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坠落》作者:林子律 文案 “白哥,记得看我,爱我,依赖我。” . 李逾白x贺濂(冷淡傲娇吃瓜狂魔x热血事业心小奶狗) 副cp是竹马竹马中央空调穷小子攻x占有欲旺盛白富美受 脱离现实,架空背景 偶像谈恋爱可以,但要和指定队友谈 点击可看小糊团如何逆袭成功触底反弹 . 排雷:攻视角/有金手指和一丢丢粉丝嗑cp的描写/但没有撕逼 与《饮歌》《青空》算同一世界观,配角有重合 ps:本文设定不代表作者立场,切勿带入现实,毕竟偶像失格是要被杀头的哈(小声 第1章 当场解散 正月初七,开工大吉。 李逾白叼着一个黄油牛角包走进光华娱乐的玻璃大门,扑面而来的空调热气熏得他一刻也受不了,暗骂一句知不知道节能减排,闷头钻进电梯间。 员工用的电梯间没有工作人员负责按楼层,李逾白咬着面包按下数字“11”,接着眼观鼻鼻观口地靠进角落发呆。 普通工作大年初七是正常上班,他们这行业却不然。 业绩好的除夕夜都在央视直播间参加春晚,回家吃饭成了奢望,正月里连轴转也是常有的事。累是累了点儿,睡眠不足三餐不规律已经习惯,但换来的就是二十出头在静安区买别墅,其他工作哪有这么好的事? 前辈曾说一句话,“偶像吃的就是青春饭,能赚一点是一点,人老珠黄了还没转型,就等死在沙滩上吧。” 可红的毕竟是少数,说这话的前辈自己都成了被拍死的前浪。 娱乐圈,捧红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只在眨眼之间,每隔三个月,追星女孩们的手机屏保就更新换代,频率胜过任何一款电子产品。常年引领KPI的只有那几个,小偶像的生活枯燥而艰难:守着一小撮不离不弃的粉丝,赶着半死不活的通告,陪着没什么用的酒席,一到月底就开始犯愁下个月的房租和伙食费。 还不如普通上班族。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发出“叮”地一声脆响,李逾白结束腹诽,吞下最后一口牛角包,掏出手机边回消息边走了出去:“常哥,我到了,你们在哪儿呢?” 回复来得自然没那么快,李逾白环顾四周忙碌的人群,再一次感觉到偌大的光华娱乐十一楼,好像就他是闲人——不过他哪怕闲赋着,还拖了三个人垫背,发达的时候各自为政,现在懒了,反而觉得要糊一起糊。 也许只在这种时候,他和队友的确很有团魂。 李逾白现年23岁,不算练习生涯出道一年多,作为偶像男团的成员,是个出名太超过、转型差口气的尴尬年纪。 他们组合一共四个人,年纪相仿,最大的队长裴勉比自己年长五个月,最小的顾随刚满二十。旁人都觉得同个年龄段的大男孩容易打成一片,李逾白却没有太切实的“团”感,因为他们都心不在焉。 组合如今现状堪忧,真要追究起来,他们四个加上经纪人,谁都难辞其咎。 李逾白以前也有过梦想,刚入行时他觉得自己前程似锦,不久后可以打电话给父母炫耀无论是大学专业还是毕业的路,他的选择从没出过错。可惜出道不满半年,他就知道这个电话或许再也没有机会打出去了。 经纪人赚的是快钱,几个队友混到现在,小群里的聊天记录稍一努力就能翻到头。裴勉偶尔良心发现问一句有没有人去吃网红店,其他三个复制粘贴“不去”已经是常态。 最开始还找理由做样子,如今连个借口都懒得想,可谓是彼此看透了。 说“关系不好”似乎有点牵强,营销号把他们黑了个遍,都没有提到成员不和。李逾白觉得用当下流行的那些网络用语解释,他们这不叫“不和”,而是“有壁”,并且大家都对这事心里有数。 有壁是件很微妙的事,说塑料兄弟情,估计没人承认他们是好哥们儿,但要强行形同陌路,大家在一起练习加出道两年多,感情基础还是有的。 就死活玩不到一起,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逾白觉得这叫层次问题。 最简单的例子,前一天经纪人给他们群发消息让回公司开会,这个节骨眼上,有脑子的团队都会先问一句到底做什么,好有点心理准备。他们呢?统一答了“收到”之后到现在,他们那个四人小群里别说讨论的水花,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正这么想着,李逾白又点开了那个群——太久没交集,已经在对话框中沉底——看见裴勉昨晚十二点多发了一条:“我明天坐最早班飞机从香港回去。” 他思考片刻后,最终发了个问号。 但这问号就和裴勉的汇报一样,石沉大海,要无音讯。 大家终归已经成年,一开始的确令人不爽过几天,李逾白日复一日地自我催眠,最后再不会往心里去,更不会和人计较。 现如今在家抠脚几个月没开张营业,公司却把他们叫到一起开会,李逾白不觉得有什么好事。他内心期待的事,说出来恐怕会被为数不多的粉丝打。 他想这组合不如解散算了。 靠在十一楼的落地窗边打了个哈欠,李逾白半天没等来经纪人回消息,无所事事地从外套里揪出蓝牙耳机戴上。 节奏激烈的鼓点一下子充盈耳郭,看向落地窗外,主干道上车水马龙,他索然无味。 走过的练习生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喊着“小白哥”,他挤出营业微笑,八颗牙齿,目送后辈离开后忙不迭地收起来。 手机终于拯救了他的无所事事,李逾白接起电话,那头经纪人喊他:“白啊。” “哎,常哥,你们人呢?”李逾白说着,再一次环顾四周,确定无论是经纪人还是其他成员都不在自己能看到的范围内。 “你上十四楼会议室来。”经纪人说,“别紧张,就是开会讨论下你们以后的发展,我之前说过的,没事。” 李逾白不紧张,说“好”后挂了电话。他看一眼电梯还在慢悠悠地爬,索性拉了把外套跑向楼梯间选择步行。 三楼,他当锻炼身体,眨眼就到了。 楚寻常站在电梯间外等他,见人从楼梯间跑出来,显而易见地诧异了片刻,才说:“……裴勉堵在路上了,还有一会儿,你先进去坐,我等他。” “队长有范儿哈!”李逾白开了句玩笑,被楚寻常锤头警告。 迄今为止,他的心情都很轻松,直到打开会议室的大门。 李逾白记忆中他除了签合同时见过公司拍板决策的创始人秦屹之外,对方就神隐了,一次也没见过。而那一次见面,秦总说着俏皮话,像个邻家哥哥鼓励他们要努力给公司挣钱,公司就会有回报,三言两语激起少年热血。 如今秦屹西装革履,面容冷峻地靠在长桌尽头玩手机,原本无所谓的心情在会议室玻璃门合上的一刻忽地荡然无存。 李逾白打了个招呼:“秦总好。” ……没人理他。 长桌另一端蜷缩着两个人,衣服一黑一白,还是同款,除了那两个成天腻在一起的不作他想。黑衣服长着一双勾人桃花眼,垂着睫毛双目无神,显而易见是睡眠不足,白衣服扎了个苹果辫,正玩黑衣服的手指。 哪怕平日下班后交集几乎为零,李逾白现在看到他们,仍和秦总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仿佛看见救星,飞快走过去抱团。 说话是不太敢说话的,有那尊黑脸大神在,这辈子李逾白都不可能说话的。他掏出手机,若无其事地点开四人小群,然后打字:“怎么回事?” 扎苹果辫的顾随瞥了眼亮起的屏幕,难得手指也不玩了,抓起来看清内容,面无表情地给他回复:“不知道QAQ” 李逾白:…… 他心想你继续装,谁不知道你那副德行,还不如问江逐流靠谱。 顾随:以及逐流哥也不知道 李逾白:…… 裴勉的消息在这时刚好插进来:“几楼?” 但总觉得更尴尬了。 李逾白满脑袋都是黑色省略号,最终打了两个数字过去。几分钟被拉得很长,以至于裴勉推门而入时,他突然有种被救赎的感觉。 这也许就是队长存在的意义,虽然没什么用,关键时刻有总比没有强。 裴勉操着一口港普连声道歉入座,经纪人也跟着进了会议室,却只站在后方。 李逾白正在纳闷,最上方的秦总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人都到齐了,上班第一天事情多,咱们直接开始吧。楚寻常,你来。” 经纪人抱着一叠资料,局促地指向自己:“秦总,我吗?” 秦总点点头:“你是经纪人,对FALL整个团的发展应当最了解啊。具体的事我提早跟你讲过,快点吧,大家都很忙。” 楚寻常:“……这个……” 他三棒子敲不出一个屁,秦总耐心等了会儿,起身拿过了那叠资料,没好气地翻开:“哦,有感情了啊?怕得罪人?没关系,我帮你。” 李逾白精神一振,不由得看向周围的几个队友——裴勉尚在状况外,还不能适应上海的严寒似的捂着袖口,顾随依旧垂着眼玩手指,而江逐流望向会议室中其他人,蹙眉不语,看上去忧心忡忡。 右眼皮和心脏剧烈地跳起来,眼皮是因为他无可抑制的有不祥预感,至于心脏…… 他想,自己的祈祷居然终于要成真了吗? 果然下一刻,秦总拿起一张白纸扇了扇风,接着好像再不想看一眼似的,长叹口气,对懵逼的四个人宣布重磅消息: “看完你们最近的通告代言结果,公司很不满意,看过合约之后已经决定了,FALL这个偶像组合,应该就到此为止。 “换句话说,今年七月满两周年后,我们会宣布FALL正式解散。” 顾随和裴勉没什么表示,相视一眼后又迅速错开视线。睡眠不足的江逐流猛然抬起头,一向黑白模糊的桃花眼亮得仿佛电灯泡。 李逾白发誓,他从江逐流眼中看到了三个字: 太好了。 第2章 神秘空降 秦屹说完就走出了会议室,临了把经纪人也叫出门。偌大的会议室内,四个人面面相觑,李逾白踩着影子,猜测裴勉应该会说点什么。 果然没多久坐在他旁边的裴勉干咳两声:“……大家也不要太难过了。” 顾随:“我们没多难过。” 李逾白捂住脸,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得太明显。 显而易见,他绝不是唯一希望组合解散的。 究其原因还要从他出道时说起——旁观者听了这经历或许会觉得传奇,颇有点巨星被发掘的套路感,挺喜闻乐见,可惜李逾白现在想起来,只有浓浓被坑的绝望。 20岁那年,期末修罗场。 六月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但已经够呛了,漫长的梅雨季节混合着高温,甫一迈出空调门,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浪扑得几乎窒息。 李逾白结束一天的图书馆学习,抱着砖厚的专业书,灰头土脸奔向校门外的奶茶店。他急切地需要一杯肥宅快乐茶缓解疲惫,点了单排了号,正看完一则关于蛋白质研究成果的英文报道,突然被拍了拍肩膀。 在校前两年他常被同寝的学生会长带着四处搬砖,混了不少人的脸熟。这时被一拍,理所应当地以为是同学恶作剧,李逾白转过脸,还带着无奈的笑。 然而没有妹子,也没有认识的同学。 他只看见个人模狗样的男人,笑容僵在脸上。 男人大约三十岁,穿着基础款的T恤和长裤,一双凉鞋不伦不类,不油腻但也绝说不上面善的长相,堆满了笑容,见他有了反应,连忙说:“同学——” “不考研,不贷款,不补英语,买不起房。”李逾白移开视线,顿了顿又补充,“也不买保险和理财。” 通常情况下在学校附近搭讪的怪人不外乎这几项业务,他以前也熟练地拒绝过许多人,可这套话说完,那男人竟然笑得更开:“同学,你太有个性了。我不是卖保险或者补习机构的,光华娱乐听说过吗?要不要了解一下?” 李逾白眼皮也不抬一下:“不兼职。” 言罢,他猛地反应过来那个名字,先是一愣,接着不可置信地转向男人:“等一下,你哪个公司的?” 似乎猜到他的脑回路,男人笑得更深,飞快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塞进李逾白手中,越发殷勤:“光华娱乐呀!我是星探,他们都管我叫范杰森。同学,你还是在校大学生么?我看你这个人哦,气质好特别的,现在演艺圈什么都有,就你这款长相稀缺得很。怎么样,有兴趣可以来我们公司试训啊!” 星探套路比海深,夸完他长相夸他身高体型,末了还想查他的户口,李逾白一个重点大学的化工学霸,在这样的攻势下也和小学生没什么区别,有点飘飘然——社会人和穷学生的阅历差距,这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他好歹读了那么多书,端着加满料的四季奶青,没被范杰森忽悠瘸了。李逾白最后只答应会考虑,揣着范杰森的名片跑回宿舍。 奶茶顾不上喝,李逾白先打开电脑,谨慎地搜了搜名片上的信息。 不是骗子,也不是山寨。 货真价实的名星探范杰森,搜得到官网和营业执照的光华娱乐。 前者头一天还在微博替小天王苏夙的巡演摇旗呐喊,至于后者——每个追星女孩的主页里,但凡骂公司的时候都有它的一席之位,口号以“光华倒闭”“秦屹退钱”最为响亮。 光华娱乐,国内与幽星、烁天两家形成三足鼎立局势的经纪公司,母公司做的传媒,旗下涉足包括唱片、电影、经纪在内的娱乐行业。创始人兼现任总裁叫秦屹,最广为人知的特点是颜控且眼光毒辣,旗下艺人就没有不漂亮的。 再看介绍页面的那些流量明星、当红花旦、新晋影帝…… 范杰森找到自己,是认真的吗? 什么叫“你这款气质蛮特别又很稀缺”? 演艺圈缺新鲜血液,骗鬼呢? 李逾白叉掉网页,灌下一大口奶茶。当场激动得暴走不至于,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又从镜子里看了好几遍。 从小到大,虽然常被人夸长相标致,却是长辈居多。而长辈嘛,大部分都对自家孩子采取打压策略,具体行为是踩一捧一,他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向来没把这些夸赞当回事。等练游泳打篮球晒黑之后,夸他的人也指数递减。 等高中学业压力变大,他就没空出去浪了,排解过剩精力的方式从运动变成听歌。 那时班里座位是自由组合,李逾白的位置靠窗,白衬衫黑色耳机线,一坐就是大半天。他不懂为什么总有女同学路过刻意放慢脚步,哥们儿说那都是在看你。 看归看,没人向他告白过。 后来上了大学,室友无意中道出真相:“你长得太有距离感了,性冷淡知道吗?往那一站自带勿扰模式,只能远观。” 看向镜子里的脸,虽然五官比例得当,还有几分出众的清俊,但明显的内双让他的目光看什么都显得懒散而无所谓,薄情的唇角微微垂着,更带出几分不耐烦,再加上因为期末熬出的黑眼圈…… 光华的星探其实是在逗我吧?李逾白想。 他把这事向室友提起,该学生会长思考了足足半天,神色端肃地告诉他:“试训不要钱就可以去,万一你就红了呢?” 李逾白哭笑不得:“能吗?” 学生会长:“毕竟咱们系女生都说你是院草。” 李逾白冷静地提醒他:“系里女生还不到二十个。” 学生会长:“嗨!” 后来如同故事一开始所提起的,李逾白仍然去试训了,并且阴差阳错成了练习生,认识了裴勉几个人。他们被强行打包,没多久,就塞在一个节目里出道了。 他们刚开始也红过,比不上前辈团那么火爆,但也经历了连轴转地跑通告、拍杂志、录节目的忙碌,晓得如何发一张自拍就能不少女生前来感叹上帝造人不公平。可惜天意弄人,组合红的时间太短,以至于现在大家提起,第一反应竟然是“谁来着”。 原因太复杂,李逾白至今没搞懂。 似乎从某一天开始,他们就莫名地和营销号捏造的黑料扯不清关系——裴勉说因为组合名字没起好,叫什么不行要叫FALL。 先是人气最高的裴勉被爆秘密恋爱,分手加道歉也没能挽回众多粉丝的流失。若说这是裴勉自作自受就算了,紧接着江逐流开始被群嘲,拿他最初参加其他选秀没出道的旧闻揭伤疤。到后来,顾随频繁收到人身攻击,“唱歌难听”“不要在垃圾堆里捡偶像”之类的话语让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还有李逾白,花瓶言论从一出道就围攻着他,数落得除了脸一无是处。不过他不太上心,后来营销号从这儿找不到乐趣,反而放了他一马。 断断续续地没人受得住这样的攻势,组合专辑停摆,通告空白,代言到期都没有人提出续约,与其形容为陷入困境,不如直白地讲已经没了将来。 现在秦屹宣布解散,差不多算给了大家一个交代,让他们各奔前程。 李逾白坐在会议室中,有一点出神,突然听见裴勉喊他:“阿白,你呢?” “我?”他眨眨眼,其他三人的目光都炯炯地集中在自己身上,突然手足无措,“刚才没听,你们怎么了?” 江逐流的手指在面前画了个圈:“说后面这半年的打算。” “不知道。”李逾白干脆地说完,又犹豫了片刻补充,“现在不是才正月么,如果真的没什么事,我可能会回去考研吧……以前导师一直劝我读研。” 江逐流垂着眼皮:“对哦,你学霸。” 以前听这话会不舒服,但他现在看透了江逐流就是这个德行,说话不过脑子,闻言点了下头,礼节性反问:“你呢?” 江逐流:“可能去当模特吧,或者跑跑龙套,总比干坐着强。老实说,这样闲着入不敷出的,要不是公司不许,我早就去找点活儿干了。” 李逾白问:“还在这圈子里?” “去不了其他地方呀,我又不是你。”江逐流笑开了,“书读得不怎么样,在演艺圈反而能多挣点钱——还想三十岁前给我妈买房呢。” “哥,我能跟你一起买。”顾随说着,被弹了下脑门儿,江逐流让他别闹。 没理会顾随不服气一样地哼唧,江逐流揉了揉那块被自己弹出的红印子:“小随应该会出国,之前他都考上学校了,为这破团硬是休学到现在——如果解散,现在就有机会啦,好好弹琴,未来一片光明。” 顾随不置可否,转移话题到裴勉身上:“队长呢?你要单飞肯定比现在发展好。” 裴勉算个星二代,母亲是当年香港的玉女掌门,带着小时候的他出街已经不少人西子捧心大呼可爱,简直被众人看着长大,并且很争气地继承了目前所有优点,所有看客都认为他进娱乐圈才是水到渠成。 但他听了顾随这话,却如临大敌地拒绝:“不要不要!当时和光华签合同是爸妈想让我来见见世面,我一点都不想做艺人,只想……” “自由摄影师,你说过啦。”李逾白总结,“那看来大家都对公司的决定没什么异议,我觉得咱们以后也不用演了。” 他知道关系没差到什么地步,这些话能摊开说。一出口,其他三人的表情都平静,看样子默认了,没人提反对意见,就这么轻易地达成了目标。 最后蹉跎半年,有小通告就营业,闲赋时各管各的事。 李逾白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好。” 达成共识,裴勉第一个溜了:“那……我先回酒店了,有什么事你们再联系——啊对,给你们带了蛋挞,放在前台的。” “谢谢勉哥!”顾随眼睛一亮,小步跑到门边,亲热地替裴勉拉开会议室玻璃门。 但裴勉没往外走。 “怎么了?”顾随探出头,声音差点拐了个调,“……常哥?这是谁?” 李逾白这才闻声转向门口。 经纪人局促地搓着手,朝旁边让了让,露出后头跟着的人——其实他侧不侧身都没差,那年轻人身姿挺拔,走进来时都能感觉逼人的气势。 瘦高,帅气,耀眼。 这是李逾白对他的第一印象。 不同于简单粗暴去评价帅与不帅,他第一眼就被这个年轻人吸引了:黑色卫衣上印着星星图案,黑色牛仔裤,黑红AJ篮球鞋,黑头发黑眼睛,分明全身都是深色调,却无端叫人觉得像个光源似的耀眼。 李逾白不自禁地站起身,他看得目不转睛,那年轻人大约因为察觉到这股视线,转头也看向他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对方朝李逾白很浅地笑了一下。 不像初次见面,反而一见如故。 感觉真的很玄妙。 他尚在回忆年轻人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经纪人先行介绍:“哦对,这个……刚才秦总叫我去,说以后你们的工作……哦对,这是你们新队友,对不起,你叫?” “贺濂。”年轻人说,“我刚在秦总办公室签了合同,算是正式加入FALL了。希望几位不要介意,大家一起认真工作!” 李逾白:“啊?” 江逐流:“我们不是都要解散了吗?” “不会啊,有我在,”贺濂笑眯眯地说,“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FALL解散。” 第3章 解散是不可能解散的 公司位于市中心,周围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以前李逾白觉得挺方便,现在坐在离公司五分钟之遥的私房菜馆里,却笑不出来了。 经纪人楚寻常事务繁忙,婉拒了贺濂的邀请,于是四个人并新成员,围着小方桌坐了一圈,李逾白看向旁边的裴勉,脸上的颜色比五彩缤纷的菜还好看。 桌中碗碟精致,佳肴健康。而除了贺濂面带微笑,其他人都灰着一张脸,不动,不说话,仿佛集体默哀。 “这家餐厅很不错的,平时都要预约才行,别浪费呀,都是招牌菜!”贺濂自顾自地顺过碗筷,“环境也挺安静,我们吃完谈事情吧?” 有谁的餐具不小心敲到了碗边,贺濂抬起头:“怎么了?” 顾随咬着筷子,平时坚持爱与美食不可辜负的小吃货这时不仅没有奋战在吃喝第一线,反而苦着一张脸,足以见对这顿饭有多大的意见。 听见这句发问,他干脆地放了筷子:“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贺濂理所应当地说:“到饭点就来了呀,吃饱才有力气说别的。刚才常哥不是建议下午到公司再商量一下么?” “商量什么?”裴勉说,“贺先生,你莫名其妙地跑来要加入我们,这本来就匪夷所思了吧。就算要聊天,我还想要问你原因——你想出道,看起来也不像没背景,要单人还是组合另外找就行了,何必把FALL捆在一起。” 贺濂说:“我喜欢这个团队。” 方才裴勉说得有点不饶人,正后悔着万一对方找不到台阶下,被这句话弄得一愣,接着本能地挠了挠头:“粉丝?” 贺濂:“不,就是喜欢。” 四个人面面相觑,彼此都不太能理解这少爷跳跃的思路。 “我知道这对你们很突然,不过以后有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聊!”贺濂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大家应该也不想就这么解散吧?对真正的粉丝打击好大。” 李逾白一撩眼皮,用余光看向其他几个队友,都是不置可否的样子。 他看人不太准,但通过这几句基本可以判断贺濂要么不太聪明,要么太过聪明。FALL混到现在这惨状已经没几个活粉,李逾白上次登录微博时私信里和他说话的姑娘基本都不再出现,相信队友们只会更惨。 贺濂凭什么说有“真正的粉丝”呢?只为了反驳他不是FALL的粉丝吗? 盘子里的菜没人去动,贺濂察觉到了尴尬,笑笑:“那……就算你们都想要解散,至少还有半年合约,不是吗?” 四个人如丧考妣地想:“怎么还有半年?” 谁都没理会贺濂,他却不觉得尴尬似的,自信沉浸在了美好未来的畅想里:“这半年里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机会让秦总改变主意的。只需要一点点,再说,组合里大家都很有优势,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上节目——”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通告了。”江逐流突然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贺濂看向他,那双黑眼睛里的光越发明亮,“之后有了通告,工作也找上来,逐流是不是就愿意留在这儿?” 猝不及防被他套路,江逐流一时语塞:“这……我……我没说要……如果有工作,反正最后只有半年了……” 贺濂:“所以你答应啦?” 江逐流:“……” 李逾白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 这时顾随沉沉地说:“你怎么就肯定大家有优势?做没做过功课?不管社交网络还是现实中提到FALL,都查无此组合。” “这也是优势,你们不觉得吗?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最利于撕下固有标签改变策略,何况以前那些黑料我都看过,除了裴勉哥——再说女朋友不是也分手了么——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传闻,营销号带节奏而已。”贺濂说着,突然转向顾随,“况且你一点也不想告诉他们,‘不是这样’吗?” 顾随噎住了,嘴唇嗫嚅片刻,最终偏开目光。 杯中的茶水微微一荡,像一枚石子投入湖水激起的涟漪。 “外界的干扰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不要逃避心底真实的声音,这样才会变好。”贺濂手指有节奏地扣着桌面,弹钢琴一样的姿势。 顾随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他向顾随轻轻地笑了:“我的医生这么说过,药物不能解决一切。” 话音未落,李逾白目光闪烁,突然有点焦躁。 餐桌的另一边,顾随始终没有对贺濂的话表态,他内敛时显出一点陌生的冷漠,手机也不玩了,若有所思地坐着,半晌肩膀轻微地抖。 前几次相处后的猜测,李逾白预感也许成了真。 顾随情绪有问题,状态受到很大的影响。可能在那些来得迅猛又毫无根据的网络暴力之后,他像变了个人,警惕,孤僻,短暂地敞开心扉给江逐流看一眼又闭上,不像以前,虽然偶尔话里带刺,大部分时间仍是快乐而天真的。 他暗示顾随去看心理医生吗?李逾白没来由地想,这人是不是有个口袋,装满了毒鸡汤,然后把他们选为自己耀武扬威的目标? 要不干脆别和他说话了。 李逾白这么想的,索性拈了一筷子藕片吃。他端起碗,余下几道目光纷纷看过来,李逾白被盯得不自在,送到嘴边的菜都停了。 “……干什么?”他问,“菜里有毒?” 笑点低的顾随憋不住:“你有病吧。” 看见他总算没再阴郁着,李逾白大方地不计较这小孩的出言不逊,对自己说,他年纪小,总不能让弟弟总垮着脸。 有他起了这个头,气氛缓和许多,其余人也拿起了筷子。 贺濂知趣地没再提组合的事,反而大方地介绍起来自己——下个月21岁,留学回来,小时候练过不少乐器,包括三个月速成的架子鼓。 喜欢的乐队,喜欢的菜,喜欢的车型,最喜欢的音乐风格,小时候看过的一幅画…… “你想做偶像,是因为喜欢舞台,还是别的?”裴勉突然问。 贺濂抿着唇:“都有,也不全是这些……但是我喜欢的事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做啊,其他的就没想那么多了。” 李逾白有点想笑,可他看向贺濂和裴勉,就笑不出来了。 他在那一瞬间仿佛望见了两年前的自己,也很幼稚,揣着迷茫就一条腿踏进了这个灯红酒绿的圈子,满以为过不了多久就能够证明喜欢的事的确能够走下去。 然后他接着才在练习室的音响和经纪人的耳提面命中发现,现实好像和自己想的不是一回事。于是藏在耳机里的有力鼓点被自行掩盖,唱口水歌,跳乱七八糟的舞步,被问到喜欢的音乐时编造听上去华丽而体面的答案—— 几百个日夜,他贩卖给粉丝的是谎言,包裹自己的也是谎言。 他有什么资格嘲笑贺濂的真诚呢? “那就一起。”裴勉说,很认真的态度,言罢他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长长松一口气,“不过我觉得你不要抱太大期待。” “现在开始期待还来得及。”贺濂说,“我一直觉得你们都超厉害的!” 本来是挺标准的普通话,忽然话锋一转变成台湾腔,连李逾白都不自觉地唇角一挑。但他很快按捺住情绪,仔细挑着鱼肉的刺。 话匣子就此打开,李逾白没有参与,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 贺濂很会聊天——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天赋——他用了一顿饭的工夫,已经打听清楚江逐流未来准备联系的下家、顾随夜里的失眠和裴勉对闪光灯的无比怨念。 若说前两个人一旦混熟就很能说,让裴勉开尊口就是天大的难事了。 他是香港人,自小讲的粤语和英文,后来才开始学普通话,坎坷无比,多年过去后仍然带着口音。组合刚出道时,裴勉的港普成是个搞笑梗,他就算再心宽,也忍不了这么多年,于是有意把讲话的机会留给更加伶牙俐齿的顾随,自己越来越话少。 英粤参半,贺濂居然和他聊得挺开心。 李逾白喝了一口汤,由衷地感慨这人果然很神奇。 暗自腹诽别人的后果就是下一秒贺濂对准了他,亲热地喊:“白哥。” “别,别这么叫我。”李逾白差点咬了舌头。 于是贺濂直接省略了那个“白”字:“哥,你听了半天不说话,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在这边展望未来,连明天工作都没着落。” 李逾白心里想:“可不是嘛。” 但他慢条斯理地把碗放回桌面,仍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淡定样子:“没有。” “那你怎么想的?”贺濂问。 换做别人,李逾白根本不想回答这么冒犯的问题。可能是贺濂对谁都过分直接,他将对方划在了不招人反感的范围。 “没什么事做,你们定。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忙和闲对我而言都一样。”他这么说道。 好似一场成名在望近在咫尺,勉强还是全票通过。贺濂斗志满满,李逾白却清晰地看见他们四个人没什么大的变化。 纯粹因为“没多少日子”,用这半年陪贺濂赌,对自己没有损失。 吃过饭,贺濂飞快地买了单:“我们现在回公司找经纪人聊一聊想法吗?” 年轻人总是很有冲劲,李逾白咬着纸杯的边沿,看贺濂和裴勉在前面聊。他转过头,那两个形影不离的好友此刻正咬着耳朵。 李逾白喊了他一声:“你真想试试吗?” 他问的是江逐流,对方视线躲闪了一会儿,落在自己的鞋尖:“我只是觉得,说不定呢,我的路太窄了,多一条是一条。” “将就可不好啊。”李逾白喃喃地说。 “倒是你,牺牲了不少吧?”江逐流路过他身边,伸出一条胳膊勾住了李逾白的脖子,将他拖着往前走,“平时就心不在焉,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回归校园的机会,又被迫同意加入这场闹剧。我要是你,头都疼死了。” 他笑了笑,一双细长的眼睛像弯弯的娥眉月:“是呀,头都疼死了。” 顾随一直沉默着,这时说道:“那个人是什么来历?” 江逐流摇头:“不知道呢。”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做着拯救世界的梦。”李逾白喝完了纸杯里的水,远处垃圾桶敞开着,他手一扬,准确无误地投进去。 “嗯?” “说什么相信他就能重回巅峰……”李逾白无奈地一耸肩,把江逐流的胳膊扒开,单手插兜,不紧不慢地缀在了最后。 “只有小孩儿才会无条件信任别人,还觉得大家都一样。” 第4章 真香 李逾白蹲练舞室角落看队友和经纪人面面相觑,认真地思索起了哲学问题:“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们从私房菜馆出来,贺濂和裴勉在前面领着路,等他回过神,已经又站在了公司的电梯前。李逾白脚步略一踌躇,电梯间里伸出一只手把他不由分说拽了进去。 先去的好像是办公室?经纪人不在,打电话去问没人接。 江逐流迟疑地说:“是不是常哥已经……放弃我们,根本不想理我们了?” 贺濂满头黑线:“不至于吧,我刚加的他号码。” 鼓起勇气争取机会的第一步好像要就此夭折,李逾白望向顾随。从没谁说过,但他能看出顾随比其他人受的影响都大。这时他不说话,委委屈屈地垂着头,要是只兔子,长耳朵恐怕已经垂下来了。 李逾白蓦地有点心软,喉头微动,柔柔地说:“要不去练舞室看看?” 几个人都望向他,李逾白迅速抚平身上的一堆鸡皮疙瘩,被刚才过于温柔的嗓音弄得不适应了,清了清嗓子又给自己找补:“常哥最近在带新团,早上我看见人了,八成最近都忙着练舞……你们都什么表情?” 江逐流不自然地咳两声:“没见你这么热心过,不习惯。” 裴勉跟着一点头,无声地表示对江逐流的赞同。 李逾白脚底手间都发汗似的不自在,自暴自弃地拿出手机胡乱按屏幕:“随便你们怎么说,要去看就赶紧去,一会儿午休结束不理人了。” 他话语间的意思是自己不愿意跟着去的,但有人拉住他的手往前一拖,李逾白差点重心不稳。再多走了几步,他看向握着自己的人。 手腕上居然有串佛珠。 贺濂似有所感,回头冲他笑出了八颗牙齿:“一起去嘛,共进退。” 李逾白:“……” 于是他就在这里了。 练舞室四面都是镜子,能叫所有羞耻心无从遁形。光华所有的练舞室差不多一个样,而这是最大的一间——李逾白托着下巴,无厘头地想:“最红那阵子我们都没用过这儿,看样子这几个后辈真的很厉害呀。” 而厉害的后辈聚在另一边,无形地和他们划出了楚河汉界,连眼神也不给一个,自己小声地聊着天,站在一起,又年轻又朝气蓬勃。 经纪人楚寻常的声音蓦地大了:“你们说什么?” “嘘,常哥,小声点,你也不用这么惊讶吧!”贺濂拼命按着他的夸张腔调,“我们已经通过决定啦,接下来的资源大家会一起加油的,求你了,常哥!” “资源?你们以后还能有资源?”楚寻常无奈摊开双手,一条一条地数理由,“不是我不给面子,第一,合约剩半年,没团队会愿意跟这样的艺人合作,怎么保证接下来的代言和活动配合度?第二,人气基础都丧失得差不多,除了那些没人看的网综,接不到其他通告。还有第三,我手上不是只有你们一个团。” 李逾白暗中翻了个白眼,说到底就是不肯分资源,前面的都是些借口。 没通告就没有曝光度,接着疑似雪藏,粉丝看不到人,一开始可能还骂骂公司,但现在更新换代那么快,没多久就去追新墙头。 于是更没有机会接到通告,重复以上的恶性循环。 乍一听有理有据,但凡能仔细思考就能发现不过是经纪人拿来搪塞他们的话。李逾白不是不能理解他,冉冉升起的新星和跌到谷底的老人,换作他,也不会觉得现在的FALL有什么触底反弹的潜力。 良久没听到任何反驳,李逾白站起身打了个哈欠。 还以为贺濂起码能搞定经纪人,没想到过了成员那一关,直接夭折在这里,没意思。 他自顾自地往门口走,半只脚还没跨出去,那边几个闲散后辈却看了过来。领头的笑了两声,在楚寻常说完的满室尴尬中格外刺耳。 “过气的就不要妄想有朝一日能翻身了,谁愿意看炒冷饭啊?”说话的人长着张年轻讨喜的俊脸,言语间十分欠揍。 好像叫严颜,是后辈团的队长,没想到这么能惹事。 李逾白不自觉地收回脚步,站在门口,只期待自己队友千万沉住气,尤其是…… “你说什么?”江逐流压低了声音,语气不善。 李逾白眼前一黑。 “没听清?那我走过来再说一遍。”严颜一笑,插着兜走过来,他没有江逐流那么高,却并不显得弱势,“过气的,就不要妄想,能,翻,身——” 江逐流捏紧了拳,顾随离他最近,立刻拉住了他的胳膊,又两手并用地环住江逐流的腰把人往后面拽,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把他的眼睛和嘴一起捂住。这还不算完,顾随可怜地看向李逾白,好像期待他出头。 以前他们不是没被同公司的人挑衅过,江逐流冲动,裴勉软弱,通常不疾不徐呛声回去,最后一手拎一个拖走的就是李逾白。 连他自己都习惯了担此大任,条件反射地想把严颜往回怼。 但这次出头的成了贺濂。 “对不起,你是?” 演艺圈里最恨的就是没名气,后辈团出道时间不长,但已经如日中天,这时突然被这么问——贺濂短短几个字就拉稳了仇恨,李逾白差点给他竖拇指。 严颜禁不起激,但好歹还有脑子:“我?我还想问你谁呢?刚才在那画一堆饼,我看你不如给这糊团当经纪人吧!” 贺濂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听他说完,却只捏了下鼻尖:“其实我考虑过,后来还是觉得这条路不适合自己。我先问你的,你还没回答。” 严颜哼了一声,旁边楚寻常时机正好地打圆场:“贺濂,别闹,这是TSU的队长。虽然是后辈团,已经是国内一线了。” “哦——”贺濂恍然大悟地拖长了声音,接着飞快说,“没听过。” “那是你孤陋寡闻。”有个成员不服气地顶了句。 贺濂恰到好处地聋了,听漏这句话,只说:“你刚才说FALL过气了,是吗?那如果我能证明过气不是因为组合本身,你是不是要给我们道歉?” 严颜愣住:“什……什么?” 贺濂耐心地重复:“道歉啊,如果FALL三个月内重新红了,你就发微博道歉。” 这话一出,练舞室彻底归于一片死寂。 李逾白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他开始尴尬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严颜瞬间爆炸,几乎一个箭步跨到贺濂面前,“让我道歉?啊,你有毛病吧?我说错了吗就要道歉?!” 贺濂面无表情,不声不响地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按了个播放键。 空旷的练舞室内回音效果极好,接下来所有人都听见了自贺濂手机传出的、严颜气急败坏的吼声:“你算个什么东西?!……” 算个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东西……西。 李逾白背过了身,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高高瘦瘦的青年在第一个音节开始播放就收敛了全部的嚣张,他愣在原地,听贺濂慢条斯理地讲道理:“听你的意思,TSU是很红了,那你的声音应该全国人民都认得?至少粉丝能一下子听出来吧?要让她们知道偶像私底下是这个样子……” “你疯了?!”严颜低吼,仍压抑不住怒气。 贺濂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月,FALL要是红过你们,你发微博道歉,稿子不会写的话到时候有的是人帮你。不发的话,这段音频再加上之前嘲讽我们的话,全程都录好了,你猜我会发给谁?要不要再剪辑一下?” 严颜憋红了一张脸:“卑鄙!无耻!” 贺濂悠然地朝他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继续,我听着呢。” 不知看够了戏还是终于反应过来,楚寻常脸色发白,伸手要夺贺濂的手机,被他轻巧地躲过后语气不善:“贺濂,你这是做什么?” “打赌啊。”他还有空朝面前的人笑笑,“你不信也可以加入。” “行了。”李逾白终于走过去,自然地一拍贺濂的肩膀,熟稔万分仿佛他们不是第一天认识,“差不多得了吧,少爷。” 那个称呼他脱口而出,带着一点点无奈的宠溺,李逾白片刻愣怔,只得装作自己一时口误。但贺濂没放在心上,从善如流地将手机装回裤兜,乖巧地看向李逾白,那样子像个期待被戴大红花的小朋友。 李逾白没有大红花给他戴,只得示意他先走,自己转身朝楚寻常说:“常哥,看您挺忙的,回头有空再联系——我们就先走了。” 其他人听见这话,自发地在前面离开,贺濂落在最后,冲严颜挑了挑眉。 “别太过分啊。”李逾白背后长眼似的警告他。 贺濂连忙乖乖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同一楼层的尽头茶水间,工作时间人烟稀少。李逾白关上厚重木门,想了想又顺手反锁,五个大男生挤在狭窄空间,却没谁觉得不自在。 “咔嗒”,锁门声音落下的那一刻,顾随憋了一路,眼下没有外人,他终于禁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太爽了吧!” 江逐流也眉眼弯弯,握着自己的手腕放松肌肉,隔空比划几下才解气似的说:“严颜嘴特臭,偏偏有别人给他撑腰。我忍那小子真的很久,狗眼看人低……本来以为今天也就和以前一样,没想到……贺濂,你真录了全程?” “对啊,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贺濂点点头,带着一点小得意,“怎么样?” 裴勉竖了个大拇指:“帅!” 被他们夸总是令人愉快,贺濂嘿嘿笑了两声,正要说话,角落里刚接了杯水的李逾白平静地说:“你真要让他公开道歉?” “那当然了!”贺濂自信,“我有这个决心!” “三个月内红过TSU?他们可是现在的炸子鸡。”李逾白补充。 “只要你——们配合。”贺濂拉长了声音,从李逾白脸上看到一丝戏谑,“别不信啊,我是真的想了很多的,等今晚回了宿舍我们慢、慢、聊!” 宿舍二字一出,四人表情颇为精彩。 “……等会儿啊,”贺濂在安静中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你们别不是想告诉我,成团都快两年了,你们从没一起住过吧?” 李逾白:“嗯。” 江逐流:“公司不给安排……” 顾随:“各自租没什么不好。” 裴勉用力点头。 贺濂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5章 同居时代 “我算是知道你们为什么看着特别假了。”贺濂打完电话,长叹一口气,望向面前几个头顶黑线的人,恨铁不成钢。 也许刚才经历了一起怼后辈团,男生的友谊又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贺濂诚恳到了这地步,其他人很难再把他当个普通蹭热度的空降——再说他们没什么热度好蹭。 裴勉摸了摸鼻子:“怎么就假了?” “也不是假。”贺濂自己推翻,思考着一个确切的词未果,“我在国外的时候看了不少你们的综艺和MV拍摄花絮之类的……就感觉这团营业起来挺努力的,又有点奇怪,好像彼此之间根本不了解……” 接着他一拍脑袋,绝妙地比喻道:“就是那种搭伙过日子的夫妻,懂我意思吧!” 回应的是整齐的沉默,贺濂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正要说话,李逾白却不阴不阳地开了口:“本来就是搭伙过日子。” 贺濂:“嗯?” “那些粉丝说得很对啊,同事而已。”李逾白说,不给面子地拆穿温情的伪装,“要说跟普通同事有什么区别,就是经常一起熬夜一起无聊。” “所以你们不红。”贺濂下结论,“根本没有那种‘是真的’的感觉。” 李逾白倒是习惯了被说不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余下几个人却没那么心大,贺濂这话一出,简直像捅了马蜂窝,偏偏人家一语中的,又不像严颜是纯为了嘲讽,要反驳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憋得心里难受。 看出他们表情不自然,贺濂揉揉脸说:“不过,我见楚寻常好像根本没把你们当回事……这些事情可能他根本没对你们说过吧?” “这倒是。”江逐流无比沮丧地说,“他对新人上心很多,但以前确实对我们好过,你也别一竿子打死所有情况。” “偶像的基本素养,你们上过培训吗?”贺濂问。 顾随:“练习生时候有过,后来公司没有安排,我们就咸鱼了。” 贺濂惨不忍睹地捂住眼睛:“我真是服了,对不起,是我偏见。之前以为你们不想营业是被那些营销黑料弄得情绪不稳,再加上公司雪藏什么的……原来是自己不会营业,早说这么优质的完颜团哪儿能搞到这地步——” 李逾白恰到时机地问:“什么营业?” “偶像营业,你们该不会以为只有上节目的时候吧?那我真要打扰三连了。” “不啊,平时也有积极营业的,公司给我们说过,要表现得团结点友好一点。”裴勉想了想,补充说,“我们还经常一起打游戏。” 其他三个表情怪异。 顾随:“真的吗?” 裴勉尴尬地笑:“哈哈,以前有过嘛!” “……总之,”贺濂心累地点开手机,离得近的李逾白只来得及看清他飞快地打字发出去一大串消息,就听见他碎碎念,“我们还是先解决住宿问题,其他的……如果要想办法红过那几个,稍后一起商量。” 俨然成了精神领袖,李逾白为自己的脑洞想笑。 精神领袖问:“你们都住在哪儿?” 裴勉:“酒店固定套间。” 江逐流:“我和小随一起合租,离公司半小时通勤。” 余下的目光落在了李逾白身上,对住宿从来没有互相通过气的几个人这时才察觉出彼此的不同。他莫名生出一点优越感,自然地说:“住家里啊。” “你家在这儿?”裴勉问出这话后自己都觉得不太好,干笑两声,“没听你说过。” “嗯,我初中开始就在这边念了。你们也没问过啊……”李逾白说着,见大家面露尬色,只好给台阶下,“没事,以后慢慢了解。” 裴勉:“我觉得他说的真对,我们活该营业不成功。” 方才一直没说话的贺濂埋头回好了消息,他们好不容易聊了一会儿私人生活又陷入了死寂,连忙充当打圆场的角色:“我托人找好房子了,合适的话,这两天可以适当地搬进去……哦对,就在那边。” 言罢指向公司附近一个住宅区的方向,离光华娱乐的办公楼大约五分钟路程。 比较地段与自己的银行卡余额,江逐流不禁一哆嗦,小声逼逼道:“好像挺贵的,听说苏夙就住在那边。” 贺濂耳聪目明,听见了他的话却不表示,自顾自地继续玩手机:“那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我们来建个群,回头宿舍的安排我发到里面……对了,搬家的时间也可以告诉我,有认识的人去帮忙,别跟我客气!” “房租怎么算?”顾随环抱着手臂,“总不能你也出了。” “放心,一定是合理的价格。”贺濂说,若有似无地撩了江逐流一眼,“再说过段时间有通告就有收入了,还担心这点房租吗?” 这话尽管不具有十分的可信度,但好歹安抚了浮动的心情,江逐流看向他,对方仍是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 李逾白旁观一切,心想,贺濂这小子还真挺强势的。 说一不二。 这一天过得宛如过山车,李逾白回到家里,身心俱疲地往沙发上一瘫,还没来得及感慨工作艰难,一团黑影从天而降砸在他肚皮上。 李逾白被砸得一阵头晕眼花,定睛一看,是他家那只胖得看不出本来品种的英短。煤球似的肥猫若无其事地舔舔爪子,金色眼睛接触到他怨念的视线时,危险地眯起来,大有“你敢说老子一句不对立刻叫你知道喵星人的威力”意味。 “诗圣,您继续。”李逾白说。 叫杜甫的黑猫又睨他一眼,李逾白连忙伸出手开始在它背上呼噜。等把杜甫伺候舒服,他才终于叹了口气,胃部还在隐隐作痛。 外间折腾出动静,书房里很快走出个中年女人:“回来啦?” 李逾白抬起眼皮打了声招呼:“妈。” 关晓年近五十,腹有诗书气自华,加之保养得宜,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许多,她看李白一脸萎靡,替他倒了杯茶:“怎么了?” 李逾白简单地说了句外面冷,就不再多提。关晓也不恼他,安抚几句后自己回到书房。 这是连粉丝都不知道的事。 李逾白的父亲和爷爷都是医生,父亲资历上去之后在大学教书,而母亲亦是同个大学的教授,算得上不折不扣的高知家庭。他没有宣传,也从不在外面说,只因老爸对他的选择有固执的偏见。 最初他报志愿,老爸想叫他子承父业去学医,李逾白对此毫无兴趣,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抗争,只好半夜偷偷溜进书房开电脑改志愿,去了同一所大学的化学专业。录取通知书到达时已经木已成舟,老爸发了一通火,没再说他。 若说改志愿是小事,惹不起风浪,那他大三去做练习生、紧接着出道当爱豆的行径,就是赤裸裸的“劣迹”。 至今都在家不怎么抬得起头,所幸李逾白当年吃得苦,百忙之中把本科毕业证混到了手,不然恐怕早被恪守家风严正的老爸扫地出门。 他家严父慈母,还有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和他一比就是五好少年。 许多事压在心里不想说,李逾白垂着眼皮想,就算裴勉他们问了,也许他随便敷衍过去。在他看来,目前自己走的这条路算不得成功,也并不喜欢就此继续,如果不是贺濂突然加入,他今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向关晓认错。 他人不会理解李逾白为什么认为这是错误,所以他从不说。 瘫沙发里逗了会儿猫,耳边响起钥匙插进锁眼儿的声音,李逾白条件反射看了眼挂钟。开门的时候,他望过去,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撑着墙壁脱下球鞋。 黑红色的AJ,居然和贺濂那双一模一样。 李逾白有些吃惊。 不过想不清到底为什么吃惊。 因为弟弟突然拥有这双昂贵的球鞋,还是他在这种时候想起了贺濂。 “你回来了啊。”李山青看见了他,不咸不淡地打招呼,接着没问半个字,只留下这句礼貌而疏远的招呼,把篮球鞋往架子上一塞,自己回房间关上了门。 李逾白甚至没来得及回应半个字,抿着唇。 老爸老妈的朋友圈子里都知道他有两个儿子,都非常有出息。哥哥是明星——毕竟你不能指望长辈们分清偶像、综艺咖和演员等等的区别——而弟弟是全市最好的高中里,最优秀的年级第一,奥赛拿过奖。 全然忘了其实哥哥也拿着顶尖大学的毕业证。 这是他非常讨厌李山青的原因,之一。 李山青在,他和父母始终就没什么话好说,像个局外人,成天混吃等死。 肚皮上枕着他的杜甫发出一声娇娇软软的喵叫,李逾白揉揉它的头:“饿了?也就我听得懂你在说什么,等着啊。” 他开了个罐头,喂完猫,眼看饭点快到,走到书房跟关晓说了声有点事要出门,换了鞋夺门而出——跟逃跑似的狼狈,李逾白想。 最终他在小区门口吃了碗面,迎着寒风不想回家,又进了家暖气充足的星巴克找空位,拿出手机玩弱智小游戏。 小游戏玩到一半,屏幕顶端跳出消息提示框,来自他们刚建的群。 贺濂:[图][图][图]二手房,收拾就很快,你们啥时候来呀[太开心] 不得不说,这条消息落入眼眶的一瞬间,像根针在他下眼睑轻轻地刺了一下,竟然差点逼出了眼泪。李逾白把突然的多愁善感归结于公司和家里的双重委屈,他什么也不说,不代表他从不往心里去。 后来想起这件事,贺濂明明也没说什么,但莫名其妙就解救了他难得的崩溃。 他放下手里加了香草糖浆的热牛奶,两只手捧起手机开始打字。删删改改,李逾白调整了好几次措辞,才终于点了发送键。 李逾白:晚上有人在吗? 贺濂:? 李逾白:我收拾几件衣服就可以过去 贺濂:…… 贺濂:就我在 李逾白:地址 很快贺濂发了个定位给他,附上小区单元号,又热情地补充你不用带毯子什么的这儿都有,全新。房东肯定没这么体贴租客,李逾白往家走的时候,光是脑补贺濂上蹿下跳收拾所谓的“男团宿舍”,就止不住地笑。 以至于回到家时,他的郁闷已经无影无踪。 老爸多半去医院了,一直不在,而关晓和李山青坐在沙发上,一个看电视剧,另一个抱着手机眉头紧皱,手指不时划一下——可能在看科研公众号。 李逾白没和他们说话,自行走进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个26寸的拉杆箱,擦掉灰尘,打开衣柜开始把衣服往里收。 起先是冬天的,羽绒服大衣高领毛衣装了半边,内裤袜子睡衣塞在另一边。李逾白去洗手间拿了自己的洗面奶剃须刀,把毛巾牙刷装进单独的收纳袋,回房间时想了想,又多带了几件其他季节的衣裳,直到把整个大箱子填满。 完事推出门,李逾白提着一双鞋,自己换了双马丁靴。藏青色方格围巾裹在同色系的大衣外面,他拿起钥匙,从猫爬架上把睡着了的杜甫提溜进怀里。 “去哪儿?”关晓终于问了。 李逾白咬了咬牙,尽量让表情不狰狞:“和队友一起住。” 关晓神色怪异地盯着他,是李逾白熟悉的神情——从小到大,每当他不符合父母的期待了,关晓就会这么看他——可他现在长大了,最亲的是只猫,揣着自己名字的银行卡,随时准备气急败坏离家出走。 “去吧。”关晓松了口,膝盖碰了碰旁边的李山青,“跟你哥说再见。” 李山青从鼻子里哼了声,示意他快滚。 一刻也呆不下去。 出门,坐电梯,出小区,打车说出贺濂给的地址,李逾白抱着猫坐了好一会儿,总算从快窒息的紧张里缓过了神。 他拿起手机,给贺濂发:“我出发了。” 贺濂:买好宵夜等你^^ 李逾白:……谢谢 第6章 错误的宣发方式 在出租车上还担心会不会迷路,毕竟他没自带GPS,结果李逾白一下车,就在小区门口看见蹲在路边、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全黑贺濂。 李逾白把猫放在行李箱上,杜甫很不耐烦地喵了一声。 他按了按猫头,突然很想逗贺濂一下。打开后置闪光灯的电筒,李逾白朝那边照,把贺濂笼罩在一团温暖的白光中,那人眯了眯眼,抬起头向他看过来,接着嫌晃眼似的,连忙遮住了眼睛。 李逾白没来由地想,这样看贺濂,像他在发光似的。 他关了手电,喊了声:“贺濂。” 熟悉的声音让他放下遮眼睛的胳膊,等见到拖着行李箱的人,贺濂腾地一声站起——结果因为蹲太久脚发麻,第一步迈出去腿软,差点当场给李逾白行大礼。 李逾白忍不住笑出声:“别这么客气。” 贺濂拍了拍小腿,又捏了几下,这才瞪他一眼算作回应。他走过来,一身黑,慢慢地从夜色中跨进了路灯昏黄的光晕里:“挺快的。” “不堵车。”李逾白说,有点局促,“你专门来等我的?” “对啊,怕你找不到。”贺濂的腿恢复了知觉,他站直了,双手往外套兜里揣。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了会儿,直到李逾白干咳两声结束不知道怎么说又没人先起头的莫名尴尬:“那……你带路?” 贺濂“哦”了声,转身走在了最前面。 他没有白天那么精力旺盛,好像也不太爱笑了,可能折腾久了开始疲倦。但李逾白松了口气,如果刚才贺濂要替他提箱子什么的,他就真觉得不太对劲。 又不是姑娘家,贺濂真做出这等行为,就太那个了吧—— “你箱子拿得动吗?我帮你。” 李逾白:“不用了我可以我没事的时候天天举铁。” 贺濂:“……那你加油。” 进小区要刷门禁,管理似乎还挺严格,无怪其他前辈也选择这里。距离他们住的那栋楼有一段路,大部分还是上坡,李逾白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可以,愣是一手抱着十二斤的肥猫,一手拖着行李箱走了一路,半句抱怨都没有。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电梯间,贺濂慢吞吞地把视线移到他身上,猝不及防和杜甫四目相对,差点原地跳起来:“这什么?!” 李逾白捏着杜甫的爪子,朝贺濂晃了晃:“猫。” 贺濂定睛一看,从粉色的肉垫和一双眯起来的金色眼睛勉强认出的确是只猫。但诗圣长得太茁壮,两只耳朵几乎淹没在毛中,还可喜地拥有了双层下巴,魁梧而傲慢,实在无法一眼看出和那些萌到爆炸的网红猫是同类。 “来就来吧,还带猫,你也太客气了。”贺濂笑笑,俯**想看仔细,无奈电梯抵达楼层,他只得先出去。 “主要是留在家里我不放心。”李逾白解释。 “好宠呀。”贺濂没问不放心的原因,笑着说,“它叫什么?” 李逾白:“杜甫。” 贺濂:“什么?” 李逾白:“就是你想的那个杜甫。” 说完后看向站在门口的贺濂,他还在惊讶怎么会有胖猫起了个瘦削的诗人名字,李逾白朝他抬起下巴:“门锁,怎么开?” 贺濂如梦初醒,按上了那个黑壳子:“哦,你要说,‘芝麻开门’。” “滴”声过,防盗门应声而开。 是指纹锁。 李逾白笑着说:“幼不幼稚啊。” 迈进房子的第一步,杜甫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他手上挣脱了束缚,轻盈落地,大摇大摆地晃着毛茸茸的尾巴,开始巡查起新地界,全然不把自己当初来乍到的新房客。李逾白没它这么随意,按在箱子拉杆上,问贺濂:“房子是租的?” “算是吧。”贺濂挠了挠后脑的头发,“我一个朋友的,空着也没人住。所以房租很便宜,你们就放心,不会有压力的。” 李逾白点头表示明白了:“怎么住?” “这套房子是最大的户型了,楼下一个卧室,楼上三个,看你想住哪儿。”贺濂给他找了双拖鞋。 “没法每个人一间吧?”李逾白问。 贺濂说:“对啊,但下午我问过其他几个了,顾随说他和小江一起住就行。到时候主卧分给他俩,我叫人明天来加张床。” 李逾白说这样啊,却没有太大的意外—— 顾随和江逐流,向来都是捆绑在一起的,哪天要是分开他怕是担心世界末日来了。 与他这种半路出道进了演艺圈的情况不同,江逐流和顾随一开始就明显表现出对各种规则的适应,在镜头前也一点不胆怯。 后来聊天里,李逾白才知道情况:江逐流参加过选秀,没能进出道位但多少算个网红大帅哥了,而顾随拿过国内权威青少年钢琴比赛的金奖,业内都挺看好他。 他们认识得早,曾经上过同一个少年宫学奥数,做练习生时相互间就比其他人更熟,是一起抄作业一起拉筋练声的伟大友谊。再加上性格原因,以前顾随还没抑郁的时候,这两个傻白甜几乎是全团的快乐源泉。 顾随笑点奇低,看到个沙雕段子能笑半天,江逐流看到他笑,可能还没搞懂状况,就哈哈哈地跟上了,一时半会儿都停不下来。 有一回李逾白给他们掐了个表,眼睁睁看他们被一个拖鞋打鸡的动图逗得前后加在一起笑足八分二十秒—— 这肺活量。 裴勉练绕口令,江逐流顾随哈哈哈。 李逾白撞玻璃门,江逐流顾随哈哈哈。 镜头扫到他们的时候,江逐流和顾随对视三秒,开始哈哈哈。 镜头扫不到他们的时候,江逐流和顾随抱成一团,一直哈哈哈。 刚出道的时候,他俩的笑声活跃在组合每个参与的综艺和花絮视频中,不仅没人觉得烦,还奇迹地圈了一群粉。有人把他们的魔性笑声剪出来,微博转发上万,评论都在说到底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我也跟着在笑,有毒。 而转发里有个慧眼如炬的视频博主,专门截出了江逐流指着顾随说“我看到他就想笑”,配上双人对视、搂肩、熊抱、背后勾脖子、两人三足等镜头,加一首甜到冒粉红泡泡的情歌,放慢,定格,放大,再定格。 那效果,真是绝了。 李逾白至今都记得他第一回 从热搜榜上看到“随波逐流原耽本耽”话题的震撼。 他秉持着学习态度点进去参观了一圈,仿佛灵魂被洗礼,以至于那几天一看到顾随和江逐流勾肩搭背,脑子里就有个声音喊:“我搞到真的了!” 至于到底是真的还是在营业,别问,问就是心虚。 他总不能问:“你们是不是在搞基?” 恐怕被江逐流当场暴打。 不过事实证明真的或假的对他们团的flop速度没有起到丝毫的缓冲作用,与其说卖腐失败,不如承认当代女孩嗑cp的劲头持续不了多久。在李逾白看来,江逐流和顾随的确关系好得不行,但光是如此,还不足以支撑一切。 而那对曾经刷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热门cp,也随着组合的渐渐沉寂落到了不为人知的角落。有段时间他都在猜,现在还有没有cp粉替他俩展望未来。 答案当然是无解,他又没每天把时间花在偷窥饭圈上。 “对了,白哥,你帮我转下微博呗。” 贺濂端着一杯水进了李逾白挑好的卧室——在楼上,稍微小一点,但窗外视野不错——随手拉过椅子坐下,静看李逾白收拾衣服。 李逾白把大衣挂起来:“什么微博?” 贺濂说:“队长发的,就下午拍了张照片,告知有个新成员。我看现在宣发也没人管,好歹也签了合同,总要走走形式跟粉丝说一声吧。” 李逾白想着这么说倒也在理,现在经纪人完全把他们放养,看秦屹的意思似乎也并不将人放在心上,凡事只能靠自己。他把手头的活儿停了,点开裴勉的微博主页,然后对着那张照片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白天短暂地出了太阳,黄昏时分,夕阳轻柔而温和,一如每个晴朗冬日。 走在最前面的是贺濂和裴勉,举着手机朝镜头笑得挺开心。后面依次手插兜的江逐流、低头看手机把发旋儿留给镜头的顾随,和面无表情的自己。 街边小店的招牌恰好被罩进了画面,常青树的叶子摇曳,远处白色斑马线模糊。 走位错落,光线明快,色调温柔。 李逾白有点儿发愣。 他知道裴勉梦想着当一名自由摄影师,应当技术过关,但他没想到这么好,连一张普通的自拍都能照顾到各个方面。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对队友太不了解,这也是一种偏见——全方位的偏见,他枉自读了这么多书,却一边蹉跎光阴,一边让所有人在他心中的样子都停留在言语交流中的既有印象里,几百天没有改变。 某种程度上,是和老爸如出一辙的固执。 李逾白笑了笑,点下转发。 编辑文案的时候他看了贺濂一眼,对方百无聊赖,已经开始玩桌上的一个小摆件。李逾白自认没裴勉的技术但拍个人像还算过关,趁他不注意按下快门。 “干什么?”贺濂头也不抬,却察觉到了。 “转发配图。”李逾白说。 贺濂没在意他的偷拍,笑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那你给我弄好看点。” 李逾白说没问题,鼓捣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那条转发搞定了。 统一格式的微博名字在评论里存在感十足,李逾白看了眼,江逐流已经配合地去送花了,裴勉还和他在评论里聊了两句。 但其他人并没有这么捧场。 自古以来空降刚开始都得不到好脸色,这是无数影视动漫作品中总结的规律,在现实生活中也已得到印证。娱乐圈规则复杂,尽管不少人对此嗤之以鼻,当混迹其中时难免受到影响,所以更加把对空降的厌恶发挥到了极致。 热评除了FALL的成员,第一条是骂公司和经纪人,第二条阴阳怪气酸空降背景。剩下的大都没好话,那些小心翼翼问行程和吹爱豆的,直接被淹没了。 李逾白尴尬癌又犯了。 他把手机扔到床头,自己又收拾起了衣柜,余光打量着正趴在地上逗猫的贺濂。 贺濂还不知道自己被隔空嘲讽,他朝杜甫喵喵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沮丧地改为坐姿:“哥,你家猫也太高冷了吧?” “给它吃的就不高冷了,你看看那体型。”李逾白说,“我箱子里有罐头。” “不要,我给它买点,现在快递速度明天就能送到。”贺濂说着,站起身摸出手机开始到处点,李逾白一颗心也跟着悬起来。 手指点击的速度突然停下,李逾白嗓子发紧。 半晌没看见贺濂动作,他顿了顿,还是选择开口:“那个……贺濂……其实有些评论……” “你为什么不拍我的脸?”贺濂说,蹭蹭几步走来,把手机怼到李逾白的脸上,“怎么,我长得很丑吗?” 屏幕赫然是他的转发配图,一身黑的年轻人只露了个下巴。 李逾白转过头装鸵鸟。 贺濂还在喋喋不休:“不会偷拍就别拍嘛……这怎么还有个猫尾巴,你干脆让我抱着猫摆拍一张都比现在这样好……你看看自己评论区,都在嘲笑你。一个偶像,啊?出道这么久了,拍照这点小事……” 挂好了最后一件衣服,李逾白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重拍,好吧?” 后文就此打住,贺濂眨眨眼睛,脸上可疑地泛起一圈粉红色,目光飘忽,佯装镇定地蹲**和猫玩起来。 良久,李逾白才听见他蚊子似的声音:“那也没必要。” 第7章 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李逾白从没说过的话有很多。 讨厌弟弟,老爸不可理喻,考六级的时候真的没复习,以及……贺濂长得好看。 纠正一下,应该是他见过的人里,贺濂长相最对他的胃口。 女孩子通常不吝惜美好的词藻去赞美漂亮的同性,而相对的,男性似乎不那么容易去称赞同性的外貌与身材,更不会轻易表达。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被自恋左右着,作为自小被夸到大,颜值又能出道当花瓶的李逾白,肯定不例外。 但他发自内心地承认,贺濂真的很好看。 和英俊啊,帅气啊,都不一样,就是很纯粹的好看,除此之外每个形容词都不太足以概括,但李逾白看他前所未有的顺眼。 五官都有点儿小缺陷,比如眼皮一单一双,鼻尖有颗很小却逃不过镜头检验的痣,脸颊稍微肉了点,像没长开……但合在一起意外的规整,瑕疵都成了辨识度。不仅第一眼帅,且耐看,不笑的时候是个酷哥,笑着又很可爱很邻家。 当年范杰森说自己的那句“气质好独特”,李逾白原封不动安给了贺濂。 他又试着拍了一张,更心情复杂了。 这小子还很上相,真气人。 “差不多得了,这两天动不动就偷拍我,要和我炒CP啊?”贺濂抱着猫不耐烦地说,他话音刚落,杜甫跟着喵了一声,意味深长的。 “那不能。”李逾白说着,为表态度端正,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这是他搬进所谓的宿舍的第三天,江逐流和顾随处理好出租屋,正在隔壁拆搬家公司送来的纸箱,隔着墙都能听到他们的动静。贺濂大约无聊,又因为李逾白房间有喵星人,堂而皇之地赖着不走。 前一天他买的猫零食到了,贺濂说搞定一只猫首先要搞定它的胃,拿着过来一包一包地给杜甫试吃,妄图建立超越种族的友谊。 可惜杜甫自小就被李逾白惯坏了,舌头也刁钻得很,吃完就跑,像个拔X无情的渣男。这会儿它被贺濂强行抱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裴勉下午到这边。”贺濂说,“等他来,我们就开始策划。” “真惨啊,干什么都要靠自己。”李逾白说着,语气仍然十分平淡。 虽说对于“振兴组合一夜翻红”的目标李逾白至今都不太提得起兴趣,也并不抱有非常大的期待,现在毕竟住的地方占了贺濂的便宜,他没忍心泼冷水,只好配合这位少爷玩经营游戏——何况他还天天吃着贺濂的宵夜。 贺濂听不出来他话语间的嘲讽一般,兀自边撸猫边按手机:“对啊,不过我之前分析过,组合红不起来主要两个原因,第一资源第二感情。” 李逾白噎了一下:“你还挺有想法的。” “我是真爱粉。”贺濂开了个玩笑,“既然想要把TSU踩在脚下,就得知己知彼。他们的资源特别好,我们现在的人气肯定抢不过,再说粉丝还骂着空降呢……但有一点,我觉得咱们是完全胜过那几个小年轻的,沉得住气。” 他自己也才二十出头,却字里行间都把别人当未成年,李逾白想笑,还得憋住:“你什么时候做的功课?” 贺濂:“就你成天吃瓜看八卦的时候。” 李逾白:“没有成天,我就无聊才看一下。” 贺濂不理他微弱的反驳,继续说:“关键还得经纪人配合,你们一看就没营业过交际圈。我……我嘛,小透明一个。如果楚寻常真不管我们,那凶多吉少。” 李逾白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 “哎,说曹操曹操到。”贺濂冲他晃了晃手机,“经纪人发消息来了,你猜他是良心发现要给咱们资源了,还是彻底放养?” “懒得猜。”李逾白说。 贺濂含着笑低头去看,李逾白手机没在身边也不着急,只观察贺濂的神情。 看起来不怎么开心的亚子。 还有点疑惑。 现在开始迷茫。 完了,生气了。 李逾白还在暗中分析,贺濂“啪”地一声把手机摔到桌面。 隔壁隐约传来江逐流和顾随的说话声,房间隔音效果不太好,这时听动静,他们应该没时间看手机里的消息。李逾白垂下眼,摸向自己放在床头的小苹果。 “不用去拿了。”贺濂察觉他的动作,径直把手机递李逾白面前,“看我的,都一样——算了你也别看我直接跟你说吧。” “楚寻常辞职了。” 如果某问答网站有“人到底能倒霉到什么地步”的命题征稿,李逾白现在可以立刻去写自己这短短几天的人生体验了。 公司放弃组合,濒临解散,立刻峰回路转有个冤大头出来替他们找回场子,随即扬眉吐气了一把,还解决了因家庭不睦出现的住宿问题。然后就在冤大头展望未来之时,他们组合赖以接资源的唯一上司宣布从公司解约跑路。 并且秦总这铁公鸡显然没有要替他们重新找个经纪人的意思。 没有经纪人的偶像和上当受骗的打工仔有什么区别,似乎只有在家抠脚和维权两步走,但由于关系特殊,他们肯定不能说楚寻常害人不浅。 饶是李逾白再觉得贺濂异想天开,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也止不住地火冒三丈。 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楚寻常这跑路也太速度了,很蹊跷。 偌大的客厅挤满五个人,沙发都坐不下,裴勉正委委屈屈地窝在靠窗的藤椅里。他看不出难过还是生气,半晌说:“他有带走手下的艺人吗?” 楚寻常手底下的确不止他们一个团,虽然比不过公司的金牌经纪,但他能带出现在的热搜天团足以说明能力。他签的几乎都是偶像团体,除了FALL和TSU,好像还有个女团,两个人的独立乐队都被他把持资源。 贺濂还没说话,江逐流突然开口道:“应该不会。” 裴勉皱眉:“那他为什么跳槽?” “那天看严颜那团的动静,说不定早知道了。”江逐流点着自己的手机,条理清晰地说,“公司刚发了声明,他们的粉丝在下面祝贺常哥未来顺利,看起来就像和平分手。但其他几个人都跟咱们一样糊,楚寻常最近的精力应该都在TSU身上。” “他走的话,怎么也要带一个吧?”李逾白说,“不然下家去了哪儿?” “估计得过段时间才知道。”江逐流按黑了屏幕,看向面前垂头丧气的贺濂,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们怎么办?” 顾随问:“贺濂,你和秦总不是认识么,要不问问他?” 贺濂抬起头:“不,不认识。有个……业内人牵了一下线,但他应该不会太管……你们给我两天时间,我想想办法。” “还真把自己当领导了呀。”裴勉笑了笑。 这话由谁说都显得刻薄,惟独队长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裴勉一向是他们团里脾气最好的,尽管因为普通话,对外他总是寡言,却没人会把他跟高冷二字挂钩。 以前工作结束一起吃饭,裴勉组织,裴勉买单。 他们想AA还被裴勉发红包找补回来。 用当年粉丝的话说,裴勉就是每个姑娘少女时代都会遇到的温柔学长,笑起来如沐春风,话不多但为人细心,也不怕吃亏似的总无条件帮忙——初恋应该有的样子,这个热搜话题配图就是白衬衫的裴勉。 这会儿他难得不沉默,贺濂惊讶地望过去,好似被看透了什么,慌忙解释说:“本来这事儿是我提的,现在出了岔子,总要我来……” “你又不是老板,能干什么?”裴勉伸了个懒腰,从那张小凳上站起身。 贺濂一时失语。 他随手开了一瓶矿泉水塞到贺濂手里,环顾这间刚拎包入住的所谓宿舍,目光深沉了一瞬,按着太阳穴:“想想平时的表现我根本不愿意管你们,但谁让我是队长呢,真头疼。队长嘛,就是拿来背锅和搞事的,是吧阿白?” 李逾白差点被水呛死:“你背锅就背锅,和我没关系。” “这不是你心里话?”裴勉无辜地反问了一句,见他黑着脸,表情和旁边那只又黑又肥的猫一款,这才笑了,“经纪人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你当经纪人?”江逐流睁大了眼。 “那倒没有。”裴勉说着,脚步懒散地往自己楼下的房间走,“不过你们就放心吧,三天内解决,保证完成任务。” 话音将落,裴勉装逼如风地关上门,留下四个面面相觑的人。 好一会儿之后,顾随才终于合上了自己差点落地的下巴:“队长……刚才好帅啊!” 李逾白几天内不知第多少次地感慨: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裴勉。 富商爱子、星二代、老好人,这些标签自出道起就贴在裴勉身上,以至于他也受到了影响,长时间无法将队长和刻板印象分开。 自从那天知道裴勉是双重意义的很会拍照,他原来还这么会处理突**况,彻底地震惊了李逾白。收到消息,他与贺濂一起去到约定的茶楼包厢,看见坐在裴勉旁边和他谈笑风生的人时,也差点发出顾随同款彩虹屁: “队长好帅啊!” “应该不用我介绍了吧,大家以前多少见过。”裴勉拍拍身边男人的肩膀,“这是之前丁满前辈的经纪人,陈戈,很厉害的。” 陈戈在行业里算年轻的,三十出头,貌不惊人,穿得像个程序员。过早地发了福但好在没秃顶,圆润的身材和他相得益彰,看上去和蔼可亲。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曾经拯救了老牌影后兰文君一落千丈的口碑,带出了这几年国内最火的创作歌手原阮。如果说这些实绩归结于艺人本身,那他刚跳槽来光华,就帮助因为丑闻被雪藏两年的偶像桑辰转型复出,目前还是丁满的经纪人—— 实力派,妥妥的。 李逾白膝盖有点软,情不自禁看向贺濂。 大少爷眼里有光,不知道是激动的泪光还是看见未来的星光。 “阿裴这么说就太抬举我啦!”陈戈乐呵呵地笑着,“这不,最近满哥进组拍戏了吗,我没什么事做,你们要不嫌弃——” 几个人摇头如拨浪鼓,心里想的恐怕都是:您别嫌弃我们。 陈戈继续说:“行,回头我跟秦总提一下,你们经纪人跳槽了,那就转到我这边来。” 第8章 座谈会 后来李逾白才知道陈戈会同意帮他们,不是从他们身上看到希望,也不是斩钉截铁地认为他们有多大潜力,纯粹为了还人情。 陈戈刚入行时的第一份工作,是给复出的裴勉老妈当助理。 缘,妙不可言。 日理万机的秦总忙着物色新的漂亮小孩,陈戈的申请打上去后,他大约觉得死马当活马医,FALL真能侥幸翻红对公司百利而无一害——反正他做什么都挨骂——当天就给批下来。但要挤在一起开会,又过了几天。 陈戈给他们放假,说不急在一时半会儿,自己要用一段时间熟悉他们的过去,摸清他们的现在,才好规划他们的将来。 对于这种说辞,敏感些的人可能以为是敷衍,连休假也战战兢兢不敢放松,非要等经纪人点了头才松口气。而心大如李逾白,就真吃了睡睡了吃,完全不当回事。 等收到通知去公司开会,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终于出门。 在新宿舍宅了几天,虽然都是开会,心情已经和上次完全不同。 楚寻常带他们的时候,开会地点一般会选在会议室,气氛严肃,比较利于他树立自己说正事的形象。而陈戈与他相反,只让他们都去练习室。 午饭前,练习室人气最淡,萧条而落寞。 李逾白走进去,巨大的落地镜前映出了空旷,和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记忆里很久没在全身镜中打量自己,竟然也有些不习惯。 这样可不好,有点失去职业素养了。 李逾白无措了一刻,顺着镜像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陈戈,正捧着平板不知干什么,表情甚是凝重,好像谈着几个亿的大生意。 他现在每个举动都与FALL息息相关,李逾白被这表情弄得莫名紧张,情不自禁地放轻脚步走过去,伸着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然后被屏幕上的音游画面弄得满头黑线。 新纪录弹出来,陈戈抬起头见人都到了,连忙收起平板说你们都坐下。几个人不明就里,却都没坐。 “不是要开会吗?在这儿?”江逐流问道。 “放松一点,又不是啥大事。”陈戈笑着说,“这是我的习惯。只要没外人听,站着坐着都一样,你们随意嘛。” 裴勉和他相对熟悉一些,单刀直入地问:“之前你要看的东西都看了吗?” 陈戈从旁边的双肩包中翻出一沓资料——在这一点上他与秦屹倒是很投缘,都喜欢纸质的文件而非电子数据——平铺在面前,从左往后一共五份,对应着面前的五个青年。江逐流想伸手拿,被陈戈制止了。 “我会挨个跟你们聊的,所以别急。”双手环抱着,陈戈仰起头看他们把自己围起来,没半点不自在,“但咱们还是先从团体开始说?” 李逾白余光瞥过其他人,感觉除了自己大家都挺认真,不由得也打起了精神。 “你们团,问题很大啊。”陈戈按了按手机屏幕,“按理来说出道路线定得很好,也没固定人设……结果等到后来,就彻底长歪了。” “长歪?”江逐流反问。 陈戈:“是的,当发展中逐渐背离了大众期待的样子,大部分偶像因为不敢走出舒适圈,被固有的设定困住了——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演的痕迹太重了,虽然看上去还和以前一样,实际已经不合适了。” “当时常哥说,如果人设竖不起来,就不能留下记忆点。”顾随说。 陈戈沉吟片刻才说:“这话是没毛病,可……他给你们的人设真的是应该有的样子吗?每个经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 贺濂没经历过此前的出道经历,但陈戈一提,他反应得很灵光:“说起来,我记得FALL出道大约半年的时候爆发了一次大规模的讨伐公司,说背离初心,要求重新规划发展路线……” “那件事闹得挺大了,接着就爆出了队长的地下恋情,队长女友粉脱了好大一批,几个大的个人站都关掉。”李逾白跟着说,他语气平淡,内容就更让人难以回忆,“后来FALL开始走下坡路——我一直觉得很蹊跷。” “对吧。”贺濂接了一句。 “毕竟男团嘛,蛋糕统共那么大。”陈戈比划了一下,“你们上升期如果翻过了那个坎,之后资源就会倾斜。” 所以对家不会坐视其发展,营销啊黑料啊都是常有的手段。 李逾白抿着唇,仍旧想不通。 最大的破绽就是这事本身不应该被其他人知道,裴勉甚至没告诉过队友,也从不说任何跟女友有关的话题。 他还记得刚看到新闻时,所有人的震惊。 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为什么媒体能条理清晰地放出时间线? 出神地盯着落地镜,李逾白想从裴勉脸上找到一点与回忆有关的神情。但裴勉很安静地听着,察觉李逾白的目光后,朝他笑笑,做口型:“听讲啦。” “哦。”李逾白无声地回他。 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经历,被一个成熟的经纪人剖析出道以来的全部问题:人设绑架,资源黑洞,被过于优秀的前辈与后辈夹在中间,连营销都做不出来…… 陈戈一锤定音:“无论如何都是一手好牌,我不相信你们会跌成现在这样,糊,归根结底没有用心。” 李逾白眉梢一挑。 “这……您也说了,可能和经纪人风格有关。”江逐流低着头说了一句,又很不服气地问,“既然是合作关系,常哥总不会害我们吧?” 陈戈疑惑地说:“那倒不至于,但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逐流有些犹豫,嘴唇微张想说什么,却没有再开口。 展望未来的时候如果提钱,那多么扫兴。 但这对他就是最重要的。 比起李逾白,他没有聪明的脑子和好看的学历;比起裴勉和贺濂,他只是普通家庭的小孩,在圈子里更没有人脉;就算和顾随相比,他拿不出来那么有含金量的才能。要在圈子里打拼,江逐流的压力比他们都大。 因为所有人都有退路,但他只能咬着牙往前。 顾随轻轻地喊他:“哥,我们说好的。” 话音和顾随落在他手腕的力度一样将自己温柔地包裹,江逐流如梦初醒,转头看向顾随。他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吗?如果别人都不能的话? 顾随也许看进了他的心里:“你信自己就可以,对吗?” “……行。”江逐流松开握紧了的拳头。 “看来就团体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了,算你们给我面子,听一听这些话。”陈戈像个真正的过来人,把五分薄薄的资料分给他们。 李逾白看了眼,上面写着他们的基本数据、家庭情况、毕业院校以及各种优势,像一份简历。他翻了翻,又发现只是最初签合同时他们提供给公司的,上面仍旧没有说他有个弟弟,不由得松一口气。 至于优势,则是陈戈自己的总结,后面给出了一些建议。 没先关心自己那边写的什么,李逾白余光瞥见旁边的裴勉,刚好对上他的神情,正局促着,裴勉却不在意一般把资料递给他看:“陈哥说我没什么毛病。” “是啊。”正低头找东西的陈戈听见,顺口说,“小勉挺好的,唯一不能洗白的地方就是恋爱和偶像失格,不过内娱不像国外,这些事可以作为你的资本去利用。我给你写了,‘男友力’,你本来也是少女的幻想。” “我谢谢你。”裴勉说。 陈戈客气了一句不用谢:“然后是小贺,新成员要面对的风波还很多,但也很简单。用实力说话就够了,我会给你安排训练。” 贺濂很中意这个结果:“好。” 陈戈点点头,话锋一转落到顾随身上:“小随看完了吗?以前楚寻常是不是叫你不要扮可爱?” “啊?对。”顾随一提到这个就开始丧,“我平时说话就那样。常哥说不可以,然后也不要跟团里的哥哥们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他还让我去举铁!” 说到后面简直就是控诉,李逾白偷偷笑了笑。 他还记得顾随粉丝心碎的声音:“美少年不可以举铁!小随还是个孩子!” 顾随控诉完毕,一目十行又把自己那两张纸看了一遍,眼睛亮亮地问:“陈哥,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喜欢怎么样,就尽力去做,对吗?” “你觉得呢?”陈戈反问他,“天然是你最大的优势,何必抱着钢琴当艺术家?再说了,男偶像为什么不能可爱?” 顾随若有所思,看起来多少听进去了。 这场景很像公布成绩后的办公室座谈会,和班主任交流完的同学无论挨骂还是被表扬,都已经过完鬼门关,有心情看热闹。而还没轮到的人吊着一颗心,不敢期待是劈头盖脑的狂风骤雨,或者亲亲抱抱举高高。 “小江,你真的很有潜力。”陈戈笑着,站起身拍了拍江逐流的肩。 江逐流是团内天空树,官方身高一八六,他这个动作有点滑稽,可在场的谁也没有笑。 “当初你参加香蕉TV的选秀时我看过你的舞台,很有激情,很野蛮,有点丁满的味道,可你比他细节更好。”陈戈认真地说,“十七岁就能做到那样,不容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后来慢慢地沉寂,但这不应该。” 江逐流:“……” 陈戈继续说:“你是天生的偶像,不要被其他事绊住了。” 说得容易,李逾白轻哼一声。 江逐流和他想得一样,他茫然地抬头看向镜子里,片刻后自嘲地笑笑:“陈哥,你说得容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我自己太脆弱。” “谁说的?”陈戈压低了声音,见他表情有异,问道,“楚寻常?” 江逐流不语,像默认了。 李逾白很能理解他的纠结,毕竟以前江逐流对楚寻常从来都是最言听计从的一个。 虽然楚寻常给他们的资源很有限,却经常嘘寒问暖,像个体贴的大哥,遇到糟心事也耐烦地替他们解决。对江逐流而言,楚寻常并不意味着节假日的小红包,或者只是个演艺路上的合作对象那么简单。 他是江逐流的伯乐。 人气颇高却没进出道位,年轻的沮丧即将滑入深渊,是楚寻常把他拉出来的。 陈戈也许想不到这么复杂的联系,叹了口气,见他不愿意说话,又轻轻地拍一拍江逐流的肩:“我只是想说……你其实挺好的。” “挺好的话,以后会有资源吗?“江逐流似笑非笑地问。 “会啊。”陈戈斩钉截铁地说,接着还要长篇大论,江逐流却摆了摆手。 “那就够了。” 陈戈一愣,接着被他再不配合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接下来我会先从微博打开热度,你们有什么想法也可以直接跟——”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个人?”李逾白打断他,带着一丝看热闹的戏谑。 “嗯?”陈戈望向他,表情没有意料之中的慌乱,“李逾白呀,你很好,但我说不上来。我觉得你是聪明人,自己去想就够了。” 促狭的笑意消失在唇角,李逾白直勾勾地看向他。 “如果你不想做,谁也不会逼你。哪怕碍于大局你参与了,完成得也不错,可你真正会开心吗?”陈戈摊开手,“不开心——这就是我从你身上看到的。” 他听出了陈戈的言下之意。 谁都帮不了他。 第9章 王八看绿豆 李逾白这个人,说好听点顾全大局,其实就是无所谓。对舞台,对粉丝,对朝夕相处的队友和经纪人……也包括对他自己。 这话一出,不仅其他队友愣住,连李逾白自己都微微皱起了眉。 不论是舞台或者镜头前,他都演得挺好,不在乎粉丝和营销号怎么评论,看起来就像照着自己的节奏按部就班。时间一长,粉丝说他淡定,路人也被这样不作妖不惹事的“人淡如菊”吸引注意。 别的偶像爱说梦想,喜欢音乐,为了追逐自我。而所有的采访里问到入行契机,李逾白从来都说:“试训不要钱,同学让我试试看。” 偏偏有人吃这口。 所以尽管划水和疏远队友,在FALL人气与口碑暴跌的当下,不争不抢、营销号都懒得黑的李逾白反而最有路人缘。 祸兮福所倚,李逾白也没想到。 哪怕被当众点破,他其实没多无奈。陈戈的“不开心”言论让他从结束会议到吃饭餐厅都没有笑脸,李逾白不将他放心上,但耐不住总有人问。 “阿白为什么会觉得不开心啊?”裴勉挠了挠头,把菜单递给他。 “我没不开心。他乱说。”李逾白随口否认,“你们随便点。” 相处许久,哪怕关系没有十分亲密也能知道他这时的语气就是不想配合,裴勉一耸肩,无奈地收回手转而拿给其他人看。 李逾白不想说的事,谁都不勉强,反正他从不因为自己耽误事。 其实没什么不好。 一顿饭吃得还算快乐,也许陈戈的话术多少让人心情放松,江逐流一反前几天的郁闷状态,主动找了不少话题。 他们聊得挺开心,李逾白一如既往没有参与,拿着手机看八卦——别人常说他看八卦时表情严肃仿佛在读科研论文,好笑或者震惊的所有事,他的面部情绪都没有大的起伏,某种程度也算一视同仁。 经常逛的某个八卦小组首页突然刷到“贺濂”的名字,李逾白一怔,手指随即像被什么吸引了似的点进详情页一探究竟。 比起隔壁广为人知的某组,他所在的小组人很少,但不少成员都从事着娱乐圈相关工作,消息来源丰富且可靠。李逾白当初混进来花了不少精力,如今成了他获取业内大事记的第一手资料。 并且出乎他意料,这小组很多人都对FALL谜之关心。分析他们成员关系、发展路线、资源优劣的帖子层出不穷,让人怀疑这就是FALL的全部存在感了。 发帖人叫小熊软糖,李逾白很眼熟的ID,帖子标题“FALL这时候进新人和楚寻常离职应该有关系吧”,内容全在佐证。 和自己猜的**不离十,楚寻常的离职很突然,但贺濂的加入也未必一时兴起。 当初裴勉意外曝光的恋情与FALL的下坡路…… 但我在操什么心呢?李逾白想着,我又不是名侦探。 目光从手机屏幕离开,喝了口水,手指习惯性地点了下刷新,竟出现个新帖子。回复0点击3,暂无热度,标题惊人。 ——FALL居然营业了!指路绿豆LIVE裴勉的账号! 没咽下去的水呛进气管,李逾白顿时咳了个死去活来。 拿纸巾捂着嘴抬起头,几个队友正不怀好意地对着他笑,举着手机的裴勉还算有良心,把工具拿远了些:“阿白,刚你没在听哎。” 李逾白心里有一万句脏话挤满了空白处,可对上手机屏幕里自己的脸,只能装作不在意地皮笑肉不笑一下,保持男神人设。 “我看到人变多了。”裴勉说着,把镜头给到贺濂,“那就跟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新来的弟弟好吗?贺濂,很帅吧?” 弹幕刷得不算飞速,但对于现在他们的流量来说已经令人意外。 十句里大约有一句在骂空降,现如今都没脱饭的粉丝多少对其他几个人都死忠,原本就嘴硬心软地膈应这波操作,这会儿从无滤镜的前置镜头里看见五官优越、笑得又暖又可爱的贺濂,用不着说话,已经真香。 ——呜呜呜好可爱! ——笑起来好童颜真的不是忙内吗QAQ ——光凭他这时候加入我就粉了! 诸如此类的言论层出不穷,手机被裴勉掌控着,他不时和弹幕聊聊天,回答不那么过分的问题,像拍VLOG似的介绍他们在做什么。 “……等一会儿应该要回宿舍,我们搬了新的宿舍,很不错,还有一只猫。”裴勉笑笑,朝李逾白那边凑了一下,“猫是阿白的……你们都不知道他养猫了对吧!很可爱,如果阿白同意就给你们看。” 一手道德绑架,李逾白被迫营业:“胖得要命,又丑,你们有心理准备。” 粉丝说居然养了猫诶,你们吃得这么好还要不要身材管理啦,什么时间有新活动,这样的直播能多来几次吗,随波逐流在干什么…… 裴勉坐在旁边,耐心地把控着节奏,被他喊到的成员也乖巧地和久违的粉丝打招呼。一共也没几分钟,只播了吃完饭消食的一小会儿,但到宣布结束时来的人多得超出李逾白的想象,居然快五位数。 他们饭圈不是号称只有200人吗,李逾白托着脸,对上贺濂的目光。 直播已经全部关掉了,贺濂却还是挺乖地坐在对面,见他发现自己盯着人看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朝李逾白笑笑,放肆地继续望他。 裴勉起身结账,两个傻白甜凑在一块儿玩跑跑卡丁车。 李逾白被盯得头皮发麻,深吸一口气:“……你老盯着我看什么?” “在看你开不开心。”贺濂说,旧事重提,很不怕他就此翻脸似的,“不过见到粉丝的支持,我觉得你也没那么抵触。” 像突然踩空,李逾白有种被看透的冒犯,他皱着眉,扔下一句“少来揣测我的想法”起身先行出去。 脚步声传来时他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贺濂追上来,索性停下往前走,李逾白转头看向他。已经过了饭点,周围没几个人,摄像头也不在,他们实在不用装作关系良好,何况刚才实打实的不舒服,李逾白对上他,更没好脸色。 “被我猜中了?”贺濂说。 李逾白不否认但没有其他表示,只说:“你太自以为是了。” 贺濂歪头:“啊?” 这人平日聪明得很,严颜面前出头时该威胁就威胁,该服软又服软,处理人情世故一把好手。这时自己态度极差,贺濂却开始装傻。 没见过这么滑不留手的人! 李逾白差点吐血,不得不就坡下驴:“没事,反正现在热度慢慢起来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他们都会陪你玩,缠着我没意思吧,贺濂。” “那不一样。”贺濂说,指头绕着卫衣垂下的带子,“我还想和你炒CP呢。” 李逾白:“……打扰了。” 说话间其他几人也从包厢中出来,江逐流说想去超市买点菜晚上煮火锅,李逾白对这提议不置可否,贺濂和裴勉倒是很兴奋地要求跟着一起去。可惜目标太大,他们两个又是惯常饭来张口的少爷,最终被江逐流狠心拒绝。 于是兵分两路,江逐流和顾随去买菜,其他三个打车回家。 李逾白说出这句话时自己有些恍惚,他居然已经能在短短几天后把那套九成新的公寓顺理成章地说成“家”。 这可是正牌老家都没有的待遇。 也许他对组合……起码对组合的几个队友,并不是无药可救的反感? 李逾白回到宿舍后就窝在了沙发上,杜甫蹲在他身边。大约看出他心情不太好,大黑猫没了作威作福的胆子,爪子不时踩奶似的按一按李逾白的腿。 贺濂与裴勉联机打游戏,欢声笑语不时从房间中传来时,只衬得李逾白越发不合群。 队友们早年还带他玩,后来大家关系越发塑料,再同龄的兄弟情也没法支撑壁感日渐厚重,都不在一起玩,谈何带不带谁? 只是偶尔,当其他三个人聚在一起打牌或者看电影时,李逾白很少参与,再往后他们都习惯,连叫也不叫他了。 以往李逾白从不在意被忽视,这天却始终如坐针毡。 他坐了一会儿,抱着猫有一会儿没一会儿地摸,只觉得综艺节目不好笑,八卦小组没好吃的瓜,连面前的肥宅快乐水都索然无味起来。李逾白深吸一口气,一把将杜甫抄在怀里,去敲裴勉房间的门。 “阿白来一起玩吗?”裴勉热情似火,给他看他们的手机屏幕,“小濂太会玩游戏了,我完全是拖他后腿……你试试吗?” 过不了心里那个坎,李逾白摇头:“我看你们玩吧。” 贺濂却没听见他的拒绝似的:“来呀白哥,我们三个一起,你俩下路我打野,省得老排到**小学生——草,这狗又卖我?!” 李逾白:“……” 贺濂:“来呀,快点快点!” 他别扭地掏出手机:“行吧,但我要拿AD。” 待到夕阳西下,总算采购归来的江逐流和顾随拎着大小包打开门,对着客厅里的场景,差点再一次大跌眼镜—— “贺濂!你又抢我人头!” “略略略我手快咯。” “你要不是我队友真想大招砍死你。” “好了好了,过来帮我拆塔……”裴勉息事宁人。 李逾白和贺濂立刻一致对外:“你弱智啊自己拿头扛塔!” 裴勉还在笑:“哎呀,别骂人嘛。” 门口僵直的顾随把一袋子食材缓缓放在地上,先是想捏自己,因为怕疼手缩回去,改为掐了把江逐流的脸:“哥,你痛吗?” “是真的。”江逐流忍俊不禁,一双桃花眼弯起来,“李逾白在跟他们打游戏。” “我的妈呀!”顾随突然大叫一声,接着飞快蹬掉鞋子扑向沙发,动静太大把正眯着眼睛假寐的杜甫吓得原地跳了三尺高,他才不管那么多,往裴勉身边一坐掏手机,“队长你们在玩什么?带我一个!” 裴勉给他看:“你有账号吗?” “我黄金一好吗,和逐流哥经常组排的。”顾随登录游戏,加了裴勉好友,“等你们这把出来就带我一个——哥,你来不来?” 江逐流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我去给你们煮火锅。” 顾随夸张地喊哥你真是太好了,接着被贺濂推了一把让他速来,便立刻不管江逐流,开开心心加入战局。 肥宅快乐水开了第四罐,厨房里传来菜板和刀接触有节奏的声响,游戏音效伴随着话语,互相甩锅和表面吹捧齐飞。杜甫蹲在一旁打了个哈欠,就着这阵儿吵闹重又把脑袋埋进两只前爪中间,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冬天将过的黄昏,火锅底料的辣味在空气中弥漫。 结束一把战斗,“胜利”字样跳出来,李逾白伸了个懒腰,把发烫的手机连上充电线:“不玩了,老是赢没意思。” “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看看是谁带你们飞。”贺濂哼了一声,“我说逾白哥哥,你真的有点过分,打个游戏还要三请四请,麻烦下次搞快点好吗?” 他笑笑,说:“那么想和我一起玩那只能满足你了。” 言罢不管贺濂开始张牙舞爪地反驳到底是谁想和谁一起玩你口是心非,李逾白打开了看八卦专用APP,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脸上。 贺濂离他近,见状关切地问:“怎么了白哥?” 李逾白将手机举到他面前:“我们组合上热搜了。” 发帖人:小熊软糖 标题:终于有人发现FALL的颜值了哈哈哈哈为什么我好开心! 内容赫然是一张热搜榜截图:#小破团是帅哥界的沧海遗珠# 贺濂:…… 裴勉:…… 顾随:……好烂的话题。 第10章 黑猫出道之日 微博有许多专门接收投稿的BOT,其业务范围从娱乐圈到学术界,从选秀大厂到二次元Lo娘汉服娘,可谓是应有尽有。 BOT存在的初衷是什么,已经没人有兴趣追究,但作为可以匿名吐槽或者卖安利的地方一经推出就颇受欢迎。各类业务应运而生也是情理之中,李逾白平时刷小号的时候还关注了类似“亚非拉文学BOT”“吃瓜制作人”等等的账号。 他喜欢吃些乱七八糟的瓜,看些与自己无关的戏,并觉得挺有意思。可没想到有朝一日从BOT刷到自己,李逾白内心波动了一秒。 看到房子着火了就去瞧热闹结果烧的是我的房子.jpg 手机被贺濂拿在手里,他看了眼截图又去自己的微博搜了搜:“美少年BOT?不是我说,咱们几个年纪都超标了吧……” “没有,那BOT只收投稿,之前沈谣的投稿还上过热门。”李逾白事不关己,“沈谣不比裴勉还大吗?照样一堆人在下面嗷嗷嚎。” “能一样吗,沈谣是影帝!知名度都没法比。”贺濂说。 李逾白懒得和他争论这话题,不然一会儿前辈该在家里疯狂打喷嚏了。他拿回自己手机,又仔细看了几眼,发现华点:“怎么你照片也有?” 组合里入了新人,按理来说还没有活动曝光,不该有贺濂的图。 但这投稿十分巧妙地只发了他们的生活照——当然,是摄影师精心打光和修图的那种——于是在几个出道的人之后,贺濂那几张公园长椅边凹造型并不刻意的图,相比之下气氛统一,就没觉得多突兀了。 贺濂看了看,说:“也许公司买的投稿,或者陈戈……都是我微博的图。” “是你现在改了名的那个微博?”裴勉问。 几个人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贺濂干咳两声,硬着头皮问:“对啊,我懒得开账号,把以前的删了些个人信息……怎么了吗?” 顾随道出大众心声:“拿素人时期的微博账号出道,你可真牛。” 这暂且按下不表,既然被送上热搜,这条微博的转发和评论数量十分可观。李逾白粗略地看了看,截止目前已经突破了万转。 比他们最红的时候组合官博的信息流不遑多让。 果然糊啊,李逾白挑起一边眉毛。 评论里粉丝还没抵达现场,对于FALL如今的人气自然也没人去刻意控评,于是竟清一色的成了路人的观点占据热评。再往后翻翻,李逾白就看见了粉丝——而且不是死忠,只把他们当墙头——的留言,有点惊讶。 好评居然是大多数,李逾白不动声色,默默地让眼珠子别掉出去。 “我靠,怎么都是小帅哥我却从来没发现?” “是FALL啊!最吃江逐流的颜了!好久没看到他们的动向了呜呜呜呜本三月粉今天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小白小随小勉!妈妈爱你们!” “别说这团还真有点完颜的感觉,内娱的吗,咋不火?” “完颜+1!我就是被他们的颜值吸住的,每个人都好看太难得了!但这团资源特差!粉起来特别糟心,建议观望的姐姐们不要轻易入股,不然真的会被公司**操作气死,本过来人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P2的帅哥是谁?盐系颜好冷淡好厌世完美戳中阿伟死得其所_(:3)∠)_” “查了一下是光华的,偶像团啊……怪不得(狗头” “秦屹到底私藏了多少美少年!掀桌!” 紧接着好事者慢半拍地抵达战场,送上成员微博,底下不乏粉丝后知后觉的安利现场。可他们上一张EP都在快一年前,又实在没啥作品,效果有限。 目前距离发博时间已经过了二十来分钟,转评还是清一色地专注着颜值。 那“沧海遗珠”的称号源自热转第一的某追星大号,是个专发帅哥的博主,粉丝多达十几万,她一转发,热度宛如坐了火箭往上窜。 李逾白看她的微博评论,两种人数最多: “嘤嘤嘤我私藏的小哥哥终于要火了”派和“这团咋还没解散”派。 其中夹杂着“图X的帅哥我一个直男都把持不住”“你最好是”之类的吐槽,李逾白面无表情地划了划,抬起头见自己的队友—— “早知道出卖色相有用我就经常开直播了!”裴勉倒抽一口凉气。 “我莫名其妙涨了堆粉……”顾随搜了搜自己的名字,“什么鬼?随波逐流?” 贺濂:“好吉利!营业第一天就热搜!” 没出息,太没出息了。 李逾白默默地抓起杜甫遮住了自己的脸。 耳畔是新老队友就第一次合体上热搜榜进行的激烈讨论,远处尚不知情的江逐流一边煮火锅一边哼当年首张专辑的口水歌,杜甫被他捏着前爪,大逆不道地叼着虎口那块皮示意两脚兽速速放开本喵。 李逾白突然耳根发红,他啪嗒一声扔开杜甫,然后两只手捂住了耳朵。 天旋地转。 空虚。 激动。 还有一点开心。 再多一点得意洋洋。 你也很没出息啊李逾白! 原本是主菜的火锅退居二线,成为了配八卦的佐料。 五个人围着一张圆桌,为庆祝宿舍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聚餐甚至抱了几罐啤酒。裴勉打电话给陈戈汇报,得知热搜并不是公司买的,投稿也没有熟悉的人安排。 “你们能不能想点好?二十几的热搜位,最高也就升到了十三,完了不到半小时就撤下去,那微博至今转发也就两万多,怎么可能是公司买的?”陈戈苦口婆心,并不知道电话被裴勉开了公放,“再说秦总抠得要死,会拿钱给你们花我才是谢天谢地!” 裴勉说:“我们今晚吃火锅庆祝一下。” 陈戈嗤之以鼻:“至于吗!” 他话语中着实也有掩盖不住的喜悦,顾随趁机说:“那陈哥,你是不是也有空跟我们接点小通告维持曝光度呀?” 陈戈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我明天就和秦总谈!你们今天不是吃火锅么,晚点可以开个直播,让顾随开,正好维持一下曝光度,再买波营销……” “我觉得没必要。”李逾白突然说,“这时候买营销,投稿那姑娘大概心都冷了,自己悄悄安利偶像最后被营销号利用。” 陈戈一愣,许是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裴勉的电话里传来李逾白的声音,想了想又觉得在理:“也对哈……那你们就,任其发酵吗?” 李逾白深谙粉圈套路,没直说,只道:“先看看粉丝涨幅和讨论度吧。” 过后讨论的用词专业得堪比经纪人,其他几个人望他的眼神充满敬佩。等李逾白挂了电话,江逐流夹了个炸鸡腿给他:“白哥,请。” 李逾白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 “以前没觉得你懂那么多。”顾随说。 “而且你之前又很不配合。”裴勉补充。 李逾白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总不能说我等着你们求我,这也太那个了。但他就这样的脾气,有时候总是奇怪地心软又奇怪地偏执,只好装聋作哑。 完蛋,耳朵有点发烫,还渐渐有烧到脖子根的趋势—— 贺濂拯救了他即将到来的脸红,他拿起啤酒罐,轻轻地一碰李逾白的可乐杯子。 “嗯?”李逾白看向他。 “谢谢。”贺濂说,“大帅哥。” 什么鬼?!这人难道还去看微博评论的吗?!有没有职业道德? 大帅哥三个字实在惊悚,唯恐贺濂又说出什么惊人言论叫他浑身不自在,李逾白一阵头晕眼花,连忙把那杯可乐一饮而尽。 他们两个这边气氛一言难尽,另一侧的裴勉已经帮顾随把直播间弄好了。 组合以前仅有的几次合作直播,都是裴勉主持的,这会儿让换人来,顾随表现出一丝不适应,被江逐流挠了挠耳朵,叫他放松。 刚出道时,在各大平台的直播间与粉丝互动这好像是网红才会有的行动,而今俨然已经成为心照不宣的粉丝福利,不播反而有些格格不入。 毕竟说的那什么点,有名的网红可比他们这些小偶像人气高多了。 绿豆LIVE的通知同步到微博,受到下午美少年BOT投稿的影响,涌入的人远超前两次裴勉直播的速度。 往常顾随口齿伶俐,许久没见大场面,也有一瞬间结巴。 “大家晚……晚上好,我是顾随,我们现在……在团内的宿舍里。”他不自然地把手机放在自拍杆支架上,围着饭厅转了一圈给粉丝看,保持营业微笑,“对,最近决定住在一起,天还冷啊我们抱团取暖。” 李逾白笑了笑,咬着筷子默不作声地看向他。 江逐流小声地说:“你自然点,别想以前那么多规矩。” “哦。”顾随应了一声,却仍局促着,转了半天和弹幕聊天,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语言也越来越流利,不时开几个玩笑。 “火锅看起来好好吃?对呀,是逐流哥做的,超级——好吃!还有炸鸡腿和虾……放心我们肯定吃得完不会浪费食物的!” 江逐流正绷着侧脸给基围虾去壳,没听见顾随夸他,弄完后将就着手蘸了酱汁,径直喂到顾随嘴边。 顾随张嘴吃了,含糊不清地说:“谢谢哥,比心。” 江逐流:“吃东西停一下别说话了。” 旁边几个人都挺淡定,毕竟这是他俩的常态。 用裴勉的话说,江逐流跟顾随亲哥没什么两样,或者比亲哥还体贴,嘘寒问暖洗衣做饭,就差没帮顾随亲手洗内裤换睡衣拎书包,好像顾随一直没长大。但如果有朝一日江逐流的照顾更进一步,估计都没人意外。 可不了解他们私下生活的人就不同,看直播的不少都是闻风而来闲着无聊的路人,没见过江逐流和顾随以前的亲密度,这动作一出,直接疯了。 ——干什么呢江逐流! ——卧槽!你也太熟练了吧! ——那些被窥探到的所谓温柔证据!其实不过万分之一! ——sbzlszd 李逾白咬着个小笼包,心跳加快,盯着他们俩,几乎已经看见手机里的弹幕在说啥。 他表情紧张,贺濂生怕有什么,撞一撞李逾白的手肘:“哥,怎么了?” “我搞到真的了。”李逾白喃喃。 “啊?” 这一下唤回了李逾白的神智,他摇头,把蟹黄小笼吃了,觉得自己今天思想出了问题。他捞掉火锅里剩下的食物平分给几个人,拿起可乐罐。 “吃饱了,我去喂猫。”李逾白说。 顾随看了眼弹幕反馈,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和“?????”里找出一条:“你们想看猫?哦,好的,我跟过去——” 喵星人总能神奇地统一审美,等李逾白喂完杜甫,把它抱到镜头前捏着爪子和弹幕打招呼时,他们这团似乎已经完败。 “鲤鱼去当宠物博主吧!” “好胖哦,好胖哦,好可爱” “我宣布今夜就是我们小黑出道的日子!小黑妈妈爱你!” 李逾白无语地说:“它叫杜甫。” 弹幕给他诚实地反馈省略号,并不认同李逾白的起名风格。 “对啊,为什么叫杜甫?”顾随说,随手把杜甫的前爪往屏幕上按,又引发了一阵送花和尖叫的热潮——真是有点养着网红猫的宠物博主的感觉。 “因为我叫逾白啊,”李逾白说,“江碧鸟逾白,杜甫《绝句》。后来在家因为它只黏我,可能上辈子有缘分,就管它叫杜甫。” 第一次在大众面前说起名字的来历,李逾白摸摸鼻子。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是副美好的图景。 也许爸妈给他起名的时候的确有过很好的展望,可李逾白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期待。偌大一个家,他和猫互相取暖,说出去多凄惨呀。 每次喊猫,好像成了另一种提醒自己的方式——你要有灿烂的未来。 “它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对吧诗圣?” 怀里的大黑猫配合地呼噜一声,朝他翻出了柔软的肚皮。 第11章 自食其力也罢 任谁都没想到,第二天FALL居然还在热搜榜,并且依旧没有公司的加持。 排在第五的“随波逐流是真的”和第八的“FALL团宠猫正式出道”,让中间后辈团TSU即将召开出道周年演唱会的消息黯然失色。 前面的没什么好说,随波逐流早年是FALL团内的美帝——尽管两位正主对此并不知情也不关心——很大一部分粉丝冲着他们之间奇妙的化学反应才入坑,继而粉上组合,这群CP粉一直很能打。 李逾白不太清楚到底为什么一夜之间随波逐流在粉丝口中就BE了,总之从江逐流被骂开始,CP粉跟着不怎么出现,直到这次直播。 就一个喂虾的动作,他们一夜之间仿佛又多了五万CP粉。 话题里最活跃的是热转的追星大号,本来就成天发各类帅哥和CP糖的博主似乎突然对随波逐流上头。她一夜之间刷了几十条来补档,从江逐流顾随的双人图,刷到早年互动、图文分析和精品剪辑。 李逾白点进去的时候,热门广场上挂着的就是她的哭嚎式安利。 @请给我支镇静剂:呜呜呜呜呜呜你们不要再吵了[泪][泪][泪][泪]这个剪辑看得我用掉一整包纸巾 [链接-随波逐流/意难平] 评论三百多,全在嚎,间或有人安慰:“别哭了今天不是刚发糖吗!复婚了!” 李逾白:…… 好想看看这个视频。 不行,已经太深入了,不可以再继续被洗脑! 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点进去看一眼应该没事的,我可以。 逐流顾随不知道就是没发生过。 给自己做了完全的思想工作,李逾白试探打开视频,捂在手心露出一个小缝,声音都调到了最低,想一探究竟到底是什么神仙剪辑让一堆女孩子哭成那样。 五分钟后,他看向另一侧沙发。 顾随抱着杜甫——死肥猫油盐不进,惟独对着顾随有点好脸色——仰头和江逐流说话,声音太小,李逾白并听不见他说的内容是什么。但江逐流听完,无奈地笑着摇头,顾随抽出被猫压住的手,抓住江逐流胳膊晃了晃。 “行吧。”他听见江逐流说,“下不为例了。” 李逾白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不仅不意难平,甚至有点想注册个小号搞CP。 “干什么呢!自己窝在这个角落玩手机。”身边沙发蓦地凹陷一块,贺濂随意地跳进来,绵软的垫子随他的动作轻轻地弹了几下。 李逾白没反应过来,贺濂手一扬,碰掉了他的耳机。 播放的视频自动循环着BGM,李逾白飞快地关了屏幕望向贺濂。表情镇定,目光无辜,他天衣无缝地暗示着:“没干啥。” 贺濂狐疑地看了眼他的手机,又扭头打量另一边说话的两个人:“……我以为你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收这么快。” “那倒没有。”李逾白心虚地说,不想任由他追问索性自行扭转话题,“你不是刚有事吗,现在忙完了?” 贺濂一愣,没料到他会主动问自己,耳垂泛起一抹可疑的粉红。他自己揉了揉,平时飞快的语速都情不自禁慢下来:“没有……我给家里打电话……有点儿事,打完了就出来,晚点队长不是就回来了吗?” 他想了起来,裴勉和陈戈一早约了跟秦总谈事,看时间快吃午饭了。 李逾白随口应几句,贺濂却不依不饶和他聊起来:“我今早看见微博了,他们好像都还挺喜欢杜甫,讨论度特别高……” 他从猫带红了团说到有人发私信要他加油,还夸他长得帅,眉飞色舞,说到高兴的地方两只手也比划着。 被贺濂情绪感染,李逾白渐渐地嘴角上扬,斜靠在沙发里看着他。 耳朵怎么红了,是空调开得太热吗? 结巴什么,差点把舌头咬了。 哎,哎,其实不光都是夸你的吧,报喜不报忧可不好。 心里弹幕似的奔过无数台词,李逾白最终没说出口,安静地给贺濂倒了杯水,示意他润润嗓子。贺濂说谢谢,把杯子捧在手里,好久都没喝。 他盯着水,露出来的一小截后颈被黑发和黑色的毛衣衬得雪白,李逾白鬼使神差地说:“不喝凉水?我给你倒杯热的。” “啊,不用!”贺濂赶紧喝了口,“我就是没反应过来。” “什么?”李逾白说。 “热搜的事。”贺濂说着,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总觉得当初夸了海口。” 李逾白听了,笑笑:“才知道啊。” 贺濂说:“但你觉得有戏所以答应要一起……有的事,就算你同意了,我还是认为你没有很认真在做,或者做的时候不太开心。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白哥,你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李逾白被他说中心事,伸手一敲贺濂的头:“管得多。” “说说看嘛。”贺濂顺势抓住了他的手。 “我没有勉强自己。”李逾白抽出手,贺濂明显不信,瘪着嘴有点委屈的模样,他没来由地又心软,妥协道,“……那有空再跟你聊好了。” 贺濂:“你说的啊。” 接着他没再纠结这问题,抱着手机玩卡丁车。过了会儿江逐流主动进厨房,贺濂欢天喜地跟了过去,两个人吵嚷作一团。 气氛真愉快。 然而欢乐的时光总是格外短暂。 等李逾白闲下来独处,他习惯性再一刷新热搜榜,那两个话题离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颜 VLOG”和“醉花间官宣男主”。 他拍了下大腿,证实自己早晨看到的并不是梦中画面——做梦也不至于五个人梦到一样的东西。李逾白心里仿佛突然空了一块,他只迷茫了一会儿,有些想法便如同阴谋论,迅速地浮上水面。 又不是当真初入江湖的小白莲,李逾白随手翻了翻严颜那个热搜,广场上倒都是粉丝自发刷出来的精选,不过多划一会儿全变成了营销号。 没有任何意外,甚至觉得“果然啊”。 花钱撤下去的热搜。 但李逾白没告诉其他人这个结论,免得让个别脆弱的受不了。看了一眼还在和猫玩的顾随,李逾白心念微动,说:“小随,我拍张照。” 顾随没有任何疑问:“拍啊,别给我加奇怪的贴纸滤镜。” “我又不是江逐流。”李逾白说。 他很快拍完了,直接起身去厨房。这套房子的一楼客厅与餐厅都很宽敞,直接挤占了厨房的空间,加上东西多,贺濂和江逐流站在里面已经有点转不开身,李逾白选择站在门口,并不想和他们一起挤。 正在切菜的江逐流抬了下头:“饿了?还有一会儿。” “没有,随便看看。”李逾白说,“队长刚才在群里说他准备到楼下了……他想拍vlog,你做慢一点别着急。” 江逐流不疑有他:“行啊。” 李逾白表情无比镇定,仿佛他真的只是来传话,却斜靠在厨房门口抱着手机玩。他戳开和裴勉的对话框,想了会儿措辞飞快地打字:热搜应该被TSU团队花钱买下去了,我跟他们说你回来要拍vlog。 五分钟后裴勉回:“懂啦,队长就是来背锅的。” 李逾白:我为了团队好不好 裴勉:阿白最聪明了,爱你么么哒 李逾白:我不爱你[微笑] 这行字发出去后也懒得看裴勉的反应了,李逾白将手机往兜里一踹,顺手从冰箱里拿了罐纤维饮料,边喝边回客厅去。 他觉得自己有病。 精神分裂似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个小李,一个说“你不是最希望解散的吗管他们干什么有人做推手还不好”,另一个说“自发解散和有人挡路是两回事”。小李们说着就开始动手,打了个昏天黑地,让他脑袋也开始发昏。 小李一号说得没错,比起重新回到公众视野里一举一动都被束缚,关在家念书备考继续上学才是他更满意的结局。 但小李二号只用一句话就让他动摇:“这条退路真的是你喜欢的吗?” 只是动摇,因为李逾白也不知道。 本科时的老师说过他沉得下心适合做科研,不会把情绪带到各种任务中,可适合并不是喜欢。至于他的喜欢,李逾白自认已经在过去两年中成了一把逐渐熄灭的火,现在就算闪着微弱的红光,也是奄奄一息了。 最初范杰森找到他时,他对站上舞台的憧憬不是假的。 后来的愕然,再到失望和自暴自弃,不配合,则更加真实。 也许迄今为止的FALL并未带给他想象中的快乐,他就本能地去选择大多数人眼中更保险的退路。因为不开心,不满足,所以不配合,不理会。 “你现在开心吗?”贺濂的话还在耳畔。 李逾白喝了一大口饮料。 如果继续下去,说不定这个问题很快会找到答案。 至少他已经开始理会了。 “所有的Vlog都有一个主题,我们得先确定下来,要有趣。”裴勉握着一支笔,写字的速度飞快,“大家辛苦一点,毕竟我们没有TSU的策划团队。” 贺濂想了想说:“旅行Vlog?那种网红店各种打卡的。” 江逐流现实地拒绝了他:“99%都拍的这种。” 顾随提议:“像那种日常吧。” 李逾白冷酷反驳:“我们不是当红的团,男生宿舍拍也拍不出花,没人看的。” “我倒是有个想法哎。”裴勉咬着笔头说,“今天陈哥和我一起去找秦总,虽然他没有说要给FALL什么资源,但至少没排斥我们自己拉到的机会……但目前为止,应该是没有热度的,所以要选一个很少人拍过的主题。” “什么能吸引眼球?女装大佬吗?”江逐流笑着说。 裴勉让他滚:“我本来想做电竞拍摄的,可以让小贺多点曝光度。但热搜被换,说明公司内外还是不少人盯着,我们要找个高难度,并且符合现在状况,还没什么人做的。” “我想到了。”贺濂举手,“荒岛求生。” “啊?” “这不是完美契合吗?”贺濂掰着手指数理由,“第一,除了综艺里面基本上很少有艺人自己玩这种。第二,他们拍Vlog不会选这么费时间的,但我们时间很多。第三,难度不算高,但也绝不轻易被模仿——就是要自己策划自己剪辑。” “队长,检验你技术的时间到了,出口转内销。”李逾白开裴勉的玩笑。 哪知裴勉点点头:“可以啊。” 决定了大方向,接下来就是细节问题。极限求生当场被否决,主要去玩,不是真的要拍东西拼命,艺人的Vlog主要展现“真实”,没必要搞那么多剧本来演,何况以他们的一贯尿性越有剧本越容易坏菜。 不能完全是荒芜的环境,没人看,却不能人太多,搞得跟推广似的。 国内的景点挑了一圈也商量不出来,国外的许多地方又太网红,几个人头都大了。 讨论了一晚上无果,第二天只好陈戈亲自作指导,拿着世界地图规划良久,拍板道:“去柬埔寨吧,便宜,有景点,还能坐热气球看日出。” 全票通过。 因为唯一想投反对票的人被裴勉和贺濂联手按在沙发上,强行剥夺投票能力。 李逾白听见经纪人欢天喜地买到了最快的航班,两眼一抹黑。 去柬埔寨干什么?打猴子吗? 第12章 夕阳红之旅 “大家好,我是裴勉,现在我们在……去酒店的大巴上。” “稍微有点晃啊……你们看窗外也猜到这是在哪儿了。我旁边是小濂,逐流和小随在过道那边,阿白他晕车正睡着——” 镜头扫到李逾白戴口罩闭眼睛裹着衣服的样子,裴勉看他脸色苍白都有点于心不忍地挪开了拍摄工具,继续跟贺濂对口相声似的聊起来,气氛活络而欢快。 而周围,装睡的李逾白皱紧了眉头,心想队长真是适者生存的典范。 一辆旅行社包下的大巴,除了他们五个,其他几乎都是年过半百的中老年人,其中大部分为阿姨,杀伤力极强。 有人嗑瓜子削苹果,外放着快手,扯起嗓子和家里的儿孙视频,整理五颜六色的丝巾,刚认识的老姐妹们用蹩脚的普通话聊得眉飞色舞…… 画面如同乘坐绿皮火车抵达青海湖畔。 唯一好的是车厢内没有难以忍受的奇怪味道,不然李逾白真恨不得自己直接死过去。 但满肚子吐槽的只有他自己。 队友们看起来可开心了……不知道真的还是装的。 “队长,这阿姨是我老乡啊!”江逐流兴奋地坐直了,隔着过道拍裴勉的手臂,“而且住得都不远,我这也算异国他乡听到方言!” “恭喜!”裴勉说,把镜头给了过去。 车上其他人并不在意,贺濂打游戏也开着外放,不时和裴勉说几句,把气氛搅得更加吵嚷,沸反盈天,欢声笑语。 “我以前都没有坐过这种旅游大巴,一会儿到了是不是先自由活动?” “上次和逐流哥一起出来玩都好久之前了……” “啊啊,老豆给我视频电话,贺濂你拿一下我先接起来——” ……可能是真的开心。 李逾白痛苦地想:“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呢?” 时间倒回两天以前,陈戈在电话里通知他们旅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几个小青年大约从没和同龄人结伴出游,李逾白都兴奋了一晚上,翻来覆去做梦,结果等到第二天传说中接他们的车抵达楼下时,他的美好自由行幻想当场破碎。 鉴于FALL此次行动未经公司财力支持全是自掏腰包,最后秉持着能省则省的原则,陈戈给他们报了个旅行团。 经纪人不陪同,也没有助理,唯一的设备就是几个打光灯与一台手持摄像机。 “半自由行,没有强制购物,项目挺多的,还有出海和深潜,统共才三千多。就是这个航班时间很尴尬,不过还是很划算的!”陈戈推了推眼镜,“我跟旅行社打了招呼了,带你们的导游不会管,只要别走丢!” 然后不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陈戈把他们的行李箱挨个扔进大巴下面,推着几个人挤上去:“快点,飞机不等人——” 李逾白还记得刚落座,贺濂就皱着眉说是不是被卖了。 结果他们尚未结成同盟,小少爷的受骗感立刻被新鲜感取代,一路上都不亦乐乎。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热闹是他们的,李逾白什么也没有。 旅行社给的清单上写了四星住宿,李逾白并没有抱太大期待,哪知意外的还可以。等分房入住后,裴勉自觉地搞设备,贺濂则一下子跳到大床上。 “我有个问题。”李逾白站在玄关环顾整个房间,“导游给咱们安排的是亲子房吧?” “三个人不好住嘛,总不能让我们去和阿姨们住一个套间。”贺濂说着,伸了个巨大的懒腰,像猫似的打着哈欠,“阿白你睡哪一张?” 李逾白指向小床:“单人的。” 裴勉反对:“不行啊,我晚上要踢人,你老实的话跟小濂睡大床吧。” 李逾白很想说我也踢人,可这话不是很有可信度,再加上说出来没准儿裴勉会过来和自己比赛谁是踢人冠军,只好捏着鼻子忍了。 但忍归忍,他嘴上还不服输:“所以逐流和顾随就可以住一间。” 裴勉面不改色地说:“我也想过另外分,但你都能猜到吧,不管谁去和逐流住一间,小随都不满意,就让他们去。” 李逾白促狭地笑:“队长,很懂嘛。” “怎么就很懂——我去冲个澡,一路走来穿毛衣差点热死。”裴勉说着,拿上换洗衣服钻进浴室。 花洒的水声不一会儿传入耳郭,房间隔音效果普通,李逾白沉默了一会儿,索性在小沙发上坐了。他本来想玩手机,但开通国际漫游后流量有点贵,不想浪费在这种时间,于是抬起头,看向还躺着的贺濂。 呼吸平稳,手脚大张着,像累坏了。 “睡了?”李逾白自言自语地说。 “没。”床榻传来贺濂的回应,声音懒洋洋,“就是大巴颠得我有点难受。” “我以为你玩得挺快乐呢。”李逾白说。 贺濂笑了笑,翻了个身改为趴着,偏过头看李逾白:“来都来了,对吧?再说还带着任务,就算什么也没发生你垮一张脸别人也会猜‘啊他们吵架了’,这一点上白哥你应该比我更有营业偶像的自觉呀。” 李逾白“嗯”了一声,虽然没大的变化,仍看得出来他不再那么抵触。 “我是觉得,没什么不好。人生体验的一种,很难有这样的机会。”贺濂说着,闭上眼睛抓过枕头罩住自己,“睡一会儿……晚上出发叫我。” “好。”李逾白说,伸手帮他关了灯。 “真体贴。”贺濂的笑声闷闷地,从枕头下传来。 收拾洗漱完毕后,导游小王来找过他们一次。约莫陈戈打好了招呼,小王给他们的是另一张行程表,主要写的交通安排。 第二天去吴哥,之后会到沿海地区。 照着行程表上的路线,贺濂不得不承认他最初梦想中的“绝地求生海岛地图”无奈地变成了“夕阳红东南亚风情游”。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怜,弱小,又无助。 夜市大同小异,晚上几个人出门逛了逛,顺便拍一些素材。李逾白抽空看手机,前些日子的直播给组合带来了点热度,紧接着又消失吊足胃口。 他重新抄回兜里,跟上同伴们的脚步。 贺濂拿着两杯芒果冰沙,见他没盯着小屏幕了,递过来一杯。李逾白没和他客气,吸了一大口,不同于国内的闷热就此被驱散。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各自拿着饮品并肩走了会儿。 前面的裴勉正对着镜头说什么,顾随江逐流又笑做了一团。两边摊位的暖色灯光照出一条湿漉漉的小径,拥挤人潮,讨价还价熙熙攘攘,异国他乡听不懂的语言里偶尔夹杂着几句英语和普通话,无端有了充实感。 人间烟火坠入怀中。李逾白想,用力地嚼着沙冰里的芒果粒。 “你们不要在后面磨蹭好吗!”裴勉大声喊,对着他们两个一顿狂拍。 三两口嘬完了芒果冰沙,贺濂把塑料杯子往旁边垃圾桶一扔,抓住李逾白后颈拎着人往前大步跑:“来了!” 李逾白差点没吐出来。 好不容易起的风花雪月心情活生生被这一爪子摁了回去。 镜头诚实地记录下他们一路乱七八糟的对话,正是没有剧本,也没人会去在意。李逾白走在最后,偶尔被贺濂拉一把,生怕他掉队。 “哥我想吃那个……” “你一晚上都在吃,回头不消化!” “哎,就吃一口,吃一口!” “小江你给他买吧,我们装作没看见。” “小白哥哥我也想吃!” “滚。” 因为翌日还有行程,又人生地不熟,几个人并没玩太晚就回到了酒店。裴勉先去巡查了江逐流和顾随的房间,等他回去,李逾白刚洗完澡,发梢滴着水地站在床前看电视——老电影,爱在黄昏日落时。 贺濂嗷呜一声拿起衣服窜进浴室,生怕裴勉和他抢。 “你喜欢看这个?”裴勉问。 “一般。”李逾白说,“这三部曲我都看过了,刚好有点播。我怕一会儿贺濂出来乱按,点到成人节目上——你看吗?” 裴勉说:“好色啊。” 他坐在窗边小沙发,掏出书包里的笔记本,连上设备把这天拍的几个视频导进去看效果。裴勉做事认真,黑掉的屏幕一瞬间出现李逾白,直接吓了一跳。 “你看什么?” “内容,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吧。”李逾白说。 裴勉鼠标点点重新打开他们逛夜市的视频,嘈杂的背景音在房间中充盈,他就着这动静说:“时间很赶,我希望回国当天就拿出一个像话的Vlog,或者旅行途中就能搞出来一些。我们没有团队,这些事你们帮不上忙。” 李逾白沉吟,正当他以为对方放弃追问时,突然说:“为什么这么着急?” 敲键盘的手停了一刻,裴勉盯着屏幕:“答应了别人的事应该做到,早点有热度其实不是坏事,再说了……” “希望解散为什么会做这些?”李逾白问,单刀直入地看他。 “解散?”裴勉反问道,“如果我说不呢?” 李逾白在他旁边坐下,反手抱过沙发上的靠垫,语速一如既往慢条斯理,令人着急:“之前你说想要去做别的事……你也看出来,我们这次出来跟玩儿似的,如果真的能有所改善那当然好,可如果不能,你想过之后吗?” 裴勉突然笑了:“你怕贺濂失落?” “怎么突然提到他?”李逾白说,情不自禁往浴室的方向看了眼。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成天凑到一堆做什么,但感觉你很在意他。”裴勉说着,把夜市里不用的镜头全都剪掉。 李逾白想了想:“没有,看他年纪小。” 没再说话,裴勉笑得更深,把妄图看他创作的李逾白轰走:“没事开直播去。” 李逾白说哦,当真打开手机找出绿豆LIVE的APP,折腾了一会儿对着自己的脸,边擦头发边开始非常无聊的直播。 贺濂出来时见到的就是专心剪视频的裴勉和正在对着手机说话的李逾白,以为李逾白正和家里人视频,坏心大起,扑过去从背后猛地抱住了李逾白: “抢劫!” 怀里的李逾白浑身一抖,贺濂惊吓他的目的达成,愈发得意,索性越过李逾白肩膀:“你在做什……么……啊?!” “直播。”李逾白推开他的头,看向突然疯了的弹幕,心累。 “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贺濂慌忙捂住胸口。 ——抢什么? ——你???????? ——我揉了揉眼睛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李逾白从屏幕里瞪贺濂:“你干什么?” 只穿着黑色背心和膝上短裤的青年无辜地回望他,抽空朝李逾白头顶比了个兔子耳朵:“我错了阿白哥哥,下次不搞突然袭击啦!” 李逾白:“……劳烦您滚。” 贺濂吐了吐舌头,飞快地跑了。 手机屏幕里能看见他披上一件外套,接着去阳台了。也许打电话吧,李逾白想,重新把注意力回转到手机,差点被弹幕晃瞎了眼。 ——姐妹们要买一股白鹤吗!小白小盒锁了! ——为什么不叫白莲哈哈哈哈哈 ——我站贺礼! ——心疼小队 ——心疼+1 ……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逾白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站成了一个静止的jpg格式。 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他顾不上,脑子里反复播放贺濂的一句话: “我想和你炒cp诶。” 第13章 没有如果 后来李逾白总结,贺濂能被以前的粉丝接受,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可爱。 不过当下,在他遇见对方的伊始,李逾白对着小组里狂嗑贺濂背后拥抱的时间点,并没有精力想那么多,除了心累还是心累。 早些年李逾白有过CP粉,和裴勉,名字还挺喜感的,叫什么“赔礼道歉组”,以至于他有段时间看见好玩的剪辑还会转发给裴勉一起乐。后来知道裴勉有女朋友,虽然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发乎情止乎礼”的越线行为,李逾白莫名不敢放肆了。 毕竟不是非要贴着CP才行,而团内的伙伴们对李逾白而言感情都稍微淡一些,上升不到“羁绊”那么玄学的境界。 哪知一夜之间,就因为这个拥抱,小组里刷了三四个帖子理智分析。 ——小盒喜欢鲤鱼这件事未免也太明显了嗲。 ——小学鸡根本无法抵抗冷淡哥哥的魅力 ——盐x甜真的可以入一股 标题大剌剌地挂在那儿,李逾白被勾得心痒但最终也没点进去看。他趁着吃早餐的时间观察贺濂,裴勉在旁边拍,又不敢太放肆。 但“小盒”这个昵称真的有点萌。 奇怪怎么突然想起那句,喜欢才是放肆爱就会克制…… 李逾白沉痛地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不会好了。 在吴哥窟的旅途与其他Vlog拍出来差别不大,裴勉哼唱那首著名的粤语歌,举着手持摄像机拍摄茂密的青苔。这画面被顾随录了一段发到微博,意外地收获了不少点击,等他们回到酒店得以连WIFI,第一个收到陈戈的贺电。 “小伙子们,再接再厉啊!”陈戈红光满面地坐在屏幕前同他们视频,“下午裴勉唱歌的那段引发了不少讨论,你们就继续坚持!” “坚持?”顾随挠头,并不懂二者有什么关联。 “我已经想办法把你们团建的消息放出去,还有挺多表示期待直播,有时间拍点小视频回传给我!”陈戈布置完工作,美滋滋地收线。 留下几个人还在面面相觑。 贺濂没憋住,说:“我看网红路线没什么不好。” 其实和网红之类的无关,人类会花时间泡在网上观察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另一个灵魂,多半因为找到了共鸣。 分享会让人莫名其妙地受到刺激分泌多巴胺,产生类似于依恋的情绪。 而真实是个很神奇的词。 偶像高高在上,收获了镁光灯的注视和尖叫掌声,同时注定失去了肆意妄为的一切。像现在当红的艺人,大约很难有人想象他们参加夕阳红旅行团。 虽然这不是东南亚风情游的最直接原因…… 李逾白觉得还不错。 可有的人显然不会就此满足。 前往沿海地区的旅游大巴出发太早,大部分人都在睡觉,李逾白眯起眼睛,口罩兜着下巴,半梦半醒间,手机突然“嗡”地振动一下,唤起他全部的清醒。 揉揉眼睛,李逾白低头一看,跳出来的消息提示赫然是江逐流,在他们出来旅行开始对话就停滞于“起床没”“下来吃饭”的群里。 “昨天TSU的周年演唱会你们看了么,进步真的很大。” 附上一段小视频,可能是他从朋友圈转发来的,李逾白心疼流量懒得点开,脑袋一偏,自然地靠上了坐在自己旁边的贺濂:“看看。” 贺濂没多想,耳机分给他一只。 点开的时候舒缓民谣旋律蓦地断裂,接踵而至是节奏明快的流行乐曲,男声合唱带着有点接不上气的喘息却不影响表演质量。每个动作整齐划一,不时有个人POSE,踩在鼓点的节拍上,引发一阵阵山呼海啸。 镜头拉近,推远,定格。 笑容,姿势,互动。 不是一个水平线。 李逾白这么想着也这么发出去了,迎来裴勉的六个黑点。旁边人目光落在他身上,李逾白连忙坐直:“我说得不对?” 他声音故意压得很低以免吵醒一车阿姨们,贺濂摇头,打字在对话框里却没发出去,只递到李逾白眼皮底下给他一个人看: 小随又要玻璃心了。 乍一提醒,李逾白方才想起以前顾随练舞受伤没有公开说过,以至于动作跟不上常被对家黑是FALL的舞蹈短板。那小孩看起来乖巧,其实倔强得很,硬是咬牙撑过来,效果仍然不如预期于是后来他们的舞曲也变少了。 “舞蹈简直灾难”“拖后腿”“唱歌不行”“特别傲”…… 那些对顾随的恶意评价在脑海里打转,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那句话可能会带来的刺痛。 李逾白:我说他们集训进步好多。 这句找补好像没有预料中的作用,顾随一直没回复,李逾白手腕有点软,索性放下了手机。膝盖被旁边的人踢了踢,他转过头,贺濂无声地示意他和自己一起看。 江逐流:严颜的微博说偶像意义就是舞台,这句已经热搜了 江逐流:三个月哦 裴勉:顾随头要痛死了 江逐流:那也得睡醒再痛 看到这句话,李逾白往后望去,从座椅的缝隙里见顾随戴着口罩眼睛紧闭,贴在江逐流身上,靠着他的胸口。耳机共享着,用的顾随歌单,江逐流单手搂住他的胳膊不让人因为车辆颠簸而摇晃醒了,另一只手还要抽空打字。 ……真够忙的。 只是耳机,倚靠,看起来真眼熟。 李逾白突然一个激灵,迅速扯下耳机,贺濂奇怪地问:“不好听?” 他还没说话,裴勉在群里发:“我会去跟陈哥商量,希望这次回去以后迅速有新作品。既然小江都这么想,那就朝舞曲方向走?” 贺濂低头回复,等他再注意到李逾白,那人已经贴着车窗闭眼假寐了。 还戴上自己的耳机。 贺濂无奈地摇头,嘴角挂上一点宽容的笑意,抬起座椅中间的扶手。然后他比划了一下李逾白的姿势,头顶抵上那人颈窝。 谅李逾白也不敢这时候醒。 裴勉怎么和陈戈沟通的,他们没有人去问过细节。旅行社项目安排很紧,但鉴于他们是特殊情况,导游并没有强制参与任何东西。 “我们今晚可以去海边露营!”裴勉提议,“酒店前台租帐篷。” 其他人都一阵欢呼,李逾白靠着墙,站得没骨头一般,淡淡地反问:“你在酒店都歪七扭八的,去露营睡得着吗?” 裴勉大手一挥:“不用担心我!而且露营也不一定要睡觉。” 李逾白脑内猛然划过无数限制级画面,后知后觉地在裤兜里掐了把自己大腿免得把一脑子黄色废料反应在脸上——脏啊李逾白,乱七八糟东西看多了,听什么都觉得人家和你想的一样吗? 所幸他还没有所表示,贺濂天真无邪地问:“不睡觉做什么?” 裴勉:“打打游戏,聊聊天……我刚才问了,露营地离飞热气球的地方特别近,如果睡不着我们就早点出去,坐热气球看日出,怎么样?” 江逐流牵着顾随的手举起来:“两票同意。” 贺濂:“三票!四比一,通过!” “……怎么就给我投反对票了?”李逾白哭笑不得,“我也同意。” 但说归说,他看向裴勉兴致勃勃的模样,无端有点担心。 裴勉太有队长的样子,以前关系一般般,没人给他发挥的余地。现在来了个小盒给他当捧哏,再加上调动了江逐流的情绪,裴勉简直恨不得大包大揽,让他们玩得开心吃得满意,然后回去也信心满满地工作。 可裴勉做着不喜欢的事,想过自己吗? 这么累几天,怕不是回去就得生病。 为了保持体力,也躲过热带半岛最热的时间,他们把这天的闲暇放在了下午。裴勉与贺濂在酒店附近转悠拍了点素材,等到日落,回酒店叫上一群人出发。 西哈努克市附近的瓜隆岛刚被开发,码头不少排着队坐快艇前往度假的。比起暹粒,这里似乎更符合对东南亚的想象,于是热门旅游项目热气球也被挪到了海滩附近,可数量很少,比不上吴哥窟类土耳其风情。 安营扎寨,一个听上去很费体力的活儿,真正做起来才知道名不虚传的累。 李逾白高中时有过徒步经历,虽然没在野外睡觉,但这些作为俱乐部的训练项目让教练单独教了他。许多年都没活动,好在李逾白没手生。 他迅速地支好了单人帐篷,满意地踢了一脚检验稳固度后,转而去看队友。 不远处,江逐流正埋头和帐篷斗智斗勇,顾随想去帮忙,被他无情拒绝。而裴勉不仅没任何表示,还拿着摄像机拍得不亦乐乎, 李逾白叹了口气,走过去:“我来。” “谢啦。”江逐流没有任何跟他客气的意思,自动退到一边,加入顾随的加油小分队。 李逾白说没事,三两下解开被绑得一团糟的绳子。 认真做的时候周围好像没了声音,偶尔会听见海浪拍打绵软银滩。 李逾白的偏执和安静相辅相成,只要他上心,沉默着,好像就能把任何事做到极致。无怪老爸老妈总认为,他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只是两位教授眼里的“更好”,从没考虑过他是否喜欢。 半个小时没弄好的帐篷李逾白一会儿就扎好了,他伸了个懒腰,感觉骨头发出咯拉咯拉的声响,暗道是太久没活动了。对上准备大夸特夸的江逐流和顾随,李逾白无比潇洒地摆手:“不用表扬,不用客气,你们哥应该做的。” 说完自己都感觉太装逼,偏偏裴勉全拍下来,李逾白暗骂一句册那。 得装到底,他这么想着走向另一边:“贺濂,要不要哥帮你——” 他的帐篷旁边,贺濂已经坐好了,拍了拍弄好的另一顶单人帐篷边高声回答:“不用!你帮队长吧!” 李逾白:“……” 行吧是我多事,打扰了,告辞三连。 帐篷全部弄好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海滩边亮起了灯,不少烧烤和冷饮摊开始营业,而店主里不乏高鼻深目的西方面孔。 几丛篝火,海浪翻涌的声音成了最好的伴奏。 隔着十几米的地方,金发碧眼的欧洲姑娘用家乡语言唱起了歌,笑声里,有人找烧烤摊的老板借了个手鼓,应和歌声拍打出最简单的旋律。 李逾白端着啤酒,有点微醺。 酒过三巡,异国他乡的陌生感最能勾起倾吐欲望。裴勉酒量差,最先败下阵来,他一喝多就开始颠三倒四地说粤语,贺濂大概懂一些,被他抱着也没任何不耐烦,拍拍裴勉的背,把他抓起来哄进帐篷。 裴勉大约压力大了,拉着他不让走,叫的一个名字贺濂也听不懂。他猜测也许是那时裴勉被迫分手的女友,不过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哄了裴勉好一会儿看他睡着,贺濂终于钻出了帐篷。 但篝火边只剩下李逾白自己还在。 贺濂走过去:“他俩呢?” “逐流接了个电话,好像有什么问题反正脸色不太好,小随跟过去了。”李逾白朝另一边的椰子树努努嘴,贺濂望过去,隐约能看见熟悉的身影。 他哦了声,坐回原位拿起酒杯,和李逾白轻轻碰了一下。 烧烤摊的老板那个巨大的投影仪在这时派上用场,他放电影,几群还没往回走的顾客十分捧场地开始鼓掌。 海浪的声音更大了,几乎淹没电影模糊的对白,他们离得远,画面看起来摇摇晃晃。 李逾白调整了下位置,用树枝拨了拨快熄灭的篝火。 “今晚放的是La La Land啊。”贺濂说,语气悠长地陷入了回忆,“你看过吗?” “嗯。” “说起来,”贺濂笑了笑,偏过头与李逾白对视,“我以前就见过你,在一间酒吧。” 第14章 越看越顺眼 他说出这句话时,投影仪上正好播放到米娅穿着绿裙子跑过夜晚落花的小径。 李逾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但贺濂突然提起,让他有一瞬间如坐针毡。可毕竟只有片刻,李逾白垂着眼,火光染上他的睫毛。 “应该不会是我。”他说,让自己听上去很笃定,“我很久都不去——” “在四川东路,蓝鲸体育馆外面。” 李逾白搓了搓指尖,塌着的肩膀挺直了,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你……那时候按你的说法,你应该在英国念书才对。” 贺濂笑笑,将手里拿的一颗花生投进了篝火。 黑影一闪而过,发出“哔剥”声响,像一根枯枝破碎在了橙红色的高温中。而他们不远处的屏幕上,那部红极一时的电影已经演到了男女主角第一次亲吻,气氛暧昧而温柔,观影的人都钻进了属于自己的繁星之城。 “是偶然。”贺濂说着,似乎想起了李逾白那时候的样子,笑意越发明朗,“但我不能肯定那是你,后来在视频里看到,才发现……” “我那时候——” “黑头发,白衣服,喝醉了跳到台子上抢主唱的麦克风。”贺濂站起身,看到他的窘迫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不过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一眼就看到你。” “不记得了。”李逾白生硬地说。 贺濂耸耸肩,并不拆穿或者逼问。他拿起啤酒罐把最后一点酒喝光,捏扁了扔到烧烤摊主的垃圾桶中,又开了瓶矿泉水。 他很青睐黑色啊藏蓝啊这样的衣服,李逾白看向贺濂T恤背后的一只老虎头,认真地反思到底是什么时间的事。 早年刚上大学的时候,为了和家里闹,他的确常去过四川东路上的酒吧。他跟乐队的贝斯手混熟了,学了怎么弹,驻唱结束后就在后台抱着人家的琴,晚上玩得太久索性不回学校也不回家,直接在酒吧后台的小房间里睡一晚。 偶尔喝多了也会和主唱抢话筒,一群人都被酒精熏得眼神迷离,没人在意什么时候换了唱歌的声音——但这次数少得可怜。 这也是李逾白不愿意和别人提起的事。 自从他决定去光华娱乐试训之后,那间酒吧,那支不知名的小乐队,李逾白再也没和他们联系过。他幼稚地选择一刀两断,却没想到几年过去从贺濂嘴里听见了这事。 他沉默了很久,一向话很多的贺濂也不说了,一口一口地喝水。 李逾白僵硬地望向投影出的模糊画面,男女主角的爱情进入了热恋期,但他知道随即他们就会面临分歧和困难的抉择。 贺濂也许想的和他一样,说出口却聊起了今天他与裴勉单独相处时的对话:“你和队长说什么了?” “没有。”李逾白本能地否认,可又觉得太假,只好叹了口气,“其实你来之前,你也知道我们组合基本被公司放弃了,队长本来应该发展的很好,但他不肯。” 贺濂说:“我感觉得出来,你和他其实差不多。” 李逾白看向他,无声地询问原因。 贺濂说:“四个人里,逐流最想要组合变好,因为这样的话他可以红,有通告,能赚钱,虽然听上去很俗,但这想法其实非常单纯。顾随和逐流总是站在一起,逐流不退出,他就不会主动去选择自己的路。剩下你和队长……你们两个看起来‘都可以’‘很随便’,可一点也不配合。” “你学过心理学吗?”李逾白失笑。 “一点点。”贺濂说,不满地拍了下他的膝盖,“别打岔,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都不乐意这时候有人掺和。” 李逾白也不忸怩:“我就喜欢你这种有自知之明的人。” 贺濂半点没表现出不快,反而心平气和:“相比之下你的反应还算好猜,队长才是,为什么他明明不想配合,又很积极——他真的想继续走下去么?” “我知道答案。”李逾白说。 贺濂挑了挑眉。 李逾白:“因为勉哥是队长,不可能像我一样把情绪都写在脸上。” 愣怔片刻,贺濂笑出声:“倒也是,他那个人。” “也别急着下结论,我和他们一起两年了都不懂每个人想什么,你初来乍到就想看破所有人。”李逾白一点贺濂的额头,“想得美呢?” 温热的指尖触上去,又飞快地扯回,他却眉心有点凉意。 电影演到一半多,贺濂没再纠缠他组合的前因后果,突然话锋一转:“……你说如果当时他们没有分手,最后还会在一起吗?” “所有看了电影的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李逾白没笑,海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成一团,“但是,如果不分开,也许就没有后来都成就了自己。换成我的话,如果梦想跟现实有了冲突,可能也……” 说到这儿,他猛然闭了嘴,贺濂疑惑地看过去,李逾白摇摇头:“我话太多了。” 贺濂怔怔地说:“我想听,平时好少有这样的机会。” 李逾白不解地歪着头,这气氛让他有点崩溃,于是故作轻松地开玩笑说:“怎么,是不是觉得哥声音特别好听?” “是啊。”贺濂回答。 椰子树在海风里发出哗啦啦的旋律,远处又开始唱歌了。贺濂站着,那双昂贵的球鞋被沙子弄脏了,无所谓地蹭着银滩。 李逾白偏开视线。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跟贺濂沟通。 这是迄今为止为数不多让他觉得挫败的事情。 聊电影,话题总会走偏,说点别的,又因为对方知道自己以前的事让李逾白不敢扯得太远。至于其他,好像平时都聊得差不多了,总不能问他理想型是什么样。 直觉有些感情问题一旦说了就会出事,而这是他们职业不允许的。 篝火烧得越来越旺,他把一直拿着的树枝也扔进去:“顾随和逐流怎么还没回来,景区也担心遇到意外,我去看一看——” “你们两个还坐着呢?” 身后突然出现的模糊问句,李逾白和贺濂一起转过头去。 裴勉拢了件长袖外套抵御夜间的降温,还不忘和他的手持摄像机为伴,喝完酒睡醒后他的声音有点哑。见两个人没有反应,裴勉以为他们没听见,光脚踩着沙子往前走了两步,又问:“那两个呢?” 李逾白指了**后十多米外的椰子林:“小树林偷情去了。” 贺濂噗嗤一声笑出声。 裴勉笑骂:“靠,我在这儿拍东西呢……” “好点儿了吗?我看看?”李逾白问他,故意地往前走,拿自己的脸去怼镜头,被裴勉一巴掌扇开,毫无自觉地说,“我关心你呢,刚谁一杯倒了。” “不要你关心,你跟小濂卿卿我我吧!”裴勉笑着说,“我刚出帐篷就看到你们两个坐在那儿,只有剪影,背景就是海滩和LA LA LAND的画面,简直了——拍了两张照片,回头卖给你们啊。” 李逾白:“你有病吧?” 贺濂:“好啊。” 说完后都彼此惊了一下,对望后连忙改说词。 李逾白:“送我就要。” 贺濂:“不用。” 裴勉:“……” 他翻了个白眼,酒劲儿或许还没完全过去,手持摄像机在周围晃了一圈,又说要去看看江逐流和顾随,太令人担心了。 李逾白生怕裴勉一会儿走不稳摔跤,连忙利落地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没听见意料中的要加入的声音,他看向旁边的贺濂,感觉把人自己留在这儿也不合适,干咳两声补充:“……贺濂也一起来吧?” “好啊!”贺濂欢快地蹦过来。 李逾白有种中计的感觉。 椰子林离烧烤摊和露营地更远一些,看着近在咫尺,走起来才发现实际不是那回事。一路上没有灯,全靠贺濂举着手机照明。 热带的半岛,哪怕不在雨季,空气中也满溢着潮湿的味道。 李逾白拧了下衣角,摸着干燥的掌心感觉自己心理作用,总以为到了回南天。他正要说什么,前面拍视频的裴勉回身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李逾白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挤眉弄眼地暗示怎么了。 “他们在那边。”裴勉指过去,声音小得只剩下气音。 “那要过去叫他们吗?”贺濂也学他的说话腔调。 裴勉摇了摇头,把镜头调得近了些。 光线不好,再近也只能看到凌晨过后的蓝色天空与黑色的海,人影连动作都模糊起来,像中间隔了一层毛边玻璃似的。 白沫沿着沙滩退却,江逐流一直低着头,反复把手机屏幕开开关关。他的锁屏不像这个年纪男孩子该有的任何一种风格,不是新番中的女主或者帅气的游戏LOGO,也不是默认壁纸或风景照,而是一张很老的照片。 横版,因为比例关系只能缩在屏幕中间,年轻的夫妻抱着孩子,身后是滚滚大江。 “回国之后,你要么回家一趟?”顾随说着,按住他的手腕,“我陪你过去。” 江逐流感激地看他一眼,随后又迷茫起来:“有用吗?” 顾随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担忧,只好说:“再坏的结果你也猜到过,叔叔阿姨以前那么好,现在走到这步和你没关系。” 江逐流半晌才说:“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至少在往好的方向走了,你不要总是想。”顾随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拍,指尖像弹琴一样顺着江逐流的掌纹。 月光是银白色,没有繁星,椰子林远离沙滩上唯一还在热闹的地方。静谧的环境似乎能让人最大程度地放松,江逐流把手机重新揣进兜里,看了一会儿大海,偏过头抵在顾随肩膀上,顾随拍拍他的背。 安慰的话真假掺半,顾随望着夜空说:“总会有转机的,再说这么多年了,眼看就要做出点成绩,阿姨肯定不希望你为了这点事一直挂念着……” “谢谢你小随。”如同喟叹的声音,他打断顾随,结束这个短暂的倚靠。 顾随一愣,拍打他背的动作停了,手也放回礼貌的位置。 他笑了笑,把顾随从沙滩上拽起身:“走吧,坐这么久也该回去了,就是电影肯定放完了,你不会揍我吧?” 顾随顺从地跟着他走,一前一后,装作生气地抱怨:“我超想看那个电影的!上次就因为你一直没去成电影院,这回撞上免费放,又因为你没看成!” 有说有笑地走回帐篷旁边,电影刚好放到最后的“The End”。 贺濂什么事也没有地迎上去:“回来啦?” 顾随揉揉眼睛,抢先去拿漱口水:“困死我了,我睡一下。” 贺濂说好,和李逾白对视,无声地完成一次信息传递。那边李逾白随手递了半个切好的芒果给江逐流:“你和小随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江逐流接过去,表情没有任何不耐烦。 “那就好哦。”李逾白说,又望了一眼顾随钻进去的那顶帐篷。 “队长睡过去了吗?”江逐流问。 李逾白指了指他身后:“一直在拍你。” 应声转过头,对上裴勉黑洞洞的镜头,江逐流一愣——过了零点你扭过头就看到一张被手机电筒映得惨白的脸,海风在吹,恐怖片经典镜头。 李逾白满意地看到芒果落地,听见一声受到惊吓的惨叫,直觉喜剧效果满分。 第15章 你不知道的事 当天晚上李逾白没有睡着,他缩在狭窄的单人帐篷里,开一盏小灯,玩了好几个小时的手机,预备到时间就把队友一个一个地揪起来。 国内的热搜榜随时都在变化,前几天还短暂秀了一把FALL的团宠猫和他们的直播已经完全找不到踪迹了。虽然这不意味着一切,可当下许多资源的选择仍然与流量挂钩,而合作方不可能不考虑这个。 各大铁公鸡还想着如何割韭菜,粉丝经济说出来难听,赚得盆满钵满却是现实。 “XX大学某博士论文造假”——八卦。 “TSU唐早 闪光少女徐小爱”——绯闻。 “顾旻告别演唱会”——煽情。 “柠檬练习生404启航”——新的韭菜。 …… 李逾白面无表情地把热搜榜挨个爬了一遍,仍然毫无睡意。 夜深人静,白天都没几个帖子激烈讨论的小组里更加不起波澜。李逾白翻了个身,额角磕在地上,突如其来的痛让他一嗓子嚎出了声。 这睡袋未免也太小了点。 他不自在地挪了下位置,帐篷没有完全拉拢,一小股海风带着咸湿的腥味从缝隙中潜入,并不令人反感。李逾白听了会儿浪的声音,突然情绪低落,他从睡袋中挣脱,坐起身,捂住眼睛用力揉了揉,一声叹息。 到底怎么来的这里,拍了些无所谓的短片,和他们胡闹。 想要的是什么,能得到吗。 如果不能的话为什么不及时抽身? 反正是个无情的人,当时能与成天一起喝酒唱歌的乐队说散就散,现在也可以与组合成员背道而驰,离开了这边谁知道他为什么走。 甚至用不了三个月那么久,一个不红的小偶像悄无声息离开圈子根本没人在意。 那么,他到底怎么来的这里? 李逾白几乎陷入了死循环似的牛角尖里,他睡不着觉,索性换了件衣服出帐篷,拿着小马扎蹲在海边,任由海水涌上来时漫过赤裸的脚背。 烧烤摊也关门了,像整片海滩上只有他一个会喘气的人,一不小心就坐拥自己的自由国土,只要不大喊大叫没谁会在意他做什么。 李逾白埋着头,从沙砾里挑出几片破碎的贝壳,几块不规则的石块。 然后把它们一一重新扔进海中。 他只听得见“噗通”“噗通”的声音,落水后有沉闷的回响,如同濒死的心跳。 月亮躲进了云层,只剩下星光了。李逾白仰头看了看,伸一个懒腰,把腿岔开坐着,手掌印在沙滩上,柔软地陷进去,他没来由想到杜甫的脚印。 长着一张胖脸的杜甫是不会写诗的,但千百年前,另一个杜甫写:星垂平野阔。 正沉浸思考中——这对李逾白而言十分难得——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他吓了一跳,飞快地站起身转过去:“谁?!” “阿白。”昏暗中看不清来人的脸,好在声音他很熟悉。 一下子放松下来,李逾白又想坐下了:“你走路没个声音,什么时候出来的?” 裴勉嘿嘿笑着,拿一张小马扎分开,在李逾白旁边挨着他坐下:“我喝了酒睡过一觉,之后就不是很睡得着,在帐篷里看见你一直开着灯。” 李逾白没来由地鸡皮疙瘩起:“变态啊你。” 裴勉揪了把他的耳朵:“没大没小的,好歹现在我是你队长。” “再喝点吗?”李逾白躲开他还想继续四处捏的动作,哪壶不开提哪壶,见裴勉摇头,又开玩笑道,“半夜不睡,想女朋友了?” “分了呀。”裴勉说。 “我以为你会阳奉阴违,毕竟你那时候说是七八年的感情。”李逾白见裴勉表情讶异,又补充,“我没谈过那么久的恋爱也不太能理解,但一般来说这么长时间应该感情很深才对,就因为粉丝……然后分开?” 裴勉笑笑,抓起一把海砂,让它们从指缝中落下。 李逾白一撞他的膝盖:“真的假的?” 那把砂子全都漏下去了,裴勉拍了拍手掌,才说:“她结婚啦。我跟媒体鞠躬道歉的时候,其实不是没想过继续地下恋。可她马上嫁给了我们一起玩到大的另一个男生,现在已经当了妈妈——好年轻。” 李逾白愕然,根本没想到这样的发展。 他记得消息爆出来后裴勉愁得喝醉过一次,用一半普通话一半粤语颠三倒四地和他们几个诉苦,说他和女友是青梅竹马,是门当户对。 看来不是每段童话一样的开始都会得到幸福生活的结局。 “所以你想当自由摄影师?”李逾白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昏暗中裴勉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接着又恢复了往常神色。 他点点头:“我也好年轻,不想困在这里,但我……不想连累你们。” 李逾白:“你没有连累我们。我猜到了,之前开始暴跌的人气是从你开始,但你就算没谈恋爱照样会发生,有人在整FALL,热搜一直被撤,资源也垃圾……但你总是把责任归在自己身上。” “就是我的错。”裴勉说,“我不是合格的队长。” 李逾白差点急了:“哎!算我求你了,队长,勉哥!你别一气之下就不当队长,那真的没人给你补位——” “我看你就很好啊。”裴勉笑笑,“如果你能多用心在团队上。” 片刻沉默,李逾白生硬地转过头:“……我不要。” 裴勉收敛了温和的笑容:“我能问为什么吗?你不喜欢组合,也不喜欢我们的音乐,留在这里浪费天赋,应该也有想要的东西吧?” 他问到了李逾白自己的疑惑,刚才想过太多,这时被裴勉大声地问出来,听进了耳朵里,李逾白突然像一把被点燃了的火柴,噌地一下烧起来。他心口有点痛,那种被挖空的虚弱又来了,继续往更深处侵蚀。 “我不知道!你别问了。”李逾白烦躁地揉着头发,“我不满意现状,但喜欢的事也做不到。不想回去念书,但好像只有这两条路!你别问了,别问我!” “你要想清楚的呀。”裴勉声音依然柔柔的,带着一点不清晰的咬字。 “……没有。” “你总觉得我们都在玩,很有优越感的样子,尤其是贺濂,他理想主义像个傻子。但是李逾白,我看你也是,明明好迷茫,却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裴勉一针见血地说,“你现在绷得太紧了,我不问这些,你会断掉。” 李逾白嗤笑一声:“那就让我断掉啊,你去找别人灌鸡汤,我不吃这套。” 裴勉意料之中地一抿唇:“那你吃哪套?” 李逾白指向帐篷:“你去睡觉,别烦我了,再跟我说话我真的会骂你。” 裴勉无所谓地站起身,说了句好吧,当真就走了。但他的话音并没有因此彻底消失,他坐在帐篷门口看了会儿,见李逾白保持弓着背的姿势,无可奈何。 摄像机里其实看得很清楚,李逾白总是保持礼貌的距离,不近不远,能够第一时间加入队友的互动,也能在互动结束后迅速抽身。不像玩票,但也不走心,他就这样独善其身,没把谁放在眼里过。 ……可能有一个例外。 裴勉想着,笑了笑,暗道:“被他骂也有一点不开心啊。” 也许这夜不止他们没睡着,第二天起床时,每个人都挂着巨大的黑眼圈。 李逾白把贺濂从帐篷里拽出来时差点拉掉了他的运动短裤,贺濂凭借巨大的意志力,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抱着睡袋里的一个小靠枕,顾不上镜头也在,一直打哈欠。 “凌晨……四点?”江逐流不可思议地问。 “徒步去那边的小山包上,放热气球的大叔已经等着了。”李逾白残忍地说,并且利落拆掉了所有的帐篷,断绝回笼觉的念头。 江逐流和顾随满脸如出一辙的生无可恋。 李逾白倒是没什么表情,他将一顶渔夫帽扣在贺濂头上,自己走在了前面。 凌晨和裴勉的谈话在对方离开后,李逾白几乎立刻后悔了。 他不太会聊天,说的话伤人了也不知道怎么找补。等过了这段时间,他不确定裴勉需不需要他的一句“对不起”,于是只能装着鸵鸟,妄想把原谅寄托给时间。 可他其实也有怨念的,被别人猜测,并且还戳中了伤疤。 裴勉提到“天赋”,这个词用在演艺圈仿佛是一层镀了金的褒奖。刚开始练习的时候,负责教他们舞蹈的老师也这么说过一次,李逾白并不以为这是夸赞,反而因为这句评价在后来的日子如芒在背。 老爸说“你很聪明”的潜台词是你必须给我考到班里前三,舞蹈老师说“你有天赋”的意思不外乎动作没到位就是你不认真和教的没关系。 李逾白知道自己想的太偏激,不能成为他舞台划水的理由。 但大部分时间,人的情感总是容易背弃理智。 这是他的错误吗? “白哥!白哥等一下!”身后有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李逾白情不自禁地脚步一顿,转过身去,见是贺濂,露出疑惑的表情。 贺濂额头上有汗,短裤下的小腿有点抖,撑着膝盖狠狠吸气:“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要去拿金牌吗?——你看顾随都快昏过去了,不用走那么快的。” 李逾白这才发现他心里揣着事一马当先地走,山路虽不算崎岖陡峭也很难走,几个队友被他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他把攥在手里的矿泉水递给贺濂:“喝点儿水。” “谢谢。”贺濂说,含着一口水腮帮子鼓起来半晌才咽了,“你有心事吗?” 李逾白作势去抓小路两边的草叶:“可能有,但你也知道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贺濂把矿泉水瓶塞在自己背包的侧兜,一推李逾白的背,真就不再问他。被推得差点一个趔趄,李逾白刚要问,听见了贺濂欢快的声音:“我们来比赛吧!看谁先跑到飞热气球的地方,如果我赢了你就要告诉我!” “什么——” “快跑啊!” 话音刚落贺濂立刻一马当先,帐篷和双肩包在他身后上下地晃,李逾白先一愣,反应过来时也不自觉地跑起来。 远远地,他听见顾随模糊地喊:“你们两个都欺负我是吗?!” 还有风声,带着微凉的温度吹过草叶踏过泥土。这个半岛没有冬天,他感觉背心发热,脚步却逐渐加快。可能是胜负心,也可能是久违的释放,李逾白越跑越快,路过贺濂时他甚至有空朝他比了个小拇指。 “靠,过分啊!”贺濂喊,想要追上他。 但完全徒劳,李逾白抢先一步抵达山顶,把等着他们的工作人员吓得不轻。 他头发乱糟糟的,脖子挂着闪亮的一层汗,刘海贴着额头,衣服却被山顶的风吹得微微鼓胀了——很清凉。 贺濂也慢一步到了,一来就插着腰控诉:“白哥,太过分了,你哪儿来的体力?” 李逾白头也不抬:“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贺濂服了,帮着他和戴红帽子的华人大叔一起折腾热气球。等其他三个慢吞吞地爬上来时,热气球已经准备好随时升空。 天边蒙蒙亮,海上有一缕金光由浅转浓,就要冲破云层,一直连接到倾斜的月亮。 缓缓升起的时候,顾随扶着边沿,不可思议地叫:“我飞起来了!” “我有个提议。”贺濂举手,对上裴勉的摄像头,“这样一直飞好无聊,我们来玩游戏吧,就直接说——每个人说一件,团员不知道的事,随便什么都行。” 李逾白惊愕地看向他。 眼睛里都是“你有病吧”。 “好啊!”裴勉积极响应,“我可以先来。” 第16章 沙雕的智慧 有时候李逾白真的很佩服贺濂。 他总能想出些天马行空且幼稚非常的建议,却又直插要害,还能勾起广大群众的参与欲望。换个人说这话都显得突兀,但贺濂就做到毫不违和。 这是怎样一颗沙雕与智慧共存的奇妙小脑瓜。 纵然心里的吐槽铺开之后能跑马了,李逾白强大的表情管理系统仍旧帮他维持住了高冷人设,一瞬间的惊愕也只是稍微睁大了眼,随后又若有所思地将目光落点飘到了热气球外——海岸,日出,椰子树。 直到裴勉响应号召,并把摄像头利落地转了一遍,确认五个人都被框在里面。 李逾白嘴角抽搐,有点绷不住了。 原本同样对贺濂的提议兴趣缺缺,顾随则在裴勉说“先来”后展现了堪比小猫咪的旺盛好奇心:“队长,你最大的秘密不就是——” 被身后的人一把捂住了嘴,江逐流面色如常:“不就是你打游戏只会玩辅助吗?” “那你们是太小看我。”裴勉笑笑,装作没明白顾随突然被强行禁言的原因,伸手在镜头前试探了一下,进入表演模式。 “还能是什么?”李逾白配合地吐槽他,“你喜欢穿裙子?” 裴勉作势要打人,最后才严肃地说:“你们还记得FALL全团的应援色吗?” 顾随咬手指:“粉的,少女粉。” 江逐流恍然大悟:“当时好几个颜色选吧,也没让粉丝投票,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定了粉色,常哥说参考了权威意见,很迷信——” “其实就是因为我喜欢粉的。”裴勉捂脸。 其余四人:“……” 裴勉:“没办法,我就是喜欢嘛。” 片刻沉寂。 李逾白真没想到,他们老妈子一样爱操心的队长身体里住了个少女。 当然这说法也不完全对,男生不喜欢粉色叫性别刻板印象。但平心而论,裴勉平时穿衣基本黑白灰,亮一点的颜色大部分也冷色调,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粉红元素。这时他乍然说起应援色的前世今生,叫李逾白怎么能接受。 裴勉还在喋喋不休:“……你们不觉得以后演唱会,满场都是粉红色会特别浪漫吗?我终于说出来了,好轻松,等回国我就把压衣柜的衣服拿出来……” 贺濂捧场:“队长冲鸭!” 顾随和江逐流止不住地笑。 阳光破云而出,李逾白望向海岸线尽头,金色笼罩了整片蔚蓝。耀眼,他伸手挡了一下,心情却不受遮拦地广阔—— “我的事,你们不知道的就很多啊。”贺濂大大方方地坦诚,“不过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谈过恋爱,这在家里不算个秘密,镜头面前应该是吧?” 江逐流夸张地说:“真的假的?” 贺濂:“真的。” 顾随趁机坑他:“不信,你再说个靠谱点的。” 嘴角不自禁往上扬,李逾白刚想说你们别老欺负小孩,那边贺濂却认真思索片刻,又诚实地说:“我第一次见到FALL,在岛团的演唱会上,快三年前,你们还是练习生,去当伴舞加表演嘉宾——有这回事吗?” 江逐流一怔:“对,第一次登台。” “那时候刚出国,头次放假,偷偷溜回来就想看岛团的演唱会。我喜欢他们的舞担,还有那首Give me ur heart,名字很老土但舞台特别好看。”贺濂眼神亮晶晶的,分不清是初升日光,或者因为回忆而绽放,“然后你们出来表演,我想这几个人真有意思……所以这算追星成功吗?” “你都说了不是粉丝。”李逾白揉一把他的头发。 金棕色的,在指缝中漏出一点,又顺着这动作迅速弹开一点光泽。 像抓住了星星。 李逾白有点出神。 等反应过来时,江逐流和顾随正把贺濂一顿数落。他们说贺濂装得太像,开玩笑问要不要给你签名,贺濂一米八几的大男孩,狭窄的空间里,毫无抵抗之力地被揉在热气球框的边缘,举手投降疯狂认错。 要不是开热气球的华人大叔赶紧制止高空危险行为,李逾白真有点担心他们团会就此陨落——应了那个倒霉催的团名。 五点钟,太阳还没完全出来,但光已经洒落大地和海洋。 “小随呢?”裴勉饶有兴致地问,“你们两个无话不谈,允许你说逐流知道但我们都蒙在鼓里的,不算作弊。” 顾随反抗说才不是作弊,但争一口气的附加条件让他着实苦恼了一会儿。他抓抓头发,把棒球帽改成反扣着,一撮呆毛从空隙里固执地翘了起来。 年轻的脸全部露出来,逆着阳光,边缘一圈温柔的金色,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眯了眯眼:“我……我不喜欢弹钢琴。” 摄像头轻微地晃了一下。 众所周知的是,顾随还没出道的时候拿过青少年钢琴比赛的金奖。 那年他十六岁,知名钢琴天才算不上,但称赞一句很有天赋不为过。出道之后,和其他成员比起来,身为偶像的其他领域稍微薄弱些,钢琴作为才能就尤其突出了。 顾随性格有点偏激,不撞南墙不回头,可能并没有外表那么甜。只是他笑点低,所以给了人很好相处的错觉。 在李逾白的印象里他没和顾随有过很深入的谈话,想来裴勉也是。而江逐流,好像就是顾随放弃钢琴的大好前途进演艺圈的全部理由——他只和江逐流有聊不完的话,遇到事只找江逐流,在节目上总站在江逐流旁边…… 私下里,他对李逾白和裴勉其实有点冷。 说他心比天高也好,醉翁之意也好,甚至说他恃才傲物,李逾白都相信。惟独他不相信顾随会不喜欢弹钢琴。 不喜欢的话能练习这么多年吗?怎么看都太荒谬了。 但顾随自己这么说的。 “小时候,逐流哥知道吧?妈妈说手指长适合练琴,就送去练,然后一直守着我,没有办法只好拼命练,一天四五个小时——我那时候还没上小学诶!等出了成绩,所有人都觉得你凭什么说不喜欢,于是……从来没有说过。” 讲到这儿的时候,顾随笑了笑,两只手捧上自己的脸,在发烫。 江逐流扒拉了一下他的衣领,用力抚平褶皱。 “啊啊啊希望妈妈看到不要怪我说出来!我会继续练琴,但是,我也想做真正喜欢的事!”顾随直接捂住了眼睛。 嘴角还在笑着,李逾白却觉得他有点想哭了。 贺濂不失时机地问:“那是什么事?” 顾随傲娇地哼了声说:“一个问题时间到,后面的事后面再讲。” “小江呢?”裴勉戳了他一下。 “我?”江逐流不着痕迹地舔舔被风吹得干燥的嘴唇,“其实我没什么秘密……非要说的话,又有很多没告诉过你们的事。” 裴勉:“比如?” 江逐流:“我官方身高是假的。” 李逾白“啊”了一声,听他无视所有反馈继续说:“已经一米八八了,所以我和小随站在一起……你们以后不要老笑他矮。” 裴勉:“还真是人过二十窜一窜啊?” 江逐流害羞地垂下头:“对不起。” 裴勉冷酷:“不原谅你。” 气氛被他们或者沉重或者轻松的话题带得快活多了,热气球飘在半空。在狭窄的小篮子里看宽阔的天空,无垠的大海,这体验很矛盾。 “阿白呢?讲好了大家都要参与,你不准逃走啊。”裴勉把镜头对准了他。 猜到了立刻会被针对,李逾白哑然失笑:“你们想听什么啊?” 贺濂刚要说话,被裴勉拦了一下,示意他别打断。 平时总笑着的队长表情沉静地拿着摄像机,目光却看向李逾白,没去管镜头会不会歪掉:“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不许说‘没有’。” 后文都被堵住,李逾白微微低头揉了把鼻尖,后颈有点发烫。 朝阳在这时一跃而出。 海水彻底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被透过云层的阳光照得与天空连成了一片,分不清哪儿是水哪儿是云,灿烂的,明亮的,将整座岛屿都笼罩了。 热气球的火焰相比之下黯然极了。 “其实在这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所谓秘密。”李逾白抬起头,望向日出的东方,海岸线一点也不曲折。 裴勉威胁说:“你好好讲,要是像凌晨的时候我把你扔下去。” 配合他的话一般,高空的风刮过热气球,整个框子荡了荡。心真正地飞起来,浑身都是轻的,远处太阳一跃而起,藏进了云层。但光亮还在,水波粼粼间,好像有衣服颜色鲜艳的人群从露营地钻出来,争先恐后地欢呼。 李逾白不得不承认,他倦怠的疲惫的想法在这一刻真正动摇了。 “可能以前觉得没救了算一个吗?但这次出来又在想,说不定不一样呢? “回去之后会等来好天气的。” 抵达上海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说着半自由行,结果最后半天的购物活动还是被强制参加。封闭的购物市场和免税店,导游的解说、小商贩的大嗓门以及机场广播榨干了熬夜后的最后一点清醒,李逾白在飞机上睡得天昏地暗,非要贺濂摇了他半天才醒来。 睁开眼,他朦胧地看见贺濂无可奈何擦着手:“知不知道自己睡觉流口水啊?” 被吓了一跳,李逾白站起身时头撞到行李舱,他顾不上喊痛,慌乱地一摸自己的下巴,接着迅速反应过来被贺濂坑了—— 他睡觉戴着口罩,怎么也轮不到流口水去贺濂身上。 小坏蛋,李逾白怒目而视,贺濂笑笑:“但说实话,你睡到半截脑袋砸我肩上那一下的动静……我都被你砸醒了!” “不好意思。”李逾白略带歉意地说。 贺濂大度地摆摆手,和他一前一后走出机舱。 裴勉在前面同陈戈打电话,边打边给他们传话:公司还算有良心,派了两辆车过来接人回宿舍休息,第二天的安排则是此前说过的选曲。 李逾白还没从刚睡醒的迷糊中彻底回神,只是一出廊桥,眼前有灯光飞快地闪烁了几下,他下意识捂了捂眼睛。 人群中有个女孩子大喊:“不要开闪光灯!” 同一架飞机的乘客不明所以,尚不知道发生的事,江逐流抢先一步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扭过头:“咱们这趟是不是有别的艺人?” 离得近的女孩子听见这话纷纷开始笑,七嘴八舌的。 “没有啦!” “就是接你们的!” “能签个名吗——” 前面小范围地骚动,李逾白默默拉起口罩,从贺濂头上摘了渔夫帽扣在自己脑袋,几乎要把整张脸都捂住。 贺濂不满地抗议说好帽子借我的,见他这样又笑了:“你干吗呢?” 李逾白:“我没化妆,恐镜头。” 也许还不算太晚,但前来“接机”的粉丝并没有很多,两只手就数完了,一半拿着单反,另一半则保持着礼貌的距离陪他们走了一路。以前他们有过比这多的接机人群,可比不上正当红的TSU,太久没见这阵仗,纵然不想说话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拿完行李,裴勉低头发了条信息给陈戈,面向接机的几个女孩露出标准微笑:“我们准备走了哦,你们回家记得注意安全!” 女孩子们又参差不齐地喊他们的名字,说要加油。那些声音汇集到一起,像一条条溪流最终淌进了绵延的大河。 “等你们回归!” 第17章 先浇冷水 “所以接机的人都是您雇的?” 李逾白声音里不仅没有惊讶,还隐约透出一丝戏谑,他目光太通透,反而让办公桌后的陈戈不自在起来。 他心虚了片刻,非常有底气地解释:“怎么说的,能用‘雇’这么难听的说法吗?我那是随机应变,合理营销。结果你们倒好,全、员、素、颜!” 李逾白不置可否:“怎么了嘛。” 陈戈摘下眼镜,捂住了自己的脸:“热搜白上的吗?几十万粉丝的大号刷了图,好不容易后援会组织了几个站姐去排,然后看到的都是打扮都不打扮一下,得亏颜值过硬——否则我一世英名毁于今天!” 裴勉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又小声嘟囔:“谁知道晚上还能有粉丝……” “行了行了,这次就算咱们初次磨合没默契,以后别这样啦。”陈戈把手拿下,喝了口茶,“记住,只要心够大,机场变舞台。” “变舞台还是别了。”裴勉笑着说。 又问了裴勉那个Vlog准备得怎么样,陈戈得到“差不多”的回答,明显不满意:“你们现有的资源不够丰富,曝光只能通过自己的社交平台,得让公司看到价值才能有后续发展。差不多可不行,要不叫人帮你剪辑?” 裴勉抓抓头发:“那……也不至于?” 陈戈不理他委婉的拒绝,低头摁了几下屏幕:“联系方式发你了,以前小满合作过的剪辑团队,你可以参考他们的意见。” “谢谢陈哥。”裴勉道完谢开玩笑说,“但您之前还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呢。” “现在不就有米了吗?”陈戈反问。 陈戈不愧是专门挑战Hard模式的经纪人,烂摊子在他手里竟然有条不紊地被收拾整齐,并且隐约有卷土重来的气势。微博和直播间尚未发酵的热度,自柬埔寨回国的机场短暂地又多了曝光,后续资源和实力如果跟得上…… 他们说不定真能逆袭。 也许一切的改变都源自热气球飞上高空的那个瞬间。 在李逾白的心里,非要说的话,或许贺濂对他的影响更大些。 而此刻,影响更大的小贺正在练舞室,和顾随一起被江逐流摧残。 李逾白与裴勉结束了和经纪人的谈话,裴勉还要联系剪辑团队讨论Vlog的事,抱着电脑急匆匆走了,不和他一起围观。 告别裴勉,李逾白把耳机戴好,听着那首新的舞曲Demo往练舞室走。 组合中,江逐流跳舞厉害是公认的事实——尽管他17岁那年参加选秀节目时还是根僵硬的木头,现在经过刻苦努力的练习,已经成了其余人的半个舞蹈老师。 李逾白刚靠近练舞室,就听见江逐流越发无奈的语气,猜到他可能快到崩溃边缘。 “……这动作重心是往下的!” “贺濂你看看镜子,瞧着半身不遂一样。” “小随,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别笑!” “我再演示一次,最后一次了。” 新粉丝们还停留在肤浅的嗑颜和补档阶段,不离不弃的老粉们就开始诉求公司给新资源。综艺的饼没有那么好抢,但其他尚可一战。 陈戈神通广大,听说愿意排新歌,就迫不及待宣布拿到了一首公司没有发布的舞曲。眼下还没吃午饭,李逾白靠在练舞室门口,心说:“我也太努力了。” 毕竟新歌的编舞是苏夙。 光华最大的摇钱树,他们秦总的小舅子,出道起就是内娱顶级流量的男偶像,居然会屈尊给FALL这个过气团体编舞。 摇钱树晚上没有任何通告,将会亲自过来指导新动作,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赶在夜幕降临前用尽毕生的努力飞速学会这支舞蹈——苏夙出了名的脾气急易上火,在公司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一哥。 但李逾白暂时没有特别着急,他隔着玻璃看了一会儿,贺濂手脚协调,进步称不上神速,可和训练了两三年的顾随相比没有明显短板。 有些动作还挺有个人特点。 叫人挪不开目光。 李逾白笑笑,推门而入,节拍器立在一旁,刚好被按了停。 “我累了。”江逐流看见他连忙招手,“你来盯贺濂,我去单独练小随。” 李逾白正要脱口而出关我屁事,贺濂已经眼巴巴地望过来。 他正完成了地板动作,盘腿坐得很乖巧,自下而上地仰头注视李逾白。贺濂眼睛圆,眼角又下垂,执着地看向他时有亮晶晶的光。 狗狗眼.gif 李逾白认命地说:“行,正好我跟他一起练。” 顶级流量很有时间概念,苏夙约好七点半,甚至一秒钟也没提前。 手机屏幕上的“29”变成“30”,练舞室大门从外推开,苏夙一边脱长到脚踝的羽绒服一边进来,把棒球帽摘了随手扔开。 在偶像中算大龄的苏夙,看着还是一张少年感十足的脸,出道几年都没变化似的。但他并没有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气势,和想象的多少有了差距。 出人意料的,传说中娇贵的一哥没带助理,身后紧跟着进来一个瘦高人影,看见陈戈打了个招呼,对方惊讶地说:“小满也来了?” “我陪他来看看。”丁满说着,把苏夙扔了的棒球帽捡起来。 没发表任何多余的意见,苏夙往镜子前一坐,双腿盘起来,一抬下巴示意开音响:“你们先跳一遍,我时间不多,抓紧。” 裴勉应声说好,走过去准备开始站位。 这也许是李逾白迄今为止过得最长的四分钟,结束的最后一个鼓点敲完,苏夙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站起身。 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外乎这样,李逾白不自禁地站直了。 “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们到底是怎么出道的?”苏夙皱起眉,站在裴勉面前,却在和丁满说话,“岛团那会儿也不至于成这样吧,最基本的整齐都做不到——虽然男团不一定非要跟伴舞似的完全复制粘贴,但这也太……” 他被自己哽了一下,丁满被突然点名,笑了笑说:“FALL不是舞团定位。” 苏夙:“那也不行啊,现在什么团都得能唱会跳,唱歌呢?有安西的水准吗?没有吧?说真的,要不看在你和陈哥面子上,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李逾白垂下眼。 突然感觉很对不起陈戈。 尽管不知道他如何去沟通,但要来苏夙留着的歌就是天大的人情,结果练成这个样子……字里行间都被嫌弃…… 而且是被顶流嫌弃…… “而且你们几个的互动一点默契也没有,多久没一起练了?给我感觉像临时搭起来的草台班子,网红还知道天天直播营业呢! “之前听说你们想短期内超越TSU?就这个水平?我话说重一点—— “别做梦了。” 李逾白脸开始发热,并不全因为刚才的舞蹈。 很生气,但是他承认苏夙说的都是事实。 正因为这样更加羞愧和无力了。 “第一天练,这进度我觉得很不错了啊。”丁满说着,拧开一瓶矿泉水喝,又扭过脸安慰他们几个,“他说话就这样,横得很,心不坏的。” 苏夙听了这句不客气的打圆场反而笑了笑,伸手撸起有点长的头发绑了个小揪揪,径直走向音响把舞曲调到最开始: “这首歌原本我想下一张专辑出,现在眼看遥遥无期,送你们了……团舞和单人不一样,有的动作不只是手脚摆个姿势,还有眼神,情绪,包括彼此之间的冲突与对抗,我跳C位,小满,你跳的他的。” 随手指了贺濂,其他人都还愣着,丁满点点头,把水瓶放了直接就上。 可能配合过,也可能没有。 五个人的舞蹈换成两个人跳,丁满只看了一次,动作到位不像初次接触这首歌。他偶尔有落拍,又很快跟上了苏夙。 双臂交叉,定格成镜面的姿势。 音乐结束。 李逾白偏头看向贺濂,没见过世面的小少爷目瞪口呆。 别说光华台柱了,他们和丁满之间都差了十个严颜。 可惜苏夙时间有限,又看他们跳了几遍,把间奏和副歌单挑出来纠正了下。他的黑脸成了最好的催化剂,连疲累和枯燥可以忽略。 只有重复,返工,一次一次地暂停。 一个小时过得飞快,苏夙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的练习。他却不在意似的,只瞥一眼屏幕就果断掐了通话。 李逾白听见身边贺濂小声说:“……这也太有范儿了。” 想笑,不行,得忍住。 “我得先走了,晚点要飞东京。”这句话打断连李逾白的遐思,他见苏夙伸手抓起外套,搓一搓没表情的脸,又匆忙地扣上了那顶帽子。 心里还没琢磨过味儿,刚踏出练舞室的人扭头,这回终于面色缓和了些。 “刚才话说得太重,是怕你们不认真。这首歌不错,好好儿练,先弄个榜单之类的吧,如果成绩好我考虑继续跟你们合作。” 苏夙说完,“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这下全愣在原地了。 半晌,江逐流活动了一下手脚,眨眨眼:“……前辈人还挺好的。” 零点后,公司所在的商圈终于进入下班后的深夜模式。 居民区只有少数窗户亮着,仰望天空,并没有前两天在半岛能看见的繁星。 李逾白洗完澡,站在阳台上喝完一杯水。脚边的猫爬架上,大黑猫已经睡得鼾声大作,他坏心地拍了下杜甫的屁股,折腾醒了后悠悠地走出房间。 二楼的浴室还有人在洗,他们刚从公司回来,所有人都腰酸背痛。 很久没经历过从早练到晚的高强度训练,再加上手机被陈戈没收到了结束才还,李逾白甚至没了吃瓜的心情。他瘫在中间小客厅的懒人沙发上,仰头对着天花板发呆,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酸痛的小腿肌肉。 水声停了,一阵瓶瓶罐罐的动静,接着门开了,贺濂裸着上身走出来。 看到李逾白时,他脚步一顿,刚要回浴室,对方懒洋洋地开口:“才刚立春呢,就在宿舍这么穿,你也不怕冷啊。” “不睡觉?”贺濂说,随手穿了件外套,“也不看手机,这作风不像你啊。” “我在思考。”李逾白说,捏腿的动作停了。 “今天被前辈那么讲,我还挺不服的。”贺濂挨着他边上坐,不嫌地板凉似的,“直到看他跳了一遍……” “于是就知道了天外有天?Sky over h**e sky。”李逾白说。 贺濂嘲笑他:“塑料英语。” 李逾白往旁边挪挪,给贺濂腾了个位置,示意他坐过来:“不过呢,TSU出道一年,几乎每天都在连轴转,半点休息都没有,他们虽然说话刻薄,但的确实力在线……小濂,你觉得我们差在哪儿?” “以前觉得是差一点点凝聚力。”贺濂说,有点犹豫,“现在……不知道。” 我也和你一样不知道。 李逾白想着,抬起手揉了揉贺濂刚洗完的头发。 “赶快去吹干吧,一会儿该感冒了。”他说,没察觉到这声音很温柔,“然后早点休息,别想那么多,明天还要继续练舞。” “啊我是真的累——”贺濂抱住了膝盖。 李逾白哭笑不得,还想说点什么安慰他的疲倦,楼下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 他们两个齐齐站起来,接着主卧的门也拉开,江逐流和顾随穿着睡衣,顾随还抱了只巨大的兔子,睡眼惺忪。 顾随:“怎么了?” 江逐流:“是不是地震?!” 而楼下裴勉的声音差点震碎天际:“卧槽,你们快看组合官博的转发——” 第18章 再给颗糖 FALL的官博以前楚寻常的助理负责管,措辞中规中矩。现在被陈戈接手后变得活泼不少,但李逾白这天还没来得及看,并不知道他搞了什么幺蛾子。 旅行主题的Vlog在娱乐圈不少见,可跟着中年阿姨们一起估计头一份。 但再怎么新鲜,按照他们糊的程度也激不起大风浪吧?那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裴勉听着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李逾白腹诽着,朝贺濂靠得更紧,近水楼台地去看他的手机屏幕。 然后同时跟贺濂发出了一声:“草!” 贺濂差点没抓稳手机,扭过头,一双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似的,只保持着愕然的表情,然后疯狂晃李逾白的胳膊。 “别,别别,你没做梦。”李逾白把他推开,忍不住笑出声,“苏夙转了我们的Vlog。” 组合的旅行Vlog最开始吸引了新粉的注意力,可人数实在有限,热度也炒不上去,陈戈本来想买热搜,但其他人那会儿都在被苏夙辣手摧花,他自己不好妄下决定——初期磨合,凡事商商量量才能走得长久。 于是任由它自行发酵,渐渐地有粉丝截取了可爱的小片段,修图自用,其他平台的讨论小组也逐渐跟上…… 发布的六个小时后,Vlog出人意料地迎来了一波转赞评的小高潮。 手机屏幕上,热转第一写着—— 苏夙:你们组合营业起来真是xswl,希望练新舞的时候也能这么认真哦[doge] 居然不是营业味道十足的套话,也不是被逼接推广时的“转发微博”?苏夙可能真的点进去看了才转的,而且看陈戈的态度,连提前沟通也没有。 李逾白彻底迷茫。 他知道苏夙的朋友圈子覆盖大半个演艺界,只要他高兴了,不管对方什么咖位,都可以免费地给蹭热度,并且被蹭得十分开心。而苏夙的粉丝大约习惯了这场面,不管苏夙发什么内容,她们永远自成一派,其乐融融地继续安利偶像。 知道归知道,以前看过归以前看过,真发生在自己身上…… 确实天上掉馅儿饼。 他信了苏夙刚才说那么重的话没什么别的意思。 回到房间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李逾白却开始发呆。起先陈戈要了账号帮他们营业了组合微博,这会儿苏夙转发,他们不可能毫无表示。 小群的消息提示几乎震破天空,陈戈演着一个人的独角戏: “怎么回事?!” “我没去看你们跳舞,你们跟他PY什么了!” “他跟你们说啥了没……” “来个人理理我[流泪]” 宿舍二楼的小客厅里灯光通明,裴勉捂着刚摔了的大腿一瘸一拐爬上来,贺濂也把衣服穿好了,几个人严肃地坐成一圈。 手机放在中间膜拜片刻,李逾白说:“现在怎么办?” 江逐流捂脸:“我根本不敢回复……” 裴勉在群里得到了陈戈的远程指示,照着念:“一人去评论一句就得了,苏夙八成飞机上无聊一时兴起。别不当回事,但也不要太激动了——行,就这样。” 贺濂举手:“我是不是可以说舞蹈相关的事?” 裴勉:“啊?” 贺濂把那条转发给他们看:“前辈免费给我们宣传了新曲啊。” 几个人:“……” 贺濂满头黑线:“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娱乐圈混过啊,怎么对这些敏感度还不如我?” 等把给苏夙的回复折腾完毕,这一天才算彻底落幕。李逾白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房间,噗通一头栽倒在床。 什么都来不及想,他从没有这么快入睡过。 事实证明,只有糊团才会反复揣摩何时发物料、官宣的文案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好钻空子多点热度,而顶级流量发微博是不用在乎时间和热门的。 苏夙那条微博发布时间大约在他飞机落地之后,深夜并不影响什么,评论几乎眨眼间破万,连带着他们组合的官博也跟着沾光。第二天醒来,尽管仍然是苏夙排在热转第一,显得有点尴尬,数据却十分好看。 可以说除了刚出道那三个月,几乎没有这么好看过了。 李逾白睁开眼,躺在床上捞过手机,先随便翻了下评论,这才怀着三分忐忑点开那个Vlog——说来好笑得很,他是主角之一但至今都没看到成品。 手持摄像头的成像和手机比的确高明一些,经过后期的调色与滤镜加成,和记忆中灰头土脸的开始都不太一样起来。 自从微博出了弹幕功能,李逾白都不太能直视画面里的自己了。 由于行程中裴勉拍摄的视频太多,整个Vlog被分成了三期。第一期从他们被陈戈拎上开往机场的大巴开始,一直到几个人抵达柬埔寨,在酒店稍事休整后去夜市乱逛,刚好是他们整天的行程。 包括旅游大巴上和阿姨们一起唱歌,漫长的行程中,江逐流开始陪领座阿姨打牌,被贴了满脸的纸条。 裴勉笑得东倒西歪,镜头跟着一阵摇晃。 弹幕也跟着哈哈个没完,好像他们真变成走谐星路线的新时代偶像。过后前往酒店,分房间时,李逾白梦回亲子床现场,面无表情地看弹幕吐槽。 ——小队好懂2333!随波逐流搞到了!szd! ——亲子房哈哈哈哈你们有毛病吗!怜爱队长睡小床1秒 ——所以小盒把白哥睡了(盯 ——我也想和白哥一起睡呜呜呜呜 画面转到夜市的芒果冰时,李逾白的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他看了好一会儿视频但眼皮依然沉重得很,听着动静翻了个身,一如既往不想理人,可在敲了三下后门突然开了。 “我就知道你醒了。”刚才还在视频里和他有说有笑的小青年走进来,坐在床沿,不管李逾白坐起身后的不爽表情,自顾自地说,“陈哥让我们一会儿去公司,早上练声下午继续跳舞,争取下周能弄好,再开始拍……” 李逾白打断他:“贺濂。” 贺濂立刻收声了,乖巧地应:“嗯,白哥。” 李逾白一指门口:“出去,我有起床气。” 贺濂愣了愣,接着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半句废话也无转身就走。 关上门的一瞬间,房间里传来抱枕摔在门上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有什么东西碎得彻底。贺濂靠着墙壁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好险好险……” “喵——”杜甫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经过,油光水滑的大黑猫在门缝儿那里嗅了嗅,接着撩起眼皮,对着贺濂又叫了一声,好像在说他少见多怪。它在贺濂脚边蹭蹭,肚皮也翻出来,这样十成十是饿了。 贺濂俯**,将杜甫抱起来,边往楼下走边说:“你爸脾气怎么这么差?嗯?这么差的脾气,你以后好难有个温柔贤惠的后妈喽……” 大黑猫舔舔他的手指,听懂了似的,又叫一声:“喵。” 李逾白下楼时,其他人整齐地坐在餐桌边,杜甫躺在沙发上,翻着吃得圆滚滚的肚皮,看也不看他一眼,已经忘了谁才是衣食父母。 “起来了?”江逐流从厨房里走出来,系着粉红围裙,“你吃什么,中餐西餐?” 他才洗脸刷牙完毕,脑子不太清醒,张口就来:“随便。” 江逐流眨眨眼:“好啊,那你和小濂一起吃面条吧,能吃辣吗?” 嘘寒问暖的模样仿佛裴勉附体,李逾白还想嘲笑江逐流是不是一系围裙就切换了厨房人格,但他实在有点困,于是点点头,迈着沉重的步子坐进了空缺的位置里。他打了个哈欠,额头抵在桌角。 才早上七点,李逾白的记忆里,也许有整整一年他都没有这么缺觉过——侧面印证一点,他们团的确糊得没法连轴转。 顾随啃着一个苹果,他吃东西速度快,又吃得很香,常被调侃可以去做吃播。只是这会儿,那“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在李逾白耳畔,无端让他产生了幻觉。 有点头痛。 但还能忍受。 “一会儿我吃完就想去公司。”贺濂说,把一杯牛奶放在李逾白面前,“早点去问问声乐老师,感觉发声太靠前了。” “是有点儿靠前,不过还好。”顾随安慰他,啃苹果的动静停了一瞬。 “多练嘛,昨晚白哥也跟我说不要着急,可说实话还是有点儿。” 顾随笑了笑,把苹果核扔掉,又跟贺濂说了什么,李逾白已经听不清。他就这么靠着,眼睛虽然还在睁开状态,意识早就神游太空,开始连上前一天夜里没做完的梦,继续和一只兔子在复活节一起玩彩蛋…… “阿白?”裴勉推他一把,李逾白猛地一震。 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裴勉先说了句对不起,接着又问:“上回你说过的彩虹APP上我们那个小组,昨天的Vlog有讨论度吗?” 彩虹网就是李逾白平时看八卦的那个网站。 他摸出手机,经过短暂的打盹后精神清醒了不少,强迫自己恢复理智,点开界面:“应该有点讨论度,苏夙转发了都……我今天看热评,好多新粉丝还夸奖贺濂,说能够完全地融入我们,啊,找到了——” 言罢放在了桌面,李逾白有点哭笑不得。 “什么啊!”贺濂咬着筷子,“怎么都是在站CP!” 平时还理智分析着FALL发展前景和转型路线的帖子奇妙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标题,跟打了鸡血一样。 “随波逐流是真的!是真的!” “裴李又有盼头了吗,我活了” “前几天说要入贺礼CP的姐姐在哪里,你的年下小狗狗来了” “队长好理想一温柔攻” “FALL速速给我出作品我要嗑爆大乱炖!” 诸如此类。 端着面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江逐流刚好看见这一幕,他捏了把鼻子,这时倒是摆出过来人的模样:“当时我在柠檬大厂选秀的时候也这样,人气再高都没用,你得有个CP才能更火。他们说的这叫什么来着……” 顾随:“你和谁是CP?” 江逐流没理他,一锤定音:“想起来了,说‘男团不搞基,迟早变糊比’。” 李逾白:“嗯。” 他算是明白了,这些人外表光鲜亮丽,写小论文规划路线跟职业经理人没区别,敢情都是因为闲的。等组合有了点蛛丝马迹的资源,几个年轻小鲜肉同框了,互动了,眼神交汇了,就果断回归了真面目。 人类的本质是什么,是鸽子,是真香,是复读机。 都不完全。 李逾白喃喃:“我悟透了。” 身边的贺濂凑过来,咽下一口牛奶:“又悟了什么啊?” 李逾白转头,拇指轻轻地擦掉贺濂上唇糊的一圈奶渍,然后在贺濂的震惊里,眼神温柔,语调冷酷:“人类的本质是嗑CP。” 第19章 记得看我 高强度练习比没出道时来得更加迅猛,而另一边,Vlog带来的热度持续走高。 先前裴勉说着不想交给专业团队,可验收别人的剪辑成果,他也不得不由衷地再次“真香”。在拿钱恰饭的职业剪辑师面前,裴勉宛如小学生。 第二期紧跟着在次日发布,这次苏夙没再有空替他们宣传了,转发比起第一期差了不少,但评论可喜地并没有发生多大的数据变化——有人骂无聊,有人吹清唱好听,有人拍桌发问什么时候有新歌,还有更多的嗑颜嗑cp,其乐融融。 最顶上的热门评论也许道出了大部分真·路人的心声: @我都快要笑死啦:不懂为什么Vlog明明没什么新意我却看得津津有味,可能哥哥们真的太有活力,而这种天然去雕饰好久不见吧[悲伤] 李逾白不知道什么天然不天然,他只觉得快累死了。 整天重复着机械的练习,从发声到舞蹈再到表情管理。他们终于拥有了一间自己的舞蹈教室,虽然小,但很够用,偶尔别的练习生会前来,看他们的表情也不像以前一样仇视被占了出道位。 也会被恭敬地叫一声“前辈”或者“师兄”,尽管这并不让李逾白挂心。 但贺濂挺高兴的。 休息的时候都停不下来哼着口水歌。 贺濂高兴,李逾白也高兴——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在傻乐什么,也许贺濂天生有好情绪感染到其他人的超能力呢? 期间和TSU打了几次照面,对方没之前的剑拔弩张了。严颜还是一副傲得不行的样子,可听说自从楚寻常离职,他们被分到了一个新人经纪那边,尽管对方曾经做过当红歌手顾旻的助理,业务却没之前优秀。 资源受了影响,TSU内部抱怨迭起,生怕便宜了FALL。 可惜FALL本团并不知道这些。 值得一提的是,第一期里的杜甫出镜后,陈戈敏锐捕捉到云吸猫爱好者的心态,异想天开地给杜甫开了个微博,账号交给了李逾白管,不管他极力反对。 事实证明,发的第一张“自拍”加简单的文案“喵”就吸引了众多猫性恋。李逾白看着堪比小网红微博数据的转赞评,终于承认:杜甫胖了点丑了点,可眉宇之间谁都看不起的霸气还是挺多人买单的。 然后他买了个猫包,去公司也时常把猫带着了。 他们练舞,杜甫负责监督。 他们吃饭,杜甫在旁边等待加餐。 他们休息的时候,杜甫简直成了解压利器,一身手感极好的肥膘被捏圆搓扁。每当这时,它看上去苦大仇深,宛如被讨薪的包工头。 柬埔寨Vlog发送完毕的最后一天,FALL上了热搜。 用陈戈的话说,“每次想给你们买热搜的时候话题它自己就上去了,秦总不知道多喜欢你们,老给他省钱,这么客气呀。” 倒不是他们给力,李逾白看完第三期剪辑,觉得这个不上热门都难。 日出,团魂,热气球。 深夜安营扎寨后的篝火啤酒,海滩上模糊的电影与椰子林。 李逾白与贺濂、顾随和江逐流谈心的内容没有被拍进去,但隐隐绰绰的轮廓已经足够令人浮想联翩。再加上那句意味深长的“小树林偷情”,几个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实在很有高中男同学放课后的感觉。 天不亮就徒步爬山,最终在热气球上迎着朝阳初起,相互剖白,正是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时候,镜头从波光粼粼的大海一转,又到了购物点—— 喜剧效果是有的,尤其配上他们的五脸懵逼。 在此戛然而止。 留给观众讨论的余地许多,比如顾随的钢琴,李逾白那句话到底指的什么,贺濂像个追星迷弟,裴勉表现出的全局掌控力,江逐流沉默是金埋头苦干…… 某种程度上是对自己的颠覆,也对过去的颠覆,全程都没有化妆,因为笑容而闪闪发光的年轻面庞不同于记忆中的样子了,这变化让老粉丝都有一点不知所措。评论所说的“清水出芙蓉”或许并不非常贴切,仍能看出殷殷的期盼。 热度高居不下,有追星大号的功劳,有陈戈暗箱操作,但是…… 和以前的感觉不一样了,全是因为自己。 你看,我是主角了。 “现在是……”李逾白调整镜头,看了眼手表,“下午四点钟,持续在公司练舞的第七天,不出意外的话等一会儿应该要录一个练习室版,对,新歌。” 他把手机递给黄小果,准备拍摄一周一次的团队Vlog。 这是最近定下来的新规矩。陈戈认为以前的团综不必再录,专程开了一个微博置顶(因为FALL目前没有需要置顶的资源),让粉丝在评论区提名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再每周从中筛选出一个值得拍摄的主题。 迫在眉睫的事除了新歌不作他想,于是第一期的Vlog就定位了练习日常。 黄小果握拳:“哥加油,我会把你拍帅一点的!” 李逾白用尽全力才忍住了不朝她翻白眼。 新来的助理——是的,他们终于有钱请助理了——之前在和裴勉合作的剪辑团队工作,目前一起工作第三天。 姑娘刚刚大学毕业,团队里只有李逾白和裴勉比她年纪大,其余三个都尊称一声“姐”。黄小果不知是心灵鸡汤读多了,还是修炼过类似《如何凝聚一个团队》的地摊文学,每天元气满满,恨不得把他们抓着一起喊: “我能行!我可以!我是最棒的!” 并且每次进行工作都会在旁边热情呐喊,加油助威,好像他们是运动健儿。 所以也有可能是运动番看多了,自我代入日漫的社团女经理。 刚开始李逾白有点受不了,事到如今已经学会了无视,只是偶尔仍觉得肉麻。可小姑娘全心全意为他们好,他实在不该、也说不出重话。 练习室版的舞蹈练习很顺利,新单曲的名字也定下来了,就叫《Cynics》。 李逾白很喜欢这个名字,符合他们现在的心情。 怀疑过去,颠覆从前。 有点悲观,有点愤世嫉俗。节奏欢快地在怨怼,宣泄,歌词乱七八糟,梦想浅薄而微小,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依然在往前走。 最后一个动作里,他与贺濂对视着。 练过千百回,本来应该习以为常。但这天,大约因为知道镜头在旁边忠实记录了一切,李逾白忽然在最后一刻垂下了眼,没看贺濂。 耳根又开始发热了,他重新站好,把掉到前额的汗湿的刘海捋开。 “你刚才怎么不看我啊?”贺濂大大咧咧地靠过来,两只手抱住李逾白,下巴也搁在他肩膀上,像只树袋熊,声音透出一点委屈。 李逾白装傻,带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嗯?我没看你吗?” 贺濂笃定地说:“没看。” 李逾白抓住他的两只爪子把人掀开了:“那一定是你今天不够帅,吸引不住我的眼睛……刚跳完舞浑身是汗,麻烦离我远一点。” “我不。”贺濂又抱过来,在李逾白再次让他滚之前堵住他的话,“白哥,你有时候给我感觉特别像我哥。” 李逾白眼神闪烁:“你有哥哥?” 贺濂摇头:“没有,但我一直想要哥哥,你特别像我小时候……想的那种哥哥。” 李逾白差点笑出声,他没多问贺濂什么,任由他保持这个姿势,拖着人走两步去拿水,自己喝了一口顺手塞给贺濂。对方终于放开他,拿着李逾白喝过的水瓶,很不在意似的咕咚咕咚,一直喝掉小半瓶。 “小时候我长不高,很多男生不带我玩,还老找我要钱。”贺濂说着,拧上瓶盖,竟然能心平气和,“那时想如果有个高年级的哥哥就好了,我一定听他的话。” “你也没有很听我话。”李逾白拆穿他。 “我只想被宠着嘛。”贺濂说得毫不脸红,他见李逾白若有所思,想起最初来到宿舍时他的一点怅惘,问道,“白哥你是不是有个弟弟?” 李逾白一点停顿都没有:“对,我叫李逾白,他叫李欲燃,对仗工整。” 贺濂:“真的假的啊?” 李逾白点点头:“真的。” 贺濂仔细观察了会儿,他左边的单眼皮里藏着笑意,立刻懂了:“骗我吧?” “没骗你,但不叫欲燃,叫李山青。”李逾白拉伸着大腿前侧,好像这样就能掩饰他提到李山青时的不自然,却又并不想沉默,“他很……很聪明,比我厉害许多,从小到大各种比赛拿的奖状能糊满三面墙。” “哇——”贺濂先给他捧场,又自夸道,“我也拿过不少奖杯。” “那不一样。他每次拿完奖都会特别鄙视地看着我,不说话,但表情就像在说‘我怎么有你这个废物哥哥’,很幼稚。”李逾白说完笑了笑。 贺濂:“那你别给他当哥哥了。” 李逾白绷直了腿,伸一个懒腰:“对啊,所以这不是来给你……你们当哥了么?” 贺濂小声嘀咕什么,李逾白没听清。但他来不及问了,黄小果捧着手机招呼大家,要给他们拍几张照片好发微博。 “再录一遍我们挑更好的那一版准备明天发啦!”黄小果传达陈戈的指示。 “啊……又跳!” “打起精神,不要嚎啦,哥哥弟弟们最棒了,快点开始——” 站位时,李逾白揉了揉有点酸痛的手腕。视线里出现一只手,腕骨戴着一串佛珠和一根黑色皮质手绳,指尖微曲,在他小臂内侧弹了一下。 李逾白小声问:“怎么?” 贺濂的右眼飞快地眨了眨:“白哥,一会儿记得看我。” 第20章 他在录音棚竟然 《Cynics》的练习室版一经发布,热度宛如坐了火箭。 在这个过程中不得不承认,他们其实占了TSU不少便宜。 两个男团到底同属一个公司,光华目前只有FALL和TSU算得上正常营业,内部资源一旦倾斜,首选就是给了对家。其次,都是被楚寻常抛弃的难兄难弟,陈戈比起TSU的新人经纪明显更加专业。 娱乐圈更新换代最快的就是年轻偶像,也许严颜他们也没能料到放狠话说要超越TSU的、糊到濒临解散的团体,竟然真能够不同姿势疯狂刷存在感——各大平台的讨论量直线上升,CP单人和团都得到了偏爱。 尽管目前还没有接到有含金量的代言或广告,官方Vlog的播放量与讨论热度,杜甫这只小猫咪带来的衍生效应,都在悄无声息影响资源分配。 而FALL和它傻白甜的成员们一无所知。 只在为即将录制的正式版新曲发愁。 李逾白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拿一张白纸扇着风,不时哼两句《Cynics》的旋律,在脑海中回放动作。 这首歌有一点点先锋,写的青年期的迷茫和失落,比起男团惯有的情歌,字里行间透出的叛逆不太像为他们量身打造,但又阴差阳错地合适了。 不指望《Cynics》火到大街小巷,更重要是这首歌能表达他们的态度。 李逾白想,看向角落里正抱着猫揉来揉去的贺濂。 他最近越来越喜欢看贺濂了。 帅哥谁不喜欢看呢,关键在于他不能但凡同框就光明正大地看。 精于吃瓜的李逾白心里明镜似的,最近彩虹最著名的八卦小组里舞他和贺濂的CP太疯,Vlog放送完毕,星星之火一路蔓延到微博段子、B站视频和L站的同人产出,隐约有和随波逐流分庭抗礼的气势。 李逾白不是很想要这个气势,炒CP也不是他的本意。 大约觉得他跟贺濂比跟裴勉更适合拉郎配,一群小姑娘们恨不得抠着一帧一帧的画面看,从眼神、肢体接触分析到他们到底睡了几次——李逾白心理阴影很大,短期内睡觉都要把门反锁。 后来贺濂没再提过CP的事,八成三分钟热度忘了,每天依然傻乐。但适应了环境后,他不再三两天地黏着李逾白,好像更喜欢那只猫。 原本是好事,李逾白却莫名有点不爽。 贺濂不往上贴,别的成员察觉不到他的失落。于是他只能在这种时候,没有镜头也没有刻意的摆拍,才敢看向贺濂。 怎么又去把杜甫顶头上了? 李逾白捂脸,这孩子该不会真的脑子有点问题吧。 “大家别瘫着啦,快起来,准备去录音棚了!今天录正式版,可不能像上次那样小打小闹哦——”黄小果双手放在嘴边吼。 这一嗓子让李逾白如梦初醒,他收回目光,双手插兜慢吞吞地站起来,吹了个口哨。吃里扒外的大黑猫挣扎一下,灵活地从贺濂怀里跳出来。 李逾白抱起它放进猫包递给黄小果,摸摸杜甫的脑袋:“爸爸去录歌了,你和小果阿姨玩一会儿,晚点咱们回家吃罐头。” 黄小果很不满:“白哥,我怎么就阿姨了?” “叫你姐姐不就差辈分了吗?”李逾白远远地回了一句。 光华娱乐的录音棚和经纪公司并不在同一个地方,因为是母公司自己的产业,不必去外面租顶级设备,省却不少麻烦——只一点不好,要排队。 所以他们练习室版配的BGM都是随便录的版本。 录音棚位于静安的别墅区附近,外表看上去平凡无奇,内中却大有玄机。 “这边刚弄好没多久,只有咱们内部的才可以来用……Neumann U87,这个麦一会儿你们尽管体验!三千多刀往上呢……”陈戈带着蜜汁自豪滔滔不绝,余光瞥见顾随想去摸,连忙制止,“别碰!那玩意儿磕坏了卖了你都赔不起!” “陈哥我录歌好多次了,不可能碰坏。”顾随无奈地说。 “还是凡事小心为上。”陈戈说,向他们介绍这间录音棚的前世今生,“顾旻最后一张专辑就是在这儿录的,现在负责的除了Johnny还有一个人,这次他和他的团队来帮你们录歌……啊,来了。” 他话音未落,面前厚重的门开了,高挑的青年和陈戈一握手,客气地说:“好久不见。” “最近忙死了吧?”陈戈拍拍他的手,向几个人介绍,“旬肇宁,伯克利进修回国的高材生,顾旻专辑《南飞》的制作人。” 青年长着一张英俊得近乎锐利的脸,月牙眼,笑起来又不那么冷了:“陈哥夸得太过了,运气好而已——给你们用的设备都准备好了,跟我来。” 以前录歌经历过差不多的步骤,可那个电容麦似乎昭示着哪里不同。 大约价格问题。 李逾白“嗯嗯”“啊啊”了几声,先开嗓,看贺濂还愣在原地,十分不刻意地蹭过去,脚尖踢一踢贺濂的黑红AJ:“紧张?” “嗯。”贺濂鼻子里应了声,有点发抖,“我没进过这么好的录音棚。” 突然起了安慰他的心思,李逾白不动声色地压下唇角笑意:“你唱挺好的,顾随说你比裴勉都好,别担心。” 就不能自己夸一句吗,贺濂手指飞快地蹭了把下巴:“我就是……怕高不上去,破音。” 李逾白:“那不能,你要破音了我们都得重来。” 贺濂歪过头看他。 李逾白捏了把贺濂的耳朵:“不能害我重来太多次啊,我还要喂猫。” “你刚踩我鞋了。”贺濂说。 “踩回来啊。”李逾白伸脚在他面前,“两百块一双,随便踩。” “算了。”贺濂笑着推了他一下。 也许因为在这之前的插科打诨,第一遍录歌还算顺利。 录完后给他们放了一遍,顾随摘下耳机出门,想找录音师沟通,他说有几个地方没录好要重来。录音师是个年轻女孩儿,黑长直,表情很酷。 顾随站在门口打了个手势:“姐,能重新录一遍吗?” “行。”女孩儿答应得很爽快,回去调设备,没半句废话。 “主唱对自己要求好严格。”见他回来,裴勉开了个玩笑,但不是敷衍,应和着也戴上耳机,“是不是我和你唱的那段不对?” 顾随点点头:“我刚听了一遍,这个麦录出来人声效果特别好。第一次的低音有个转音没处理好,可能是嗓子没开,我觉得有点儿黏着,就想多录几版来比较一下……你们不觉得听着特别暖吗?” 贺濂挠了下头发,贴着李逾白的耳朵悄声说:“我觉得差不多。” 李逾白表情严肃地配合他:“我也。” 江逐流小声提醒:“录音已经开了。” 两个人立刻眼观鼻鼻观口地站好,李逾白挪了下耳机。余光瞥见贺濂的侧脸,录音室内灯光并不明亮,他的眼睛淹没在刘海的细碎阴影中,嘴唇微微撅着。 可爱中带着倔强。 李逾白慌忙收回视线,盯着面前的歌谱。 鼓点冲击,接着是贝斯,低低沉沉地袭击耳膜,吉他在这时参与进来,风铃一声清脆的响,接着有人声插入,与键盘融为一体。 记忆出现混乱了。 酒吧里灯红酒绿的迷离光线从识海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像水一样漫过他的全身,喉咙猛地被掐住。耳边噪音不断,贝斯越来越沉…… “阿白,你要不跟我们混算啦?” “别开玩笑了,人家以后要当科学家——” “哈哈真的假的?” “没有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我还是比较喜欢这里。” 可喜欢的是什么呢?反复萦绕的德文歌词,伴着节奏分明却令人喘不过气的低音提琴,喝酒喝到一半就跳上台词嚎几句的放肆? 都不太对劲。 既然快乐,为什么完全不想去继续这样的生活? 我想要的在那个酒吧里得不到。 李逾白猛地醒了。 只有更大的,更自由的,更宽阔的舞台。 弹拙劣的吉他,唱不知所谓的歌词,听着台下的山呼海啸。他是个庸俗的人,有着庸俗的表演欲望,并在刚开始踏入光华时,将其视为梦的彼端。 鼓点渐渐缓和了。 第一句是贺濂唱的,他声音偏低,又带着点清爽的少年感,其实挺特别。恰如其分挽回了过分游离的思绪,李逾白为之一愣。 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这些事而天马行空地在不该想的时候总是纠结。 一直以为自己找到了平衡点,无所谓地,安之若素地旁观。 直到没有退路,再回去过平凡的一生。 宣告失败。 贺濂打破了这个平衡。 他的部分接在贺濂的后面,李逾白措手不及,进得晚了一拍——伴奏立刻停了,黑长直的录音师从镜子后面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要不要重来。 “重来吧。”李逾白主动承认错误,“不好意思,刚才慢了一点。” “想什么去了啊?”裴勉笑着捏一捏他的后颈。 李逾白耸起肩膀,不好意思地笑笑。 第二遍录音因为注意力专注,效果似乎要好些。录音师姑娘给他们听了遍效果,恰好旬肇宁也来了,提几个专业建议后又把有些小瑕疵的地方多录了几次。 接下来就是和声的录制,渐入佳境,再加上在公司提前训练过,状态非常好。 “我发现阿白和小濂的声音特别合啊。”旬肇宁摘下耳机,在一张纸上做了几个标记,抬起头同他们说笑,“我听你们之前的歌,本来阿白声音在团里是比较低的,唱高音的歌他一个人垫着就有点空,小濂一来,两个人就有力量多了。” 因为这话,李逾白眉心微皱:“是吗?” 贺濂倒是没想那么多:“是夸我和白哥绝配吗?” 旬肇宁笑意更深:“差不多吧,小江和顾随的高音也很漂亮,你们音域还不错啊,而且这首歌还挺适合你们的,效果一定很好。” “我们这是背水一战了。”裴勉看向几个人,“是吧?” 他们声音不齐地说“对啊”“哪有”,李逾白摘下银边眼镜放进包里,按着自己的鼻梁。身边有人戳了下他的胳膊,他不耐烦地转头。 贺濂拿着手机:“你想喝奶茶吗?我请你们喝奶茶。” 李逾白:“……不了。” 贺濂没听见似的:“多肉葡萄吧要不,我喜欢喝这个,你爱吃葡萄吗?” 李逾白看着他幸福地加购物车,欲言又止。正这时候,其他三个人脑袋也凑过来,听说贺濂要请客,立刻加入了挑选队伍,非要把他痛宰一顿。 于是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李逾白在他输入宿舍地址后,又摸了把贺濂的头发。 很软,像云一样。 从卡壳开始围绕他的莫名郁闷忽然“嘭”地一声,炸开了,接着灰飞烟灭。 结果比奶茶先到宿舍的是陈戈,一脸严肃地抱着肥猫,宣布:“好消息和坏消息。” 贺濂说:“先听好的。” 陈戈:“有一个广告拍摄找上你们了,下周三。” 裴勉皱皱眉:“坏的呢?” 陈戈:“……这个和TSU是一起的。” 第21章 黑莲花登场 拍摄现场,狭路相逢。 严颜领衔的TSU四人组一鞠躬:“前辈们好!” 裴勉带着五个人一起受宠若惊:“不用客气!” 他的示好并没有得到严颜的笑脸,此人傲气久了,头一回在FALL面前低头,不得不装出后辈的乖巧模样,听了这句话再也忍不住,鼻子里哼了一声。 但师弟团总不是都像严颜那样子,娃娃脸的唐早抠了哈脑壳出来打圆场:“裴哥哪里的话呀,应该的,我们是后辈……你们出道那么久了,平时也很难有机会合作呀,这次总算可以一起拍广告了!” 语气兴奋雀跃,表情天真无辜,只是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又是出道久,又是难合作,这不拐着弯儿地内涵他们糊透地心、无法和宇宙天团争辉吗? 李逾白搓了把脸,心想如果严颜的刺都长在外面,这位也许就是软刀子捅人的好手。 不怎么好惹。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江逐流脸色明显沉了下去。他的情绪向来不算内敛,好在旁边顾随挡了一下,否则说不定被片场工作人员看见,改天又爆料给营销号带一波节奏,说光华内讧,师兄弟不和,诱发粉丝撕逼。 说来也神奇,FALL的粉丝以前比偶像还佛系,最近注入新鲜血液的缘故,带来了一批事业心极强的女孩,没事就到处撩闲,加入“光华倒闭”的呐喊队伍。 李逾白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却又不得不换个思维去想。 现在他们好歹是有东西可以撕,总比任人宰割的好。但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不论CP分析还是粉丝撕逼,李逾白总觉得尴尬得很。 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刚好专心事业。 陈戈后知后觉地赶到,在中间三言两语安抚了双方的火药味儿。TSU的经纪人不在,只有两个小助理,又是拿冰水又是拍花絮,专业素养极强。 李逾白看了眼抱着杜甫坐在远处拍小视频的黄小果,总觉得有点被比下去了。 广告是个运动饮料,听说品牌商先指定了TSU来拍,可最近FALL俨然有点风头超过对方的意思,价位更加低一些——前者人气高,后者新流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于是品牌方开始选择恐惧。 后来不知智囊团的哪位出主意,师兄弟一起来拍,FALL不会放过目前的资源,而TSU更不可能拱手让人,说什么都要争口气。 价格好看,阵容有噱头,品牌方也美滋滋。 难受的只有他们两个对家,为了赚钱握手言和。 棚内拍摄两个场景,广告别出心裁地分为了2v2沙滩排球和3v3篮球场两支广告,而人员是两个团混搭——李逾白听到这个策划案的时候都惊呆了。 而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李逾白被黄小果塞一套衣服推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拥挤,他和贺濂共用一间。 李逾白把针织衫脱了,静电兜头擦出一串炸毛,他随手揉一揉,先穿件黑色T再拿过篮球背心套上。动作是行云流水,全程背对着贺濂,李逾白嘴却没停:“这广告商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会儿打球打着打着就开始打人了。” “别瞎说。”贺濂把裤子拽下来,“勉哥和小随去拍沙排那边,没问题的。” “我说他俩了吗,是担心江逐流呢……嘶,你干什么?”察觉到后腰被什么碰了一下,李逾白扭过身,正好对上贺濂穿裤子。 后背光着,莫名就让他难堪起来。 虽然大家都是男的,生活所迫挤在一起换衣服,与为了早点下游泳池和同学共用更衣室争分夺秒没什么本质区别,李逾白却不自觉地往前挪了两步,错开能与贺濂有任何肢体接触的地方。 并暗自庆幸这地方没有变态到四面都是镜子,否则眼睛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我衣服呢?”贺濂的声音闷沉沉地传来。 李逾白余光瞥见凳子上的一团篮球背心,抽出来扔在了他头上,贺濂“哎呀”一声,又悉悉索索地换,抱怨了句好冷。 也不知道隔音好不好。 奇怪我为什么要操心隔音。 走廊上有没有监控? 这在CP粉眼中可能就是更衣室PLAY吧…… 快停下你的糟糕脑洞! 李逾白捏了把鼻尖,尽量事不关己说:“这天已经在回暖了。” 贺濂:“靠,你们南方没暖气好不好!” 说话间他已经把衣服换了,胡乱踩在篮球鞋里,抢先一步开了更衣室的门。李逾白抱起衣服跟在贺濂身后走出门,隔壁唐早和严颜刚好也出来。 原本还算宽阔的过道突然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的门就在咫尺,谁也不肯先让。 贺濂少年心气,之前碍于工作人员在没有任何发作,私下遇见,十分记仇,横在走廊中间不动,把对面两个师弟团的当透明人。 这不大好,李逾白看严颜越来越压不住的火,连忙拉了他一把,朝那两个人笑笑:“你们先去吧,咱们不急。” “谢谢师兄。”唐早连忙推严颜一把,两人前后脚走了。 门开了又关上,贺濂扭过头,表情很是不忿。不等他发问,李逾白把外套罩在贺濂头上,抓着他往外走,一边自行解释:“等逐流出来,他和唐早碰见了那才是应了你的话——没打球,先打人。” 贺濂模糊的声音传来:“为什么啊?” 李逾白大言不惭:“不为什么,快去化妆。” 广告分两个棚,互相挨得很近。由于人数不能完全对半分,身为TSU的队长兼门面,严颜先去和裴勉他们拍了沙排的镜头,随后再是这边的篮球。 于是这样的冲突之下,他们不得不稍微等严颜。李逾白觉得坐着无聊,借口熟悉场地,先拿了篮球招呼贺濂去蹦一蹦。 贺濂心思单纯,有的时候表现强势说一不二,但对着自己的提议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这是因为什么,现在的李逾白并不敢想,他被小组里的分析塞满大脑,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和贺濂友谊的小船就此消失在波涛之中。 进第三个球时,化好妆的江逐流坐到了场边,手在长凳边沿摩挲。 顾随不在,队友又打球,他看着话比平时少了一倍,也没有那么开朗的模样。李逾白余光瞥见,正打算叫江逐流过来,那边候场的唐早却先动了。 一瓶饮料递到江逐流眼皮底下。 他转开目光,唐早笑得挑不出一点毛病,客客气气地说:“聊几句?” “有什么好聊的吗?”江逐流没有接他的饮料。 “很多啊。”唐早拿回去,自己拧开瓶盖儿喝了口,“比如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也来了光华吗?本来当时我应该比你早出道的。” 江逐流“嗯”了声:“和我没关系。” 唐早无视他的敷衍似的,继续说着:“确实和你没关系,你也别指望我说因为你才来的。不过光华这么好一家公司,他们要签人,我当然不拒绝——当时那个团,说到这儿,我就得表扬你眼光好,早早被淘汰了,没落进出道位里。” 前几年的经历被拿出来讲,江逐流还可以做到心平气和:“是吗?” “逐流哥,你真变了不少啊,是装的还是真的?”唐早歪着头看他,“以前你可没那么好的脾气,大家住在一起,三两句不对盘,你……” “我没空听你叙旧。”江逐流打断他。 “行,那我听你。”唐早宽容地靠在墙壁上,装作没事地看向场中的李逾白。 江逐流硬邦邦地说:“没得聊。” TSU另一个分在篮球组的成员路过,朝唐早露出疑惑的眼神,他摆摆手,示意对方去另一边先休息,站起身:“那好吧,我本来还想和你多说说话,机会难得,你在公司老装作不认识我——啊对了,阿姨叔叔还好吗?” 先前还没有任何表示,这句一入耳,江逐流猛地抬起头。 不愉快的回忆涌上心头,他表情像能吃人。 唐早却根本不怕他,继续说:“别误会,这不是朋友之间很常见的问候吗?难道你现在的朋友都不知道吗?还以为你什么都跟顾随说,毕竟你们俩……想也知道嘛。” “在我揍你之前赶紧滚。”江逐流咬牙切齿。 唐早靠近他一步:“你是不是特别怕别人知道家里的那些情况?光鲜亮丽的大帅哥江逐流,把自己的亲爹送进了拘留所……” “唐早!” “我只是想问问你呀,你说哪家营销号比较喜欢这种新闻——” 他一把揪住唐早的衣领,握紧的拳头猛地挥去! 中途突然被一只手拦住了。 “怎么回事?”贺濂皱着眉问。 李逾白紧随其后,他按住唐早的肩膀往后拨了些,巧妙地插进唐早与江逐流中间,隔开视觉上的任何借位可能。 语气尽量欢快,李逾白却并不敢完全放松:“怎么说着说着都站起来了?” 那人从李逾白肩膀后戏谑地朝他笑。 视线的边界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因为队友的插手,江逐流烧到头顶的热血就这么冷却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收回手,看也不看唐早一眼,往旁边走了两步重新坐回了长凳上,用一张毛巾遮住了脸。 李逾白使了个眼色,贺濂点点头,朝江逐流走过去。 他则看向唐早与另一个TSU的成员:“不好意思,逐流就是比较容易冲动,可能大家言语间没注意吧……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没事儿,江逐流急性子,大咧咧的说话又不过脑。”另个成员笑了一声。 李逾白皱起眉,总觉得不太对劲, 而另一边,贺濂坐下来,试探着摸了把江逐流的肩膀。感觉到他并不抗拒,贺濂才轻声发问:“刚才怎么回事,他们骂你了?” “你都不先问我的吗,万一是我非要揍他一顿呢?”江逐流拿下毛巾,脸色已经完全平复,看不出情绪起落,但绷紧的嘴角和微红的眼睛仍能看出他有些失控。 贺濂夸张地握住他的肩膀晃:“大哥你清醒一点,我们才是一伙的啊!别说你理亏,就算真的是你无理取闹,我也必然站在这边指鹿为马,替你把错的说成对的,保证洗成一朵出淤泥不染小白莲——” 江逐流轻轻一笑,微挑的眼角有了飞扬神采。 贺濂戏瘾见好就收,双手规矩放在了膝盖上面,拿肩膀碰碰江逐流:“不过说真的,你刚才为什么突然上头?开始那个唐早阴阳怪气,你也没干什么啊。” 江逐流摇头:“一点点小事。” 贺濂:“不能吧,你是不是和唐早以前就认识?结了梁子?” 江逐流不说话。 贺濂清了清嗓子:“不想说,那我去问小随了……” “我们两个以前都参加过柠檬练习生。”江逐流平淡地提起,目光有意无意往唐早那边扫了一下,“他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小的,那会儿和他关系还好,遇到了就顺便照顾下。我那时没心思提防别人。” “怪不得你第三期就淘汰了。”贺濂说。 “滚蛋。”江逐流推搡他一把,“其实当时……” “小帅哥们都过来集合啦!” 导演打断了他们角落中的难得交流,贺濂抬头一看,严颜结束隔壁棚自己部分的拍摄已经回到这边。他不好再拉着江逐流八卦人家以前的家长里短,只得同江逐流一起过去。目光接触到唐早,对方竟还朝他笑笑。 小风波很快被他们遗忘,连李逾白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后期的拍摄中,唐早与江逐流仿佛没有发生过冲突,连NG也很少。 哪知收工后,正有一场腥风血雨。 第22章 大不了退队 李逾白右眼跳个不停,他不得不把额头抵在贺濂肩膀上。正打游戏的青年动作顿了一拍,操作没有停下,却朝他这边偏脸:“怎么了?” “我有点心慌。”李逾白说。 “啊?” “心慌,难受。” 拍摄进行得还算顺利,结束后告别TSU和广告合作方的相关人员,下班时有比预想中多的粉丝守在保姆车周围拍照,关切地喊着哥哥辛苦了,一切都那么正常。 但踏上保姆车往回走,可能车太颠簸,李逾白胸口钝痛,渐渐地感觉偶尔呼吸困难。等过了两个红绿灯,彻底受不了。 贺濂放下手机,坐直了让他靠得更舒服:“那你睡一会儿。” 平时李逾白绝不肯让他觉得自己脆弱,要不是太难受,他也不会半个字都不发直接靠着贺濂。闭上眼,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坐在后排的江逐流和顾随正在小声地聊天,听不太清内容,车厢内特有的皮革味令人作呕,反胃更甚。 李逾白皱起眉,无论如何睡不着。 在这时有人握住他的手,掰开纠结的手指,轻轻地挠了一下他的掌心。 李逾白睁开眼,覆盖他的五根修长手指骨节分明,凸出的腕骨上带着一串佛珠,颗颗圆润,刻着复杂的文字。 “睡不着吗,是不是今天棚里太闷,出来又晕车了?”贺濂拉过背包,翻了一通后拿了支藿香正气出来,“你喝点这个,会好一些。” 李逾白咬住吸管,哭笑不得地说:“随身带它你也是……” “嘭。” 急刹车。 他额头猛地撞上前排,积攒的不安瞬间放大,反手狠狠地握住了贺濂。前排安稳趴着的杜甫突然一声惨叫,飞快地跳过座椅,钻进李逾白怀里发抖。 剧烈的反应让贺濂也紧张地提高了声音:“怎么回事?” 副驾上的黄小果示意停车,她训练有素地解开安全带,关上车门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去。李逾白摇下车窗往后看,背心发热,出了点冷汗,他有一瞬间喘不上气,紧紧地抓着贺濂抱着猫,心跳快极了。 “白哥,你手好冷啊。”贺濂说着也朝窗外看,大声地问,“怎么了吗?” 被旁边车上的几个小女生尖叫吓了一跳,贺濂连忙关上了窗。 前面的司机估计明白过来了情况,不快地说:“你们那些粉丝追车呗,这场面我见多了……没事儿,应该就蹭了一下。” 黄小果打完电话,打开车门重新坐回副驾:“一会儿交警来拍个照就可以走了,你们别紧张,回头队长发个微博提醒大家以后不要追车了。” 刚睡醒的裴勉揉揉眼:“等回去再发吧。” 黄小果说好,奇怪地转过身:“白哥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被吓到吗?要不要喝水?” “没事。”李逾白总算缓过了气,他朝后排看了看,江逐流和顾随都是一脸平静,顾随甚至还带着笑意,缓和气氛说还没遇到过这种事。 可能是他想多了,应激反应作祟。 李逾白抽回一直抓着贺濂的手,余光瞥见被他攥出的红痕。 正想问候一句疼不疼,黄小果的手机铃声响起,夸张地打破了车厢中的沉默:“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贺濂:“姐,求你了,换个铃声好吗?” 黄小果白他一眼:“这是玄学,给你们转运的。哎,陈哥电话……您好?” 那边着话,李逾白看向黄小果,她起先只皱起了眉,而后一张小脸越听越阴云密布,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一边却应着:“嗯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陈哥,我这边和他们确认一下……嗯,您放心,不会说出去的。麻烦您……” 电话被挂断,李逾白敏感地问:“车祸被传到微博了?” “不是。”黄小果霸气地一挥手示意他俩分开,从缝隙里指向后排缩着的三个人,“江逐流,你今天是不是跟TSU发生冲突了?” 江逐流还没反应过来,贺濂抢先道:“姐,是这样,今天那个唐早——” 黄小果示意他闭嘴:“我没问你,江逐流你打人了没有?” 江逐流意识到事情严重,矢口否认:“没有。” 贺濂补充:“他是想打来着,但是拳头都还没落下去就被我和白哥拦住了……” 李逾白不忍直视地扭过脸,偏偏黄小果认定了他才比较公正,转向李逾白又问了一次,他只得硬着头皮说:“当时我和小濂在打球玩,还没开始拍,看见逐流和唐早说话,一开始也没在意……毕竟他们以前认识嘛,又是同公司。” “……行,然后呢?” “觉得气氛有点不对,想说过去看看,唐早一直在说,逐流没理他。本来以为就这样了,逐流突然暴起要打人,小濂就拦住他了。”李逾白说完,看向江逐流。 “我没动手。”江逐流皱眉说。 黄小果沉默片刻:“现在已经不是你动不动手的问题了,刚才陈哥电话里说,有片场工作人员爆料,两边团体成员在拍摄间隙起了冲突,你把唐早打了——彻底坐实TSU和FALL同公司完全不合的传闻。” 江逐流:“可是……” 黄小果:“陈哥动了关系叫人把帖子删了,但截图多半晚点也会传出来,他说想办法压下去,现在联系TSU的经纪人那边。剩下的我们回公司再说。” 这时交警也来了,司机下车处理了下状况后重新启程。 不同于先前一派轻松和谐,这会儿除了李逾白,其他几人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沉重,而他终于呼吸顺畅,莫名感觉劫后余生。 他把猫放到贺濂膝盖上,对方疑惑地看过来。 李逾白不说话,捏着杜甫的爪子,按了下贺濂的大腿。 贺濂笑笑,小声说:“别闹了。” 阴云不因为李逾白的心情而消散,回到公司后,直接演变成了入春后的第一场狂风暴雨。 落地玻璃窗被拍打作响,清脆而有节奏感。李逾白装作专心致志地抠光滑镜面,耳朵高高地竖起来偷听,眼观六路掌控全局。 门口,裴勉正在发微博叫粉丝以后不要再追车,贺濂跟在他旁边看。 黄小果抱着猫,不停打电话,捂着听筒,生怕漏出什么不该有的声音。 而最靠近他的练舞室中间,江逐流坐在地板上垂着头,快一米九的大男生像只委屈的小狗,顾随陪着他,一起被微胖的阴影笼罩。 微胖本人正站在他们正前方,口水乱飞,大喷特喷: “打架?!以前楚寻常没告诉过你这是绝对、绝对不可以的事吗?仅次于恋爱的偶像失格,还是和同公司的师弟!江逐流,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能理解你日常口嗨一下,就当缓解压力了,但打架!你疯了吗?! “唐早说什么了你又不肯讲,我拿什么理由给你洗?!现在黑你们的营销号简直乐疯了,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微博是删了,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你别以为这事儿到此为止,TSU比咱们红——我估计现在彩虹八卦组的讨论贴已经满页了,是不是啊李逾白?!” 突然无辜被点名,李逾白脑子都没转过弯:“啊?” 陈戈没理会他,见江逐流低头不语,心里的火宣泄一通后冷静些,切换了苦口婆心模式:“小江,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这样。你一定有苦衷的对不对?跟我解释一下,唐早那孩子到底怎么你了,我也好帮你想办法……” “不用了陈哥,他没怎么我,是我冲动了。”江逐流闷声说。 陈戈听了这话被堵死后文,差点当场心肌梗塞。他强迫自己喝了口水,来回踱步一圈,几乎破罐破摔了:“那你说怎么办?” 江逐流迷茫地抬起头。 陈戈:“你还要在演艺圈混,对吧?” 江逐流:“……” 顾随皱着眉,险些破音:“陈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事业一度跌到谷底,那时小江怎么想的?我不太清楚,可也听到了一些。”陈戈变了个人似的,“一个月不到,你们就从没有丝毫讨论度到了现在这样,和TSU一起拍广告,后续还有好几个代言我在谈……你现在出这事,会对团队造成什么影响想过吗?” “我可以退出。”江逐流说。 陈戈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八度:“你他妈说什么?!” 江逐流异常平静地重复:“如果对团队造成了影响,你认为我不适合继续待下去,我可以退出这个组合。” “哥你疯了?”顾随拉住他的胳膊,本来就大的眼睛瞪起来,样子有点吓人。 “我考虑一路了。” “你意思是我打算把你推出去背锅,逼你退出?!”陈戈几乎怒了,“江逐流,我当时跟你说了什么,我有多看好你,你他妈的——” 门口的贺濂和裴勉齐齐转过头。 裴勉端着手机:“……陈哥,你们说什么,谁要退出?” 气氛蓦地紧张冷凝,甚至超过他们与TSU的冲突。 离得最近的李逾白停止抠镜子,平和地无痕插入话题:“我当时在的,其实真没那么严重,要不我们找一下唐早……” “工作人员为什么会爆料?”顾随站起身。 陈戈满眼血丝看向他。 顾随摊开一只手:“我和队长当时在另一个棚拍摄,不清楚状况。不过一般情况下现场的工作人员并不多,还没开始拍摄的时候,怎么会有人盯着哥?你可以说是粉丝,但大家都是有职业道德的,哪怕看到这种,第一反应也不是公开爆料。” 陈戈:“你说的我都考虑过,那个账号交给小果去查了,还没有结果,具体是哪个工作人员也对不上号。” 顾随反驳:“那他怎么知道TSU会和哥有冲突?就因为以前哥和唐早在同一个节目里当过练习生,唐早出道了,哥没有,所以伺机报复?” 陈戈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思考片刻,风风火火地冲出练舞室。 在旁边的李逾白看向顾随,有种这次才真正认识他的感觉涌上来——很周密,很傲气,但他仍一如既往地维护江逐流。 以往跟在江逐流后面,这次却把他护住了,像只浑身戒备的刺猬。 “我去个厕所。”江逐流揉揉膝盖,自顾自地走。顾随拉住他,还没容他开口,江逐流却甩开了他的胳膊。 关门时发出一声巨大的“嘭”,像早些时候的两辆车的剐蹭,十分刺耳。 贺濂丢下一句“我也想去厕所”,不由分说跟在江逐流身后跑出去了。裴勉左右为难地看了一圈,总算明白过来:“小随和逐流吵架了?” 没人理他,顾随有点发抖,李逾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冷静一下。” “你不觉得很蹊跷吗?”顾随问他,倔强地抬着头。 “是啊,可逐流为什么不说?”李逾白沉静地反问他,“宁可自己说退队的赌气话,都不告诉我们他和唐早到底出的什么事,你想过原因吗?” “他和唐早……他……”顾随说不下去了,他用力揉揉眼睛,蹲在地上。 李逾白:“你也不知道,是吧?” 顾随摇摇头,无奈地抱住自己的脚踝。 第23章 那就证明给我看 光华每层楼的卫生间装修气派,颇有点土豪的金碧辉煌,只是外表在这时不重要,宽阔的空间里承载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眼泪和叹息。 江逐流撑在洗面台前,认真地注视镜子中的自己。 他17岁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跳舞手脚不协调,因为变声后期嗓子有点哑,唱歌也不好听。穿上练习生统一的运动款制服,衣袖挽到手肘,头发不经打理也没有烫染过,天然的样子却被夸上了天。 “第二期点赞王”“国民校草”“未来可期”……这些词曾经让江逐流好些日子都睡不着,压力与动力催促他赶紧变好,恨不得能立刻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在这些之下被淘汰的失落和重新签约的快乐,都已经不算什么。 可四年过去,他能唱会跳了,社交网络上的评论也杂乱起来。她们的要求渐渐变得很高,要有想象空间和男友力,要会耍帅会卖萌…… 每一次微笑都有精准的弧度,与出道时天壤之别,江逐流自认付出得够多了。 结果得到的是什么呢? 资源越来越差,新歌停滞不前,别人对他的印象也逐渐只剩下那对刷榜屠版红极一时的“随波逐流”CP—— 水龙头哗啦啦地流淌,江逐流鞠了一把水拍在脸上。他知道这和顾随没关系,世界上所有人里,起码顾随对他一片真心。 想到顾随,又是一阵难熬的纠结。 也许最近朝夕相处时间太多,天天睡到一间房里,江逐流感觉从前的距离在逐渐变短。顾随占有欲太强,只要关于他就什么都想知道。 但总有些事他也许永远不会主动告诉顾随。 江逐流已经能想到,如果任其发酵,翻出陈年旧事,唐早再“不小心”说出些别人尚不知情的秘密,这个小冲突会催生出什么样的标题: 震惊!昔日好友竟然拳头相向?揭秘柠檬练习生101的隐藏彩蛋! 这是UC震惊部。 闪光少女徐小爱有何魅力?唐早江逐流故友变仇人难道是因为她? 这是幽星娱乐养的三千通稿。 密友爆料:走进江逐流背后的家庭生活…… 这是他最害怕出现的事。 娱乐圈中的人都是透明的,家人、朋友、过去、未来,全都被扒得一丝不挂,赤裸裸地吊起来,作为他们能日进斗金的代价,满足着一切猎奇心理。演变到最后,则变成类似自暴自弃的倾诉,甚至成了利用。 家庭不太好的,在镜头前强忍眼泪说自己从小的梦想就是赚钱;父母离异的,遇见别人相爱就痛哭流涕陈明他渴望爱渴望家庭;受过情伤的,哪怕治愈了也会反复自揭伤疤,就为了让别人共鸣。 共鸣之后呢? 得到了同情和关注,百试不爽。 于是就也有了胡编乱造的谎话来骗人,只为了更多的点击率。江逐流始终觉得,有些话不能够随便地说出来。 所以他讨厌卖惨,更恨所有想将他也变得透明的人和事。 他对唐早不仅仅是简单的愤怒了。 “逐流,你在这儿啊。”背后闪进一个人,镭射银的外套被灯光一照,耀眼得让他不敢直视,江逐流转过头,见是贺濂。 没有刚才那么慌张想要逃离,也不再失落觉得难以面对,江逐流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把龙头关上,霎时归于寂静,而他才慢慢地说: “你想问什么?” “我只知道他和唐早以前关系还不错,在那个节目里。” 顾随把过长的刘海用手腕上的一根皮筋儿扎起来,翘在头顶有点可爱,他的表情却并不乖巧,听了李逾白这句话,冷笑一声。 裴勉奇怪地问:“TSU刚出道时,唐早还被翻出来过去的各种资料,也cue过逐流——那时他进了出道位吧?一年限定解散,之后才签的光华。” 顾随胡乱收拾着自己一身零碎:“放屁的关系不错,就他妈江逐流倒贴,舔狗!” 从没听过顾随口吐芬芳,李逾白立刻和裴勉交换一个眼神,从彼此目光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吃惊,以及没来由的痛心。 自家小孩居然会说脏话了,长大了管不住了…… 这一下爆粗,仿佛打开什么全新开关,顾随简直停不下来:“他当时的节目每一期我都看了,我从没见过江逐流这么宠别人!大家都没心机,但那唐早一开始就贴着他炒CP的,还有人说这对什么女王忠犬——这不是在骂我哥舔狗吗?!” “随随你冷静一点。”裴勉指指旁边的黄小果,表示还有女生在。 “我不!我忍好久了!”顾随脸涨得通红,“他凭什么,也就欺负我哥脑子一根筋,稍微示好点,江逐流什么也爱跟他说,我都没这个待遇!” 李逾白扶额,心说小随你这也太像吃醋了。 裴勉笑着顺毛:“好了,好了……“ 顾随被他揉头发,揉着揉着突然停了一拍,还没容裴勉和李逾白反应过来,他一抽气,下一秒钟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 然后捂着脸,“哇”地一声,哭了。 来得措手不及,哭得惊天动地。 裴勉:“哎?怎么了这是?” 他手忙脚乱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给顾随摁在脸上像给小猫洗脸那样来回擦,又让顾随就着自己的手擤鼻涕,是个熟练的老妈子。 李逾白在旁边看着,不动也不好,只得拿了根棒棒糖给顾随:“来,吃点。” 被他俩当幼儿园大班一样对待,顾随鼻涕眼泪擦一大把,有点后知后觉地羞耻,含含糊糊地解释:“我没事……我就是,生气……” “生气也别哭呀!”裴勉又扯了张纸巾,这回没亲自动手,递给顾随让他擦擦。 顾随哽咽着说:“我生气是这个样子,一激动就想哭……丢死人了,但我有什么办法,从小就这样,憋死了……呜……” “嗯嗯,不会跟江逐流讲的。”李逾白安慰他。 “不行你必须跟他讲。”顾随说着,又呜呜地要哭,委屈坏了的语气,“我才是最关心他的人,我从小和他一起上奥数班,为了他不出国学音乐跑来搞什么男团,不就希望他开心点吗……他宁愿跟唐早倾诉,也不告诉我——” 李逾白一头雾水:“什么啊?” 顾随边哭边说:“他家里的事,江叔叔时常家暴阿姨,疯起来连他都打。要不是有次我看见了,他根本不会告诉……” 说到最后打了个嗝,裴勉忍俊不禁,又是一阵搂到怀里顺毛。 这动静惊动打电话的黄小果,她走过来见情况,先从角落的小冰箱里取了冰袋给顾随敷眼睛,拍着后背问怎么回事。 练舞室内所有的注意力一时间都在顾随那边,没人注意到听完那些的李逾白,晃了一圈后顺着墙角,事不关己地开门溜了。 走廊外,入春后的第一场雷雨势头正盛。 李逾白轻轻地顺着玻璃外墙,抚摸过往下坠的雨滴,指尖冰凉。不算高的楼层,能看见宽阔的马路上汽车穿梭,被模糊成斑斓的色块。 灰的是云,绿的是树,会亮的是路**通灯,更小一点的斑点是行人撑起了伞。 他沿着走廊一直往更深的地方去,周围安静没有旁人,他听见脚步声应和着雨势和风的呼啸,挺有节奏感。 李逾白低头,右手的无名指按了按眼角,视野短暂黑暗,再抬头时,贺濂从一扇门后拐了出来。他看见贺濂不由得停了脚步,而对方先是一愣,左右看后不知想了些什么,伸手整理着衣服下摆朝他走过来。 “白哥,”贺濂喊了一声,不用他问,先说着,“逐流哥说他想静一静。” 李逾白指了指他出来的地方:“在卫生间里静一静?” 贺濂挠头:“没有,他先离开了,我……我上了个厕所。” 李逾白说哦,陷入乖戾的沉默。 他索性靠在墙上,指尖互相搓着,是烟瘾的前兆。但他自从毕业的夏天就没有抽过,为了保护嗓子,这算戒烟成功后唯一的冲动。 贺濂问他你怎么了,李逾白摇头:“我有点烦躁,他……说那样的话。” “我以为你能理解他的苦衷。”贺濂说,宽容地笑了笑,“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他说出‘退队’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逾白笑了一声。 贺濂停下来,无辜地望向他,用目光询问为什么发笑。 李逾白却说着:“他告诉了你什么吗?比如唐早,还有其他的事。” 贺濂摇头:“没有,他让我自己想问就问,但我想了一圈,只希望他不要说气话。他听完跟我说,不是气话,然后就出去‘静一静’了……我不是故意的,真想不起能说什么。” 最后一句的声音很小,像匆忙的解释,好叫李逾白不怪他。李逾白听出弦外之音,抬手揉了揉贺濂的头发,顺势勾过他的脖子往怀里带,就这么拎小狗似的把他往练舞室的方向拖,贺濂“哎”了几声抗议无果。 “你不去看看逐流哥吗?!” 李逾白拖长了声音:“不——去——” 贺濂:“为什么啊?” 李逾白弹了把他的额头,满意地看到个红印子:“让他静一静吧,回头我再去做思想工作。” 贺濂停下不走,李逾白意外地低头看他,对方乘机逃脱了他的魔爪。他整理了下被李逾白揉乱的发型,唇角含笑:“我以为,你真的什么也不在乎啊。逐流要是不干了,你肯定接着就不干吧。” 玻璃窗外,雨势似乎渐渐小了,天边一道金光卷过了灰云的边缘。 李逾白脸皮有点发热,不露声色地扭过头:“我……他妈的合同还剩下几个月,现在退出,违约金也得付个双倍吧,你以为秦总做慈善呢?” 贺濂笑出声:“哦——好吧!” “笑屁。”李逾白说,作势要揍他。 “我错啦。”贺濂认错爽快,坚决不改,主动地抱着李逾白的胳膊,“走走走,回去!” 突然贴上来的身体温温热热,带着年轻的朝气。没差几岁的年龄,但贺濂看着就是比他蓬勃多了,李逾白被他半推半抱地往前拉,很想长叹一口气。 为什么要给逐流做思想工作呢? 他差一点就没憋住。 “看着你这样,我突然也开始希望这个团越来越好。” 怎么说得出口嘛。 走到练舞室门口的时候,李逾白抓住贺濂的手腕,他被佛珠硌了一下,开玩笑问:“贺濂,你跟我说一下,你想要FALL大红大紫吗?” 贺濂眨眨眼,条件反射要肯定回答,李逾白补充道:“你说实话,要发自内心。如果为了大家,说出来不要脸红;但如果为了自己,我不想听你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撒谎。” “为什么呢?”贺濂反问他。 李逾白的目光扫过颜色深沉的紫檀:“这决定了我会怎么看你。” 贺濂:“你相信我吗?” 李逾白放开他,推开面前那道门:“我不是小孩儿,没那么好哄。” “我真心的!”贺濂匆忙地说着,跟着他一脚走进去,还想要辩解,李逾白转过头看向他,那双眼中的神色平静却令人心寒。 “那就证明给我看。”他说。 转过脸去就是另一副表情,他笑得促狭,捉住顾随一阵揉脸:“哎呀小随,白哥去了个厕所回来,怎么还在哭?” 顾随恶狠狠地按着鼻子:“不要你管!” 贺濂探出头:“小随怎么了,眼睛红得好厉害?” 裴勉看热闹不嫌事大:“哦?回来啦,你刚才错过了一场好戏哦……” “啊啊啊啊队长我求你了不要再说了——”顾随跳起来锁喉裴勉。 场面一度滑稽,谁都想活跃气氛,但都不太能真的笑出来。李逾白拿出手机,戳开某个上回私聊还停留在半年前的聊天框。 “逐流,你在哪?” 第24章 男人与男人的谈话 茶水间是个好地方,李逾白当练习生的时候没什么朋友,一到休息就躲在茶水间的最边上,贴着窗户,低头玩吃豆人。 在这里消磨的时光说不上好坏,总是一份特有的回忆。而这时,他推开这道熟悉的大门,看见江逐流坐在以前自己最喜欢的位置,僵硬地把手机屏幕按亮按灭,旁边咖啡机正在自动磨着咖啡豆,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还以为你去别的地方了。”李逾白拿了个纸杯,接满咖啡后坐在江逐流对面。 “能去哪儿,外面在下雨。”他说。 两边座位中间的过道又长又窄,喝了口咖啡,李逾白皱着眉又去夹方糖:“退队的事,不会是真的吧?这会儿退还要赔违约金,贺濂的房租,广告费都没结……” 江逐流声音沙哑:“我知道。” 李逾白笑了笑:“所以不要退出嘛。” 江逐流诧异地看向他,迎着光,李逾白才发现他好像刚哭过,眼睛红得要命——江逐流是桃花眼,平时不上妆都有点朦胧的含情感,这会儿却只觉得不太有神,更别提粉丝镜头里灵动的目光流转了。 他没来由地想,如果粉丝知道江逐流私下里一点也不光芒夺目,会有什么反应呢? 可李逾白拿起咖啡杯,想了想说:“很好奇是我来劝你吗?” “嗯,我以为会是勉哥,或者……”他差点咬了舌头,说起那个名字时声音都低了很多,“或者顾随。你很少做这种事。” “不如说是从来没有过。” 江逐流勉强地笑笑。 李逾白望着他:“先说好,我不擅长安慰人,只好在旁边喊,‘你别走’。” “万一唐早说了什么,如日中天的TSU和我们,你觉得秦总保哪一个?还有些旧账被翻出来,我就只好退队——” “什么旧账?” 江逐流看着李逾白,眼神很锐利,他偏过头躲了一下。李逾白追问:“告诉我也没关系吧,反正说不定晚上大家都知道了。” 江逐流把纸杯揉皱了抬手扔进垃圾桶:“家暴,打架,反目成仇。” “嗯?这么多呀。”李逾白托着下巴看他,“那就聊聊?难得你和我单独说说话。” 奇怪地看他一眼,大约不知道李逾白这是什么逻辑,但江逐流叹了口气,缓缓地开始说:“以前我把唐早当成,进了演艺圈的第一个朋友。你知道,那时候我还没有成年,他年纪更小,说自己不容易,家里没有亲人了,我……很容易被这种事触动,就把他当自己亲弟弟看,小随还很不开心过一阵子。” 李逾白听到这儿,低着头想顾随该不会真的吃醋了吧? 夭寿了,别是团里有真基,好慌。 江逐流对他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大厂里差不多100个人,我不可能谁都认识,但唐早和所有人都挺熟的,现在想起,才觉得他不简单。做朋友做到后面,有一次,他突然自己躲在楼道里哭,我看见了,问他怎么回事……” “是柠檬101时期的霸凌事件么?”李逾白皱了皱眉。 “你知道?”江逐流一愣。 “闹挺大的,我当时看了一眼。” 江逐流烦躁地揉着头发:“唐早就是受害者,后来霸凌他的那几个被强行退赛了,但在那之前我打了他们一顿。因为这个,第三期就把我淘汰了——主办不希望有个暴力狂出道。” 李逾白讶异:“我还以为是你唱功不好。” 江逐流望向窗外:“不知道,可能也有这个原因吧。” 李逾白:“为什么打人?” 江逐流笑了声:“觉得……自己朋友被欺负了,替他出头。但现在我都清楚,他早些时候没人气,因为和我离得近所以镜头也多,还经常拿手机里粉丝剪的我们两个的视频给我看……炒CP吧,慢慢地有个一两期,人气也上来了。” “那你真是做慈善。”李逾白感叹了一声。 江逐流不置可否:“我自己知道是做戏就行。当时其他人都觉得我一定会进出道位,我也挺开心,毕竟要养家,早点出道早点赚钱,也就娱乐圈不在意用童工。” “你?养家?” “我爸是赌鬼,我妈要治病。”江逐流平静地说。 李逾白在那一刻猛然觉得,朝夕相处的人用短短几个字凭空划出一道天堑,对方视为平常的事,却是他没有经历过的人生。 “我希望他们离婚,可那个烂赌鬼不肯,现在看我出道了,更加变着法子要钱。我不给的话,他就会打我妈……”江逐流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语气依然很波澜不惊,“贺濂来之前没多久回了一次家,他又用家暴妈威胁我给钱,我忍无可忍报了警,现在人还在拘留所——可以的话,他这辈子别出来了。” 李逾白不忍地劝他:“其实这些事不是完全不能说的——” 江逐流:“这样的家庭能教出什么好人?我不想粉丝和别人以后因为这个给我打上标签,更不想让烂赌鬼有机可乘,出来卖惨,道德绑架。” 李逾白问:“但和唐早有什么关系?” 江逐流望向他:“所有的事,我以前都告诉过唐早,他应该明白我信任他。但既然当时为了出道位能做出假装被霸凌,现在又跟我说这些……我冲动了。” 太要强了,但这并不是什么大的错误。 被生活压垮的人。 李逾白默默地下了结论。 “所以,你要因为他可能揭你的短,就逃避其他的所有吗?”他偏过头问。 雨已经完全停了,天光乍破。 江逐流却还迷茫着。 李逾白:“过去的事都成了定局,你已经在努力地去改变,这不就是开始面对了吗?如果连最让你迈不过去的坎都可以很勇敢地说出来,却因为‘可能’的曝光而不敢坚持?这么退队太可惜了。” “……” “别跟我说因为唐早啊,小随听了会哭哦。”李逾白用手势打了个引号,恰到好处缓解了刚才的消沉。 提顾随的名字后江逐流显而易见地动摇了,李逾白继续说:“小随都是为了你才加入FALL的,对吗?他放弃了那么多,你现在抛开他,真的说不定当场崩溃——逐流,多看看眼前,粉丝、我们都很爱你,有什么事大家一起想办法。” 江逐流半晌沉默,愣愣地问:“你不想解散了么?” 怎么所有人都在提这个!所以从前到底是划水多厉害,提到他都只能和解散强行捆绑!李逾白挫败地想。 他只好挤出个笑脸,装逼装到底:“不了。” “为什么啊?”江逐流眼角一弯,居然笑得很温柔。 “可能……” 待在狭窄而隐蔽的空间,面对刚刚把秘密剖开给他看的江逐流,李逾白觉得有的话也不是那么难说出口,只缺少一点点契机。 “可能因为,现在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吧。” 黄昏时分终于雨过天晴,FALL也结束了日常训练项目,横七竖八地躺在练舞室地板上,等着亲亲助理黄小果拿盒饭。 “久等啦,哥哥弟弟们!今天吃得营养一些哦,最近要开始塑形啦——” 黄小果拎着几个饭盒,在他们面前一字排开后蹦蹦跳跳地去给杜甫开罐头了。李逾白凑过去看了眼,表情立刻跟贺濂一起一言难尽: 饭盒是精致的,颜色是鲜艳的,只是怎么除了白水鸡胸肉就是各种豆类和蔬菜? 连包酱汁都没有,素得怀疑人生。 顾随最先抗议:“姐!你是不是拿错了啊?” 黄小果开了个香喷喷的猫罐头,浓郁的香味让顾随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她忙完,看杜甫整张肥脸都埋进了饭盆,这才笑眯眯地转过头:“没有呀,陈哥说明天开始,给你们加健身的训练内容,所以伙食也要跟上!” “陈哥真的不是伺机报复吗……”江逐流嘟囔了一句。 “你还敢说?!”顾随把他扑倒,摁在地板骑上去就是一套左右开弓猫猫拳,“都怪你,都怪你!我连肉都吃不上了——鸡胸肉不算肉!” 江逐流假模假样地求饶,还要抱着顾随腰侧让他别打到一半自己失去平衡摔了。 李逾白咬着一次性塑料小勺。 搞到了,又搞到了,随波逐流是真的。 “我也觉得陈哥故意的。”贺濂夹起一坨紫薯,嚼了几口后苦大仇深地咽了,另一边还在拿手机刷微博,“打架的事好像被压了下去,但开始有人扒逐流跟唐早的前世今生……呃,小随你瞪我干什么?” 顾随扭头继续殴打江逐流。 “我是觉得有点奇怪啦。”裴勉私底下压不住他的港台腔,“当时柠檬TV是自己把小江打架的事按下去,只爆出来霸凌,为什么现在又有人开始讨论?” “以为能够把江逐流的口碑搞臭,结果忘了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只能收手啦。”李逾白垂着眼,从饭盒里挑了几颗甜玉米勉强充饥。 贺濂:“哎?” 李逾白把自己那份里的几块肉扔给贺濂,事不关己地说:“唐早是聪明人,靠卖惨得了那么多粉丝,一旦被发现其实都是他装的。没有被霸凌,反而陷害江逐流强行淘汰,现在又处处不饶人揭伤疤,那人设不就崩了?” 贺濂拍拍胸口:“你们娱乐圈真的好可怕。” 李逾白:“你没有退路了。” 裴勉笑着补充说:“怪不得呀,陈哥下午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跑出去,应该找经纪那边想办法了,TSU离了楚寻常,到底是嫩一点——还是多亏小随提醒。” 那边顾随打人打累了,这会儿正生无可恋地坐在原地抠手手。听见裴勉的话,他翻了个白眼:“我为了谁啊?” 江逐流默默地把土豆给他喂到嘴边。 吃过饭,又集体进行了每日团建的固定项目撸猫,拍了个凶残的微博故事由杜甫的官方账号——现在是黄小果在管了——发送,完成营业。 晚上的项目是练习新歌,力求首演就能全开麦。 FALL五个人中年纪最大的也才23岁,在偶像男团中正是上升期,身体状态最好,能全开麦的实力自然能更加圈粉。 舞蹈老师看得满意,特此表扬:“今天小李状态很好啊,动作都到位了,要保持下去哦!” 李逾白郁闷:“这是正常发挥,所以我以前真的很水吗?” 顾随:“嗯嗯。” 裴勉补刀:“不是放水,是泄洪。” 李逾白目露凶光,正要和裴勉决一死战,贺濂不知从哪儿冲上来,喊着白哥不要冲动杀人犯法。声音太过惨烈,李逾白猛地破功,直接…… 笑岔了气。 陈戈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几个人围在一起,共同安抚肚子痛的李逾白。他先是一怔,接着本能地为燃烧的团魂落泪,只是眼泪还没流出来,突然想起了正事,于是干咳两声引起注意,这才不疾不徐地走过去。 “怎么样了陈哥,逐流不用退队吧?”裴勉担心地问。 “来龙去脉我们差不多弄清楚了,包括逐流你的家庭情况。”陈哥停顿了下,又说,“你们就庆幸吧,得亏大家一个公司,否则还真不好说。” “现在不都还在撕吗?”李逾白翻着手机。 陈戈点头:“所以,为了体现我们师兄团的大度,今天下午和TSU的经纪人还有严颜商量很久,决定把《合唱团》的资源让给TSU——” “什么?!” “卧槽?!” “凭啥?!” “不行!” “是我想的那个合唱团吗……” 第25章 轻金属狂潮 合唱团,全名“等你来的合唱团”,是草莓卫视的当红综艺,集游戏、聊天与歌唱比赛一体,趣味性更甚专业性。开办以来第十年了,期间无数次地改革了节目特色,保持着每一期都是当周的收视霸主的恐怖记录。 几乎所有娱乐圈新人都想上这个节目,因为结束后必然霸占至少两周的讨论度——主持人有梗,又能秀,不乏素人参加后一炮走红的前例。 但因为这种惊人的热度,合唱团的档期约都约不过来。哪怕光华娱乐之流的业内大头,也得和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公平竞争,为一个录制下午争得头破血流。 光华的艺人上一回去合唱团的要追溯到两个月前的丁满,还是和剧组一起,而这回送到手里的机会,就因为一点纷争而告吹。 理智上,大家都知道这已经是陈戈所能争取的最好的退路了,不然他们可能就会因为广告片场江逐流殴打唐早未遂,加上以前乱七八糟的爆料弄得好不容易起来的路人缘又降到零点。但情感上,没有人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电视屏幕里一群人正在玩击鼓传花,鼓声结束,一个绣球落进严颜怀里。 高大帅气的队长满脸的“没办法”,站起来非常坦然地接受惩罚,抽中了唱逗音网红曲。拿着话筒有模有样,毫无偶像包袱。 可以想象这里在播出不久后就会成为各大营销号转载的重点内容之一。 “弱智游戏。”顾随气得牙痒痒。 “就是!”贺濂附和。 李逾白倒是挺平静,他自己占了整张长沙发,躺得理直气壮,打了个哈欠:“你们一边恨一边给草收视率,连个预告片都不放过?” 旁边削苹果的江逐流忍不住笑了一声。大约敞开心扉,放下了一直积压的事,他这段日子练习用心,笑脸也多了。 顾随抓过遥控器关电视。 客厅里陷入一片沉寂,听得见裴勉在房间里大声粤语儿歌,有一点跑调。几个人默然相对片刻,贺濂说:“队长怎么这么高兴?” “陈哥跟他说明天发完新歌又有一首demo。”李逾白说。 苹果整齐地切成四块,江逐流分给其他人:“非要赶在TSU上合唱团当天发新歌,我觉得不是个好时间。” 贺濂:“现在不碰以后也要碰的,别忘了严颜和我的赌约。” 李逾白提醒他:“是单方面的威胁。” 贺濂咬着苹果不好意思地笑:“一样。时间还剩下一半,咱们要抓紧了。能多发几首歌当然好,明天首唱会,我紧张死了,怎么办啊白哥?” “叫爹也没用,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受着吧。”李逾白冷酷地躺着刷八卦小组,期待贺濂继续求他说几句好听的。 结果半晌没等来回答,只听见三个人此起彼伏啃苹果的喀嚓声,李逾白错觉自己掉进了耗子窝。他刷地坐起身,面前整齐的三个脑袋,正围着垃圾桶蹲成一圈,连吃东西的节奏都保持着可疑的一致。 该不会练习傻了吧。 这是李逾白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 贺濂的脑袋看起来尤其愁苦。 这是李逾白的第二个念头,甚至担心起了对方茂密的头发。 “喵。”杜甫叫了一声,对没人搭理它表示了十二万分的舒适,接着甩着大尾巴傲娇离开,跳上猫爬架并决定今天晚上都不下来了。 李逾白发问号:“小濂没登过台,紧张成这样也就算了,你俩凑什么热闹呢?” 江逐流:“为了保持团魂完整。” 顾随:“你和队长残酷无情,只有我们还能给濂哥一点温暖。” 李逾白挨个锤头,打出了架子鼓的节奏感。 接着他重新躺回沙发上,余光瞥过贺濂,心头一软,有的话不自觉地从唇角溜出来:“别紧张了,啃个苹果跟什么似的……还没有现场见人,你微博粉丝数都涨到了二百万,等明天SOLO那段一出,绝对所有人都跪倒,看好你哦。” 贺濂并没有因此振作:“那段怎么……我好怕嘴瓢了!” 江逐流扒拉他刚烫的小卷毛:“咱们团所有人都不太会RAP,以前能免则免。你来了刚好填上这块空白,粉丝不知道多期待。” 贺濂:“……以前不都是你来吗?” “对呀,但有你就轮不到我了——”江逐流贴着自己的两根指头亲了一下,朝贺濂飞吻,“小濂,爱你哦!” 角落里的顾随闻声而动,即将出警。 贺濂慌忙推开江逐流,一脸贞洁烈女地蜷缩到了李逾白旁边:“江逐流!你别过来,有家室的人要检点,还有我不搞gay!” “家有恶妻啊。”江逐流难得开了个玩笑。 顾随立刻很配合地张牙舞爪一顿威胁,他统统笑纳,打着哈欠收拾一桌子果皮:“都吃完了那我先去洗澡了,你们俩别玩太晚,明早还要先做造型。” “晚安。”贺濂和李逾白不整齐地说。 他哼着新歌的rap走了,顾随紧跟其后,连个借口都不找,蹭蹭上楼。一时间客厅中只剩下隐约传来的,裴勉走调的歌声。 波比要乖乖,波比你乖乖,休挂住只牙。 波比要乖乖,波比你乖乖,换牙莫害怕…… 气氛怪和谐的。 《Cynics》首唱会安排在周六晚上,FALL的五个人却早早地被黄小果拉出被窝,拖到公司,安排得明明白白。 上午参加时尚杂志的拍摄,吃过饭休息会儿就去场馆,把首唱会的流程走一遍,简单彩排——地点选在一个会展的分会场,座位有限。因为还有“FALL正式回归”的噱头,陈戈搞成了个小型见面会,除了新歌还有老歌和solo。 一开始听到这个提议,秦屹不是很高兴,租场地要钱,找团队也要钱,他又不是公益机构。别的组合也就算了,FALL连门票都卖不出去。陈戈差点当场高血压了,但他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服了秦屹先卖票试试,卖不出去就取消。 反正每天都被骂,钱进口袋最要紧。 哪知最近FALL势头正好,门票在挂出去半小时后全部告罄。 陈戈扬眉吐气。 约档期的杂志只是五大的副刊,但为了表达重视,请了国内有名的青年摄影师梁珊。这女人来头不小,规矩也立得足,拍摄期间所有的造型和风格都由她定,艺人团队敢有半个不字,当场就拿相机走人。 匆忙吃了早餐,坐下化妆两小时。 “白哥,白哥白哥。”身边某个人像复读机成精,做造型时也不安分。 李逾白扭过头示意他有屁快放。 贺濂压低了声音:“我突然想起来了,逐流和唐早打架那个热搜,最后是公司花钱摆平的,对吗?”见他点头,贺濂感慨:“秦总对我们挺好的,不过你说,他们真对这事儿感兴趣吗?” 不是没话找话。 李逾白脑子里“嗡”地一声。 他可以笃定,FALL此前的坠落与极差的路人缘还有舞的人设脱不开干系,而他们能在短期内迅速地起死回生,说明用实力吃饭并没有问题。在这当口,紧接着唐早招惹了江逐流,如果陈戈没力挽狂澜,像楚寻常那样任由热搜发酵…… 他们会被公司毫不犹豫放弃,一朝回到解放前,再来十个贺濂也救不了。 真的有人故意搞他们? 李逾白背后突然冒冷汗。 他转向贺濂,对方明显也想到了,但旁人都在不好说得太过,只能打暗号期待李逾白能听懂:“什么时候我们约唐早严颜他们吃个饭,前辈先表示大度,大家都一个公司的,总不能老这样——” “行,今天结束跟裴勉说。”李逾白装作不在意地垂下眼。 为了配合《Cynics》迷离的未来感,梁珊给他们设计的造型偏向金属系,用视觉乐队的灵感,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多种元素。李逾白刚化好妆,看向镜子里的男鬼,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全黑的服装,挂着各种亮闪闪的饰品。前胸几乎敞开到腹部,用交错丝带像系鞋带那样缝起来,但动作大一些基本就一览无余。 黑发,脸被涂得苍白,带点小烟熏感觉的眼妆,像日本70年代流行的女性妆容。也许是那抹酒红色唇膏的关系,他原本偏冷淡的五官突然间艳丽了许多,只是仍然不苟言笑,仿佛一朵明媚的高岭之花。 拿着道具贝斯,李逾白不太习惯地皱起眉,摸了下那根带铆钉的choker。 偏偏梁珊这个魔鬼还在说:“阿白真的很适合这种风格啊,你眼睛就应该多画画眼线,那么漂亮的。来,再做个唇环,有点痛,你坚持一下……” 李逾白挣扎无果,敢怒不敢言地瞪着她,忍受下唇难耐的酥麻。 不能笑,一笑就痛。 其他人的造型大同小异,除了小麦色的江逐流,全部白得像鬼。梁珊十分满意这次的造型,决定先拍单人,李逾白按着嘴唇站到一边等。 贺濂剃了个断眉,突出俊朗眉眼,衣领和围巾遮住了下巴。 他转头见到李逾白时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笑开了,把镜头对准他,自己配画外音:“你们看这个李逾白,好漂亮啊,不如我们——” “不如你们把我鲨了吧。”李逾白面无表情接了句梗。 贺濂笑得弯下了腰,他征得同意后把这段十几秒的小视频发了个微博故事,然后手机扔到一边,拖着李逾白一起加入了团队拍摄。 人数刚好够组乐队的架势,李逾白被分到贝斯。 道具没有那么好的音质,也不插电,他随手拨了一下弦,听着沉闷的声音,又简单地弹了几下根音,嘣嘣嘣。 “哎,阿白你会啊?”裴勉拿着话筒转过头。 李逾白点了下头,把酷劲儿贯彻到底。 贺濂玩味地朝他笑得更深,头发里的亮片在灯光下闪烁,李逾白看不见他唇角的弧度。那双眼睛很真实,只看着自己。 他避开贺濂的目光,按摄影师的要求站好。 可对方太炽热地望着他,不说话,只这么看着,听不清任何人的指令一般。李逾白若有所感,心跳暂停一拍,受蛊惑似的扭过头。 闪光灯咔嚓定格。 声音好像比以前拍摄都要响。 “哎——结束,收工,谢谢大家!” “梁老师辛苦了!”裴勉双手合十带着队员向梁珊鞠躬,对方不在意地摆手,说一会儿我先发几张给你们看看。 午饭时,卸妆卸得干干净净的李逾白异常沉默,不时摸一下嘴唇,好像还有颗钉子。身边的人围在裴勉身边,第一时间获取梁珊发来的图。 “哇这张好好看,队长帅爆了!”顾随西子捧心。 “那么喜欢啊?”江逐流摸着他的狗头,“让队长发你,设成桌面天天看呗?” 顾随语塞:“……不至于。” 江逐流笑几声,又和他继续往后翻,他手指一顿,突然问:“为什么这一张合照你们两个没看镜头啊,白哥,你和小濂在对视个什么?” 李逾白抬起头:“嗯?” 手机屏幕递到他眼皮底下。 照片都还没有精修,只是初步发来给他们选。横版的构图,四个人都板着脸装酷,惟独贺濂眉眼间有点坏坏的笑意,拿吉他,偏向有李逾白的左边。而李逾白没看镜头,目光飘忽地往他那边看。 他也不知道在对视什么。 可能跳舞时那个动作跳多了,成了条件反射。 李逾白脸有点热:“这张最后不要了吧?” “嗯,你没看镜头,要不了。”裴勉说。 “发我。” 裴勉捂着手机眉梢一挑:“哦?我刚发完微博呢。” 李逾白:?! 第26章 贺少 @非常可爱的曲一线:过!年!了!先有视频后有天,队长发糖日神仙!礼盒是真的我是镜头我在现场我证明他们真过南非天然金刚钻!两个人的对视一个人的闪避,哥为什么要躲,还不是爱得太克制!这不是我认识的酷哥了,爱你就会为你改变,爱你的事说了千遍有回音kswlkswl ——哥私底下居然陪弟玩梗!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别人都不笑只有HL的笑容憋不住 ——毕竟姐姐是真的漂亮嘤 ——?泥塑粉滚 ——怎么有人丧心病狂连李逾白都泥啊! 先是贺濂的微博故事,接着裴勉发了张假营业的照片,趁机宣传晚上的首唱会,顺便提醒大家“我们拍了杂志回头记得关注哦”。原本该是正常宣传,一经发出后,最激动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李逾白跟贺濂的CP粉。 但至于他们谁在前面谁在后面,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嗑法。 礼盒粉觉得,李逾白,FALL第一酷哥,就算涂着姨妈色唇膏画着出框的眼线都没有一点女气,把小甜心弄得五迷三道根本无法反抗,泥塑粉给我死。 而贺礼粉认为,小狼扮狗吃老虎,年下弟弟攻克哥哥的心墙将人霸道的据为己有,从此高岭之花只对一人温柔,贺礼才是真的,姐弟恋,嗑了都说好。 圈地自萌厮杀激烈,对着一样的物料有不同的搭配,但这些当事人完全没有想要了解的心思——事实上,李逾白在看过某个幻想他和贺濂到底什么时候睡了的帖子后,就绝了要深入了解的念头。 他一点都不想自己嗑自己。 可贺濂的目光…… 李逾白把那张图放大再放大,只有这一张贺濂是在笑的,其他的照片里也都按照摄影师的要求保持扑克脸,营造出阴郁气质。 这目光让他没来由地害怕,像执着认定了什么,胸有成竹。 “阿白,过来准备啦!” 裴勉站在幕布后面喊他。 场馆中各部门已经就绪,观众入座,带着在门口领的粉色荧光棒。李逾白掀开帘子一角看了眼,还有不少人拿着自己准备的灯牌和手幅,都是清一色的粉。 以前他觉得这颜色太亮也太少女,不怎么喜欢。这时李逾白见黑暗的观众席里,一片星星点点的粉最终连成了灯海,偶尔一点风吹草动,粉丝们就以为他们要出现,高声而整齐地喊起了组合的名字。 鼻子有点酸,不合时宜的情感炸裂。 就在年初他还不能够想象再有这么一天,慢慢地一起实现同一个目标。 “白哥,快来。”有人拽住了他的手腕。 李逾白低头看了眼,意外地问:“你那串佛珠今天怎么不戴了?” 贺濂笑笑,凑到他耳边,李逾白以为他要和自己说悄悄话,摘掉一边耳麦,往贺濂那边稍微倾身。呼吸温热地一飘,紧接着冰凉的嘴唇—— 飞快地贴上侧脸又放开。 似是而非的吻。 李逾白半边身体直接僵**。 堵在喉咙口的惊诧在他望向贺濂的那一刻正要宣泄,主持人的声音从幕布前传来,接着一阵山呼海啸的尖叫,大幕缓缓拉开。 “别出神!”贺濂说。 幕布在这时完全拉开了,粉红色射灯打在五个人的身上。 裴勉举起话筒:“大家好久不见——” “啊啊啊啊啊啊FALL!” “哥哥我爱你——” “好久不见!!” 李逾白低头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着痕迹地重新戴上了耳麦。 《Cynics》的练习室版和正式版都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有苏夙编舞的加成,不少专业人士也将目光投向了这次的现场。 尽管紧急集训,还带了个大家都以为的拖后腿新人,FALL的表现却并没有掉链子。全开麦的舞曲,唱到后面稍微喘了一些也在接受范围内。舞蹈动作干净力度刚好,加了行云流水的rap,而FALL的唱功一向比舞蹈更好。 之后唱了两首以前的歌,四个人的歌改成五个唱,好似也没有很出戏。 接着的单人表演,顾随邀请贺濂斗琴,最后合弹一曲肖邦,江逐流秀了几分钟新练的locking,裴勉SOLO了一首粤语老歌…… 李逾白可能产生了幻觉,为什么轮到他时灯光都亮了不少。 刚唱完歌的裴勉将他拽上舞台,笑盈盈地问观众:“到现在为止,今天的阿白都表现得很棒,很用力,没有偷懒,对不对?” “是——!” “白哥最棒了!” 李逾白黑线:“喂……” 裴勉无视他的欲言又止:“想不想看阿白秀一下别的,唱歌跳舞表演乐器或者其他?” “想!” “阿白哥哥我爱你呜呜呜呜呜……” “赔礼道歉是真的!——” 裴勉向他比了个邀请的手势,在意料中的感觉李逾白抗拒后,他朝李逾白挤了挤眼睛:“之前讲好的,你别这时候又说没才艺了。” “脸就是我的才艺。”李逾白说。 这句话让下面粉丝笑得前仰后合,他听笑得差不多,活动了一下胳膊:“刚才逐流的那一段你们喜不喜欢?” “喜欢——” “我来跳一次,想看吗?” 铺天盖地的尖叫声在舞台全部暗了的时候停止,李逾白站在黑暗中,朝音控台的老师打了个响指。声音清脆,通过话筒回荡在整个场馆。 下一刻,同样的鼓点,同样的节拍。 江逐流跳的时候,很酷很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拒绝与外界交流。 而李逾白和他完全不同,一脸的不耐烦,好像被逼无奈只能上。他的动作又拽又野,毫无原本的克制,偏偏十分到位,眼神灵动,不时朝台下甩一个眼刀,戾气十足但并没让人感到冒犯。 要用力,就用力给你看。 最后激烈的鼓点中,他突然兴起,加了段临时的地板动作。单手捂住胸口,没力气似的,卧倒在地板上,头顶灯光熄灭。 这一段成了当晚首唱会最大的爆点。 由于同步直播,黄小果说李逾白表演的时候,刷过去的弹幕和疯狂涌入的观看人数差点把APP都弄崩溃。李逾白本人倒没有多大的感觉,以至于结束后,裴勉把他从地板上拉起来,他还在神游。 结束后开了个短会,陈戈便让黄小果送他们回到住处。 路上江逐流和顾随还兴奋着,把几首歌翻来覆去地唱,裴勉看得开心,录了好几段视频,打算用在下一周的Vlog里。 而平时最喜欢调侃随波逐流的李逾白,却破天荒没说话。座位也很有问题,固定的二人座让给了江逐流和顾随,李逾白拉着裴勉卡在自己跟贺濂中间,他缩在角落,没被喊到就绝不开腔,像体力已经完全消耗殆尽。 贺濂没有找他,隔着一个人像隔着银河。 那个落在侧脸、蜻蜓点水似的吻,轻浮得令人觉得是个玩笑。李逾白不会问,他没有期待的答案,无论贺濂说什么,他都不会满意。 但他却没法做到不想。 整场见面会,听不到音乐的时候他总会被记忆拉扯到幕布拉开之前的那一瞬间。和贺濂有许多比这更紧密的肢体接触,包括舞蹈时已经练习过的数不胜数的对视,都不如这一下让他不知所措。 贺濂到底在做什么? 问题一出,李逾白仓皇地发现,他在意,却不想听到答案。 “阿白今天为什么要跳那个啊?”裴勉拿镜头对准了他,车窗外霓虹也一道入画,“不担心跳完明天就和逐流作对比吗?” 李逾白表情管理极其到位,斜斜地挑起眼角:“我跳得又不差。” 前排传来江逐流的抗议:“而且还自己加了段breaking,我被秒得渣都不剩……哥,什么时候学的,我也想学,明天就教我好吗?” “你练习的时候。”李逾白说。 “靠,意思是说我笨嘛!”江逐流呜呜咽咽地假哭,把头埋进了顾随的颈窝。 顾随一直在笑,裴勉拍完素材放过了李逾白,转了个身看向贺濂:“小濂什么感觉,有特别兴奋吗?今天紧不紧张?” 贺濂用手撑着头:“比我想象中好,再怎么也是口出狂言的人,不能拖大家的后腿——” “下次你再来秀个别的吧,随随不想要弹琴了。” “好啊,下次给你们变魔术——” 回程路上都是欢声笑语,到了住处后精力像是瞬间透支完毕。几个人抱着杜甫拍了张素颜合照交给官博去营业后,各自散回房间休息了。 李逾白最后一个洗澡,他擦着头发走出来,停在原地。 拖鞋带出一串水渍,李逾白看向坐在小客厅里沙发上打游戏的贺濂,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问他一句怎么还不睡。他的停顿在片刻后没有得到注意,李逾白想了想索性跨过贺濂,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 门推开的那一刻,杜甫快乐地从楼梯一路滚上来,喵喵叫着要和他同床共枕。 “去!”李逾白低着头,伸出脚轻轻踢杜甫的肥脸,“自己睡,要学会独立,多大一个猫了还成天缠着你爹……” 杜甫委屈地缩到贺濂脚下,爪子踩过他赤裸的脚背,终于引起了对方注意。 李逾白在一瞬间有了逃走的念头,但贺濂已经抬起眼睛。 他抓着毛巾的手指紧了紧:“你还没去睡觉?”说完感觉是句废话,更加显得刚才对贺濂的无视那么清晰。 好在贺濂没什么表示,从沙发垫上站起身按住后颈活动了一下:“啊,这就去睡了。刚才朋友喊王者峡谷速来,就陪他们玩了两把。” 很少听他提起朋友,换作以往李逾白也许会问几句,可他这天实在没有心情。他潦草地点了下头,目送杜甫意兴阑珊地蹿进贺濂坐过的沙发垫子,把自己盘成一团猫饼,手重又按上门锁:“那我去睡了,你早点休息——” “白哥。”贺濂每次喊他都很笃定,尾音轻飘飘的,像在撩人。 李逾白转过头。 贺濂望着他,还是那种直勾勾的、像要灼烧一般的眼神,让他错觉能冲破任何障碍,越过千重山万重水地和自己相遇。 太炽烈了,没有人可以直接承受这样的感情。 “等了一晚上,想你可能会有话对我说,”贺濂轻声说,“白哥,是不是只要我不找你,你永远不会主动跟我说话?” “你想多了。”李逾白说,扭过头打开了卧室的门。 他尽量体面地关上门,想象自己的背影应该不至于太过狼狈。李逾白没有直接走开,他靠着门站了会儿,听见外面还有贺濂的声音。 人都走了跟谁说话呢? 不会跟猫吧? 就看一眼。 门开了一条缝,李逾白没出去,听见贺濂那边游戏音效开得很大。是在打游戏语音,他心里有了判断,顿时不感兴趣。正要把门重新掩上,李逾白稍一分神,忽然耳内听见了另一个男声,他猛地直觉没在聊游戏。 只稍一停顿,他听见那个陌生的声音被盖在了音效后面,很模糊地说了什么,而贺濂有点不耐烦:“叫你去查你就查,怎么,使唤不动你了?” 男声笑起来,又说着话像安慰贺濂,却火上浇油。 “贺少今天心情不好,再说几句下次回北京我找人把你废了。乖,叫你办事就去,别墨迹,躲着点儿我老子。”贺濂说着,脸上还挂着笑,语气却已经冷了。 李逾白掩上门。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贺濂。 或者说平时在他面前撒娇卖萌乖巧听话的贺濂,才是别人没见过的么? 第27章 一杯霸气山竹 通常男生之间吵架或冷战都不会过夜,当李逾白一直坐到早餐桌边都没听见贺濂和他说话时,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贺濂,总黏着他的那个,突然把他当空气了。 李逾白也很委屈。 莫名其妙被贺濂亲了一下,就算能解释为“闹着玩”和“不小心碰到了”,也可以平静接受这样的答复,他的性格决定了无论如何李逾白不可能主动嬉皮笑脸地凑过去,问贺濂为什么一时兴起。 李逾白不甘地承认,他的确因为这个心乱了。 而现在,李逾白坐在餐桌边,余光瞟过坐到他对角线的贺濂,被春光笼罩。他穿黑T恤黑色运动裤,头发软软地垂着,像个年轻的高中生,正在因长期睡眠不足而犯困,拿筷子有节奏地戳碗底。 他在心里做情景假设,估计自己比较接受哪一种解释。 “我是逗你玩儿呢”或者“闹你一下怕你太紧张”,还是“没别的意思,我们首都人民表示热爱是这样”,都不令他满意。 那么他对贺濂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动心过吗? 李逾白筷子一滑,差点掉地上。 八卦小组振聋发聩的帖子犹在耳畔:偶像谈恋爱是要被杀头的! “白哥,你今天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啊?”顾随在桌子下碰碰李逾白的膝盖,捧着碗小口喝粥时抽空问他。 “有点没睡好。”李逾白扯谎时眼皮都不眨一下。 顾随建议:“那你吃完早餐再去睡睡,反正早上没事。” 李逾白愣了,才想起来他今天放假。 前些日子训练强度太高,又完成了首唱会,陈戈体谅他们,索性放半天假,等下午之后才去公司听新曲的demo。李逾白习惯了每天从早练到挽,突然放假,再加上他和贺濂尴尬的氛围,顿时不知所措。 或者跟大部队走?不失为一个办法。 惹不起贺少,他躲得起。 于是李逾白问顾随:“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他没说话,江逐流在旁边说:“我打算陪小随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最近联系了个专业的咨询师,看他是不是需要开点药。” “啊?”李逾白被呛了一下,“这么严重了?” “夜里老失眠。”顾随不好意思地笑笑,给李逾白看黑眼圈,在他的吃惊里解释,“每天翻来翻去的,逐流哥也没法睡,本来早就打算去做定期咨询,这不是最近忙吗……白哥,看你脸色差,自己多注意哦。” 旁边专心致志和一盘萝卜干对望的贺濂抬眼望向李逾白,他托着下巴,安静地笑:“你先操心自己吧,我就是偶尔做噩梦。” 顾随说行,三两口把剩的粥喝了,帮着江逐流收拾碗筷。 最开始商量好大家轮流做饭和收拾房间,后来不知怎么的,厨房被江逐流承包,而保洁也没时间做,黄小果就给他们请了个阿姨,每三天来打扫一次。 李逾白往沙发上一坐,正想看眼网友对他们昨天的首唱会有什么评价,沙发另一端沉下,他不自觉也跟着抖了抖。 望过去,是裴勉,李逾白没来由地一阵失落:“怎么是你啊?” “喔,这就开始嫌弃我啦!”裴勉笑着,递给他一盒牛奶,李逾白接了,他才说,“你是不是和小濂吵架?” 李逾白无语:“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裴勉斜着眼睛看他:“最好不是哦。昨晚他大半夜还在外面打游戏不睡觉,你最后一个睡,还以为你惹了他不高兴。” 李逾白压着恼怒脱口而出:“我惹他?我敢吗?” “你看,这不就是。”裴勉咬着吸管,说得优哉游哉,“如果吵架了,就好好地想办法解决,你比贺濂要大两岁嘛。不要求你们快一点和好,至少不要影响该有的工作。如果不是,那更好啦,免得队长替你们传话。” “没人要你当传声筒。”他粗声粗气地说。 裴勉仍然弯着眼睛,没有生气的意思:“我也不想啊,还有自己的事要忙。虽然现在走上正轨,有的事还是谨慎一点……” 李逾白把牛奶重重地放在桌上。 裴勉望着他,片刻的沉默后笑出了声:“阿白,你看看你。” “你也别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我。”李逾白说,站起身,手抄在裤兜里,一言不发地走上楼梯。他脚步很重,客厅空旷,听起来像经过了严重的争执。 但最让李逾白窝火的是,裴勉压根没说什么。 而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因为这个失控。 裴勉坐在原地,等卧室方向传来响亮的关门声,才事不关己地看向一直坐在阳台上听完了这场对话的贺濂:“他说‘也’哦。” “谢谢队长。”贺濂客气地笑。 “我呢,也不是每次都想当和事老。”杜甫挨着他脚边蹭了蹭又往楼上跑,裴勉的目光一路追随大黑猫到了楼梯尽头,才收回来重新看贺濂,“但现在突然可以大部分地肯定,你来这边,确实为了阿白对吧?” 贺濂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裴勉低头削一个橙子:“从进了这个团开始,你对他就非常关注。柬埔寨最后一天晚上,你们两个在海滩聊天,你的眼神从镜头里看得很清楚——我是谈过恋爱的人,小濂不要当队长那么好骗哦。” 贺濂:“……其实没有。” 裴勉切开橙子,果汁溅到他的袖口:“就我们两个人在,少撒谎啦。” 贺濂看一眼躲在楼梯口的杜甫,按了好一会儿手机。甚至裴勉都没有盯着他,却有了种什么都被他知道的感觉。 他拖着小板凳一路从阳台回到客厅,坐在裴勉旁边。对方递过来一瓣橙子,贺濂接了,另一只手揉揉眼睛:“但是别人都说偶像恋爱要被浸猪笼,我怎么敢!” “那我早就被淹死了。”裴勉拿水果刀指着他,“意思是认了?” “我……我确实对白哥有点感觉,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裴勉安静地看着他,一瓣一瓣地吃橙子。贺濂咬了口,被酸得五官都皱起来,含糊地说:“反正我不是暗恋他……我……憧憬……” “和暗恋没什么区别。”裴勉无所谓地拿水果刀在削下来的橙子皮上划十字,“昨天上台前你亲了他一下,然后你们两个就不说话了。他solo结束那里,我看到你想去拉他又没动,你怕他生气喽?” “什——你看到了!?” “对呀,懒得戳穿你们而已。”裴勉擦干净手,“谁知道居然就开始冷战。没用呀,小濂,这会儿还没追到。” 贺濂红着耳朵:“我不是打算要追他才进FALL的——” “好的好的,知道啦,所以你快点想办法和好,不然阿白就像个定时炸/弹。”裴勉站起身,滑稽地朝他一鞠躬,“作为队长,求你了。” 接着贺濂来不及表示什么,裴勉打着哈欠说要睡回笼觉,三两步蹿进自己的卧室,“嘭”地关上了门。 他一个人被留在空荡荡的客厅。 贺濂抬起脚,整个人躺到了长沙发上,像李逾白以前最喜欢的姿势。用一个靠枕垫高了后颈,他仰着头盯了一会儿主灯的边界,想起凌晨时朋友说的话——他很久没有用那么冷的语气和别人聊天了。 “贺少这是怎么了,还以为你真的要逐梦娱乐圈呢,要追人?” “谁来着?我记得是姓李啊?” “贺少,您别不是来真的——” 怎么会来真的呢?所有人都以为他又任性,只有贺濂自己从来都门儿清。他为什么敲开秦屹的大门,说服他让自己加入这个即将解散的组合。 裴勉真没说对,他对李逾白,刚开始的确没有那么多想法。 酒吧里的旖旎画面仿佛还在昨天。 他从四川东路的街头误打误撞地走进去,听门口的酒保招呼他您几位要卡座还是吧台,话音未落,台上传来缱绻的法语,和一声起哄: “喝多了就不要唱啦……” “你他妈才喝多!”台上穿白色破洞T恤的青年唾了一声,继续凑近麦克风。 刚才还脆生生的声音唱起歌就带着点沙哑,也许因为醉酒,三两句就会稍微停顿,跟不上拍子,但并不影响场内热闹。他唱得非常投入,钢琴伴奏渐渐地热闹,加入了鼓和吉他,法语换成英语,发音依然很标准。 很多人在鼓掌,吹口哨,面积不大的酒吧里好像处处都是那个人。 贺濂站在最远的角落,灯光是蓝色的。 他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黑色碎发遮住了眉眼,握住麦克风的手指修长颜色苍白。但他就愣愣地站着,听完了一首从没听过的歌。 一曲终了,酒吧的灯光亮了半分钟又暗下去,他争分夺秒,记住了歌手内敛的双眼皮,薄情的唇角,和满脸不耐烦。 后来他去搜了,才知道那首歌叫枯叶。再听一次,满脑子都是低沉的、沙哑的男声,他对舞台的掌控与沉迷,贺濂以为这就叫憧憬了。 而现在裴勉说:“和暗恋没什么区别。” 那时候,他的心跳暂停半拍,接着跳得前所未有的用力。 所谓一见钟情有多夸张,贺濂想,可以称之—— 短暂的死而复生。 回笼觉睡到了十一点半,李逾白纯粹是饿醒了的。他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后颈很痛,拿过手机随手一刷八卦小组。 FALL的新歌首唱会与TSU参加合唱团其实在一个时间段,但李逾白打开八卦小组刷了一遍,惊讶地发现他们组合的讨论度远远超出了TSU。 吓得李逾白都坐起来了。 ——李涛,FALL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五分钟内俺要FALL的新人全部资料求你们了! ——有人来聊聊昨天TSU的合唱团吗? ——为什么李逾白以前喜欢划水我想不通了 ——礼貌问糊粉,谁是你们队内总攻 ——随波逐流是真的!是真的! 最后一个的发帖人李逾白已经看到无数次了,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截了个图发到他们的五人群里,过了一会儿收获顾随白眼一枚。 李逾白顺手打开朋友圈,他这个号什么人都加,因为人多口杂索性关闭了自己的主页。但这不妨碍他刷别人的,一溜下来,有新媒体的工作人员宣传节目,大学同学读研哀嚎泡实验室到头秃。 男生打球,女生追星,周末的美食与电影聚会,还有…… 贺小濂:心情好差,抽个人请喝奶茶[快哭了] 下面附了个抽奖小程序的链接。 李逾白手指一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积极地参与了。他大吃一惊,狠狠地拍着脑门心说你是傻了吗,你们不是还在冷战—— 等一下,就承认了是在冷战。 夭寿,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不过反正也抽不到自己。 这么想着多少有点安慰了,李逾白起了床,把快没电的手机放到充电板上,正准备下楼找裴勉问问中午吃什么,手机突然弹出两条消息。 队长(来自组团五黑速来):兄弟们!陈哥给我们接了档真人秀![鼓掌] 贺小濂:恭喜你中奖!获得霸气山竹×1 脚步被绊在原地,李逾白突然感觉又被算计了,正拿起手机想说自己弃权,某个人接二连三地弹消息出来,让他彻底无言以对。 贺小濂:怎么抽到你啊[快哭了][快哭了] 贺小濂:你喝不喝 贺小濂:我下单了 贺小濂:加跑腿费一共98,不喝鲨了你[菜刀] 第28章 喜欢你的那一天 奶茶直接被送到了公司楼下,李逾白在顾随羡慕的目光中硬着头皮拎过包装精美的袋子,对穿制服的跑腿小哥说:“谢谢。” 他拿着吸管,一边往里走一边试图把奶茶推销出去:“你喝吗?” 顾随条件反射地咽了下口水。 刚要伸手去接,江逐流抓住顾随两边肩膀把人提起来,拖了一圈放到远离李逾白的那侧,平静地说:“训练完我陪你去买,喝新鲜的。” “哦……”顾随刚做完心理咨询,还有点恍惚,轻而易举被江逐流骗了。 “算你狠。”李逾白朝江逐流做口型。 对方偏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李逾白举着一大杯,转头用目光暗示裴勉。平日里打圆场和察言观色能力满点的队长摸了下后脑勺,笑得如沐春风:“哎呀,今天太阳真好,有春天温暖的感觉了!阿白,你快点喝完,一会儿到Johnny那边可不能喝东西了哦。” 李逾白:“……” 有时候就真的在思考这些队友要来有什么用。 所有人挨个表态完,他彻底没辙,拆了吸管插进去喝了一大口。酸酸甜甜的,感觉不如十几块一杯的四季奶青,还能加波霸。 李逾白皱起眉,他们挤在电梯间里,贺濂站在他边上,小眼神不时瞟他一下。 要么还是下了这个台阶算了? 就当没听见他发脾气,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 让着点孩子。 “你……要不也尝尝,那么贵一杯。”李逾白把杯子朝贺濂那边偏了一点,并且在开口时已经做好了被贺少冷嘲热讽甚至翻白眼的准备。 贺濂就着他的手,往前走一步叼住吸管,吸到两边腮帮子鼓起来像只仓鼠才放开。等贺濂撤回去后他看了眼吸管口,已经被咬出了牙印,惨不忍睹。 他灵光一闪,有了办法。 不愧是组合里唯一的大学毕业生。 好聪明啊李逾白! 电梯抵达楼层,队友们挨个走出去,他和贺濂吊在最后。 一口扎实的奶茶把贺濂噎得够呛,这会儿正拍着胸口预备咽下去。李逾白肩膀轻轻地撞他,在对方回头后,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音量说:“差不多得了,我都不计较你跟狗似的咬我一口……” “我没咬!”贺濂压低了声音,狠狠一踩他的脚,“你管那叫咬?!你——” 电光石火,他还没发作完,李逾白飞快地低头亲了下贺濂的耳尖。他比贺濂高几公分,这动作无比顺手,稍纵即逝,比幕布后的那一次更快。 贺濂直接僵硬成一块板砖,不可思议地拔高了声音:“卧槽你干什么呢!” 李逾白说:“咬回来。” 贺濂:“要不要脸……” “你小声点儿,这边随时都可能有同事路过。”李逾白端着奶茶,倒着走了两步试图跟上裴勉他们,“咱们俩现在为止扯平了。” 贺濂捂着红透了的那只耳朵:“谁就和你扯平,我……” 李逾白转过身:“差不多得了吧,少爷。” 他偶尔开玩笑叫贺濂“少爷”,纯粹因为对方一柜子的限量AJ、奢侈潮牌以及手腕那只蓝气球从内而外地散发着壕气。可他再次这么喊时,满脑子都是晚上那句冷冰冰的“贺少”,没了玩笑,更像一句懒散的调侃。 贺濂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还炸着毛,却拉上嘴巴的拉链不再大呼小叫。他跟上李逾白,胸口明显起伏两三下,又放软了声音。 “是队长。”贺濂说,又看了眼前面走得稳稳的裴勉,“队长让我哄你的。” 李逾白想笑:“巧了,他也让我不生你的气。” 贺濂问:“那你还生吗?” 他晃一晃手里的霸气山竹:“98一杯的奶茶都收了,再置气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不过咱们说好,以后别搞那些突然袭击。” 贺濂闷头不语,半晌才应了一句:“噢。” “还有,我现在不想谈恋爱。”李逾白目视前方,说这句话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晚上吃什么,“之前和你讨论过那部电影,爱情与理想。我就是那种人,没有实现目标之前,什么感情都是虚的。和现在的我恋爱,不会有好下场。” “不是怕偶像失格吗?”贺濂突然问了一句。 “偶像失格?”李逾白舌尖有点儿打结,差点儿咬到了自己,连忙喝着奶茶掩饰尴尬,“还真没担心过这个。” 贺濂半是猜测半试探地说:“不担心,因为你不喜欢女生。” 还有小半杯山竹都没喝光,李逾白遗憾地晃了晃没融化的冰块儿,把奶茶杯子扔进垃圾桶,全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造成了浪费食物和垃圾分类困难。 “我喜欢谁就喜欢谁,不挑性别。” 李逾白说完,拉过贺濂的胳膊,把他塞进了制作人的办公室。 Johnny周是光华娱乐数一数二的制作人,手里领着一个从作曲到乐手的专业团队,他的办公室几乎包揽了九成光华艺人的新歌制作。周强尼自己颇有才华,并且是个不错的老师,尽管脾气龟毛一些,大家都爱他。 第一张专辑的时候FALL和他合作过,那会儿秦总对他们还算看好,可惜最后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唯一有点传唱度的主打歌,也就是周强尼这首了。 显而易见并不令人满意,之后周强尼偶遇他们,总是唉声叹气垮着一张脸。李逾白偶尔错觉是不是他以为秦总在逼良为娼,哀其不幸。 不过眼下柳暗花明又一村,大约《Cynics》的表演符合了周老师期待,他和陈戈仿佛对口相声,从准备给FALL制作的新曲风格一路聊到未来发展前景。又是规划,又是展望,好像他们已经是宇宙天团。 裴勉面不改色,稍微偏了下头和李逾白咬耳朵:“搞定了?” 李逾白看了眼认真听话的贺濂,点头:“搞定了。” “你真棒,你真厉害,你真聪明。”裴勉说,压着声音还在疯狂夸张,“怎么会有这么才貌双全的帅哥!” 李逾白差点当场笑出声。 笑点也越来越低了,大概被顾随传染。 想到顾随,他又看了眼正乖乖地给周强尼讲话做笔记的队内老幺。背挺得笔直,很认真,但是没打字的那只手一直抓着江逐流,没有安全感的样子,背后的双肩包带子拉很长,一只毛绒兔挂件偶尔晃一下。 李逾白很难想象顾随被严重的失眠和焦虑困扰,至少在人前,他装得依然可爱得很。 但这不是他能操心的范畴,顾随自有别人治,随波逐流是真的。 “……Cynics的表演非常好,有力度有态度,让我也找到了新的灵感。”周强尼唾沫横飞,在一块白板上鬼画符,“我不管秦屹怎么想,你们给我一句话,两周年之前我给你们一张EP,现在已经有新曲了——” 裴勉插嘴:“周老师,要不先给我们听一下?” 周强尼如梦初醒,扑到电脑前一顿操作:“对对,差点忘了正事。” 办公室设备是顶级的,周强尼的编曲水准也是经过了大众口味的考核的,四分钟过去,他满脸期待地望着面前几个年轻人:“怎么样?” 江逐流挠下耳朵:“是情歌啊。” 平心而论,李逾白算个在音乐口味上相当挑剔的人,他知道自己喜欢的风格大约永远不会出现在偶像男团的歌单里,能有一首《Cynics》就已经心满意足。但这首新歌,不是中意的曲风,却无端能搅乱心弦。 温柔,安静,简单的吉他伴奏,加上FALL几乎每首歌都会有的小风铃元素,已经不由分说打上组合烙印。 主歌旋律抓耳,副歌朗朗上口却不流水线。 像校园民谣,光是听着已经脑补出如果拍MV会是什么画面:要有白衬衫款式的校服,遮天蔽日的香樟树,坐在足球场边的看台,抱一把木吉他。 最后的一个夏天 阳光撞碎了 …… “这首歌叫什么?”李逾白心念一动,按着乐谱问。 “喜欢你的那一天。” 咯噔,像齿轮突然卡住的声音。 周强尼没注意到李逾白一瞬间表情的异样,乐呵呵地继续说:“人声版是随便录的,听着耳熟吧?那天刚好抓到桑辰,就让他帮忙唱一下来听。不过你们如果要这首歌,我得再写个和声,编曲稍微改一下……” 后面他们又商量了什么,李逾白全没听了。 他的记忆点停留在“喜欢你的那一天”,周强尼带着得意的介绍挡不住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熟悉的校园。他有板有眼地构建出一个只有自己的秘密基地,有树有花,建筑只露出一个边角,没有人的存在。 阳光灿烂,水波温柔。 可他的青春期一片空白,甚至找不出任何暧昧情愫。 就当迟来思春了,李逾白想着,挫败地觉得最近不太用心。他应该把精力花在训练与即将到来的真人秀,而不是在这儿拼命脑补贺濂喜欢自己。 退一万步讲,哪怕这是事实,他也已经拒绝过。 “现在的我”不适合展开任何一段感情。 最后歌基本定下了,周强尼很满意地说这才对嘛,年轻人要有梦想,搞得大家都哭笑不得,反省从前到底都干了什么让人误会。 接着很有梦想的男孩们被陈戈拎去了专属他们的练舞室,继续规划昨天说起的真人秀。 《和女朋友过周末》是开年以来最火的新综艺,生活谈话类,由三个年轻女艺人当主持团队,有女团偶像也有搞笑艺人。场景布置是一个大卧室,每一期的嘉宾则是卧谈会的主角们,和主持团队一起度过三天两夜的周末时光。 聊天,一起做饭一起玩,也有逛街买衣服和互相交流化妆品的环节,很接地气,同时又因为剪辑的关系带上几分梦幻色彩。 最初开始红,是高冷女神洛乔安参加的那一期。昔日的歌后已经嫁人当妈,但从出道起就仙气缥缈的人设在节目里崩了个彻底,反而奇迹般地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还收获了一批新歌迷。 《和女朋友过周末》一共做了12期,基本把圈内的各种网红、小偶像和老牌女神们请了个遍。节目当然想要续命第二季,但原有的形式就不好做了。 好在娱乐圈除了妹子,还有不少男艺人,于是改版,第二季就叫《和男朋友过周末》。 而FALL,则是团队们想要邀请的第一期嘉宾。 压力山大。 但陈戈已经在他们的一时懵逼中朝对方团队夸下海口,说我们几个弟弟绝对没问题。李逾白听完录制要求后,只想两眼一黑厥过去。 什么喜欢你的那一天,什么校园白衬衫男神,什么自习室里偷偷接吻…… 他顾不上了。 果然工作使人无心恋爱。 而裴勉还在那边煽风点火,像个搞传.销的上线头子:“我觉得很不错哦,第一季人气很不错的,再说男爱豆一直都更加有市场。弟弟们加油呀,等这个录完播出,刚好就到我们和TSU打赌期限,要从讨论度上击败他们!相信自己!” 贺濂和江逐流经不起激将法,当即热血上头。 “队长,没问题!我自己打的赌,保证让严颜哭着发微博!” “绝对会好好表现,不辜负组织的期望!” 顾随没表态,但他抱着双肩包坐在一边,眼睛只看江逐流,笑得有点儿傻。不用多问,李逾白已然知道他的意见——江逐流就是他的意见。 好酸啊,快酸死了。 就在这样的氛围里,他们迎来了五人FALL的第一次合体真人秀。 第29章 敬超级可爱的小盒 “大家好,这边是蓝海TV独家放送的大型生活分享类真人秀——哎哟我都不好意思说,叫‘和男朋友过周末’我们三个在这里干什么啦!” “要做绿叶衬托几个大帅哥呀!好啦好啦,芮姐你不要娇羞了,你昨晚跟我说录节目的时候挑谁当男朋友可是豪言壮语哦!” “臭丫头什么都敢在镜头前讲,找打呀你!” “你们两个都停一下,先介绍今天的嘉宾好吗,别浪费观众的期待啦。” “等一下再跟你算账——好,不卖关子啦,隆重请出,《和男朋友过周末》第一期的嘉宾,又高又帅的,五个男朋友!” 镜头摇到FALL面前,拍下整齐的营业微笑,元气满满和不存在的“观众”打招呼的画面,第一阶段的出发拍摄就到此结束。导演满意地喊卡,一群小助理冲上来,拿水的拿水,补妆的补妆,几乎堵得水泄不通。 李逾白接过黄小果递来的手机,打开宠物监控摄像头,看了眼杜甫。 广角镜头里,临走前给它准备的玩具还在原来的位置纹丝不动,大黑猫头脚蜷缩在一起,将自己团成一片肥硕猫饼,正在呼呼大睡。 李逾白:“……懒死得了。” 原来的计划里,他们和节目组都一致同意了也让FALL的编外成员杜甫出镜,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录制地点搬到了镰仓。 在第一季里,嘉宾都是女艺人,录制地点每期一变,几乎走遍了国内好玩不累的各种网红城市。这因为这样,《和女朋友过周末》又被戏称为民宿安利大全,每次播出后都会吸引各种闺蜜聚会去同样的地方打卡。 第二季有意延续上一季的话题度,自然不能放过旅行带来的红利——毕竟各种店给的广告费也是很大一笔收入——于是在节目组大手笔之下,第一期直接定位了打开海外市场。 这个海外,不能太贵也不能掉逼格,总之传到李逾白耳朵里,他们几个人的签证就已经收拾好了。 杜甫的综艺首秀就这么因为出境问题无限期推迟。 对于这个变故李逾白松了一口气,他真不太喜欢把无忧无虑的肥猫送去抛头露面。 片场设在他们即将一起生活三天两夜的民宿,两层小楼,一楼一间卧室,二楼则是大通铺,日式榻榻米铺开,角落里放着一个电视。 这会儿摄像与收音设备已经安装完毕,李逾白他们还要拎着行李,装作第一次进去那样,惊喜地“哇”来“哇”去。大男孩们翻箱倒柜一番,终于卸下了沉重的行李,一起打开推拉门,从柜子里拖出五套卧具铺好了床。 摄像会一直拍他们到夜里入睡,当做后期剪辑的素材。 听说节目组之所以选中FALL来开场,他们那个柬埔寨土味与浪漫并存的Vlog功不可没。这会儿大功臣裴勉端着单反,斜倚在角落,示意调参数需要模特。 江逐流和顾随最配合,让裴勉拍了个爽。 他们在那边群魔乱舞式地摆姿势,贺濂铺好自己的床铺,凑到李逾白旁边,见他对着监控里的杜甫发呆,问:“想猫了?” “还好。”李逾白把手机揣回兜里,瞥见那三个还在闹,问贺濂,“你不去玩?” “我下了飞机就有点不舒服。”贺濂皱着眉。 李逾白站起身,从角落的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为防止广告特意撕了标签——拧开盖子递给贺濂,朝他抬了抬下巴。 贺濂笑得眼睛弯起来,咬住瓶口小声说:“谢谢哥。” “别瞎叫,我是正经有弟弟的人。”李逾白纠正。 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态,也许李山青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听到类似“你哥”的表达,他就会第一个想起李山青。这个字像一把无形的枷锁,平时怎么样都可以,被贺濂喊出来就又让他没来由地紧张。 哥哥是个很微妙的身份,亲切,缱绻,还有点暧昧。在没有血缘关系、而又彼此心知肚明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做恋人未满的同义词。 比如顾随经常管江逐流叫“哥”,和叫其他几个人的语气就不太一样。 李逾白显然不喜欢这种不清不白的表达。 几个人随便聊了下旅行感受,打打闹闹给镜头看,裴勉很快找不到话说,正想找借口去楼下看台本,楼梯口响起了轻巧的脚步声。 贺濂迅速把枕头放回原位,理了下头发。 下一刻,敲门声伴随着女生甜腻的问候传入耳郭:“你们收拾好了没有呀,我们给带了小礼物,大家熟悉一下——” 尾音拖得很长,李逾白不自觉地搓了下胳膊。 轮不到他发表意见,裴勉应了一声,哗啦推开日式木门。接着三个换了身家具造型却依然妆容精致的女主持走进来,最后一个怀里抱着一罐糖。 “发糖啦!”她说着,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江逐流和顾随的中间。 李逾白动作停了一拍,看过去的眼神不太友好。 坐哪儿呢?!没个眼力见儿! 拆我CP者死! 他已经能预想到这里如果没有剪辑,播出后会是怎样一副腥风血雨。在随波逐流重新回归大势CP榜前三后,敢这么坐的女艺人不多。 而徐小爱绝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一个。 徐小爱,幽星娱乐旗下女团“闪光少女”的队长兼门面。 她之所以这么嚣张,并不是没资本。首先闪光少女如今称内娱女团第二,就没有团敢说自己第一,其次徐小爱本人长相甜美,行事却没有半点矜持,真性情为她加了不少分,而跨界主持这档节目后人气更高,几乎成了国内目前最红的女偶像。 之前和唐早传绯闻,都是女方粉丝清一色地碾压,说男方倒贴他们妹妹——TSU怎么也是顶流的男团,居然还能受到如此大辱,徐小爱“国民老婆”的身份可见一斑。 他不知道徐小爱是刻意还是随便坐的,但如果CP粉轻举妄动,一定会被她的粉丝打着“恐同了”的旗号撕一顿。 想想就脑壳痛。 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其他两位主持来头也不小。 台海的搞笑女艺人罗芮,微胖身材,不时就打着擦边球开车,被观众调侃综艺女司机,作风豪放,情商很高,在圈内人缘极好。前朝廷台的主持人洪雯,扔掉端庄包袱,化身帅气的知心姐姐,转型成功。 裴勉给主持团拿了FALL准备的小礼物,立刻俘获了芳心,罗芮夸张地朝他飞吻:“Manley好贴心哦——” Manley是裴勉的英文名,出道用回本名后就很少有人这么叫,他见状,笑着说:“芮姐你这样好像我妈。” 罗芮害羞地说:“真的吗?人家没有阮女神那么漂亮啦……” 一群人大笑起来。 分完了徐小爱带来的糖果,一行人出发觅食,席间话题不断,顺着台本聊各自的生活。FALL的成员在没通告时做些什么,贺濂加入的原因……洪雯应该很喜欢贺濂,好几次都给他递话题,剪出来他的镜头不会少。 算作一个好的开端,李逾白把筷子放回边上,揉了下肚皮。 “怎么了?”贺濂转头看向他。 “吃不下了。”李逾白说,碗里剩了几个没吃完的炸鸡块。 贺濂说那不要浪费食物,自顾自地夹过去自己吃了,丝毫无所谓镜头在拍。 吃完饭,一路打闹着沿海边走回民宿,第一天的录制也到此结束。 “我去便利店买个东西。”李逾白站在玄关,没进门。 裴勉担心地说:“自己去语言没问题吗?” 李逾白看向他的目光都是鄙视:“刚在机场帮你们买Suica卡充值的不是我?少来装,有什么要带的说话,不买烟酒。” “白哥我想去!”贺濂从客厅里听见了动静,光着脚跑过来。 接着不等李逾白有所表示,他坐在玄关迅速地穿好鞋,往下一跳,从李逾白撑着门框的手臂下方钻出去,站在了院子里。行云流水,李逾白甚至没怎么看清,但人都已经这么坚决,他只能无奈地同意了。 “拜拜啦!” “一定注意安全哦。”裴勉扒在门上目送他们消失。 拐过一条小路,李逾白听见了海浪的声音。 住的民宿离镰仓的海边很近,但夜里电车经过时有一点吵闹。他双手抄在外套兜里,海风把衣服吹得微鼓,带着咸味。 “队长真的很爱操心啊。”贺濂在旁边说,从衣兜里掏出徐小爱早些时候给的棒棒糖,剥开玻璃糖纸塞进嘴里,接着四处找垃圾桶。 李逾白把手摊在他面前:“街上是没有垃圾桶的,你给我吧。” 贺濂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但依言照做。玻璃糖纸被攥紧又松开,他的手指在李逾白掌心轻轻地一碰,迅速地缩回去,嘴角情不自禁地带上笑意,小声地说:“你的手好暖。” “还好。”李逾白重新把它揉成一团,随手放进了裤兜。 “以前来过吗?”贺濂见他点头,继续说,“我没有来过,原本有一次要在东京转机,但后来降落到首尔了……我曾经很想来。” “来了之后觉得没什么好玩的。”李逾白说着,偏过头看灯光下的海岸线。 贺濂却不同意:“还是跟国内不一样吧。” 说话间抵达那间开在电车站边的便利店,走进去时电子铃声发出机械的旋律,柜台里的店员用日语讲一句欢迎光临。 李逾白收拾得很快,拿了几个面包,一包糖果,接着从冰柜里拿了两盒红茶。 结账时他与店员对话顺利,找回零钱后塞进了外套口袋,这才转头招呼还在杂志区徘徊的贺濂:“买好了,回去吧。” “你日语很厉害吗?”贺濂笑着问。 “高中的时候没什么事做,就自己学了一下,大学有公选课。”李逾白说到这儿,有意要隐瞒,却又被他明亮的眼晃了一下,“……后来同学建议我考一下语言等级,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还是过了。” 没有预料中夸张的赞赏或者表扬,贺濂很安静地垂着眼睫,看两个人并肩的影子,他比李逾白要矮那么一点。 但也没有差很多。 “所以哪怕不出道,你也能成为让别人仰望的人。” “……啊?” “你就是很优秀啊。” 李逾白喝红茶的动作停了一拍,他没有接着贺濂这句话说,从塑料袋里拿出另外一盒红茶递给他:“这个,国内买不到,很好喝。” 贺濂接过去,拉开最上面的口,举起来看李逾白。 “幼稚。”李逾白笑笑,端起红茶的纸盒跟贺濂的在半空中碰了碰。 “敬超级厉害的白哥。”贺濂说。 “敬……”李逾白清了清嗓子,正色说,“敬超级可爱的小盒。” 贺濂笑开了。 海岸边入夜后人很少,偶尔有一两个行者,或者骑着自行车路过他们。海浪的声音,因为天空宽广而被无限地放大,就像近在咫尺,又像遥不可及。 海洋是生命的起源,是混沌之初的第一滴眼泪,是万物最终殊途同去的归宿。咸湿的风从天而降,拂过每一朵雪白浪花,礁石黢黑,沙滩如银,在夜里,最冷淡的颜色有了最温柔的力量。 他与贺濂在南海边的深夜里看过一场电影,现在又沿着连接太平洋的海岸少有人烟的小路,走过一盏一盏路灯,听电车驶过时齿轮的转动。 路灯的光是橘黄色,李逾白转头时眼神恍惚,以为看见闪亮的碎片落在了贺濂肩上。 那首歌里唱,阳光撞碎了。 那首歌叫,喜欢你的那一天。 他的心跳突然十分用力地一振,接着连整个胸腔都开始疼。 第30章 赢个小狮子给你 回到民宿,刚打开门就看见个人,李逾白首先一愣,等看清楚了是谁后又差点笑了,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顾随蹲在玄关,不高兴全写在了脸上,抠着一小块地板边角:“没事。” 贺濂着急去厕所,换了鞋就匆忙冲进卫生间。私下里没了其他人,李逾白慢条斯理脱了鞋,在顾随旁边坐下来:“小江怎么你了?” 顾随诧异地看向他。 李逾白说:“别误会,就你那点小心思,一眼就看出来了。” 顾随把垂着的腿缩回来,抱起自己的膝盖:“他没怎么我,刚才你们俩出去买东西之后,主持的几个姐姐来串门。听说你们出去,徐小爱就缠着哥也说要出门,让他陪自己也去海边溜达一圈儿,自己是女生,怕黑。” 绿茶味儿都要溢于言表了…… 李逾白揉了下鼻子:“还没回来?刚没看见他们。” “没有吧。”顾随望了眼没有动静的室内,“再不回来我要出门找人了,大晚上的孤男寡女,想干什么啊她!” “小江有分寸,不会闹出事儿。而且明天还要继续录节目,应该快回来了,再说要找也得是我去,认识路吗小白痴。”李逾白捏了把顾随的后颈,叫人放松点。 “我就是烦。”顾随说着,多少被他安抚了。 李逾白还想着劝他先去洗漱睡觉,暗自腹诽着怎么今天裴勉一点动静都没有,老妈子人设都快崩塌了,却在这时传来院门打开的声音。 听见疑似江逐流说了句什么,接着比白天录节目时更甜的女声笑起来。李逾白条件反射,连忙看向顾随,那人眼眶有点泛红,原本好不容易因为安抚而松弛下来的神经立刻绷紧,差点跳了起来。 李逾白慌忙按住他:“别别别,你别激动——” 下一刻,面前的门轰然打开,江逐流抬起头,和预备把顾随拖走的李逾白看了个对眼。他明显被吓到,随后皱起了眉:“怎么了?” 徐小爱走进来,脱着那双运动鞋:“……你们在这儿干吗呢?” 耳畔一声强行镇定的深呼吸,李逾白放开了顾随,心里瞬间闪过无数弹幕。 修罗场。 还好没哭。 你见证的拥抱都是假猜测都是假。 偶像谈恋爱都要被杀头。 江逐流你记住这句话。 “回来就行,我去睡觉了。”顾随松开李逾白,把一只球鞋拨正,接着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江逐流,径直扭头上楼,把楼梯踩得震天响。 客厅里和洪雯聊天的日本房东嘟囔了句什么,洪雯高声说:“你们动作轻一点哦——” 李逾白砸了下牙花子。 我们随随真是正宫气场。 他望向一脸懵逼的江逐流,趁机把人和徐小爱隔开,自然地说:“回来就看到小随蹲在这儿,问他话也不说,不知道在等谁。你去看看他么?” 江逐流读出他的画外音,脸色变了变,接着什么也顾不上说就往楼上跑。 客厅里的洪雯崩溃地喊:“都他妈给老娘轻点!这是老房子,被你们震塌了得节目组赔啊,有没有公德心!” 李逾白听见贺濂的声音:“雯姐雯姐,小声点儿……” “你们成员感情真好。”徐小爱换了鞋,把外套挂在玄关,接着也不进屋,靠在墙上和李逾白说话,“我们那团里,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搞举报。” 李逾白并不想和她聊太多,客套了一句:“天团还这样啊?” 徐小爱不置可否,嗤笑一声:“可不是吗,哪个成员恋爱了,第二天就被队友卖给狗仔,公司反正不会管——幽星不像你们光华,谈恋爱是自毁前程。所以不要想太多,觉得我和江逐流做见不得人的事。” 李逾白越过她朝客厅里走,半开玩笑说:“有些时候局外人的观感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讲清楚的。” 徐小爱脸僵了僵:“你这是……” “搞暧昧也挺有意思的,不对吗?”李逾白朝她笑笑,接着不等她有所回应,去喊客厅里正在和洪雯聊天的男生,“小濂,上去睡觉了。 贺濂转过头比了个OK,对洪雯说要上去准备休息了,主播姐姐笑着说晚安好梦。 路过徐小爱时,李逾白有所感觉他搞糟了一些事。但如果今晚他没有任何表示,说不定绯闻比节目物料先爆出来。 至少得震住徐小爱,让她少去缠着江逐流。 观众怎么想,从来不在李逾白的考虑范围之内。何况娱乐圈,尤其是做偶像这一行,人设是最值钱也最不值钱的东西。 偶像不能谈恋爱,没人说不能搞暧昧。 诚然有的CP能够促进双方的人气,卖到位了说不定真能长久—— 可是FALL经不起第二个跟头。 一起大通铺睡觉是实打实的人生初体验,裴勉发了个微博,五个人排成一团缩紧被子里,配文字:从来没和这么多男的一起睡过。 他打字时自己都忍不住在笑,贺濂来找李逾白聊天,他一面应和着,一面密切关注角落里的江逐流和顾随——他们的床位一字铺开,裴勉在中间,隔开了江逐流和李逾白,他要明目张胆地看,首先就惊动了裴勉。 在下面和徐小爱聊两句耽搁一会儿,李逾白再上楼时,顾随已经看上去恢复了正常。但他直到睡觉,都没再和江逐流有过半个字的对话。 这种情况李逾白第一反应居然是随波逐流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简直嗑CP之心不死。 自嘲地笑笑,旁边贺濂靠在李逾白肩膀:“是吧,你也觉得特别好笑——哎,白哥,你肩膀挺宽的,我头整个放上去都能靠稳。” 李逾白没好意思告诉贺濂他刚才没听,头往旁边偏:“舒服吗?” “嗯,好有安全感。”贺濂笑着配合他说话。 裴勉眯起眼睛审视:“你们两个怎么gay里gay气的?” 李逾白:“嗯?没有。” 他说罢把贺濂推开,自己往被窝里钻,说着小随都睡了我们不要吵他,赶紧关灯睡觉。裴勉不疑有他,没多想就依言照做。 室内猛地全黑下去。 短暂的失明后双眼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李逾白翻了个身,朝向睡熟了的贺濂那边,窗推上去半截,依稀可以听见风声。 春天已经来了,海风开始温润,遗憾的是错过了樱花盛开的季节。 以前的同学说得很对,他长着一张性冷淡的脸,对感情也没有那么在乎,亲情友情都不是他的必需品,爱情则更加随缘。李逾白一度以为不谈恋爱也没什么,人生总有别的事更有趣。 可在这天,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忽然动摇了。 被靠上肩膀也好,在镜头前掐着刚好的尺度从背后抱住他也好,一声一声地叫他“哥”,李逾白其实并没有非常触动。 直到听见贺濂说“超级厉害的白哥”。 他的相信与热忱在那一刻被放到最大,叠成一朵柔软的云,把李逾白整个地包裹进去。在那一刻,他的混乱也得到了安抚,心跳变得很疼,又很真实,是前所未有的…… 贺濂让他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他是很难心动的人。 所以一旦心动就会不受控制。 “晚安。”他闭着眼睛小声说,是一声心照不宣的秘密。 在镰仓的两天录制很简单,虽然大家是第一次合作但好歹不是综艺新人,有台本的剧情都能顺利地走下去。 因为有了“男朋友”的噱头,又是男女搭配,一起录节目显然会有些可以营造的粉红泡泡。除了逛街和做饭这些基础项目,一起爬到长谷寺的最高点远眺层层叠叠马卡龙色调的居民区与更远的大海则显得浪漫。 最后一个项目是黄昏时分前往打卡小町通り商业街,得到通关卡片,全部拼在一起可以解锁神秘大礼。 主持团加嘉宾被分成几个小组,抽签手气作祟,罗芮如愿和她女神的儿子成为队友,李逾白跟贺濂一起,而江逐流则被分到了徐小爱那边,顾随被洪雯牵走了。 李逾白眉心一跳,直觉有点不太对劲。 分头行动,去完成各自的任务卡,李逾白和贺濂在经历了豆柴咖啡厅、手工扇面店之后,站在了一个气球打枪的小摊前。 因为李逾白没有语言问题,进度比其他小组要快,和摊主沟通后他转过身对贺濂传达任务要求:“要打气球拿到100分,接着摊主会提供线索卡给我们,而且还可以在那些毛绒玩具里挑一个做礼物。” 贺濂:“你来吗?” 李逾白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近视,我不成。” 贺濂挽袖子:“那你想要哪一个,我赢下来,送给你。” 李逾白揉了把贺濂的头发,看一眼排在摊主身边的一堆毛绒玩具随手指了个:“那个小狮子吧。” “不挑个大一点的吗?”贺濂歪头,“想要哪个都可以,不用给我面子。” “就那个狮子,赶紧,我等着抱怀里睡觉。”李逾白把贺濂的头掰正了,让他速度去打枪,接着朝镜头意味深长地一笑。 他说不上自己这个动作图什么,只觉得……有点高兴。 这点高兴在贺濂百发百中迅速赚够分后,变成了非常、非常高兴。 “啊,谢谢!”贺濂用刚学的蹩脚日语说,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小狮子和线索卡,然后把小狮子往李逾白面前献宝似的推。 李逾白拿过去,不客气地塞到了贺濂连帽衫的帽子里。 “很讨厌啊——”男孩子噘着嘴撒娇。 按着那只狮子,李逾白没听见似的把贺濂边推边往前走。他表面仍然没什么表情,捏着毛绒玩具的手却越来越发烫,在颤抖。 不仅是心,连身体的反应都不受控了。 接下来的行程都成了煎熬,好不容易拿到最后一个线索卡。 在终点等了一会儿,顾随和洪雯那一组紧随其后的感到,李逾白终于能说服自己专心工作,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我还以为我们是最快的呢!”洪雯气喘吁吁,“你们怎么这么厉害?” 李逾白用小狮子敲了下贺濂的头:“因为有最强贺少。” 洪雯:“哎呀酸死了……!” 晚些时候余下的两组姗姗来迟,但因为徐小爱和江逐流并没有完成全部任务,最后的打卡拼图缺了一块。 没有完成任务就要接受惩罚,洪雯冷酷无情地宣布惩罚内容,嘉宾全部傻眼—— 十分钟内学会闪光少女成名曲《爱我》的舞蹈。 逼男团跳女团舞。 李逾白:“你们是要遭报应的。” 洪雯笑眯眯:“掐时间了哦——” 等搔首弄姿结束这次的全部录制回到民宿,李逾白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瘫在客厅里,和古稀之年的房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说他们的工作。贺濂和裴勉在花园里拍照片,说要帅一点的发微博,而女主持结伴逛街去了。 “果然做哪一行都辛苦啊。”房东感慨,替他倒了一杯茶。 李逾白笑笑,回答:“年轻还是要好一些的。” 话音刚落,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李逾白浑身抖了抖,接着小声说了句抱歉,就要上楼去看发生了什么。 大通铺卧室的门半掩着,隐约传来对话。 “脚没事吧,撞到了痛不痛?” “……” “别闹了,顾随。” “……” “怎么哭了?” 第31章 阴谋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逐流和顾随吵架了。 队里的老幺,顾随小朋友,从东京回上海的全程都黏着裴勉,连座位都挨在一起——放在平时也许他偶尔不和江逐流一起走,但算上回程,顾随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和江逐流有任何对话了! 李逾白心中警铃大作。 可当事人之一的江逐流看不太出异常情绪,和贺濂聊得挺欢。结果就成了,飞机上李逾白和罗芮坐一起,他全程都没睡着,觉得自己好苦。 下飞机后又遇到粉丝前来接机,有组织有纪律的,尽管人不多,好歹拿的都是给他们组合的手幅。李逾白以为这下至少江逐流该营业了,那两个却相见不相识似的,各自收了几封信,依旧零交流。 李逾白疑惑地抠了哈脑壳。 所以等坐上保姆车重获私人空间的一瞬间,李逾白几乎是立刻打开微博,开上自己的吃瓜小号火速潜入随波逐流的超话。 不出意外看到了CP粉哭出的一片泪海。 ——本来新婚蜜月,怎么回来像是要离婚,X生活不和谐吗[悲伤][悲伤] ——随随呜呜呜呜妈妈好疼随随啊……你们不要吵架了!要打去床上打!打一次不能好就打两次[泪] ——我太难了,我单知道以前吵过一次之后就rio了,为什么现在还能吵!小情侣不谈恋爱做什么,江那个逐流我命令你三天之内速速哄好老婆! ——三天?三个小时不能再多了[嘻嘻] ——太狠了太狠了,我以为终于恰到了温柔攻x粘人精受的竹马竹马的绝世好CP,哪知转头就变倒贴渣攻的剧本[拜拜] ——?醒醒啊,随随倒贴谁了,队长吗[白眼] ——本州岛有毒,去的都分手了[赞][赞] 李逾白: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他觉得自己又被洗脑,理智在说江逐流和顾随并没有谈恋爱你要清醒一点,情感却控制着身体忍不住再往后排去偷窥那两个人…… 顾随问坐在中间的裴勉:“上次那个demo你手机里有吗,我都忘了主歌怎么唱了……” 裴勉说我给你听,把两个耳机都递给他。而全程江逐流都在睡觉,头靠着车窗上,口罩帽子几乎把整张脸都挡住,更加看不见表情。 天啊,小情侣吵架太让人心累了。 等一下我刚想啥了来着? 什么小情侣,没有! 李逾白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贺濂抱着那只小狮子,偏过头问他。 “我感觉气氛有点奇怪……”李逾白虚弱地说,趁机往贺濂怀里拱了下。对方笑嘻嘻地拢着他的头,玩李逾白长了点的头发,边呼噜边说白哥下次不要剪头发了,留长更好看啊,比女艺人都漂亮。 李逾白掐他大腿:“泥塑狗滚。” 贺濂:“哈哈哈哈我刚学会的词嘛,用一下!” 前排的黄小果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十分刻意地咳嗽两声,表示你们两个在干啥。李逾白没理她,又趁机抱了贺濂一会儿才放开。 “对了,”黄小果清了清嗓子,“今天坐飞机辛苦了,就没有安排其他的内容,晚上回去好好放松……这期节目应该会在下下周播出,蓝海TV的综艺剪辑都很快,而这个时间段内大家就辛苦了,准备拍新歌的MV。” “喜欢你那首吗?”贺濂问,“可是都还没有录正式版。” “明天录啊。”黄小果理所当然地说。 整个车厢迅速陷入沉寂。 黄小果一愣,试探道:“从Johnny那边出来陈哥发了demo到现在,都快一个星期了,你们不至于还没开始学吧……” 裴勉:“学、学了。” 贺濂:“还没、没怎么学会。” 顾随:“可能要……要温习一下。” 江逐流不给反应,不知道是真睡死了还是战略性闪避。 李逾白默默地戴上了口罩,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整个夜晚,FALL没有心思围成一团去捏杜甫新长出来的肥膘,也暂时放下了冷战的个人恩怨,把其他活灵活现的小心思收起来,然后…… 通宵学新歌。 像极了开学前一天集体补作业。 第二天李逾白没睡成懒觉,他被一个电话吵醒,起床气正是积累到最大值,却在看到来电显示时一下子全部归零。 备注是关老师,也就是他妈,关晓教授。 “喂?”李逾白揉着杂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身,拉开窗帘,“我没睡懒觉……昨晚熬夜了,不是……正事,去日本录节目……怎么不运动了?我前几天日均一万五千步……不知道,我忘了啊……我记他生日干什么?” “他是你弟弟!”关晓加重了语气,“你说说自己多久没回家了?过生日总要回来一趟吧,而且青青要高考了,要不这周末……” “回不去,我要工作。”李逾白烦躁地圾着拖鞋开门,顺着楼梯扶手滑下去,“这段时间应该都不回去了——” 还没滑到底,关晓干脆地挂了电话,连忙音听上去都异常怨念。李逾白看了眼手机屏幕,塞进裤兜,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烦躁后知后觉地席卷他。 客厅里没有人,厨房隐约有动静,大概是裴勉或者江逐流。 杜甫从猫爬架上跳下地,灵活地蹿到他身边,亲热地用毛茸茸的大尾巴蹭李逾白的小腿。他蹲**,和杜甫玩了一会儿,瞥见它空掉的饭盆,叹了口气,边念叨着你就是有所图谋边走过去,在里头添满了猫粮。 诡计得逞的杜甫立刻放开李逾白,整张大脸都埋进了盆里,吃得呼哧呼哧。 李逾白坐进躺椅,短暂地从起床后的烦闷中找回了理智。 那个不省心的小崽子居然都要十八岁了。 李逾白单手捂住脸,他和李山青是亲兄弟不如陌生人,相看两相厌,但关晓认准了他们没隔夜仇似的,总想调解两个人的关系。但还好他爸妈从不逼他,顶多就说两句,否则他的离家出走也没这么干脆。 算了吧,李逾白想,他真回去了,李山青的生日才过不舒坦。 互看不爽的原因李逾白已经记不清楚,反正自从他开始和李山青有意地避开彼此,那点稀薄的亲情也随之被埋进了地心,成了他“不在乎”也“无所谓”的一部分。 可他真的无所谓吗? 李逾白承认偶尔想起来,他会觉得缺失和遗憾,而这点空白在别的地方总会得到弥补。正如同他一直渴望的自由和安全感,看起来很矛盾,但总有一天李逾白会找到自己想要的平衡,在别人那儿,或者在自己心里。 “哎?你起来了?” 厨房里走出个人,黑色T黑色短裤,乱糟糟的一头黑色卷毛。 最后一丁点儿烦闷彻底烟消云散,李逾白情不自禁地笑了下:“怎么是你?我以为队长或者小江做饭呢。” 贺濂端着个盘子,闻言很不服气地说:“我是在做饭啊……” 李逾白朝他走过去:“做什么?” “墨西哥卷饼。”贺濂给他看盘子里的成品,“你吃洋葱吗,吃的话我给你弄俩去。” “三个吧,这个头有点儿小。”李逾白说。 贺濂笑着吐槽平时没见你吃那么多,转头又钻进了厨房。 李逾白坐了会儿,起身往厨房门口一靠,看贺濂做饭。对方察觉到他的动作,疑惑地偏过头,李逾白说:“你忙你的,别管我。” “心情不好?”贺濂问了一句。 “没有。”李逾白下意识地说,见贺濂明显不信却没再问,想了想继续补充,“和我妈吵了几句,她想让我回家给李山青过生日。” 贺濂:“那你要回家吗?” 李逾白抿嘴:“不,离家出走就这么回去了不是很没排面?” 贺濂笑笑,把饼盛进盘子里,给李逾白倒了杯自己榨的橙汁。他接过去,闻了下味道还挺香,夸赞说:“不错啊,但为什么大少爷还要自己做饭?” “我们少爷在国外留学也得荒岛求生。”贺濂简单收拾了灶台,走出厨房。 盘子里的卷饼卖相不错,白的饼皮,牛肉末和洋葱裹在一起,还有金黄的芝士,闻起来就香。李逾白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坐下尝一口,为贺濂的手艺彻底震惊了——居然相当、相当不错,和有些专业人士做的相比也不遑多让。 李逾白竖起大拇指:“可以开店了。” 贺濂说他只会做点简单的西餐,中餐完全不可以,正巧手机也响了,他看了眼,招呼李逾白:“白哥,你帮我接一下,按免提,我手湿的。” 李逾白没多想,依言照做。他看了眼来电提示,名字朴素差点笑出声:小虎。 “喂?贺少,起床了没啊?” 等人一开口,李逾白笑不出来了,他隐约觉得这是那天晚上——贺濂情绪有点奇怪的晚上——和他一起打游戏的男声。 尽管那天没听清楚,但李逾白笃定他就是。 贺濂扯了张纸巾擦手,应那个小虎的话,顺畅地切换成了一嘴吊儿郎当的京腔:“早起了,叫你打听的事儿有着落没?” “嗨,您交代的事儿我能给怠慢了吗?”小虎笑嘻嘻地说,“本来昨天听说您到上海去了就该跟您回话的,这不喝多了嘛,跟哥儿几个把这茬儿忘了。先赔个罪,贺少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没事儿,说正经的。”贺濂说,表情没什么变化。 “您上次跟我打听的那个人,我找陈遇生问了,正挂靠在他们烁天的经纪公司,不过那个什么组合……T什么的,合约还在光华,还剩三年多呢!我琢磨着您没想对,可能不是他们在搞些乱七八糟的……” 贺濂打断他:“挂靠烁天?得了我知道了,就这样吧。” 小虎还吱哇乱叫地想说什么,贺濂擦干净了手,毫不犹豫切断电话。全程都没两分钟,李逾白却觉得被那人吼得头有点儿痛。 他收了手机,坐到李逾白对面的位置,托着下巴问:“合口味?” 说话又切换回来了,他暗自想贺濂这算是能装还是会处事呢,脸上没有任何波动,朝他自然地笑笑:“还行,以后能多做做吗?” “做给你吃就可以,别人算了。”贺濂说着,仍然直勾勾地望着他,“白哥,有没有想问的?” 李逾白垂下眼:“你朋友认识陈遇生?” 圈内众人皆知光华跟幽星互看不爽,但和烁天娱乐拿的才是相爱相杀的剧本。而陈遇生,则是烁天的奠基人。时而合作共赢时而撕破脸皮,他和秦屹的那点爱恨情仇都快能写个60集商战连续剧了。 贺濂:“可能认识吧,他家和不少圈内高层都说得上话……你别那个表情,我就是,和他有一点儿交情。如果我有这种关系网,FALL还至于抢资源挣扎吗?” 李逾白不说话,安静吃饼,心里却想:说的是一点儿交情,我看人家对你简直像对女神言听计从的舔狗。 “我让他去查了一下楚寻常,他从光华离职后,现在的工作室挂靠烁天。”贺濂说,意料中看见李逾白诧异抬起头。 “你也觉得,不太正常?”李逾白挑眉。 上回拍杂志的时候,贺濂在旁边话里有话内涵了好一会儿,他基本就明白了贺濂的意思,但李逾白没往楚寻常那一边想,再加上忙起来,就更顾不上。只是为什么贺濂也对FALL当初糊的原因这么执着,李逾白本想就这么算了…… 眼下,贺濂显然不想当没发生,甚至有点要名侦探附体。 贺濂喝了口水:“我说过啊,之前看过FALL的全部视频和文字资料,觉得很多地方奇怪,又说不上来。不过现在的人气更加能检验一点,FALL并非没实力,但当时糊到快解约,本身就是个问题。” 李逾白:“你觉得是经纪人的责任?” 贺濂:“不止,TSU一年前出道,那么刚好,FALL在一年前开始走下坡路,接着TSU火速地红了……竞争关系的两个团挂在同个经纪人名下本就少见,只是没人会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所以楚寻常用FALL给TSU祭天。”李逾白喃喃。 “我还知道一件事,要不要听?”贺濂朝他勾了勾手指,声音压得很低,“严颜前不久认了陈遇生做干爹。” 李逾白惊了。 贺濂:“我猜,TSU很快就会和光华解约了。” 第32章 我想亲你 关于前任经纪人和后辈团的话题并没能持续太久,因为不多时顾随起了床,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满眼都是红血丝,像只睡眠不足的兔子。 顾随见他们空了的早餐盘子没有表示,自己冲了杯牛奶燕麦,坐在餐桌边双目呆滞地喝。贺濂问他一句,他就答一句,看起来很乖,实则心不在焉。 李逾白给他剥了个橘子:“补充点维生素C。” “谢谢白哥。”顾随有气无力地说,机械地把橘子瓣泡进了燕麦。 声音倒是还好,没哑,但这个精神状态让李逾白不忍直视,他终于还是问出口:“昨天晚上,你和逐流睡得还好吗?” 话一出,他自己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了,但就像泼出去的水,往回找补反而显得心虚。李逾白只好一脸正直地看着顾随,假装自己只是问了句平常话。 顾随好像没多想,用力喝了口牛奶:“我没睡。” “不睡怎么好?”贺濂和李逾白一唱一和,“之前不是开了药吗,有没有按时吃?但好像那个也不能老吃……” “我知道。”顾随说,放下杯子,“吃饱了,去收拾一下。” “把江逐流叫起来啊。”李逾白说。 他背影停了一下,接着病恹恹地回答好的,拖着脚步走了。贺濂看着顾随走了,转向李逾白问:“你觉得他和逐流哥真没事儿吗?” “怎么可能,但对他俩来说,我们都是外人,没法插手,只能做到这步了。”李逾白说完,站起身,“我去喊队长。” 他总觉得很怪。 可能贺濂说的那些事作祟,以至于在公司看到严颜时都有点不自然。 虽说在他们这一行——尤其是年轻些的艺人——为了往上爬傍金主、认干爹干妈之类的不奇怪,不过光华尚且算良心企业,秦屹没有主动将人往酒桌上送的兴趣,接触得就要少一些。李逾白想不通的是,TSU都那么红了,严颜还想怎么样呢? 或许他得不到答案,毕竟FALL现在还在糊和红中间的灰色地带挣扎。 通宵学歌的事没瞒过陈戈,几个人被他一通训。陈戈平时温和,骂起人来并不嘴软,专挑七寸,打得他们愧疚又难过,当场认错,下次再也不敢把录节目当成放假,饶是这样,陈戈依然发了很大的脾气。 期间裴勉想辩解一句,陈戈大手一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我让做什么,最好是听我的。要不听也行,咱们一拍两散,懂吗?你们现在没资本跟我谈条件!” 于是没法谈条件的小青年们被集体赶到了录音棚,又被旬肇宁接手过去一顿折磨。 这次录制不同于上次,要挨个来,慢歌要纠正的地方更多,为了效果,旬肇宁没让上次的黑长直姑娘来录音,自己替他们一句一句地重复录制。 一直折腾到了下午,饿得李逾白眼前都是黑色花。 旬肇宁承诺会尽快给他们弄好这首歌,后来又说了什么,李逾白已经无暇去思考了。他见身边站着个眼熟的人,本能地靠过去,两只手环住对方的腰,接着脑袋就抵在了后颈,像整个把重心都交过去。 “对所有人都这样吗?”贺濂笑了,拍拍他的手背。 “我现在很饿,也很累,你不要找事。”李逾白有气无力地说。 “那就是只对我这样啦。”贺濂愉快地说,变魔术一般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三两下剥开糖纸喂到李逾白嘴边。 微苦,化开后很甜,味道醇厚。 好吃好吃。 李逾白生命值迅速回复。 这一幕刚巧被裴勉看到:“哎,这么偏心的吗?我也想吃啊!” 贺濂摊开手:“没有了,最后一颗。” 裴勉崩溃认命,打电话给黄小果要求今夜吃顿好。 像偷来了一点甜蜜,李逾白回味着口腔里残留的味道,下巴枕在了贺濂肩上。他头偏了偏说白哥你今天好黏,带着人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李逾白掐了把贺濂的腰。 以往他们从录音棚出门几乎没有人在,更别提粉丝。李逾白毫无危机感,维持着这么个姿势往外走,结果一出大门,还没看见公司来接他们的车停在哪儿,先被堵在马路对面几个拿着镜头的姑娘震住了—— 姑娘们也被他和贺濂的姿势震住,按快门的手指都停了一拍。 李逾白做贼心虚,仿佛恋情被曝光一样,脸都有点烧。他刚想放手,贺濂却跟没看见粉丝似的,手抓着他的腕骨,三两步和他一起走到车边。 “进去。”贺濂小声说,接着抬起手朝粉丝挥了挥。 “小濂!好可爱!” “哎呀弟弟!辛苦了!” 他没记着往回走,而是落在最后,等其他几个成员都上了车,才朝前来拍照的粉丝露出标准微笑:“姐姐们也辛苦了,注意安全!” “好——” 贺濂钻进车里坐定,司机发动车子往公司的方向开。裴勉夸他营业水平日益增长,贺濂不好意思地说那都是队长教得好,被锤头。 他们打闹着,后排的江逐流突然说:“队长,我这几天要回去一下。” 裴勉没反应过来:“回哪儿?” “渝城。”江逐流说,见他表情有异,解释道,“最多耽误两三天,不影响后续工作,我会尽快回来的……家里有点儿事,我妈要手术,我回去陪她做完,让她放心点。然后再去一趟拘留所,似乎也立案起诉了。” “那还挺多事的。”裴勉翻了翻日历,“你去吧,我们下一个通告是下周四新签的代言,要去站台……如果回不来的话我会替你跟陈哥说。” “我要跟你去。”顾随说。 江逐流一皱眉:“你就好好待在这儿。” 顾随放下手机看向他:“我有你证件号,随便就能查到航班,你拦不住我。” 在旁边的李逾白和其余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默契地开始干自己的事,尽量降低了存在感,与此同时却高高地竖起耳朵偷听。 江逐流:“我家里的事你跟着去干什么?” “阿姨认识我也很多年了呀。”顾随平静地说,“如果是生病了,我去看阿姨她可能会也开心点,再说你自己陪床,总要有人换班。” “别闹了顾随。” “你不要老觉得我必须听你的。” 江逐流突然一拳锤在前座,李逾白差点跳起来,脑袋和车顶棚来了个亲密接触。但他来不及有所反应,抬起眼皮,手就被贺濂握住了。 “跟你无关的事凭什么要参考你意见?你谁啊,和我什么关系?” 贺濂握住他的手,摊开,修长手指在掌纹上划过,写字。 “是啊,要不你跟唐早说去?不好意思啊,但这个事我管定了,谁知道你去拘留所会不会搞出别的事,我得拉着你。” 白。 哥。 “顾随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 想。 “话都跟你说明白了啊。” 亲。 “我看你就是存心的。” 你。 李逾白猛地抽回手。 贺濂不闪不避,坦然地和他对望。 “……你们两个不要吵架,好吗?”裴勉无奈地制止越来越浓的火药味,把一左一右两个人按在原地,“而且小江,我觉得随随跟你回去不是不可以,多个人陪你,有什么事要处理的也更方便啊。” 江逐流心口激烈地起伏,他僵硬地扭过头:“我说什么都没用,他反正要去的。” 顾随重新拿起手机:“我帮你买机票。” 裴勉头疼地充当和事老:“你们两个回去要乖,千万别打架,万一被拍到就惨了。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就算不为了自己……麻烦多想想可怜的队长哦。” 顾随笑笑:“我有分寸。” 裴勉:“不是说你。” 江逐流脸颊一热,嘟囔着说:“……知道了。” 在经纪人那边也报备得很快,陈戈通情达理,听说是关于江逐流家庭的大事后立刻爽快地批准了。他没有想太多为什么顾随也跟着去,也许被洗脑了——有时候李逾白都会忘记,他们其实并不是一个地方的人。 人员不全,李逾白的练习任务并没有因此轻松,但他总能找到机会忙里偷闲。 贺濂被声乐老师留下单独纠正发声和技巧,裴勉饿得不行已经提前一步溜去了公司食堂,李逾白说不上什么心态,在练习室外等着贺濂。 其实也很简单。 他对贺濂有控制不住的心动和情不自禁的亲近。 他能感觉到贺濂若有似无的撩拨。 并沉溺其中。 他已经喜欢上了贺濂。 只是在不刻意去引导自己的时候,李逾白仍能把这种喜欢和日常的状态用楚河汉界分开得很彻底,除了偶尔夜晚会很想念一墙之隔的贺濂。他包容贺濂的小动作,听他开玩笑,知道他不满足。 “白哥,我想亲你。” 这行字留在手心,随着他微凉的指尖,把掌纹烙得发烫。 那天下了车,李逾白和贺濂吊在最后面。 等走回了宿舍他抱起杜甫玩了会儿,问贺濂你想亲在哪里,贺濂没料到还能有后续,被注视着,脸颊通红。 小孩子的玩笑。 他这么想着,用杜甫的爪子按了下贺濂的鼻尖。 而现在,李逾白坐在板凳上玩着手机,突然刷出一组图。他小号的关注很杂,先看到了转发这组图的妹子刷出的一大串流泪表情,正感兴趣,定睛一看,表情立刻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主角居然是他自己。 @Lucky_0309x1024:曾在当天我们流浪到夏天,我都曾写你[爱心] 配的六张图中有一张是特写。 抱在贺濂腰上的手。 下班时,录音棚外,马路边高大的法国梧桐,在光圈与滤镜的加持中共同构成一幅美丽的梦境。他抱着贺濂,下巴抵在贺濂肩膀,而贺濂偏着头,笑得很开心。 五张图乍看差不多细看却表情微妙的都有不同。 转发破了五千,评论也有三千多。 ——这两位真的希望他们结婚的人非常多.jpg ——啊啊啊路人被这组图日到了,求安利!是FALL里的成员吗[疑问] ——是一对璧人罢辽,其余都在逢场作戏算不得真,遇见弟弟才真情流露[爱你] ——白哥!超市里的蚊香都比你直!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 ——盒虽然是被抱着的那一方,但他却在主动往白哥怀里靠,两个人基本贴得密不透风了不是我说这天气也快入夏了你俩不热? ——?拉ki姐姐这个点发图还想让我睡觉吗,我立刻把丘比特打醒给礼盒上锁 ——怎么会这样,我每天都在为两个帅哥的绝美爱情感到迷惑,可能是我过于没有经验了,原来帅哥的生活真的都是一直上演偶像剧,而我只能给他俩P上红色背景再加一个双喜临门大喊一句:好!配! ——虽然但是,渊博是濂白图博,礼盒党不要ky谢谢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全都要! …… 李逾白擦了擦眼睛,取关了将这图转到首页的那个账号。 他放下手机坐了一会儿,脑内挣扎片刻,点进了转发中带的一个叫“白盒CP”的超级话题,然后像当年嗑随波逐流一样认真地接受了洗礼。 “谢谢老师,明天见。” 贺濂从练习室出来,想喊外面等着的人一起去吃饭,结果收获了一个在疯狂划手机屏幕的李逾白。他不声不响地走过去,对方玩得太过投入,眉头微皱,表情像在读科研论文,贺濂伸长了脖子。 字儿挺小,他看不清,自然不知道此时李逾白内心风起云涌。 “……李逾白按住贺濂的手,将他抵在练习室的墙壁上……贺濂吃痛:‘你到底想做什么?’李逾白没有回话,而是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这写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公然发在微博? 正在这时,肩膀被人拍了下。 李逾白抬起头,刚在同人文里被他壁咚强吻的对象一脸无辜,他却仿佛当场被抓包,慌忙地收起手机,哪知手一滑,啪嗒摔在地。 还不等李逾白有所动作,贺濂抢先一步替他捡起来。 屏幕还亮着,贺濂顺便瞟了一眼。 李逾白:…… 贺濂:“……你在看什么呢?” 他看向贺濂饱满的唇,接着慌忙撇开视线。 “……随便看看。” “噢。” “真的就随便看看。” 第33章 钢琴耳钉 炒CP也是玄学,圈内CP多得能够排列组合,传说中的拉郎配都有一席之地的生存空间。追星女孩多,嗑CP女孩也多,有糖就吃翻脸不认人的情况更是多得如同天上繁星,根本叫人无法招架。 但出圈吸更多的粉,多半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 李逾白这回撞上了无心插柳柳成荫,无语得头顶都能飞乌鸦了。 和贺濂背后拥抱的那组图因为构图精致、光线细腻,气氛暧昧得刚好,被各大平台轮流传阅,一大群小姑娘西子捧心地喊好萌好甜。也有人怀疑摆拍故意卖腐,很快就被FALL的粉丝撕得噤若寒蝉。 至于他们粉丝为什么突然战斗力爆棚,李逾白想,可能和TSU撕久了吧。 唐早与江逐流打架那事不了了之,但两边组合的粉丝却从此结下了梁子。FALL的粉认为自家是前辈,TSU言辞之间简直不懂尊老爱幼,该杀头;而TSU粉笑傲各大排行榜,只觉得一切凭实力说话,过气男团趁早解散吧。 周均一小吵,月均一大吵,光是李逾白刷彩虹小组看见的就有好几次,刚开始觉得新奇,看多了就没意思了。 何况现在TSU焦头烂额的,轮不到和FALL抢什么。 《合唱团》之后,TSU就没有综艺资源了,周年演唱会后人气虽然一如既往的高,成员内部却明显有了四分五裂的迹象,否则唐早不会憋着火挑衅江逐流。 而现在,光华但凡遇到团体资源,首先考虑的成了FALL。他们已经累计接下一档真人秀,两个代言,以及一些小广告和活动。 与之相匹配的是单曲《Cynics》在排行榜的持续走高,几次舞台都拿得出手,不仅以前爬墙的老粉有许多又重新回到饭圈,还有一大批新人加入,又苏队员又嗑cp,产出不断,搞得热热闹闹,存在感极强。 完全让人忘记三个月前他们还在为生活发愁。 那个赌约的时间快要到,贺濂没有去找严颜要求兑现。李逾白想他多少还是个善良小孩,懂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结果贺濂说他怕招惹到严颜的新干爹。 他抬头看了眼正在和裴勉一起练和声的贺濂,笑笑,低头继续刷八卦。 发帖人:小熊软糖 标题:内部消息,六月的音乐盛宴表演嘉宾名单有FALL了,唱新歌 李逾白一愣,这小熊软糖究竟是何方神圣? “队长。”心里揣着这事,他抬起头打断了裴勉和贺濂,“刚看到有人爆料我们组合有音乐盛宴的资源了,你听说过吗?” 裴勉摸着喉咙的共振,还在练声,茫然地摇摇头。 李逾白皱了下眉:“奇怪……这上面说的,连我们有新歌都知道了,过几天才正式发行……好吧,可能是内部工作人员。” 贺濂笑着说:“那挺好的呀。” 李逾白别开视线,心道:好什么好,你要知道小熊软糖还偷摸嗑着cp笑得出来吗?腹诽完这句接着往下看,表情顿时僵住了。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发帖人:小熊软糖 标题: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假的!随随跟江回渝城见家长了!? 李逾白:“……” 她发的截图是微博转载来的,李逾白看了眼,随手切了APP搜出账号名。粗糙地看了眼,李逾白发现他有印象——顾随最大个人站的站长,私人账号3万多粉,这种白富美不差钱,说难听点偶像在她们面前根本没有隐私。 这人很奇怪,她号称自己是唯饭,却和CP粉中的几个大粉关系非常好,追行程时经常给CP站子供图,也不介意其他人在自己的评论区嗑随波逐流,甚至还有点“有糖大家一起嗑”的宽容。 只一点,她不时会骂江逐流两句,所以双担粉从来都一边恰饭一边骂娘。 而这条微博发得十分暧昧,配图是两张手机拍的照片,隔得很远面目全非,只能从衣服和身材看出来确实是他们俩,颇有点狗仔镜头的感觉。正文没有带tag或者偶像大名,把春秋笔法发挥到了极致。 @从黄昏到黎明:和竹马一起去医院了[困] 评论各有千秋。 ——求问lmjj,弟弟是生病了吗QAQ @从黄昏到黎明:不知道呢 ——不远千里去渝城医院检查,随随别不是怀了吧,竹马大坏蛋[发怒] @从黄昏到黎明:哈哈哈哈哈你to签没了 ——之前竹马家不是说妈妈住院了吗,我猜他俩一起回去见家长惹 @从黄昏到黎明:惹.jpg ——我嗑到了,我只需要喊一句随波逐流rioest罢辽! ——前几天还在羡慕队友家绝美爱情一转眼我家房子平地盖起八百层!我笑得像个开水壶一边尖叫一边冒烟!谢谢lmjj!今天也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竹马几辈子的福气,我晕,白富美下嫁了 …… 李逾白:学习.jpg 后来陆续有粉丝闻风而动,出入医院、一起吃饭和半夜才回到住处的图刷得满天飞,CP粉扬眉吐气,直觉前几天的吵架都是小情侣恶趣味。 江逐流和顾随到底按时回了公司报道。 离开的时候气压低得不行,让人担心他们分分钟就会大打出手,回来后却好像无事发生,又回到了以前连体怪的状态。 不同的是以前向来顾随要黏江逐流一些,私下相处时两只爪子总有一只贴着江逐流,不然他就浑身难受似的。而现在,爪子不老实的换成了江逐流,他个子高,休息的时候单手搂着顾随的肩膀就能把人整个抱在怀里。 没人知道那几天假期里他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是有点什么的。 一起练歌练舞的间隙,两个人躲在角落咬耳朵看手机,顾随“鹅鹅鹅”的笑声就没断过,给其余成员造成了极大的精神污染。 只有江逐流说:“我们小随真可爱!” 围观群众小李表示:CP粉,你们亏了呀,这都看不到。 FALL全员到齐,立刻营业。 新歌《喜欢你的那一天》随即公开发行,在当天下午就被粉丝联手送上了新歌排行榜第四位。与歌一起官宣的是年中最大的颁奖礼音乐盛典邀请FALL做表演嘉宾的消息,李逾白早就心里有数,却还要装作受宠若惊地营业。 邀请了FALL而没有邀请TSU,他们已经显而易见地压了对方一头。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夏天到了。 他们在春末的镰仓录制的真人秀《和男朋友过周末》第一期姗姗来迟地在蓝海TV播出,同一天,金视同一档期的综艺《私人订制》嘉宾是TSU。 “妈咪,电视调不到蓝海TV你要记得打开网络直播哦,我一年没有综艺了,拜托一定要有好的收看率。你让老豆也一起弄,家里的电脑平板都弄起来……有一台电视好像可以看到内地的频道你也找找……” 临播出前,裴勉站在阳台上焦急地打电话,其他四个人都淡定围着电视。 李逾白撸了一把猫的肚皮,支着平板准备一会儿实时刷微博看repo,首先掌控全部信息。他往江逐流和顾随那边看了眼,目光却黏住了。 “你打耳洞了?”李逾白问。 几个人的注意力纷纷落到江逐流身上。 刚洗完头,平时遮住耳朵的碎发往后捋,露出干净的五官轮廓。江逐流闻言,不自然地抬起手摸了把左耳的耳骨:“啊……刚打的。” 贺濂兴致勃勃地往那边凑:“打耳洞痛吗?” “痛啊,还容易发炎。”江逐流说,捏着那个耳钉习惯性地转了转,刚打了没多久,还有点红肿。 “那你怎么突然想去打?”贺濂问,不等江逐流回答,又说,“这个耳钉还挺好看的,有个性,是钢琴键的造型吗?” 江逐流捂住那儿,支支吾吾地说:“嗯……对,我和小随一起选的。” 贺濂说这样啊,坐回原来的位置后若有所思地揉了把自己的耳垂。 他望向李逾白,对方沉静地在远处,视线不知何时起就没在他们这边了,转而专注盯着平板,手指不时上下滑动一下,打了个哈欠。 电视里,经过最后一段广告,《陪男朋友过周末》准点播出。 贺濂坐直了,摸了把手机,里头各路朋友发过来的消息轮番轰炸他的聊天框。 李逾白一抬头时看见的就是贺濂表情复杂地握着手机,他端起平板玩沙发边上挪,其他三个队友被综艺里各自的表情逗得一直吐槽。贺濂没有加入他们,李逾白故作自然地一只手搭上沙发背,把他圈在自己臂弯。 “不开心?”李逾白说,目光落在电视屏幕。 “没,他们在看节目,就发消息来。”贺濂把手机屏幕给李逾白看,上头是个小群里的消息,一条一条地跳出来。 姓徐那姑娘缺伴儿吗我有兴趣了,但我还是觉得咱们贺少最好看,啧你别说濂儿真挺上镜的,贺少你看着怎么有点不协调。 是朋友间最常见的对话,有点不客气,大部分仍是友好而戏谑的。 李逾白没想到他能以这种方式轻易地接触到贺濂的朋友圈子,他捏了把贺濂的脸,手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肩头:“那你骂回去。” “算了,不想理他们。”贺濂委屈地说,“只知道说我傻乎乎。” 李逾白指向电视屏幕提高音量:“你没有,那个才傻。” 正好演到他们在民宿做饭的那一幕,顾随帮忙料理食材时差点切到手,江逐流仿佛背后长眼似的转过身夺了菜刀,笑着骂了他几句笨蛋——节目组后期在这里配上了粉红色边框和夸张的可爱艺术字,估计又有粉丝喜闻乐见。 听见李逾白的话,小沙发上的江逐流不乐意了:“怎么说话呢?” 李逾白:“你不也说顾随笨吗?” 江逐流据理力争:“我和你是一个地位吗?” 李逾白懒得和他理论了,随手刷着实时微博。贺濂靠了他一会儿,脑袋凑过来,小声问一句:“我能不能看?” “看啊。”李逾白失笑,“怎么还要征求同意的。” “你的设备嘛,怕你不高兴。”贺濂理所当然地说,接着指向平板上的一行字,“白哥,她是在说我们吗?” 李逾白看过去。 @不加仙贝:白盒锁了钥匙队长磨成粉!一半抛洒日本海一半埋在富士山! 下面配了几张动图,中间是个粉红色的“老子丘比特今天就要替天行道”的表情包,其他都是他和贺濂节目前半截的一些互动: 勾肩搭背走在队伍最后面带微笑; 铺床后位置挨在一起看手机贺濂搂着他的腰; 出门的时候他挤开裴勉将帽子扣在贺濂头上; 坐电车前往镰仓海边时他抓住车厢扶手把贺濂护在身前; …… 不怪粉丝戴上了滤镜,经过节目组的处理,连李逾白都觉得怎么看都太有恋爱感了——他们真这么自然地互相肢体接触吗? 可怕的第六感。 但他面对贺濂的疑问,只能扭过头说:“不清楚,可能他们就喜欢这个吧。” 贺濂笑:“所以你那天看粉丝写的同人文……” 旁边顾随一直装死,耳朵捕捉到信息仿佛突然惊醒,八卦地转过头:“什么,白哥看同人文?我们团的吗,谁和谁的?” “你和江逐流。”李逾白冷酷地说。 “呸。”顾随立刻没了兴趣。 节目还在继续放,广告过后终于到了激动人心的商业街打卡。当天李逾白和贺濂专注自己的任务卡,没在意、也看不到其他人的表现,只知道最后江逐流那组出了问题,眼下才终于亲眼看见到底怎么回事。 顾随和洪雯合作起来很有可可爱爱年下感,裴勉与罗芮自有“跟女神的儿子共处”的憧憬,教养良好令人心动,但按理来说都不如江逐流徐小爱那组吸睛。 毕竟任何时候俊男美女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预料中的情侣感没有出现。 而此时,八卦小组的首页突然漂浮出一个帖子。 “节目里看徐小爱应该是喜欢江逐流,但江逐流全程都在打太极,反应是不是有点过度啊?” 第34章 队长不做人了 新综艺第一期就收视率超过对家金视赢得同档期打擂,还引发了全网的热烈讨论,蓝海TV的编导估计脸都要笑烂了。 在路人眼中,这一期里FALL的表现非常合格,成员关系毫不掩饰就是好,合作很有默契,跟女主持的互动也是绅士有分寸。虽然仍看得出台本的表演痕迹,但总体来说,是让人会忍不住姨母笑的程度,好看值得看。 粉丝就更疯狂了,几位哥哥合体后第一次录综艺,做好了准备跟以前一样说不定又是塑料感情,哪知开开心心地被打脸。 为数不多的唯粉忙着截图和视频安利自己偶像,给盛世美颜点赞;团粉皆大欢喜,只觉得我团感情都是真的,哥哥弟弟们绝美兄弟情,女主持人都插不进他们的绝对领域;最疯的是CP粉,各家都在抠糖。 团内大头的随波逐流粉因为前段时间从日本回来后的吵架对这期节目一直不怎么待见,播出后迅速“真香”: ——竹马感情真好,江逐流分了组都要问三五遍顾随怎么样,老妈子攻啧啧啧 ——哥哥和女主持一组随立刻变脸,嗑死我了 ——不让他俩一组是正确的,否则今天结婚的就是江随本人了[强] 紧随其后的是李逾白跟贺濂的“礼盒”粉: ——铺床那里白哥太宠老!命都给他! ——俩小时的节目喊白哥三十多次,赢个小狮子送给你,白哥对我超级好。俺没话说了,如果这都不算爱,酷哥给眼神的那天就是俺灵魂爆炸的那天 ——酷哥的手黏在小盒身上不放开,最强贺少还不算回应吗,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陪男朋友过周末的正确打开方式,懂了√ 而其他的譬如“赔礼”“鱼在江中游”“忙内组”的CP粉也各有各的嗑法,FALL的饭圈对外偶尔出击,内部十分和谐。大家互不干涉,还经常一起玩梗,究其原因,还是当初糊的时间太久,唯饭团饭都一家亲了。 快乐了一晚上,第二天李逾白睡醒时再看,风向已经不同。 挂在热搜前三大剌剌的标题,让他心头一冷:#徐小爱 江逐流#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徐小爱的经纪公司幽星娱乐惯会炒作,网传养了三千营销号或许有所夸张,但足见公关反应的速度。第一季综艺里徐小爱是不折不扣的话题人物,第二季甫一播出就被男艺人抢了风头,幽星坐不住,抓着苗头就开始炒作。 最先发的是一个搬运八卦小组热帖的账号,放出徐小爱和江逐流的互动,带着调侃性质说大家觉得这对高颜值CP怎么样。 评论里徐小爱的粉丝一反常态,虽然也有不给眼神大骂营销号的,但几个粉头不仅没有“滚”“不约”“碰瓷了”三连,还颇有正宫气场地认证这个“姐夫”不错,如果姐姐真的和他在一起会送上祝福—— 祝福啥啊,李逾白头痛,怎么人人都要拆他CP。 热搜话题中基本都是徐小爱粉丝控场,安利自己偶像的同时友情带上江逐流。还有不少营销号蹭热度,分析了一波CP存在的可能性,牵上此前和徐小爱传过绯闻的TSU唐早,大大咧咧地比较他和江逐流谁更配徐小爱。 这下激怒了TSU的战斗粉,成功转移炮火,成了光华两个男团粉丝的内部撕逼,于是打架的事又被翻了出来…… 尽管说为了徐小爱打架很扯,耐不住有人吃这口。 等FALL集体被抓到公司紧急开会的时候,撕逼、嗑CP以及分析师兄弟不合频频金句迭出,舆论已经发酵得光靠职业粉丝都控不住场了。 陈戈愁得头发又掉了几根:“你们这是怎么搞的啊?” 众所周知,光华的公关不太行,处理这种事业务也很不熟练,这会儿还在焦头烂额地想对策。在公司出方案前,他们再急也只能安如鸡。 江逐流试探着说:“我……” “嘘!”陈戈怕了他又要张口闭口退队,连忙打断,“这事儿是幽星做得不厚道,你少把黑锅往自己身上扣。江哥,我叫你一声哥你闭嘴好吗!” 江逐流做了个给嘴上拉链的动作。 一直没说话的贺濂见状,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每次事情出来最后总要和TSU扯上关系。” 陈戈头疼地说:“我也纳闷呢,你们之前和TSU结了梁子吗?要说双方是竞争关系吧,以前都不是一个咖位,扯得上的也就江逐流和唐早以前参加过同一个选秀节目,谁啊,处心积虑地让两边撕起来……” “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呢?”李逾白说。 被集体瞪了一眼,他无辜地摊开手补充:“我意思是问秦总有没有欠他们钱。” 陈戈黑线,让他们最近小声点别乱说话,匆忙地走了。 他离开后,练舞室蓦地安静,没了大嗓门,一时谁也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裴勉关上大门,警惕地四面查探一圈,大约排除了被窃听的风险,他站到其余人面前,收敛了温和的笑容,一张嘴,说话也严肃: “你们俩是不是谈恋爱了?” 耳畔如惊雷平地起,李逾白不可置信地看向裴勉。 他惊讶于队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明察秋毫,刚要下意识地反驳说我只是心里躁动还没有付诸实践,身边有人抢先一步承认了。 “对啊。”顾随抠了下手指。 李逾白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又有点震惊。 怎么几天不见我嗑的CP就成了真的?! 这也太刺激了。 下一刻,江逐流补充:“其实也……没几天,就前段时间放假那会儿。老这么尴尬更不是办法,我们——” “果然啊,我就知道!我猜到了!”裴勉扶额长叹,然后开始焦急地原地踱步,“你们两个从渝城回来就不对劲,我靠……这什么千载难逢的事都被我碰上!” 江逐流看向顾随,笑了下,没说话。 裴勉要崩溃了:“你还笑得出来?万一被狗仔发现,你们知道上一对团内恋爱的前辈现在在干什么吗?真厉害啊!” 顾随揉了揉鼻子,诚恳地说:“对不起。” 裴勉烦躁:“跟我说对不起有用吗?说对不起能分手吗?我怕了你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完全没预兆,还以为是单纯闹着玩……我能怎么办!” “送上祝福。”李逾白说,被裴勉敲头警告。 “你少来搅浑水!”裴勉骂他一句痴线,转向江逐流和顾随,忧心忡忡地问,“你们短期内不会分手吧?” 顾随假装凶恶:“打你哦。” 江逐流也跟着说:“队长你不要咒我。” 裴勉彻底无语。 直到这天下班,他都拒绝和江逐流顾随说话,回到宿舍直接恼火地躲在角落自闭了。 等各家平台的程序员到了下班时间,光华的公关终于慢半拍地开始行动。 先是严颜发了个语焉不详的微博,意思是我们和前辈团好着呢,少来挑拨离间。裴勉很给面子地转发表态,两家官博开始插科打诨地玩梗——虽然非常塑料——再加上营销号带一波节奏,很快粉丝也不撕了,一致对外: 谁啊,搞这些有的没的,来去之间这个月的KPI又没法达标了? 后续会如何发酵不在他们的掌控范围内,李逾白们能做的只是尽量低调做戏,不要再被抓住什么把柄,被人说光华公司内部又在上演分裂大戏。 他关了屏幕,抬头,客厅里只剩下自己和角落的裴勉。 李逾白听着贺濂因为怕吵到自己挪到楼上打游戏的动静,心想这小孩有时候太细心,反而有点距离感,叹了口气。 从冰箱里拿了两听可乐,李逾白走到阳台上,把窗帘拉拢一半,可乐往裴勉后颈冰了一下:“队长来喝一杯。” “我不喝酒。”裴勉说着,无奈地转头看见红色易拉罐,忍不住笑开了,“搞什么啊你。”说归说仍然接了过去。 李逾白开掉拉环,和裴勉仪式感很足地碰了下杯,才说:“烦他俩的事儿?” 冰可乐下肚,也许终于有了个倾诉对象,裴勉没那么憋屈了:“对啊。我一直觉得不管怎么样,逐流不会往那方面想……但是——” “心里不平衡?”李逾白说,看他讶异地转过头,慢吞吞地继续,“同样是‘偶像失格’却拿他们没办法,自己就要分手道歉谢罪?” 裴勉狠狠一拍他的后背:“不是这个啦!” 他是不会说谎的人,李逾白听后隐约有了头绪:“觉得没法接受?” “短期内肯定啊……但像你说的,我只能送上祝福,毕竟他们要是分手,以后遭殃的就不是吵架冷战那么简单了。”裴勉喝了一大口可乐,“阿白,我不是那么在意‘职业道德’的人,可是,在其位谋其政吧。” “嗯。”李逾白点点头,“赶紧,明天就恢复正常。” 裴勉笑着说:“你也太不给我时间消化这消息了……” 李逾白说:“黏在一起又不是一两天了,出个柜你就不能消化,那要是我也一起跟你坦白,你不是要崩溃?” 裴勉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你也?” “没有。”李逾白把可乐拉环套上小拇指,端详了一会儿,“我只是……有喜欢的人了,但目前没有告白的意思,可能等咱们两周年圆满完成的时候吧——队长,信任你才告诉你,别对其他人说。” “……我靠,你瞒的有够好。”裴勉说着,坐直了。 晚风顺着半扇没关的纱窗缝隙漏进来,卷过脚踝时已经有了微微潮湿的气息。梅雨天将至,这个夜晚却很晴朗。 李逾白沉默很久,一双眼含着星光似的亮。 裴勉拿可乐罐碰一碰他的:“喂,阿白。” 他转过头示意裴勉说,对方踌躇了会儿,才小心地问:“你喜欢的人……不会也是在圈内,公司里,或者干脆就在团里?” “会吗?”李逾白反问他。 “不知道,你的想法好难猜。”裴勉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可乐全部喝完,手指稍一用力那锡做的饮料罐就皱得不成样。李逾白站起身,示意裴勉自己不坐了,把两个空罐子捡在手里后离开。 他跨出去几步,一阵风把窗帘掀开了一条缝隙。 不远处,还在加班的高楼霓虹,被雨夜笼罩上一层雾气。 李逾白想了想,对裴勉说:“你不是猜到了吗。” 是个肯定句。 晚些时候他洗完澡,赤着脚从浴室出来时踩了一地猫毛,李逾白无语地看向小客厅里。不怎么喜欢贺濂的大猫被他单手夹在腋窝,看起来已经穷尽一切反抗手段仍然无能为力,只好满脸崩溃地被摸屁股。 虽然是他的宝贝猫咪,但这场景说实话,还挺好笑的。 李逾白拍了张照片,贺濂听见快门声抬起头:“你回头要发的话,记得把我脸打个码。 “我顶多给你贴个猫头或者狗头。”李逾白说,弓下腰把杜甫解救了,自己坐到他旁边的凳子上,“打游戏吗?” “看视频。”贺濂把手机屏幕给他看,是他们那档综艺。 正好到他们去打气球那一段,贺濂说的“你喜欢哪个,我赢下来,送给你”被节目组后期做成了花体字飘在边框。 李逾白这时才发现他笑得很开心,是以前很少见的那种笑容,原本冷淡极了的眉眼都变得艳丽,远处是春末的粉红色天空,染上了他的发梢。 暂停过后,他推了一把贺濂:“就那个小狮子吧。” 李逾白脑内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怪不得CP粉都在这里发疯,情有可原。 从镰仓带回来的小狮子还放在自己床头。 没有别人在,他难得地心静,陪着贺濂继续看那个综艺。打完气球又去买了抹茶沙冰喝,当时没到季节,还有点冷,这时却恰如其分,是沁入心底的一泓泉水,能够安抚夏夜里潮湿的闷热。 贺濂突然问:“不过你记不记得那杯奶茶?我请你喝的那杯。” 李逾白笑:“那忘不了,天价奶茶——说起来,头一次在朋友圈抽奖就中了。” “因为那条朋友圈,只对你可见的。”贺濂抬起下巴看他,带着点骄矜的傲慢,像要他夸奖的孩子,“奶茶好不好喝?” “太甜了。”他捏捏贺濂的耳朵,轻声说。 第35章 有迹可循 “等会儿你们从这一侧上,洛乔安颁奖结束下台,就去。” 戴着单边耳机的导播最后交代了一遍注意事项,匆忙地走了。贺濂摸了下过快的心跳,对着旁边几个成员:“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很慌。” 裴勉安慰他:“直播嘛,又是音乐盛典,正常的,但你看阿白就很放松。” 离他们上台大约还有十来分钟,听到这话,一旁玩手机的李逾白抬起头:“我也紧张,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所以啊。”裴勉又拍了把贺濂的肩膀,“向你白哥学习。” 李逾白说了句滚蛋,继续看手机。 自从在裴勉面前半遮掩地承认了什么后,他觉得以裴勉的聪明,应该已经知道他言语中所指的对象,对他这种偶尔的玩笑就有点敏感。李逾白不介意别人知道,就算贺濂有所感受了,也不影响他后来会告白。 在李逾白看来,“知道”是一回事,自己必须去做则是另一回事。 贺濂听了裴勉那话,没表态,只笑出一边尖尖的虎牙。他抬手擦了擦眼角,动作很轻怕蹭花了妆,抱怨:“也没化过这么浓的妆。” 江逐流说:“挺好看的。” 贺濂抓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却笑得更开了。 李逾白心里偷摸着给江逐流点了个赞,是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用他们粉丝的话说,贺濂是个标准的美少年,阳光开朗,看着他唱歌跳舞打闹玩笑就会不自觉地开心,而今天造型偏重舞台,眼妆浓一点,和平时的气质就大相径庭。 头发全部梳上去露出额头和俊朗眉眼,垂眸时,睫毛便鸦羽一样地深沉,为了照应其他成员,贺濂左边眼尾贴着两颗水钻。 光彩流转间,忧郁得像人鱼眼泪。 前台传来获奖歌手的感言,导播小跑过来,喊着“快”“快”。李逾白来不及有所表示,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贺濂的手,将他往候场那边拉。 只有稍纵即逝的短暂时光他就放开了,中间隔着裴勉,李逾白朝那边看了一眼,贺濂转过头和顾随说了什么,两个人笑作一团,黄小果头疼地抱着猫说弟弟们快严肃起来。他没得到回应,碾过指尖。 有点起腻,李逾白想着,搓了搓,往衣角蹭一下。 “……表演嘉宾,FALL!” 舞台归于黑暗,片刻后蓝色灯光如同浩渺星河,应和突然躁动的鼓点,闪烁起来——换了新的编曲,前奏一下子就代入了歌曲的氛围。 宣誓青春,不甘平庸,是最近大火的《Cynics》。 转身,交错,定格。 步调整齐中含着不一样的小细节,似乎和发行版是相同的动作,又有点重新设计的味道。队形变换,间奏时的互动也有趣,推一推肩膀都成了互相轻松的玩闹。舞步轻快,吐字清晰,都是在享受这一次的表演。 最后的舞台大屏幕上,流星陨落,拼成了歌曲和组合的名字。 全开麦的表演赢得场内掌声不断,观众席中拿着灯牌和手幅的粉丝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一年多以来,他极少见到这样纯粹的为了FALL而欢呼的热忱。 李逾白感觉背心和后颈都微微发热,一颗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偶像的意义是舞台。 他表面没有说过什么,心里却一直在为这句话震动。有过怀疑,有过不安,甚至退缩得差一点就要放弃前面所有的努力,幸好他们赢得了这一次机会,不仅为了证明给其他人看,也拉住了自己行将认错的脚步—— 这不是什么错误。 李逾白,你的选择一直都是对的。 舞台与灯光与台下的欢呼雀跃,从小酒吧抢贝斯松松垮垮唱法语歌的时候,就种在了心里,笃定是想实现的梦。 说出来有点夸张和不切实际了吧,但是,不要后悔。 灯光暗下去,再亮起时,李逾白低头擦了一把眼角的汗。主持人走上来,他立刻站到了组合最边上,看裴勉拿过话筒接受采访。 “好酷哦!”主持是他们熟悉的洪雯,提着裙摆站在旁边,笑盈盈地说,“这应该是今年第一次公众舞台,队长说说看,还满意吗?” 裴勉气息很稳:“我给我们组合打90分。” 洪雯:“那10分扣在哪里?” 裴勉指一指音响:“扣在还有一首新歌没有唱。” “哈哈哪有这样自己cue自己的哦!”洪雯笑得差点前仰后合,随后配合地说,“但还有一个问题,你们回答了之后才可以去表演新歌——FALL最近有什么别的计划吗?或者说,今年过半了,还有什么目标想要达成?” 裴勉握着话筒的手一斜,越过贺濂递给了李逾白,他说话的声音麦克风收不到,只有台上的人听得清:“阿白说吧。” “啊?”李逾白无辜被点名,一脸懵逼。 “是要阿白回答的意思吗?”洪雯期待地说,“阿白有目标?” 李逾白用尽全力才压住自己去瞪裴勉,笑了笑,正想打个太极骗过去,背在身后的手突然被谁的指尖挠了一下,他诧异地看向贺濂。 贺濂捏着他的指尖,迅速放开:“对,白哥有目标。” 四目相对的一刻,李逾白想起他说要证明给自己看的事,嘴唇嗫嚅片刻,有的话无法抑制地挣脱了枷锁:“就……组合快要两周年了,到时候如果要办演唱会,我们私底下说过……想在蓝鲸体育馆办。” 洪雯:“哇!” 江逐流和顾随惊愕地看向他,眼神里都写着:我没说过! 裴勉埋下头开始笑,贺濂欲盖弥彰地捏了下鼻尖。 以至于之后《喜欢你的那一天》虽然第一次唱现场,在之后的讨论度都没能盖过李逾白的豪言壮语,连粉丝都觉得他在痴人说梦。 蓝鲸体育馆,当年小天王原阮巡演第一站想在那儿开始都没能审批下来的、傲娇得不行的地方,宁可空着也不出租,如果真的给FALL办了周年演唱会,不知道多少比他们更红的歌手会满头问号。 所以最后大家宽容地说:“没事,做人嘛,有梦想挺好的。” 网友们不当回事了,业内却没法把李逾白这句话当成随口说的。年中音乐盛典还没结束,陈戈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上到秦屹下到同事,纷纷发来贺电。 “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陈戈双手叉腰,把五个小青年堵在更衣室外。 江逐流和顾随立刻指向了李逾白,和他撇清关系。 贺濂还算有良心,打圆场说:“是我和白哥私下有说到,‘能在蓝鲸开一次演唱会就好了’,应该没人会觉得我们是认真的吧?” 陈戈头疼:“秦总觉得你们在认真啊!来问我怎么回事,又要花他的钱!” 裴勉小声说:“明明花的都是公司的钱……” “闭嘴,别被他老人家听到了。”陈戈指了指舞台的方向,示意今天秦屹有出席的,又说,“你们不会真的想在蓝鲸办周年吧?” 顾随摇头如拨浪鼓:“我我我心里有b数。” 江逐流附和说:“原阮都搞不定的场所我们不要去越级碰瓷。” 他们在极速否认,陈戈看上去心安了一半,长篇大论也收回。可裴勉笑得更深,不知想了什么,模糊地拖长声音“嗯”了一句。 “我想。” “啊?”陈戈看向角落。 李逾白刚换下舞台服装,单手扣着衬衫的扣子,浓妆没卸,内双眼皮的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地看过来。眼线画得很密,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却遮不住他眼里的光,见陈戈有片刻的失语,李逾白又笃定地重复了一遍:“我想。” 贺濂说,像宣誓:“我也想。” “但是我们现在的问题是,七月份。”李逾白把扣子扣到了第二颗,望向陈戈,“合约就到期了。” 带了点委屈的暗示,陈戈一拍脑门:“靠,我把这茬忘了!你们放心,FALL现在的人气和资源,秦总肯定不会拒绝续约,这件事明天我就给你们谈——啊对了,接下来还有几个录一场的综艺,两个时尚晚宴和一个拼盘……” “都可以。”裴勉接话,自然地说着,“我们需要更多的曝光率。” “便宜你们了,最近公司拿到的男团资源都给了FALL,好好干呀!”陈戈说完就溜了,可能去谈续约,也可能是逃避蓝鲸体育馆的话题。 万一李逾白较真,还要和他纠结场馆,他又没办法夸海口…… 这不是自砸招牌么! 经纪人走了,黄小果在远处替他们收拾衣服,更衣室和外面的化妆间暂时只有几个人。裴勉事不关己地一拍李逾白的肩膀,进门换装。 等他一离开后,江逐流抓着李逾白开始晃:“哥!怎么队长看起来也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决定的啊!” “你们谈恋爱的时候。”李逾白说,“别摇了,头有点儿晕。” “我感觉你最近是不是身体变虚了。”贺濂小声说了句,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巧克力给李逾白吃,听他说谢谢后局促地一抿唇。 “好得很。”李逾白弹了下贺濂的脑门儿。 贺濂说我要抓你去体检,被李逾白一巴掌扇进了更衣室。他和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先看了顾随一眼,见他不表态,索性先开口:“的确是……你们回渝城那几天,我和小濂说着玩的,刚才……但是我现在认真了。” 顾随叹息:“蓝鲸哎,我的哥。” 他反问:“你们不想吗?” “当然也想啊……”江逐流嗫嚅着,又陷入自我怀疑,“但最晚周年也在八月办,我们真的有实力去那里?而且场馆预约也要关系和人脉——” “小濂说,如果我们要去的话,他会想办法搞定。”李逾白打断他,坚定地说,“一句话,想不想,在蓝鲸体育馆开演唱会?” 顾随突然笑了:“是濂哥提的吧?” 李逾白不否认地点点头。 顾随:“那我加入。” 李逾白惊喜地说:“这么爽快?” 顾随伸出手:“对啊。把濂哥拐进组合,总要做点成绩出来!” 难得他主动,李逾白和顾随碰了下拳头,江逐流没说话,但看出来他并不想反对——就李逾白看来,江逐流状态是越来越好了,也许因为恋爱,以前自己一肩担的责任可以和别人倾诉,不压在心里怎样都行。 气氛轻松,李逾白开玩笑说:“本来打算的是你俩要不加入,就说谈恋爱影响人气,必须给我一起搞。我连道德绑架的台词都想好了,居然这么轻易同意,好挫败。” “冲着濂哥好吧,和你没关系。”顾随说。 等挨个换掉舞台演出服卸了妆,FALL回到公司开了个短会后解散,各找各妈。顾随和江逐流估计想享受二人世界,借口去逛超市买吃的,被裴勉三令五申一定一定不能有太亲密的动作,啰嗦得叫人想捂住他的嘴。 夜幕降临,李逾白靠在走廊边等贺濂从洗手间出来。 说起这场景也好笑,像小学生似的要手牵手上厕所,他没了看手机的心情,隔一扇落地窗,凝望深夜的大都市。 公司除了还有几个加班的办公室亮着灯,基本都黑了,沉默得脚步声格外清晰。从高处望向车水马龙,那道流淌的光河速度变缓,竟奇异地让人心静。 已经很久了,两点一线,不是公司就是宿舍。 腻,然后就累,非要走走才舒服。 水声在耳畔响起,李逾白转过头,贺濂擦着手出来:“久等了。” “想去玩吗?”他脱口而出。 第36章 私奔到夏天 夜深了公交停运,专程去坐地铁显得刻意,说是“出去玩”,但这个点除了随便走走,他们的身份不适合其他灯红酒绿的消遣。 走过路灯下的小花园,李逾白看向被灌木丛和花坛掩盖的长椅,像个私密的盒子,就指了指那地方:“坐一下?” “好啊!”贺濂答应得十分爽快。 几个小时前还在黄浦江边的露天舞台表演劲歌热舞,周围衣香鬓影,是寻常人家幻想的纸醉金迷的一角,这会儿就坐在明暗交界的长椅上。夏夜潮湿的风卷过衣领,卸了妆的脸干净,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疲倦。 李逾白又搓了搓指尖,这段时间他的烟瘾总是来得很迅猛,非要克制起来也难受得咳嗽。他买了三支白桃乌龙味的电子烟,放在卧室,奇怪的是当他独处,偶尔解馋的烟就失去了发挥作用的余地。 自己呆着的时候,不管是发傻还是忙碌,李逾白都记不起来抽烟。 当了偶像,一举一动都有着不成文的准则要遵守,抽烟喝酒纹身穿孔都属于没有明令禁止、被抓到却非常败好感的范畴。李逾白有自知之明,在外面装成了一表人才的好青年。 哪知坐在寂静的长椅上,他又觉得喉咙有点痒。 鼻尖是一股清新的香味儿,带海洋气息,或者是广藿香,李逾白扭过头,凑近贺濂,那股味道就更浓了。 “干什么呀?”贺濂笑着没躲开他,叼着那根棒棒糖很仔细地吃。 他从衣兜里掏出来的小零食,好像贺濂随时都在身上装了糖果。说话时,李逾白闻到糖果的甜腻,草莓味的,说着:“你那是香水吗?” 贺濂晃了晃脑袋,不着痕迹地往他身边挪:“不是,洗发水。我收拾的时候洗了个头。” 映着灯光仔细看了才发现发梢没干透,李逾白就不说话了,焦躁地把手指绞在一起。他盼着嘴里叼点东西,烟,或者糖,不然很烦。 烦透了的时候,他就想亲吻贺濂。 显然不能在外面做这些事,何况他和贺濂还只是队友以上,连朋友说了都吝啬。 “白哥,你今天跳得特别好。”贺濂另起了个话头,把他注意力引开,“我看第一排右边的那个女演员,叫什么来着……一直在看你。” “岑岑吧,刚出道的。”李逾白随口说,他记性好,扫了一眼的位置也能在脑中留下印象。但也可能只是这几年好,再年长点儿就记不清了。 贺濂咬着糖:“你认识她啊,在我面前提别的姑娘,我好难过。” 李逾白气急反笑:“不是你先提的吗?” 贺濂:“我那是为了夸你,结果你直接把人名字都记住了,这能一样吗?” 李逾白无法反驳,只好拍他:“不像话。” 他比贺濂大了一岁多,李逾白的生日在秋天,贺濂则在春天,中间跨的时间其实没有看上去的年份那么久。但贺濂在他面前总很乖很单纯的,李逾白和他相处,温柔些也好,耐心点也罢,一半是把他当弟弟。 另一半则是心里藏着喜欢,无论如何发不起火,却总想逗他玩。 跟小学生心态一样,在意谁就非要惹到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最好惹到哭。李逾白倒不想看贺濂哭,但因为喜欢他,原本也没多成熟的人急速低龄化。 贺濂又在旁边说话了,他擅长聊天,滴水不漏地套对方的话,自己的消息却一点不透出去。家庭,出身,如果说装束还能骗人,贺濂的话术和教养更加说明问题。 “……后来我妈就说,你干脆出国去读吧,待国内成天看着烦人,我被打包扔上飞机,然后荒岛求生去了。”贺濂说到这儿,见李逾白心不在焉,叼着棒棒糖剩下那根棍儿,膝盖碰碰李逾白的腿,“听呢吗?” “听呢。”李逾白说,“你的心路历程也挺忐忑。” 贺濂问:“白哥怎么出道的呀?” 李逾白靠在长凳的椅背上,抬头看密不透风的云彩:“你不是号称把我们的资料倒背如流了吗?这都不知道,差评。” “买奶茶被发掘,签了公司做练习生,跟队长他们一起出道了。”贺濂说,“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你那会儿还在读名牌大学,前途不可限量,拐弯进娱乐圈那是费力不讨好,是什么支撑着你,到现在?” 李逾白莫名地烦:“不喜欢别人这么问。” 贺濂:“我还算别人啊。” 李逾白斜斜看他一眼,没答话,淡漠的态度倒是给了贺濂答案。他把那根嚼了好一会儿的棍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那不问,我坐累了,回去吗?” 他很善于给话题,不会让人难堪,李逾白见贺濂站起身,没头没尾地问:“你呢?” “等你想说了,我也说给你听。”贺濂朝他眨眨眼,“保证是你想也想不出的大秘密,一个换一个,不亏的,白哥。” 脑电波的频率居然也对得上,李逾白想笑,拉了贺濂伸出来的胳膊,自己也借力站起身。想说不如现在回去,在外面待久了,离公司也不远,如果撞上他们百里挑一的私生饭,回头不知道又有人拿照片做什么文章。 贺濂指向马路对面亮着灯的全家,地铁口,生意不错:“我想去看看。” 李逾白理解不了大少爷要体验便利店的雀跃,但贺濂看向他时的目光很亮,他没办法拒绝。带着人过马路,这一片朝九晚五的作息,到了夜里就路上少人,而遇到加班结束,又是一波拥挤的人潮。 他们今天其实也算加班,李逾白想着,好笑地别开脸。 说得雄心壮志,像要把便利店所有东西都详细地看个遍似的,等真去了,李逾白发现贺濂很有目的性地直奔冰柜。 他压低了帽檐背过身不让柜台里忙碌的收银员看见脸,双手抄在兜里,站在一旁等贺濂挑。李逾白抬起眼,从玻璃窗看见两个人的影子。 一个站得不直,一个弓着腰仔细挑选冰柜里品种繁多的雪糕。偶尔开过车,红色的尾灯像一道亮丽的火焰从半空扫过,他就顺着看过去,直到视线里留下一颗很小的红点,再慢慢消散,目光重又回到玻璃上的倒影。 稍微扭曲了些的脸,李逾白看那姿态觉得有趣,掏出手机对着随手拍了张。 他刚按下快门,贺濂拉开冰柜结束挑选,拿出一支网红咸蛋黄,想了想再拿第二支,礼貌地和他客气:“你要不要,他们说这个好吃。” “放回去,自己吃两根当心拉肚子。”李逾白语气平淡,已经拒绝得明确。 贺濂惊讶于他的小心思被李逾白轻而易举地看穿,不仅不觉得冒犯,反倒有点兴奋,偷摸用雪糕冰他的手。 李逾白绷着嘴角,刻意地清嗓子,把他往前推。 结账的时候还是被认出来了,排在他们前面的小姑娘还穿着高中校服,把一大堆零食往塑料袋里装,边装边抬头看了眼,结果发现是手机屏保上的人,一下子叫出了声——毕竟人很难抗拒自己的帅哥雷达。 她大约有点怕冷脸的李逾白,问贺濂:“能签个名吗?不拍照。” 贺濂没办法,满足她签名的要求,用学生的粉红色马克笔签在了手机上。 他签得小,还给姑娘时问要不要再给李逾白签一个。小姑娘没想到还有这种买一送一的好事,握着手机,眼巴巴地望向李逾白。 李逾白低头写完,把笔和手机一起给她,没忍住叮嘱:“好好学习啊。” 小姑娘的一张脸憋得通红,跑出去时差点摔跤,背着书包一路小跑进地铁口,恐怕这天晚上是别想睡好觉了。 结果一回头,他签名的时候,贺濂又去拿了一支巧乐兹。 李逾白:“……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你又不是我亲哥。”贺濂笑嘻嘻地说,拿手机飞快扫码付款,冲收银员抛了个媚眼,随后拉上李逾白赶紧跑了。 咸蛋黄那支贺濂吃了两口就不继续了,嫌奶味重。李逾白边说浪费可耻边接过来,两个人啃着雪糕往宿舍走,一路没话说,连安静都很舒服。 贺濂剥开巧乐兹的包装,这种便宜雪糕他小时候吃过一次,咬一口,尝不到夹心,只有很浓的廉价巧克力味道,甜得腻到喉咙。但又冰又脆,夏天夜晚闷热潮湿,偶尔来一口也很爽。 “纪念。”贺濂拿出手机拍照,“今年夏天第一支雪糕。” 李逾白晃着手里吃了半截的奥雪提醒他:“第一支在这儿呢,啃两口就给我了。” 贺濂改口:“那就第一支巧乐兹。” 李逾白看他把拍好的照片加上滤镜后得意地发朋友圈,说“夏天正式开始”,没忍住顺手揉两把头发,把贺濂弄得吱哇乱叫。 上电梯,按锁开门,客厅里灯火通明很有人味儿。裴勉站在阳台打电话,回过头来见他们一人一根雪糕棍儿扔进垃圾桶,忍俊不禁。 他挂了电话,给李逾白跟贺濂一人倒一杯水:“刚才陈哥给我打电话,微博有人发了偶遇图,说看见随随和小江抢超市。购物车筐里堆满了,随随手里还抱着个电饭煲——哎,咱们宿舍电饭煲这不是好好的吗?” “煮粥不行。”李逾白说,想想那画面就笑了,“抢超市,亏她们说得出。” “对呀,你们又去干什么了?” 贺濂抢答:“买雪糕吃,遇到一个小粉丝,给她签了名。” 他加入的时间短,除了舞台和训练,第一次看见活的粉丝,抿着嘴只应了她两句问候,其实是怕聊天结巴让人看了笑话。 说得手舞足蹈,裴勉也听着开心,夸他的话没断过。李逾白坐在一旁,杜甫趴他的肚皮上舔猫爪子,他不在意十来斤压身上难受,用另两人的对话当背景音刷新闻。 前后两条小组热帖探出来,他手一抖。 发帖人:三勺月亮 标题:我逛个超市都能看到sbzl?你俩在为台风天囤货吗,怎么会这样? 配图应该就是顾随被偶遇的配图,拍的角度格外刁钻,亲眼所见还是比听裴勉说得震撼。小山似的一堆,酸奶饼干膨化食品苏打饮料,余下的又有些生鲜蔬菜和水果,架势活像把货架搬空了,说震后自救或者抗洪屯粮,还都挺贴切。 紧接着就是正主回应。 发帖人:三勺月亮 标题:我死在甜蜜的糖海,随波逐流szd,今天也为绝美爱情流lui! 配顾随的微博截图。 @FALL_顾随:囤一点点零食@FALL_江逐流[图] @FALL_江逐流 回复:喂[猪]呢 @FALL_裴勉 回复:??地球要毁灭了吗 李逾白笑得打嗝,他戳了坐在旁边看电视的贺濂说:“你把刚才那个雪糕照片发一下,就跟顾随对称,不能够输给他们。” “人家两个小情侣,你在battle什么劲儿啊……”贺濂说,但依言照做了。 他转到微博首页刷新好一会儿才看见贺濂的新微博,转赞评大军还没抵达现场,李逾白得意地首先回复了。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他在八卦小组刷到了自己—— 发帖人:三勺月亮 标题:你们糊团今天怎么回事?我揉了揉眼,公开出柜未免也太快了嗲 配图正是贺濂的微博,两根被咬掉半截的雪糕,灯光很暗,配了个独角兽贴纸在旁边。不得不说,有点少女心。 @FALL_贺濂:我只吃一小口,白哥吃一大口[太开心][图] @FALL_李逾白 回复:[微笑] @FALL_裴勉 回复:啊? 评论区爆炸。 ——队长这个“啊?”就很灵性 ——我宣布小盒这波赢了,他白哥居然还知道微博有评论功能 ——随随更上头好吧!江逐流的回复,妈呀宠死了甜齁了 ——心疼队长,要不队长真的也找一个吧,这次我绝对安静如鸡,不管找啥样都可以,太心酸[快哭了] ——贞德吗,Manley哥哥这就和我公开恋情[太开心] ——滚,明明是和我好吗 …… 第37章 趁着头脑发热 音乐盛典的话题度还没发酵到最高点,即刻被一条全网爆炸的新闻取代——当红的偶像男团TSU,集体决定与光华解约。 即使李逾白从贺濂那儿听说了一点风声,在切实看见消息的时候,仍然抑制不住地惊讶了片刻:他还是想不通TSU解约的原因,难道只因为严颜跟了对家老板?其他团员也和他一起闹吗? 陈戈领着FALL波澜不惊地看热闹,反正事儿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李逾白还挺诧异的,毕竟光华解约金不是个小数目。 连陈戈都嗑着瓜子说:“他们出不起违约金的,八成要被公司雪藏,闹这么大……TSU里又没人后台硬……咳咳。” 他的预言到底没成真,扯了半个月的解约风波,最后烁天老板陈遇生大手一挥,替TSU出了天价解约金。 消息一出,最哗然的是营销号,谁都没想到这个走向。TSU自取灭亡凛冬将至的剧本岂料峰回路转,集体安安稳稳地换了东家。 陈遇生还是有钱,李逾白心服口服地感慨,看自家老板就有点鄙视。 这事儿对FALL的影响也好也不好。 好的是从此光华强推的团除了他们不作他想,有优秀的资源自然直接落到了FALL头上;坏的是TSU去了对家公司,如果再有什么打架抬杠,就不是能私下和平解决的事了,而且同框的场合势必变多,两边撕资源被抬到了明面上。 陈戈一颗心恨不能掰成八瓣去操,一边趁火打劫,一边给他们谈续约——托TSU解约的福,续约变得异常顺利,还涨了工资——另一边还得火急火燎地给FALL物色两周年演唱会的场地。 李逾白豪言壮语,但蓝鲸体育馆的梦想只能成为空中楼阁。 倒不是贺濂放话说能搞定人脉和场所都在吹牛,蓝鲸体育馆能容纳好几万人,就算削减一半的座位,他们目前的人气也不足以支撑。 票卖出去还不能补贴场馆租用费…… 那场面,想想都令人窒息。 “咱们最后就在南澳开。”陈戈一锤定音,余光瞥见贺濂垂头丧气得十分明显,软了口气安慰,“别这样嘛,好歹和蓝鲸有一个字是一样的。” “我又不是江逐流,NL不分。”贺濂小声嘀咕。 站他旁边的李逾白清晰听见全句,没忍住,嘴角向上轻轻一扬。 定下场馆后,其他联系就要加紧了。FALL前两首单曲表现十分良好,在排行榜上至今都占据着一席之地,而《喜欢你的那一天》更加因为旋律悦耳、歌词清新被粉丝要求“速出MV不然把秦屹吊死”,把MV拍摄提上日程。 再加上不时出席的商演活动,必须要打通关节的时尚晚宴和颁奖礼,剩下的时间要练舞,要排演演唱会的一些曲目…… 李逾白每天从床上爬起来,都有种“解散算了”的绝望。 甚至隐约怀念起年初什么都不用干,每天来公司点个卯就开始抠脚的闲散日子。他看裴勉生无可恋的表情,估计对方也这么想的。 七月第一个星期,李逾白正式和光华娱乐续了经纪约。 他第一次签了三年,这回又续三年,没有和家里人商量。如果说家人们还有谁非常支持他,恐怕是远在老家的爷爷奶奶。 签完约,李逾白给老人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些情况,包括他从家里搬出来后近半年没再回去。李爷爷是个老中医,开着自己的诊所,闻言也不苛责他,只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有空会帮他劝父母。 李逾白觉得没什么好劝的,他和父母不是无可调和的矛盾,归根结底理念不同,可大可小的事,过几年顺其自然就能好。李教授两口子自诩高知人才,不会真的和他这种胸无大志的小子一般见识。 等李山青上大学去了,或者有了成长,不再把他哥当废物一样成天鼻孔看人,或许李逾白到时才有心情同他们坐下来谈谈。 这不是坏事,他也不需要别人可怜,自己走自己的路,多少人听了都在羡慕他。 想到这层,前行的脚步就更轻快。 纪念演唱会的日子定在了七月最后一天,中旬放票,竟然当天卖空。还有不少粉丝在微博嚎,说买不到票,光华是要倒闭了吗这么小的场馆,铁公鸡。 李逾白在拍MV的间隙刷到粉丝组团讨伐公司的微博时忍不住笑了,他其实对公司没有太大的怨怼,向钱看齐的圈子,糊是原罪。现在有了翻红的架势,再加上光华手头拿得出手的成熟男团就他们一个,自然也人气上升了。 “李逾白在干什么?到你的部分了!”导演喊他。 “来了!”李逾白吼了一嗓子,跳下课桌,把手机交给了助理。 如同歌词里写的场景,他们MV的主题是校园。目前娱乐业反复强调十八岁是分水岭,严禁早恋,故而没有明目张胆地穿校服,改成了大学社团的剧情,他们五个分别是不同社团的成员,女主就在当中穿梭,片叶不沾身。 有点玛丽苏,李逾白暗自腹诽。 可听说女主最后拍摄出来不露脸,粉丝应当喜闻乐见。MV是唐韶齐导的,这人原本是电影导演,近年拍微电影和MV入迷似的,把主业忘了。 不过咖位和水平在,能请动他,陈戈本事也不小。 李逾白走过去,造型师上来给他补妆,唐韶齐把剧本卷成一个筒,一边在掌心拍,一边用爆豆子似的语速向他再次解释自己要的效果。 他的戏份与贺濂一起拍,主要内容是:贺濂打篮球时女主路过,他正耍帅,女主却看到了在旁边树下用一本书挡着脸睡觉的李逾白,篮球落到了李逾白身边,把他吓醒了,书也拿下来,女主不好意思地替贺濂道歉。 剧情挺简单的,李逾白听完唐韶齐的拍摄计划,看向旁边穿篮球服的贺濂。 之前拍广告的时候见过一次,贺濂头小肩宽,腿也长,穿这样的宽大背心很合衬。当时对他尚且没有想法,这会儿再见,总感觉心跳加快。 他穿的球衣是白色,内搭黑Tee,右手戴同色护臂,这次换了双黑白调的高帮篮球鞋,似乎是贺濂的私人物品。手表摘了,脖子和耳朵也空无一物,先前烫的卷被剪掉,黑色发带上有颗小爱心,干干净净地站在场边,拎着一个矿泉水瓶。 惊鸿一瞥的瞬间,李逾白恍惚以为他见到了贺濂的年少时光。 “盯着我看干什么?”贺濂笑着说,用矿泉水瓶抵住李逾白的肩膀。 他错开视线,没回答。 导演喊准备的声音拯救了李逾白的窘迫,他快步走向篮球场边,按照唐韶齐指的位置坐好,随手拿过旁边的道具书盖在脸上。 贺濂把手中的篮球运了两步,抱在身侧,朝他大声喊:“白哥!你!书拿反了!” 李逾白猛地坐直了,他看向手中的那本书,封面三个字端端正正,压根没反。牙齿一痒,想咬人,他好险没把书给贺濂扔过去。 这倒霉玩意儿! 肯定绝对真正是故意的! 眼前重又归于黑暗,片场有点儿吵闹,篮球有节奏地敲击地面。他微闭着眼,几乎能看见贺濂每一个动作,偷偷掀开一条缝…… 脚步声,轻柔地靠近了,李逾白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嘭”地作响,篮球在他身边一弹,又迅速滚开。碰了他的腿,李逾白没觉得痛,他装作被吵醒似的不耐烦,掀开书本,皱着眉往那边看—— 女孩儿纤细的小腿和百褶裙摆,他向上抬着视线,余光不自觉地往贺濂那边瞟。越过面前真正该对戏的女演员,他懒洋洋地站起来,把书合上随意地握在手里,朝她笑,嘴角只吝啬地挑起一点弧度。 贺濂在更远的地方,拍出来应当是很漂亮的镜头,但李逾白不愿意想那么多,他的视线落在女演员肩膀后面,白色的篮球服一闪。 鼓风机造出来的浪漫氛围,清风吹拂,树叶微响。 他看向贺濂,笑意不觉更深。 “好!” 唐韶齐说这条就可以了,张罗着同一个场景其他镜头的拍摄。李逾白骤然被晾在一边,周遭人声鼎沸,他忽地才后知后觉无所适从。 刚才到底在想些什么,李逾白埋头,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他翻着手头这本书。 不知道是道具拿来的还是唐导的私藏读本,李逾白这时才发现自己遮着脸的书是波德莱尔的诗集。闻名遐迩的诗人在丧文化重新开始流行时又被奉为了一代偶像,李逾白高中理科大学工科,看他的著作不多也知道其人。 索性没有他的事了,李逾白往场边的小板凳上一坐,低头继续翻书。他的心很慌,这时贺濂最好不要来,否则会更…… 更……怎么样呢? 他的不受控的心动已经将理智主宰。 只剩下一线执着坚守阵地,说,你答应过自己,不可以在这时候——所有都未定的时候,不能许未来的时候——向贺濂告白,让他为难,惹他破戒。 贺濂说着希望FALL重新红起来。 那就为了他,也为自己,将这看做两个人默契的目标。 白纸黑字的一句话猛然引入眼帘,李逾白感觉到久违的心慌。他耳畔的声音都变得更小,世界急速往后退,风灌满了耳朵,阳光过分灿烂,高温蒸得他面红耳赤,坐在小板凳上,仿佛天与地把他困在了小小的尺寸之间。 那句话写,“我的心思不为谁停留,而心总要为谁跳动”。 导演拿着听筒喊话:“裴勉你不要老是一脸忧郁的样子,你在看暗恋的女生哎!麻烦笑一笑,刚才李逾白的表情看了没……就很好……” 远远地,裴勉无奈地喊:“我又不是他啊!” 导演冷酷地说:“再给我来一遍。” 身边猛地有人抬着板凳坐下,兴高采烈地“喂”了一声。李逾白一侧头,不是贺濂,他松了口气:“你拍完了?” 顾随抱着猫:“一会儿才轮到我呢,发什么呆?” “我……没事。”李逾白说着,心虚地把书往身后藏了藏。 好在顾随并没有在意他对着一本道具都能看得入迷,说:“你觉得今天合作的那个妹子漂亮吗,好像是公司的练习生哦。” “你干吗?你可是有家室的人。”李逾白压低了声音警告。 “怎么了嘛,我就看看又没想法。”顾随白了他一眼,重又认真地问,“哥,说实话,你觉得她可爱吗?” 李逾白连女演员长什么样都没看清,这时敷衍地抬头望了眼,只看见她半个线条优美的侧面,于是含糊地说:“还可以吧,但不是我的审美。” 顾随:“你审美哪种类型?” 李逾白拿书一敲他的头:“顾小随你够了啊。” 顾随委屈:“贺濂喊我来问的——” 李逾白准备敲第二下的动作停了,音调都奇异地挑高:“……谁?” 顾随说:“濂哥啊,他说你刚看着那个女生,笑得好甜,别不是——哎,你打我干什么?!……白,你干什么去?” “冤有头债有主。”李逾白说完,走出两步又停了,长叹一声,“算了……” 顾随满脸问号。 拍摄辛苦又枯燥,他再也没空找贺濂算账,在棚里补到了凌晨一点收工。李逾白困得哈欠连天,强撑着去卸了妆,回到卧室时路过贺濂的房间。 灯关了,他站在门口,愣愣地,有五分钟,这才走了。 书桌上摊开的空白笔记本,这天有了第一句话。 李逾白抓着笔写完,凌晨两点十四分,他想了想,拍个照,发到了朋友圈——某人那次的抽奖仿佛还在昨天,李逾白眼神温柔,如法炮制设置了分组。 新分组内只有贺濂一个。 等他醒来,就能看见笔记本上遒劲锐利的字体,写: “趁着头脑发热,我们要不顾一切。” 第38章 抓住你了 深夜容易产生冲动,事实上,李逾白第二天睡醒就想删掉朋友圈。如果只是文字,还能解释为一时兴奋,手写怎么看都有种暗示意味。 尤其那行字并不能随便搪塞的内容,像欲拒还迎的暧昧,放在男女之间恐怕已经是赤裸裸的调情。点不下删除键,李逾白不敢,怕贺濂已经看到了这么做更显得奇怪,他也不舍得,说服自己因为照片拍得很好。 一早晨的纠结后,李逾白想好了几十种方法,自以为能够应对贺濂有可能的全部质问,然后逐一落空。 贺濂没来问他,甚至有可能压根儿没看见。 在接下来的练习和生活中,贺濂与他同从前没两样地相处着。李逾白很快也没心思去纠结那句写在纸上的波德莱尔,每天除了练习就是营业,粉丝数在上涨,每条微博的热度变高,属于自己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演唱会的日子仿佛一眨眼就迫在眉睫,他们推了一个通告,提前两天抵达宁城。来不及入住酒店,他们就被接到南澳中心彩排。 灯光还没调试好,音响倒是就位了,可惜电缆拉错了一条线路,话筒发不出声。 内场的塑料凳子还摞在一边,高高的像红色的山,又像烧起的火焰。工作人员穿梭其中,要等到演唱会的前一晚才开始逐一摆放,现在只会挡路。 李逾白坐在场地边沿,两条长腿晃悠着,侧过脸看正在和舞美沟通的贺濂。 周年要撑满两个小时的场,光靠FALL的新歌老歌是不行的,买了前辈歌曲的翻唱版权,又各自准备SOLO,还有游戏与freetalk。 因为没有主持人cue流程,中途各环节如何衔接也亟待沟通——裴勉拒绝当主持,本来该口条好的顾随来,但这人硬是不肯,说牙龈发炎,李逾白人设冷淡话少,江逐流不是这块料,重任最后落在了贺濂身上。 来场馆的路上,他都还在背台词,时间没到,已经紧张得不行。 大概正是这样才没有把重心放在他这边?李逾白想着,又有点不忿,当真事业心那么重,想要拯救组合于水火吗? 衬托得自己太不敬业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想了一茬又一茬,没注意到贺濂的注意力不知什么时候飘向了自己。戴着棒球帽的青年朝他笑,接着跟舞美老师说了几句,走过来。 场馆内不时有金属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贺濂单手一撑,坐在了李逾白身边。 “刚才对了一下台词,有的地方要改,我拿不准……你帮我看看吗?”他说着,殷殷切切,把手里一直攥着的纸递给李逾白。 李逾白说好的,接过来看。 横格,作业纸一样,写的字却并不如同学生中规中矩。除了签名以外,他第一次看见贺濂的手写,练笔,小标记,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符号,不时夹杂着几个英文,应当是他熟悉的表达方式,用红色笔圈起来重点,不能遗漏的地方下面加了小三角。 有一段特别长的主持词,在表演完《Cynics》和致谢粉丝的环节中间。陈戈给他找了写串词的老师,但写得过于拗口,贺濂做了不少标记。 旁边还画了个惨兮兮的哭脸,李逾白一看,突然笑出来。 “我帮你改改吧。”他说,朝贺濂摊开手,下一秒就有马克笔送上。 两头用,一粗一细,李逾白咬着笔帽摘下来,也不放到一边,就着这姿势迅速地涂掉几个冗长的句子,在旁边潦草重写。 贺濂说:“我就知道找你才对,勉哥他们铁定不成。” 李逾白嘴里咬了塑料壳,说话含糊:“少戴高帽,全饭圈都知道我以前理科生。” “理科生搞起浪漫来才要命。”贺濂话外有话。 朱红色的几行小字,越写越往下面走。笔走龙蛇地划过略显粗糙的纸面,眼看就要写到最下方了,一排细密的字母从阴影中浮现出迟钝的了轮廓。 贺濂突然坐不住了,他抬手捂住半边脸眨了眨眼,站起身东张西望。 李逾白不抬头,眉心一皱:“去哪儿?” 正巧那边舞美老师路过,贺濂抓住救命稻草,丢下一句“我有事情要问老师关于SOLO中间的节奏”,三两步地跑远了。 和他们每次独处一样,最终不是同进同出就是一方落荒而逃。李逾白余光见到贺濂当真拦下老师开始询问,眼睫沉沉地垂着,舞台的明暗交界线遮住他嘴角的笑意,也遮住了那只刚才靠近贺濂的、通红的耳朵。 这次就先放过你,李逾白想着,专注于手头的事。 他不擅长文字描述,但对于主持词略有心得,出于大学时代为当学生会主席的室友代笔。这事李逾白无意中和贺濂提过一嘴,哪知竟被他记住,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为贺濂再次写这些酸不拉几的台词。 “……接下来。”李逾白小声地念着,笔尖一顿。 正调试的灯光在这一刻突然被全部打开,射灯直直地袭击李逾白的眼睛。他情不自禁地背过身,避开过于强烈的光照。 可整座舞台都被笼罩在了灯光中,过分明亮,让一切秘语都无从遁形。 李逾白闭了闭眼,好不容易适应了由暗转亮的光线。他执笔的手正要继续,那行不清晰的小字便在这时映入了识海。 写在横格纸的最下方,如蚊蝇细腿一般大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有一点近视,看起来是浅红色的一团,再近些—— Je t’aime d’autant plus, belle, que tu me fuis 法语。 他一面之缘的波德莱尔。 李逾白先是愣怔,接着想了想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正在跟舞蹈老师说话的贺濂背影看上去那么正常。 笔迹是贺濂的,对方怎么知道他学过这门语言?他说过四川东路的酒吧,那阵子正是他最痴迷这种浪漫语言的时候,四处挑着歌唱,还学了椎名林檎,但那首歌他只唱过一次,正正好被贺濂碰上,这是什么概率? “白衬衫,黑裤子,抢了主唱的话筒。” 他说这话时,南海的咸水温柔地卷过午夜时分的银色沙滩,那双微微下垂的眼底倒映出两朵火焰,两朵波浪。 李逾白想起了那天,尽管他对贺濂说,“不记得了”。 手里没写完的主持词被他连同横格纸一起折起来塞进口袋,李逾白闷声地向后台走,背后,满场明媚重又归于沉寂。 他没见到贺濂投过来的目光,比灯要亮。 “白哥怎么来了?”江逐流正在打电话,李逾白突然出现,他匆忙地挂断。 放在往常他绝对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否则也得嘲讽江逐流一番,这天李逾白没了兴致,那句话反复在他指尖跳跃似的,把他弄得心乱如麻。 他说我喝口水,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摘了盖子,欲盖弥彰地灌自己。 没有烟也没有酒,冰凉的水倒进胃里,勉强起到了镇定的作用。李逾白挫败地坐在一边,想贺濂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好好做偶像,为什么要撩拨自己,要写那句话,要似是而非地回应他? 要谈恋爱,为什么总希望组合红起来,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暗度陈仓,很刺激吗? 这二者不能兼容是长时间来的结论,他有心打破规则,也找不到更好的方式。 FALL如贺濂所愿的越来越红,不过半年,他们灰暗的前半截已经被人遗忘了似的,从没有人提。偶尔有提起,也被粉丝友好地解释回去。 粉丝和公司默契地统一口径,用“闭关”和“练习”来欺骗大众,为的不就是瑕疵能够少,这条路能走的安稳吗? 李逾白攥紧了兜里的纸,喃喃地念出了声,像一行神秘的咒语,结束时释放他关在心底的代表未知欲望的野兽。 它美丽,危险,充满诱惑。 “爱”是它的名字。 最底端的小字写:“你愈是逃离,我愈是爱你。” 头顶的灯泡闪了闪,江逐流好像出去了,叫着顾随的名字。李逾白长长地出气,试图平复他的心跳,喉咙被掐住一般,又紧又痛。 他的追求在这一刻坍塌,但飞快地重建了另一个执着。 贺濂是在剖白吗? 下一秒,他念完的名字主人敲三下虚掩的门:“白哥,我能进去吗?” “嗯?好。”李逾白如梦初醒,他握着矿泉水瓶,把揉皱了的纸掏出来展平,慌张地解释,“刚才弄不平了,我给你压几下,明天可能还要用……” “没事,你留着吧。”贺濂说,看向他的眼神竟然很平静。 李逾白缄口不语,贺濂便坐过来,肩膀挨着他的肩膀。这平常的距离却无端滋生出了情愫,它疯长,像被埋了二十来年的种子终于见到阳光,迫不及待要宣誓存在感。接触的地方开始升温,与之一道的还有贺濂的脸。 他看向贺濂,像被摄魂一样鬼使神差地问:“热吗?” 贺濂呆呆地望着李逾白,甚至忘了摇头。 后台尚未布置完毕,只有一个简陋的雏形,幕布乱七八糟地卷起来堆在角落。没空调,七月底的长三角平原梅雨季节过去,却还留着一点潮湿,与高温搅和得人心不宁,安静坐着,后颈也有热乎乎的汗意。 离得近,他嗅到贺濂的气味,忙了一晚上,不太好闻,他却开始着迷。那件黑色Tee好像是冬天见他时穿过的,有相同的红星。 外间的声音很远,贺濂离他很近。 谁都不说话。 李逾白突然盖住了贺濂的手,强硬地握住手腕,把他钉在桌面上一样,接着另一只手按住了贺濂的后腰。他来不及让贺濂发出任何疑问的词字,咬住了对方的嘴唇。 先是咬,察觉到贺濂没有抗拒后变成了吻。 他舔过自己留下的牙印。 贺濂的腰很软,很细,一条胳膊就围拢了,能把他嵌进自己怀里。李逾白吻他像渴水的人遇见绿洲,哪怕海市蜃楼也甘心耗尽最后一点气力靠近,他放开了贺濂的手腕,摸了摸被自己攥出的红痕,双唇分开了一个呼吸,又吻上去。 他乱来了,在一个半封闭的空间,他是最不该做这种事的人。 但他忍不住,他想,“小濂写了爱我。” 一只手轻柔地从后腰探上来拍他的背,李逾白将这视为回应,舌头也伸进去了,裹着贺濂的,舔他那颗尖尖的虎牙。钝痛感其实不太清晰,刺激感官,让他越来越渴,耳畔有一声很小的喘息,是换气,又是在笑。 吻算不得狂乱,却强势,他到最后几乎压着贺濂,一只手撑着两个人的重量,让贺濂不至于整个儿往后仰,直到摔在堆满道具的桌面。 他们弄碎了一个没点亮的灯泡,“噗嚓”的声音,接着贺濂喊疼。 李逾白放开他,托起贺濂的手去看,玻璃碎片划破了一点,伤口很小,翻着鲜红的肉,在暖色的光下并不可怕。 李逾白颔首,吻过贺濂的舌尖舔了一下那道细小的伤痕。 没有血液的铁锈味,却是咸的,让他想起无边无际的海水。 他再次觉得自己是蒙了,匆忙放开贺濂。李逾白没站,还坐在远处,随手抓过被他们弄得更乱的桌边一小块窗帘布。 应该说点什么,是他冲动地挑破了那层纸。可李逾白不承认自己当了始作俑者,他们之间像两边都点了火的引线,共同引爆漫天的火树银花。 “你看懂了啊。”贺濂说着,勾了下他的手指。 李逾白想笑,却还绷着脸:“废话。” 贺濂倒是比他坦率,眼睛弯弯,吻过的唇角也弯弯:“我以为你忘了呢,心想……如果他没看懂,那要怎么说呢?就要问你,SOLO的歌到底定哪首了。” “是三选二。”李逾白提醒。 “嗯,是三选二。” “Nunca Es Suficiente,Amireux,La vin en rose。”李逾白说他的节目单,有小心思却都是稳妥起见,而且外文不容易浮想联翩。 “我想听玫瑰人生。”贺濂说。 “那不唱玫瑰人生了。”李逾白悄悄地握了他的手,“不给他们听。” 第39章 为你唱首玫瑰人生 “热吗?” 李逾白问他,接着给了他一个吻。 四片嘴唇接触到一起的瞬间,贺濂被他的温度点燃。放在桌面的手指略一挣扎,想要抱他的脖子,让两个人贴得更紧,可李逾白按着他,不给他动作的余地。 后腰不知道抵着个什么,有点酸痛,手掌侧面也被划破的时候,贺濂忍不住轻轻地喊出声。接着他收获了一个迷茫而温情的眼神,舌尖湿漉漉地舔过那条鲜艳的伤口,他在那一刻突然想,为什么不更鲜血淋漓。 这念头太过危险,贺濂很快抛弃了它。他握住李逾白的手,伤口贴在他掌心,被滚烫的温度融化,他喘不过气。 贺濂从来不知道光是牵手就能侵蚀他所有的感官。 平时随意靠他的时候,心跳都没有这么快。 说完那句话,李逾白很小声地叹了口气,找回了呼吸节奏似的,仍然挨着他站。他任由自己握住那只手不放,贺濂垂着眼皮,突然鼻子一酸。 放任是喜欢吗? 头脑发热是喜欢吗? “我……”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有了后文,而李逾白安静地看着他,灯光作祟,他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 酸楚感更甚,贺濂想知道答案又不愿意问出口,万一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呢?他该怎么办?说那句话前要预先构想“是”与“不是”两种情况,李逾白有没有爱过谁,或许他就是能随便地给予暧昧对象一个吻,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自己可能连他的暧昧对象都不算。 李逾白看了一眼外间,匆忙穿梭的人影一闪而过,他放开了贺濂的手:“差不多该出去了,一会儿……要回酒店。” 他被放开的时候,连心口也一起空了。贺濂强打精神,挤出个没什么含义的微笑,装作他和李逾白刚才只是情不自禁:“好啊。” 李逾白又望向他了,若有所思地歪着头,目光好像落空了,唇角依然没有一点笑意。 看不出他经过这个吻高兴还是不高兴,他以为李逾白永远在雾里,后来是云把他裹着,近在咫尺的距离,始终触碰不到。现在云散雾去,他又被冰凉的玻璃隔开,带着一贯高高在上的云淡风轻。 外间传来黄小果喊他们的动静,李逾白扯着嗓子喊:“来了!” 边缘有点破音了,贺濂居然想笑。 好像和看起来的镇定相比,也并不是那么冷静。 他们短暂的消失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是裴勉若有似无投过来的眼神让贺濂有点儿心虚。接人回酒店的车停在消防通道外不远处,贺濂顾不得有没有粉丝在附近蹲守了,以最快的速度跑上车,占了后排角落的位置。 接着李逾白钻进来,旁若无人地坐在了他右手边。 贺濂下意识摸了下嘴唇,他很怕有奇怪的红肿,但偏偏怕什么来什么。李逾白的吻和他的人截然相反,一点儿不冷淡,强势霸道,他嘴角都破了点皮。 通道和车厢的灯光都昏暗,可一会儿还要去酒店大堂。那边灯火通明,赤裸裸地暴露在明亮大堂中,贺濂倒不怕队友问,毕竟有两个正谈着恋爱的在,他这顶多算一时冲动。 但这时想起来那些为了“偶遇”订在同一家酒店的粉丝,要是看见了恐怕有危险。她们会说出去吗,会怎么添油加醋? 嘴巴带着明显吻痕,总不能一路装咳嗽捂到进电梯。 突然慌张.jpg 坐立不安.jpg 再过一会儿就要开始在内心“青蛙狂舞.gif”了。 “喏。”李逾白喉咙里哼一声,把什么塞进了他手里。 是个口罩。 浅蓝底色,画着几枚金黄的小海星,他看向李逾白,记得那人的口罩除了黑色就白色的一次性,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逾白咳了一声:“送的……儿童口罩,别瞪了,你脸小,能戴。” 贺濂:“……” 他愤愤地转过头把口罩戴上,车窗映出自己的脸。眼睛有点儿红血丝,半边脸连同嘴角的伤与红肿都被画风幼稚的口罩遮住,看上去像刚哭过,贺濂发愣,他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指尖不时动一动。 路灯的光影与并行、超越他们的红色车尾灯一起勾出迷乱的颜色,不时透过车窗在年轻的脸庞印上吻一样的光斑。贺濂像在发呆,却从模糊倒影中偷看李逾白的侧脸。 下巴兜着那个黑色的口罩,眼睛半闭,嘴唇微微撅起。他的侧面线条很完美,比正面要温柔一些,像春山起伏。 他想定格难得只有两个人的保姆车最后排,又觉得只用眼睛争分夺秒地记住也足够。贺濂吸一吸鼻子,又开始心跳加快。 每当他想到“李逾白”,不管是脸还是触碰,都会兴奋地羞赧。 从第一次见他,贺濂就觉得这人真好看,唱歌真好听,连喝多了酒骂人都可爱。后来加入FALL,他懒懒散散的语调,抱着猫时无奈的表情,嘴上说着麻烦死了却立刻身体力行,倒给最初酒吧里的神秘帅哥添上近人情的烟火气。 不服输,决定了就专注,偶尔又孩子气——虽然只是非常非常少的时候。 他认为这是一见钟情,尽管来演艺圈并不全是为了李逾白,但如果他可以与李逾白一起携手走到最高峰…… 搁在膝盖的手指往旁边蹭了蹭,贺濂七上八下地试探想要握李逾白,下一秒却被反手按在了温暖的掌心里。 他扭过头,闭着眼睛的那个人嘴角在笑。 “哎。”贺濂说,“怎么搞的?” “我睡着了。”李逾白说,头一歪,靠到他的肩膀上。 第二天的彩排也很顺利,灯光和音响设备进行了模拟现场的调试。除了没换舞台妆,舞蹈动作的幅度稍小一些,其他都和正式演唱会无异。 远处看台上混进了几个粉丝,李逾白戴着眼镜,原本只是防止夜里散光严重,结果准确地捕捉到了可疑身影。他离贺濂稍微远了一点,但想了会儿,又觉得本无必要,于是不着痕迹地蹭过去,双手握住了贺濂的肩膀。 那人有点受惊,转过头用眼神询问他,李逾白摇头:“没事儿。” 顾随正在试钢琴,本来觉得实在不想再弹了,但后来他接了个电话,说爸妈要来看,没办法只能将老本行拿出来。 这次演唱会为了凑时长,什么丧心病狂的主意都落实到了流程中,比如顾随和江逐流要表演一首全场仅有的双人solo。消息估计今晚在网络上传开,李逾白不用看都知道随波逐流的CP粉会怎么发疯。 起先陈戈要排列组合,练习时间不够,后来交给了最默契的那两个人。 我和贺濂明明也很默契。李逾白不服气地想着,抓着贺濂肩膀的手紧了紧,被那人不耐烦地一巴掌拍在手背。 昨天的吻多少对他们有点影响,他没有表示,李逾白自己的考量复杂,大都还想着那个约定:不在演唱会前搞事,哪怕他觉得双箭头成真,答应了的事就得做到。否则发疯的不止是裴勉,还有被蒙在鼓里的经纪人。 他管这叫团魂责任心,FALL东山再起,对谁都不是坏事。 但贺濂好像有点儿躲他,却对他的亲密又不抗拒。李逾白短暂地觉得自己看不懂贺濂了,只想:等结束吧,结束就问清楚。 没有比这更煎熬的事了。 所以李逾白这次比谁都希望演唱会顺利地、盛大地收场,而他会在收场的第一秒,拦住贺濂,对他说:要不要在一起? “行了,这边是阿白接上对吗?”裴勉拿着流程表,对话筒呼气,然后看过来。 李逾白收回他的绮思,放开贺濂走过去:“把我SOLO接在他俩后面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啊,这都在尖叫,谁还听嘛。” 他开着玩笑不往心里去,那边裴勉也笑:“让你第一个你又不同意。” 李逾白:“我尊老爱幼,并让小盒压轴,我做出巨大的牺牲了。” 被内涵了“老”的裴勉让他闭嘴:“赶紧选吧!” 时间关系,三选二的SOLO被压缩成了三选一,他的歌都是外文,表演好了会很出彩,陈戈放话说连通稿都替他写好了。 “嗯……哪首啊……”李逾白看向贺濂,对方接触到他的视线,僵硬地转身巡视场中忙碌搭建延伸台的工作人员。 “不知道啊,都可以。”他说。 话音刚落,裴勉用卷成一团的台本狠狠敲他的头。 李逾白轻呼:“痛!我随口一说,那就唱……”他收回目光,在裴勉凶神恶煞的肢体威胁里,所有的歌都转了一遍,准备好的两首好像都不太合适了,李逾白眼睛眨了眨,问:“乐队会弹《枯叶》吗?Ringo那首。” 角落里前来配合彩排的乐队负责人先茫然了一秒,接着翻了翻曲谱说:“要这首的话,得排练几遍。有备选吗?” “备选玫瑰人生吧。”李逾白脱口而出。 装得若无其事的贺濂看过来,促狭地笑了。 负责人说行,打电话联系去了。但彩排还得掐时长,李逾白只能挨着时间试了下设备,他都觉得这次的话筒和音响质量不错,不由得感慨秦总真是看菜下碟。 等全部彩排都结束,时间也卡好了。 乘车回到酒店,李逾白已经困得哈欠连天。 他和贺濂住一个房间,前一夜两人心怀鬼胎,但仍是乖乖地分床睡。这天他洗澡出来,贺濂穿着睡衣吹头发,挨他的床。 李逾白坐在床尾,抬起腿,脚尖踢一下贺濂的膝弯:“回你那边去。” 吹风机嗡嗡的动静停了,发梢还润,贺濂却把吹风机放回了抽屉。他大咧咧地往李逾白那张床上坐,腿也缩进了被窝:“我在这儿睡。” “那我去对面。”李逾白不废话,就要起身。 “白哥你陪我睡吧!”贺濂突然喊。 “嗯?” “我紧张得失眠。”贺濂朝床边挪,给他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双人套间,单人床挺宽敞,但要挤两个一米八左右的男生还是过分。李逾白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贺濂,直到他的脸越来越红,偏过头,下巴快要点到了胸口。他窘迫极了,想要撤回,又舍不得。 贺濂的声音很小但房间里只有他们。 夜色都睡了,他听见贺濂说:“我失眠……也不是很严重,但是我想……想和你一起睡,挤在一起,我想做个好梦……” 李逾白绕到床头重新坐下,在他隐约的期待里放轻了声音:“你可以抱着我睡。” 灯熄了,只剩床边的照明映出一条光河。他和贺濂挤在一个被窝,空调温度很低,一只胳膊吹着空调冷风。 因为疲倦,李逾白没有心思想太多的东西,本能地侧过身,脸朝着外面。这样睡稍微不那么难受,他的侧脸陷进柔软的枕头。 贺濂就在这时候,悄悄地抱住了他。 “晚安。”他小声地说,很不好意思似的,把头埋在李逾白后颈,在那节微微凸出的脊骨上飞快地亲了一口。 “嗯。”李逾白说。 但贺濂并没有就此晚安,他的呼吸依然很急促。隔着他的胸骨,李逾白能感受到过快的心跳,就贴在自己的后背。 他不自觉地笑了笑:“睡得着吗?” 贺濂:“啊?睡得着,过一会儿……我……有点高兴。我今天……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明天在柠檬TV的APP上有直播,她可以看到我。” 李逾白又说:“嗯。” 贺濂声音沉了:“我好久没有回家了。” “想吗?”李逾白问他,感觉他摇头。他记起了贺濂说的秘密,要拿自己的心里话去换,所以他现在不继续问了。 裸露在被窝外面的胳膊收回来,握住贺濂环在腰上的那只手。 夜晚静谧,他亲了一下贺濂的指尖:“睡吧,我陪着你。” 第40章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大家,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们是——” “啊啊啊啊啊啊FALL!FALL!” 这是他们惯有的开场,裴勉手握话筒,十分帅气地朝台下抛一个夸张飞吻。粉色海洋波光粼粼地闪烁,粉丝的欢呼和尖叫回荡不去。 接着,鼓点响起,半年来人气最高的新歌《Cynics》。 舞台边缘,看着他们的表现,陈戈终于缓缓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对身边严密监控直播效果的黄小果说:“你觉得他们这次怎么样?” “翻红。”黄小果笑着,比了个大拇指。 “对吧,今天结束后他们的人气应该会达到两年内的最高值。前段时间找公司谈续约,秦总倒是爽快,还主动问了我FALL的底薪给他们涨价……”陈戈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但有个人却迟迟没签续约合同。” 黄小果疑惑:“哎,是李逾白吗?” 陈戈酸楚地笑了:“是他倒好!李逾白其实是FALL里最有冲劲的,之前大约被打击到了吧,一直缩在角落不作为,现在有了想法,他也很努力……如果……我担心的那件事发生,他最适合当队长。” 黄小果盯直播,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想当然地说:“勉哥的队长当得好好的,没必要现在换人吧,粉丝也会有意见的。” 陈戈不说话,长叹一声。 他们的交谈其余人都听不见,遑论舞台,更被灯光与激烈的鼓点遮住了一切。好似天地就这么小,可又是无限大。 两首唱跳开场,场子已经完全热起来,粉丝的尖叫快要掀翻南澳中心的顶棚。等再表演完几首以前的歌,粉丝嗓子都有点哑了。为了保存体力,这里插入了一个VCR,没有凳子,成员们就自己找地方等。 李逾白站的位置离台下很近,他能听见前排的几个女生失控地大喊每个人的名字,破了音,还带着哭腔。 “白哥!白哥!白哥加油……” “呜呜呜呜李逾白!我爱你!” 他被喊得没办法,扭过头去朝那几排的粉丝挥挥手,惹来更大的动静,不得不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他们安静。李逾白蹲在场边,没有灯光的地方,贺濂走过来递给他一张纸,无声地示意擦汗。 怎么尖叫声更大了。 李逾白擦了擦汗,把纸巾卷成一团随手塞进裤兜里,顺手勾过了贺濂的肩膀。他转过脸小声说干什么呀,李逾白摇头:“没事儿。” 贺濂警告他:“有人在拍呢,回头又热搜。” 李逾白朝他笑笑:“不管她们。” 大屏幕暗了一瞬后亮起来,映入眼帘的画面,首先是光华娱乐的公司大厦。台下有姑娘笑出声,紧接着零星几声“光华倒闭”夹杂着嘲讽的喝倒彩。 右下角显示一行字,“拍摄&剪辑:裴勉”,粉丝的“哇”又是一个小高潮。 “大家好,我是FALL的队长裴勉,现在是7月11日。离两周年演唱会还有半个月左右,公司收集了一些已经送到的礼物,现在要去转交给他们。”屏幕上的男生笑得温柔,朝身边的路比划一下,挑了挑眉,“我们走吧!” 练习室内和往日都一样的氛围,他们穿着私服,为练舞方便都是T恤和短裤的打扮,没化妆,就这么自然地展现在镜头前。 裴勉把镜头固定了,吃力地拖进来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开始分赃。 “这个兔子是给随随的,卡片的信息麻烦念一下。”裴勉坏笑着,揪出个足有一米六的粉红玩偶兔递过去。 顾随懵逼地接过卡片,先扫了眼,接着脸就红了:“啊……‘我能为你上天摘星海底捞月,为你拿来世界上所有美好。但我的心愿太大,只好先送你这只兔子。其实你比兔子还要可爱太多了,如果随随喜欢,希望它可以陪你做一个好梦’……谢谢这位姐……哦不是,哥哥。” 江逐流声音都变了:“什么——?!” 顾随无辜地摊开小卡片:“落款写的是,全世界最爱你的哥哥粉……” 江逐流用尽全力才忍住没有翻个巨大的白眼,然后把那只碍眼的粉兔子扔到一边。但他还是不解气,小声地说:“你不是有一只了吗?” “这只回头我拿到家么……不然放在宿舍去?你说了算吧。”顾随局促地说,捏着兔子的耳朵,抬起眼看他。 江逐流揉了揉顾随的头。 画面幼稚,令人捧腹,当时他就笑得不行了。如今在演唱会上还原,李逾白差点被铺天盖地“随波逐流是真的”叫到头痛。 江逐流收到了个女粉送的保温杯,说要“让你的心永远温暖”,他倒是笑得挺有内容的,连说了好几声谢谢。接着是贺濂,有粉丝专门去日本给他买了个很大的高达,因为贺濂在一个节目里说过自己喜欢但是一直没收到。 “哇,这个真的是……太破费了,谢谢谢谢,真的很感谢!”贺濂捧着那个盒子,很认真地朝镜头鞠了九十度的躬。 裴勉拿一杯水当话筒逼问:“纸条上写了什么?” 贺濂掏了半晌才从盒子背后发现贴上去的贺卡,他看了眼,脸“腾”地红了一大半,磕巴着念:“少年啊少年,任你依靠好不好……是这么写的……天啊,我第一次……你们下次不要写肉麻话了!” 说罢捂着脸蹲下,害羞得后脖子都红了一大片。 裴勉和李逾白对视一眼,露出诡计得逞的表情——他们就是恶趣味,喜欢看偶像当场念彩虹屁,只是没想到贺濂那么纯情,不过效果也意外的好。 屏幕外的现场,李逾白笑意更深。 VCR还在继续播放着,江逐流拿着保温杯问裴勉:“队长呢?拿到的是什么?” 裴勉晃了晃手里的黑胶唱片,大方地念出粉丝写给他的小纸条:“‘你是港城向我吹来的最温柔的一缕微风’——谢谢你,是我和妈咪很喜欢的歌手的唱片,字也写得非常好看哦,我会好好收下这份心意的!” 他坦诚而宽容,现场一阵尖叫着表白的浪潮。 屏幕里的裴勉把最后一个盒子拿出来,递到李逾白手里:“阿白。” “不知道还以为你送我的。”李逾白说,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有点儿酷,他没拆掉盒子的包装,直接拽下了那张小纸条。 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李逾白倒也不忸怩,直接念了:“落款是‘你可爱的小松鼠’,为什么是小松鼠啊?这位写的是,‘你笑的时候,我的心,被撒了一大把跳跳糖’……哦?是很有诗意的小松鼠,谢谢。” 他表情向来不多,这么微笑起来,粉丝疯了一大片。 VCR最后的画面是他们一起继续分礼物的画面,练习间隙的吵闹,又能体现团魂和成员关系好,又能让粉丝放心。 原本光华娱乐是不准收礼物的,被骂了无数次不通人情后才放宽标准,类似艺人生日和这种团队成军纪念日,会统一安排专人收取,但也不能有任何食品饮料。粉丝一直诟病公司,生怕送去的心意被糟蹋了,这下见偶像有好好地拿到,还看了信件和卡片,心里暖暖的。 大屏幕暗了,灯光变成温柔的暖黄,贺濂拿起话筒,自觉担起主持的任务:“大家送的礼物我们都会记得去看,展现出来的只是一点点,不过……有心意最重要,每一件礼物中你们的爱都是FALL前进的动力!” “啊啊啊啊弟弟可爱……” “团歌!团歌!” 贺濂故意做了个侧耳听的动作,正好乐器也到位,他笑起来:“要听团歌吗?今年夏天我们出的那首新歌,要不要?名字是——” “喜欢你的那一天!” 压着欢呼落下的,是前奏的第一个音符。 经过了开场的热浪与VCR的温情,一首情歌在这时安排得当。五个人各自坐在高脚凳上,裴勉抱着民谣吉他,微偏着头,像每个女生完美的初恋情人。 情歌过后气氛温柔,正好接上SOLO时间。贺濂抓紧插科打诨了几句,舞台边的江逐流和顾随换好了衣服,他拿着台词卡,喊出那两个人的名字时,意识到这是双人SOLO,粉丝几乎有一刻沉默。 接着尖叫差点把舞台都震塌了,李逾白摸了下震动的地面,确定都是真情实感。 他甚至听到了跺脚声…… 再一刷直播,弹幕和评论也直接陷入混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也不骂秦屹了!秦总!我给你花钱,支付宝都给你!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上头了上头了上头了! ——以后谁乱拆随波逐流我把光华招牌拆下来给他做棺材板! ——光华太敢了,我就问国内还有哪个主流男团敢光明正大在演唱会上推双人SOLO!路子野,非常野!@陈遇生 宁也来学学呢!! ——?怎么还有隔壁老板的粉 ——来围观不行吗(倔强.jpg ——想出这个绝妙点子的人出来挨夸!本CP狗今天给各位表演一个720度托马斯全旋升天爆炸! ——舞台灯光变成七个字,随波逐流是真的! ——爸爸!女儿无憾! …… 第二段副歌即将结束时,李逾白换好了衣服。乐队为他连夜彩排好了《枯叶》,服装倒是随意,但破布一样地挂在身上,乍看并不能吸睛。 他低着头,重新整理了下胸口的两条带子,对着镜子检查妆容。 画浓的眼线和小烟熏,但没有唇妆,脸色苍白的一片。应他的要求,化妆师在眼角加上了白色水钻,灯光一照,亮晶晶地闪,和贺濂上次的造型差不多,其实应该避免的,但李逾白坚持要这样。 台下的粉丝欢呼声几乎震破耳膜,李逾白提着一身布条,从裤兜里掏出张纸,又把歌词看了好几遍——这不在四川东路的小酒吧,他要唱,可能有几十万人都会听。 紧张得都要干呕了。 李逾白做了几个深呼吸,旁边在白T外加了个小马甲的贺濂看见他,走了几步,离李逾白更近,小拇指蹭过他的手臂。 李逾白看向他,贺濂先是朝他做了个鬼脸,接着做作地冷哼:“还说不把我要听的歌唱给别人。” “唱这首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李逾白说。 “不是不记得吗?”贺濂凑到他面前,那双明亮的眼睛灵动地眨了眨。他捕捉到李逾白一瞬间的尴尬,听他徒劳地挣扎“你在说什么”,话音未落,笑了。 突然间,有的话就憋不住,融化在了笑容中。 他喉头一动,不受控地开口:“其实……” 声音被江逐流和顾随谢幕时的掌声完全淹没,贺濂正要上台,李逾白说不上自己的心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管不顾,忘记了可能会有人看见。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这动静越来越大地催促他,把名字也加上。 我喜欢你,贺濂,我喜欢你。 贺濂,贺濂。 原来喜欢是疼的。 左边是沸腾的粉丝,右边是乐队更换时的凌乱脚步和穿梭其中的工作人员,怎么看都不是个告白的好场所。但他被沉重的喜欢压得胸口发疼,连续几天,再有几星期,几个月……他不能再忍,连一首歌的时间都不能了—— “怎么啦?”贺濂抽回手,指了指台上。 不是好时机,可他从来不在乎时间地点,只要人是对的那个。 李逾白飞快地说:“小濂,我喜欢你。” 第41章 磷光 突发事件,他说完,贺濂一下子红了眼睛。 舞台空出来了,江逐流疑惑地看向边缘,本来该来控场的贺濂不知道为什么没走,他只能硬着头皮,凭记忆里的节奏和观众互动。 没有固定的主持人似乎也并不影响,粉丝热血上头了还没冷却,巴不得江逐流和顾随多在台上待一会儿。他们东拉西扯,盼着贺濂赶紧接棒,哪里知道担着主持任务的大男孩正被突然的告白急得快哭了。 李逾白托着他的脸,用自己的背挡住贺濂正面,然后大拇指在眼睑轻轻一擦:“别哭,别急,等一会儿……我再慢慢和你说。” “你太过分了!这个时候……我不想理你了。”贺濂说着,往后退一步,两只手胡乱在脸上搓了搓。 说归说,却没有走。 李逾白垂着眼笑,很想牵一牵他的手,亲他红的眼睛,说别不理我。但他什么也没法做,他该给贺濂消化的时间,不合时宜说这件事本是他错了,李逾白这么想着,转去看了一眼后台,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发呆了。 舞台导演焦急地跑过来见他们还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干什么呢?!贺濂怎么不上台,一会儿该直播事故了——算了算了,李逾白赶紧,直接去,别傻站着!” 李逾白说:“就来。” 他走出两步,又回头看向贺濂。表情已经没什么大的异样,只是他的眼里泪光闪烁,落进心里,像星星飞进了深海。 李逾白又开始觉得胸闷喉咙痛了,他掐着掌心,若无其事地偏过头。 台上的顾随逐渐反应过来大约是出了什么意外后,径直抢了贺濂的主持词:“我们站了好一会儿了,不知道下一个准备好没有呀——之前看了节目,都知道白哥日语很好,那你们一定还没听过他唱别的语言吧!” 粉丝给面子地惊讶:“哇——” 顾随看向舞台边缘,李逾白的衣服一闪,一颗心终于落地:“对呀,法语,英语,西班牙语,我们白哥都会……一点点!” 粉丝笑起来。 顾随做了个鬼脸:“好了好了,不卖关子了,我们一起喊他的名字,让他快点出来!” “李逾白!” 灯光变换了好几种,定格成夜空一样的蓝色。站在旁边,李逾白长出一口气,他的心不明所以地静了,在这个地方他看不见贺濂,也看不见粉色海洋中双颊绯红的粉丝,看不见顾随和江逐流走下舞台的背影…… 只有他自己,狭窄的空间里,他和那道光。 升降台缓缓托起他,立麦放在手边,李逾白轻而易举地拿起来,横在胸前,简单的动作惹得粉丝尖叫。 他置若罔闻,双眼微闭,第一个音符就此开始。 …… C'est une chanson que nous ressemble Toi tu m'aimais, et je t'aimais …… But I miss you most of all my darling When autumn lea/ves start to fall When autumn lea/ves start to fall …… 最后一句之后,话筒偏开,李逾白按住立麦,若有似无地望了一眼舞台边缘。没有等待的人,他把目光放回面前的荧光棒海洋——在中控的调动下,粉色变成了应和舞台的白光,柔和地淹没在满目的蔚蓝中。 夜空的星辰,海上的白浪,他总在这种时刻想起贺濂。 蓝色不适合这首歌,他可能也不适合贺濂,二十三岁的偶像不适合谈恋爱,演唱会时不适合想起喜欢的人。 但所有的“不适合”放在一起,格外让他留恋。 乐队敲完全部音符,李逾白朝沸腾的粉丝深深一鞠躬,在心里道歉:对不起,我不是合格的偶像,对不起。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不去喜欢他。 对不起。 掌声和欢呼变得无比沉重。 预料中要来接棒的人没出现,李逾白疑惑地看了一眼舞台边。贺濂不在,已经换好演出服的裴勉向他打了个手势。 认识的时间久,他和裴勉到底有一些默契。李逾白看懂了,拿起话筒,迅速地将自己从令人鼻酸的心情中抽离,笑起来:“好听吗?” 粉丝大约没想到他会主动串场,片刻后不整齐地出声:“好听——!” “在这之前本来敲定了其他的几首歌,但昨晚临时决定改成这一首。”李逾白说,他的心口微微发抖,手掌出了汗,背后一阵滚烫的热浪,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可要他完全保持沉默,好像太过苛刻了。 “好听——”她们还在喊。 “这首歌以前就会唱,不过还是要特别感谢乐队老师们的支持。”他说着,往那边方向又继续鞠躬,直起身,把话筒从立麦拿下来,“喜欢的话,我以后会多唱……但今天不可以,一会儿队长要怪我抢他时间的。” 观众席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夹杂着“裴李女孩”的疯狂尖叫。 李逾白笑了一下:“舞台交给队长,《忽然之间》。” 他从另一边走下舞台,接着来不及和助理说些什么,李逾白把乱七八糟的外套一脱扔给了等在旁边的服装师,只穿一件贴身黑色背心跑进后台。 江逐流和顾随正在准备换等一会儿的另一套服装,服装师示意李逾白过去,他打了个手势,直接把外套往身上一披,问:“贺濂呢?” “在那边化妆。”顾随指了指角落。 “谢谢。”李逾白说完,快步朝那边走。 化妆镜前,只有他自己呆呆地坐着。经过一首歌,李逾白不确定贺濂在想什么,但他刚才的反应也很奇怪,不像意外或者惊诧,又要哭。 他按住贺濂的椅背,并不算突然出现却仍然让贺濂全身一抖,看来是真的不在状态,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刚才预定好的串场也没有来,非要李逾白自己和裴勉做衔接,尽管只有几句话的工夫——他影响到贺濂了。 化妆师不在旁边,贺濂应该补过妆,眼睛里的红血丝还在,但鼻尖和眼眶的泪痕已经被完美地掩盖过去。 “还好吗?”李逾白说,沉沉地,不敢碰贺濂。 贺濂从镜子里望着他:“你说呢?” 李逾白道歉:“对不起,不应该挑在这个时候……但我忍不住了。” 贺濂站起身要走,他往前追了两步。李逾白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但他突然很害怕贺濂就此和他分道扬镳,更怕贺濂失望。 你竟然会是这样的人吗? 恋爱脑,不管演唱会,连两个小时都不能拖? 这样的他还是贺濂在意的李逾白? “但是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说。 面前的贺濂脚步猛地停下,转过身来一脸不可置信:“你跟我说,喜欢我,然后再告诉我没有别的意思——白哥,前后不矛盾吗?” 李逾白按住他的肩膀:“你先冷静地听。” 贺濂点头:“嗯,我好冷静。” 他又要哭了,李逾白突然奇怪地想到这句话。 可他只握着贺濂的肩膀,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以往聪明的脑子像被卡住的齿轮,口齿不清:“我的意思是……喜欢你,是真的,没有骗你。可是只要小濂知道了这件事就行,至于其他的,我……” “你不想和我谈恋爱?”他反问。 李逾白一时无言。 “谈恋爱吧。”贺濂说。 接着不给他反应的空间,贺濂往前一凑,吻住了李逾白。 刚涂完的裸色唇膏在嘴角蹭花了,黏腻地带着一点化学用品的香味,李逾白脑子里嗡地一声,如同磷粉炸开。 不灼热,不澎湃,不溶解,构成生命又掐灭生命,是宇宙大爆炸时残留的冷光。 贺濂是他孤身一人的宇宙中,新生的那场大爆炸。 舞台的音响设备尽职尽责地传来裴勉唱的那首情歌,他的副歌唱,“而现在,就算时间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分不开……” 我们反而更相信爱。 如此应景。 李逾白几乎要笑出来了,他弹了下贺濂的肩膀,分开他的嘴唇。贺濂不服气似的,还要吻他,被李逾白掐着后腰,一把推到了脆弱的木板墙上——搭出来的小隔间,幕布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工作人员在走动,队友在交谈。 他们什么都听得见,随时都可能过来。可李逾白深深地凝望贺濂,看他弄花了的唇膏,闪着潋滟水光的眼睛,和藏在黑发中,一只通红的耳朵。 “真的要谈恋爱?”李逾白说,甚至在笑。 贺濂呆呆地望他,倔强仰着头:“要。” 食指托起贺濂的下颌,李逾白微微低头,再次吻了他。 用舌尖描绘唇线,湿润地探进去,勾住贺濂的,教他亲吻,回应,教他主动地索取,李逾白感觉手指传来他喉咙的振动,带一点呜咽,像哭了一样。 耳畔还有音乐,那首歌唱到最高潮时,贺濂抓住了他外套的袖子。 他咬到了李逾白的下唇,使坏地用虎牙,让他痛了。李逾白掐着贺濂下颌的手用力,接着放开了他,意犹未尽地亲一亲眼角。 唇妆全毁了,有点儿肿起来不太能上镜。李逾白瞥过化妆台,从几只唇膏里找到贺濂刚才用过的那只,旋开盖子,重又托着他的脸——他比贺濂高,要做这个姿势得腿分开一点,矮着身体,专注地往前倾。 “别动。”李逾白故意很凶地说,慢慢把唇膏重新给他涂上。 贺濂半张着嘴说话也模糊:“其实我觉得用不着……Lisa姐非要给涂……黏得很。”说完时李逾白也涂完了,他砸了一下,证明确实很“黏”。 “黏不过你。”李逾白说,轻佻地勾贺濂的下巴尖,“去吧,快轮到你SOLO了。” “我们在做坏事。”贺濂坏笑,说完这句就跑了。 直到前台传来欢呼声,喊着贺濂的名字,那首精心准备过的情歌响起前奏,靠着木板墙的李逾白才回过了神。他低下头,手指擦了擦自己的嘴唇,一看,还是很淡的颜色留在了指尖,没所谓地擦在纸巾上。 他没有粉丝想的那么酷,也没有队友称赞的那么冷静自持。 可人总是一点一点发掘自我,比如现在,他想,原来他也会渴望恋爱。 “白哥,你在哪儿思考人生吗?快来!”顾随探出一个头喊他,贺濂的SOLO结束后又到了团歌环节,李逾白小跑几步走过去。 他憋不住笑,顾随狐疑地看他两眼:“什么事儿啊,高兴成这样?” 李逾白摸了下自己的脸:“嗯?没事。” 顾随明显不信,嘀咕了句什么,转过脸去和江逐流聊天了。他被甩在一旁也不郁闷,见顾随和江逐流二人世界了,觉得无聊,又逗正在发呆的裴勉:“队长,你觉不觉得小濂唱歌真好听?” “哎?是很好听啊。”裴勉挠了下头发,“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就觉得……挺好听的。”李逾白说。 “那啥眼里出那啥喽。”裴勉说着,那两个八卦雷达响了,看过来时眼睛发绿,他连忙往回补充,“我开玩笑的啦,开玩笑的!” 李逾白见他被围攻,慢条斯理地说:“就是!” 裴勉瞪了他一眼。 吉他炫技般弹奏一长段悠然旋律,全场灯光又变成了应援色的粉白,一闪一闪。他听见贺濂唱最后一句:“All I need is you。” 第42章 地下恋情 两周年演唱会非常圆满,不仅座无虚席,网络直播的人气也创造了历史新高——尽管陈戈说他们现在每一个动作都是FALL的新高——单人部分精彩,团歌默契,谈话环节还赚取了不少眼泪。 ——年初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FALL能走到这一步!昨晚在现场结束后我和小姐妹抱头痛哭,完全回不了神!FALL是真的,哥哥弟弟真好! ——脱掉滤镜来看今晚的完成度也很高啊!哥哥弟弟,陪你们走花路!要去到更大更远的舞台呀[泪][泪] ——双人SOLO让我持续发疯,简直CP固粉利器,抱着这次舞台我能看一万遍!随波逐流太会了! ——我粉李逾白两年了第一次见他唱法语……你们品品这个慵懒的发音和眼神还有后面偏摇滚的英语部分,是什么神仙……我爱他一辈子QAQ ——小濂情商好高啊,中间接梗抛梗都特别有趣!听说主持稿是他自己写的,小濂越来越棒[爱你] ——没人提最后那个FT吗!我全程是哭过来的,他们没哭,我哭成泪人哭到黄浦江涨水!笑着说过去的辛酸,江逐流太惨了,摊上什么人渣老爸啊!之前那么憔悴原来是被家庭拖累,妈粉母爱泛滥,今天开始我就要给江逐流找爹! ——?啥 ——听随随说“会挑那些批评看,看完不高兴但又觉得人家讲的也没错”,我玻璃心都碎了。小随不要听他们讲,你超棒,姐姐想听你笑! ——昨晚的李逾白,你们有没有觉得他真的柔情似水……尤其后半场,还有靠近延伸台跟粉丝说谢谢,爱你们的时候,全场都在尖叫!不得不说酷哥温柔,最难消受! ——酷哥也没那么酷,你们懂我的点吗! ——队长的国语歌也很好听啊!港城微风本人,就是说话老出戏[笑哭] ——听说有人又在黑小队的普通话我闻风而来出警,小队这两年明明已经进步很多了[怒骂]昨晚的FT时说到自己的事,我又在流泪,之前还骂他谈恋爱该杀头,听完剖白只想心疼他! ——呵呵被青梅竹马甩了有啥好心疼的,一边卖男友力人设一边继续谈,他偶像失格不是事实? ——服辽,黑子跑得比粉都快,抱走小糊团不约不约! ——能把这件事讲出来就说明放下了吧?既然放下了又单身,为什么不能粉?我觉得裴勉挺勇敢的,也很诚恳。 路人评论也偏向友好,但反应慢一点。合作的直播网站挑选一些精华片段放出来后,FALL又涨了一波粉。 最早出圈的是随波逐流的双人SOLO,吸引了一批持观望状态的墙头草。团粉抱在一起干嚎,小糊团出息了,连带着路人都觉得这团的粉丝沙雕得可爱,再加上确实长得好看,即刻旋转入坑,迅速补起了综艺和VLOG。 ——23333我爆笑!补到男朋友那一期他们的女团舞了,其他几个都满脸被迫营业的无奈,反而是贺濂跳得蛮开心哦 ——小濂特别甜!每次看他拍的微博故事我嘴角忍不住向上扬! ——好喜欢他们每周更新的Vlog,拍的也很好啊,听说都是队长一手操纵?队长[牛][啤酒]希望下期有演唱会后台花絮 ——去他们官博置顶里留言!经纪人真的会看,上次还翻了我的牌子[害羞] ——说起来wuli甫甫呢?好久没看到可爱猫咪出来营业了,糊团红了就把我们猫猫一脚踢开[发怒] ——诗圣最近在被强制减肥,指路助理姐姐微博@果果今天好运来了吗 ——?人家不胖!只是毛茸茸! …… 但谁都没想到,演唱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一波热搜不请自来。 宿舍的客厅,顾随抱着手机,夸张而大声地念:“‘李逾白这不就是嗑CP时的我吗’,还有两排感叹号……白哥,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哦。”李逾白冷漠地说。 他刷到这个图当然比顾随早得多,午睡刚醒,还没起床就被自己的表情包糊了一脸,李逾白的糟心程度可想而知。 也是没料到还有人拍CP的时候把自己框进去…… 演唱会后半场的FT的游戏环节,被惩罚的人要做一个公主抱。江逐流选择去抱顾随,顾随不给,两个人绕着场子跑了三圈,最后顾随被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江逐流抓住,整个儿扛在肩上—— 粉丝那会儿叫得他都要聋了。 但他的表情居然如此神奇,用台词卡捂着嘴,两眼放光,全是笑意。 截图出来后被P上文字“我搞到真的了”,效果惊人。最开始是随波逐流的CP粉在哈哈哈地笑,接着有站姐贡献了高清大图…… 等他反应过来,网上已经乐滋滋地刷开了#李逾白 嗑cp的我#这个话题。 并尊称他一句“随波逐流粉头”,大放厥词:“白哥都在嗑,我们有什么理由不跟上!随波逐流是真的罢辽!” 李逾白:想自杀,请问上吊和跳楼哪个比较快? 裴勉端着切好的西瓜从厨房走出来:“四点多左右,我们要去公司参加一个电台直播采访,内容就是陈哥昨天晚上发的那些,看过没有?” “看完啦。”顾随说,拿起西瓜啃得满嘴甜汁。 “真乖。”裴勉夸了他一句,扭头看沙发上装死的李逾白,“阿白快过来吃西瓜,你不是最爱吃吗?” 要是没有后半句李逾白可能真以为裴勉好心请他吃瓜,听罢翻了个白眼,掀开挡脸的垫子没好气地说:“不吃,谁稀罕吃。” 裴勉置若罔闻:“小濂你给他拿一个去。” 李逾白:“……你狠。” 话音未落,旁边的座位一沉,贺濂拿着两块西瓜送到他面前。差不多大小的两块,瓤红皮绿,很少有籽,贺濂冲他眨眼,把小的那块往身前收了一下,才问:“你要哪一块?” “小的。”李逾白说,把他想藏的那块拿了,没好气地啃。 “这就对了嘛!”裴勉长叹一声。 李逾白怒目而视,想裴勉这个人,心眼太坏。 前一天结束演唱会,安可了两遍好险没拖到南澳中心断电时间。散场后又有粉丝自发组织到了酒店楼下,大半夜还在嚎,李逾白有意要说话做事都没心情,匆匆睡了两三个小时,被陈戈抓起来塞进去机场的车。 值机时又被围着,他和贺濂挨在一起用手机聊微信,聊了几句贺濂说困,李逾白不好让他靠自己。好不容易挣扎回了宿舍,觉没补好,热搜套餐又来了。 他都快怀疑是不是谁故意的。 这会儿裴勉说了接下来的安排,距离出门还有半小时,穿私服的李逾白吃完西瓜,按了下贺濂的肩膀:“我去换身衣服。” “哎,我也要。”贺濂说,自然地跟在他身后一起上楼。 卧室敞着,李逾白看一眼睡在门口的杜甫,没理它。他往后一伸手,立刻有人握住,温热的掌心贴在一起,紧接着门就关了。 贺濂整个抱住了他的后背,头埋在肩膀:“我好想你。” “不是一直在一起么?”李逾白转过身让他靠得舒服些,摸了摸贺濂的头发,又去亲他的额角,动作温情而亲密。 “被盯着,又不想让他们知道……”贺濂说,往他怀里拱,抬起头看李逾白时眼睛很亮,“你想我吗?” 李逾白反问:“我应该想你吗?” 贺濂伸出两只手一起捏他的脸,恶狠狠地说:“我是你的男朋友,你要想的!罚你从现在开始想,到录节目为止——” “好啊。”他说,抓住贺濂的手指,放在唇边咬了一口。 答应得太快,贺濂一瞬间失语,他找不到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别的,只觉得整张脸又开始红。手指被李逾白含着,牙齿轻轻地擦过指腹的纹路,那阵**仿佛顺着神经末梢一路麻痹到了大脑,他又要失去思考能力了。 这样不好,但他对上李逾白,好像就很没有原则。 李逾白托着贺濂的后脑,又在他唇上啄了两下这才放开,顺手推了衣柜的门:“你穿我的衣服吧,今天电台节目,看不见脸,顶多拍两张照片。” “啊?……好。”贺濂回答,从镜子里看见自己通红的耳朵。 “这件吧,就在这儿换。” 姜黄色的短袖T恤,几乎没有别的花纹,袖口细细的白线绣着几个字母,不仔细辨认绝对看不出来,但看清了才发现内容让人无言以对——左边写“An apple a day”,另一只袖子是“keep a doctor away”。 是符合李逾白风格的无聊。 换好后,他发现两人穿的款式差不多,不是同品牌的基础款,避嫌是够了,但一黄一蓝,要解读为情侣款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李逾白不常穿深色,他也极少有这么鲜亮的衣服。 有点小心机。 他把这称为一段隐秘的地下恋情,并和贺濂轻易地达成共识,短期内不能向任何人承认。这是为了组合好,也为了自己不被卷入是非。 被江逐流称赞一句你俩今天衣服挺好看,李逾白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地戴着耳机坐到了车后排的最角落里,贺濂开开心心和他聊了几句。他自然是高手,滴水不漏,连裴勉想套几句话都没得到想要的结果。 只是他和贺濂好像进入状态奇快无比,李逾白感觉有什么变化,但说不上来。贺濂以前就爱和他在一起,如今被小孩“逼着”谈了恋爱,似乎没有不同。 那就顺其自然吧,他们每天分开不超过半小时,已经够圈内好多恋人羡慕。 电台节目的主持人是名嘴叶晴,她担纲的节目有收听保证,非黄金时段都能杀出一条血路。这档节目是交旅新做的,主打温情夜话,安抚下班时间段的疲惫心灵,邀请他们,也是因为FALL比较“有亲和力”。 台本上除了一些出道的压力和家庭问题,还有涉及到期待的恋爱对象这种轻松些的话题,总得来说并不阻碍发挥。 录制地点就在光华娱乐的公司内,叶晴主动前来,挑了这个他们相对来说比较熟悉的地方,也许觉得这样他们会更加放松。事实证明,她的确很有眼光,布置一新的录音室弄好了设备,入座后,叶晴看了眼面前的几个年轻人。 前一天才累到大半夜,今天又从宁城赶回,没化妆,却满脸胶原蛋白,连笑起来都像在发光,叫人情不自禁地忽视了眼底淡淡的黑眼圈。 她感慨:“年轻真好啊!” 于是话题就此展开,一路都很顺利,叶晴翻了翻台本:“其实作为偶像呢,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我想听众也会想知道在舞台上非常耀眼的几位,生活中,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大家别紧张——恋爱,会选择什么样的人呢?” 她用的是“人”而非“女生”,李逾白垂着眼,望向贺濂放在膝盖上的手指。 江逐流:“可能还是偏向于……了解更深一点的人,我没有什么理想型。但如果确认关系,在之前会有很长一段的试探期。” 叶晴:“哈哈,是很沉稳的做法呢。” 江逐流:“因为不安吧。” 叶晴:“那么小濂呢?” 贺濂:“姐弟恋!你们不要笑,我就喜欢成熟一点的嘛……” 叶晴:“你看我这个姐姐怎么样?” 贺濂:“晴姐很漂亮呀——” 叶晴:“这张嘴哦,太甜了,随随要不要比他更甜?” 顾随:“我喜欢的人最好是能跟我一起疯一起玩的人!因为我性格比较外向,也想要一个人能和我闹一辈子。” 叶晴:“好浪漫,阿白怎么想的?” 李逾白:“没什么想法,只要是我喜欢,就都可以。” 叶晴:“不愧是组合里有名的酷哥……最后我们来问问队长吧,阿勉是不是已经等的不耐烦,迫不及待要说点什么?” “不耐烦吗?没有。”裴勉用手撑着额角,笑了笑,才说,“我已经不想谈恋爱了。” 第43章 蓝鲸体育馆 “哎?!不想谈恋爱?” “因为之前经过了一些事……其实也是成长。恋爱,是很美,我祝福所有终成眷属的情侣,可我想要的太多,自由,梦想……恋爱反而不值一提。 “我爱的,是爱情本身,所以和哪一个人都不会长久。有的感情与体验,一生有一次就够了,而接下来的经历都不可能相同。” 在这里被暂停。 屏幕猛地黑下去,接踵而至的是陈戈的怒吼:“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直播节目,裴勉,你居然这么乱来!?” 被点名的队长坐在长桌尽头,无所谓地盯着自己的指甲看:“我没有在乱来啊,都是心里话,出道这么久……包括道歉都道得不情不愿,这次面向媒体公众说点心里话,难道是坏事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陈戈皱着眉,把手机里那些耸人听闻的标题给裴勉看。 ——FALL队长裴勉分手后首谈恋爱感悟 ——晴与夜话裴勉直言不再恋爱 评论也是千姿百态。 ——???亲手拆自己的男友力人设,瑞思拜 ——不过“爱的是爱情”这个说法好浪漫啊,港仔讲话总让我想流泪[悲伤] ——本女友粉现在内心有点复杂……虽说肯定不是要和我恋爱,但直接说不会恋爱,勉哥,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哈哈翻车现场吧,我看是对初恋女友念念不忘,可惜人家都结婚生子惹! ——我晕,怎么又是吐黑泥的 紧接着粉丝路人大混战,把晴雨夜话的官博评论区搅得风云翻覆,讨论起了“偶像到底能不能恋爱”的千古难题。 始作俑者一结束电台直播就被陈戈独自抓到了会议室。 “他们会怎么说你!好不容易,两周年那么圆满地结束了,你的口碑彻底拯救回来,再没有人会提之前的恋爱丑闻,你这么一说不就——” “恋爱不是丑闻。”裴勉抬头冷静地看向他。 “行,退一万步讲,公司已经不再约束你们了,旧事重提,很容易遭到反噬的!你一直都很理智,这次怎么说出这种话?” 裴勉不觉笑了下:“我很理智吗?” 陈戈呆住,他没见过裴勉这个表情。他一贯笑得都是如沐春风、温柔和煦的,这会儿带着点嘲讽,又不知是针对经纪人或者自己,苦涩,悲哀。 “也对,就是太理智了,这些话才会等到昨天再说,不然早该讲了。”裴勉说完,捡起了桌上的手机作势要走。 “等会儿!”陈戈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别人听见一般靠近裴勉,皱起了眉,“你到底什么时候签续约合同?可不能再等了,对你不好!” “没事,不续了。”裴勉朝他笑笑,推开陈戈,径直出了门。 留历尽千帆的经纪人在会议室凌乱,半晌才反应过来,差点崩溃—— “他说啥?!” 关上会议室的门,走廊空荡荡的,没有预料中等着自己的人。也是,裴勉虽然是队长,可FALL走到现在,并非他独自的功劳,大家都忙着学歌练舞,他被经纪人训斥的这一个小时,别人会空耗着等吗? 差不多也可以走到这儿了,停在盛大的两周年演唱会,对裴勉而言没什么不好。 只是想到时,总有一点点遗憾和愧疚。 他叹了口气仰起头,逼回涌到眼眶的酸涩,拿出手机,打算问队友们都去了哪里,身畔却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勉哥?” “嗯?小濂啊。”裴勉看过去,“你在等我?” “对啊。”贺濂提着两听可乐,递给裴勉一罐。 他接了,笑着说:“你和阿白想找我聊天时候的动静一模一样,他上次也是,提着可乐过来,说队长我们喝一杯。” 贺濂扯开拉环,和裴勉默契地趴在了栏杆上:“我不会和你喝酒的,在柬埔寨那次,你喝醉了就撒酒疯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呢!” “哈哈,是哦。”裴勉抿了口可乐,歪过头,“你怎么没有去练习室?” “你不续约了是吗?”贺濂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裴勉露出讶异的神色。 贺濂说:“我猜到的……之前小果姐无意中说漏嘴,好像还在忙续约的事情,而我们都已经签了续约合同,她没有给别的艺人做助理,所以一定是团内有人至今迟迟不续约——是你吗,队长?” 那两个字像他必须担起的责任,裴勉微微皱眉:“你们从哪里搞的这些推测,我有自己的原因才会……” “你想扔下我们。”贺濂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你想逃跑。” “我不是!”裴勉断然否认。 贺濂步步紧逼着他,前所未有的锐利:“那为什么不续约?组合变得更好了,我们红了,我答应你们的事都做到了……你是队长,却要离开?” 裴勉喝了口可乐,舌尖被麻得失去了知觉。 “这事儿别人还不知道,也没有去想。”他说的“别人”是指那两个恋爱中的傻白甜,“但直播节目一出,口碑就开始断崖式下跌,而你居然还没有采取任何补救措施的打算……真的不像队长会有的作风。” “那你要怎么样呢?”裴勉看向他,“劝我留下?” 贺濂笑了笑:“可能白哥才劝得动。” 裴勉:“他应当是明白我的人,不会劝。” 贺濂和他碰一下可乐罐子:“是啊,所以今天他没有来。我说,‘队长不可以走,队长是FALL的凝聚力中心’,你猜白哥怎么想?他说节目里的话都是你故意的—— “你会走的,你自毁前途,就是想离开。” 贺濂直直地凝视裴勉,小声地问:“你会吗?” 裴勉低下头,从光华大厦宽阔的落地窗望向脚下的车流。最辉煌的城市,最繁华的商业区,他在这里度过了三年,被父母要求“体验”的日子。 他轻轻地说:“对不起,小濂,你不应该那么信任我。” “什么时间?”贺濂问。 “原本按照计划,演唱会结束后我的合约就会到期,接下来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缺席FALL的集体出镜。把队长的职责交给……交给随便谁,等大家适应了再发声明,出于个人原因将不再参与演艺活动,退出娱乐圈。” 他说完,贺濂竟然笑了:“和白哥想的一模一样啊!” 裴勉眯起眼审视他:“你怎么三句话不离阿白,这不正常。” “我以前都这样。”贺濂赶紧把话题转移了,“但有没有想过,等那两个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顾随和逐流哥藏不住话的。” “所以压根没打算让他们知道,连你们我都没打算告诉。”裴勉说,压低了声音嘀咕,“真是低估了阿白……” 贺濂:“别这样,勉哥。” 裴勉喝完了可乐,隔空投入墙角的垃圾桶:“你不会劝人,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慢慢来吧——我自己的路自己走,付得起责任。” 贺濂:“可是……” “其实没有必要担心……你才该是组合里最理解我的选择的,我们有相似的困境。”裴勉偏过头说了最后一句,“贺少,从没有人逼迫过你吧?” 贺濂愣住了。 他目送裴勉朝练习室的方向走去,背影笔直,脚步坚定。 从某种程度说,裴勉是个内心强大的人。 电台节目是现场直播,裴勉的言论虽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但也有许多人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几人的发言上。 随波逐流女孩要幸福死了,只觉得自己两个爱豆说的理想型分明就指的对方,“我在闹你在笑”“认识最久的人就是我的爱人”,果然是真的; 贺礼女孩也在过年,被蒸煮亲自盖章“姐弟恋”,四舍五入小狼狗暗恋高岭之花没错;礼盒粉虽然瞧不起“姐弟恋”被翻牌,心里也美滋滋的,白哥那回答可不就是“我爱喜欢谁就喜欢谁所以肯定也能喜欢小盒”的意思吗?锤了; 连久没吃到糖的裴李CP粉都开心得很,“我喜欢就好”和“爱情本身”,又酸又甜,完全是我们裴李的成年人恋爱…… 而此时此刻,成年人恋爱的男主角之一把贺濂堵在更衣室里:“哪儿跑?” “没想跑……”贺濂推他两下,推不开后故意往李逾白身后看,“你不怕一会儿有人进来看到我们在这儿然后说瞎话?” “我锁门了,更衣室的监控坏了八百年。”李逾白说。 他捕捉到贺濂一瞬间诧异,心中涌起几分得色,按着贺濂的手,将他整个人抵在更衣室的一堵墙上,亲了又亲。 贺濂是很好的恋人,乖,听话,黏人却不觉得厌烦。察觉到李逾白亲他发了狠,贺濂索性挣脱束缚,直接抱住了李逾白的脖子,仰起头同他接吻。 “你和裴勉说什么了……”他咬着贺濂的喉结,轻声问,然后如愿感到了对方的笑意,了然道,“他真的不续约吗?” “嗯。”贺濂偏着头,没把裴勉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头疼。”李逾白说着,却并没有真的很头痛,放开他后整理了一下贺濂的衣领,“我们回去吧。” “嗯。”贺濂想了想补充,“陈哥会劝动吗?” 李逾白捏一把贺濂的鼻尖,说:“他决定的事,别人很难改变。” 贺濂想说你也不能吗,又觉得这句话实在多余,便不说了。 两个人转回练习室,裴勉正在和顾随说着什么,见他们来了,顾随欢快地跑过来,甚至忽视了李逾白和贺濂搂抱姿势暧昧。 “刚才你们猜我在Johnny那边看到了谁?”顾随很兴奋,两眼都在冒光。 “不知道,总不可能看见你大哥吧?”李逾白开了个玩笑,却见顾随捂着脸原地蹦跶几下,不可思议地挑高一边眉毛,“……不会吧?” 顾随:“啊啊啊啊对!我看见顾旻了!” 这是他们内部的一个梗,光华的艺人虽然多,但像顾这样不大众的姓屈指可数,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创作歌手顾旻。偶像出道,转型成功,在最红的时候公开恋情退出娱乐圈一气呵成,开完告别演唱会真就再也没出现过。 顾随是在顾旻最后一张专辑发行的前后签约公司的,两个人明明没有半点相似,因为同姓,被公司内不少人调侃是兄弟。 可惜他从来没在公司见过神出鬼没的“大哥”。 “真人?!”贺濂睁大了眼睛,果断抛弃李逾白去和顾随亲密了,“他来干什么?是要复出吗?” “不清楚,就瞥了一眼……我要晕倒了,他好帅!”顾随作势哭着往后仰,被江逐流一把接住后提着衣领拖走。 几个人还在兴奋中,纷纷猜测为什么顾旻会出现,练习室外,陈戈敲了敲门。 李逾白转过头,接着就看到了他们刚才在讨论的人…… 尴尬癌发作现场,可他又有点兴奋。 大约被贺濂传染了吧。 走进来的人不止是顾旻,还有苏夙。 比起已经见过一次的苏夙,显然顾旻更引起他们的注意。脸比镜头里还要小,素颜,笑得很温和,他没有传说中那么冷,挨个和他们问好。 寒暄结束,苏夙开门见山:“你们师兄最近没什么钱用了,要出来讨生活——” “只是在家无聊,陆先生劝我来工作。”顾旻打断苏夙,并决定不要他再扭曲事实,自己说道,“Johnny说下半年有计划给FALL出专辑,要向我邀歌,总得先见当事人。还有一件事……阿夙说吧?” “你都抢我台词了,一起呗,我看小随巴不得你多说几句话。” 顾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不卖关子了,阿夙下半年的巡演想邀请你们做表演嘉宾,收官场,就在蓝鲸体育馆。” 李逾白:妈呀。 梦想这么快就照进了现实。 第44章 贺濂对李逾白一见钟情 “不是说蓝鲸体育馆很难审批吗?”贺濂难以置信地问。 苏夙:“对啊,提前了五个月就交了申请表,昨天才通知到结果……你们不要这么崇拜地看着我,搞什么呢?” 贺濂:“原阮上次提前一年都没能……” “又不是时间关系!”苏夙一下子尾巴翘上了天,“我是谁?我是巨星好吗!而且这次是出道十周年的巡演,收官场,要开三天呢!于情于理……反正不要把原阮和我比,他是那什么想吃天鹅肉——” 曾经带过原阮一段时间的陈戈:“咳咳。” 顾旻小声提醒:“说重点。” 苏夙收敛了表情,认真地看向面前的五个大男孩:“总而言之,今天是来正式向你们发出邀请的。十月底的蓝鲸体育馆,希望你们能向我、我的粉丝、你们的粉丝还有全球观众,带来精彩的表演,可以吗?” 本来该一口答应的,可李逾白情不自禁去看裴勉。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正预备欢呼雀跃的顾随也沉默了,不知所措地缩到一旁。 苏夙皱起眉:“有别的安排了吗?可是我听你们经纪人说,10月FALL的行程不冲突啊。” 裴勉:“没有安排。” 李逾白望过去,与此同时贺濂拽了一下他的手。 “意思是OK?”苏夙说,对裴勉笑起来。 “谢谢前辈。”裴勉后退一步,带着成员朝他鞠躬。 “你们也太见外了,那就先这么定啊!”苏夙翻着手机,经纪人不在的时候他总是自己做主,“消息我不会这么早放出去……哦,到时是三天,你们应该会在第一天或者第二天,第三天我要抓顾旻当嘉宾的。” “啊?”顾随惊喜地说,“那我可以去看吗?” “就为了他,你向我要票?”苏夙黑着脸指了顾旻一下,见小师弟立刻噤若寒蝉,又变脸如翻书地笑了,“可以啊,到时候让我经纪人给你们拿。” 顾随:“……谢谢师兄。” 他心有余悸,借口还有别的事,想躲到练习室的角落,一直没开口的顾旻说话,拉住了顾随的脚步:“你是那个很会弹钢琴的小随?” “啊?对……”在他面前,顾随总不好说我不喜欢弹琴,摸了摸头发承认了。 “会写曲吗?”顾旻问。 这下不止是被抓着小辫儿的顾随,FALL全员都惊了。 两个小时后,顾旻心满意足地走了。 李逾白蹲在镜子前喝一杯冰美式,看顾随整个人魂不守舍,还在刚才的激动里缓不过神,一会儿撩裴勉一下,一会儿去抓江逐流:“他要教我写曲……编曲……他要帮我们做原创……哥,你亲我一下,我是在做梦吗?” 左右没别人在,江逐流掐了把顾随的脸:“痛吧,没做梦。” “啊!要疯了要疯了!”顾随原地跳了三圈才勉强冷静下来,拿手机的动作都在颤抖——他刚加了偶像的微信,连话都不敢说。 他陷入癫狂,贺濂走到角落,和李逾白同样挨着镜子蹲在一起。 贺濂指了指咖啡杯,李逾白就拿给他。 没加糖没加奶,据说喝了会消肿能提神还不影响夜间睡眠质量。功效贺濂不知道到底如何,但他看李逾白这两天精神的确好了很多,忍不住想:有没有我的一点功劳? “苦。”贺濂喝了口,五官都皱起来,把杯子还给他。 “我这还加了一包糖呢。”李逾白说着,咬住吸管喝水一样地吸一大口,见贺濂不可思议的表情,无奈说,“真的是糖。” “你受骗了吧?”贺濂说。 李逾白笑笑,垂着眼睫,手指在练习室光滑的地板上打圈。不远处的打闹好像与他无关,李逾白说不清自己的想法,开心,又很忐忑,偶尔呼吸急促一下,是在紧张。 贺濂的手指和他一起画圈,小声问:“队长这下不会退队了吗?” 李逾白不答,抓住了他的指尖,轻轻地在掌心握一下再飞快地放开。 “他怎么知道小随想做原创?”贺濂像个好奇宝宝,问题一个接一个,明知李逾白可能不会回答他,仍然自顾自地说下去,“之前小随说的‘有更喜欢的事’,我们和Johnny老师开会的时候他听得最认真。是不是那时候就想了?” “嗯。”李逾白头一偏,靠到了贺濂的肩膀上。 “那你呢?”贺濂说,揉乱了他本来就因为练舞而有点蓬的头发。 李逾白让他别乱摸,微闭着眼:“我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可能大家一起聊会有点想法,但如果真要做出属于自己的歌,小随更合适。” 贺濂:“你很明白大家的优势在哪里。” 是个肯定句,放在从前李逾白或许敷衍两句就过去了,但眼下他和贺濂关系有了变化,坦诚也成了不那么尴尬的时刻,便懒散地说: “小江性格坚韧,努力,但却不爱把真实的自己暴露给粉丝,在外永远是发光的、完美的——所以陈戈说他是天生的爱豆,而之前FT时说起家里的事造成巨大的反差萌,很给他圈粉。 “小随和他相反,一直以来都特别诚恳。可能钢琴这事有点违背心愿吧,但最后他其实抗拒得没那么厉害。他是有天赋的,却受到了很多批评,心态失衡,所以比谁都希望能做出点成果。有了这个契机,小随不会轻言放弃。 “队长么……至少在退出前,队长不会懒懒散散的。你看他这半年为团队付出了多少,谁都没料到他私下里居然想着功成身退。” 说到这儿,李逾白叹了口气,再次看向了贺濂。 贺濂举手投降:“我承受得起的,你说。” “我自己……我想,有更大的舞台。”李逾白说,绕过了他。 贺濂奇怪地睁大了眼睛。 这反应在李逾白意料之中,他抬手把贺濂搭在额头的一缕短发拂到边上:“做原创也好,参加综艺、做苏夙的表演嘉宾……以前这些话好难说出口,但是现在,忙起来的时候,反而觉得能够诚实面对自己的欲望了。” “嗯?”贺濂歪着头。 “我做练习生那阵子是很开心的,比在实验室充实,而且走演艺这条路,你知道,我没有后悔过。不知道为什么组合陷入困境,我比谁都慌,后来自暴自弃……我曾经以为自己犯了错,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犯过错——”他好像说不下去似的,仰起头喉结微动。 贺濂碰一碰李逾白的手,欲言又止。 “现在都挺好。”李逾白在地上撑一下,站起身,喊了下裴勉的名字,转头对贺濂说,“快走,去晚了公司食堂甜点都被拿光了。” “哎!?” 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贺濂甚至错觉他看到的脆弱也是误会。 他看着李逾白挺直的背影,内心涌起一丝雀跃,为他欢喜。过去半年多了,这才只是第一次接触到真实的李逾白似的,不习惯,又觉得似乎这样才正常。匆忙地一瞥之下,他想的,远比贺濂考虑得要复杂。 从来没有犯过错吗? 而说不出口的那句话,会不会是“还好你来了”? 贺濂暗想,小跑几步追上李逾白,两手抓住他的肩膀,在进电梯的前一刻,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时候偷偷地亲了一下他的耳根。 隔天录节目,是近期收视不错的慢综艺,每一期邀请几个艺人在自家厨房做一点家常菜,再和主持人一起喝酒聊天。也许因为现代人太忙碌,这样的节奏反而博得了青睐,一经推出就成了下饭利器。 FALL宿舍的厨房太小,不够几个大男孩祸祸,陈戈便找公司借了下班时候的厨房。光华娱乐设施完善,厨房也分中西式的好几个,还有甜品屋。 摄像机架设完毕,主持笑吟吟地说:“那我们就等着一会儿吃了!” 江逐流夸下海口:“没问题的!” 他是大厨水准,平时不忙都负责了全员的一日三餐,紧随其后的就成了李逾白,做点家常菜没问题。以前没在大家面前秀过厨艺,这会儿利索地切肉做馅儿,身后裴勉和顾随齐齐感慨:“哇——” 李逾白条件反射想说哇个屁,硬生生吞了回去:“哇什么?” “都不知道你还会做饭啊!”顾随从玻璃碗里拿了块切好的黄瓜吃,“濂哥也是,这么自觉地就去打奶油了……” 裴勉:“显得我们两个很多余。” 顾随立刻跑向江逐流,身体力行地证明:“我不多余,我可以给哥打下手!” 江逐流:“祖宗,你到旁边去玩吧。” 顾随:“……” 裴勉不给面子地大声嘲笑。 切菜,烧油,下锅。 学做饭是很早以前的事,李逾白会做的只有几道家常小菜,也没有好吃到天花乱坠。可他胜在聚精会神,没有纰漏。 李逾白盯着锅里的食材,侧脸紧绷十分严肃,仿佛面前的不是铁锅灶台,而是实验室中不染纤尘的试管量杯。 他认真做事时表情不太好看,再加上平时少言寡语,粉丝送绰号“酷哥”,惹人误解。等他也误解了快两年,最近却像突然清醒。 每个人都特别,但也没那么特别。 熬夜,吃瓜,对一些捕风捉影感兴趣。和朋友插科打诨,对经纪人的安排没有二话,工作理所当然得好好完成,有了想追逐的人和事就会专注地去做。 这些普通人也一样的。 他只是个普通人,一点都不酷。 节目效果需要,他们选择的都是些兼顾上桌好看和美味的菜肴,做起来有点费时间。在等待时,主持人方知浓跑过来问东问西。 方知浓和裴勉一样是港城人,但普通话却比裴勉好太多了。综艺咖,漂亮,有梗,这次代班主持,纯属友情出镜。 问到兴头,方知浓跑去西厨流理台,和贺濂一起搞了柠檬挞。一道饭后甜点精致得犹如高档餐厅的成果,端上桌时引起了巨大轰动。 尝了一口,顾随双眼都在冒光:“濂哥!你能多做吗,能吗!求你了!” 贺濂羞涩:“哎呀不光是我自己弄的,还是浓浓人好——” 李逾白危险地眯起眼:“怎么叫这么亲热?” “大家都这么叫啊!”贺濂把柠檬挞和苦咖啡端到李逾白面前,“别这样嘛白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吃醋。” “我没有。”李逾白生硬地说。 方知浓在旁边摇头晃脑,没听见这句话似的,凑过去和裴勉聊天。 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讲的都是粤语,麦克风被关了,没收到音,只拍到交头接耳后裴勉笑笑,咬了口奶油泡芙。 柠檬挞滋味足,酸也酸得独特,后劲儿有一丝甜味,配苦而回甘的咖啡恰到好处。 汤足饭饱,方知浓拿勺子敲着光掉的白瓷盘,歪过头问眼前的几个大男孩:“那时候的FALL……小贺为什么想加入啊?” “嗯?”贺濂被点名,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李逾白。 “一般人进入演艺圈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啊!”方知浓笑了。 贺濂两只手托着脸,情态天真,表情却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我以前见过FALL的舞台……我很喜欢FALL,每个人都独一无二。” 方知浓明显不信:“太假了啦。” 贺濂捂了下脸,很不好意思一样:“没有,在见那次表演之前,我很偶然很偶然地见过白哥一次。他还没有出道,我不认识他,但觉得他天生就应该在舞台上。后来,想着追逐他,再加上一些……别的原因,就选择了FALL。” 方知浓:“那认识他之后,和你想象中的人一样吗?” 贺濂看向李逾白:“有趣的灵魂。” “但凡刚才有几颗花生米,你也不至于醉成这样。”李逾白垂着眼,面无表情地吐槽他,惹来其他几人的笑声。 “是吗?”贺濂置若罔闻,只说,“反正,第一次见面我朝他笑了下,他就看着我,当时心里好激动……感觉像一见钟情。” “呸。”李逾白说,拿桌上装饰用的花枝打了下贺濂的头。 这期节目的预告片播出后,热搜屠榜: #贺濂对李逾白一见钟情# 第45章 新的起点 正片播出后,那个被公司花钱撤下热搜的话题重又登顶,本以为CP粉要陷入全员狂欢,李逾白偷摸着搜了下话题,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 ——没吃醋,没故事,只是普通队友情。 ——我们弟弟不会说话,他只是想表达见到白哥的时候很激动,别过度解释了! ——就是,见过李逾白真人,脸小肤白个子高,头肩比绝了。被这种大帅哥看着谁不会心跳加快产生恋爱的错觉!害,都来康康生图呢[图] ——前几天还在吹贺濂口条好情商高,这就变成不会说话了,别不是说漏嘴粉丝开始堵柜门叭[滑稽] ——惹,恭喜礼盒粉搞到甄姬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看帅哥亲嘴 ——后辈对前辈的憧憬罢辽,小濂也不是第一次对他白哥“示爱”了,从加入组合第一个Vlog开始就这样,头号迷弟不是说说而已。酸鸡怕不是觉得自家蒸煮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这种糖,在羡慕嫉妒噢[太开心] ——礼盒粉被下降头了吧都开始说胡话了,谁会羡慕这种巧克力味的屎啊[哈欠] ——对哦,说不定宁蒸煮明天就出柜退圈了呢[悲伤]光华上一个出柜的现在是不是正在家带孩子呀,好可怜[悲伤] ——原来酸的人是烁天的狗啊,对家今天也犯贱了[嘻嘻]谁给你们的豹子胆内涵大前辈,转幕后制作人也不妨碍月入斗金,没房没车的穷苦玩意儿少来替高富帅操心了[嘻嘻] ——秦屹死了[刀] ——孩子咖啡喝醉了,我拖回去管教,大家继续哈 …… 李逾白懵圈,怎么就发展成两家公司的各路艺人粉丝开始撕逼。 最初那个话题被刷到热搜榜,陈戈第一反应就是撤下。虽然而今大环境对同性恋情容忍很多了,但娱乐圈仍是风声鹤唳。顾旻这种咖位的,出个柜都不敢明说,只能疯狂暗示,小偶像揭示性向无异于自毁前程。 好在他们只属于一时嘴瓢,连“出柜”的门都没摸到。 贺濂录节目当时就反应过来了,后面找补的一句“我的意思是‘像’,没有真的一见钟情”,在节目里一并放出,调侃的人到底是少数。 撕得激烈是因为不知道咋回事带了顾旻下水…… 陈戈又要头秃了。 不过这种事,严格一点没什么不好。现在无论说漏嘴或者开玩笑,至少抓不到把柄,顶多对家闲出屁了撕逼的时候嘲讽几句,倒也无伤大雅。 只是免不了把贺濂训一顿,最后让他发个微博继续找补。 李逾白手指微动,翻出贺濂刚发的微博,看一眼正大方躺在他床上逗猫的人:“你这写的什么文案……‘比喻学得不好,我这就把语文教材找出来重修’,还配了个拿着高中语文必修三的自拍?” “陈哥写的,书是他侄子的,我复制粘贴,毕竟他们嘲我没文化不是一两天了。”贺濂说,戳了两下杜甫的肥脸。 “别瞎说……干脆我也发一条。”李逾白说,按下转发,只打了个表示“闭嘴”的emoji,就是嘴上有拉链的那个——等他知道这个表情被CP粉解读为“看破不说破”时,哭笑不得地想改,已经晚了。 贺濂看见转发,没好气地伸腿踹了李逾白一脚。 做原创的事,李逾白后来想,顾随是真的放在了心上。 他开始频繁地往Johnny Chou的办公室跑,书包里背着五线谱去参加通告,没事时躲在角落抱着耳机哼一点旋律。 换做自己能有这样的坚持吗?李逾白做出假设,却得不到结论。 苏夙开始了出道十年的纪念巡演,而FALL只用按照自己的节奏进行排练,完成其他的工作任务。Johnny老师有心要给他们写歌,却因为长时间没做过男团,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够抓住那点精髓。 但不要紧,李逾白觉得他们等得起。 一切都很好,除了裴勉偶尔让他挂心。 队长从七月就开始给FALL打白工这事瞒着顾随和江逐流,李逾白有所预感,裴勉没有改变主意,仍然会在一个合适的时候退出。 他和裴勉算共患难的朋友,抛开粉丝那些缠绵悱恻的幻想,他的确挺珍惜裴勉。在组合里另两个自成一团,对他有点冷的时候,裴勉一视同仁,也爱和他讲话。感情因素作祟,他其实不想裴勉走得那么快。 李逾白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个队长心服口服。他得知消息,慌乱一刻,接着茫然地想:如果裴勉真的离队,谁来当队长? 平衡各方,负责与经纪人沟通,处理组合很多杂事,顾忌成员的状态和心情,甚至要懂得他们家庭的变故…… 谁能比裴勉更面面俱到? 谁担得起这个沉重的责任? 有个答案在心里呼之欲出,李逾白更愁了。 八月,盛夏的一场大雨带走了黏黏热热的潮湿,结束了新一期综艺的录制,他们回到公司。而顾随在这时交出了一份简单的demo,让大家听。 李逾白与贺濂分享耳机,他自然地靠着贺濂的肩膀——这段时间来别人早已习惯了他们暧昧过分的亲密,偶尔还拿那个热搜和截图来调侃几句,却没一个人当真,都以为是直男间的奇妙友谊。 Demo的人声是顾随自己录的,他没好意思拿半成品打扰录音棚的老师,用手机弄的效果有限,乐器也仅限于keyboard乐队里的几种。 歌做了一半了,编曲简陋,但节奏、旋律一样不差。 李逾白看向贺濂,对方给顾随竖大拇指:“我只能说好听了。” “真的假的?”顾随半信半疑地笑。 “都说了大家肯定会喜欢。”江逐流说,捏了一把顾随的脸,心疼他,“最近半个月天天晚上都在搞这个,我们小随都瘦了。” 贺濂弯弯的笑意变成一双菜刀眼:“秀恩爱滚。” 江逐流:“哎,实话。” 顾随期待地看向李逾白:“白哥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喜欢间奏那段钢琴,而且现在这个听起来就很有层次感了。”李逾白往后靠上练习室落地全身镜,“队长说是不是?” “我也好喜欢!”裴勉举了下手,把耳机摘下一边,“但歌词是还没有写吗?” 顾随抱着头假哭:“……写曲的时候其实很顺利,编曲问了前辈,白哥喜欢的那段钢琴是他帮我编的,歌词真的没辙,我从小语文就不好。” 头顶几乎冒出了个“QAQ”,语气又软又委屈。 裴勉忍不住揉了把顾随的脑袋:“那队长写可不可以呀?” 顾随喜极而泣,抱住了裴勉大腿:“勉哥——!” 旁边的李逾白与贺濂对视一眼,默契地明白了什么,他按住贺濂的手。对方在他耳边小声说话,弄得耳朵痒:“我也希望队长能留下点记忆。” “有啊,粉红色的记忆。”李逾白笑着说,“大家看到应援色肯定先想到勉哥。” 这句话说得很大声,裴勉不懂内容的前因后果,直起身欣慰地老父亲捧心:“今天太阳从西边出了吗?难得阿白主动叫我一声‘哥’啊!” 李逾白懒洋洋地拖长声音,学顾随撒娇:“勉哥——” 裴勉极速抚平一身鸡皮疙瘩:“你恶心到我了。” 贺濂乐不可支。 这首叫《牛奶路》的歌在秋风初起时有了成熟的形状,顾随定的名字,从银河系的英文直译,显出一种古怪的可爱。 曲风抒情,适合在睡前安静地听,一经发行就受到粉丝的热捧——原因之一是作词作曲都是团内成员令人振奋,其二也因为编曲打动人,舍弃了花哨的乐器,最终只留下一架钢琴和一把木吉他作伴。 “我越过山川江河,找到你 “是一颗星星,被放逐天际 “你将时间按下暂停,听我的声音 “歌也停了,时间走了 “与你在云中别离,我背对黄昏向西 “留下一颗心,说爱你。” 裴勉的歌词和他本人一样温柔,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李逾白躺在床上,听了一遍又一遍。粉丝还在问这次的词怎么分得不匀,节拍也特别,却没人会去想本来这首歌就只有四个人会唱。 “白哥,你吃橘子吗?”贺濂推开他的房门——这人早就不敲门了——堂皇地走进来,在李逾白的那把椅子上坐,端着一碟水果。 李逾白坐起来,手也不伸,只张开嘴。 贺濂说懒死你得了。 《牛奶路》的成绩越好,在他们心里越是一道疤,忙的时候想不起,静下来什么心思都出现了。李逾白咬着橘子,烦躁得要命,原本这事轮不到他去烦的,他恨自己猜到真相提前得知,做什么都不痛快。 他拍一拍床:“你陪我躺一会儿。”末了补上一句:“好吗?” 贺濂说好,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往李逾白臂弯里拱。 房门半掩着,可能会有人看见,也可能根本没谁会在意。贺濂抱着李逾白的腰,耳朵贴上他的胸膛,数一拍一拍的心跳:“你在气什么?” “气我太聪明,大事总第一个知道。”李逾白说完,觉得措词不对,又懒得改了。 贺濂没发表意见,只说:“白哥亲亲我吧。” 抱着贺濂的手抓着他的衣服往上提,不小心碰到腰侧的痒痒肉,贺濂的脚趾勾着李逾白小腿,掌心欲拒还迎地推他。李逾白便在这时吻贺濂,隔着衣服亲他的胸口,往上亲到锁骨、喉结、下巴,叼着柔软的唇用牙齿蹭,感觉他不停地抖,喉咙里不时发出可爱的笑声,听着像舒服极了的猫。 他咬了口贺濂的鼻尖,又以亲吻盖住了贺濂的眼睛。贺濂睫毛很长,有点儿卷,平时不觉得,垂着眼时有女孩子的媚态。李逾白不喜欢,叫他睁开眼。 贺濂一看他就笑得厉害,逼得李逾白不得不堵住了他的嘴,单手捂住那双眼睛,含着他的舌头往深了舔。 他们接吻的地方总是在李逾白的房间里,四四方方的封闭,关了门,拉上遮光窗帘,就像个盒子把人锁在其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李逾白会亲,每次都把他吻得腰软,偶尔缠着亲得再久些,就有一股奇特的惬意从心里往外散,泉眼似的咕咚咕咚冒,好像他也要变成水,从被褥间流下去。他觉得痒,说不上是心还是别的地方,只好抱着李逾白,在他后背乱摸。 摸得狠了,李逾白就咬他,掐他的大腿,指尖撩过内测,隔一层裤子也让贺濂不自在。明明什么都不做,却叫他难为情。 被亲得鼻尖都红了,眼里也戴上泪痕,湿漉漉地印在李逾白的掌心,他才终于被放开。 贺濂来不及坐起身就被李逾白从背后又抱着了,他细密地吻贺濂的太阳穴和侧脸,舌尖温热,撩过滚烫的耳朵,含着响亮地嘬了一口。 贺濂差点跳起来了:“哎呀,你!” “喜欢的,别动。”李逾白声音低,刻意压得沉了更让他受不住。 “勉哥要是离队了,你当队长吗?”贺濂突然问,扭过头去和他面对面地靠近,看清了李逾白鼻尖的一颗褐色小痣。 李逾白:“谁爱当谁当。” 他还要说什么,房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拍在墙壁惊天动地的一声响。贺濂抓过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旁边的人却坐起身:“逐流?” 江逐流甚至顾不上他们为什么会躺在一起了,火急火燎地说:“白哥,你看热搜了吗,有人发了段你没出道的视频——” “视频?”李逾白皱眉,“发就发呗,难不成是我做实验的视频?” “不是啊!”江逐流快急死了,又说不清楚。 李逾白拿起旁边的手机,才看见勿扰模式的时候陈戈、裴勉、黄小果轮番电话轰炸过他,微信发了十来条,每个都带着一串感叹号。接着是一页的小红点,出人意料地,来自他大学时的几个室友…… 李逾白心里“咯噔”一声,顾不上回消息,先点开了微博。 #FALL李逾白酒吧贴面热吻同性男子# 第46章 绿川 视频不长,一分多钟,发上去就被光华娱乐用关系删掉贴,但互联网传播速度快受众广,总有人存下来继续发。 灯光昏暗的酒吧里,人不多,看上去像是快收工了,墙壁的挂钟有气无力地指向了凌晨三点半。镜头一开始对着服务生小哥的背景,喊他让一让。 小舞台在这时显露出来,乐队成员收拾着鼓和电吉他的线,人影重叠间,坐在舞台边缘的人就很清晰地朝镜头看了一眼。 李逾白那时是个素人,头发短一些,也没有烫染,穿夏天的黑色工字背心,有种落拓的不羁,衬衫揉在手里皱成一团。他无所谓别人在拍似的,手撑着地板想站起身,却一个趔趄,被身后的贝斯手扶住了。 两人的脸在下一刻藏进了阴影,贝斯手说了什么,李逾白没表情,转过身靠在了他身上,对方勾着他的腰,把他往后拖,手掌按着李逾白的后脑。 服务生在这时又挡住了镜头。 视频播放完毕了。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李逾白说。 这理由太脆弱,根本站不住脚。 陈戈头疼:“可这个角度看上去真的很像在接吻啊,还是你主动!” 李逾白坚持道:“我没有。” “那视频怎么回事?有人伪造的吗?”陈戈按下暂停键给他看,“粉丝倒是洗白说你肩膀那里没纹身,但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 李逾白本来是有纹身的,在肩膀后侧,出道后被当时的经纪人楚寻常带去强行洗了,其实不需要做到这一步,可他纹的是个骷髅头,非常的政/治不正确。楚寻常说如果是米老鼠都不用洗,他那时还笑了好一阵子,谁想到成了自己的标识。 笑不出来.jpg 陈戈见他不说话,长叹一口气,拍桌:“你们是铁了心一个个地挨着给我找事对吧?!先开始江逐流,接着裴勉,我看下一个是顾随还是贺濂!” 顾随心虚着,被他一点名更加噤若寒蝉,贺濂笑了笑:“我没什么事儿啊……” 陈戈斜斜地看他们,不说话,转向李逾白时两手抱在胸前,大有“你自己说说怎么处理吧”的意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陈戈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强调:“丑话说在前头,不、准、提、退、队!男子汉要有担当,别一天到晚想着怎么逃避!” 江逐流:“我感觉有被冒犯,哥,这事儿能翻篇不?” 陈戈让他滚,仍然注视李逾白。 “我……”李逾白搓了把脸,到底没让自己看起来太慌张,“视频还不知道是谁拍的,过去好几年,我也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是在哪一天哪段时间……但就视频里面看,我应该是喝醉了。” 陈戈没想到这茬,绝望地说:“但说出去你喝醉了也挽回不了形象啊!只会让粉丝和路人觉得你放纵自己,一天到晚泡吧乱搞——” “这时候还没出道,问题不大。”裴勉拿着手机补充一句,没抬眼。 “我们假设拍视频的人一开始就压着这个没放出来,这时候放,是为什么?”贺濂坐在李逾白身边,一只手在桌底按住了他的腿。 李逾白看向贺濂,突然心就静了。 他真爱听贺濂冷静的声音,看他理智发言的样子,好像什么都能迎刃而解。 贺濂朝他宽慰地笑笑:“都别慌,白哥,听我说——素人时期做什么都是自由,这件事我觉得主要不是要把大众的视线放在‘泡吧’或者‘深夜不归’上,而是引导大家去猜测其他事,而且是不能找到证据的事。” 江逐流问:“猜测什么?” 贺濂:“性取向。” 顾随立刻明白了:“对啊!FALL才刚刚发原创歌,立刻视频就出现了,这时混淆视听,无非就是想折腾出这些破事。” 他说的不太好听却很人间真实,偶像是贩卖梦想和虚幻影像的职业,可以不完美,可以有瑕疵,但绝对不能有“错误”。 追星少女为偶像花钱,是想从他身上得到慰藉,不管是男友视角或者CP视角,看他耍帅装可爱,跟指定队友互动,到底都为了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而偶像到底喜欢谁、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不能戳破的秘密。一旦戳破了,仿佛梦幻泡影碎裂,就算豁然大度,谁都不会真的“还不是只能原谅他”。 僧多粥少,内娱如今的小偶像都快比追星女孩多了。 贺濂:“行业斗争,这也太下三滥。” “小伙子们说得都对,但不能解决问题。”陈戈双手一摊,“咱们今天开诚布公,阿白也不避着大家,就是想一起商量。” “我没什么好避的,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李逾白说。 陈戈无奈:“可你也不能直接这么告诉大众啊——哎,阿白,你不会真的是gay吧?得先做几个预案放在那儿。” 像被冷水迎头浇了一身,他心口发凉。李逾白很深地看着他,那目光凌厉,把陈戈盯得心里发毛,才缓缓开口:“我不是。” “能找到那个贝斯手吗?”贺濂转过头对李逾白说。 李逾白点头:“能。” 贺濂:“把他找到,和白哥一起开记者会,澄清视频里他们什么也没做。之后公关多买点转移视线的通稿和热搜,把这事儿压到苏夙的蓝鲸演唱会,公布表演嘉宾名单,讨论度会直接把这件事盖过去。” 陈戈反问:“如果那个贝斯手不肯呢?” 贺濂:“我和白哥去找他,录音。” 堵在公司门口水泄不通的记者蹲到九点多也没有任何消息,粉丝们早就炸了锅,李逾白的微博却停留在转发贺濂的那一条,没有半点儿动静。 骂公司都骂累了的两天后,夜里,一辆车悄悄地从小区开出门,往四川东路去了。 李逾白戴着一顶棒球帽,几缕头发从边缘翘着,手指敲了两下车窗框:“你上哪儿搞这么好的一辆车?宾利吧?” “慕尚,让家里人送来的。不过本来也是我的呀,你看车牌都是L0309。”贺濂说,熟练地打方向盘。 突然出现在地下车库的蓝色轿车,外形复古,颜色漂亮,价钱能抵普通人家一套房,还从首都专程运到上海来给贺濂开。但李逾白只说一句这样啊,叹了口气,望向窗外向身后疾驰的夜色。 灯火点点,他说不出为什么会觉得孤独,分明贺濂陪着他,这两天怕出事似的寸步不离,他表现得也很淡定,可心里还是有一块缺失。 从新闻爆出来到现在,他一个家里的电话都没有接到,也没任何消息。 他可以想象爸妈的态度,也许已经失望透顶,放弃了自己。 说不难过就太假了,李逾白手肘也靠上车窗的边缘,风从缝隙里灌进来,把他眼睛吹得一阵酸痛。伸手揉了揉,他这时才有种“糟了”的真实感。 也许贺濂太照顾他太保护他,李逾白无奈地想。 “那个贝斯手。”贺濂试探着说,小小声,“你和他……什么都没有吗?” “他教我弹贝斯。”李逾白说。 “除了这个其他就没有了,对吗?” 李逾白收回手,直视路口红灯的倒计时:“你要问那个视频的话,以前我常喝酒,喝得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经常在更衣室里就睡到七八点,起来随便喝点水吃个小笼包就回学校上课。和他们乐队……两年多不联系了。” 贺濂说:“我相信你。” 李逾白笑了笑:“不怕说出来骗你的吗?” “你一点也不会撒谎,半个字不对劲我都能看出来。”贺濂说,“而且我无条件相信喜欢的人——到了,白哥,你确定他们还在这儿?” “应该在。”李逾白说,下车前把帽子压得更低。 谁都不确定这儿有没有狗仔蹲守,但视频里贝斯手和服务生的脸都看不清,更加没拍到酒吧内部的布置。贺濂跟着李逾白从巷子里的后门走,进去前他抬头看了眼周遭街道,酒吧挂着小招牌:绿川。 还和当时一样,仿佛昨日时光重现。 他就在这个路口,被梦魇缠住了一样走进来,遇见李逾白。 “别愣着。”李逾白说,想牵贺濂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了自己外套的衣兜。 贺濂哑然失笑,原来李逾白也会有顾虑别人的时候。于是他小跑几步,把过去的回忆留在了巷子口,和李逾白一起进去。 他大概确实很长时间没来了,酒吧服务生更新换代得一个都认不出了。李逾白找了一会儿,和贺濂坐到吧台旁边的高脚凳上,向调酒师点单: “Negroni,给他倒杯苏打水。”李逾白说,顺手摘了帽子。 贺濂刚要阻止,吧台内低着头擦杯子的调酒师看过来,先是呆住了,接着不可思议地整个人往前靠:“阿白?!你怎么来了?” 李逾白没有久别重逢的表情:“酒。” “好好好,你还是老样子,老口味。”调酒师拿出新杯子,扫了眼李逾白旁边衣领遮住半张脸的贺濂,“新的小朋友吗?要不要也请他喝一杯?” “他要开车。”李逾白说。 察觉出心情低落,调酒师大约猜到原因,不再说话专心干活了。这天驻唱的乐队和以前的风格不同,吵闹得耳朵疼。 等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李逾白抿了口就直奔主题:“小溪他们呢?” 调酒师朝后台的方向一努嘴:“他们今天是后半场,你来找小溪?不怕被媒体又拍到,大明星之前说断就断,他们都说了你好久。” 李逾白“嗯”了声:“不太方便。” 调酒师问:“我去帮你叫他?” 贺濂想说话,但手被李逾白紧紧地拉着,只好旁观,听李逾白说:“谢谢。” 那杯酒喝得挺快,贺濂担心他会不会头晕,问了一句后,他说不要紧,以前喝的比这还多,贺濂已经确定了李逾白憋着气。 苏打水他倒是一口没动,推给李逾白,对方拉着高脚凳,试图把贺濂往自己这边靠。贺濂生怕他摔了,连忙跳下凳子挪了挪再坐上去,下巴枕着李逾白的胳膊,小声地叫他不要气了。 “我没事。”李逾白说,指尖勾了勾贺濂的手腕内侧。 不多时贝斯手从后台一脸茫然地出来,酒吧灯光太暗了,他好一会儿才错开人群走到吧台边。调酒师完成任务,留下一句“你们聊”后,端着杯子躲开了。 个子小小的,他见了李逾白先有点拘谨,打完招呼在边上站着。他没有背那把贝斯,也没换舞台的服装,眉清目秀。 贺濂挑剔地看了一圈,暗想:没有我好看。 “阿白。”他喊了声李逾白,小心地套近乎,“你怎么今天来了?之前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之前阿辉他们还想找你——” “视频是谁拍的?” 李逾白的声音很冷,酒意上了脸,目光却锐利地掐住了对面人的呼吸。贺濂也一个激灵,他感觉手腕被人用力握了握,突然清醒。 裤兜里事先装好的录音笔,贺濂按下了开始键。 见他不答,李逾白耐心等了几秒,重又问:“视频是谁拍的?” “不是乐队的人。”贝斯手说话温温柔柔,甚至有点怯懦,“是你先不要我们……不记得了吗?那天晚上,你说以后可能不来了,阿辉劝你多喝几杯。到凌晨,大家都很高兴你要开始新生活,只有我难过。” 李逾白问:“我对你做了什么吗?” 贺濂心一紧,旋即听到贝斯手小声说:“你什么也没做,你喝醉了,站不稳。我只想扶你一下,我……从来没那么近碰过你。” “那……” “但是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 第47章 是他的百兽之王 “我不知道。” “阿辉他们都知道,你不可能——” “问你是还把你当朋友,别的想法与我无关。” 声音冷出了冰渣,李逾白最后那口酒一饮而尽,掐着橘子皮放进嘴里嚼。见贝斯手不再说话,他把玻璃杯推回吧台:“不要把话说死了。你一定看过那个视频,当天的事我记不得,你能告诉我吗?” 贝斯手搓着衣角,舞台的音乐更大了,灯光晃得像打闪。 他良久才说:“有个人,你没来之后找过阿辉一次,那个视频他当时就知道,拿给我看了,要我留着,以后说不定有用。白哥,真不是我们拍的。” 是复制的版本,他还记得那个视角藏在酒吧的卡座。 李逾白眉角一跳:“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贝斯手想了想说:“男的,四十岁左右吧,挺温和的,嘴角有一道疤。后来有妹子说他在酒吧里蹲了好长时间,可能想找漂亮的人。” 当他说出“嘴角有疤”的时候,李逾白的呼吸几乎停了一拍。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走出绿川酒吧,坐进贺濂的车里。贺濂没直接启动,而是把天窗打开,露出一小片被树叶遮挡的夜空。 贺濂说:“我们想的是同一个人吗?” 李逾白笃定地点点头:“楚寻常,是他。” 贺濂咬了咬牙:“我就知道,之前曝光队长恋情的,会不会也是他?套路跟这次一模一样,就是想利用舆论把FALL拉垮——” “他不是挂靠烁天么,估计还想把TSU带到巅峰吧。”李逾白望着那片黑蓝的天空,“我们挡了TSU的路,一次,两次。裴勉,小江,我……” “傻/逼。”贺濂骂了一句。 李逾白却笑了:“别人当着你的面跟我表白,你不生气就算了,想的居然是这个?我家小濂简直该得本年度最敬业奖。” 贺濂噘嘴:“你不是当场就给拒绝了嘛,没我事儿。” 李逾白故意逗他:“我要是反应慢一点是不是就该送命题现场了?” “那必须的!”贺濂抓过他的脖子往低了按,恶狠狠地一亲李逾白嘴唇,接着启动车子,后知后觉地惊叫,“卧槽,刚才要是被拍到了怎么办?!” “退出娱乐圈。”李逾白笑得很贼,“这两天正巧考研报名呢。” “想都别想,你要火,跟我一起。”贺濂说。 他笑了一会儿,感觉那股平静的确抚慰了自己。可能还是因为贺濂,他还没想到解决方案的时候,贺濂就提出来了,把他抓到四川东路的酒吧,遥望蓝鲸体育馆顶棚。换做自己决定,李逾白可能永远不会想来。 潜意识里,他逃避着这一切,贝斯手所言“喜欢”他也不是毫无察觉。悉数种种加在一起,李逾白很难面对曾经了。 是贺濂逼迫他去喝以前喜欢的酒,听到那句话。 然后他面对了才发现,熟悉的环境,旧友的告白,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以启齿,也没有让他动摇分毫。 “我还是想问一句啊……”贺濂说话时音节黏在一起,似乎就能显得不小气,“那个小溪,你们以前关系很好么?还有阿辉又是谁?” “还说无所谓呢?”李逾白挑起眉看他。 贺濂盯着柏油路的白线,吹了声口哨。 “阿辉是乐队主唱,以前,我老和他们混在一起。学校里大家都想着绩点、讲座、科研论文和奖学金之类的,家里爸妈更喜欢李山青也不在乎我学得怎么样,自己孤零零的,就想找点存在感。”李逾白往后仰,手指把安全带扯来扯去。 “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吗。”贺濂松开一只手掐李逾白的脸。 李逾白让他专心开车:“人嘛,社会动物,我从小就这么觉得,如果没有谁让我有这个存在感,会非常焦虑——被星探找到签了光华的时候,一方面觉得应该找点事做让自己忙起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缓解这种焦虑。” 贺濂轻声说:“什么焦虑……我知道你喜欢唱歌。那天看见你,就像光一样,沉在旋律中间……两周年那首歌,特别好听。” 李逾白说:“之前唱得不好,想给你再听一次。” “这样吗?”贺濂的侧脸被透过车窗的路灯光芒笼上一层朦胧的橘色,“但在我心里,酒吧那次是很好很好的。” 李逾白转过脸去,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不作声。 他不肯让贺濂看见表情异样的变化,用力地憋回鼻腔中那点酸楚的腥味。 然后贺濂不再提其他了,他安静地开车。 从酒吧出来已经很晚,再回去还要半个多小时,夜里的高架上车流变少,只有灯和两边居民楼里的光,汇聚成天空中的河流,他们在河流与道路的交汇处行驶,像两尾相濡以沫的鱼。 开进小区,刷过门禁,一直驶入了地下车库。贺濂帮李逾白解开安全带,以为睡着了,就推他一把,喊:“到家啦。” “我想……”李逾白说着,要打开车门,“明天或者后天,找陈哥帮忙开个记者会吧。小溪的录音可能用不上了,不好意思啊。” “或许他们就想你开记者会,口碑一落千丈呢?”贺濂问,“你担不担心楚寻常有后手,不在一个公司,他会肆无忌惮。” 李逾白弹了下他的额头:“小濂不会让我糊透地心的,对不对?” 贺濂笑着摇摇头,和他一起下车。 两个人直到进了直梯,他才抓住李逾白的手,亲亲他的眼睛,说的话好像几个月前的台词:“那你要相信我。” “嗯。”李逾白点头。 “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白哥。”贺濂点他的心口,“你只用爱我就可以了。” 叮咚,电梯抵达指定楼层,李逾白推着他出去,两手放在贺濂的肩膀,笑骂一句小兔崽子还挺会夸海口,不害臊。 贺濂头也不回:“我是百兽之王,嗷呜!” 李逾白差点又笑岔气了。 开记者会的提议让陈戈抓狂了很久,他差点把自己揪成斑秃,接着无比认真地对李逾白说:“我现在怀疑你要出柜,坦白从宽,还有得商量。” “陈哥我真不是同性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李逾白拍拍他的肩膀。 陈戈警觉地说:“那也得先跟我报备。” 李逾白把楚寻常的事简单说了,在陈戈的惊天白眼里挠了下头发:“不知道他在酒吧蹲了我多久……为什么会在那儿,出道的经历……一些话,我想说出来。” 此前裴勉和江逐流让可怜的经纪人有了心理阴影,李逾白说得诚恳,陈戈依然不能尽信:“发微博不就行了?我还能找人帮你写。” “面对面好一点儿,小濂说的,求你了!”李逾白说,双手合十。 “你和贺濂商量过了?他有后手?” 李逾白点头:“他说只要我把事情说清楚,就有办法让这个话题从此消失。但到底是什么办法,他跟我保密了。” 陈戈不知想了些什么,眼睛转了转,随后精光四射:“行!就给你这个机会。” 李逾白赶紧说谢谢陈哥,点头哈腰地把人送走。 言出必行,经纪人在两个小时内找到秦屹获得批准,接着找公关讨论过接下来的舆论走势,确定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给了李逾白反馈:可以。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上午,光华娱乐有专门的记者厅,可以借给他用一次。 消息放出后,粉丝圈又是一阵疯狂猜测,推论“李逾白是真的不想干了”“李逾白会不会当场出柜”“李逾白和贝斯手搞不好地下恋情了有CP粉吗”等等,让被讨论的事主本身晚上看得捧腹大笑。 他抱着贺濂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早地去到公司。 网络时代很少有艺人会用“记者会”的形式来进行什么澄清工作,顶天了就是在微博发个律师函来维权,更甚的就传票和法院受理通知。面对面的交流仿佛就此终结,但也有人说,敢于当面和记者解释,足以说明诚意了。 “就穿这件?”李逾白说,对着镜子给贺濂看。 贺濂坐在他背后的沙发上玩手机,闻言抬眼:“帅的。” 一件最简单的黑色短袖T恤,牛仔裤,不算正式的打扮。简单地打了底,为了新单曲拍MV的造型,前两天刚染了银灰色的头发,得亏五官过硬才撑得起来。 李逾白抓了抓头发:“那我去了啊。” 贺濂一下子站了起来,堵在休息室门口。 李逾白失笑:“做什么?” “胜利之吻。”贺濂说,不等李逾白有表示就含住他的唇,旋即飞快放开,“好了,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看直播间。” “嗯。”李逾白想了想,指尖一按贺濂的脸颊。 软绵绵的一个凹陷,贺濂的虎牙露出来:“干吗……” 李逾白收回手:“说一句你爱我?” “我爱你。”贺濂站得很直,戴佛珠的手握了握李逾白。 下一刻那串佛珠就被顺势摘下,原本都做手链装饰,扯开了才发现是长长的一串,他往自己胸口一挂,朝贺濂比了个心。 “等一下回来。” 闪光灯从他出现起就没有停止,把有些暗淡的天色都照耀得宛如白昼。房间内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李逾白自己坐在台上,高处不胜寒。 他抬起头,那些按快门的清脆响声突然停了一刻。脑筋不合时宜地活泛,他居然有空想:这么多人?看来我们小糊团是真的出息了…… 他一贯形象都偏冷酷的,破天荒地朝记者们笑了笑,又惹来疯狂拍照。 “能把闪光灯关掉吗?”李逾白说,指了指背后的照明,“这个房间的灯挺亮的,闪光弄得我头有点儿晕。” 有人笑了,气氛瞬间不那么凝重,接着几家门户网站带头响应。一分钟后,闪光灯关得七七八八,负责直播的镜头也安装到位。 李逾白喝了口矿泉水,说:“没什么要抢先解释的,媒体朋友们想问就问吧。” 草莓卫视一贯和光华合作密切,他们的记者第一个举手:“请问前两天传出来你和那个男生接吻的视频是伪造的吗?” “不是。”李逾白摇头,引起一阵哗然,他才又说,“但没有接吻。” “为什么那么肯定?” “我和那家酒吧的乐队成员都是朋友。视频传出来后,即时地确认过。”李逾白停了停,“视频拍摄当天我喝醉了,就有一些不太合适的举动。” “你作为一个偶像,天天进出酒吧,有没有考虑过负面影响?” “谢谢,我想纠正一点,这是出道前的视频,我甚至还没有进入公司做练习生,所以没有‘偶像的自觉’,去酒吧是为了解压放松,没有约炮,没有接触药物。那时学习太累了,上过大学的各位应当有过同感。” “如果是朋友,为什么他们没有为你说话?” “没必要,这件事该是我来承担,否则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不敢把他们暴露在公众面前,是不是对今天的言辞也很心虚,害怕找到他们对质?” “我不心虚,只是私下协商完毕了。” 突然,一个女记者的声音尖利地响起:“那么为什么你要主动去抱一个同性,做出这个动作,你是同性恋吗?” 场内的气氛凝滞一刻,这无疑也是很多人没问得出来的。 出人意料的,对这个问题李逾白不闪不避,只抿了抿唇:“不管是视频里的时间,还是出道之后,我没有和任何男性有过更深的关系。” 女记者不依不饶:“所以你是同性恋吗?” “你觉得呢?”李逾白看向她,竟然笑了,“等我爱上一个男人,我就是了。” 第48章 夏洛的网 @草莓冰快讯:#李逾白正面回应网传视频# 23日,光华娱乐召开记者会澄清FALL成员李逾白酒吧贴面热吻同性的传闻[思考]白哥说明视频拍摄于出道前常常去听歌放松的酒吧,而当天是喝得晕乎乎,正好被朋友扶住,有心人士拍下了这一幕。而面对海虾娱乐记者的犀利追问,李逾白表现得也很冷静呢[笑哭]这波“爱上男人就是同性恋”的反怼,大家觉得如何呢? ——敢于正面对线就是问心无愧! ——21世纪都过去两个十年了还在问这种傻/逼问题,那个记者不是蠢就算坏,瑞思拜,建议她老板查查有无学历造假 [哈欠] ——呃,喜欢泡酒吧总给人感觉比较自甘堕落…… ——都是大学生成年人了,周末时间去个酒吧听听歌太正常,觉得这也叫堕落的人请问宁活在封建社会吗[疑问] ——偏个题,新发色让我get了李逾白的颜……好盐好酷,想被他瞪[泪] ——有句讲句,李逾白这个说法也是有点打太极,确定不心虚? ——??无中生有的事情让他怎么承认,那我立刻给你无中生妈要不要也喊一句?素人时期的视频拿出来一看就故意抹黑,支持白哥澄清 ——路人,第一次知道这个明星,体感这个回复也很zzzq了,不管真假先吸了一波好感度,只能说他确实挺聪明的,公关应对[强]反而记者追问真的很没素质 ——乌鸡鲅鱼了在内涵谁呢,还有心人士拍摄,你个没出道的素人谁会一天天跟着拍[费解][费解] ——趁早别卖酷哥人设吧我看内娱平权先锋适合他[困]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gay怎么了?现在彩虹运动轰轰烈烈,有什么必要讳莫如深,公众人物能够坦诚是坏事吗? ——爱上男人就是同性恋,爱上女人就是异性恋,想问这位哥活在十年前吗,我一个粉丝都看不下去了 ——反装忠之前麻烦您先把头像换了,顶着严颜的脸出来装逼,真给TSU丢人呕 ——前辈团不要一概而论,那傻.逼是出了名的唐早粉罢辽,在我家黑名单里的哈,勿cue帅哥[嘻嘻] …… 网络针对这件事的讨论如火如荼,李逾白悄无声息地在深夜发了一条微博。内容和陈戈商量过,顺着舆论走向打了平权牌。 @FALL_李逾白:Love is love,与你与我有关[彩虹] 配图是自己的照片,手机翻拍,蒙上一层复古的滤镜。照片上的李逾白装束还是长袖抓绒卫衣,侧着身子,戴棒球帽,露出的半边脸上画了一撇六色彩虹。 而面前,参与骄傲游行的人海五颜六色地变成虚影,他抿着嘴角,看不见眼神却也让人错觉十分坚定。 经过一夜的发酵,第二天大家都看见了。 传播度广的原因除了内容本身,还有热评第一条。有个没眼色的路人提问“你到底是不是gay”,语气冲态度差,本该直接淹没在粉丝的评论中间,骂完一夜要沉底了,却因为李逾白的回复冲上热门。 @FALL_李逾白 回复@炎炎夏日2014:pan sexual[酷] 这话发出来,起先只是内娱偶像圈内的小打小闹径直冲到了头条,这个新奇的、内娱少有人说的取向引起了不少关注。 ——那个pan什么是啥有人给科普吗[笑哭] ——泛性恋,对任何性别的人都能产生爱情和欲望。人生第一次见公众人物说自己取向是这个,不知道为啥还是挺微妙的=口= ——那是你太孤陋寡闻,欧美那边公开的人就很多 ——不过国外也确实有说法是“**恋/泛性恋=不洁身自爱”,仁者见仁各抒己见8,我觉得白哥没毛病,至少他没滥.交没玩弄别人感情 ——你咋知道他没有?你是李逾白小号还是被他约过[嘻嘻] ——来了来了洗地的粉丝来了 ——看照片是前年秋天在上海的活动哦?那时候李逾白应该刚出道没多久吧?这个态度爱了,太酷太自我 ——讲真,李逾白是泛性恋我一点不奇怪,反而想象一下他只喜欢男的或者女的才费解,哈哈哈哈这可能就是他说的“喜欢谁就喜欢谁,不在意其他”吧,毕竟是每次提到喜欢都说“人”而不提性别的酷哥 ——这说法和男女通吃没啥区别吧,还不如勇敢点出柜了,恶心呕呕呕 ——不懂就闭麦,乱说话只会暴露您的无知[嘻嘻] ——那是不是说男粉也有机会了哈哈哈哈我记得李逾白男粉也不少啊? ——有无小偶像联系方式,哥哥好帅,想私联[花痴] ——既然姐姐可以,那妹妹也可以惹! ——??哪里来的骚鸡 …… “啊啊啊气死我了!”贺濂尖叫,把手机扔到一边,好险没弹下床。 李逾白洗了澡回到卧室,把毛巾按脸上又放开,见他气得在床褥里滚来滚去不禁笑了:“怎么回事,谁又在惹我们少爷?” 贺濂坐起身:“我这不是拿小号在给你控评吗,说你没**没玩弄别人感情不是渣男,性取向是什么关他们屁事啊!居然有人来骂我,还是你粉丝!喊我删评论,她们到底有没有心!我会说错话吗?” 李逾白揽过他亲了好几口:“嗯嗯嗯,你最乖了。” 贺濂继续控诉:“还说你男粉多!要私联你,要和你睡!我都还没睡到呢,这些人可真是想得美啊!” 李逾白亲他的动静停了一拍,接着笑到差点能拆房顶。大半夜制造噪音,蹲在书桌上的杜甫被吵醒,尖着嗓子叫一声,接着跳下桌,臊眉耷眼,顺着开了一条缝的卧室门,骚扰隔壁屋的顾随去了。 “笑什么笑!”贺濂不满意,抓着李逾白下巴咬了一口。他躺回床上,脸颊气鼓鼓的,不像百兽之王,像仓鼠。 李逾白顿了下,实话实说:“没想到你还会拿小号去掐架。” 不是想象中的回答,贺濂愤怒地一翻身,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对了,今天看舆论走向还不错。”李逾白掀开被子上床,拍着贺濂的肩膀问,“之前某个人说如果暴躁网民骂我,要怎么样的呀?” “又没派上用场呗……”贺濂的声音沉闷。 “我是真挺好奇,小濂为什么每次都豪言壮语的,好像什么都能办到?”他柔声问,察觉到贺濂动了动,“只是为了我吗?” 贺濂不吭声,良久,李逾白都以为他睡着了,枕头里才传来又软又慢的话语:“我当然是……我可以为了你去低头。” “什么低头?”李逾白一头雾水。 但这次他没再回答了。 “啪嗒”轻响,关了灯,卧室落入海一样的深蓝夜晚。门缝里依稀漏了点走廊的灯光,房间没装隔音板,隐约能听见隔壁顾随和江逐流看电影时传来的傻笑二重奏,都十二点了也不消停。 刚才的话回荡不去,李逾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眼睛有点儿涩,朝贺濂那边躺着。适应了黑暗,他望向贺濂的脊背,衣领后露出一片雪似的皮肤。 李逾白伸出手,拢住了贺濂,心跳贴到了他背上。 他没睡觉,甚至没闭眼,垂着睫毛。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一直没动静,呼吸均匀,像睡着了那样,隔壁的笑声小下去,接着门缝透进来的光也消失了,整栋房子像突然陷入沉眠。 声音轻得如同梦呓,李逾白吻了一下贺濂的颈侧:“睡着了?” 贺濂动了动,没做声。 “还在生气吗?”李逾白说完,感觉贺濂摇头,就笑了声,伸手抱住了他。 他在贺濂颈窝里蹭,漂染过的头发有点脆,戳在脸颊时令人发痒,果然不多久贺濂就受不了,压低声音急急地说:“我要睡觉。” 李逾白咬他后颈,右边那颗尖尖的犬牙叼着一小块皮肤不放,当关于“低头”的对话没发生过,含混地说:“是啊,睡觉,你想怎么睡?别跟我说没想过。” “什么啊……”贺濂小幅度地挣扎起来。 钳制他的力道突然一松,接着灯亮了,映出一团融融的暖光。李逾白靠在枕头上,胳膊撑起上半身,宽敞的领口透出锁骨和一层肌肉轮廓,似笑非笑地看他,逆着光,那双挺冷的眼睛这会儿含着如水柔情,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窗外飘来一缕秋风,桂花香,甜腻得喉咙里都开始黏。 李逾白抓住他的肩膀把人拉向自己,贺濂以为他要吻上来了连忙闭眼,可嘴唇只落在了他的耳畔:“不想睡我吗,真的吗?” “想……”贺濂脸通红,“但是……别开着灯。” “不行,我要看着你。”李逾白说,亲他的耳垂,顺着耳根一路舔到锁骨,水声被安静的环境放到最大,直直地撞进贺濂的听觉神经。 他又要喘不上气了,眼睛盯着李逾白背后那盏温柔的台灯。李逾白在拆他的睡衣,手指摸了摸纽扣旋开,一粒一粒地拧,他突然后悔为什么要穿这件衣裳,但他是主动要和李逾白一起睡的。 两片衣襟被脱得大敞着,贺濂抱住李逾白的脖子,把自己往他怀里送。这动作让李逾白一惊,条件反射地拍他的背,声音带笑:“怕呢?” 像安慰小女孩儿一样的柔和语气,无端地让他不舒服了。贺濂抓着李逾白松垮的睡衣,膝盖往上抬,碰到了他腿间。 他诧异地抬起头,灯光照得李逾白一双琉璃似的瞳孔里,有火焰在烧。 那团火烧到了他的心里,贺濂摔到枕头上,被李逾白钳住手腕,俯**吻他。天旋地转,他看见照到天花板的那团光,错觉它也像水波,粼粼地摇晃。 “还关灯吗?”李逾白问他,伸长手,按在灯座边缘。只等一句话,他就把黑暗还给对方,把贺濂的害羞藏起来。 被亲得狠,贺濂红着眼睛,摇摇头,感觉腰软了。 他也想看李逾白。 灯光令他想起了柬埔寨的海滩上,那一捧粗糙的篝火,应和咸湿的海风。而李逾白现在去摸贺濂的眼睛,也能摸到一手潮湿。 他不知道贺濂为什么哭,但没问,只亲着他的小腹,在刚才留了牙印的乳尖上摸。手指夹着微微硬起的那里,把他折腾得闷哼出声,夹着嗓子,像猫叫,不算得愉快,呼吸都憋起来了,感觉再被摸几下贺濂要喘不上气。 他想把贺濂搞到哭,真察觉他的眼泪,李逾白又心疼。他撑起身子,去亲贺濂的嘴角:“乖啊,不哭……” “我没有!”贺濂说,推他,“我紧张……你什么都——你把我当小姑娘……” “怎么可能呢?”他笑了笑。 话音未落,感觉李逾白离开了片刻,推开抽屉的声音“咯噔”一声,像心里的忐忑突然被具象化。他偏过头,李逾白拿出了几个套,一管油。 贺濂:“……白哥,你这都是哪儿来的?” “和你在一起后就常备着了,跟姑娘才用不上这些。”李逾白好整以暇地拧开盖子,调侃他,贺濂不想理他,但视线又挪不开,看着他往手心里挤了一大团黏腻的水基润滑,被台灯照成了捧在掌心的光亮。 “就那么肯定不是我干你?”贺濂咬咬牙,还在嘴硬。 李逾白默然看向他,一切尽在不言中,把贺濂又看得开始害臊。 他抬起贺濂的腰,半哄骗的语气,手指滑腻腻地伸进去给他做扩张,觉得从来没有这么耐心过。贺濂敞着腿,用一个枕头遮住半张脸,留着一个小巧的下巴给他看,虎牙把下唇咬出一道白色痕迹,不时小声地哼。 可爱,李逾白想,继续问他:“难受么?” “还行……嗯……”贺濂一张嘴就忍不住叫,连忙又给咽回去。 “真的么,我看你挺难受。”李逾白又说,加了根手指,在外面小心地按,“放松点儿,不舒服就叫。” “滚……就是觉得——有点儿,胀。” 李逾白笑着,手指一抽一送,抵着他受不了的地方,反复地从里面摸。他把贺濂折腾得大腿打着颤儿,脚趾蜷起来,呜呜咽咽。 心里顿时很满足,他又说:“你叫起来也好听,歌手嘛……” “你闭嘴!”贺濂很凶地说着,挪开枕头瞪着他,眼睛果然红了。 李逾白就不说话,专心地伺候少爷,直到他又软绵绵地躺回被子里,抱着枕头像抱着自己一样,不自在地喊舒服。 只是前头有点儿软下去了,李逾白见他舒服得胸口都红了一片,没去管。刚才他含着的时候是很硬的,射过一次,贺濂还害羞,瞪他,叫他去擦干净。他就又作势要去亲,给贺濂吓了一跳,侧过身夹起了腿,这才被放过。 给男朋友口一下这种事李逾白其实无所谓,他把贺濂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这会儿手指还插在他屁股里,被包裹得紧密。贺濂洗过澡,和他同一款的沐浴乳,闻上去像春天的柠檬树开了花,清甜,带着一丝丝酸味。 他垂下眼,另一只空白的手抓住贺濂的膝盖,提起脚踝,在那块凸出的骨头上啃,又吻过脚背,感觉到穴里因为这个动作,一抽一抽地缩。 “躺好。”他说,最后咬了口脚趾,伸手拿过枕边的套。 给自己戴还不算熟练,李逾白看起来经验丰富,也就停留在理论层面,那些脑子里的画面挨个实践在贺濂身上,以前觉得换自己肯定会恶心,这时候一口一口地吻他,咬他,舔他的性器,勾着他的舌尖把手指弄得满是湿润,都没觉得有任何不适。只想把他吃掉,吞进去,整个地包在自己身体里,像亚当夏娃那样,他们原本该是一体的。 他进去时贺濂拖长声音闷哼,然后紧紧地抽气,呼吸不过来似的,张开手要抱。李逾白抬起他的上半身,搂在怀中,他就随着这动作进得很深。 贺濂如他所愿地哭了,娇气得不行。 护他的时候,要他爱自己的时候,说要证明给他看的时候,贺濂倔强且骄傲,他想不到贺濂在怀里哭,一边抱着他的背一边掐,不知道想推开还是想更深,耳边的呜咽没停过,也分不清痛或者爽。 李逾白只好亲他——用贺濂喜欢的那种浮在表面的吻,一点一点从眉梢亲到嘴角,舔干净了眼泪——小声安慰:“好了好了,你可是自己要睡我的……” “我没有,我……你太大了,滚……哥哥抱抱我……” 贺濂说得颠三倒四,他没喝酒,都要被这把嗓子喊醉了,软糯糯地叫,呻吟,说他太大,插了一会儿又开始说舒服。 被他静谧地裹着,不光是贺濂,李逾白也觉得胀。可贴在一起的感觉太真实,他耳朵很烫,额角发汗,被贺濂喊得失控,只往更深的地方顶。 “哥……”贺濂又哼着,说我不舒服。 “不舒服吗?”他摆了摆腰,抽出来一截,又在贺濂毫无防备地时候挤进去,听见他拖长了声音,黏黏糯糯地撒泼。 “这还不舒服?” 贺濂手掌推李逾白的肩膀,一条腿却更诚实地勾住了他。 李逾白先是笑,趴在贺濂身上说他骚得很,床帏里的私房话,贺濂听了只是脸红,却没让他停。那把平时在健身房和练舞室造出来的腰派上用场,他感觉贺濂一直咬着自己的肩膀,力道轻一点是爽了,重一点,是要到了。 从贺濂身体里退出来时,李逾白拿手机摄像头照一下,肩膀血淋淋的牙印,还好是秋天降至,他们的打歌服没有背心,都能遮的起来。 安全套被摘下,打了个结扔在一边,李逾白侧卧在贺濂身边,摸刚才激烈承欢的地方。贺濂打他,小声喊:“还摸?” “有点儿肿,今天不来了。”李逾白揽过他,亲吻太阳穴。 他扭了扭,手掌摩挲李逾白腰侧,又坏心地四处捏,一直顺着人鱼线下去,握住了发泄过的地方。李逾白呼吸一滞,腿抬起来,架在贺濂的腰上,拿又再度硬起来的性器蹭他的大腿,两个人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 性器被贺濂握住,同他自己的挨在一起,顶端冒出黏稠清液,手掌抹开,蹭到小腹上。李逾白在他耳边低沉地呻吟,学他刚才叫床。 “嗯……宝儿,舒服,再多摸摸我……”他压着声音,只让贺濂听。 “喊得我都不行了,你那么会喊,下次换我来?”贺濂开玩笑,手上轻轻重重,深深浅浅,把他弄得绷着一根筋突突直跳。 李逾白掐他的屁股:“让你来,这个不可以。” 贺濂噘着嘴,很不服气地说了句什么,他还有点累,又撸了一会儿就开始说手酸。李逾白便用手包着他的,继续打,直到两个人射得到处都是才算完。 他脑子空白着,突然想起床头柜里白桃乌龙味道的电子烟,却没有半点想抽的意思。 烟瘾早戒了,之前让他焦虑让他上瘾的,无非是贺濂。 “记者会的时候,是不是差一点儿就想出柜了?”贺濂在灯下问他,一双装满情欲的眼睛天真无邪。 “倒也没有,我只是很想说,我爱贺濂。” “只有我能听的,不许跟他们说。” “嗯。” “再说多一次?” “我爱贺濂。” 第49章 突然嫁入豪门 回应视频的第二天,苏夙工作室宣布了巡演收官场的表演嘉宾:第一天FALL,第二天前岛团成员,第三天则是被他抓来强行上工的顾旻。 全是光华的艺人,给足了老板面子。 岛团给苏夙做表演嘉宾没人意外,虽然曾经的天团解散已经两三年,但苏夙平时就对丁满格外关照,同贺安西又是认识许多年的好友。顾旻哪怕已经退居幕后,除了他,估计也再无第二个人请得动。 只有FALL,结结实实地让大家吃了一惊。 与此同时音乐盛典上,李逾白“想去蓝鲸体育馆唱歌”的发言被翻出来,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说前辈有心,还是FALL太幸运搭上了这趟车。 热火朝天的讨论后面是各怀鬼胎的复杂心情,归根结底,都承认FALL这个表演嘉宾的分量是够格的。 他们春末意外翻红,年中两周年演唱会后人气直接超越了TSU,说内娱一线的团也不为过——尽管偶像更新换代都快——榜单数据精彩,更有梗不时出圈,路人缘也不错。李逾白那个视频并没有动摇实际的资源,所谓的“反感”也不影响他们捞金,毕竟花钱的从来都不是高贵路人。 楚寻常和陈戈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告一段落了,陈戈无疑赢得漂亮。同样混了这么多年,楚寻常段位太低,侧面也说明新东家并没让他十分好受。 FALL的每周Vlog和定期发在杜甫微博账号的小视频一如既往,粉丝蹭蹭上涨着,与新粉丝一起大驾光临的是雪花片一样的资源。时尚周刊,新单曲,甚至有著名制作人的发话:要帮FALL在年底出新专。 顾随这段时间写歌上瘾一般,他是有才华的,多年古典乐的沉淀并非全无用处。隔天他拿了一段demo给李逾白听,问他要不要填词。 “我?”李逾白指自己。 “嗯,这个歌是写给你的,当然要你来填词。”顾随认真地说,从iPad里调出自己写了好几段的小样,一二三四五,正好,“新专我和周老师商量过了,咱们这次主打故乡概念,五个人来自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气质,五首歌。” 李逾白被他堵得说不出话。 顾随还在继续:“牛奶路和喜欢你要放进来的,Cynics做第二主打,还有一首主打歌,你觉得谁写比较合适?”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甩锅:“这事儿你应该找队长商量。” “队长喊我找你。”顾随开始撒娇,“白哥你先听嘛,那几首小样。要给你的那一首,按着苏城的感觉来的。” 这倒是实话,李逾白住在上海,父母也在上海,他却不是本地人。有时候他会忘记,粉丝也忘了,但顾随居然记得。 苏城柔和,渝城江湖,锦城慵懒,港城迷离,最后那首来自贺濂生长的北京,夹杂着大鼓和京胡的前奏后,空出了一段很精彩的rap。 “还真是五种风格?”李逾白惊喜地问,“你写的?” “逐流哥有帮忙,他毕竟学过作曲……还有一部分周老师弄的,顾旻前辈也指导了我一些,说想不通再去找他,但我不敢打扰哈哈哈哈我好怂。”顾随挠头,半晌没听见李逾白的回答,抬起头看。 李逾白认真地戴着耳机听歌,最后点了点顾随的iPad屏幕:“发我。” 顾随:“你决定填啦?” 李逾白:“嗯,给你面子。” 顾随笑着骂他怎么老喜欢装逼的,一顿操作后,李逾白掏出手机看微信已经收到文件,意犹未尽地又听了两遍。 他对音乐的品味着实跟偶像男团搭不上边,烦的时候听重金属,甚至噪音,或响亮或沉闷地在耳边砸,平静了就听点后摇。但顾随写的歌很能落进他心里,李逾白想,这是他们一起生活,现在又一起努力的证明。 歌里的生活总比歌更打动人,那点流水叮咚的小调,令他久违地想起中学池畔的红梅,黑瓦白墙的街道,骑着单车碾过石子路时车铃响动的声音。 那时老爸老妈周末才从上海回到苏城,一家人团聚,李山青还没学会用鼻孔看他,叫着哥哥,两个人去街口买海棠糕或者鲜肉月饼。他们住的地方有一个院子,爷爷喜欢在里头种各种草药—— 他猛然惊觉,原来自己的生活有过温暖的亲情,只是随着年岁渐大,叛逆渐重,他不再想去和亲人撒娇了。 无所谓地笑一笑,李逾白摘下耳机,那边有人在喊:“过来拍新造型了!” 牛奶路的MV拍摄完毕,即将与之一同释出的是他们的新专辑预告。久违地染成了五颜六色,上镜好看,只是想到要保持一整个打歌期,李逾白郁卒。 漂了三遍,头发都成了一把枯草,秃了找谁弥补? 他染的银灰,贺濂亚麻金,江逐流跟顾随是不同偏色的蓝。惟独裴勉,要跟他们的色调对着干,顶着一脑袋灿烂的橘粉招摇撞骗,他又站C位,众星拱月一般。 这时留长了点的头发戳着后颈,被造型弄了个半丸子头,李逾白没怎么扎过小辫儿,觉得头皮疼。 新专辑的海报和封面都由老板娘掌镜拍摄。 “哎,帅的帅的!”庄杏子往回调了几张给陈戈看,“一水儿的小帅哥,还以为是新推的呢……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上次那个要解约的团?” “姑奶奶,您快别说了。”陈戈哭笑不得,每次提起FALL濒临解散,他都要汗颜。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能成为云淡风轻的趣事。 李逾白和几个成员围在电脑前看刚拍好的样片,摄影棚内打光充足,温度有点儿高,他扯了扯领口,余光瞥见庄杏子打了个手势。 “小濂,你来一下。” “啊?好。”贺濂没什么戒备心,跟着她走了。 李逾白悄无声息地往边缘挪几步,随时观察动向。老板娘和贺濂站在摄影棚的角落,好像说了点什么,他只能迷糊地听见一些零碎字句。 “你爸爸……下次在北京……放心……” 最后贺濂说:“谢谢杏子姐。” 庄杏子半笑半怒地说:“叫什么姐,叫姨!回头秦屹要敢怠慢你们团,记得跟我告状,别不好意思,我说他!” “没事儿,姨。”贺濂笑着,他们往这边走,话语也清晰多了,“是我自己不要秦总和别人帮忙的,老爸那边也同意了。” “我看挺好,这不是就出成果了吗?”庄杏子拍拍贺濂的肩膀。 “嗯。”贺濂说完,转头重新投入了队友们的选片大业,探着头,下巴枕在了李逾白的肩膀,“选的怎么样了啊白哥?” 李逾白心不在焉,只说一句随便:“你刚和老板娘说什么呢?” 贺濂笑,抱着他的腰:“秘密。” 还秘密呢,李逾白把他推开,佯装生气,刚好裴勉问他对选出来的几张有什么想法,李逾白顺势就去看了。 最近FALL许多大小事裴勉的答复都是“问阿白”,饶是李逾白再迟钝,结合之前的猜测也有了大概的结论,何况他又不是榆木脑袋。他和裴勉默契地一个不问,一个不提,像在安静等世界末日,然后接受现实。 “白哥觉得怎么样?”江逐流一偏头,揽着顾随的肩膀。 “这个和这个不能选,你们姿势有点儿暧昧,怕说闲话。”李逾白说,握着鼠标打了个叉,重新圈了两张片子,“改这两张,没意见?” “没有。”顾随和江逐流参差不齐地说。 裴勉却笑:“哎呀,阿白不要反应过度嘛……” 李逾白猛地抬起头:“你要我说了算,就别指手画脚。” 气氛有点儿僵,偏偏不管是陈戈还是黄小果,此刻都没管他们,庄杏子也在一旁打电话。江逐流扯一把顾随的衣服,得到了个“我也不知道”的眼神暗示。 “怪我。”裴勉从善如流改口,“我不说了。” 李逾白意识到有点冲动,道歉在喉咙滚了一圈,片刻后说:“对不起。” 裴勉看了眼贺濂:“没有,本来就应该的。” 于是那点小冲突仿佛突然被遗忘,谁都没再提了。 拍完内页换造型拍封面,到最后大家都累得抬不起手指头,编外成员杜甫也参与了这次拍摄,大黑猫难得上镜,被折腾得叫都叫不动。 庄杏子发了段拍摄花絮,等李逾白休息回魂后去看,不管八卦小组还是微博都炸出满园春色。八卦小组首页飘着那个著名FALL的团饭新帖,李逾白抱着猫,躺在沙发上,想了想,还是点进去看了。 发帖人:小熊软糖 标题:关于这次FALL的新造型,爆料一点点 内容:换发色是因为十一月要出专辑,还有个不太靠谱的消息,这次专辑里有成员参与创作的部分,还有一首主打没写,目测要向某大佬邀歌~ 这条热帖下的评论也姹紫嫣红。 ——啊啊啊啊啊啊新发色我太可以了! ——可恶啊!同样的发色,为什么小濂是精灵王子,我染就是非主流?!果然只有脸的区别吗QAQQQ ——裴美丽是真的喜欢粉色哈哈哈哈哈 ——就说为什么记者会的时候李逾白突然漂头发!是!新专辑!原创!我好得不能再好了!(顺便这个长度真的,玉白姐姐好漂亮 ——泥塑粉能不能滚去圈地自萌啊,无语 ——我是真没想到除了随随外泥塑粉最多的居然是组合第一Alpha哈哈哈 ——因为爱所以泥[爱你][爱你] ——嘘,可以了别说了,再说要发生命案了 ——向大佬邀歌?!我立刻在线做法大佬是顾旻!不然周强尼也凑合吧! ——今年六月入坑,七月演唱会八月新单曲九月释出专辑造型,十月还要去给太子做表演嘉宾,票都买不到!这还是你们说的佛系小糊团吗?!怀疑拉我入坑的姐妹虚假安利[抓狂] ——冤枉啊,我也妹想到他们突然就红了!年初那会儿裴勉在7-11吃车仔面都没狗仔拍,谁知道现在,出息了小糊团[猛虎落泪.gif] ——虽然但是能不能别提太子……那是大前辈的黑称…… ——随波逐流!全团就他俩一个色系,水蓝和紫蓝,我嗑得死去活来 ——烤地选就是官配,自己选就是出柜,谁看了不为绝美爱情流泪(单押x3 …… “阿白,还没去睡吗?” 闻声抬头,李逾白看见出来倒水的裴勉,把手机一收,坐起身:“我这儿等你。” 裴勉叼着杯子点点头。 李逾白看一眼楼上,贺濂正洗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就一个问题。” 裴勉:“嗯?” 李逾白问:“小濂家里到底什么背景?” “我以为你知道?”裴勉毫不掩饰的吃惊,这回没再装,也不是戏瘾大发了,“他那么黏你都不跟你讲吗?” “他躲着,今天又说是‘秘密’。”李逾白烦躁。 “怕你有压力吧。”裴勉小声说。 李逾白抬起眼,锐利地问:“我猜到了,小濂家里非富即贵,但能有什么压力?总不至于他爸爸在***办公?” 裴勉捂嘴,好险没笑出声:“倒没有那么严重……不过告诉你,小濂生我气怎么办?” “你们果然早就认识。”李逾白郁闷。 “没有没有……他加入FALL不久,妈咪看见了照片,我才知道的。”裴勉朝他靠近了些,“你听过华航么?” 李逾白:“好像是个民航企业吧?” “哎你们读书人。”裴勉感叹一声,差点被李逾白打,“那可是占着国内顶级航线资源的大公司,我买他家股票赚了不少呢。” “怎么,想让我在华航办贵宾卡?”李逾白还是不明白裴勉为什么说这个。 裴勉:“办卡倒是其次,你不是问小濂吗?好巧哦,华航的大股东董事长,也姓贺。” 第50章 我们当中出了一个叛徒 在一起后,贺濂的卧室基本就荒废了。 最初搬进宿舍,为了彰显大度他把房间让给其他人选,等到自己也不生气,拎着箱子去住了儿童房改造的最小卧室。但贺濂不习惯,等李逾白答应和他谈,找了个时间软磨硬泡,先放进柜子里的是衣服,不多时就在次卧安了家。 李逾白坐在床边,皱着眉把他们相识的经历回放了一遍。 抢不到的联名T恤,网红款的包,每双都是海景房的球鞋,绿水鬼蓝气球换着戴,偶尔还有日内瓦星空和江诗丹顿传承,座驾贵的要死,佛珠也挺沉的应该不便宜。 打电话时被叫“贺少”,言语间习惯了发号施令的态度,最初也说一不二。 还有随便找个朋友就认识烁天老总,陈戈对他无限大的容忍,加入组合是直接和秦屹签的合同从没问过他们的意见……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觉得贺濂只是个普通的有钱小孩? 李逾白想,自己简直是天字第一号蠢货。 贺濂哼着歌在洗手间里玩那些瓶瓶罐罐保养皮肤,他拿手机查了下华航的市值和规模,然后掰了掰指头,数到底几个零。 数完了零,又算自己要挣多久才能够养活贺濂。李逾白僵着脸想,平时看裴勉和顾随的精致做派,觉得再怎么有钱差不多也凑合那样了吧,加上不在乎,也就认不太出这样那样的奢侈品—— 请问一不小心泡到了华航太子爷怎么办? 在线等,非常急。 “告白留给烟花,青春留在盛夏,为你发的呆,为你犯的傻……”贺濂哼着他们那首还在榜单上的新歌进了卧室,见直挺挺坐床沿的李逾白,笑了,“白哥你干什么呢?” “算钱。”李逾白说。 贺濂哎地疑惑了一声:“你最近缺钱吗?” 李逾白抬起头:“不,我是在算要给秦总卖多少年身,才养得起华航太子爷。” 静谧,他竭力保持着平常的表情,注视贺濂。拍照时游刃有余的大男生笑容僵在脸上,他仿佛突然间手脚都不自在了,预备往床边蹭的动作也停下,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珠都不敢动一下,被按了静止似的。 没有杜甫的房间近乎死寂,李逾白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严肃过头,招了招手示意贺濂过来:“对啊,我知道了。” “队长说的,还是陈哥说的?”贺濂警惕他,没坐,膝盖放上床尾半跪着。 “裴勉。”李逾白把人卖了,贺濂那样子看得他实在烦,语气重了些,“我叫你过来,我被骗了这么久都没生气,你在那作什么呢?” 贺濂肩膀抖一抖:“哦……” 他保持着半跪姿势一路挪过去,下巴往李逾白肩上枕,两只手抱住他,被斜着眼睛看后得到一句“讨好我干吗”,连忙捏起嗓子撒娇:“我错了嘛——” “不是气你错不错的,是这事应该告诉我。”李逾白被他抱着,火气莫名其妙灭了一大半,却还嘴硬着。 贺濂没说话,脑袋往他颈窝蹭,刚染的奶金色发丝便也在眼前一晃一晃的。 李逾白恨不得给他唱一首绝不原谅,下狠手在贺濂屁股掐了一把,听见他哎呀哎呀地喊痛,最后那点火气也没了。愤怒烟消云散,理智也回归本位,李逾白偏过头,贺濂立刻讨好地亲他,被捏着鼻子推开。 “不是说了没生气吗……”他说话都是浓重的鼻音。 “别转移话题,你到底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 用的不是“我”却成了“我们”,性质严重程度直接上升到整个团队。贺濂知道他不计较果然说着玩而已,默默地放开了李逾白。 李逾白双手一叉:“嗯?” “那告诉你了之后能不能不笑——” “看情况。”李逾白摸过手机开了录像模式,“明天我帮你给小江小随也坦诚。” 贺濂吃惊:“太狠了吧!” 李逾白一抬下巴,不再回答,用行动表明: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我妈怀我的时候,说难听点就是情人上位。 “老爸前妻结婚好多年都没生小孩,但老妈直接生了个男孩,他就跟前妻离婚,和妈妈结婚了。后来我妈身体不好,就也再没弟弟妹妹。你知道,他们豪门么,总想着培养继承人,不喜欢轻易把那么大家业让人的,因为这个,我从小就被逼着学这学那。 “中学就去了新加坡,直到念完大学才准回来。中途偷溜回来几次,被发现后又立刻送走,我妈其实挺严厉的。我不怪她,知道她也怕老爸那边的富贵亲戚们说三道四,可我喜欢什么最后还是要去做。 “当时说,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做喜欢的事,唱歌,玩音乐,享受舞台。大学快毕业了,学业还算优秀的情况下,我争取到了一个和老爸谈条件的机会。 “半年,他给我半年的时间‘玩’,让朋友帮忙,按我自己的意思签到光华加入FALL去做所谓的‘不上台面’的偶像歌手。他的条件当然不白给,这半年内,我需要证明给他看这些事不仅喜欢,而且能不靠家里资源就做出成果。 “他如果信了,那我还能再玩十年二十年,不必去管家里乱七八糟的事,甚至他觉得真的不错,还能资助我;但如果一事无成,就乖乖滚回去上班。 “别用那种看豪门狗血剧的眼神看我好不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爸还是很讲道理的人……不然我就不会……在这儿了……” 话越说越小心,到这里被李逾白掐断,他把手机一收:“欺上瞒下,罪证确凿。” 裴勉从开始放视频就笑个不停:“那现在要怎么办呀?” 顾随:“不,不不不敢怎么办。” 江逐流:“抱紧小濂大腿。” 贺濂坐在一张小沙发上,大有脸都丢尽了反正全都说出来也不再怕,抱着杜甫,揉它的肥屁股来缓解尴尬:“哈哈,不至于……我现在就是一穷光蛋。” “那你之前还说,我要想在蓝鲸开周年绝对能去办。”李逾白沉声说。 “嗯……”贺濂下巴快点到了胸口,“找……找关系,总能有的——” 李逾白打断他:“然后呢?滚回去上班?一个两个都退队,这团干脆解散算了!” 他第一次提解散是这种语气,江逐流和顾随都满脸惊愕,好像很难理解为什么李逾白会突然因为“解散”生气。 毕竟以前他都巴不得破组合赶紧完蛋。 咳,刻板印象。 顾随赶紧检讨了下自己。 他见李逾白还没气过的样子,总觉得大清早就说严肃话题使人早衰,倒了杯牛奶端着,小声问:“那要怎么样,濂哥才不回家上班呀?” “我觉得差不多了。”贺濂抠着手指,瞥李逾白一眼,“两周年之后,我给老妈打了几次电话,她说老爸当时还看了我们后头的演出……虽然没什么好脸色,至少不再提起来就觉得我给他丢人了。” “但还是得你爸说了算。”李逾白冷哼一声。 他生平最烦不讲道理的大人,自己当年叛逆过,老爸老妈至今没释怀,都觉得他没有遵从家里传统,简直十恶不赦。 那贺濂出身那样的大家族,父母就能安心任由独子在娱乐圈混到腻了吗? 刚在一起,蜜里调油的日子没过几天,知道了贺濂瞒着自己的事情,他能开开心心地接受才奇了怪。 李逾白一夜没睡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快把他逼迫得呼吸困难。 “所以我一直说,白哥你要相信我。”贺濂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坐到他旁边,手握住李逾白放在膝盖的拳头。 大猫挣脱束缚,轻快地叫了一声,接着跳到顾随身边去撒娇了。 他不说话,察觉到气氛不对劲,顾随拎着杜甫的后颈皮走向厨房:“诶大家都还没吃早餐,我去搞点吃的吧——” “一起。”江逐流起身,拉过他的肩膀。 裴勉也自觉地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什么也没说,回房间后关了门。 清晨第一束阳光照在阳台那盆栀子花上,刚撒过水的叶子,像凝固的露珠,被暖色照得流光溢彩。夏天的花香悄无声息地凋谢,而桂花也快开完了。 雨后,金桂落了一地。 “不是不相信你。”李逾白闷声道,“但……无能为力,我很讨厌无能为力。” “但总没办法轻易就掌握一切啊,你看每次计划的那么好,却没哪次真觉得自己有用。”贺濂失笑,剥着一枚橘子。 果皮撕开一点清新的气味,带酸,让李逾白想起了某个夜晚的贺濂。 他接过来咬一口,果肉是甜的:“嗯。” 贺濂:“别把我爸想得那么坏,他不是封建大家长,就和你一样嘴硬。他的工作做通了,妈妈那边没什么问题的。” “这我不信。”李逾白说,“你看我爹,换了个专业,那态度活像我把祖坟撬了。” 贺濂笑出声了:“让你们见一面?” 李逾白想象那场景:“算了,我没有几十亿的生意要和他谈。” 贺濂掐他的脸:“白哥,我呀!我还不够几十亿?” 李逾白冷漠:“你就是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柜子里奢侈潮牌一大堆,真正能赚钱吗?回头离了我,怕不是连饭都吃不上。” “对对对,我吃不上饭的,白哥千万别让我退出组合。离了你我真的活不成,谢谢谢谢。”贺濂说着,把最后一块橘子塞到李逾白嘴里。 “鉴于初犯,先判个缓刑,我考察几年再说。” “几年?!”贺濂垮下肩膀,“那你还是现在惩罚我吧,等几年,色衰爱弛了。” 李逾白无语地看着他。 贺濂:“来嘛,怎样都可以。” 李逾白让他滚。 厨房里,贴在门边听了半晌的顾随不可置信地压低了声音:“卧槽,他们两个真的搞在一起了?!这都色衰爱弛,还玩惩罚play?白哥也太那个了——” 江逐流正煎蛋饺,憋笑到差点手抖。 顾随蹲**,逗了逗杜甫的胡须,掐住了肥猫的脖子:“你爸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杜甫听不懂他说什么,娘里娘气地喵了一声。 休息没几天后,为了准备苏夙演唱会的表演曲目,《Cynics》这首半新不旧的歌做了新的编舞。而这次组合其他人都发现:李逾白真不划水了! 过去李逾白跳舞,存在“完全划水”和“给点意思”两种状态。而从首唱会到现在的几次舞台,尽管努力了点,可仍然在划。毕竟曾被定位舞担,他但凡没有认真跳,都是理直气壮的划水,粉丝恨铁不成钢。 练新的舞蹈,教完两次,李逾白就会跳了。 老师目瞪口呆,只觉得李逾白以前在耍自己——学得快,动作到位,还有自己的理解,加些花哨却不影响整体效果的小动作。 舞蹈老师把李逾白一顿喷,从初回舞台数落到录练习室版主打歌都懒懒散散。他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从现在开始,每一次登台,首先出于热爱,其次,要在他那未曾谋面的老泰山面前挣表现。 做偶像,业务能力过硬是首要。 他也算干一行爱一行了。 十月中旬,苏夙十年纪念演唱会在蓝鲸体育馆完美收官。 持续三天的演唱会给足了热度,苏夙十年来一如既往强劲的live和完美的状态,岛团前成员自解散后首次合体,新人嘉宾不再隐藏实力的团舞…… 光华股价都往上涨了,秦屹笑得合不拢嘴。 大约过了半个月,FALL突然以奇怪的方式再次上了热搜。 @喜欢喜欢你的那一天:我要说的事,你们千万别害怕。就那个《Cynics》的新编舞,苏夙演唱会的那个版本,ace的部分,我跟着跳了两个星期,腰围瘦了五公分[震惊][震惊]……[视频连接]#当偶像太不容易了# ——真的假的?解解不要骗我,本水桶腰女孩这就开始操练! ——不是,练之前先康康他们组合好吗,一群男的腰比女的都细,关键是看着也没瘦得很过分,每个人都很有力量又修长,肯定不止因为舞蹈啊! ——是我想要的美少年身材,穿衣那个脱衣那个[憧憬] ——白哥中间的SOLO我也就看了个五六七八百遍吧,表扬这次造型!露得恰到好处,性感又不媚俗,关键表情还那么酷,惹,我又可以了! ——好想被他和江逐流[委屈] ——??? ——妈妈!有鸡! 第51章 又开始了是吗 演唱会后,娱乐圈迎来了短暂没有好瓜吃的时候。 十月底十一月初,无非只有些“XXX过生日粉丝激情应援”“XX和XXX喜结连理”“XX否认恋情”之类的新闻做茶余饭后谈资,偏偏这时间段无论上班的还是上学的,都处于极度悠闲的状态。 人太闲了就容易撩事,FALL的饭圈内部居然爆发出规模罕见的一场撕逼。 原因无他,当事人是李逾白粉丝和裴勉粉丝。 他们组合的唯粉本来挺少,大部分都组合入坑,顺理成章地成了团担或者CP粉。可自从两周年后,各家唯粉隐约有壮大趋势。本也是挺正常的发展,毕竟一个团走到最后,成员各自有唯粉是很常见的。 只是FALL的内部分裂好像来得太快,有理智粉甚至怀疑是不是有职黑混迹其中,故意搞事——裴勉粉丝饭随爱豆,脾气好,至于李逾白那群总爱给营销号投稿他的沙雕动图的黑粉,就更佛系了。 这两家撕逼,起因是一个裴勉大粉公然发微博骂公司,要求公司给队长应有的待遇,并列举出几条迹象控诉公司不重视队长。 Vlog一直都是队长视角为主,从九月开始却变成了李逾白,如果说这没什么的话,苏夙演唱会上,重新编舞的《Cynics》里李逾白赫然是C位,而第一版也是官方MV中,站中间的明明是裴勉。 是可忍孰不可忍? 表达诉求到中途方向变了,开始说队友抢C位,扒出李逾白以前各种黑脸冷场不营业的现场,硬生生给人插上了“心机白莲花”的人设。 李逾白被队友粉骂的狗血淋头,自家唯饭当然不能坐视,做出长微博反抗。结果情绪一激动,字里行间“我们哥哥有实力有梗站C怎么了”“公司安排不服去炸光华啊”“再上升我哥一句裴勉明天就退队”…… 你来我往,掐了个翻天覆地。 而李逾白近来没空吃瓜,录歌中途,被黄小果提醒,才看见这场血雨腥风,当场表情变成了拿手机的吉娃娃。 跟裴勉说起这事,最近闭关写歌词写到头秃的队长懵逼:“怎么会这样?”于是商量对策,通知经纪人时,感情他们公关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就以为是小女孩的小打小闹。 李逾白无语凝噎之余,有一瞬间觉得,光华的公关真的没救了。 当晚,裴勉和李逾白粉丝撕逼撕到最激动时,裴勉若无其事发了个微博:最近身体不太好,让大家担心了[可怜] 附上在宿舍房间里的自拍,背景中其他四个人围着猫打闹,看起来和谐极了,顾随还冲着镜头边笑边剪刀手。 不一会儿,李逾白回复了裴勉一个蓝衣服小黄脸的抱抱表情。 见状,李逾白粉嚎啕大哭:我们哥哥真是人美心善面冷心热,世界以痛吻我而我报之以歌本人! 裴勉粉更愤怒:**妈光华又不做人?我哥都被骂成这样还要抓他营业团魂,看这脸色红润的,有半点身体不好吗!就是经纪人不肯让我哥上线!光速转唯再也不担团!顺便蹭热度的队友死了 团饭里外不是人,只能尴尬而努力地控评。 只有CP粉其乐融融:你骂我,我骂你,我们哥哥睡一起,赔礼锁了嘻嘻! 如果是宇宙天团——比如曾经的ISLAND——从来不在乎粉丝撕逼。因为粉丝内部有了自己的秩序,再怎么撕,资源和榜单也依然不会有任何变化。但FALL还在上升期,翻红不到一年,又是有新人加入的情况。目前新歌尚且冲榜,被前辈压了一头就不说,后面TSU刚出了专辑,虎视眈眈。 这一撕,有大粉带头不再打榜刷音源,直到公司恢复给队长的待遇。 周四榜单刷新,《牛奶路》掉出前八。 “这事儿你们都别放在心上,迟早有这么一道坎。”陈戈语重心长,在练习室给五个人开会,“尤其阿勉,不是你的错。” 裴勉以前喜欢把责任揽给自己,这次却通情达理地一点头:“嗯,明白了。” 他如此好讲话,以至于陈戈有一刻愣怔,接着不只想起了什么,微胖的脸上又笼罩起一层阴霾。可他无声沉默半晌,最后只叹了口气。 以“乡愁”为概念的五首歌已经全部填词完毕,虽然表面上是他们自己动手,实则原创的部分只有一个雏形。后期的成品都经过了专业作词人的润色,最大程度保留原汁原味,也洗练掉其中上不得台面的部分。 李逾白那首,他起名为“觅渡桥”。 就好像藏起了一溪月色。 他把这首歌翻来覆去地听了好多遍,从里面想象年少时的苏城,深秋,菊黄蟹肥,院里的桂花香。等入了冬,校门口的糖炒栗子又甜又绵。 想了想,李逾白分享给了关老师,附言:新歌,请听。 关老师在半小时后给他回复:少年说愁,别有一番味道[可爱] 那一瞬间,似乎他和母亲中间看不见的玻璃墙,悄无声息破开一条裂缝。像漂浮的冰山遇见暖流,不必大张旗鼓终会融化。 他想:“我长大了。” 可李逾白没感慨多久,也没来得及继续写点创作感言之类的,他就快听吐了。 为了稳定粉圈,转移毒唯注意力,新专辑不得不提前发行,以至于主打歌没有准备好,带着八首歌残疾上阵。这次直接撞上了TSU迷你专辑的打歌期,两方来了个硬碰硬。所有资源都得用上,偶像本人也要去打榜。 他们尚且忙得不可开交,饭圈就更热闹了。 TSU和FALL两家经过无数次冲突后,粉丝俨然成了死对头,这次正面对上,谁都要争口气:撕完作词作曲的咖位撕编曲水平,撕完编曲撕表现力,接着一边打榜一边刷安利,刷到对家立刻开始互喷。 此等奇观,看久了其实有点好笑。 李逾白有时候累了,号召队友搜一下关键字,感觉找到了新的快乐源泉。 ——严颜这次太可了!小队长走花路啊命都给你! ——#请烁天正视唐早的主唱地位#新歌的part主唱担当是最少的,请问陈遇生也和前东家一样被下降头了吗,队长不会唱也要唱最多,强推之耻就这意思吧[疑问]这边建议不会分词可以康康对家呢[疑问] ——怎么就强推之耻了?严颜能唱会跳还可以rap,有意见? ——真的烦队长主唱两家动不动就撕,多唱一句少唱一句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歌曲完成度!以后写词先数字数,大家都不要唱了!既然要和对家比,那你看看对家粉圈什么氛围咯?[截图] ——#超级可爱牛奶路##巨能撒娇牛奶路##温柔情歌牛奶路# ——专辑超棒!买爆!创意满分,真的有被惊到!我好爱双人合唱那几句!南滨路和花照壁都好好听鸭,西南组赛高!。随波逐流/。随波逐流/ ——屋里阿白哥哥写词也这么有诗意,是觅渡桥边勾起月光的男孩555 ——本朝阳群众来给延静里打call了!贺少表现力绝了,把嘻哈风和端庄皇城结合起来还这么不违和,rap最后那个笑声好苏啊没有我! ——轩尼诗道不绝吗?太洋气了,副歌全英文,不愧是贵公子阿裴哥哥[爱心] ——全员参与创作太燃了!小糊团越来越棒(老母亲哭泣QAQ ——我们各家粉好着呢,请后辈团粉丝专注自家,用数据说话[爱你] …… 打歌期间,FALL在综艺和签售连轴转了一个月后,总算赢来了短暂的、没有行程的两天假期。 即便大半年来已经习惯了忙碌的工作,但这次回归打歌期的行程密集程度仍旧令人咋舌。好不容易有了假期,本想着好好休息几天,接下来有更忙的行程,李逾白身心俱疲,安慰剂居然还要异地恋。 贺濂说家里有急事必须回北京一趟,连夜的飞机走了,等李逾白醒来,半边床空空的。他的心也跟被挖了一块似的,不习惯。 自从认识开始,他们朝夕相处,这是头一次贺濂不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被惯坏了吗?李逾白想着,难免低气压。 情绪的异常没能瞒过他们明察秋毫的队长,裴勉为了让他分散注意力,打发李逾白去直播玩。FALL最近和绿豆LIVE达成协议,直播也成了任务之一。 而李逾白,无疑是当下组合里人气最高和最有争议的。 不仅是人气原因,李逾白直播有点无聊,看的人却不少。最难得的一点是会对黑子发的那些奇怪弹幕充耳不闻,如果换成脆弱的顾随,一趟下来可能玻璃心碎了又粘好几次。裴勉看中李逾白这点,让他速去完成组合KPI。 他无奈,只得听队长安排,坐在宿舍的客厅里开了直播。背景里,有不时打闹的顾随江逐流,膝盖上窝着杜甫。 “大家下午好。”李逾白揉了揉脸。 工作内容就聊天,偶尔哼两句歌。前几天的签售会结束,不少粉丝反馈李逾白话太少,他这算奉旨开金口,哄小姑娘们开心。 弹幕不时飘过黑子的脏话,还有带节奏的,内容除了夜店那事还有骂他死gay的,砸着钱刷,李逾白不但没放在心上还觉得好笑。 这是多恨他啊? “……最近在琢磨主打,录了三版了,大概会在年底发行……就EP,只有一首歌,还不知道带不带MV。好了我真的不能剧透了,等会儿队长听见会冲出来打人——嗯?他在啊,在房间里,你们要看他吗?” 弹幕飞快地刷要要要,求一个队长露脸。 李逾白笑了:“不给你们看。” 弹幕:怎么会这样? 他用的是平板,这时看见放在旁边的手机闪了几条消息,说了句“抱歉看下手机”后拿了过来——贺濂发给他一个视频。 最顶上的消息写:给你听歌。 40多秒,看封面估计是弹唱,没露脸。李逾白刚要插耳机打开,突然心念一动,对着镜头说:“小濂给我发他唱歌的视频了,你们想不想听?” 弹幕吸取五分钟前的教训,这次都整齐地说不想,不稀罕。 李逾白:“啊,那算了。” 弹幕:阿白哥哥我错了,特别想听,真的特别想。 李逾白诡计得逞,眼睛笑成了细长的一弯,调出视频,对着镜头打开,把声音放大。下一刻,贺濂抱着吉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出。 Wherever you are I always make you s/mile Wherever you are I'm always by your side Whatever you say 君を思う気持ち I promise you forever right now Wherever you are wherever you are Wherever you are …… 从第一句出来,李逾白:愣住.jpg 他首先想掐断,为了使这画面不太显得诡异,硬是听完了近一分钟的视频。手机挡着脸,好歹没让僵硬的神色暴露在外,他硬着头皮播放结束,经过训练的表情管理完美扛住满屏幕飞的问号和“啊啊啊”。 “还可以吧?”李逾白镇定地说,把手机收回来。 自以为已经躲过一劫,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几乎与此同时,弹幕上一个高级的五彩字体带着硕大感叹号飘过:你公放干什么?! 定睛一看,此高级弹幕的发送人ID赫然是:FALL-贺濂。 李逾白终于绷不住,目不忍视地捂住了脸。 他放任弹幕刷个不停,心想没多久所有人都能知道他又搞砸了。可这次,不仅没有窘迫,最初的僵硬奇迹般退潮,一股温暖取而代之。 被挟卷,被包裹,被笼罩,仿佛夜里航船遇见星空下的灯塔。接着是窃喜,是欢愉,是甜蜜,又如同摘下了春天第一串盛开的花枝。 啊,太可爱。 李逾白重重地咳了一声,想要掩饰太过得意的眉梢眼角,可他这次表情管理失败,彻底按不下嘴角的笑意了。 有句评论道出真谛: ——这也许就是秀恩爱吧,散了散了[哈欠] 第52章 坠落 “正好贺濂也回来了,咱们说一下年底到年头的任务。”陈戈清了清嗓子,给他们看投影上的一排数据和条形图。 顾随不懂就问:“每个字我都懂,但这个结论是什么意思?” 陈戈:“我接手你们也有大半年了,怎么感觉一点儿觉悟上的长进都没有?每年娱乐圈最重要的颁奖礼是什么?” 贺濂抢答:“一月份的金曲奖。” 陈戈赞许地点点头:“没错,金曲奖和音乐盛典是一年当中最有分量的两个颁奖礼,而金曲奖因为涵盖更广,评委更专业,含金量就比音乐盛典要高。我们这一年,影视方面呢暂且没发展,主要就是新专辑和即将推的EP……” 他说得很明确了,李逾白看一眼裴勉,问道:“公司打算让FALL报名金曲奖吗?我觉得有点儿悬……” “哈哈,是这样的。”陈戈看透他的疑虑,“金曲奖每年有最佳组合奖和最佳新专奖,此外还有些制作方面的单曲奖。FALL虽然不是新人,但用专辑报名还是可以的。” “可是……” “所以!你们的EP!为了赶上报名期,会在12月1日发布!”陈戈把电子备忘录几乎翻出了声音,“然后大家要参加金视的跨年演唱会,在此之前公司不会停掉个人方向的代言与真人秀值班……但是等专辑发了就专心组合的活动,可以吗?” 五个人懒洋洋地拉长了声音:“行——” 陈戈得到配合答复,愉悦地哼着歌走出练舞室。 没有别人在了,留下他们几个坐地上,面面相觑。顾随这两天训练得着实用功,舞蹈进步许多,这会儿监工黄小果喂猫去了,他立刻懒癌发作。 “我想回宿舍睡个午觉……”顾随一瘪嘴,声音又软又甜。 他年纪最小,以往这么撒个娇,裴勉肯定父爱如山地说我们随随太可爱了快去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今天他说完,就周围没人动,顾随察言观色,直觉有点问题后躲到江逐流旁边,抱着他的腰犯懒。 李逾白的目光扫了一圈,他垂下眼:“我们来团建吧。” 此话一出,江逐流没憋住笑出声,但其他两个没有半点觉得这提议很搞笑似的。他情不自禁地正襟危坐,暗想难道有什么监控吗? 但李逾白下一句打破了幻想:“还是以前那次,每人说一件事,最近开心的或者不开心的,其他队友不知道的。” 顾随小兔惊讶:“诶?” 李逾白:“诶什么诶,就从你开始!” 猝不及防把自己坑了,顾随张了张嘴,还在愕然中。可见其他几个哥哥也并无要逗他玩的意思,本能地看向江逐流,哪知男朋友扭过头,捂着嘴偷笑。 顾随没好气地拍一把江逐流的背:“你省省吧,小心我说点不该说的——” “我错了随随。”江逐流连忙把他按在自己怀里一阵揉头,与此同时队友们翻白眼的翻白眼,捂脸的捂脸。 剩下一个裴勉,表情正经:“不过我真有事跟你们说。” 江逐流揉顾随头发的动作停了,他左眼一跳,直觉这事有点严肃,于是放开顾随正襟危坐。但裴勉说完,又陷入古怪的沉默,仿佛刚才没有发生过,而李逾白和贺濂对此一点也不催促,只安静地坐在一旁。 见到这幅画面,江逐流心里的疑惑也不住地冒出来,好像这几天积攒的所有“正常”都变得可疑…… 他近来感觉组合一切都好,和谐,稳定,和想象中的完美团体已经非常接近。但仔细思考后,排除自己滤镜因素,似乎又有点不对劲。 比如,这种团建活动,为什么李逾白会先提,他还觉得理所当然? 意思是队长的威严扫地? 等一下,这暗示白哥要篡位吗? 江逐流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而裴勉就在这时开口,沉静而严肃:“我已经决定了,从新EP发行开始,组合的队长职位由阿白来担任。” 半晌死寂后,顾随抓住了裴勉袖子:“啊?你在说什么啊勉哥?!” 裴勉第一次没理他的疑惑,继续说:“这个消息暂时不会向粉丝和公众宣布,打歌期换队长会引起骚动,但你们心里都要有数。我和阿白已经交接完毕了,以后关于队长的事,你们记得找他……” “队长,为什么啊?”顾随很激动,他甚至说不上自己上火的原因,胡言乱语,“我不是不喜欢白哥,白哥也很好,但……你一直都是队长——” 他说不下去了,眼圈发红。 裴勉看着他,又把目光移向江逐流,诧异他的沉默:“小江没有想问的吗?” 江逐流比顾随冷静得多,他一手揽过顾随,勉强地笑笑:“我问了,能得到满意的答案吗?虽然没觉得‘队长’是一个很光荣的位置,白哥接过来也好,勉哥继续做也好……我相信大家都为了组合。”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这样决定是不是对的。”裴勉说了一句,像叹息。 李逾白拍了把他的肩膀,接着看向江逐流和顾随:“还有一件事,队长会在新专辑打歌期结束后,宣布暂时停止活动。” 这下不止顾随,江逐流都睁大了眼:“啊?!这么快?” “暂时停止持续大约半年——算算时间,也就是组合三周年结束,他会……”李逾白放在裴勉肩膀上的手不可自控地握紧,仿佛懊恼为什么是他来宣布这件事,而无论谁说,都是同样如鲠在喉,“会……正式退出。” “退出?”顾随嘴唇颤抖,是他想象中的反应,“你以后不在组合里了,FALL又要是四个人了?” 裴勉点头,果决得近乎残酷:“对。” 顾随声音立刻带上哭腔:“为什么啊?!” “我……本来也,不喜欢做这个。硬着头皮撑到现在,妈咪那边也算有交代了,我想……换个环境,也为自己活几年。”裴勉笑了笑,揉过顾随的头发,“随随别哭,勉哥以后去周游世界,都给你寄明信片,好吗?” “不好!” 而裴勉什么也没说,又揉了他几下,把人推给江逐流,从练习室出了门。 一时间除了隐约吸鼻子的声音,安静得令人害怕。 那句“FALL以后又只有四个人”不知戳中哪里,李逾白一阵酸楚,他甚至有点想哭。那段日子见证了他的情绪最起伏,迄今为止的最狼狈和最低谷,支持,煎熬……很多事并不能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完全描述殆尽。 就算那会儿他们之间平淡如水,甚至偶尔宛如陌路,但时光毕竟不能被轻易抹去。 一只手拍拍膝盖,李逾白扭过头去,贺濂朝他笑了笑:“还好吗?” “我早就知道了的,没什么不能接受。”李逾白说。 “撒谎。”贺濂说,抬起手,大拇指擦过他的眼睑,摸到一点湿润的眼泪,“你有时候也不用老装得那么……无所谓。” 李逾白要把他的手拿开,想了想又握在掌心里,才让他好受一些。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顾随突然抹了把脸,小声地,语无伦次地说,“如果勉哥以前一直都不喜欢,还要做出特别喜欢的姿态……他说过想当自由摄影师。” “对啊,挺好的。”李逾白跟着说。 换做别人,未必能有裴勉的勇气,也不一定比他看得更清楚。 他想,贺濂说得对,他没那么坚强,却还要装出一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应付的从容样子,这可能是裴勉选中他的原因。 责任落到自己肩上才发现老话说得对,必承其重……也不晓得当队长能不能加工资。 麻烦死了,李逾白拧了把眉心。 裴勉的坦诚像一个暗号,谁也没有提这件事,但大家心里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新专辑在冬天的开始按时发布,EP里面两首歌:一首由旬肇宁作曲的《太阳坠落》,摇滚风,节奏明快,唱的是少年热血和滚烫青春,带一点含蓄的怦然心动;另一首顾旻写给他们的《盛开》,抒情歌,一如既往的文艺。 造型也和《Cynics》那张专辑相比有了变化,首先表现在头发上,顾随的水蓝色头毛没能保持到这次,就被迫染回黑色,江逐流染了个冷棕,裴勉换银白。 黑白灰色调的造型,单看本来很冷。可站在橘红夕阳背景前,飞鸟掠过流霞,几乎有了遮天蔽日的气势。 迷你专辑一经发行,饭圈开始打榜,伴随着各式彩虹屁狂吹。 ——不要说哪首好听了!我是大人我全都要! ——循环播放一天了呜呜呜呜呜太好听,画饼成功了顾旻哥哥神仙作曲! ——那个,为什么坠落没有写谁是作词人[疑问] ——?作词是全员,你没有看歌词最后的那行小字吗,猜对哪个part是谁写的还有奖,不过我觉得没人能猜中吧啊哈哈哈哈 ——卧槽厉害了我的小糊团[震惊] ——歌词真的有点东西啊,“即使太阳坠落,我愿做,你世界唯一星火”[话筒] ——冷静下来了,这次两首歌都好耐听,但我还是更喜欢太阳坠落,盛开的风格太文艺了,不是说前辈的曲不好的意思,就……青春热血嘛!还是坠落更有凤凰涅槃的感觉,特别想到小糊团去年到今年的变化,我都要哭了!配上专辑封面那个夕阳啊天台啊群鸟啊,阿伟出来火葬场! ——封面好像就是在光华的顶楼天台拍的( ——???秦屹怎么这么抠门儿!对家拍MV都去了北欧! …… “还在看?”贺濂捏住李逾白的后颈,使劲儿揉了几把,把人折腾得嗷一嗓子,慢条斯理地说,“今天握手会开一天了,你不累啊?” 李逾白目不转睛,把他的手指弹开:“累啊,所以需要上网吸一吸彩虹屁。” 前排的顾随听见了这话,立刻转身把住座椅两眼放光:“我也想吸!” “懒得念!”李逾白说,难得地笑了下,“我把帖子链接发给你,自己去看,这次没人说你唱歌难听又装逼了,都在夸高音漂亮。” “那是,我的努力不可能白费——”顾随骄傲,尾巴都要翘上天花板。 看上去他完全从裴勉要退出当晚哭了一宿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他们刚结束了在渝城的握手会,就算只有两首歌,首日销量却迅速地超过了此前的《Cynics》。之后半个月不断上涨,更有土豪粉丝一次买了两三千拿去做慈善。为了答谢粉丝,这次打歌期跑的城市格外多。 含金量高的作曲人果然有襄助,最重要的因素,也许是这次一点除了李逾白那次直播说漏嘴,一点剧透都没有,而前面一张专辑的主打都已经提前打过榜。 因为在家门口,江逐流没和他们一起到酒店,自己回家看母亲了。 李逾白把帖子发给顾随,得到组里江逐流发的个问号,他懒得解释,把手机屏幕一关,靠到了贺濂身上。 贺濂摸了把他的头发,揪着耳朵玩了一会儿,被李逾白呵斥别乱搞。裴勉和顾随在前排一起看刚才发的链接,不时发出几声“鹅鹅鹅”的笑。 组合的气氛倒是再也没有更好了。 回到酒店,顾随没了江逐流,只能委曲求全地和裴勉住一间房,他自然和贺濂一起。上电梯,分道扬镳。 他拿出房卡开门,身后的人东张西望着,突然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腰眼。 李逾白推开门,不忘皱着眉说:“别在这儿闹啊。” “我们旁边房间住的好像是粉丝,刚才……从另一部电梯出来,指不定是私生,会在门口听吗?”贺濂小声说,没急着开灯。 “真的?”他也小声问,看贺濂紧张地点头,指了指门缝。 纱帘飞起来,李逾白轻轻一笑,掐住贺濂的下巴,凑近他。开始慌张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撞在厚实的门上“嘭”地一声,眉头皱起来。 手掌按住房间里灯光总开关,指节一叩,黑暗倾落的瞬间,李逾白吻住了贺濂。 夜晚彻底降临,远处的宽阔水面上,长江大桥如同一道光的河流。 第53章 金曲奖 听见水龙头被拧开的声音时贺濂有一点茫然,他扭过头,李逾白正蹲在浴缸边试水温,穿一条牛仔裤,窄窄的腰线被收得几近完美。 他喉咙发紧,开口都有点颤抖:“要在……这儿吗?” 李逾白奇怪地看向他,贺濂抓着裤腰神态紧张,突然笑了。 眼前的恋人才刚被他按在门上不由分说地亲了一通,含着舌尖,沿衣服宽大的下摆一路往上摸,按着脊骨一直到肩胛,然后他脱掉贺濂的上衣扔在门口,发出一声沉闷的响。 隔着门,凌乱的脚步声不时传来,贺濂很慌张地要反抗,可他强硬地再次吻住了贺濂的嘴唇,把他微弱的挣扎全部按下去。 “有人……”他说,趁着换气,让李逾白走去房间里面。 话是听进了耳朵,但他没动。李逾白侧了侧头,外面隐约的声响还没离开,坐实了贺濂的猜测。 私生不常见,胆子这么大在门口听倒是第一次遇到。可能跟着他们上了楼,用另一部电梯,或许就在这条走廊上定了昂贵的房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李逾白懒得去猜,他推贺濂的肩膀,一扭身,抓住自己T恤的下摆脱了干净。 为防被抓住太多的把柄,尽管不一定会爆出去,李逾白还是把贺濂放开了。他拍拍对方的屁股,说去放水洗个澡。 外间的灯大亮,卫生间反而只开了一盏壁灯。 李逾白试好了水温,见贺濂还窘迫地呆在原地,不理他了,甩掉裤子袜子,赤条条地往里坐,激起一片白浪:“泡一泡?” “啊?”贺濂摸自己的嘴唇,被亲得肿起来,张合时看见了红艳艳的舌尖。 “你不累吗?”他撑在浴缸边沿,似笑非笑地邀请。 暖色光昏暗,蒸腾起闷热的水气和浪声,拍打在狭窄的空间里。贺濂喉结动了动,一直抓着裤腰的手松开,朝前面走了两步。 他被一把拽进去,脸差点磕在了雪白的池壁上,头发立刻湿透了,茫然地抬起一双黑眼睛,无辜的小动物一样望向李逾白。这眼神看得他悸动不已,李逾白往后仰着,靠在浴缸尽头贴着墙壁,朝贺濂勾了勾手。 酒店的待遇是顶好的,他们两个人一通折腾,浴缸也只是洒了点水,溅在绣着金边的白色毛巾上。 温热的水,柔和的灯,李逾白勾着贺濂接吻时,心口与心口毫无阻碍地贴在一起。 “还有力气呢?”贺濂笑着,趴在他身上,两条腿分开半跪半坐的样子,一点不害臊和他坦诚相对,湿漉漉的手指伸进李逾白嘴角。 他咬了口指尖,水的味道又涩又苦:“嗯,我正在补充能量。” …… 窗外的光河两岸灯还亮着,桥上的车水马龙似乎变得愈发缓慢。李逾白坐在沙发上,房间空调开得很足,在冬日的夜晚也没觉得冷,他披一件外套,里头没穿,从胸到小腹的线条比起年初时又漂亮了不少,也成了这些日子成果的另类体现。 高层酒店,窗户成了密不透风的摆设,李逾白发了会儿呆,耳畔一声翻身的动静。他看过去,贺濂一条长腿勾着被子,后背整个儿露了出来。 他走过去重新给贺濂盖好,掖被子时贺濂迷糊地醒了。 眼睛睁开一条缝,借着房间黯淡的光看清是李逾白,他呻吟一下,哑着嗓子问:“你还不睡啊?” “越夜越精神了我。”李逾白说完,陷在被褥里的人笑出了声。 贺濂撑着坐起来,发现自己也没穿衣服,拿柔软的被褥裹在身上,看另一张床还挺规整的:“你说明早来叫我们起床,看只睡一张床会不会发现什么?” “嗯?”李逾白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了。 他摸了把贺濂乱糟糟的头发,走过去掀开被子,然后揉成好像睡过的形状,又去被窝里躺了几分钟这才坐起来。贺濂在另一张床上笑到打嗝,说他做贼心虚,形容那些痕迹简直是李逾白的犯罪现场。 李逾白掀开被子钻进去,搂住贺濂,亲亲他的太阳穴,指向狼藉的浴室:“那才是犯罪现场呢,会不会说话?” 贺濂不答,他又两只手指拎起床边用过的套子,在贺濂眼前晃了一下扔进垃圾桶:“这个,罪证。” 被他动作弄得臊到不行,贺濂往被窝一缩:“我要睡了。” “嗯,晚安。” “你也别熬夜,明早飞机要去北京。”贺濂说着,去吻李逾白胸口,隔着听他的心跳,好像有一瞬间稍微落了拍,“怎么了?” 李逾白说:“你到时候也要回家吗?” 贺濂:“不回啊,我又不像逐流哥似的要陪家人,老贺身体好着呢。” 这答案像镇定剂一样,迅速安抚了他贤者时间的空虚。 怀里的人很快又陷入沉眠,起了微微的鼾声。李逾白再次意犹未尽地咬了口贺濂的鼻尖,听见他的闷哼,终于放心下来,抱着他,一夜好梦。 发帖人:匿名 标题:爆料,某男团里八成有队友变男友了 内容:我朋友说的,前几天活动她去狗其中一个人,为了方便定了和小爱豆同一家酒店,结果巧得很在同一层。活动结束后她上电梯,发现她担和队友前后脚进房间,半天都没亮灯。说真的普通队友进房间第一件事难道不是开灯?她挺奇怪的,就在房门等了一会儿没回自己房间,然后听见些很奇怪的动静,也不像那个……但反正就怪怪的。 第二天我朋友起早在电梯口蹲了一会儿,有行程之后两个人也是一起出来的,勾着肩膀挺亲密,出电梯后变成了一前一后。当天另有行程,她跟拍回去修图后发现她担发现脖子上有草莓。已截图打码。 ——你说的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gif ——私生造谣,散了散了 ——1.你朋友拍到的你发出来经过同意了吗?2.她爱豆是不是你担,如果不是就有偷图发黑料的嫌疑。3.已申删 ——对一下国内几个团的12月行程表和主楼全中的只有四字母家,不过他们团不是有隐形柜吗,CP名四个字的那对,就正常啊 ——??屁,我弟弟当天回家住的! ——哦豁,这么快就对号入座,粉丝自己变相锤可还行? ——别陪聊,楼里几个ID都是我团知名黑子和私生,不要被带节奏了 ——按照他家的习惯,如果在当地的回家了的话,忙内应该和队长一起的……然后剩下就只有[困]但这两对我都不是很嗑得起来 ——锤来自私生,当天队长和忙内不是同时回房间,还有炮姐拍到忙内和他相方一起在街边吃烧烤,见隔壁→[链接] ——总之我担是直男,快乐就完事 ——心惊胆战点进来爬楼发现不是我队,撤了,吓得差点崆峒 ——有瓜吗? ——原炮姐摊上楼主这个姐妹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是黑衣服哦,翻了翻当天的高清预览只有一个人穿的黑衣服,不过看了好几个团站个站都没拍到LZ说的草莓,这贴绿了 ——那肯定都被他家站姐修掉了呀[龇牙] ——半个月前的事这时候拿出来说,不就想撕金曲奖提名么?有痕迹就是偶像失格队内恋爱,没有痕迹就是站姐做慈善修掉了,横竖都是你们有理呗,举报了 ——不管真假kswl就完事! ——管理员:此贴违反小组规则,请勿回复 新年前后人心浮躁,又是全年最忙的时候之一。李逾白坐在镜子前,眯着眼看手机,任由造型师打理他已经变枯草的头发。 “你头发长得有点快啊,过两天又要补色了。”造型师莎莎拿着剪刀上下翻飞。 碎发差点吹进眼睛,李逾白抬手揉了揉:“又要补?我得秃了。” 莎莎:“至少补到金曲奖结束吧。”她说完,听见李逾白的哀嚎,象征性地安慰:“不要哭那么大声,下次给造型撒个娇,像小随那样弄个黑发,多清爽啊,也不用老是又染又漂的……好了别闹。” 李逾白小声说还不知道能不能拿金曲奖,继续刷了几页帖子,直觉最近不管是他常驻的小组或者彩虹首页,FALL的黑量都超标了。 有点奇怪,他截了个图发给黄小果,问怎么回事,很快得到了回复。 “给陈哥看了,有些营销号可能是烁天买的。最近快出金曲奖提名了,应该想抢占舆论优势,但效果好像也不明显。” 李逾白把手机凑到嘴边:“还不明显啊?私信里50%是粉丝表白,30%骂同性恋去死,还有20%问哥哥约吗,再不处理我要抑郁了。” 黄小果听完,冷静回复:“少吃自己的瓜就不会。” 李逾白:“……” 黑料虽然有粉丝自发澄清,收效甚微,还有人看见澄清反而去搜索的。真假掺半,很麻烦,再加上那个私生的未公开图…… 不是很慌,就是很烦。 想咬人。 李逾白反省了下自己是不是下次得挑个衣服遮住的地方,上次实在失控后有点没把持住,本来想着冬天戴个围巾也是常事,结果贺濂忘了他也忘了,一到首都机场,暖气热烘烘,贺濂立刻脱了外套。 每次都是这种不大不小的事,并非原则问题,可看多了摆路人缘,对潜在的合作方更加不友好,他们都被TSU抢了好几个资源了…… 正想着,身后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贺濂声音轻快:“白哥!还没弄完吗?” 莎莎替他回答:“快啦——” 她三下五除二地给李逾白弄好后收拾东西走人,周围工作人员来往着,贺濂没有大动作,两条胳膊按在李逾白肩膀上:“出什么事了吗?” “嗯?没有,就是一些喷子最近没发工资,跳得厉害。”李逾白说。 “哪儿的喷子?又发私信骂你了么,还是在其他地方瞎说?”贺濂说,被李逾白拧了把脸,皱着眉拿出手机搜了下,立刻点开微信开始打字。 李逾白问:“你干什么呢?” 贺濂:“给小虎发消息让他处理下,丫前两天还跟我吹逼说遇到网络暴力就跟他说,结果不让我满意就跟我姓。” 李逾白:“也不至于,为这事儿多个便宜儿子。” “已经发了。”贺濂按了发送键,皱着眉从镜子里看李逾白,“怎么不至于?键盘侠拿着个没头没尾的消息就开始造谣了。” 李逾白顺毛:“我习惯了,做这行不被骂才不正常,总有人看你不顺眼。” 贺濂更生气了:“习惯?不跟他们计较是你的事情,我小心眼儿,知道了就没法不管。只是让别人删帖封号,还没送传票呢!” 言语间竟然有几分“我这么做已经宽宏大量”的刻薄,李逾白一怔,心想贺濂这语气倒有点以前打电话的势头。 怎么说,不愧是贺少,以前还撑着又甜又萌的外表,自从华航太子爷的底牌被掀开,遇上些不顺心的,完全懒得装,十成十的恃宠而骄,说一不二。 可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贺濂。 等他们结束了这个通告,回程的车上,李逾白再拿手机刷,已经看不见任何下午的黑帖了。不仅如此,连搜他大名时之前有的黑料也谜之消失,李逾白目睹一个匿名贴质疑管理员胡乱删帖然后被删帖的现场后,彻底震惊。 原来这就是太子爷的实力吗…… 而贺濂家里还并不是和娱乐行业直接有关。 他看向身边的太子爷,累极了,靠着肩膀睡觉也不安稳,睫毛随着车辆不时的颠簸轻轻地颤动,车窗外的光照着他。 李逾白坐直了些,让贺濂靠在了胸口,单手搂抱着他的胳膊。 前排的裴勉转过身看见了他们,疑惑的神色只持续了瞬间,流露出个很了然的微笑,动作打趣,朝李逾白比了个小拇指。 李逾白用嘴型说他:“转过去!” 裴勉乐呵呵,当做没听见,还对着他们拍了张照。 没一会儿,李逾白感觉膝盖上的手机振动,他拿起来看,和裴勉的对话框里正好是他发来的图:车厢狭窄,座椅逼仄,窗外的街灯连成一片模糊光斑,贺濂只有半张脸露出来,嘴唇微微张开睡得安稳,额头却把他贴得很紧。 李逾白是越看越喜欢的,可他仍是给裴勉发:“删掉原片[微笑]” 裴勉:[竖中指] 十二月底,他们紧密筹备着金视的跨年晚会。某次彩排结束后,陈戈带来了两个好消息:第一,庄杏子做介绍,某时尚杂志的二月刊将邀请他们拍摄,企划已经做下来,届时封面上的字就是“触底反弹”。 另外,第二十七届金曲奖,FALL的冬日迷你专辑《太阳坠落》提名最佳迷你专辑奖,而FALL整个组合也提名了最佳组合奖。 如果说前者的提名尚在情理之中的话,后者完全就是……意外之喜。 第54章 塞翁失马 金曲奖的提名正式官宣在年后,距离颁奖礼只有一周之遥。 这次FALL获得提名最佳组合奖,和TSU正面竞争。在前往北京参加颁奖礼前,陈戈给几个小孩做足了思想准备: “最佳组合有TSU和闪光少女,这两个团的人气向来比咱们高,所以百分之八十的可能都是陪跑。我们把精力放在迷你专辑上面,尽管TSU的专辑提名了,迄今为止榜单和销量他们都不如咱们,还是很有希望的。” 其实李逾白想得很开,有没有奖无所谓,他们在一年后能获得提名,本身已经是无声的肯定了。但这话他不敢说出来,怕被陈戈就地处决。 跨年演唱会意味着长达一个月的《太阳坠落》打歌期结束,飞往北京后,为了金曲奖要重新做造型。 李逾白迫不及待把头发染回了黑色,对此贺濂表示了十分遗憾。 “浅色好好看的,而且你就不能等我抽到银灰再……” “这么想看我年纪轻轻就秃头啊?”李逾白把写满了注意事项的纸卷起来打他,“能不能心疼下你老公?” 突如其来的称呼把贺濂雷了个外焦里嫩,差点跳起来:“什么老公!” 李逾白本也只想调戏下,见贺濂抵触这么大,立刻闭了嘴。他把那张纸又展平了,低着头,有些沮丧的样子,其实并没有。可他不说话时就有点可怕,好像在生气,贺濂蹭过来轻声说:“不是那个意思,就粉丝老爱叫……” “你要不喜欢就不开这种玩笑了。”李逾白说,点了下贺濂的鼻尖。 预备好的解释都咽回了肚子里,贺濂哽了哽,只顾着答应他。真要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可能平时见粉丝这么叫的次数多了,觉得腻。 他知道李逾白特别,他和李逾白的关系也是唯一的…… 但不在这种层面。 才会因为粉丝的称呼而怄气,是在吃醋啊。 话说回来平时非要他解释一大堆这才顺着台阶就坡下驴的李逾白今天反应快极了,贺濂反而不自在。他看看周围,见四下无人注意,猛地揽住李逾白的脖子,稍一抬头后迅速在他嘴角吻了一下。 李逾白笑眼弯弯:“搞偷袭?” 接着往前走了两步就要逼近他,某次演唱会后台的回忆眼看重演,贺濂连忙举手投降:“不来了不来了!” “又在那儿磨蹭什么呢?”站在门口的江逐流眼尖,伸着头喊了一声,李逾白应了,转身去搂着贺濂往外走:“快,一会儿该迟到了。” 他们在酒店房间换了定制的黑西装,同一系列的几款,乍一看只在配饰有所不同,比如顾随是领结,裴勉系领带,江逐流领口没有任何配饰,但其实不少地方都各有细节。李逾白之前不知道原因,这次莎莎偷摸跟他说,“为了让唯饭团饭找不同,CP饭有的嗑”。 李逾白:“……行。” 借来的都是高定,李逾白身上穿的这套还是刚发行的新款,陈戈三令五申千万不要搞坏了,颁奖礼一结束就要还给赞助方。 经纪人的唠叨犹然在耳,让平时不怎么在意着装的人也伤了心。走出房间,李逾白对着镜子照了一下,摸着袖口那颗蓝宝石扣子,撇嘴。 贺濂跟上来,他们和队友一起进的电梯,他站在李逾白身边,背靠着电梯间的角落,拽了把李逾白的衣角:“西装真帅。” “还行。”李逾白说,头都没有偏半寸。 “照你的尺寸订一套给你?”贺濂继续说,用只有他们听见的音量。 李逾白反问他:“你们家平时吃饭要穿正装礼服吗?” “啊?”贺濂一愣,接着摇头,“不用啊,就很随便的,我家又不是豪门。” 都华航大股东了还不算豪门呢,普通群众李逾白于是刮了把贺濂的下巴,稍一侧头贴着他的耳朵:“那我要这套衣服干什么啊?别浪费钱了,平时也穿不着。” 贺濂哽住,半晌后说了一个好字。 电梯抵达停车层,灯火通明,毫无地下的黑暗感,李逾白走了两步后,贺濂突然雀跃地跳过来,激动溢于言表,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快要飞起来的声音:“白哥!你刚才的意思是,可以和我去见爸妈吗?” “嗯?”李逾白装傻了,“我说过吗?” “我不管!你刚才就是这意思!” “没有。”李逾白说着,尾音的笑意暴露了他的情绪。 “先这么定了,爸妈那边我来安排,先等咱们再厉害一点……不行,要么就过年的时候吧?大年初二,你有空么?除夕我跟你回去——” 李逾白无语:“八字没一撇的事。” “那你要快点把这笔画添上啊,我等着你!”贺濂说,三步并作两步跑在前面。 落在最后的陈戈重重咳了一声:“庄重点,有媒体!” 顾随懵懂地问:“什么大年初二?除夕?你们要一起过年?” 所有的话,贺濂都听不见。 从停车层上了主办方安排接送的包车,陈戈和黄小果只送他们到这里,接着会步行到会场——李逾白不解,明明酒店到会场直线距离才几百米,非要大费周折地绕一圈,可他后来也想通了,可能这就是排面。 “我紧张。”顾随转过头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大不了就当我们来见世面的,没什么啊。”裴勉安抚,“要我说,大家还是得多学阿白,这种场合永远气定神闲——” 贺濂和顾随异口同声:“他那是没表现出来。” 裴勉一愣,接着笑出声来,连司机大叔都忍俊不禁了。 绕着酒店缓慢开了一圈,刹车结束,门被从外拉开。 闪光灯顿时晃了满眼。 金碧辉煌的大厦伫立,半圆形的剧场屋顶琉璃般璀璨,被灯光照耀得宛如白昼。相比之下,红毯没有那么强的气势,可周围潮水一样的媒体,闪光灯,还有人声鼎沸,都昭示着不同寻常的氛围。 远处的女主持裙摆曳地,笑眼盈盈地念出他们组合的名字。 快门声,皮鞋摩擦红毯的涩感,身侧不知是谁袖口传来清新的海洋气息香水味。 李逾白朝右边看一眼,被裴勉拖了一把,悄无声息地换了个站位,他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刚才裴勉把他扯到了正中间—— 真不让人省心,他看向裴勉,对方报以这样的眼神。 虽然组合内达成共识,第一次走队长的C位,大庭广众,闪光灯因为这个变位修道八卦的气息,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个不停。 李逾白心跳无端变快。 他一紧张就胸口痛,感觉呼吸困难,接下来的几步和定点拍照都在恍惚中混过去了。 贺濂说你不做表情就很酷很帅,李逾白却有点遗憾,第一次正儿八经走这种颁奖礼的红毯,还是表现的不够好。 走完红毯,进会场。 他们的座位挨在一起,经纪人和助理则在另一片区域。李逾白落座时看了一眼周围,倒都是听过名字的人,但只见过TSU——坐在他们前排。 TSU已经到了,换了公司后他们见的次数不多,而且也没有正面交流,媒体说这是“王不见王”的剧本,李逾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从来懒得反驳。他们刚坐下,前排的严颜转过了头,李逾白差点站起身。 “好久不见。”严颜说,很客气,少了点以前的尖锐。 剩下的几个成员也跟他们打招呼了,四面都是媒体,唐早笑得尤其真诚。要不是知道他那次怎么想坑江逐流,李逾白也差点信了他在示好。 唐早一张嘴,依然夹枪带棒:“本以为大家这次没机会见面,结果你们还是来了呀。” 李逾白按了下江逐流的腿,示意他冷静:“我也挺意外的,之前都闹成那样,主办方还把两边的位置安排在一起,反正我们没什么好尴尬。” 唐早听完冷哼一声:“尴尬?说得跟我们组合——” “闭嘴!”严颜突然压着声音呵斥他,语气隐约透出几分以前的暴躁。 唐早想了什么似的眼睛转了转,回身去若无其事地坐下,绷着侧脸,明显不太笑得出来了。而严颜看向李逾白,欲言又止,最终也只点了点头。 剑拔弩张的一次接触到此结束了,李逾白放松地靠上椅背。 不多时,颁奖礼正式拉开帷幕。 前面的奖项和表演精彩,但李逾白没心思去注意其中细节,众目睽睽之下,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没法玩手机,也不能太频繁地找旁边的人说话,任何小动作都会被不知道藏在哪儿的媒体和粉丝镜头放大。 惨啊李逾白,这就是人红的烦恼吗。 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jpg 想到这儿,他低下头忍不住笑,旁边贺濂用膝盖碰了碰他的腿。以为他有话要说,李逾白侧头,贺濂就凑过来,耳语的姿势:“你笑什么?” “好不自由,像假人。”李逾白说。 于是贺濂也捂着嘴,眉眼弯弯。 台上的奖已经颁过去两个了,他听见周围都在祝贺,也保持着营业的表情抬起手海豹鼓掌,看上去非常认真。而贺濂只拍了两下,等得奖的一位女歌手上台后就停下来,继续和他讲小话:“组合奖可是男团女团一起,闪光少女势在必得。” “应该的,她们一直都很强。”李逾白说,“我们和闪光少女,犹如小学生遇到了高中校霸,基本没有胜算。” 另一边的裴勉听见这句话,转过头来:“未必,这个奖评审分数60%,粉丝投票40%,我刚看了下金曲奖官网的投票结果,还有半小时截止计算,我们的票排第二,第一是TSU——女团在这方面,倒是一直没有男团能打的。” 李逾白诧异:“队长,很有研究嘛!得奖发言稿准备好了没?” 裴勉捶了他一下,说认真听。 提名的两个奖里先发最佳迷你专辑,这个奖FALL还算胜券在握。随着节奏越来越近,李逾白张开手掌,全是汗,不着痕迹地擦过西裤的一边,又重新握紧了。他的后背发热,心跳开始变快,像快跳出了喉咙。 这种紧张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登台的那天。 还是练习生,没有成型的组合,给天团前辈做伴舞。没人会在意他们,连介绍也只有很短的一句话,但他站在后台准备上前,腿软得一直发抖。 李逾白是热爱舞台的,否则也不会告别实验室,走向录音棚。 深吸一口气,他往后靠在了座椅上。 “白哥,我跟你说个事。”贺濂正视前方,仍是悄悄话的语气,把手机屏幕按亮又关掉,“之前听别人传的,就沈谣,上次拿影帝是因为颁奖前他在座位上狂转各种锦鲤——我们要不也转一下,有五个人呢!” “你听他们瞎说,沈谣每次都转了。”裴勉越过李逾白,拍了下贺濂的头。 坐在中间的李逾白终于笑出了声,他在这一刻得到极大放松。 也许因为那个笑话,因为被揶揄的素不相识的人,更可能因为队内的气氛。 以前大家相敬如宾,现在有了友谊开花结果的苗头了。李逾白嘴上不说,一直更想要和睦的队友,不是假期挂了“收到”就失踪的同事,现在也达成这个小心愿。 还买三送一男朋友,不亏。 “别笑了,轮到我们那个奖!”裴勉压低声音,大家连忙正襟危坐。 思绪回归现实,李逾白情不自禁挺直了脊背。他很想抓住贺濂的手,但只能侧过头去,和贺濂短暂对视了一瞬。 前排的TSU也结束了耳语,坐的很端正。 都在等一个结果。 “……以上就是提名的名单,那么,获得第二十七届金曲奖‘最佳迷你专辑’大奖的是——”做颁奖嘉宾的女歌手港台腔很重,她做了个很长的停顿,手指按在信封的开口上,环顾剧场一圈后,才猛地掀开。 女歌手表情有须臾的愕然,捕捉到这个轻微变化,李逾白一颗心猛地沉了。 果然,下一刻,她带着甜美微笑宣布: “TSU,专辑《Eve of love》,恭喜TSU!” 掌声雷动几乎是在话音将落的同时响起,前排一个清隽的身影慢条斯理地抬起手,鼓了两下掌,而旁边隔了几个位置,秦屹面如菜色——那人是烁天的老总陈遇生,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光华胜券在握的奖杯突然易主。 前排的几个大男孩高兴都写在了表情里,站起身要一路上台。唐早转过身,不怀好意地冲他们挑起了一边眉毛。 裴勉笑容还挂在脸上,隐约有僵硬的趋势,身侧李逾白已经抢先一步站起来。他回过了神,跟着站起了,几个人排成两排,不用想都知道有多人会拍这画面。 “恭喜。” 李逾白伸出手,却绕过了想和他握的唐早,径直停在严颜的身前。 TSU队长春风得意,忽视队友一闪而过的不快。严颜和李逾白礼貌地握手,声音虽小,他们却都能听见:“承让了。” 短暂接触后李逾白抽回了手:“再说吧。” 严颜的目光停顿片刻,他转过身,背很直,步子轻快,带着胜利的愉悦。直到他们走出座位区,李逾白才坐下来。 他们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做成留声机样式的奖杯,李逾白突然被巨大的失落袭击。 上次这种难堪…… 叹了口气,他都记不清上次这么难堪在什么时间、又因为什么事了。 在全场雷动的掌声里,贺濂侧向他,眼神认真语气笃定地说:“没事儿白哥,还有戏。” 可能只是在安慰自己吧,李逾白这么想,在舞台表演前黯淡了片刻的灯光里,抬起手捏了把贺濂的脸颊:“嗯,我信你。” 比我爱你还让贺濂害羞的一句话,他转过身坐好,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仍然掩饰不住耳根的一抹薄红。 舞台表演,接下来按部就班的颁奖仪式……热闹非凡,FALL却没一个人有心思看精彩的唱跳,听那些或激动、或冷静的感言。 他们都知道只要迷你专辑失手,这次等同失败了。 来之前顾随说:“这是不是咱们五个人,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一起去颁奖礼?”那时裴勉让他别想太多,可到了这种时候,李逾白就算不去想,这句话也像上了发条似的在他脑子里来回播放。 他握紧了座椅扶手,浓妆也掩饰不住眼眶发酸时不正常的神色。 还年轻,本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却在这一刻尝到了所谓的“失败者”的滋味后,开窍一般地明白了“唯一”的珍重。 “不要自责。”裴勉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李逾白看过去,队长眉眼颜色漆黑,这时在灯光下更显得鲜明,可神色却安静。他陷入了不适时的迷茫,心想适合生活在镜头前的人,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地离开,可他以前明明是想通了的。 “天时地利人和,以后FALL会有更多的奖。”裴勉说,不止是对他,也对旁边掩饰不住沮丧的顾随和江逐流,他看向贺濂,“小濂保证过的,对吗?” 贺濂醍醐灌顶一般地醒了:“啊?对!我答应过队长的!” 裴勉摊开手:“所以啊,最强之人已在阵中。” 顾随终于有了点笑脸。 他们说着自己的悄悄话,没注意到台上又换了新的颁奖嘉宾。 港城的歌手方明,也是当年文化开放后迅速火遍大江南北的流行乐的鼻祖偶像之一。大前辈保养得宜,年近半百,状态依然很好,脸上的皱纹没有刻意祛除,反而显出几分人生阅尽千帆的成熟稳重。 他拿着金色的谜底,信步走上舞台,而旁边的礼仪小姐奉上金曲奖杯。 方明的声音极为洪亮,一字一句地传遍半圆剧场:“接下来要颁发的是最佳组合奖,获得提名的组合,请看大屏幕——” 闪光少女、TSU、民谣组合“橄榄雀”、FALL、摇滚乐团“新青年”。 急速滚动播放过的歌曲片段,每出现一个组合,就引来一阵热烈的掌声。这个奖项分量不是最重,但每年总是最有话题度,今年竞争又格外激烈。 “你觉得我们能行吗?”江逐流问。 “可以。”贺濂朝他比了个剪刀手,“要相信太阳坠落的力量!” “那就不是陨石坑的事了。”李逾白吐槽。 还想和他纠结大爆炸与恒星熄灭,台上的方明清了清嗓子,抓住全场的注意力:“那么,获得第二十七届金曲奖,‘最佳组合奖’的是——” 李逾白呼吸一滞,若有所感,一下子抓住了贺濂的手。 “白哥?”他问。 李逾白扭过头,对贺濂说:“不管结果怎么样——” “诶?” “不管你会不会回去上班,是不是失败,小濂。”他飞快地说,“我会永远爱你。” 接着大屏幕上方明笑意更深,念道: “获奖的是—— “FALL。” 第55章 像焰火落进雪地 聚光灯忽地照得眼前一片白。 接着又是疯狂的快门声,所有加在一起让李逾白感到眩晕,全是雪花点,视野像坏掉的电视屏幕。他撑着椅子站起来,手臂立刻被握住了。他扭过头,贺濂在他身后,笑得温暖而坚定,握住他的手紧了紧。 贺濂嘴唇微微开合,飞快地一闪。 他读懂了那句话:“知道啦。” 李逾白几乎是被队友们推着走上台的,置身整个剧场最明亮的地方,眩晕好转许多。而只有站在了这里,他才发现以前看不见的盲点。 自己的所在最光明最闪亮,那么其他的人仰望着,在一片黑暗里,根本无关紧要了。 他们拉拉扯扯地站好,互相都掩饰不住开心。方明等小年轻们激动了一会儿,这才慢条斯理地凑近听筒:“看见这么有朝气的团队,忍不住畅想未来了!接好——” 裴勉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推李逾白去接奖杯,却抢先被握住了胳膊伸到半空。他诧异地扭过头,摄像机扫不到的角度,李逾白朝他笑了笑,手上的力度更紧,差点把裴勉的西装抓出了褶皱,让他不能躲。 电光石火的,他明白了队友们的意思,噙着笑,接过方明手中的奖杯。 很沉,金色的留声机倒映出他的脸,还有周围凑过来的几颗脑袋。裴勉眼眶一红,再抬起头时已经含不住泪光,赤裸裸地暴露在镜头前。 会场内安静下来,大家都等着他发言,他却哽咽着,说不出话。 “队长说吧。”贺濂小声提醒他。 裴勉如梦初醒,却转向李逾白,凑近了话筒:“要不……这次阿白来讲?” 最后的、唯一的五个人拿奖,等今晚过了可能他就不会再出现在FALL的活动中。 这一次的正式发言,他推给了以后的队长。 李逾白本来想拒绝,察觉到了他喉咙的颤抖后自然地接过去:“好的,我先代表FALL的全体成员,谢谢公司的支持,粉丝的努力,还有组委会的认可……当然!最想感谢的,还是我的队友们!FALL能在一起拿下这个奖,大家都很不容易。是吧?从小江开始吧,小江有话要说。” “这种场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江逐流笑了下,接着抬手擦了擦眼角,“放在一年前,我真的没有想到过。小濂的到来把FALL留住了,还有公司,粉丝的信任……否则我们不会有现在的成果。还有!我想说!我很对不起你们,中途,差一点就要逃跑了——谢谢白哥劝住我,谢谢队长和小濂找我聊天,还要谢谢小随的陪伴和鼓励,很多困难,只要大家在一起,才会有最好的结果——” 顾随:“我们会继续努力的!这次只是个开始,以后会加油给大家带来更棒的作品!不管未来发生什么……” 贺濂紧跟着:“对,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事!” 李逾白坚定地说:“FALL永远都会是FALL。” 言罢,他们四个人默契地看向了裴勉。 还红着眼圈的青年憋不住,低头,手指迅速地在眼角一擦而过。他的哽咽也吞不回去,自暴自弃地放任情绪外露。 “我……希望,FALL会一天比一天好。 “只要大家一直有同样的梦想,FALL就一直都在。” 剧场的洗手间和休息室挨在一起,有专人值守,隔开了剧场内的音乐和表演。为防狗仔和摄像头偷拍,每隔半小时就会检查一次。 颁奖礼全部结束,宴会厅准备了金曲奖的after-party,这一届参加的人似乎比平时还多。李逾白只在红毯上露了个脸,刚坐下没多久就前往洗手间。 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带,突然看见背后多了个熟人。 四十来岁,嘴角有一道疤,油头,一身合适的高级西装,打扮是一丝不苟的,可神情却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憔悴不少。 他站在休息室和卫生间中间的吸烟区域,隔着玻璃门低头抽烟。李逾白不声不响地靠过去,也不进门,就在门口等。值守的安保扭头看了眼,似乎觉得这人挺奇怪,李逾白只好拿出手机无聊地摆弄。 楚寻常抽的是女烟,味道淡,抽起来也快。他深吸一口气,把烟蒂掐灭了,肩膀垮下来,一开门正好被李逾白堵了个正着。 “阿白?”他还是以前的叫法。 李逾白却早没了以前对他的敬重和感激,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堵着楚寻常,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可能是对方离职后他们再也没见过,这时候知道这人背后搞的那些脏手段了,总想呛几句——但他也不能真的和人打起来。 于是他客气地笑了笑:“巧啊。” 楚寻常衣领间传来烟味,他见李逾白似乎并没有要找茬的意思,放松了许多:“还没恭喜你们,今年拿了最佳组合奖。” “是啊,常哥你看,多可惜,你一离职我们就拿奖了。”李逾白说得刻薄,笑容偏偏还是非常礼貌的。 楚寻常有些局促:“这话怎么说的……陈哥当然更有经验……” 余光瞥见安保走开了两步,李逾白抬眼看了周围的监控,镜头应当只能拍到一个影子,脸上的笑容蓦地收敛:“客套话就不跟你多寒暄了常哥,那个视频,原件是不是还在你手上?别跟我装傻。” 楚寻常见他撕破脸皮,也不装:“你想要我给你?” “其实我无所谓。”李逾白说,“你可以继续发,我也可以继续删,看群众最后会不会吃累了这口瓜再也不想见到相关字眼——哦,你可能也有新料。我现在才想明白,好端端买个奶茶怎么会碰见范杰森,原来有黄雀在后。” “这话我就听不懂了,阿白。” “你早在‘绿川’见过我,还跟了好几次,打听到了我学校,等握住了把柄再将消息透露给范杰森,叫他来递名片。不只是我吧,还有小江、队长,都是这么出道的。你没有顾随的黑料,因为他是自己去找光华面试的,你就只能跟他玩心理战术,反正他有抑郁病史。当然了,你也没有贺濂的——你怎么惹得起贺濂。” 他每说一句,楚寻常的脸色就难看了一份,李逾白心里忽地涌起一丝得意,冷笑道:“奇怪我怎么知道的吗?范杰森的路也快走到头了。” 楚寻常咬牙切齿:“你们……” “内部事务,透点儿料给你。”李逾白帮他弹掉肩膀上一点烟灰,“见你在烁天也不怎么受待见,常哥,少心术不正,多努力。” “李逾白,你就不怕吗?!你跟贺濂——” “嗯?我也没想要瞒着谁啊。”他转身走,想了想,又偏过头说,“当然了,你可以试一试动贺濂,看身败名裂的是他,或者你?” 楚寻常还在嘴硬着:“哦?我还有听说裴勉……” 李逾白置若罔闻,径直走出了休息区。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以前忽略的许多细节和来龙去脉,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就像长久以来缺失的拼图归于原位,那玩具却早已过时了。 何况他不用在意。 回到宴会厅,自助冷餐,舞台上有乐队演奏,女明星们踩着高跟鞋,并不会真正吃什么,举着香槟四处穿梭。 他看见严颜被陈遇生带着,正和一群穿西装、看上去颇有身份的人交谈。李逾白隐约窥见楚寻常被“冷落”的真相,可他无暇顾及,只在四处寻找FALL的其他人。手机的信号稀薄,李逾白思考要不给贺濂打个电话。 刚拿出来,他忽然在角落里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贺濂手机举在耳边,被拍了下肩膀,先是惊慌地转头,见是李逾白,朝他示意自己在打电话。李逾白用口型问:“谁的?” 贺濂挪开手机,开了免提,他看见来电显示是:老爹,还在呼叫中。 李逾白:…… 突然紧张,非常紧张,非常…… 电话在下一刻通了,一个中年男子的低沉声音传来:“少爷?”李逾白蓦地蒙了,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么正式的称呼,正想夸贺濂你爸声音还挺好听,思路彻底也被这句话打乱。 “平叔,爸爸刚才打电话给我?”贺濂倒是平静,“我没接到,信号不好。” “啊,是,我这就给他。”那个男人说。 “等一下!”贺濂情不自禁放开李逾白了,“我们组合这次得奖,是不是他……” 那头先一愣,接着笑了:“少爷,真没有——我把手机给先生了。” 手机易主时传来细碎动静,接着换了个声音:“小濂。” 李逾白形容不出,他觉得是有点和想象中不一样。他以为贺濂的父亲会更威严,更不容置疑,可这说话的腔调温温柔柔,还带着点宠溺的笑意。 打半年赌,做的出这种事的父亲,果然和普通人的臆想有区别。 “爸爸您找我?”贺濂问。 “祝贺你。”贺父简单地说。 贺濂却有点雀跃了,一把抓住了李逾白的手:“我就说过的,会让您看到成果——虽然比以前说好的时间晚了几个月,不过,我还是做到了。” 贺父平静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成果。” “您今晚看直播了吗?”贺濂不管他说什么,径直问,“妈妈说您不在家。” “嗯,我在现场。”贺父说,笑意顿深。 贺濂一时语塞了,他转过身在宴会厅四处看,试图从众多千篇一律的西装里找到老爸,还在继续说:“来现场?没有跟我说,你上哪儿搞到的票……啊不对,你答应我不会做这种事的!我刚才——” “对啊,都看见了。”贺父回想他拿奖时的样子,忍俊不禁,“小濂,你做得很棒,你的队友也很友爱,知道分寸。” 突如其来的集体表演,贺濂语无伦次了一下:“啊……是……” 贺父:“你们的队长也很有意思,我为你找到了这样的队友高兴。也谢谢你,向我证明我的儿子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事。” 贺濂:“……不是,您把我夸得这么厉害,有什么阴谋?” 旁边的李逾白笑了一声,捏着贺濂的后颈让他轻松些。 贺父说:“这不是你希望的吗?我理解你,支持你,通过自己获得赌约的胜利,然后继续做喜欢的事——你很好啊,完全做到了。” 贺濂抓住他的手愈发紧了:“谢谢爸爸!我……” “好了,我还忙着呢,你去玩吧。晚上不要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贺父严厉地叮嘱了一句,接着不容贺濂在说话,就把电话挂断。 手机屏幕返回通讯录界面,贺濂先愣住,接着不由分说,牵住李逾白的手。 “哎这么多人呢!”李逾白条件反射想挣扎。 贺濂一双眼亮晶晶的:“不怕,以后,谁也别想分开我们。” 这样的眼神太熟悉,他记得第一次见贺濂时自己就下了结论:耀眼。 像焰火落进雪地。 李逾白任由贺濂拉着自己满场乱窜,不时和认识的人说几句话。他半搂着贺濂的肩膀,距离刚好,不说破的暧昧。 他猜到可能从明天开始,所有相关的同行都会知道贺濂到底是谁的儿子,以后关于FALL的新闻不会再被大肆造谣和恶意揣测。这可能叫开了金手指,但原本他们就沾着光,而除了这些花边消息消失掉,一切还是得自己继续加油。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的感情只会更纯粹,不论友谊或者爱。 李逾白在这一刻突然很不希望去期待有另一个早晨,他想停在这儿。 璀璨的宴会厅,衣香鬓影的人群,纸醉金迷的氛围。他清醒着,跟着贺濂,香槟杯一碰,眼神也绕在一块儿了,是难得正大光明地牵手。 也是无声的宣告,谁都不问。 “找到了!”贺濂激动起来,手臂搁在李逾白的后背拍了拍,“那个就是我爸。” 李逾白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几个人站在一起,围着其中的中年男人。没有刻意掩饰半花白的鬓发,背却很直,有着高大端正的长相,贺濂下半张脸长得像他,但线条更柔和,也许等很多年以后也会像那样严肃。 隔着人群,仿佛是海浪中的两条船,贺父注意到了他们,朝贺濂举了一下杯。 贺濂没拿酒,只好愣愣地挥手。 李逾白见贺父先是一愣,接着半低下头笑了。 他又指了一下李逾白,在对方的愕然里,贺濂抓住了李逾白的手,牵起来给贺父看。没有意料中的尴尬,贺父的神情自然,甚至对他点点头。 李逾白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大脑里完全是空白的,只好僵硬地笑起来。 说来好笑,放在电影里,这可能是最后一幕: 有情人终成眷属,辉煌而盛大的典礼后,轻松愉快的聚会中他们邂逅了本来不期待遇见的人,得到了本来也不期待会有的认同。在此之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去了,起因却与所有的改正“错误”都无关,只是最纯粹的一个点头。 接着天旋地转,他应该抱住贺濂,然后屏幕缓慢地黑下去了。 “The END”的字样就将在此刻出现。 但生活到底不是电影,李逾白只能欣慰一个晚上,享受片刻温情时分。等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又是一个忙碌的工作日了。 以前不奢求的爱就在身边,他握着贺濂的手,朝梦想踏出了第一步。 他不知疲倦,追赶太阳。 第56章 未来会来 “哥,车开不进你家小区,你自己出来吧!” 李逾白听完这条语音,手指飞快地打字,回了个“好”字。 他把桌上东西一收,塑料袋挂在臂弯,往外走。沉甸甸的两袋东西,内容让他又想去投稿迷惑行为大赏——手擀面条、鲜肉月饼、包好的饺子馄饨,还有几盒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喜糖,可能是关教授从哪儿带回来的伴手礼。 左右手都拿满了,登山包只能背在身后,他低头换鞋。只松懈了一瞬间,关晓小旋风似的飘过来,又塞了什么东西在他背包侧兜。 “妈!”李逾白抗议,“我拿不动了!” 关晓双手叉腰,是个圆规站姿:“哦哟,年轻人怎么身体这么弱的?你平时不是经常在健身房锻炼吗!几个苹果,看把你累的。” 李逾白无语:“我去录节目……” 关晓:“你们那节目不是要把人丢到一个岛上吗,我看了前面一期,都快啃树皮了!你偷偷带点吃的,别饿着自己——” 李逾白很想说都是节目效果,不会真的去拍鲁滨孙漂流记,但他知道一旦开始解释就没完,只能哼哼唧唧地应了。 他换完鞋,坐起身打开门:“妈拜拜。” “注意安全啊,不要乱吃东西容易生病的!”关晓千叮万嘱,见李逾白半只脚出了门,连忙朝沙发上半躺着看平板的李山青吆喝,“青青,给你哥哥说再见!” “拜。”李山青仍然是眼皮也不抬。 “录完这期再过两周才回来看你们啊。”李逾白飞快地说,然后赶在关晓反应过来准备抄笤帚打人前溜出了家门。 “两周?!你干脆不要回来啦!” 李逾白边跑向电梯边想:这倒好。 他和家里的关系自从金曲奖后就得到了改善。如他所想,李山青去了北方读大学,只有寒暑假才短暂地回到家里。李山青不在,他偶尔就从宿舍回家住一天,陪二老时他不说话,二老也什么不问,这么日子一长,居然也达成了奇妙的平衡。 李逾白大包小包地下楼,跑向小区门口,期间接到江逐流催命电话一个,贺濂的语音消息若干,和邻居阿姨打招呼三次。 他跑到门口停车位时一眼看见了那辆复古造型的慕尚,而贺濂又给他发了条十万火急的消息:“白哥你来了没有?我再停下去要被开罚单了!” 李逾白拉开门,把塑料袋大大咧咧地扔到后座,这才自己打开了副驾驶:“来了来了,开什么罚单,这不是有车位吗……” “诈你。”贺濂说,把他勾过来亲一下,“怎么这么久?” 李逾白边坐边说:“别提了,我妈以为我们要去荒岛求生,背包里还带了猫粮呢,就差没塞个平底锅了。” 想象了下他怎么跑过来的画面,贺濂笑得直拍方向盘。 等他扣上安全带,贺濂发动车子,开向机场的方向——他们终于录到了贺濂想要的荒岛求生节目,在组合三周年结束的时候。 三个月前,裴勉宣布了正式退出FALL,而李逾白却没有如同意料中那样成为第二任队长。他始终称自己还是“代理”,正式队长的头衔无人认领,最后随着裴勉卸任,经过粉丝投票落到杜甫的头上。 杜甫还因此上了热搜,第一只成为当红偶像男团队长的非人类,猫生圆满。 裴勉的退出通过录制好的视频经由公司官网、后援会主页和微博等个人账号同时公布,短暂地造成了某社交平台的瘫痪后,也引来了一阵颇具争议的讨论。 但如同他们事先规划的那样,因为已经有很久没有参与组合活动,再加上后续裴勉发出的手写信足够诚恳,退圈也退得干净,等到FALL的三周年演唱会后,逐渐开始只剩下美好的记忆和怀念。 不管怎么说,如他所愿。 而裴勉退出后第一站就去了东非,他想看人类文明起源的地方。 裴勉重新开了个IG账号,但不多时仍然被扒出来了。他并不在意,偶尔贴环游世界时拍的照片,最近已经开始给某旅游杂志供稿。 看他过上希望中的生活似乎也让原本缺失的一角显得不那么遗憾了。 FALL的三周年演唱会依然没去到蓝鲸体育馆,但这次办了两场,其中一场到了红馆,座无虚席,气氛热烈。 裴勉去了,在观众席,他们唱《盛开》的时候故意把镜头给他。出现在大屏幕上的熟悉面孔,惹来粉丝尖叫不断,把裴勉吓得捂着脸想当场逃走,可他拿着粉色的荧光棒,最终只用它挡住了眼睛。 《太阳坠落》错过了金曲奖,却在三月的时候获得了音乐榜的最佳单曲奖。 没有到大街小巷都会唱的程度,也足够出圈。 演唱会结束到临近入冬,这段日子他们出了专辑,成员们开始接到个人资源。此前休学的顾随开始边上学边兼顾工作,生活充实。 他不在,其余的三个各有领域要重新开始奋斗。江逐流接到了品牌邀请,前几天刚从时装周走秀回来,李逾白客串了唐韶齐的微电影,演技平平,截图出圈,贺濂则出了首solo,正在打榜。 组合还有小分队活动,两两分开的。对这安排,粉丝满意的居多,为了补偿其他人,组合也保留了定期的团综和Vlog,其他真人秀反而上的少。 这次去荒岛求生,算一算还是近期的第一个综艺。 李逾白偶尔想,裴勉看到现在的他们应该也会高兴,毕竟那个“五黑速来”的群还留着啊——并且每到假期,消息就刷得停不下来。 尽管他觉得裴勉应该看热闹看得挺开心。 他们现在真的忙死了。 因为竞争对手已经快解散:TSU队内不合的风波传了一次又一次,李逾白上次听到内部消息,这次似乎真要分道扬镳。究其原因,成员宣布各自单飞后严颜发展得太好,组合已经跟不上他。 TSU没了,FALL却还在。 有时都忍不住感慨造化弄人。 车开得很平稳,一点不像赶时间的样子。李逾白坐在副驾驶,翻了翻行程表确认航班后,转头问贺濂:“死肥猫呢?” 作为队长——尽管某队员张口“死肥猫”闭口“你这只猪”极不尊重对方地位——杜甫这次也要参与录制,可算迎来了猫生第一次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的综艺节目。手续要办很多道,把肥猫折腾得都瘦了一斤。 贺濂想到这茬就笑得停不下,让他去看群里的照片:“小随他们从宿舍过去,我来接你,就让他俩带着它去了。” “它肯跟着随随走啊?” 贺濂点了下屏幕,说:“刚才小随发了视频,它一到机场就炸毛。这会儿办完手续了,虚弱得叫都叫不出,小随问呢,是不是怕公开场合。” “它怕个屁的公开场合。”李逾白说,“耍赖要吃的呢,又不是没坐过高铁飞机,平时下楼散步那个霸道样儿。” “白哥我发现你说话越来越像我了,口音。” 李逾白翻了个白眼,接着认真回忆后惊讶地发现贺濂没说谎。他这个南方人如今儿化音运用娴熟,偶尔还会带上几分京腔的吞字,无可奈何地说:“和你在一起也没多久,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太吵了啊贺少?” 贺濂点头:“嗯嗯嗯,是我话太多了,下次我学你的。” 李逾白捏他脸:“没下次——哎?贺濂你瘦了?” “嗯?”贺濂被他捏着,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只说,“我体重还涨了,是不是最近在跟着逐流哥健身……” “留点儿肉,不然捏着都没那么舒服了。”李逾白说,又意犹未尽地掐掐他的耳垂。 贺濂说那听你的,我明天就把健身卡剪了。 李逾白:“你就是狗,闭嘴。” 贺濂单手拉上嘴巴的拉链,却向李逾白倾了倾头,努嘴提示:“嗯。” 红灯,李逾白勾过他的脖子,狠狠地在脸上亲一口。 驶过两个岔路,江逐流打电话来,问他们到哪儿了,得到准确回复后又说顾随要去逛旁边的一家店,李逾白说那你们顺便给Vlog拍点素材。 江逐流:“好嘛。” 他发信息联系经纪人,听助理解释机场现在的状况,有多少人准备送机,又可能出现什么突发事件,游刃有余地挨个回复。贺濂只用专心道路,边听边想,皱着眉认真做事的李逾白,帅毙。 当年消极怠工的模样……也没有过去多久……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李逾白宛如头顶长眼,猛地抬起头:“笑什么?” “笑我旁边坐了个大帅哥呗。”贺濂说,不出意外地被捏了把大腿,皱起眉从后视镜里瞪李逾白,“高架上能不能收敛点儿啊哥,要不换你开?” “没几步路了,你开到底吧。”李逾白随手开了音响。 熟悉的鼓点,他只用半秒钟就条件反射,分辨出了是哪首,顿时不可思议地看向贺濂:“你自恋吗?为什么会在车里放组合的歌?” 贺濂吐了吐舌头:“我就是……喜欢嘛。” 说完跟着轻轻地唱起来。 群星升起,太阳坠落 这本不是谁的过错 他看向贺濂嘴角上扬的侧脸,听他继续轻轻地哼。 直到有天白日焰火 你带我看雪的时刻 唱到这儿,贺濂突然停了,扭过头问他:“我们还没看过雪吧?你怎么写得出这种不切实际的歌词?过分。” 李逾白点了下他的额角,没说话。 天气转凉,一片蔚蓝苍穹,赤红的朝阳还没有升到最高点,已经把柏油马路照得闪闪发光了。高架两边没有树,远方鳞次栉比的楼房也模糊地闪烁了几下。 机场快到了,又是一个新的起点。 而在奔向未来的当口,李逾白没来由地回忆这首歌刚写好的时候。 陈戈强迫他们必须自己写歌词,于是几个人凌晨了还凑在一起,又要押韵,又要有意义,写诗一样地反复修改。推翻了好多版本,总算拿出了个像样的成品,第二天给Johnny看,对方的表情活像见了鬼。 “你们到底抄没抄?这是你们的水平?” 李逾白无语,竖了个中指。 最后定名字的时候,顾随哼了几句副歌,问:“这首就叫FALL吗?” 那时贺濂抓了抓头发:“坠落吧,文艺一点。” 裴勉还在,表示挺好的,干净简洁,李逾白却说不出哪里不对。这时江逐流提议:“干脆就用歌词里那四个字么,我好喜欢最后一句。” 于是歌名就定下来。 太阳,坠落。 而后群星飞升。 是个壮丽而浪漫的意象。 那首歌唱: 某个瞬间,世界天高海阔 遇见你,爱上你,我成为了我 即使太阳坠落 我愿做,你世界唯一星火 第57章 假期日记1 (车内,傍晚,高速路口前的收费站,驾驶座视角) 顾随:最近放假在家也没事做,今天突然想开车去找江逐流吃个火锅,反正很近嘛。大概要开三个小时吧,我一会儿就不停下来了直接走到。 (镜头对准自己) 顾随:我先给他打个电话(拿屏幕给镜头看,备注:哥) (电话两声响后接通) 江逐流:(方言)啷个了随随? 顾随:你今天在家吗? 江逐流:(换普通话)在啊,和白哥小濂打了会儿游戏,有事吗? 顾随:没事不能找你是不是? 江逐流:(笑)没有啊,怎么啦想我啦? 顾随:谁想你,自作多情。 江逐流:……哦(继续笑) 顾随:先挂了啊,你在家待着别到处乱跑。 江逐流:哎晚上还有人约我吃火锅嘛。 顾随:(突然提高音量)你吃个铲铲儿!不准去!自己煮面! 江逐流:好的好的(笑出鹅叫) (电话挂了,重新调到前置摄像头视角,接着黑屏转场,亮起时天已经黑了,背后是高速出口,显示已经抵达渝城) 顾随:(偷笑)刚出高速,现在让我来导航一下江逐流家,不给你们听啊(按了几下屏幕后开始有了导航提示) (街道风景倒行,顾随心情很好地哼歌,黑屏,音乐继续,转场后停车,开门下车,镜头环绕一圈展示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顾随:当当当当!我到啦!打个电话给他,给他个惊喜……或者惊吓,嘿嘿。 (待机声响了两次被接起来) 江逐流:(方言)随随有事哇? 顾随:嗯你在哪儿呢? 江逐流:(方言)不是你喊我个人在屋头煮面吗? 顾随:下锅了吗? 江逐流:(方言)没得,还在烧水,啷个嘛? 顾随:那你别煮了,下楼吃火锅 江逐流:吃啥子火锅哦,晚上你不让我去,现在兄弟伙些都吃完一顿去续摊了你才喊我去吃火锅! 顾随:你下楼来嘛我陪你去吃 江逐流:?是不是哦,你莫要骗我,今天愚人节? 顾随:(装生气)爱信信不信滚,给你五分钟时间换衣服等电梯下楼,B2停车场A区你家停车位,来晚一秒我走了。 江逐流:(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收拾声)三分钟! (挂电话,顾随嘎嘎嘎笑了一阵,没多久听见跑步声,连忙回到车里,开灯装无所谓地在玩手机。江逐流出现,看到在录像时停了几步走过来) 江逐流:你怎么跑来了?(手撑膝盖累得不行) 顾随:我想吃火锅 江逐流:那走嘛,我开车,你坐副驾去 顾随:你到底换没换衣服(对准江逐流T恤上的熊熊印花) 江逐流:三分钟够换衣服吗!我直接下来的,害怕来不及还跑的是楼梯。就换了个鞋,袜子都没穿 顾随:那你上去重新换吧,我等着 江逐流:……15楼,不了 顾随:(发出得意的笑声)鹅鹅鹅嘎嘎嘎哈哈哈 (江逐流开车,顾随在副驾,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和江逐流,车开了,慢慢走出小区) 顾随:你今天自己在家吗?阿姨呢? 江逐流:去小姨家玩了 顾随:噢……那你饿不饿啊? 江逐流:饿惨了(单手拍肚皮) 顾随:这个点儿还有没有火锅,我好久没来你这边了,都不知道啥情况。 江逐流:老样子啊,门口那家你喜欢的烤苕皮还在,要不要买? 顾随:(两眼放光)要! (车停在小区外的路边车位,两人下车,戴着口罩,走向一个路边摊。摊主是一对夫妻,围了几个学生在小凳子小桌子边吃,江逐流选菜。) 江逐流:苕皮,面筋,土豆……要不要茄子和白瓜? 顾随:不要茄子,不好拿。(对镜头)这家是我们读初中的时候,放假经常来的店,当时每天补习班结束我就天天跟着江逐流回家哈哈哈哈,为了吃这个烤苕皮!特别好吃,很劲道……啊我闻到香味了,哎哥,你说有人认得出我们不? 江逐流:你再大声点那边等下就看过来了。 顾随:(捂嘴) (转场到提着烧烤进了车里,顾随在副驾驶开吃,拿了一串土豆喂江逐流) 江逐流:我要吃苕皮(咀嚼) 顾随:给你留一口,待会儿吃!我们去哪家吃火锅啊,十点多了。 江逐流:就去那家老火锅嘛,这个点人少,不用排队。 顾随:好耶! (放一首山城rapper的新歌当bgm,转场,灯火通明的火锅店。桌椅略有些油亮,端上来的九宫格翻滚红油,菜放在旁边,顾随挨个拿镜头拍过去) 顾随:这次白哥和濂哥不在总算不用点鸳鸯锅了,把我委屈够了真的是。 江逐流:(笑,拿着小碗给他调蘸碟)我不给你放香菜葱花咯,你等下要就自己加。 顾随:好的,就吃这个本味儿(比大拇指) (江逐流下菜,烫菜,捞菜。顾随负责吃,等顾随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始吃) 顾随:啊这个牛肉,真的香,我每次来都要点两份……我们最近休假啊,就暂时不控制饮食了,等快结束时再吃草。 江逐流:哦你在录vlog(夹一筷子宽粉给顾随) 顾随:嗯,假期前布置的作业嘛……不要给我了,快吃饱了,你自己不吃啊?不是刚才车上还说饿得不行吗? 江逐流:骗你的,在家啃了两个苹果,喝了碗麦片。 顾随:?你不是没吃饭吗? 江逐流:这也能叫饭吗? 顾随:(愣住,接着生气)我靠,江逐流,你搞我!完了就我一个人没有控制饮食! 江逐流:(顺毛哄)你不用控制啊,你那么瘦多吃点。 顾随:我不吃了我真的不吃了…… 江逐流:红糖糍粑吃不吃? 顾随:…… 江逐流:(夹起来)你不吃我吃了哦,最后一块了。 顾随:(咽口水) 江逐流:吃不吃嘛,要吃就让给你。 顾随:……吃QAQ! (江逐流笑着给他放在碗里,顾随一边吃一边假哭。黑屏转场,吃完后的一片狼藉,江逐流的手机屏幕被拍,显示时间快到12点) 顾随:今天就录到这儿吧,剩下的明天再说…… 江逐流:你晚上不会还要回去吧? 顾随:我去你家睡,好久没去睡过了。 江逐流:哦。 顾随:哦什么?(突然尴尬,眼神往屏幕瞟) 江逐流:这不就是,那个(凑近顾随)跟你妈妈说今晚你在同学家睡。 顾随:嗯?……(反应过来,脸红)你讨厌不讨厌!烦死了! 江逐流:(笑出声)嘎嘎嘎 (开车回家,屏幕再亮起,换一首轻松愉快的甜歌bgm,江逐流的卧室) 顾随:大家看看啊,这就是单身男子居住的凌乱猪圈(绕着跑了一圈) 江逐流:(打开衣柜找枕头)再怎么凌乱你还得在猪圈里睡觉。 顾随:略略略,你是猪。 江逐流:(沉默地看向顾随,不语,直到顾随谜之脸红) 顾随:我去洗澡。 江逐流:(把睡衣递给他)别拍了啊,早点睡。 顾随:啊?你不跟我一起睡啊? 江逐流:你睡猪圈,我去睡整齐而宽敞的客房,哈哈。 顾随:(瞪)你敢! 江逐流:那我睡猪圈,你说了算嘛。 顾随:(准备关镜头,拿着睡衣往外走)那还是一起睡吧,晚上聊聊天。 江逐流:(远远地)你是小学生吗? 第58章 假期日记2 2 礼盒的场合 (晨光飞扬,车内,从窗户看见机场的指向牌) 李逾白:大家好。 (谜之停顿,李逾白看向画面外) 李逾白: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严肃,别骂了(笑)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正好明天工作也是在北京,就提前一天过来。 助理:那个那个。 李逾白:哦,还有就是小濂之前不是回家了吗,这次顺便看一下他,今天约好了已经……来,诗圣,给大家打个招呼。 (镜头切到旁边后座,杜甫趴着,不给眼神) 李逾白:啧,出息了,不配合工作了。但是刚从上海飞过来,估计也是有点累,算了不管它(镜头切自己的脸)那我们就先走吧。 (开在机场高速上的镜头,转场,李逾白停车抱猫) 李逾白:今天穿的衣服不沾毛,谢天谢地。 (把猫扣上牵引绳,杜甫原地转圈,李逾白低头打字,安静) 助理画外音:哥,您好歹说几句话啊…… 李逾白:有什么好说的。 助理:……不是,你确定小濂叫你在这儿等吗? 李逾白:发的定位就在这个路口。 助理:附近看起来不像有公寓的亚子呢…… 李逾白:他说他来了。 (黑屏转场,贺濂出现,一身黑,戴着个鸭舌帽) 贺濂: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了!哇杜甫也来了,哎哟小可爱,又胖啦……(蹲下去摸猫,被嫌弃地喷一手鼻涕)哎呀怎么这样子,贺濂哥哥好久没见你了。 李逾白:差辈儿了。 贺濂:贺濂叔叔。 李逾白:给贺叔叔牵猫。 贺濂:我抱着它走吧,猫包呢,我背着走。 (一通折腾之后朝胡同深处去,背景音太大,盖住了说话声,贺濂一直在笑) (街景变换,停在古朴的一扇门前) 贺濂:到了到了。 李逾白:你家?住这儿? 贺濂:不啊,我住这儿,我爸妈住别的地方,偶尔会过来。 李逾白:请问这是传说中的北京四合院吗? 贺濂:哪儿有那么夸张!(笑) 李逾白:我第一次见有人是用钥匙开四合院大门的,不应该是什么指纹锁啊,或者虹膜感应,你往哪儿一站门就开了。 贺濂:那是有点夸张……不过我爸那边是有虹膜锁。 李逾白:就随口一说你不必这么认真。 贺濂:?你看起来很严肃好不好 李逾白:没有。 贺濂:绝对有!果姐你说,他是不是很严肃? 助理:(笑)你在挑战队长的权威。 贺濂:我错了哥。 李逾白:(沉默) 贺濂:真的错了,我爱你。 李逾白:……开门吧别说话了(一巴掌拍贺濂后脑勺) (游客视角,天井和四面的建筑,过年留下的贴在窗上的红色剪纸,栀子花盛开。贺濂的背影,走在前面,猫在他肩膀上踩) 贺濂:你们带东西了吗?带了的话先放在这边。东边儿是我房间,然后院子后面就是客厅,随便坐别客气。 (持续游客视角,窗台,扫地机器人,空调,精致简单的装修) 助理:那个地台好小资啊,贺少。 李逾白:我以为四合院都是比较复古的中式风格诶,居然如此现代。 贺濂:买过来的时候是中式,但我不喜欢嘛,前两年刚重新装过一次。不过这个也是老宅,很多东西不好随意改……对了,你们今晚在这住吗? 李逾白:不了,怕鬼。 贺濂:?你有病吧 李逾白:? 贺濂:我错了,哥我是爱你的x2 李逾白:晚上江逐流和顾随飞机就到了,去酒店踩点明早录制…… 贺濂:不要谈工作我头好痛。 李逾白:……你刚休完半个月的假好吧? (贺濂装听不见,捏杜甫的爪子揉了一会儿,助理尴尬) 助理:白哥你们打算去干什么? 李逾白:不知道,诶,我真的很无趣,要不别拍了 贺濂:我带你在里面转转吧。 李逾白:好—— (转场,室内,贺濂拿手机拍,比个剪刀手) 贺濂:(导游腔)我们现在呢参观项目是老北京的四合院,是位于……靠我忘了叫什么胡同了,可能要问一下平叔(小声)……总之现在是贺宅。 李逾白:洋气(鼓掌) 贺濂:是我爸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嘿嘿。 李逾白:(看向镜头)你们酸吗?反正我酸了。 贺濂:不是,难道你成人的时候没有收到礼物吗? 李逾白:我?刚上大学,那会儿父子关系差得很,爸妈没揍我就不错了还礼物。 贺濂:想起来了,你忤逆叔叔没去学医。 李逾白:要是学医去成天背书,在大体老师身边吃饭,灰头土脸还没头发,不出三年我就废了还出道呢,想都别想。 贺濂:哈哈哈(笑得停不下来) 李逾白:你想到了什么? 贺濂:我在想你秃头的样子 李逾白:? 李逾白:贺濂! (李逾白掐住贺濂的脖子,贺濂挣扎,一通打闹手机掉地上,猛地黑屏) (再次亮起,已经在楼梯边了,贺濂头发凌乱,脸有点红,捂着嘴巴一顿咳嗽,看向李逾白又在笑) 贺濂:你把我手机都摔了(展示碎成蜘蛛网的手机屏幕) 李逾白:……(扭头装聋) 贺濂:你把我手机都摔了! 李逾白:哎! 贺濂:你把我手机都摔了!白哥! 李逾白:听见了,别嚎。拿来给我看看摔成什么样了……(拿过来仔细端详,翻来覆去)你这,只是钢化膜碎了吧。 贺濂:诶? 李逾白:卖什么萌,又诈我? 贺濂:啊? 李逾白:毕竟是我弄的,这样吧,买张膜给你贴上,亲自帮你贴。我给贺少赔罪,天桥贴膜不能再多了啊。 助理:(声音很远)小濂!不能这么妥协!钢化膜碎了你的心也碎了,膜可以买新的,脆弱心灵受到的巨大伤害谁来弥补?必须让他给你买手机,下个月苹果12就出了! 李逾白:(扭头)嗯? 助理:(抱猫遮脸)哥我什么都没说,您继续。 李逾白:这个楼梯可以上去吗? 贺濂:可以,你想就上去看看嘛。 (视角摇晃,上楼梯,一转角豁然开朗,鳞次栉比,黑瓦白墙红色窗框) 李逾白:嚯! 贺濂:(把杜甫关在楼梯里面,转身)当时买这套就是觉得这个楼顶很舒服,像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可以上房揭瓦。然后这个平层修了个玻璃阳光房,很小很小,看看书,玩手游之类的……要进去玩吗? 李逾白:今天天气很好。 贺濂:对啊(打开阳光房) 李逾白:诶……好舒服啊这个垫子,我们下次在宿舍买几个。 贺濂:定做的,你喜欢的话我立刻给那个设计师发消息。 李逾白:?这么麻烦,你真是少爷啊。 贺濂:嘿嘿。 李逾白:(躺下)不想工作了。 贺濂:这种时候就别提扫兴的事了哥。 李逾白:比如提? 贺濂:我很想你啊。 李逾白:(沉默)知道了,我也想你。 贺濂:下次我不回来这么久了! 李逾白:这样,下次大家一起过来玩。 贺濂:都过来吗?加上果果姐、小绿姐和陈哥住不下的,等节目录完我们去郊外搞轰趴吧,顺便录个团综,秋天到了可以BBQ,还有…… 李逾白:可以,回头让小绿去租场地。 贺濂:不用租!就在我家吧,我让他们提前去打扫出来—— 李逾白:??? 贺濂:怎么了吗? 李逾白:你到底多少个家? 贺濂:……很多。 李逾白:……牛逼。 贺濂:…… (尴尬沉默了一会儿后,两个人并肩躺在厚厚的地毯上。白云厚重,槐树叶伸出来。) 贺濂:其实也没什么的吧,我还是在这个团里啊。 李逾白:嗯。 贺濂:住酒店还是要和你一起睡。 李逾白:啊。 贺濂:吃冰淇淋还是靠你请我。 李逾白:喔—— 贺濂:所以大家都一样,不要不平衡。 李逾白:说这话害不害臊啊贺小濂(笑) 贺濂:你真好哄。 李逾白:你真可爱。 贺濂:晚上等他俩到了我们去吃涮羊肉不? 李逾白:(懒)吃。 第59章 假期日记3 (一年后) (花园内,几个脑袋挤在一起,镜头摇晃,固定,李逾白出现) 李逾白:大家好,暑假好。 顾随:想不到吧我们出来团建了哈哈哈! 贺濂:猜猜在哪里? 顾随:哥你好老土。 贺濂:(拍头) 江逐流:而且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你们还记得吗? 李逾白:那群金鱼肯定不记得了。 顾随:白哥别这样,粉丝要哭的——我们在神秘嘉宾家里哦! (众人让开,远处黑发青年一瞬间蹲桌子下) 李逾白:勉哥不要这样,快过来。 裴勉:哎哎哎……(被江逐流和贺濂抓到镜头前,局促,理头发)一群人突然跑过来,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顾随:(生气)怎么突然跑过来了,跟你说过好不好? 贺濂:就是,你答应了的。 裴勉:我怎么知道你们带、带摄像机!还要拍短片! 李逾白:因为是偶像。 江逐流:有职业操守。 贺濂:跟你学的嘛。 顾随:嘿嘿。 裴勉:……反了你们。 李逾白:而且我们带任务来的,小随小濂,呈上。 顾随&贺濂:勉哥生日快乐!(从包里拿出大盒子拆开) 裴勉:我靠! 李逾白:你躲什么躲! 裴勉:我不要! 李逾白:我们一起买的,必须要,快点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裴勉:谁会喜欢这种东西啊!(崩溃) 李逾白:不是你以前说喜欢这种小裙子吗,专门给你挑的好不好?粉色,蕾丝,泡泡袖,多可爱。我们还给你带了全套装备,对吧小江! 江逐流:(拿出)假发也有,队长,是大波浪。 裴勉:啊啊啊啊别过来——! 李逾白:晚了。 (事不关己地看向镜头,背景里其他三个把裴勉追得满场跑。阳光明媚,海风炽热,他扇了扇风,往屋子里躲,顺手抓起了另一个包) (转场,裴勉满头黑线坐在沙发上,女装,还有假发,捂脸) 贺濂:勉哥,你别说,你穿公主风还怪好看的。 顾随:要买你的码真不容易啊勉哥,而且这套挺贵的呢! 江逐流:(点头) 裴勉:不是,江逐流,怎么你都学坏了!你们大老远来就为了祸害我,路费不要钱吗?图什么,啊? 李逾白:大家都穿过了啊。 贺濂:点歌,一个也不能少。 (插入闪回:新单曲拿了打歌榜单的一位公约,成员都要穿至少一次女装回馈粉丝,分别穿插了其他几人的演唱会女装造型) 裴勉:但是你们拿一位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都退出了! 顾随:勉哥,不是你说FALL一直在一起吗QAQ 裴勉:…… 李逾白:就是啊(憋笑) 裴勉:绝对是你出的主意吧李逾白!(瞪) 李逾白:因为都很想你,这次其实还是想来看你的。 裴勉:(心软)真的假的啊…… 李逾白:能有假吗? 裴勉:?不对,这和你们买裙子有什么联系!差点被你骗了! 贺濂:但是我们放假都没去玩,专程来给你过生日诶勉哥(抱住胳膊晃晃) 顾随:勉哥勉哥,穿嘛!(背后抱) 裴勉:……行吧穿就穿了,靠,我命里有这一劫。 江逐流:假发歪了,帅哥。 裴勉:啊啊啊啊啊烦!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给裴勉整理,李逾白:无辜.jpg,门铃响了) 贺濂:我去开门! (贺濂回来,提一个大盒子) 贺濂:当当当当,生日蛋糕来啦—— 裴勉:你们真要给我过生日啊? 江逐流:对呀。 裴勉:那身为寿星的特权,我能先把裙子脱了吗? 顾随:QAQ勉哥…… 裴勉:哎,不脱不脱。 江逐流:好像有人敲门了,我去看一看! 江逐流:(声音很远)是方知浓,我直接开门了哦。 裴勉:等一下—— 方知浓:靓仔,happy birth——诶?(拎着礼物盒愣住) 众人:…… (2倍速解释裴勉装扮的原因) 方知浓: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我吓了一大跳!你们也来给靓仔过生日啊,他怎么昨天跟我说没人在家? 裴勉:我以为他们说着玩的…… 李逾白&贺濂&顾随&江逐流:勉哥! 裴勉:我错了,爱你们(比心) 方知浓:没关系的呀,人多一点好热闹!我们先把蛋糕分了吧……哎,你们也买了蛋糕,那两个生日蛋糕怎么吃? 李逾白:我们吃那小的吧,大的给他自己吃。 裴勉:李逾白,你是专程来搞我的吧? 李逾白:可不敢胡说! 贺濂:(捂嘴笑) (点蜡烛,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切蛋糕,过程略) 顾随:现在开始送礼物吧! 裴勉:?!你们还准备了什么鬼礼物 顾随:…… 江逐流:勉哥别这样,小随要哭了。 裴勉:……那先给我看看。 顾随:(拿盒子)把勉哥过去一年走过的地方发的IG照片做成了一本photobook,然后背面有一个二维码,扫开是我写给勉哥的一段曲子,嘿嘿。 裴勉:居然这么正经…… 江逐流:(拿盒子)勉哥,生日快乐。上次你说想吃我自己炒的辣椒干了,这次专门给你带了一罐,还有曲奇和大福,都是你爱吃的。现在不用做偶像控制饮食,随便吃,不够再说,放假给你寄(笑) 裴勉:哇!谢谢逐流,我要哭了! 贺濂:我想不到什么勉哥喜欢的东西,就,随便买了块表(拿小盒子)不过是限量的哦,全球只有100块,侧面刻字了,祝哥生日快乐! 裴勉:我看看,Manley is a free elf?……行吧。 贺濂:行、吧? 裴勉:没有,爱你小濂(拥抱) 李逾白:送你(盒子打开,是两个相机镜头) 裴勉:你好歹也多说几句吧?怎么,不好意思了? 李逾白:私下说,私下说(笑) 裴勉:什么啊! 李逾白:(挨打,转移话题)浓浓也准备了吧? 方知浓:没有……我只带了蛋糕。 裴勉:其实你人来了就行。 方知浓:靓仔是不是好久没听我唱歌了?今天给你唱一下吧。 (歌词:别要我洗去我的双脚泥泞/沉沦在这梦里我不想清醒/跳上这快车终点方向未明/沿途上渴望可找到新风景) (歌词:如海啸如山崩仍不使我却步/仍继续寻找这片星宿/即使冻即使重前方充满问号/仍甘心仍坚守猛风都吹不倒) (唱完,鼓掌) 方知浓:我知道很多事你有自己的想法,要加油哦。 裴勉:(低头)啊……好。 贺濂:队长! 裴勉:哎? (贺濂猛地把李逾白按进小的生日蛋糕里) 裴勉:(反应过来)哈哈哈哈! 李逾白:贺濂,你死定了我跟你说,你完了(满脸奶油地扑过去) 贺濂:救命啊——!杀人了! 江逐流:白哥,法治社会! 李逾白:死不了! 裴勉:(笑个不停) 顾随:勉哥,别担心,我们都会好好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裴勉:……虽然我很感动,但能不能先让人把裙子换了? 顾随:不可以。 裴勉:…… (关掉摄像头后,卫生间,李逾白洗脸抬起头,裴勉进来) 李逾白:不穿裙子了哦? 裴勉:打你啊。 李逾白:(笑) 裴勉:谢谢哦,那个,镜头。 李逾白:你不就喜欢吗。 裴勉:和小濂怎么样? 李逾白:挺好的,组合也挺好的,偶尔粉丝还怀念你。 裴勉:所以这次才跑来我家录短片? 李逾白:我们也是真的想你——不说这些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裴勉:下个月到阿根廷。 李逾白:没问你这个,我是说外面那个。 裴勉:啊? 李逾白:装?方知浓喜欢你。 裴勉:……我知道。 李逾白:然后呢? 裴勉:…… 李逾白:刚才那首歌,有耳朵的都能听出来啊,单恋十年? 裴勉:哎,虽然是小时候就认识,但重新熟起来也就他进演艺圈之后,没你想的那么夸张,他也不是那种苦情小可怜,我心里有数。 李逾白:不是我说,勉哥,你拿的这什么竹马加天降的剧本啊(笑) 裴勉:……什么啊(目光闪躲) 李逾白:上次你在英国出车祸的时候,浓浓在和我们一起录节目,看到消息都录不下去了,哭着去给导演和节目组道歉请假……当天晚上就到伦敦见你。这还叫“没那么夸张”,我要骂你了啊。 裴勉: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 李逾白:是吗? 裴勉:……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叹气) 李逾白:轮到我替你操心了啊,勉哥。 裴勉:你和小濂好好的,把组合管得好好的,忙一点,别一天到晚想乱七八糟的整蛊点子,就是帮我了。 李逾白:说实话,这次是顾随要看你穿女装的。 裴勉:…… 李逾白:他上次演唱会穿JK制服的造型你是不是点赞了? 裴勉:我靠!他怎么看到的? 李逾白:……你这人。 裴勉:他可爱嘛(笑) 李逾白:随随相当记仇哦。 (两个人打理好,出洗手间,方知浓和顾随在玩手游,江逐流收拾桌面,贺濂躺沙发。见出来,贺濂走过去抓走李逾白) 贺濂:怎么说的? 李逾白:他不喜欢浓浓。 贺濂:诶,怎么会这样…… 李逾白:还让我管好你们,估计是没戏。 贺濂:真不想回来啊? 李逾白:当偶像有什么好,谈个恋爱都憋屈(捏贺濂的脸) 贺濂:我有预感到这个短片发出去裴李cp粉要疯。 李逾白:我可都是为了你啊。 贺濂:知道,哎,我不就演唱会亲了你一下,激动嘛!CP粉莫名其妙脱了一大堆,还说什么“恐同”,我头痛死了。 李逾白:当众接吻肯定不行啊。 贺濂:演唱会后台可以亲吗,被你按在墙上接吻五分钟那种(星星眼) 李逾白:忘了上次了? 贺濂:……那还是不要了。 李逾白:(拍一把屁股)乖,进屋。 贺濂:嗷。 (躲在远处,几个人头围观) 裴勉:你们两个怎么受得了他们? 江逐流:不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