都靠近不得。 亓官山就算投到人身,还是地府阴差魂魄,没法打开无常锁链,更没法走近法阵。 他这是做足了准备让亓官山在人间呆一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进入人间,开始短期种田啦~ 第3章 农家 太阳正当空,亓官山背着柴火从山上归来,一腔恼怒最终只能化作一阵长叹,自我消散于胸中。 这是她来人间的第三天。 那日,牛头马面将她推入轮回井,她便重生到了这个小姑娘身上。 此女名唤王月娘,那日被继母赶上山头拾柴火,不料,小手小脚的她一个不注意,跌入山涧,一命呜呼。 亓官山再一次打量了下自己的新身体,不由得感叹一声,为了找这幅身躯,牛头马面也是颇为了一番心力啊。 此地地处偏远,躲在一个深山老林里,亓官山这三天都在山上转,只看见一重又一重的山峦,听说,村子外头的小镇,正好就是两国交界处,连年战火,动荡不安。 亓官山看了眼她的小手小脚,明白现今自己想要出去是不可能。 牛头马面是打定主意了,要她在人间多留几年。 且王家清贫,王月娘还有个继母,天天虐待她,当真是无比糟糕。 当天她一觉醒来,看到自己躺在水里半生不死,尚未搞清楚状况,就被一个男人背回了家。 本以为回到家,能被嘘寒问暖好好关心一番,熟料,家里人直接把她扔到了一堆干草上自生自灭。 亓官山就是在那堆扎人的干草上,慢慢继承王月娘的记忆。 那之后,她便将地府众人辱骂了无数次,并下定决心,一旦回到地府,必要将他们好好整顿一番。 真是无法无天了。 身处偏远之地,无法出门,能见到的人就不多,更别提去找那个丢失的魂魄。 投身于凡人之躯,还是个十三岁的、面黄肌瘦的小姑娘的身躯,连反抗能力都没有。 加之还有恶毒的继母虐待,怎一个惨字了得。 为今之计,还是要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管怎样,好歹先到城里去,再慢慢计较其他。 这么走着,便走到了家门口。 她心头长叹一声,先停在门口做个准备。 继母脑子不正常,一时不骂王月娘,心里就不痛快。 亓官在地府的数千年来,一贯是只有她骂别人的份,现在倒是风水轮流转,被人从早到晚骂个不停。 王月娘的继母叫做娇娇,长得颇有韵致,眉眼中具是风情,看着勾人的紧。 好几次,在亓官受骂时,都忍不住打量她。 她看着,便像是盛世时青楼楚馆之中,勾人无比的中流女支子。 为何是中流? 最一等的,人家不甚清高,断断不会做出那种勾人的模样,这是自降身价;而下等的嘛,娇娇总归是长了张美艳的脸蛋,在那种地方,她断然不能归入下等行列。 亓官在门口自娱自乐,她素来不羁,盛世之中,也是常年流连青楼楚馆之人,忍不住就将娇娇放到青楼里开始想象…… 至于计较嘛,她倒是没打算和娇娇计较。 要是从前,那肯定是得给娇娇安排个生生世世为女支的身份。 不过她都活了几千年了,还和一个凡人计较,实在丢脸。再说,娇娇每日的谩骂倒也有意思,她权当做是生活的调剂。 亓官抬脚,准备迈进家门。 刚伸出一腿,听到里面有陌生人的声音,马上又把腿缩了回来。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乃是人牙子买卖人口的谄媚声。 家里一共四口人,王老爹、娇娇、王月娘,还有娇娇的儿子――王福财。 这是……要卖她? 亓官激动了。 卖了好啊,早点卖了,早点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早点找到魂魄回地府。 亓官站在门口竖起耳朵来听。 娇娇声音软媚,和人牙子在讨价还价,“我王家的女儿长得好看,整个村子都是知道的,二两银子你就想买,怎么可能?” 人牙子谄没的声音传来,“姐姐,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今天可是天赐良机,京城的清风阁来找姑娘,说是要养着清倌长大。要说清风阁的姑娘们,那一个个的,都是这个。” 不用看,亓官也知道,人牙子定是竖起了个大拇指。 人牙子接着说,“你二两银子卖给我,我记你的好,把你家月娘卖到那里去,等到月娘长大了,挣得银子还不都是你王家的?” 娇娇冷哼一声,“那死丫头就算挣了钱,也不会往家里给。别想哄我。” “诶,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亓官偷瞄了眼,看到人牙子拉住娇娇的手,亲昵道: “清风阁的姑娘,整个上京都知道,人美钱多,恩客一打赏,那是我们这些人家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钱。你家娇娇将来要是挣够了钱,想要出来,那可是得你们家去求妈妈放人的。” “不用怕她不给钱,你们家,还死死的抓着她这个把柄呢。” “总不见得她想老死在青楼吧,那一行当做久了,都只记得家里的好,不会忘了你们的。” “你放心。”人牙子拍拍娇娇的手笑道。 娇娇还是有些担心,问了句,“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我老婆子做了一辈子人牙子,就没出过错!”牙婆信誓旦旦的保证。 亓官听了啧啧称奇,人牙子的嘴真是厉害,三两下就把娇娇绕晕。 就娇娇这样的继母,还指望王月娘孝顺?痴人说梦。 听牙婆的口气,清风阁可是个首屈一指的大青楼,那里面的姑娘们,比起寻常人家的小姐都要贵气几分。将来十有八九会被上京的贵人们赎去。 要等王月娘回来尽孝,那可真是有的等了。 又听到牙婆对娇娇恭维几句,听商量的差不多了,亓官走进家门。 见亓官进来,牙婆从上到下把亓官仔细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意味深长的对继母笑道:“你们家,真是有福。” 笑的娇娇一脸憧憬,满怀期待的把人送了出去。 亓官摸了摸王月娘这张楚楚可怜的脸蛋,摇摇头,这个娇娇啊,还是见识太少。 她知道的青楼,顶了天也就是外头小镇上有间小破屋的窑子,里面的女人苦的很。 估计娇娇也是这样想的,认为王月娘去外头受一轮苦,挣大笔钱,哭着喊着要回家。 唉,娇娇啊,你这真是,变相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哪。 不对啊,她才是。 她才是那个被卖了,还欢天喜地的要帮牙婆数钱的人。 上京好,人多的地方好。 等去了上京,青楼的老妈妈肯定不会叫她第一时间接客,得先养养她的身体。 她就去上京好好长大,找准机会,马上开溜,说不定还能早点碰到那个丢失的魂魄,那她不就又能回地府逍遥自在了吗? 亓官的嘴角勾起,捡柴火的疲惫刹时散去。 这该死的牛头马面,真以为把她扔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她就没办法了? 办法多着呢。 哼。 亓官满心欢喜的把柴火摞到一堆,走进厨房,准备做饭。 是夜,王老爹干活回家。 娇娇一见王老爹回家,马上把今天牙婆子的话说了一遍。 她还捂住嘴巴悄悄说,生怕亓官听见,脸上喜形于色。 王老爹倒是不太赞同。 王老爹虽长得黑,但是黑里俏,还是挺俊朗的。王月娘的样貌,有几分随了王老爹,剩下的那几分楚楚动人的可怜,想来是随了她娘。 王老爹放下柴火,摇摇头,道:“不对。” “怎么不对?”娇娇就要反驳。 王老爹给了娇娇一个不赞同的眼神,“你想啊,就算现在把月娘卖出去,才卖了二两银子,等她回来,怎么着也得等个十年吧?” “我就不信,被卖的姑娘,还会在还能挣钱的时候被放回来?” “等月娘带钱回来,福财都多大了?怎么娶媳妇儿?” 这么一说,娇娇也觉得不对,低头不语。 王老爹拉了把椅子坐下,“我看,还是别想太多,老老实实把月娘嫁出去,给福旺挣一笔彩礼就成。就村口刘家就不错,镇子上有亲戚,走动的很开。” “刘家的小山一直对月娘有意思,和他家攀亲戚,咱家以后在村子里也能得许多好处。” 娇娇一向听她相公的话,王老爹既然都这样说了,她自是没什么异议,便没再提这个事情。 第二天,亓官早早就被娇娇打发上山捡柴火。 她托腮坐在树下,来到人间短短四天时间,心情经历了数番大起大落。 看着太阳从山背后升起,硕大的一轮,只觉恼恨。 第一恼,王老爹太过小家子气,怎么就不能肖想一下,将来说不准就大富大贵了呢? 第二恼,娇娇实在太没主见,王老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应该拿出农家惯常泼妇该有的气势,大声怒骂王老爹,强势将王月娘卖出。 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堂堂西岐上将军,堂堂地府平昭国总领白无常,就要这么被嫁给一个农家小子了! 村子里的人成婚的早,还没等她长成,估计就能成亲。 要是真成了亲,嫁给一个农家小子,那岂不是奇耻大辱? 叫她以后如何在六界立足?! 这么一想,亓官浑身不自在,再一次将牛头马面辱骂了无数次,还顺带骂了会谢必安。 身为她的顶头上司,也不知道关心一下下属,就让她这么陷入此等困境难以自拔。 越想,就越着急上火。 这里的人十五岁成亲的多,十三岁嫁出去的也不是没有,看王老爹的架势,简直就是要让王月娘去做童养媳啊。 亓官山急的团团转,捡柴火的心思都没了。 真是岂有此理,嫁人乃是奇耻大辱,她断断是不能接受的。 仙界那么多人求娶她,她都看不上眼,觉得他们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把人家狠狠羞辱一顿赶出二郎神殿。 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在人间嫁给一个字都认不清的穷小子…… 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她整个仙途一辈子的耻辱啊! 可要是就这么自尽回地府,当日在阎罗殿保证的信誓旦旦的话,就全成了屁话。 整个地府都会知道,她亓官山乃是一个毫无办事能力的白无常,更是丢人! 当真是被制住了,左也不对,右也不对。 要不然…… 干脆就现在往外跑?跑到哪里算哪里,没准还能遇上其他人牙子,求求人家把自己卖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是短期种田,下一章,种田结束~~ 第4章 离去 就在亓官着急上火的时候,身后传来人声。 “月娘。”声音温柔,其中还带着点憨厚。 亓官转头,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站在身后,好像就是那天把她捡回家的人。 她尝试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客气一点,道:“你有什么事吗?” 调动一下王月娘的记忆,才知道,这就是她可能要嫁的人――刘小山。 亓官默默后退了一点,不待见他。 这是嫌弃,明摆着的嫌弃。 只见刘小山挠挠头,道:“月娘,我听说,你娘要把你卖了?” 他长大了眼睛,眼里满是好奇,目光纯良清亮。 亓官哼哼一声,道:“我爹没同意,打算把我嫁给你呢。” “当真?”刘小山的眼睛亮了起来,满是欣喜。 亓官没有说话,只留刘小山一人在絮絮叨叨。 “月娘,你放心,既然你爹不肯,你娘也肯定不会把你给卖了的。我爹说了,你家里做主的,是你爹呢。” “等你嫁给我,我一定让你过好日子,保证不会辜负你。你就在家看看孩子就好,我家在镇子上开了间铺子,将来,你就是老板娘。” “再也不会有继母欺负你,福财也不会。我会护着你的。” “最近慕如兰大将军又在附近打仗,不过你放心,我们家会保证你的安全。” 刘小山说了一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只可惜亓官对此完全不感兴趣。 要是真正的王月娘,一定很高兴,这世上能有一个这么爱她的男人,把她救出苦海。 只可惜她不是王月娘,她是白无常亓官山。 小铺子、看孩子、不用干农活……所有的一切之于亓官无异于是天方夜谭,甚至听着觉得可笑。 除了对民间疾苦感叹一声之外,再无其他。 刘小山说着,激动起来,“你等着,我现在就叫我爹娘上门提亲,这样,看在我家的面子上,你娘也能对你好点。” 说完,他就快步跑开了。 亓官看着他,浑身打了个哆嗦:离开这里,当真是刻不容缓。 她把背篓背在身上,随意捡了一背篓柴火,快步走回家。 王家的小院灰扑扑的,是最简单的泥土搭建。 灰白色的木质大门大敞,旁边环绕一圈泥巴堆砌的低矮泥墙,一点点的高度,浅浅遮挡一下室内。 亓官看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屋内传出吵闹声。 是牙婆和继母娇娇争吵的声音。 娇娇声音依旧软媚,带着点酥骨的味道:“你这婆子,怎的,还想逼良为女昌不成?” “昨天我们只是说了几句,你又没有下定银,怎么这么无赖呢?还赖上我们家了?” 牙婆粗声道:“你这妇人,说话当真难听,什么叫做逼良为娼?我老婆子好心好意为你们家寻个好出路,你反倒错怪起人来。” “怪到人家说你虐待女儿,好好有个出路,偏生不让人去。” “你说什么虐待?”娇娇被戳到痛处,声音一下大了。 那婆子也不是个吃素的,阴阳怪气道:“这村子里的人,哪个不知道你林娇娇啊?天天虐待你家月娘,小小的孩子就要上山捡柴火,没哪家姑娘是这么过的!……” 争吵之声渐浓,亓官觉得已经足够,再无听下去的必要。 她绕到院子后头,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把拾柴的背篓扔到那里,而后朝村口一路避开人跑去。 出村只有一条路,她就等在村口,等牙婆出来的时候,再跟牙婆走。 之所以要避开人,就是怕村子里的人给林娇娇通风报信,到时候人没走成,还会给自己惹上一堆麻烦事。 亓官气喘吁吁,一路小跑到村口。 还未来得及喘上口气,就见路口处赶来一辆马车。 亓官眼睛一亮,以为牙婆出来了。 等到马车走近,才发现是刘小山的爹。 这吓了她一跳,赶紧一下趴到在地上。路边有几棵竹子,野草也长得茂盛,亓官借着草木枝叶的掩盖,藏起来。 等到马车离去,不禁再一次感慨,她这个大神仙,可真是当的憋屈。 当年在战场上,她也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要打便打,百万雄师围堵,她都能从容应对。 此番竟被一个乡野农夫吓破胆,实为奇耻大辱。 亓官倒在原地,兀自感叹,倒也没再起身,省的见到人还要躲。 过了些许时间,终于,亓官再一次听到了马车的车轱辘声。 是牙婆! 亓官头上还插着一根草,脸上糊着泥,脏兮兮的带着她的破衣烂衫从草丛里出来。 一下冲到路中央,若非车夫有能耐,只怕亓官要血溅当场。 事后亓官也为自己的鲁莽反省了一小下,意外身亡同样可耻,绝不能行。 话说亓官拦住牙婆马车,马车骤然停下,重重颠簸。 车夫在破口大骂,“死丫头,找死呢!” 牙婆也从车上跳下来,双手叉腰,正要开始放生大骂,一见: 竟是亓官。 她马上把脸上的怒意敛去,上下打量了亓官一下,怪笑问道:“几个意思啊?” 亓官冷静回答,“你把我卖了吧。” 这话让牙婆呆了一下,而后道: “哟,你娘可不同意。到时候上衙门告我怎么办?” “我知道你们人牙子都有自己卖人的一条路,你把我卖了,我又不声张。再说,你是把我卖到上京,天高皇帝远,我家里人也找不见。” 牙婆没有接话,只是看她。 亓官心下着急,再不让她上车,娇娇可就要出来找她了。 她装作一幅急于摆脱继母的模样,对牙婆说: “你把我卖了,我又不要钱,只要你能给我找个好去处,别让我待家里就行。这买卖,你可是得了大便宜的。” 看着亓官着急的脸,牙婆这才笑道:“你倒是个伶俐丫头。” “放心,我一定把你卖到一个好地方,” 她转身,道了声,“上车吧。” 亓官赶紧跟着上去。 坐在马车里,看着山间小路渐渐向后,亓官这才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用手机写的,手感不好…就有点…嗯⊙?⊙ 第5章 战乱 车轱辘滚进小镇,西北黄沙满地,黄色的泥土堆积起城墙,苍凉肃穆。 亓官在人间行走多年,还是第一次在马车上看人间景物,颇觉有趣。 只是,这大街上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繁华,只有几个零星的小摊子,摊主眼中带着警惕,一直在东张西望。 亓官不解。 帘子外车夫对牙婆说道:“妈妈,最近这镇子不太平,我们还继续走吗?” 牙婆问了声,“怎么回事?” 车夫道:“这几天,一直在打仗,北戎的军队就在城外,慕将军的军队也时不时前来巡查,不太平。” “你看这街上,做买卖的人都没多少了。” 只见牙婆沉思一会儿,道:“那我们就……” 话未说完,马车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似是被人推倒,亓官的脑袋重重磕在车壁上,眼冒金星,头晕眼花,一时间竟失去了意识。 等到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和一群年轻的姑娘们装在一个笼子里。 她们在瑟瑟发抖,低声啜泣,眼中满是恐惧的看向笼外的世界。 亓官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片狼藉的大街。 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死去的人,马车夫伏倒在车前,车帘上的鲜血溅的老高,牙婆从车内探出身子,压在马车夫的身上,脖子上有个大开的口子,里面还在兀自涌动鲜血。 街路上不多的几家小摊都被打翻,蔬菜果品散落满地,几家铺子紧闭的大门被强行破开,铺子里还有人,被士兵拖了出来。 看服装,该是北戎国的士兵。 被拖出来的铺主,尚未来得及俯首告饶,就被一刀刺死。 尸横遍野,不知是谁,燃起了火,点燃整条街道。 北戎国士兵此行应该只是来抓人的,亓官看到他们将女人们都装进笼子里,准备带走,男人则是全部杀害。 这里,已经经过了好几轮的掠夺,值钱的东西早已被转移,只剩下寻常的货品,以及愿意固守在家乡,不愿离去的人们。 凶狠的士兵还在各条街道搜寻,笼子里的女人们啜泣不止,浑身上下写满了恐惧。 此刻,亓官的心头毫无波澜,她也是将军,她知道战争的残酷。军营里需要女人,他们又不愿意用自己国家的女人,只能来这里抢人。 无论在什么时候,打起仗来,对异族的人们,他们总会忘了同情。 只是有些烦躁,这些人要将女人们带回去。这和她素日的习惯不符。 当亓官山还是上将军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把人杀得干干净净的。 再有一个,她也是这群可怜女人之中的一员,她的未来,同样可怕。 尤其在这样软弱的身体里住着,更让她无奈恼火。 但她并不担心,实在不行,死便是了。 等到了地府,先声夺人,将牛头马面痛骂一顿,大家便不会想起,她任务未完成便回到地府的丢人事迹。 这笼子里的女人哭个没完没了,烦人的紧。 不知又听了多少声的哀嚎,总算,这群士兵开始行动,将捕获的女人带回营地。 当装载牢笼的车轱辘开始转动时,女人们不约而同的开始放声大哭,不知是在哭她们满是疮痍的家乡,还是哭自己毫无光明的未来。 亓官的心,依旧是一阵平静。 身为白无常,最常见的就是生离死别,各色死法她都见过,各种惨状她都明了。 人生而困苦,这是她作为神灵,早就知道的事情。 在看士兵打砸的期间,她注意到了一间小铺子,因为从里面拉出来被砍杀的人,她是认识的。 或者说,是王月娘认识。 那是一对夫妻,是刘小山的爹娘。 刘小山刚刚才和她说过,他爹娘在镇子上开了一间铺子,日子越过越好,要来娶王月娘。 世事无常,战乱的年代,战乱的地方,更是如此。 谁也不要憧憬未来,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北戎国的士兵将她们带走,队伍向关外行进。 这副身体虽然不是自己的,但好歹她还是在这里借住,总归不喜欢有人对她做点什么。 好在王月娘素日里颇受欺凌,导致身形弱小。她在笼子里挪了挪,将自己藏到笼子中心的位置,四周都挤满人。 那些在笼子周围坐着的女人,时不时被看守镇压的士兵调戏,每每发出尖叫,亓官都忍不住想把耳朵堵起来。 一声声的尖叫,搞得她也一惊一乍的。没被这伙人折磨死,反倒要先被吓死。 她手在木板上搓了搓,又往脸上揉了揉,确认她的脸不能看后,这才埋下脑袋,装作一副吓得发抖、不敢见人的模样。 一个笼子里装的人很多,她又长得瘦小,不起眼的很。 ** 慕如兰赶到小镇时,已是日暮,夕阳照在这个灰扑扑的小镇上,不时有一截烧焦的房梁掉落在街道,更显萧瑟。 有一缕斜阳照在他俊美无双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阵金光之中,宛若神�o。 他看着被战火所侵袭的小镇,心头酸涩。 他是个爱国爱民的大将军,在他镇守的边疆,百姓受此侵害,无异于是往他的身上捅刀子,扎的生疼。 慕如兰眼眶微微湿润,嘶哑着嗓子吩咐道,“看看有没有幸存的百姓。” “是!” 士兵开始往各条小巷涌入,在房屋的残骸中搜索。 “报告将军!还有一个活着的!” 慕如兰忙道:“快!把人救出来!让军医过来!” 这是一个长相憨厚的年轻人,满头都是血,但只是有些虚弱。 刚一包扎好,他就跪倒在慕如兰的马上,悲痛道:“将军,求您,让我参军!” 慕如兰道:“好儿郎,你伤势如此严重,还是先回家,拜过父母,再来投军吧。” 这一句话,叫他直接哭出了声,“将军,我的父母已被杀害,连未过门的妻子……都……” 男子哽咽。 “都已被掳走。” “我看着他们死去,若是不能亲手报仇,还算是什么男人!” 他放声大哭,戳胸顿足,见之不忍。 慕如兰下马将人扶起,道:“好!今日起,你便跟着我,我定将你的妻子寻回,让你为父母报仇!” 男子跪倒在地,重重叩首道:“刘小山拜见慕将军!” 慕如兰将人扶起,交给身后的士兵,嘱咐道:“让他好生休养,等到伤势好全了,再编入军中。” “是!” 刘小山又是一阵跪拜感谢,待到士兵将其带走,副将这才对慕如兰说:“将军,此地只有这么一个幸存者,会不会是北戎的奸细?” 慕如兰说道:“若是奸细又如何?是奸细,更该放在身边才放心。” “可他若不是奸细,那便是平昭国的好儿郎,我又怎能将他拒之门外?” “他长相不像是北戎人,你去查查,查仔细了,再编入军营。” “是!”副将道。 而后又问,“那……我们现在是否追出去?” 慕如兰剑眉一颦,厉声道:“自是要追出去!此地妇孺皆被掳走,我等身为边疆战士,若不将她们救回,怎对得起陛下和百姓的信任?” 说罢挥手,一拍马背,领着人马急速前行。 ** 北戎的军营驻扎的离小镇不远,等到傍晚,便已到达。 北戎的士兵看着抓来的女人,个个神情激动,若不是有人一路劝阻,只怕是要直接扑上来。 看守的士兵把囚笼中的女子关进一个大帐,手脚都戴上锁链,派了人来看守之后,就没再理她们。 手脚上的锁链沉重非常,以往,一直都是亓官锁别人,还是第一次别别人锁住。 尤其是王月娘身体虚弱,手脚无力,年龄又小,冰冷的锁链戴在身上,稍一动作,便能感到刺骨的寒意浸染全身,并将手脚的皮肉磨破。 也不知这锁链锁过多少人,上头锈迹斑斑,锈迹中带着殷红的血色,不知是否是血水将它腐蚀。 夜晚的塞外是寒冷的,大家挤在一团相互取暖,不时发出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 更多的,是哭泣声。 这些平日里被母亲教导要小声小气的姑娘们,此时一个个放下了礼仪和教养,开始毫不顾忌的大哭。 有几个甚至在大喊,试图想要冲出去,只可惜,刚一走到门口,就被冰冷尖锐的刀锋逼回。 看守进来发了一通威风,顺便调戏了几个姑娘后,得意洋洋的走出帐篷。 哭喊声越发大了。 亓官想要捂住耳朵,还有点想把这些人都杀了。 她武将出身,又是地府无常,自然冷血。 眼神冰冷的看了整个帐篷一眼,最终气恼的将头埋进腿间。 看不见,就权当自己也听不见好了。反正这小手小脚的,也没法子做什么。 刚一把头埋好,就有人来推她。 亓官抬头,看到的是一张长得颇为清秀的小脸,眼中满是精明。 到底还是年纪太小,藏不住心里的算计。 亓官没理她,只看了她一眼,想要继续把头埋进去。 这次没有成功,她叮当拖着锁链,强行把亓官的脸抬起来,低下头,用头发盖住脸,对亓官讨好的笑,“我叫小袖,你叫什么啊?” 出于想看她玩什么把戏的心思,亓官道:“王月娘。” 小袖说,“我看别人都很害怕,你怎么不怕啊?” 亓官把头转了回来,没看她,“这有什么好怕的?” 小袖低低笑了一声,“我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她们是镇子上的大小姐,从小不干活,家里还有先生教读书,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乡下丫头,贱命一条。没什么好怕的。” 我们?谁跟你是我们? 贱命? 你才是贱命一条。 她亓官山,生是上将军,一统天下;死是白无常,号令诸魂。 生来就出于顶点的人,哪里会和你一样? 亓官心头嗤笑,不愿再理她。 不过小袖似乎没想放过她,她兀自在低声喋喋不休,“在这里,顶多也就是被糟蹋嘛,这有什么可怕的?我爹娘总想把我卖进窑子里,就是为了给弟弟娶媳妇。都一样,没什么大不了。” “他们把我抓了,我还该感谢他们,说不定将来哪天,我就逃走了,就不用再受家里的控制。” 小袖说的高兴,眼里带泪。亓官内心毫无波澜。 若是第一次知道,这世上有这么悲惨的女子,亓官肯定是要怜惜她几分。只可惜,人间的悲惨远不止这些,看惯了,也就冷漠了。 她起码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农家,还有人生来便是最下等的女支子。在饥荒的年代,动乱的年代,甚至有人生来便是人的食物。 比她悲惨的多了去。 小袖还在说话: “我们两个联合起来逃跑吧?我一眼就看到你了,这么多人里,只有你是不怕的。我们两个一起,肯定能逃出去。反正人这么多,他们也没点人数,我们不会被发现。” 亓官侧目看了她一眼,后又将视线收回。 呵,她心头冷笑一声。 这是算计到她头上了啊。 这世道,这年头,谁还会头一次见面就相亲相爱,把性命交给对方? 王月娘长相纯良好骗,这是亓官看了她这张脸后下的唯一一个结论。 逃跑的事情,当年打仗的时候没少干。 没有一个人逃跑的,所有人都会带着一个,不过不是做好兄弟一起跑,而是给自己拉垫背。 这样,就算被抓到,也有个人给你垫后,能逃出去的几率也大一点。 亓官存了坏心,眼皮掀了掀,道,“好啊。” 就看到时候是谁跑出去。 小袖得了亓官保证,坐在亓官身边。 亓官注意到,小袖在看那些低声哭泣的小姐们时,嘴角甚至有一点弯弯的翘起。 又是一个乐得看别人倒霉的人。 亓官并不讨厌她,当然,也不喜欢她。总之,淡漠一词大概很好描述了亓官的内心。 有的女子,出生悲苦,从此便彻底自暴自弃,屈于生活的利爪之下,儿时任父母兄弟打骂,长大了,任婆家打骂;有的人,在悲惨的人生中,还能看到光亮,并为此奋斗不休,最终让她成功。 还有的,便是像小袖这样,自己活的辛苦,见到别人倒了霉,便高兴。尤其是看到那些大小姐们倒霉,那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亓官心头叹气,不关她的事,等到了深夜,逃出去再说。 但她们逃跑的计划没来得及实施,半夜,一阵打斗声传来。 战马嘶鸣之声、兵器碰撞声、还有士兵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吓得帐篷里的女人们瑟瑟发抖,时不时发出一声尖叫。 亓官不动声色的再一次把自己挪到了人群中间一个不显眼、却被包围的位置。 果然,在打斗声没过多久,渐渐减弱之时,冲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北戎国士兵,举刀乱砍。 吓得她们花容失色,只能尖叫不休。一时间,帐篷里弥漫血腥气。 不过只砍了几下,就又冲进来几个平昭国的士兵,两相打斗,不多时,便把北戎士兵杀死。后将帐篷帘子打开,大喊道:“快出来!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大家迟疑了一会儿,颤抖着身子,纷纷往外走,亓官也混迹在人群中。 这群女人被聚集在了营地的一方空地上,看着身周陈列的士兵,她们再一次被吓哭。 亓官想了一会儿,便明白过来。 想来是平昭国的军队追了出来,将北戎的这一小队人马击退,这才把她们救了出来。 这下倒是安全了。 亓官被围绕在啜泣声之中,个子矮小,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吩咐道:“你们派一队人马去城里找马车,今夜先在此地留宿,等到天亮,我们再将她们带回家。” “是!” 确认自己安全之后,亓官便有些老神在在。跟着人流走,再一次进入了帐篷。 好在,个子小,藏得好,没人注意她。偶有几个看到她傻呆呆的样子,也只当她是被吓傻了,还可怜她一会儿。 这一次的帐篷,不像刚才那般的冰冷,里头烧了碳,暖和些。 大小姐们也停止了哭泣,互相拥抱在一起,默不作声的流泪,感叹自己终被得救的幸运。 亓官找了个角落,窝着睡。 虽然大家一起共患难过,可那些镇子上的大小姐们还是自动把人群分成了两派。 一派,便是她们那些有钱人家的女儿,另一派,便是像小袖和亓官这样的,穿着破烂的小姑娘们。 在这么艰难的地方,她们还非得要分个三六九等,亓官也是服气。 好在她早不是千年前的性子,不然当真要被怄死。 迷迷糊糊间,也睡不好,外头营地里传来士兵们说小话的声音。 亓官为给自己找乐子,自然竖起了耳朵听。 内容竟是关于北戎与平昭那扭转乾坤的一战,亓官有了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家里断网,所以断更了两天,现在也没修好…… 第6章 被救之后,初到京城 只听一伙儿士兵在小声讨论,他们也怕被别人听见。 一声长叹传来,这是要大谈特谈的节凑,经典的意难平开场,“要我说,慕将军也是冤枉。那一仗,败的实在古怪了些。” 确实古怪,如果不是她横加干涉,慕如兰该是封侯万里,从此定鼎天下。 另一个小兵接话,“那可不是,这可是老天爷都要将军打败仗啊。” 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传来,估计是个老兵,“我从军十几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败仗。” “两国交战,敌国竟无丝毫伤亡。听赶到战场救援的弟兄们说,那些北戎士兵们砍杀我们,我们毫无反手之力,一砍就死,北戎士兵被砍了不知道多少刀,还在战场上继续战斗。真真是怪事。” 小兵倒吸一口凉气,道:“还有这等怪事?” 接而道:“我听说啊,那一仗之后,呼延庭被北戎王大加赞赏,得到王庭信赖。本来想让其他皇子登基的臣子们,都说他乃天选之人,承蒙上天厚爱,生而为帝王。北戎王死后,继位的,确定是他了。” “他不是本来就是王世子吗?”有人问。 另一个人答:“哎呀,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啊?皇家的事情,帝位争夺历朝历代都有。咱们这儿有,人家那儿,也有的嘛。” “原来如此。”问话那人长道一声。 “还有还有,其实,我还听说,呼延庭长相颇为俊美,不似北戎人一般粗犷。早先反对他继承王位的大臣们,有好多都是因为看不上他那张小白脸的脸蛋,才不同意的。” 这话一出,传来一阵调笑声,“此话当真?” 紧接着,便是各人调侃的声音,“要我说啊,他也不该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多叫我们见见,我倒是真想见识见识,长的像小白脸一样的北戎王世子。” “北戎王那么一个大胡子,竟能生出个小白脸?实在令人好奇。” “唉,此言差矣,北戎人长的不好看,说不定人家北戎人眼中的小白脸,在我们中原人看来,那也就是个平庸之姿。” “哈哈哈,周兄,你可真是个促狭鬼。” “……” 他们又调笑呼延庭一阵,忽然话题一转,“哎,兄弟们,你们说,这将军为何最近如此好战?四处征伐,就没停的。” “这有什么好问的,与北戎那一战,让我平昭失去了多少国土?虽说因那场战事颇为古怪,陛下也不曾怪罪,可慕将军到底还是记挂在心里了。你说说,他可是战神,能忍得了这个?” “那倒也是。” “来来来,喝酒!” “你们说,我们救了这么多姑娘,会不会有一两个看上我们的?” “你这可就是做梦了,人家姑娘哪能看上我们当兵的啊?都想着要高嫁,我们一伙大老粗,就算看上,那也是看上将军。”老兵又说话了。 说的也是,来当兵的,多出生自穷苦人家,读书不成,就指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也有一人反驳,“那可不一定,她们这些被北戎抢走的姑娘们,保不齐平常人家还会嫌弃她们呢,嫁给我们不是挺好?” “这世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的日子,说不定的呢。” “兄弟说得对,今儿个我们救下的那个刘小山,就是镇子上一家大户的儿子,家里还开着铺子,现在不照样啥都没了吗?” “不说了不说了,喝酒喝酒,战场上,还是先保住小命要紧噢。”说话的还是老兵,老兵的声音爽朗,那群人又是一阵欢乐。 在亓官偷听的时候,小袖也在偷听。 她偷偷注意了亓官一下,垂下眸子,下定决心,要同她在一起。 王月娘身上,有和她一样的气息,被人嫌弃,被人糟践的气息。她也不会愿意回家的。 她深信,如果要和一个人一起在外行走,王月娘会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她长的那么美,美的让小袖嫉妒。 就算满脸泥土灰尘,也难掩她的美丽容颜。那种楚楚可怜的神情,最是惹人怜惜。 将来不管走到哪里,王月娘都能成为自己手中的利器。 翌日 慕将军带着一干女子往本国行进,走进小镇之后,一路上便陆陆续续有女孩们告辞离开,前往亲戚的家里寻求庇护。 慕如兰将她们放走,并给了一点钱财。 亓官注意到小袖的神情,那种痴迷的神情,她见的多了。 少年将领,总是最得少女之心。 只可惜慕如兰并非小袖所能企望。 待到走出小镇,还剩下十几个姑娘,这些姑娘们哭哭啼啼,显然是赖上了慕如兰。 慕如兰倒也是个好人,听得这几人没个去处,就决定带她们回京。 回京好啊,本来亓官都打算去辞行了。听到有人带自己回京,简直不要太高兴。 慕如兰骑马走来劝慰女孩们,女孩们哭的梨花带雨含羞带怯,纷纷俯首感谢。 这时亓官第一次看到慕如兰,之前因为个子矮小,瞧不见,后来慕如兰又走在前头,不和马车走在一遭,就更没有见的机会。 见到人的那一刻,亓官心跳如雷,激动万分,脑袋充血,就要上前一把将慕如兰拉住。 昨夜听到士兵们的谈话她就该知道的,慕如兰就是那个逃跑的鬼魂。 她出地府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记一下逃跑的鬼魂的名字? 好在理智及时回归,劝住了她。 且不说她现在是个被从敌军手里救出来的少女,贸贸然上去抓慕如兰,只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说不定还会被士兵集体摁住,扔在马路边。 她现在是□□凡胎,压根儿就没有收魂的本事。 这一切都要怪牛头马面,该死的两个小鬼。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无比漫长,亓官只觉度日如年,那种明明目标就在你眼前晃来晃去,但你却对她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感觉,叫她想要一头撞死。 偏偏小袖不会看人脸色,还时不时的过来说一阵慕如兰的好话,感慨一番,要是她能跟着慕将军,这辈子死也值了。 亓官不想理她。 一路上,姑娘们走的差不多了,最后连带着亓官和小袖只剩下四个人。 那是一对小姐妹,叫小花和小叶。 小袖打算带着亓官一起对付她们两。 她们三个目的明确,要跟着慕将军回慕府。 反正慕府家大业大,多三四个婢女也无妨。 一到京城,三个女孩就开始哭哭啼啼个没完,感叹自己身世可怜,跪在地上,叫人见之不忍。 亓官不会跪人,小袖在哭的时候,扯了扯亓官的裤腿,亓官不为所动。 四个人里跪倒了三个,只留她一个人直挺挺的站着,倒是叫人觉得奇怪。 慕如兰把视线转向亓官,看到了这个明眸皓齿的姑娘,心中为之一动,眸色转深。 这个眼神让小袖警惕起来,她再一次拉了下亓官的裤腿。 亓官向前走了一步,道:“将军,多谢您带我来京城。” 说完做了个揖,“我们就此别过,京城里我还有亲戚,就不同您回将军府了。多谢您一路护送。” 慕如兰点点头,道:“能有家人自是最好,跟我回慕府,实属下策。” 说着,就要叫人送亓官一程,亓官忙拒绝道:“将军,我家人就住在不远处,不妨事的,不敢劳烦各位士兵大哥。” 双方告别,慕如兰带着小袖她们回去,亓官则是一个人朝着京城的土地庙走。 要说土地这个仙官,其实还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你说在塞外的土地,除了满地黄沙,啥都没有。 所以待在王月娘家里的时候,亓官也不找土地山神帮忙。 她还是有点同情心的,人家自己都穷的叮当响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京城的土地那就不一样了,用富得流油来形容也不为过。 有钱就好办事,实在不行,搜刮一轮,那也能有点本钱去找她的身体。 可活动的范围变大,丢失的魂灵也已经找到,亓官心情放松,变好起来。 ** 京城里土地虽富贵,土地庙却不如城隍庙繁华。 修建气派的土地庙,在平日里多是无人。庙门紧锁,早晚有人来上一炷香。 亓官此时身材矮小,想要破门而入是不可能,她转悠一圈,找到一个狗洞。 刚想钻进去,顿住了脚。 她好歹,还是上将军啊,还是个平昭国的总领白无常啊,要是钻了狗洞,这事情传扬出去,叫她脸皮往哪里放? 于是离开狗洞,走到大门。 使劲一踹,已经做好弱小的身体被大门冲击而倒地的准备。 不料,居然一脚被她踹开了。 这门,没锁? 亓官信步往里走,就在她进去的那一瞬,土地庙里传来几声低语。 “门怎么没锁?” “属下该死!这就去杀了他!” “不,我们撤,不要闹出事端。” 一群人隐匿了身形,往土地庙深处走去。 亓官完全没注意到土地庙里还有人,她胡乱的四下看了看,而后,站到案台前,拿起了桌子上的供品。 开始砸。 这砸的毫无理由,且随心所欲。 刚把供桌推翻,扯下两条黄布条来,土地就着急忙慌的出来了。 “哎哟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啊?” 亓官停手,“土地,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体在哪里?” 这话问的简单干脆,土地眼珠子一转,道:“这我如何知晓?你们地府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的啊。” 土地微微变幻的神色,倒叫亓官看出了不对劲来。 她略微思索,便想通。 地府的人把她安排到边疆一个山村里,不出意外,一辈子走出来都艰难。 既然灵魂在边疆,身体放在京城倒也说得通。 两方离得远,不好行动。 只是这土地不老实,说谎骗人。 亓官倒也不恼,只淡淡说了句,“那我给你安排个任务,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把我的身体找出来,不然,我就砸了你这土地庙。” 土地面色不霁,道:“亓官大人,你这可是好没道理。明明是地府的人把你的身体藏起来,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你怎知地府的人把我身体藏起来了?”亓官似笑非笑的问他。 土地呵呵一笑,解释道:“那您找不到身体了,自然是被藏起来。不然还能是被抢了不成?” 土地在笑,亓官也笑,笑的意味深长。 她把手放到土地的肩膀上,“土地,你可要想好了,是得罪我的好,还是得罪其他人的好。” 土地侧身,将亓官的手拨开,在他的土地庙里走了两步,转过身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猛地回头,一拍手,道:“哎呀呀,方才想起,早先时候,范大人往我这庙里的密室藏了点东西,不知是否是您的身体?快速速同我前行。” 亓官坐在他的塑像边,听到他这么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从上头跳下来,跟着土地走。 作者有话要说:求一波收藏啊~ 第7章 抓慕如兰 方才逗留在土地庙的是呼延庭,此处是他们暗卫的聚集点。 呼延庭此次带着任务潜入平昭,试图找到安插在平昭的探子,从他手里把消息拿出来。 他带着随身的三个侍从躲入土地神像身后,发现,神像居然是空心的。 呼延庭示意随从跟上,他们走进神像内部。 土地神像高大,内里一片黑暗,不见一丝光亮。 眼前是漆黑一片,呼延庭一个转身,像是触到了什么机关,旋即,所有人身子一轻,掉入地下。 不知在甬道里滚了多久,呼延庭带着他们头晕眼花的,总算是落了地。 待到起身,发现这是一间密室。 四周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唯有正中间立着一口棺材,看得人心惊胆战。 这棺材生的古怪,通体涂成黑色,上头密密麻麻还布满各种血红的符文,用锁链将棺材牢牢锁起。 地上,围绕着棺材的,有一圈符咒,以那口棺材为圆心,写满了各种怪异的书符。 有一个下属对呼延庭道:“世子,此处不详,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说完,招呼其他两人开始要找出口。 呼延庭抬手,制止了他们,“不。” 他示意下地上的泥土,“你们用泥土把地上的符文覆盖,能用刀割裂的符文就用刀割裂。我想看看这里头,到底是什么。” 扇子一挥,在身前轻轻摇着,鬓角的一缕卷发随风跳动。 三个随从互相看了一眼,道声:“是。” 这符文写在地上,拿脚一蹭就蹭开。 没一会儿,就被弄的失去了原样。 侍从过来回复,“世子,那符文没什么危险,锁链,还开吗?” 呼延庭笑,“开啊,为什么不开?” 三个侍从有些踌躇,似是不敢。 呼延庭扇子折起,走上前去,“也是,你们乃是凡人,我乃天选之人,不惧魑魅魍魉。就让本世子看看,到底这里是什么妖魔鬼怪。” 侍从还欲阻止,却被呼延庭凌厉的眼神吓退。 他走到棺材身边,喊了声,“刀来!” 侍从将刀飞递给他。 呼延庭接过,正想一刀砍断锁链,却见锁链并未扣牢。 他将刀拿在左手,右手掀开挂在棺材上的锁链。 这根链条虽然并未封锁,但圈圈缠绕,依旧把棺材板盖的死紧。 呼延庭手上用力,一刀斩断锁链,将棺材盖子推开。 他看到棺材里,是一个一身白衣,头戴凤冠的女子,面色白皙,唇色殷红。 正想看个仔细,入口处传来一声响动,他拿眼神示意了下三个随从,四人躲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 进来的是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若是养的仔细些,该是个大美人。 只见那个小姑娘一走进密室里,便喃喃自语。 先是打量了下地上的被他们破坏的符文,冷哼道:“也就这点本事了。” 随后又看了眼被他砍断的锁链,冷笑不止。 “无常锁链也想来锁我?老天爷都在帮我。” “这土地也当真是没用,连土地庙的密室,随便一个小贼都能进。” 绕着棺材走一圈,这才走近刚才被呼延庭打开的缺口,垫脚探起身子,脑袋往里伸。 “果然在这。” 说完这句话,小姑娘就从棺材口离开,找了个棺材的尖口,狠狠一撞。 这一撞,叫呼延庭猝不及防,眉头一跳,差点喊出声叫她停下。 好在他并未出声,随即发生的事情,直叫他目瞪口呆,不知该作何举动。 小姑娘往棺材一撞,当即血溅当场,就在她尸身倒地的那一刻,棺材里的死人猛地直起了身子,看着地上的尸体冷冷一笑,从棺材里出来。 呼延庭屏住呼吸,饶是他在见惯生死,也被此等诡谲的场面所惊骇。 棺中女子出来,眉眼间具是高高在上的傲气,目光所及之处,皆带了些睥睨天下的味道。 和那张圆圆的可爱小脸颇为不称,尤其是那双本该水汪汪的鹿眼,竟是别样的狠厉。 呼延庭好奇看她。 她打量下自己的身姿,正欲走出门去,随后又退了回来。 摇身一变,身上换了一套普通的素衣,头上只簪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发间挂着一点装饰。 仔细了看,能看出发间挂着的装饰,是一条小小的铁锁链。 她嘴巴不再红的滴血,整个人,就是邻家的娇俏小姑娘。 等到她离开,呼延庭才从阴暗处出现。 随从声音中带着点害怕,“世子,这是……” 话音未落,被呼延庭打断,“管她是神仙还是鬼魅,都和我们没关系。” 随从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到底还是把呼延庭的话听了进去,没再言语。 呼延庭玩味的看着女子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惊艳。 ** 亓官山找回了她的身体,在前往将军府的路上。 这一路,走的十分艰难。 京城的街道繁华,尤其是将军府这等大臣府邸,要到他家,必要走京城里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亓官拢着袖子,把手藏到袖子里没露出来。 她倒是想大摇大摆的走,可她是白无常,地府有规定,鬼差不能触碰生人。 尤其是她这种白无常。 白无常一旦碰上,便会发财,发了无常的财,那就是无常的人。用她的钱签了卖身契,命是她的,死后直接到无常府给她打杂,直到还清债务,才能投胎转世。 以往亓官从来不忌讳这些,她在黄泉路上宅院诸多,需要鬼仆。 一夺回身体,脑中涌现了诸多想法。 最后全数放弃。 她难得的反省了下,想来是以往做的太过火,才让地府对她诸多抱怨。 那她这次就小心些,不惹乱子,总叫地府的人没话好说。 是故今天,她以一个极其尴尬的模样走在街上,躲躲闪闪,畏畏缩缩。 长了一张二八少女的脸,却拢起袖子像个田边老农。 看了看日头,现在是上朝时间,慕如兰不会在将军府。 亓官决定自己闲逛一会儿。 这可是光明正大的偷懒,地府谁都不能指责。 京城里的小玩意儿多,亓官买东西大方,看到喜欢的,扔下一块小金子,叫人全部给她打包起来。 那些小贩们见她出手如此大方,一拥而上,挤在身边,纷纷开始推销。 亓官也没生气,看这个也喜欢,看那个也喜欢。 就是不知道买了,能放到哪里。 灵机一动,随手就把金子丢出去,吩咐道:“你们,把我的东西送到城外土地庙那里。” “好勒!” “明白!” “行行行!” 这也是上京城难得出现的奇景,得了钱的小贩们挑起挑子往城外赶。令路人纷纷侧目。 看着欢天喜地挑起挑子走的小贩们,亓官心里涌起了一股自得。 她这也是变相的体会了人间疾苦,算是做了件好事。 虽然钱是谢必安的,但给人钱是她做的。 他们手里的那一挑东西,一点碎银子就能全部买完,她给块金子,这可是天大的善举。 阎王要是知道她如此良善,必是要好好夸奖她一番。 ** 朝堂之上,慕如兰受皇帝大赏。 上次的败仗,帝王并未放在心上,对慕家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 败仗之后,第一时间想着的,不是追究。 他登山祭天,告诫自己的罪过。 希望上天不要再降罪于臣民。 慕如兰受了封赏,心里不自在。 皇帝变着法子给他加官进爵,这一次,他不过缴了几个北戎士兵,顺带救了些被抢夺的百姓,皇帝又重新把他的定国大将军位置给封了回去。 上回败仗,慕如兰深感心中有愧,将大将军的位置辞了去。 待到早朝结束,众臣纷纷道喜。 慕如兰一人骑马回家,跑到街上,内心苦闷。 亓官在城里转悠了一圈,便守在一个僻静无人、慕如兰必定会经过的路口等待他出现。 这个地方对面是一条小河,河边种了一棵大柳树,是慕府的后门。 慕如兰喜欢这河边的风光,所以下朝之后,总是会从后门这里绕一圈,再回到到前门去。 不多时,亓官便听到马蹄哒哒的声音,她本倚靠在柳树干上,河边的风轻轻的吹拂,吹的人脸上痒痒的,舒服的很。她闭上眼睛在等。 马蹄声越来越近,等到近在耳畔之时,亓官睁开了眼,目光灼灼的盯着慕如兰看。 这一看,叫慕如兰下意识的“吁”一声,勒住马头,停下来。 这女子二八年华,娇俏如邻家少女,不偏不倚,像是从古画上走下来的标志人儿。 亓官从柳树身上起身,直勾勾的看着他。 慕如兰不解,这女子的眼神,怎的说? 有爱慕的、仇恨的、心酸的、幽怨的、满腹哀愁的…… 但此女看他的眼神,却好像自己欠了她钱一般的理直气壮,眼神里还带着一丝狠厉,对,更像是追捕逃犯的女捕快。 慕如兰拧眉,在马上问道:“姑娘,不知你盯着我看,所谓何事?” 亓官冷哼一声,“抓你回去。” 抓他? 此话一出,慕如兰下意识的以为她是北戎来的探子。 但亓官接下来的行动叫他大开眼界。 平昭国人信鬼神,信上天。 当亓官将头上的锁链取下变大,直取慕如兰的心口时,慕如兰下意识的躲闪后,便是屈身跪下。 “上仙,不知何意?” 亓官摇头道:“我可不是上仙,我是地府平昭国总领白无常。这次来到人间,就是为了收你回去。” 慕如兰错愕。 亓官解释道:“你本该是个死人,可你的家将居然将你从战场上救走,这倒是让我费了许多事。快点把脑袋伸进锁链,我勾了你的魂,回地府交差。” 这话叫慕如兰想起了当日战场的悲壮,心头苦涩,声音嘶哑道:“无常大人,难道,当日我平昭国男儿竟是无一人能生还吗?” “难道,当真如市井所言,呼延庭乃是天选帝王,得上天厚爱?” 当然不是。 可这怎么和他解释? 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才让平昭数万将士必死无疑的吧? 不可不可。 亓官理不直气也壮,“这不关你的事,快快随我回地府交差。” “前尘往事就此放下,莫再管了。” 说着,亓官上前一步,要把锁链套进他的脖子里。 慕如兰迅速起身,往身旁一偏。 这一番动作,叫亓官刹时火起。 奶奶.的,还敢拘捕? 就要出手,这时慕如兰再一次跪下恳求。 “无常大人,我乃是平昭定国大将军,如今天下未定,百姓仍在水深火热之中,您叫我如何能放下?” “了无牵挂之人,才能安心投胎,我死不瞑目。” “我数万将士大仇未曾得报,我平昭江山不曾一统,两国的百姓尚且无人救,就算是死,我慕如兰也要做个飘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不亲眼看到天下太平,不入轮回。” 他说的字字铿锵有力,让亓官心头一震。 “末将不求太多,只求能多让我活一段时间,等到平定了天下,我必将跟你回地府,绝不推脱。” 慕如兰本是定国大将军,这一颗骄傲的头颅只为人间的帝王低过,现在,却跪倒在了她身前。 亓官内心微动,看着现在的慕如兰,想到曾经的自己。 她也是上将军,也曾忧国爱民,慕如兰一番话,叫她想起了被尘封了数千年的岁月。 恍惚之间,她又重新置身于那个大漠孤烟的苍凉时刻,满地黄沙,血染山河。 亓官视线飘远,慕如兰一声,“恳请无常大人成全!”将她思绪拉回。 哑声道,“好,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哈,7/8/9三天的补齐,还有今天的,一共四章 第8章 进慕府 本来慕如兰还欲与亓官多做纠缠,不料亓官直接答应了。 大喜道:“多谢大人!” 不过亓官也有要求,慕如兰道:“大人只管提来,但凡末将能做的,必定帮大人做到。” 亓官摆摆手,“没那么麻烦。” “只不过我在人间行走,总要有个居所,再来,我需要你给我上香。” 亓官摸着下巴说道。 慕如兰一口答应,“大人,那您现在便随我回慕府,我必定好生安置您。等到天下安定,我自会随您回去。至于上香,您想要何种线香,我能寻到的,都给您寻来。” 这下,亓官高兴了。 她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看着慕如兰说道:“我叫亓官山,你叫我亓官便是。” 抬抬下巴,示意慕如兰给她牵马。 这件事,亓官赚大了。 本来,她就没打算那么早会地府。 她一个这么能蹦�Q的神仙,地府冷清,什么都没有,哪有人间繁华? 平日里想要出地府,阎王判官一个个的,简直就跟疯魔了似的劝她。 一旦逃出地府,就开始絮絮念叨,吵得人不得清净。 凡间岁月走的快,他们地府这些鬼差又不能在人间置产置业,所以在人间免不得玩的不痛快。 加上地府的条条框框约束他们,就算想给自己找一个能在人间办事的人,都不敢找。 过去的几千年,亓官每回到人间,总是要被坑害诸多钱财。 若非地府之间有无常契约,让那些坑害了她钱财的人全数化作鬼仆,亓官从别的鬼差那里坑来的钱财,岂不是全数落入了凡间小人手里? 是以慕如兰一说出要在人间多活几年的时候,亓官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她能给自己找个下人了。 慕如兰有权有势有钱,若能在他的羽翼下逍遥自在,岂不美哉? 亓官心情颇好,嘴角上翘,难得的高兴。 慕如兰见她倒也不慌张,他是见惯了生死的人,就算见到鬼差,也没什么好怕。 更别说,这个鬼差,已经明明白白的答应了他,留他性命。 转过一个弯,来到的就是慕府大门那条街。 马蹄声哒哒靠近,早有听到声音的小厮迎上来。 他们还觉得奇怪,平日里,这宝马都是跑着回来的,今日的脚步声倒是缓和。 待到看到马上坐着的人,脸上惊讶的表情毫不掩饰。 一个穿着灰袍子、头戴小帽的小厮瞠目结舌问道:“大,大人,这位是……?” 慕如兰笑着,柔声道:“这是亓官姑娘,你们吩咐管事嬷嬷,给她在我的松岚院安排个住处。” 小厮再一次被吓到:“和您住一起?这……不太合规矩吧?” 说着,偷偷瞄亓官。 亓官点头,“确实不太合规矩。” 慕如兰道:“那便安排在松岚院最近的宁竹院,亓官,你看如何?” 亓官没什么看法,她嗯了一声,将目光转向慕如兰。 他嘴角辍着浅浅的笑意,君子如兰,温润如玉,他倒是当真对得起这个名字。他要是自己不说,只怕没人会以为他是个大将军,只会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因为温柔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一见到他,便会被这恬淡如水的笑意所吸引。 亓官把目光移开,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一个小小的漩涡,若是认真盯着看,便会将人吸进去,难以自拔。 亓官是个随性的人,平常人到别人府里借宿,是定要拜见一下家中的主人们的,可亓官偏不。 从来只有别人拜见她,在她看来,能住在慕府,已经是给了慕如兰天大的面子。 他就该好好的捧着她、哄着她,要她去拜见别人? 不可能! 也要看看,她们到底有没有这个命敢让她拜见啊。 故而回到府里,亓官直接吩咐奴婢,“带我去住处。” 丢下这么一句,转身离开,没再理会慕如兰。 慕如兰贴身小厮慕远见状,不由气恼,“公子,她这……” 慕如兰满眼笑意打断了他的话,“亓官姑娘是贵客,你不要为难她,随她去吧。” 不忘嘱咐道:“吩咐下人们对她恭敬,要当成慕府正经的主子对待,不要让人家不高兴,明白了吗?”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慕远听在耳朵里,气在心头上。 公子总是如此,对这些外面捡来的女人纵容的很。 上一次就带了三个,这一回又带一个。 上次那三个安排在院子里打杂,心思活泛得很,总以为自己能攀上高枝,让慕远好生气恼。 可偏偏有不能明着作对,不然,她们就要到公子面前哭哭啼啼,给公子找麻烦。 想到上次那三个,尤其是小袖,他就生气。 听军营里的将士们说,这三个姑娘是从北戎士兵手里救下来的,公子都救了她们的命了,怎么的,还是这么不知足? 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个亓官更是过分,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公子让我们对她恭敬?还要当做主子对待? 一想到这儿,慕远心头一跳。 当做主子对待…… 莫非…… 他心跳如雷,脑子里那个想法虽不可置信,但却一直萦绕着。 莫不是要当做少夫人? 这事情大了,慕远当机立断,没追上他家公子,转而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小跑去。 他可是一心一意的为公子着想,以公子定国大将军的身份,再看公子温文尔雅的好样貌。 将来尚个公主也使得,怎么能让一个乡野女子进这慕府的大门? 慕远深感责任重大,劝他家公子浪子回头刻不容缓,可千万不能被小狐狸精迷了眼啊。 一路小跑到慕老夫人的慈安院,气都没喘平,赶紧对院子里的丫头们说:“赶紧通报老夫人,我有要是禀告。” 慈安院的大丫头喜娘正好走出来,看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慕远,问了句,“阿远,跑这么快干什么?公子回来了?” 慕远看到喜娘,赶紧凑上前去,着急道,“回来了,回来了,还带了个姑娘回来。” 喜娘样貌普通,为人端正有礼,处事不惊,见到慕远这副着急样子,不由笑道:“回来了你还着急什么?不就是带了个姑娘吗?公子哪次回来,不是带了几个姑娘的?” “交给管家就是,操心什么?毛毛躁躁的不成样子。” 说着把他要把他拉进厅内,给老夫人回话,“既然来了,就给老夫人说说公子,公子事务繁忙,老夫人想关心自己的孙儿,还得通过你这个猴儿。” “哎呀,”慕远跟着喜娘走进院内,“这次不一样,这次这个,是公子亲自牵马带回来的。” “难道还有人家姑娘给公子牵马不成?”喜娘没好气道。 真是说不通了,“以前的都是直接交给管家,这次这个,特意吩咐了我们要当做正经主子对待,还安排到了宁竹院。” “什么?”喜娘吃惊道。 慕远连忙点头,“千真万确啊,要不是我们说于理不合,公子可是要直接安排进松岚院的。” 喜娘轻声骂道:“你个混小子,怎么不早说。说话不知道捡要紧的,急死个人。” “哎哟好姐姐,”慕远给自己叫屈,“可是您一直不让我说的啊。” “快随我进来!” 喜娘把慕远带进内厅,慕老夫人正和几个媳妇聊得正高兴。 见到慕远进来,招招手,唤他过来,“慕远,可是兰儿回来了?” 慕远给老夫人行了个跪礼,哭丧着脸道:“老夫人,慕远,是来求您给个法子的。” 见他如此,慕老夫人手上顿了顿,笑意不减,道:“何事要我给个法子?” 慕远乃是慕家家生的奴才,祖宗几辈子都在慕家当差,就因着这份功劳,才赐了慕府的姓氏。在老夫人面前,他也颇得信任。 这下子,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出来。 慕老夫人表情未变,还笑话了慕远一通,“你家公子难得喜欢个人,我们就不操心了。兰儿是个懂事的孩子,随他去吧。” 话是这么说,可慕老夫人的手上的念珠转动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显然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慕远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他知道,慕老夫人都是说给内厅的几个媳妇儿听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嘛,就交给老夫人去管。 老夫人在内宅浸淫多年,总比自己有法子。 慕如兰带回一个女人,还放到了里松岚院最近的宁竹院,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到慕府的各个角落。 嘴碎小厮们多了个闲聊的谈资,在窃窃私语;丫鬟婢子们要拧碎了小手帕,咬牙切齿,势要探个究竟;府里的主子们暗自关心,盯着宁竹院的一举一动;有孩子的姨娘们心头暗喜,说不定,这就是她们孩子的机会。那个温润如兰的君子,今日也出了一丝破绽。 这其中最高兴的是慕省身。 他是慕老将军的二儿子,姨娘所生。慕府妻妾不和,慕夫人又是个善妒的女人,对慕省身是一万个不顺眼,他在慕府里呆的这些年,没少被慕夫人压迫。 省身二字,就是希望他能时常自省,不要妄图染指不属于他的东西,更不要和慕如兰争个高下。 不过,虽然慕夫人不待见慕省身,慕如兰倒是挺喜欢他的。 小时候总是带着他到处玩耍,教他读书习武,尽足了做哥哥的本分。所以慕如兰和慕省身两兄弟,反倒不像其他宅门内的兄弟们那样勾心斗角,相处的极为和睦,兄友弟恭。 只不过这个善妒的主母顶在上头,慕省身也不敢显露自己的才华。装个混混的样子在慕夫人面前伏低做小、插科打诨。 他都想好了,反正有个有能耐的哥哥,他就做个固执就行。 这世上总有人要当废物,若世家子弟都文武双全,让普通士子们可怎么活啊? 既然如此,就让他做个轻轻松松的废物,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就好。 他听到慕如兰带姑娘回来的消息高兴,那是真的为慕如兰高兴。 这些世家的小姐们,他一个都看不上。装模作样的,根本配不上他哥哥。 加之慕如兰这些年从不近女色,还对他这个弟弟偏爱有加,他曾经一度以为哥哥是个短袖。 自己还打算支持兄长,承担下为慕家传宗接代的重任,让老哥潇洒一生。 这下,媳妇儿的事情解决了,这……咳咳,好男风的问题也解决了,一下子消去了他胸口两块大石头,他怎么能不高兴? 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拜见一下自己的小嫂子了。 全府,除了慕省身,大概就没一个高兴的。 大部分人,都是幸灾乐祸。 这不,慕老爷的两个美妾就带着她们的丫头,站在桥上说小话。 说说笑笑,言语中具是鄙夷。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是非常短期的宅斗了 第9章 四人 亓官竖起耳朵听,胸前鼓涨的那个软着声音道,“都说慕大公子是个正人君子,我看是外头胡说的。你看看,成天往家里带女人,能是正人君子吗?” “保不齐就在底下做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另一个腰极细的美人扑哧笑道:“这下子,家里的老太太、太太们可要着急了。都说大公子要尚公主,如果被一个乡巴佬给截了胡,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丫头们乐得讨主子的欢心,纷纷贬低起亓官来。 “我听说那个女人的名字也叫的奇怪,叫什么亓官,从来就没听过这个姓氏,也不知道公子从哪个旮旯角里把人给扒拉出来。” “长的就是一副狐媚样,怪道把人的魂给勾了。” “就是就是,要是大公子失了势,姨娘们可就有福了。” 说来说去,话题中心不过两个。 第一,贬低亓官,从姓氏、外貌、教养,甚至觉得她走路都不合规矩;第二,吹捧一样姨娘娘们,大公子若是失宠,夫人也会不得宠爱,那可不就是他们的机会吗? 亓官讨厌女人,尤其讨厌嘴碎的女人。 她手掌轻轻往前一划拉,就见小桥上的栏杆整片断掉,丫鬟姨娘们全都掉入池塘中。 救命声此起彼伏,花园里乱做一团。 亓官冷眼看着,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此时的她,还没有消气。 正顺着长廊走,就见对面走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的,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亓官扫了他一眼,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笔直走了过去。 本来,两人就要相撞,可在即将撞到的那一刻,对面的少年率先给她行了个大礼,道声,“亓官姑娘,慕省身这里有礼了。” 慕省身本来想直接唤作嫂嫂,转念一想,要是大哥好不容易找到的媳妇儿被自己吓跑了,那可是大大不妙,这才唤人家作姑娘。 亓官眼皮一掀,“我认识你吗?” 慕省身顿了顿,若是常人,定是尴尬不语,不过他是什么人?脸皮堪比城墙厚,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丢脸这两个字怎么写。 而且如此有个性的姑娘,深得他心。在他看来,哥哥这么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就该这种个性张扬的女子来配。 那些一步三摇,惯会伏低做小说好话假惺惺的女人,配不上他哥哥。 遂面色如常解释道:“姑娘,我乃慕省身,慕府二公子。慕如兰大将军的亲弟弟。” 说完咧嘴一笑,看着便叫人喜欢。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笑着说话,自己也不好冷着脸,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于是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刚才生的气还没全消,浑身上下写满了冷漠疏离。 慕省身也不恼,一看她这个样子,问道:“姑娘可是在为刚才姨娘们的闲言碎语苦恼?” 他扇子一挥,一副包在我身上的神情道,“可要我报仇?” 这话说的,如是一般姑娘家家,只怕是要当他登徒子,说不定就给他一耳光了。 不过亓官是谁?慕省身这么一说,她居然放到了心上。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亓官想好了怎么报仇,她扬起笑脸,道:“当然要报仇,不过,我自己来。你可能为我找到戏服?最好大红大紫,或者漆黑一片,看着就吓人的那种。” 慕省身倒吸一口凉气,真不愧是他看上的嫂嫂,果然果敢有魄力。 当下一拍胸脯道:“这有何难,姑娘你在宁竹院里等着,我这就给你寻去。” 说着,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亓官嘴角一弯,想到晚上那几人大喊大叫的受惊样子,心情好得不得了。 是夜 细腰的婢子服侍她上塌安寝之后,准备吹灭最后一盏蜡烛。 这时,烛台后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个轮廓,这轮廊越来越清晰,变作了一个人形。 婢子手上的衣裳轻轻“啪”一声,落到了地上,整个人呆在原地无法动弹,只有头上豆大的汗珠在顺着脸颊慢慢滴落。 细腰听到衣裳掉落的声音,心头恼火,掀开床帘就想骂人。 这时,她看见了烛台后的人形。 一个身着大红色戏服的女子,脸上浓妆艳抹,直勾勾的看着她。 眼睛漆黑一片,像是被墨浸染。 再看,眼角眼尾处皆有黑色的墨汁顺着双颊滴落,滴落在地,才发觉。 那是血迹。 “啊!!!” 一声尖叫响彻云霄,叫的整个庭院的人都起了身,让守在外面打盹的婆子也被惊醒,慌忙打听情况,准备随时叫人。 那一夜后,慕府里多了一群疯女人,不止细腰,还有其他人,也看到了。 后来,有一个给姨娘阿满守夜的婆子说,那天晚上,风很大,满室烛火突然熄灭,只留了一盏。 就在那一盏烛火之后,有一个咿咿呀呀唱戏的红衣女人,眼里的血泪,止不住的流…… 这件事情被府里的主子们压了下去,那群疯了的女人被关到慕府的一个角落,再也不能见人,也无人管她们的生死。 其中还有一个签了死契的丫头,趁乱装疯,也被关了起来,成功逃走和情人双宿双飞。 有人建议,说要给府里请个做法的,驱散邪魔,被慕如兰听到,打了五十板子。 慕府乃是将军府,家里的护卫全是沙场征战的士兵,若是连军中的戾气都无法镇压的邪魔,就算请了先生,也无济于事。 而且慕如兰深知,白无常就住在慕府,哪里会有什么邪魔敢来? 唯一的可能,便是家里的那位无常大人不高兴,这才略施惩戒。 半个月后,作为唯一的“知情人”慕省身,正和他的小伙伴在吹嘘他的小嫂子。 “我家大嫂,深得我心。那股子嚣张的劲头,不愧是定国大将军的女人。” 和他说话的是两个少年,一个皮肤黑黑的,长相憨厚,名叫江春;另一个长的白净,眉眼中有一股倨傲的神色,他是兵部尚书之子,名唤刘初宁。 刘初宁抬起下巴,问道:“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告诉你,慕大哥可是我的钦佩之人,若是寻常女子,我刘初宁可看不上。” 慕省身立马反驳,“当然不是普通女子。” “我家嫂嫂特别能打架,还会带我翻墙。我家院子的墙,你也是知道的,连我都翻不过去。我嫂嫂带着我,轻而易举的就过去了。” 慕省身一脸崇拜的说着。 江春忍不住打击他,“你还是被嫂嫂、嫂嫂的叫,人家还没嫁进慕府呢。如果只是借住,你这么叫人家,岂不是坏人名声吗?” 慕省身瞪眼,“怎么能不嫁进慕府?若她不嫁进慕府,我更该坏她名声了。先帮我哥绑住人来,名声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江春长叹一口气,对这个混世魔王无能为力。 “对了,”慕省身突然看向刘初宁,“这次安南城查出了个贪腐的案子,我哥要去监斩,你们跟着去吗?” 问这话是有理由的,安南城是江春老家,哪里,有这两人一段唏嘘的过往。 主要是刘初宁的。 刘初宁这个人,心思倒是不坏,就是太过骄傲些。 江春家贫,刘初宁当年被歹人所抓,逃到安南城,就是江春救的他。 江春救下他后,他便将江春带在身边,教他习武,让他读书,给他家寻了一个好出路。 可也就是在安南城养伤的那一段时间,刘初宁爱上了一个名唤赵宝娘的女子。 这段爱恋,简直和话本子里写的一模一样。 富家公子爱上贫女而不自知,等到回过神来,贫女早已被家中继母,卖给了县里五六十岁的大老爷做小妾,徒留刘初宁悔恨不已。 每每想到这件事情,慕省身都想暴揍刘初宁一顿。 不就是看上个姑娘吗?你把人家带回家怎么了? 就赵宝娘家那个情况,五十两银子就能把她买走,就算后来发现不喜欢,那把人家安排在家里做女婢,也好过给一个老头子做小妾啊。 果然这人哪,书读多了就是迂腐。刘初宁不仅迂腐,他还骄傲,不管什么事情,先打死不承认再说,慕省身想起了自己曾经无数次被气吐血的经历。 尤其是后来,江春一时没忍住嘴碎,给慕省身说了下他们两个离别的场面。 慕省身当即只差吐血三升,血尽人亡。 原来,在赵宝娘出嫁的那日,刘初宁还追了上去。 她满心欢喜的以为刘初宁是来救她的,结果,人家就站在竹林里,目送她一路红妆。 出嫁之后,刘初宁还跟人偷偷幽会,结果被人家义正言辞拒绝。 只是满眼是泪的问了句,“若是当日你追了上来,一切是否都会不一样?” 这一次贪腐案牵连的人里,就有赵宝娘嫁的那个老头子。 慕省身把话一问完,刘初宁沉默了。 还是江春帮他回答,“我们当然要去,许久不曾归家,这一路,就拜托慕大哥多多照拂了。” 慕省身看着满脸纠结的刘初宁,贼贼一笑,“包在我身上,还要带上我嫂嫂呢。” ** 安南城 此次贪腐案牵连甚广,昨夜还有一伙逃犯逃跑,慕如兰亲自率人前去追捕,留下了他们四人在家。 慕省身闲不住,找了色子,四人蹲在地上赌钱。 这午后悠闲,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慕省身问亓官是否知道些什么。 亓官刚把色子摇出,注意力都在色子上,“哎呀,就是城里一个老头子带着一家老小逃跑了呗,没什么稀奇的。” “哦,对了,”她漫不经心的补充了句,“听说这老头子有个美貌小妾,逃跑都不忘带着呢。” 话音刚落,亓官听到了骰蛊砸在地上的声音。 她扭头,是刘初宁。 “你怎么了?”她问。 刘初宁没有答话,失了神,只是把地上的骰蛊捡起来。 他手越握越紧,最后指节发白。 亓官好奇的看向慕省身,无声的做了个嘴型,问他怎么回事。 慕省身没有答话,反而试探性的给了刘初宁一个建议,“要不,我们去追?” 这话一说完,像是给了刘初宁一个台阶下。 刘初宁把骰蛊一扔,丢了句,“去牵马!” 亓官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慕省身和江春,他们二人则是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道: “快来一起牵马走。”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结束~ 第10章 救人,示爱 跑去牵马的路上,慕省身边走边和亓官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亓官翻身上马,听得马儿啼叫一声,刘初宁被像离弦的箭似的,疾驰而去。 她勒紧缰绳,喊道:“你知道在哪儿吗,就这么追?” 慕省身一拍马屁.股,亓官的马一下子跟着刘初宁跑了出去。 声音从背后传来,“逃跑出城只有一条路,老头子带着一家老小金银细软,只能往那里走。” “驾!” 四人四马前后飞奔,经过街道,弄的鸡飞狗跳。 并不多时,他们四人便追上了慕如兰的兵马。 场面极为混乱,打斗成了一团。他们三个没瞧仔细,马上就加入战斗。 亓官并未下马,这么多人混战,挤成一团。他们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打架的。 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观望四周。终于,看到一个老头,一手上抱着个箱子,另一只手上还牵着个女人。 女子模样俊俏,在乱斗中躲躲闪闪。似乎有些想要挣脱老头的束缚,被却死死的抓住。 老头子先把女子推上马背,而后翻身上马,趁乱逃离。 应该就是那个了,亓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策马追去。 不忘喊一声,“你们三个,别打了。人都被带走了,和一群小喽��有什么好纠缠的?” 这一声,让所有人回过神来。 刘初宁行动迅速,扬鞭追上。 慕省身上马之后,留下句,“江春,你在这里帮我哥,我们去追人。” 慕如兰也想去追,可是身边太多阻碍,叫他无暇分.身。只好叮嘱慕省身,“切记,定要将犯人追回!” “知道啦,哥。” 亓官追在最前面,前头的老头子倒也厉害。亓官自认骑术高明,居然追了这么久,还追不上。 距离时近时远,亓官追了许久,心中起了一股火。 趁着一个接近的空档,侧身趴在马背上,整个人吊在一边,右手拿着的马鞭狠狠往前一抽。 这一抽打,用尽了全力,前头那匹马的腿直接被打断,跪倒在地,把马上的两人甩了出去。箱子里的金银落得满地。 老头子被这么一跌,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 女子险险跌落悬崖,亓官飞身想要去救,好在她自己动手攥住石头,没让她滚下去。 不过被这么一摔,脸上被沙石磨破了皮,血浸浸的,看着骇人得紧。 刘初宁和慕省身很快就追了上来。 慕省身一下马,先是夸了句亓官,“好家伙,你真够厉害的。这是直接抽断马腿了,这个老家伙可是跌的不轻。” 他笑着走上前,变戏法似的从身上变出了一捆绳子,笑的贱贱的,像要故意吓唬老头似的,嘿嘿一笑,“老头子,这下没法逃了吧?多了小爷多少事儿啊,你说?” 而后将老头五花大绑的捆了个结实。 也没透露出点尊敬的意思,不管他是不是还受着伤。 绑了一通,把人扔到马背上,痛的他一阵怪叫。 亓官很怀疑,要不是老头明显走不动道,慕省身只怕是要把人绑在马上,挂根绳子,叫他跟着马跑。 就像对待战场上的俘虏,或是监狱中的奴隶。 这一头慕省身一脸蛮横的把犯人抓好,另一头却在经历一场生离死别的苦情催泪大戏。 亓官走近慕省身,拿手肘捅捅他,“带瓜子了吗?” “啊?”慕省身没反应过来,而后道,“没带。” 说完,抄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戏。 刘初宁下.马之后,正欲走到赵宝娘面前,却被她阻止,“刘郎,你不要再过来了。” 她脸上的血一直滴个没完,跟鬼似的,再摆上一副泫泫欲泣的模样,这场面的冲击力,当真够大。 此刻亓官终于不再怀疑刘初宁对她的真心。要不是真爱,见到个这幅模样的女人,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逃跑了。 赵宝娘边说话,还一边在往后退。 身后就是万丈悬崖,掉下去只能是粉身碎骨。要是像慕省身这样的男人倒好好说,磕断几根肋骨,还能靠着顽强的生命力让人接回来继续活着。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摔个马都能头破血流的小娘子,掉下去……啧啧啧,惨不忍睹啊。 说不定刘初宁看到那个摔死的样子,从此就不喜欢了呢。 诶,这说不定,也是另一种叫他从情爱里迷途知返的办法。 亓官自己想的高兴,刘初宁则是满脸悲戚,伸手劝赵宝娘,“宝娘,你先过来,别再往后退了,你先过来。” 他一步步慢慢向前,赵宝娘完全不听他劝,只是不停摇头,看得人当真膈应。 刘初宁还在说话,“宝娘,你相信我,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我会把你救出来的,你过来。” “你回来,我们今后好好在一起好吗?这个老家伙是要被斩首的,你不要再怕他了。你过来,跟我回家,这辈子,我就和你在一起。” 亓官冷眼看戏,按照戏折子里写的,该是在刘初宁马上能拉住赵宝娘的时候,赵宝娘就要跳崖。 果不其然,刘初宁已经很接近赵宝娘了。 她还在哭着摇头,看的人恼火。 刘初宁猛地向前一伸,要把人拉回来。可还是不及人向后倒去的速度快,在那一瞬,赵宝娘后仰,跌入悬崖。 刘初宁趴在崖边大喊,哭道:“不!!!” 这一场戏,总算落幕。 亓官当无常几千年,不爱看戏,她看的戏,就是真正的人生百态。这些人在重复别人的人生,偶有例外。 现在,是慕省身上场的时候,他拉住想要紧跟赵宝娘跳下悬崖的刘初宁,劝道:“你跳下去,你爹怎么办?儿女情长,不足挂齿。” 慕省身好歹是慕如兰手把手教出来的,力气自然比刘初宁大,三两下,就把人拉到安全区域。 当真无聊,毫无意外。 接下来,就是刘初宁生不如死的哭哭啼啼,再等到最后,在家庭的压迫下,娶一个高门女子,含饴弄孙幸福过一辈子。 可能会偶然想起这个年轻时的爱人,但也只能摇摇头,让她随时间远去。 唉,亓官心头长叹。 等着吧,接下来就要下悬崖找尸体了。 突然,她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她想看故事的另一种结局。 如果,如果赵宝娘能活过来,那刘初宁会怎么做? 是听从家里的吩咐,和她一刀两断,还是……隐姓埋名,和她度过余生? 刘初宁的声音突然传来,喃喃道:“我要去见宝娘最后一面。” 慕省身安慰他,“好好好,等我们把犯人交给我哥,我马上陪你找尸体行不?” 慕省身起身,把刘初宁搀扶到马上,可刘初宁拒绝了。 “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你把人送回去。” 慕省身劝了刘初宁几回,可他很固执,就是不肯走。 最后还是亓官开了口,“你把人送回去,我在这里看着刘初宁,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下悬崖。” 这倒也是一个好办法,慕省身遂点头同意。 一来一回并未花费太多时间,慕省身估计也和慕如兰说清了事情经过,再回来的时候,慕省身只带了江春。 放在平时,他哥肯定得担心他出什么意外,叫一个帮人跟着。 让他独自回来,这也算是慕如兰看顾刘初宁的一种方式。 太多人知道兵部尚书的儿子,爱上了逃犯的姨娘,总归没脸。 四人下悬崖找人,亓官是本地的白无常,她告诉他们,四个人分开来找之后,独自找了个隐匿的地方,叫出这一块负责的小无常。 这里的黑白无常在听到亓官召唤时,浑身都在发抖,生怕亓官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剥削一通。 由于恐惧得太过明显,亓官忍不住给了他们一人一脚,“抖什么抖?刚才收的魂呢?给我!” 这一对黑白无常官阶挺低,估计负责的也就是一两个山头,穷得很。身上穿的还是地府无常统一服饰,一点装饰都没有。 黑白无常互相撺掇了一下,最后,亓官听到黑无常小声对白无常说:“这可是你的顶头上司,没准还能看点你的面子,你去。” 亓官冷眼看了他们一下,看的他们再次打了个哆嗦。 白无常这才硬着头皮道:“总领大人,您叫的匆忙,我们还没来得及收魂呢。” “意思就是没收?”亓官低头在玩手上的镯子,冷冷道。 这句话险些叫这一对黑白无常灵魂出窍,这这这,这是要治他们一个玩忽职守的大罪吗? 好不容易才当上了鬼差,好不容易才混到了上京城附近,莫不是要被一夜贬回地府看大门? 那之前花的那么多钱,岂不是白花了? 重新再来一次,要积攒多少年?又要从多少个鬼魂身上盘剥? 地府下了禁令,查的这么严,哪还有好机会能收受贿赂? 越想越是悲戚,脸上本就苦哈哈的,现在皱成一团,让人恨不得把它给拉扯平整来。 亓官抬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们两张苦成一团的脸,莫名其妙,“你们干嘛?” “没,没干嘛。”他们还在努力给亓官挤出一抹笑,虽然笑的甚是骇人。 亓官一挥手,叫他们退下,“那个女鬼你们别管了,我来收,办事去吧。” 诶??? 竟然没治罪? 看来地府的谣传有假,亓官大人虽然面若寒霜,但还是挺好说话的嘛。 身居上位,总归是威严些。 这两个可怜的小无常,等到阎罗王亲自来问他们,为什么少收了一个魂魄,要他们为丢失的魂魄负责时,他们就明白,地府的谣言,绝不是空穴来风。 话说亓官打发走那两个无常,使了个法术,找到赵宝娘的魂魄的位置。 一般刚死的鬼,不会离自己死去的地方太远,大部分都是守在尸体身边。 亓官是这样打算的,她把尸体找到,然后把魂魄直接塞进去,让赵宝娘死而复生,看看刘初宁会不会和她相伴一生。 顺着位置找过去,果然,在尸体身边,找到了趴在上面哭的赵宝娘的魂魄。 这人死了,怎么也不知道把自己变得好看点?非得要维持死去的丑模样才行。 亓官走到赵宝娘身边,她看到赵宝娘瑟缩了一下,想要阻止亓官对她尸体的动作,最后又只敢坐在一旁哭。 亓官最讨厌人哭,尤其是什么都不会做,只会哭的女人,当即呵斥道:“闭嘴!别哭了!” 这一声,让赵宝娘止住了哭泣,她满脸是血,惊讶道:“姑娘,你……能看得见我?” 亓官是最早追踪她和那个老头的人,想来这会儿,她是把亓官认出来了。 亓官没正面回答,反而问道,“你……想不想回魂,和刘初宁在一起?我能帮你,我是地府的白无常。” 赵宝娘顿住一会儿,而后深深跪倒:“无常大人,奴婢早已后悔,若能再来一次,定要和刘郎共度一生。” “您若相助,宝娘给您立长生牌位,和刘郎感激您一辈子。” 说完,掩面哭泣。 亓官还在随手扒拉她的尸体,“我不用长生牌位,你也别和刘初宁说。” “这救命之恩嘛……”亓官思忖一会儿,“你就当我是个大夫,起死回生的把你救活。” 赵宝娘低声应“是”。 说话间,慕省身发现了她,也发现了赵宝娘的尸身,冲着一个方向大喊,“在这儿呢!” 紧接着,刘初宁飞奔而来。 他抱着赵宝娘的身体,放声大哭。赵宝娘的魂魄看到悲痛欲绝的刘初宁,也在一起哭。 她还以魂魄之身抱住刘初宁,趴在他身上哭。 看这哭作一团的场面,实在令亓官毛骨悚然。 她踹踹刘初宁的后背,“哎,我还能把她救活,你把人放下先。” 刘初宁目光灼灼的盯着亓官看,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你当真能救活宝娘?” 慕省身也被刘初宁的眼神吓到,他小声提醒亓官,“亓官姑娘,如果不行,还是不要胡乱答应的好,你看刘初宁那个样子,你要是没救活,那可就糟啦。” 亓官睁着眼睛说瞎话,“放心,我这个大夫,医命不医病,就没有我救不回的人。就算是被阎王老爷勾到阎罗殿里,我都能把人给你救回来。” “不就是断了几根骨头吗?看我的。你把人找个地方放好。” 亓官从身上扯了几根金线变作金针,又装模作样的吩咐他们三个去找草药。 胡乱往人身上扎了几针,又把草药敷在伤口上,做完这系列的动作,拍手道:“等到晚上,她就能醒过来了。” 刘初宁神色激动的搂住赵宝娘,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亓官咳嗽一声,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灼热的目光。 她施了法术,让伤口变好,又把魂魄往身体里塞。 要不是为了装的更像点,现在她就想让人醒过来。 夜半时分,赵宝娘果然悠悠转醒,两人又是抱头痛哭一场。 慕省身啧啧称奇,对亓官说,“真是想不到,你居然还要这么一手。” “怪不得我哥要把你带回家,你这么厉害,在战场上当军医,岂不是能救活千万人?” 慕省身拍手大笑。 亓官接受了他的赞赏,却对上战场一事不做表态。 哭了许久,刘初宁抱起虚弱的赵宝娘,对他们三人说:“我们现在就回京城,宝娘的身体不好,得好好养着。” 慕省身连忙点头,生怕他说出什么要和赵宝娘从此浪迹天涯的话。 到时候刘尚书可就全把责任推到他身上,指不定家里要闹出什么大乱子。 “是得回京城,到时候买个宅子先住着,等刘尚书缓过气来,寻个他高兴的日子,你再和他好好说道。” 原来是买个宅子当外室啊,亓官心头微叹。 还以为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静呢,结果就是个这。 亓官都有点后悔救人了。 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 倒是赵宝娘,刘初宁把她搀扶起来之后,她强撑着身子,给亓官重重一拜,“多谢您救命之恩。” 亓官站在原地,点点头。 此事告一段落,原路回京不表。 一月后,一日,亓官叫下人给她搬了软塌在院子里,她睡在那儿晒太阳。 正舒服晒着,忽然出现一尊阴影,挡住了她的阳光。 她眼睛张开了一条缝,是慕如兰。 他一脸笑意的在看亓官。 亓官拢了拢身上盖着的衣裳,问:“有事?还是想死了?” 慕如兰浅浅一笑,“不是想死,只是来谢你。” 丫头们早给慕如兰搬了椅子过来,他就坐在亓官身边。 “省身和我说了你就赵宝娘的事情。” 亓官没理他,一件小事,不足挂齿。 “第一次见你,只觉得害怕,因为你是来收我命的白无常。可你不收我魂魄,又要随我回府之时,感激之余,又觉得你这个无常嚣张跋扈、没有规矩。” “可省身告诉我,你让刘赵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还夸你医术高明。那时候,我觉得,你和我想象中的鬼差不一样。你是有感情、有温度的。” “你错了,”亓官闭着眼,“我比他们还有糟糕。” “不,你心中有人性。你那么善良,不像个鬼,倒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你看,你还爱�鹛�阳。”慕如兰说话时指了指天,宽大的袖袍拂过亓官脸颊,弄的她痒痒的,“鬼魂,是不能晒太阳的。” 她睁眼,看到的,是一个身着蓝衣,面如冠玉的男子。脸上带着温柔浅笑,周身一片温和。 慕如兰真的错了,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无聊和任性。 他初见她时的印象是对的,她就是嚣张跋扈、没有规矩。 她喜欢晒太阳,只是因为她是人身入地府,并非脱离肉身、灵魂成就。 女子躺在软塌上,男子在亲昵宠溺的对她低头轻语,阳光打在两人身上,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叫人看花了眼。 “中秋节,我带你出去看花灯可好?” “好啊。” “……” 宁竹院内,一个婢女躲在暗处见此情景,抿抿嘴,悄悄退了下去。 城外土地庙。 “可看清楚了?”一个黑衣男子问。 身着慕府婢女服饰的女人回答道,“看清楚了,慕如兰对她颇为宠爱。眼中的爱意骗不了人,也许,此女便是慕如兰的弱点。” “中秋之夜,他们会出门看花灯。届时,我们将此女绑来,定能引来慕如兰。” 男子冷哼一声,“慕府府兵众多,慕家人难抓,想不到,慕如兰竟能为一个女人动心。只要把慕如兰引到府外,定要他有来无回,叫他们做一对苦命鸳鸯!”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 第11章 中秋,被劫 中秋佳节,空中是漫天烟火,光华璀璨。 亓官给丫头们放了假,并不拘着她们,洒了一把小金块给她们,她们领了,嘻嘻笑着退下去,躲在一个角落里赌钱。 慕府是禁止赌钱的,若被抓到,要被重罚。 只是下人们时不时偷偷赌,倒也无伤大雅。 亓官本就是个随性的人,性子起了,还会和她们一起赌一把。所以自亓官住进宁竹院后,院里的丫鬟们倒是放开了玩。 慕省身时常会来找她,怕她在府里带着没意思,变着法子的给她找乐子。 亓官看他一举一动,初时还不理解,等到后来,那些脱口而出的一句句嫂嫂被她听到,再看他的举动,便释然了。 慕如兰好歹是定国大将军,他这个弟弟,怎么一副他没人要的样子,天天帮他和姑娘笼络感情? 中秋佳节,皇宫里自然有宴会。 慕府百年世家,一家子都受邀进宫。说起来,这府里留下的最大的主子,也就是慕省身了。 因为他是庶子,庶子不配前往进宫。再来,慕夫人如此善妒,怎么可能把一个不成器的庶子往皇上眼前凑? 慕省身进宁竹院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群小丫头们围在地上赌钱,而这院子的主人,枯坐在竹下的石桌上,抬头看月亮。桌子上摆了一盘月饼,一块都没有动。 “哎,”慕省身叫了句,让出神的亓官回神,“你这样坐着,都快成雕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家门口那两只看门的石狮子呢。” 慕省身调侃她,她倒也不在意,“你来干什么?” 他坐下,“我特意来看看你,今天可是中秋,我哥就把你一人扔在家里,真是够可以的。” “要不,我带你出去玩儿吧?” 亓官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你哥说,要带我出去看花灯的。” “我哥几时能回来?”慕省身拧眉,“中秋可是团圆节,宫里的老家伙们指不定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他说的气鼓鼓的,亓官好奇,“什么幺蛾子?不就是进宫吃个饭吗?” 慕省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亓官,“你呀你,可真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你看看我哥,再看看你自己,你觉得,你能配得上我哥吗?”他说的一脸嫌弃。 亓官无语,什么叫看看她自己?什么叫能不能配得上? 她是谁? 平昭国的总领白无常――亓官山! 也不看看慕如兰能不能配得上她?一个凡人,还敢心比天高的与她相配,当真是臭不要脸。 亓官没好气的看了慕省身一眼,懒得搭话。 慕省身没打算放过她,还在兀自喋喋不休,“这种时候,皇帝最喜欢赐婚了。尤其是我哥,你看看啊,少年将军,功勋卓著,一表人才,人见人爱。” “这家世、模样、人品,全都是顶好的。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小姐公主郡主们,对我哥垂涎三尺……” “你有完没完啊?”亓官打断了他,“还垂涎三尺?你当你哥是烤鸡腿,所有人都觉得香。” 不!慕省身气结,居然拿烤鸡腿比喻他哥,不可理喻!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这可是为了你好。要是我哥被皇帝赐婚,你可就只能做小妾,不能做正妻了。” “高门府里的小妾,你看看我娘就知道了。多惨。” “而且就你这心高气傲的性子,肯定忍不了那些只知道宅斗的女人爬在你头上。” 亓官不愿意听,转了身子,背对慕省身。 慕省身还不放弃,离开座位,站到亓官面前,“本来,你能和我哥潇潇洒洒,可别等到最后,变成天人永隔的痴男怨女啊。” 真是没完没了了,“你闭嘴!” 抬手就要打他,慕省身整个人往后一躲,刚说了句,“你打不着。” �N瑟的表情还挂在脸上,整个人就跌到竹林里去,“哎哟”叫唤一声。 亓官见状,哈哈大笑。 “你们笑什么呢?”慕如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亓官看过去,他今日穿了一身绿色的纱衣,头上只簪了一根白玉簪子,头发蓬松,披散在肩头,并未像往常一般束的整整齐齐。 这般居家的打扮,显得人更加温柔。 他温柔浅笑,站在门口,手上还提了一盏小狗灯。 亓官心头一喜,小跑过去,知道这盏小狗灯是给自己的。 之前她和慕如兰说过,很羡慕杨戬能有哮天犬,她也想有一条小狗。只是地府里只有咬鬼的恶犬,也不许人养。 慕如兰这是,变着法子给她找小狗呢。 亓官兴高采烈的把他手里的小狗灯接过来,“上京城里还有人做小狗灯笼吗?平常我只见过兔子和莲花的,小狗从来都没见着。” 慕如兰莞尔一笑,声音柔和,“是特意找师傅做的,姑娘们大多喜欢小兔子,喜欢小狗的,少见。” 亓官稀罕得紧,左瞧右瞧。慕如兰只是看着她笑。 慕省身已经从竹林里爬了起来,揉揉摔疼的屁.股,觉得自己来的非常不是时候。 现在,他真是进退两难。 是走出去和哥哥打个招呼好呢?还是干脆躲在阴影里,等他们离开后,自己在默默出现的好呢? 慕如兰和亓官在一起,两个人就像是一对刚成婚的小夫妻,丈夫费尽心思,寻些精巧的玩意儿讨妻子的欢心。 慕省身还想躲,亓官却叫了他一声,“你还想呆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 听到亓官这么说,慕如兰这才舍得给慕省身一个眼神。 那眼神犀利,慕省身只觉眼中寒芒万丈,刷刷刷朝他射来,险些将他万箭穿心。 这个平日里愿意把他惯得无法无天的哥哥,在爱情的面前,居然一点不看顾兄弟情面。 亓官还好死不死的问了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看花灯?” 慕如兰的眼神更冷,这一次,他连平日里温柔的伪装都差点维持不住,只差没释放战场上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慕省身一缩脖子,而后一甩手中折扇,故作淡定的嫌弃道:“小爷我今晚多得是姑娘要陪,那能管得了你们?” 说完,强迈着步子,一步一步骄傲的走开。 亓官偏头,看他走路的姿势像个明明战败,却依旧要保持高傲头颅的公鸡,扑哧一笑。 她笑,慕如兰也笑。 “你不是说要看花灯吗?我可等你好久了。” 慕如兰看着亓官手勾住他的胳膊,抬头一脸笑靥如花,心头那根从来不曾波动的弦,再一次被人轻轻勾动。 他温柔浅笑,低声呢喃,“走吧。” 走到街上,亓官简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躁动。 这里跑来,那里跑去,一路“哇!”的叫个没完。 慕如兰紧跟着她,笑问:“从前,你没来见过凡间的中秋吗?” 亓官买了一串糖人,咬了一嘴,含糊不清道:“我当然是见过的,不过是好几千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的中秋,可没现在这么繁华,就只是一群人围着火堆喝酒而已。” 她想起了当年随军征伐时,和大军一起过的中秋。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兴起时,围着火堆舞上一剑,惹得众人纷纷叫好。 火堆里时有火星噼啪溅起一串,照在人脸上,红通通的。 她思念大军的豪迈,思念故乡苍凉亘古的明月。虽不似上京城一般繁华,却是她心的故乡。 时光流转,千年之后,她的故乡也消弭在岁月的长河里。 凡间的人们可以回到他们所谓的家乡,亓官也回到她出生的地方看过。 只可惜,当年不过几间草屋的地方,现在变作良田千亩。 那里不是她的家乡,她的家乡,早在封神之后,随着周朝的消亡,就再也没有了。 之后的中秋节,有时在地府过,有时在天庭过。不过两边的人都不待见她,大部分时候,她是一个人过的。 团圆节,她一个鬼差,过的也没意思。 这么一想,她倒还真是个孤家寡人,亓官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注意到她心情不好,慕如兰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把糖人的头一口咬掉,咬得咯嘣脆,“就是觉得活到现在,都没什么人待见我,还挺失败的。” 他笑,“鬼差,世人总是避之不及。没关系,从今天开始,我待见你。” 亓官抬头看他,他依旧是那副浅笑模样,看她像在看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她不受人待见,并不是因为她是鬼差啊。 罕见的,亓官有点后悔,早知道 ,就不要活的这么嚣张了。 慕如兰待见她,那是因为自己留了他一条性命。 要是被他知道,他本来就不该死,就是因为他的任性,才让他下地府,才让平昭国数万将士死去。 也不知道慕如兰,还会不会待见她啊? 这个男人,明显把平昭看得,比他自己重要得多。 等到下地府那些嘴碎的小鬼一说话,慕如兰知道了来龙去脉,只怕现在有多爱,到时候就有多恨。 人世间的阴差阳错,爱而不得,便是男男女女之间自己作出来的。 亓官打了个哆嗦,不,她不能成为这痴男怨女中的一个。 她不需要人爱戴,只需要自己活的痛快。 遂冷了脸,一下不高兴起来,“我乃平昭国总领白无常,尔等自重,切莫痴心妄想。” 这句话果然让慕如兰的笑意僵在脸上,但他无所谓的笑笑,“喜欢是我的事情,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情。这世上,两情相悦固然最好,可一人也能爱的坦坦荡荡。” “无常大人,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痴心妄想,只是简简单单的,我心悦之。” 亓官没敢再看慕如兰的脸,她低头咬手上这个糖人。 甜腻腻的,甜的人心头发慌,浑身不自在。 这一份尴尬被人群中突然的骚动打破,不知是谁叫了声“救命”,街道开始混乱起来。 紧接着,一声“杀人啦!”传来,多的是人的失声尖叫。 人群挤来挤去,大家像是在逃命。 慕如兰只来得及留下一句,“亓官,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自己回家。” 他转身就走。 他这一转身,亓官倒是释然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爱恋。 她是上将军,是地府的总领白无常,是载国运之人,就算违背天德,也能在九阴逍遥。 从出生的那一刻,她得到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所以就算是情爱,她也要得到最好的。 慕如兰不是。 亓官要一人爱她,爱到愿意为她放下一切,爱到满心满眼,他世界里,只有她。 慕如兰的心太大了,装着他的百姓,他的家国,只能分一点点出来爱她。 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慕如兰首先想到的便是百姓的安危,而不是将她护在怀里。 这样的感情,不够浓烈,配不起她亓官山! 再抬头,亓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紧接着,脑后传来一阵剧痛,她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彻底失去意识。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还在骂人: “奶奶的,老子一个鬼,居然能被人打晕?”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手脚具被绑住,脑袋后面还在流血。 多少年没被人打过了?亓官心头的火气突突往上,看他们的眼神冷到极致。 她在一辆马车上,一醒过来,一把刀子横在脖子上,被人呵斥道:“老实点!” 车里一共两个人,加上驾车的一个,也才三个。 亓官手脚被绑的紧,现下已经有点被磨破皮。 她看了眼架在脖子上的刀,又看了这两人一眼,像在看两个死人。 她冷哼道:“是你们抓我来的?你们碰到我了?” “嘿,慕如兰看上这女人,脑子有病不成?抓她,难道还不能碰她?” 这是一个瘦子再说话,说完哈哈大笑。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胖子,胖子挤眉弄眼的说,“你不知道,中原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到就要寻死觅活的,这个估计已经在想着怎么死了。” 瘦子说,“死就死了,无所谓,反正慕如兰已经追过来,能引他到地方就行,是死是活无所谓。” 亓官心里的火气压制不住了。 她反手,松开绑在手上的绳子,脚下一个用力,直接把绳子蹬开。 这两人被她一番举动弄的懵了下,像是没想到她居然会武。 亓官当下就要把人杀死,就在动手的前一刻,猛地想到地府的禁令。 “不许动用法术、不许改人生死……” 就是这禁令,让她手上掐起的诀被强行压下,转而在小小的马车里,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直接冲破马车顶,把两人踹吐血,踹出马车。 一切发生的不过短短一瞬,驾车的那人没来得及反应车里的变故,便被车里被踢出去的同伙给连带滚下马车。 马儿自顾自的往前奔去,留下三人倒在地上。 慕如兰此时已策马追来。 三人一见慕如兰出现,口里吹着哨子,像是在召唤什么人。 慕如兰把落在地上的亓官拉上马背,他让亓官坐在前头,搂住她。 后头林子里出现一阵响动,是他们的人出来了。 慕如兰正欲拔剑,亓官阻止了他,当机立断道,“他们有埋伏,人太多了,我又不能杀人,先撤退。” 慕如兰听到亓官这么说,掉头带着亓官绝尘而去。这里还是平昭国境内,北戎人也不敢追的太深,只得看着他们逃走。 当然,亓官并未打算放过他们。 回到慕府之后,慕如兰吩咐下人安顿好亓官,自己叫来副将,和他商议事情。 上京城内潜伏了北戎人,此事非同小可。 亓官则是一身怒气的走进宁竹院,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下一刻就要爆炸。 她一脚踹开宁竹院的大门,吓得一众丫鬟不敢作声。 有几个阴阳怪气的,仗着自己是老夫人亲自派过来的人,平日里总是对亓官搞小动作。 现在见到她这样,还在指责她,“果真是乡下带来的丫头,一点教养都没有,仗着将军的宠爱无法无天。” 平时亓官不爱和她们计较,现在她气在头上,随手抄过地上的竹扫帚,反拿过来,一人给了一棍,一脚踹出大门。 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踹的她们口吐鲜血。本来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一下子变得满脸血迹,看着吓人。 这一番举动,彻底叫宁竹院的丫头们禁了声。 她们的世界里,不管出了多大的事情,自有老夫人做主。 亓官这一脚直接把人踹出血的架势,不像个女人,和老将军平时生气的样子一模一样。 她呵斥一声,“全部退下!” 整个院子的女人们纷纷行礼告退,走的飞快。 走的时候带上了大门,赶紧把躺在地上吐血的两个丫头扶起来。 这两个丫头其实亓官也认识,就是当初和她一起被抓的小花小叶,小袖也在宁竹院,不过亓官没有和她们认亲的心思。 几个卑贱之人,怎配她记挂心头? 这三人进府之后,就被老夫人要走。后来亓官进府,老夫人想看她们内斗,就把这三人安排进了宁竹院。 等所有人全部离开,亓官一掌打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石桌刹时化作齑粉。 简直岂有此理! 她亓官山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第12章 亓官怒(宅斗) 宁竹院外,一伙丫头婢女们搀扶受伤的小花小叶,正赶往慕老夫人的慈安院。 老夫人本已睡下,慕如兰去救亓官也没闹出多大的动静,故而慕府里还算安宁。 此时已是深夜,主人们虽知道京城里出了乱子,但也只道几声“阿弥陀佛”,说句百姓疾苦,便各自安睡。 小花小叶被抬到慈安院时,老夫人的脸阴的都要滴出水来。 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本以为只是个小狐狸精,没想到啊,居然还敢在府内行凶。 这样的媳妇要是讨进慕府,慕府百年家声都要毁于一旦。 慕老夫人出生望族,从小困于内宅。 她的丈夫虽是将军,可她从未经历过沙场征战,京城内,又无人敢往将军府行刺。 她这辈子,算过的很安逸。 见到的人血,都是动家法,打板子打出来的。 看到小花小叶被一脚踹成这幅模样,她是又惊又气。 小袖拿袖子揭眼角,装作哭的模样,“老夫人,那个女人如此蛮横,要是将来真进了将军府,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丫头们对小花小叶的惨状义愤填膺,纷纷开口道: “就是啊,老夫人,您看看,成什么样子?” “将来将军府的女主人是这幅模样,岂不是笑掉人大牙?” “在家里敢如此打杀奴婢,要是恶性不改,到皇亲国戚面前也是如此,那不是糟了?” “……” 常年在家中发号施令,慕老夫人见到手上的小花小叶,早就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加之这些婢女们还在火上浇油,马上一拍桌子下令道:“去把那个女人给我抓回来!” 这下子,慈安院的一群丫鬟婆子风风火火的赶往宁竹院。 这番大动静,当然引来了其他院落的女主子。 慕如兰的母亲听闻此事,也觉不对,赶紧穿好衣裳就往慕老夫人那里赶去。 等到大大小小的女主子们齐聚慈安院时,婆子们也来到了宁竹院。 一个小厮见到这架势,早一溜烟儿的跑去给慕如兰报信了。 丫鬟们走到院外,亓官还在院子里怒骂劫持她的贼人。 “……” “真是狗胆包天,居然连鬼差都敢抓!” 喋喋不休不知骂了多久,骂道最后,猛地想起件事情。 她脸上扬起一抹笑意,露出一个得逞的表情。 地府说的是她不能动手杀人,那他们自己找死总不关她的事吧? “呵,”亓官找了把幸存的石凳坐下,“我是白无常,送财鬼,怎么倒把这事情给忘了?” “他们既然碰了我,这一段时间必然要发财。发了我的财,用了我的钱,就是我的人。这一份契约是天道立的,谁都改变不了。” “正好黄泉路上新买的宅子缺几个下人,就让他们去吧。” 她坐在那里,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看的来叫她的小丫头都不敢说话。 过了好半晌,才壮着胆子,趁她脸色转霁,叫道:“亓官姑娘,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初初听到这话,亓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她和慕府老夫人素无交集,住在别人家里,连面子功夫也不愿做,从来没给她请过安。 在她看来,她长了慕老夫人几千岁,而且老夫人不过一个凡人,也配让她请安? 待到确认之后,只觉莫名其妙。 稳稳当当的坐在石椅上,随口问了句,“叫我过去什么事啊?” 丫头们脸上一副害怕的神情,婆子们倒是满脸怒气。 还没等小丫头开口和她解释,几个婆子先是呵斥了亓官一顿。 “还有脸问什么事?也不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打杀人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阴沟旮旯角里出来的贱命,跑到我们大将军府来撒野。” “真以为自己是大将军带回来的人就了不得了,我告诉你,将军哪回出门,不带几只猫猫狗狗的回来?居然敢跑到将军府来作妖,你还没进门呢!” “贱丫头!就你今天做的事情,老夫人打死你,将军都不会说什么。” “……” 亓官冷脸坐在原地,就听她们骂人。 越听,脸色越冷,听到最后,那几个婆子似乎骂人骂累了,住了嘴。 还是一脸蛮横。 亓官气到极点,可她这人,生些小气,倒是经常动手。真生大气,发倒是端庄大方、非常冷静。 她眼皮一掀,问了声,“骂完了吗?” “你们那个老夫人叫你们来骂我的?”她的声音极冷,浑身散发出肃杀之气,平白叫这些嚣张的婆子们,打了个寒噤。 婆子们也觉得古怪,但想到她们在府里嚣张了一辈子,岂有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压制的道理? 遂壮着胆子,厉声喝道:“既然知道,还不快点随我们前去认罪!” 亓官勾起一抹冷笑,“好啊。” 看见亓官远远从院门外走来,慕老夫人对着那张脸,怒气便生。 真是一个小狐狸精,勾的她的宝贝孙儿迷了眼。今天,她定要好好整治她! 亓官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慈安院,走到内厅。 未等慕老夫人开口,在一众女主子坐在下首,准备一起看她的笑话时,她笔直的走到了最上首的座位。 坐了下去。 和慕老夫人并排而坐。 坐下时,端起茶水抿了一下,像吩咐下人似的对慕老夫人吩咐了句,“水凉了,换。” 而后抬抬下巴,“你坐下去,一条贱命,不配和我同坐。” 这话说的整个宁竹院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慕老夫人直接捂住胸口,差点没被气死。 哆嗦着,指着亓官,“你你你……” 你字说了半天,一句囫囵话都被气得说不出来。 亓官一脸嫌弃,拿杯子压过慕老夫人的手指,“你什么你?在内宅里待傻了不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指着鼻子说话?” 说完,不忘扔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别和她说什么尊老,论年纪,这整个院子就没有一个大过她的;再论爱幼,叫她一个大美人,关爱满脸褶子的一群老女人,她倒是实在关爱不起来。 慕老夫人被这么一气,气的忘记了自己几十年来的教养,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想要说点什么来骂她,发现词汇缺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脑子一片空白。她只是在大喘气而已。 亓官冷眼瞅她,好笑道:“你把我唤过来,就是为了讨我一顿骂?” “那如今可是被骂的舒坦了?你要是被骂舒坦了,我也累了,就不再骂你了。” 说完,放下杯子,抬脚准备离开。 亓官满肚子火,简直要爆炸。要不是地府禁令时刻悬在头上,她真想把这些敢骂她的人们,一个个的,全部扔到十八层地狱里。煎炸烹煮全上一遍,让她们好好知道知道,地府白无常的威严。 这时,慕老夫人终于捡回了她的理智,大声喝道: “站住!” 亓官神色更冷,站住原地,背对着慕老夫人,“你还有什么事吗?” “小贱人,对着地上的两条人命,你一点都不害怕、不愧疚吗?”慕老夫人声音打着颤。 亓官好笑道:“害怕什么?愧疚什么?我杀的人还少吗?” 她转身,冷眼看慕老夫人,“说你在内宅呆傻了,你还真是呆傻了。你既知道我是慕如兰从外面带来的女人,便不该来招惹我。家里的事,自然是归你管。可我是外面的人,你自是好吃好喝的招待我,等时候到了,我便离开。” “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老不死了还要作妖,是把脑子耗光了来长年岁不成?” “还真以为自己是高门大户,全天下的女人都要为慕如兰如痴如狂?我难道还能瞧得上慕如兰?真是可笑至极!” “哼!” 正欲拂袖离去,慕如兰已匆忙赶来,冲慕老夫人行了一礼,面色尴尬的看着亓官。 “你听到了什么?”亓官语气不善。 慕如兰苦笑,“听到你说我可笑至极。”说话声依旧温柔。 “听到就听到了吧,反正我说的也是实话。” “兰儿!兰儿!”慕老夫人哭着在喊。 亓官听着烦,“你家里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可别再来招惹我,不然你知道后果的。” 她给了慕如兰一个警告的眼神。 慕如兰无奈,但还是对她行了一礼,目送她离开。 送走亓官,慈安院已经乱做一团,慕老夫人直接被气晕过去。 几个夫人们在大声哭喊。 等到慕老夫人悠悠转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满脸无奈,守在她身边的慕如兰。 她瞪大眼睛抓着慕如兰,“兰儿,把她赶出去!把那个女人赶出去!” 慕老夫人捶着床沿哭嚎不止。 慕如兰轻拍她背,安抚她,却对赶出亓官一事只字未提。 慕夫人,即慕如兰母亲低声呵斥道:“兰儿,事到如今,你还不愿将那个女人赶出去吗?” 慕如兰手上安抚慕老夫人的动作未停,“母亲,奶奶,你们今后避着点亓官姑娘便是。她之于我,乃是有救命大恩。” 这是慕如兰思索良久想到的说辞,“她在府里一日,我才能保得性命一日。即使孩儿的救命恩人,还望您二位,看着孩儿性命的份上,不要和她计较了。” “这是怎么回事?”此话一出,慕老夫人和慕夫人皆是一脸错愕,脸上愤恨不再,转而是一脸担心。 慕如兰也不愿和她们多做解释,只是道:“时日不会太久,到时候,事情尘埃落定,孙儿自会来和祖母解释清楚。” “我的儿,我的儿!”慕老夫人拉住慕如兰的手,满脸担忧。 第13章 亓官现真身 话说亓官离开慈安院后,也不知慕如兰到底和她们说了什么,反正她最近过得很是安生。 整个慕府对她非常恭敬,有时,她甚至会错觉自己待在地府。 不过,亓官现在没心思想慕府里的事情。 对她来说,上一次在慈安院发了通火,让全府的人安静下来,目的达到,她已不用再管。 她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城外,两个男人,一胖一瘦走在路上。 胖的那个叫阿木,瘦的那个叫阿奇,两人都是北戎人。 “阿木,”阿奇突然叫了他一声,“你看前面是什么?” “哪有什么?”顺着阿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陡然发现,他们两人正前方有一小堆黄金。 阿木哈哈一笑,看看四下无人,快步走过去,两人把黄金一下子捡起来塞进衣裳里。 阿木说,“你说我们两,还真是走运,这两天逢赌必赢,走路上都能捡到金子。老天爷这是要我们发财啊。” “那可不,”阿奇也高兴,“要说上次没有抓到慕如兰还被还一阵训斥,没想到老天爷看我们可怜,还给我们送金子来了。” “走走走,你不是说,一直想去月柳阁逛逛吗?今儿个,我们就去一趟!”阿木搂过阿奇的肩膀。 “老天爷赏金子,当然得花!哈哈哈……”阿奇大笑。 “要说月柳阁,总是这上京的达官贵人去,我们这些穷人连门都进不了,那里面的姑娘可是没的说啊……” 声音渐渐远去,暗处,亓官走了出来。 也真亏他们现在才开始花钱,要是早花钱,亓官早就收了他们。 她冷冷一笑,身形消散在日光下。 是夜。 月柳阁跌跌撞撞走出两个人来,一胖一瘦,正是阿木和阿奇。 两人早已喝的醉醺醺的,一身酒气。不过月柳阁的妈妈和姑娘们丝毫没有嫌弃,反而是搂搂抱抱的,笑嘻嘻的对他们说,“公子,下次再来啊。” 几人在月柳阁门口缠缠绵绵,腻歪了好一阵才离开。 她们走后,月柳阁妈妈一甩手中小帕,高兴的尾音上扬,“姑娘们,快看看,收了多少金子?” “妈妈,你看。”一个蓝衣姑娘手里攥了一把小金块。 “哎哟哟,瞧瞧,真是大方啊。这么大块的金子,随手就给人了。”妈妈在指点姑娘们,“所以我早就告诉你们,上了门的客人,先打量打量腰包再看看,到底该怎么对待人家。” “瞅瞅刚才来的那两个人,穿的一副穷酸样,可出手,倒是大方的紧啊。” 妈妈和姑娘们笑作一团。 阿奇和阿木两人走在街道上,此时已是深夜,两人走路踉踉跄跄,东倒西歪,还沉浸在刚才在月柳阁的快乐里。 经过一个拐角,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来。 是亓官。 他们二人本是北戎的暗卫,一见到人来,下意识的以为是上级的指令到来。一下跪倒在地请罪,无奈醉酒严重,跪下的那一刻,一个趔趄,没站稳。 这一趔趄,反倒叫他们脑子瞬间清醒。冷汗刹时浸透全身。 要是被上级知道他们不务正业,反而是去寻花问柳,他们就是死罪。 战战兢兢的,连头都不敢抬在等上面的人发话。谁知,竟听到了一声女子银铃似的笑声。 他们这才拿余光瞥眼前人的衣角,看到的,是一身白色的纱裙。 阿奇阿木这才抬头,一看,竟是上次他们掳走的慕如兰的女人。 两人出于惯性,即刻就要抓捕亓官。 等到站起来,还没等他们动作,亓官勾魂索一勾,直接把来两人的魂魄勾走。 这样直接被勾走魂魄死去的人,浑身会呈现黑紫色,身体干瘪,像被人抽空似的。 亓官就这么大刺刺的留了两具尸体在街上,兀自离开。 她一向是没有扫尾的意识的,于她而言,能让自己高兴就行。剩下的事情,与她无关,哪怕别人闹翻天,那也不关她的事。 亓官一走,本地的黑白无常马上赶到。 黑无常阴着脸对白无常道:“怎么办?突然死了两个人,魂魄还不是被地府勾走。” 白无常道:“还能怎么办?如实上报,刚才你也看见了,是亓官山把人的魂魄勾走的。剩下的事情,让阎王老爷去处理,我们这些小喽��,操心个什么劲?” 街道短暂的涌起一阵黑云,很快就随着黑白无常的离去消散。 这时,出现两个黑衣人,他们将地上阿木阿奇的尸体抬走。 北戎探子府 “世子,阿木阿奇两人已死,死状诡异。” 呼延庭手中的扇子一下一下的拍打,漫不经心道:“可阿真和我说,他们两人是从青楼出来之后,才死的。” “的确如此,在出来之后,便遭到了人的堵截。浑身青紫干瘪,像……”探子欲言又止。 “像什么?”呼延庭问。 “像是中毒之后,被人抽干烘烤过一般,只剩下一张干枯的皮子。” 扇子折起的声音传来,呼延庭像是感兴趣了一点,“带我去看!” 阿木阿奇的身体,果然如描述的一般干枯青紫,呼延庭绕着这两具尸体走了几圈,手上的扇子在不停的拍打。 他一身异域服饰,因样貌风流,拿着一把扇子,也不觉突兀。 “有点意思。”他笑。 探子壮着胆子道:“世子,我们在京城里遇到一位天师,他愿为我们所用。这两人死状诡异,说不定是被平昭发现,这才布下诅咒,咒死了他们。” “而且杀死他们的,就是上次我们要抓来的慕如兰的女人。” 手上的扇子挑了一下阿木的手臂,“不是说自己在京城里找了个天师吗?叫他来看看啊。” 呼延庭一见探子口中的天师,眉头皱了皱。这个男人太过邋遢了点。不过他也曾听闻,平昭国的大能者,大多都是邋里邋遢疯疯癫癫的,可…… 他总觉得,这个老疯子身上并没有所谓的天师的气场,反倒浑身阴沉的紧。 这个天师穿了一身玄色衣裳,头发散乱的垂在肩上,拖得老长。嘴角下拉,脸色沉沉,活像别人欠了他钱似的不高兴。 呼延庭不喜欢他,他觉得这不是位天师,这男人看着,更像是个从地狱里来讨债的恶鬼。 他合拢了扇子,周身警惕起来。 下人给他介绍,“世子,这位是画牢天师。” 话痨?呼延庭奇怪的看了随从一眼。 随从马上就知呼延庭是误会了,“画地为牢的画牢天师。” 原是如此。呼延庭心下了然,冲天师点了点头。 不了画牢完全不曾理他,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走到阿木阿奇的尸体前,道:“他们是被地府的鬼差平白收走了魂魄,下次再遇到,能用桃木将她打回原形,让她丧失灵力。” 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让呼延庭忍不住怀疑,这画牢是不是和那个鬼差有仇啊。 “你们可知道是谁做的?”画牢的声音阴冷。 随从忙道:“知道,知道。” “那就好,下一次抓她的时候,直接拿桃木棍打她。我就不信,在桃木之下,她还不现身?” 画牢冷冷说完这句话,转身要走。 呼延庭叫住了他,试探性的问问,“画牢天师,可要……换一身衣裳?” 画牢极为阴冷的看了他一眼,居然看的呼延庭浑身起了一小阵鸡皮疙瘩,“不用。” 他扔下两个字,满脸阴沉的离开。 呼延庭看着他走开的方向,沉思良久。 直到随从叫他,“世子,我们……可要按照画牢天师所说的做?” “做啊,为什么不做?这个天师虽然古怪了些,但只要不坏我们的大事,他就算藏点小心思,也无妨。”呼延庭又恢复了他漫不经心的笑意。 “是。” ** 亓官平日在慕府无事,便是整日的在街上乱逛,有时也会走到城外的小树林,那里兔子良多,非常适合打猎。 打上一只兔子,就地剥皮洗净,涂上一层油开始烤炙,鲜美非常。 这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乐趣。 今日,刚和慕省身约好一同前行,却在出门的前一刻,慕省身被他母亲叫走。 遂两人做好约定,亓官先去抓兔子等他,然后他再来集合。 慕省身还不忘信誓旦旦的和她保证,今日慕如兰轮休,并未上朝,届时带他一起来。 林子里 亓官正在把一只剥白净的兔子往树枝上串,口中还念念有词,“小兔子啊小兔子,虽然你长得可爱,但我还是想吃了你。” 她还不忘抱怨两句,“你说说那个嫦娥,养那么多只玉兔,我就不信她不吃。平日里装柔弱,装善良,吃她一只兔子跟要了她命似的哭哭啼啼,不成体统。弄得天庭兵荒马乱的,还不是看上了我的杨戬大哥?拿我做筏子故意表现。” “反正她整个广寒宫都是兔子,偷吃几只外人谁知道啊?”亓官‘切’了一声。 转而阴暗的想,嫦娥不会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养一宫的兔子,吃几只没人发现,还能博个爱小动物的名声。 如此一想,颇有道理,甚至觉得自己解开了一个旷世谜题。 嫦娥要是知道,估计直接吐血身亡。 林子里传来沙沙的响动,亓官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这是行刺的声音,这里有埋伏。 估计是上次那几人不死心,这次又找了一帮人来。 不过也好,正好看看,这几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想干什么?反正她今儿个心情好,逗一逗他们。 亓官嘴角含笑,还哼着歌在给兔子身上刷油。 树林子的叶子被‘咻’的打散,是暗器从四面八方破空而来之声,亓官不动如山,稳坐在原地。 等到暗器临近周身,她才通过上面的味道,闻出了是什么东西。 她浑身毛孔炸起,可以来不及反应,反手接过一个穿行而来的‘暗器’。 那是细细小小的桃木棍。 亓官“啊”惊叫出声,接住一根桃木棍之后,整个人像被定在了原地无法动弹,任由其他方向打来的桃木棍全数落在她身上。 “啊!!!”亓官失声尖叫。 不远处,慕省身和慕如兰快要赶来。为了防止意外,慕如兰特意带了一队人马。初时慕省身还说他哥小题大做,听到亓官的尖叫,才暗自庆幸,幸亏是带了人马前来。 一群人扬鞭策马往亓官尖叫的方向赶。 话说亓官这头,在桃木棍打到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不好。 果不其然,桃木棍一上身,她根本无法维持在人间的伪装,一下子现了地府的‘原形’。 在现身的那一刻,亓官差点没被自己感动。 因为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地府禁令:不能在凡人面前现身。 于是她两只手捂住脸,借着宽大的袖袍,把脑袋捂得严严实实。 双手都要遮脸,就没法子反抗。她隐约听到了马蹄声,听得出是慕省身带人来,心下稍安。 可眼前的情况也是刻不容缓,她遮住脸,看不见东西,抓她的人早已一窝蜂的出现,叫她只能步步退缩。 她觉得,现在自己就跟即将被山贼侵犯的小媳妇儿似的,拿脚蹬着瑟缩的往后躲,只差没喊几声“不要,不要。” 在亓官被抓到之前,慕如兰出现了。 “亓官!” 像是终于等到了救星,听到这个声音,亓官大喊,“慕如兰!” 慕如兰注意到亓官的怪异,又看到了她古怪的衣裳,从马上飞起的那一刻,把衣裳脱了下来。一落到亓官身边,一把把她从地上抓起,他的衣裳把亓官遮了个严实。 亓官心里暗道了声慕如兰会办事,总算松了口气,不要叫人看见她的脸。 可慕如兰和亓官两人,此时还在刺客的包围圈内。 慕省身看到慕如兰一系列的动作,坐在马上调笑道:“哥,你这可太着急了吧?大敌当前,危难在即,你居然第一件事是把我嫂嫂的脸挡住。丑媳妇儿终究是要见公婆的,挡着干什么?早点叫我们将士们见到,下次嫂子上街,他们也好打招呼啊。” “你们说是不是?” 回应他的是一阵调侃声。 难怪慕省身此时不正经,因为他们带的人多,刺客不过三两只小猫,看着就是一副手到擒来的场面。 慕省身甚至没让士兵行动,做足了准备看慕如兰一个人大显身手。 慕如兰一贯疼慕省身,自然不会骂他,不过几个小贼,更不会气急败坏的叫士兵帮忙。 所以当时便出现了一副古怪的场景。 慕如兰一个人力战,慕省身带着一队人马坐在马上看好戏,一动不动,坐的稳如泰山。 熟料,这伙刺客厉害得紧,慕如兰又要护着没法动弹的亓官,无法发挥全力。 左冲右突之下,亓官竟被从慕如兰怀里拉了出来,并被一剑划破遮在脸上的衣裳,露出了她白无常的模样。 只见亓官头簪白色凤冠,身着白衣,脸色煞白,一汪朱唇红的滴血,人是美人,只是美的诡异,一时间竟叫林子里的人看的一愣。 尤其是慕省身,他惊的呆呆愣愣,“哥,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亓官又是一声尖叫,反手一挥,直接打开围在她身边的刺客,捂住脸,躲进慕如兰的怀里,颤着声,声音里既有恼羞成怒,又有气急败坏。 “慕如兰,杀了所有你能杀的人,快!” 慕如兰见到亓官如此模样,下了狠手,将北戎派来的刺客斩杀殆尽,只留下慕省身他们一群人。 慕省身见到他哥生气,吞了一口唾沫,又看了眼从慕如兰怀里起身的古怪的亓官,有些害怕道,“哥,你……不会要杀我们吧?”说完讨好的笑笑。 他身后的士兵和他一般,紧张万分,不知该做什么好。 亓官慢慢的拂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温吞道:“你们,觉得我好看吗?” 她这副样子,就活脱脱是一个女鬼,他们哪里敢说不好看,纷纷点头。 亓官笑了一下,“我这个地府平昭总领白无常,自然是好看的。” “平昭国总领白无常?” 亓官认真给他们解释,“每个区都分了黑白无常,我是平昭国的总领白无常。当然了,大总管还是谢必安,不过你们轮不到他来收,他只收人间最高层的人物,比如……你们的皇帝。” “本来给你们看看倒也无妨,不过地府的禁令在那里摆着,我也不好叫你们看见我的真身。可现在你们见到了,我只能杀了你们了。” 她这话说的漫不经心,不像是说要杀了他们,反倒像在说,我请你们吃个饭,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 慕省身被她说的毛骨悚然,看向慕如兰。 慕如兰叫了一声,“亓官!”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亓官转身,摸了摸手上的扳指,“那就是不能杀了。也罢,不杀也行,反正已经触犯禁令了,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她再次回身,看向慕如兰他们一班人马,拂手,一阵白色的光芒敛过。 他们全部变得痴痴傻傻,而后倒在地上。 慕如兰紧张道:“他们怎么了?” “无妨,只是抽去了这一段的记忆罢了。人会痴傻一段时日,过后就会好的。” 慕如兰走到慕省身身边,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放到马上,眼中满是心疼。 亓官冷眼看他,哼了一声。 她居然临下的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北戎探子数人,心头不屑且恼恨道:不过区区凡人,居然也敢对她亓官山动手! 她神色转作狠厉,右手祭出勾魂索,将眼前立着的一群魂魄打得粉碎。 慕如兰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亓官,你怎么了?” 亓官面色如常,收起了勾魂索,“没什么,只是让他们魂飞魄散而已。我是平昭国的总领白无常,这几个人敢对我动手,自然要处置他们。” “地府……能如此轻易让人魂飞魄散吗?”慕如兰语气有些古怪。 亓官没有注意到,“当然不是,只是我想这么干,阎王也不会管。” 慕如兰沉默了,他觉得亓官做的不对,想说点什么,到底还是住了口。 第14章 质问 亓官没有理会慕如兰,她心情已是十分糟糕。留下句,“我先回去了”之后,即刻消散的无影无踪。 慕如兰无法,只得待在原地,等待慕省身和一队士兵醒来。 这时,身后传来两人的谈话声,听声音,像是两个老者。 “土地,这里居然有人在施抽魂炼魄之法。究竟是谁胆子如此大?我们速速报给天庭。” “山神,禁声。刚才你没看见吗?那是亓官山啊。地府那个混世魔王!” “当心点,要是被她听到,掉个回马枪来收拾你,那可就糟糕了。” “那又怎样?难道这天下还没有王法了不成,就任由她胡作非为!”山神气恼。 “山神,禁声呐!你是不知,这天上的司法天神乃是亓官山的兄长,是杨戬哪。杨戬天生的偏心护短,亓官山早就将地府的禁令和天庭的禁令犯了个遍,天上地下谁不知晓?” “可你见她被处罚了吗?没有啊。这厮又好打人,惹不起啊惹不起。” 慕如兰认真听,发现竟是此地的土地和山神在交谈,自觉该和他们打个招呼。遂转过身子,行了个大礼,道:“末将慕如兰,山神土地即在此处,何不出来让末将拜见一二?” 话音刚落,声音戛然而止。旋即响起了一阵小声的说话声,像是在商量什么。 而后,山间起了一阵雾气,待到雾气散尽,出现两个老头。 一个一头白发,身材矮小;另一个面色威严,身形高大。 听过他们的自我介绍,两方见礼,慕如兰才知,白发的老头是土地,黑发威严的那位是山神。 慕如兰说,是因为他才惹得亓官山抽魂炼魄的,再给山神土地二人解释。 听完慕如兰的解释,土地好奇问道:“你是……亓官上将军的知心之人?” 山神接话,“这是自然,谁不知道亓官上将军不爱管事,能让她亲自动手,若非心爱之人,哪配这等殊荣。” 慕如兰心道:原来她竟是上将军? 一瞬间,引亓官为知己,怪到她能明白自己的家国大义,不强求他回地府。他心中甜蜜。 山神看他脸色,似是不知亓官为上将军,于是问了几句,慕如兰如实答道:“亓官确实并未和我说她从前之事,我只是她是地府的平昭国总领白无常大人。” 山神听完,似是有心卖弄,又似乎是想缓解方才说亓官坏话的尴尬,遂将亓官的故事说与慕如兰听,慕如兰自然也愿意听。 可也就是这接下来山神土地和他说的话,让他如兜头凉水浇下,身处数九寒天,冷的彻骨。 就听土地对他说,“你是不知,亓官上将军以大公德本位居封神榜首,乃统领天下的仙首大人,只可惜啊……唉……”山神长叹一声。 “可惜什么?”慕如兰问。 确实,亓官乃是白无常,并非什么仙首,这是她自己说的。 身旁的山神冷哼一声,一摸胡子道,“只可惜其行事乖张,为人狠厉,屠戮朝歌城数万人性命,杀降民。通天之路为她所闭,在赎清罪孽之前,不得升仙。” 这句话说完,山神土地不再有心思和慕如兰说话,他们自顾自的聊开了。 “要说这亓官山啊,还是不要上天的好。天上如此安宁,每回她上天找杨戬,弄的整个天庭鸡飞狗跳的,不得安生。” “我看她这辈子是升不了仙了,你看看她在地府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事是能赎清罪孽的?全是在造孽啊!” 土地还和山神说,“你知道吧,就是他们,”他手指了指慕如兰,权当他看不见他们两人。 “平昭国之前那一仗一败涂地,败的古怪,皆是因为有神灵介入,才会如此。” “哦?怎么说?”山神惊讶。 土地说,“还不是因为亓官山一不小心毁了生死簿。就因为她毁了生死簿,也不管修整,查查到底死的是谁。直接重新造了一本,把平昭国全部人的名字写了上去,这才让黑白无常把他们全部勾去的。” “写在生死簿上的名字,谁能改啊?那些小无常们还不是按照了名字一个个勾过去?” “竟是如此……”山神愤慨,“此人实在嚣张跋扈,可恶至极。” 两个老头说着说着,兀自离开。 徒留慕如兰一个清醒的人呆在原地,他浑身冰凉,将土地口中一字一句全数听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还该报仇吗?若土地神所言属实,那他该恨的人是亓官山啊。 是那个让他心动、被他引为知己的人。 一时间,慕如兰不知该怎么做,呆在原地。渐渐日薄西山,他也不曾动弹一二,陷入深思。 他不知道的是,在山神土地两人离去之后,他们再一次隐匿身形回来了。见到失魂落魄的慕如兰,两人相视一笑,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意。 慕省身和士兵们已经醒来,慕省身一见慕如兰如此,虽头痛欲裂,还是强打起精神整顿队伍,把失魂落魄的慕如兰带回了家。 是夜,慕府 慕如兰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拿了剑在庭院中舞。 借练剑来消弭内心的燥郁之气。 亓官看在庭院中舞剑的慕如兰,拿了一壶酒坐在栏杆上,他已经练了三个小时了。 亓官开口,带着三分醉意,问道,“你怎么了?” 慕如兰没有说话,过了半晌,问她,“今日,我见到了山神土地。” “那又怎样?他们和你说了什么?”亓官给自己灌了一口酒,问的满不在意。 慕如兰说,“他们说,你是因为好杀降民,才会坠入地府。” “说的不错。”亓官没再喝酒,她眼神清明,看着慕如兰回答。 慕如兰犹豫三分,又问,“平昭国将士……因你而死?”这问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却饱含希冀,希望亓官山一口否决。 谁知,亓官即刻点头道,“的确如此!”她放声大笑。 慕如兰再问,“那生死簿上写了我的名字,你却私自放我,地府难道不会追究吗?” 亓官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慕如兰不知道,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东西,但是却又不想自己那么明白。 亓官却给他解释了个清楚明白,字字诛心,“你觉得会追究吗?你在生死簿上的名字是我亲自写上去的,你本该千秋万代,无上荣华,是我要你死,所以你才会死的。” “焚毁生死簿这么大的事,乱定人生死这么大的事情,地府都没有治我的罪。不过放了区区一个你,这有什么?” “我自有天神庇护,等将你抓走的那一刻,往地府交了差,这事就了了。” “管他什么平昭北戎的大战,天下不得安宁,还是什么百姓生灵涂炭,都和我无关了。我的罪过,就这么揭过去了。” “那死去的数万平昭将士的命,该由谁来负责?”慕如兰浑身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被彻底寒了心,冷的。 亓官淡然一笑,“当然无人负责。” “这是我的罪过,他们没法子处置我,也不能找替罪羊,就让你们那数万将士死了呗。” “区区人命,何足挂齿?”她再一次把酒壶对准嘴巴,还说了句,“人间的酒,就是比天上的烈些。” 慕如兰心头冰凉一片,几近崩溃。 数万人命,在她心里,不敌这一壶酒来得重要。 长时间的习惯以及良好的教养,让他无法像市井小民一般对着亓官大吼大叫,只能默默在心头嘶喊。 看看,这就是他爱上的女人。这是杀他数万将士的凶手,这是一个无人可以处置的凶手。 原来他们在神灵眼中,什么都不是。他们毫无重要。 想让你死,便让你死,要让你活,你就能活。 慕如兰眼角居然湿润一片,想要哭出来。 亓官看到如此失态的慕如兰,带着些落寞的问他,“怎么?你这是害怕了?对啊,我就是那么一个残忍乖戾的人,你害怕也正常,正常。” 最后的这一声‘正常’,像是一声感慨,不像是对慕如兰说的,倒像是对自己说的。 慕如兰最后看了亓官一眼,像是要把亓官印刻在脑海里一般的诀别的眼神,看的亓官心头泛起一片酸涩,却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慕如兰只看了那一眼,便离开了,此后很久,亓官都不曾再看见慕如兰。 他像是在故意躲着亓官。 他躲着,亓官也不管,这一段爱恋,早在刚刚开始萌芽的那一刻起,就被亓官强制压了下去,不让它生长。永远只留在萌芽的状态。 掐死它,这样,等到事情来临的时候,她便不会痛,更不会受到伤害。 亓官不知道,那一夜的慕如兰回去后,仔仔细细的把剑含泪擦拭一遍,双目通红。 他在悔恨,却不知在悔恨什么。恨亓官?该恨的,是她杀了人。可又不该恨她,她是神仙啊,神灵安排人的性命,怎么容的上他去恨? 还是恨他自己?对,是恨他自己。如果他不曾爱上亓官,他一定会毫无犹豫的挥剑,绝不会如此迟疑。就算那人是九天神灵,也势必要她给数万将士一个交代。 几番挣扎,最终心头告诉自己:神灵如果不曾给他们交代,他,一定要给数万的将士一个交代。 哪怕痛彻心扉,哪怕他将来会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平昭国就要结束啦,特意改了文案,不是三四十万字,是一二十万字,男二终于要露脸了~~~长叹息…… 第15章 庭中小院,上山抓贼 半个月后 慕省身来到亓官的小院,看到亓官拿了一把躺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亓官,你干嘛呢?” 人没理他,他走到亓官身边,“你最近是不是和我哥吵架了啊?都没见我哥来你院子里。” 亓官‘嗯’了一声,还不忘纠正他,“是你哥特意避开我,我可没不理他。” “那你们到底怎么了嘛?”慕省身推推亓官,推的亓官怪不自在的。 “没怎么,本来我和你哥就不熟,疏远一点也好。”亓官没好气道。 可慕省身愣是从这里听出了点小女儿撒娇的味道,他低头,“诶,要不,我去和我哥说说,让他来哄哄你。你说他一个大男人也真是的,怎么能和你一个女人生气呢。” “别,我和你哥,你别插手,就这样挺好的。”亓官阻止了他。 “不是……” 亓官不想继续进行这个话题,打断了慕省身的话,问道:“你哥最近在干什么?府里怎么不见人影?” 慕省身回以亓官一个笑容,这个笑容饱含深意,整张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哥的得逞。 亓官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想说算了。” “你别呀,我说嘛。”慕省身讨好道。 “我哥最近查到了呼延庭的下落,最近一直在追查。” “呼延庭?”亓官低语,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很是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慕省身见她苦恼,连呼延庭是谁都不知道,无奈道:“就是我哥的死对头,那个北戎国的世子。” 哦,对了,就是那个和慕如兰打仗的男人。听地府的收魂小吏说,要是她不乱改生死簿,死的人就是呼延庭,而不是她现在要收的慕如兰。 如此一想,还当真是罪孽深重。 她也是将军,深知战局扭转的痛苦。本该大获全胜一统天下的慕如兰,被她霍霍的连命都要看她脸色才能保住,还真是委屈。 亓官道:“呼延庭不是北戎世子吗?应该呆在北戎王庭,你个查到什么下落了?” 慕省身看她一脸不开窍,“北戎密探众多,京城里早就不堪其扰,一直在围剿那些密探。这一次,是呼延庭亲自来京,我哥初初听到,也是诧异。这不,他亲自前去抓人,确保万无一失。” 原来如此,“那你这个纨绔子弟,家中无人看管,岂不是无事可做?” “所以才特意来叨扰我?”亓官摇头问他。 慕省身扇子一晃,“非也非也,我这可是怕你无聊,特意来给你找乐子。” “京城外有座山头,上面住着一窝山贼,今日我哥怕是要去剿山贼,我特意来找你同行。” “一来,你不至于猫在这里晒太阳这么无聊;二来嘛,你和我哥见了面,把话说清楚,两个人重归于好。” 他还暗搓搓的给自己补充了句,“英雄救美的戏码重演一次,我就不信,美人在怀,英雄拥抱,还不能让这两人重归于好?” 慕省身一脸贼笑,亓官忍不住提醒他,“你哥去抓呼延庭了,剿山贼的事,只可能是我们两人带队。” 慕省身听完,不赞同道:“这你就不知道了。” “其实,我最看不上他们做这些无用功。呼延庭是什么人哪?像耗子一样多藏身洞,像狐狸一样精明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京城,我哥都抓了多少回了,也没抓住。这次估计又该徒劳而返。” “我哥这人,是定国大将军。你别看他斯斯文文,文文弱弱,看着手无缚鸡之力,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其实啊,我哥很爱找人晦气的。藏的深着呢。” 慕省身说起慕如兰缺点来,如数家珍。 “他每次抓呼延庭失败,就要做点别的什么事情来让自己开心。” 他捅了捅亓官的肩膀,“你知道什么能让我哥开心吗?” “我怎么知道?总不会是我吧?”亓官没好气。 慕省身‘切’一声,“才不是你呢。我哥惩罚人,抓人才能让自己高兴。所以他老爱上战场,京城里他总是得装模作样的,不自在的很。” 亓官侧目,“你倒是很了解你哥啊。” “那是,”慕省身骄傲道,“小时候我哥一发脾气,就去找那些欺负我的人,把他们胖揍一顿……” 说道这里,慕省身的心情低落了一下,“所以现在我只有刘初宁和江春两个朋友。” 亓官:…… 你真惨。 “这回闹的最凶的就是城外那伙山贼,你看着吧,我们如果现在带兵马去围剿山贼,不过多时,我哥就会赶过来。去不去?去不去?”慕省身一脸激动的推亓官,险些要把她从躺椅上推下去。 “去去去!”亓官不耐烦,从椅子上起身,理了理衣服。 略带生气道:“走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出走,慕省身一脸乐呵呵的跟在后面。 城外 上山之前,亓官问了慕省身一句,“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走蛇山。”慕省身答得飞快。 山坡没法骑马,他们和士兵一群人只能步行。 “什么?”亓官怀疑自己听错了。在京城外的山丘,一般来说,都会起一个好听的名字。‘走蛇山’以动物为名,不太正常啊。 见亓官一脸疑问,慕省身只好道:“这京城外的山头这么多,我哪能全都记住啊?这山头,老百姓们都这么叫,听说山上有大蛇,才叫走蛇山。那文绉绉的名字我记不住,就记住这个走蛇山了。” 亓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不过,她倒是对这个山上有大蛇感兴趣得很。 遂问,“山上有大蛇,是百姓们见过吗?” 慕省身答不上来,拿眼神示意了下身边跟着的一个士兵,士兵会意,上前见了个礼,给亓官解释。 “姑娘,有百姓在山上见过,山间有一条与人腰一般粗的巨蛇。因着经常有人见到,这山慢慢就被叫做走蛇山。” 亓官点头,命人退下。 与人腰粗的巨蛇,那起码也得好几百年,说不定得上千年。这样的巨蛇,应该算得上是蛇妖了吧? 亓官抬头看天,发现,今天的天色不对。 上京雨天少,这个季节,电闪雷鸣的日子更是不可能。尤其早上还是个艳阳天,她还舒舒服服的晒了一早上太阳。没道理过几个时辰,日头就不好。 林子里刮起大风,这风来的迅猛,亓官心头陡然一惊,问道:“慕省身,你是不是没把事情打听清楚?这山头里,不会有妖怪吧?” 慕省身被吹了一嘴的树叶,呸呸两声,道:“不可能!没人和我说,他们只说了山贼杀人。” 边上有个士兵带着点害怕的接话,“二公子,这山里,一直都有蛇妖吃人的传言,只是您执意要来,加上又有山贼落户,我们才告诉您山贼杀人的。” “什么!” 亓官心头暗骂,当真是要被慕省身该害死。 他们现在遇到的,只怕不是蛇妖吃人,是蛇妖历劫啊。 天上的雷云早就聚集成一团,亓官算是看明白了。 这山里的大风,是蛇妖弄出来的,目的就是为把他们留在此处,好让他们帮着躲雷劫。 雷劫偶然劈死一两个人还可,若是他们这一大群人,天雷也不敢劈下来。 就算天雷劈下来,蛇妖也能靠凡人的性命,减轻一点自己雷劫的痛楚。 亓官恼火,这么多条人命,难道还要她来救?亓官选择让他们直接去死。 祸不单行,果真如慕省身所言,慕如兰出现了。还叫了慕省身一句。林子里人这么多,雷劫怕是更不敢劈。 林子里突然飞沙走石,一片黑暗,风沙迷了人眼睛。亓官感受到一股妖气在靠近她。 实在不是她认真感受了,才感受到妖气的。这妖精身上的气味,简直要冲到亓官脑门上。只差没把身子贴在她鼻子上让她闻了。 亓官虽不按常理出牌,对生命也漠视。人神妖鬼的什么都不在乎,但这是基于亓官看不上所有人的根本上。 人也好,妖也好,神也好,鬼也罢,亓官一个都看不上。 她生是上将军,这一辈子都位极人臣,是别人仰望的存在。就算再多的人恼恨她,对她感到怨怼,都对她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故而,对于这个满身妖气冲撞上来的蛇妖,亓官想对她动手,仅仅只是因为,它冒犯了亓官。 正欲出手,蛇妖率先开口讨饶,“亓官将军赎罪。” 风沙和阴暗早已让迷了人眼,叫人两眼摸黑。 亓官在身周运起一层防护,看见了跪倒在地的蛇妖。 “你有何事?” 蛇妖道:“还望亓官大人救命。” 亓官拧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蛇妖答:“地府的白无常亓官山大人,这世间的小妖谁不知晓?只有将军能救我一命,特来求救。” “你是妖精,我是地府的无常正神,我怎么可能救你?”亓官嗤笑。 蛇妖道:“若是别的神仙,小妖倒也不敢求救。只是听闻亓官大人素来不羁,小妖这才斗胆……” 亓官打断了他,“够了,你不要假声假气的再说了,直说吧,绕弯子的事情我不想干。” 话音刚落,蛇妖一改脸上正经面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别样的妖冶,妖冶之中,带着一股子奸佞。 第16章 收服蛇妖 “真不愧是亓官大人,一下就看穿了我的伪装,本来还想装模作样一会儿,装个正经善良的好妖精,却被识破了,惭愧惭愧。”蛇妖也不再跪,从地上起身平视亓官。 亓官看他,他也看亓官。 半晌,天上的雷鸣声越发的大,亓官看到蛇妖神色未变,“你倒是个忍得住的。” “忍不住也没办法,都说亓官大人心眼比那天上的星宿都要多,不忍住,不是一下子被您识破了吗?” “你杀过人,天上的雷劫是黑紫色的,就算把所有人都劈死,雷劫也要下来劈死你。我没法救你。”亓官冷漠道。 蛇妖摇头,“亓官大人,我知道您能救我。” “您有法子,可以把我的妖气散到那些人身上,让他们替我。” “凭什么?我干嘛要把业障往自己身上招?”亓官冷笑。 蛇妖不语,雷鸣之声越发的大,待到林中传来一阵焦木的味道,蛇妖才变了脸色。 亓官好笑,“你该不是打着,让我站在你身边,雷劫就不敢劈你的主意吧?” 看到蛇妖眼神暗了下去,亓官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笑道:“那你这主意可就打错了。就算你和我抱在一起,雷劫也能劈准,伤不到我。虽然我杀的人多,但我好歹担了封神之荣,劈不死我。反倒是你,要是天雷觉得你对我不利,还往重了劈几下,可真是大大不妙。” 她上下打量蛇妖,道:“其实你站在我身边也好,这样,虽然被劈个神魂俱灭,但是妖丹还是在的。我出门一趟,平白捞个千年蛇妖的妖丹,还挺划算。” “你!” 蛇妖表情变了几变,最后认真道,“你要怎么才能救我?” 亓官笑看他,“发誓吧。” “发什么誓?” “当然是发你从此听命于我的誓言,不然还有什么?你要是从此在我麾下,我便救你一命。”亓官道。 蛇妖冷笑,“现在你倒是不怕担业障?” 亓官叹了一口气,“你还是没把我打听清楚啊。我是怕担业障的人吗?但凡我有一星半点的害怕,我在地府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啊。” “快点吧,这雷劫不等人,你再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等人差不多从山里走.光,就算你愿意效忠于我,我也懒得费那个事救你。” “你说什么?” “等人走完了,没人替你受罪,还想救你,就等我自己上,我不会这么干的。损人可以,必须利己。损己的东西,就算再利己,我也不会干。” 蛇妖吐出妖丹,显示忠诚,道:“我黑鳞,以心魔妖丹起誓,终我妖生,效忠于亓官山,若有违背,心魔尽起、妖丹碎裂!” 亓官划破中指,将血滴在妖丹之上,黑紫色的剔透的妖丹中心,有一滴红色的血滴在流转。 “我帮你。”亓官微笑。 天雷还在轰鸣,此时,黑鳞身上的妖气开始慢慢往外四溢,飞沙走石之间,他们不见人影,但妖气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每一个人,在他们的身上附上。 一个人并不能承受太多的妖气,若将过多的妖气聚集在一人身上,则会被天雷发现,他们正用活人来躲避雷劫。 这是违背天道的法术,一旦被发现,必要重惩。 妖精没办法主动把妖气分给别人,除非它想要那人去死。而神仙却可以。这也是黑鳞受制于亓官的原因。 随着妖气四散,黑鳞身上被亓官附上一层淡淡的金光,被神灵笼罩,躲过天雷。而跟亓官一同前来的凡人们,则代替黑鳞,在接受天雷的劈打。 雷劫之下,士兵尽数丧生。包括慕如兰和慕省身。但黑鳞乃是千年蛇妖,妖气厚重,即使亓官已经为它覆上一层神力,还是难逃雷劫的追踪。 一道天雷劈下,把它劈的外焦里嫩,散发出阵阵烤蛇肉的香味。 也的亏是亓官在这里,她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的收走魂魄。若是其他神仙,只怕是没胆子做这事情。 一旦出现枉死的生魂,还是经受雷劫而死,天庭必定要彻查到底,没有神仙会给自己惹上一身腥。 亓官乃是收魂使者,将这里的魂魄抓到无常府,地府也无人敢说话。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坐这种事情。 这一场雷劫经历良久,终于散去。 亓官看了眼死在地上的所有人,还有浑身散发着香味的黑鳞,她走过去,找到慕省身和慕如兰两人。 趁着生魂还未离开肉身,亓官将两人的魂魄重新安置回身体,又运起法术,将两人被劈的焦黑的肉身恢复。 至于其他人,亓官将所有魂魄一收,全部扔到了她黄泉路上的宅院里。 阎王还是其他的鬼问起,等回了地府再解释。 平时她也经常抓生魂回家做小仆,这一次人数虽然多了点,但还在能解释的范围内。 亓官筋疲力尽的站起身,她看到慕如兰的眼皮动了动,知道他要醒过来了。 她这次来人间的任务就是抓慕如兰,本来慕如兰这么一死,正好能让她回地府。 可鬼使神差的,亓官想到了慕如兰当时跪在她面前,说着家国大义时的悲恸。既然她已经答应慕如兰,在他没有报仇之前不会收他性命,她就要说到做到。 至于慕省身,救他一部分是因为慕如兰,一部分是因为亓官自己。 亓官在慕府的这一段时日里,慕省身对亓官颇为照顾。得人恩惠,就不能恩将仇报,别人能做白眼狼,自己还是别做的好。 救了两人,分散雷劫,又收人魂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费心费力的大事。亓官的灵力所剩无几。 她要将黑鳞收在麾下也是这么一个原因。 在她灵力所剩无几,浑身虚弱的时候,必须有个能信得过的人守在身边。 率先醒过来的不是黑鳞,是慕如兰。 慕如兰醒过来,看到的,就是死去的将士们。 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看着这一具具尸体,脑中闪过的是当初和呼延庭一战,万千将士血流成河的场面。 他捂住脑袋,头痛欲裂。 过了一会儿,摇摇头,看到在一旁端坐的亓官,以及在亓官身边,那具焦黑的大蛇的尸身。 这时,猛地想起,慕省身也在这里,他发了疯似的在林子里四下看,找寻慕省身。 亓官知道他在找什么,下巴抬抬,看了眼慕省身所在的地方,“在那里,人没事,我给你救活了。” 慕如兰跑过去,摁住慕省身的脖颈,感受到他的心跳,这才松了口气。 他表情晦涩难辨,问道:“这一切,可是你的所作所为?” 亓官走近他,他肩上落了一片叶,亓官替他拂去,“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为什么?”慕如兰哑声问道。 亓官道:“没有为什么,我答应了那个蛇妖,帮它一把。”说话时,看了一眼那具焦黑的蛇尸体。 “死这么几个人,就能换一只千年蛇妖为我所用,我很划算。” “那这些人命呢,你怎么算?”慕如兰语气中,透露出一股无能为力。 亓官耸耸肩,“我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你也知道的,你和呼延庭那一仗,就是我胡乱收人性命,才让数万平昭将士死的。这一次,算是故技重施。” 亓官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这么说,但她想让慕如兰对她失望。 更想看看,在慕如兰的心里,自己的分量到底值多少。 值不值得让他放弃道义,放下家国,只剩她一人。 慕如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亓官。 亓官亦是沉默,她反思了一下,这么说是不对的,等于把所有的后路堵死了。 但话既然说出了口,就如覆水难收。当下也不知该说点什么,索性沉默了个彻底,等慕如兰开口。 两相沉默,气氛尴尬。 慕如兰突然说了句,“亓官,我爱你。” 亓官惊愕,这不是告白的好时候,但这个时候说这句话,真的让亓官很欢喜。 她想要的就是这个,哪怕她被世人所不容,也要有一人在身后默默爱她。 亓官靠在树上,手指把树皮抠下来一块。 树皮脱落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理智,她满脸笑意,扑进慕如兰怀里。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你还是选我了。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带走的,地府少的那个魂,我随便抓一个回去交差。我跟你回家,我不在地府,阎王他们也会高兴,到时候我们……嗯……” 亓官闷哼一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慕如兰。 慕如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听到她对未来的展望,早已满脸是泪。 慕如兰武功高超,亓官一直知道。她还是第一次经历,内力打进心脏,将心脉全部打断的痛。 “咳”亓官咳出了血,喷在慕如兰身上。 她的身体慢慢变软,渐渐失去意识。 这是她数千年来最脆弱的一天,没有神力,空有神灵的身躯,却没有任何力量。 亓官有些自嘲的想,她估计是第一个,被凡人打死的神仙吧? 果然是不该爱上凡人,千算万算,还是没防住自己一时心软。 要那么多脸面干什么,小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言而无信又怎样?在地府,她从来不讲信用的,照样活的自在。 好容易在人间守信,还救了人,转眼就被杀。 要是被阎王判官他们知道,真是丢人啊…… 亓官眼神开始涣散,脑子慢慢的,思索不动了。 慕如兰脸上满是不忍,像是不敢再看亓官绝望心碎的眼神。 他把亓官慢慢放到地上,最后看了一眼她空洞的眼神,和不断喷涌鲜血的嘴角,转过身去,走到蛇妖面前。 慕如兰从地上捡起一把利剑,找到蛇妖七寸的位置,狠狠往下一刺,再一划拉,杀死蛇妖。 他找到趴在地上没有醒来的慕省身,把人背在身后,头也不回的朝山下走去。 第17章 蛇妖相救 蛇妖其实早在慕如兰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清醒过来。 之所以没有行动,只是想看看,到底慕如兰和亓官之间有什么情况。 他作为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精,着实八卦。 他倒也确实是看了一场好戏,只不过把自己也给牵扯了进去。 他看着亓官和慕如兰两人的谈话,恨不得能帮两人把话给说全,不要说的这么惹人恨。 而后,又看到亓官兴高采烈的扑进慕如兰怀里,本以为两人从此能高高兴兴的缠缠绵绵,结果慕如兰竟把亓官给杀了? 真是够够的。 还没来得及长叹一口气,就发现,杀了亓官的慕如兰,还不忘来给他补上一刀。 要不要这么狠? 知不知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说不定他们之间还能有许多段孽缘呢?毕竟他可是在京城外修炼的蛇妖,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出门总会时时碰见。 要是将来见了面,难道抬头第一句话: 我记得你,就是你给了我一刀。 到时候难道要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黑鳞心头长叹,对不上道的慕如兰恼恨不已。 他也不是不能直接杀了慕如兰,可亓官山耗尽灵力,就为把这个人救活。好歹亓官山现在是他的主人,他不能违背主人的意愿。 最起码,得先问问上两句,看看亓官到底想要他死还是想要他活,再来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现在亓官山这个被杀死的潦倒模样,权且当做是她对自己趁乱打劫的天谴吧。 若能选择,黑鳞一定不会救亓官,只可惜,两人契约已定,它须得保护亓官,不能有二心。 黑鳞拖着焦黑的身体倒在地上,给自己治伤。 雷劫带来的创伤身体微微一动便能恢复,外头被劈黑的皮肉,一动便化作齑粉,露出里头崭新的血肉。 唯有被慕如兰一刀划过的那道伤口难以恢复。 被撕开的皮肉在慢慢复原,黑鳞想到自己的七寸,心下恼火。 若非他当时已经醒来,岂不是要像亓官山一样,被慕如兰所杀? 那他就不是一个被雷劫劈死的妖精,他就是史上第一个,历过雷劫,因为没反应过来,反而被人类杀死的妖精。 滑天下之大稽,实在可笑。 伤口在慢慢愈合,他本就是刚刚经历过雷劫,正是脱胎换骨之际,恢复的快的很。 黑鳞走到亓官身前,看到眼睛瞪得老大的亓官,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他本想直接救人,但看到亓官的眼神,让他一个妖精都觉得渗人的紧,于是双手合上了亓官的眼睛,让她瞑目。 看来亓官伤势确实严重,不然,就以她的修为,怎么变成个死人瘫倒在地? 黑鳞把亓官从地上抱起来,搂进怀里,开始给她修复经脉。 待到经脉修复完全,亓官这才悠悠转醒。 亓官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脸居功自傲的黑鳞。 她说:“你这么了?” 黑鳞道,“我救了你啊。” “我是你主人,你救我是应该的。” “你!” 黑鳞后悔救她了,世人所言不错,亓官山果真是个没良心的人,自高自大,不知感谢。 他决定狠狠的戳戳亓官的痛处。 黑鳞夸张道:“啧啧啧,你是不知道啊,慕如兰杀你的时候,背后的表情,我偷偷拿眼睛看了,简直不要太决绝。” “你说说你,骄傲一世,怎么看男人的眼光是这个样子的?你救了他,他居然还杀了你?” 说到这儿,黑鳞掀起他的衣裳,惹得亓官一阵嫌弃,“你干嘛啊?” 黑鳞道:“给你看看慕如兰到底有多狠!” 亓官看到黑鳞腰间有一处伤疤,老长的一条顺着腰滑下去。 “看到了吗?”黑鳞气愤,“这就是你救的男人,你爱的男人。他可是趁着我火烧未醒,生怕我死不了,给了我一剑。挑着蛇胆七寸刺的。” “要不是看在他的小命你还挺关心,我早就跳起来杀了他了。”这个马屁拍的不动声色,委实高明。满脸写满了:我都是看你的面子,你的面子可大了,我最听你的话。 “怎样?我去杀了他?”黑鳞问。 亓官没说话,她心头苦涩。 黑鳞说的是对的,这个她爱的男人,她一心想要救下的男人,却是治她于死地的男人。 开口,她的声音里满是沧桑,“我答应过他,容他报国。” “为将,誓出如山,绝无反悔,留他性命,我远离便是。”这句话,亓官说出一番豪迈来,脸上的神情,看似彻底放下了。 黑鳞只得感慨一句,这做将军的人,就是不一样。 像他们这种妖精,一旦爱上凡人,那可真是天崩地裂,生死同归。 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就连天上的女神仙们,也没几个能像亓官这样子。 “我自是游山玩水,管他是谁。”亓官语调轻松,又恢复成了当初那个嚣张模样。 黑鳞忍不住打击她,“你一点神力都没有了,能走吗?” “你觉得呢?救了你,又被斩断心脉,你觉得,我还能走吗?” “那你是打算怎么游山玩水?” “谁告诉你没有神力,没有法术就不能行走人间的?” “本座成神之前,乃是位上将军,行走人间,难不成还要像个姑娘家似的,怕这怕那?” 像个姑娘家,您对自己的认识倒是相当准确。知道自己不是姑娘,是个男人。 “那走吧,别留了。早点上路,您能看到的东西还多点。” 亓官吩咐黑鳞,“你送我啊。” “慕如兰的脑子里,他已经把我给杀了。这里就在京城附近,我要是一下山就碰到他……” 不用明说,黑鳞能听明白。 “那我送你离他远一点,最好他这辈子你们别见。”黑鳞提议。 亓官也觉得不错,“要不就把我送到北戎吧,我是平昭国的总领白无常,北戎那块地方,我倒是少去。” “那正好,你在北戎待个几十年,什么地方都逛好了再回地府。到时候慕如兰肯定已经死了,你也好交差不是?” “你怎么知道我要抓慕如兰?”亓官猛地一问。 黑鳞笑,“这还有谁不知道?地府见你离开,只差没在鬼界放鞭炮庆贺,连天上都去打了招呼。 三界六道,但没在闭关的,全都直到你亓官山现在不在地府,地府一片清明祥和。” “我还听说了,司命之神说你在人间有一场劫难,好像说,你这回离开人间回地府,就能直接升仙。当年的罪过就能一笔勾销。” “就是因着这个,杨戬才到现在都没来寻你。” “天庭的神仙们,现在一个个都在唉声叹气,生怕你回归呢。”黑鳞一脸玩味的看她,把她的事情当做一个乐子在说。 亓官黑下脸,“好笑吗?” 黑鳞回答的肯定,“当然好笑。你是谁啊?差点没成为仙主的人。我们做妖精的,做到修炼到最后,不就指望能升仙了吗?未来仙主大人的逸事,大家哪能觉得没有意思?” 还有一点黑鳞没说,要不是听说了亓官山即将接任仙主,黑鳞也不会如此干脆的答应做她的神兽,效忠于她。 眼见着亓官的脸色越来越黑,黑鳞把自己过去听到的亓官山的事迹回想一遍。 烧阎王的胡子,强抢黑白无常的钱财,胡乱收人性命…… 心头止不住的感慨自己的幸运。 要是亓官山现在还留有神力,说不定他这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一身皮骨,要被亓官山活活剥了去。 这种事情她不是没干过。 当年,一只野鸡精方将经过雷劫。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亓官从天而降,又给她加重了几道天雷天火,直接把她劈熟了。 一身五彩的羽毛,听说现在还在亓官山黄泉路的寨子里的挂着,当装饰。 蛇皮是个好东西,凡人都爱剥皮,更别说她这个本就是野蛮出身的神仙。 看着脸色黑如锅底的亓官,黑鳞讨好道:“你别生气嘛,天庭那些老不死的神仙知道什么啊,等你上天,成为了仙主,再好好治治他们。有的是机会。” “他们一群炼丹成仙的疯子,哪里比得上你这个身载国运,让天下太平的上将军?” 亓官好哄,被黑鳞一夸,心情好了些。她本就是孩子心性,从小打仗,打完仗直接成仙,还是当大神仙,一辈子随心所欲。 虽然经常惹得天怒人怨,但也从不做什么动摇天地根本的大事。 那些神仙和她合不来,主要是自视清高,看不上胡闹的亓官。 他们自视清高,亓官见到就恼。她又是个武力值极高的,恼着恼着就要动手,一来二去的,威名远播了。 亓官对黑鳞说,“你好好把我送走,就不用跟着了,这里是你家,我也不强求你离开。” 话刚说完,只见眼前金光一闪,亓官被黑鳞送到了千里之外。 等到再次落地,亓官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黑鳞把她的落脚点,选在了一个圆滚滚的大石头上,人根本站不稳。 亓官刚一落地,就从石头上滚了下去。 四脚朝天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亓官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怀抱里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混着男性气息,带着一丝温热,给人一股安心的感觉。 这股味道,让亓官很不安,也让亓官罕见的羞红了脸,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人死死搂住。 亓官抬头,看到的是一个头发卷曲扎了一个小辫的少年郎。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此时正一脸玩味的看着她。 亓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迅速的把亓官放下来,紧接着,她脑袋一懵,就被那少年给敲晕了。 第18章 呼延庭 接住亓官的人是呼延庭,当时他正在逃跑中。平昭国的人追的紧,他一路跑的飞快。 谁知,逃到此处,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女子,正好掉入怀中。 美人落下,呼延庭当然没有把人拒之于怀的道理,故而一把将人接住。 接住之后才发现,这个美人,他是认识的。 早在京城外土地庙里,呼延庭就见过亓官。他算是在人间知道亓官底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慕如兰自不必说,这是亓官告诉他的。呼延庭,完全是自己遇上的。 但他并不清楚亓官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她并非人类。 初初掉入怀中,呼延庭心里先是吓了一跳,而后认出了亓官,惊讶之余,还带着点警惕。 毕竟,任谁见到非我族类,都会小心些。 再后来,在呼延庭怀里愣住的亓官,被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个遍。 眉似远黛,一点红唇,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先是错愕,再是恼怒。 一见亓官眼中怒火,呼延庭不但没把她松开,居然下意识的搂紧了她。 这下意识的动作,让他忍不住对自己皱眉头。 待到发现亓官对他所作所为毫无反手之力后,呼延庭脸上扬起了笑意。 他把怀中女子放到地上,一把将人打晕。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她现在毫无反手之力,呼延庭觉得自己喜欢她,既然喜欢她,那就不管她是什么东西,通通带回世子府。 将人打晕,那也是不得已。她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自己又是在逃亡中。想要带个人走,那必须得带着的那人,乖巧听话才可。 ** 呼延庭有两个贴身侍卫,一个精瘦,叫做北归;另一个长的高大蛮横,满脸络腮胡子,叫做飞原。这次来接呼延庭的就是他们二人。 世子府的两大护卫都出动,足以见呼延庭此行危机重重。 飞原和北归一见呼延庭出现,赶着马车赶紧上前。 见到世子怀中抱一女子,北归诧异道:“世子,这是……?” 飞原一拍北归肩膀,蒲扇似的大手差点没给北归打出一口老血来,“中原的小娘们细皮嫩肉的,世子看上一个,带回家呗。”说完呵呵一乐,看着很是憨厚。 北归哪会不知,只是飞原如此直白粗俗的说出来,他害怕世子不喜。 呼延庭倒是没有注意这些,他对北归说,“可有蒙汗药?这一路上,最好能让她睡过去,等到了王庭,再苏醒也不迟。” 北归一愣,虽说北戎人总是在平昭烧杀抢掠,可世子亲自动手……这倒是从未见过。 反应过大的是飞原,他嚷嚷道:“殿下,是什么女人,还要我们下蒙汗药带回去?要我说,不听话直接一顿打,打服帖的,保准她乖乖的……” “闭嘴!”呼延庭声音不大,但却带着威严,吓得飞原禁了声。 北归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殿下,这是能让人昏睡十天的蒙汗药,保管她这一路都安静。” 他走上前去,给呼延庭递药。还想看看,呼延庭怀中的女人,到底长的什么样,能让他如此费尽心机? 谁知刚一看到亓官的脸,北归大惊道:“世子!这是慕如兰的女人!” 飞原道:“什么?!” 飞原一看,道:“世子,上次画牢天师对付的,就是这个女人。此女不详,带回王庭恐对您不利。” 同样诧异的还有呼延庭,他倒不知,为何一个女鬼,会变成慕如兰的女人。 他乃是上天选中的帝王,一个女鬼怕什么?令他在意的,是北归说的,慕如兰的女人。 他冷冷的看了北归一眼,“边走边说。” 一路回北戎,北归将他查到的亓官的事情娓娓道来。 此女名唤亓官山,乃是慕如兰从外头带回来的红颜知己,对她很是宠爱。当初暗探抓住她,就为引来慕如兰相救,慕如兰明知是陷阱,还毫不犹豫的往里跳,足以说明这两人感情深厚…… 后面的话呼延庭没听。 要是不知道亓官的来历,呼延庭说不定还会吃味几分。只是当初在土地庙见过亓官一头撞上棺材,又见亓官从棺中坐起。他早就知道,她是一个女鬼。 这样再看慕如兰宠爱亓官,就带了点不一样的意味在里头。 说不定,慕如兰也是知道亓官的能力,才将她带在身边,想要借她来对抗北戎。 北归还在劝他,“殿下,此女来历古怪,又和慕如兰牵扯不清,万不可带回王庭。” 飞原听完北归说的前因后果,不觉得是呼延庭被诱惑,倒觉得呼延庭是想要借此女,来威胁慕如兰。 呼延庭行事不安章法,中原人不耻如此作为,说不定他觉得这个法子好用,就决定用呢? 不管怎样,飞原听从呼延庭的安排,并不质疑。 这两人的态度截然相反,呼延庭没放在心上。 当初在土地庙里,北归和飞原都不在,当时和他在一起的暗探们已经死尽,北戎除他之外,当真无人知晓亓官乃是女鬼出身。 北归还在劝呼延庭将亓官丢下,呼延庭制止了他,“莫要再说,回北戎后,你们只说这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心仪的姑娘,其他不必言语。” “可……”北归还欲言语,呼延庭抬手示意他住口。 “还有,从今日起,她的名字,叫做临兮。”呼延庭摇头看向窗外,微微一笑,挂上了往常玩世不恭的脸,“她是上天赐给我的。” ** 亓官再次醒来,睁眼,看到的是一个圆顶的纱帐。她睡在一张圆床上,身下铺的软软的,人像是被陷在棉花里。 房间里极尽奢华,处处皆是金玉,满室生辉。可这奢华之中带着一点浮夸,亓官并不喜欢这样的装饰,她更爱淡色的珍珠玉石,同样奢华,却不张扬。 亓官看向床边,床边坐在一个满头扎满小辫的姑娘,小姑娘早已趴在床沿上睡着。 这是北戎人的打扮。 再看门外,门外站着两个身着襦裙的侍女,又是平昭国的打扮。 亓官略一思索,心下了然。地府的鬼差们曾经议论,北戎与平昭征战多年,两国不相上下。平昭仗着自己地处中原,总是嘲讽北戎人来自蛮夷,不懂礼数。故而北戎王命人学习、效仿平昭礼仪。 礼仪学来了,这穿着打扮自然也传了过来。 平昭国女子穿衣讲究一个柔弱,衣服总是飘飘欲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好看的紧。北戎女子总是身着马甲,虽行动方便,却像个假小子。头上还扎满小辫子,也麻烦。 现在北戎女子的穿衣打扮,有仍穿马甲在街市上骑马横行的,更多的,则是选择平昭的服饰,让自己显得温柔有礼,惹人怜爱。而不是一个拿着马鞭,就能把大男人抽的满大街跑的粗俗女子。 亓官捂住脑袋,头痛欲裂,脑子里像是被人强行灌了一碗浆糊似的,混沌沉重。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嘤咛一声,人软软倒下。 这一声嘤咛,叫醒了睡在身边的侍女。 她惊喜道:“临兮姑娘,你醒啦!” 说完,小跑出去,不忘转头对亓官说,“我去叫殿下来。” 她跑到门外,对门口的侍女说,“快去叫殿下过来,临兮姑娘醒了。” 亓官捂住头,莫名其妙,什么临兮?她分明叫亓官山啊。 她强撑着在床上坐起来,这时候,门外走进来一个华衣男子,此乃北戎服饰,带着异域风情。头发后面扎了一个小辫,头发微卷,剩下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肩头。 他长相妖孽,脸上挂着一幅算计人的表情,浑身上下写满了四个大字:“玩世不恭”。 这个……就是把她强行搂在怀里的登徒子! 亓官恼怒,这男人,不仅把她抱住,还敢将她打晕。打晕地府白无常,万死! 她想冲下床打人,却浑身无力,一下子跌到在地。 来人一个箭步上前,再一次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你小心一点,摔伤了就不好了。” 门外的侍女们,早在人一进来之时,就把房门关上,脸上满是笑意。 亓官被他扶到床上,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冷声道:“你是呼延庭?” 这下脑子清醒了,她总是不把人脸记住。呼延庭、慕如兰还是其他什么人,名字听说过无数遍,却记不住脸。 可方才的小婢女说去叫殿下,这个男人又是一身异域华服,加上那张一看就勾人魂魄的脸,亓官确定,这就是北戎王世子――呼延庭。 呼延庭被亓官一推,退了一步,面上委屈,“是呀,我就是呼延庭。” “你抓我来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亓官道。 呼延庭手上的扇子打打手心,坐在床沿上,“我也不认识你呀。不过没关系,你既然是从天落入我怀中,那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的脸突然近在咫尺,亓官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亓官抬手要给他一巴掌,无奈此时蒙汗药的劲头刚过,浑身无力,反倒被呼延庭制住双手。 亓官左右挣扎,破口大骂: “疯子!疯子!” “哪有疯子?”呼延庭装作四下看看,“我不是疯子,是你的夫君啊。” “神经病,你快放开我!” 呼延庭没理她,自顾自的说话,“你是从天上来的,我给你取名临兮,好听吗?等我登上王位,我就娶你做我的王妃,” “什么狗屁临兮?谁要做你的王妃?你给老子放手!”亓官恼羞成怒。 挣扎中,她的小衣落下来一点,从呼延庭的视线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里头鹅黄色的小兜。 亓官将呼延庭眼神转作幽暗,顺着目光看过来,脚上用力,一脚把呼延庭给踹开。 她拢了拢衣裳,播播凌乱的发丝,喘息道,“我告诉你,你既然知道我是从天上来的,就该明白我不是凡人……” 呼延庭笑着打断她说话,“我当然知道啊,我是天命帝王,你是上苍赐给我的王妃啊。” 不可理喻! 还没骂出口,呼延庭就靠了过来,拢过被子,连被子带她,一把把她抱住,大笑道,“你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正好被我接住做王妃……” 亓官使劲推搡道,“老子可不是什么小仙女!” 一番挣扎,总算把人推开,“我告诉你,我是地府的白无常,你最好把我给放了,不然,我们两没完。等我回到地府,定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亓官的眼神凶狠,呼延庭嘴角含笑,丝毫不惧。 原来是地府的白无常啊,难怪这么嚣张。 都说阎王易过小鬼难缠,竟是难缠的小鬼,怪到慕如兰对她百般呵护,是想要让自己的士兵少被收走一点不成? 不过……就算是白无常又怎样?现在不还是一个躲在他怀里挣扎的小姑娘?只要他喜欢,管他是人还是鬼。 呼延庭从床上起身,一展折扇,道,“放了你是不可能的,你呢,就好好的做我的王妃,等着嫁给我就好。” “对了,”他一收纸扇,指着亓官道:“你和慕如兰那点事情,本世子就不计较了。不过名字还是算了吧,省得惹来麻烦。从今日起,你就唤作临兮。” 他陡然压低声音,字字斯磨,“就只做本殿下的临兮。” 说完,放声大笑出门,吩咐道:“你们好好伺候临兮,稍有差池,提头来见。” “是。” 门外应声此起彼伏,亓官在房内,气的将床上枕头全部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从现在开始,大纲只有一句话,我要开始没有大纲的裸奔了…… 女主和男二的爱情,我为什么会用一句话概括???深刻反思! 第19章 北戎生活 听到响动进来的,是一开始睡在床边扎小辫子的姑娘,她声音清脆,进来先给亓官行了个大礼,笑道:“临兮姑娘,我叫阿鹰,是殿下派来伺候你的,以后你想要什么,都和我说。” 亓官气的转头,不想看她。 她倒是高兴,欢快的把地上的枕头捡起来,说道:“临兮姑娘,我们殿下还是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呢。嬷嬷都高兴坏了,说殿下终于愿意娶妻生小娃娃,这样,就不会被其他王子们比下去。” “殿下是个好人,你跟着殿下,一定会幸福的。将来整个北戎都是殿下的,等平昭打下来了,天下一统,你就是天下人的王后。” “临兮姑娘,你不要生气嘛,我也知道你离家难过,可这里是王庭,什么都不缺,你会高兴的。” 亓官气极,却无法和人解释。 当真是被呼延庭拿住了,她还真没办法和人解释她是谁。 亓官山这个名字,慕如兰身边的人都知道。北戎人讨厌慕如兰,那就跟平昭人讨厌呼延庭是一个道理。 慕如兰身边的红颜知己,说不定她的名字,早就在北戎流传广远,比她是白无常都更大名鼎鼎。 自报家门,说她是亓官山,说不定就要被人抓住,拿去威胁慕如兰。 慕如兰又想她死,到时候两军交战,她现在也没法力,被五花大绑在阵前。慕如兰心一横,为向士兵们表示决心,抬手一箭,把她射个对穿…… 这种情况还是大有可能的。 连亓官自己都没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慕如兰在她心里,已经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了。当初那个翩翩君子,早已随着那穿心一掌,被打的粉碎。 地府的人也讨厌她…… 如此一想,亓官觉得自己实在可怜,天大地大,居然无处能藏,只能任由呼延庭摆布。 好在她是个善于适应生存环境的人,略一思忖,便为自己寻到了最好的选择。 现在身体不好,住在王庭里,养好身体,这才是最大的本钱。到时候想打想闹,那还不是一抬手的事? 她也没有法力,没有靠山,乱世之中,她倒是挺想行侠仗义走天涯的,不过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习惯给自己找一个靠山,当年封神一战,她的兵马便是她的靠山;在地府九阴,她的法力便是她的靠山;在天宫里,杨戬就是她的靠山。 她倒也不是没本事,必须要靠着谁才能活下去,只是有个靠山,她能让自己活得更轻松。 只有孑然一身的人,才会一直靠自己。 亓官身后一直站着许多人,她又是个怕麻烦的,几千年都没动过脑子,现在下意识的不想动。 若是当年那个大破朝歌的亓官山被人抓住,第一件事,绝对是把这个王庭闹得天翻地覆、不死不休。 神仙做久了,开始怕死起来。想让自己好好活下去,当初敢于天斗的斗志,被深深藏在心里,偶然出现,也被平淡如水的生活冲刷。 心头感慨一会儿,再看阿鹰,便没觉得这么碍眼了。 反正她也要游山玩水,有人给她出钱,她乐得省事。 她吩咐道:“我要吃饭,你去给我找点吃的。” 地府里她的鬼仆众多,指使人,她还是很在行的。 阿鹰一直怕亓官会寻死觅活,毕竟在她的印象里,中原的女子皆是如此。稍有不快,就恨不得以死明志。 这让阿鹰很不理解,整个北戎的女人都很不理解。 活着多好啊,活着,才能有报仇的机会。未来的事情说不准的,只要好好活下去,不管什么,都总会等到出现转机的那一刻。 阿鹰高兴的应了声,“好!我去给您拿!” ** 暮色降临 世子府书房内,呼延庭双手负在身后,背立着,问北归,“去把画牢天师叫来。” 北归似有难言之隐,嘴巴动了动,不知该怎么说。 呼延庭问,“怎么了?”他走到座椅上做好,右手撑着脑袋。 飞原是个急性子,“世子,画牢天师不见了。” 呼延庭眉头一挑,“不见了?”语气淡淡的,听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北归道:“是,在您将临兮姑娘带回来的那一刻,我们就发现他不见了。” “他像是和临兮姑娘有仇,上次,也是让我们下死手。”北归补充道。 呼延庭摆摆手,“不见就不见吧,反正他看着古怪,他和临兮两个人,哪个是好,哪个是坏,还说不准。” “他那一身死气沉沉的,我也不待见他。” 呼延庭既知道亓官乃是地府白无常,那想要置亓官于死地的画牢,就很耐人寻味了。 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 他有预感,他能再见到画牢。 呼延庭挥手,“你们退下吧。”而后笑道:“我也要去见见我的小美人了。” “世子!”是北归。 呼延庭神色冷了下来,“北归,临兮的事情,我心中自有定论。” “是。”北归低头。 ** 呼延庭来看亓官时,亓官正坐在院子里赏月。 她脸色平静,瞪着大大的眼睛往天上看,眼中满是探寻。在月光下,显得人神采飞扬。 她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啊,早上对他破口大骂的仿佛是另一个人,不是她。 呼延庭心头一动,如果这辈子,能有一个这样的小姑娘守在家里,等他归来。争这天下,似乎也有了点别样的斗志。 这样的姑娘,值得人为她争来天下,拱手奉上,与她共享。 “你在看什么?”呼延庭出声问道。 亓官双手托脸,一动不动,出神道:“看月亮啊。”因为手撑在脸上,声音变了点,带着一丝慵懒,还有一点无所事事的无奈。 说完话,才反应过来,是呼延庭来了。 “你来干什么?”亓官一脸警惕。 呼延庭只觉她如此严肃的样子分外可爱,有心逗弄她,“我来和你睡觉啊。” “什么?!睡觉?!”亓官张大嘴巴。 猝不及防,呼延庭一个箭步上前,冲着她就是一吻。 这一吻,着实是把亓官吻晕了。她体力已经恢复,一手揪住呼延庭的衣裳,另一手就要给他一巴掌。 呼延庭还想像上次一样,嘻嘻笑着抓住她,怎知亓官手劲大得惊人,动作又快。 他笑意还挂在脸上,手刚刚抬起来,亓官一个巴掌就已经抡过去了。 “啪”巨大一声响,让整个院子的人呆在原地。 呼延庭也没反应过来,一只手还举着,做想要阻拦亓官的动作。脸上一个巨大的手掌印分外清晰,左边脸隐隐有着浮肿的趋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站在院子里伺候的丫头们,她们吓的大喊道,“快!那冰块来!” 亓官打完人,一脸你就该打的神气模样,看到狼狈的呼延庭,她的心情极好。 侍女们乱做一团,在给呼延庭脸上消肿。亓官还好心的给他们让了个道。 阿鹰尤为恐惧,在她看来,亓官比起那些会寻死觅活的女子更加可怕。 她们只是想要自己死,临兮姑娘却是想要世子死啊。 这一夜注定是混乱的,也不知她们用了什么法子,呼延庭的脸很快就消肿了,脸上的红印子也不甚明显起来。 坐在室内,侍女们给呼延庭敷好脸,纷纷跪倒在地,颤着身子在告饶。 呼延庭手上拿了块热毛巾,稍一动作,脸上便抽着疼,痛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拿眼看亓官,叹息道,“临兮啊临兮,你倒真是下得去手。” 亓官冷哼,“又不是我的脸,我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她右手掌暗自搓了搓,刚才巴掌打得太用力,手有点疼。 呼延庭抱着脸,带点委屈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明日我无事,能带你出门游玩。特意来叫你做准备的。” 原来是她的不对,但亓官又怎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只听她淡淡说道:“那你一进门就该说,而不是进门嘴先犯贱。你半天不说到重点,我打你,你也是活该。” 呼延庭侧目,这世间还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吗? 他气呼呼的扔了一句,“你!我明天不带你去了!”转身离开。 本想让亓官来追他,说说好话,他有了个台阶,顺势就下。结果亓官坐在位置上,稳如泰山,还不屑的给他翻了个白眼。 “谁稀罕和你一起去啊?老子自己一个人出门,再带上两个小婢,不是更自在?该逛窑子逛窑子,该赌钱赌钱,该喝酒喝酒。多你一个多费事。” 阿鹰要被亓官的话吓死了,连忙示意她禁声。 呼延庭听到这话,调转回头,气极,“我明天偏要带着你,我告诉你,你要是没和我一起出门,明天你就不用出门了。” 这回是真的离开,再没回头。 阿鹰害怕亓官和呼延庭吵架,呼延庭一走,马上凑到亓官身前劝她说,“临兮姑娘,您该对世子好一点的。” “北戎女子,无一不想讨得世子的青睐。您得独宠,更不该恃宠而骄。该对殿下温柔一些。” 不是,你等会儿,恃宠而骄?她这只差没直接在脸上写着嫌弃两个字,你是从哪儿读出恃宠而骄来? 看到亓官一脸不赞同,阿鹰叹了一口气,满眼责怪的看着亓官,退了下去。 留下亓官一个人在风中凌乱,这难道……还真是她的错不成? 第20章 勾魂索被偷 翌日 阿鹰很早就起来,认认真真的给亓官打扮一番。 按她的话说,今天,是两人吵架后第一次见面,临兮必须拿出一个饱满的精神状态来面对呼延庭,这样呼延庭才能对她一见倾心,再不计较昨日亓官的无理取闹。 亓官一大早,就被阿鹰从床上拖起来,半眯着眼,任由她摆弄。 等到完成,成果还不错。 阿鹰把亓官的头发拢在后面,简简单单的扎了几个辫子,全部梳到一起。发丝长长披散在身上,前头的头发被梳着小辫扎好了往后放。这个发式很居家,清爽利落,并不繁杂,亓官很是满意。 后头扎成一串拢到一处的小辫子那里,阿鹰给簪了一根白玉簪,低调得很。 穿的是平昭国的服饰,亓官对北戎的小马甲不感兴趣,阿鹰也致力于凸显出她的娇俏,而不是暴力。 出门后,亓官才知道,呼延庭说带她出门游玩,是去逛街。 朝堂里的勾当,亓官向来是知道的。毕竟她在地府呆了几千年,看的多了。呼延庭这明显是微服私访。 还不忘拉上她一起。 逛街有什么意思?装模作样的微服私访,还真当自己能看出什么不成? 能在大街上摆小摊子开小店的,都算是平民里的富贵人家。要看真正的人间疾苦,他该往北戎的金矿山、银矿山那里去。 采矿的苦力,是最辛苦的。那才是现实的人间。 说是出门游玩,也就是在大街上闲逛。 呼延庭带着亓官在前头走,阿鹰和北归两人跟在身后。 街上人多,亓官一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呼延庭眉头皱起,刚想责骂,就听那人连连道歉,身子弯成一个弓形,只差没给她跪下。 事情如此发展,倒是有些尴尬起来。你若是再不原谅他,就要变成街头恶霸,被人当做欺男霸女的恶徒。 亓官皱眉,默不作声,只看着他冷笑。呼延庭心里好笑,暗道亓官小气,做了个手势,让人离开。 人刚要走,亓官反手一捞,凉凉道:“你撞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还偷我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东西还我!”亓官厉声厉色。 这一声吼,彻底把周围人群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大家伙自发的围成一个圈,把他们包围在正中心,指指点点。 人一多,呼延庭自觉面子上挂不住,叫亓官离开,“临兮,算了吧,咱们这么多钱,就当施舍给百姓不行吗?我好歹是王世子,要是被有心人认出来,面子可就丢光啦。” 亓官压根儿就没理他,她张开手,冲那人说道:“东西还我。”带着一股子盛气凌人的威视。 那人一下跪倒,瑟瑟发抖哭喊道,“贵人对不起,对不起,小人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小人不是有心撞到您的,您赎罪啊。”他给亓官磕头,磕个不停。 亓官恼火,“知道不敢还不把东西给我!” 这头亓官还在讨要她的东西,落在百姓眼里,亓官就是那个得理不饶人的世家子弟,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声讨声渐渐传来,“哎呀,这怎么天临城里也有这种事情。” “就是天临城,天子脚下,才多这些恶人呢。你是不知道,这些世家子弟,成天就会欺负人。” “看不出来,这个女孩子小小年纪,脾气倒是大得很哪。” “你看她身边那个男人,那男人走在前头,说不定这女孩子就是个小妾,仗势欺人呢。” “……” 指责声开始扯上呼延庭,呼延庭不自在的咳嗽一声,想要拉回亓官。 亓官还在对那人破口大骂。 “你这是讹上我了是吧?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敢要我的东西。” “我告诉你,你要是识相点,自己把我的东西交出来,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信不信老子弄死你啊?!” 亓官越发狠厉,就显得人家越发弱小。围观的百姓们,一边倒的支持那个小贼。 这时,呼延庭看到了京兆守卫。 他们是认识呼延庭的。 呼延庭没再让亓官继续骂人,强行把亓官拉了回来。拿眼神示意北归,北归明了,把跪在地上的人拖了出去,“快走吧,别跪着了。” 那人连连鞠躬,对北归表示感谢,而后才一溜烟的跑了。 见人走了,人群一哄而散。 亓官被呼延庭抓在手里,见人逃走,怒火高涨,“你干什么!他偷了我的东西!” 京兆守卫已经过来,想来是刚才丢人的举动被他们看见了。 京兆守卫受命于二皇子,是呼延庭的死对头。 见到呼延庭,象征性的问了几句后便离开。 人群里又只剩他们四个,亓官挣脱呼延庭的手臂,冷眼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亓官让他丢了个大脸,呼延庭面色不霁,“什么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放任你继续在那里丢人吗?” “呵,”亓官冷笑,“我丢人?那个贼偷我东西,我还不能讨回来了?” 呼延庭道:“你丢了什么,我补给你。回去!” 他脸色黑如锅底,不想和亓官在街上吵架。把人拉回世子府。 亓官虽是武将,到底还是不如呼延庭有力气,被他一路拖回。走到门口,总算挣脱开。 “你放手!” 呼延庭面色冷的要滴出水来,阿鹰和北归都低下了头,亓官全不在意,指着他的鼻子道:“老子现在去把东西拿回来,你好好待在府里,等我回来再和你理论!” 说完,转身就走。 阿鹰想要去追,呼延庭道:“让她去拿!不用理她!” 他大步走回世子府内,命人把门关上。 也是那小贼该死,他好死不死的,别的不偷,就偷了个勾魂索。 那是白无常的法器,你把她勾魂的东西偷走了,她能不着急吗? 要是偷点金银珠宝也就算了,居然要偷勾魂索? 勾魂索这东西,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亓官才会如此着急。 倒不是怕地府出乱子,是现在她没有法力,怕别人偷了她的勾魂索,对她不利。 那是亓官的勾魂索,里头有亓官一缕神念,她很快找到了小贼的藏身处。 到底是个武将出身,亓官翻上墙头,看到正拿着锁链左看右看的贼人。 这一伙小贼三人,此时聚在巷子角,讨论着锁链到底是什么。 “你偷根锁链回来,干什么?”说话的人一脸络腮胡子,不解问道。 偷东西的那家伙给他解释,“大哥,你不知道,这根铁链子,被那女人挂在腰上。要不是贵重东西,能挂在腰上吗?而且老弟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就因为那女子一定要拿回这根锁链。你说,珍贵不珍贵?”他挤眉弄眼的说。 另一个脸上有颗大痣的家伙接过这条锁链看了眼,道:“你说,这不会是根金链子吧?外面涂了一层铁漆。” “有可能有可能,有钱人家不老这样干吗?装穷骗人。” 亓官无语,谁把金链子绑在腰上,那就是脑子有病,要不就是这辈子都没见过钱。再说了,就算真是金链子,也会戴在脖子上。 绑在腰间,也真亏他们能想。 亓官听不下去了,从墙头一跃而下。 小贼将亓官出现,惊骇道:“大,大,大哥,就是她。这金链子,就是从她身上偷来的。” 络腮胡子冷笑走上前,甩甩手里的链子,“姑娘,胆子挺大啊。怎么,还想把链子拿回去?” 亓官双手抱胸,一脸放松道:“当然要拿回去,不然我来追你干什么?” 她感慨道:“我说你们哪,也真是……” 她停顿一会儿,一时之间,想不出该怎么形容这三人。 “你们还真是什么都敢偷啊。” 小贼道:“小爷行走江湖,从来不知道什么不能偷的。我告诉你吧,今天,你想从我们手里把东西拿回去,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大痣男人一脸荡笑,“行了,一个小娘皮,你们费什么话啊?抓住,我们哥三个好好乐呵乐呵,然后卖到窑子里去。还能多挣一笔钱。送上门来的好买卖,多久没这么好的事了。” 络腮胡子和小贼都笑了。 他们笑,亓官也笑。 没等他们出手,亓官身子往前一探,手上一抓,一下就把锁链抓在手上。 现在这根锁链,她和络腮胡子一人一头。 “大哥!是个练家子!”小贼道。 大痣男这时才正眼看她,“难怪敢一个人来,原来手上有点本事啊。” “兄弟们,先不管链子了,一起上!”络腮胡子说。 可亓官没给他们机会,拿住链子的那一刻,亓官将手里的链条往空中一甩,这根链子就跟活了似的,一下接一下的往他们三个的脖子上套。 很快,链子两端都被亓官拿在手里,三人被绑做一团。 链子把他们串成一串,脖子上绑了个活结,亓官两手一拉,三人眼珠暴起,舌头吐出,渐渐软下身体,跌倒在地。 亓官见好就收,当下也不想杀人惹事,弄的他们半死不活之后,狠狠警告一番。 “告诉你们,老子行走江湖多年,从来只有老子抢别人东西的份。想抢我的东西,黑吃黑,从来都是我吃别人的!” 说罢,狠狠把链子一扯,链子在他们的脖颈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但也让他们鲜血直流。 这才出了气,亓官离去。 她没注意到,在她离开后,这三人在地上咳嗽之时,巷子里出来了一个美艳的红衣女子,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人,眉头皱起。 她认出了这锁链痕迹的主人是谁,只是好奇,为何这锁链主人会出现在此。 亓官回府后,发现大门紧锁,她翻墙回去的。 说来也怪,一开始来的时候,死活要离开,现在竟还真把世子府当家,别人不给她开门,她翻墙也要翻进去。 当然,亓官一下就被护卫抓住了。 主要是给她当个人肉垫子,一伙人簇拥着把亓官带到正厅。呼延庭早已在等她。 第21章 关禁闭,逃出府 呼延庭屏退左右,正厅里,只剩下亓官和呼延庭两人。 呼延庭冷声问她,“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你是不是有病啊?管天管地的,还管到我头上了?”亓官没好气。 呼延庭气急,“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在老二的面前到底多丢脸?” “不就是被人偷了东西吗?我给你就是了。在大街上和人吵架,你有脑子吗?” “吵成那样,有理也被你吵成没理了。” 呼延庭生气,亓官更生气。 “你知道我丢的是什么吗?我丢的是无常锁链,不是别的!” “那人活腻味了,无常锁链都敢偷,你还叫我不要追回来?” “下次如果有人把你的玺印偷了,有本事你也别追啊!” “你!” 呼延庭指着亓官,亓官对他怒目而视。 在这么理直气壮的眼神下,呼延庭只能说句,“不可理喻!” 亓官冷笑,“也不知道谁不可理喻,吵来吵去就那几句话,没意思。” “没意思?”呼延庭从座位上走下来,“好,我给你看个有意思的。” “来人!”他冲着门外喊。 北归带人进来,侯在身边。 呼延庭指着亓官对北归说,“你,把她给我拖下去。” “关到柴房,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一群人上来要把亓官拖走,亓官挣扎,但他们人数众多,亓官也没打算杀人,不能下死手,一下就被他们控制住。 “呼延庭,我告诉你,你最好别给我太嚣张了,你今天敢这么对我,等我缓过劲来,有你好看的。” 呼延庭简直要被气乐了,“那你最好快点缓过劲来,不然,柴房里又黑又冷,我怕你受不了。” “带下去!” “呼延庭,你给老子等着!”亓官的双脚还在往前蹬,人却已被拖到门外。 闹出这么大动静,阿鹰自然也在场,她担忧亓官,只好跪下劝慰呼延庭,“世子殿下,临兮姑娘是气头上,您千万不要和她计较。她小孩子气,不懂事的。” 呼延庭见亓官被拉走,人估计已经走远了,但是骂人的声音还能隐约听见。 他坐在上方,捧起茶杯笑道:“我当然知道她是小孩子气,不过总得治一治她,她实在太嚣张了些。而且大街上的,一点也不注意,生怕别人抓不到她的小辫子似的。” “你放心吧,柴房而已,不会让她受伤的。” 听到呼延庭这么说,阿鹰知道他并未生气,放下心来。可一想到柴房里的环境,又担心亓官生病。 呼延庭又问北归,“可曾查到偷她东西的那几个小贼?” 北归说的大声,带着点故意说给阿鹰听的意思,“世子,那几个小贼被临兮姑娘打了一顿,临兮姑娘已经把她的东西拿走了。” “她并没下死手,留了他们一条性命。” 阿鹰明白了,临兮姑娘不是她想的那些娇弱女子,手下有功夫。不过一个柴房而已,不会让她生病,世子只是小惩大诫。 听到这里,阿鹰完全放下了心,“殿下,奴婢告退了。” 呼延庭点点头,摆手让人离开。 话说另一头的亓官,世子府里不满亓官的人众多。 呼延庭身为世子,自然多女子觊觎,世子府内的丫鬟们,看上他想要一飞冲天的就不少。更别说还有其他大臣府里派来的探子。 她们身后站着的,往往是某家的小姐,派个奴婢在这里打探消息,能关注第一时间知道世子府大事小事。也方便她们讨世子的欢心。 亓官出现的那一天,可没少让天临城里的小姐们搅碎手里的小手帕。 这下子呼延庭命人把亓官关进柴房,大家只当这是她要失宠的迹象。卯足了劲想要踩她一脚,要是把人从世子眼前挪开,那在他们主子面前可就是个大大的功劳啊。 此时的亓官还完全不知,自己已成了天临城小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全把这些恶行恶状的奴婢们,当做是呼延庭派来故意折磨她的。心里把呼延庭骂个狗血淋头。 柴房在一个废弃已久的小院里,婆子们大手把亓官推进柴房,关上了门,在门口冷嘲热讽几句。 “哼,你就给我好好在这里呆着吧。等世子殿下什么时候想起你了,我们再放你出来。不过,你可得活到那一天才行啊。” “小贱人,真以为长了一张好皮子就能胡乱勾搭人了?现在还不是有你哭的时候?” “行了行了,都关到柴房里了,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成?饿几天,就算不饿死也能病死,到时候我们就能领赏钱了。” 亓官在里面听到她们谈话,气的要喷火。居然敢当着她的面算计她,不对,不是算计她,是咒她去死。 这更严重。 一群没有脑子的女人,知道她是谁吗? 等你们死后,她亓官山要一个一个的拖到十八层地狱离去,所有酷刑都给你们上一遍,叫你们日夜哀嚎啼哭。 婆子们无视了亓官大力拍打门的声音,高高兴兴的离开。 这里是柴房,又是个废旧的小院,任凭亓官喊破喉咙,把房门打的震天响也没人听得见。 果不其然,亓官在柴房里大喊大叫,把房门打的震天响,还是无人应答。 她真的生气了。 在那些婆子肥大的手掌抓住她的那时候,她心里涌起了一股想要把所有人通通杀死的冲动。 但这里是人间,她又没有法力。杀人定会受到制裁和指责,所以她忍住了。 加之,地府明令禁止过,她不许滥杀无辜。 可这些人实在过分,关她进院子,对她冷嘲热讽,不给她饭吃,亓官恨不得能把这些人凌迟一千八百刀。 她咬牙切齿的在这里生气,心里还想象了一下等到法力恢复时,要如何处理这些人。想到她们将来的惨状,亓官怒意稍稍减弱。 待到完全冷静下来,杀人的冲动也彻底退散,亓官这才开始打量起这间所谓的柴房。 说是柴房,其实柴火不多。 真正的柴房,应该在厨房附近,这里显然不是。这间屋子,更像是一个杂货间,什么都放。 柴火也有,铺盖也有,什么锅碗瓢盆、凳子椅子桌子……乱七八糟的叠了一堆。 墙壁后面隐约传来卖货郎卖东西的呼喊声,亓官心下了然,这里,应该靠近世子府的边缘处。 一般,这种靠近围墙的地方,多是花园林子,偶有小院,那也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 这个院子被这样荒废,想来守卫估计也不多。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能逃出去? 亓官回来,当然是因为世子府舒适好生活,既然呼延庭都把她关到柴房里来了,难道她还当真要像府里那些女人一样,听凭主子的打骂吗? 这不可能。 亓官是谁啊?从来只有她打骂别人的份。 她的小算盘打的挺好,呼延庭派人把她关到院子,那些下人们肯定也苛待她,想来,不会有什么人关注她。 她就偷偷跑出去,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光明正大的回来。 处罚她? 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 要是现在有法力,亓官会直接穿墙而过。当然,要是有法力,亓官也不会待在呼延庭的家里。 没有法力,只能靠武力。 她打量了下房内的物品,桌子,椅子,四脚的小板凳。又观察下地面距离屋顶的高度,开始搭架子。 亓官看到屋外是有梯子的,长度还行,翻个墙是足够的。她先出这个房门,然后拿梯子爬到墙外去。 说干就干,亓官爬上自己搭的简易小楼台,爬到最顶上,手下用力,推了推房顶,推开瓦片。 她爬到房顶上,慢慢的走。 试图从房顶上直接跳下。 这间屋子和外墙距离不远,在亓官的想象里,她能从房顶轻轻一跃,跃到世子府外。 很快,站到房顶边沿的那一刻,亓官放弃了这个想法。 早年征战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爬过房顶。不过当年的那个房顶,和世子府的这个房顶,高度…… 嗯,准确的说,这个房顶的高度,是凡人跳下去的致死高度。 她是个武将,可能不会死,勉强能护住自己一些。缺胳膊也不至于,不过断腿应该是肯定的。 亓官放弃了一跃到世子府外的想法,连同一跃到院落里的想法,也一起放弃。 她原路返回。 现在她没有法力,要保持着最大的体面。断手断脚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顺着来时的路爬回柴房里,深感郁闷。 明明,她离外面的世界,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亓官看到地上铺着的被子,还仔细思考了下,把被子丢在地上,然后她人跌在被子上的可能性。 这个可能被迅速驳回。 从房顶扔被子,掉在地上只会团成一团,绝对不会是想象中的那么舒展。 一旦她没掉准,那简直不堪设想。 亓官托腮坐在地上,看着被锁紧的木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等等? 木门?! 亓官猛地起身,再次拍打这个不太结实的木门。 骂了句粗话,直说自己笨。 不就是个小木门吗?害她还折腾了这么久,又是爬房顶,又是搭架子。 一掌拍出去的事情啊,多简单。 刚才被那群婆子气的晕头转向,不能对她们动死手,就忘了自己的本事。 装作一个弱女子,装着装着,真当自己是个弱女子起来。 亓官看着关押她的小木门,两手磨搓一下,正想一掌打出,迅速收回。 手不行,手打了会疼,用脚。 她神色变狠,脚下用力,直接把两扇房门踹翻在地,扬起一大片的尘土。 亓官咳嗽几声,挥手把脸上的尘土扫开,大步走了出去。 并没有想象当中的衣袂翻飞、英姿飒爽,只有灰头土脸一身脏。 “呸呸呸。” 亓官吐出嘴里的灰尘,摸了一把脸,再次把呼延庭骂了无数遍。 她看了看袖口,发现钱袋还在。 钱袋还在就好办,出门在外,就得要钱。 院子里的楼梯刚好能让人爬到墙上,亓官顺着梯子爬上去。站到墙头,不慌不忙的把梯子拿起来,又放到墙外,再顺着爬下去。 等到爬下去了,就这么大刺刺的把梯子放在原位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藏一藏,直接走开。 北归目睹了亓官行动的全过程,站在原地沉默良久,还是没选择向呼延庭报告。 此女不详,能离开世子府最好。 他飞上墙垣,把亓官放在墙外的梯子收回世子府。 亓官出门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是去酒馆。 一大早就被阿鹰拉起来梳妆打扮,还没怎么逛呢,就又抓小偷去。回来之后又是和呼延庭大吵,还在柴房里折腾这么久。一天就没正经吃过饭,早就饿了。 一进酒馆,小二迎了上来,“客官,来点什么啊?” 亓官拍出一小锭金子,“好酒好菜,随便上。”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看到金子,喜笑颜开。 亓官百无聊赖的坐在大厅里等,看其他人吃饭,时不时还偷听一下人家说话。 隔壁一桌两个男人在聊天。 “兄弟,你可是从城外来?见到孟老板没有?” 孟老板?有点意思,一个好故事的开头,亓官竖起耳朵认真听,权当是饭前开胃菜。 另一个男人乐道:“当然见到了,果然如传言一般,美艳动人的很哪。” “这赶路进天临城的人,哪个不去孟家茶肆喝杯茶?一见美人,满身疲惫尽数消散啊。”说话人猥琐的笑笑。 另一个道:“只是小弟有一事不明,还望大哥解惑。” “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说来。” “那孟老板如此美艳,怎的无人觊觎?她一弱质女流,能在天临城外开茶肆,不知背后靠山是谁啊?” 这倒是把那人问住了,他沉吟道:“这……倒是不知。” 接而补充,“道上早有传闻,孟老板背后必有高人。只是这背后是谁,倒是没人查出来?” 男人又问,“难道大家都不好奇吗?如此美艳的孟老板,竟无人求娶?” “贤弟慎言,”男子压低声音,“你是不知,初时,多人想要强娶孟老板,只可惜……”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惹得问的人着急,“可惜什么?” “可惜找麻烦的家伙一个个的全部暴毙,调查孟老板背景的,不仅什么都查不出来,还给自己惹了一身骚。早先有个在孟家茶肆打砸一番的,第二天就消失了。再见到,人在护城河里被泡的面目全非,从此,再无人敢找孟家茶肆的麻烦。” “竟是如此……”听完此话,引得他一阵惊呼。 亓官听的津津有味,等到小二上菜的时候,还拉着小二的手问了两句。 小二对她挤眉弄眼,“客官,您一个女人,怎么也对美人感兴趣啊?” “我这不是……”亓官咳嗽一声,“谁说女子就不能对女子感兴趣了?听闻孟老板大义,我想去拜见不行吗?” 小二自然顺着亓官的话说,“自然行的,只不过,那些特意拜见的人,孟老板很少给人好脸色。您要是想去看看,就在孟家茶肆买杯茶就好。茶肆不大,就两个伙计,孟老板是煮汤人。” “要是不想喝茶,就学那些江湖汉子,躲到对面的林子里偷偷看,那也使得。” 亓官好奇,“茶肆的对面还有林子?” 小二笑着,给她说的详细:“一个片林子呢,有一棵大树在茶肆的正对面。有根枝丫叉出来,那些孟浪些的,直接坐在枝丫上看孟老板。” 余晖、美人、坐在树上的剑客。 好意境。 亓官听的高兴,又给小二扔了块小金块,“赏你了。” 小二嘴角咧的老高,道:“谢您赏!” 亓官大方,小二也喜欢她,又给她说了说城外的情况,“茶肆对面有座山头,从咱们天临城内爬上去,就能从城外走出来。好多人都走这条路,就为了怕别人多嘴。您要是怕从城里走出去,到茶肆吃一顿挂落,也能往山里走。” “行,明白了,下去吧。” “诶,好。” 亓官抿了一口酒,决定去看看这些江湖人口中的孟家茶肆。 第22章 山神,孟婆 亓官走上山,下午太阳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刚走几步,就被人叫住,是个砍柴的农夫,“哎,姑娘,你干什么?” 农夫打量亓官一眼,“你看起来,不像是上山砍柴的吧?” 亓官不知该如何给人解释,总不能说,她是准备偷溜到另一头,去看美艳的老板娘? 农夫把肩上的柴火往上背了背,“姑娘,山上有吃人的狗熊,你要是想上山玩,别往深了走。走深了,就该遇到熊了。” 狗熊?她可是要翻山越岭的,不往深了走怎么行? 遂问道:“可不是说,有许多江湖人士也走这条路吗?” 农夫惊讶了下,“你该不是想从这条路翻过山头,去看孟家茶肆的老板吧?” 亓官点头,“是,我听城里的小二说,从这里可以过去。” 农夫朴实的脸庞皱起,“这个小二,真是害人。” 他语重心长的对亓官说,“姑娘,实话告诉你吧,这山上啊,住着山神,狗熊就是他养的宠物。我们这些人平日里捡捡柴火倒是没什么,可你们总是跑上山去打扰山神爷爷,山神爷爷要生气的。” “上次就有人被咬伤了,你要是想喝茶,就从大门走去喝。别学那些江湖人,搞的什么小把戏。非得从山头上下来,坐在树上才有意境。丢了命,不值当的。” 亓官谢谢他说这么多,看出他是好心。 不过,要真是山上有狗熊,她可能还要考虑考虑上不上山。但……如果是山神养的,那她还真没什么好怕。 既然能被山神养着,那狗熊定有灵性。她亓官山,难道还有怕一个小小的山神不成? 亓官告别老者,“老丈,谢谢您,不过我上山没事的,您别担心。” 老农夫皱眉,似是不忍看这么一个娇俏的小姑娘去送死,道:“我刚才才看到一行人往山上走,你走的快些,追上他们,他们也是江湖人的打扮。人多一点,总比你一个人走安全。” 亓官笑,感谢他为自己着想,认真的道了谢后,转身离去。 老者在身后摇摇头,用手托了托背在肩上的柴火,兀自下山。 亓官还在想方才老者的话。 不知道这山神的传言是真是假,若是百姓们自己传出来的,那她倒是要小心些才是。 不过这前头有人,她跟着走,实在不行,听到动静了就往回撤便是。 再不济,被狗熊咬死,直接回地府也行。 就是丢人了点,毕竟这是她的真身,死回地府,还得托别人把尸体捡回去。 亓官想给自己找几个替死鬼,便把老丈的话放在心上,一路加速快走,想要追上前头走的江湖人。 果然,追了没一会儿,看到前面有一队人,身着统一的蓝色服饰,背后背了一把剑。 亓官开口喊道:“等等!” 喊声让他们停下,正想呵斥。回头看,发现是一个娇俏的小姑娘,一路小跑跑过来。 跑到他们面前,亓官气喘吁吁的停下,娇声问道:“你们也是去看孟老板的吗?带上我呗。” 这一行人是天下山庄的剑客,游历到此,听闻孟家茶肆的孟老板名声在外,特意赶过去一睹芳容。 只是,乍被戳中心事,倒叫他们有些尴尬。 这天下人并非都是好人,这剑客也并非都会行侠仗义的好剑客。 若亓官没长一副好皮囊,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只怕两方当场就要产生口角。 观看美人,事后说起,只当是个风流的谈资。可观看美人的途中被人遇见,还被人当场戳破,那就只剩下羞恼。 一群人道貌岸然,没说两句,亓官便觉不喜。 其中有人还欲对亓官龌龊,动手动脚。亓官是个不能忍的,当场开始骂起人来。 “我还当你们是侠士,没想到就是这种龌龊小人。怎么,看着深山老林的,我又是个女孩子,你就想对我动手动脚?” “几个大男人,怎么不做点男人该做的事情?” “装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知道骗了多少个小姑娘。” 亓官指着站在最前的男子,也就是长的最斯文俊秀的那个,方才他言语最为轻佻。 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是不是就是成天背着一把剑,说些家国天下的话,去骗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的?” “看你的脸色我就知道,你肯定做了。” “做了梁上君子,就别装大侠。哪个大侠会想尽办法勾搭小姑娘?” “像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一群臭不要脸的家伙。” 亓官骂的痛快,也成功将这群人的怒火挑起。 这可是在深山里,四下无人。若是在大街上,他们指不定还要为自己申辩几句。 在林子里,就他们几个,当下原形毕露。 其中一个拔剑搭上亓官脖子,冷笑道:“姑娘,你嘴巴放干净点,这对你有好处。” 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利剑,亓官嘴上仍不饶人,“手脚都不干净的人,居然叫我嘴巴干净点,真是笑话。” “你!” 这时,一个长相女气的男人调笑道:“师兄,何必多言,这里就我们师兄弟几个。拿了绳子出来,把人绑上。反正孟家茶肆的老板娘我们是弄不到手了,路上能有个小姑娘解解乏,倒也是极好。” 他们听完这人说话,纷纷笑出声来,不再做任何伪装。 一行人面对亓官,背对林子。从亓官的视线看过去,林子里渐渐出现一道巨大的阴影。 是狗熊。 方才老丈诚不欺她。 亓官看着狗熊轻悄悄走来,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 他们以为亓官害怕,还在调笑。 这时,拿剑威胁亓官的那人只觉肩膀一沉,仿佛有人在拍他,还以为是自家师兄弟,问了声,“干嘛?” 亓官忍不住提醒他一句,“你背后站了只狗熊。” 在亓官说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往后转身,一转身,狗熊的舌头伸出,舌头上的倒刺,将他的脸tian去半边。 架在亓官脖子上的剑,也随之落下。 情况陡转急下,好在他们一行人都是习武之人,在变化突生之时,立刻作出反应,迅速逃开。 此时已没人理会亓官,他们早就退到了亓官身后,只留她一人,身先士卒的面对狗熊。 亓官心头轻叹,这可真是侠义之士,遇到危险,先把不相干的人推出去,弄个替死鬼拖延下时间。 他们纷纷拔剑,剑尖对着狗熊。 狗熊似是被剑端的寒芒刺激到,看到站在身前的亓官,率先扑了过去。 亓官神色一凛,祭出勾魂索,往狗熊脖子上套住,而后反手一拉,竟是将狗熊背了个仰倒,勒住脖子,凭空往他们几人的方向扔过去。 庞然大物从天而降,他们几个躲闪不及,有两人被狗熊的身体压死。 亓官看了眼手上勾魂索,扬唇一笑。 这锁链,还真挺结实。 现在她法力尽失,这锁链做不了别的事情,只能当做武器用用。不过到底还是比凡间的兵器好使些,挂个几百斤的狗熊也不见吃力。 眼见着狗熊就要把那几人拍死,突然,林子里出现了人声。 “大黑,住手!” 话音刚落,狗熊停住了手。 这是……狗熊的主人? 它叫大黑? 看来山神的传说是真的了,这狗熊,还真是山神养的。 林子里走出来一个身着玄色衣裳,仙风道骨的老者,看样子,这就是本地的山神。 “你是山神?”亓官问。 山神先是看了对面的剑客一眼,而后又看亓官,反问道,“你是亓官山?” “亓官山?慕如兰的女人。”剑客中出现了一阵慌乱,“慕如兰的女人怎么会来北戎?” 山神和亓官都不曾理他们,只当他们不存在。 亓官道:“我是亓官山,怎么了?” 山神冷哼道:“没怎么,你想怎样也不管我的事。大黑,回家!” 他把狗熊召唤回去,亓官眉头一挑,有些玩味的看他,“你就这么走了?这些凡人见过你的真身,这可是触犯天规啊。” “你会说出去吗?”问的是亓官。 亓官摸摸下巴,“如果他们没有得罪我,我倒是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他们得罪我了。你要是不杀了他们,我当然要到天庭告发你的。” “诶,可别说我怎样,我犯下的天规禁令,不差这一条两条的。倒是你,修个山神不易,还养狗熊害人,你就麻烦了。” 山神冷眼看亓官,亓官笑着抄手看他,一副无赖样。 那群剑客听到他们的谈话,身子颤抖,手上的剑,还指着他们没有放下。 不过这完全没有任何作用,山神喊了声,“大黑!” 狗熊知其意,冲上去将人全部拍死。 林子里发出几声惨叫。 亓官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啧啧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这些人,还有魂魄,你就自己处理了,我现在是个凡人之身,没法处理后事。” 她倒退着,一步步往后走,摆手笑道:“借你的大道走走,就走一次,下次再不来啦。” 下了山的亓官心情颇好。 待看到平坦的官道,以及下方巨大的歪脖子树,她知道小二说的话是真的。 如果坐在那根横出大路的枝丫上,看对面小茶肆,确实很有韵致。 亓官爬上大树,坐到枝丫上,从怀里掏出打包的一小壶酒,解开慢慢喝。 她刚扭头看一眼对面芳名远播的孟老板,一身红衣,一个侧脸就足以看出这是个美人。 等见到正脸,呆住了。连手上的酒壶在不知不觉中掉落,也不知道。 那不是…… 孟婆吗? 亓官心里有个大大的疑问。 孟婆不是一直在奈何桥边煮汤,怎么跑到这里来? 难道地府业务扩展,还是孟婆银子太少,出来人间赚点钱花? 孟婆在人间有个几世的孙女,长的和她一样,她看眼花了? 还是说,在她离开的这几日,地府将奈何桥搬到了人间,就如人间一贯的传言那般,这家茶肆,白天卖茶给人喝,晚上送鬼入奈何? …… 亓官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后决定,下来直接去找她。 说干就干。 亓官从树上爬下来,跑到对面的茶肆里。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穿着红衣裳,这就是孟婆啊。 见人还围在灶台前煮汤,看了看四下无人,她问的干脆,“你是孟婆吗?” 她没有得到直接的回答,反而被人回问,“我记得慕如兰是平昭的将军,怎地来北戎了?” 是孟婆。 亓官没回她话,她比较好奇为什么孟婆会在人间,遂问道:“你为何会在人间?难道……你对阎王阳奉阴违,偷跑到人间玩耍,是不是?” 亓官一脸得意,仿佛在说,看,我猜到你心事了吧?你给我抓住小辫子了吧? 孟婆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亓官明白自己猜错了,当下也察觉到不对。 她打量了下这间茶肆的规模,“想来也是,你堂堂孟婆大人,到人间游玩不至于如此寒酸。”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癖好,还是说你天生贱命,时不时得来体会一下穷人的感受呢。” 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让孟婆搅汤锅的手顿了顿,脸上飞快的闪过一丝不喜,旋即又恢复如常。 “我一直在人间有设汤锅。人间有不愿意过奈何桥的冤魂怨鬼,不愿忘记前尘往事。我在人间听他们的故事,帮他们完成未了的心愿,送他们投胎。” 原来是地府的公职。 也是,地府不愿意投胎的鬼魂太多,都说什么心愿未了。还有好多压根儿就不往地府走,顽固的逗留人间,怎么劝都不行。 看不出来,阎王老头还是挺会办事的,知道在人间弄个圆了心愿的场所。 亓官看了眼孟婆的红衣,“你在人间还要穿红啊。我听说好多人都想娶你,怎么不直接穿上嫁衣,找个人嫁了?省得做地府万年的老姑婆。” 孟婆:“……” 她长呼一口气,不跟亓官计较,“说说你吧。” 亓官摆手,“不说我,说说你吧。我在人间玩的差不多就回地府,反正人我已经找到,时间随我。” “你这个要怎么做?我想帮帮忙,在这里呆着也无聊,正好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亓官说话时,把碗筷敲得“钢钢”响,听的人烦躁极了。 孟婆从她手里把碗筷半抢似的拿过来,“你坐好,晚上,那些被孟婆汤味道吸引的魂灵就会出来诉苦。每天都有事情干,不会让你闲着的。” “正好我白天要卖汤,你就负责帮我处理事情。总是让偶人去做,总会出些纰漏。” 亓官挑眉道:“包在我身上吧。” 是夜 孟家茶肆关了铺子,流萤漫天飞舞,亓官随孟婆走到茶肆内里。 这间小屋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摆了纸笔。 左手边的纸张是白的,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写;右手边的纸张上,写满了黄颜色的字迹。 “这是……” “这是用孟婆汤汁写的,上面是他们的心愿。” “怎么还有摁手印的?” “也有不识字的人,他们摁了手印,我们也能读懂他们的意思,明白他们想干什么。” 亓官看了看右手厚厚的一叠纸,深感孟婆辛劳。 随手拿起一张,上头的字迹娟秀,“就从她开始吧。” 这张纸上写着: “小女柳小曼,启安城柳秀才长女,被家婆所迫,无缘尽孝双亲……”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我要趁机,把我那些胎死腹中的小故事写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第23章 书生与小姐 看完这个故事,亓官总结了下,“这个,就是穷书生和小姐的悲惨爱情故事嘛。” “还真挺惨的。”过了半晌,亓官再次感叹。 亓官认真看了柳小曼这一生的经历,只能说,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小姐们,确实被男人骗的概率会大点。 柳小曼的爹是个秀才,在启安城有点威望,家里也有点小钱,对柳小曼很是宠爱。 偶然间的一次,叫她认识了在街上买字画,屡试不第的书生顾生。 要说她和顾生的故事,就和画本子里写的一模一样。 柳秀才拼死反对,可还是没挡住柳小曼的倔强和决绝。 和柳秀才大吵一架后,和顾生私奔了。 画本子一般写到这里,便会戛然而止。让人去思索书生和小姐接下来该会多么幸福。 毕竟他们冲破万难才在一起,怎么可能不幸福? 但人生并不会从此戛然而止,生活往往是不如意的。 柳小曼还在家里的时候,自然只能看到顾生风花雪月的那一部分。家里柴米油盐的事情也从未上心。 等到来到顾生家里,看到家徒四壁,心头先是一凉。 但那时还有爱情可以聊以劝慰,过了一阵子,顾家本性毕露之后,柳小曼噩梦一般的人生便开始了。 先是顾生。 原来,顾生并没有柳小曼想象的那么优秀,在家里没钱时,顾生狰狞的表情着实差点没把柳小曼吓得肝胆欲裂。 再是顾母。 顾母是个恶婆婆,天不亮,就把柳小曼从床上叫起来,烧水做饭砍柴洗衣…… 男人做的事她要做,女人做的事,她更要做。 日子过的像黄连般苦。 柳小曼觉得自己是个不要钱的丫鬟,上赶着伺候人。 这时候,她终于想到了自己家的好处。 她身体本就柔弱,顾母还爱指使她干活,为此,柳小曼还流产一次。 也就是那一次,让她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顾母不愿给她花钱看病,就那么死拖着。 好在她命硬扛了下来,但从此,也绝了生育的可能。 这时,顾母说:私奔为妾,柳小曼这辈子只能做个妾室,绝不能进顾家大门。 这给刚失去孩子的柳小曼又是一击,整天泪眼婆娑,眼睛都要哭瞎。 事情若是到此为止倒也还好,可顾生家穷,顾母又要给他娶妻。 娶的那户人家嫌弃他家有个妾室,正好顾母付不起彩礼,于是,柳小曼在无法生育之后,被顾母迷晕,以十两银子卖到了青楼。 也就是这个,让柳小曼彻地绝望,一根白绫,吊死了自己。 说到这里,柳小曼悲恸欲绝,亓官无动于衷。 柳小曼哽咽,“大人,小女此生,唯有两件事放不下。” “一是没能再见父母一面,二便是为那顾生一家耿耿于怀。他家做出如此狼心狗肺之事,若不得惩戒,小女不服。” 说完又哭了。 孟婆道:“这个简单,你进不了家门,是因你家门神。我们带你进去。至于顾生……” 没等孟婆说话,亓官打断了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自等天收之类的话。” “你把事情交给我,我来办,保管满意。” 她把柳小曼的魂魄拢进袖子,向孟婆告了别。 离开孟婆,亓官慢慢开始看柳小曼不顺眼。 你说同为女人,她怎么就这么没用? 这要是放在她亓官山身上,就算死,也得先把他们全家杀了再死。 自己一根白绫吊死,多不划算啊。 尤其是柳小曼那张苦大仇深的脸,看的亓官简直要吐血。 这样,亓官猛地停下,让柳小曼一头撞上她,穿过了她的身体。柳小曼还在掩面哭泣,全然不知。 亓官只好开口喊她,“哎,你等等。” 柳小曼看到亓官莫名跑到身后去,连忙飘回来,“大人,什么事?” 亓官右手在下巴上揉揉,做思考状,“你的心愿是两件事,我们一件一件的去做。” “第一件,先去你家吧。事情速战速决,今晚带你去给你父母告别。托梦你会吧?我待会儿去把门神撕下来,你自己飘进去。” 柳小曼福了福身子,哽咽道,“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在何处等待?可要随小曼回家?” 亓官看她,满眼不耐烦,“等什么等?回什么家?你去你家托梦,我现在就去顾生家,把他们两母子的魂给勾来。让他们下地府好好反思。” 柳小曼闻言,跪倒在地,对亓官行了个大礼,“多谢大人。” 站在柳小曼家门口,亓官随手把门上贴着的门神撕了下来。撕下来的时候,因为门神被惊扰,还现出原形要和来人对峙。 只不过这两位门神一见是亓官,马上怂了。 亓官拍拍他们肩膀嘱咐道:“待会儿她进去如果还有阻碍,你就跟家里的神仙们都打个招呼,让她赶紧托完梦了事。对了,记得等她出来了,你们把自己贴回门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亓官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两个门神一脸恼火的站在原地。 亓官径直走到顾生家。 一脑袋往墙上撞过去,把她撞的眼冒金星,才想起来,她现在灵力法术全部丧失,乃是凡人之身。 亓官暗骂两句,绕着房子走了一圈。 好在顾家穷困潦倒,这外院的围墙砌的不高,亓官两手撑上围墙,一下跳到墙头。 她从墙上跳到院子里。 她这个人,嚣张成了习惯。大摇大摆的走到庭院正中间,四下看看,这院子总共不过三间屋子。 其中两间收拾的格外干净,不用多想,一间是顾母的,一间是顾生的。 亓官有点为难。 说实在的,刚才和柳小曼说,把他们母子两的魂勾来,那只是一时冲动,脑子一热。 冷静下来想想,她是地府的重点观察对象。胡乱收魂,违反禁令,到时候又要被说,而且还是地府高层的轮番说教,一个接一个,完全不必担心说的口干舌燥,要给他们添茶递水。 可她刚才又和柳小曼说了,要把顾家人的魂勾走…… 唉……世间安得两全法,说教就说教吧。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违反地府的禁令,比起丢面子,让他们说说,过过嘴瘾,就当是自己发善心好了。 并非没有其他的法子,只是亓官懒惰了数千年,当年战场上天天都是阴谋算计,别人每说一句话,她都要拿出来品三品,几乎要把脑子掏空。现今,她位高权重,又有靠山,根本不想动脑子。 故而,这可怜的顾家人,在睡梦之中,就被亓官勾走了魂魄。 这大概是孟婆茶肆动作最迅速的一次,不过一夜,亓官就带着柳小曼的魂魄回来。 在奈何桥口,柳小曼重重的给亓官磕头道谢,轻摇走上奈何桥。 孟婆和亓官目送她离开,孟婆夸亓官,“想不到你平日里混账,真办起事来,还是挺靠谱的。” 亓官摆摆手,“过奖过奖,对了,这两个魂魄你处理一下。” 说完,身后出现了顾家母子的魂魄,两人在瑟瑟发抖。 孟婆的笑脸僵住了,语调抬高,“你就是这样解决柳小曼的事情的?” 亓官道:“有什么不对吗?” “你知不知道这是违反地府禁令的?” 亓官无赖道,“那又怎样?” 孟婆看向顾生和顾母,这两人抖的更厉害了,顾母强打着精神,颤声大喊道:“冤枉啊!” 要说顾生顾母,这两人睡的好好的,醒来就发现自己身边都是鬼差。正想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以为是对柳小曼太过苛责,才让鬼差出现。 谁知,还没等他们反省,面前这两个鬼差,先开始反省了。 这时,顾母隐约知道,他们两母子,可能还没到死的时候。于是壮着胆子大喊,“冤枉!” 话一出口,孟婆揉揉眉心,还没说话,就听亓官道:“喊什么喊!你可是老子收回来的魂,这世上,有几个人得此殊荣?竟然还敢喊冤枉?” “谁冤枉你了?”亓官厉声厉色,“是不是你欺负柳小曼的?是不是你害她去死的?做错事的是你,你还好意思喊冤枉?……” 孟婆忍不住打断亓官,没让她接着说话,“阿山,私自勾魂触犯禁令。再说了,这两个魂魄你勾来了,他们又没到死的时候,也不能安排去投胎,放在地府也不是道理……” 这回轮到亓官打断孟婆,“这有何难?你叫两个小鬼,直接把他们叉到十八层地狱去。等到他们寿数将尽,在放出来到判官殿审一审,该怎么判还怎么判。” 孟婆摇头,“阿山,这不行的。他们不在人间,做的孽少了,地府就不能维持原判。加上他们被你放在地府处罚,这是地府的过错,少不得还要补偿几分……” “哎呀,你怎么这么烦啊!”亓官极为不耐,“收都收了,还能放回去不成?就把他们扔到十八层地狱去,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反正阎王判官总会来找我,那时候再想他们该怎么处置。” 孟婆还想说什么,亓官转身就走,头都不回,只留下一句,“明早我再来帮你办事,走了。” 待到亓官走后,孟婆神色变冷,不再理会跪在地上发抖的顾家母子。 小鬼问道,“孟婆大人,这两人该如何处置啊?” 孟婆拿起桌上的冤纸,收拾桌子,淡淡道:“按照亓官大人说的处置,不要有任何更改。” 她看了小鬼一眼,注视着他的眼睛,冷声问道:“明白了吗?” 小鬼神色一凛,“明白了。” 小鬼离开,孟婆也屏退左右,室内只留下她一人。 她坐到桌子后面,拿左手撑着脑袋,稍作休息。 右手一下一下的扣在桌子上,突然,手上的动作停住。 茶肆内,涌现一阵青色的烟雾,这是恶鬼独有的气息。来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面色阴沉。 孟婆没有睁眼,只是一下一下的点着桌子。 “你很讨厌亓官山?”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孟婆语气淡淡的,“地府的人都知道,我和阿山的关系最好。我不讨厌她。” 那人嘴角牵了牵,“你不讨厌她,你还叫她帮你收是不愿投胎的鬼魂。” “我和阿山的关系好,她帮我忙罢了。再说了,收魂可是帮地府做事,阎王老爷也会高看她几眼。” 来人笑出了声,“我就知道你讨厌她,若是换做别人,当然会讨个好。可亓官山此人无礼,又居功自傲,行事不按常理。她帮你做事,只会触犯更多的地府禁令。你这是让她犯事,让她不得安宁啊。” “你想多了。”孟婆语气淡漠。 “有没有想多,你自己明白。我是来找你合作的。” “你讨厌亓官山,我也讨厌她,你若是愿意和我联手,亓官山必死无疑!” 听罢,孟婆轻笑出声,转瞬冷冷的看着站在对面的人,“你算是什么东西?区区恶鬼,本座容你在身前说话,已是最大的纵容。本座虽不爱管事,可你若再是出言不逊,妄想扰乱地府,迫害鬼差,可别怪本座不客气了。” “你!” “滚!”孟婆一挥袖,手上打出一记光,让他匆忙逃离。 一直在暗处伺候的小鬼走到孟婆身边,给她奉茶,“大人,可要去追?” “追什么?”她的声音妩媚。 小鬼手上的动作顿了下,“去追杀那个恶鬼,他还妄想伤害亓官大人,构陷您讨厌亓官大人,试图挑起地府争端……”越说,声音越小。 “他说的不错啊,我讨厌亓官山。”孟婆认的坦荡。 “可您不是……”您不是和亓官大人关系最好吗?小鬼没有说出口。 孟婆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就是讨厌亓官山啊,我就是想要害她啊。可这是我的事情,他区区一个恶鬼,也配和我合作吗?留他一命,不过是想给亓官添点堵罢了。” “下去吧,我和亓官的事情,莫要多做口舌。” “是。” 第二天早上,柳秀才府。 柳秀才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离开多时的女儿来向他道别。 这个梦太过真实,让柳秀才老泪纵横,深深悔恨当初让女儿离开他。 他找到梦里女儿给他说的顾生家,却听说,昨夜顾生与顾母两人突然暴毙。 此时方才如梦初醒,回忆昨夜的梦境,找到女儿埋骨之地,把骸骨带回家,埋入家族的墓地之中。 同时,在柳宅里,多了一个长生牌位,上头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亓官山”。 作者有话要说:亓官:老子一直是个有脑子的人,只是现在不太想用。 孟婆:我要开始算计你了,你千万别让下线几千年的脑子再次上线…… 呼延庭:和我老婆一起办事,美滋滋^^ 阎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地府突然出了这么多意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天天都要加班?!!! 第24章 赌鬼 下朝之后,呼延庭回到世子府,第一件事就是找亓官。 “临兮姑娘可在府里?” 小丫鬟跟在身边回话到:“殿下,临兮姑娘出门去了。” “又出门了?”呼延庭拿扇子的手一顿,“最近倒是出去的勤快,等人回来了,知会我一声。” “是。”丫头低声应是,呼延庭大步迈入正厅。 上次亓官和呼延庭吵架不久,亓官就回到了世子府。 两人和平相处,似乎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亓官在人间也没个住处,呼延庭管她吃住,花钱不受限制,还能时不时狐假虎威,日子过的相当自在。 所以,亓官留在世子府。 留在人间修养的这段时间,亓官在慢慢等待法力恢复,也帮孟婆处理事物聊以打发时间。 呼延庭回来不久,亓官便迈着欢快的步子回来了。 “临兮姑娘,”是丫头在叫她,亓官停下脚步。 小丫头小跑过来,还喘着气,道:“姑娘,殿下让你回来去找他。” 真是冤枉,呼延庭说的,明明就是知会他一声啊。 果不其然,听到这么颐指气使的话,亓官拉下了脸,“他叫我去找他,我就要去找他?什么东西啊,我不去!” 语毕,头也不回的回房,留下小丫头在原地跺脚。 亓官回来的消息传到呼延庭耳朵里,本来呼延庭还在议事,听得人已归来,中断公事。 他笑着对管家说,“把饭摆到临兮姑娘那里,我去那里用膳。” 管家自是一阵忙乎。 当呼延庭走进亓官院子的时候,太阳正下山,橘色的阳光暖暖的打在庭院里,照的整个院落金灿灿的。 亓官站在窗户边,手里拿了一张纸,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自言自语。眉头不时颦起,甚是苦恼。 呼延庭大步走进,“在看什么?要是有什么事情不会,你可以请教请教我。” 他将手中折扇打开,嘴角含笑,一派风流姿态。 亓官给了他一个白眼,“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就算要你帮忙,你也只会说从长计议,不能让人抓住把柄。老子要的是快意恩仇,你磨磨唧唧的,等你把事情做完,半辈子都过去了。” 呼延庭听她说的夸张,不由好笑道,“哪有这么夸张?我不过是小心些,不被人抓住把柄,也是为了减少之后的麻烦不是。” 他还想说话,亓官摆摆手,脸上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示意自己不愿再听。 呼延庭找了座位坐下,饭摆上来,亓官还是一直盯着手上的纸张看,心不在焉的,呼延庭和她说话,她都没听见。 “你最近…好像很忙啊?”呼延庭问。 他屏退左右,没留人伺候。 亓官见人都退下了,说话便也没了顾忌。 她放下手里的纸张,朗声到,“我当然忙啊,忙着抓鬼。” “你自己不就是鬼吗?”呼延庭笑。 亓官反驳,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我是鬼差,不是鬼。” “哦……”呼延庭长长的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 而后又问,“你不在地府也能抓鬼?总觉得,自从上次你离开世子府回来后,就变得忙了许多。” “那是自然。”亓官吃的飞快,好像谁在催她似的,狼吞虎咽,说话含糊不清。 “地府那么多冤魂不愿投胎,要靠我一个人去给他们排解心结,我能不忙吗?” “我去帮你啊。”呼延庭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试着提出建议。 一起抓鬼好,抓鬼还能增进感情。最近亓官老是跑出门,呼延庭连人都见不到,根本没办法谈情说爱。 两人见面的机会都不多,怎么能培养感情出来? 呼延庭小算盘打的噼啪响,被亓官断然拒绝。 “当然不行!你一个凡人,能帮上什么忙,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再说了,我现在法力还没完全恢复,拖着个凡人的身体到处跑已经够累了,要是再加你这么个累赘,岂不是要累死我?” 这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嫌弃,让呼延庭气结。 “我怎么就成累赘了?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凡人。”他在给自己辩解。 “你只是个普通凡人,可我却是世子殿下,你带上我,就算到时候出了事,也有个靠山不是?” “所以啊,你把你的腰牌给我,”亓官伸手,理直气壮的放到呼延庭面前,“或者你给我个信物也成,我如果被人抓住,我就抬出你的身份。” 呼延庭:…… 亓官再次插刀,“反正你就是个摆设,我带上信物,跟带上你本人效果一样。而且你个一百来斤的大活人,多难带啊。” 呼延庭手上的筷子重重放下,“你,你,你……” ‘你’了半天,一句话说不出来。 亓官把他的筷子捡起来,还给他,“你就别说了,快把你的信物给我,我赶紧吃了饭,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不给。” “你给我不给?” “说了不给就不给。” “你!”亓官“啪”把筷子放下,“不给就别给了,老子还要靠你行走天下不成?哼!” 亓官‘哼’完,极为傲娇的离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哎,你等等。” 声音从身后传来,亓官嘴角微微上扬,面无表情的转身,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我不爱搭理你的勉为其难的样子,“什么事?” 呼延庭看到她那样就生气,想他堂堂一国世子,未来北戎王朝的继承人,居然要被一个小小女子拿捏。 “把钱带上,出门在外,不能没钱。” 他把自己的钱袋子扔到了桌上。 亓官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迅速把桌上的钱袋装进怀中。 把钱拿走的时候,亓官心里还小小的心虚了下,顺带对呼延庭有一点点的小愧疚。 不过,这种感情没有持续多久,复又被她的骄傲打败。 她是谁啊?亓官山啊。 多少人抢着给她送钱她都不要,现在呼延庭给她的钱,将来等他死了,好处多多的。 她会记得他的好的,下辈子再次投身帝王家。 不需要尔虞我诈的那种,就算没有脑子,也能坐享天下太平的那种。 看着亓官蹦蹦跳跳的离开,呼延庭拿起桌上的酒杯,慢慢自斟自饮。 暗处,北归出现,站在身后问道:“可要暗中跟随临兮姑娘?” 呼延庭头都没抬,“不必,她做什么随她高兴便是。” “殿下,这不合适……” 呼延庭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朝堂诡谲,老.二又一直想要抓我的把柄,我放一个弱点出去,也好过他从其他地方找事,让人防不胜防。” “是。” “若是她借我的名号在外头逞凶……”呼延庭轻笑,“顶多就是把她交出去,不碍着我什么。” 后面的话,呼延庭没说全。 把她交出去,也要看老.二有没有那个本事,能把她抓住。 折扇‘哗’一下打开,呼延庭微眯着眼,嘴角辍着浅浅的笑意。北归知意,悄不做声的退下。 事到如今,不仅北归对他行事疑惑,呼延庭自己在心里也打了个大问号。 问的是他对亓官的态度。 他对北归说,留亓官在身边纯属利用。但真是如此吗? 不,也许从一开始,就仅仅只是因为喜欢而已。 因为喜欢了,感兴趣了,所以再次见面的时候,不顾一切的把她带回身边。 呼延庭脑子有点疼,许多事情若是认真想,那就太麻烦了。 反正还没事到临头,等到出了意外,一定要让自己做抉择之时,再来细细考虑不迟。人生之中充满变故,今天,就不要想明天。 他自嘲的笑笑,这种得过且过的心思,要是被幕僚们知道,定要被狠狠说教一番。 ** 话说亓官离开后,径直走到了这次要去的地方。 要说这世间的故事也真是稀奇,什么样的怪事都有,因什么而死的都有。 这一次,她要处理的是一个被赌友杀死的男人。 起因简单,两个好友一起前去赌坊,结果一个赢了大笔钱财,另一个在路上一石头砸死了他,抢走了钱。 那人死的不甘心,回家看到朋友因自己赢得的钱财发家致富,又看到一家老小生活在水深火热,心情愤慨,闷在孟婆茶肆里,死都不愿投胎。 亓官拍胸脯给他打包票,叫他回家等她,看她是怎么惩处恶人的。 这事亓官想的简单。或者说,所有问题,亓官都想的简单。 没想过凡间的律法,没想过伦理纲常,什么都不想,按照性子选出了一种最快解决问题的方式。就算漏洞百出,也不管不顾。 亓官从呼延庭那处得了钱财,她待会儿直接给人送过去。至于另一家,孟婆手下小鬼挺多,她找上几个,扮做强盗,破门而入,把他家的钱全部抢走,快速了结。 她这么想了,也这么办了。 城外两家人,一家一夜天降横财,另一家家财全数散尽,被打砸抢烧,从此破落。 倒是没有死人,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麻烦。 若是死了人,说不定又是一场不愿投胎的冤孽。亓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带着那赌鬼看到两家变故,赌鬼心满意足的投胎去,亓官也只当此事告一段落。 却不知,此事远远没完。 那夜过后,被洗劫一空的那家人,将一夜暴富的另一家告上官府,他许了官府种种好处,让官府胡乱裁决。 最后,本就作孽的一家子恢复了荣华富贵,倒是在亓官的胡搅蛮缠之下,赌鬼的一家彻底家破人亡。 他家本来的命数,乃是将来,他家的孩子金榜题名,揪出真凶。结果被这么一冤枉,死在流放途中。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说回亓官送走赌鬼,孟婆一脸无可奈何的看向亓官,“阿山,你这么做,是横加干涉凡人命数,不合规矩的。” 刚才参与劫掠的小鬼们,全部瑟瑟发抖的站在孟婆茶肆旁,生怕被上官处罚。 亓官浑不在意,甚至有些自得自己解决事情之迅速,“这点小事,无需介怀。你还担心他们会说出去吗?” 她冷冷的看了立在身边的一众小鬼,小鬼们赶紧低下头,不敢直视亓官。 亓官见他们胆小如鼠,不敢言语,催促孟婆道:“快看看还有什么尚未解决的变故,我来帮你一并解决了。” 孟婆从茶肆里娉婷走出,身上的红裙飞扬,眉心处一朵彼岸花,红的耀眼。她余光轻扫过那些小鬼,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一叠纸卷交予亓官,柔声道:“这次事情有点麻烦,涉及妖物,我还未通知本地山神土地。你若是能够解决,倒是不用麻烦他们。” 亓官接过孟婆手里纸卷,看都没看,直接装进怀里,道:“今夜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帮你。” 孟婆笑着点头,站在门口送她。 直到人影彻底消匿在夜色中,孟婆眼中的温柔尽数退散。 她招手,叫人给她搬把椅子过来坐下。 只见她右手撑着脑袋,脸上一股不耐的神色,语气淡漠的吩咐站在下方不敢动弹的小鬼,“把亓官大人叫你们做的事情,散布进地府,务必叫阎王老爷知道。明白了吗?” 她眼睛都没睁开,似是疲倦到了极致。 众小鬼会意退下,站在她身后伺候的小鬼差,这时走上前来,轻轻的给她揉眉心。 “大人,您别担心,这些小鬼,都是咱们孟婆府的府兵,最是听话。亓官大人做的,尽是些天怒人怨的事情,阎王爷忍不了她多久。这事情啊,就跟滚雪球似的,总有山崩地裂的那天。” 孟婆神色放松,“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等了几千年,总算让她下到人间,就算我不动手,谢必安和范无救他们,也忍不下去。这大好时机,我就不信他们会放过。” 孟婆轻叹一声,似是感慨,“早在她一来地府,我就看她不顺眼,说话扎人的很。只可惜不能动她。好在她是个没脑子的,惹得全地府就没一个人喜欢。看着吧,这人间的事情,不比地府。传的快着呢。等到传到天庭,让杨戬也没法子保她的时候,我就不信她还能这么嚣张。” 孟婆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脸上写满了狠厉,再不复温柔。 第25章 包庇蛇妖 清晨的阳光打在亓官脸上,让她悠悠转醒。 这个睡觉的位置,是亓官特意更改过的。她做鬼做的久了,好容易能做一回人,就得感受一下人间的温暖。 按照平日里的习惯,亓官起来第一件事,是叫阿鹰进来。 她拿手挡住脸,透过指缝,眯着眼,在看细碎的阳光。 一声慵懒的嘤咛声从口中传出,正欲唤人进来,突然,一片阴影挡住了手掌上漏进来的阳光。 亓官把手掌移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蛇头。 这一幕变换的太过突然,吓得亓官心头一惊,心脏都要停止跳动。身体却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猛地伸手,死死厄住眼前的蛇头。 一个翻身,把巨蛇摁倒在床。她眼中充血,带着一股杀伐之意,蛇身在疯狂扭动。 未过一会儿,这蛇变换成了人形,化作个男人倒在床上,被人掐着脖子,满脸青紫,就要喘不上气来。 看着这张阴沉中带着点贼兮兮的脸,亓官松开手,理了理衣裳,端坐在一旁。 是黑鳞。 他捂住胸口,在床上咳个不停,涨红了脸,边咳嗽还有边骂亓官,“最毒妇人心,人间的话果然还是有点道理的。你对自己的灵兽都能下如此狠手,心狠手辣的女人。我黑鳞没死在雷劫下,都要死在你手里了。” 亓官从床上跳下来,在穿鞋子,“谁让你没事出现在我面前的?你这是找死,怪不得别人。” 她穿好鞋子,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黑鳞这才嬉皮笑脸的从床上起身,坐到亓官对面,“你最近,是不是在帮孟婆做事啊?” 他给亓官加水。 亓官点头,“嗯,怎么了?” “那你是不是今天要去查一个妖怪杀人的事情啊?” “是你吗?”亓官放下手中的茶杯,定定看他。 这句话问的,当真叫黑鳞不知该怎么回答。原来准备好的措辞,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彻底弄废。 你说是不是他?当然是他。不然他这么一大早的来干嘛?被人厄住脖子的感觉很好吗? 可又不能直接回答说是,亓官山好歹还算是个神仙,虽然不靠谱,但涉及地府冤案,感觉不是那么好包庇啊…… 黑鳞沉思不语,亓官还在等他回话。 “要不是你,我就出门找妖怪去了。” 正欲起身,被黑鳞一把拉住,只见他笑着把亓官摁回座位上,“是我是我,当初不是想要修行进展的快些,所以杀了几个人吗。可真的只有几个人,那也是为了吓唬别人,让山头清静点的情急无奈之举。” “这谁知道啊,有个死鬼就是不肯投胎,还告到了孟婆那里,你说,你是我的主人,我现在没法子,只能来找你支招儿了。” 黑鳞在给她揉肩捶腿,狗腿至极。 这张脸生的阴沉,不管笑的再讨好,依旧满脸奸诈。因着这讨好的笑,让整张阴沉的脸变得格外可怖。 看着这张笑脸,亓官心头陷入深深的沉思:她收的,是蛇妖,不是狗妖吧? 怎么越看,越有哮天犬的意思? 要是哮天犬知道自己和蛇妖长得像,估计能吐血三升,倒地身亡。 亓官走到书桌旁,把昨夜孟婆给的那叠纸递给黑鳞,“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犯的事儿?” 黑鳞接过,仔仔细细把上头的每个字读清楚了,对亓官道:“是,这就是我吃的那人。” 亓官把纸张收回,“你跟着我,我们去孟婆茶肆找鬼。” 黑鳞心头一紧,“你这是要……直接把我交给孟婆?” 他手上暗自蓄力,做好了攻击的姿态。 亓官看了他一眼,嘲讽道:“我这是要帮你杀人灭口。” 黑鳞刹时放松,“可孟婆茶肆乃是孟婆亲自镇守,我是妖精,身上的妖气遮不住,你能保证那个鬼不会找我报仇吗?而且,如果孟婆一定要我死,你现在不过一介凡人,能打得过她吗?” 亓官再给自己穿衣服,看都没看他一眼,“你是和我签了契约的妖精,藏在我的袖子里,一般小鬼发现不了。就算被发现,孟婆与我交好,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和你计较的。” 黑鳞撇撇嘴,“你就知道人家和你交好?说不定骗你,装样子呢。”他可没忘记,在亓官离开孟婆茶肆的时候,孟婆脸上那股子不耐烦的表情。 那哪是交好的模样啊,分明就是一脸要你死的样子。 亓官把簪子簪到头发上,对着镜子照照,“不管是不是真的和我交好,孟婆都不会动我的人。那女人,装模作样装了几千年,你不过区区一个蛇妖,还不会让她原形毕露。” “你知道她讨厌你?”黑鳞惊讶。 亓官在梳妆台前挑挑拣拣,还想往头上簪点珠钗,“知道啊,孟婆,她不讨厌谁啊?只不过一直装的挺好,看着和善。既然她这么做作,我就当她是个好人。反正她也作妖不到我头上。” 黑鳞忍不住提醒她,“你当心点啊,说不定她就在背后算计你呢。” “放心吧,就算算计,也没关系。我要是能被人算计去,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亓官答的坦然。 黑鳞抽抽嘴角,你倒是坦荡,认得清自己。 亓官穿戴整齐,很满意今日的装扮,她对黑鳞说,“要解决你这件事,其实不难。主要就是让那个小鬼去投胎。孟婆断不会做这种强迫人的事情,她孟婆府的鬼差,也不会做。你跟着我去,把孟婆汤往那个死鬼的嘴里一灌,我把他推上奈何桥,这事就了了。” 亓官说的平淡,可黑鳞听的是心惊肉跳。 这可是当着地府一众鬼差的面徇私枉法啊,要不要这么嚣张? 在这么多鬼差面前,无视地府禁令,真是想想…… 就觉得好刺激! 黑鳞摩拳擦掌,“好,我们快点过去吧。”声音激动的都带点颤。 亓官看他一脸跃跃欲试,踹了他一脚,“盘到我腰上,然后带我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不要惊动世子府的下人。” 有了黑鳞的帮助,亓官总算又体验了一回有法力的感觉。 等到亓官再次回孟婆茶肆,看到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亓官,孟婆神色一暗,后迅速恢复如常,惊喜道,“你的法力恢复了?” 亓官像是没注意到她眼里的变化,大大咧咧,“没呢,只恢复了一点。我还不舍得用,等到完全恢复了再说。” 孟婆还在为她高兴。 亓官扬扬手里的纸张,问道:“写这个的小鬼在哪里?” 孟婆笑意温柔,“可是看完了?这事情涉及妖物,你法力尚未恢复,不如放后处理。” 亓官道:“不用放后处理,就现在处理吧。你把他叫出来,我把这事了了。” “现在?”孟婆呆了一下,“可是要听他说完整的来龙去脉?那倒是行。” 孟婆愿意这样理解,亓官也不解释。反正等人出来,把汤往他嘴里一灌,这事就完成。 在孟婆去叫人的时候,亓官拿起桌上的汤碗,动手舀了一碗孟婆汤,放在她坐的桌子上,等待人来。 小鬼很快出现,亓官咳嗽一声,“你有何冤屈,现在一五一十的说来,本座帮你完成心愿。” 只见那鬼匍匐在地,边哭边说,“大人,小民何大壮,本是山中砍柴的农夫。那日我照旧在山里砍柴,还带上了我的小女儿,突然天边起大风,紧接着,刮出一个大蛇妖来,呼啦一下,就把我女儿吃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我也被吞到肚子里。醒过来,就变成了鬼。” “那些孤魂野鬼跟我说,我女儿被妖精连魂魄都吞了,没机会投胎。我不甘心,我女儿明明那么乖,怎么就死了呢?留下我老婆还有个八十老母在家,该怎么活啊……”说完放声大哭。 亓官听的脑子疼,这和纸上写的故事差不多。 黑鳞把人家女儿的魂给吞了,他要报仇。看着这张满脸悲苦的老实脸,亓官为即将做的事情感到一丝羞愧。 她“嗯”了一声,把桌上的孟婆汤端起递给他,面不改色道:“你把孟婆汤喝了,放心吧,事情我会解决的。” 黑鳞:???你这是骗人啊,不是说好了杀人灭口的吗? 孟婆心念一动,这是在……忽悠人? 亓官山居然没直接动手?!她在忽悠人!!! 何大壮虽然脑子不好使,读书也不多,但还是一下读出了里头阴谋的味道。 遂一脸坚持道:“大人,若是那蛇妖未能得到惩治,小民是断不会喝下孟婆汤的。” 他还偏了偏头,显示出自己的决绝。 孟婆脑门出汗,亓官第一次这么被人拒绝,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果不其然,何大壮说完,亓官脸色瞬间放下,面如锅底般黑,只听她喊了声,“黑鳞!” 茶肆里忽然妖气四溢,阴风阵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泥土的腥气。紧接着,出现一个面色阴沉的妖精来。 这妖精样貌阴柔,额间的美人尖尤为突兀。第一眼见到,孟婆就觉得他长得,像一条盯上猎物的蛇灵。 妖精一出现,何大壮立即吓得瘫倒在地,“你,你,你就是那个蛇妖!大人,大人!快,快杀了这畜生!” 声音里带着颤抖,想来是经受了极大的恐惧,但还是强撑着,要人给他做主。 孟婆颦眉,“阿山,你这是……”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亓官大笑,“阿孟,实话和你说吧,这个蛇妖是我的结契妖精。我是他的主人,断然没有看着他去死的道理。这件事你莫要管了,我帮你把这人送入轮回。” 她拿眼神示意蛇妖,“黑鳞,摁住他!” “好!” 蛇妖将那人一把摁住,让那人跪倒在地。亓官端起桌上的孟婆汤,捏住他下巴,直接把孟婆汤灌进去。 见到眼前一幕,孟婆似是受到惊吓,呆在原地。身后的小鬼赶紧把她搀扶退后几步,不让亓官和黑鳞两个误伤孟婆。 茶肆内躲着一个人影,见到此景,捂住嘴巴,没敢惊呼出声。 何大壮一脸痛苦,嘴角渗出汤汁,待到一碗汤全数灌下,他眼神已开始变得迷蒙。 亓官重重的放下碗,“这不就结了?多做那么些事情干嘛。地府的人就是屁事多,不愿意入轮回,强行把孟婆汤给他一灌,再简单不过。” 过了好半天,孟婆才缓过神来,喃喃道:“阿山,你这是枉视地府禁令,不合规矩,不合规矩啊……” 看她一脸傻样,又注意到茶肆内躲着的人影,亓官冷笑:“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能办成事就行,管那么多规矩,有意思吗?” 茶肆有一端接连奈何桥,亓官找到那个缺口,把人直接扔到奈何桥上。桥上自有鬼差接引。 她招呼黑鳞,“走!今天事情做完了,我也累了,明天再来帮你。”最后一句,是对孟婆说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亓官坐在黑鳞背上,黑鳞好奇问她,“你看到屋子里躲的人没?” 亓官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懒懒的,似乎抬不起劲头,“看到了。不然怎么会那么早回来?” 黑鳞真想骂她,恨铁不成钢道,“那你还这么早回来,就不怕他们告状吗?” 亓官一脸无畏,“怕什么?我是怕人告状的人吗?别人告状告了几千年,你见我有什么事?还不是好好的活的嚣张。” “……你倒是知道自己活的嚣张。”黑鳞一时语塞。 “我要是不嚣张,那还是我吗?”亓官冷笑。 “当年打仗,我可是靠着嚣张一路打的天下。想指责我?哼,有本事,他也定鼎天下去啊。” 黑鳞还想说点什么,发现亓官闭上了眼睛,不愿理人。只得把嘴边的话收回去。 孟婆茶肆内,亓官走后好半晌,判官才敢喘气。刚才,他生怕亓官发现他,进来就给他一顿胖揍。 亓官真得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会给地府众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判官从腰上把小手帕拿出来,把脸上密密麻麻的汗擦掉。 长呼出一口气,发现茶肆内一众小鬼皆看着他。 他咳嗽一声,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把手帕揣回腰间,正色道:“亓官山豢养妖物,扰乱地府秩序,纵容妖物害人,还试图掩盖其罪行,连犯数法。待小老儿禀明阎王,再做定夺。” 他摇头转身离去,长叹一声,在众鬼差面前树立了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判官形象。 没有鬼发现,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逃也似的飞奔回地府。 一回地府,脚下生风,跟装了车轱辘似的一路跑到阎王面前。 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阎王老爷,不好啦~~~” 阎王此时正在听谢必安报告,范无救及牛头马面也在正厅。 判官跑到阎王面前,趴在桌子上,年纪有点大了,方才受了惊吓,又飞奔一会儿,这下子有点喘不上气。 阎王见判官如此模样,着实吓了一跳,赶紧给他递了杯水。 身边的马面问他,“判官老爷,不知何事如此惊慌?” 只听得判官回答,“阎王,大事不好了!” “那亓官山,在凡间豢养了一个妖物,妖物杀人,还吃人魂魄。本来还有小鬼将诉状写于地府,却被亓官山强行拦下!” 范无救黑脸忙道,“速将小鬼带来,我们再审!” 判官摆手,苦着脸道,“来不及啦,亓官山带着她养的妖物,给人强灌下孟婆汤,现在那个冤鬼已经神志不清、忘记前尘,踏上轮回的道路。” 地府高层四人团已义愤填膺,批判之声不绝于耳。 牛头:“亓官山那厮,委实太过嚣张!竟然纵容妖物为祸人间!” 马面:“还敢拦下冤魂诉状,简直罪不可恕!” 黑无常:“本以为她到了人间能稍稍消停,不想却给地府惹了更大的麻烦。阎王,此事若未处理得当,地府威严何在?若是捅到天庭,我们便是有理,那也说不清啊。” 白无常:“谁说不是呢?身居高位,却利用职位之便扰乱凡间生死。阎王,再不处置亓官山,地府势必要乱做一团啊!” “……” 四鬼叽叽喳喳说个没完,阎王吵得头疼,却也不禁低头沉思。 亓官山在地府,还只是在地府这一小块欺男霸女,做点嚣张却被律法容忍,不扰乱地府秩序的事情。这也是为何她如此得人恼恨,却依旧能逍遥的缘故。 怎到了人间,失了法力,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彻底失控呢? 她在地府抢钱抢人,当街斗殴,成为地府一霸,阎王都能帮她遮掩。只是…… 包庇妖物,乱改生死,让冤魂有冤无处诉,这就过了些。 阎王百思不得其解,从前也不是这样啊?以前还只是叫做嚣张,现在这简直就是枉顾律法,挑衅天道规则啊。 阎王觉得自己应该处理一下,一拍桌子,抬头,对上了满是期待的五双眼睛。 气焰一下低落,不行不行,还可以再观察观察,地府里的人都讨厌她,说不定是给她那个没脑子的设陷阱,结果她毫不犹豫的往里头跳。 想到这儿,阎王就觉得脑壳疼。 这以前刚来的时候,猴精猴精的,怎的现在成了个傻子了? 当年是怎么打仗的?不是说,她是封神战场上用兵如神、计谋百出、心眼多的堪比漫天星斗的女人吗? 难道都是谣传?! 果然,不管是人是鬼,都不能让脑子消停太久,现在就怕她明明知道是陷阱,也觉得有人包庇,无所畏惧。 那可就糟了啊。 阎王的心凉了半截。 他没在看底下站着的五双渴望的大眼睛,咳嗽一声道:“亓官山的事情,本座自有定论。尔等不必忧心,退下吧。” 底下的五鬼眼中划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失落,向阎王告退。 阎王其实很讨厌亓官山。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我还是在写亓官是地府一霸的时候,比较顺利…… 第26章 世家 亓官山在地府待着的这几千年,没少给阎王惹事。 而且亓官的欺负对象里,阎王也是其中之一。还是油水颇丰的那个之一。 由此可见,阎王其实没少被亓官盘剥。 但为何阎王还有想尽办法的保护亓官? 原因就在于,亓官真的很强。 一直以来,地府战力低下,一旦碰上那种大妖精,地府只有稳稳的吃亏的份。 但自从亓官来后,这种事情几乎没再出现。 很明显,地府是亓官的地盘,在她面前抢地盘,这是不可饶恕的。 所以这些年来大妖小妖的,亓官没少打。 尤其是自孙悟空来后,总有一些小妖怪觉得自己厉害的不要不要的,跑来地府威胁判官,要他交出生死簿。 判官就是个没用的小老头,其他的鬼差,打人还行,打妖怪就有点勉强。 要不是亓官在,地府只怕是没有这么安宁。 所以对于亓官的嚣张无礼,阎王一直以来,就当做是人间做生意的买卖人,在给将街头恶霸交保护.费。 虽说这费用着实有点高。 可这回不一样,亓官插手人间生死,尤其是和妖精搅做一团。 她本来就和妖精一个性子,随心所欲,要是将来想不开,真的联合了妖精来打劫地府…… 阎王打个哆嗦,被这个想法吓到。 不行!处置亓官山,当真刻不容缓了。 可又担心她是被五鬼陷害……最终,阎王决定,再观察一段时日。如果亓官山死不悔改,依旧是无法无天,阎王定要上告天庭处置她。 想通这一关节,阎王心里的大石头稍稍放下。 他并未吩咐人盯着亓官,牛头马面、判官孟婆、黑白无常,哪个不死死地盯着她?只要她犯错,他们总会变着法子的把消息透到阎罗殿来。 孟婆,哼哼,真当自己藏得好,其实阎王门儿清。 她是最讨厌亓官的。 亓官嘴上不把门,天天变着法子讽刺她嫁不出去,孟婆脸上倒是笑的好看,心里指不定给亓官扎了多少刀子。 阎王倒在座位上,长长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现在,只能希望亓官山不要继续作妖作死,让他们互相,有个台阶下啊。 ** 数日之后,亓官打坐于床上,身周灵力四散,竟形成了一个白色的光晕,迷蒙着将她罩在其中。 黑鳞感受从亓官身上溢出的灵力,觉得周身舒畅。他慌忙打坐于下首,借着渗透出来的灵力修炼。 几个周天过去,太阳从升起又到落下,阿鹰驻足门外好几次,因亓官不要打扰的命令不敢敲门。她心下决定,等到太阳彻底落山,人再不出来,她就不管什么吩咐也好,命令也罢,一定要进去看个究竟。 灵力收回,亓官现了真身。头上一顶白色的凤冠耀眼夺目,身上的纱裙飘然欲仙。 黑鳞上上下下的打量亓官好几眼,才道:“灵力恢复了?你们地府挺有钱啊,白无常的制服这么好看。看来这人间谣传有假,都说白无常一身素服,头上戴个白色高帽,吓人的紧。你这身倒是好看。” 亓官从床上起身,“不是地府的制服好看,是我的制服好看。” “白色的高帽,我换成了白色的凤冠;一身死人服,我换成了白色的纱裙。” “地府这么随意?看来阎王老爷是个慈善人。”黑鳞称赞。 亓官道:“不是地府随意,是我随意。地府的小鬼是不能乱穿衣裳的,我破规矩也没人敢说什么。” 黑鳞抽抽嘴角,“那地府的人讨厌你,这一定不是谣言。” “当然不是,”亓官认的坦荡,“整个地府谁不讨厌我?看他们讨厌我,却又不可奈何,也挺有意思。” “你就是因为这样,才这么讨人厌的。”黑鳞道。 亓官没理他,走到门口,化作常人模样,打开房门。黑鳞见状,赶紧隐匿身形。 门外的阿鹰早已心急如焚,见亓官出来,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临兮姑娘,你可算是出来了。要是再不出来,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和世子殿下说。” 亓官没好气道:“你和他说什么?” 见阿鹰一脸不赞同,又要开始说教,便道:“给我拿点吃的过来,饿死了。” 阿鹰早就叫人把东西备好,一直热在小厨房里。 她扶亓官进房,命人把吃食端上来,立在身边伺候。 一旁的黑鳞看到满桌子的食物,口水直流。 亓官吃的不紧不慢,像是故意在勾黑鳞的馋虫,看得他恼火不已。 饭毕,阿鹰立在身边,问道:“姑娘,你很久没和殿下见面了,要不,你去见见?” 亓官抬头,“见什么?不一直是他来见我的吗?难不成我还有上赶着过去?” 听到这话,阿鹰险些站不稳,苦口婆心的劝道,“姑娘,哪有殿下天天来找你的道理?这院子里的女人,但凡能有上门找殿下说话的资格,那都是上赶着去的。您可别恃宠而骄啊。” 听到这话,亓官脸黑了,黑鳞差点没崩住笑。 真是有意思,亓官山连阎王的面子都不给,居然还有上赶子讨好一个人间的世子。 黑鳞决定了,要是将来亓官山想要抛弃他,他就拿这件事威胁她,让天上地下,都知道亓官山的落魄。 亓官无语至极,凡人的脑子,真不知道怎么长的?难道她曾经有过某一天,给呼延庭好脸色吗? 她放下脸子,对阿鹰冷漠道:“我和呼延庭的事情,你不用管。今晚我要出门,不用等我。” 阿鹰急了,“又要出门?殿下白天上朝,晚上回来。您倒好,晚上出门,白天回来。这样怎么见面啊?” 亓官道:“本来就不用见面,再说了,该见面的时候,自然就会见面了。你担心那么多干嘛?” “走了。” 亓官走的那叫一个潇洒干脆利落,黑鳞小跑在后面跟上。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还对着阿鹰狞笑了一会儿。 亓官走后没多久,呼延庭就来了,阿鹰的面色更苦。 “殿下,临兮姑娘刚刚才走,您要不,追追?” 这话说的,她都觉得大逆不道。 呼延庭却浑不在意,扇子在身前一扇一扇的,笑道: “无妨,总归她家在这里,会回来的。” 他手上拎了一盏半个巴掌大小的灯笼,小巧玲珑却也精致。递给阿鹰,“礼物,等她回来,交给她。” 阿鹰连忙收好,呼延庭只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便离开。 孟婆茶肆内,亓官许久不来,让孟婆心情抑郁。 阎王是个多疑的,只凭之前犯得过错,还不足以让阎王对亓官动手。亓官要是再不出现,不来这茶肆内帮忙,还真叫人没法抓她的小辫子。 孟婆心里在算计亓官,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孟婆在为亓官长久不来而感难过。 这时,室外传来一阵骚动,守摊的小鬼们大呼小叫,门外的碗碟碰撞砸碎声交织,弄的鸡飞狗跳。 孟婆起身走到外头,看见正在欺负一个小鬼的亓官。 身后跟着上次的蛇妖,好像叫做……黑鳞? 亓官纯属没事找事,黑鳞跟在她身后都觉得丢脸。她发脾气的原因,仅仅是小鬼没把挡在她路上的凳子清开。 跟在亓官身后,黑鳞的下线被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地府众鬼讨厌亓官是有道理的。 谁没事找虐,喜欢这样一个人啊? 再说了,她不是一脚踹上,直接把凳子给踹裂报废了吗? 黑鳞面无表情的站在亓官身后,听她理直气壮的指责谩骂那个小鬼,他作为一个妖精,作为一个反派,都要看不下亓官此人的三观了。 看见孟婆出来,黑鳞把头埋的更深,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打狗也要看主人,亓官山这厮,当着人家主人的面,对她手下大肆打骂,这谁能忍? 黑鳞悄悄把眼睛撇过去看,心里期待着孟婆和亓官打架。 熟料,打架没看到,倒看到孟婆一脸宠溺加无奈的看亓官,轻轻斥责她,“阿山,你不要闹了。” 这话说的,恶心的差点没让黑鳞全身鳞片掉光,太�}人了。 此女太假,实在太假。可亓官山怎么就这么没有脑子?还对她偏听偏信,乐于相助。 孟婆冲亓官招手,“你这许久不来,我还以为你真生气了。我这桌上的案卷多的积灰也没人处理,还是你好,会帮我忙。” 她还扫了一眼地下站着的孟婆府府兵,“他们里面,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亓官走到茶肆内,步伐嚣张,却不是那种不带正行的嚣张,她身姿挺拔,每走一步,都霸气侧漏。 黑鳞心头感慨,真不愧是当过上将军的人,这气场还是有的,只要她不说话不动手,别人指不定当她多光明磊落。 黑鳞跟在亓官身后进屋。 孟婆拿出桌上的一卷卷宗,道:“这一卷案宗放置已久,我们谁都无法。若是小事,我们就办了,只是这等大事,涉及朝堂,我们也不好处理。偏生这个女鬼卯死在我的茶肆内,说什么都不肯走。” 亓官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拿来我看。” 孟婆把卷宗交给亓官,刚一打开,黑鳞就被上头密密麻麻的小字晃花了眼。 这是……连她吃饭上厕所都写上了吗?写那么多!谁有耐性看? 亓官和黑鳞一样,她只看了一眼,马上合上卷宗,直接扔到一旁,冲着孟婆说,“把那个女鬼带给我,我不看卷宗,口述更快点。” 孟婆朝角落里一个蹲着的黄衫女子招手,示意她过来讲话。 黑鳞打量她,长得颇有小家碧玉之风,举手投足之间,却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看出来了,应该是哪家高门的嫡出小姐。高门里的主母一般不太好看,她能长成这样,也算是老天爷眷顾。 黄衫女鬼礼数周全,对亓官福了福身子,道:“小女米如霜,乃是北戎丞相长女。” 丞相,呼延庭的死对头,是站在二皇子那头的,尤其和呼延庭身边的傻大个牧飞原家交恶,亓官暗自思忖。 一直呆在世子府,总能听到点呼延庭在朝堂上的事情,加上呼延庭也从来不隐瞒,但凡见到,总要絮絮叨叨的和她说上几句,所以亓官对北戎朝堂,还是挺了解的。 “你继续说。”亓官道。 女鬼声音哽咽,像是回忆起什么悲伤的事情,“大人,我和牧飞羽两家乃是政敌……” 牧飞羽,牧飞原的哥哥,也是呼延庭这派的死忠。 “当我和牧飞羽第一次见面,乃是在宫廷宴会……” 黑鳞眉头一跳,怪到能写出那样的长篇大论来,居然从第一次见面说起,你就不能直截了当的把冤屈说出来吗? 听故事要找说书的,你这边哭边说的,听的人头皮发麻,不,全身发麻。 亓官想法估计和黑鳞一样,打断了她,“不用说这么详细,直接告诉我,你要干嘛,再说说他为什么得罪你就行。” 黄衫女鬼乍被亓官打断,只是兀自垂泪不说话。亓官只当她在组织语言,手撑着脑袋等她。 一盏茶过去了,她还在哭…… 亓官心头火起,一拍桌子,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只听她大喊道,“你能不能说了!不说就滚,哭哭哭,哭什么哭!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这一顿脾气发的,整个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吓了黑鳞一大跳,地下的小鬼也被她吓得瑟瑟发抖,黄衫女鬼更是跌倒在地,以袖掩面,嚎啕大哭。 听到她哭的更大声,亓官就更生气,头上隐约现出青筋,一副要动手打人的模样。 孟婆忙道:“快把她带下去。” 赶紧给亓官倒杯茶,“你不要生气,这人间的小姐们,总归是娇气一点、矫情一点,还以为自己活在家族的庇护下呢。和她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来和你说。” 于是孟婆才将故事原委简单说了出来。 米家与牧家乃是仇家,无他,米家拥护二皇子,牧家拥护的是世子呼延庭。两家政见不合,自然颇多矛盾。尤其是近年,北戎王年事渐高,夺嫡的矛盾越发尖刻。 牧家长子牧飞羽便想出一个能让米丞相丢脸的法子,米如霜是米丞相唯一的女儿,他把人家姑娘骗到手,骗进府里,和米丞相决裂。果不其然,米丞相受此打击,一蹶不振,差点没告老还乡。 而计划得逞的牧飞羽,把人娶回家里,便不闻不问,做起事情毫不忌讳。有一次,在米如霜劝牧飞羽不要和米丞相作对时,牧飞羽不耐至极,将他的勾搭米如霜的计划和盘托出。 原来,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场欺骗,当初她与父亲决裂时的执着,不过是一场荒唐的笑话。牧飞羽娶她,就只是为了打击米丞相。 爱情丢了,亲情也没了,爱她的老父亲还被气的卧病在床,差点一命呜呼。 米如霜割喉自尽。 死后,闻得地府能打官司,便将自己的冤情呈上。地府也向她保证,等牧飞羽死后,定会好好审他。 可这姑娘死脑筋,一定要亲眼看见地府把牧飞羽处置了,才去投胎,这就愁坏了孟婆。 听完,黑鳞心里涌起一个古怪的想法。 为什么别人不去投胎,地府这么在意?鬼差还要自己动手,去人间解决纠纷。 这难道不是……不合规矩吗? 第27章 世家(二) 听完孟婆说这个故事,亓官罕见的沉默了。没有像之前一般,喊打喊杀。 黑鳞看她:难道这家伙脑子终于开窍,认清孟婆为人的虚伪贪婪,要开始反击了? 黑鳞搓搓小手,心中默默期待。 孟婆喊了亓官一声,“阿山,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亓官笑道:“并没有什么为难的,这件事情交给我就好。你且放心吧,最多三天,我必定给你答复。” 孟婆笑的清浅温柔,看亓官的眼神中,满是宠溺。 黑鳞再一次被孟婆的眼神吓到,都说世间的女子歹毒,光是这扮假脸的本事,连他一个妖精都比不上。 心里不由得再次为亓官担忧一下,她要怎么处理? 现在她是吃呼延庭的,住呼延庭的,花呼延庭的,哪能调转枪头捅人一下?这不符合道义啊。 没人注意到黑鳞的心理活动,亓官交代孟婆,“你把那个女鬼看好,最多三天,我就来找她。你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知道了,在我这里,你还担心吗?”孟婆说的极甜,听的人腻腻的,若非黑鳞亲眼见到孟婆在背地里算计亓官的样子,绝对要被她骗过去。 亓官招呼黑鳞回去。 回到呼延庭府上第一时间,黑鳞没忍住好奇,问道:“你真要处置牧家?这是不是不太好,呼延庭夺嫡之战迫在眉睫,你若是断他臂膀,有负他对你的恩情。” 听到这里,亓官炸毛了,“他对我有什么恩情?” 黑鳞提醒她,“在你一穷二白在人间混不下去的日子里,可是呼延庭对你鼎立相助的,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做鬼也不行。” 亓官冷笑,“我能住在他府上已是他天大的福气,还奢求我的报答,岂非人心不足?” 黑鳞:…… 行吧,您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真以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谁不知道,这天上天下,神鬼见到你全都避之不及,生怕沾到你这个倒霉蛋。 搞得自己多讨人喜欢似的,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定鼎天下的大将军呢?就泥定鼎天下的那点功德,说不定早就被几千年作孽给败光了。 黑鳞心头恨恨,脸上却是表情不变。 亓官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吧。我来处理。” 亓官是黑鳞的主人,黑鳞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次提醒她一下,“这件事情对你而言,是件两难的事情。你要是帮着呼延庭,那就没法帮米如霜。可你要是帮米如霜,就得要牵扯进朝堂纷争。” “我只是个小妖怪,你救了那就救了。可朝堂的事情,牵扯到人间事故,变数太大。一个不小心弄得天怒人怨,你可是哭都没处哭……” 黑鳞还想对亓官说点什么,怎么交代都交代不够,却被亓官打断话头。 “事情大小,我心中自有分晓。我也不是个找死的人,莫再担心。” 黑鳞再三看亓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回家去了。 目送黑鳞离开,亓官脸上挂上一丝玩味。 她当然不会帮米如霜,都变成鬼了,像上次何大壮一样,一碗孟婆汤强灌下去,什么事情不能解决? 现在,她要去找呼延庭,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也不知道呼延庭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子? 亓官微微一笑,身影消散不见。 ** 呼延庭此刻手中捧了一卷书册,不知在看什么。 房中一脚,突然显现一道金光,紧接着,亓官便出现在眼前。 呼延庭手上一顿,书卷掉在桌上,“你的法力恢复了?” 问完,才觉得多余,自嘲笑笑。 亓官走到呼延庭面前,点头道:“嗯,恢复了。” 她坐到桌上,在把玩桌上挂着的几根毛笔,“呼延庭,看在你这么久以来照顾我的份上,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吧。” 呼延庭彻底放下手中事务,玩味道:“说说看,什么消息?” 毛笔在亓官手里转了几转,“你知道……米如霜吧?” “知道,就是牧飞羽娘子,米丞相的独女。”说完,似乎想到什么,补充了句,“听说最近死了。” 毛笔点在纸张上,留下一个墨迹,“没错,她就是死了。” “怎么?她找到你头上了?”呼延庭问。 “当然,”亓官跳下桌,面对呼延庭站定,伸出两根手指头,“现在我有两个选择。” “说说看。”呼延庭向后靠去,半躺在椅子上。 “第一,帮米如霜复仇,整垮牧家……” “这样,就免不得要动到我。”呼延庭把亓官没说完的话补上。 “对,这样就得动到你的势力。你对我有恩,虽然为人不怎么样,嘴巴又毒,可还是没苛责我,我不能这么对你。” 呼延庭撇撇嘴,“那就说说第二吧。” “第二,我不管米如霜的执念,直接一碗孟婆汤灌下,送她去轮回。” 呼延庭摊手,“这是个好法子。” 亓官食指摆了摆,“我可不一定要帮你。” 呼延庭叹了一口气,问:“那要怎样,你才能帮我?” 亓官眉头一挑,笑的可爱,“要不然,你试着求求我,求我,我没准就帮你了。” “求你!”说罢,还给亓官行了个大礼,磕了头。 这求的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拖泥带水,反倒叫亓官愣住。 “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她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呼延庭跪在地上,满是不解,“我要考虑什么?你是鬼差,是神灵,我跪你、求你、甚至是拜你,又有何妨?要是你一个不高兴,去帮老.二做事情,吃亏的岂不是我?” 亓官哼哼,“你还真是能屈能伸。” 呼延庭笑:“这是自然。” “再说了,”话锋一转,“你是我的娘子啊,平昭国的人不也老是跪自家娘子的吗?我跪跪你,就当是提前练习了。” 说话时,呼延庭脸上笑意不减,带着满满的调侃,把亓官弄了个大红脸,支吾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只得“哼”一声,装模作样的离开。 送走亓官,呼延庭才从地上起身。 他坐回座位,右手轻揉眉心。 方才所言,不仅亓官惊讶,连他自己,也惊讶。 无心之语,脱口而出,才最是真心。 他真的想要这么一个娘子,当初在土地庙里见到的第一眼,便牢牢的记在心头。所以当她从天而降的时候,呼延庭才会将人死死搂在怀里不松手。 她非凡人,一旦松手,便是再也不见。 他生来便是皇子,是殿下,这天下,将来都是他的。 既然如此,他看上的女子,管她是人是鬼、是妖是仙,爱上了就是爱上了,难道还非得给自己找到借口说不爱吗? 若连谈情说爱一事都要左右顾忌,又何必孜孜追求位高权重?登上顶峰,便是想要随心所欲啊。 烛火噼啪响了一下,呼延庭看向窗外的明月,硕大的一轮,雪白清冷,孤高的挂在天边。 三日后,亓官准时来到孟婆茶肆。 孟婆迎了上来,“你可是帮如霜想到了法子?若要借势于官府秉公办理,就得要早做准备,毕竟人间的衙门,我们也没法插手。” 既然交给了亓官,哪还会有什么秉公办理?说这话真是自欺欺人。 亓官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告诉孟婆,“你把米如霜带出来。” 米如霜只以为自己冤情得到解脱,一脸惊讶道:“不知大人做了什么,竟能如此迅速解了小女冤情?” 亓官摇头,“我什么都没做。和你直说了吧,我是呼延庭的人,我站在呼延庭那一头。你明白了吗?” 米如霜边摇头边往后退,“小女不明……” 亓官不耐烦,“这有什么好不明的?” 她紧随米如霜走去,米如霜撞到茶肆门前的桌子上,亓官不紧不慢的拿了块碗,从汤锅里舀了一碗汤。 第28章 第 28 章 “黑鳞,抓住她!” 亓官喊了声,黑鳞还没反应,下意识的出手把米如霜抓住。 亓官从汤锅里舀出一碗汤,右手拿碗,左手掐住她的下颚,要把孟婆汤往米如霜嘴里灌。 孟婆见状,拦住亓官右手,厉声问道:“阿山,你干什么?” 亓官拿眼睛斜睨她,“看不出来吗?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阿山,上一次那么做便已是违反禁令,虽阎王爷嘴上不说,可心里也记住你了。若是这次你还这么干,说不定刑罚就要下来。不过一个呼延庭而已,不值得的。” 亓官认真的看了孟婆一眼,别过脸去,略带嘲讽道,“哪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喜欢这么干,我就这么干了。” 她推开孟婆,把一碗孟婆汤猛地往米如霜嘴里灌去。 听她嘴里咳嗽不停,一碗汤竟是咳出来大半。 也不知孟婆汤不够多,效果是不是不好。 亓官索性弄了个法术,把一锅孟婆汤弄凉,而后将米如霜的头往里头一摁。 只见她在冰凉的汤锅里挣扎,汤里咕噜噜的,是此鬼喘不上气的吐水声。不知被呛了多少次,米如霜手上的动作也将停下,即将溺死在孟婆汤锅里。 这时,亓官才将她从汤锅里捞起来。 头发前部被完全浸湿,一张脸狼狈不堪。 想来这样,该是喝饱了,会彻底忘记前尘往事。 孟婆茶肆里一众小鬼敢怒不敢言,看着亓官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惊惧。 孟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像是在极力克制些什么,嘴巴动了动,过了好半晌,才说道,“阿山,你如此大闹孟婆茶肆,我要告知阎王老爷。这一次的事情瞒不住,我也不敢替你瞒。” 亓官嗯了一声,压着神志不清的米如霜,亲自送她下轮回井。 黑鳞像是被亓官吓到了,一路跟着亓官不敢说话。 素来只知她嚣张,却不曾想,她敢如此枉顾法纪。 把一个冤魂摁在孟婆汤锅里,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她也做得出来。 这是黑鳞第一次来到地府,万鬼嚎哭,阴风席卷。绕是他一个妖精,也觉得难熬。 听闻亓官山本该上天,却被惩处下放到地狱之中做鬼差。她行事如此乖张,这其中是否还含着几分怨念。 黑鳞细想,若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能够坦然的接受被流放到地府的处罚吗? 不可以。 升仙大道如此美好,她却行差踏错来到地狱,心怎能甘? 黑鳞跟在亓官身后,神色晦涩的看着亓官,只觉这嚣张的背影之中,带了一丝苍凉。 亓官没有注意到黑鳞情绪的变化,她径直走到轮回井口。 井口守卫的小鬼看到亓官的那一瞬,出于惯性的往后一跳。 跳完之后,才觉尴尬,问道:“不知是何冤魂,竟能让亓官大人亲自相送?” 亓官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不屑同他们说话。 小鬼只好讪讪的退下。 他们提醒亓官,“大人,还望您展示一下判官老爷的判决书……” “没有那种东西。”亓官一把将人推入轮回井。 “她没有被审过,是我直接从孟婆茶肆里带回来的。” 小鬼大惊失色,“那您将人推入畜生道是为何?莫不是这该死的冤鬼招惹您了?” 亓官偏了下头,“哦?”反问了一声。 “竟是畜生道?我是第一次来,还以为所有的都是人道。” “那鬼魂死的冤枉,我强行灌了汤。没想到居然推入了畜生道?你们记得,若是她再死了,下辈子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说完,亓官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留下两个小鬼面面相觑。 亓官脸色不佳,黑鳞也十分无奈,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不敢说话。 她这张脸,一点都不像是刚才欺凌了人的脸,反倒像是自己受了满腹冤屈无处诉。 亓官回到人间,寻了一家酒肆,拉着黑鳞进去。 “老板,来两坛酒。” “好嘞,来啦~” 黑鳞提醒亓官,“我是蛇妖,我不喝酒。” 亓官办眯着眼笑看他,谈了一口气道:“我没让你喝,你就坐着,看我喝就行。” 小二上了酒,亓官给他扔了一块银锭子,让小二好一阵道谢。 她把盖子打开,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 黑鳞看她,更加不明白了。 她既非壮志难酬的江湖人士,也非抑郁不得志的读书士子,怎的还要借酒浇愁? 她活的如此嚣张,如此肆意,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让她不自在的? 许是黑鳞眼中的探寻太过明显,亓官忍不住笑出了声给他解释。 “是不是觉得我矫情?” 黑鳞点头。 点完头就后悔了,现在的亓官山是法力全满的亓官山,是那个大破朝歌城的亓官山。点头说她不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黑鳞吞了口唾沫,暗自做好防御。 亓官笑着指他,“你啊,你啊,怎么这么胆小啊?” 她带了点醉意,黑鳞查看了她手里抱着的那坛子酒,已经喝下一半。 亓官抱着酒坛子凑近黑鳞的脸,“你说你一个杀过人的蛇妖,怎么搞的和兔子精一样胆小怕事的?” 她一拍黑鳞肩膀,“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就该直接和我打一架啊。你说说你,觉得自己凶狠残暴吗?我收你做灵兽,为的是在未来无聊的日子里给自己找个对手,不是真的…额…想给自己找个宠物的。” 亓官伸出食指,对黑鳞指指点点,“你看看你,我要是要养宠物,也不找你这么难看的一个啊。” 亓官摇头,再次坐好。 “是不是特别奇怪,我为什么会难过?” “呵呵,我也奇怪。” 一坛子酒灌下,亓官重重把坛子一放,自言自语开了。 “这三界六道,就没有一个对我真心的人。你觉得孟婆对我好吗?” “虚伪的女人,每天都恨不得吃了我,还要惺惺作态,假装光明正大,对我恨铁不成钢的说要去给阎王告状。” “我做了错事,她什么时候没去告状啊?” 亓官以手撑着脑袋,感叹道,“这不管是人是妖,都一样虚伪。” 她摆摆手,“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回去找这世上唯一一个对我真心的人。” 亓官拎着酒坛子,走出门外。 黑鳞松了一口气,真怕她直接消失在店里,引起人间大乱。 ** 世子府 呼延庭已睡下,忽然,床榻上有一重物落下,直接掉在他身上。 他霎时清醒,拿出枕边的匕首就要动作。 紧接着,他闻到一阵酒气。 再看,是亓官。 呼延庭放松下来。 “你醉了?”他问。 亓官没有回答他,直接把酒坛子往他嘴里怼。 这一番动作险些没把呼延庭呛死,还没来得及骂人,唇上便覆了软软的两瓣。 呼延庭瞪大眼睛看她,眼神渐渐幽暗。 亓官笑,带着满脸的醉意,“小公子,让我好好疼疼你啊。” 他伸手,把人搂紧怀里。 一切无需言语,自是水到渠成。 他并非正人君子,更愿做那小人。 她张扬肆意,想到什么,便做什么,从不亏欠自己。 我喜欢你,便对你好,管你知不知道,总归要我开心。 这世上只有你真心对我好,那我便也以真心待你。 第二天一早,亓官捂着脑袋睁开眼睛。 一看,身边躺着一个一脸笑意的大脑袋。 亓官惊,“你怎么在我房间?” 呼延庭满脸委屈,“分明是你来我房间,怎么还诬赖人呢?” 亓官懒得和他扯皮,起身就要离开。 这时,呼延庭拉住了她,“怎么,你这是……不想认账?” 亓官心里暗骂了句,什么乱七八糟的。嘴上更是没好气,“你闭嘴!” 呼延庭抱住她,“娘子,你好狠的心啊,不过一晚,就要抛下夫君。” 说完,竟是嘤嘤假哭出来。 亓官如遭雷劈,狠狠的一脚把他踹进床角,“若再胡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呼延庭吃痛,还是没让亓官离开。 他拉住亓官的手,看着她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临兮,我喜欢你,你留在我身边吧。做我的夫人,将来,我与你共享万里江山。” 亓官语气淡漠,“你我人鬼殊途,终究无法圆满。” 话音刚落,竟是化作一团烟雾消散在呼延庭手中。 呼延庭看着亓官离去,满眼尽是落寞。 还是不行吗? 好一个人鬼殊途啊,呼延庭嘲讽的笑笑。 旋即,神色惭怍狠厉,就算是人鬼殊途,他也要殊途同归。 第29章 第 29 章 孟婆回到地府,听到两个小鬼在向阎王报告。 “阎王爷,亓官山在轮回井边强行送一个女鬼入轮回,未曾得到判官老爷的审问。” “送来的时候,那女鬼已经痴傻,看着像是孟婆汤喝多了。” “女鬼被亓官山随手投入畜生道,还跟我们说,这女鬼有冤未诉,等下辈子再来地府,记得给她投个好命。” “我偷偷用轮回镜看过,这个女鬼投身到一只猪身上,还是一只痴傻的猪,眼见着今年年底,就能再回来。” 看来,这是看守轮回井的那两个小鬼。 阎王听完这话,眉头颦起,不知道亓官山为何这么做。 孟婆觉得,是她说话的时候了。 “这女鬼我认识。”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孟婆想了想,自己当以什么样的方式把米如霜的事情说出。 毕竟在地府众鬼眼中,亓官和她关系颇佳,若显得太过大义灭亲,倒衬托的她之前分外虚伪。 孟婆沉吟一会儿,道:“这个女鬼跟朝堂有点关系,因着仇人和阿山交好,所以阿山就想把这件事情给圆了。” 几句话说的言简意赅,成功让地府众鬼想到别处。 亓官山徇私枉法,扰乱人间朝堂,让冤鬼有冤无处诉。 判官一直就盯着亓官,赶紧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给阎王说一遍。 最后总结道:“亓官山怕不是看上了那个男人,所以才会如此。” “那男子长相妖孽,倒是颇得女子心意。亓官大人也是女子,这么多年一直孤身一人,偶感寂寞,也属正常。” “只是到底仙凡有别,不得相恋,亓官大人此举,实在是触犯大忌。” 判官摸了摸胡子,长叹一声。 阎王圆滚滚的身体在椅子上扭了扭,摸了摸圆润的下巴,对地下站着的众鬼说道:“我明白了,你们下去吧。” 闹了半天,居然还没把亓官山拉下来。范无救的脸黑的不能再黑,谢必安面色阴的简直就要滴出水来。 忽然阎王问了句,“可知亓官山现在何处?” 孟婆道:“估计在我的茶肆里,她在人间也无事,就帮我处理事务。” 范无救冷哼一声,“怎会无事?听闻她早就寻得丢失的鬼魂,迟迟不把人收回来,就是留恋人间,不愿归位。人家谈情说爱高兴着呢。” 这句话说的怨念深深,要不是他脸色实在太黑,孟婆险些就要以为,他是在嫉妒亓官能在人间玩耍。 阎罗殿的气氛太过凝重,阎王也不想看到他们几个黑脸煞神。 在一干鬼众低头生闷气之时,摆手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 待到大门被关上,判官低头继续认真看卷宗,阎王非常迅速的从凳子底下抽出一本画本子。 这是亓官山偷偷给他带的,地府这些鬼,一个个的,一点都不知道投人所好。 也就是亓官山,还颇得他心意。 他这个阎王当的无趣,生平唯一一件乐事就是看看人间的画本子,读一读里头书生小姐风花雪月的故事。 只可惜,阎王不能时时偷溜出地府。他们这些时常外出到人间收魂的鬼差也不知道给他带点。他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到了人间,给他买点画本。 这话要是流传开了,地府若干鬼众要如何看他? 亓官山哪…… 阎王也不愿意处罚她,只是她小辫子太多,还整个地府都在揪,再不处罚,只怕是难以服众。 阎王觉得头疼,手指轻点在案桌上,闭上了眼睛。 ** 正如孟婆所猜,亓官现在孟婆茶肆内。 内有一恶鬼不愿投胎,孟婆府小鬼正要对他动粗,强行送他入轮回。 亓官看到,把人扣下。 她问,“他做了什么孽,你们要强送他入轮回?” 这话是问小鬼差的,又问那恶鬼,“你又是为何不愿入轮回,可是有未完成的心愿?” 孟婆府小鬼赶忙道:“大人,这个恶鬼,生前买卖妻子,在得知其富贵之后,还屡屡骚.扰,最后被他妻子现在的丈夫所杀,也是罪有应得。大人,您可切莫被他骗了啊。” 亓官眉头一动,示意恶鬼,“你说。” 恶鬼得意的挣脱抓住他想鬼差,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装模作样的对亓官哭诉,他身边的鬼差则是一脸苦相。 “大人哪,小人冤枉啊。小人与妻子实为恩爱。只是被赌坊老板所骗,小人迫不得已才将妻子卖出。谁知,原来妻子早与那男子勾搭上,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小人不甘心,这才找上门去,要她赔偿。小人深爱吾妻,只是妻子实在不愿意和小人回家过苦日子,小人不得已,这才转为求财。” “大人,小人乃是被那女干夫害死,您要让小人如何心甘情愿进入轮回?若不能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小人死不瞑目,绝不入轮回!” 他一脸视死如归找麻烦的样子,好似如果不给他申冤,地府就会被他搅个天翻地覆。 一旁的小鬼差又急又气,连声骂到:“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亓官示意他们噤声,对恶鬼说,“你口中的那个女干夫是谁?” “不是别人,正是平昭国定国大将军--慕如兰。” 他倒在地上大哭,“大人,小人实在冤枉啊。慕如兰仗着自己身居高位,欺负小人啊……” 后面的话,亓官没有再听。 慕如兰啊…… 这个名字,好像离她很遥远,可一旦提及,心中又免不得掀起阵阵波澜。 亓官出神,在一下一下的把玩自己的手指。 鬼差见到亓官好像没什么想插手的意思,遂小心翼翼道:“大人,慕如兰就是那个丢失的鬼魂,您要是想要插手此事,不妨将其收回,这样,您可顺理成章的回归地府,也能把这恶鬼的事情了了。” 亓官淡淡的嗯了一声,“你们该怎么处理就这么处理,我也不是傻子,一个恶鬼,颠倒黑白红口白牙的说谎,我还是能辨别的。” “好好收拾他一顿,这种人,活着没做什么好事,你们交给判官,让他好好判。” 听到亓官不会插手,几个小鬼差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大喜过望,连声道:“大人放心。” 亓官转身,将茶肆内小鬼的声音远远甩在身后,一个闪身,来到平昭国定国将军府门前。 这个地方,她的爱情燃起了最初的一点点火苗。只可惜,被两方亲手浇灭。 作者有话要说:回归电脑~ 第30章 再见慕如兰 亓官走到慕如兰的书房门口,他在练字。 屏住呼吸走近,看清字帖上一笔一划,险些落下泪来。 一张张白纸上,写满了“山”。 一竖是遒劲的开场,横折是内心的停顿与挣扎,最后收笔,收的满心的放下。 起笔、落笔,不过三下,却写尽了内心的百转柔肠。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亓官怪自己,怪自己不够干脆,当初既然决定快刀斩乱麻,那就该毫不犹豫。不该给任何人留下任何期许。 慕如兰一定觉得她死于自己手下,所以才会痛苦,才会难忘。 有人从门外走进来,人未走进,亓官隐约见到了一角纱裙。这时,她才想起,今天她是来看慕如兰买回来的女人的。 人走进来,先见到的是一袭白色的纱衣,抬头看,亓官呆住了。 此女长的与她有五分相似,若是侧脸看,说不定会看成同一人。 亓官看慕如兰,眼神晦涩。 不知为何,方才那股想要落泪的冲动竟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看不起慕如兰。 他在家国与爱人之间选择的是家国,那又何必自欺欺人的找个长得相似的人来作为替代? 这恶心的,是两个女人。 说白了,他想要两全,偏又无法两全。所以舍弃其中可以替代的一个来保全另一方。 再看慕如兰,眼中仅存的爱意全部退散,心里剩下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依旧是那个俊朗温润的像月光一样的公子,只是再不是她心头的月光。 “将军,”那个女子开口,“夜深了,您该歇了。” 一开口,方才和亓官相像的那一点也彻底不见。 亓官是骄傲的,她的骄傲一直挂在脸上,说话也带着点趾高气昂的味道。而这个女人,具是低眉顺眼的小心翼翼,开口温温柔柔,勾的人心痒痒。 亓官绝不会这么做。 空有一具相像的皮囊,没有学到精髓。 慕如兰柔声道:“阿归,你怎么来了?” 她说,“下人们见你久久不肯歇息,特意寻了我来。” 慕如兰轻笑一声,“倒是麻烦你了。” 她摇头,“将军,您是阿归的救命恩人,若没有您,阿归还在青楼楚馆之中受人折磨。贱妾身份卑微,怎敢用麻烦二字?” 说着,竟是跪下身子,跪在慕如兰面前。 亓官见之,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不自在极了。看着一个跟自己如此相像的人低眉顺眼,简直比受刑还难受。 慕如兰把阿归扶起来,阿归看了眼纸张上的字,问道:“将军您可是在想念亓官姑娘?” 阿归唇角抿了抿,“闻得阿归与亓官姑娘有五分相似,若能一解将军相思之苦,也是阿归的福气。” 慕如兰转身负手,看向天际,道,“莫要如此说,你便是你,她便是她,又怎会一样?” 阿归给慕如兰取了一件衣裳,从身后轻轻披在慕如兰身上,声音温柔到了极致。 “将军,亓官姑娘死在山里,不是您的罪过,此乃天灾,望您节哀。” 慕如兰眼中划过一丝嘲讽。 阿归又道,“将军,不是可否……可否和阿归说说,亓官姑娘是怎样的一个人?听闻二公子说,是个极鲜活、极明媚的姑娘。” 慕如兰把披风披好,笑道:“确实,是个极鲜活明媚的姑娘。每天都坐不住,天天跟着省身胡天胡地。青楼楚馆、赌坊酒肆、茶楼书馆,就没有她不去的地方。” 说到这里,似是回忆起什么,不由好笑道:“说来还真有她不去的地方,那些脂粉钗环的店铺她倒是从来不去。给她什么就穿什么,她觉得好看就行。” 慕如兰唇畔的笑意太过宠溺,让阿归一时晃了心神。她苦涩的笑笑,渴望这份宠溺是自己的,却又不敢奢望。 因为她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再也无可替代的替代品。 亓官山已死,二公子说,这世上,再难得找到如自己一般,和亓官姑娘如此相似的人了。 也罢,她一残花败柳之躯,能日日陪在将军身侧便已是上天厚爱,又怎敢还有非分之想? 这两人,一个陷在回忆之中无法自拔,另一个满脸苦涩偏生还有牵起嘴角在笑,看的亓官无比难受。 当下,她现了原形,现形的那一刻,不忘把阿归打晕。 慕如兰是知道她真身的人,阿归可不知道。 她一凡间女子,乍一看到屋子里多一人来,指不定得被吓成什么样。亓官只是看不下去慕如兰如此作态,想要叫他停止。并不是想惹出什么天大的动静来,让自己被人围观。 她一现身,慕如兰先是一怔,旋即,一脸欣喜若狂的姿态朝亓官走来。 亓官倒退两步,抬脚,挡住他前行的步伐,“停!” 慕如兰笑的晦涩,“亓官,你……可是来寻我?” 亓官给自己拉了一把椅子,点头道,“当然是来寻你,不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慕如兰看阿归,又看亓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不过亓官没理他,自顾自的说话。 “我来这里呢,是想告诉你,我要回地府了。所以你如果还要搞什么家国大业,征战沙场,最好还是快点。毕竟地府少了一个人,我又是特意为了找你来的,不把你的魂勾走,我也回不去。” “别笑的那么难看,好像我欠了你什么似的。明明是你杀了我在先。我既然答应你,让你报仇之后再死,就不会失言。但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天天不干正事的在拖延时间。” “好了,”亓官从椅子上起身,“我的话说完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我不打扰你了。” 慕如兰还想说什么,被亓官冷漠的眼神挡了回去,她不满的‘哼’一声,刹时消失在慕如兰眼前。 直至人离去良久,阿归悠悠转醒,慕如兰还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阿归一醒来,看到的就是站的像木桩子般的慕如兰,再一看自己躺在地上,不由大惊失色,道:“将军,可是发生了何事?方才府里可是来了刺客?这是怎么了?” 她脸上满是担忧,让慕如兰瞬间回神,安抚她道:“无事,是我想事情想的出了神,连你倒在地上也没扶起。可有着凉?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身子虚弱就别在夜里行走,伤了身体总是自己难受。” 听到慕如兰的安慰,阿归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将军,也是我不好,怎会好好的晕在地上,还害得你平白担心。” “不要这么说,我送你回房吧。” 阿归脸上升起一朵红云,轻轻的“嗯”了一声。 翌日深夜 慕如兰独坐书房内,近日战事吃紧,大战在即,排兵布阵诸多事宜扰乱他心。 他从座位上起身,看着窗外的明月,在细细回忆昨夜亓官前来的每一缕光阴。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还有她说出的一字一句。 她说,不会再给自己机会了,所以,下一仗,便是自己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必须打败呼延庭,这样才能了无遗憾的死去。 他长叹一声,再次坐回座位,这时,面前涌起一阵白雾,雾气中带着冰凉,让室内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慕如兰稳坐原位,死死盯着前方。不过一会儿,前方现出一个人形,衣衫褴褛,头发披散在肩头,面色阴沉之中带着狡诈。 “你是谁?”慕如兰攥紧指头。 来人嘴角牵牵,“我是来帮你的人。” “哼,妖孽,本将军并无何事要你帮忙。” “你有的。” “当年,亓官山曾被北戎劫走,便是我一手策划。” 慕如兰放下手中案卷,“你什么意思?你是谁?” 那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嘴巴一张一合的在说话,“吾乃画牢,呼延庭已经没用了,你要是愿意,我愿在战场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大破北戎。” 慕如兰戒备道:“为何要帮我?” 画牢冷笑道:“因为我恨亓官山,你难道真的以为自己能赢吗亓官山站在呼延庭那边,若是没有我的帮忙,你这一战必输无疑。” “慕如兰,当年你能为了平昭数万将士的性命杀了亓官山,今天,你应该不会枉顾平昭国百姓,拒绝我吧?” 慕如兰没有作声,画牢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对你只有好处。我助你大破北戎,你只要把亓官山给我就好。你莫不是还对亓官山存有什么幻想?呵,我告诉你,亓官山早就是呼延庭的人了。北戎人,可不像你们平昭,他们惯是不知礼数、无媒苟合的。就跟那不知廉耻的亓官山一样。” 他的语气中满是对亓官的羞辱,停在慕如兰耳朵里,却让他如遭雷劈。 他这么多年的教养,让他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女子投入另一人的怀抱。 他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昨天,他都还认为亓官只是跑到了另一个没人的地方,还在为亓官活着的事实而感到高兴。 今天却发现亓官已做他人妇。 慕如兰难以接受,他喉结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画牢低头,居高临下的看慕如兰,“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战事结束后,你把亓官山交给我,我自会帮你把这场仗打赢。” 慕如兰也是晕了头,才会答应画牢的要求。 难道画牢真的像他所说那样,帮慕如兰打败呼延庭,就能抓住亓官吗? 不,当然不是。 连亓官自己都不知道,她爱上了呼延庭,但画牢知道。 他等这个机会,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要杀了呼延庭,只要杀了呼延庭,亓官山一定会做出让地府再难容忍的事情,届时,纵使是杨戬亲自下凡,也救不了她。 阎王爷,他还是了解一点的。他能容忍亓官山胡作非为,却不能容忍她违反天道之意。 他等了数千年、筹谋了数千年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第31章 第 31 章 “亓官!” 亓官站在院子里,头顶有一簇小花开的茂盛,一朵粘着一朵,外面一圈白色,里面一圈紫色。呼延庭站在门口叫她。 她回头问道:“何事?” 额前有一缕头发没有梳上去,掉落下来挂在脸畔,风一吹,轻轻勾着下巴扫动。 呼延庭笑着走到她面前,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冰冷的盔甲咯得亓官满身疼,这样冷锐的触感,让她忆及千年前那场属于她的战斗,一时间晃了神。 呼延庭道:“今日便要出门打仗了,你等着,等我打下这天下,送给你。” 他把亓官死死箍在怀里,闷得她差点喘不上气。 在亓官开口骂人之前,呼延庭放开了手,大笑离开。 真是个疯子,亓官心头暗骂。 另一头,慕如兰沉声问画牢,“你打算如何让我赢?” 画牢低声笑道,“当年呼延庭是怎么赢你的,难道你忘了?他靠神力相助,让你平昭数万将士死绝,今天,我也靠神力,让他北戎有来无回。” 慕如兰沉默一会儿,忽然道:“亓官也来战场了。” 画牢说,“当然,以呼延庭骄纵的性格,亓官山乃是他心爱之人,他抱着必胜之心前来,自是要第一时间和她共享胜利的喜悦。只可惜,呼延庭这一次有来无回了。” 他说话的声音极冷,整个人阴险狰狞,慕如兰自认君子,为自己和这样的人搅在一起而感羞愧。 画牢冷哼一声,语带嘲讽道:“你不必看不上我,莫以为自己有多光明磊落。难道你不是在亓官山重伤之时,第一时间杀了她吗?我们各取所需,做做表面功夫,把你的丧气脸收起来吧。” 慕如兰强压下心中的火气,跟着画牢走出营帐。 战场,狂风肆意的拉扯双方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两方人马列队整装,随时做好进攻姿态。 呼延庭对着慕如兰大喊,“慕如兰,你应该知道的,我乃是天选帝王,你今日若是臣服于我,我可饶你一命。” 北戎阵内传来一阵笑声。 慕如兰声音清冷,回话道:“呼延庭,你杀我数万将士性命,北戎人残暴不堪,今日,我便要为我平昭数万将士报仇,为我平昭百姓讨一个公道!” 并未多言,两方交战。 就在此时,乌云怒号,阴风阵阵,飞沙走石,日月不明,战场上仿佛有万千厉鬼嚎哭,听的人肝胆欲裂。 北戎那方早已被黑云遮挡,不见天日。 不过一个闪神,将士就见呼延庭从站马上直挺挺的倒下。 副将高呼,“撤!”,带着人马匆忙撤离。 此战平昭国大获全胜。 这战场早已化作神力之争,北戎并无法术神通相助,大败已是必然。 画牢在黑云漫天的那一刻,将呼延庭的灵魂抽走。剩下北戎主将身亡全面溃败一事,于他无关。 他只想让亓官山痛苦而已。 ** 北戎营帐内以乱作一团,飞原和北归忙着封锁消息,同时还有让军医前来就诊。 军医束手无策,对北归道:“将军,殿下已无任何气息,想必是……” “住口!” 北归怒喝,军医见状,发抖跪于地下,不敢起身。 飞原满眼通红,“殿下已去,我亦不独活。”竟是要自尽于呼延庭尸身前。 北归给了他一耳光,“你这时候在捣什么乱!” “你看好殿下身体,我去找人来救殿下。封锁消息,今日这营帐里的人,一个都不准出去!” 说完,北归定定的看了飞原一眼,飞原满眼诧异,但还是选择相信,“只管去找人,这里由我看着!” 北归找的不是别人,正是亓官。 飞原知道亓官身份有异,却只当她是妖孽,从不往他处想。但他不一样,此番呼延庭死去这件事本就异常。既然如此,就该让不同寻常的人来解救他。 亓官好找,她就待在府里哪儿都没去。待到北归将事情说明,亓官先是微微一愣,眼中极快的划过一抹悲伤,而后眉头拧紧。 若真如北归所言,此战有异,那她还真该去看看。 随人来到呼延庭尸身停放的大帐内,亓官本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看到呼延庭的尸体定能不为所动。但在见到人的那一刻,脸上的伪装刹时破裂。 她眼睛充血,右手指尖微动,掐了一个法诀,这是地府的灵魂召唤之术。却发现,她无法招来呼延庭的魂魄。 当真如北归所言,呼延庭死的诡异。他的灵魂被人抽走。 若能将灵魂找回,呼延庭便可复活。 想通这一关节,亓官斩钉截铁的对北归说,“呼延庭有救!你们退下,待我救人。” 军医不赞同道:“殿下早已气绝,姑娘还请节哀顺变……” 后面的话北归没让他说完,一脚踹了过去,把老军医踹出大帐之外。 亓官道:“屏退左右!” 北归相信她,在这个时候,也只能相信她。 他带着所有侯在营帐内的人撤退,出去之前,深深的看了亓官一眼,“姑娘,将军如此待你,还望你定将他救回。”语毕,对亓官行了个大礼。 无需北归多言,亓官自会将呼延庭找到。 她将帐内的蜡烛根根拿起,在地上摆了个法阵,法阵冲出一道结界,亓官便在阵内施展搜魂大法。 亓官的元神射向四面八方,前往大地的各个角落,终于,在平昭国的大军内,找到了呼延庭魂魄的气息。 亓官即刻前往那处。 到达之后,果然是慕如兰的营地。 想不到他居然用如此阴邪的术法,亓官心头一阵恼恨,只当是错看了他。 她手上牵着一根微不可见的白丝,一端牵在她手里,另一端连接到呼延庭的灵魂归处。 亓官顺着丝线一路找去,终于,在慕如兰的大帐内,找到呼延庭魂魄归处。 亓官现了真身。 她突如其来的出现,叫慕如兰和画牢两人吓了一跳。 慕如兰先是惊异,而后则是欣喜,未及开口,亓官便先骂道,“我只当你是正人君子,想不到也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 慕如兰不知所措,画牢却是冷哼一声,势要与亓官争吵。 亓官没心思和他吵架,赶在人说话前,乘人不备,一掌打出,抢了呼延庭的魂魄立刻回归。 无奈祸不单行,就在亓官要将呼延庭魂魄放回肉身,让他复活之时,地府来人了。 鬼差阻止了亓官的术法,恭敬道:“亓官大人,地府丢了一个魂魄的事情,今天也该了了。本来该死的就是呼延庭,阴差阳错让他死于慕如兰之前,也算是弥补之前的过错,你不要阻拦了。” 亓官恼恨,还是第一次有人,胆敢如此忤逆她。 她拦着小鬼伸出的勾魂索,面带寒霜,“我会把慕如兰抓回地府,补上空缺,你们在此等着便是。” 说完,竟是自顾自的离开了。 两个鬼差站在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到底不敢和亓官作对,只好站在原地,等她将灵魂捉来。 他们二鬼乃受阎王亲命,临行前,阎王爷千万交代了,若出意外,先稳住亓官山,万不可和她作对,一切事务,等回到地府再做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要结局,说了结局就要结局,绝不拖泥带水! 第32章 结局 慕如兰还在亓官刚才短暂的到来中晃神,画牢则被亓官刚才那不经意的全力一掌打伤。 无奈之下,只好暂时退避休养。 在他怔神的这个当口,亓官却是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亓官手上凭空变幻出一条黑色冰冷的锁链,上面带着斑斑锈迹,一下勾到慕如兰脖颈上。 脖颈上冰凉一片,铁锈咯在肉上,咯的生疼。 亓官冷声,不带一丝感情道:“慕如兰,你活着,影响了太多人的命运,所以你必须死。” 慕如兰苦涩的笑笑,反问亓官,“你摸摸自己的良心,问问自己,我该死吗?我平昭的将士和百姓何其无辜,他们该死吗?” “何必与我多做口舌,今日,我收你是收定了。”亓官手上一个用力,在勾魂索的作用下,将慕如兰的魂魄收走。 亓官行动迅速果断,当年战场征伐的雷厉风行再一次出现,待到将慕如兰的魂魄交给来收魂的两个小鬼差时,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模样甚至骇人。 将人扔给他们,便再也没有看他们一眼,转而对呼延庭施法,要将人救回。 两个小鬼也是无奈,可也只能赶紧回去告诉阎王,让其裁决。 画牢再次回到慕如兰营帐时,已经嗅不到生魂的气息。 他快步走进去,见到的就是慕如兰倒在桌子上死去的场面。 画牢心下先是一惊,而后狂喜。 这真是天赐良机,如果还是慕如兰主事,还会对亓官有诸多顾忌。今日慕如兰身死,还是被抽走灵魂保有肉身的离去。正好让他进入,事半功倍。 画牢穿进慕如兰的身体。 再次醒来,“慕如兰”嘴角牵起一抹阴冷至极的笑意,他唤道:“来人!” 营帐外小跑进一个小兵。 慕如兰道:“集结兵马,今夜攻进北戎营地。” “可是……将军,万一他们有所准备……” “他们不会有准备的,今夜正是他们最为倦怠之时,主将出事,营地里诸多纰漏。随我进攻。” “是!” ** 随着呼延庭的魂魄渐渐入体,亓官松了一口气,伸手擦擦额间细密的汗珠。 将一个魂魄重新放回身体里,所耗心神颇多。 呼延庭不像从前她救的那些人,随便把灵魂往里头一塞就行,她要把人放牢靠了。 亓官觉得有些累,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搜魂阵、抢魂灵、救呼延,一件件都颇损心力。 看到呼延庭悠悠转醒,亓官挂上一张傲气十足的脸,一副债主的蛮横模样,“你的命可是我救的,记得将来好好报答我。” 呼延庭从床上起身,张开手臂,半眯着眼笑道:“我整个人都在这里,说吧,你要我怎么报答?” 亓官推了他一把,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来,哼哼道,“把卖身契签了吧。” 呼延庭一时语塞,“临兮,我是想以身相许,并不想卖身与你啊。” 那卖身契写的也简单: “北戎王世子呼延庭,与某年某月某日卖身于平昭国总领白无常亓官山大人,此后生生世世,听候差遣。” 呼延庭忍不住提醒亓官,“临兮,人家卖身契还写着卖了几两银子呢。你可以不给我卖身钱,将来好歹也给个月钱吧。总不能叫我白干活啊。” 亓官脸色崩起,看呼延庭,一脸你怎么这么不知足的神色,匪夷所思道,“我救了你,你居然还想要钱?” 呼延庭据理力争,“你这辈子救了我,却要我生生世世卖身给你,好没道理啊。” 亓官跳脚,“你……” 话未说完,唇上被轻轻一点。 亓官微微一怔。 声音仿佛从天际而来,她听到呼延庭语中带笑道:“盖戳签字,卖给你了。” 亓官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正想在义正言辞的把呼延庭骂一顿,似乎却怎么也骂不出口。 左思右想,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击破解了她的为难。 这冲击力道极大,让亓官和呼延庭两人猛地往后,倒在地上的时候,两人齐齐吐出一口血。 放在平时,亓官必是要将动手之人杀之而后快,现在反倒有些感激。 总算是破了方才的为难。 她镇定自若的从地上起身,不忘把呼延庭从地上拉起来。 北归赶来,她问道:“怎么回事?” 北归道:“慕如兰率军夜袭,殿下,他们来势汹汹,我们需赶紧撤退。” 呼延庭未开口,听的亓官道了声:“撤!” 北归看呼延庭,他点头,“撤。” 平昭大军来势汹汹,穷追不舍,在夜间行走,路面看不清自是劳累非常。 亓官飞身往后,想给他们一击,却被另一记攻击阻挡。 旋即,对方竟是一掌将她打落。 亓官受伤倒在地上,慕如兰大军竟也停了下来,呼延庭更不会丢下亓官离去。 场面一是诡异,两方人马停在大路对峙,中间倒着亓官。 “慕如兰”下马,一步步走近亓官,呼延庭来到亓官身边,将她搀扶起来。 亓官认出,慕如兰身体里的,便是画牢。 呼延庭还想撤退,亓官却要弄个明白。 她今夜消耗过多,灵力不足,便是逃跑,也逃不了多远。 而且画牢此行,目的明显在她。她这个人,总得弄清了来龙去脉再说其他。 她亓官山是地府无常大人,画牢不过一介恶鬼,却想置她于死地。亓官心里发了狠,就算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亓官将心口涌上来的血咽下,冷声问道:“你要杀鬼差?” “冒天下之大不违杀鬼差总要有个理由,说吧,为什么?我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你。” 画牢步步走近,站在亓官面前,笑的冷漠嗜血,神态中带着点癫狂。 “你不记得自己得罪过我?”他只觉好笑。 “亓官山啊亓官山,等了数千年,我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 他语气越发狠厉,“‘西岐有上将军亓官,性嗜血,好杀降。’你的滔天大罪,不过区区十四个字,一句话便轻轻带过,可死的,却是满城的人!” “就因你身份尊贵,便可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罪,都迎不来天罚,都能上封神榜,都能在地府逍遥自在数千年做鬼差,这个天,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你若诚心悔过,在地府安分守己,我心也可稍安。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地府禁令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你条条都犯,只因司法天神是你的兄长,只因阎王包庇,你就能如此天怒人怨不得惩处吗?亓官山,你说,我日复一日见你如此嚣张,该是多么痛苦!” 亓官冷眼听他说话,这才得知,他是朝歌城的冤魂。 可那是她的错吗?是商兵欺她在先! 她永远无法忘记,当初就因为她信了一城降民,让自己的大军困守城中,如瓮中之鳖,更如囚笼里的困兽,被人随意屠戮。 即是如此,她又何必相信? 我怎知你是真降假降?在不知道的时候,我自是选我最重要的亲人族人保护。只是杀了你们,便能保护我一族之人不受伤,让我做一个嗜血成性的魔头又有何妨? 亓官见他逐渐疯狂,悄声对呼延庭说,“这附近可有二郎真君庙?逃进去!” 趁着画牢细数亓官罪过来不及顾及其他之时,呼延庭带着亓官夺路而逃,也亏他对地形熟悉,这附近,还真有个二郎真君庙。 一群人逃进庙里,士兵连忙堵上门。 亓官冲到二郎神像前,喊道:“哥哥救我!” 画牢早在亓官开始逃时便奋力追赶,士兵门堵着大门并未拦住画牢,反倒被他一击全数打死。 画牢冲开大门,走进庙内,冷冷的看了亓官一眼,准备给她最后一击…… 这时,神像闪出一阵寒芒,将画牢的攻击挡了回去。 是杨戬。 他乃战神,和放任自流的亓官不同,不过一击,便将画牢灵魂击散,彻底消失在天地之中。 但也因这一击,让慕如兰身体碎裂,追上来的平昭士兵全军覆没。 无数灵魂出现,就在此时,地府出现若干鬼差,将刚刚出现的灵魂收进勾魂索里。 为首的那位,居然是阎王,孟婆判官也都在。 这是阎王第一次直视杨戬,他摆手招呼判官上前。 判官嗫喏的往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道: “鬼差亓官,现身人前、私动法术、擅离职守、妨碍公务、改人生死、扰乱人间……” 不知判官念了多久,但亓官听清了最后的总结: “罪无可恕!” 阎王难得正经威严一次,问:“亓官山,你可认罪?” 亓官摇头,心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她倒真不知道,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干了这么多事。 杨戬听的眉头突突直跳,脑门青筋暴起,眼见着要给判官一个大耳刮子,亓官阻止了他。 “算了,哥哥,本来就是我错了,何必再连累你。” 杨戬拧眉,“什么连累不连累,你犯的都是小错,怎担得上罪无可恕四字?” 亓官捂住胸口,咳出一口血,拉住呼延庭站了起来。 朗声道:“错了就是错了,糊涂数千年,哥哥就让我清醒一回吧。” 她看着阎王,一字一句的说道,“杀降民,错了;改生死,错了;强送孤魂送轮回,错了……桩桩件件,全都错了。说吧,您打算如何处置我?” 亓官笑的云淡风轻,阎王正准备好好处罚她,就看到二郎神能杀死他的眼神。 于是将嘴里那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受苦”改成了: “就让你轮回……”再看杨戬,还在恶狠狠的瞪他,手上的骨节发白,随时都能打人。 遂道:“轮回九世,再入地府!” 说完这话,阎王擦了把额头的汗,总算是不轻不重的罚了。 “走吧。”亓官抬抬下巴,招呼阎王。 那架势,不像是要送她进轮回,倒像是要把阎王押送去轮回井一般。 阎王气结,指着呼延庭道:“还得把他带上,人间的事情我们必须矫正回来,慕如兰还得帮着平昭打天下,这个北戎王世子必须得死。” 亓官一听,下意识的踹了阎王一脚,就要动手,却听得呼延庭问道: “若我去死,下辈子能和你在一起吗?” 这话是问亓官的。 亓官反问,“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挺想的。”呼延庭如实点头。 亓官凶悍的盯着阎王看,“你听到了吗?” 阎王戏谑的眼神刹时转作无奈,“听到了,会让你们死在一起的。” “哼,走吧。”亓官挽住呼延庭的手臂。 作者有话要说:结局了,不过我觉得还是不错的,第一次写了个感情线这么……嗯……完整的故事,总觉得自己有了巨大的进步,心潮澎拜,甚至有点洋洋得意~~~(好了,开玩笑的,有些地方还是处理的不太好,等过一段时间,我再修炼修炼再来修文吧。毕竟……我现在这个水平,也就是这样了,没准越改越油腻,看着看着,都能从书里刮出三斤油来……) 下一篇我要开始写我期待已久的《牧妖记》啦~~~这种甜甜的爱情果然不适合我(可能只是我自己觉得甜……),我要走回灵异恐怖悬疑的世界,离你们而去了(哼哼哼,傲娇) 附上文案求个收藏: 世有阴门九家,其中之一称为木家,木家掌握天下混血妖魔,终有一日,妖魔脱管,木家主逃离锁妖山,前往人间寻找牧妖之法…… ps:文案写的非常正经,让人一眼毫无任何想看的欲望,但是真的,就是这样滴一个故事。至少主线是这样的,我能写的有多沙雕……我也不知道…… 感谢各位看文的亲,最后说一句: 首发晋江! 第33章 番外 七十年后 慕如兰做到了,他做到了天下一统,将万里河山归入平昭国。 无愧百姓,无愧家国。 对了,平昭国现在不叫平昭国,它早在一统之时,便更名为“归元王朝”。现在是“归元六十五年”。 在那一战之后五年,呼延庭身死,北戎军无主将,朝堂再无人才,平昭国势如破竹,短短五年时间,将天下归入平昭版图之下。 他也从当年那个定国大将军,变成了定国公。 随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去,慕如兰早已心如死水,再掀不起任何波澜。 想来,也该到他身埋黄土之时了,最近时常能够忆起,当年那个在他生命里只出现了短短数日,却留下浓墨重彩的女子。 那样一个鲜艳明媚的女子,打开他情窦初开的少年之心。 在她和呼延庭共同离去的那一战之后,他无数次的思考过,要是他们由另一种方式相遇,是不是,会有不同的可能。 思来想去,还是无解。 若当年她不是将平昭国将士误收,他们也就不会相遇,更不会让他思念一生。 这一场相遇,以平昭数万将士的性命作为开场,就注定了悲剧的结局。 今日是武状元选拔之日,小孙儿就坐在身边。七十年过去了,慕如兰还是能清楚的记得亓官的模样。 孙儿的这张侧脸,很像他的祖母,从他这里看去,就像亓官坐在身边一样。 慕如兰微微闭上眼睛,太阳刺的他有些难受。 他太老了,临近九十岁,身上的皮肤就像老树皮一样,脸上也长了斑。 他真的好喜欢自己的小孙子,从正脸看,和他年轻时相像,但从侧脸看,却像亓官。 他就像是他和亓官两人的孩子。 慕如兰有三个孙儿,忆亓、忆官、忆山。 忆山,长的最像。 武状元比试结束,夺得榜首的,是一个和孙儿一般大的男子。 慕如兰看过去,那张脸让人微微一愣,和记忆中的人脸重合。 他手上用力,折断了支撑的御赐手杖。 ――呼延庭? ** 安远村村口有条小河,河里正有个农妇在洗衣裳。 仔细看,是个娇俏的小媳妇儿,头上绑了一根布带做装饰,身上穿着藏蓝色的衣裳。 只见她手里的棒槌一下一下的敲着衣裳,像是要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到上面。 边洗衣裳,嘴巴里还念念有词,“该死的林飒,傻子,混蛋王八蛋!再不回来,老娘非得打死你不可!” 她身后悄悄走近一个男子,一张脸长的妖孽,听到她说话,嘴巴憋了憋,装出一副惊惧的模样。 他捂住胸口,“娘子,你就是如此迎接为夫回家的?” 听到声音,女子猛地把手上的棒槌一扔,转身起立揪住男子的耳朵,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这男人,就是她口中的林飒了。 林飒痛的“哎哟哟”叫个不停,“娘子,娘子,饶命啊。” 躲在暗处的阎王和判官看到转世的亓官还是如此威武,为“呼延庭”――林飒捏了一把汗。 只听她语带威胁道,“我听说那些中了状元的人,就要抛弃糟糠之妻,你是不是也打算抛弃我啊?嗯?” 反问时,手上力道加大,痛的林飒惊呼不知,连连讨饶。 “不是不是不是,回来路上耽搁了,现在就来接你进京的。” 亓官嘴角快速弯了一下,复做凶狠姿态,“我谅你也不敢弃我。”还拿手里的棒槌舞了舞,瞪了他一眼。 她把棒槌扔给林飒,走在前头。 “去,把衣服洗了,我先回家躺会儿,待会你回家收拾东西上京。” 看着屁颠屁颠的听话去洗衣裳的新任武状元,阎王和判官两鬼长叹一声,为林飒默哀,娶了个这么嚣张的媳妇儿,真够呛!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一个非常魔鬼的想法,感觉,这个故事从番外之后,还能再写下去。 王朝背景,人物背景,人物设定,全都有了,总觉得加点情节,又是一出大戏。而且,亓官还有那个九世轮回……等等,我搓搓手,这个故事一定要保留,寻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来写(哈哈哈)。没准我的古代世界也能写完整呢~ 再一次推预收:《牧妖记》 世有阴门九家,其中之一称为木家,木家掌握天下混血妖魔,终有一日,妖魔脱管,木家主逃离锁妖山,前往人间寻找牧妖之法…… ps:悬疑灵异恐怖类,偏现实向,是我系列文里的正文,阴门九家总算开始正经的写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