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作者：木木籽 文案 “传说，只要获得光之羽翼就能改变命运，甚至代替女王成为新的格林夫沃姆之王。” 黑森林中，一双骨节突出修长好看的手伸出，接过了女巫递给他的白药…… - *格林夫沃姆：精灵国度。 *精灵等世界观设定与影视之类的无关哦，请勿考据 *1v1坚持甜文HE，最后，求一个收藏~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艾妲Ada ┃ 配角：伯伦希尔，斯洛，弗里奥，辛芙娜 ┃ 其它：精灵国度第一部 一句话简介：精灵族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立意：永保初心，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第1章 醒来 《我住在树上》 木木籽/文 2022-03 -- 深沉的黑暗，无边无际，难以清醒。 ……这里是哪里？？ 一切的一切都很陌生。 艾妲迷迷糊糊有些清醒的迹象。 这里是我的梦吗？为什么醒不来？ 很冷。 又湿又冷。 像是整个人浸在冰水里的感觉。 她很轻的动了两下眼睛…… “唉，动了动了！眼睛在动，你看见了吧？”有人在说话，咋咋呼呼，充满惊喜。 艾妲的意识有一瞬间清明，但转眼又陷入昏沉沉，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过了很久，她感到有一丝光亮。 模糊灰蒙的视野里，这似乎是在一间找不到门的房间？ 房间很暗，像是常年没有光线一般，有一股孤寂凄凉的感觉。 艾妲睁开眼睛。 灰蒙蒙的视野里没有任何人，周遭粘稠到难以喘息，只有她一个。 这里……到底是哪里？ 她轻轻缓缓的眨着眼睛，懵懂不知。 有一种忧伤在心底徘徊，很熟悉。熟悉到像是呼吸一样习以为常。 我为什么如此悲伤？ 心底有些空落落的，像是恐惧，又像是失落…… 压在心底的烦闷中带了一点连自己都不太适应的委屈。闷闷沉沉的。 有点想哭，却没有眼泪。 这里是哪里？ 很熟悉……却又记不起来。 思绪迷迷瞪瞪，像是飘散的雾气一样，捉摸不清。 为什么会不记得呢？ 没有力气。艾妲往前迈了一步，一脚踏空，再次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 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过了多久，又像是转瞬间。 再次醒来的时候，艾妲发现自己真的是在一间房间里面？！ 阳光灼烈而刺目，她下意识动了一下脖子回避那直射入眼的阳光，半阖着眼。 这房间不再昏暗无际，而是一片光亮。 这里，到处都是阳光，仅仅是在房间里，透过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户，就可以感觉到那一份阳光的温度。 很暖很热烈。 这里又是哪里？ 为什么与那个梦境如此的天差地别？ 艾妲环顾一周，发现房间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她正琢磨着，就有人推门进来。 “吱呀”一声。 纯木制的门板发出轻微的声响。 “艾妲！你终于醒啦！” 一个年轻的男子朝她这边走来。背后像着了火，再仔细一看，那竟是他头发的颜色。 眼前的男子有一头红色的卷发，像热烈而肆无忌惮的火一样，迎风飞扬。 屋里其实是没有风的。 所以，那无风自动如火焰般的头发，让艾妲有一瞬间的诧异与好奇。 来人天生笑面，他的笑脸跟他的头发一样，让人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情。 艾妲看着他走近。 “醒了就没事了，来来来，我看看。” 斯洛很高兴。 他的皮肤很白，又白又薄，激动之下，显现了一种明艳而又生动的苹果红色。 他已经在这里值守很多天了。 艾妲神官作为精灵王弗里奥最在意的女人，又为了救王而负伤。 先不提他和艾妲私下也是至交好友的关系。 就因了她为王奋不顾身的英勇，他也应该亲自来照看她。 斯洛照顾艾妲很多天了，今天终于是醒了！ 他兴奋地凑近过去，伸手。 艾妲却微微蹙眉，让开了几分。她看过来的目光冷淡中透着陌生，完全不艾妲。 斯洛因为她躲避的动作愣了一下，紧接着他就听到眼前的姑娘在客气又礼貌的问自己，“请问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啊？？？”斯洛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疑惑了一声。 下一刻他用一种惊悚的眼光看着艾妲，“我的神哪！艾妲你竟然不认识我啦！我是斯洛啊！” 那惊恐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突然变种的奇怪生物。 至于么……艾妲腹诽。 静止一样的瞪了半天，各种病症假设在斯洛脑海里哗啦啦的翻来覆去。 最终得出一种结论。 “难道浸坏脑子了？？” 艾妲，“……” 他顿在半空的手再次伸了过来。 艾妲再次偏了偏头，躲避了一下，斯洛立刻瞪起漂亮的眼睛，严肃道，“别动，刚醒就想讳疾忌医吗你？？” 讳疾忌医…… 医？ 这人是医官？ 艾妲这才将信将疑的让他把手按在自己的手腕上。 这人此刻沉下眉尾，看上去确实有点医官的样子。 安静了片刻，斯洛困惑的皱眉，“脉相平稳有力，是苏醒恢复的样子。怎么忘事了呢？” “你真的不记得我啦？” “用得着这么大声吗？”艾妲揉着耳朵，脸色不愉，“我是忘了，不是聋了。” 看那漂亮的脸蛋，和刚才看病时严谨的态度，还以为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呢。可这突然咋呼的样子，莫名奇妙有点熟悉……？？ 说实话，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艾妲自己也很慌的好不好，可是表面上，至少应该保持平静。 “你失忆了！”斯洛给出专业诊断。 靠猜的。 “但是神魂完整，就算失忆应该也只是暂时的。” 这句话还靠谱一点。 艾妲点点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很符合自己设定的预期。 她非常佛系的说，“哦，至少现在，我知道自己叫什么了。” 她叫艾妲。 “哎呀呀，这可怎么办！”那个叫斯洛的，前一秒冷静，后一秒就开始抓狂。 他抓着自己火红色的头发，焦虑，“这种情况我是该汇报呢，还是不汇报呢……啊焦心！” “咦。”他突然竖起耳朵，“有人往这边来了，应该是伯伦希尔。” 太好了！终于可以有个商量的人啦！ 这是斯洛的内心活动。 谁？ 艾妲竖起耳朵听了半天，疑惑。 我怎么什么动静也没听到？？ 艾妲心想。 伯伦希尔。 那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 因为很快，艾妲就看见有一个人忽然出现在门口，悄无声息的。 要不是阳光被他宽阔的肩背遮挡。艾妲可能第一时间发现不了。 “叫魂？！”那人声音很好听，却很冷，像是天生带着冷意。 斯洛被吓的一个惊跳。转身一看，大喘一口气，自己拍着自己的胸脯压惊。 “伯伦希尔，我的老哥，你落地能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你这样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叫伯伦希尔的男子，面部表情和他的声音一样冷冰冰的。 听上去有点不近人情。 伯伦希尔指的是自己飞行滑翔时羽翼振动的声音。 如果不是故意弄出一点声音来提醒别人，他可以做到真正的消无声息。 “出大事啦！”斯洛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蹦过去。 伯伦希尔如凉水般的目光在艾妲身上轻轻一点。 刚才一落地，他就已经看到艾妲醒了。 既然她已经醒了，能出什么大事？ 他的视线在艾妲身上安静的停留了片刻又落回斯洛身上，低声斥责，“声音这么大做什么，非花宫就在王的寝殿附近，你不知道？？” 斯洛明显是知道的，可是，“王这个时间不都在无量花海吗？” 伯伦希尔的目光往艾妲那里又蜻蜓点水般落了一下。他奇怪的停顿了下，才道，“王刚回。正在寝殿休息。”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但是这些都不是艾妲现在主要关心的。 她发现了一件更吸引她注意力的事情。 艾妲的目光却在伯伦希尔的身后停留了很久。眼睛眨也不眨。 那人背后，有一对十分巨大的，半透明的翅膀？？ 看那灵动的模样，不像是假的。 也没人会背着一个假翅膀到处走。 那位置，很可能是从肩胛骨处直接生长出来的。 那翅膀很宽，很大，又很薄，非常的薄，阳光从薄膜一样的翅翼间穿过，闪着珍珠似的莹莹的光。 可能是下意识的动作，只见那翅膀轻轻动了一下，刹那间流光溢彩的。 艾妲十分惊讶。 她看看身边的红发男子，这两人明显认识，而且看样子关系也非常不错。他的背后怎么没有翅膀？？ “你是谁？为什么会有翅膀？”艾妲问。 伯伦希尔眉头紧蹙，立刻往斯洛看去。 斯洛一摊手，那表情大致意思就是，看，我就说出大事了吧，你不信。 “怎么回事？”伯伦希尔问斯洛。 斯洛也很无奈和不解，他耷拉着紧绷，在气势上完全被来人碾压。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你看到的这回事呗，失忆了。” “我正想找你说这事呢。你说我们……”要不要立刻，马上，去报告王这件事？？ 可惜斯洛话没说完，就被伯伦希尔抬起的手打断。 那个如凉水般的的男子这才终于把目光真正移过来。 与斯洛不同的是，这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内敛的。 连轻微的皱眉都带着如霜雪般的凉气。 伯伦希尔看向艾妲，“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看着艾妲，低沉下来的声音像是雪花飘来，一听一个激灵，特别提神醒脑。 这才是高冷美男子该有的样子么。 但是他这么问，是不信我说的么？ 那眼底的探究被藏的很好，但还是被艾妲一下子就发现了。 也不知她心里到底在琢磨打算些什么。 只见她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样子。 艾妲点了一点头，算是承认了斯洛的判断。 她轻轻柔柔的答道，“嗯，是啊，我都忘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艾妲（拼音：aida；英文：Ada），喜欢哪个读哪个。 一些碎碎念： 冲动开新，存稿不多，前期更新可能有点慢，屯着看～持续爱你们么么哒●3● 第2章 精灵国度 失忆又如何，该认识的还是会认识。艾妲心里有些无所谓的想。好像失忆这件事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太大影响。 “所以，我们应该是认识的吧？” 艾妲眨了一下眼睛，补充一句，“也许还挺熟？” 一听到艾妲的这句问话，面前的两个人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是如此的一致。 就挺有趣。 这么惊讶的吗？ * 几天后艾妲才知道，原来他们到那时才真正相信我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艾妲顿时就乐了，她跟一个新认识的女精灵聊天的时候随意提起，“他俩那时候的表情可逗了，你是没亲眼见到。” 她弯起眼睛，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失忆还有假的吗？” “他们可能没想到吧？” 小姑娘是一间茶铺的老板娘，长得很可爱，笑起来虎牙尖尖的。 她也是有翅膀的，艾妲有一次在路边偶遇的时候看见过。她的翅膀像一对狭长扁尖的竹叶，在煽动的时候呈现一种浅淡的绿色。 只不过平时在茶铺里的时候，她都把翅膀收拢在肩胛骨内。 “你们都有翅膀，为什么没我没有？”艾妲问那小姑娘。 小姑娘忽然支支吾吾起来，“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呢……可能明天就长出来了吧。” 灵族是有褪翼期的，就像人族小孩换牙一样。 新生的翼翅会顶开原来的乳翅，从肩胛骨的深处生长出来。 褪翼期有早有晚，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但是艾妲的翅膀从他们认识起就是没有的。 从没有精灵的褪翼期能持续那么长的时间，所以茶铺精灵有些不确定了。 大概也是怕触了她的伤心往事，所以说起话来闪烁其词。 艾妲看着她，心想，啊，好像有小秘密呢。 * 醒来这几天，艾妲四处转悠了几圈。 “艾妲神官。” “神官您终于醒了啊！太好了～” “看样子好像恢复的很好哦。” 精灵族好像天生爱笑和乐观，遇到她的时候都会热情的打招呼。 这段时间，在跟别人闲话聊天中，她还知道了一些事情。 比如，她不是在白昼城的无量花海里直接诞生的白/精/灵。 她是被精灵王从神木树冠以外的地方捡回来的。 “王对她可真好。” “是啊，这段时间她都住在非花宫里，我进出都瞧见了。” 这是一位女精灵，话里话外透着醋意。 白昼城里的女精灵没有几个是不迷恋精灵王弗里奥的。 “她到底是哪儿的精灵？”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肯定不是白昼城里的，我在精灵幼儿园都没有见过她！” “唉唉唉，我听说，她是被王捡回来的。多伦多在执勤的时候亲眼看见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 一群姑娘们突然兴致勃/勃/起/来。围着刚才说话那精灵，越凑越近。 只有极少数的精灵曾经有幸亲眼目睹过，那些精灵再口口相传，知道这件事的人就多了起来。 精灵王也许听说了，也许没听说。反正自上而下没有什么遏制谣言的手段。 女精灵突然备受瞩目，煞有介事的先清了清喉咙，“咳咳。据说，当时她受伤很重，半边身子都染了血，几乎不省人事。” “哇哦天哪……我都没听说过。她竟是这样被王带回来的！” “所以她到底来自哪里？” 提起这茬的女精灵被问住了，“……这我就不知道了。” “啊……”失望的声音。 女精灵为了撑场面，微微涨红着脸开始自行脑补，说的有模有样。 “我还听说，她是被斯洛医官花了很大力气救治回来的。” “后来大概是因为王心善，她又无处可去，所以才留在了这里。” 这里，是格林夫沃姆。 精灵国度。 “怪不得我之前没见过她。” “我也没见过。” “我也是。” “王这样的人，竟然会喜欢艾妲那样的女人……” “好了，凯琳娜，你也刚调职，现在都在王宫里进进出出，接触王的机会可比我们这些人可多了去了。” “如果王能看上我就好了。”叫凯琳娜的姑娘无疑是痴迷弗里奥的姑娘们的其中一位。 “那可不得美得你。” “可不是！” “哈哈哈……” 他们谈笑的时候，自然没看见艾妲从他们身后不远处经过。 她有精灵的外貌特征，却没有翅膀。 “为什么我没有翅膀？” 这个问题她问过一些人。 有的精灵会在她问起的时候，试图安慰她，“你这不是残疾，有少数发育晚的，跟你情况差不多。” 艾妲不知道自己多大了，精灵成年后外貌几乎就一直保持不变。 “希望是这样吧。”她可有可无的答着，根本没把这话当希望。 这事谁说的准呢？太缥缈了。 她还知道了，自己现任职务，是内殿女神官。 这职位还是精灵王钦点的，就是负责管理所有在王宫内洒扫的精灵们。 虽然是个清闲的职位，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呢。 * “你受伤是因为替陛下挡了一箭。” 有一天，斯洛跟她说。 他是白昼城的首席医官，也是精灵军团的近卫之一，当时就在现场。 “哦？”艾妲好奇，“快详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斯洛刚给她治疗完，召唤了一个水球净了手，“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吗？” 艾妲颇为无奈的点点头。 斯洛索性靠坐在蒲垫上，眯着眼睛回忆起来。 “嗯……当时正值天沐。那一个月里，整个格林夫沃姆的精灵只要有条件，都会来到白昼城，在无量花海附近的净水湖边接受神树洒落的灵光祝福。” “不知为什么，那暗精灵竟然能在天沐的时候，靠近神树附近。总之，他就是这么出现了。” “暗精灵？”艾妲重复了一遍，诧异。 这段时间她从未听人提起过“暗精灵”这几个字。 原来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外一类精灵吗？艾妲的神色间满满的好奇。 “对，暗精灵。他们生活在格林夫沃姆的背阴面——永夜城。那里终年都没有阳光。” 斯洛刻意压抑自己清亮的嗓音来营造恐怖气氛。 一字一句，故意被拖得很长。 “传说，暗精灵出生即带诅咒。见光即死。” 他眯起眼睛，双手举在在胸前，试图描绘某些场景，神神秘秘的。 “又传说，他们浑身上下连毛细血管都带有强腐蚀性！他们只有轻轻碰你一下……” 斯洛猝然往前一扑，大声道，“你就焦了！” 空气一瞬间安静到诡异。 艾妲和他近距离大眼瞪小眼…… 斯洛的瞳仁深处跟他的头发颜色很相近，带着点深深的红，就像是发丝上的红透进了眼睛里，从近处看，散射状的瞳孔结构根根分明。 “你刚才是准备吓唬我吗？”艾妲轻缓的眨了一下眼睛，慢吞吞的问。 斯洛“呃……”了半天，收回手挠了一下头，“这个，不吓人吗？” 艾妲静静看了他半天，把他的脸都看红了，才露齿一笑，“你觉得我被你吓到了吗？” 斯洛在刹那回了神，红着脸往后急退数步，轻咳两声，视线乱飘就是不敢再往她这里看。 “那什么，咳，你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除了还是记不起东西，其他一切都恢复的挺不错的。” “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匆忙忙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艾妲一脸问号，“？？？” 还没聊完呢，这小子急忙慌的，跑什么呢？ 第3章 落湖 那日后，斯洛就来的少了，从每日两次复诊，减少到两日一次。 少了聒噪的斯洛，艾妲觉得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但顺着斯洛上次留下的话茬，艾妲这几天逮着人就会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那方面带。 没多久，就大致理清楚了自己这次受伤失忆的原由。 原来，她失忆，是因为不慎落了净水湖。 净水湖，湖水冰寒，常年都结着冰，只有在天沐那段时间，才会化冰。 但就算是化了冰，那湖水还是极冷的。 所以，我估计是被冻的，然后把脑子冻坏了？艾妲自个儿胡乱猜想。 至于为什么会落湖。 当然是为了保护精灵王啊！ 那暗精灵躲在远处射来暗箭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正在净水湖边放灯。 白昼城，处于神木树冠的位置，在这里，因为几近苍穹，所以，是没有黑夜的。 而天沐结束的那天，整个白昼城的居民都会聚集在净水湖边，燃起天灯。 为了承托出天灯的莹莹烛火，精灵王会施法，覆盖天幕。制造出一个人为的较为昏暗的环境来。 待到天灯燃尽时，天幕再徐徐打开，万般天光瞬间洒落。寓意着住在白昼城里的精灵们，将会永世沐浴在天光下的祥瑞祝福。 然而，意外就发生在这最后的祈福瞬间。 就在天灯将尽未尽，覆盖天幕的法术即将消散的交替临界之刻。 一只暗箭从净水湖对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掠而来！ 精灵王看没看见，没人知道。 但身为近侍女神官的艾妲，肯定是看见了。 因为据当时靠的近的精灵们回忆，在暗箭飞掠而来的时候，她一步越前，挡在了精灵王的面前！ 他们站的位置是一段延伸出来的岸堤，靠近湖心，两边都是水。 那暗箭气势惊人，后坐力也十分强悍，她一个收不住脚，就不慎落了寒气肆起的净水湖…… 那湖是冷的。 但那差点刺中心脏的箭更冷。 她只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心脏和四肢围拢过来，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至于最后是怎么上来的，她根本没有印象。 “你被救上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呼吸，幸好王当下就给你服了灵丸。不然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这话是斯洛说的。 躲了她几天后，这家伙又闲不住的往她这里跑。 “体质强悍，已经完全没毛病了！”他收回探查病情的手，点点头，十分满意的说。 “完全没毛病？”艾妲点点自己的脑门。指的是自己还是想不来以前的事情。 “呃……哎呀！我说的是身体上的。” “我脑子不算我身体上的零件？”艾妲好笑着问。 斯洛抓狂，“你不要强词夺理。” 艾妲哈哈大笑，“那为了感谢亲爱的斯洛神医，我请你喝茶？” 斯洛觊了两眼，自认为十分含蓄的点了点头，实际上嘴角已经翘上天。 “那好吧。”他觉得自己表演非常到位，勉为其难的恰到好处。 艾妲也不戳穿，只是在心底偷着乐。 艾妲把人带去了自己最近常去坐坐的那间茶铺。 斯洛坐在茶铺靠窗的位置，厚颜无耻的吃着艾妲点的茶点，满意道，“嗯嗯，这个味道不错。” 他是个喜欢吃甜食的男精灵。但他平时很少吃。因为容易坏牙，他自认为是个自律的医者。 但是偶尔放纵一下也没事吧？ 斯洛为了艾妲的病情忙了好多天，什么草药啊都是他亲自去采摘的，什么药汤药包药粉药丸都是他亲手调配。 王对艾妲很不一般，他自然不能假以他人之手，万一人没醒来他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终于得空……唔，关键这间茶铺的点心做得真的很不错啊！ “吃我的东西，是要付金子的。” 艾妲看他吃的开心，一盘已经快要见底，指尖轻点着杯沿，打趣道。 斯洛茶点刚咽下一半，突然卡住。 关键这一块茶店是新式的，从没吃过，可是怎么这么干！！干到粘嗓子！ 斯洛赶紧给自己灌了一口茶汤。 这一口呛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咳咳……咳咳咳，你，咳，那什么，不至于吧，我都没收你诊金。” “话说，那个非花宫是什么地方，怎么我醒了第二天就被人客气的请走了。”艾妲看他缓过来了，又问了一句别的。 斯洛刚顺了一口茶水，闻言又开始止不住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 那天。 艾妲醒来的第二天，就有一位漂亮的女精灵来敲门。 白昼城没有昼夜之分，但精灵们需要定期休沐以养生息。 在这里，精灵们以白昙花开花落来标记下界的昼夜更替。 白昙花开的时候，也是天地灵气较为浓郁，是一天中最适合休沐的时候。 “艾妲神官？” 白昙花刚落下没多久，大清早的，艾妲还在自然休沐，没有完全清醒，就听见了几声连贯不断的敲门声。 虽然力道很轻，但依旧恼人。 “谁呀？”她的语气也跟着不太耐烦。 “艾妲神官，我是小溪，王让我来找你。”门口姑娘小声道。听着年纪不大，很软糯。 王？哪个王？ 这里没有敢用“王”作为自己名字的。 所以，是精灵王吗？ 艾妲很快就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位漂亮的精灵女孩，弯弯的眼睛像月亮一样，她看见自己后很高兴，“艾妲神官，您终于醒啦，太好啦！” 艾妲问，“是精灵王让你来找我？” 小溪笑起来，虎牙尖尖的，“是啊，王说，既然您醒了，就可以回家了，让我来接你。” 原来，小溪刚成年，从精灵幼儿园被分派到王宫负责内务，这段时间来，一直是她在负责照顾昏迷不醒的艾妲。 可是艾妲醒来后，却没见过她。 小溪说，她是被叫去别的地方忙了几天。 艾妲听小溪解释了几句，然后问道，“这里难道不是我住的地方？” “非花宫吗？”小溪往里面小心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您平常不住这里的。” 看样子，这里还是一个寻常不能住的地方？？ 艾妲有些好奇，“为什么我平常不住这里？” “这个……”精灵女孩有些犹豫。 “不能说吗？” 小溪还在犹豫着怎么说，忽然另一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你愿意住，就可以住下来。”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那飘飘渺渺的，像是远方的云雾一样从半空之上飘过来，低沉中带着磁性，很好听。 面前的小溪却忽然惶恐的缩了下肩膀，立刻低着头让到一边，朝着声音的来处恭敬的弯腰行礼，“王。” 精灵王来了？？ 艾妲往前一步，跨出门去。 只见半空中，是一架由两匹天马牵着的车辇，车撵由白玉镶边，一看就非常豪华。纯白纱帘轻袅袅的像是雾一样飘垂下来。 那声音是从车内传出来的。 艾妲感到有一道目光正透过那如雾的纱帘，由上而下的看着自己。 艾妲心里一紧，脚步一顿。 很奇怪，这一刻的心情，竟然不是单纯欣喜的……艾妲很难描述清楚这一刻的情绪。 似乎有一丝不甚明确的厌烦与惊恐夹杂其中。这很让人费解…… 艾妲愣愣的站在那里，半仰着头望着半空中的车辇，有些出神。 “想住下吗？”那声音又轻轻问了一句。 “不了。”艾妲根本没仔细想，就已经下意识回答了他。 回答完，她自己反倒先愣了下。 艾妲沉默的垂下眼睛，手指无意识的蹭了下衣摆。难得的忐忑起来。 第4章 非花宫 “非，非花宫，那是，那是后宫，呃，后宫主殿。”斯洛磕磕巴巴的说完了一句话。那目光闪烁的样子好像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 “什么意思？”艾妲听懂了，但是不明白。 意思就是，只有精灵王的女人才能住在那里啊！斯洛心底在咆哮。但人家现在失忆着呢，斯洛不确定这个事情是不是应该由自己的口说出，犹豫来犹豫去，把自己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非花宫，在格林夫沃姆的中心宫殿群正中偏左的位置。 ——是历代王后居所。 当然，目前格林夫沃姆还没有王后。 艾妲能住进这里谁都不奇怪。这几乎是白昼城秘而不宣的事情——艾妲是精灵王弗里奥的女人。 但是斯洛看看失忆懵懂的艾妲，一下子就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这个……” 斯洛在艾妲明亮的目光里无所遁形心虚的要命，“那个，就是，你受伤了，非花宫比较近，王就把你安排在这里了。”斯洛说完他自己先在心底呸了一声，好苍白的解释，我自己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据传闻，王几次邀请艾妲住进王宫都被人自己给拒绝了。具体原由不得而知。 这传闻虽然不是自己亲耳听到的，但传的头头是道。真假难辨。 艾妲看了他一会儿，把人看的差点又要遁走，才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打算先放他一马。毕竟是自己好不容易才骗来茶铺聊天的呢。 “哦，是吗？那我原来住哪里呀？”艾妲问。 斯洛松了口气，答道，“你有自己的住所。”边说边给自己鼓气，“嗯对对对，就是这样！你有自己的住所，因为落了净水湖怎么喊都不醒，那湖寒气逼人耽搁不得，于是王当机立断把你安排进了距离比较近的非花宫。” 很好，都连起来啦，前后很有逻辑，棒棒哒！斯洛在心底给自己竖起大拇指肯定。 “斯洛啊……”艾妲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慢吞吞叫起他的名字。 “啊，你还有什么问题？”斯洛被她这样看着，忽然就觉得屁股底下的蒲垫长了刺，扎的自己如坐针毡。 他仰头把杯子里剩余的茶水一口闷了，决定，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被她这样看着，心好慌！ 斯洛胡乱想着：艾妲这次醒来，好像跟之前有点不同？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一下子很难说清楚…… “那个，我还有点事，这顿我请。”他看艾妲那模样似乎还打算问点什么，于是立刻抬手告饶，“不用跟我客气，你还要吃什么尽管点，尽管点！我买单，大家都是好朋友！” 他说话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正要走，目光不经意的往窗外一瞥，顿时喜出望外，“啊，是伯伦希尔。” 艾妲愣了一下，转头看去。 啊，还真是那冰块侍卫长啊。 “嗨～”艾妲见着人就先笑了起来，她挥着手打招呼，很热情。 斯洛突然吃味，“为什么你看见伯伦希尔笑的这么开心？” “化冰术，没听说过？”艾妲胡扯了一顿。 什么术？斯洛一脸懵逼。 “就是用微笑来化冰。你回头看看，不是很有效果吗？”艾妲下巴一点，示意斯洛往窗外看。 斯洛转头一看，伯伦希尔真的收了满身寒气朝他们这边走来。 真有这么神奇？？ 斯洛也开始对着伯伦希尔笑。 “你笑这么花痴做什么？犯病了？”伯伦希尔上来就是对着斯洛一顿冷言嘲讽。 “哈哈哈！”乐的艾妲捧腹。 说实话，她第一眼就对这冰块侍卫长印象满分。谁让人长得帅呢，有眼缘大概就是形容的这个吧。 伯伦希尔听到她的笑声，深蓝色的眼睛像是沁了冰一样看过来，夏日阳光照在身上都不暖的那种感觉。 嘶，冷是真的冷。 艾妲抹了一把自己的手臂，收了笑，好像真的被冻着了一样。 伯伦希尔眨眼间已经站在茶铺窗下，他抬眼看着艾妲，例行公事一般的说道，“王找你。” 他说的王，自然是指精灵王弗里奥了。 艾妲听闻后，挑了挑眉，却没动。 …… 也真是巧了。 前不久刚谈论起的人，此刻就站在茶铺外的树下。 艾妲看着伯伦希尔，忽然就有点新奇。 不多久前，艾妲问斯洛，“那个冰块一样的侍卫长伯伦希尔。你知道他为什么叫伯伦希尔吗？” 伯伦希尔，在精灵语里是花火的意思。这她知道。但是一个跟冰块一样往外冒着寒气的男人叫这个名字，艾妲不知道取这个名字的人是怎么想的。 第5章 苦吗 斯洛看有人吸引了艾妲的注意力，那姑娘不再把炮火和苗头都指向自己，又重新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他已经快要把面前那一盘糕点都吃完了。 这人吃相斯文，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吃的这么快。 艾妲问他的时候，他的嘴角正沾着一点还没有抹掉的碎屑，闻言歪着头看过来，明显没注意到她刚才说了点什么。 “嗯什么？你说什么？伯伦希尔怎么了？” 艾妲瞥了那只快要空了的盘子，趁着还剩两只，赶紧拿了一块糕点我点的。 我还没尝过呢。 她咬了一口。 嗯，玫瑰花味的，清清甜甜又不腻，还不错哦。 艾妲不紧不慢的吃完，又问了一遍，“我刚才问你，伯伦希尔这个名字谁取的，他为什么会同意自己叫伯伦希尔？” “谁？” 这人大概是聋了吧？艾妲差点就要忍不住翻白眼，当下没好气道，“伯伦希尔啊，那个冰块侍卫长，还有谁？” 她说话的时候故意把每个字都停顿半拍，拉高声音拖长调子的样子就像是跟一个听力有问题的朋友在沟通。 斯洛这回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气呼呼的瞪了艾妲一眼，义正严词的说“不准你这么说我哥！我哥那名字多好听！你刚才是在嘲讽他吗？我要生气了啊！” “你哥？”艾妲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斯洛点头，肯定道，“对，就是我哥！” “亲哥？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斯洛一脸茫然，“啊，没啊。你忘了吗？胎生精灵在白昼城是很少很稀有的。一胎双生那更是少之又少。伯伦希尔怎么可能和我真的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呢。” “那你叫他哥……”这不纯粹要误导我吗？ 斯洛看她眼色不对，急忙解释了两句，“这么你不觉得更亲近么，我们都是大自然的孩子。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嘛！” ……文绉绉的。艾妲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听到最后都有点牙酸。她本来还以为能听到点不一样的劲爆消息呢。 “所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呀，他为什么叫伯伦希尔？那名字在精灵语里还有另外一层解释吧？” “我知道啊，花火嘛，很符合我哥的形象啊。” 艾妲一脸你大概是在跟我讲笑话的模样。 斯洛哈哈大笑，“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觉得我哥这名字挺好，看着这么冷的一个人叫这么火热的名字，多喜庆啊哈哈！” 刚刚还在用生气唬人的人，现在自己乐得哈哈大笑。艾妲就知道自己不能轻信这家伙！ “至于为什么取这么个名字么……”斯洛看上去很像是在思考，只不过这思考维持了不到两秒钟就被他自己放弃，“虽说他是我哥，但这为什么叫伯伦希尔，我怎么会知道嘛！不是自己取的就是别人取的呗！” “不知道你给我扯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艾妲磕着一盘奶白色的瓜子，没好气道。 斯洛看着她正在磕的玩意儿，其实早就想说了，虽然这榕瓜籽是好东西，磨一磨还可以入药，提神醒脑美容养颜什么的。 但是，这是苦的啊！ 也有人会喜欢这个味道。但这个“有人”，只是占了很小一部分群体。 一部分为了美貌连苦都不怕吃的人。 斯洛没想到艾妲也喜欢吃这个？她已经够漂亮了。 斯洛瞥了对面的姑娘一眼，脸颊微红。他想，白昼城里大概没有哪个女精灵能有艾妲这般漂亮了吧？简直比最美丽花儿还美上几分，怪不得王喜欢…… 斯洛说不清为什么，忽然就有了那么一点点淡淡的失落。 他甩了甩头，重新打起精神，指着那一小堆瓜子壳，问，“你喜欢吃榕瓜籽，也不需要一下子来这么多吧？” “味道清淡，好吃又提神，挺不错的啊。” 艾妲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哪里不对吗？难道吃多了不好？” “也不能说不好。从医者的角度，这玩意儿确实是个好东西，清凉解火明目，提神醒脑美容养颜啥的……” 平常也有女精灵为了漂亮去吃。但一次也就吃拳头那么大一把的量吧…… 不会有人一次性来这么大一盘的。 因为这玩意儿，吃多了，会苦。 很苦。 余味悠长，从舌根处泛上来的那种苦。 “你不觉得苦？”斯洛皱着眉头，纳闷。 “嗯？没吧。” “不苦，清甜口的。”艾妲想着又补充一句。 斯洛一脸你不要逗我的样子。 其实她吃啥都清淡。 准确来说，是没味道。 当然，除了甜。甜味她还是能尝出来的。 所以这一大盘榕瓜籽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盘天然去了苦味的美容佳品。 当然多多益善了。 谁不想更漂亮一点呢。 第6章 帮忙 “艾妲。” 一道冰冰凉凉的声音，把艾妲出神的思绪给召唤了回来。 是伯伦希尔。 那位格林夫沃姆的侍卫长。 “怎么啦？”艾妲眨着眼睛问。 “王找你。”伯伦希尔那神情颇为无奈，但还是又重复了一遍。他回答完后继续默不作声的站在窗外，似乎耐心极好。 薄翼在泉水下闪过钻石一般的光彩。 斯洛的翅膀一直是收进肩胛骨内的，大多数精灵，没事的时候，羽翅都是收着的。在这座城市里，大家似乎更喜欢靠着双脚走路。 但是伯伦希尔这人，好像很喜欢把翅膀放在外面。也许是一直在神树上下飞来飞去的缘故？ 艾妲的目光在他翅膀上停留了一会儿，心想，真伤心啊，我为什么就没有这样漂亮的翅膀呢，甚至连一对最普通的翅膀都没有……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请吧。”伯伦希尔微微弯腰，那是一个邀请礼，很绅士。 其实艾妲不怎么想去。 除了之前在非花宫的宫门外看过一眼精灵王的车辇，真要算起来，她这位内殿神官，甚至连精灵王的面都没见过。她记不清精灵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莫名的，就是不想去。 她对那个精灵王并没有什么兴趣。 “王召唤你，是要有什么赏赐么？”斯洛听说精灵王要召见，比艾妲本人还要兴奋。 “说起来,你现在算是格林夫沃姆人人称颂的女英雄了！当时天沐放灯，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你一个人扑了过去，挡在陛下面前，那身姿挺拔的，看上去无所畏惧！” 斯洛光是回忆起来，就觉得浑身充满了热血，“那豪气，那果敢，许多男精灵都自愧不如。如果不是你，那躲在暗处的暗精灵就得逞了！” “……”我能说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吗？艾妲想。 她依旧没有站起来，在座位上支着下巴神情无辜，她轻声问那位侍卫长，“我能不去吗？” 伯伦希尔沉默的看着她。那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极了喷泉里的那座雕像。 “不去？”斯洛不解，“为什么不去？王召见你，肯定是有好事要发生啊！” 说不定从此，名正言顺，真正有了名分。但是，一想到这里，斯洛心底又没有太高兴。 “王在等你。”伯伦希尔在树下平静的说。 行吧，去就去吧。 …… 神木下，艾妲抬头望天。 “这树可真高啊。”她轻声喃喃，感叹了一句，那从白昼城照耀下来的光，把树冠下方的无数小城市照亮。 她现在就在这无数小城市中的某一个。 伯伦希尔一直站在离自己半步远的距离，听她这样说，毫无反应。 他是一块木头吗？还是根本不知道我没有翅膀这件事情？艾妲忍不住想。 据她这几天的观察。神木树冠之下的居民，平常没事都喜欢把自己的翅膀收入肩胛骨内，格林夫沃姆的精灵数量细数起来其实非常庞大，他们又都非常喜欢阳光，喜欢住在离白昼城近的地方，所以神木树冠下的城市通常是很拥挤的。 收着翅膀走路就不会走着走着突然被卡住。 “唉。”艾妲突然叫了那木头一声。 伯伦希尔愣了一下，因为他看见艾妲朝着自己走了几步，然后微微张开手臂。 她笑嘻嘻的问道，“不准备帮忙吗？” 那是一个等待被抱起的姿势。 差不多等了快半个世纪的时间，这位冷面侍卫长还是站在原地，只是悄悄收了翅膀。 他看了看她朝自己伸出的手臂，微微拧着眉头，问，“你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什么？”艾妲怎么也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你以为我一直在骗你们？” 我有这个必要吗？ 伯伦希尔憋了半天，最终以极快的语速，说了一句，“谁说得准。” “……” 艾妲显然听清了每一个字，所以她有些惊讶。 她心里想的是，我曾经的信誉这么差的吗？ “难道我经常装失忆玩？” 伯伦希尔瘫着脸，又开始不说话。 艾妲把手放下。 伯伦希尔依旧面无表情。 艾妲无奈，“这么好的机会，我都投怀送抱了，你竟然舍得拒绝我。” 她刚说完，面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冻的更结实了一点。 她忽然发现，逗伯伦希尔，还挺有趣。 这冰块侍卫，会有化冰的那一天吗？ 第7章 无量花海 “你不帮忙，是准备让我爬树吗？”艾妲佯装苦恼，“可这神树，也太高了。” 伯伦希尔的目光像是最平静的湖面，一丝波澜也没有起。 “您的精灵王殿下恐怕要等急了。”艾妲说。 他一听，立刻就解冻了。 “要快速到达紫神木的树顶，除了用翅膀飞，还可以念咒语。”伯伦希尔说。 艾妲眨着眼睛看他，被勾起了一点点好奇心。 她醒来后还没看到过这里的精灵使用咒语。 “所以呢……你倒是念啊。”艾妲催促。 伯伦希尔在艾妲闪着星星的目光中很轻的叹了口气，接着双手松松的交叠在胸前，开始低声吟唱。 他吟唱的声音跟平常讲话很不一样，就像化了冰的泉水。温缓而细腻。艾妲在某一瞬间，有些出神。 “euyh ui des la sa……” 他念了一段深奥难懂的话。 艾妲已经很仔细的在听，却根本听不懂。 随着他的吟唱，他们的脚底忽然之间就生了风。 刚开始有些新奇，等高度一高，艾妲就有了一瞬间的惊慌，她下意识靠前，抓住了眼前人的手臂。 因为微微抬手的关系，袖管往下滑落，艾妲一把抓在了伯伦希尔裸露的肌肤上…… 在她抓住的那个瞬间，如泉水般的吟唱声突然断了一秒。 脚底的风停了一瞬，他们就开始下落—— “啊——”惊的艾妲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被人抱住的那刻，伯伦希尔下意识展开了翅膀。 耳边传来很轻盈的“啪嗒”声，那是羽翅被展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璀璨的流光，在艾妲的眼底绽开…… 在这道突然耀眼的流光中，艾妲眯起了眼睛。 有一刹那，风很大。 后来，那风被人有意挡住了。 很快，脚下传来落地的感觉。 艾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克制又礼貌的推离。 冷冽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我们到了。” 说完，那位冰块似的侍卫，站的更远了。 “……” 我身上长刺扎到你了么？离得这么远做什么？ 艾妲手指天生微凉，刚才那手指就抱在一个人的腰间…… 她无意识的磨蹭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这一刻是暖的，好像沾染上了某个人的体温。 艾妲若有所思的又看了一眼那个站的很远的冷面侍卫长。 * 这里，就是紫神木的树顶，格林夫沃姆的心脏。 神树顶端，入口处云雾缭绕，如仙境一般。一层又一层白色的雾气，层层叠叠，走近后散开，离远了又聚拢。 近处无声，显得虚幻寂寥。 艾妲忍不住伸手轻轻撩了一把那雾气，却捞了一手的空，徒留一片湿冷。 之前离开非花宫的时候，没看到这些雾。 “这里太凉了。”艾妲忍不住抖了一下。 伯伦希尔安静的看过来，“这里靠近无量花海，常年就是这个温度。”他说完就转身向前。艾妲落后半步，跟在他后面。 神树顶端，几乎就是一个小世界，面积和树下一样辽阔，不，也许甚至更辽阔…… 这次走过的地方与上次离开的时候明显不一样。 艾妲好奇的四处看来看去。 “无量花海是什么地方？”她问着身边的伯伦希尔。 伯伦希尔，“轮回往生之地。” “哦？”艾妲非常好奇，问，“能详细说说吗？” 身边静了几秒，冷冽的嗓音再次响起，“格林夫沃姆的精灵死后，散落的灵气会飘回无量花海。灵气聚集到一定程度，就会迎来新生。” “怪不得斯洛说，胎生精灵是很稀有的。”艾妲想了想，终于明白过来，“因为格林夫沃姆的精灵，都是从无量花海里诞生的？” 伯伦希尔，“白昼城里的精灵，除了少数胎生精灵，其余都是从无量花海诞生。” “白昼城？” 伯伦希尔点头，“对。白昼城，格林夫沃姆面朝阳光的一面，所有光之精灵的居所。” “那其他精灵呢？” “都住在树冠下的小世界。” “那暗精灵呢？”艾妲又问了一句。 伯伦希尔突然停下脚步，望过来的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你为什么会知道暗精灵？” 艾妲看了他一眼，无语，“你又以为我的失忆是假装的吧？” 冰块侍卫长没有说话，就等于默认了。 艾妲叹了一口气，“你刚才说白昼城是光之精灵的居所。世间的平衡从来不是没有缘由的，有光就有暗，自古明暗交替，才有了下界的四季轮回。” 艾妲说这些话的时候那模样很不一样，那微微眯起的眼尾笔直狭长，似乎带着一种与身俱来的威严与肃穆，就像是一位历尽沧桑的智者一样。 但她本人也许并没有发觉。 伯伦希尔深蓝色的眼眸沉沉的看着身边的姑娘。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光阴回转，不过如此。 有些人就算忘记前尘依旧不改一身风华。 艾妲说完后眨了一下眼睛，忽然狡黠道，“所以刚才那是我猜的，但是看你的样子，真的有暗精灵存在了。” 伯伦希尔继续往前走，他抿着唇角，半晌后无奈道，“是。” 艾妲挑眉，那模样就像是在说，看，我聪明吧，这样都能猜对。 “所以，暗精灵不在无量花海诞生？” “无量花海一年四季都沐浴在阳光中，暗精灵天生惧光，自然不会在这里诞生。” “那他们是在哪里诞生的呢？”艾妲问。 只是她话音刚落，一直在她身前半步引领的侍卫长忽然停了脚步。 “我们到了。”他说。 到了？ 到了哪里？ 伯伦希尔侧身往边上错开半步，艾妲下意识往他身后看去，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无边花海惊艳了目光。 “我们到了。这里就是无量花海了。”伯伦希尔说。 第8章 精灵王 “请吧。”伯伦希尔朝前面伸手。 艾妲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花海，问他，“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 伯伦希尔侧脸线条冷硬，他垂着眼睛沉默的站了一会儿，才说，“王要单独见你。” 艾妲眨着眼睛，用单纯无辜的目光看着他，“可是我不认识路。” 伯伦希尔再次沉默。 艾妲放软语气，“不能一起去吗？” 冰块侍卫刚才似乎走神了，被她这么一问才立刻回神。 “我还有事。”他说。 这么敷衍的吗？艾妲撇了下嘴角，神情不太乐意。 伯伦希尔往前一指，“这里就是入口，花海会指引你。” 他说完快速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了艾妲一眼，又很快垂下，“你自己去吧。” 说完，他就走了。 艾妲目送他离去，她看着那背影，总觉得这位冰块侍卫长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这是为什么呢。 艾妲想不通为什么，也不想去见精灵王。 她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不去见一见那精灵王。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 见是总归要见一见的，毕竟人家是这里的最高统治者，据传言，自己还十分英勇的救了这位统治者一命。 艾妲沿着伯伦希尔指明的那个入口踏入了无量花海。 那个入口似乎不是常年开放的，她刚一踏入，再转身的时候，来时的那条小径已经消失不见。 她的身后依旧是绵延无尽的花海。只有身前半米内还有一条小路。 她每往前一步，半米前的那些花朵，如同刚才一样，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艾妲有些新奇。 真的是这花海在指引我吗？她忍不住想。 艾妲沿着那条不断往前延伸的路，一路慢悠悠的走着。花海里的花一望无际，一路姹紫嫣红的盛放，有些品种她甚至叫不上名字。 越深入，空气中飘散的香气就愈加浓烈。灵气也越充裕。 她在一片花海里穿行。一路百花齐放，摇曳生姿。 然后，远远的，她忽然望见了一个背影。 艾妲倏地停了脚步。 那背影沐浴在热烈的日光下，透着说不清的熟悉感？ 她愣了一下。 电光火石间，似乎有什么影像在脑海深处飞掠而过？ 可惜那一抹记忆来的快，去的更快。一闪而逝，快的让人想要抓，却根本没有办法抓住。 艾妲愣了很久，才终于再次抬起脚步，在满世芬芳中，慢慢的走近。 这个地方与刚才那片花海不一样，这里竟透着一点说不出的熟悉感？？ 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沉闷又有力。 从没有哪一次，艾妲能这么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切，仿佛未知，仿佛又在预示着什么…… 随着不断靠近，花海深处的那个人的模样也逐渐清晰。 他穿着一件轻雾般的长衫，一头银色长发拖曳，在姹紫嫣红的花海里，是那样的独特又醒目。 她在近处停下。 看身量，这人无疑是一位男性。他，应该就是精灵王了吧？ 艾妲有些出神的想着，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他的银发上…… 眼前的精灵王正放松的靠在一张躺椅上，背影慵懒。他的右手拿着一本书，修长笔直的手指按在其中某一页的书页之上。他低着头，似乎正在看书。 他肯定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艾妲想。但是他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头。仿佛睡着了一般…… 这片花海，很安静，连虫鸣鸟叫声都不曾听见。 摇曳的花朵之上是星星点点比日光还要亮几分的光华，充满灵气。 无际的花海仿佛包容了天和地。 这一刹那，这广阔的天地间就只有我们两人。 这一念头一起，艾妲就不由自主地放缓呼吸。 这一幕，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好像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喜欢躺在无量花海中心的这张躺椅上，随手翻着一本书册话本…… 第9章 喜欢？ 空气安静极了，没有人说话，连书页翻动的声音也没有。 艾妲不知道为什么，也一直没有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侧身背对着她躺着的精灵王终于动了。银发从他的肩线滑落，他站了起来，然后，转身。 在艾妲倏然抬起的眼里，是精灵王英俊到极致的面容。 她在瞬间屏息，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容貌，仿若神祇。用语言实在难以形容。 这世间，竟然真的会有这么美的男子…… 没错，是美，威严华丽又矜贵的那种美。 那湛蓝色的眼睛比身后的天空更加深邃。 一眼就入了谜。 精灵王悠悠的看过来，薄利的唇线轻抿，忽然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那似乎是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 艾妲直愣愣的看着他。 这就是上次坐在车辇里的那位精灵王吗？ 这样的容貌确实配得上那样的声音……艾妲出神的想着。 精灵王看着她，那声音里也随之带上了笑意，“看样子，你的身体似乎恢复的不错。” 就是他！！ 艾妲认得这把嗓音。 如果是精灵这一种族是自然界的宠儿，那么精灵王，无疑是宠儿中的宠儿。 “啊。”艾妲回神，“是的，恢复的还不错。” 精灵王低头看了她许久，而后忽然挑眉，悠深的目光中带着几不可查的探寻。 他说，“你以前，从不敢看我这么久。” “是吗？”艾妲不记得了。 精灵王挑了挑眉毛，似乎觉得有点意思。 他唇瓣的笑容看上去很浅，更像是一种永恒的礼貌，却因为那一点少见的弧度，使得他过于凌厉的面部线条，一下子柔和下来。配上那蓝的像是深海一样的目光。 该死的柔情！ 从没有人能拒绝精灵王的魅力！ ——当他只看着你一个人的时候。 艾妲在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心跳在下一个瞬间，就突然失了速。 她有些乱了，心底的某一个角落，似乎有什么念头在蠢蠢欲动。 那是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浓烈如同周围的花香！ 艾妲收拢的眼底轻颤。 “……非花宫，那是，那是后宫主殿。” 斯洛说的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忽然被艾妲想起。 非花宫……后宫，主殿？ 我为什么能住进后宫的主殿？ 或者可以这么问……我和这位精灵王，到底是什么关系？艾妲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她迷失在精灵王湛蓝的眼底，那里面像是深海，被抓住后只能越陷越深…… 艾妲恍惚间感受到了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但是她从不相信，一眼就可以爱上一个人。 这种感觉来的毫无根据。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茫然。 我这是怎么了…… 精灵王看着眼前姑娘略有些迷蒙的眼神，在心底满意的微笑。 嗯不错，幻术效果出乎他意料的好。 看来落了一次那寒气肆起的净水湖，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斯洛说，你失忆了。” 精灵王的声音在这片花海里响起，那般温柔，那般亲和。 “确实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了。”艾妲回答。 “嗯，我看的出来，倒是这胆子，确实是比以前大了不少。”调侃的语气。 “什么？”艾妲不是很明白他为何这样说。 精灵王却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嗯，这样就挺好。我很喜欢。” 喜欢？ 精灵王竟然这么直接的就可以说“喜欢”？艾妲在心底微微皱眉。 精灵王在这时候忽然靠近。极致的艳丽在眼底放大。 ……也太近了。 艾妲忽然慌了神，刚想低下头去，一节微凉的指尖就抵在了她的下颚。 “您，您要做什么？”艾妲有些无措。眼前的情况完全超出了她所有的预期。 空气安静了片刻，艾妲能感觉到头顶的那一抹探究的目光。 “做什么？”他轻喃，“没做什么，就是想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忘了。” 什么？连他也不相信我说的吗？ 艾妲不明白，为什么伯伦希尔和精灵王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他说着就要低头压上来。 艾妲慌乱间一把推开了他。 “王请自重！！” 精灵王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了两声，“你叫我自重？？” 他盯着艾妲看了片刻，有一丝诡异的暗芒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眨眼间他收起了所有的温和柔情，甚至连那带笑的眉眼也被敛去。 这一刻眉目冷淡带着几分轻嘲的精灵王，也许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刚才一切柔情蜜意都是假的。 艾妲一下子明白过来。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精灵王冷着脸探究般逼视着艾妲。 艾妲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 “听说我这次是为了救您才落的湖，您莫不是忘记了什么。”艾妲试图提醒他，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快放开我！ 精灵王却不为所动。 “救我？”他低喃一般重复了一遍，嘴角笑意更加深了几分。 “不要跟我玩这些把戏，艾妲！” 说到最后，精灵王忽然沉了脸色。他贴着艾妲腰肢的手腕用力，一把把人拉近到眼前，然后另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微微抬起。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那个暗精灵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现在你反倒成了人人歌颂的女英雄，真是好手段！看样子，你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的狡诈又爱装作一副无辜样！把所有人都骗的团团转！” 他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 但没等艾妲从震惊中缓过来，精灵王就已经俯身压了上来！ 这竟是一个吻？！ 带着不容抗拒的，暴虐泄愤的味道…… 第10章 要乖 “你！你放开我！”艾妲在喘息间愤怒的挣扎。 “放不了！”精灵王在她耳边沉笑说道。 某一瞬间，艾妲甚至在唇间尝到了一丝隐约的铁锈味。 那味道从嘴角蔓延到舌尖。 是血的味道。 我的嘴角应该是被咬开了……艾妲心想。 银色的头发缠绕在艾妲的身后，精灵王的手臂像是铁圈一样紧紧箍在她的腰间，根本推不开！ …… 她推拒，他压制。 推距，又被压制。 某个瞬间，艾妲感到精灵王似乎躯体僵硬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再使一把劲马上就可以成功推开他了！ 结果精灵王低低的，在自己耳边又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艾妲……” 这一声很轻，更像是呢喃，却带着说不清楚的情愫，根本不像是精灵王会有的感情！ 艾妲的心因为那一声呢喃轻颤了一下，她一个闪神，最后再次被吻住。 …… 怎么说呢。 就是很不一样。 这一次连吻都是温柔缱绻的，好像抱着自己的人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 最后是精灵王先一步回神推开了自己。 艾妲还沉浸在那片温柔的余韵里，慢了半拍才迷蒙着睁眼看去，所以她没有看到精灵王某一瞬间厌恶的眼神。 他们身后的花海被压倒了一片。身前是背对着自己的精灵王。 没有人扶她一把，她自己站了起来。 艾妲看着身前的人，有些犹犹豫豫着问，“你……”但是开口说了一个字却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 我们，是情人吗？她很想这么问精灵王。 但自己说到底还是个姑娘。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自己先开口。 “你是我一个人的！”精灵王倏然转身，抬起的眼底深沉执拗，压着看不见的疯狂，他的声音恢复了刚开始的温柔，“要乖，知道吗？”却听得艾妲寒毛直立。 她忍不住在心底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种心悸的感觉消失了。再看面前的人。只剩下淡淡的厌恶。 他的手探过来，艾妲惊跳了一下，躲开，但是很快又被他抓了回去。 “怕什么？”他湛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很冷，但是抬起来的眼尾却是弯着的，“我又不会真的做什么。” 再说，似乎有人不允许自己更进一步呢。弗里奥勾着嘴角微微眯起眼睛。 艾妲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次，他是真的在探寻自己的病情。 很快，弗里奥就放开手，“嗯，寒气已经全部褪去。” 艾妲不想说话。她面无表情的站着，垂着眼睛。乍一眼看上去，确实很乖。 “既然你自称失忆了，那我就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吾名为弗里奥，格林夫沃姆的王。” 他看着我，说，“当然对你来说，还有更多的身份。”略微有些调侃的语气。一缕银发落下，却遮住了他神色不明的眼底。 艾妲已经不太吃他这一套。她现在只想着赶快离开这里。 “既然你救了我，那我带你去见个人。”弗里奥说。 见个人？ 有什么人需要在这种时候特意去见？艾妲蹙眉。 “……见谁？” 弗里奥没有马上回答，视线却往下，落在艾妲的腰间。 他凑了过来。 艾妲紧张的往后退，一脸防备的姿态。 “别动。”精灵王却忽然一脸温柔的说。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艾妲对这样的人一向敬谢不敏。 她和精灵王根本不会是情人关系。这一点她已经无比确定。除非落湖之前，自己脑子不清醒。 弗里奥的手指此刻就搭在艾妲的腰间系带。 “你又要做什么？！”艾妲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这人，腰间系带就是刚才不断挣扎的时候松掉的，她还没来得及重新系好。 艾妲按住他的手指，眉头紧蹙，浑身紧绷。 弗里奥抬起眼睛，在很近的地方看着她。又是那种令人琢磨不透的目光。 半晌，他沉沉哼笑了一声，低沉的嗓音自他喉底溢上来，“我只是想帮个小忙，这点机会都不给我？” 他的视线落在艾妲的手上。 视线落点处，艾妲的那只手正紧紧抓着精灵王的。因为用力过度，指节都泛出了白色。 艾妲听他这样说愣了一下，手里的力气松了一点，然后就发现，他真的只是在帮自己重新系好腰带。 艾妲僵着不动，直到精灵王非常满意的点着头离开半步。 艾妲低头看了一眼，她没想到的是，精灵王的手竟然很巧。 一只漂亮的双层蝶花扣就飘在艾妲的腰间，比她自己以往任何一次系的都要规整漂亮。 “谢谢了”。艾妲客气的道谢。 “客气什么，扣是我弄松的，理应我来系么。”调笑的口吻。 但是他却没有看着艾妲，弗里奥盯着艾妲身后的某一个虚空的点，刚才那一句调笑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得。 艾妲沉默，“……”我又想走了怎么办？ “走吧。” “嗯？？”这人准备放我走了？艾妲抬头看去。 弗里奥却已经转身，手掌朝后对着艾妲招了一下，“说了带你去见一个人。” “……” 她皱眉看着前面已经离了一段距离的精灵王，想了想，还是抬脚跟了过去。 第11章 偏殿 他们并没有离开白昼城。 弗里奥带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停在一座偏殿的角落。 那是一个在平常很不起眼的位置。此刻，一扇门前却站了两个身穿铠甲，手持尖矛的侍卫。 “王！”门口侍卫兵在看见弗里奥的时候就行了一个肃穆的军礼。“啪”的一声，是军靴合拢发出的脆响。 他们是精灵军团的士兵吗？ 这是一种特殊的行礼方式，只在最高规格的精灵军团里流行。 艾妲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格林夫沃姆最厉害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精英军团的行礼方式这么了解？ 连她自己都很诧异。 但她就是知道，这两个人一定不是普通的王宫侍卫。他们来自精灵军团。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值得派两位精英前来守卫？ 正在这时，很突兀的“吱嘎”一声轻响。 只见他们面前那扇原本紧闭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门后光线很暗。 但令艾妲更加惊讶的是，从那片昏暗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伯伦希尔？ 他刚才不是说有事吗？原来是来了这里吗？ 她在精灵王弗里奥身后好奇的看着，对门后的一切更加的抑制不住的想要去看看。 “王。” 伯伦希尔对弗里奥行了一个礼，那竟然也是一个军礼。 弗里奥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才轻轻的“嗯”了一声，问他，“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伯伦希尔早就瞥见了站在弗里奥身后的艾妲，某一瞬间，他的脊背有些奇怪的僵硬。 艾妲正巧看见了。 他看上去很惊讶。 艾妲心想。 他为什么这么惊讶？ ——是因为在精灵王的身后，看到我了吗？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 “艾妲神官。” 伯伦希尔僵硬了几乎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艾妲就看见他对着自己躬身行李，态度恭敬，神情冷淡。 艾妲站在精灵王的身后，微微蹙眉。 气氛有些凝滞。艾妲突然对院子里的东西不是那么的好奇了。 “那个……”艾妲刚想开口，就被站在她身前的精灵王打断，“里面情况如何？” 他在问伯伦希尔。 伯伦希尔沉默了一下，就摇头，“并无进展。” 精灵王，“现在醒着么？” 伯伦希尔，“醒着。” 寥寥数句，他们好像忘记了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那扇门后，是关着什么人吗？艾妲不由自主开始无聊的琢磨起来。但也只是想想，她现在最想要做到的其实是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既然您有事，我就先走了。”她对精灵王说。 “急什么？”弗里奥转身看过来，“说了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弗里奥说这句话的时候，艾妲抬眼看去，余光正好瞥见伯伦希尔倏然抬起的目光。 伯伦希尔…… 艾妲在心里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会注意到这个看似非常沉默的男子。 “走吧。”精灵王说。 虽然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艾妲沉默，落后一步跟在了精灵王的身后。 伯伦希尔跟在最后。 临进门前，精灵王弗里奥却停下脚步，微侧着半边脸，说，“你在门外侯着吧。” ？？？ 艾妲愣了一下，心想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随着身后脚步声停止，她才反应过来，精灵王是在和伯伦希尔说话。 “是。”伯伦希尔冷泉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无波。 精灵王说完就推门进去。他在门后的阴影里站定，似乎在等她。 艾妲脚步一顿，跟了上去。 第12章 镜中人 艾妲后脚跟刚跨过门槛，木门就在她的身后缓慢合上，感觉像是被附了魔法。 轻轻的一声合拢的声音响起，墙上的油灯立刻就亮了起来，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那是灯芯被点亮的声音。 随后艾妲发现，这是一间非常简单到有些单调的木屋。因为这里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没有任何家具摆设，除了居中的一面镜子！ 看上去非常的怪异。 那镜子很高，可以照出一个人的全身。 她和精灵王两个人的身影，此刻就一高一低的缓缓出现在镜子里，被墙壁上橙黄的油灯照出一片暖色。 “……”艾妲看着镜中的两人，轻轻阖了眼又很快张开。 她皱着细细的眉，总觉得镜中画面，透着说不出的熟悉感。 灯芯“啪”的一下炸响，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同样的两道影子，一前一后的出现在镜中。 而她，是站在前面的那个。 …… “想什么呢？”精灵王弗里奥的声音响起。 艾妲愣了一下倏然回神。一抬头就看到了镜子里的精灵王那双湛蓝湛蓝的眼睛在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 “没想什么。”她下意识回避了问题。 镜中的精灵王转了身，那把低低沉沉的嗓音在艾妲的头顶响起。他又问了一遍，“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你这么执着的问，又是为什么呢。 艾妲心里想着，仰头看着他，在无声地对视中，她似乎看到了精灵王有一瞬间的出神。 很奇怪，不是么。 他明明在看着我，却似乎，不止是看到了我。 艾妲忍不住想。 “你……”弗里奥低喃了一声。 灯芯在这一刻又很轻的炸响了一下，打断了精灵王的话。 幽幽的灯火在他眼底闪了一下，下一秒精灵王遽然回神，他的神色在不经意间，冷淡了几分。 他无声的看了艾妲几秒。 就在艾妲快要皱眉的时候，弗里奥突然转身，动作间掀起一道微凉的风，就如他此刻给人的感觉一样。 很冷。 “走吧。” 说完，他的手按在了身前的镜面之上。 原本光可鉴人的镜面在弗里奥把手掌按上去的瞬间，骤然起了涟漪。 那涟漪像是水波纹路一样，以他手掌为中心，一圈又一圈的荡漾开来。 很快，那扇与人齐高的镜面消失不见。 一股阴冷潮湿的风从黑洞洞的洞内吹上来。 那里面，没有光。 就像这间屋子一样，是日光照不进来的地方。 从进门后，这里的所有一切，都要靠着墙壁上的油灯照亮。 但这里是格林夫沃姆，是精灵国度，王宫所在的地方更是在树冠之上的白昼城中心，这里没有日夜交替，没有黑夜的概念。只有无尽的阳光。 这里不应该存在这样日光照不到的地方。 除非，是因为某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阵法，把日光摈弃在外面。 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艾妲不明白。 精灵王弗里奥也没有解释，他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背对着艾妲。 弗里奥沉默的往前走了几步。那身披银发的背影，在不甚明亮的地方，更加显得孤傲清冷。 那黑洞洞的入口下方应该是有阶梯的。 因为艾妲看到精灵王逐渐走入了地平面往下的位置。 此刻，他正站在下一级的阶梯上转身过来，有一些转角油灯照不到，所以弗里奥的半边脸隐没在了阴影里。 但艾妲知道，他正在盯着自己看。 从刚才无量花海的第一面起，精灵王弗里奥就总是会时不时的用这种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在害怕。”弗里奥说，他的声音在黑暗里产生了低沉的回响，给艾妲的感觉就和那地下吹上来的风一样又阴又冷。 “我没有。”艾妲矢口否认。 “那你为何不走？” 艾妲，“……” 不得不承认，艾妲确实有些犹豫。 那地下通道的入口黑沉沉的，就像是吞人的巨兽之口，藏着看不见的利齿。 她心里没底。 弗里奥往前一步，从阶梯上重新走了上来。他的半边脸终于被墙壁上的油灯再次照亮。 他低着头看着艾妲，耳后的一缕银发因为低头的动作落了下来，正好扫到艾妲的鼻尖。 又凉又痒。 弗里奥轻笑了一声，挑眉问道，“那个被抓起来的暗精灵就在下面，你不想去看看吗？” 第13章 镜门 什么？ 艾妲心里一惊。 这下面，果然是一座牢笼！ 听精灵王的意思，这里面关着的……竟然是暗精灵？ 难道是斯洛他们提起的那位，在天沐期间意外出现在白昼城里，行刺精灵王的暗精灵吗？ 艾妲眉心一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面前的精灵王紧接着挑眉，说，“既然你不想去，我不勉强。” 那语气，好像颇为遗憾。 他说完，竟然真的准备重新拾级而上？ 他的另一只脚已经快要跨离门槛，水波纹的涟漪在门框处隐现。 “我想去的！”艾妲立即往前一步，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急切。 弗里奥的眼睛被墙边的油灯照亮，然后艾妲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用那种带着审视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她刚才靠近一步的距离，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被突然拉近。 艾妲感受到精灵王轻抚在自己头顶的呼吸，轻轻的。 艾妲一愣。就听弗里奥轻哼了一声，“那走吧。”他说。 艾妲看着他转身再次没入黑暗里的背影，想了想，随后沉默地跟上。 走入黑暗后，她惊讶的发现，脚下竟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楼梯！ 楼梯两边是悬空的，他们每走一步，附近两米就有微光从脚下的落点亮起来。 那光是冰蓝色的。给这不见日光的悠长走道，平添了几分凉气。 艾妲有些止不住的好奇，她在后面走着的时候，悄悄的往蜿蜒楼梯的边上靠去。 她靠边走着，然后小心的探出头去。 只见楼梯下方一片漆黑，因为没有光线，所以看上去深不见底。 “走路都不专心？” 精灵王的声音在背后突然出现，虽然已经刻意压低，但在寂静无声的走廊里遽然响起，着实把人惊了一跳。 心一颤，左脚紧跟着一软。 短促惊惧的“啊——”了一声，眼看着就要掉落深渊。一双手从身后圈住了她的腰。 “小心！”弗里奥的声音贴着背传过来。然后揽着她的腰往后带了几步，接着放手。 艾妲抿了下嘴角，站定后极快速的说了一句，“谢谢。” “走路专心点。真掉下去了可不是好玩的。” 艾妲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精灵王弗里奥说话的时候皱着眉头，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会看着我掉下去吗？ 这个想法在艾妲心底转了一圈，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精灵王看了她一眼，忽然说，“你走前面。” “为什么？” 弗里奥，“你说呢？” 艾妲等了一会儿，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她低着头往前走，却在错身而过的瞬间，听见精灵王没好气的跟了一句，“自然是为了及时捞你。” 那语气颇有些无奈。一改之前的冷淡，变得温和，又因为嗓音很低，带出了一点说不出的磁性。 也不知是真是假。 “咳。” 艾妲被自己呛了一下，驼红着半边脸，快走了两步。 身后似乎传来一声闷闷的笑声。 因为太轻，像一种错觉。 艾妲背影一顿。有人就在身后催促，“走吧。” 因为这段插曲，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不那么紧绷了。 他们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精灵走路是没有声音的，但艾妲走在前面，却能听见身后一直有一道很轻的脚步声，跟在自己后面。 不用细想，就知道，肯定是弗里奥故意发出来的声音。 因为刚才他走在前面的时候，艾妲根本没听见这样的脚步声。 “这条楼梯怎么这么长？”艾妲在前面往旁边看了一眼，状似随意的问起。 精灵王弗里奥的心情似乎颇好，好到在此刻，几乎有问必答。 “地牢接近神木根部，我懒得下去，就在偏院里开了一道镜门。”弗里奥温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说，“这段距离已经被我用法术缩短了数万倍，不然光靠两条腿，要走好几个晨昏。” 艾妲好奇，“白昼城也有夜晚？” 至少她在这几天里，从未见到过天黑。 弗里奥，“格林夫沃姆大部分的地方是有夜晚的。只有白昼城，因为处于神木树冠之上，这里灵光太强盛，所以看不见黑夜。越靠近树冠的位置，夜晚的时间就越短，白昼的时间就越长。” 艾妲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在神木背阴面，还有一个永远照不到阳光的地方。” “还有这种地方？” 弗里奥的声音很低甚至没有起伏不带情感，“是啊，还有这种地方。”他似乎是感叹了一句，接着声音就沉了下来，“暗精灵就住在那个没有阳光的地方。” 艾妲皱眉。她还想说点什么，突然之间却听到了一阵异响？？！ 那声异响，在话语停歇的间隙里，特别明显。 ——那是金属镣铐互相撞击，发出的“叮当”声。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滞！ 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 很快，艾妲在楼梯的尽头，看到了一面镜子。 那镜子，和木屋里的那面一模一样。 它矗立在楼梯的尽头，足有一人之高。 那声音，就是从镜面的背后，传出来的。 第14章 骨翼 “我们到了。”那一声镣铐轻击的声音过后就是精灵王弗里奥的声音。 走的近了，风声渐小，其他声响更加明显起来。艾妲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阵短暂的停顿，然后铁链碰撞的声音更加急促频繁了起来。 地底有人！ 这是肯定的! 艾妲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就见精灵王弗里奥疾走两步，伸手就按在楼梯尽头的那扇镜面之上。 他的手掌之下很快起了水波纹，水波纹路以他手掌落点为中心，一路扩散开来。 很快，楼梯尽头的镜面消失不见。 艾妲望见了两盆火，在墙角处燃烧。猩红的火舌舔着铜盆的边，诡异的是，本该是暖色的空间里竟然沁出了一股莫名的阴寒之气。 被那透骨的寒气一吹，艾妲情不自禁的打了个一个冷颤。 镜面消失之后，弗里奥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变了。 他一声不吭的，就独自跨入了门内。也不管身后的人到底有没有跟上。 暗精灵…… 艾妲在心底默默念了一遍这三个字。 这里面，关着的是一位暗精灵！ 曾经在天沐的时候，隔着净水湖，试图刺杀精灵王的暗精灵。 “暗精灵。他们生活在格林夫沃姆的背阴面——永夜城。” “那里终年都没有阳光。” “传说，暗精灵出生即带诅咒。见光即死。” “又传说，他们浑身上下连毛细血管都带有强腐蚀性！他们只有轻轻碰你一下……你就焦了！” 不久之前和斯洛一起谈论起的一段话，在这时候，忽然被记起。 暗精灵。 艾妲又在心底念了一遍这三个字。 可是我为什么有些不太高兴？这不高兴从听见那一声镣铐的轻击之时起就有了，此刻，只不过更加明显了起来。 “哐啷”。 又是一记锁链碰撞的声音。 艾妲遽然回神，快走两步，跟上了前面的精灵王。 等她走过后，那扇与人齐高的镜面消失不见，徒留一个框。 因为中间镜面已经消失不见，这镜框在此刻看上去更像是一扇经过精雕细琢，古朴华丽的木门。 艾妲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这镜框之上竟然刻满了繁复的花纹。那纹路似乎遵循这某种规律，既像某种抽象难懂的图案，又像某种古老晦涩的文字，写的什么？完全看不懂！ 一跨入镜框，艾妲就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手腕脚腕都被扣上了铁链。但是艾妲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这些叮铃作响的锁链。 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这人身后那对——极大的翅膀。 那翅膀之大，几乎占据了他背后整面墙壁。 可是，这也太残忍了些！ 艾妲脚下倏然一顿，面前的画面让她极度不舒服。 被锁链铐住的那人，他的翅膀一看就是被人硬生生的强掰开，然后用粗长的丧钉，一根接着一根的，深深的钉入了背后的墙面！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活体的标本！ 有些翼骨扭曲的角度极其不和谐，大概是在挣扎间被人给折断了。 艾妲盯着那几颗漆黑中透着几丝妖异红色的丧钉看，她很快就明白过来。真正桎梏住那人的，并不是他手腕或者脚腕上的镣铐。而是这几枚穿透骨翼，深深没入墙体的丧钉！ 只见那黑色的骨翼之上覆盖了一层薄到透明的，像是皮肤一样的膜。那些被钉入丧钉的地方，薄膜一样的皮肤被撕裂，鲜红的血蜿蜒而下。 在黑色的背景下，触目惊心！ 那是一对骨翼。 ——黑色的骨翼！ 艾妲猝不及防的一阵心痛。 这阵心痛来得这样突如其来，又毫无理由。 真的是毫无理由。 因为自己从未见过拥有这样骨翼的精灵。 她的脸色从进来之后，就没有好过。现在看上去，更差了一点。 “啊——啊——” 被钉在墙上那人看到精灵王弗里奥进来后，就抬起脸对着他怒吼。抬起的脸上遍布着已经结了痂的血块，加上披散杂乱的头发，根本分辨不清他真实的容貌。 但听声音，应该是个男的。 他的嗓子早就毛了，暗哑撕裂的像是沙皮在摩擦着喉管。 那吼声其实是无力的。但盯向精灵王的目光里，那深刻的恨意却是那样的鲜活。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为什么不杀了他？”艾妲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很轻，更像是自言自语，却透着入骨的痛惜。问完她自己先愣了一下。 第15章 分忧 艾妲从进门后，就一直站在火盆后的阴影里。 如果她不说话，那个囚徒因为极度虚弱的关系，可能发现不了她。 精灵王似乎也忘记了自己背后有个人，直到她出声，弗里奥才转头看过来。 弗里奥显然是听清了每一个字。 因为他的神情异常的冷。他顿了一下，走近她，用同样轻的语气反问她，“为什么要杀了他？” 艾妲顿了一下，“他刺杀过您。” “所以呢。”弗里奥看上去很温和，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所以您为什么不杀了他？”艾妲大着胆子问。如果您不打算杀他，出于人道主义，您也不必如此折磨他！当然后半句话艾妲没有说出来。 自己替弗里奥挡了一箭。要求杀了这位刺客才是正常的话。后半句的同情，显然是不正常的。艾妲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担心那位被钉在墙上的人。 “哦？你真的这么想？”逐渐冷下来的声音。 “是。”艾妲很坦荡的看向弗里奥，其实内心紧张的要命。 弗里奥眼底眸光暗沉，神色不明，他盯着艾妲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在同情他！” “不是！”艾妲否认。 “你认识这个暗精灵？” “怎么可能！” “那好。”片刻后周身的压迫感减低了很多，艾妲看见弗里奥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匕首，她眼底一缩，就看见那把匕首从刀鞘里被抽拔了出来，寒光一现，那把匕首被递到了自己的面前，“那就麻烦艾妲神官替吾分忧了。” 什么！！ 艾妲震惊。 就在这时，墙上那精灵突然挣扎了起来。 “啊啊啊——”他发出短促又急切的叫声，整个人往前扑来，猝然间又被身上的锁链牢牢扣住！ 因为挣动，锁链发出的”叮当”声更加频繁。 钉入骨翼的钢钉把原本的伤口拉扯的更长，更深。 “他不会说话！”艾妲忽然意识到。 弗里奥保持着递出匕首的姿势不变，眼睛眯了一下，继而笑道，“是啊，舌头都没了，还怎么说话呢？” 艾妲短暂的蹙了眉。 弗里奥的目光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艾妲。 他目光一寒，匕首的尖就触到艾妲的下巴，弗里奥嘴角勾起，眼底却是一片冰凉，“所以，你到底是救了吾的女英雄，还是这暗精灵的同伙呢？” 就在匕首抵住艾妲下巴的那刻，背后锁链撞击的声音更加频率，“哐哐哐”的。伴随着“啊啊啊”不成调的急躁闷吼。 是那个暗精灵。 “你看，他也很紧张，似乎……认识你呢？”弗里奥说。 认识吗？ 我应该认识他吗？ 艾妲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有什么画面浮光掠影一般在脑海深处一晃而过，快到抓不住。 “看着我！”弗里奥的声音沉了下来。 艾妲眨了一下眼睛，慢了半拍才缓慢的抬起眼睛。她的眼神忽然平静下来，平静中又带着一点无辜，她轻轻的回答，微笑的脸蛋似牡丹一样艳丽。 她说，“不敢欺瞒，我失忆了，所以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呢。”这话说得，好像理所当然。 弗里奥看入她的眼底，根本不相信。 “艾妲，你知道欺骗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我失忆了。”艾妲重复着刚才的话。她说完就垂了眼，眼睛下的一小片睫毛的阴影缓慢煽动，无辜又委屈。 “好一个失忆！”片刻后，弗里奥收了匕首，大声嗤笑。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垂落在他的微微卷曲的手指。那里有灵光聚集。 是法术吗？ 果然。 下一秒，他们脚下的地面就不再是实地。极速流动的空气形成了一股风，她在风中看不清任何的东西。 但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很快，她就能看见了。 站定后艾妲发现，眼前的场景很熟悉。 因为不久前她就住在这里。 这里是，非花宫。 “为什么把我到来这里？”艾妲眨着眼睛问，很疑惑。 “这几天，你住这里。”精灵王说完这句就把人撂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这是，被软禁了？ 艾妲看着空无一人的宫殿，苦笑。 很快，有人敲门。 是小溪那姑娘。 “艾妲神官，您又住进非花宫了！”小溪笑得很高兴，她在替艾妲高兴。她天真的想着，王是真的很喜欢艾妲神官啊！ 可是艾妲自己却笑不出来。“有这么高兴么？” “是啊。” 艾妲摇了摇头，也不与她争辩。她一个人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目光轻袅袅的落在从墙角垂落下来的白昙花枝上，神情淡淡。 这种花在神木树冠之上很常见。 艾妲看着那墨绿色的枝条，有些出神。 随着时间的推移，墙角垂落下来的花枝上，忽然之间鼓起了花苞。 很快，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绽放开来。 那花朵虽小，却排布紧密，一路盛放，几乎淹没了底下的翠枝。 花开的刹那，艾妲站了起来。她头也不回的就要往门外走，好像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 “您去哪儿？”一直站在花园门口候着的小溪问道。 虽然白昼城没有黑夜。但是每当白昙花开，就意味着他们应该进入冥想，深度吐纳生息。 这段时间，是白昼城最安静的一段时间。 “我出去一会儿。”艾妲看也没看小溪就往外面走，“你别跟着了。” 小溪跟在艾妲身后快跑两步，似乎是打算劝谏阻止，“可是神官……” 她话刚起个头，艾妲就突然刹住脚步转过身来。 “您……”小溪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后忽然就没了声。 小姑娘近距离仰头看着艾妲，脸蛋红红的，一时间忘了言语。 艾妲神官很高，比一般的女精灵都要高，又很美。 都说精灵的羽翅是神力的来源，神力越高，容貌越美。 小溪忽然就有点不信这句话了。 艾妲神官她虽然没有翅膀，但却比任何一位拥有翅膀的精灵都要美。 这种美甚至超越了性别限制，连小溪这位年龄尚小的女性精灵看久了，都不由自主的沉迷。 “如果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正在深度冥想，不让人打扰。”艾妲说。 这时候其实没人会来找她，除了，除了某位令人猜不透的精灵王。 “……哦。”小溪呆呆的点点头，婴儿肥未褪尽的脸蛋看上去又乖又软萌。 艾妲忽然就笑了一下，然后伸手轻轻摸了摸小溪的脑袋。 小溪还没从呆愣中回神细想，艾妲已经走远。等她回过神来再抬头望去，哪里还有艾妲神官的影子？！ 哎呀，王说了不能让艾妲神官乱跑的，这可如何是好！ 小溪这才想起来精灵王的吩咐，开始着急。 第16章 榕瓜籽 艾妲自然不会知道自己背后的小溪是如何着急，也不会知道精灵王弗里奥对小溪吩咐了些什么。 她此行的目的很明确。 那座偏院！ 那偏院被精灵军团的精英士兵层层把守，按理说，她根本难以靠近。 但是艾妲有一种直觉，这种直觉来的那样莫名其妙又无凭无据，但艾妲愿意赌一把。 顶多就是白走这一趟。 她的直觉让她觉得，伯伦希尔会在那里。 果然。 当艾妲从一块假山巨石后探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伯伦希尔穿着一身便服，英姿挺拔的站在一众穿戴规整的士兵前面。 艾妲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就算伯伦希尔在场，自己也不能叫他。 因为她一旦出声，那些士兵也会看见自己。 自己没有神力，也不会术法。没办法在不惊动那些士兵的情况下让伯伦希尔注意到自己这里。 除非，再冒险赌一把。 正巧此时，一只天栗鼠从假山巨石的后面钻出来。 艾妲被角落的动静吸引。然后跟那是小小的天栗鼠大眼对小眼。 天栗鼠大多胆小，但眼前这只却跟艾妲对视了足足有一秒钟那么长的时间。 艾妲眼尖的发现，它的鼻尖轻轻耸动了一下。好像在闻着什么东西？ 嗯？？？ 这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这只小生灵，而且是非常的吸引。以至于它能壮着胆子在自己面前定住这么长时间。 那耸动的鼻尖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艾妲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她顺着天栗鼠笔直到动也不动的目光，往自己的袖兜里摸了一把。 啊，原来是这样！ 只见她摸出了几颗榕瓜籽。 那是她在茶铺里没吃完的零嘴，临走的时候，顺手抓了一把。 掌心摊开的那个瞬间。那只小生灵的鼻子果然动的更欢了。 嘿！ 艾妲弯起眼睛笑了起来，然后她对着那只可可爱爱的小天栗鼠勾了勾手指。 小东西被上下动来动去的手指吸引了注意力，只见那比黑豆还要小的眼睛动了动，大概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在另一个比自己庞大的多的多的生灵面前站了那么久！ 它扭着屁屁就要逃走。但扭身的前一秒还是回头望了一眼。 它依旧对艾妲手里的榕瓜籽留恋不舍。 就在这时，艾妲抓起几颗榕瓜籽往前一抛。 那籽是软的，落在泥地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但天栗鼠明显对离了艾妲掌心的榕瓜籽十分渴望。“吱吱”叫着就往那里跑。 “谁在那里！” 站在院门前的士兵紧接着传来一声喝问。 天栗鼠的小爪子已经够到了泥地里的榕瓜籽，突然就被这么吓了一跳。 它惊跳着发出尖利高频的“吱吱”声，然后收紧缩回爪子，攀着不远处的一截树根，动作迅速的往上爬。 眨眼间，就消失在浓密的枝叶间。 那士兵目力太好，自然是看见流窜着消失的那道土棕色的身影。 他“咦”了一声，恼恨道，“艹，又是这天鼠。这偏院里的树也没人修剪，这小东西老是到处乱窜。” 特别是在他们放饭前后这段时间。 总有几双黑啾啾的小眼睛藏在浓密的树叶后盯着他们这里看。搞得他们吃饭速度都比平常要快上一点。 这小东西落单的时候根本不足为惧。但这里太偏，谁知道会不会有个鼠窝在附近。 精灵族天生热爱自然热爱和平，但想着被一群天栗鼠围着抢食的样子。兵团精英简直欲哭无泪。 可是都这个时候了。 “白昙花都开了，怎么还有天栗鼠在乱窜？”这个士兵是这几个执勤里面最年轻的，叫小甲，也是话最多的一个。 小甲看了眼顺着墙角垂落下来的白昙花，疑惑着嘀咕，“天栗鼠不需要休沐冥想吗？” “不需要。”另一个士兵回答他，“你从前没见过这种生物？” 小甲摇头，“还没机会见到。天栗鼠据说很少见的，城里人群扎推的地方根本没有。野外我还没去过几回。没想到这里会有。” “这偏院偏的什么样子的神奇动物没有？” “哦？”小甲好奇，“你还见过其他的生物？” “那是！你刚来，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识，我剧透多没意思。你自己体会几天就知道了。” 交接班的时候气氛会比往常热闹一点。 “快去休沐吧小甲同志，接下来的值守就交给你大哥我了！”来接替的士兵说完就“啪”的站的笔直。 另一个和他一起执勤的笑骂，“大罗你突然这么正经做什么，听说王今日已经来过了。” 精灵王一般隔几天就会来一次。 来过一次就不会再来第二次。 只见大罗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咧嘴一笑，“嘿嘿，咱可是精英部队里的精英，王来和不来，那得一个样！” 交接完成。伯伦希尔却还没走。 “头儿，你要不也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大罗说。 伯伦希尔从怔然中回神，接受了自己手下的好意，他点点头，“那好，我走了，辛苦你们了。” 大罗拍着胸脯，“分内事儿，怎么叫辛苦！” 伯伦希尔拍了怕他的肩膀，刚准备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自己遗漏了点什么。他停下了脚步，往刚才蹿出天栗鼠的假山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突然一凝，脚步紧跟着就是一顿。 他身后的大罗常年跟着伯伦希尔，他刚一停顿，就听到身后的大罗问，“头儿，怎么了？那里有什么问题吗？我去看看！”大罗收起刚才的嬉笑，脸色一肃。 他的声音里透着谨慎，手里的神兵跟他心意相连，发出“嗡嗡”低鸣。 那假山后面其实还有一条路，但因为距离偏院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们就没有派人特意看守在那里。 “不，没什么问题，我只是想着要不要回去一下。”伯伦希尔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就好像刚才那一下停顿真的是因为自己在思考。 他说着似乎已经有了决定，于是调转方向，准备往假山巨石后的小道走去。 他在神木树冠处有一个住处，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他会回那里。 假山后的那条路确实更近一点。 听伯伦希尔这样说，大罗收回了已经往前迈了一步的脚，恍然大悟。 他咧嘴一笑，催促道，“哈哈，原来是这样！那您快回去吧！” “嗯。” 伯伦希尔如平常般点点头，转身往假山巨石后走去。 偏院门前什么遮掩都没有，一览无余，如果一定要藏人，那肯定是在假山后。 就在刚才，伯伦希尔在假山巨石边的黑土里，看见了一粒榕瓜籽。 那榕瓜籽的果仁是乳白色的，这里太偏僻，像这种去了外壳被人工处理过的食物，是不会出现在偏院这种地方的。 伯伦希尔上一次看到这东西，还是在白昼城的某间茶铺里。 乳白色的瓜籽仁被某人熟练的剥出来，然后一颗接着一颗的送入嘴巴里。 那个人，就是艾妲。 第17章 禁地 换做其他时候，这么一颗果仁落在焦黑色的泥土里，是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 但是非常巧合，这个时候恰逢休沐，整个白昼城里开满了白昙花。这昙花一现即落，花瓣被风一吹，很容易就会落下花枝。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白昙花的花瓣，自然是白色的。 这颗榕瓜籽夹杂在纷纷飞扬的落花里，自然是不容易被发现。 可是伯伦希尔知道有个人最近非常热衷于品尝这种食物。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偏院的门口站到了现在。换作平常，他在知道精灵王已经离开后，会自行离开。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他莫名的就有些心神不宁。 如果说，白昼城里，甚至整个格林夫沃姆，有人能知道点精灵王弗里奥秘而不宣的隐秘之事，那这人一定是精灵军团的副团长，兼任王宫侍卫长的伯伦希尔。 就在刚才，就在他看见那颗乳白色的榕瓜籽的那一刻，电光石火间，他所有的预感都有了确切的答案。 他在一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心神不宁。 自己心神不宁了大半天，就是因为心底深处，总觉得艾妲会来。 果然。 他真的就在假山巨石后，看见了那个姑娘。 在发现人的第一时间，伯伦希尔手掌一挥，就用别人难以发觉的高级术法，把人带到远离偏院的地方。术法收拢消散后，是伯伦希尔皱着眉头冷冷的脸。 他一脸不赞同的责问，“你为什么会在假山后？” 艾妲被人不打招呼就用术法带走，也有点不太高兴。 “我要去找那个暗精灵！”艾妲仰着头直言不讳，那横冲直闯的莽撞模样，似乎根本就不怕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伯伦希尔。 她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伯伦希尔是王宫侍卫长，也许他会把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弗里奥。 “那里是禁地。你不怕精灵王知晓后重责？” “你果然知道里面关着谁！”艾妲目光雪亮。 伯伦希尔，“……” “弗里奥为什么要关押这那个暗精灵？”好了么，现在连尊称都省了，直接弗里奥弗里奥了。 伯伦希尔，“……” “我真的是在天沐时候为了救弗里奥才落湖受伤的？” “……”伯伦希尔继续沉默。艾妲看着他木头样子就来气，“让开，我要去救人！” “你不怕我去告诉弗里奥？”好了，现在连王宫侍卫长都开始直呼精灵王名讳了。 艾妲完全没被他吓住，板着脸诘问，“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吧？”这话问的蛮横无理又底气十足，好像笃定了伯伦希尔不会告发自己，还会帮忙。 至于为什么这么笃定，她其实也不知道。 伯伦希尔，“……” 艾妲定定看了他两秒，伯伦希尔没有任何表示。 “那好吧。”过了一会儿，艾妲似乎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你为难。你既然没打算帮我，但也不要妨碍我。就当刚才没看到我，总行吧？”那模样，似乎已经打算放弃劝说。 她说完就要往回走。 “你等会儿。”伯伦希尔在身后叫住她。 艾妲心里一喜，却故意板着脸回头，“怎么？” “院子前面有军团的精英把守，你打算怎么进去？” 原来不是回心转意！ 艾妲一恼，语气就变得不好起来，“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自有办法。”具体什么办法，她目前还没想好罢了。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说完转身又要走。 “等会儿。” “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 伯伦希尔却道，“我帮你。” “啊？”艾妲愣了一下。刚才她是真的有点生气打算放弃请求这人帮助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柳暗花明。 这样想着艾妲的神情逐渐缓和了下来。她刚打算说，那还等什么，快走吧。就听那人继续说道，“我同意帮你进入地牢。” 伯伦希尔看向艾妲，淡淡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第18章 条件 “你有什么条件？”艾妲眨着眼睛问他。 她实在有些好奇，这冰块侍卫长能对自己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伯伦希尔，“我的条件就是，如实的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那地牢？” “刚才我不是已经说了？要去救那暗精灵。”艾妲不明白，他难道没听懂？ “为什么要救？”艾妲刚打算张口，就被伯伦希尔抬起的手冷冷打断，“不要告诉我是因为怜悯。怜悯值得你去勇闯地牢？” “……” 艾妲眸光一敛。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怜悯。 她看了一眼伯伦希尔，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你不说，我是不会同意带你去的。”伯伦希尔如往常一般冷着脸，“除了我，任何人都没有机会可以靠近地底地牢。” 艾妲，“……”这么说自己还真的是非常凑巧，一找就能找到关键人物。 她这么坚持，不惜冒险，自然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事情。 那些记忆像是闪回，碎裂的片段只有在极其偶尔的时候，能被她记起。 可是就算被记起，也是一闪而过。 刚开始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像是某种恍惚。像是失忆的后遗症，脑子不清醒一样。 但是，时间久了，她意识到并不是自己脑子坏了。 那些，真的是自己的记忆。 是那些被自己遗忘的。 更深层次的，记忆。 慢慢的，某些零碎的片段，被她像是拼图一样拼凑起来。 那些曾经被遗忘和埋葬的，在这次落水后，像是坚硬的磐石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似乎有些松动。 这种特殊又奇异的情况，也许是在她落入净水湖被救起后，神魂快要泯灭消散的最后那一刻，精灵王弗里奥给她喂下的那颗灵丸有一些关系。 但这些，她还没有打算和任何人说。包括伯伦希尔。 “我只是好奇，你知道的，白昼城里从没有这种生物。”艾妲胡诌了一个理由，“当然，也有一点怜悯。” 这个理由编完，她自己都觉得好像有点单薄。 伯伦希尔当然不会相信，他神情维持着一贯的冷淡。 “只是好奇和怜悯。不足以让你来冒这个险。” 禁地，有士兵层层把守的禁地，是因为好奇，就可以随便乱闯的吗？ 当然不是。 也没有人会这么做。 伯伦希尔想了想，退一步般的劝道，“你想知道什么，如果是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没必要为了一点好奇心去冒险。” 艾妲点了点头，那样子很乖，极具欺骗性。 “真的吗？”她问。 “真的。”伯伦希尔想了想，为了防止某人纠缠不休没完没了，特意加了一个限制，“但你只有三次提问的机会。” 艾妲气呼呼，“狡诈！刚才明明没有说三次！” 伯伦希尔撩起眼皮，“所以你到底要不要问？” 好吧。我是弱势群体，有求于人，屈服一下霸权也没什么了不起。 “那好吧。”艾妲撇着嘴，脸色不是很开心，“那你是真的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关于弗里奥的事情？” 伯伦希尔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也许。” 艾妲不介意他也许不也许的，直接问出她最想知道的，“我是弗里奥的女人吗？” “咳！”伯伦希尔竟然被呛了一下，也许问题本身超出了他的预期。没有哪个女孩子会这么直白的问一个男子，我是不是别人的女人？？ 这种问题，他应该知道的很清楚吗？ “你不知道。”艾妲瞥着他。 “我知道。”伯伦希尔盯着不远处的一坨泥，一张脸已经冰封八百里。 “你怎么会知道？” “……”伯伦希尔面无表情，其实心底庆幸自己刚才的明智，最后关头加了一个条件。 “这是两个问题。”他说，理直气壮的。 “你不是说有三次提问机会吗？” “这是最后一个。” 艾妲数了数不对，“怎么就三个了？？” 伯伦希尔神色淡淡的帮助她回忆，“真的吗？真的。知道很多弗里奥的事情？也许。前面两个问题我都回答你了。还有最后一个。” “什么？！”艾妲跳脚，“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也许也算答案吗？那不知道算不算答案！再说了，那两个算是问题？” “不是问题吗？”伯伦希尔挑眉。 “呃，问题也是问题……可是，但是不能这么算的！你耍无赖！！” “好吧。”伯伦希尔无奈叹息一声，然后颇为大度道，“那送你一次机会，你仔细考虑好，要问哪两个问题。” 艾妲黑着脸，“……”强权压死人啊！我要投诉你！ 她气鼓鼓瞪了半天人，可惜，眼神控诉以失败告终。 “那好吧，两个问题就两个问题。”艾妲耷拉着肩膀，挫败道。 伯伦希尔嘴角隐约有一丝笑意，快到像是错觉。 他一脸平和的看着她，眼神堪称温和，“你问。” 艾妲，“……”我见鬼了，竟然觉得这冰块侍卫刚才笑了？？？！ 艾妲轻咳了一声，随后理了一理思路。 “好吧，我要提问题了。” 伯伦希尔动了下眉毛，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一，我是弗里奥的女人吗？二，弗里奥为什么不杀了那个暗精灵？” 他沉默了一下，慢吞吞开头，“第一，你不是弗里奥的女人。” 艾妲一喜。 伯伦希尔紧接着道，“第二，他杀不死那个暗精灵。” 艾妲蹙眉，立刻问，“为什么杀不死？”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 艾妲，“……” “时候不早。” 伯伦希尔一提醒，艾妲才发现白昙花期快要过了。 白昙花开花谢，会经历十二个轮回，直至花苞彻底掉落，才算一个花期结束。 自从艾妲离开非花宫，到他们聊天这点时间，白昙花来花落已经十个轮回了。 在格林夫沃姆的白昼城里，精灵们通常以白昙花期来计天。这是一种传统，一直被流传至今。 白昙，这种看似不起眼的花草，生命力却是特别的顽强与旺盛。 它几乎长满了神木树冠的每一个角落。 它像是神木的寄生草，对天地灵息的起伏变化特别敏感。 平常时候，它都是敛着枝叶的。 当它花开之时，是天地灵气最浓郁的时候。所以就算最懒散自由的精灵，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入冥想，吐纳生息，修身养性，提高修为。 一旦花苞掉落，就代表着休沐结束，这一天也就算结束了。 艾妲本来打算在这个白昙周期一定要见一见那个暗精灵的！不然这件事会一直压在她心底，挥不散。 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 因为眼看着第十一个花期轮回也快要结束了。 第19章 相约 “这次是来不及了。”伯伦希尔说。 “都是你在耽搁我。”艾妲不乐意撇着嘴嘟囔。 伯伦希尔叹息一声，“我答应了帮你，但肯定不是这次。地宫镜门只有精灵王才能打开，我需要一些时间做准备。” 他说的镜门，自然指的是那道矗立在黑暗走道尽头的门。 他竟然真的知道？ 艾妲更加肯定自己是找对人了。 她立刻追问，“不是这次，那是什么时候？” “下一次白昙花期。”伯伦希尔回答。 可惜，这个下次，艾妲等了很久…… * 她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小溪。 这个时候，白昙花的花苞已经掉落了有一会儿了。白昼城逐渐热闹起来。 小姑娘看上去很慌张，远远看到她就扯着自己的裙边往这里跑，边跑边大声呼唤她，“艾妲神官。” “你的小侍女在找你。”伯伦希尔一直跟在她半步之后，应该是在默默的送自己。已经走到城里了，艾妲竟然也没有开口赶人。 但是现在小溪来了。 伯伦希尔停下脚步，说，“下次白昙花开，老地方见。” “好。” 说完伯伦希尔就走了，他张开巨大的翅膀，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小溪这傻姑娘跑着跑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也可以飞，大概是受了伯伦希尔的启发，因为她一落地，就问，“刚才那是伯伦希尔侍卫长吗？” 人家都亲眼看见了，艾妲再去否认就有些不合适了。于是只能点头承认，“对，是他。” 小姑娘好奇，“您怎么会和伯伦侍卫长在一起？” “我迷路了。”艾妲扯起谎话脸不红心不跳，“要不是伯伦希尔，我估计还得在某些地方转悠半天。” 她说的是某个偏院禁地。 小溪却自我脑补，以为是某个缤纷漂亮，岔路却很多的花园。她听说失忆前艾妲神官最喜欢的就是漂亮花朵，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各种花园了。 而且，她真的，非常容易迷路。 “哦哦哦。”所以，小溪姑娘很容易就相信了艾妲的说辞。 艾妲见她信了，心底松了口气，然后不动神色的岔开话题，问，“你来找我什么事吗？” “城里好像出事了，很多精灵忽然之间生病了，我担心你会不会也出事了，就出来找你。”小溪原本很紧张，看到她没事后，慢慢松了口气。 艾妲，“怎么会忽然之间就生病了呢？” 小溪，“我也不知道，斯洛医官说是罕见的疫病，而且扩散速度很快，让我们尽量不要出门。” “斯洛呢？” 小溪看上去有些失落，“他只是匆匆来非花宫嘱咐了两句，就匆忙走了。” “哦。”艾妲若有所思。 “然后王也来了。”小溪说道一半，突然唯唯诺诺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瞄了艾妲一眼，好像有什么顾虑之词难以开口。 弗里奥来找我了？ 艾妲心道不好。但是眼前的小姑娘明显比自己更加的紧张。于是还是打算先安抚她。 她问，“哦，弗里奥来过了，然后呢？” 小溪又开始紧张，紧张到嘴唇都有点哆嗦，大概是想起了精灵王当时难看的脸色。 “王问，问，问您去了哪里。” “你说什么？” “我就按照您当时吩咐的，说您，说您在休沐冥想，不让人打扰。” “然后呢？” “陛下去内室找您……” 艾妲看上去依旧很平静，甚至语气柔和，“他自然是找不到我的，接着他又说什么了？” “王，王说，让我立刻把你找回来。” “没了？”艾妲诧异。 小溪呆呆点头，“昂对，没了。” 小溪神情有些不安，想了想补充，“王当时脸色，不太，不太好看。” 艾妲垂着眼安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小溪的肩膀，轻笑着说，“你把我找到了不是么？小溪做的已经很好了。至于其他，我会跟精灵王解释的。” 在小溪看来，精灵王对艾妲神官向来是不一样的。 她想了想，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小心翼翼的说，“王也许是……太担心您了。” 精灵王和艾妲神官看上去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小溪不想看到精灵王和艾妲神官之间生了嫌隙。毕竟王昨天在临走之前就嘱托过自己，是自己没有劝住神官。小溪忍不住自责。 艾妲听她这样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也许吧。” 她不走，小姑娘也杵在原地发愣，木愣愣的表情像一只呆头呆脑的喜鹊。艾妲好笑着提醒，“我不记路，你走前面吧，我跟着你。” “您……”小溪不放心的踌躇了几步。 “走吧，我们抓紧时间回去。免得王担心，嗯？” “好好好，那您跟着我。” 艾妲跟着小溪一路往回走。 艾妲原本以是休沐结束后的热闹，实际上，是有些慌乱的精灵们。 她一路走过，听见有人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之间就爆发疫病了呢？一点预兆也没有啊！” 其他精灵同样也是一脸莫名。“不知道啊，我刚准备出来采买点果子酱，就听说斯洛医官让人通知下来的，让我们尽量不要外出。” “也太奇怪了。医官们都慌慌张张的。”精灵问身边的朋友，“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头晕？” 没有确切消息的捕风捉影往往更令人紧张。 “你有感到不舒服吗？”艾妲问小溪。 “没有啊。”小溪摇头，然后又开始慌张，“神官您这么问我，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艾妲对小溪细弱的神经略有一些无奈，好脾气的随便找了个理由，“我很好，没有不舒服。只是出来久了，有些饿了。” 艾妲摸着自己的肚子，表情有些微的夸张。 小溪“哦哦哦”了三声，那样子实在有些可爱。她非常理解的点头，“是啊，您都出来这么久了，肯定是饿了，那我们快回去。我给您准备点吃食。” “好。” * 另一边。 伯伦希尔也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拦了下来。 拦他的是精灵军团的某位士兵。 “伯伦长官，王找你。”士兵行了个军礼，恭敬的说道。 伯伦希尔刚准备往王宫方向飞去，士兵连忙说，“长官，王在无量花海等您。” 第20章 我就是你 伯伦希尔在无量花海找到了精灵王。但却并不是在他经常休歇的院亭。 他是在无量花海的中心湖泊找到的精灵王。 “你来了啊。” 精灵王弗里奥感知到来人，却并没有转身，他孤身一人站在花海中心，背对着来人，轻声说道。 精灵王经常是一个人的，大家都以为是他位高权重所以习惯了孤寡，只有伯伦希尔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藏在温和外表下的多疑在作祟。 精灵王弗里奥不相信除了自己以为的任何人。 无量花海的中心湖泊，名为天池。 天池也是聚灵池。聚的是天地间至纯的灵气。无数分散于无量花海的小型湖泊都是从天池衍生而来。 每当天池灵气浓度达到峰值的时候，就会有新生精灵在花海某处的一个小型湖泊诞生。 天池周围是有法阵的。作为白昼城的核心之处，除了精灵王以外，没有人可以靠近这里。 但现在伯伦希尔此刻却站在了精灵王的身边。 伯伦希尔就算面对精灵王，也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弗里奥不开口，他也不准备主动说话。 “关于疫病，你怎么看？” 过了一会儿，弗里奥问自己身后的侍卫长。 “疫病？” 伯伦希尔心底对弗里奥这种掩耳盗铃的叫法有些嗤笑。 他看了一眼肩披银色长发的精灵王，故意也跟着这么形容，但疫病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好似嘲讽一般。 “这疫病已经是过去时了。当初在格林夫沃姆散播的时候，消息被你封锁，白昼城里无人知晓。怎么，现在打算跟您的民众开诚布公了？” “我的民众？”弗里奥颇具嘲讽意味的看了一眼伯伦希尔。 “当然不。”他理所当然的否定，“只不过现在想瞒，也瞒不住了。”弗里奥颇为遗憾。 瞒不住？ 为什么会瞒不住？？ 伯伦希尔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皱着眉问，“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弗里奥语气里有些惋惜，“斯洛在休沐结束后来找我，说是在城里发现有人染了疫病。” 伯伦希尔内心震惊，“什么？！怎么可能！” 弗里奥如今已经获得了光之羽翼，成了白昼城的王。这疫病又是从何而来！ “在城里发现有人染了疫病？怎么可能？最不可能发生这种疫病的地方，就是白昼城！”伯伦希尔面沉如冰。 弗里奥却忽然问了另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说……这天池的水，怎么就不清呢？” 伯伦希尔听完就是毫不客气的冷笑一声，“这你问我？” 精灵王在这时转过身来，蓝色的眼眸像冰凌一样闪着冷光，“当然要问你了，我亲爱的兄弟，要不是你执念太深，我怎么会一直留着她呢？” “要不是她一直在这里，这天池的水怎么会不清呢？” 伯伦希尔像是被捋了逆鳞一样罕见的愤怒了，“怪我？？！” “你用什么身份在怪我？格林夫沃姆的王？” 伯伦希尔短促的哼了一声，“弗里奥，你以为你代替我承受了光之羽翼，成了万众的君王，就有资格来谴责我吗？” 弗里奥冷冷的看着他。 “过去的事情我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倒是你，竟然敢不打招呼就侵入我的脑子！！”弗里奥逼近他，眼底闪着危险的光，“这是第几次了？你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 伯伦希尔眸光一闪，却毫无悔意，“你没有资格接近她。” 弗里奥嗤笑，“慌缪！你说没资格我就没资格了？” 伯伦希尔毫无退让，他眼睛的颜色比弗里奥更深，像无底的海洋一样沉沉盯着面前的精灵王，眼底闪过一丝因为执拗而带起的疯狂。 “对！你没有资格！舍弃了七情六欲的精灵王，根本没有爱！” “可是我还是挺喜欢艾妲的。”弗里奥忽然哼笑一声。 伯伦希尔脸色刷的沉下来，“别挑衅我。你打不过我的弗里奥。把我逼急了，我不介意想办法让你重新回到原来的躯体。”他说着，视线自上而下扫视了一眼精灵王。 “你疯了！”弗里奥惊了一下，他瞬间拉远了与伯伦希尔的距离。 成为白昼城的王，一直以来都是伯伦希尔的执念。 无情无欲，几乎接近于纯净体的精灵王觉得不可思议。 更多的是无法理解。 他不明白，仅仅过了百年不到，为什么伯伦希尔就不想做格林夫沃姆的王了。 他把自己剥离出来，继承了得来不易的光之羽翼，自己却心甘情愿只是做一个什么王宫侍卫长！ 多么可笑！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因为曾经的女王？！ “我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放弃。”弗里说。 伯伦希尔没有正面回答，“现在是你比我更想要。” 伯伦希尔想起什么般冷冷的盯着弗里奥，“但是，我再三强调！不准你靠近艾妲！你却不守的规矩！” 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有些联系似乎切不断，所以弗里奥一旦起了歹念，伯伦希尔总能第一时间感受到，特别是关于她的。 伯伦希尔提起的，就是在无量花海，弗里奥对着艾妲动了念头那一刻。那一次，是他在某一瞬间强制侵占了弗里奥的思维，制止了事情的进一步蔓延弗里奥听到这里更愤怒了，“我就是你！你能做的我就能做！” 他不甘心。 自己成了一个国度的王，却还要处处受到伯伦希尔的限制！这限制甚至还包括自己能不能接近一个女人！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 第21章 天池 伯伦希尔闭了一下眼。 自从神魂分离，他们的想法也逐渐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伯伦希尔再睁开，又是那位冷面侍卫的模样，他冷淡道，“你是格林夫沃姆的王，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弗里奥沉着脸。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他们身后的天池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似乎动了一下？ 一丝轻袅的烟雾从本就浑浊的天池内腾起又落下。就像一个很轻的呼吸。 面对着天池的伯伦希尔注意到了这微妙的变化。立刻往前两步，“刚才天池的水动了一下！” 弗里奥似乎早就知道，连回头看都懒得看。 他嘴角带着一点明显嘲讽的弧度，“呵，我早就看见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 “为何如此？”伯伦希尔蹙眉，“难道和这次疫病有关？” 弗里奥满脸嘲讽，“亲爱的伯伦希尔，不过数百年，你就忘了，我们最初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伯伦希尔愣了一下。很快他就记起，“你说古尔维格？！” 弗里奥这才动了一下，他站到伯伦希尔边上，和他一起望向悠悠天池。 原本眉目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这一瞬间看上去，又极其的相像。 弗里奥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勾着嘴角竟然开起了玩笑，他说，“是啊，伟大的黑暗巫师自称原料已经灭绝无处可寻，此生只得一颗的白药，看来又被她炼成了呢。” “又或者，她当初，只是骗了我们？”精灵王眯着眼睛补充了一句。 伯伦希尔沉默。“光有白药不足以让天池产生感应，除非有人拿着白药站在了通道的另一头！” 世界之树上下贯通，白昼城的天池与永夜城的冥池本来就是一体的。 只不过上下通道自然呈现关闭状态。 隔离状态下，天池水清而透彻，冥池水浊而泥泞。 只有在九大世界连成一线的时候，上下通道才会在天地引力作用下，有一瞬间的开启。 所以，光有白药是没用的。如果上下通道关闭，天池水根本不会产生感应。 “是啊，光有白药自然没什么用，很可惜的是，这上下通道至今没有办法关闭。”弗里奥说着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就因为有些人感情用事。”这明显的意有所指。 九大世界，亿万年才会有一次机会连成一线。 而一旦有人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从亿万年才开启的一瞬的通道中经过，这通道就会呈现自然开启状态。 想要关闭它，必须由人在上下两端同时进行！光靠一边是关不上的。 自古以来，世界之树的上下通道，只有王族血脉才可以打开或者关闭。 他是王族。 她亦是。 “亲爱的伯伦希尔，要不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弗里奥勾着嘴角，看似漫不经心的说。 “我把光之羽翼还给她，再送她入天池。等她成了暗精灵的王，从下方关闭通道。这天池的水，自然也就会清了。” 弗里奥意味深长的询问身边的人，“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 第22章 暗精灵 送她入天池？ “她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入天池。”伯伦希尔说。 弗里奥，“我说了可以把光之羽翼还给她。” 伯伦希尔不信，“你和光之羽翼如今是共存的关系，没了它你也将会虚弱直至消散。” “如果我说我不介意呢？”弗里奥眯着眼睛。 “我不信！” 弗里奥静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您还是这么了解我。” “既如此，这天池的防御就需要你我配合再加固一下，谁知道古尔维格又会耍什么花样！” 这疫病，说到底，是暗精灵从格林夫沃姆的背阴面爬了出来。 传说，暗精灵出声即带诅咒，见光即死。其实这是不完全准确的。 这句话形容的，只是最低阶的暗精灵。 最低阶的暗精灵终生只能保持蛆虫的形态。如果他们从背阴面爬了出来，见光当下就会死亡。 但他们死亡后的，躯体消散，却不是真正的消融。 消散的躯体会成为烟，成为雾，混入风中，混入雨中，接着随着气流和云雾的移动，洒向附近的地区。 不幸被这些风吹到，被这些雨淋到的地方，普通精灵族就会生病。 这病传染性极强，像是瘟疫一样迅速扩散。 但处于神木树冠之处的白昼城，终日沐浴阳光，是暗精灵无法到达的地方，也因为地理位置，下方的云雨飘不上来。 所以，最不可能有疫病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也是弗里奥之前能瞒这么久的最主要的一个原因。 现在却连白昼城里都有了疫病？！ 伯伦希尔，“你怀疑城里有真正的暗精灵混进来了？”他说的是“真正”的。因为地宫里的那个不算。 “不然疫病怎么会传到这里？” 弗里奥的声音带了些冷意，他对古尔维格的小人行径向来不耻！“古尔维格这个老巫婆，竟然给我们留了一手！” 伯伦希尔眉头皱了一下，“所以，你怀疑是吃了白药的暗精灵从天池所形成的通道里，溜了进来？” 弗里奥哼了一声，“天池四周都是结界，他们进来了出不去。但是那些衍生出来的小型湖泊却没有结界，又多到数不胜数。谁知道那东西是从哪里钻进来的！” 他们不能从天池出去，但可以从天池衍生出的无数小型湖泊里偷偷溜出来。 “所以，天池通往小型湖泊的通路必须想办法阻断！”弗里奥说，这时的他眉目很沉，背着手站在那里，看着像一个真正的君王。 伯伦希尔再次沉默了片刻，“这样的话，就不会有新生精灵再出生。” 天池也是孕育精灵的灵气之源。 弗里奥，“等疫病过去了再放开就行了。” 曾经清澈的天池，如今浑浊无比，那水质竟然呈现出了一种令人浑身发毛的灰白色。 “这百年来白昼城的生育率本来就已经很低了。一旦阻断，不但没有新生精灵继续出生，连白昼城内的灵气浓度都会跟着下降。”伯伦希尔担心的是，“这样疫病会扩散的更快。” 弗里奥盯着这样的天池水看了一会儿，缓慢说道，“这源头既然不忍心掐断……那这个胆敢私自混入白昼城的暗精灵，是必须要找到的。” “我就不信，这白药的原材料，在那阴曹地府当真这么丰盛！古尔维格能弄出第二颗，还能弄出第三颗？” 想当初，曾经的他们为了收集一味罕见的原材料，差点有去无回！ 伯伦希尔想了想，算是默认了他的这种做法。但是他所担心的，还有另外一些事情。 弗里奥显然也跟他想到了一起。 只见他忽然从眼尾瞥了一眼伯伦希尔，紧跟着轻慢的挑了一下眉梢，问他，“亲爱的伯伦希尔。你说，暗精灵是因为什么，甘愿冒着这样巨大的生命威胁，来这里冒险？” 为了什么？ 自然是要来找他们的王了。 伯伦希尔慢慢转头，看进弗里奥眼底。 他沉默的看着他，深蓝色的眼底看似平静无波，但是弗里奥却在那里面看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他对自己的提问，已经有了答案。 “我要你抓住他，我的侍卫长。”弗里奥说着捋了一下自己宽大的衣袖，那动作看上去斯文优雅极了。 但他垂下的眼睛里却含着冷酷的光，“我要你把他活着带到我的面前，我要亲自审问他！” 第23章 意外 另一边。 艾妲和小溪却在回到非花宫的路上，遇到了意外。 原本热闹喧嚣的街市一下子冷清了下来。走在路上也比往日压抑了不少。 艾妲看着步履匆忙的人群，微蹙着眉，“这说是疫病，但也没有具体的通知从王宫颁布，告诉大家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弄得人心惶惶的。” “我看大家都在匆匆往回走，看样子也许情况不大好了。”小溪也很担心。 她看着街上的精灵们不由自主都带着些慌乱的神色，也一改往日活泼，“艾妲神官，我们也快点回去吧。如果有什么消息，斯洛医官应该会找派人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他们此时正好走到一条分岔路口。 小溪，“艾妲神官，花园这里有一条小路，会近很多，我们从这边走？” 艾妲路痴，根本不认路，自然跟着小溪走。她点点头，说，“好。” 但没走几步，周围比刚才更加的安静。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连虫鸣都少了不少。 “这里好像不太对劲。”艾妲放慢了脚步。 他们俩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要不我们还是走大路吧？”小溪觉得自己刚才的建议简直烂透了！这里安静到有些吓人了。 “大路虽然远一点，但这里好吓人。”小溪不由自主往艾妲身边靠近。她大概忘了艾妲神官不会法术，其实比她自己更弱一点。 “行。” 他们正转头往回走。忽然从旁边的草丛里窜出来一个人！！！ 那草丛还没人小腿高，里面竟然藏着一个人，他们走到近处了，竟然都没有发现！ “哗啦啦”一阵草木摩擦声，只见一道黑影从旁边掠了过来！ 他们两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艾妲就被人抓住了手臂！ “啊——”小溪吓得脸都白了！“你是谁！快放手！” 艾妲也被吓了一跳，她甩了一下手腕，没有甩脱。她低头一看，是个精灵。 她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野生怪物。 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大到惊人，艾妲被抓痛，闷哼了一声。 “你抓疼我了。”艾妲说。 那人抓的很紧很紧，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完全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消耗了太多了无谓的力气。 这个精灵好矮。艾妲有些疑惑。 紧接着她就听见一道即便嘶哑也略显稚嫩的声音，在近处虚弱的哀求她，“救，救救我！姐姐，救救我……” 一张明显还未张开的小脸抬了起来。比艾妲这几天所见过的任何一位精灵看上去都要小。 她从未见过这么小的精灵！ 小溪盯着那尖尖的耳朵，也跟着惊呼，“天哪，你还没有成年！” 精灵因为拥有冗长的生命，所以，他们的幼年期也特别漫长。听说近几年来，已经没有新生精灵诞生，所以眼前这位耳朵尖尖的小男孩也许已经好几百岁了，但依旧一副没有张开的样子。 谁都知道，只有未成年的精灵才有尖尖的耳朵。成年后，耳朵上的尖尖角会消失，变成一个圆润的弧度。 这竟然是一个还未成年的精灵族的小孩！ 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你还能站起来吗？”眼前的小精灵不知道为什么，让艾妲心绪一下子柔软了下来。也许是他还未成年的关系吧，望过来的视线即纯良又虚弱。 艾妲手腕用力，扶了他一把。 “艾妲神官，你的手臂！”小溪却惊呼。 也许是刚才这小精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只见艾妲白皙纤嫩的手臂上，被小精灵略显毛糙的指甲，抓出了一道明显的血痕！ 艾妲根本没在意这点小伤，“没事。” 这小精灵大概是听到了小溪对艾妲的称呼，即便费力，也依旧想要抬头看她一眼。 “您，您是这里的神官？……” 这精灵小孩不知为何躲在这花坛中，大概刚才那挺身奋力一扑，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只见小孩抬了一半的脸很白，是那种失了血色一样的白。惨白的白。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昏了过去。 艾妲连忙扶住他下滑的身子，有些无措，“哎！你这是……” 小精灵看着未成年，却很重。他脱了力的身体软绵绵的往下滑去，艾妲不得不用另一只手，用更大的力气才能堪堪支撑住他。 “小溪！”艾妲叫了一声那位光顾着瞪眼，站在一边一动不动的小姑娘。 被惊呆了的小溪回神后连忙过来帮忙。 他们两人架着一个小孩，在这人迹罕至，只余风声的花园一角，面面相觑。 小溪一脸不知所措，“这小精灵怎么会在这里？” 由于胎生精灵的数量实在太少，近千百年来，不知道为什么，从无量花海自然孕育出来的精灵数量也是呈直线下滑，这几年甚至没有新生人口出现。 而且，更是令人惋惜的是，这些从花海里诞生的精灵小孩有很多很多刚出生没几天就不幸夭折了。医官给出的原因是先天不足导致的体弱。 所以精灵王摆布了一个规定，所有从无量花海自然孕育出来的精灵，在未成年之前，一律由精灵幼儿园统一照顾和抚养。 而这小精灵不在精灵幼儿园里，怎么到处乱跑？？？小溪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小溪自己也刚成年没多久，力气不大。她刚打算换个更省力更方便的角度，结果这伸手一撑，大概是摸到了一个伤口。 她这才仿佛意识到什么般惊跳着“啊”了一声，惊慌失措的抬头看向艾妲，“他，他他好像，受伤了？？” 第24章 褪羽期 “这可怎么办？”小溪问艾妲，“我们把他送回精灵幼儿园？幼儿园里有专门的医疗团队。” “精灵幼儿园在哪里？” 艾妲这几天醒来，四处溜达的时候也没看到过有这么一个地方。 “啊。”小溪说，“幼儿园在树冠以下，确实离这里挺远的。” 如果他们可以靠翅膀飞过去的话，很快就可以到。 但是…… 小溪偷偷的看了一眼艾妲，心想，艾妲神官没有翅膀这件事情我不能提，免得惹她伤心。 精灵族是有褪翼期的，就像小孩换牙一样。 新生的羽翅会顶开原来的翅膀，从肩胛骨的深处生长出来。 褪翼期有早有晚，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小溪跟着艾妲的时间不算太长。准确来说，她是在艾妲落了净水湖，被带入非花宫后，才被陛下安排在这里照顾她的。 从前她一直以为艾妲神官只是在褪翼期，原来的翅骨刚刚脱落，而新生的还没长出来。 有些精灵就是这样，很难长出恒翅。 有一对健全的翅膀对精灵族来说，非常重要。 有些爱美的女精灵甚至会经常互相比较翅膀。 所以，长不出恒翅这件事情对一位精灵，特别是一位女性精灵来说，是非常容易自卑的。 小溪话到嘴边，忍住了。 可是，这小精灵也太重了。如果真要送回精灵幼儿园，光靠我自己一个人也送不回去呀。 “要不找人来帮忙？”小溪提议。 “找谁？”艾妲问。 关键这花园里，现在除了他俩就剩一个昏迷的小精灵，找谁帮忙去？ 小溪“呃……”了半天，“那要不送去附近的医馆？” “医馆就算了，他们现在也是够乱的了。”艾妲想了片刻，决定，“带回去吧。” 小溪“啊”了一声，“这，这不太好吧……” 万一精灵王来了，看到您带了一个不认识的小精灵回去，不知道会怎么想…… 艾妲，“总比让他躺在这露天的花园里强吧。” 既然他们发现了小精灵，再次把人扔回花坛里，也是不对的。 “可是……” 小溪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把自己刚才的顾虑说出来。 她从前听别人说，艾妲神官非常痴恋精灵王，只要是王说的话，没有不赞成的。 可是，自己亲眼看到的，好像不大一样。 艾妲神官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痴恋精灵王。 她都会不顾精灵王的吩咐，在白昙花开的休沐期间，偷偷溜出非花宫了。 也许是落了净水湖，失忆的关系？ 小溪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艾妲神官，“要是陛下发现……” 艾妲一听到陛下两字，就想到了那偏院地底的地牢，以及被钉在墙上的暗精灵，当下心里就有些排斥。 所以她都没耐心没听小溪说完，就打断了她。 本来憋着一股气，好在开口瞬间意识到自己对面站的，是小溪。自己是在和小溪说话，而不是某位精灵王。 艾妲紧绷的语气在开口的瞬间缓和下来，“他发现那就更好了。可以让他找人送回去。省的我们麻烦。” 小溪“哦哦”两声，觉得艾妲神官说的也有道理，“也是哦～” 第25章 皮外伤 于是，艾妲和小溪抄了近道，没走多久，就把人架回了非花宫。 把人安放在非花宫偏殿的客房后，小溪就去打了水，拿了纱布和草药。 小溪还记着艾妲被小精灵抓伤了手臂，虽然现在那伤口被垂落的衣袖遮挡了。但是小溪还是有些担心，“艾妲神官，你刚才被抓伤了，我先帮你把伤口清理下吧。” “不用老是神官神官的叫我，叫我艾妲就可以了。每次都带个神职，听着怪不亲近的。” “这怎么可以！”小溪不敢。 艾妲好笑的看她一样，“那随你叫什么，神职就免了。听着别扭。” “这……”艾妲心底其实很窃喜，连望过来的眼底都是亮晶晶的，带着高兴和雀跃，“那，那要不小溪就叫您艾妲姐吧。” 她说完就很紧张。 想着自己会不会太放肆了。 下一刻却看到艾妲欣然的点头，温和的笑着，“好啊。” 小溪简直高兴坏了，“那艾妲姐姐，我帮你把伤口处理下吧。” 艾妲却摇了摇头，“不了，我没关系，你先帮这小孩处理下吧。” 小溪又劝了一次，最后实在拗不过艾妲，只好作罢。 小溪虽然年纪尚小，做事却是认真又细致的。她小心的卷起的小精灵的衣袖，准备用清水先帮他把伤口上的泥尘擦拭干净。 “这些都是皮外伤，看着像是不小心被树枝刮的。”小溪一边擦拭一边说。 小精灵天性里的因子，让他们从小就喜欢亲近大自然，爬树被挂伤那是常有的事情。连小溪自己在幼年期也经常因为顽皮，时不时带点蹭伤。 这些小磨小擦通常都是不需要涂草药的，清理干净晾着就可以了。被草药盖了一层，反而会好的慢一些。 但是艾妲却并没有小溪这样乐观。 她还记得这小精灵掉出花坛后，抓着她的手，哑着嗓子让自己救救他。 只是皮外伤，嗓子却哑成那样，可能吗？ 果然。 还没擦几处，等小溪把小精灵的衣袖再次往上卷起来的时候，突然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艾妲连忙靠近过去看。 小溪盯着小精灵手臂靠近肩膀的地方，眼睛瞪得很大，有些惊慌，“他，他他他这里都烂了！” 只见小精灵肩胛骨那一块皮肤呈现不正常的紫黑色。伤口粘着外衣，只被掀起了一个角，小精灵就痛的闷哼了一声。 小溪惊的连忙放了手，转头就去看他。 可是小精灵只是痛苦的皱着眉，并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小溪，“他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 艾妲，“就这一处吗？再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小溪更加放轻放缓了手下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检查了一番。 “这里也有。” 她在小精灵后背靠近心脏的位置也发现了一处同样溃烂的地方。 那地方好像碰不得，轻轻一碰，小精灵就会痛苦的闷哼，好像在深沉的昏迷中能被直接痛醒一样。 “这可怎么办？”小溪没了主意。 “非花宫里的草药，有治疗这种伤的吗？”艾妲问。 “没有。”小溪很确认。 她对可以治伤的草木天生要比别的精灵更容易感知一些，她认识很多草药，她的梦想是可以成为像斯洛医官一样厉害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待分配的刚成年的精灵，她能这么幸运的，一下子就被分配到非花宫的缘故。 因为当时这里住着一位落了水的，需要照顾的艾妲神官。 “我刚才翻了一下，这里摆放的都是一些常用的草药。像这样严重的伤……” 艾妲说，“你去找斯洛吧。” 斯洛医官吗？ 小溪心底偷偷高兴，毕竟是自己偶像。 “好。” “等会儿。”艾妲又叫住她。 “怎么了？” “算了。斯洛现在肯定脱不开身，我那里还有一颗万年仙松炼制的药丸，应该有一些作用。我去取来吧。” 艾妲说着刚想站起来，小溪却叫住了她。 “艾妲姐姐，现在外面疫病不知道什么情况，我替您去吧。” 艾妲本来想拒绝，可是那小精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些醒了，迷迷糊糊间，竟然拉住了艾妲的衣袖，喃喃说了一句“别抛下我……”然后又昏了过去。 艾妲愣了一下，倏然敛下眉目有些出神的看着握着自己的小手，过了一会儿才说，“那好。你替我走一趟吧。” “那药丸在药柜最上层，一个棕色不透明的陶土小罐里。罐上有仙松图案，你看了就知道。” 艾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那印有仙松的小陶罐这么印象深刻。 她甚至还记得，那药似乎是伯伦希尔给自己的。 对。 不是斯洛。而是伯伦希尔。 但她记不得，那冰块侍卫长给自己送药干嘛。 “哦哦哦，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快去快回。”小溪说完就走了。 艾妲坐到床边。 小精灵抓着他衣袖的手，就算昏迷了也没有放开。 她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房间里安静无声，过了一会儿，只见艾妲动作轻柔的帮小精灵整理了一下杂乱无序的头发。 小精灵脸上蹭了很多尘土，那尘土干巴巴的贴在脸上，不用温水焐热了，是很难擦掉的。 但那些没有蹭到尘土的地方，却白的像是玉一样。又因为受伤的关系，白里透着青，像是一块冷玉。 小精灵嘴角下方有一颗不太明显的黑点，艾妲蹭了一下，没有蹭掉。 那是一颗痣。 艾妲愣了一下，然后盯着那颗痣再次出神。 第26章 陶罐 小溪出了非花宫的门，就展开了翅膀。 艾妲神官的常住之处在树冠的某一处。 白昼城很大，除了树顶的王宫，树冠所在的地方，都是没有黑夜只有白昼的。 但是要从王宫离开，往下方的树冠去，必须要飞一小段距离。 也不知道艾妲神官既然没有翅膀，为什么要选在这么一个远离王宫的住处。 很快，小溪就到了门前。 啊，忘了问艾妲姐姐要开门的咒语了。 小溪懊恼不已。 自己这是白走了一趟！ 可是一阵微风吹来，身前的门竟然“吱嘎”响了一下。 小溪刚要转身，耳朵一动，当即又转了回来。 树屋的门竟然没锁？？小溪推了一下就开了。 “有人在吗？”她探着头问了一句。 屋子里没人。 艾妲姐姐也太粗心了。出门竟然都会忘记关门的吗？ 小溪对艾妲原本的住处不太熟悉，找了一会儿，才在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所谓的药柜。 “啊，原来药柜是这么小一只柜子啊，我还以为很大的呢。” 她打开门，在最深处找到了棕色不透明的陶土小罐，小罐上印有仙松叶子的图案。 “就是你了！”小溪摇了一下，里面药丸不多，也许只有一颗，因为声音空空的。 临走前，小溪帮艾妲关了门。 小溪拿着小陶罐，立刻往回飞。 神树顶端都是王宫所在。 结果她刚飞上神树没多久，就遇到了伯伦希尔侍卫长。 伯伦希尔带着一小队士兵，好像有什么任务在身。 那些士兵虽然脱了铠甲，穿了常服，但是那些人围拢在伯伦希尔周围神情严肃的听着吩咐，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精灵民众。 小溪匆匆看了一眼，本来就没打算打扰伯伦希尔侍卫长执行公务的。 但是伯伦希尔在小溪看到他的同时，向她投来不经意的一瞥。然后再次望了过来。 小溪愣了一下，礼貌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伯伦希尔在看到小溪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小溪。因为再往前，就是王宫边界。 小溪来这里做什么呢？ 伯伦希尔眸光一顿，看小溪形色匆匆的，难道是艾妲出什么事情了吗？ “这片区域仔细排查。”伯伦希尔吩咐身后的士兵。 士兵行了一个肃穆的礼，答道，“是。” 被带出来的，都是精灵军团的士兵。他们所执行的任务都是保密级别最高的。 而伯伦希尔身边这些，又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们是来暗中搜寻白昼城内的暗精灵的。 伯伦希尔把任务分配完后，就展开翅膀飞去找小溪。 他在去往非花宫的路上，再次找到了她。 “小溪。”伯伦希尔叫住了她。 “伯伦侍卫长？”小溪没想到他会追上来，于是立刻停止飞行，转身看过来，疑惑道，“您是在叫我吗？” 在一个眨眼间，伯伦希尔就飞到她面前，问，“对。” “看你这么匆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小溪“啊”了一声，心想，我刚才表现的很匆忙吗？ 小溪年岁不大，什么情绪都很容易就摆在脸上。 她刚犹豫两秒，想着我应不应该把艾妲神官救了一个小精灵的事情告诉伯伦希尔侍卫长。 伯伦希尔却一眼就看见了那只陶土制的小罐子。 那仙松的图案还是当初他亲自刻上去的，错不了。 他看清的当下眉心就是一跳，立即问道，“你拿这个做什么，艾妲神官出什么事情了？” 小溪被问的一个慌神，根本没意识到伯伦希尔看上去似乎对这个小陶罐里装着什么东西，非常清楚。 “啊，这个啊。”小溪姑娘吞吞吐吐，显然没想好怎么应对。 小姑娘心里其实很慌，她觉得自己太倒霉了，竟然在回来的路上，被伯伦希尔侍卫长遇到。 她可能没想到，也许遇见伯伦希尔可能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找侍卫长帮忙把小精灵送回精灵幼儿园。 “那个……”小溪还在想着说辞。 “我随你回去一趟。”伯伦希尔却不等她思考，十分果断的决定。 “……什么？”小溪怔愣了一下。 第27章 糖果 小溪十分惊讶，结果一抬头，伯伦希尔已经重新展开翅膀飞了气来。 他的翅膀很大，在阳光照射下，从某些角度，甚至能闪现流光溢彩一般的光芒。 “哎，不是。伯伦侍卫长，您等等我！”小溪着急的跟在后面飞。 精灵的翅膀向来是灵力的来源与汇聚之地。 伯伦希尔的翅膀又宽又大，他飞起来速度是小溪使了吃奶的力气，也赶不上的。 所以，当小溪回到非花宫的时候。 伯伦希尔已经站在艾妲面前了。 “艾妲姐。”小溪呼哧呼哧喘气，“这，这，伯伦侍卫长……” “嗯。”艾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毕竟人都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那这个。”小溪握紧陶罐。 “给我吧。”艾妲伸手接过，“谢谢小溪。” 这陶罐里的药丸是准备给小精灵服用的，所以小溪递给艾妲神官后，下意识的往客房的床上瞥了一眼。 可是那床上竟然没有人？！ 小精灵呢？ “那小……” 小溪十分诧异，脱口就问。她刚说道“小”字，艾妲立刻打断她，“就是这小罐，谢谢小溪，我这里没别的事情了，你先去忙别的吧。” 小溪眼底的疑问在刹那间被艾妲身后的伯伦希尔，看的一清二楚。 等小溪走后，伯伦希尔就问艾妲，“这客房是住着什么人？” “没有人。”艾妲平静回答。 伯伦希尔根本不信她说的。 “没有人，你来着客房做什么？” 而且刚才小溪那样子，这客房里不仅有人，这人很可能曾经还躺在这张客房的床上。 “……随便转转不行。” 伯伦希尔冷哼一声，声音里的温度低了十几度，“我不信。” 嘿，有意思。 这冰块侍卫长好像忽然冒了点火气的样子。 “不信你自己找啊。”艾妲神情非常坦荡，摊开手站着，一副我不怕你找的样子。 伯伦希尔刚进门的时候，确实感受到一丝陌生的，不属于艾妲和小溪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气息。 可是等他再要仔细分辨，这气息却没有了。 伯伦希尔浓密英挺的眉毛微微皱起。 他再次看向艾妲，准确说是看向她手里的棕色陶土制的小罐，只见他下巴轻轻一点，就问起，“你让小溪去拿这陶罐是要做什么？” “要你。”管……字还没出口，艾妲就听那人凉声提醒，“你不是一直想要去那座偏院？” 偏院？ 偏院地牢？ 伯伦希尔曾经承诺过会带自己去！ 没想到这人竟然这时候搬出这个来说…… 艾妲一下就闭了口。 自己有求于人，太过份也不好。 转念一想，这仙松炼制的药丸还是伯伦希尔给自己的…… 艾妲想到这里微微敛了神色。她能想起伯伦希尔这么个人，却一直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会给自己这么稀有珍贵的东西。 仙松万年难得，长在神树主干的小世界里。能入药的更是要万年初次冒尖的嫩芽才行。 除了那些刚冒尖的嫩芽，后面再长出来的几茬，功效微乎其微。有些历经的时间久了，浸润着世间的尘缘，甚至会带着毒素，根本无法入药。 仙松难得，仙松嫩芽更是难寻，所以十分珍贵。 这人都自个儿问上来了，那是不是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套个话？艾妲忍不住在心里悄悄打起小算盘。 只见她走近两步，举起陶罐，然后笑眯眯问，“我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伯伦希尔依旧一副冰块脸，但说起话来却相当配合。 “你问。” 艾妲好脾气的笑，“亲爱的侍卫长，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对这陶罐这么感兴趣？你不会是为了这小陶罐，特意飞来这一趟的吧。” 伯伦希尔突然就抿着嘴不说话。 艾妲轻轻摇了一摇，故意装傻，“不过你既然问我，那我肯定得回答你。” 冰块做的侍卫长看过来，目光自带凉意。 可艾妲却一点儿也不杵，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一点。 “这里面是我最爱吃的糖果，我忽然想吃，就让艾妲帮我去拿了。” “糖果？”伯伦希尔冷哼一声。 “对啊。” “那给我吃一个。”他说着竟然真的伸了手。 他的手心很白，摊开的手指纤长，骨节突出。 那只摊开的手掌，掌纹很淡，大拇指腹有茧，略有些粗糙，应该是常年舞刀弄枪磨得。 艾妲盯着那手心看了半天，收回陶罐，说了句，“不给。” 伯伦希尔，“……” 过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艾妲愣了愣，忽然就想起那小精灵。也不知道那小孩是躲在窗外了，还是去了哪里。 ——那小精灵其实是自己躲了起来。 在伯伦希尔到来前一刻，那小孩忽然就惊醒了。 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警惕的盯着艾妲看了几秒。显然是忘了自己怎么到这里的。 那眼睛很黑，又黑又亮。像平原上的孤狼幼崽，极度不安，又极度具有攻击性。 艾妲觉得自己但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对他表示出哪怕一丁点儿的不友好，或者是威胁。这小精灵就会立刻扑过来咬人！！ 格林夫沃姆的精灵天性热爱和平。 可这小孩却有些不一样。那望过来的眼睛透着警惕，浑身像是冒着冰刺一样。一看就十分扎手。 “你……” 艾妲有些好奇，这小孩是天生这样，还是后天发生了点什么。 她刚想问，你好点了吗？就听那小孩说。 “有人来了！” 第28章 热情 有人来了吗？难道是小溪？ 可是艾妲仔细听了一下，却什么也没听到。 一转眼，却发现那小精灵竟然自己坐了起来？！ 只听他闷哼了半声。 后半声闷哼被他自己硬生生忍住了，所以那本来就很白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你还有伤。”艾妲不赞同的皱眉。心想，这小孩这是要干嘛。 小精灵抬了一下眼皮。 那眼神又狠又冷，好像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嘿～ 艾妲本来想要过去扶一把，接收到这一眼后，她就不动了。 艾妲抱起手臂闲闲的站着，一脸好吧，我真是瞎操心的样子。 她倒是要看看，这小孩肩膀前后都烂成那样了，还准备做什么去。 很快，小孩丢了一个警告的眼神，一声不吭的，就从客房的窗户翻了出去。 那手脚灵活的，完全不像是前几分钟还奄奄一息的样子。 艾妲抱着手臂站在原地，她眼看着那小孩呲溜一下就没了踪影。正考虑要不要再去管管那小朋友。毕竟是自己捡来的，也不能让人乱走又晕倒在外面不是。 她正在想……小孩蹿出去的那扇窗户刚好合上，自己身后就来了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艾妲没有翅膀，灵力也几乎可以算作没有。所以她的五官比别人要迟钝一些。 来人在自己背后出声说话了，她才发现，还真的有人来了！ 那小孩竟然没有骗人？！ “是你。”艾妲转身看去，有些惊讶，来人是那位很少笑的，冰块一样的侍卫长，伯伦希尔。 “你来这里做什么？”之前不是说那地底镜门只有精灵王才能打开。他需要做些准备，要等下次白昙花期才有可能带自己过去…… 怎么，难道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艾妲忍不住有些惊喜，“你这是，准备好了？” “我是来……”伯伦希尔开口说了几个字，就闭了口。艾妲疑惑，这是怎么了，说话说一半的。 伯伦希尔却转头往门口望去，没过几秒，小溪就回来了。 啊，原来是听见声音了么？ 精灵的耳朵都这么灵敏的吗？ 为什么我没听见任何动静？？ 一个两个的，都像先知一样。 艾妲心情稍稍有些郁闷。 而后，艾妲支开了小溪。待小溪走后，就是伯伦希尔盯着她问这棕色陶土小罐的事情了。 “这仙松难得，却是性寒之物，非必要不要乱吃。”伯伦希尔顿了片刻，这样说道。 艾妲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仙松制成的糖果？” ……这么珍贵的药，你为什么送我了。 这后半句话，艾妲想了想，最后没有问出口。 据说这万年仙松是汇聚了天地灵气才能得以萌芽，是可以起死回生之物。 伯伦希尔不自己留着，为何送给了我。 而且……艾妲想到什么般，目光一闪，然后只见她捏着陶罐轻轻摇了摇…… 她记得这陶土小罐摇起来应该是沉沉的，怎么现在空落落的，还有回响？ 这些仙松药丸，是都被自己吃了吗？ ……她有些想不起来了。 伯伦希尔大概是被“糖果”两字噎住了，还噎的不轻。过了半刻才沉声道，“就算是糖果也不能乱吃！” 艾妲回神，心情却颇好，她笑眯眯的问，“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知道我这小罐子里装的是仙松制的东西？” 伯伦希尔瞥了那罐子一眼，冷声道，“那罐上刻的仙松叶，我看见了。” 那还是我怕你不认识弄混了，亲手刻上去的。 “哦……这叶子原来是仙松的叶子啊。”艾妲明知故问，末了又起调戏的心思，“啊，没想到我们英武不凡的侍卫长，竟然还懂草药。” 伯伦希尔薄薄的眼皮掀了一下，对于她说的“我们”不置可否。 “总之，非特殊情况，这罐子里的东西，就不要动了。” 刚才那小孩飞身掠出窗外那样子，想来已经没有生命之忧，也许自己真的可以省了这一颗仙松药丸。 艾妲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那好吧。我还有其他点心可以吃。” 伯伦希尔，“……” 他还有公务在身。 既然艾妲身体没什么异样。 他也该走了。 伯伦希尔再次环视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刚来那一瞬间的陌生气息，还是让他有一些不放心。于是提醒道，“最近外面不太平，非花宫有近卫守护，你待在这里算是安全。平常少走动为好。” 这冰块侍卫长似乎特别关心自己。 此刻的艾妲收起了小罐子，站在不远处，那模样聘聘婷婷，文文静静的，看上去十分乖巧。 听他这样说，顺势问道，“那你答应我的那件事……”就是去偏院地牢那件事！ “如有进展，我自会来找你。”伯伦希尔答道。 艾妲哦了一声，“好呀，那我等你消息哦。记得来找我。” 伯伦希尔看着艾妲像是蝴蝶翅膀一样飞快眨了两下的明亮双眼，抿了一下嘴角，忽然说，“你现在对谁都这么热情吗？” “什么？”艾妲被问的莫名其妙。 “算了。” 他俩几乎同时说话，伯伦希尔错开半分的视线，又很快放了回去，只不过，那刹那间飞起的眼尾似乎有什么浓烈的情绪一闪而过。 快到抓不住。 他顿了顿，说，“我走了。” 第29章 小孩 小溪在院子里，看到伯伦希尔侍卫长走后，才去找的艾妲。 “艾妲姐，你没事吧？” 艾妲眨了一下眼睛，看过来，微笑，“我怎么会有事。” “那伯伦侍卫长他这是……” 艾妲，“他只是来告诉我们最近外面不太平，让我们不要乱走。” “哦。”小溪点头。 伯伦侍卫长确实负责王宫守卫。艾妲神官又是精灵王特别看重的人。特意过来说一声，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过了一会儿，小溪像是想起什么般立刻望向床铺，“那精灵小孩受了重伤，怎么突然不见了？” 艾妲朝窗口看了一眼，动了一下嘴角，说，“喏，在外面呢，自己藏起来了。” “啊？”小溪不可置信。 “现在估计躲在后花园哪里吧……”艾妲叹息似的说了一句。 “他爬窗？”小溪大惊，“他那副小身板竟然敢去爬窗？！” 小溪说着连忙开窗看去。 客房的窗外是非花宫的后院。后花园很大，连着窗下的是一丛矮草，远处就是各色花卉和大树了。 再远处，是假山和湖泊。 可是一眼望去，根本没见着那小精灵。 “没看见啊。” 艾妲脑中，那小孩如孤狼幼崽般的眼神一闪而过，紧跟着又轻轻一叹，“再找找吧……” “如果他出了这宫门，那就随他了。如果他还在这里，总不能不管吧。” 找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在后花园的假山群里，再次发现了那小孩。 “在这里！”小溪先发现了他。 艾妲走过去一看，低叹一声，哎，果然又昏迷了。 那小身板卷缩在假山夹角的一个阴影里。 怎么说呢…… 就是这小孩昏倒的时候，看着还挺可怜。 那卷缩弯曲的背，甚至能透过单薄的衣衫，看见一节一节的脊梁骨。 “来吧。架回去吧。”艾妲无奈一笑。 * “看看那肩部的伤有没有恶化。”回去后，艾妲跟小溪说。 小溪再次打了温水来，准备给他擦一下。 这小孩也是个闹腾的，这不，在后花园又滚了一身泥。 “我之前刚给擦干净。”小溪嘟囔。 等再次掀开肩部的衣服的时候，小溪却诧异的瞪大眼睛，“他这伤……” 艾妲全程都在边上站着，自然是看见了。 “他这伤，好了很多。” 小溪看看伤，再看看小孩的脸，看看伤，再看看脸，觉得不可思议，“这么重的伤，这才多久，竟然已经结痂了！” 既然已经结痂了，那大概就是没有什么大碍了。艾妲靠着床帏，问小溪，“小精灵的生命力都这么顽强的么。” “也不是吧……”小溪只道是艾妲失忆，所以忘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我小时候受伤虽然也会自愈，但也没什么迅速的！” 艾妲又看了小精灵一眼，“也许每个人体质不同吧。” 小溪不由咂舌，“这小孩体质也太好了点。” * 白昙花开又落。 这小孩就自然醒了过来。 “你醒了！” 小溪一直在客房照顾他，甚至搬了一张卧榻在窗边进行休沐。 白昙花开的时候，灵气充裕，那灵气是无量花海升腾的雾，带着凉气。 所以小溪把窗户掩了一些。 休沐结束，小溪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刚探手把窗户打开了一些，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凉薄却有些稚嫩的声音。 “你是谁？” 小孩的声音。小溪惊喜的往床铺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那小精灵已经蹲坐起来。 他的脸色依旧很白，垂下的衣袖里，不知何时，藏着一把小刀。 从小溪的角度，根本无法发现…… “我叫小溪，是艾妲神官救了你。”小溪对眼前的危险毫无所觉，笑的一脸善意。 “神官？”精灵小孩皱眉，然后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我竟然还在这里！” 他还记得这间房间。 前一次醒来，自己也是在这里。 “什么叫你还在这里？” 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那声音很好听。精灵小孩霍然转头，警惕的看去，就看到一个很美很美很美的女精灵慢慢走了进来。 小孩愣了下，瞬间眯起眼睛，“……是你。” “我说你这小屁孩，怎么这般无理。见了神官不行礼也就算了。什么你啊你的！”小溪不乐意了。 小孩抿紧嘴角，狠狠瞪了小溪一眼。 “嘿！你这破小孩，竟然敢瞪我！” 小溪当下就要冲过来跟他理论。也不知为什么，小溪看这小破孩就是哪儿哪儿都不对付。 艾妲轻轻拦了一下愤怒的小溪，笑着劝道，“好了好了，别气别气～” 这小溪也就刚成年，也没比这小鬼大多少。被轻轻一激就火气冒头！ 艾妲好笑的看了小溪一眼，眼神带着安抚，“没事没事，我们不跟没长大的小孩一般见识。” 艾妲说着看了那床上的小孩一眼，特指意味明显。 小溪高兴起来，“嗯嗯”点头，心想，我已经成年了，不跟没长大的小屁孩一般见识。 可是那小精灵却不高兴了。 他大概对别人说自己小特别敏感。当下冷哼一声，“我才不是小孩！” 艾妲笑，“只有小孩会讲自己不是小孩。” 小精灵，“……” 第30章 精灵幼儿园 艾妲走在床边上下看他，“看来你的伤是无大碍了。” 小精灵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暗自感受了一下，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真的能够汇聚灵气了！ 他控制着灵气形成一道细流，朝着肩胛骨的方向流去—— 嗯……虽然还有阻滞，但确实没之前那么痛了。看来那黑沼泽里的老巫婆没有骗我。小精灵在心底想着。 艾妲看他那样子，似乎已经能自由活动了，于是问，“既然你能自己走动了，那你是自己回精灵幼儿园，还是我找人送你回去？” “精灵幼儿园？”小精灵收了袖下的小刀，干脆盘起双腿蜷坐在床上。心里在想，精灵幼儿园？？那是什么地方？ 艾妲，“看你样子，是不想回去了。” 我当然不想去什么精灵幼儿园！ 小孩点着自己的下巴，闷闷的“唔”了一声。 小溪说，“可是城里的小孩都是在那里的。” 小孩一脸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我说了我不想去。你勉强不了我的样子。 小溪从小就很乖，精灵幼儿园里的姑姑最喜欢她了。她也最看不得这种呲着毛边，不服管教的。 于是虎起脸开始凶人，“你这小屁孩怎么这么不知好，精灵幼儿园有专门的医师和负责看管你们的姑姑，在那里你才能健康长大。” 小孩撩起眼皮，一副你谁啊，来管我的气人模样。 小孩，“看来你也是在那什么……精灵幼儿园长大的？” “那当然。”小溪骄傲的仰着脖子，“所有格林夫沃姆的精灵都是在精灵幼儿园长大的。” “哦。我就不是。” 小溪，“什么？” “我说我不在你们那个精灵幼儿园长大的啊。” 小孩蜷着腿大概不舒服，没说几句就伸展了腿，开始坐在床沿来回晃悠。 小溪不信他说的，有些固执道，“所有小精灵都是从精灵幼儿园长大的。” 小精灵点着自己的耳朵，重复一遍，“大姐，你聋了吗，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什么精灵幼儿园。” “谁是你大姐！”小溪鼻尖一红，被气得，“不可能。你说谎！” 精灵虽然天生天养，靠吐纳吸收灵气也能自然长大。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规矩，每当无量花海灵气波动异常，就会有精灵幼儿园的姑姑守在出入口。 精灵幼儿园有一个镇园之宝，那是一本用世界之树的叶子打造的天书。 那天书能在精灵诞生的当下，幻作纸鹤，飞往小精灵的诞生池。 每当这时候，精灵幼儿园的姑姑就会循着纸鹤飞行的方向，前往天池衍生出的某个小型湖泊，去迎接新的生命的诞生。 这是很神圣的一件事情。 因为每当姑姑迎到一个新生命的时候，那本天书就会无风自动，开始“哗啦啦”翻着书页。 直至某一刻有光华闪现，然后在这一页书页的上方，就会浮现出现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会成为伴随这位小精灵一生的名字——是神赐予的姓和名。 小精灵掀起眼皮看了小溪一眼，咂咂嘴，一副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艾妲姐。”小溪嘟着嘴寻求艾妲的帮助。 艾妲在一边看了一场小朋友吵架，觉得挺有趣，没想到小溪也有凶人的时候，只不过是奶凶奶凶的，没太多气势。 那小孩完全没有被她唬住。 “那怎么办。”艾妲对那床上的小孩摊了下手，“我虽然捡到了你，但是我这里不养人。” 小屁孩皱眉，来回晃荡的脚停了下来。 “而且据我所知，除了胎生精灵是住在父母身边的，其他精灵也不会擅自收养像你这样的小豆丁。” “你走在路上，如果被人家发现是一个人，一样会被善良友好，乐于助人的成年精灵极其富有爱心的，送去精灵幼儿园。” 小屁孩听小溪这样说，已经开始瞪人了。 艾妲继续笑眯眯的说，“我现在稍微有点好奇，你之前都没被好心的成年精灵遇到过吗？你一个人倒在那花坛里，还收了这么重的伤，是发生了什么吗？如果理由充分，我这间客房可以暂时借你小住两天。” “……” 小孩觉得自己像是不小心咬了一口食人花。 这女精灵看着漂漂亮亮的，怎么嘴这么毒！ 而且这些问题，他都没办法回答。 艾妲说到最后，小精灵甚至开始警觉。 她看见我一个人倒在花坛里，也看见我的伤。要不要…… 忽然，身边的小溪一拍手，有些激动的看着艾妲，“艾妲姐，我想到一个办法。” 艾妲看过去，“哦？”了一声。 小溪，“艾妲姐，既然这样，要不要我去请王……” 艾妲皱眉，“不准去。” 小精灵眼睛一亮，“王？！” 艾妲和小孩同时出声，电光火石间，俩人互相对看了一眼。 艾妲微微挑眉。心想，嗯？这反应……有点意思。 第31章 伤口 “王？什么王？哪个王？”精灵小孩像是一把去了剑鞘的小刀，突然间露出了锋利的一面！ 他往前一探，一把抓住了艾妲的小臂，“你们可以把精灵王叫来？！” 艾妲却被抓的“嘶——”了一声。 “艾妲姐！”小溪连忙跑过来，“你放开！”小溪抓住精灵小孩的手，想把他给拉开，结果拉了两下竟然拉不动？！ 那小孩的力气奇大无比。 拉扯中，艾妲闷哼了一声，脸色越来越白！ “您出血了！”小溪低头一看，大惊失色！只见那鲜血已经印透了衣袖，从表面透了出来！ 小孩低头一看，也跟着一惊，这才放了手。 他紧皱着眉头，仓促抬眼，说了一个“你……”字之后，又紧闭着嘴，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艾妲，倔强又孤傲的样子。 “你怎么不知轻重！”小溪怒骂一声，转头连忙查看艾妲的伤。 艾妲试图阻拦了几下。她已经知道自己这伤口恶化了，来之前涂了药，看样子没什么作用…… 她本来也有些强撑。现如今一个不查，竟被这小孩一把抓在要害上。她如今正虚弱，这力气小的，竟是连小溪也阻止不了。 所以，很快，小溪就看见了那伤口的模样。 小溪轻轻卷起了艾妲宽长的衣袖，一下子红了眼，“您这伤！——您这伤竟然成了这样！”小溪急的眼眶都湿了，“您，您竟然一直没说？！” 这伤口已经溃烂，但是依然能看见被指甲抓过的痕迹。小溪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艾妲神官手臂上这伤，是在他们回来的路上，路过花园，发现这小孩的时候，被他抓的。 “看你做得好事！” 小溪对着小孩愤怒骂道，骂完根本不顾那小孩什么表情，立即把艾妲搀扶到自己搬来的卧榻上，“您先坐一会儿，我去拿药给您简单处理一下。” 临走前，还警告的瞪了那小孩一眼。 精灵小孩看着小溪急匆匆出门，过了几秒，才把目光移到艾妲那里。又犹豫了几秒，才梗着脖子，硬邦邦的开口，“那丫头的意思，你这伤，我抓的？” “那丫头？”艾妲心底好笑，往床的方向瞥了一眼，故意不拿正眼看他，“你口中的那丫头已经成年了。而你，还没成年。” 小孩被噎了一下，又开始拿眼睛瞪人。 艾妲一脸你瞪吧，我又不会少块肉的模样。 她此刻的脸色很白。又靠窗坐着，那雪白如凝脂的皮肤被窗外的光线一照，白里透着冷，很虚弱的那种。 艾妲一脸淡漠的坐着，没主动开口的意思。 客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小溪也不知去干嘛了，拿个草药而已，到现在还没来。 过了片刻，耳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艾妲的目光从眼尾撇过去，发现那小孩从床上蹭了下来。 他在床边站了半刻，往她这里看，眼见着她还是一脸淡漠，没有要理人的意思，才磨磨蹭蹭的继续蹭过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站到艾妲面前。 小孩盯着艾妲再次垂落下来掩盖着伤口的宽松衣袖，以及衣袖某处的一滩血迹，表情冻得像个小石头人。 “你那伤……我看看。”硬邦邦的语气。 艾妲觉得有趣，抬起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为何要给你看，你看了就能好吗？” 小孩，“……” 这小孩，明明第一次见，说起话来也不怎么好听。自己却一再忍让，还默许似的把人留在了这里。艾妲把视线往他下巴上的黑色小痣瞥了一眼，眸色一顿。 第32章 梦 精灵以白昙花开花谢为分界线，记录每一天。 就在昨日，艾妲自己其实已经察觉到了手臂上的伤。那伤口期初不痛，一段时间后却开始隐隐的有些发痛。但因为当时伯伦希尔在这里，她就没说。 后来，她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房中，撩起衣袖看了看。 之前明明只是被轻轻抓了一下。当时看，只是蹭破了一点皮，怎么如今，已经见血了？ 艾妲蹙着眉，在房间里找了常用的伤药，给自己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然后开始休沐。 她虽然没有翅膀，也没有什么灵力，但很奇怪的是，每当她静下心来，就能很轻易的感受到四周的灵气。 那灵气五光十色的，像是霓虹一样漂亮。 她虽然很难吸收，但被这层层宏光中包裹环绕，让她觉得非常舒适。 很快，她就进入了深度冥想。 然后，她竟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很昏暗。 周围很黑，不像白昼城这样终年沐浴着阳光。 她似乎很虚弱，但有一种特殊的喜悦从疲惫里衍生出来。 艾妲一低头，发现自己怀里正抱着一个婴儿。 原来，那从未体验过的喜悦是因为这个自己怀里的这个婴儿。 艾妲低头看去，那婴儿很白，又白又圆润。抱在手里又绵又软，还有阵阵奶香。 她的一双眼睛也很漂亮，黑亮黑亮的，像是沁着晨露的黑曜石一样。 在自己看过去的那一刻，小婴儿开心的弯起眼睛，咯咯笑着。好像知道自己是他的谁一样。 那笑容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轻易融化她的心，让她不自禁的也跟着高兴起来。 艾妲目光温柔的看着小婴儿的脸，突然目光一顿，因为她在小婴儿的下巴上发现一个黑色小点。 在这么奶白如初雪一般的皮肤上，那个黑色的小点就显得异常明显。 艾妲的指腹在那黑色小点上轻轻蹭了一下。 抹不掉。 那是一颗痣！ 那一瞬间，艾妲惊醒了。 她看了一下四周，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发现，刚才那个，竟是一个梦。 自从落水失忆后，她还从未做过梦。 艾妲望着虚无中的一个点，开始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你的伤口又流血了！” 那小孩站在跟前，眼看着一丝丝血色透过白色的纱衣氤氲上来，声音里透着一点焦急。 他的手已经伸手来了，却被艾妲一把按住。 小孩抬起的眼珠如黑曜石一般黑，与艾妲的视线有一瞬间短暂的交锋。 然后他就愣了一下。 因为艾妲在问他，“你到底是谁？” 小孩僵硬了一瞬，艾妲抓着他的小臂，能明显感觉到这种短暂的僵硬。 一瞬间，小孩的眼神就警惕起来。 “你问这个做什么？” 艾妲说，“你不是这个白昼城里的小孩。” 她的声音平静，也因为平静，多了一种笃定。 小孩一惊，差点又有拔刀的冲动，但艾妲却在此时闷哼了一声。 她抓着小孩的那只手臂正好是自己受伤的那只，因为一下子用力过猛，那血迹浸透衣料纤维，很快向四周蔓延。 “你！”小孩一瞬间有些惊疑不定。 他冒着很大的风险，才能出现在这里。 他的目标很明确，他不应该为任何一个人踌躇。 眼前这个人既然已经看出来他的问题，他应该果断的杀了她！她受伤了，虽然是成年精灵，但自己未必不能赢。 但小孩目光一旦移向那截衣袖，就没有办法移开。 抓着他的那双手纤长漂亮，因为用力，骨节泛白，再往上，就是那段浸透了鲜血的衣袖。 那血，实在是太碍眼了…… 小孩黑着脸抿了两次嘴角，最终说，“你先放开我。” 艾妲如他所愿的放了手。 小孩皱眉，“你的伤……” 艾妲，“你是来找精灵王的？” 他俩同时开口。 艾妲话音刚落，这小孩一下子闭了嘴。刚刚缓和一点的眼神又变得不一样了。那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子一样，狠狠往她眼底扎过来。 这么凶，这是让我闭嘴不要再说了么？艾妲心想。 但她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她依旧放松的靠在窗边，看小孩那凶狠的样子，轻轻“唔”了一声，然后像是已经得到了什么答案一样，自顾自的点头，“啊，真是来找精灵王的。” 小孩的脸又黑了一层，嘴唇抿的估计连冰刀都撬不开。 艾妲，“你不说话，那我就来猜猜。嗯……你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不是！”小孩冷嗤一声，“你那伤到底要不要给我看看！” “为什么要帮我？”艾妲却问，眼神逐渐温和下来，“你刚才就应该跳窗走了。” 小孩立刻就要开口说话。艾妲却打断他，“你不要告诉我，因为这伤是你抓的，所以你于心不忍什么的。”她说着挑了一下眉毛，“你觉得我会信？” 他本来是打算这么说的。 这女的也太讨厌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像能看透自己。 小精灵，“……” 小孩被问的低了一下头。 片刻后他的声音响起，很轻，轻到估计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他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他的尖尖耳朵又动了一下，立刻抬头，说，“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 可能是小溪。 但不止一个？ 艾妲不知道另一个是谁。 她努力分辨了一下，根本没听到什么动静。但她相信小孩的判断。他的耳朵比自己要灵敏多了。 “那你自己找地方躲一下吧，这里的后花园你应该很熟悉了。”艾妲从窗边让开了，顺手替他开了窗。暗示意味明显。 这是让他从窗外走，再找个地方躲一躲。 “你？” 艾妲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不是挺有经验的么，还不快走？” 小孩没再吭气，板着一张脸从她身边蹿到窗外。擦身而过的时候，那小孩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这伤如果真是我抓的，那就只有我能治。” 第33章 天池晨露 “艾妲姐，我回来啦~”是小溪的声音。人未到，声先至。很快，她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小孩的耳朵果然很灵敏。说来人，就真的来人了。艾妲忍不住在心底想着。 “咦？”小溪张望了一下，没在房间里看到那小孩，于是问道，“那小孩呢？” 艾妲说，“他走了。” “走了？”小溪一听就生气了，“他弄伤了您，竟然敢逃走！” 艾妲笑了一下，“是我让他走的。他也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就是那小孩的错。”小溪鼓着气说。 “好了。别气了。下次有机会再遇到，你替我好好教训他就是了。”艾妲笑着说。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听小溪说，你伤的很严重？” 另一个来的人，原来是斯洛。 艾妲不用多想，也能猜到，他自然是小溪找来的。 * 斯洛那时正好在离非花宫最近的一个医馆里。 小溪遇到他的时候，他手边还有一个伤患没有处理完成。 小溪本来只是想来这里问问看，有没有天池晨露的。 天池晨露凝结天地灵气，在疗伤的药物里，除了万年难得的仙松。它可以算是最好的了。 医官的药师一看见她，就热情的过来打招呼，“是小溪姑娘啊。需要点什么？” 她常在王宫走动，附近的精灵们都是相熟的。 “有天池晨露吗？”小溪问。 那晨露凝结在无量花海中心天池方圆半里的地方。只有在白昙花最后一片花瓣落下的那半个时辰内，才会有可能凝结。 而且并不是每一次都有。 斯洛作为首席医官，得到精灵王的允许，在那方圆半里的地方，布了采集晨露的小型阵法。 在晨露凝结的当下，阵法就会浮现一丝灵光包裹在晨露四周，防止它过段时间又消散在天地之间。 晨露难结，唯有在天地灵气雾化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才会在附近的花瓣上，凝结出那么一颗来。 所以十分稀少。 又因为它极易消散，每一个装有晨露的瓶子上都刻有符文。 一瓶只装一颗。 整个格林夫沃姆，唯有在靠近王宫的医馆内才有可能买到，因为这些医馆都在斯洛的直接管辖范围内，他会定期把自己采集到的晨露，分配一些下来。 小溪想来碰碰运气。 药师听说她想要天池晨露，很快笑道，“啊，你来的真巧，我们医馆还有最后一瓶，我替你去后仓找一下。” 听说还有最后一瓶，小溪觉得自己这次来对了，简直太幸运了，立刻点头道，“太好了，麻烦您啦。” 后仓就在医院后院。途径一排安置病人的房间。 斯洛今日刚好在这里。 药师从后仓出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了斯洛。 “斯洛大人。”药师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斯洛正拧着眉毛，在想其他事情，闻言也只是略显敷衍的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下。 可是就在药师擦身而过的时候，斯洛的余光瞥见了他手里瓶子。 那瓶子上的符文都是他亲手刻的。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装有天池晨露的瓶子。 “等一下。”斯洛叫住药师。 药师立刻停下转身，态度殷勤的问，“大人是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斯洛点了点他手里的瓶子，问，“有人要买天池晨露？” 这些药品进出，医馆都有详细记录。他本来也不需多问。可是当前突发疫病，像是天池晨露这样的疗效非常好的药物，最好是留着。 斯洛大人很少过问这些事，药师突然被问，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是，是小溪姑娘想要。” “小溪？是非花宫内的精灵兰溪吗？” 药师点头，“是她。” 斯洛想了想，从药师手里接过了装有天池晨露的瓶子，抬脚就往前院走去。 他对药师说，“我随你一起去看看。” 药师应了一声“是”，立马小跑着跟上。但他的心里却在打鼓，我应该没办错什么事情吧？大人们也没说这天池晨露不能卖啊…… 没多久，小溪就等到了药师。但是跟着药师一起从偏门内走出来的，竟然还有斯洛医官！ 小溪见到偶像，一阵激动，“斯洛医官，您也在这里！” 斯洛一看见她，就直接往她这里走来。 很快，就走到了小溪的面前。 小溪一阵脸红，“您，您这是，找我吗？” 斯洛举了下手里的瓶子，问的非常直接，“你要这天池晨露，是为何？” 然后，小溪就把艾妲神官手臂受伤的事情告诉了斯洛。 “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没办完，你先拿着它回去。我随后就到。”斯洛把天池晨露给了小溪。 第34章 感染 艾妲看到来人后，有些责备的看了小溪一眼。 如今这时候，白昼城里疫病刚起，斯洛应该是正忙着的时候，怎么能去打扰他呢。 艾妲对斯洛说，“也没有那么严重。你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小溪被艾妲看了一眼，有些心虚。她刚才一个着急，没来得及问艾妲姐的意思，就自己跑去了医馆。 那也是因为过于担心…… 艾妲神官手臂上这伤，和那小孩肩膀上的伤看着很像，非花宫里的草药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艾妲神官虽然没有直接怪罪自己，脸色还是带着笑意的，但是小溪心里却有些慌，也有些委屈。 ——自己，确实有些擅作主张了。 “那个，您这伤。我，我在这里没找到合适的药，就想着去医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溪小声的解释，“然后就遇到了斯洛医官，他正好在附近的医馆里。” 艾妲看小溪一副委屈到快要哭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我也没怪你。” 小溪缩了一下鼻子，听她这样说，更想哭了，“呜……艾妲姐。” “行了，快给我看看伤。”斯洛皱着眉打断他俩。他的动作很快，疾步行走间，火红的卷发都在身后飞扬了起来，看上去风风火火的。几句话的功夫，斯洛已经坐到艾妲边上，他看见了艾妲透着血的衣袖，眉头一下子蹙起，语气中带着一些不常见的严厉，像是医者看到了不听话的病患。 “小溪来医馆是正确的，但却不是最正确的！”斯洛说着，施了一个法术净了手，“她最正确的做法，是直接来找我！” 说话间，斯洛动作轻缓的卷起了她的衣袖，一见到伤口，原本皱起的眉头瞬间能夹死一只飞虫。 他遽然抬眼，脸色非常不好，对艾妲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你这伤口已经化脓，边缘皮肤几近坏死，就这样，你还打算不来找我？！” 斯洛简直要气死，“你是准备死在这里？！” 艾妲小声道，“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斯洛已经拿出随身携带的医用工具准备给她清理伤口了，听她轻慢的语气，差点跳脚，“你这叫不严重，你是没看见这伤口吗？” 艾妲不承认自己讳疾忌医，依旧嘴硬道，“蹭破点皮而已。” “蹭破点皮？”斯洛被气到尾音都劈叉了，他不可思议的看向艾妲，“我亲爱的神官，你是不会痛吗？你这叫蹭破点皮，我轻轻一碰，信不信就能直接按在你骨头上！” 斯洛做势就要徒手去按。 “哎，别。”艾妲赶紧缩手。疼，是真的疼。 于是她决定，在神医面前，还是别逞强。艾妲一脸好吧，你是神医，你全都说对了的表情。她夸张的皱起脸，告饶道，“我很痛，现在就痛的要死。您能轻点不？” 斯洛毫不留情的赏赐给了她一个明晃晃的白眼。 其实本来就挺疼了，刚才被那小孩一按，更疼了。 她现在的脸色，已经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了，完全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这话说的也不算夸张。 因为是真的疼。 小溪在边上一听她这样说，脸色刷的白了下去。 被吓得。 “天哪，怎么会这样！这伤口，这伤口刚才还没这么深。” 艾妲还想再说几句，嘴皮子刚一动就被斯洛再次严词教育道，“请您闭嘴，行不。把自己当个患者，很难吗？” 艾妲对着小溪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用口型无声的安慰了一句，“我没事。” 小溪侧着头，已经在擦眼泪了。 斯洛没心思再跟他们废话。只见他动作迅速的给艾妲抹了一点青色的药膏。 那药膏凉凉的，有一股很好闻的青草薄荷味。 “忍一下。”斯洛说着，已经在给她清理创口了。 他手中的小刀刀锋处闪着幽蓝的光，那可能是一团冰火。——灵力凝聚的冰火，属于治疗法术的一种。它能迅速冻住被小刀切开的皮肤组织，那些汇聚于皮肤表面的冰火会随着体温，缓慢释放，加速伤口愈合。 艾妲安静的坐着，看上去像一个听话的患者。 她垂下的视线被过长的眼睫遮挡，没人注意到，她此刻正在盯着那冰火出神。 只见那幽蓝的火焰包裹着小刀锋利的刀锋，因为灵气充裕，而不断跳跃舞动。 她对医术一窍不通，不知为何，会突然记起这些。 没几下，那部分已经腐败变黑的皮肤边缘都被斯洛清理干净。 “也不怎么疼。”治疗停歇的间隙，艾妲眨了一下眼睛，浅笑着说。 斯洛正在用治疗法术继续给她处理着伤口，听她这样说，立马抬头翻了个白眼，一脸你怎么不去骗鬼的表情，没好气道，“要不您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再来跟我说不疼？” 小溪眼睛鼻子都哭红了，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都这样了……肯定很疼啊。” 艾妲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斯洛，“我哄小丫头呢，就你凑热闹。” 斯洛动作很快，已经在给她上最后一层药了，全部结束后抬头道，“还是别哄了。” 他脸上的神情罕见的严肃。 艾妲愣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 斯洛，“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 斯洛把自己摊出来的医用用具重新收回去，然后抱着手臂，正襟危坐，一脸我接下来有话问你的样子。 他抬了抬下颚，用下巴尖一点艾妲已经处理好的小臂，问，“你这伤哪里来的？” 小溪立刻回答，“是……” 艾妲飞快的瞥了小溪一眼，然后打断她，“是在花园里蹭的。” 斯洛皱起好看的眉毛，他看看小溪又看看艾妲。 医者的敏感度已经完全取代了他平日里的粗枝大叶。他直觉艾妲在扯谎。 “我不听你的。我要听小溪说。”斯洛说着看向小溪。 小溪被他像是烈日海滩一样带着热度的眼神一看，竟有些脸红。 艾妲看着小溪像是红苹果一样的脸蛋，突然想起，斯洛似乎是小溪的偶像。 这小姑娘…… “咳。”艾妲在这时闷声咳嗽了一下。 小溪眼神一闪，瞬间回神，喏喏着开口说，“这个……” 一看就是有些犹豫。 斯洛急脾气一上来，灵力跟着情绪一起上头，原本就红的跟火焰似的头发，颜色更是往深里去了几分。 “哎呀，我简直太不明白了！你们有什么好犹豫的，你这都已经感染了！我亲爱的艾妲神官！” 他扯高嗓子，说话声音因为过于激动，都有些呲毛边了。 艾妲骤然抬眼，错愕道，“你说什么？” 小溪也跟着一慌，“您说什么？” 艾妲和小溪同时出声，然后互相对望了一眼。艾妲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小溪，让她稍安勿躁。然后转头看向斯洛。 他的表情让艾妲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艾妲问，“……什么叫已经感染了？” 我感染……什么了？ 第35章 心大 “我不得不说，你们俩真是心大啊！”斯洛快被气到没脾气了，他摸着自己额头降火气，然后紧跟着长叹一声，“你说感染什么了？当然是疫病啊。” “现在城里正在传播的疫病，你感染了疫病！”他看向艾妲，非常直截了当，坦诚到过分，“否则你这伤口为什么会药石无效？” 他处理伤口前，早就仔细检查过了。这伤口上之前是上过一层药膏的，只不过没有效果而已。 这就是这次疫病的可怕之处。虽然目前患者不多，但该试过的配方，斯洛都已经试过了。目前已知药物中，没有一样是对它有效的。 他们医者能做的，只是减缓病者的痛苦。 至于能不能好，全看病者自己。 “天哪！”小溪惊恐，一个没忍住，“那小孩……” “小溪！”艾妲试图阻止，但已经晚了。 “什么小孩？？”斯洛紧盯艾妲，一瞬间像是抓到了什么重点！ “你别想骗我，这伤一看就是抓伤，肯定不是自己蹭的！” 斯洛完全不给艾妲编借口的机会。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抛出来。 “这伤是被一个小精灵抓伤的？那个精灵小孩也感染了，是他传染给你的？那小孩呢？” 艾妲没有立刻回答，仿佛在出神。 “问你呢，那小孩呢？”斯洛大声道。 艾妲刹那回神，平静的看了斯洛一眼，说，“他走了。” “什么？”斯洛震惊，“你竟然让人走了？他不是也感染了吗？你怎么能让一个已经感染的人到处乱走呢？而且那人还是个未成年的精灵小孩？！” “他自己要走的，我还能拦？”艾妲说。 斯洛，“当然要拦啊！你一个成年精灵。拦不住一个未成年的精灵小孩？” 那小孩力气奇大，你是不知道……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小孩肩膀上的伤口，竟然也是感染了疫病所致？！ 但是他那伤好的很快，只是过了一个休沐期，他就已经活蹦乱跳了。 艾妲直觉他不是白昼城里的小孩。 他从哪里来？又为什么要来找精灵王弗里奥？ 看他那警惕的模样，艾妲不觉得那小孩来找精灵王会是什么好事。 而且，刚才临走前，那小孩还说，能治好她的伤……斯洛都没办法治好的伤，他却能治好？ “他往哪里去了，你知道吗？”斯洛着急的问她。看样子是要去找人。 理智上讲，她应该把这小孩交出去，不管是因为疫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说到底她根本不认识这小孩，没道理帮他。但是艾妲却沉默下来。最后还轻轻摇了摇头，神情略带遗憾的轻叹了口气，“他没说，我也没问%” 小溪站在一边抿着嘴，她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也不敢乱说话。 斯洛想了想，决定，“不行。他不能一个人在外面乱晃悠。我们还没找到这次疫病的传播规律，谁知道把他一个人放在外面会发生什么？？再说了，他一个未成年小精灵，不再精灵幼儿园好好待着，到处乱走干嘛呀！我得去找伯伦希尔，让他把人给我带到医馆里。”斯洛说着已经站起来了。 艾妲刚要出声，跟斯洛说，别找了，那小孩伤好的差不多了。说不定他已经自己回去了呢。 就听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你这是要把谁带去医馆？” 那声音清冽好听，仿佛能洗涤灵魂吹走雾霾。虽然那嗓音深处有些低沉冷淡，但是能听出来，说话的人在说话的时候，刻意带上了一丝笑意。 艾妲的心急促的跳了一下，下一秒，她的视线在门边扫到了一片雪白的衣角，再一抬眼，就望进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那是精灵王弗里奥的眼睛！！！ 第36章 羽毛 “王！” “王！” 斯洛和小溪同时行了一个礼。 “斯洛也在这里啊，这是在做什么呢？”精灵王弗里奥嘴角带着笑意，温和的问道，但是他清冽的目光却在同一时间往艾妲这里看过来。 第一时间，他就看见了她衣袖上的血迹。 “你受伤了？！”弗里奥声音一沉，一个瞬移，眨眼间就出现在了艾妲的面前。他不容质疑的卷起艾妲的衣袖，看清那伤口的刹那，脸色就是一变，“你这伤口怎么来的？” 艾妲抿着嘴不说话。很倔，又像是还未气消。 弗里奥转头叫了一声“斯洛”。 斯洛自然不能瞒着精灵王，而且他刚才就打算在找到伯伦希尔后，就去找王汇报这件事情。 毕竟艾妲是感染是疫病，又是王在意的人。不能瞒而不报。 艾妲听见弗里奥叫斯洛，立刻抬眼往他那边看去，用眼神示意他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告诉精灵王。 斯洛刚想开口，被她看的一个犹豫。 “快说！”弗里奥面沉如冰。 斯洛被喝的一个激灵，立刻道，“艾妲神官感染了疫病，那伤口是被一个小孩抓的。” 斯洛一口气说完了一句话，当中都不带喘气的。艾妲张了张口，短短数秒，她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插话的契机。最后在弗里奥看过来的视线里，再次抿起了嘴角。 “疫病？” “小孩？” 弗里奥缓缓道，望过来的眼底沉潭似的。 “你们先出去吧。”艾妲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 斯洛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毕竟这次疫病来的毫无预兆又这么凶猛。万一有个什么，他也承担不起。 斯洛低头，说道，“这小孩很可能也是疫病感染者，需要隔离进一步观察。” 弗里奥点头表示知道了，“你去跟伯伦希尔说一声，让他务必找到这个小孩。” “是。”斯洛答道。 小溪心底自然不是不想走的，抄近道是她提出来的，所以才会在无人的花园里遇见那个小孩。说到底，艾妲神官这次无故受伤，她也有责任。但是斯洛在路过的时候，把她一起拉了出去。 “艾妲姐她……”小溪在门外急道，眼眶湿漉漉的。 “没事的，你艾妲姐可是王心尖上的人，能有什么事！”斯洛安慰了小姑娘两句，然后提醒她，“倒是你，很有可能也会被感染。” 斯洛说着拿出了一片叶子，“这听语叶能直接和我联系，一有不舒服，就用这个找我。知道么？” 小溪愣愣的盯着那片递到自己面前的叶子，“这个……” “收好吧。”斯洛笑着。 小溪非常感动，斯洛医官竟然还能想到自己。 她小心翼翼的把叶子收好，“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斯洛大人。” * 另一边。 小孩从窗户跃出去后，就一直在非花宫的后花园藏着。 肩膀的伤口已经不疼了，如果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 但是他现在，并不想走。那女人被自己抓伤了。而且看她那模样样子，似乎一点灵力也没有。 她完全没有自行化解黑暗力量，自愈的能力。如果他现在走了，不出几天。那受伤的皮肉就能烂到骨头里。 这个女人看样子和精灵王很亲近。他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精灵王。 他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 小孩强行忽略了自己心底滋生出的另外一些朦朦胧胧，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强行跟自己解释道，对，就是这样的。所以不能让她死了。 他在假山后的阴影里等了片刻，动了动耳朵。心想，那两人怎么还不走？？ 他的听力天生就比其他精灵灵敏上许多，他能从落地的脚步声里分辨出其中一个脚步声是那个臭丫头的。 但是另一个，却很陌生。 那个陌生的脚步声落地很轻微，几乎没有什么声响，要是换一个人来，可能根本就听不到这脚步声。 这只能说明来人是一个灵力非常高的成年精灵。 小孩拧眉又分辨了片刻。心想，算了，再等等吧……反正他们发现不了我。 小孩这样想着，就索性放松了身体，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他闭了一会儿眼睛，似乎想起什么般，忽然睁眼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羽毛。 一根如初雪一般纯白到没有任何杂色的翎毛。 ——属于□□灵羽翅上的翎毛。 在假山的阴影里，那根被拿出来的翎毛是耷拉着的。那绒羽死气沉沉般垂下来，无精打采，没有任何灵气的样子。 小孩低头看了片刻，拿着羽毛的手，伸出了阴影—— 被阳光找到的那一刻，那羽毛像是被瞬间注满了灵力一样，忽然蓬松飞扬起来！ 绒羽扫到鼻尖，差点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孩赶紧把羽毛拿远了一些。然后支着腿儿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白昼城里拿出这根羽毛。 看到这样神奇的一幕，小孩在心底啧了一声，心想，这羽毛长这么漂亮做什么，华而不实的。 我翅膀没这绒羽，也不是照样飞的呲溜呲溜的。 他挑着眉毛，不屑的同时又忍不住的有些新奇。想着，嘿，那老巫婆看样子没有骗我。 这羽毛是黑沼泽里那老巫婆给他的，说是他至亲的羽毛。 可是他是永夜城里的小孩；他的背后是一对收起来的骨翅；他至亲的翅膀怎么可能带有绒羽？ 在这之前，赫诺丝根本不信！ 第37章 往生丹 赫诺丝架在黑巫师古尔维格脖子上的小刀寒光阵阵，一张小脸又狠又冷，“我要往生丹。” 他，不，应该说是她……从小就是孤儿。 不同于格林夫沃姆的朝阳那面。永夜城里的高级精灵，大多数都是胎生的。只有最低级的那些蛆虫，是自己从地底爬出来的。 赫诺丝就是高级精灵，纯种的。她一出生就是人形。 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永夜城，血脉压制是必然的，就算是高级精灵的幼崽，天生在气息上也压着其他半精灵一头，更何况，这躺在树洞里的小家伙，还是一个纯种的高级精灵。 但，说到底，她还是个幼崽。就算血脉压制又如何？她现在骨翅还未长开，连飞都不会！ 环伺在周围的黑暗生物既恐惧又蠢蠢欲动。 吃了这个高级精灵，他们很可能会进化。 他们伺服在周围好几日了，然后发现了一件无比令其兴奋的事情！ ——这个小东西，没有成年精灵看着。 黑暗生物贪婪的眯着眼睛，短小粗壮的四肢正要尝试性的往前迈一步——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愤怒的狼嚎！ 眨眼的功夫，一只荒原狼撕咬着一只三头秃鹫轰隆隆的就往这边过来！ 巨大的咬合力把三头秃鹰从半空中硬生生扯下来，嘭的一记甩到地上。飞沙走石扬起了一大片！ 三头秃鹫体型巨大，这一下就压倒了好几颗树。 躲在阴暗角落的黑暗生物吓了一跳，刚探出去半步的腿立刻缩了回来。 那两只巨型生物在它面前打了起来。 秃鹫向来凶狠，何况还是三头秃鹫。但那荒原狼也不是好惹的，它愤怒的吼叫，像是舍了命般要那秃鹫死！ 震天的狼嚎把那树洞内的精灵幼崽吵醒了。她睁眼的那一刻，荒原狼正用自己的前掌生生压断了三头秃鹫最后一根喉管！ 它正对着树洞，一抬头，那对能穿透黑暗的幽绿色的眼睛，就看见了那只精灵幼崽。 荒原狼明显愣了一下。它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见一只幼崽。 “唔唔啊。”幼崽轻轻叫了两声，声音里不见惊慌，软软糯糯的。 黄原狼幽绿的眼珠闪了闪，前爪从秃鹫最后一根被它踩断的喉管上拿开。 这是一只高级精灵的幼崽。 荒原狼一下子就从气息上分辨出来。它努了努鼻子，周围除了几只黑暗生物，没有别的成年精灵。 “唔唔……”小精灵又软糯糯的叫了一声，两只小手朝它伸过来。 荒原狼情不自禁往树洞口走了两步，然后化作了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女人，非常精悍的女人。 她的眼珠依然是幽绿色的，女人盯着草团上的那只幼崽有些怔然。过了一会儿，她垂落在身侧，沾有秃鹫血液的手，被一只胖短而且温暖的小手握住了…… * 这只成年的荒原狼叫梅拉，是一只雌性。 梅拉刚痛失幼崽。就是那只该死的三头秃鹫干的！ 它早就在暗中窥伺已久，然后趁着梅拉外出觅食的短暂空隙，叼走了她的孩子。 在被梅拉再次找到的时候，三头秃鹫的身边就只剩下一推细瘦的白骨…… 他们在各自族群里都是顶端的存在，三头秃鹫在看到她的时候，嘲讽的嘶鸣了一声，甚至打个一个饱嗝。 梅拉一下子怒了，然后不顾一切的朝这秃鹫冲了过去…… * 后来的日子，梅拉依旧独来独往，猎杀食物时果决凶狠，秉持着荒原狼一贯的生活习性，但她却选择在这树洞附近住了下来。 精灵幼崽休息睡觉的草团前，时不时的会出现一些水果和熟肉…… 但就算是狼族中生命最悠长的荒原狼，也比不过精灵。 赫诺丝还是一副未张开的少年模样，梅拉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 赫诺丝把受伤的梅拉搬进了自己的树洞。 要搁在以前，梅姨肯定不愿意，但她现在受了伤……拗不过自己。 赫诺丝把附近已知的一些草药都糊在了梅拉的伤口上，但是完全没有效果。 在永夜城，草木很难生长，在这些草木里，找到能疗伤的草药更是难上加难。 赫诺丝现在给梅拉敷上的草药，只能减轻疼痛罢了。 在这里，受伤很大程度上，只意味着一个结果。 那就是——死亡。 前几年，就算受伤，梅拉也能凭借着自身强大的自愈能力逐渐好转。但现在，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在荒原狼这个种族里，她这把年纪的早就入了黄土。 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幸运，能活得这么长久。 “梅姨……”赫诺丝难得红了眼眶。 梅拉动了动眼皮，吃了的睁开了一条缝，“别哭。我，我还没死呢。” 赫诺丝一听到死字，眼眶红的更厉害了。 再然后，就是她独闯黑泽的事情了。 * “我要往生丹。” 一把小刀悄无声息的顺着脖子贴上来，古尔维格惊慌了一瞬。 她刚结束一炉丹药的炼制，正是虚弱的时候，没想到竟被这小兔崽子摸黑钻了空子！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毕竟来人有求于自己。 往生丹？！呵，口气不小！ “我洞口的门徒呢？”古尔维格嗓子很哑，说起话来像是砂皮磨过砂纸，沙沙的，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懂她在嘟囔些什么。 “当然死了啊。” 背后那道声音故意装的深沉，但是古尔维格是谁，怎么会听不出，背后那人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死了啊……”古尔维股拖长着语调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她对着空气深深嗅了一口，然后古怪的笑了两声，“嘿嘿，原来是暗精灵啊，太难得了。” “别废话！”赫诺丝手里的小刀往肉里逼了两寸，心里被那老巫婆笑的有点发毛，但是气势上完全没有露怯，“一颗往生丹，换你一条命！” “你要的往生丹……没有！” 古尔维格话音突然一厉。她脚尖往右边一探，转瞬间就踩碎了脚边看似像是一颗炉渣的黑色土块。 一股呛鼻的味道，立刻扩散开啦。 赫诺丝一个不备，被那气味呛了一个正着！ “咳咳！” 什么东西？！太辣了！ 就像是最辣的辣椒直接往眼珠子里糊上来，赫诺丝刚闭了一下眼睛，手下就是一滑。 那老巫婆像你泥鳅一样从自己的钳制下脱离开来！ 紧接着是滚轮“咕噜噜”滑动的声音。 等赫诺丝再睁眼，手里的小刀哪里还有刀刃？！ 地上是一滩金属融化的水渍，她手里只剩下一个木质刀柄。 “哈哈哈哈哈，小娃子，想要刺杀我！你还太嫩了点。” 古尔维格坐在一个精钢轮椅里，笑起来像是一个破损的鼓风琴，黑黢黢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望过来，特别的渗人。 赫诺丝却轻轻“呵”了一声，手里的木柄被她随手扔掉，擦着丹炉的边，发出一声脆响。 在这永夜城里，能活到今天，光靠一柄小刀，自然是远远不够的。 只见小孩半闭着眼睛，背后，缓缓张开了一对黑色的骨翼。 “是么？”赫诺丝淡淡的问了一句，眨眼间，她就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再次朝着古尔维格掠过去—— 古尔维格在看清她骨翼的当下，惊了一下，“你！” 黑暗力量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漩涡一样飞卷着聚拢于一点。骨翼一扇，就是数道风刃！ 赫诺丝看着是个未成年的精灵，下手却又狠又毒，几乎每一招都贴着古尔维格的要害，她似乎是有备而来，对于这位常年深居在黑泽最深处的黑暗巫师颇有了解。选在这么一个时候找上门来。 要不是这精钢轮椅是瓦特海姆的矮人打造，还在炼丹虚弱期的古尔维格根本挡不了她几招。 “行了！我认输。”黑巫师迅速往后拉开一段距离，开口道。 赫诺丝收了掌心的灵力，乌黑的眼睛像是独行的狼一样紧盯着老巫婆，就怕她在使诈。 梅姨说了，黑沼泽里的老巫婆最是狡猾。 “往生丹。” 赫诺丝朝着古尔维格摊开手掌，她只要往生丹！ 传说往生丹能在瞬间洗涤经脉，重塑骨骼。 ——是能把人从亡灵国度拉回现世的神奇丹药。 第38章 秘密 “我说过，往生丹，早没了！” 古尔维格按着精钢轮椅的扶手，神色不愉，“那丹药要七七四十九种珍稀灵草加上万年玄蛇新蜕的皮，瘴鹿第八对角茸和两滴白.精.灵.泪。你以为这么好得！光是这两滴白.精.灵.的眼泪，你在整个永夜城找找看！能找到我叫你祖宗！” 祖宗？ 我才不稀罕做你祖宗！ 赫诺丝根本不信她说的，黑色骨翼在背后“啪”的一声张开，她冷冷威胁道，“老巫婆，我也说了，一颗往生丹，换你一条命，你以为我做不到？” 老，老巫婆？ 古尔维格僵了一下，就感到自己菜皮似的皮肉往下挂，使得她的神情看上去无比的怪异扭曲！ 阴狠恶毒的视线从她耷拉这的眼皮子底下投射出来，在触及赫诺丝背后的那对骨翼的时候顿了一下。 古尔维格阴沉的视线在那骨翼上转了一圈，又收回来。 透过还未熄灭的丹炉火，她看见了一些细微的黑色绒毛，就在那对黑色骨翼靠近肩胛骨的根部位置…… 古尔维格在这幽暗的沼泽深处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岁，据她所知，永夜城里的高级精灵，骨翼上是不会长这些细小绒毛的。 除非…… 过了片刻，赫诺丝听见一阵古怪晦涩的笑声从老巫婆那漏气的嘴里发出，冷风从洞口灌入又被还未熄灭的丹炉火一烤，阴冷中夹杂着令人烦闷的潮气。 古尔维格浑浊的眼珠在橙色的炉火后闪着幽暗不明的光，“呵，呵呵呵，往生丹我这里肯定是没有的，就算你真有能耐把我杀了，也是没有。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最后两颗往生丹我给了谁。” “给了谁？”赫诺丝立刻追问。 古尔维格盯着她看了片刻，缓缓道，“如果你能用两滴精灵泪交换，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什么秘密？ 她第一次来着黑暗沼泽深处。但是看样子，这老巫婆好像认识自己？这可能吗？？赫诺丝心想。 赫诺丝的法术都是跟着梅拉学的，当然，还有很多是她自己摸索的，比如如何把黑暗力量压缩成一根钢针的样子。 针尖闪着黑色法术光芒，一闪一回，像是一条蟒蛇吐着信子，而现在这个信子正抵着古尔维格的心口，“别耍花样。”赫诺丝寒着脸警告。 黑巫师动了一下，冒着暗火的针尖紧跟着也往前探半分。 “唉……我没有恶意。”古尔维格立刻告饶，皱起的脸带着讨好，“你不是不信我么，我给你看个东西。” 赫诺丝很警惕，“什么东西？” 古尔维格阴沉的笑出声，“呵呵，一根羽毛。” * 此时这根老巫婆给她的羽毛被白昼城的阳光一照，顿时充满活力，和煦的暖风轻抚，那细密柔软的绒毛也跟着上下轻轻摆动。 很漂亮。很美好。很圣洁。 看着这根羽毛灵气逼人的模样，赫诺丝想，至少有一点，那老巫婆并没有骗自己。 ——这根羽毛属于白昼城。 就在她有些出神的时候，随风翩翩舞动的绒羽忽然间静了片刻，突然就往前蹿去，赫诺丝一个没握紧，那羽毛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迅速往一个方向飞蹿过去！—— 赫诺丝想也没想，就跟过去，但是她的速度竟然追不上那根化作一道流光的羽毛。 直至站在窗下，赫诺丝才突然回过神来。 她在窗下怔怔站着，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追到了这里…… 而且赫诺丝亲眼看着那道如白昼流星一般的光线没入了窗缝里！ 这是她前不久才离开的地方。 ——非花宫的客房。 而在她落地的刹那，里面有一道陌生的气息带着雷霆般无法闪避的霸道气势“轰”的一下撞开了窗。 紧接着她就听见有人在屋内沉声喝问，“何人在窗外？！” 第39章 父亲 艾妲站的位置很靠近窗户，她正在心里想着怎么跟精灵王解释，突然一道极亮的流光从窗棂缝隙里窜出来，她吓了一跳！ 下一秒，艾妲看见精灵王弗里奥的手里握着一根白色的羽毛。 那一瞬间，艾妲有一种感觉，精灵王自己也很震惊？！ 精灵王的气势在陡然间发生了明显的转变，强大的气劲擦着艾妲扬起的一缕秀发撞向合拢的窗户。 “谁在窗外！” 她听见弗里奥在问，声音又沉又冷。 紧跟着艾妲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窗外同样有些怔愣的小孩。 艾妲下意识问了出来，“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后半句话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弗里奥已经站在她的身边。 赫诺丝的目光从男人出现那刻起，就一直盯着他。 这男人气场强大，敛在背后的羽翼闪着琉璃般透彻耀眼的光芒，流光在蓬松的羽翼间流淌，又在眨眼间没入蓬松的绒羽中…… “你是谁？”精灵王眉头紧锁，下颚线条绷直，显得严肃又冷硬。 “你又是谁？”小孩问的很轻，黑黢黢的眼睛像是黏精灵王的身上，一动不动。 谨慎与试探被刻意敛在低缓的语气间。赫诺丝把手伸入窗内，说，“把我的翎羽还给我！” “放肆！”弗里奥沉重脸呵斥。 热烈的光线铺面而来，而他的目光隐没在窗棱的阴影里。 “谁告诉你这是你的？！” 紧捏着翎羽的手一松，那根蓬松洁白的羽毛“噌”的一下，转瞬间没入了他背后的羽翼。 赫诺丝瞬间睁大眼睛，“你是精灵王弗里奥？！” “我是精灵王，也叫弗里奥。但是……”话到一半，窗外的小孩突然被束缚了手脚！ “你放开我！”赫诺丝挣扎。 “你做什么？”艾妲抓住弗里奥的衣袖。 弗里奥视线轻轻往下一瞥，落在艾妲抓住他的手指上，然后嘴角划过一个冰冷无情的笑，“看样子，你们……认识。” 艾妲心脏倏地跳了一下。她感觉到了不加收敛的危险气息，就从身边的精灵王弗里奥身上散开。就知道情况不太好！ 看不见的灵力萦绕在弗里奥手指上，他轻轻一勾，窗外那小孩被他拉到近前，他冷声道，“你不是白昼城里的孩子。” 这是一句肯定句。 “父亲！”赫诺丝突然叫了一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艾妲本来还在想要怎么跟弗里奥解释这一切，被小孩猝不及防的一声父亲叫的差点岔气，“你叫他什么？”这种称呼是随便可以乱叫的吗？ “父亲？？？” 这一句却不是弗里奥说的。 艾妲转头看去。只见伯伦希尔站在门口。 “伯伦希尔大人……”小溪跟在他后面落地，看来是追着他过来的。 非花宫作为后宫主殿，占地面积自然是很大的。小溪刚在这头瞥见一个人影，眨眼间，那人影就不见了。 但小溪看得很清楚。那飞速掠过的人影，是伯伦希尔侍卫长。 “唉……”小溪追着伯伦希尔跑，翅膀还没来得及收拢，就被房间内诡异的气氛惊了一下。 “……我天！”小溪瞪着半空中被灵力束缚的小鬼，震惊。 那小鬼怎么被绑了起来？？看王的脸色，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 “你在外面候着吧。”伯伦希尔往侧边一步，挡在了小溪的面前。 小溪有一种感觉，这房间里正在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自己确实不适合旁听…… 可是！ 小溪的目光往半空中看了一眼。 虽然她和这小鬼一直不太对盘。但是看见她被束缚在半空中，还是有点担心和焦虑的。 “去吧。” 伯伦希尔温声催促了一下。 小溪稍一犹豫，就撞上了精灵王瞥扫过来的视线，顿时心里一惊。 她连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的往门外走去。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伯伦希尔就下了一个禁制，用来隔绝内外部的声音。 “怎么回事？这个小孩刚才叫你父亲？？”伯伦希尔惊疑不定的看着那小孩。可能震惊太过，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以他目前的身份，用这样的语气和精灵王说话似乎不太妥当。 弗里奥也没注意到。 但是艾妲却朝他那里沉默的看了一眼。 “你问我？”弗里奥颇具讽刺意味的哼笑一声。那表情好像伯伦希尔应该要比他清楚似的。 这其实是很奇怪的。 那小孩大半张脸都正对着精灵王，所以伯伦希尔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放松的肢体上看，那小孩好像对比自己被束缚住手脚并不排斥。 赫诺丝在前几秒内其实是很兴奋的，要不是手臂也被灵力限制住，她可能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朝那人身上扑过去了。 那个老巫婆竟然没有骗她！ 那根羽毛直接飞到到了这人背后的翅膀里！而且据她不完全的观察，这里，只有这个人的翅膀是有羽毛的！ 所以，错不了！！ 她要的往生丹，就在此人的手里！ 第40章 源头 黑暗沼泽深处。 古尔维格豁然睁眼。 摆在她面前的水晶球在前一秒，爆发出刺目耀眼的白织光！ “呵呵……”古尔维格发出两声阴冷的笑，然后像是控制不住般，不可遏制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啊哈哈，弗里奥，你违背了诺言，现在，是时候偿还了！哈哈哈……” 她浑浊的视线因为兴奋而爬满血丝，，笑道最后甚至有些疯癫，沙哑的声音像是沙砾磨过尘埃，被面前的水晶球一照，诡异又阴森。 “我的翅膀，我的翅膀，这本该是我的翅膀，羽翅……羽翅，光之圣翼……我的！我的，是我的！！哈哈哈……” * “你为何叫他父亲？？”伯伦希尔问。 小孩已经在伯伦希尔的劝解下，被弗里奥暂时放了下来。但是精灵王的气势不是寻常可比的，就算他一句话没说，也能给人带去无边的压力。 赫诺丝刚才那冲动劲已经过去了，那冲动也就一瞬间的事情。持续不超过两秒。 此刻她微微仰头，看着面前陌生的精灵王，直觉他并不高兴。 那冰冷暗沉的脸色，就算是第一次见面也不至于如此。 非但不高兴，反而透着一丝危险。 赫诺丝神情也跟着冷淡下来。所有向外的情绪被回收的一丝都不剩。她收束起浑身的气息，再次变得谨慎又锋利。 她没有回答伯伦希尔的问题。 “你从永夜城来？”弗里奥沉冷的问。眉间像是落了霜雪，不见一丝温度。 “什么？？！”伯伦希尔震惊道。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寻了半天的人，竟然真的是一个精灵幼崽！ 伯伦希尔是被斯洛找来的。艾妲被一个小孩抓伤的事情他已经听斯洛转述了。就那个伤口难以愈合的程度，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暗精灵。 一个精灵小孩，他是怎么从那通道里混进白昼城的？伯伦希尔忍不住想。 永夜城？？那是哪里？还有他们说的古尔维格，又是谁？？艾妲心里疑惑。 她站在这里，其实是不合时宜的，所以多少有点局促。毕竟涉及王室秘辛，她不知道为什么弗里奥会默许她呆在这里。 “关起来吧。”弗里奥对伯伦希尔说，神情冷漠。 赫诺丝，“凭什么？” 艾妲，“为什么？” 他们俩人同时出声。弗里奥目光往艾妲站着的地方一瞥，狭长的眼眸泛出晦暗不明的光，“你们倒是很有默契！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就替她说话？”弗里奥的视线从眼尾扫过去，在艾妲的手臂上一扫而过，然后看进艾妲眼底，后半句更像是呢喃，“你这么关心这个精灵小孩……是为什么呢？”弗里奥的语气里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艾妲皱眉，“他还是个孩子！” “我也不建议把人关起来。我亲自送她回去。”伯伦希尔说。 送回去？送去哪里？赫诺丝皱眉。她吞了白药，皮开肉绽受尽脱胎换骨之苦难才能站在这里，往生丹还没拿到，就要被送回去？？简直笑话！ “我不回去！除非你把往生丹给我！”小孩坚决道。那绷紧的脊背像是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刀。 弗里奥看她这样子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轻轻飘飘的“哦？”了一声。似乎没想到她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仅仅是为了一颗丹药。 “你费劲力气到我这里，只是要往生丹？你要往生丹做什么？又怎么会知道我这里有？”弗里奥想了想，就大致猜到，“哦……肯定是古尔维格告诉你的。那你还知道点什么？” “你问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往生丹？”赫诺丝问的直接，她做事从不遮遮掩掩。梅姨时间不多了。她要尽快拿到往生丹！ “有。”出乎艾妲意料的是，弗里奥竟然回答的也很直接。 赫诺丝听他这么说，眼睛一亮。 弗里奥紧接着又道，“但我凭什么要给你？” “我已经把羽毛还给你了。”赫诺丝说。 “区区一根羽毛而已。”弗里奥眸光轻轻一动，然后哼笑了一声，“再说，那羽毛本就是我的。” 那黑巫婆说精灵王看到羽毛就会心甘情愿的跟自己做交换。 那老巫婆竟是在骗我？！ 赫诺丝不敢置信。但她不能就这样离开。她走了，梅姨就真的会死！ “那你要如何才能给我往生丹？”赫诺丝问。 弗里奥沉默了片刻，幽幽道，“向死而生，是为‘往生’。你要拿丹药。就拿自己的性命来换。” 那轻飘飘的语气，艾妲简直不敢置信，而且在这还是一个孩子！ “你疯了？”她对精灵王说。 “放肆！”弗里奥收了笑意，冷声道。完全不顾情面。他不顾艾妲的反对，对着伯伦希尔沉声道，“伯伦希尔侍卫长，我说把人关起来，你是没听见，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你真的打算把人关起来？？”伯伦希尔皱眉问道，显然是不赞成的。 “看来是要我自己动手了。”弗里奥话未说完，就已经往赫诺丝那边伸手。他的速度很快。好在赫诺丝一直是警戒状态，所以第一时间闪开了。 弗里奥“咦”了一声，下手速度更快。 第二把他就把人抓在了手里。不要说不识术法的艾妲，就连伯伦希尔都来不及阻止。 因为他没想到弗里奥会突然出手，更没想到的是，他会在出手前防着自己！ 等伯伦希尔打碎那道突然竖起的法术屏障，哪里还有弗里奥和那小孩的影子？？ 伯伦希尔蹙眉。 “弗里奥真的把人带走了？？”艾妲震惊，一把抓住伯伦希尔的袖口，“他们去哪里了？” 因为激动和用力过度，刚刚包裹好的手臂又有一点出血。艾妲闷哼了一声。 “你这伤是那小孩抓伤的？” 伯伦希尔问。 艾妲，“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伯伦希尔沉默了一瞬，他大致能猜到弗里奥把人带去了哪里。 “先止血。”伯伦希尔说。 他虽然对治疗术法不精通，但最简单的止血的术法还是会的。 只见他握着艾妲的手，简单施了一个法术。 艾妲想抽手。 “别动。”伯伦希尔冷声道。 艾妲快速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后抿着嘴不说话。 片刻后，伯伦希尔看那伤口终于止了血，才抬起脸，与艾妲一直没有离开的视线撞个正着，他深蓝色的眼眸暗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问艾妲，声音沉缓，“你与那小孩非亲非故。何必如此紧张？” 他的表情和声音依旧是冷淡的。但艾妲又觉得，在他这惯常冷淡的面无表情中似乎又多了点别的什么情绪？ 她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 “也不是非亲非故。” 伯伦希尔抬眼看过来。 艾妲，“至少是我捡的。” 伯伦希尔，“哪里捡的？” 艾妲，“附近花园。” 伯伦希尔，“那你知道他是从永夜城来的暗精灵吗？” “暗精灵？？”艾妲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她隐约猜到他不是神木树冠之上白昼城里的小孩。 但是永夜城？？暗精灵？？ ……不可能吧？ 传说永夜城里没有阳光，他们和能照到阳光的神木主干之间存在着天然沟壑，沟壑深达万丈，毒气弥漫，混沌蔓延。根本不互通。那小孩又是怎么越过沟壑，直达主干顶端的白昼城的呢？ 艾妲皱眉，“那小孩是暗精灵？不可能吧？他看着和我们差不多。” 伯伦希尔，“在格林夫沃姆的背阴面，精灵是分等级的，只有最高级别的暗精灵，也就是纯种的暗精灵，在外貌上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们的气息和□□灵天生是相冲的，他们出现在白昼城的那一刻，属于他们的气息就会像病毒一样随之扩散在空气里。” “病毒？”艾妲好像在一瞬间找到了什么关键的词。 伯伦希尔点头，“没错。病毒。” 斯洛说过，自己感染了疫病。这疫病是因为被抓伤。斯洛他本来还想去找那小孩。 所以……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那小孩和这次弥漫全城的疫病有关系吧？”艾妲问。 伯伦希尔给了一个无比肯定的回答，“没错，他就是此次疫病的源头！” 第41章 想好了吗 艾妲心里很担心，“你有办法能救他吗？” 伯伦希尔问，“你真的想要去救他？” “你有办法的，对吗？” “是。”伯伦希尔都没怎么考虑，就给了她一个如此肯定的答案，“但是你要知道。救了他。你就等于违抗了王命。就算你与王过往如何，是否曾经舍命救他，以我对弗里奥的了解，他都不会再留你。” “那就不留吧。”艾妲笑笑，“反正我忘了过去，到哪里不是重新开始。” “你真的想好了？”伯伦希尔又问了一遍。 “想好了。只是……”艾妲看着他，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你有什么顾虑要提前说。”他忽然弯了一下嘴角，“临时反悔可不行。” 艾妲没想到他竟会开玩笑。愣了一下。 “我只是担心会不会影响到你。” “这个你不用担心。”伯伦希尔说，“既然下定决心，那等白昙花开的时候，我再来。” * 下一个休沐期，伯伦希尔如期到来。 “跟我走吧。”他说完就在庭院外展开了翅膀。 艾妲看着他的闪着琉璃般珠光的翅膀，问，“不能走去吗？” “你想一路引人注目，也不是不可以。” ……那还是算了吧。 艾妲走过去，站在他身边。 伯伦希尔闷哼了一声，那也许是一声笑，只不过被压在了喉管里，显得隐约而沉闷。 他把艾妲抱了起来。 他飞的很快，艾妲看见脚下地面已经抽象到一个个飞速掠过的色斑，但是她却依然可以自然的睁眼往下看。 风被人有意的挡住了。 艾妲很轻的眨了一下眼睛，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紧跟着心里就是一暖。 等速度减缓，她被轻轻放下的时候，艾妲才发现，他们站在一座假山后面。 白昼城里花草树木假山众多，假山之所以称为假山，是因为这些山石都是从下界移植过来的。 它们被堆作各种样貌，布置在各种庭院的四周。 面前的这座假山就很眼熟。因为艾妲曾经在这里藏了很久。 ——这是那座偏院外面的假山。 伯伦希尔把艾妲带去了偏院。白昙花挂满了外墙的墙沿。 “这里是……”艾妲正小心翼翼的往外探去，伯伦希尔在身后一把拉住了她。 “嘘！这里保卫级别又上升了一个等级。”伯伦希尔对艾妲摇了摇头，“你这样出去，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伯伦希尔的嘴唇没动，艾妲却听见了这句话。顿时有些新奇。刚想开口问问。 “别说话，我说你听。”又一句话响在耳边。 那声音被包裹在隔绝的法术里，直接被送到了艾妲的耳朵深处。 耳朵里顿时有些痒痒的…… 伯伦希尔拿出一根草。那草和墙角跟处那最常见的狗尾巴草有点像，只不过更小。 他说，“这是闭息草，长在白昙花靠近根茎的地方，味道和白昙花相似，你放在鼻子下面，可以遮掩生气。那些士兵就不会感知到有另外的人。” 他又拿出一间宽大的斗篷，“这件斗篷浸泡在固定术法的药池里，隐身术法已经稳固附着，可以维持一整个休沐期，你穿上。” 艾妲依言披上斗篷。等她带上帽兜，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伯伦希尔摊开手掌，“抓紧我。” 几秒后，伯伦希尔掌心触碰到了一片温凉。 掌心是温的，手指是凉的。 伯伦希尔眸光一闪，转瞬间又被浓密的睫毛遮挡，不透出一分一毫。 “长官好！”门口的士兵站姿英挺，看到伯伦希尔后，向他行礼，声音高朗。 伯伦希尔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门口的几个士兵，问，“大罗呢？” 士兵，“大罗去取食盒。” 这也是今天新增的任务，他们不知道偏院里住这谁，但是往常都是不需要送饭的。 半天前，精灵王带了一个矮子过来，因为遮挡的太严实，门口士兵只在精灵王出现的当下扫到一眼。再往后，却是不敢再看。 因为王的脸色异常的冷。 他们低着头，恭送王进去。 但是很快，弗里奥就出来了。 “白昙花开的时候。去我那里取食盒，放入这里。”弗里奥吩咐完门口士兵，又在门边设了一个阵法，用来传送食盒。 “除了我以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偏院。”弗里奥强调。 “是！”门口士兵大声又肃穆的回答。 第42章 青玉令 “白昙花开已过一刻，大罗还没回？”伯伦希尔问。 精灵幼崽是需要进食的。对于暗精灵，最易消化吸收的进食时间，换算成白昼城的时间，就是在白昙花开之后的一段休沐期内。 大罗去取的食盒，很有可能是为那小精灵准备的。 所以，伯伦希尔是在赌。 好在，他赌对了。弗里奥还不算毫无人性。 士兵挠头，露出一丝难得的憨厚，他说“是啊，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耽搁了。照理说，这个时间怎么也应该回了。” 他们跟他们头儿相处自然要比和精灵王更随意自在一点。 他们正说话间。大罗浓密的树丛后钻出来。 “来啦来啊，我回来啦！” 人还没走近，声音就已经传来。 大罗钻出树林才展开翅膀。眨眼睛。就来到门前。 “咦，头儿也在啊。” “你怎么这么灰头土脸的？那里蹭来的？”伯伦希尔好笑着问。 “啊呀，说起来就可气！刚才我竟然被一群野生灵长类半路抢劫，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跑到城里来的！嗅着我手里的东西就要来扒拉我！” 大罗一脸惨兮兮。 野生灵长类是写进精灵法典里的受保护智慧生灵之一，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当心没控制好力道，弄折了一只，那他还要受重罚。 如果真是这样，那真的是什么仇什么怨，倒了八辈子大霉！ 所以，就算那些灵活的小东西爬到他脑袋上死命扒拉自己，大罗还要小心翼翼。 那种感觉，要多抓狂就有多抓狂！ 大罗觉得自己现在比去打了一仗还要狼狈，“天哪，那场面真是不敢多想。好在没太耽误，我及时赶回来了！先不说了，头儿，我赶紧把东西放了。” 他说着正准备把好不容易提来的食盒放进门边的传说阵法里。半路却被轻轻挡了一下。 “头儿？”大罗疑惑的抬头。 “我拿进去吧。正好我有事。”伯伦希尔说道。 “可是……”大罗为难，“可是王说，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这个……” “王什么命令，我会不知道？”伯伦希尔拍打了一下大罗的脑袋，反问。 紧跟着，伯伦希尔就从怀里拿出了一枚青玉令牌。 “青玉令！” 大罗自然是认得这块令牌的。那玉牌是用碧玉雕成，形似羽毛。 白昼城里的精灵基本上都是半透明的薄翼，只有精灵王的翅膀是有绒羽的。这玉牌就代表着精灵王。 ——是属于精灵王的私令。 除非紧要事情，一般不会轻易授予。所以，见青玉令如见王！ 大罗作为精灵军团中的精英之一，自然知道这些规矩。于是立刻收了刚才松散的姿态，“啪”的一下站直，行了一个肃穆的军礼，然后把食盒双手奉上。 等待伯伦希尔接过后，大罗才再次松了肩膀，一拍脑门憨笑道，“哎呦，瞧我。您来一定是有事了。” “你拦的不错，不拦我才要罚你。”伯伦希尔跟着笑了一下。 “嘿嘿。”大罗朗笑了两声，他连里面关着什么人都不清楚，自然也不会多问。大罗整了整衣衫和头发，重新恢复神清气爽，然后替头儿打开了院门，“那您请吧。” 伯伦希尔轻轻“嗯”了一声。他一手托着食盒，另一只手刚才因为拿玉牌的缘故松了一下，等再次垂落，又触到了一片温凉。 他半拢在衣袖里的手指动了下，就这样若即若离的牵着另一个人的手，走进了偏院。 那间木屋就矗立在门内不远处。 过了门口的守卫，这里就是空无一人的荒僻，连周遭野蛮生长都杂草也无人修理。 艾妲看见了那间屋子，藏在帽兜下的眼神闪着隐约的微光。 他们走进了木屋，油灯的灯芯在身后“啪”的一声自动点亮。 空荡荡的屋子里，一面镜子突兀的矗立在正中。 此时，镜中只有一个人。 艾妲本来想把斗篷的帽兜脱下，才露了一缕长发，就被伯伦希尔制止，“等会儿。” “怎么？”艾妲疑惑。 “这镜子在极偶尔的时候，会记录下站在它面前人的样子。”伯伦希尔解释道，“谨慎起见，过会儿再摘吧。” 是这样的吗？ 艾妲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精灵王弗里奥站在这面镜子面前，从里面恍惚看到的两个人影。 如果镜子能够记录一些过往片段，曾经看到画面岂不就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吗？ 这些思绪一晃而过，很快艾妲就把帽檐重新戴好，低低答了一声，“……好。” 伯伦希尔的手掌按在了镜面之上。 原本光可鉴人的镜面在伯伦希尔把手掌按上去的瞬间，骤然起了涟漪。那涟漪像是水波纹路一样，以他手掌为中心，一圈又一圈的荡漾开来。像是在确定把手掌按上来的人到底是谁一样。 伯伦希尔曾经说过，只有精灵王才能打开这扇镜门。所以，在那熟悉的水波纹路骤起的刹那，艾妲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她不知道伯伦希尔所说的准备工作，到底有没有用。 好在，那扇与人齐高的镜面很快消失不见了。 水波纹路收敛到镜框处，不断流动循环。 一股阴冷潮湿的风从黑洞洞的门内吹上来。 那里面，没有光。 “走吧。”伯伦希尔一直若即若离虚握着艾妲的手，在此刻终于收拢握紧。掌心贴着掌心。他牵着身边的姑娘，温柔坚定的往前走去。 他们走在黑暗中那条蜿蜒曲折的楼梯上，冰蓝色的微光从脚下隐现。 “在这里，原本就关了一个暗精灵。在天沐期间刺杀弗里奥的那个暗精灵。”艾妲不再称呼精灵王的尊称，而是直接叫了名字。 她一直有个疑问，在此刻终于有个人也有个机会可以问上一问，“为什么？为什么弗里奥要关着那个暗精灵而不是直接杀了？” “你应该已经见过那个暗精灵。”伯伦希尔说，他平静的语气在阴冷潮湿的黑暗里，反而被衬托出了一丝温暖。 “对。”艾妲答道，原本她也不打算隐瞒。她见过那个暗精灵，至今印象深刻。 伯伦希尔却安静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既然你打算救那个孩子，那不妨告诉你。” 艾妲眸光一动，抬起脸。 伯伦希尔说道，“那地底的暗精灵，并不是从永夜城来的。” “什么？！”艾妲十分诧异。那暗精灵如果不是从永夜城来的，又是从哪里来的？？ 第43章 勾人 楼梯蜿蜒，有风从底部灌上来，伯伦希尔的声音带着天生的凉意，和这些风莫名契合。 他的声音飘扬在这些风里。 他说，“那暗精灵，就是在白昼城诞生的。” 伯伦希尔说道这里却停了下来。艾妲这才紧跟着出声问道，“白昼城？？？暗精灵怎么可能在白昼城里诞生？他们……那些暗精灵不是见不得阳光的吗？” 伯伦希尔顿了一下，淡淡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艾妲思考了两秒，那人就从自己身侧走到了前面。脚下冰蓝色的微光在两人之间断了一节。那一节黑暗无由的让艾妲心里一慌。 “哎，你等等我。” 艾妲快跑两步，没想到前面没几步就是一个有些弧度的拐弯，她惊慌的“啊”了一声，差点一脚踏空！ “急什么？”伯伦希尔的声音响在头顶，再往上就是他紧绷的眉毛，“你灵力稀薄，在这里的目力全靠脚下的微光，跑什么？很危险的不知道？！” 他语气严肃，充满批判。 “你不等我！”艾妲没好气的抱怨了一句，突然就很委屈。那委屈的情绪藏在尾音里，却根本藏不住。说完后她自己先愣了一下，然后心脏扑通扑通的加速跳着。 伯伦希尔没想到是因为这样，愣了一下，然后紧绷的脸色放缓，抱歉道，“我刚才有些走神了，抱歉。” “你……”你刚才在想什么？艾妲很想问这个。但是眼前的男子让她忽然之间忘了言语。 他们在很近的距离彼此看着，冰蓝的微光跳跃在伯伦希尔深蓝色的眼底，像是星星缀满了深海，无比的好看。 那贴在自己腰侧的手掌，在这一刻，忽然热的发烫起来。 “你真的想好了吗？”伯伦希尔却突然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 “想好什么？”艾妲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把一瞬间的潮热迷梦泯灭在自己眼底。 伯伦希尔把那姑娘扶正，银河般璀璨的星光被他拢在半阖的眼底，他阖了一下眼睛，又张开，问道，“想好离开白昼城，从此离开弗里奥，可能这一世都不会再见到。” 艾妲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当下轻快的笑道，“当然想好了。我刚刚才发现……” 那人的手掌并没有离开自己的腰侧，还是隔着一丝距离虚扶着，可能是担心自己目力不够，站不稳吧。艾妲垂了一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留下一道浓密的阴影，把她落在那人手指上的目光遮掩住了。 艾妲安静了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按在那只手上。 “你！”伯伦希尔遽然抬眼，却只看到艾妲漆黑的发顶。 那骨节突出的手特别修长，几个指腹处还有因为常年勤奋锻炼而生起的薄茧，艾妲能感到伯伦希尔的手在自己摸上去的刹那间，僵硬了一下。 艾妲动辄手指轻柔的从伯伦希尔略显僵硬的拇指和食指间轻轻的穿过，然后把自己的掌心柔柔的贴在那人的掌心。 她握住了伯伦希尔的手，这才抬头笑起来，“我个刚才发现……我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般喜欢精灵王。” 伯伦希尔看着她，呼吸轻浅绵长，似乎在隐约期待着什么，特别的含蓄，隐忍，充满包容的意味。 好像她说些什么，都不要紧，也不会改变接下来的事情。 艾妲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暖的水里，沉沉浮浮温暖饱胀却没有束缚。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就算忘记了，有些感觉不会忘……伯伦希尔目光中暗藏的那些温暖的心意，她其实都能感觉的到……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伯伦希尔这样冷淡如冰的男子。 也就刚才吧，她才算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我觉得某个人似乎更不错。”她轻轻捏了捏伯伦希尔的手掌，暗示意味明显。 伯伦希尔眸色忽然一沉。 他沉默了数秒，微皱的眉头似乎在告诉自己，这样的情况超乎他所有的预设。 只见伯伦希尔轻轻闭了一下眼睛，打结的眉头充满犹豫。片刻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的时候，他紧绷的肩线也跟着松了下来。 ——他似乎作了某个很不容易才能下定决心的决定。 清亮的目光从狭长的眼眸里扫视过来，像是拖曳着一路的破碎星光，伯伦希尔轻哼了一声，听上去像极了一声压在喉底的闷笑。 然后他拖着调子问过来，“哦？某个人？是有什么特指么？” 这模样，怎么说呢，就是特别的勾人。 艾妲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词用在此刻的伯伦希尔身上竟然是说不出的合适！ 勾人。 没错，他就是在勾人！ 周遭幽暗，微光印在彼此眼底，呼吸在某一瞬间纠缠难舍。 艾妲踮起脚尖，吻在了伯伦希尔的嘴角。 艾妲在近距离看着他，轻声反问，“你不知道吗？” 下一秒，被她握着的手反扣进艾妲的指缝！ 伯伦希尔扣着艾妲的腰把人拉近，呼吸有一瞬间沉重，他缓了一下，答道，“知道。” 话音落下，他就深深吻了过去！ 第44章 条件 伯伦希尔离开一点距离，他感受着艾妲近在鼻端的温热呼吸，在艾妲的眼里看到微微笑着的自己。 那笑容挂在嘴角，漫进心底，无比鲜活。 “怎么？”艾妲轻声问。 伯伦希尔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他答道，“我很高兴。” *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楼梯的尽头，一面跟木屋里一模一样的镜子矗立在楼梯尽头。 那镜子足有一人之高。 “准备好了吗？”伯伦希尔问。 艾妲点头，“嗯”了一声。 伯伦希尔把手按在了镜面上。 他的手掌之下很快起了水波纹，水波纹路以他手掌落点为中心，一路扩散开来。 很快，楼梯尽头的镜面消失不见。 气流铺面而来，带着墙角边两盆铜炉烛火的热气。 “哐啷”。 一记锁链碰撞的声音。 “你别晃链子了。晃了也没人听见，只会吵到我！”声音充满抱怨。 是那小孩的声音！还没说两句就突然停住。 “谁在那里！”赫诺丝冷声喝问。 因为她看见挂在墙上那暗精灵的眼皮忽然动了一下。那张被杂乱的长发遮住的脸往镜门方向抬了一下。 有人站在入口处！ 赫诺丝发现，这个地牢很奇怪…… 在白昼城里，她的黑暗力量是被压制的，连骨翼都张不开。一切行动全凭因为吞服了白药而强壮了不少的肌肉和她常年单兵作战累计起来的灵敏。 但是在这里，在这个地牢，她却觉得通体舒畅，刚开始没觉得，呆的越久这种感觉越明显。 脉络内被白药死死压住的灵力竟然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她“啪”的张开骨翼。一个滑翔就出现在了艾妲他们面前。 “是你！”赫诺丝惊讶。 艾妲听见那小孩的声音，所以走在了前面。伯伦希尔落后半步。 艾妲看着小孩背后的骨翼，眼睛微微张大。 那骨翼的形状，和她背后那个露出半边的，巨大的，被丧钉深深钉入墙面的成人骨翼的形状……竟然出奇的相似。 是所有暗精灵的翅膀都长这样吗…… 落后半步的伯伦希尔看清那对还未完全张开的骨翼的一瞬间，眯了一下眼睛。 “你这翅膀……”艾妲喃喃问道。 赫诺丝动了两下自己的黑色骨翼。神气道，“怎么样，好看吧？” 在永夜城，她的翅膀长得最标志。 赫诺丝观察过了，在暗夜城，没有哪一个暗精灵的翅膀跟她这对一样，不管外形还是飞行滑翔的姿态都这么的完美！ “是你？！你也来了！”赫诺丝看着艾妲身后的男人，一瞬间的惊讶过后，是警惕。 这人是那个精灵王身边的走狗。他来这里做什么？！ 伯伦希尔站到艾妲身边，赫诺丝连带看向艾妲的目光都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怀疑和冷漠。 “你们俩？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救你。”伯伦希尔言简意赅道。他把食盒随手放在一边。 “我不走！”赫诺丝冷着小脸说。顺便狠狠瞪了艾妲一眼。好像在控诉她的倒戈！ “我来是要找往生丹的，没有往生丹，我哪里也不去！！”小孩坚决道。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 伯伦希尔忽然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雕花木盒。 那木质，一看就不是凡品。隔着这点距离，赫诺丝竟然都能感受到这木盒本身的温润灵韵。 艾妲也有些好奇的走近两步。 木盒打开，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那香气似乎先前被木盒封锁住了，开盒的刹那特别浓郁，而后逐渐浅淡。赫诺丝不自觉吸了一口，很香，提神醒脑浑身舒畅的那种香。 只见木盒里躺着两张巨大的叶子，两张叶子向中间合拢，右边那张压着左边。木盒一打开，就露出了叶片背面深色的经络。 赫诺丝看了一眼，她不认识这种植物。 从没见过。 但是两片叶子需要装在这么精致的木盒里吗？ “这什么？”小孩别扭又嘴硬的问。 艾妲好奇的看着，也有同样的疑惑。 伯伦希尔很快解开了他们的疑惑。 只见他右手食指汇聚了一点灵力，往叠拢的叶片中央轻轻一点，那叶片竟然神奇的动了。 右边上面那张先卷曲掀起，随后是左边那张。 那叶片的正面是翠绿色的，越往边缘颜色越深，最后竟透出一点紫红来。那叶片卷曲舒展的景象，就像是开花一样。 刚才淡了几分香气，重新浓郁起来！ 两片叶子里躺着一颗乳白色的药丸。 那香气竟是源于这颗药丸？！ 赫诺丝心头猛地一跳，这才变了脸色，“这是……”，她微微张大眼睛，往前数步，不自觉的伸手。 浮于叶片上的那一星半点的灵力很快消散，伯伦希尔收回手，“啪”的一声合上木盒。 “没错，这就是你想要的往生丹。” “你怎么会有？！”精灵王都不肯给的东西，他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谁信？！ “只此一颗，爱要不要。”伯伦希尔冷脸的本事比这小孩要厉害多了。说完手心一番，那木盒就不见了。 “跟我走，这颗往生丹就是你的了。”伯伦希尔垂着眼眸，自上而下的看着那小孩。 这样的目光其实是会让人不舒服的，就像是大人垂眸瞥扫着不听话的小孩，赫诺丝从气势上好像就矮了一截。 虽然从身高事实上，这小屁孩矮了不止一截！ 但是此刻，那小孩的心思全在那颗被收起来的丹药上，她才顾不上这陌生人是怎么个臭臭的表情。 走啊，肯定要跟着这人走啊！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这颗往生丹来的！ 丹在哪里，她就去哪里！但是…… 小孩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就扫到了身后的那个暗精灵，她转身一指，“要走没问题，但是我要带他一起走！” 伯伦希尔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沉默了一瞬。 “为什么？”他问。 “他跟我一样，不属于这里，他是暗精灵，我就要带他走！”赫诺丝扬着下巴，抱起手臂，竟然开始理直气壮的跟伯伦希尔谈条件，“你就说带不带吧！”连语气都在刻意模仿他。 其实能得到往生丹已经是一件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但赫诺丝就是想要带这个暗精灵走！ 没有理由！就是要带走！ 他不属于这里！这种感觉在她见到这个暗精灵的第一眼起就无比强烈的扎根在自己心底。 而且精灵王是个畜生，竟然把人折磨成这样！ 那扭曲的骨翼看样子肯定是断了！ ——他不能飞了！ 第45章 吞噬 那被钉在墙上的成年精灵在伯伦希尔打开镜门，彻底走入这个空间的时候，轻轻动了鼻尖，他好像从空气里嗅到了一点什么，然后突然安静下来。连偶尔会晃动的锁链都不晃了。 他此刻异常的安静。 乍一眼看上去，像极了一具挂在墙上的，没有任何生机活气的标本。 “你就说带不带吧！” 小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艾妲就朝伯伦希尔看去，这其实也是她想要问的问题。 最好两个一起带走。就不知道他，伯伦希尔是不是会为难…… 但是出乎她俩意料的是，伯伦希尔只是轻轻阖了一下眼皮，就异常干脆的说出了一个字。 “带。” ！！！ 同样震惊还有另外一个人。 墙上那个像影子一样安静的人，听到他说的话，终于动了一下。 “哐啷。” 是锁链晃动的声音。 “哐啷，哐啷，哐啷……”晃动的越来越密集。间或伴随着不甚清晰的“唔，唔”声。 可是伯伦希尔却只是朝那里投去短暂的一瞥，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他走到艾妲身边，说道，“刚才想要告诉你的一些事情，还没有说完。” 他的嗓音温沉。但不知为何，艾妲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隐隐约约总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会让自己太高兴。 “什么事情……”艾妲微皱着眉，呢喃轻问。 伯伦希尔，“刚才我说，这地底的暗精灵是在白昼城诞生的。你不信，现在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艾妲有些疑惑，这种事情还能证明吗？她不知道伯伦希尔要怎么证明。 伯伦希尔说完后罕见的笑了一下。 那笑容让艾妲有了一种更深的不安感。紧跟着她看见伯伦希尔转身往墙边走去，也下意识跟了几步。 伯伦希尔站在了那个成年暗精灵的面前。 被不远处的火光一照，两个人的影子在那面斑驳的墙上重叠。 艾妲无由来的的一阵心悸。 “伯伦希尔……”她叫了一声，带着些隐约的仓惶。 “我在。”伯伦希尔低低应了一声。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艾妲开口叫他，他都会回应。 但是他并没有回头。 被钉在墙上的暗精灵在伯伦希尔走过来之后又再度安静下来。 他隔着散落在眼前的杂草一般的长发，与眼前这位衣着光鲜一派英气的男人对视。 藏在头发背后的眼底慢慢掀起了疯狂与隐藏已久的恶意。 他是王宫的侍卫长。精灵军团的首领之一。 呵！ 那我呢？ 我又算什么？！ 暗精灵满含讽刺的与之对视，干裂到蜕皮的嘴角逐渐上扬到一个诡异的角度。 唇皮被撕裂，鲜血顺着嘴角蜿蜒留下，他依旧毫无所觉。 也许不是毫无所觉，只是不在乎。 “哐啷”一声，锁链急剧绷紧到一个从未有过的强度！ 暗精灵眼前枯草般的头发几几乎都能蹭到伯伦希尔的鼻尖。 他们离得这样近！就像是那暗精灵迫切想要看清什么一般！ 几秒后。 “……唔。” 暗精灵缓缓开口，说了一个字，沙哑的嗓子像被最粗粝的沙磨过。那声音发的非常用力。像是长久以来压抑的什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伯伦希尔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冷着常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微微敛起的眸光淡淡的看着眼前试图逼近自己，却限于锁链长度，终不得所愿的人。 “……唔！” 暗精灵又叫了一声。 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艾妲敏锐的感受那藏在气息与音调里的嘲讽。 伯伦希尔终于动了，他轻阖了一下眼睛，等再次张开的时候，眼神变了。 一直在狠狠盯着他的暗精灵愣了一下，然后就看见那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精英侍卫长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眼看着他的指尖就要触到暗精灵心脏的位置。 “你要做什么”赫诺丝突然厉声问。 她是个行动派，话音还没落下，她背后的黑色骨翼就“啪”的一声张开。眨眼间她就与艾妲擦身而过，却在下一秒“咚”的一声撞在了一道由灵力卷成的风墙上。 赫诺丝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可能！”赫诺丝目瞪口呆，震惊到怀疑世界。 那黑暗灵力像是狂风海啸一般从暗精灵的身上冲出，和另一股灵力纠缠撕扯。 另一道灵力是来自伯伦希尔的，纯白色的灵力。 两道灵力呈现一黑一白两种截然相反的颜色，相互博弈，分毫不让，在刹那间形成了一道普通人难以突破的灵力墙！ 小孩并没有被撞疼，那两道霸道撕扯的灵力在碰到她的一瞬间，外缘竟然出奇一致的柔和了下来。从她的感觉上来描述，她就像是被撞上了一团巨大的棉花，然后被这团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棉花轻柔的弹开了。 赫诺丝跌坐在不远处的地上，被惊傻了一般怔愣着重复着同一句话，“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她生来对灵力敏感。被撞的那一下，她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一黑一白两道灵力在气息波动上竟然差不多？？？ 被弹出去的某一刹那，她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在那半秒内，这种近似的感觉更加的明显了！ 她甚至都要怀疑，这霸道浓郁的气息是来自一个人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赫诺丝豁然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某种惊疑不定。 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相近的两种气息！就算是同族的两个精灵，因为出生前天地灵气瞬息万变的波动，也不可能在气息波动上达到一模一样。 更何况他们俩一黑一白，分属两种完全不同，甚至在属性上互相对冲的精灵种族！ “怎么回事？”艾妲赶紧走过去把呆愣坐在地上的小孩扶起来，然后试图冲着前方伸手。 “小心！”小孩一把把她的手拉了回来。那小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艾妲直觉前方发生了什么自己看不见的事情。 因为灵力稀薄，艾妲看不见那道黑白交织的诡异风墙。她只能感受到在这几乎可以算是密不透风的地牢里忽然挂起了一阵风。 那阵风起势轻微，却突然像是万丈海浪决堤了一样，席卷而来！ 那势头强劲到几乎可以在刹那间就毁了整座地牢，可是它却又在下一秒被什么东西拢住了。 令人透不过气的威压铺天盖地的蔓延在整座地牢。 突然那小孩像是疯了一样放开艾妲的手再次往前冲，“你做什么？！快住手！” 那一刻，伯伦希尔的手指已经刺破了暗精灵的皮肤，那残破充满污渍的衣服上已经分辨不清血色，只有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艾妲伸出去的手根本来不及拉住她。 很快，小孩又被弹回了相同的位置。 “他要做什么！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随便杀人！” 小孩眼看着那手指就快要刺入心脏，以为那暗精灵必死无疑，急得一把抓住艾妲的手，望过来的眼底是愤怒和恐慌。 艾妲心跳一直不太平顺，从刚才伯伦希尔站在暗精灵面前的那一刻起，这种心悸的感觉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境地？ 伯伦希尔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向自己证明……那暗精灵是在白昼城里诞生的？？ “伯伦希尔！”她冲着背对着她的那人喊了一声。 这次没有回应。 “伯伦希尔你要做什么！快住手！” 依旧不得回应！ 他们以为伯伦希尔的手指会直接插进暗精灵的胸膛。 但是没有。 很快，令她们更加料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以伯伦希尔指尖触碰到那一点开始，暗精灵的身体开始消融，那消融下来的灵力浓郁到艾妲都可以仅凭肉眼就可以看得见。 那黑色的浓郁到快要化雾凝水的灵气钻入伯伦希尔的指尖。 两股剑拔弩张到分毫不让的灵力似乎在某一瞬间达成了某种和解。 黑白灵力互相融合，于伯伦希尔的指尖处，形成了另一种黑里透着白，黑到发亮的那种颜色。 伯伦希尔半阖着眼，本就冷白的面色被灵力的光照的如神祇一般。 在他微垂的目光里，身前的暗精灵正在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而他背后深蓝色的头发无风自动，飞扬中，更深的颜色逐渐从发根处蔓延开来！ 这景象，就像是吞噬一样。 一个精灵从根本上吞噬了另一个精灵！ 第46章 暗精灵 赫诺丝的脸色已经不能再白了。她全程僵着唇，脸色越来越冷。 那暗精灵最终被吞噬。只余一副黑色的骨翼被几颗丧钉依旧牢牢的钉在墙上。 那骨翼因为失去了身体，往下滑荡了两下。 原本锁着身体的锁链也因为失去了依凭，“哐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不是死了，是没了。 彻底消失了！ 凭空消失了！ 该死！ 这人该死！！ 眼看着自己的族人在自己面前消散，这种视觉和感官上的冲击力凶猛到让赫诺丝在瞬间彻底红了眼。 “你竟然吞了他！！” 在那密不透气的灵力威压消减的瞬间，赫诺丝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一直藏于袖中的短刀已经亮出了它锋利的刃。 她要这个人偿命！ 在这个地牢，灵力贯于经脉，她自认为有一拼的实力，就算对面是个成年精灵又怎么样！ 在永夜城里，看着好看的精灵，基本上都是草包！ 哪个英雄的身上没有一点伤？ 就算她还没成年，手臂脚踝上也有这样那样的战斗痕迹。 但是伯伦希尔却在这时候转脸朝她瞥扫过去，视线只是轻轻一点。 “嗡”的一声。就像古钟在脑海深处敲响一样。 赫诺丝在半途踉跄了一下，冷汗刷的一下子就顺着脖颈往下淌。 短刀因为手指忽然脱力，从宽松的袖口里滑落出来。“叮”的一声脆响落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源于力量的绝对压制，只有暗精灵对暗精灵才能发生和被感知。 她之前堂而皇之的和精灵王正面冲突，都没有被他的气势压倒，刚才面对面和这个人耍滑提条件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压迫力。就因为他们属于不同的族群。从气息上天生就是不一样的。 但是现在仅仅一眼，她就有点站不稳了？！ 而且这人理论上是白昼城的人吧！ 什么时候，这种表现在气息上的力量压制也能跨越族群了？！ 赫诺丝内心说是惊涛骇浪也不为过。 她是纯种的高级精灵，从出生起就在血脉上高出一等，就算在永夜城。她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压倒性的压制！ 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艾妲看着的人，同样处于震惊不已的状态里。她惊的甚至有些走神。 这人的侧脸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熟悉的那部分，是属于伯伦希尔的，比如挺拔的肩背，狭长却惯常冷淡的眉眼，比如线条好看的薄唇和深刻紧绷到有些不近人情的下颚。 但是那陌生的部分，却让艾妲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一个人。 黑到如沉墨一般的长发，发尾还沾了水，那头发散在水里，松散中平添一分轻柔……还有那内敛中透着孤寂的侧影。 可以想象，如果那如水墨一般的人影转身望过来，那目光也一定是极其安静的。 在某一瞬间的恍惚中，艾妲似乎真的看见了这样一个人…… 那人影模糊，像是隔着一层雾。 他独自一人站在万花丛中，那望过来的目光安静中又透着那么点光。那光仿佛能穿透迷雾，一下子照进人心底，让人过目不忘。 …… 这人是谁？？ 艾妲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那本就模糊的影子变得更加模糊，最后就成了面前人的样子。 就是不远处轮廓气质变得有点儿不一样的伯伦希尔的样子。 这时候，伯伦希尔动了一下。 他朝他们这里转过身来。 ！！ 某一瞬间，艾妲竟然以为站在自己是精灵王弗里奥。 在伯伦希尔抬眼看过来的时候，艾妲才在那双眼睛里找到了不同于精灵王的，熟悉的暖意。 她的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刚才一瞬间外放的气息被伯伦希尔收敛了起来，赫诺丝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 “你到底是谁！”小孩惊问，艾妲心里也跟着一跳。 这也是她最想问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模糊不清的记忆里总会有那么一个影子跟你很像…… 伯伦希尔再次瞥扫了小孩一眼，这一眼里的威压已经被收敛起来，但看的赫诺丝依旧心里一紧。 他扫了小孩一眼，看那小孩一脸戒备警惕。 但是那小孩刚吃了一堑，短时间不像是再会有什么轻举妄动的样子，伯伦希尔又把目光放到艾妲那边。 “我之前说过。这个暗精灵是在白昼城诞生的。准确来说，他还不能算一个完整的精灵。精灵族拥有一魂九魄，可是这地牢里的暗精灵，仅有一魂两魄而已，算起来，跟永夜城里低阶精灵差不多。” 可是永夜城里最低价的精灵是蛆虫，他们自地底爬出，不长不短的一生甚至连基本的人形都不能拥有。 而这个暗精灵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他是有人形的！ “不可能！他之前还跟我聊天！” 赫诺丝直觉上认为这人就是在狡辩！他在为自己的罪行狡辩。是他吞噬了那个暗精灵！！ 第47章 骨翼 高阶精灵吞噬最低阶的蛆虫，在永夜城不算什么大事。 有些黑暗生物为了灵力，甚至特意去最阴暗的沼泽里蹲守和捕捉刚从地底爬出来的蛆虫，这些在赫诺丝看来是很常见的事情。 虽然那些肤质灰白的蛆虫长相难看，但是好歹在种族上，它还和精灵沾一点亲戚关系。比起大多数生灵来说，是快速进补的不二良选。 赫诺丝自己曾经也抓过一只，吃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伯伦希尔安静的看过来，不置可否，问道，“他真的是在跟你聊天吗？具体说了什么？” “这……”赫诺丝被问的噎住。 如果聊天一定要有内容……那他真的没跟自己说什么，基本上都是自己在说，那暗精灵跟着唔唔了几声算作是回应。 “他有最基础的感知能力，能发声，但说不了话。因为神魂的不完整。”伯伦希尔说到这里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叹息似的接着说，“他是我的一部分。” “什么？！”艾妲不明白这一部分是指什么，“什么叫他是你的一部分？” 伯伦希尔，“他是被我分离出体的一缕神魂，用无量花海的水养成了这一魂两魄的实体。所以我没有吞了他，只是重新收回了这部分神魂而已。” 艾妲惊疑不定的看着他。她回想起刚才暗精灵沉闷的两声“……唔” 她原本以为这个词和之前所有的唔唔闷哼差不多。 难道不是？ 如果真如伯伦希尔说的这样…… 那暗精灵刚才说的，难道是……“我”？？！ “怎么可能！”赫诺丝同样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这话任凭伯伦希尔怎么说怎么解释，都违背了赫诺丝从小到大的认知！“你是白.精.灵，他是暗精灵，他怎么可能是你的一部分！” “我现在还是白.精.灵吗？”伯伦希尔淡淡的问着。 “？？？”赫诺丝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悸和压迫感那么深刻，小孩下意识闭眼感受了一下，熟悉到如有实质的气息在刹那间扑面而来！ 那是属于暗精灵的黑暗灵力！ 下一秒小孩嚯的睁开眼，惊到结巴，“你你你……你，那，那那什么！怎么可能！！” 白.精.灵和暗精灵可以这么随意跨种族变来变去吗？ 可能吗？！！ 从没听说过啊！ 但在她睁眼之后，那种浓稠明显到可以甚至可以被看见的气息又忽然变得非常的浅淡。 “怎么回事？”艾妲不明就里但直觉告诉她，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正在发生，或者说已经发生！ 短刀就落在不远处，但小孩已经不想去捡它了。赫诺丝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觉得这一切像是做梦，真实世界会发生这样离奇的事情吗？ 不可能的！ 赫诺丝觉得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所认知的一切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他他，已经不是……白.精.灵了。”赫诺丝盯着伯伦希尔，喃喃自语。 “什么意思？”艾妲声音紧绷，带着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混杂思绪，朝伯伦希尔看去。 “现在没时间过多解释，弗里奥的镜门进来容易，但是要想从这里出去，突破整个白昼城的守卫把你俩带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艾妲突然紧张起来，“你要做什么？！” 伯伦希尔再次伸手，这次是朝着墙面的方向。 澎湃的灵力再次充斥在这座不大的地牢里，连艾妲都能感受到这种灵力。 艾妲是白.精.灵，黑暗灵力从本源属性上就能让她不舒服。她闷哼了一声，就看见墙面上，那牢牢钉在那对骨翼上的丧钉被一根接着一根的吸了出来。 那翅膀在第一根丧钉被□□时轻微的动了一下。 艾妲脑海里嗡嗡沉响。她按着太阳穴有些站不稳。 “叮呤当啷”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那是深入墙体的丧钉脱离墙面掉在地上的声音。 当最后一颗牢牢钉在中央软骨内的丧钉被拔除的刹那，那黑色骨翼忽然颤动了一下。 它活了过来！ ——没有躯体也依旧活了过来。 简直不可思议！ “啪”的一声，黑色骨翼展开，虽然有些地方断了折了，但依旧可以看出它原来应该是多么的华丽。 伯伦希尔收回手。 眨眼间，那对骨翼就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窜而过。 下一秒。 “啊——” 是艾妲的声音，只出了一声，后面那些都被她自己咬牙憋了回去。 “怎么回事？！！” 小孩想要靠近，却在咫尺之间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黑色闪电刺了一下。 “嘶！”赫诺丝痛的缩手。那手指已经麻了。 小孩瞪着眼睛，整个人已经被刺激的有些麻木了。 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在艾妲周围竟然行成了一圈保护圈。 等那对黑色骨翼再从被肉眼看见的时候，是它们从艾妲的肩胛骨里钻出来的时候…… 第48章 记忆 “你！”赫诺丝惊的已经麻木了，她瞪着眼，愣了半天才喃喃道，“……你也是暗精灵？” 错不了！ 这是暗精灵才有的灵力波动。 那在瞬息之间变换的气息，反差强烈到她想要忽略都忽略不了！ 这世界已经离奇到小孩根本不想去理解！ ——她在前后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内，竟然亲眼见证了两个白.精.灵秒变暗精灵！ 这是跨种族的跃迁了！就像王八和海鳖虽然同源，但一个生活在河里，一个生活在深海里。按她以往的认知和理解，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吧？？？ “这，这这！……”小孩这这了半天，决定放弃陈述……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对黑色如闪电一般钻入身体的刹那，沉痛刺入骨髓，艾妲的脑海一瞬间陷入了无边的空茫。白茫茫的一片，好似她独自一人进入了另一个维度。 浮光掠影在脑海里飞速流转，有些画面能被看清，有些画面快速闪过，汇入了一道道彩色的宏光里。 她在某一个停顿的画面里看见了一个背影，那背影站在万花丛中，绝美中透着孤寂。 “你是谁？”她听见自己在问。 然后那个人转了过来。 她看见了泼墨一般的黑发，但是脸却模糊不清。 这段画面停留了非常短暂的瞬间，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等下一个画面再次出现，她已经躺在了一片黑暗里。 突然暗下来的光，让艾妲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她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再睁开。 艾妲坐了起来，朝周围看了看，这应该是一颗树的树洞，干燥的蒲草铺成了一个可以休歇的软垫。 艾妲伸手摸了一下，那草很软。在她手边放着几颗新鲜的果子。 “醒了？”门口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听上去像是隔着一层雾，有些闷闷的。 艾妲转头看去。只见那人弯着腰，在放一只死去的野生猎猪。 入眼的首先是一截从肩膀垂落下来的头发，那头发的颜色比周围环境还要黑，黑到不透光，很像她在前一个画面里看到的那样。 艾妲不自觉的放缓呼吸，顺着那段泼墨般柔顺的黑发往上看去…… 她原本不抱什么期望，却在下一秒看到了一张跟伯伦希尔一模一样的脸！！ “！！！” 那一刻，原本尘封的记忆像是被某些尖锐的东西刺破了一个缺口，她在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 她想起了“艾妲”这个名字，原来，是伯伦希尔帮她取的。 “你的名字，叫艾妲。” 这是伯伦希尔的声音。 “艾妲？”她听见自己在问。 “对，在古老晦涩的古精灵语里，它的意思是神树之花，代表着世间铿锵难以一见的美好。” “神树之花……你见过吗？” “曾经见过一次。” “它是怎么样的呢？” “很难形容，但可以非常肯定的说，这世间再也找不出比它更美的花了。” “艾妲……我喜欢这个名字。” 再比如。 她想起了自己原来的名字，叫辛芙娜。 从出生起，她就是整个格林夫沃姆万人敬仰爱戴的女王了！ 曾经的。 她还想起了那年天沐，万紫千红，花开百里，净水湖畔围了许多人。 一盏盏燃起的天灯承载着精灵们的愿望与祝福摇摇曳曳的漂在湖面。 那年天沐和往年一样，热闹非凡，神树的灵光从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落。 那灵光是神树落英所化，最能滋养万物。精灵族绵延悠长的生命有多半要感谢神树，感谢天沐。这些都是神的赐予，他们心怀感恩。 天沐这几天，格林夫沃姆几乎所有的精灵都聚集在了白昼城，欢庆祈福。 这些精灵有的是纯种，有的不是。 九大世界虽然各有壁垒，但似乎总有能人异士有办法打破堡垒，达到其他的世界和维度。 时间久了，他们带回了其他世界的一些基因和血脉，精灵族也在一代代的演化更迭中衍生出了许许多多不同的属性和能力。 可是这些能人异士里从不包括居住在永夜城的暗精灵。 暗精灵，虽然听上去也算是精灵族的某个分支，但辛芙娜从没见过这种生灵。 他们与暗精灵，似乎存在于两个维度！ 辛芙娜只有在某些古籍上看到过关于暗精灵的一星半点的描述。 他们居住的地方，叫永夜城，是一个被神遗忘的地方。 那里只有无边的黑暗，一切外来生物都无法靠近那里。 辛芙娜捧着边角泛黄的古籍发呆。 那些暗精灵，似乎从一出生就被困住了，他们被困在那片永世的黑暗里，永远也走不出去。 他们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所以，这每场四季轮回里都会如期举行的天沐，到场的精灵从不包括永夜城的暗精灵。 可是这一年，当辛芙娜施展神通用法术覆盖天幕的时候，当法术带来的黑暗逐渐覆盖整个白昼城的时候,她感到了一丝异样的波动。 那是中心天池产生的波动。 她一边维持法术，一边分了一缕神识前往天池。 ——在那里，她看见了一个人！ 法术的作用下，无量花海上方的天空也呈现了一种昏暗的颜色。万里花海绵延无际，数不清的花朵在昏暗的背景下轻轻摇摆，闪烁着莹莹的光。 那人就站在中心天池，天池的水沾湿了他半边裤脚，一看就很冷，可是那人不为所动。 在无边花海的熠熠灵光下，那人就像是站在了一片璀璨星海的最中央。 一眼难忘。 那背影孤拔，绝美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寂寥。 “你是谁？”她听见自己在问。 第49章 辛芙娜 那个人转了过来。 她看见了泼墨一般的黑发随着那人转身的动作飞扬，黑发垂落，一张无比漂亮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张脸一看就是属于一位男精灵的。 英挺的眉，狭长的眼，如刀刻般利落深刻的下颚线条。 她从未见过哪一位男性精灵能长得如此好看又不失英气。 但是，令她震惊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的瞳孔和他的头发颜色一样，都是黑色的！ 格林夫沃姆从没有黑发黑眸的精灵。 只有在那些晦涩难懂的古籍描述里，出现过这种模样的精灵。 黑发黑眸…… “你是暗精灵？！” 辛芙娜蹙眉，一个瞬移，眨眼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人很高，那种身高带来的压力，只有站在他身边才能体会到。 也许这种压力并不仅仅是身高上的差异带来的。 虽然辛芙娜本身也很高，甚至比一部分男精灵还要高，但总会存在比她更高的精灵。 这种压力更多的是一种对于危险的自然警觉。 她本能的觉得，这个突然出现在天池的暗精灵，很危险。 她是格林夫沃姆的女王，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这里的民众！ 辛芙娜神情冷肃，她在靠近前就已经做好打算，她打算先发制人，先出手制住他再议别的。 但令她猝不及防的是，那人前一秒还看着那么孤拔，下一秒就毫无预兆的突然软倒了下来。 辛芙娜刚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探向他的致命关窍，就已经先一步把人扶住了…… 她愣了一下。 那人失去了意识，冷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和微皱的眉代表着他此前可能已经受了伤。 这伤表面没有痕迹，但肯定不轻。 那种如芒刺在背的危险感在他昏迷后忽然消失不见。 “你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辛芙娜轻声喃喃，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因为昏迷的人根本不会回答她。 她还在考虑怎么处理这位突然出现在白昼城的暗精灵…… 就这样把人带回城里显然是不合适的，黑色是不详的颜色，代表着疾病和死亡，一个弄不好就会引起集体性的恐慌。 这肯定是她不想看到的。 辛芙娜低头看着这位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非常好看的暗精灵。后知后觉的想起，似乎在某本古籍上写着，暗精灵的皮肤□□天生带有强烈的腐蚀性。 可是她此刻正半搂着一位活着的暗精灵，自己的指尖甚至正搭在他的腰腹上。 他的衣服有些地方磨损了，她的指尖正好落进了某处磨损的衣料间隙里，一不小心，就触碰到了他一侧的腰肌。 温的。 很暖。 肤质紧绷。 辛芙娜眸光一动，想了想，又试探性的用了些力气，往实里按了按。 嗯，怎么说呢，很结实，又结实又有弹性的那种触感，腰肌非常有力量的感觉…… 辛芙娜低头看了一眼，手指没烂。 “啧，书里那些也不都是真的么……”她低声咕哝了一句。 不经意间，她从眼尾余光里扫到了某些异样。 等她定睛看去的时候，更离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如同泼墨一般的长发正从发根处开始褪色！ “怎么会这样！” 同一时间，由她法术支撑的夜幕也逐渐收拢消散，一丝天光突破夜幕撒向整个白昼城。 远处的精灵们都在欢呼。 她能听见。 远处的热闹显得这方寸间更加的安静。 无量花海的天空比城里先一步亮起。 那如同墨色一般浓沉的黑发看上去就像是被这热烈的天光洗去了铅华。 黑色褪尽后，显现出了一种银质的光感。 辛芙娜眉心一动。 有什么东西似乎也跟着变了。 那种从刚才起就有的，隐约的排斥感彻底消散了。 辛芙娜半阖着眼更仔细的感受了一下。 然后发现，眼前这人，从气息上，似乎变得更和谐了。 准确的讲，是与这白昼城里的气息更接近了。 如果此刻他们是在城中某处擦身而过，她一定会感叹这是一位在外表样貌上几近完美的精灵！ 但也只是这样。 就和所有从无量花海诞生的精灵一样，只是他的样貌更贴合自己的审美，所以觉得更加好看了一些。她会看上一眼，然后笑着离开。她会觉得这一切都归功于神树，归功于天池。她会因此对神，对神造万物更加心怀感恩。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 “嘿。” 辛芙娜低低喊了一声，那人眉头锁的更紧了一些，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却依旧没有醒。 从发色和气息上，他已经发生了惊天的转变。 辛芙娜不知道这种转变是因为什么，目前也来不及细究。 “我总不能把你扔在这里吧？”辛芙娜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他也是精灵呢，是自己的万众子民之一。 而且他现在看上去非常虚弱。 这天池周围的温度一直很低。待一会儿沁人心脾提神醒脑，待久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久后，又会有新生精灵在无量花海的某处诞生。 她能感觉到这种属于新生的力量波动。 要是被前来迎接新生的精灵幼儿园的姑姑们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昏迷在中心天池的边上，那就更不好了。 但如果要她把人带走，带进城里，她需要进一步确认一些其他的东西。 “嘿。”她又叫了一声，还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看来是昏死了。”辛芙娜略显无奈的嘟囔一声。 “那没办法了。”辛芙娜盯着他狭长的，紧闭成线的眼睛看，考虑着从哪个角度下手会更加好一点。 研究了一会儿，辛芙娜才小心翼翼的伸手，触上了他的眼皮。 “睫毛好长……”她不禁感叹了一句，紧接着动作更加轻柔的掀开了他的眼睑。 瞳孔变成了蓝色的。 银质的发色和蓝色的瞳孔搭配在一起，虽然也是少见的，但总比黑色要好的多的多的多。 “不知道你这样子能维持多久……” 辛芙娜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把人带回自己的住处。 第50章 眼睛 “唔！” 一阵刺痛从脊背深处刺入骨髓神经，艾妲被痛的一个激灵，嚯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那张脸和刚才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除了那双黑色的眼睛。 “你的眼睛……” 艾妲有一瞬间分不清虚幻和现实，这人的样子和记忆中的那人产生了某种重合，她吸了口气，再呼出，依旧有些气息不稳。 她问道，“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么变成黑色的了？？” 伯伦希尔扶着她的手臂，闻言后，眼睛黑的如沉墨一般，他安静的看了艾妲片刻，然后说道，“这才是我眼睛本来的颜色。” 那嗓音如往常般低冷好听，浑身的沉痛在这样的嗓音里似乎褪去了不少。 艾妲有些清醒过来。 她意识到，他们，还在偏院的地牢里！ 伯伦希尔说完后就沉默下来，他的目光不自觉的顺着艾妲的肩膀往后延伸，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一样。 艾妲感到自己的脑仁依旧酸胀，但是更酸胀的是自己肩胛骨的位置。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压着自己？？？ 是什么呢？ 等她仔细去感受的时候，那股重量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她有些疑惑的动了一下肩膀，然后惊讶的看见一截翅膀尖从伯伦希尔的另一只手边垂落下来。 那翅翼的尖竟是黑色的…… 艾妲愣了一下，蹙眉看去。 ——只见一张巨大的骨翼从自己身后围上来，那骨翼也是黑色的，黑中又透着一种莹润的光。 那骨翼大到几乎能半裹住伯伦希尔半个身体，就像现在这样。 艾妲心念一动，那骨翼就把人裹得更紧了。 她甚至能透过骨翼，感受到属于伯伦希尔的体温？！ 很暖。 艾妲被忽然贴近的体温烘的一阵怔愣，她下意识抿了一下嘴角，然后错开视线。 这是怎么回事呢……艾妲想，随机反应过来，立即错身往伯伦希尔身后的墙面看去！ 那里，原本应该有一对黑色的骨翼。 ——被丧钉深深钉入墙体的黑色骨翼！ “这是……？？！”艾妲动了一下肩膀，“这是被钉在墙上那对骨翼！它怎么，它怎么……怎么跑到我的背上了？！！！” “而且原来折掉的那些地方都好了！”小孩也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艾妲的身后惊叹的看来看去，“那些被钉子刺穿的皮肤都好好的！折断的骨头也都复原了。天哪，这太不可思议了！” 那骨翼很敏感，小孩刚想要碰触，就被艾妲不自觉的躲开了。 “因为它本来就是你的。”伯伦希尔答道。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微凉，眸色更像是幽深海底一样不透光又摸不着边际。 他可能还想说点什么，却在突然之间噤了声。 “有人？？！”赫诺丝也在这一刻凑过来压低声音惊问。 有一丝细微的动静从远处传来，那破风之声正在逐渐逼近他们这里！ “他已经发现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伯伦希尔蹙眉，一边说一边手腕用力，他把艾妲扶了起来。 那对骨翼大概长在伯伦希尔的神魂之上时间已久，对他的气息太过于熟悉，所以会随着他站起的动作，不自觉的跟着变换方向角度，变着法儿的缠着自己，试图再次半裹住自己。 伯伦希尔不禁有些莞尔，于是伸手轻轻扶了一下。 那触感像是过了细小的电流，直达神经。 艾妲浑身一麻，转眼间，那对骨翼就被收入了肩胛骨内。 “来的是谁？”赫诺丝问。 伯伦希尔想也没想，就肯定的回答了她两个字，“是弗里奥。” 除了他还能有谁！ “是精灵王弗里奥？”赫诺丝动作迅速的站了起来。 “怎么，改主意了？”伯伦希尔斜睨过去，以为她还想继续呆在白昼城。 赫诺丝神色警惕的盯着入口，答道，“怎么可能！当然没有！” 地牢忽然掀起了一缕微风，那是赫诺丝体内灵力迅速流转波动而产生的风。 她活动着自己的筋骨，也学着那人的样子，从眼尾里斜着瞥人，“喂，看你挺厉害的，一起上啊！” 赫诺丝是在跟伯伦希尔说话。 既然精灵王来了，自然要大战一场才能冲出去了！ “把人绑了，我们冲出去！”赫诺丝说。 要是这个叫伯伦希尔的愿意跟自己一起冲，成功绑到人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嘿嘿嘿，要是能把精灵王绑了，那可不得了，能嘚瑟好一阵子，说不定还会被后人写进诗歌，吟唱千古。 小孩摩拳擦掌，突然就开始有点儿兴奋起来。 “不必麻烦。”伯伦希尔却拒绝了。 “什么叫不必麻烦？？”一头冷水泼下，小孩顿时不高兴了。 伯伦希尔神色不变，好像马上要冲进来的不是精灵王，而只是一些虾兵蟹将。 赫诺丝看他一副不想打架的样子，急了，“一起上啊，我很厉害的，我俩一起，那精灵王不一定是我们的对手！” 伯伦希尔不为所动。 “哎呀，你这人……”看着厉害兮兮的，怎么临到关键这么弱鸡！ 她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突然感受了一股更为强悍的力量在不远处聚集。 赫诺丝“咦？”了一声，向后望去—— 那灵力聚集的速度之快，甚至在某一瞬间，在这不大不小的地牢里，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灵力真空状态。 吸收了这部分被他自己留在地牢里的神魂力量之后，伯伦希尔一挥手，就在地牢的一面墙上凭空开了一道门。 那道门和地牢通道两头的镜门很像…… 第51章 快走 艾妲往前一步，惊疑不定，“这门……” 只见那木质门框之上，刻满了繁复的花纹。 那花纹是缓慢流动的。 那纹路似乎遵循这某种规律，既像某种抽象难懂的图案，又像某种古老晦涩的文字。 艾妲看了一眼，她发觉自己竟然能看懂？！ 这是一道古老的咒语，用于在两地之间建立一个平行的通道！ 穿过这扇门，她会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另一个伯伦希尔事先指定好的地方。 “这门能直接通往无量花海。”伯伦希尔说道。 果然是这样。 可是…… “我们去那里做什么？”艾妲问。 伯伦希尔侧耳听了一下，蹙眉道，“你们先走！” 艾妲迟疑，“不，要走一起走！” “走去哪里？！”弗里奥人未到，声音先至。那声音冷的像冰，压着无比怒火，“好啊，伯伦希尔，你竟然背着我私房重犯！” 那怒火滔天的声音忽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啊，这地牢里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个人，会是谁呢？” 弗里奥的声音顺着冗长的楼梯一路吹进来，夹杂着地底的凉气，听上去竟然十分阴森恐怖。完全不像白昼城里那位至高无上，充满仁爱，心胸宽宏博大的精灵王会发出的声音。 “让我看看你把谁一起带进来了！”压低的嗓子和漫不经心的语气，让人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赫诺丝甚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天哪，这声音好阴森好可怕！ “快走！”伯伦希尔十分果断的用灵力包裹着艾妲和赫诺丝，推向那扇由他开启的镜门。 弗里奥脚底生风从昏暗曲折的楼梯快速掠过，当他从楼梯尽头最后一道镜门穿行而过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空空如也的墙壁！ 一种从刚才起就如影随形的烦躁与心悸，原来是因为这样！ “你竟然把那缕神魂放了？！” 这是艾妲和赫诺丝穿过镜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那扇门就在她们背后消失了！ “门呢？？！”小孩回头一看，身后什么也没有，“门怎么没了！！” “那人怎么办？”赫诺丝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赫诺丝说完以后才在想，我这是……在担心那个伯伦希尔吗？ 不，怎么可能呢？ 赫诺丝甩了甩头，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在担心某个人的，而且还是一个陌生人！ 裹在身上的灵力跟着那道门一起消散了。 艾妲站在无量花海里，蹙着眉沉默不语。 不用看她都知道，自己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花海，那些花儿围着各种大小的湖泊争相开放，姹紫嫣红，十分漂亮。 “他一个人有办法对付的了精灵王吗？”赫诺丝问身边的女人。 没有得到回应。 “喂，我跟你说话呢！”小孩有些火大，噔噔噔的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你叫艾妲是吧，我听他们都这么叫你，那位叫伯伦希尔的。跟你关系很好吧？你一点儿都不担心他吗？这样是不是太冷血了？他一个人能行吗？你是白昼城的人，那门是什么阵法你知不知道，你有办法回去吗？你……” 小孩见人一直没有回应，本来还想说点难听的话，可是却在看清那女人的表情的刹那愣住了。 那深锁的眉心和紧绷的嘴角，看上去特别的严肃，严肃到让人不敢说话。 赫诺丝愣了半天才“嘁”了一声走开，心底想的却是，我刚才竟然有点慌，这也太怂包了吧。 第52章 言灵书信 地牢里，弗里奥试图缠住伯伦希尔，他几乎快要成功了。 “你不能就这样把人带走！”弗里奥说。 弗里奥心里知道，这次他们要是走了，自己肯定会后患无穷。 弗里奥奋力挣脱禁锢住自己手脚的法术，但是自己只是三分之一，就算拥有光之羽翼，失了先手后，就很难制住伯伦希尔。 不，放在以前，是很难。 放在如今，是几乎没有可能！ 弗里奥已经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力量。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 最主要的，最让弗里奥感到愤怒的的是，伯伦希尔竟然不打招呼就把一直关押在这里的一缕神魂吸收了。 就算他是主体，也不能这样！ …… 没错。 作为精灵王的弗里奥，并不是主体！ 他只不过是被伯伦希尔放弃的那部分。 因为光之羽翼的存在，他的神魂才得以强壮，衍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智慧。否则他的性质就和地牢里那缕神魂没什么区别。 但是伯伦希尔不能就这样离开白昼城，至少现在还不行！ 弗里奥心里这样想着：绝对，绝对不能让这人就这样离开属于自己统领的光明之域！！ 一旦他脱离自己的掌握，带着艾妲去了黑森林，找到了古尔维格，那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我为什么不能把人带走？”伯伦希尔很冷淡，但这冷淡中又带着和往日不同的意志。仿佛他已经做了某种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你知道的弗里奥，就算你拥有了独立人格，拥有了自己的智慧，还用众神之王的姓氏给自己取了名字。但依旧阻止不了我。从前不行，现在更没有了可能。” “之前……”伯伦希尔说着顿了一下，“之前，只是我自己还不想走罢了。” 伯伦希尔的半边侧脸被墙角的油灯照亮，另一半边隐没在黑暗里。 那被照亮的半边脸轮廓锋利，看上去，非常的冷硬。 弗里奥从中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尊重。 身居高位已久，有些东西拿起来了就很难放下。 弗里奥听到这些话之后就不自觉沉了脸。他呼了口气试图缓和语气，“全城都在找的疫病来源，你要放走吗？” 伯伦希尔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对！” 弗里奥又问，“那她的子民呢？那些染了病的，你都不管了吗？” 弗里奥强调了“她”——艾妲。 白昼城里的子民都是精灵女王的子民！ 伯伦希尔沉默了一阵，“有斯洛在……另外，他们现在是你的子民。” 伯伦希尔看着弗里奥，“你才是整个格林夫沃姆的王。至于艾妲……艾妲她早就不是了。” “你这是铁了心要走？”弗里奥问。 “是。” 弗里奥看出来了，伯伦希尔这是打定主意要弃自己而去了。 如今的伯伦希尔早就没了当初的愤怒和冲劲，世道不公在他眼里已经不那么的重要，至少不是第一位的。什么理想什么抱负也早就在女人的柔情蜜意里消磨殆尽了！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伯伦希尔！他竟然还想带着艾妲，和那个口口声声叫自己父亲的小孩一起走？！！ 父亲？？哼！弗里奥在心里冷嗤。我不可能是那小孩的父亲！ 如果那小孩真的有这样一个父亲，最大的可能性……只能是面前这个急着要走的人！！ 弗里奥倏地眯了下眼睛。 既然这样，就不能怪我翻脸无情！ 精灵军团这个时候大概已经收到了他先一步送出去的言灵书信，他在信中已经表示了那个小孩就是此次疫病的来源，一旦抓住，格杀勿论！！ 言灵书信会带着精灵军团的人追踪到那小孩的踪迹。 只要再拖上几分钟，那个精灵小孩就走不了！ 不但她自己走不了，连带着艾妲和伯伦希尔他都可以有正当的理由抓起来一起论罪！ 弗里奥眼底暗藏着疯狂，说出口的话却刻意放软了语气。 “我爱艾妲！你知道的。”弗里奥用近乎求情的语气恳求，“你不能把人带走，这样做太自私了！” 第53章 离开（白昼完） 伯伦希尔控制住弗里奥后，转身又开了一道门，他的脚尖已经要触碰到那道门的边框，闻言却往回收了一下。 “你爱艾妲？”伯伦希尔转头，低声重复着弗里奥刚才的话，忽然他略显讽刺的笑了一下，目光里一片通透，“不，弗里奥，你爱的只是这无上的权利。” “不，伯伦希尔，你不懂！”弗里奥急切的想要表达什么，“我就是你，既然你爱她，我怎么可能不爱！！我从来没有表达，只是，只是不想让你伤心罢了……我爱艾妲，如果她开口，我甚至可以把这光之羽翼还给她！” 弗里奥迫切的望着不远处的男人，语气诚恳显得非常真心实意，“她属于光之域，不会喜欢暗无天日的永夜城的……你知道的。” 伯伦希尔终于微微蹙了眉。 很好！有效果！弗里奥心想。 这段时间不长，却足够弗里奥挣脱周身的束缚了！ 弗里奥活动着背在身后的手，趁着伯伦希尔出神的瞬间，突然化掌为刀，决绝的劈向他的要害。 就在这时，那镜门内忽然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 “有人往这边来了，还不止一个。” 是那小孩的声音。 这门是伯伦希尔开的，他离得又近，自然听得比弗里奥清楚。 静止在那里的伯伦希尔突然动了。 在他的面前忽然竖起了一道墙，那是用灵力聚集起来的防御墙。破空而来的利刃装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伯伦希尔的目光被照得一片雪亮。 等弗里奥发觉不对的时候，伯伦希尔早就后退一步，进了那扇门。 “我差点就信了你……”冷漠失望的声音从快速合拢消失的门内传了出来。 同时抵达弗里奥的，还有一股强悍的刺骨的冷意！ “不——” 弗里奥的手脚再次被牢牢冻住。 …… “你来了！”艾妲看见从门内出来的人，急切的往前上下查看了一番，“有哪里受伤了吗？” 伯伦希尔，“没有，你放心。” 赫诺丝看见人来了，也松了口气，“那我们快走吧，我听见有一群人往这里来了，很快就会到！” “好。” 他们此刻就在天池。 门就开在了弗里奥在中心湖泊竖起的防御圈内。 伯伦希尔把那防御圈又加固了一层。 天池内的水依旧浑浊，上下通道从未被关闭。伯伦希尔抱起小孩，牵起艾妲的手正准备往天池里跃下去。 “头儿！”是大罗！他领着精灵军团的精英正好赶到。 大罗惊诧的盯着眼前的天池，防御圈在黑白灵力的交织下竟然闪着一圈五彩的霞光。 那圈内站在自己的老大，精灵军团的首领——伯伦希尔！ 自从成年后，大罗从未来过此地。这里是白昼城内的禁地！除非手持精灵王的通关密令，否则无法靠近！ 飞在半空的言灵书信在此刻化作了一道令牌，正是可以穿透防御圈的密令。 大罗手持令牌往前一步，担忧的问道，“头儿，你这是要带着人去哪里？” 大罗全名为罗伯特，是除了斯洛以外，伯伦希尔为数不多的兄弟之一。 “回去吧，大罗。”伯伦希尔叹息一声，“这防御圈就算你有那令牌也进不来，就不要徒劳了。” 大罗不知道伯伦希尔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身边甚至还站了王心爱的女人——艾妲神官！ “我奉了王命，来抓疫病源头。头儿你出来，把那小孩交给我。王对你一向仁慈，不会怪罪你的。”大罗苦心劝道。 伯伦希尔闻言却忽然笑了一下，有些说不清的讽刺意味“是，弗里奥很仁慈。”他顿了一下，又说，“作为格林夫沃姆之王，对你们，他应当仁慈！所以你们回去吧……他不会怪罪于你。” 说完伯伦希尔后退半步，牵着艾妲抱着小孩，往下倒去—— “头儿！” 大罗拿着密令急忙往前想要阻止，谁知却“咚”的一声装在了防御圈上！ 大罗大惊，这防御圈怎么回事？？竟然连王的密令都穿不过！ * 伯伦希尔带着艾妲和赫诺丝，跃进来了天池内的上下通道。 赫诺丝曾经在此地走过一遭，知道那磨皮刮骨的滋味，她一跃入就紧闭眼睛准备承受，可是令她惊讶的是，预想中的沉痛迟迟没有来到。 小孩有些迟疑的睁开眼睛…… “哇哦……好漂亮！” 周围五光十色，霓虹一样漂亮，就像是天上的彩虹落了下来。赫诺丝惊讶不已，忍不住赞叹。 “别乱碰！”伯伦希尔在小孩准备伸手触碰边际的时候出声警告，“圈外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所以最好别碰！” 赫诺丝“哦”了一声听话的收回手，“我上次来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的？”她有些疑惑。 伯伦希尔低低的“嗯”了一声，他之前独自通过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 伯伦希尔忽然偏头看了艾妲一眼。 这也许……和她有关系吧。 天地初开时期就诞生的精灵。如果天地有灵，他相信，总会有些厚爱在里面的！ -THE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白昼》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 伯伦希尔带着自己的爱人和娃子离开了白昼城，回到了永夜城～下一部《永夜》（呃，如果有的话orz……会另开新坑）！ 感谢一路支持的小天使～爱你们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