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白月光总在套路我gl 作者:羊阿白 文案: 食用指南: 1、混世魔王(伪)别扭攻 X 温柔清冷学霸受 2、重生加前世回忆,部分回忆情节略狗血,不喜勿入。 3、全文已存稿,每日正常晚6点更新,请放心食用。 又名《微光》、《阿拉斯加海湾》、《再度与你》 以下是文案: 二十六岁的江森一朝重生回九年前还在念高一的时候,发现五年前意外去世的初恋居然还活着,她窃喜的同时下定决心要转学到白月光班上,默默守护白月光平安健康成长。 却万万没想到第一天做同学,她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再次见面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还是:现在是上课时间。 更没想到的是她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再次和她作同桌,说的第一句话,仍然还是要和她约法三章。 江森想哭。 她就这么不招她待见吗? 再后来,她的白月光在桃花漫天飞舞的日出下把她拥入怀中,嗓音温柔又缱绻地对她说:江森,我爱你。 一如五年前那场空难,她发给她的最后一条短信一样。 她也终于可以说出那句一直没来得及告诉她的话:蒋诗桐,我也爱你。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破镜重圆 重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森,蒋诗桐 ┃ 配角:秦倩,江世广,柳缘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往后岁岁年年,想与你朝朝暮暮 立意:珍惜时间,把握当下 ================== ☆、重回十七岁 一阵刺耳的闹钟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趴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孩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拍停了床头柜上的闹钟。 江森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切起身坐在了床边,眯着双眼用脚趾摸索到了地上的拖鞋穿上,凭借着记忆游到了卧室的卫生间里,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往脸上一泼,冰冷的感觉令她清醒了不少。 抬起头看向墙上的镜子,江森倏地瞪大了双眸,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我X!” 镜子里这个刘海快遮住眼睛,留着长长地鬓角,红色卷毛短发的非主流是谁?! 江森皱起眉头,镜子里的非主流也皱起眉头。 她撩了撩刘海,镜子里的非主流也撩了撩刘海。 “……” 江森端详了镜子里的红毛怪几十秒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该不会是还在上高中的自己吧? 什么情况??她难道在…… 江森用力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脸。 超级痛! 好吧,这不是在做梦。 什么鬼啊?为什么一觉醒来她就变成了这个挫样? 江森努力思考前一晚发生的事情,唯一能想起来的是她和好友秦倩一起去酒吧喝酒,喝了个酩酊大醉,好友说要送她回去,她不愿意,非要自己回去……后面的事她就不记得了。 所以自己这是……重生了? 那她昨天是怎么死的?喝了一场酒就挂了?! 江森无语地扶着额头,还是不敢相信重生这种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的事情,可眼下这种情况,好像除了重生也没有别的什么解释了。 这酒喝的真是亏大发了,把命都喝没了也就算了,连自己怎么没命的都不知道。 叹了口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上衣口袋的位置,想抽根烟冷静一下,结果连个口袋都没摸着。 江森轻轻拍了一下额头,真的是吓糊涂了,她还穿着睡衣呢,哪来的烟?更何况她这个时候还不会抽烟呢。 等等,还不会抽烟? 江森迅速地冲出了卫生间,跑到卧室里的书桌前拉开了所有的抽屉一顿翻找,别说烟,连个打火机都没找着,但是她找了一张学生证。 学生证的最上方写着几个楷体大字:怀安市第一中学。 也就是说…… “江森!这么晚了你不去上学,还在这里干什么呢?”一贵妇模样的女人站在卧室门口低斥道。 听到这个声音,江森的瞳孔微微放大,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向门口,声音有些发抖地喊了一句:“妈?” 她扔下手中的学生证,飞快地跑到了门口,用力地抱住了江妈妈,喃喃道:“太好了,你还活着……” 柳缘曲起右手的食指,抬手用力地给了江森一个暴栗,怒道:“你这是在咒我早点死吗?!” 江森捂着脑袋,紧紧地盯着江妈妈,眼底是压不住的惊喜的光芒。 她现在特别想笑,也有点想哭,可是对未来毫不知情的柳缘还站在她面前,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 “不是。”江森敛去了眼底的情绪,换上了害怕的表情,“我做噩梦了,那个梦特别真实,我梦见你因为地震去世了……我吓死了,所以才……” 怀里的人紧紧地揪着她的衣服,身子微微发抖,看起来是真的被吓到了。柳缘轻叹了口气,抬手抱住了江森,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怕什么?乖,别想了,晚点就忘了。再说了,梦都是相反的,我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江森静静地抱了江妈妈许久,直到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才不舍地慢慢松开了手。 “好了,快收拾一下自己,下来吃早餐,你上学要迟到了。” 江森点了点头,盯着江妈妈的背影,直到江妈妈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才收回视线关上了门。 她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傻乎乎地笑着,余光瞥见校服左胸处印着的第一中学的校徽,江森顿时愣住了。 既然妈妈还活着,那是不是说明……诗桐也还活着? 这个念头令江森欣喜若狂,她兴奋地翻开书包看了一眼课本,霎时间像被戳破了的气球,整个人都蔫蔫的。 高一的课本。 所以她还没转学去城南高中,也根本就不认识诗桐……现在的她对诗桐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甚至连秦倩她都还没认识。 江森不死心地想拿手机看一眼时间,可是看见手机真按照她的习惯放在床头柜上时,她整个人都傻眼了。 诺基亚! 现在还是在用老人机的时候! 江森捏了捏眉心,按下心里对老人机的嫌弃和不习惯,摁亮了屏幕,显示着2007年12月9号。 “!!!” 她真的回到九年前了! 可是…… 如果按照原来的发展,离她转去城南高中最起码还有半年多…… 实在是太久了!她连一个月都等不了了!更何况是半年?! 不行,得想个办法。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江森心里有了打算,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拎着书包往楼下走去。 江森的家是复式楼,一楼是客厅、餐厅、书房和娱乐室,二楼是江爸江妈和江森的卧室,还有一个客房和五十几平的阳台。 江爸工作忙,平时很少在家。相比之下江妈的工作要轻松许多,早晚还有时间给江森做饭吃,周末也有时间呆在家里,所以比起难得一见的江爸,江森跟柳缘的关系要亲近许多,有些话也更好开口。 不过开口提要求前,还是先说点好听的话打打底。 “哇!”江森颇为夸张地叫了一句,“今天的早餐味道超级棒!妈妈你简直是……” “打住打住。”江妈妈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嫌弃地睨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江森,“别恭维我了,又想买什么?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 江森一噎,幽怨地问:“在你眼里你女儿就是个这样的人吗?” 江妈妈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肯定道:“是。” 江森身子往旁边一滑,险些摔到地上去,她忙扶住桌沿坐直了身子,替自己辩驳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江妈妈拿着沾满草莓酱的果酱刀,正往另一只手上的吐司片抹,眼皮子都不抬地说:“就因为你是我的亲生的,所以你搭什么台子是想唱什么戏,我心里一清二楚。” “哼哼,那你这次可猜错了。”江森哼声道。 江妈妈把抹好果酱的吐司片放回碟子里,推到江森面前,“说吧,什么事?” 江森抿着唇,好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开口道:“妈,你能不能想办法把我转到城南高中去?” 江妈妈抹果酱的动作一顿,疑惑道:“好好的转学去城南做什么?” 总不能告诉你半年后我就会因为和高年级的械斗被退学,不得不转去城南吧?江森撇了撇嘴道:“一中的学习氛围太死板了,同学全是书呆子,老师只会让我们刷题刷题再刷题。” “这样一点都不利于身心发展,完全违背了青少年应该向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宗旨,呆在这种学校我们根本就不像是个人,反而是像个学习机器!” “相反,城南高中就很注重学生的综合素质,除了学习,时不时还会举办各种活动和比赛,呆在这种学校才能更好地发展,不至于变成一个只会死读书的呆子。” 江森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喘了好几口气,拿起杯子正准备喝一口牛奶,就看见江妈妈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 江森心里咯噔了一声。 完了完了,忘记这个时候的自己还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十七岁小屁孩了,每天只想着吃喝玩乐,逃课打架,哪会去关注这些。 她忐忑不安地偷瞄了一眼江妈妈,正好对上江妈妈的视线,急忙垂眸看着面前的吐司片。 “江森。”江妈妈唤道。 “嗯?” 江妈妈问:“你是不是撞邪了?要不要带你去庙里拜拜?” 江森:“……” 江妈妈又问:“还是你又在学校惹祸了?” 江森:“!!!”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什么啊!”江森强压着心虚,假装气恼不已,“我这么认真地跟你分析呢!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也会有想要发奋努力的时候好吧?” “那可真是天上要下红雨了。”江妈妈轻嗤一声,“你看看你那头红毛,跟你书包里的零分卷特别搭,简直像是把你的头直接画在上面一样。就这样你还跟我说你想发奋努力?” “柳女士!你这么说话太伤人了吧?!”江森气得直磨后槽牙,恨不得把那一口牙都给咬碎了。 江妈妈耸耸肩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江森气愤地指着自己的一头红毛卷发道:“今天我就把它给剪了。” 江妈妈摊手,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你不相信我?”江森瞪大眼睛道。 “别那么看着我。”江妈妈摆了摆手,“怪吓人的。” 江森:“……” 她心里那个气啊! 这绝对是亲妈好吧?!看来好说不行,要下点猛料了。 ☆、哪里来的牛鬼蛇神? “柳女士。”江森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们来打个赌吧?” 江妈妈警惕地看她一眼,问道:“赌什么?” “你让我去城南,我保证一年之内从全校倒数前十,变成正数前十,如何?”江森脊背挺得笔直,看起来十分自信从容。 江妈妈哂笑道:“你当你妈是傻的吗?你都已经去城南了,就算考不到前十,我又能拿你怎么办?左右都是你赚了,这样不行。” 啊哈?变聪明了? “那如果我没做到,接下来的一年你都不要给我零花钱了,这总可以了吧?”江森提议道。 江妈妈摇了摇头,再次拒绝:“不行,就算我不给你,你也可以去找你爸要。”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江森半皱着眉问道,“那你说赌什么比较公平?” 江妈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飘飘吐出一句:“如果你没做到,就把你的宝贝卖了,这才公平。” 江森一口牛奶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抬眸看向江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咳……你刚刚……咳,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没做到,就把你的机车给卖了。”江妈妈笑眯眯地重复道。 江森看着江妈妈那可以称得上鸡贼的笑容,觉得好气又好笑。合着打从一开始听见赌约时候就已经想好要赌这个了? “怎么?对自己连这么一点信心都没有吗?”江妈妈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江森眼一闭牙一咬,答应道:“行!就赌这个!如果我没做到,车钥匙就是你的了。但是……”她话锋一转,“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达成目的的江妈妈很高兴,想也没想就应道:“可以,只要不过分,都满足你。” “你今天能不能帮我和老师请个假?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嗯?”江妈妈一听这话笑了,嘲讽道,“你才和我打了赌要好好读书了,今天就要逃课?” “这不是逃课,不还有你帮我请假吗?”江森摇摇头,看向江妈妈的表情很是诚恳,双手合十道,“真的是对我很重要的事情,就这一次,而且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江妈妈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太棒了!”江森开心地跑到江妈妈旁边,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就知道妈妈最好了。” “去去去,脏死了。”江妈妈嫌弃地推开江森,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擦去脸上的口水,眼底却闪烁着宠溺的光。 听见这种话以前的江森肯定会大声地嚷嚷表达自己的不满,而现在的江森只是安静地扬着唇看着江妈妈,甚至都舍不得挪开视线。 虽然对莫名其妙的重生这件事,她依旧觉得很玄幻,很不可思议,恍如置身梦境里。但不管怎么说去世了两年的人重新出现在她面前,而且她还有机会让柳缘在多年后避免掉那场天灾,对她来说已经特别幸运了,至于她是因为什么才能回到这个时代,相比之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只不过……改变既定的人生轨迹,会不会带来什么未知的蝴蝶效应?她经历的那些未来会不会变得更糟糕? 但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离那些发生过的事情越来越近,她好像也做不到。 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面对一次最在乎的人相继去世了。 外婆、妈妈还有……诗桐。 江森眸子暗了暗,想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攥紧了双手,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气,才把眼里氤氲的雾气压去,勉强地挂起笑容对江妈妈说:“妈,我出门了。” “早点回来,别又出去瞎混。”江妈妈嘱咐道。 为了不让江妈妈怀疑自己是不是哪根神经错位了,江森学着十七岁的自己的口气,颇为不耐烦地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走了啊。” “说一千遍你也要听才有用啊。” 江森换鞋的动作一顿,鼻尖酸酸的,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是啊,说再多遍她也要听才有用啊。 以前她总是对柳缘说的话感到不耐烦,觉得她妈实在是太啰嗦了,她明明知道的事情还总是要一遍两遍三遍的说,为此她没少和柳缘吵架。 等后来柳缘去世了,她才发现原来生活中有一个人愿意不厌其烦对你啰啰嗦嗦,是一件事特别幸福的事。 只是以前的她不懂,后来她终于懂了,但是太晚了,再也没有人会对她啰嗦了。 以前的自己真够混蛋的啊…… 妈妈应该很失望,很难过吧。 江森不着痕迹地抹去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闷声说了一句‘我出门了’,然后几乎是逃出的家门。 她靠在电梯壁上,失神地望着不断闪烁的数字,一只手掩在酸胀的心脏上,满脸苦涩的笑意。 估计她以后因为柳女士说的话觉得难过的时候不会少,还是早点习惯吧。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江森回神出了电梯,走到了自家车库前,从书包里翻出一串钥匙,打开了车库的门,里面停着一辆磨砂黑的重型机车。 手轻轻从车座上拂过,江森的脸上满是怀念的神色。 从她大学毕业进了江爸爸的公司后就把这台车卖了,因为江爸江妈觉得她成年了还总是骑着机车到处乱跑很不像话,逼着她把车卖了。 原本她也慢慢习惯了那台新车,后来也再没有过买机车的念头,毕竟她也二十六岁了,不是十六七岁的小年轻了。 但现在再次见到老朋友,她才发现不管多大,喜欢的东西还是会喜欢,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 江森笑着拍了拍放在车尾的头盔,抬腿跨上了机车,戴上头盔点火,慢慢退出车库,按下按钮关上了车库的门,轻轻拧动油门,巨大的轰鸣声在安静的停车场里回荡着,然后声音渐渐远去。 出了停车场江森没急着去城南高中,而是先在家附近找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理发店。 她现在这个发型实在太打眼了,简直是无声地告诉城南的老师和保安,我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你们快来抓我啊。 毕竟如果学校有个违反校规染头发,还是扎眼的红头发,铁定是被各个班的班主任当作反面教材批判的。 而且她也忍受不了九年前的审美,太…… 江森实在找不到词去吐槽自己的发型,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把车锁好,往理发店门口走。 刚推开门,她就被眼前一片五颜六色的刺猬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卧槽,哪里来的牛鬼蛇神? 其中一个蓝头发的魑魅魍魉,呸,前台走上前,笑着问道:“帅哥,洗头发还是剪头发?” “我……”江森本想说我不是男生,但转眼一想如果解释,待会肯定还会有其他各种各样的问题,而且现在社会对她们这种人实在是很不友好,所以她改口道,“我剪头发。” “好的。请问有指定的理发师吗?”前台小妹笑着问道。 江森摇了摇头,“没有。” “那给你推荐我们店里的美发总监tony老师,你看可以吗?” tony老师? 江森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可以,快点就行,我赶时间。”她轻咳一声道。 “好的,这边请。” 前台小妹领着江森去洗了头发,等出来的时候,江森看着身后站的那个金黄色爆炸头的tony老师,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真的很怀疑这个tony老师能不能把她的头发剪好,如果剪毁了,那她的一世英明也跟着毁了。 请问……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但此时tony老师已经把剪发的围布系在她脖子上了。 好吧,来不及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 江森咽了一口口水,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权衡了好一会,才指着自己的头发道:“麻烦你直接帮我剪个短寸吧。”这样就算技术再差总不能也剪毁了吧。 tony老师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然后才点了点头:“好。” 事实证明江森过于担心了,tony老师很快就帮她剪好了,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看起来水平应该是挺不错的。 镜子里的人留着红色的短寸,英气的剑眉,高挺的希腊鼻,微微张开的仰月唇,配上白皙的瓜子脸,看起来利落又帅气,比起之前的红毛怪形象,简直是脱胎换骨。 但江森一点都不开心,甚至还有点想哭。 早知道此tony老师非彼tony老师,她就会好好要求剪个发型好吧?! 也不知回去怎么给柳女士解释自己这个犹如樱木花道一样的头发…… 要不把头发染回去? 还是算了……一下子变得太乖,柳女士可能真的会把她扭送到高僧那里驱邪,要是一不小心把她驱回去了,就凉凉了。 江森欲哭无泪地付了钱,出了理发店把校服的外套脱下放进书包里,骑上车照着记忆往城南高中的方向骑去。 ☆、照片 到了城南高中,江森熟门熟路地把车停在了侧门,挑了一个来往行人比较少的位置,一个助跑翻上了墙头,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跳进了学校里。 她翻进来的地方正巧是城南高中的教学楼附近,眼下在学校里走动的人特别少,看来应该是上课的时间。 江森舒了一口气,悠然地往高一三班所在的位置走。 当年她刚转学来城南的时候,其实和蒋诗桐不在同一个班,一个在二班,一个在三班,认识也是通过秦倩认识的。 蒋诗桐是秦倩的闺蜜,而秦倩是她的好友,十几年来独一个。 以前的她说得好听一点是高冷,说得不好听一点是孤僻。 从小学起她就因为她父母的工作总是转学,四年内她就换了四个学校,每次才和新同学熟悉就转了学,慢慢的她开始觉得不停地认识新同学,记住那么多名字很麻烦也很累。 而且那个时候没有联系方式,估计一辈子都再也不会见了,再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于是她后来渐渐的就不愿意再交朋友了,反正认识不了多久就没办法联系了,再然后就会渐渐把对方忘记,变成陌生人。 加上读了初中后,因为父母给的零花钱多,又没时间管她,更没教过她做什么是对的,做什么是错的。 那个时候她好奇心重,又不会分对错,只是觉得好玩,也不记得是跟着谁学坏了,开始染发抽烟泡黑网吧和舞厅,跟着人打架逃课,得了个附中混世魔王的称号,成绩是呈断崖式的往下跌,很快就从全校前十变成了全校倒数前十。 到了初三江爸江妈才后知后觉发现了这些事,但她已经步入了叛逆期,也混野了,根本就管不住她了,再加上柳缘其实挺溺爱她的,管不住就干脆听之任之了,只要她不惹出大麻烦,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高一下半年的时候,她因为私人恩怨和高年级的在校外械斗,对方一个男生差点失手杀了人,这个篓子就捅大了,学校二话不说的把所有参与斗殴的学生全都给退了学,她爸妈大发雷霆,第一次动手打了她,还断了她一年的零用钱,再后来她就在临近期末的时候转学到了城南高中。 所以她和蒋诗桐是在高二分班之后才认识的。 不过刚认识的时候其实并不是什么很美好的回忆,蒋诗桐很不待见她,原因很简单,她的名声在怀安市南区的所有高中里不是一般的差,乖小孩看见她恨不得绕着走,生怕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而她也不怎么待见蒋诗桐,原因也很简单,这个人漂亮是漂亮,对秦倩也挺温柔的,不过对她从来就没有好脸色,还总是爱多管闲事,在她看来就是自命清高的白莲花典范。 后来相处的时间长了,她们两才慢慢对对方有所改观,当然,在这件事上秦倩也帮了她们很多,不然估计等着快高中毕业了,她和蒋诗桐都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看,更别说在一起了。 回忆间江森已经到了高一三班所处的楼层,本来平静的心跳随着越来越接近三班而变得越来越快,像是要冲出她的胸膛一般。 江森努力地做着深呼吸,猫着腰走到三班的教室后门,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空档,在教室里找寻着那个令她魂牵梦萦多年的人。 很快她就看见了坐在最后一组靠在窗边认真听课的熟悉身影,江森的呼吸一窒。 粉嫩的鹅蛋脸,精细的一字眉,高挺的鼻梁,轻抿着的柳叶唇,一双凤眼顾盼生辉,黑色的长发被吹进教室的风轻轻拂动着,些许的阳光透过教室外的梧桐树洒在女孩脸上,仿若一副精致的画卷。 江森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句:“诗桐!” 话刚出口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立马捂着嘴蹲下身子,可是已经太迟了,教室里好奇心重的学生纷纷往她所在的方向看,讲台的老师也不悦地皱着眉头,冷着声音教育了学生几句,就要往教室外走。 听着高跟鞋与地板碰撞的声音,江森蹭地站起身往楼下跑,只留了一个灰色的背影给老师。 而教室里那道清丽的身影深深地看了一眼后门的方向,然后默默收回了视线。 一旁的秦倩反应比她大多了,好奇又兴奋地说:“诶,桐桐,你刚刚有没有听见有人叫你啊?那人躲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看见他长什么样子。不过声音还蛮好听的,不知道长得好不好看。” 蒋诗桐无奈地笑了笑,声若黄莺:“那个人声音都快赶上老师讲课的声音了,肯定听见了呀。” “应该是你的追求者吧,哪个班的啊,都不用上课吗?胆子还这么大,直接在上课时间就跑到班上来叫你。”秦倩乍舌。 “别乱说。”蒋诗桐瞧了一眼秦倩摆在桌上的课本,拍了拍她的手,“你怎么才抄了这一点?还不抓紧时间?等下老师说完最后一点就要擦黑板了。” “没关系啊,我不还有你嘛,可以抄你的。”秦倩笑得很肆意,话说的很理直气壮且有持无恐。 “如果我们不是发小的话,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和我做朋友的目的。”蒋诗桐对秦倩的态度有些无可奈何。 “怎么会!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是因为你好看才和你做朋友的好吗?”秦倩一本正经地控诉。 “好啊你,居然是因为这个,看我下课之后怎么收拾你!” 秦倩连忙讨饶道:“别啊女神,我知道错了。” 两个人小声嬉笑打闹间没有注意到,原本空荡荡的教室后门处,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个人,正偷偷举着手机朝着她们的方向拍照,正巧拍下了两人四目相交笑容满面的模样。 这个人就是江森。 她原本已经跑下了楼,但是转眼一想,还不知道柳女士什么时候才能把转学的事情搞定,要是等他个十天半个月也就算了,但要是得等一两个月甚至要等到下个学期,估计她每天都会度日如年,等得想死。 而且好不容易大老远偷溜进来一趟也不容易,要不是当年她总是逃课,对城南保安的巡逻路线了如指掌,怕早就被当成来找麻烦的可疑人员拎出去了。 所以来都来了,也别白来,干脆拍张照片回去留作纪念,这样哪怕转来城南还要很久,也可以借着这张照片聊解相思。 虽然说这么做的确有点变态,但是对于江森原本的人生来说,蒋诗桐已经去世五年了,按照现在的时间来算,也就是四年后的事情。 2011年怀安航空,怀安市至长宁市的8563次航班,在即将抵达长宁的时候出了意外,因为飞行员的操作失误导致坠机,飞机上的乘客共计106人,45人遇难,61人受伤。 而蒋诗桐……并没有幸免于难,当场死亡。 甚至等她去确认身份的时候,才发现别说尸体完整,就连面容都难以辨别,如果不是蒋诗桐耳后纹着她的名字JS,她根本就认不出来。 可靠着这个小小的纹身认出她来…… 只有江森自己才知道,当时她是什么心情,难过、痛苦、绝望、崩溃都无法形容。 不仅仅如此,她还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一直都走不出来。 当年,她因为和蒋诗桐吵架,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跑去长宁旅游散心。而蒋诗桐从柳缘那得知她的下落之后,立马就买了最近一班去往长宁市的机票。 本以为是去解除误会让两人重归于好,却没想到是踏上了死亡的途程。 这些年江森一直在想,如果当时她能更成熟一点,更相信诗桐一点,不要什么所谓的自尊心,不要耍小孩子脾气,那也许诗桐就不会出事了。 每个失眠到天明的日子,每个酩酊大醉的夜晚,她都止不住的去想、去猜,在眼睁睁目睹飞机即将坠地的那一刻,诗桐在想什么。 是后悔去找她,还是遗憾有些话没能和她说清楚,还是……如同她发给她的最后一条短信一样,说: 江森,我爱你。 不管是哪一种,抑或是其他的,她都良心难安。 她无法想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诗桐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打下的那五个字,而且还是在她故意不接她电话的情况下。 后来她浑浑噩噩地联系了蒋诗桐的家人还有秦倩,把蒋诗桐的遗体送回了怀安,火化后安葬了她。 再后来的那些年,她把蒋诗桐的父母看作了自己的父母一样,逢年过节就去看他们,如果他们病了,她就忙前忙后的一直陪在医院照顾。 蒋诗桐的父母很感谢她,一直说诗桐交了个很好的朋友,还说她们只是好朋友而已,她没必要这么尽心尽力。 江森一直都很想告诉蒋爸蒋妈,是她间接害死了他们的女儿,她这么做都是应该的,甚至远远不够。 哪怕他们想打死她,都是她罪有应得。 可是看着蒋爸蒋妈对她慈眉善目,满是欣慰和渐渐遗忘了伤痛的模样,那些话无数次到了嘴边她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有事还是得找爸爸 她回到17岁的前一晚,也就是昨天,其实就是诗桐的忌日。 在她去墓园跪了一整天后,还强行拉着来找她的秦倩陪她去喝酒。 现在想起来,好像她并不是莫名其妙的死亡。 一整天不吃不喝,还喝了那么多酒,那个早就被她糟践坏了的胃肯定承受不住了。 所以她有可能是在回去的路上死于胃大出血或者是酒精中毒,酗了那么多年的酒,现在才死,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该说可悲。 江森靠在楼梯的转角处,低头看着被她作为屏保的照片,像素低得照片都能看见噪点,但并不影响少女娟秀的容颜,一如她记忆里的模样。 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屏幕,眼角渐渐泛起层层水汽,江森嘴角往上勾起,脸上却丝毫没有笑意。 她很庆幸,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降临在她身上,让她有机会去珍惜去改变她的过去。 但她至始至终都觉得任何一件事的发生都有它的原因,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更何况眼下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件好事。 “喂!那边那个!你哪个班的!”远处的保安抬起手中的警棍,指着江森喊道。 江森一惊,抬头看了一眼走廊另一端的保安,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二话不说就往楼下跑。 保安见她要跑,急忙往江森逃跑的方向追,一边大喊:“站住!别跑!” 不跑当她是傻子? 江森嗤笑一声,一手抓着扶手跃下了八九级台阶,几乎是几秒下一层楼,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保安的视线里。 到了一楼,江森也不往翻进来的位置跑,而是跑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是学校的后山,那里翻过去是一片坟地。 每个学校总是有些神神鬼鬼的传说,城南自然也有,把后山说得十分瘆人,各种版本的都有,所以去后山的人特别少,一般人也不太敢去。 不过江森是个无神论者,一向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以前后山就是她每次逃课被保安发现追捕时脱身的宝地。 所以这次她也是故技重施,保安抓人要是不知道那个学生往哪跑了,大概率是去学校围墙比较低矮的地方找。 相反像后山这种学生们敬而远之,墙也比其他地方高的地方,他们是极少会去找的。 不过其实保安不知道,在后山的废弃仓库后面就藏着一把梯子,可以架着梯子爬上仓库,再从仓库顶翻到墙外去。 那把梯子在当年江森转学来没多久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想来是以前哪个胆子大的学生跟她一样的想法,准备着用来翻墙逃课的。 这次江森依然在老地方找到了那把梯子,照目前来看她应该是回到了同一时空的不同时期,只是时间的节点往前跳了十二年,其他的事情都没有改变。 至少从目前她发现的好几件事来看是这样的。 这是件好事,以后要做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 虽然她想的是尽量不要去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能按照原来的发展走的事情,就让它按照原来的发展走,不然改变太多,未来会发生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实在不能的,就先走一步看一步。 就比如她想提前转学来城南的这件事。 除了发了疯地想早点见到诗桐以外,她也快三十岁的人了,还真和以前少年轻狂的时候一样,和一群高中小屁孩因为一些小恩怨就舞刀弄棍的,丢不丢人?无不无聊?幼不幼稚? 退一万步说……当年那个场面其实挺血腥可怕的,对年少的她来说也算得上能排进前十的心理阴影,还搭进去了一年的金钱和自由,实在是得不偿失。 现在有机会改变这件事了,还是趁早躲避一二,不然再像当年一样被人问候母亲,她并不能保证自己能忍住不冲上去动手。 想着想着江森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啃泥,还好她反射神经优良,很快就稳住了身子,低头一看原来是不小心磕到了一块无字墓碑。 “莫怪莫怪,晚辈无意路过,打扰了。”江森双手合十,弯腰拜了两下。 害,大家都是一缕亡魂,互相尊重一下嘛。 真诚地拜完,江森收敛心思认真走路。这里不像墓园那样,墓碑都整整齐齐的,一排接一排错落有致。而是随意地立着,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踩在别人的土堆堆上。 好不容易小心地穿过坟地,到了坟地的外围处,这里到马路上还有近两米的高度,好在一旁就立着一根电线杆,电线杆上有铁质的圆环,用来固定的,上面布满了因为风吹雨打而产生的铁锈。 江森毫不在意地扶着圆环跳到马路上,甩了甩被震麻的双脚,一路小跑到了她停车的地方。 今天特意请假想做的事情她都做完了,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家的,但见了蒋诗桐一面后,她才发现,原来哪怕多年未见,哪怕她都快忘了和她发生过什么事情,可再见时,心还是止不住地被那个人牵引。 来之前她想,哪怕这一世无法和她在一起,但只要能看着她好好活着,保护好她不要出现什么意外,就足够了。 就像那五年里,她许的愿: 如果有来生,只愿诗桐岁岁平安,哪怕生生不见。 不过现在她发现她错了,原以为她早就死掉的那头小鹿,在看见诗桐那一刻瞬间又活了过来,还在她心里蹦蹦跳跳,横冲直撞。 所以她等不及柳女士那个做事不疾不徐的性格了,她准备去找处事更加果断迅速的江先生。 转学的事如果她爸答应了,那三天之内搞定应该不成问题。 江森向来是个说干就干的性格,不喜欢拖拖拉拉的,决定好以后她立马去了江世广的公司。 到了大厅,前台小姐一看见她就热情地打招呼:“小森,你来找江总啊。” 江森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点了点头,扬起笑容道:“是啊。” 上一世她爸已经从执行总裁晋升到董事局了,而她也从一个小小的职员一步步爬到了她爸原来的位置,所以后来公司的人都是叫她爸江董,转叫她江总。 不过才一天回公司就变成了小森,这称呼乍一听她还有点不习惯。 “江总应该还在公司,你直接上去吧。”前台小姐笑眯眯地说。 “好,谢谢...…姐姐。”江森刷了前台小姐的员工卡过了门禁,面上稳如老狗,心里慌的一批。 这个前台小姐在公司多年,从江森刚进公司的时候就从前台转去了接待,虽然年龄比江森大,但是职位比她低,所以江森习惯了叫她小唐,刚才她就差点顺口这么叫了。 还好她反应快,不然以她现在的年龄和身份这么叫,怎么说都很怪异。 要是这姐姐不小心跟她爸说了,指不定她爸要怎么教训她没礼貌呢。 江森撇了撇嘴,她爸妈二十岁生的她,算算现在就比她大个八、九岁的样子,虽然她爸妈还是她爸妈,但是被教训还是觉得怪怪的。 而且以后来她也得注意点了,免得顺嘴就叫了现在不该叫的。 电梯停在了十六楼,江森出了电梯,径直往江爸爸的办公室走,秘书正在外面和人说话,看见她来了,笑着打了招呼,直接敲门进了办公室,轻声叫了一句:“江总,小森来找您。” 江爸爸翻阅文件的手一顿,抬头看向门口,就见江森咧嘴笑着也在看他,微微拢起眉,问江森道:“你今天怎么不在学校?” “来看我亲爱的老爸呀。”江森扬唇坐到了江爸爸对面的椅子上。 说实话,年少的江森是很怕江爸爸的,虽然江爸爸也很宠她,但是父亲总是在家扮演黑脸的那个。后来年纪慢慢大了,加上在同一个公司相处久了,她发现她爸就是个嘴硬心软,且心里也希望她和他亲近的变扭的人。 江先生其实挺好相处的,这是上一世江森给她爸的评价。 所以尽管这一世她们父女两的关系还没那么亲近,但上一世两个人相依为命、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五年,她真的怕不起来了。 果不其然,江爸爸嘴上教训她胡闹,可皱起的眉头却慢慢放松了。 江森脸上的笑意更甚,“我没胡闹,这不来看您了吗?” “说吧,找我什么事?”江爸爸淡声道。 咦?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不过不愧是夫妻啊,连说话都是一样一样的。 江森在心里感慨了两句,面上笑意不减,道:“非要有事才能来找你吗?” “没事就回学校去。”江爸爸说完就要叫助理送她下去。 “诶!别别别。”江森忙阻止江爸爸,“我有事,有事。” 江爸爸看了她一眼,合上手里的文件,淡淡道:“嗯,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商量个事。”江森搓了搓手,“我想要转学去城南高中去。” 江爸爸眼底微讶,表情倒没怎么变,“给我个理由。” ☆、该怎么和她相处 江森把之前和江妈妈说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江爸爸听完盯着她看了很久,才开口道:“江森,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听着这话江森懵了一下,“啊?我没有啊 ,我挺好的。” 江爸爸瞧着面前那颗喜蛋头,似乎有些不解:“那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虽然头发还是红的,也剪得太短了一点,但是看起来比起之前那头乱糟糟的红色卷发还是好一些了。 而且居然主动说要好好学习了。 这些改变自然是好的,可他也有点担心…… 江森:“???” 这什么父母啊? 啊?谁能告诉她吗? 为什么别人的父母听着自己孩子想学好都巴不得敲锣打鼓,她父母倒好,都觉得她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江森哭笑不得地说:“爸,你难道不盼着我变好一点吗?” “嗯,爸爸当然希望你变得更好...”江爸爸顿了顿,“如果你遇见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要和爸爸妈妈说,我们会尽量帮你解决的。” 江森愣住了,神色复杂地看着江爸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酸涨涨的。 上一世她读书的时候太混了,所以她爸很不待见她,从来没跟她说过这种话。 之后跟她爸共事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她爸更不会说这种话了。 现在突然听见这话...…怎么说呢,感动之余,还有点心酸。 江森长吁一口气,极其认真地看着江爸爸的眼睛道:“爸,谢谢你。” 江爸爸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难得打趣她道:“跟自己老爸也这么客气?” 江森勾起唇角摇了摇头,也没解释她为什么道谢。 “你想转学的事情我会帮你去办的。”江爸爸答应道。 “太好了!谢谢爸爸。”江森就差没跳起来抱江爸爸了。 “行了,你回去等我消息吧,我这还有很多事要忙。”江爸爸开始下逐客令了。 虽然江森还想个跟她爸一起吃个饭,但是瞥了一眼江爸爸办公桌上堆成小山高的文件,还是点了点头,起身跟江爸爸告别。 出了公司江森在附近找了个饭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家的路上她在想什么时候有时间要回一趟老家去看看外婆,带外婆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她外公去世的早,在她还没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她对外公的感情不怎么深,但外婆就不一样了。 小时候她爸妈忙工作,没时间顾着她,就把她留给外婆带着,一直到她快上初中的时候江爸爸升了职,家里也从小康步入了小资,夫妻两寻思着家里有一个顶梁柱就够了,江妈妈就辞去了当时的工作,换了一个比较轻松的工作,然后把她从老家接了回来。 本来是打算把外婆也一起接到城里来的,但外婆死活不同意,说她年纪大了,在乡下也住惯了,而且城里的空气也不好,还有就是怕她外公回去了发现家里没人会不高兴。 她外婆不愿意,江爸江妈也没办法,加上老人家身体一直挺健康的,他们就没坚持非要老人家来城里来了。 不过谁想到一向身体硬朗的外婆,突然就得了病,不对,也不是突然,老人家应该早就知道的,但是一直瞒着没告诉她们。 可能是觉得老伴不在了,子女的生活也过得越来越好了,没了什么牵挂,想着是时候去陪老伴了。 也有可能是知道治病需要很多钱,还不一定能治得好,不想给子女们什么负担。 具体是什么江森其实也不知道,这都是她的猜测,但当她们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太快,短短半年的时间就从中期变成了晚期,治愈的可能性极低,加上老人家自己也没坚持下去的念头,身体每况愈下。 花了多少钱江爸江妈都不在乎,主要是化疗和插管太痛苦了,每次看着老人家那么辛苦她们都不忍心,最后遂了老人家的愿,放弃了住院治疗,把老人家接回了老家。 而这些事都是她外婆回了老家很久后,真的快不行了,她父母才告诉她的。 对此江森一直耿耿于怀,因为等她赶回老家的时候,连外婆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她曾经歇斯底里地问江爸江妈为什么,得到的回答是,因为她马上就要高考了,外加上她们都以为老人家是可以熬到她高考之后的,谁也没有料到...… 去他妈的高考! 江森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差点没稳住车身,急忙把车停在了路边,取下头盔挂在后视镜上,冷着脸进了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里。 她从冰柜里拿了两罐啤酒放在收银台上,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又在柜台上拿了一个打火机,“还要一包红万,一共多少?” 便利店的店员看了一眼江森,本想说她年龄太小了不卖,但奈何江森脸色太臭,又一头的红发,看起来就是不良本良,不想给自己惹什么麻烦,还是不情不愿的从烟柜里拿了一包红万给她,“一共30。” 江森付了钱,也没心情管别人怎么想的,拿了东西和找零就出了便利店,站在路边的垃圾箱旁拆了烟,拿出一根点燃,猛吸了一口,下一秒就被呛得泪流满面。 她咳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盯着手里缓缓燃烧的香烟,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是啊,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江森了,她现在还有机会去改变那些,还有机会见到外婆,还有时间想办法劝外婆活下去,就算外婆不愿意,那至少她还能多去看看她,填补上一世的遗憾。 这么一想,江森就释然了,把手里的猩红掐灭,连同剩下的那包烟和啤酒尽数扔进了垃圾桶里。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呢,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还有。 江森闻了闻手上的味道。 这么难闻,还这么苦,也不知道自己上一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这玩意以后还是不要碰了。 * 江爸爸办事的速度果然很快,在江森不情不愿地去一中呆了两天后,转学手续就办下来了。 隔天早上江妈妈本以为江森那么想去城南高中,应该会很早起才对,所以六点刚出头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早餐在餐厅等江森起床。 结果一直等到了六点半都没见到江森的身影。 这个兔崽子,前两天还准时准点的起床,今天要去新学校了反而不起来了? 江妈妈皱着眉头,只手叉腰,气愤地敲着江森的房门,喊道:“江森!快起来!你还要不要去上学了?!” 喊了大概一分钟,里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拖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而后门被打开了。 江妈妈正打算教训两句,结果看见站在门后的江森一脸倦色,眼睛里满是血丝,眼底乌青一片,吓了一大跳,那些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妈。”江森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句。 江妈妈挑眉问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溜出去玩了?还是又打了一个通宵游戏?” 江森摆了摆手,“都不是,太兴奋了,一晚没睡。” 说完就看见江妈妈一脸震惊的模样,她没精力去解释,也不好解释,一言不发的像一抹游魂一样往楼下飘。 总不能说我马上要和你未来的儿媳妇同班了,所以睡不着吧? 估计她妈会把她按在墙上暴打。 昨天晚上她思考了很久,现在的她还没经历械斗事件,虽然初中也总是打架,但应该还没到臭名远扬的地步,所以现在的诗桐应该不会对她带有什么先入为主的偏见。 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有另外一个问题。 当初她和诗桐慢慢熟络起来,是因为秦倩在中间充当和事佬和助燃剂,一开始她们两是特别不对付的。 但是让她现在完全换个性子吧,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因为按照诗桐的性格,如果她总是献殷勤或者做一些和别人一样的事情,估计诗桐还是会讨厌她,可是什么都不做吧,那她就会被诗桐当作路人甲乙丙丁。 还有一点,诗桐曾经和她说过,就是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她才会对她不一样。 换句话来说,如果不是诗桐先动心,也许哪怕她做再多也是徒劳无功。 可是!问题是!重点是! 妈耶! 她根本就不知道一开始诗桐是因为什么喜欢上她的好吗?! 这个问题在她们俩在一起之后,她问过不下二十次,可是每次诗桐都是笑着转移话题,或者直接说,她喜欢她,就是喜欢她这个人,没有为什么,就这么自然而然喜欢上了。 这她喵的让她怎么做? 像以前那样? 问题是这次没有神助攻秦倩了啊?! 江森颓了。 讲真,如果问她蒋诗桐喜欢什么,她可以不假思索地迅速回答出所有正确答案。 或者说,问她蒋诗桐不喜欢什么,她也可以对答如流。 偏偏就这最重要的一条,当初是因为什么让蒋诗桐动的心,她不知道! 就很烦,就很挫败。 蒋诗桐那人,外表清清冷冷,其实温柔细致的不行,只要你有本事走进她的世界圈里,无论男女,江森都可以打包票,一定会喜欢上她的性格,喜欢上她那个人。 如果要江森找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就是,和她相处很舒服。 ☆、柳女士的如意算盘 可是难的就是怎么才能让自己舒服啊?! 想得江森头都要秃了,还是没想到。 没想到就很惆怅,就很焦躁。 因为今天就要去学校了,可是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还想着要给诗桐留下一个完美的第一印象呢,现在看来没戏了。 江森烦躁地挠了挠头,干脆破罐子破摔好了,以前的自己是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或许还能误打误撞。 要么就只能祈祷这一世秦倩还能来找她做朋友,实在不行就她去找秦倩做朋友。 比起诗桐,秦倩还是比较好搞定的。 江森完成任务式地吃完早餐,和江妈妈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出门。 “等等。”江妈妈叫住江森,快步走到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说,“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了啦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上个学还要家长送。”江森拒绝道。 江妈妈斜了她一眼,问道:“请问江大孩子,你现在这样能自己骑车去学校?” “哦...…好像是不能。”江森摇了摇头,但一想觉得不对,“不是啊,我可以自己打车过去啊?!” 但等她反应过来江妈妈早就换好鞋子,站在电梯旁等她了,还催促她道:“快点快点,还愣在那干什么?转学第一天就想迟到是不是?既然想好好学习,就要给新老师和新同学们留下个好的第一印象。” 江森瞧着江妈妈那积极的模样,甚至能想象到她以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敷衍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别催了,马上就来。” 过惯了966的日子,突然要重新过696的日子,真的很难那么快适应好吗? 那个6和那个9调换一个位置差别就大了。 一个是9小时制,一个是15小时制,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江森无精打采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为自己即将度过的两年半堪称不是人的悲惨时光默哀三分钟。 江妈妈用余光扫了江森一眼,见她一副像是要奔赴战场的表情,哑然失笑道:“不是你自己要求去城南的吗?怎么真能去了反倒这么不开心?” “啊?我有不开心吗?没有啊!我很开心啊!”江森强打起精神,勉强挂起笑容道。 江妈妈沉默了一会,然后空出右手来揉了揉江森的发顶,柔声道:“森森,学习不好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你不用勉强自己。” 江森紧紧抿着唇,飞快地偏过头去,许久后才轻轻的“嗯”了一声。 哈...… 江森捂着眼睛,在心里嘲笑自己。 真的是年纪越大越没出息,动不动就掉眼泪。 也许是装了两天高中生,就真把自己当十七岁了。 她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几不可查地吸了吸鼻子,江森松开手往窗外看,见外面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她忙转头对江妈妈道:“妈,把我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吧。” 江妈妈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用我陪你去吗?我都送你到这了。” “不用陪我去啦,我这么大了还不认识路吗?而且…...”江森看了一眼方向盘上大大的B字,“我不是很想让同学看见你这车,太打眼了。” “是吗?”江妈妈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江森,“你死磨着你爸给你买的杜卡迪不打眼?” 江森一噎,恨不得给以前的自己好几个巴掌。 让你非买那车!让你非买那车! 买KTM它不香吗? 好吧,它不香。 江森梗着脖子反驳道:“我那车有几个人认识啊?哪像你这个,从头到尾都写着招摇两个字,能一样吗?” 江妈妈憋着笑,附和她道:“好,不一样,可以了吗?” 江森自知理亏,顺驴下坡地点了点头,不过也没坚持不让江妈妈去了,小声道:“你是想去见见我班主任吧?一起去可以,你把车停远点,我们走路去。” 江妈妈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迅速地停好了车,速度飞快地解开了安全带,就准备下车。 江森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妈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速度之快令人很难相信她不是早就这么打算好了。 姜还是老的辣,你妈还是你妈。 江森甘拜下风。 就算年龄差距变小了,她还是斗不过她妈。 告辞。 江森耷拉着脑袋跟在脚步轻快的江妈妈身后,再次进行自我安慰。 没事,去就去呗,不过是见个班主任,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她妈也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心虚个什么劲? 别慌。 十几分钟后,江森慌了,而且慌的一批。 不是她露馅了,也不是她暴露了,而是…… “王老师,我家小孩成绩不太好,人也有点调皮,主要是怪我和她爸爸太忙了,没时间管她,以后就辛苦您替我们多教育教育了。”江妈妈握着王老师的手摇了摇,笑得满面春风。 “没事没事,教育孩子本来就是我们老师应该做的,您太客气了。”王老师回握住江妈妈的手,笑得春光满面。 “还有一个事想麻烦王老师,我家孩子主动转来贵校,就是因为非常喜欢贵校的教学理念,难得她想读书,王老师看能不能帮忙安排一个成绩好性格也比较好的孩子和她同桌?最好能是个女孩子。” “这个好说,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就是个女孩子,叫蒋诗桐。人很好相处,热心又善待同学,就安排她和江森坐同桌,您看可以吗?” “那最好了,谢谢王老师。” 在一旁看着两个人互相假笑,被当作隐形人的江森:“……” 什么啊?! 你们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啊?! 还有啊!老班你是不是拿错人设了? 你从哪看出来诗桐好相处、热心又善待同学的?? 她以前刚转来的时候那人妥妥就是个万年冰山好吗?? 而且!现在这是什么发展? 为什么和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不是应该被安排在第一组的最后一个吗?? 方便老师来查堂的时候监视她,但同时也方便她逃课啊?! 她还没有做好和诗桐做同桌的准备好不好?! 江森偷偷挪到王老师身侧偏后的位置,疯狂朝江妈妈使眼色。 妈!我不要! 妈!你快停下! 妈!我拒绝! 再次被无视的江森:“……” 神啊,救救孩子吧。 “森森,要好好听老师的话,有什么困难和不适应的地方就和老师说,不懂的多问问同学,知道了吗?” 江妈妈拍了拍江森的肩膀,也不管她是什么表情,交代完以后又对王老师笑了笑,然后和江森告别:“妈妈走了,放学之后如果要接你的话,提前给我打电话。”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江森:“……” 她之前感动个毛线球球啊! 扮猪吃老虎的老狐狸! 柳女士的如意算盘打得那么响,她是耳朵聋了吗?! “江森,进去吧,和同学们认识一下。”王老师笑得和蔼又可亲。 江·风中凌乱·绝望.gif·森艰难地点了点头。 自己挑的班,跪着都要读完。 再说了,老子一中小霸王怕过谁? 江森给自己加油打气。 可真当她站上讲台的那一刻…… 怕了怕了。 主要是那齐刷刷的几十道视线里,有一道她无比熟悉的视线,哪怕视线的主人表情清冷,但莫名的还是令江森感受到了无形的灼热。 一定是幻觉。 江森几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学着当年的自己,冷着一张脸,龙飞凤舞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淡漠地站在一旁,看着王老师。 王老师表情僵硬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刚刚还在江妈妈面前安静如鸡,乖巧得不行的江森,一眨眼就变成了如她发色一样火热棘手的刺头。 讲台底下的蒋诗桐双眉微微皱了一下,又马上松开了。 倒是一旁的秦倩眼底闪烁着一点不知名的光芒。 这些江森都不知道,她看似一副老子宇宙无敌第一酷的模样站在讲台上,其实视线一直盯着教室正后方的一个点,揣在兜里的手心正微微冒着汗,指甲都快扣进了肉里。 心里疯狂叫嚣:老班你倒是快说两句放我下去啊!我快装不下去了行不行?! 她发誓她有努力让自己原本的人设屹立不倒,问题是她毕竟不是年少轻狂的十七岁了,而是被诸多事情磨光了棱角的二十六岁啊。 就算她演技再好,好到堪比好莱坞巨星,那现在的她也不喜欢被人当成动物园的猴子,站在讲台上被肆意观摩好吗? 更何况,蒋诗桐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她,她知道。 因为以前就是这样,只要蒋诗桐一看她,她就会有微微心悸的感觉,有点像所谓的心灵感应。 以前她挺喜欢这种感觉的,这样不论何时何地她都可以立马知道,蒋诗桐在,在看她,浅棕色的瞳孔里都是她。 但拜托,不是现在。 她怕她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冲下去抱她。 她真的很怕,怕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就会错过她。 ☆、班长大战红发刺头 江森的原本锐利的眸光在一点点的暗淡下去,手心里布满了汗水,明明是颇为寒冷的冬日,她都感觉到自己外套下的卫衣正慢慢被汗水浸湿。 其实这一切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但对于江森来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幸而王老师终于从短暂的落差感中抽身而出,挂着一如既往的淡笑,解救江森于水深火热之中道:“江森同学是从怀安一中转学过来的,对我们班的同学还不熟悉,可能有点紧张。同学们要多帮助江森同学尽快适应新环境,同学们好不好?” 三班的同学非常配合的应了一声,声音震天响:“好!” 王老师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对江森道:“江同学,你先坐最后一排那个位置吧,晚自习之前我们再调座位。” 江森顿时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背着书包目不斜视地往老位置走去,在她走过蒋诗桐那一排后,那道令她浑身不舒服的目光终于收了回去,温柔的凌迟结束了。 怎么说呢,有点轻松,可也有点淡淡的失落感。 安排好她这个新同学后,王老师就走掉了,大家继续早自习,该读书的读书,该写作业的写作业。 江森把书包里的书全部拿出来一股脑塞进课桌里,然后把书包往课桌侧面的挂钩上一放,趴在桌子上就准备补眠。 她是实打实的一晚没睡,要不是出门前的那一杯特浓咖啡,估计她都没法撑到现在,外加上刚刚那一出,精神高度紧张后放松下来,更加累了。 她感觉她的眼皮子都没办法抬起来了。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睡着,桌面就被人敲响了。 “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能趴在这睡觉。 教室里诡异地出现了几秒钟的安静,又立马喧闹起来,但还是有好事者正偷偷往她们这边看。 班长大战红发刺头,怎么想都很有看头。 江森心里一紧,然后心脏就开始不受她控制的砰砰乱跳,她埋在臂弯里的脸正紧紧皱着,尽力装作自己睡着了没听见。 蒋诗桐还是当初那个爱管闲事的蒋诗桐。 可是剧情的发展怎么看都有点走歪。 上一世她刚来这个班的时候,其实也像现在这样,成天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就埋头在抽屉里看恐怖小说。 当时也是这个位置。 不同的是,坐在前排的蒋诗桐并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 那是后来她运气不好换座位抽签,抽到了和蒋诗桐坐同桌之后的事情。 管她睡觉、管她看小说、管她玩游戏、管她有没有拖欠作业。 那时蒋诗桐叫的还不是同学,而是江森,不过话倒是没变。 还是那句老掉牙的,现在是上课时间。 江森很想笑,但也很紧张,蒋诗桐站在她面前不能笑。 同时她又很想哭,因为她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再次见面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还是:现在是上课时间。 不过画风好像重新成功的被蒋诗桐这句不是魔鬼,胜似魔鬼的话给带回来了。 嗯,挺好,虽然有点不一样了,但还在熟悉的范围内,可以把控。 咳,既然决定屹立自己的刺头人设不倒,那就先坚定不移的把这件事做好吧。 江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深深蹙着眉头,抬起头盯着蒋诗桐,极其不耐烦地问道:“所以呢?” 蒋诗桐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表情,不同的是眸间多了一些她没见过的东西。 应该是被她气到了。 江森如是的想。 挺正常的,毕竟以前她真的很讨厌蒋诗桐,也没仔细观察过蒋诗桐的神色。 人人捧着的女神,到了她这就变成了菜市场人人嫌弃的烂菜叶,落差是挺大的,她能理解。 “你不能趴在桌上睡觉。”蒋诗桐的声音有些偏冷。 “那也不关你的事吧?” 虽然江森是仰视着蒋诗桐的,但气势丝毫不弱。 “我是这个班的班长,老师不在的时候,我有义务替老师管好每一个同学。”蒋诗桐回答得很认真。 江森勾起嘴角,笑得有些戏谑:“哦……班长是吧?班上这么多人,你管得过来吗?” 蒋诗桐被她恶劣的态度冒犯到,眉间拢起,下颚紧紧绷着,看向江森的眼神瞬间没了之前那么友善,学着江森的语气道:“管不过来也不关你的事,我先管好你就行。” “啧。”江森蹭地站起身,两只手撑在课桌上,凑近了蒋诗桐一点,两人之间仅有两拳的距离,一字一顿道,“你,管,不,着。” 蒋诗桐白皙的脸颊上泛起点点红晕,也不知道是被江森气到了,还是因为距离太近了。 她往后仰了点身子,拉开了这个危险的距离,绷着脸道:“我会让你知道我管不管得着的。” 江森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道:“嘿,小班长,你是脸红了吗?” 说着她又凑近了一点,这次距离更近,江森说话时气息几乎喷洒在蒋诗桐脸上。 “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是只纸老虎。” 因为离得近,江森甚至能清楚的看见蒋诗桐的耳尖都泛着红,细软的绒毛根根竖起。 好可爱,好想摸一摸… 江森的手缓缓抬起,抬到一半时她惊觉自己在做什么,赶忙换做了一个驱赶的手势,“行了,没意思,你快走吧,别打扰我睡觉。” 说完她没再看蒋诗桐是什么反应,直接趴回了桌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自己会不会做的太过分了一点? 当着全班人的面这么和诗桐呛声,估计诗桐会气死。 不过江森其实也有点好奇,蒋诗桐会怎么管她。 因为蒋诗桐不是那种会和老师打小报告或者记她名字的人。 她总是会用意想不到的方法来管,或者说是改善看不惯她的地方。 像今天这种直接跑到她面前说这种话还是头一回,而且真的怎么看怎么觉得纸老虎。 还挺可爱的。 不过好像刚才诗桐想要和她说什么来着…… 江森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教室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整个学校也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只能偶尔听见教学楼外的虫鸣和鸟叫声。 人呢? 江森摸着后脑勺站起身走到走廊里看了一眼,发现连外面抖音空无一人,像是整个学校的人都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愣了好一会的神,才从十分久远的记忆碎片中,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 完蛋了!升旗仪式! 这会学校都安静了,铁定全校的学生早就排好队了,这个时候去,外加上她这一头红发,想不被注意都难,而且势必会被所有人当猴子一样观赏。 她都一把年纪了,可不想丢这个老脸。 要不还是不去了吧……反正也没人知道这个班多了她这么号人。 江森把头从护栏外缩回来,正想回教室接着补会觉,却被人叫住了,“那位同学,你是这个班的吗?大家都去操场集合了,你为什么不去?” 好家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怕是去拜灾星都不会这么倒霉。 江森脖子一梗,缓缓转过身一眼就看见来人手臂上别着的红袖章,上面大剌剌印着“学生会”三个字。 这下完了,要是被记了名字害班上被扣了分,诗桐肯定又会念她了。虽说她想和诗桐有机会多说说话,但绝不是以这种找麻烦似的方法。 “嗯,那个……”江森想了想,难得用比较乖的语气应道,“我是这个班的,但是我今天才转学过来,没有人告诉我需要去操场集合这件事情。” 学生会的那个男生见她没穿校服,倒有点相信她说的话,可还是有几分怀疑:“难道他们走的时候都没有叫你吗?” 总不好告诉你,因为班上的人怕招惹我这个刺头所以不敢叫我吧? 江森在心里撇了撇嘴,脸上还是装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手顺势捂住了自己肚子:“啊,我早上吃坏肚子了,刚刚才从厕所回来,我还正纳闷班上的人都哪去了呢……” 男生点点头,看来是完全相信了她,不过还没等江森松口气,又听他说:“那既然现在你知道了大家都去哪了,我也正好检查完各个班的情况,你就跟我一起下去吧,正好也带你认识认识学校的路?” 江森:“?” 什么东西?你带我认识认识学校的路?姐姐在这读书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干什么呢,需要你带我吗? 而且学生会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尽职尽责就算了,还这么好心?我给你十倍行不行? 江森心里都快炸毛了,可为了别扣三班那点可怜的操行分,面上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就差没抱着人家痛哭流涕了:“那太好了,我还正愁不知道去哪找他们呢,谢谢你啊,学,长。” 这声“学长”叫得男生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发毛。眼前这人明明瞧着是笑着的,说的也是感谢的话,可那声音怎么听着总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好像……恨不得把自己抽筋剥皮一样? ☆、红顶鹤进了熊猫群 反正,不管江森心里想去还是不想去,这个操场她还是去定的。 横竖都是死吧,不如死的洒脱一点。 被迫跟在那位所谓的学长身后的江森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就是丢脸吗?她都在社会上混迹这么多年了,还怕丢这么点脸? 这么一想江森挺直了腰,一改刚才弯腰驼背耷拉着脑袋的丧气样,一脸的英勇赴义。 可真当她到了操场,才发现丢的脸何止亿点点,怕是丢到了外婆家,她外婆都不带要的。 拜托大哥,你走就走,从队伍正前方的主席台旁边的楼梯走下去是几个意思?是边上的路都是用玻璃渣子铺的硌脚吗? 而且,既然叫你一声学长,你好歹也做点学长该做的事吧,为什么不提醒一下她要穿校服这件事?抢她都要去找谁抢一件行吗? 被全校师生行了瞩目礼的江森把头埋得低低的,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躲到了自己班队伍的末尾,可还是像红顶鹤进了熊猫群一样的扎眼。 她现在甚至都没勇气回头看身后的老王脸色有多烂,更别说远在主席台上蒋诗桐的脸色。 哦,虽然她的确也看不清,但并不影响她想象得到那个人怕是比她更想随便找个洞钻进去、埋起来,最好是再也不要挖出来的好。 三班的一世英名都毁在她这颗红卤蛋身上了。 连责备的词她都替两个人想好了。 估计解散回班上之后,老王就会把她叫去办公室开小会,然后罚她搞个卫生写个检讨什么的。 啧,转学第一天就被罚,这都能载入差生史册强者排行榜前十了。 算了算了,反正到时候大概率也是诗桐来监督她,也算是因祸得福,自己给自己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不会做操的江森十分敷衍的随便挥舞着手脚,脑子里顺带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 等到宣布解散,跟着众人拥拥挤挤回教室的路上,她才反应迟钝地回想起来,她睡着之前觉得诗桐好像想和她说什么,怕就是想提醒她今天有升旗仪式这件事。 好样的,算她自己活该。 人家好心跑来提醒她,她非要装X。别人装X被雷劈,她装X被□□。左右居然还挨了点边。 等到了教室刚在椅子上坐下,果不其然蒋诗桐就黑着脸走过来叫她了,“江同学,王老师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自觉今天惹了不少祸心虚不已的江森,也没再给蒋诗桐找什么不快,而是老实地点了下头,“嗯,知道了,等下就去。” 蒋诗桐见她应了,什么都没多说,扭头就准备走,可是没走两步又转了回来,声音听不出喜怒地说:“对了江同学,不好意思,班上同学太多了,我一个人管不过来,忘记提醒你今天有升旗仪式这件事了,害你丢脸了。” 这话怎么听着的那么耳熟? 江森脸跟着一黑,可她又有点想笑。 重活一世,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总是能用出其不意的方法来对付她。 明知道她这种刺头最怕丢人了,完了就害她当众出糗? 如果说这里面没一点小女生的那种报复心理,她多少是不会信的。 女生还真是可怕。 出了教室去办公室的路上,江森终是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挺好的,仅管晚点就要被罚了,不过她心里还是蛮开心的,毕竟这对她来说也算是半件好事,至少说明了这个世界的诗桐跟她原本世界的那个还是很像的。 一直到了办公室门外,她才慢慢敛了笑。一路上同一层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大概是在想这个人丢了脸还马上要被老师罚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不过江森才不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无视掉那些探究的目光,她抬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王老师。” 正在批改作业的王老师听见声响,头都不抬地答应道:“进。” “王老师,班长说您找我。”江森走到她跟前站定,用陈述的口气询问道。 “嗯。”王老师应了句,等改完最后一道题才放下笔,仰起头道,“江森,虽然说你今天才转学过来,可能对我们学校还不太了解,许多事情你也不清楚,这都可以理解。但作为一名学生,你应该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同时你也应该尊重自己的同学。” “之前我让班长来提醒你今天有升旗仪式的事情,有同学跟我说,班长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态度恶劣得和班长起了冲突对吗?” 表面羞愧实则尴尬的江森点头,“是。” “江森啊。” 听见这一声,江森立马心叫不好。如果说许多记忆都已经随着时间被她淡忘了,但王老师的这种口气她是绝对不会忘的,毕竟以前那么多次的教育都不是白受的,这意味着老王又要像唐僧一样啰嗦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王老师便不紧不慢得语重心长道:“你毕竟还是学生,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好好念书,而不是想那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学校是怎么要求你们的,但在城南,学生染发、穿奇装异服是万万不行的。” 前面那一条就算了,因为她的确还顶着一颗红蛋头,可是不穿校服就叫穿奇装异服了吗?江森不服。 这份不服在她走神间不小心表露了出来,自然也被一直盯着她的王老师第一时间发现了,王老师随即皱起眉头:“老师知道你们这个年纪追求时尚,也知道你们现在正处于叛逆期,对家长和老师说的这些老生常谈都不屑一顾,但老师还是好心提醒你,你们眼下应该是努力用功,而不是想那些与学习无关的事情……” 王老师几乎是大气不喘地念叨了小半节课,就在江森马上要被催眠的时候,听见了近乎解放的那句话:“老师念你是初犯,又刚刚转学过来,就只罚你放学后打扫班上的卫生,然后下周来上课前把头发给我染回来,听见了吗?” “听见了。”江森心里松了口气,立马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行了,马上就上课了,你先回教室吧。” 江森如蒙大赦,赶忙鞠了个躬,匆匆忙忙就走了。 等王老师忽然念起还有一件事忘记说,想要叫住江森的时候,只能远远看见江森走进教室的背影了。 溜得还挺快。王老师无奈地摇摇头,恰逢秦倩陪着蒋诗桐来送第三节课的课堂作业,她便顺口拜托道:“诗桐,老师刚才忘记告诉新同学要去教务处领课本了,你第四节体育课的时候帮忙带她去一趟可以吗?” “好的王老师。”蒋诗桐乖巧地应道。 还是小班长看着可爱又顺心啊。王老师欣慰地颔首,又想起刚才罚江森的事,多吩咐了一句:“哦,还有,虽然今天新同学的行为没有害我们班扣操行分,但还是得小惩大戒一下,我让她放学之后打扫完班上的卫生再回去,辛苦你帮老师盯一下。” 蒋诗桐的眼底飞速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声音也倏地冷了几分:“好的,我知道了王老师。” 王老师倒没察觉她的异常,只是点头让她们回班上去。 不过了解如秦倩,她马上就发现了蒋诗桐的不对劲,在走廊上小声问道:“怎么啦桐桐?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因为新同学害你也得跟着留校了吗?” “嗯?”蒋诗桐像是刚回过神来一般,摇头否认道,“我没有不高兴啦,只是今晚答应要陪你去逛书店怕是做不到了。” “嗐,这件事啊,没关系的啦。”秦倩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可以理解你的啦,逛书店晚两天去逛也没事的。” 闻言蒋诗桐的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谢谢你啊,倩倩。” “诶,说谢谢也太见外了。”秦倩不满地用手肘戳了下蒋诗桐的腰,“而且你别忙着谢我,仅管是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可你还是失信于我在先,我可是有条件的。” 蒋诗桐眉眼弯弯的,好脾气地顺着她的话道:“好,那你有什么条件?” 秦倩贼兮兮地看着蒋诗桐笑:“刚才老班不是让你陪新同学去领书吗?正好我今天不想跑步,要不作为放鸽子的补偿,让我替你陪新同学去教务处呗?” “就你机灵,说这么多原来就是想逃避跑步啊。”蒋诗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不管,今天无论你说什么都必须答应我。”秦倩皱起鼻子,两只手抓起蒋诗桐的右壁晃啊晃的,就开始撒娇放赖。 “好好好,我知道了。”蒋诗桐拿她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那等下上课你替我陪她去拿书吧。” “诶~桐桐~你简直太好了。”秦倩拖长了音调,说着就想朝蒋诗桐的脸上吧唧一口。 “别。”蒋诗桐颇为嫌弃地推开了她的脸,毫不留情地戳穿道,“说什么不想跑步,我还不知道你吗?不就是想借机和新同学多接触吗?花,痴。” “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秦倩瞬间炸毛,开始向蒋诗桐发起攻击,“看我的挠痒神功。” “啊,别别别,哈哈哈哈哈,倩倩我错了,哈哈哈哈……”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被坐在教室后门处的江森都看在眼里,特别是秦倩的双手放在蒋诗桐腰上的时候,她更是不爽地眯起了眼睛。 所谓朋友妻不可欺,这梁子她们是结下了。 ☆、认识一下我叫秦倩 等到了第四节课上课之后,体育委员走到讲台上招呼所有人到教室外排好队,准备去跑道集合上体育课。 江森自然也是准备去的,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旁边的空座上就坐了个人,而后有一只白嫩嫩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你好啊江森同学,认识一下,我叫秦倩。” 她侧过头去看,秦倩扬着嘴角笑眯了眼睛,也正在看她。 江森想笑。 这家伙不管是原来那个世界,还是现在这个世界,简直是一模一样,连开场白都一个字不带差的。 挺亲切的。 不过同时江森也很生气。 之前秦倩和蒋诗桐在走廊说的那些话,虽然听得不全,但她也大抵知道,本来应该由诗桐领她去拿书认识学校的,却被这个花痴横插一脚,生生浪费了一次好机会。如果晚上秦倩再来发光发热,她绝对会动手,且一定不会手软。 “嗯,有什么事吗?”江森生着昔日好友的闷气,语调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好在秦倩也是个脸皮厚的,加上之前做自我介绍和跟蒋诗桐起了争执的事,也让她理解这人对谁态度都很一般,故而也没生气,还是笑嘻嘻地回答道:“当然啊,老班让我带你去教务处领书,顺便认识下学校,你总不能每节课都空着桌子上吧?”说着她还指了指江森空荡荡的桌面。 其实江森有书,哪怕她不喜欢也不需要再学习,但最基本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以免老师找她麻烦。 哦,今天上午是个意外,她实在是太困了。 不过她也没有解释,秦倩愿意主动来认识她也算是个好的开始,她没理由拒绝。 “行,谢谢。” “别客气,大家都是同学嘛。”秦倩笑笑,朝前门的体委喊了声,“体委,老班让我领新同学去教务处去拿书,你帮我跟老师解释一下哈。” “好,知道了。”体委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还不忘嘱咐道,“快去快回啊。” “谁要快去快回啊。”秦倩小声嘟嚷,而后又像变脸般对着江森笑,“走吧江森同学。” 江森“嗯”了声,跟着秦倩往楼下走。 她学着以前那样,一路上都没有跟秦倩说话,气氛稍微有点尴尬。 为缓和这尴尬的气氛,秦倩主动开口问道:“江森同学,你为什么在快期末的时候转学来城南啊?” 江森想了想,照着刚认识时的说法回答道:“惹了事,没办法才转过来的。” “所以你是……不良啊?!”秦倩看她的眼神有些惊讶,喃喃道,“难怪你染一头红发你爸妈都不说你呢。” “怎么,惹事就叫不良了啊?”江森嗤笑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秦倩连忙摆手,“只是城南很少有像你这样的学生,所以我觉得有点新奇而已,没有恶意的,也没有瞧不起你。” “呵,成绩好就可以瞧不起人了?这狗眼看人低的规矩是谁定的?” “诶,真的不是。”秦倩见自己越说误会越大,一瞬间脸都憋红了,“我嘴比较笨,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跟你多说说话而已,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江森瞧她那窘迫无措的模样,有些不忍心再逗她了。 这个时候的秦倩不像她原本认识的那个,嘴又毒又欠,左右还是个小姑娘,怎么可能说的过自己。说起来自己好像的确有点欺负人了。 “你想聊聊可以,别问这些,我不喜欢。”江森放软了语调,简短地解释道,“我之前那个学校的好学生,总喜欢这么跟我说话。” “好好好,我不问了。”秦倩忙点头,偷瞄着江森的脸色试探着问道,“你……没有生气吧?” 江森挑眉,“我没那么小气。” “那就好。”秦倩这才松了口气。 她不说话了,江森也没有挑起话题的想法,怕自己露馅,所以两人一时重新安静下来。 走了一会,秦倩受不住这份安静,斟酌了好一会才询问道:“江森同学,你方不方便告诉我,你在原本的学校惹了什么事啊?我有一点好奇。” 江森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这个时候犯的事都不太严重,告诉秦倩也没多大关系,于是半真半假地答道:“嗯……逃课扣了太多操行分,我爸妈没办法嫌太丢人了,就给我转了学。” “那你爸妈挺厉害的啊。”秦倩感叹道,“一中和城南都挺难进的,更别说像你这样中途转学的了。” 江森耸耸肩,瞧着多少有点臭屁,“他们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但你别瞧不起人,一中是我自己考上的。” “真的?!你别骗我。”秦倩惊讶地扭过头盯着江森,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骗你干嘛?你还能给我糖吃?”江森觉得好笑。 秦倩看起来特别兴奋,外加一点八卦,“请你吃糖可以啊,但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就……”她上下打量了江森一眼,声音突然变小了不少,“变成现在这样了。” “吃点糖就想给我打发了?”江森不屑。 “请你吃别的也可以,不对,你想吃什么都行。” 江森看秦倩那认真的模样,莫名也跟着认真地想了想。她很久没这么早起的习惯了,总是在家吃早饭好像有点耽误她睡觉,可不吃早饭又怕现在的她会胃痛…… “一个月的早饭,我就告诉你。” “成交。”秦倩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并且立即伸出了手,生怕江森会反悔,“击掌为约。” 江森颇为嫌弃地拨开她的手,“击掌就不必了,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秦倩想想也是,就没太坚持:“也行,那你快告诉我吧。” “其实就是个很简单的故事,用四个字来概括——遇人不淑。”江森垂下眼脸,右手拇指缓缓摩挲着左手掌心一道不算长的伤疤,声音里没有夹杂一丝情绪,“附中那边乱,周围鱼龙混杂,经常有人拦在半截上收保护费,我以前瘦,穿得用得都不错,就被人盯上了,找过我好几次麻烦。” “年轻人嘛,受不住欺负,就算打不过,多少也要争一口气,就打起来了,结果自然也是打不过人家,还差点被人开了瓢,这梁子呢,也这么结下了。” “我想着反正爸妈也不管我,给的零花钱还不少,与其每次被人抢走,还不如主动花出去买个心安,于是想办法托人找了几个跟那群人不对付的另一帮人,一来二去混熟了,出了气,之后就一直混下去了,学了不少野名堂,心也跟着玩野了,书嘛,自然就不想读了。” 江森扯着嘴角笑了笑,把手揣进了上衣口袋,有点无所谓似的,又像是告诫般地对一脸诧异的秦倩说:“你可别学我,这不是什么好事,人还是多读点书好。” 末了,她像突然想起一样,意有所指地提醒道:“这事,你不许告诉别人,如果我愿意说,我自己会告诉那个人。” 秦倩还在震惊中没晃过神来,好一会才愣楞地点头,“啊,好,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说的。” 江森看着她笑,恍然想起许多年前第一次认识时,在那班出游的巴士上,秦倩也是自己凑过来找她攀谈,问了些稍有冒犯的问题,最终也是这样达成交易之后和她说了差不多的话。 时光悠远,却恍如昨日,太亲切了。 在时间、空间都不同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发生差不多的事,是不是说明她担心的那些,譬如蝴蝶效应什么的,可能并不会发生? 她给不了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她很开心。 像多年前一样,她伸出自己那只带着伤疤的左手,露出一抹淡笑,声音里含着之前没有的温度,对秦倩说:“江森。” 秦倩受宠若惊得也伸出手,咧嘴笑道:“秦倩,秦始皇的秦,倩女幽魂的倩……” 啧,一开口就老秦倩了。 江森收回自己的手,顺势戴上了帽衫的帽子,把自己那颗红脑袋藏在了里面,继续揣着兜往前走。 秦倩都快笑成了一只流氓兔,屁颠屁颠跟在后面,颇为兴奋地同江森找着话题。 两人碎碎走着,终于到了教务处门口。秦倩收了脸上那不太正经的笑容,乖乖地敲响了钉着银白色的铁皮门,“老师,打扰一下。” 里面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稍微有点秃的中年男人,他抬起头看向两人,中气十足地应道:“嗯,有什么事吗?” “老师,我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她还没有书,我们班主任让我们来教务处问问,看这学期还有没有多余的书。” “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高一三班的。” 男人点点头,起身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在里面翻找了一会,从中抽出一沓书来递给站到了他身后的秦倩,“给你。” “谢谢老师。”秦倩费劲地抱着那摞书,笑着跟男人道谢,然后带着江森离开了教务处。 “我自己来拿吧。” 江森瞧着她那吃力的样子,伸出手试图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却被秦倩躲过了。 “没事,我帮你拿。”秦倩摇摇头,用力地把书往上托了托,“放心吧,我拿的动。” 江森睨她,非但没有感谢和感动,甚至还偷偷在后面翻了个白眼。 嗯,年纪不管多大都不会变,还是那么爱逞能。 ☆、约法三章 秦倩帮着江森把书送回教室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趴在自个桌上说什么都不肯动了。 江森心里不知道笑骂了多少句活该,让她非要逞能,可行动上还是非常善良地下楼买了水、酸奶和一袋秦倩喜欢吃的蛋糕给她作午饭。 秦倩感动之余,还诧异于江森居然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别想太多,凑巧罢了。”江森摆摆手,继续低头啃着自己那份。 午饭之后是午休,班上的人都趴在自己位子上小憩,这正合江森的意,她把领到的书满满当当堆在桌上,人就躲进了书堆成的堡垒里,舒服地睡过了整个下午,晚饭她也没打算下楼去吃了,太麻烦了,干脆接着趴着,哪怕不困了也要装作睡着了。 秦倩去叫她,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只好叫上蒋诗桐一块出去吃饭。临走前蒋诗桐站在前门深深看了眼那抹白色的身影,一贯清冷的脸上闪过不悦的神色。 “嘿,醒醒。”快上晚自习的时候秦倩拎着一袋打包盒放在江森的桌上,顺带推了她一把,“别睡了,都快上课了,吃点东西,别把胃给饿坏了。” 江森假装没睡醒的模样抬起头,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懵的,“啊?” “别啊了,趁热吃,特意给你买的。”秦倩挤开坐在江森前面的那个男生,自顾自地替她打开袋子把里面的盒子一一拿出来,“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了几秒才接着说,“随便给你买了点,可不许剩啊。” 江森本想说她很少吃晚饭,现在没什么胃口,可看清那几个盒子里装着的东西她霎时怔住了。 红烧排骨,清炒菠菜,外加一份罗宋汤。这明明都是她最爱吃的东西…… 她看向秦倩的目光瞬间多了些探究和疑惑,“罗宋汤?学校……还卖这个?” “噗,怎么可能,学校附近哪有卖这些的,明明是……我请桐桐去隔壁那条街的西餐厅吃饭,觉得挺好喝的,这才给你带了份。”秦倩垂下眸子,目光闪烁,“没听我叫你的时候说的吗?特意给你买的,就在附近随便买点还能叫特意吗?”说着她把东西往前推了推,“赶紧吃,快别问了,本来拎回来就有点凉了,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江森见她支支吾吾的,心里门清眼前这人绝对没说实话,可问多了也显得很奇怪,只好说了声谢谢,一边低下头吃,一边敷衍地夸赞了几句,顺带还偷偷观察了下秦倩和不远处背对着她的蒋诗桐。 这些菜都是她大学毕业后才喜欢吃的,只有她自己和秦倩知道,连她爸妈都不清楚,这也太巧了吧?! 可要说秦倩也跟着重生了,一来太骇人听闻,二来这人也没那么好的演技。 至于诗桐……江森摇了摇头,这不可能,那时候诗桐早就去世了,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应该是巧合吧。 她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却没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秦倩脸上那些同样疑惑不解和奇怪的神色。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一个守着另一个吃完饭,在班主任踏进教室的前一秒,秦倩终于替江森收拾完快餐盒回自个座位,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王老师宣布:“同学们,在上晚自习之前,我们先重新调整一下座位。” “啊……”班上瞬间一片哀嚎声。 一来这么做很耽误学习的时间,二来搬桌子工程量太大,又吵又累灰尘还多,三来他们和自己现在的同桌都有感情了,不想再换一个重新磨合。 在这堆唉声叹气的抱怨声中,仅有江森一个人是最兴奋又忐忑的。 感谢她妈,给了一记神助攻让她和诗桐作同桌,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巧得都让她有一种今年不给她妈带个儿媳妇回去都对不起她妈一番好意的错觉。 如果可以,她都想就地给她妈颁一个年度最佳好妈妈的奖,以资鼓励,希望她妈能再接再厉。 想是这么想,表现还是不可以表现出来的。 在王老师不顾民怨强行换位置的时候,她很坦然又安心地趴在桌子上,似乎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而在仿佛另一个空间的秦倩趁乱溜到了江森旁边,戳了戳她,小声道:“江森,等下你跟我坐同桌好不好?” 江森斜视她。 集美,有话好好说,坐同桌就坐同桌,没事戳她脊梁骨是几个意思? 再说了,就算她肯忍痛答应,也要问问人诗桐和老王同不同意啊,抢诗桐的人?她怕是有胆抢,没命当。 江森就差没把“想都别想”四个大字刻在脸上了。 好在没等她开口拒绝,老王就先她一步呵斥道:“秦倩,你在干什么呢?还有后面那几个男生,赶紧给我回自己位置上去。” 秦倩瘪了瘪嘴,灰溜溜地猫着腰走了回去。 等那几个人坐定,王老师接着道:“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三原则,这次换同桌我们抽签决定,从第一组的同学先开始,至于抽完之后具体坐哪一个位置,再由成绩排名来选择。” 嗐,说白了除了改变了好同学跟好同学坐这一现状还算人性外,选座位还是一样的建国前思想嘛。 不知道她爸妈给了老王什么好处,想到这一出也为难人家了。 刚这么想完建国前的老王就像无意转到她面前一般,路过时还顺带扔了一坨团成团的纸球给她。 江森眼明手快地把东西藏在手心里,偷偷放到抽屉里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蒋诗桐的名字。 暗箱操作! 厉害啊,班主任公然作弊,江森佩服。 一瞬间老王那略显瘦小的身体在她眼中都高大了起来。 不过就算有了金手指,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江森慢吞吞走到讲台上,在班上一众紧张的目光下,她把手伸进箱子里,假装刚抽出那坨被她重新团好的纸,不紧不慢地打开,毫无感情地念出了上面的名字:“蒋诗桐。” “啊!我的女神!” “居然抽到了班长,什么狗屎运啊,我愿意用一整年的手气来换!” “转学生!还我班长!” 台下叽叽喳喳的,整个班更加混乱了。 江森面不改色地把纸放在讲台上,就像事不关己一样回了位置继续趴着,只等这阵热闹过去之后换座位。 而剩下的人则像瞬间被抽干灵魂似的,之前那股兴奋劲一息间荡然无存,仿佛没了班长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一般。 待到抽完签,那群好学生选完了位置,表面上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江森才拖着桌子,到了讲台前那一组正中间的位置。 你说巧不巧,居然还是当年第一次作同桌时的位置,连老天都在帮她。哦,不是,是诗桐居然真的一点都没有变,你看,连选的座位都是一样的。 江森偷偷笑了。 可下一秒她的笑就僵在了脸上。 “江森同学,我们约法三章一下。”蒋诗桐冷声道,“第一,你不要越界打扰我读书;第二,你不要在旁边做什么小动作害我分神;第三,希望你不要在旁边睡觉,会影响我上课。” 有一说一,要不是她左手上还留着这一世才有的伤疤,不然这一大段一字不差的约法三章会让她有一种,她之前经历过的人生都只是黄粱一梦的感觉。 她想哭。 她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再次和她作同桌,说的第一句话,居然还是和她约法三章。 她就这么不招她待见吗? “小班长好大的官威啊。”江森压下眼底的情绪,讽刺地笑道,“我不越界可以,但后面两条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命令我?” 蒋诗桐瞧着她一脸顽劣的模样,倒没生气,而是轻飘飘地反问道:“江森同学难道忘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吗?” 江森后背一寒,上一世被蒋诗桐支配的恐惧又涌上了大脑。 那次她和蒋诗桐斗嘴,最终是以隔天她被“报复”收尾的,发生的事和今天上午大同小异,都是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了个大大的洋相,要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仅管现在是二十六岁的她与十八岁的蒋诗桐对弈,可毫不夸张地说,就算多活十来年她也有一种斗不过自家媳妇的直觉。 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难而退者为人雄。 不就是认怂吗?她江森……每一次都怕了蒋诗桐。 “啧,知道了。”江森甘拜下风,恹恹地说,“需要立个字据吗,小班长?” “如果你愿意,这么做自然是最好的。”蒋诗桐赞同地点头,“还有,江森同学,你母亲难道没有教育你,做人要讲礼貌吗?你要么直接叫我蒋诗桐,要么请去掉那个‘小’字。” 哦,有被这个字冒犯到是吧? 行,不叫就不叫吧,谁让家里你说了算呢,对吧? 江森在心底腹诽,脸上还是一派吊儿郎当的模样:“行,小……班长,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叫你小……班长的。” 蒋诗桐眉间立时出现了个小小的‘川’字,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江森道:“江森同学,忘记提醒你了,王老师让我督促你今天晚上放学后打扫完全班的卫生再回去。希望到时候你的体力也能如同你的嘴上功夫一样的厉害。” ☆、送你回家吧? 蒋诗桐不愧是说到做到的性格,下了晚自习班上的人都稀稀拉拉地离开了,连秦倩也跟着走了,只剩下拎着扫把苦逼的江森,和面上云淡风轻地坐在座位上继续刷题的蒋诗桐。 “江森同学,请不要偷懒。”大抵是听到背后没了动静,蒋诗桐便出声提醒道。 “是是是,知道了。”江森极为敷衍地应了句,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都说知识分子有素质吗?怎么这个班就像强盗过境一样满地狼藉? 地上四散着各种各样的包装纸,灰尘轻轻一扫就满天飞,弄得江森直打喷嚏。 她瞟了一眼垂着头极为认真的蒋诗桐,越过两组的桌椅勉强能看清卷面上的字迹,娟秀工整,一如那个人。 江森手中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眼底漫过怀念的神色。 那字迹出现在过写给她的情书上,贴在餐盒盖的便签纸上,替她补写的作业上……种种都与她,与她们有关。 蒋诗桐的字跟她自己那龙飞凤舞的草书截然相反,给人一种很干净文雅的感觉,她一直很喜欢。 所以高中的时候,她磨着蒋诗桐在她的错题本上写满了“江森”两个字,在那之前还骗着她给自己写过一句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后来她自己偷偷在下面另外写了四个字——“情意灼灼”。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不仅是喜欢蒋诗桐的字,而是喜欢那个人。 再后来高考结束后她们一起出去旅行,看见一排繁茂的桃树时,她问蒋诗桐,桃之夭夭下一句是什么? 蒋诗桐回答她,是灼灼其华。 但那时她嘲笑蒋诗桐,说她错了,然后蒋诗桐把《诗经·桃夭》另外两句也说了,她还是笑她错了。 蒋诗桐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真以为自己错了,结果一查,没错,追着她跑了好久。 后来她在烂漫的桃花树下对她说,桃之夭夭的后一句是,情意灼灼。 那张纸条被她珍藏着,夹在相框的背面,一直放在她的办公桌上,连同与蒋诗桐的合照。 她得想办法骗小诗桐再给她写一张纸条,哪怕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也没关系。 江森想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原本极为专注的人忽然停下了,侧目打量了她许久,那精细的眉眼微微蹙着,看不透心底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蒋诗桐率先出声拉回了江森的思绪:“江森同学,你今晚是准备在教室过夜了吗?” “什么?”走神的江森显得特别的愣,望着蒋诗桐眨了眨眼睛。 蒋诗桐垂眸错开她的目光,嗓音里却含着不易察觉的无奈:“我说,放学都二十多分钟了,你才打扫完一组,今晚是准备在这睡了吗?” 闻言江森心虚地挠了挠头,心里窘迫得不行,行动倒是很强硬,把扫把往旁边一扔,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最近的一张桌子上,不满地抱怨道:“上了一天学这么累,还让我这么晚一个人打扫卫生,慢一点不是很正常?不扫了,谁爱扫谁扫。” “原来睡觉是一件很累的事吗?”蒋诗桐嘴角微弯,似笑非笑地说,“你要是不想扫了也没关系,我可以留在这陪你过夜。”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暧昧,换做是以前江森肯定笑眯眯就应了,但现在这种情况,很明显人家是在反讽她;再说就算当真得留下,她也不可能让蒋诗桐陪她在这种地方。 “小班长,有件事我不太明白。”江森撑着下巴睨着蒋诗桐问道,“老班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这么听她的话?你难道不累吗?我要是你,我都嫌累。” “江森同学,有件事我也不太明白。”蒋诗桐侧身回视着她,“在你眼里不尊重人和不学无术难道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吗?” 江森一噎,一时有些语塞。她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又听见蒋诗桐说:“我无权评判你的喜好,也没办法左右你的想法,更没资格对你说教,只是单纯觉得如果我像你这么活着的话,我会觉得很没意思。” “像你那样认真读书难道就很有意思吗?”江森干巴巴地问道,气势瞬间就弱了一大截。 “读书的确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蒋诗桐微微摇头,浅声道,“但一时的无趣可以换来以后选择人生的权利,那这种枯燥无趣我觉得是有意义的。” “人的一生很短暂,总要为自己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不是吗?” 江森怔怔地看着那张脸,原本想好好的说辞都卡在了嘴边。 很多年前,她也跟蒋诗桐争论过类似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和大多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人一样,说着“就算我不读书,长大了照样饿不死自己”的话。 她笑蒋诗桐太过认真,耗费那么多精力读书有什么意义。蒋诗桐只是很平静地回答了她同样的话,然后反问她,总要为自己做些有意义的事,不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眼前这个人和她原本认识的那个蒋诗桐太像了,几乎就是同一个人的那种感觉。 仅管说起来两个人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可是哪怕习惯、想法和行为相似或者相同可以理解,但说的话有可能一字不差吗? 江森不敢确定,她想试探,却又怕这些只不过是她太思念原来的蒋诗桐的多想罢了。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上天那么忙,哪有空这么善待她,不仅给了她改变过去的机会,还把她曾经的爱人还给她。 就是她想太多了吧。 “嗯,你说的对。”江森霎时冷静下来,瞧着那张还未完全长开的脸,第一次用不带任何讽刺意味的口气说,“可我暂时不知道做什么事情是有意义的,只知道暂时像现在这样能让我觉得轻松和快乐,所以我乐意保持现状。” 说完她从桌上跳下,拿起了掉在地上的扫把,轻声道:“地我会快点扫完,让你早点回家的,你放心。” 蒋诗桐瞧着她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回过身继续低头写着那张连一页都没写完的试卷。 时间滴滴答答地流过,等到江森满身大汗地将整间教室打扫干净已经快十一点了。屋外静悄悄的,楼道的灯都灭了,仅剩下一盏盏昏黄的路灯还在不知疲惫地亮着。 “小班长,检查一下?”江森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很不客气地把扫把往墙角一扔,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招呼道。 蒋诗桐环顾四周,微微颔首道:“嗯,辛苦了,你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 江森本没打算带任何东西回去,可看见蒋诗桐挂在桌边空荡荡的书包,只好坐回座位慢悠悠收拾着,等蒋诗桐整理好了再一起走。她记着的,旁边这个人怕黑。 关了教室的灯,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江森担心走在后面的蒋诗桐会害怕,于是开始没话找话:“小班长,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这个点还有末班车,我可以坐公车回去。” “你难道不害怕吗?要是遇到什么图谋不轨的人怎么办?” “我家附近有间派出所,很安全,不用担心。” “我哪是担心你!”江森的耳根瞬间爆红,她梗着脖子替自己辩解,“只是多少是我害你这么晚回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岂不是那个罪魁祸首?这责任太重了,我可担不起。” “不用你负责……” 蒋诗桐之后好像还说了什么,但声音太小了,江森没听清。 “什么?” “没什么。” 蒋诗桐突然止了话头,让江森有些莫名。但她们两现在的关系她也不好问太多,只是好在两人已经走到了有路灯的路上,哪怕蒋诗桐不想跟她说话,至少也不会害怕了,她便闭上了嘴,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个随身听戴上,随便找了首歌听。 一路无话地走到校门口,江森原本打算假装顺路地送蒋诗桐到公交站,然后再打车回去,却意外地在门口看见一台熟悉的小翅膀。 里面的人眼尖地看见了她,立马放下车窗朝她招了招手,“森森。” 江森眉头一皱,不解地问:“不是说好有需要再来吗?你怎么不请自来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看你这么晚了还没回家,特意换了衣服来接你的好吗?”柳缘十分不满地解释道,正想再多说两句,突然发现江森后面还有个人,话锋倏地一转,“森森,这个小姑娘是你的同学吗?怎么不跟妈妈介绍介绍?” 江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嗯,我们班的班长,跟人家不熟,怎么给你介绍?” “不熟你们还一起走?”柳缘满脸不信,越过江森很亲切地招呼蒋诗桐道,“小姑娘,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阿姨送你回去吧?” “不麻烦您了阿姨,我自己可以回去的。”蒋诗桐摇摇头,微笑着拒绝道。 “不麻烦不麻烦,反正我家森森今天睡了一天,这个点回去肯定也睡不着,我就当带她兜兜风了。” 听见柳女士用这么肯定的语气揭她老底,江森的脸色都快青了,特别想从哪里找块胶布把她妈的嘴给堵上,以免她再说出什么令自己丢脸的话。 “妈!你……”江森刚出声想让她妈别说话了,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蒋诗桐答应的声音。 “那谢谢阿姨,麻烦您了。” ☆、别扭的小朋友 送蒋诗桐回家的路上,江森莫名被赶到了后排,而前面两个人聊得热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那个顺带被送回去的人。 “蒋同学,你多大了呀?” “我今年十八了。” “诶,你比我家森森大啊,那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我家森森了。” “妈,我不需要别人照顾我。”江森不满地插嘴。 然而柳缘看都没看她一眼,反倒是笑着对蒋诗桐说:“蒋同学你别在意,我家森森就是那种别扭的性子,说话可能不中听了点,但人没什么恶意的,要是说了什么混蛋话,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什么啊,妈……” 江森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刚想辩驳,却被蒋诗桐打断。 “没事的阿姨,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那就好。”柳缘心情愉悦地点点头,“蒋同学你有手机吗?方不方便留个电话给阿姨,如果森森在学校惹了什么事,或者不好好念书,辛苦你告诉阿姨可以吗?” 你这话说的,给人家拒绝的余地了吗? 江森撇了撇嘴。以小诗桐的性格,怎么可能给你留电话,这不是…… “可以的,阿姨。正好我和江森同学同桌,我会替您督促她学习的。”出乎意料的,蒋诗桐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把江森所有的腹诽都堵在了心口,上不去又下不来,难受得她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 什么东西?前一秒她还在怀疑两个人太像了,下一秒小诗桐居然就转性了? 江森蹭地坐起身,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蒋诗桐的脸,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哪怕只有一丝的不情愿。 可惜蒋诗桐的神色很平静,没有任何的异样,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妈把手机递给蒋诗桐,然后蒋诗桐熟练地将手机号码存在了里面。 “阿姨,您叫我诗桐就好了,我父母都是这么叫我的。”蒋诗桐把手机还给柳缘,乖巧地笑着说。 柳缘一连说了三个“好”,不难看出她很喜欢这个有礼貌又温柔的小姑娘。 要不是顾及长辈的形象,江森丝毫不怀疑她妈能把嘴角扬到耳后根去。 妈,你矜持点,我才是你女儿好不好? 江森无语地扶着额头,把为了偷听扔到一边的耳机重新戴上,决定无视前面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客套。 等到了蒋诗桐家附近,因为路太窄没办法开车进去,柳缘瞧着那黑漆漆的小巷子,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强行把江森赶下了车:“森森,人家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去多不安全,你把人家送回去,我在外面等你。” 我就不是女孩子了吗?你怎么对我就那么放心? 江森隔着车窗瞪江妈妈,却瞧见她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她的车钥匙,正套在食指里漫不经心地转着。 江森登时妥协,朝蒋诗桐扬了扬下巴,有气无力地说:“走吧小班长,我送你。” 其实蒋诗桐也不需要江森送,只是耐不住江妈妈的热情与坚持,只好走在前面给江森带路。 借着手电筒的光,余光扫见江森微微鼓着脸憋屈又窝火的模样,蒋诗桐有些忍俊不禁,温声道:“江森同学,你妈妈比我认识的那些长辈要随和风趣许多,感觉对你也很好,这么晚还任劳任怨地来接你。” “嗯,是挺好的。”江森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应着。 虽说蒋诗桐这么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很难得,但眼下她更在意的是这条稍显破败的小巷,和一旁老旧的小平房。 仅管上一世她也送过蒋诗桐,但那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临近高三的时候了,蒋诗桐住的地方根本不是这里,这条小巷她从未来过。而且她见到蒋诗桐的父母,也是在空难之后,那长达四年的时光里,可以说她完全不了解蒋诗桐的家人,唯一的那点还是从蒋诗桐偶然提及的只言片语中知道的。 不是说她不关心和好奇,只是她不愿意说,她也就没有刻意问过,没想到这一世居然还是因为她妈,才能无意窥探到其中一点。 “小班长,你觉得家庭的好坏是会令人感到羞耻或骄傲的事吗?”江森盯着那道背影,声音低低地问道。 蒋诗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解地反问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森想不到合理的说辞,可又怕她误会,只能简短地回道:“好奇。” “嗯……”蒋诗桐沉吟片刻,“我不知道家境优渥会不会令别人感到骄傲,但至少家境贫寒也不会令我觉得羞耻。” 她的表情很坦荡,嗓音是一贯的清冷,江森不觉得她在撒谎,却还是忍不住追问道:“那你会和别人谈及你的家人吗?” “江森同学,你会随意和别人谈论你的家人或是家庭情况吗?”蒋诗桐不答反问道。 江森明白蒋诗桐把问题重新抛给自己,显然是不太想回答这种比较冒犯的问题,但她还是不死心:“那如果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呢?” “江森同学。”蒋诗桐没有回答,只轻轻笑道,“你好像很好奇这件事情?我怎么想的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江森下意识地点点头,又立马摇头:“小班长,纠正你一点,我只是纯粹的好奇,并不是说你怎么想的对我来说很重要。” 蒋诗桐唇角微扬,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只婉声回应道:“你想知道也可以,但是得答应我之前跟你约法三章的事情,不许阳奉阴违。” 江森抿着唇,有些迟疑。 如果是以前,别说答应这么简单的三件事,只要是蒋诗桐提的,哪怕是三百、三千件事都没问题;只不过现在的她既然已经想好暂时要照年少时自己的性格活着,就不可能轻易答应这种明显没有人权的事情,反差太大了会显得很奇怪。 一时间她想不清楚到底应该答应还是拒绝。 “你要是为难就算了。”蒋诗桐见她不言不语太久,似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家到了,谢谢你和阿姨送我回来。” 闻言江森抬起头,在她眼前是一栋老旧的二层平房,破损的瓦片,爬满青苔的砖墙,连她身旁的铁门都是锈迹斑驳的。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她的感受,只知道心里酸酸涨涨的,很难受。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蒋诗桐为什么会那么用功,不光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她的家人。 她不像她,有肆意妄为的机会,有坚实可靠的后盾,哪怕不学无术、一事无成也无可厚非。 生活,让她不得不提前懂事,并为之努力。 但她知道,这绝对不是蒋诗桐对她闭口不谈的原因,她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客气。”江森抿了抿唇,疑犹地说,“小班长,我现在答应你还来得及吗?” 蒋诗桐似乎被她逗笑了,眉梢含笑,眼底盛着一缕微光,江森一下子看呆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感叹蒋诗桐的美貌,就瞧见那张薄唇一张一合,毫不留情地拒绝道:“来不及了,除非你再答应我一件事情。” 听见这句话江森心里莫名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什么事情?” “如果下次月考你每一门都能及格,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说完,她没有再给江森同意或拒绝的机会,而是直接转头进了院子,只留下一句“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别扭的小朋友”。 “谁是别扭的小朋友!”江森炸毛,低吼了一声,可回应她的只有铁门被合上的声音。 她烦躁地挠了挠头,气呼呼地往回走,回到车上的时候甚至没有给江妈妈一个好脸色,副驾驶的门被她重重地关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居然被十八岁的蒋诗桐嘲笑是别扭的小朋友?! 简直是丢脸他妈给丢脸开门,丢脸到家了! 她是装的好吗?! 都怪她妈,谁知道她心里有多憋屈! 柳缘听着这声眉心一跳,再一瞧旁边的人脸上一会恼怒一会烦闷,表情变换速度之快称得上是精彩纷呈,又觉得忍俊不禁:“发生什么了森森,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会的功夫心情就变得这么差了?跟你的小班长吵架了吗?” 原本江森还因为百口莫辩和她妈的多嘴气得不行,可甫一听见“小班长”三个字,她的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甚至还有点想笑。 “妈,你能不能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说一些子虚乌有的话,别人会当真的好吗?”她强忍着笑,板起脸向江妈妈控诉。 “啊?我刚刚说什么了?”江妈妈不解。 “刚才人家都说我……”江森差点就把蒋诗桐说的话说了出来,还好被她生生忍住了,她偏过头看向窗外,“算了,不想跟你说。” 江妈妈觉得莫名,可扫见那张赌气似的小脸,又有些无可奈何,便转移了话题:“今天乖乖在学校待了一天,有进步,要再接再厉一直保持下去哦。” 江森闭上眼,装作没听见。 “不然你的车……”江妈妈晃了晃钥匙,发出金属与金属碰撞的声音。 “……知道了。” ☆、滚烫且炙热的感觉 接下来几天江森倒是老实地呆在教室里没有翘课,但毕竟离开校园太久,一时半会还习惯不了这种高压的学习环境,外加上没有睡足觉,以至于大半的时间她都是趴在桌上度过的。 为此她不知道受了多少老师的批评和□□笔,几乎每个任课老师都去班主任那里告过她的状,转学头三天就把所有的老师都得罪了一遍,她也算是整个城南独一个了。 不过奇怪的是,在这期间蒋诗桐居然没有再说过她什么,大有一种听之任之的感觉,困得脑子不会转弯的江森总觉得哪里隐隐有些不对,却又想不明白原由。 而秦倩倒是跟以前一样,对她十分的热切,约定好的早饭每天都会比她先出现在她的桌上,有时候她睡到中午才醒,桌上也会有一份午餐,偶尔是她喜欢的、偶尔不是,晚上更是会硬拖上她和蒋诗桐三个人一起出去吃饭,至于气氛……自然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但秦倩就好像看不出来似的,还是乐此不疲这么做。 江森心里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每次只是装模作样地拒绝一番,然后就顶着一张不情不愿的脸,默默跟在两个人后面。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周末模拟考那天,她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跟蒋诗桐的约定,以及为什么这几天蒋诗桐破天荒没有‘多管闲事’,感情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吗?? 江森气愤地咬着笔头,却完全忘了是她自己不守约在先的。 等到老师把试卷发下来之后,她盯着课桌上的试卷,脸上更是写满了苦大仇深四个字。 老天,为什么她都快奔三的人了还要坐在这写劳什子的历史题?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是凑在一起就完全看不懂了好吗?! 她本来偏科就严重,读书的时期就是理科好,文科差。英语因为她喜欢国外的一个乐队一直还算是勉勉强强,后来她大学选修了金融管理,数学现在也还多少记得一些,可是她的历史早就退化回元谋人时期了,其他的学科知识更是早在她步入社会后被忘得一干二净。 盯着卷子看了许久后,江森果断放弃了,她开始坐在位置上撑着脑袋望着几组以外的蒋诗桐发呆。 上一世高二的时候她总是考零分,倒不是运气好到完美避开所有选择题正确答案的那种,而是她压根就一个字没写,甚至连名字都没写。 很简单,懒。 可以,但没必要。 那个时候蒋诗桐说了她几句,无非就是父母把她送来学校不是让她来消磨时光的,如果在学校玩,不如直接在家里玩,反正她也只是花很多钱换个地方玩而已,云云。 她当时觉得蒋诗桐很搞笑,管天管地的,所以就回了几句,说她成绩好就可以充当别人的人生导师了?成绩好了不起? 语气要多恶劣就有多恶劣。 本来就是啊,连她爸妈都不管的事情,蒋诗桐一个陌生人多管什么闲事?嘴巴长在她脸上就可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提倡言论自由也不是这么提倡的吧? 原本江森说完那些话后,都准备和蒋诗桐唇枪舌战十几个回合了,哪知道蒋诗桐并没有生气。 她说:“成绩好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成绩不好,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交白卷考零分不是什么本事,把试卷全写满还能考零分,你才是真的厉害。” 十八岁的江森嗤之以鼻:“我厉不厉害需要通过考试来证明吗?” 蒋诗桐嘲笑她:“不需要,但你该不会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激将法? 她混世大魔王会中这么幼稚的激将法?? 好吧,她的确被刺激到了。 那是因为蒋诗桐说这话的时候,实在太机车了! 虽然没表现出来,但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觉得她不行的意思。 江森最讨厌别人觉得她不行,你说我不行,那我偏要行给你看,不就是考零分吗?有什么难的?她个学渣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在那个月的月考结束后,江森惨然发现,她是真的不行。 后面的大题包括作文都可以乱写,只要写的类型和题目要求的截然相反,哪怕她洋洋洒洒写完800字,老师连一分都不会给她。 但是,选择题和判断题就做不到了,特别是英语。 哪怕一个人的运气再差再差,也总能蒙对一至两道题。 所以瞧见试卷上红红的十六分的时候,江森颓了,被现实狠狠地打了脸。 看着旁边强忍着笑的蒋诗桐,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进课桌里。 当初话说得有多满,这一巴掌就有多重。 向来在上课时间不是拿手机玩贪吃蛇,就是翻看足以当作板砖使的小说,或者是大剌剌地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江森,破天荒地什么都没做,而是看着黑板发呆。 整一节课后,她想通了,不管后面的题怎么样,至少判断选择她得会做,这样才能避免蒙对正确答案。 于是她在蒋诗桐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刷着各科的选择判断真题,然后发现在毫无基础理论知识的情况下,这种行为的意义并不是太大,她只好将一切打翻重来,去书店买了一堆公式定理之类的小册子,每天都把头埋在课桌里悄咪咪地记着。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长达一个半月的坚持下,江森终于在月考成绩出来时,惊喜地发现自己那一栏全都是清一色的零分。那天每一科的老师也都惊奇于一个人的运气竟然能差到这种地步,还被当作反面教材在各个班公开处刑。 不过江森并不在意这些,她兴冲冲地撕下贴在教室后墙上有自己名字的那一张成绩单,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桌上,把那张A4纸扬在蒋诗桐面前,洋洋得意地说:“看见没,全科零分,现在你还敢质疑我厉不厉害吗?” “嗯,厉害。”蒋诗桐答得很敷衍。 就这? 江森睁大双眼,十分的不满也不服。她放弃了睡觉和愉快的娱乐时光,甚至晚上还熬了夜,都快熬成国家保护动物了,到最后竟然就得到一个这样的答复? 她正想同蒋诗桐理论,顺便表达一下这份不满,蒋诗桐却先她一步拿出一沓的试卷,摆在了她的面前。 “你先把这些写完,之后你想要怎么都可以。” 嚯?不就是写卷子吗,她都写了这么多了,还怕写这么几张? 江森不屑地笑了笑,坐回座位上时她都想好之后要怎么整蒋诗桐了,可大致翻了翻那沓卷子后,她才发现那些都是各科的手写版试卷,而且只有判断和选择题,看字迹应该是蒋诗桐亲手写的。 啧啧啧,好学生跟她们这群学渣就是不一样,居然还能自己给自己出卷子。 江森摇头晃脑地翻了个白眼,一边咬着笔头漫不经心地开始写,一边在心里吐槽。 晚自习结束之前她把龙飞凤舞完成的卷子拍在蒋诗桐的桌上,如挑衅般地扬着下巴道:“喏,写完了,你不是说之后我想怎样就怎样吗,既然如此,那……” 只是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蒋诗桐打断:“嗯,要提什么要求晚点再说。” “喂,你该不会要出尔反尔吧?” 江森皱眉,可蒋诗桐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从笔袋里拿出一支红笔极为认真地批改着那沓卷子。 “诶,不是说我写完就可以了吗?有什么好看的?” 没有任何的回应。 得,倔驴又上线了。 江森撇撇嘴,只好缩回脑袋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好久都没有打开过的恐怖小说继续看着,但事实上她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看进去,余光总是不住地飘向身旁的人。 直至蒋诗桐的红笔合上发出“咔哒”的一声,她便立马忍不住地转过头,语气略显不耐地说:“看完了吧?这次可以信守承诺了吧?” “好歹是你辛辛苦苦写的,不看一眼吗?”蒋诗桐淡声反问道。 江森最讨厌蒋诗桐这种给人感觉哪怕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态度,一把抽过那些卷子,嘟嚷道:“看就看,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知道你这么认真对答案干什么……” 后面的话在她看清卷面上红红的三个数字时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往后翻了翻,发现居然全都是满分。 这次她没有像往常那般臭屁地说“看,我多厉害”,而是惊讶又不解地看向蒋诗桐。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竟然能把这些都掌握,你真的很厉害。”蒋诗桐唇边含着笑意,难得语调温柔地说,“之前说好你想怎么样都可以,现在你可以提出条件了,我会尽量满足你的,愿赌服输。” 江森哪还有提出条件的心思,迟钝如她这会都想明白了蒋诗桐做这一切的深意。 这场赌约看似是她赢了,可真正的赢家却是与她面对面,正注视着她盈盈而笑的人。 也正是那个时候,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滑过她的心脏,顺着血液漫至她的五脏六腑,滚烫且炙热。 后来她才渐渐明白,那种令她心悸的陌生感叫做喜欢。 ☆、再打一次赌 收卷的广播拉回了陷入回忆的江森,她看着那张除了姓名栏外空荡荡的试卷,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得,第一场考试就挂了,开局不利啊。 她正在懊恼之际,偏生秦倩那个没有眼力见的还乐滋滋地跑过来问道:“江森,你考得怎么样?” 江森斜了她一眼,指着自己的脑袋没好气地说:“看见我的头了吗?” “嗯,看见了,你的头怎么啦?”秦倩不明就里。 “像我的成绩一样。” 秦倩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对不起,但是,哈哈哈……真的好好笑,原来你还会开玩笑的。” “怎么?我是什么三星堆出土的文物吗?”江森更加觉得郁闷,“所以你跑过来就是为了气我?” “不是不是,我只是来关心一下你。”秦倩摆摆手连忙解释。 江森朝前面扬了扬下巴,“你有这功夫怎么不去关心关心你的闺蜜。” “啊?桐桐吗?她还需要我关心吗?”秦倩瘪着嘴耸耸肩膀,“她关心我还差不多。” 说得有理有据,江森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能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行了行了,你有这功夫不如抓紧复习一下下一场的考试内容,我郁闷着呢,别打扰我。” “啊?你怎么了呀?因为没考好吗?”秦倩感到惊奇,“我看你每天都在睡觉,原来还会在乎成绩的呀。” “我在意的是成绩吗?是我……”江森差点把和蒋诗桐的赌约说了出来,还好被她自己及时制止,并且改口道,“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 “诶,你话别只说一半啊,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啊?”秦倩被勾起了好奇,急忙追问道,“快告诉我吧,不然我心里得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大不了我再包你一个月早餐怎么样?” 你都已经快把我三餐全包了,我还在乎这一个月的早餐吗? 江森觉得好笑,但念及吃人嘴短这个道理,还是半真半假地说:“我跟我妈打了包票的,如果一年内没有达到约定的目标,她就会卖掉我的宝贝。” 有一说一,其实她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好好读书,毕竟她都还不清楚自己能在这里呆多久,要是说回原来的世界就回原来的世界了,岂不是白费了很多功夫? 所以哪怕当真到了约定的时间,她还没有做到之前夸下的海口,那就卖掉吧,她也不会太在乎。 不过秦倩不知道这些,她看起来比江森还要担心,“啊?那怎么办啊?看你的样子应该离答应阿姨的还很遥远吧?” 这话说的,江森都不知道她是当真在担心自己,还是变相在嘲讽自己,又好笑又好气地说:“你这是在关心人吗?我怎么感觉你在内涵我啊?”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倩想要解释,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到合适的说辞,急得整张脸都憋红了。 “行行行,我知道你不是。”江森见她那样有些于心不忍地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这个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你就别关心了昂。” 秦倩想了想,试探着提议道:“其实你跟桐桐坐同桌,桐桐成绩那么好,要不然我帮你去说说,让桐桐教你怎么样?” 江森觉得不怎么样。 好家伙,她眼下可是跟诗桐有赌约在身的,多少算半个对家,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向对家低头呢? 以后要是想起来这件事来,岂不是让本就家庭地位不高的她变得更加卑微? 不行,绝对不行,坚决不行! 可同时她又觉得很有意思,因为上一世出现类似的问题时,秦倩就是用这种方式给她和蒋诗桐牵桥搭线的,跟这几天约着三个人一起去吃饭是一样一样的。 还真是任凭什么都变了,秦倩都绝不会变。 不愧是姐们,真的够义气。 这么一想江森的口气都好了不少,“别了吧,小班长读书已经够累的了,还是别给她添麻烦了,当真不得不要找人补习,我再想想办法。” 听她这么说,秦倩的脸上有些许的不自然一闪而过,只可惜颇为感动的江森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接着自顾自地说:“诶,谢谢你这么关心我,马上就要开考了,你快回去坐着准备一下吧。” “那好吧。”秦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走之前还不忘嘱咐道,“但是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要跟我说啊。” “行,我知道了。”江森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 等到秦倩转身走了,她才长吁出一口气,该说不说总这样装作不熟地跟秦倩说话还真挺累的。 她顺势趴在桌上无聊地转着笔,心里在合计打赌已经输了的她,之后要想什么办法才能让蒋诗桐答应再重新和她赌一次。 这件事想了小半天江森都还完全没有头绪,当天另外三场考试她也自然是毫无例外地全挂了,到了晚上她拿到勤奋的老师们加急批改完的试卷,瞟见上面大剌剌的红叉,多少还是有点哭笑不得。 整挺好,就算她只字未动让老师觉得有被冒犯到,也不至于气得连卷子都划破了吧? 这时一旁冷不丁传来一道不大不小的笑声,令江森撇过了头,“小班长,即使我打赌输了,你也没必要这么公然嘲笑我吧?” “别误会。”蒋诗桐敛了笑,微微摇头道,“我不是在嘲笑你,我只是觉得江森同学真的是好让不争,如果放在从前肯定是一位谦谦公子。” 这话怎么听着哪哪都不对劲呢?可是仔细一想,又琢磨不出什么来。 江森今耗费了一整天的脑细胞,实在不想再和蒋诗桐拐弯抹角得猜来猜去,干脆直接了当地问道:“什么意思?” “江森同学难道不是为了让着我,才这么惜字如金的吗?” 如果说之前江森还不能确定,那眼下这句夹枪带棒的词,很明显就是蒋诗桐在挖苦她。 又来这套? 江森面色一凝。 她当她还是十七八岁,会这么轻易就落入这种幼稚的激将法的圈套里吗? 事实证明……她会的。 主要是她被一个小自己八岁的小姑娘这么讽刺,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点不服且不爽。 她整整四年没读书了,会把这些不常用的知识遗忘掉不是很正常吗?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再说她原本所在的那个年代,因为人们对手机和电脑的依赖,连提笔忘字的都不在少数好吧?她这种算什么?随处可见行吗?! “我只是刚来,对新环境还不习惯而已。”江森为自己辩驳道,“你敢不敢再跟我打一次赌,马上就要期末了,在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不但可以保证每科都及格,并且还都能达到良好以上。如果我输了,我不光答应约法三章的事,同时还答应你一个额外的条件或者要求怎么样?” 蒋诗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最后或许是江森盯着她看了太久,她受不住江森的目光,只好轻轻点了点头,婉声答应道:“好,都依你可以吗?” 江森本还一脸忿忿然的表情,陡然听见这带有一点宠溺感的话,心里熊熊燃烧的小火苗倏地就熄灭了。 她转过身背对着蒋诗桐,白皙的耳垂染上了点点红痕,摸着鼻子嗓音不稳地回应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嗯,不会的,放心吧。”蒋诗桐莞尔,温声保证道。 她的声音柔柔的,像是有一只小奶猫的爪子在江森的心上轻挠,又痒又难耐。 不用照镜子江森都能猜到自己的脸铁定没有比猴子屁股好到哪里去,她只好把整张脸塞进自己用书堆成的堡垒里,顺带还拿了本书侧立在靠近蒋诗桐的那一边,心里默默祈祷着晚自习赶紧过去,现在的一分一秒都让她倍感煎熬。 好在没过多久下课铃就响了,她几乎是飞奔似的逃离了教室,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拿。 一直到跑至校门外的摩托车旁,她才惊觉自己的车钥匙还放在书包里,可眼下她又不好意思再回去一趟,思来想去,最终她还是去找了家有公共电话的小商店,打电话让她妈来学校给她送钥匙。 江妈妈倒是很快就来了,只是一看见江森就先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教育:“你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马上都要成年了,妈妈都不知道说了你多少次了,要你仔细点,别总是丢三落四的,这下好了,不光钥匙丢了,连手机都不知道哪去了,居然还是用公共电话打给我的,大半夜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 江森低着头,看起来乖巧极了,江妈妈每说几句她就心虚受教般地点点头,但其实她既觉得感动,又觉得委屈。 别骂了别骂了,孩子知道错了。这能怪她吗?应该怪你未来的儿媳妇今天太不对劲了好吗?要不然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还把东西都落在教室了。 别说她妈觉得可气了,她还担心自己的宝贝车钥匙会丢成吗? 不过这些话江森可不敢当着江妈妈的面说,她只能弱弱地应道:“我知道了,对不起妈,让你担心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本来吧,她低个头道个歉,这个事估计就过去了,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响起蒋诗桐的声音:“江森同学,你刚才走得太急,书包忘拿了。” ☆、让江森送送你 听到蒋诗桐的呼唤声,江森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 果不其然旁边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倏地拎住了她的耳朵。 “森森,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呀?”江妈妈的声音听着有些咬牙切齿。 “妈,妈,疼疼……”江森连忙求饶,“你先放开我,有话咱们好好说行吗?” “谁跟你咱们?”江妈妈的口气十分不善,大有一种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就别想好过的意味。 江森打着哈哈道:“诶,这个事情嘛,说来话就长了……” “那你就长话短说。”江妈妈无情地打断了她。 江森面色发苦。 她倒是想说,但是你老人家也要敢听啊?! 总不能说她因为喜欢的人说话太温柔宠溺了,完了给整得不好意思了吧? “妈,在同学面前稍微给我点面子好吧?”江森无法,只能曲线救国得小声道。 江妈妈冷笑,“呵,你还会需要面子吗?真要面子就不会老是让我来学校给你擦屁股了。” “妈!”江森震惊,“你说话能不能稍微好听一点?!这还有别人在呢!” 经江森这么一提醒,江妈妈才慢悠悠放开了手,还不忘低声埋冤了一句:“我倒希望这个你口中的别人才是我的女儿,而不是你这只混世魔王。” 说着她抬起头望向蒋诗桐的时候瞬间换上了一张笑脸,和蔼可亲地跟蒋诗桐打招呼:“晚上好啊诗桐,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啊?” “阿姨好。”蒋诗桐轻轻点了下头,微笑着应道,“刚才在整理今天考试的错题,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江妈妈“哦?”了一声,略显意外地问道:“你们今天考试了吗?” “嗯,是的。” “那你考得怎么样呀?” “嗯……还好,没有退步也没有进步。” 江森撇了撇嘴。 啧,这话说得老凡尔赛了,你都全年级第一了居然只是“还好”?而且要怎么样才算进步啊?全科满分吗? “那我们家森森考得怎么样你知道吗?” 这次蒋诗桐显得有些为难,好一会才道:“应该算是……稳定发挥吧?” 等她回答完这一句,江森立马感受到有一道死亡凝视聚集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阿姨知道了,谢谢你啊诗桐。”江妈妈脸上挂着令江森心里发毛的笑容,和善地提议道,“这么晚了不如让森森送送你吧。” “阿姨,这不太好吧,如果麻烦江森同学送我,那她自己回家肯定很晚了。”蒋诗桐婉言拒绝道。 “她没事的,这你不用担心。”江妈妈用力地拍了拍江森的肩膀,“你说是不是啊森森?” 江森摸着发凉的后颈,赔着笑点头道:“是是是,妈妈说得对。” 江妈妈闻言眯起了眼睛,在蒋诗桐看不见的地方拧了一把江森的腰,声音听起来十分危险:“嗯?好好说话。” 江森咽了口口水,被迫挤出一抹笑对蒋诗桐道:“小班长你不用担心我,我没关系的,还是我送你回去吧,只是摩托车坐起来有点冷,你别介意就好了。” “诗桐这么善解人意,肯定不会介意的。”蒋诗桐还没来得及开口,倒是被江妈妈抢先一步答了,顺带还推了江森一把,“既然要送人家回去,你还不赶紧去教室拿书包?要让人家一直站在这喂蚊子吗?” 这种时候哪有蚊子??您怎么不说冷都快飞雪了? 面子撒了一地的江森气得不行,但又拿柳女士毫无办法,只好顺从地赶紧往教室跑。 待她跑远后江妈妈朝蒋诗桐招了招手,也不知道瞒着她偷偷地说了些什么。 等她挂着轻飘飘的书包回来时,只看见蒋诗桐孤零零地站在车旁翻看着某一科的小册子。 “我妈呢?”她问道。 “阿姨说她有事先回去了。”蒋诗桐头也不抬,问什么就只答什么。 “这么黑还努力,小心把眼睛都看坏了。”江森把书包反背到身前,越过蒋诗桐翻身上了车,拍了拍后座道,“别看了,上车吧。” 蒋诗桐抬眸盯着她站着没动,像是在质疑江森的车技而不敢上去。 一天下来被瞧不起好几次,江森都气笑了,“放心,怀安十六岁就能考D照,我这可是持证驾驶,摔不死你。” 蒋诗桐这才把小册子放进上衣口袋里走近了些,只是还没上车,又被江森叫住:“诶,小班长你等一下。” 蒋诗桐不明就以地看着她。 江森没说话,只是把蒋诗桐拉过来了一点,将手里唯一的那个头盔戴在了她的头上,上下瞄了眼发现大小刚好后才满意地点点头道:“行了,上来吧。” 说完她见蒋诗桐有脱下来的意思,便立马按住了头盔,不容置辩地说:“戴着,不然怕风太大你受不了。” 蒋诗桐可能是自知力气没她大,所以连反抗都没有,只是静静地问道:“那你怎么办?” “我?”江森指着自己笑了笑,“比你好,就算不戴问题也不大。” 蒋诗桐脸上有淡淡的不悦,对她的说辞十分不认同:“江森同学,头盔的作用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但凡出了任何的意外情况,你需要负责的不仅仅是你我,你明白吗?” 江森凝视着那张清丽的面容,忽而就笑了,她隔着头盔轻拍了下蒋诗桐的头顶,温声道:“就是因为比你更清楚它的作用,也更明白这种行为需要负责的不仅仅是你和我,所以才把它让给你。” 如果非要假设,然后二选一的话,那么但凡遇到这种选择题,我都会毫不犹豫得坚定地选择你。 她在心里很认真地补了一句,可面上显露的还是往日的顽劣,用不耐烦的口气催促道:“行了小班长,别磨磨蹭蹭犹豫不决的了,等你纠结完天都要亮了,你到底还要不要回家了?” 蒋诗桐垂下眸子掩去其中复杂的神色,扶着车尾颇为笨拙地爬上了车,刚坐好还没来得及调整坐姿,右手突然就被江森抓住并且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扶稳了啊,要是因为没抓紧我,自己掉下去了,这我可是不负责任的。” 车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陡然发动,蒋诗桐下意识搂紧了江森的腰,整个人因为惯性几乎完全贴在了江森的后背上,她甚至都能隔着那薄薄的衣物感受到来自另一具身体的体温,烧得她立马想收回手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干嘛?”发现身后的人的小动作,江森眼明手快地握住了蒋诗桐的手腕,蹙眉警告道,“别乱动,等下真的掉下去了怎么办?” “……知道了,你先放手,你这么骑车很危险。”隔着头盔的声音听着闷闷的,分辨不清主人的情绪。 江森瘪着嘴不情不愿地松开蒋诗桐的手,老实地重新扶好把手,注意力却还是忍不住飘向后方。 尽管蒋诗桐为了避免过多的肢体接触已经从搂着她转为抓着她的衣摆,而且身子也仰着离她远了不少,可这些并不影响江森那颗愈跳愈烈的心脏。她甚至下意识拧紧了油门让车发出更大的嗡鸣声,生怕蒋诗桐会听见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不要笑她没出息,可真的就算上一世她和她有过更加亲密的行为,但每一次哪怕她只看见蒋诗桐的一颦一笑都会心跳加速,更别说这种情况了。 她都不知道是该感谢她妈好,还是该怨她妈太过好心了。 这不是把自家女儿往火坑上推吗? 好不容易熬到那条漆黑的小巷,江森麻利地扶着蒋诗桐下了车,心想终于解脱了的同时,还是有一丝丝的不舍和眷恋刚才的感觉,以至于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小班长,要不我送你进去吧?” 话说出口的瞬间她简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可也只能马上替自己往回找补:“毕竟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都送你到这了,干脆送你进去,不然我回去不好跟我妈交代。” 蒋诗桐面色无异地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多想:“好。” 两人依然是一前一后地走着,江森的心跳还没平复下来,她只能开始没话找话:“小班长,你家离学校这么远,为什么不干脆住校啊?那样不是更方便吗?” “距离上的确更方便些,但是学校熄灯早不方便学习,而且住的人多,容易产生不少琐碎又麻烦的事情。”蒋诗桐浅声解释道。 江森诧异不已,“你回了家还会学习的吗?” “当然。” “可你的成绩已经很好了啊?”江森还是觉得很不解。 “学习本来就不是件容易和轻松的事情。”蒋诗桐不咸不淡地答道,“好成绩也不会自己找上门来。” 谢谢,她又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有时候她真的特别好奇蒋诗桐到底是怎么做到用那么泰然自若的表情,说出这种意有所指的话。 “诶,小班长,再问你个问题。”江森装作没听出话外音的样子,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觉得学习成绩好的意义是什么?” “对我来说是一张有资格选择人生的入场劵。”蒋诗桐在关上铁门前轻轻然地回答道,而后她微笑着和江森道别,“辛苦你送我回来,路上小心。” 江森怔怔地望着那道背影,总觉得她好像摸到了一点点她想知道的那个答案的边缘。 ☆、家教?? 模拟考一直持续了两天半,第三天中午结束最后一场考试后,按照惯例会给学生们放为期四天的月假。 学生们都很兴奋,教室里自然吵得足以掀飞天花板,至于成绩已经不是马上要放风的他们要考虑的了。 这一点江森也不在意,反正她早就自暴自弃了,除了理科稍微还费着脑子写了点以外,剩下的科目全都是白卷一张,尽管头天考试那晚回去被江妈妈念了一顿,但其实并不影响她什么。 念就念吧,反正她脸皮都这么厚了,也不建议再多个一层两层。 所以在喧闹嘈杂的环境里,只有她和蒋诗桐这桌因为过于安静而显得格格不入;一个心安理得地趴着睡觉,另一个面不改色地日常刷题。 直到秦倩跑过来打破这份安静,“桐桐,这次月假你有什么安排吗?” 蒋诗桐放下笔颔首道:“嗯,前几天已经和别人约好了。” “啊?”秦倩颓然地抓住了蒋诗桐的小臂,幽怨地说,“桐桐你变了,你居然抛弃我也就算了,竟然还约了别人,说,是哪个班的小帅哥?” 闭着眼睛的江森霎时竖起了耳朵。 “别瞎说。”蒋诗桐任由她将自己的手甩来甩去,无奈地笑着解释道,“是正经事,我也是临时才知道的,不好意思啊倩倩,这两天忙着考试忘记及时跟你说一声了。” 秦倩虽然还是不太开心,但是听到不是跟别人出去玩,她心里又稍微好过了点,笑着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这么大度怎么会跟你计较呢?而且既然你有正事要做,那肯定比玩重要呀,反正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候有的是机会约你出去玩。” 于此同时江森也松了一口气,高悬至嗓子眼的心脏也稳稳地落回了原处。 她就说嘛,她的诗桐都是以学习为重,怎么可能看上那些歪瓜裂枣,更遑论约出去一起玩了。 她正感叹着小诗桐偶尔当个书呆子好像也不错的时候,就听见秦倩转而问她道:“江森,你接下来几天准备怎么过啊?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 “去不了。”江森不假思索地拒绝,“考这么差我妈必然不可能让我出去野。” “真可怜。”秦倩赞同地点了点下巴,拍拍江森的手背同情地说。 江森:“……” 可怜什么可怜,她只是纯粹地想趁着难得的假期在家里好好补眠行吗?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小半个月以来,她就没有一天是好好睡过的,不是有心事睡不着,就是睡着了但没睡够。 有觉不补是王八蛋好吧? “行吧,既然你们两都没时间,那我待会放学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秦倩念念不舍地起身,走前还不忘肉麻唧唧地留下一个飞吻,“你们两个假期要记得想我哦。” 尽管没有瞧见动作,可江森还是被秦倩恶心到了,瞬间脑子里的那些瞌睡虫就被赶走得一干二净。没了睡意她只好直起腰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书包,这样待会也方便她开溜。 等她收好东西班主任才姗姗来迟,先是教训他们太吵了,然后又就上午的考试情况说了一番,最后还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前后唠叨了近一节课,才终于大手一挥宣布道:“好了,就说这么多,同学们放学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祝你们假期愉快。” 众人欢呼一声,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各自背上自己的书包,几息间教室里就少了一半多的人。 江森本来打算直接走,但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嘴:“小班长,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蒋诗桐微微摇头,“你自己回去的路上小心,晚些见。” 晚些见这三个字就很灵性,一开始江森还以为蒋诗桐是说得太快,把“晚几天见”说成了“晚些见”,可就算真是这样,道别的时候这么说也特奇怪。 不过她倒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文科学霸的想法不是她们这种理科脑能理解的。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她睡醒下楼时,才发现原来蒋诗桐并不是嘴瓢,也明白了这三个字其中的深意。 “你你你你……”顶着一头鸡窝头的江森指着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惊讶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怎,怎么在这里?” “森森你醒了啊,饿不饿?要不要吃点水果?”江妈妈从厨房端着一盘刚洗好的水果出来,瞧见蓬头垢面的江森先关心了一句,等到把果盘放到茶几上才介绍道,“哦对了森森,来认识一下,这是妈妈替你请的家教老师,你们应该挺熟了,别的我就不给你多啰嗦了。” “家教?”江森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妈妈。 “对啊,家教。”柳缘一脸淡定地坐在蒋诗桐旁边,点头回应道,“很难接受吗?我还以为你这次考成这样,自己心里应该早有准备了才是。” 江森愕然,“那以前怎么没见你给我找家教?” “哦,你不是自己也说是以前了吗?那都是过去式了。”柳缘勾唇一笑,轻飘飘地说,“诶,我最近啊认识了一个车行的老板,人家还挺豪爽大方的,正好我有个一直想买的包,本来还有点舍不得买,但这下感觉有着落了呢。” 威胁!□□裸的威胁! 她江森是那么容易被威胁到的人吗?! “家里的包都多得快塞不下了,您还是省着给我请家教吧。”江森咬牙切齿。 “诶,你读不读书呢早点晚点都没关系,但是那个包嘛卖完就没有了。”江妈妈看起来有点为难,“而且我这个人吧,不是很喜欢强迫别人,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瞧您这说得是什么话。”江森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正好也觉得自己成绩这么差讲出去有点丢脸,本来打算今天跟您商量一下补课的事情,没想到您这么了解我,老师都给我请回来了呢,而且还是我认识的,我这开心都来不及,怎么能说是强迫。” “意思是我这还误打误撞地做了件符合你心意的事?” “当然。”这两个字几乎是从江森嘴里挤出来的。 她都快被她妈气死了。 说好的学习不好没关系可以慢慢来,她不用勉强自己的呢? 都是骗人的! 她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了她妈的鬼话,而且当时居然还那么感动? 感动个毛线球球! 老狐狸永远是老狐狸,就算过个几百年都不可能修炼成人。 眼下老狐狸正笑得开心,特别欣慰地摸了摸江森的头,和颜悦色地嘱咐道:“那就好,既然这样你乖乖在家跟着诗桐学习吧,妈妈还有事得出去一趟,午饭你自己想办法解决一下,让餐厅送个饭过来,或者出去吃也行。” 说完江妈妈脚步轻盈地去换了身衣服,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她像突然才想起一般,转过身通知道:“哦对了森森,妈妈已经跟诗桐说好了,因为我们家离她家太远,每天这么来来回回跑也不是很方便,正好诗桐父母回老家去了,近段就住我们家好了,要是愿意你们就住一个房间,要是不愿意下午你记得帮诗桐收拾一下客房,顺便送她回家去拿些换洗的衣物。” “好了,你们要好好相处哦,诗桐,我家森森就拜托你了,阿姨先走了。”她甚至没给江森任何反驳与拒绝的机会,只是和蒋诗桐招呼了声,然后就出了门。 看着紧闭的防盗门,江森震惊得久久回不了神。 请问一下,谁能告诉她这剧情的发展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拿错了剧本? 连亲妈都一直在帮忙助攻你敢信吗? 江森不敢信,她偏过头凝视着蒋诗桐,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小班长,你这是干什么?就算你不在意我们之间的赌约,也不至于这么帮对手吧?既然你这么有谦让精神,不如直接把答案告诉我好了。” “别误会江森同学,我答应阿姨这件事情,跟你其实没有关系,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蒋诗桐淡声否认道。 听到这句话江森心里有些不舒服,连带着语气都变差了不少:“行,就算你给人当家教跟我没关系,那请问你为什么会答应我妈住到我家来?” 蒋诗桐倒没因为她的态度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刚才阿姨不是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吗?如果你没听清楚,我不介意再给你解释一遍。” 江森一噎,尽管蒋诗桐说得在理,但在她的印象里这根本不是蒋诗桐会愿意做的事情,而她明知故问的理由不过是想弄清楚是什么会让蒋诗桐答应给她做家教,或者说会给别人做家教。 要说是因为家境的缘故,她断然是不会相信的。以蒋诗桐那么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事?更别说因为她成绩优异,每一年城南高中都会给她发一笔不菲的奖学金,以免高考之前她会被其他的学校挖走。 但眼前这个人不愿意说实话,江森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认命地摆了摆手:“行了,随便吧,我饿了,先吃饭吧。” ☆、你应该尊重下我 “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省得我妈回来说我不好好招待客人。”江森说着下意识地走向厨房,可半道她又突然停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上一世十七岁的她根本不会做饭,她的手艺还是读大学后为了蒋诗桐学的。如果她现在进厨房做饭,先不说蒋诗桐会不会觉得奇怪,但等她妈回来之后绝对会认为她被偷偷调包了。 于是她只好生硬地扭过身子,颇为窘迫地挠着头道:“啊,不好意思忘记了,家里最后一包泡面前两天被我吃完了,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不用了,那样太耽误时间了,而且也不是很卫生。”蒋诗桐起身走近江森,一面询问道,“你家还有什么菜吗?我做给你吃好了。” “额……”这个问题可难倒江森了,让她一时不知道是先回答自己也不清楚,还是应该拒绝让蒋诗桐亲自下厨。 “抱歉,我也忘记了你应该不会管家里这些事情,我还是自己看吧。” 江森眨巴眨巴眼睛让出一条道来,眼睁睁看着蒋诗桐进了厨房,而后自然地打开了她家的冰箱,这才反应迟钝地琢磨出一丝不对味出来。 怎么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讽刺她啊?这样显得很有成就感吗? “诶,什么叫做我应该不会管家里这些事啊?”她不满地辩驳道,“我跟你一样是要上学的,每天早出晚归哪有时间在意这些?” “你那也叫上学吗?”蒋诗桐笑了笑,从冰箱里拿出几样蔬菜一边洗一边反问道。 江森有点心虚,“怎么就不叫上学了?大家都是坐在教室里,谁又比谁高贵一些了吗?” “嗯,你说的有道理。”蒋诗桐颔首,“吃姜和蒜吗?” 她没有反驳已经令江森感到意外,外加上这个突然转变话题的提问更是令江森猝不及防,几乎是无意识的就顺口回答道:“不吃。” 结果没想到蒋诗桐压根就没打算听她的,“姜和蒜吃了对身体好,还是吃一点吧。” 感觉像是被牵着鼻子走的江森很生气,眼睛和眉毛都快皱成了一处,“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只是问问罢了,我也没说会采纳不是吗?”蒋诗桐把洗好的青菜放在一旁的篮子里,淡淡地回道。 “你这叫做独断专行,哪怕放到现在都是要挨□□的。”江森气愤地说。 “嗯,你说得好像也没有错。”蒋诗桐深以为然地点点下巴,开始切放在砧板上的肉,“辣椒你吃吗?” “不吃。” 原本以为她这么说完后多少会尊重自己的喜好,可换来的还是一句:“不吃辣椒容易缺少维生素C,会得坏血病的,你们初中生物老师没有教过吗?” “哪个老师上课的时候会教不吃什么菜就会得什么病吗?”江森终于忍不住了,“而且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应该要下尊重我,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也有自己的意愿,而不是一味地由你决定我该吃什么,不该不吃什么。” “原来江森同学知道什么是尊重,那为什么还要一直叫我小班长呢?”蒋诗桐神色平静地说,“而且其实老师是教过的,只是你可能忘记了。” “哇,你这是趁机报复!”江森气得跳脚,“没想到你平时看起来什么都事不关己的模样,背地里居然这么小心眼!” 蒋诗桐淡定地否认:“你多心了,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蔬菜里难道就没有维生素C了吗?”江森反驳道。 “有当然是有的,但是要看是哪种情况。”蒋诗桐心平气和地给她科普道,“蔬菜总体上能够依照色彩分为两大类,深绿色叶菜和淡色叶菜;前者富含胡萝卜素、维生素C、维生素B2和多种矿物质,后者则相反,含量较低。所以像这种青菜是没什么维生素C的。” 闻言,本来都准备好要展开一场小型辩论会的江森突然就熄了火。 感情蒋诗桐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在实践中给她灌输知识?什么初中生物老师有没有教过,这怕是高中生物吧? 行,记她的确是记住了,就是有点费寿命。 余光扫见江森那若有所思的模样,蒋诗桐眸间染上点点笑意,把准备好的食材分装在几个碗里,系好围裙后出声提醒道:“好了,下次我会尊重你的喜好的,我要炒菜了,厨房里油烟重,你出去等着吧,吃饭了我再叫你。” 江森没应话,踩着拖鞋“哒哒哒”就跑了。 蒋诗桐朝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脸上有几分无奈,低声喃喃自语了句什么,又转回头继续手间的动作。 意外的是菜才刚下锅,江森居然又跑回来了,这次手里还多了个印着蜘蛛侠logo的小矮凳。 “不是让你出去等着吗?”蒋诗桐疑惑地说。 “哈,你管我啊?”江森一屁股坐在矮凳上,一手撑着脸颊,声音听起来哼哼唧唧的,“你说不让我呆在这,我就必须乖乖照做吗?偏不,我就乐意坐在这里等着,看你会不会借机报复下药害我。” 蒋诗桐忍俊不禁,顺着她的话道:“行,那你就在这盯着我,可以了吗?” 江森又不说话了,想来可能是在纠结要不要跟她反着来。 蒋诗桐神色间更加无可奈何,但她也没有劝,只是安静地把蔬菜炒好装进盘子里,然后轻声唤道:“江森同学,麻烦你帮忙把菜端到餐桌上去可以吗?” “哦。” 意料之外的,江森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就乖乖地照着她的话做了,再回来时突然喊了她一声,这一次叫的终于不再是“小班长”了,而是…… “蒋诗桐。” “嗯?”蒋诗桐回头看着江森。 “看你先向敌军让步的份上,我也可以先答应你约法三章的第三章,不叫你小班长了。”江森撇开头,摸着鼻子低声道。 蒋诗桐瞧着她那别扭的样子舒心一笑,嗓音轻柔地应道:“好,谢谢。” “但同样的,你也不许再加‘同学’两个字了。”她咳了一声补充道。 “嗯,好。”蒋诗桐答应得很爽快,微笑着说,“好了,去洗手吃饭吧,你可以先吃不用等我,我收拾完这里就过来。” “哦。” 江森进厨房洗了手,顺便把放在台面上的菜和盛好的饭一起端去了餐厅,等蒋诗桐收拾完拿着自己那份过来,见她咬着筷子盯着那两碗菜没有动,不由觉得奇怪。 “你觉得味道不好吗?” “没有啊,应该挺好的吧。”江森摇头回答道,“看卖相还行。” “应该?” “哦,我在等你啊。”江森瞧蒋诗桐坐下了,这才抬手往自己的碗里夹菜,边扒拉着饭边解释道,“虽然说你让我别等你,但想来想去这么做还是没什么礼貌,反正你也不需要太久,等等你也没关系。” 蒋诗桐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静静地开始吃饭。 “蒋诗桐。”江森嘴里塞着一大口饭,含糊不清地喊道。 “嗯?”蒋诗桐疑惑地望向她。 江森努力咽下那口饭,状似随意地说:“也没啥,就是好奇个事。” 蒋诗桐干脆停下了筷子,端坐着颔首道:“嗯,你问吧。” “诶,你别这么严肃,不是什么大事。”江森见她这样连忙摆摆手,“只是想问问你手艺跟谁学的,方不方便教教我?” “你想学做饭?”蒋诗桐眼底有些诧异。 “算是吧。”江森垂眸用筷子戳着已经空了一半碗,“看你刚才切菜什么的,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你没看过阿姨做饭吗?” “当然看过啊。” “那你为什么不跟阿姨学呢?我想阿姨的手艺肯定比我要好吧。”蒋诗桐疑惑地说。 “我妈?”江森撇撇嘴,“她老人家肯定二话不说就会把我从厨房赶出来,更别说教我做饭了。” “这样啊……”蒋诗桐思考了片刻才道,“如果你每天都能完成我布置的功课,那有时间的时候我可以教你。” 江森简直不敢相信地瞪着她,十分不满地控诉道:“蒋诗桐,你上辈子是个资本家吗?怎么不管做什么都喜欢跟人交易啊?” 蒋诗桐不置可否地轻轻一笑,“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这种事情都是你情我愿的,我不会强迫你。” 江森摩挲着碗壁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行,但事先说好,你不许刻意为难我。” “当然不会,这个你可以放心。” 听到蒋诗桐的保证,江森稍微心安了一点,她迅速吃完剩下的那些饭,餍足地靠在椅背上歇了会,而后起身去餐厅的角落打开了冰箱,准备拿厅饮料的时候随口问道:“蒋诗桐,你喝不喝可乐?” “喝多了饮料容易坏牙。” 江森的手一顿,看着那半打快乐水迟疑了半天,直至冰箱响起警报声,才放弃了挣扎,两手空空地关上冰箱门,瘪着嘴再次问道:“喝水吗?” “好,谢谢。”蒋诗桐看着那道郁闷的身影,微微弯了眉眼。 ☆、乱室佳人 吃饱喝足后江森有些犯困,她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屈起一只胳膊垫着脑袋,半眯着眼睛道:“蒋诗桐,碗你放在桌上吧,我睡一会,晚点醒了我再去洗。” “你困了?可是你才醒来不到两个小时。”蒋诗桐哭笑不得地说。 “你不知道人在吃饱后就会犯困吗?”江森有气无力地回道,“这是人之常情,跟我前一天晚上睡了多久无关。” “那今天的补习怎么办?”蒋诗桐略显无奈地提醒道,“而且之前阿姨不是告诉你了吗?今天下午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江森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轻,几近呢喃:“你要让我做什么都行,前提是等我醒来以后再说。” 蒋诗桐见她是真困了,并不是为了逃避补习装的,只好放纵她小睡一会,自己则是从书包里拿出一张试卷坐在茶几旁,准备写完这张卷子就叫她起来。 时间在一室静谧中悄然流逝,等蒋诗桐完成最后一个大题时,已经快下午三点了。她活动了下发酸的脖子,抬起头正好看见薄薄的一层金光洒在少女英气又立体的五官上,衬得那本就偏冷白的肤色更加通透白皙,也显得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没了平日里那些暴躁和戾气,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这一幕看得蒋诗桐有些愣神,心中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江森翻了个身正面对了她,惊得蒋诗桐立马收回了目光,假意低头检查着试卷。 可过了几十秒都没听见别的什么动静,倒是隐约传来喃喃的低语声,好像是……在叫她的名字? 没由来的好奇心驱使着蒋诗桐凑近了江森,几乎仅有两拳之隔的时候,声音才稍微变得清晰了一点,一直重复地唤着:“诗桐……蒋诗桐……” 江森的表情瞧着有些痛苦还带着点点难过,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连搭在额间的手都紧握成了拳。 蒋诗桐的神色也有些复杂,视线停留在那双眼角含着泪的眸子良久,等到双腿都开始变得麻木,才半跪着试图推醒她,“江森?江森快醒醒,时间已经不早了。” 被强行叫醒的江森紧皱着眉头,不悦地睁开眼看清面前的人时,明显有一瞬间的怔愣与欣喜,可又很快消失不见。她揉了揉眼睛,嗓音里夹着几分沙哑,睡眼惺忪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三点了。” “我睡了这么久了吗?我还以为我只睡了一下。” 江森费劲地坐起身,习惯性地拿起手边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正准备把剩下的都喝完时就听见一道小声的提醒。 “江森,那杯水是我的,你的是这杯。” 江森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立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一边捂着嘴,一边顺着蒋诗桐手指的方向看,果真在离自己更远一点的地方瞧见一个带着些许咬痕的纸杯,是她的习惯没错了。 “不好意思,咳咳……我不是故意的……”她连忙把杯子放下,顺着自己的胸口歉然道,“我再给你倒杯水吧。” “没关系,不用了。”蒋诗桐摇摇头,从手边拿起一包纸巾递给她,“擦擦吧,你的衣服都弄湿了。” 灰色的睡衣上落了一大片刚才不小心撒出来的水,紧紧地贴在少女纤瘦的身体上,隐隐显露出锁骨的轮廓,令蒋诗桐偏过了头。 “……谢谢,不过我还是去换身衣服吧。”江森接过那包纸道了谢,然后快步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 等她换好平常穿出门的衣服出来,两只手撑在扶手上朝楼下喊道:“蒋诗桐,你把东西拿上来吧,下面坐着不是很方便。”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房间乱得几乎没眼看,于是还没等蒋诗桐回答又飞快回了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只见屋内到处打着穿过一两次的衣物,床上、地毯上、沙发上无一幸免,而书桌上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甚至还放着一个镶着蒋诗桐照片的相框。 啧,真·乱室佳人啊。 这要是被看见了都不知道蒋诗桐会怎么想她。 江森匆匆忙忙把衣物一股脑塞进衣柜里,当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她才堪堪把桌上的东西扔进抽屉里合上,累得她虚脱地瘫在椅子里,无力地应道:“进来。” 蒋诗桐抱着一沓书推开门,一眼就注意到江森身侧夹着一副耳机线没完全关紧的抽屉,而后便是床尾鼓囊囊根本关不上的衣柜门。不难猜出来刚才这里发生过什么。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权当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忍着笑意走到江森旁边坐下,轻声询问道:“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江森叹了口气,认命地点点头:“嗯,说吧,你想怎么开始?” “我看过你这次模拟考的试卷了。”蒋诗桐不紧不慢地说,“我发现你数学和英语的基础还是不错的,理化好像也只是公式记得不太牢靠,主要是剩下的五科……” 江森见她突然顿住了显得十分为难,不以为意地接过她的话头道:“一塌糊涂是吧?没关系,你有话直说就是了,我对我自己的成绩还是有点……咳,很清楚的。” 蒋诗桐略感奇怪地扫了江森一眼,颔首继续道:“嗯,所以在期末考试之前,我会把补习的重心放在这五科上的。” “期末考试之前?”江森迅速抓住了重点,“意思是寒假你不会给我补课了是吗?” “嗯,暂时来说是这样的。” 闻言江森心里五味陈杂的,一时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失落。只是这种感觉还没持续太久,她又听见蒋诗桐补充了一句:“因为我寒假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别的事情,所以我暂时只答应阿姨给你补习到期末,也好让阿姨考察一下请我给你补习到底有没有成效。” 江森心下一喜,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说:“这样啊,没想到你还挺负责任的。” “我负不负责任你不是第一天就知道了吗?”蒋诗桐低头翻着书包,淡然地回道。 “呃……”江森无言以对,只能干巴巴地附和道,“说的也是。” “好了,课前闲聊到此结束。”蒋诗桐把一本封面崭新的本子放到江森面前,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任务,“这是我整理的这一期的数理化公式,还有一些相应的习题和基础题,今天下午你先把这些完成,等晚上我再教你副科。” 江森哀嚎了一声,“晚上还要学啊?” “嗯。”蒋诗桐理所当然地应道,“距离期末考只有一个多月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全科的知识都补上任务还是很重的,而且如果你不能在这四天内把老师已经教过的基础知识掌握,那等你回学校,每天上课估计还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最后又变成晚上我给你重新补习,这样没有一点效率,同时很耽误时间。” 江森差点惊掉了下巴,连带着注意力也开始跑偏:“蒋诗桐,我还是第一次听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厉害啊……果然你只有在涉及到与学习有关的事情的时候,话才会变多一点,而不是像座面无表情的冰山。” “别贫了。”蒋诗桐板起脸,用笔敲了敲那本本子,“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就开始吧,今天你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 “哦。” 江森慢慢吞吞地翻开本子,尽管早就清楚蒋诗桐是个认真负责的性格,但瞄见大半本都写得满满当当且字迹又工整的时候,她还是感到很惊讶。 如蒋诗桐所言上面都是很基础的东西,一看就是专门为自己写的,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也想不明白她哪有那个多余的时间去整理准备这些。 唯一知道的只有一点,就是如果她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多少有点对不起蒋诗桐付出这么多精力。 这么一合计,原本看见题目就哈切连天的江森瞬间就打起了精神,从桌上捡了支勉强还能用的笔,又找了本积满了灰尘的草稿本,开始认真地学本子上的内容。 蒋诗桐静静地看了会,发现她并没有浑水摸鱼,而是当真在用功的时候,这才稍微放心点,拿出假期发的那一叠报纸,一面写上名字,一面低声提醒道:“别咬笔头,很脏。” “啰嗦。”江森小声嘟嚷了一句,但还是乖乖松开了嘴,用袖口擦了擦笔盖扔到一边,低下头继续刷题。 天色在努力读书间渐渐转暗,蒋诗桐捏着酸胀的眉心直起身,余光扫见江森托着下巴正思索着一道选择题的答案,而压在她右手下的草稿纸已经被翻过了好几页,甚至于她都没注意到房间里这时其实已经挺黑了,所有足以看清字的光源都来自桌上的那盏小台灯。 蒋诗桐眸间晕着几分欣慰般的笑意,没忍心打扰她,只是在起身离开前告诉了她一声:“江森,我去楼下倒杯水喝,你需要吗?” “嗯,随便吧。”江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敷衍地应了句,她马上就要把这道题琢磨出来了,可没空去注意别的事情。 蒋诗桐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带上了房门。 ☆、来收拾房间吧 江森写完那道题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喊道:“蒋诗桐我写完了,你看一眼。” 话刚落音她才想起好像之前蒋诗桐跟她说要下楼一趟。 去倒个水喝而已,需要这么久吗? 她疑惑地去打开房门,一阵不大不小的抽油烟机工作的声音便传进了她的耳里。 江森立马跑到楼下,果不其然在厨房里看见一道忙碌的身影。 “蒋诗桐!你不守信用!”她大声嚷嚷道,“不是说好只要我每天都能完成你布置的功课,你就会教我做饭吗?你怎么自己偷跑下来了?” “我没有偷跑下来,我不是有跟你说吗?”蒋诗桐矢口否认。 “那你也只是说下来倒水喝而已,可没说你是来做饭的!”江森不依不饶。 蒋诗桐忍着笑道:“你也没问不是吗?而且我当时说的是‘有时间的时候’,今晚显然你没有时间。” “哇,你这是偷换概念!强词夺理!轻言寡信!自食其言!”江森几乎把她能想到的词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双手环胸气呼呼地盯着蒋诗桐,似乎这是一件特别严重的事情。 “我看你难得学习那么用功,不想打扰你而已,并不是想不践行诺言。”蒋诗桐破天荒得语调柔和地解释道,“更何况我下来的时候时间也不早了,等你写完再一起做饭,我们两个今晚怕是要饿肚子了。” 尽管她的语气很好,但这话听着还是给人感觉意有所指,江森拧眉问道:“你不相信我?觉得我做饭会很难吃吗?还是觉得我很笨所以学不会?” “都不是,我只是怕你会饿,希望你可以按时吃饭。”蒋诗桐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在运作的机器声下显得很不真实还有些模糊。 可江森还是听清楚了,望着那张真挚又稍显温和的脸,忽然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但她没办法具体的形容出来。 只是她有点想念她的蒋诗桐了。 如果是那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换来的会是一句无奈又温柔的抚慰,跟她说:乖,别闹了。 江森的鼻子有点酸。果然啊,再看见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她没办法做到像她想象中那么平静,她还是会忍不住思念,会……忍不住动心。 换做平时那种冷冷清清的话她都还可以接受,可但凡这人放柔了声音,太犯规了。 许久,她才憋出一句:“这次就算了,但下次你不许再言而无信了。” “好,不会的。” 听见蒋诗桐答应,江森点点头,走到水池边一言不发开始洗中午剩下的碗。 她没有开口,蒋诗桐自然不会主动没话找话,仅在炒好菜后让江森帮忙把菜端走。 开饭的时候江森也罕见地安静了下来,这样的异常一直持续到晚饭结束回到房间里学习,连蒋诗桐和她讲题,她都只有机械地上下晃动脑袋。 “休息一下吧。”蒋诗桐合上了书。 这次江森终于回过神来,疑惑地说:“为什么?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这样学着没有什么效率,不如让你休息一会。”蒋诗桐的神情很奇怪,说不出是因为江森的走神而不悦,还是担心抑或是别的。 江森苦笑了一下。她刚才心情太差,以至于都忘了这个人观察能力有多强了。 未免让蒋诗桐有所怀疑,她只得真假参半地说:“可能太久没有用脑了吧,所以一时半会有点不习惯,休息一下也好,顺便帮你收拾一下房间吧。” “好。” 得到首肯,江森起身领蒋诗桐往客房走,路上顺便用力地搓了搓脸,好让自己能清醒一点,连带着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睹人思人,去想过去的那些事情。 本来她这种自我催眠式的行为还有点收效甚微,可一打开客房的门,看清里面的情况时,她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登时被震惊所代替。 虽然江森家境还算不错,整个家也不小,本应该是要找个家政阿姨的,但奈何江妈妈觉得家里重要物品太多,有个外人在家走来走去打扫收拾不是很安全放心,就兀自揽下了整个家所有的家务事。 要说江森自己房间乱是因为她不允许江爸江妈进她房间,觉得她这么大的人了理因有自己的隐私,所以江妈妈尊重她没有帮她收拾还可以理解。但是这个客房甚至比她房间还要乱不少,多少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看着四处打着的杂物,以及床沿积攒的厚厚一层灰,江森脸都快青了。 有一说一,没跟她商量就请了家教带回来这件事,要不是这个人是蒋诗桐,那打死她都不可能同意的;完了现在还把这么重的任务甩给她,难怪她妈要出去了,感情是怕她闹跑出去‘避难’了。 讲真,要不干脆别收拾了,让蒋诗桐跟自己睡算了,反正她也不吃亏,顶多就是会有点失眠而已。 懒癌发作的江森靠在门框上扶着额头自暴自弃地想着。 可是越想她又觉得气不过,干脆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准备给她妈打电话。 “你准备做什么?”蒋诗桐眼明手快地按住了江森正要拨通电话的手,不解地问道。 感受到手背传来的微凉的触感,江森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声音都有些不稳:“当然是给我妈打电话啊。” “不是要收拾房间吗?” “是啊,但是……” 江森本还理直气壮觉得她妈把原属于自己的责任甩给她是不对的,可是一看蒋诗桐的表情她又说不出来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试探着问道:“你总不是打算真的由我们来收拾吧?” 蒋诗桐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不然呢?你总不是想让我今晚睡沙发吧?” “那倒不是。”江森连忙摆摆手,想了想还是道出了缘由,“就是家里的这些家务本来我妈说好是由她来做的,但她突然说让我收拾,而且这个点还没回来,显然是想把这些脏活累活甩给我,尽管帮妈妈做点家务无可厚非,可她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人要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就必须要做到,不然当初就不要答应,这是原则问题。” “你说得也有道理。”蒋诗桐赞同地点点下巴,提议道,“那不然我今晚睡沙发,等明天你和阿姨商量好处理办法了,再决定我睡哪,这样可以吗?” “呃……倒也不必……”江森长叹一口气,认命地撸起了袖子,“还是我来收拾吧。” “我帮你吧,两个人一起会快一些,也轻松一些。”蒋诗桐嘴角扬着浅淡的笑容,学着她的样子也挽起衣袖,跟着走进房间道。 江森想要拒绝,毕竟她妈当时吩咐的是“她帮蒋诗桐收拾”,可转眸一看那些堆积如山的杂物,她又不得不向现实低头,“行,那谢谢你了。” 蒋诗桐嘴角的笑意更深,嗓音也柔和了不少,有些新奇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谢谢。” 江森一顿,没底气的尬笑着回道:“没有吧,你肯定是记错了。” 蒋诗桐没有举证辩解,也没戳穿她,只是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是吧,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诶,蒋诗桐,不如我们分配一下各自做什么吧?这样效率也会更高一点。”江森忙顺驴下坡地转移话题道。 “嗯,我都可以,你决定就好。” 话是这么说,不过江森哪真敢把重活交给蒋诗桐做,自然是让她做一些擦东西、扫地倒垃圾这种简单又相对轻松的事,自己则是把搬东西拖地这些又苦又累的活都包揽下来。 两人商量好之后便分头行动,江森去找了抹布和扫把交给蒋诗桐,然后趁着她去接水的时候独自开始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往杂物间里或者阳台上搬。 其实江森还算体力好的,因为当初初升高的时候她就是以体育特长生考上的一中,可就算如此,这么巨大的工程还是把她累得够呛,搬了还没一半就瘫坐在地上,累得连说句话都费劲。 “你先歇会吧,现在时间还早,不用这么着急的。”蒋诗桐换了盆水回来时见她这样,语气中不知是心疼还是什么,放柔了声音劝道。 江森无力地晃了晃手腕,示意蒋诗桐自己没事,不用管她。 蒋诗桐微隆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打扫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等到她出去再拎着一把拖把回来的时候,江森瞬间意识到她要做什么,蹭地起身挡在她面前,“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好拖地由我来做吗?” “我只是看你都这么累了,怕你待会指不定怎么草草了事呢,还是我自己动手放心一些。”蒋诗桐不咸不淡地答道。 “嗯?什么?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这样的人吗?”江森吹胡子瞪眼睛的,眼看又到了炸毛的边缘,“你这么说我,我感觉我的人格受到了侮辱!” “人在累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的,我可以理解,你也不用这么大的反应,我这么说并不是针对你……和你的人格。”蒋诗桐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江森按坐在床上,“休息会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做就好,反正也是为了我才收拾的,我自己做没关系的,你不用觉得抱歉或者是别的。” ☆、蒋老师说得对 最后江森还是没有眼睁睁看着蒋诗桐一个人打扫,而是稍作休息之后强忍着手臂的酸痛把多余的东西都搬走了,还顺带抢着拖了第二遍地。 可卫生是勉强搞完了,新的问题又来了——需要铺被子。并不是说她不会,而是这个时候的她不会,你说一个成天闹得鸡犬不宁、家里不开火就只能吃泡面或者吃外卖的小纨绔,要是做这些家务得心应手的话该有多奇怪。 大江森很惆怅,她又不是什么什么奖的影后,总是勉强自己伪装真的很累。 但她能摊牌吗? 不,她不能。 蒋诗桐绝对以为她脑子烧坏了,被那堆该死的题折磨的。 于是她只能搬来一床崭新的棉被和洗干净的四件套,然后坐在旁边装作无从下手的模样,眨巴着眼睛向蒋诗桐求救:“你会铺这个吗?这个我可能帮不上你。” “嗯,当然,我自己来吧。”蒋诗桐很自然地拿起床单,一边铺一边对江森说,“来,让一让,你坐在这挡住我了。” “哦,好。”江森乖乖地撤到墙边,瞅着蒋诗桐那驾轻就熟的模样,不由得感叹道,“蒋诗桐,你是把每天的时间扯成两半来用的吗?怎么能同时会这么多东西?” “以前学业不紧张的时候跟我妈妈学的,毕竟不管学什么东西,哪怕当时用不上,将来也总用得上的。”蒋诗桐的声音很淡,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甚至还有点理所当然。 江森:“……?” 谢谢,她又被内涵到了。 蒋诗桐不如直接标着身份说她呗,何必说得这么拐弯抹角的。 “原来学霸的世界是万物皆可学的,这大概就是我跟学霸之间相差的鸿沟吧。”江森只能假装没听懂画外音得自嘲了一句。 蒋诗桐停了一下,转头望向她纠正道:“没有人生来就是学霸,人家只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付出了更多的努力而已,如果你愿意,我相信你也可以跨过那条所谓的鸿沟,而不是在这里自我贬低。” “……是,知道了。”江森像个被教训的小学生一样站得笔直,面上一副虚心听从教导的模样,可还是忍不住贫嘴,“蒋老师说得对,我会努力的。” 才怪。 拜托,她又不是随便死一死,完了跑回来好好学习的好吧。因为学校的制度和她答应的条件,她还有好多正经事没来得及做呢,哪有心思放在刻苦用功上面。 蒋诗桐欲言又止地回过头,继续手上没完成的事情,难得没再陪她唇枪舌战辩论三百回合。 江森自觉无趣,盯了会本就烂熟于心的步骤后,视线开始偷偷往上移,落在了那张偏冷淡的侧颜上,全然没注意到脸的主人已经做完一切在眼含疑惑地反盯着她看了。 “我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啊。”江森下意识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呢?”蒋诗桐更为不解。 “谁盯着你看了?我明明是在偷师好吗?”江森理不直气也壮地辩解。 “……行,那你学会了吗?” “眼睛是学会了,手就不知道了。”江森耸耸肩,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诧异地说,“十一点了诶,没想到居然这么晚了。” “好像不能陪你回去拿东西了。”她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有没有带换洗的衣物啊?要是有的话不如明天再去吧?” “没带,之前阿姨没说,我就没提前准备。” “呃……这样啊。”江森咬着下唇有点为难,思考了片刻她问道,“牙刷牙杯毛巾这些家里都有,正好我也还有几套没来得及穿的洗好的衣物,我们两身高差的不多,不介意的话不如你今晚将就着穿我的?” “可以,我没有意见。” 蒋诗桐答应得很干脆,快到江森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么爽快?” “难不成我说介意,就能改变这件事情吗?还是说你打算这么晚还送我回去一趟?” 江森挠挠头,“也不是不行……” “好了,你这个主人都不介意让我穿你的新衣服,我为什么要介意?”蒋诗桐觉得好笑地打断道,“你把东西拿给我,然后赶紧去洗个澡吧,天这么冷,你要是熄了汗会感冒的。” “啊……好……”江森怔怔地望着她,整个人还沉浸在突如其来温柔的关心里,呆呆地答应后却没有动作。 “你是准备用意识去帮我取衣服吗?”蒋诗桐无奈地提醒道。 “马上去,马上去。” 江森说完一溜烟跑回了自己卧室,从杂乱的衣柜里翻出一套洗干净的衣裤,又跑去杂物间里找了没拆封的洗漱用品,才回到客房把东西交给蒋诗桐,顺带还教了她卫生间里热水器的使用方法。 做完这一切,她跟蒋诗桐道了声晚安,然后告诉她,自己晚上睡觉不会锁门,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自己后,这才回房洗了个热水澡,把自己收拾妥当,穿着睡衣舒服地窝进了被窝里。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气愤她妈独断专行没有过问她的意见就擅自安排的话,那眼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她妈好了。 经过这大半天的独处,很显然蒋诗桐对她的态度已经转了个超级大弯,她相信只要她继续努力下去,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肯定会突飞猛进,有一个质的飞跃,这是近一周来她经历的最好的事情。 现在想来,也不知道上一世她为什么会对蒋诗桐抱有那么大的偏见,就算完全不熟的情况下,人家的态度明明也没有很差劲,最多就算嘴有一点点毒而已,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毕竟是她口才和反应能力太差了,技不如人不能反怪人好吧。 这些发现令江森心情大好,以至于她睡着的时候都是含着笑的,也难得没有做有关上一世的噩梦,而是安稳地睡了个好觉。 待到她睡到自然醒,天已经大亮了。她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一番之后,哼着小曲就准备下楼吃早饭。 餐厅里早就坐了两个人,她们面对面坐着,一个在看杂志,另一个则是在看一本小册子,瞧着相处得还算融洽。 两人听到脚步声齐齐向江森看去,见她精神奕奕的模样,两人多少都有些诧异。 “森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再多睡一会吗?”江妈妈率先问道。 “不是要补习吗?总不能对不起你掏的那些辛苦钱对吧?”江森在桌边坐下,顺手拿了块三明治塞进嘴里,一面嚼一面答道。 江妈妈眼底有几分欣喜,脸上倒是平静得很,只是温声表扬了一句:“真乖,我们家森森终于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 “柳女士,纠正你两点。”江森伸出两根手指头,面无表情地说,“第一,我心疼的是爸爸的钱;第二,你不要以为一大早给我发射糖衣炮弹,我就会忘记你昨天的所作所为。” “我昨天做什么了?你倒是说来听听。”江妈妈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不以为然地说。 江森蹙眉,“家里的家务是不是你自己曾经说好由你全权负责的?” 江妈妈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对,然后呢?” “那请问一下家里的客房是怎么回事?”江森瞧她妈这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睛地质问道,“你知道那些七七八八的箱子都把整个杂物间堆满了吗?” “哦,我知道啊,可是你妈好歹也算个弱女子,你总不是指望这种体力活都由我一个人承担吧?” 江妈妈说着伸出右手在眼前翻转着看了看,整只手保养得极好,看着就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人,压根瞧不出来是会在家里做家务的样子。 “再说了,帮妈妈分担一点家务怎么了么?至于这么义愤填膺的吗?我跟你爸送你去接受教育,难不成老师连‘孝顺’这两个字都没教过你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整得江森有些哑然,气势上瞬间弱了一大截,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正准备把昨晚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再跟她妈说一次,就听见蒋诗桐轻咳了一声。 于是那些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她咽回了心里,妥协地表示了赞同:“是,您说得对,您是长辈,我的确应该替您分担一些,好叫您别那么累。” 江妈妈不着痕迹地瞄了蒋诗桐一眼,心下讶异的同时又笑着摸了摸江森的头,满意地说:“诶,森森真乖,妈妈就喜欢孝顺的小朋友。” 江森毫不留情地拍开她妈的手,嫌弃地皱眉,“别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刚才夸了你,怎么一下又不可爱了。”江妈妈一副痛心疾首又受伤的模样,“妈妈昨天是特意出去的好吗?就是怕你们两个小朋友觉得家里有个大人在会觉得不自在,你居然这么不懂妈妈的良苦用心,还这么对待妈妈,太伤妈妈的心了。” 江森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她拿起桌上没吃完的早餐,牵起蒋诗桐就往楼上走,还不忘留下一句:“行,我谢谢您嘞,我要去学习了没空看您演戏,您还是省着点力气出去找张阿姨她们玩吧,路上小心点恕不远送了。” ☆、我会罩着你的 “你就这么跟阿姨说话的吗?”蒋诗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听不太出到底是不悦还是不解。 “她就喜欢这样,你甭管她,我都已经习惯了。”江森认真咬着手里的三明治,不甚在意地说,“要是哪天我妈跟我说她想去讲相声,我一点都不会质疑那些票卖不卖得出去。” 蒋诗桐眉心微皱,可还是尽量缓和着语气说:“江森,你平时这么跟我说话我不介意是因为我们同辈,你说话随意些还可以理解,但阿姨毕竟是长辈,你跟长辈说话应该礼貌收敛一点。” 江森一怔,脑海里倏地闪过不少上一世的事情,这才后知后觉最近她为了表现出所谓的“正常”,与她妈妈相处的时候似乎的确过分了些。 不过眼下让她立即服软好像也很奇怪,只得硬着头皮保持着刚刚的态度,无所谓地摆摆手道:“诶,放心吧,我妈都不怎么管我,更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的。” “如果阿姨不管你,为什么会给你请家教?还特意给你找了个熟悉的同龄人?就是怕你会抵触或者不自在。”蒋诗桐握住江森的手腕,强迫她正视自己,极为严肃地说,“我本来是不准备答应这件事情的,但阿姨跟我说了很多心里话,我考虑了很久,最后是因为阿姨对你的良苦用心才同意的。” 讲完又担心自己话说得太重了会让江森产生弹簧心理,便放软了些声音语重心长道:“阿姨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也为你做了许多,只是你自己没有用心去观察,或者以前没有心思去注意那些,但她其实还是很爱你的,我相信叔叔也是。” 蒋诗桐的话直击在江森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惹得她眼睛和鼻子都有些发酸。 的确,她以前犯浑的时候只看见了表面的那些东西,根本没深入去想过,只觉得自己父母不在乎也不怎么管自己,却从未意识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又为她做了什么。 现在回过头去想,或许他们那样做也是在尊重自己,抑或不忍心用激烈的手段逼迫她,最终只好听之任之。 而如今她妈做了那么多上一世不曾做过的事情,想必是因为看到她有所改变,才想着兴许可以循序渐进,慢慢改善她那些恶习。 真的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 “嗯……”江森的鼻音听起来很重,她眼眶红红地低头凝视着蒋诗桐的双眸,如困惑般地问道,“我爸妈对我好我知道了,那你呢蒋诗桐?你又为什么要对我好,还苦口婆心跟我说这么多?” “别误会,我这不算对你好,只是因为阿姨才对你这样,同时也是希望你能够珍惜当下所拥有的,毕竟世事无常,明天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那双如墨的眸子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连声音都不听出有哪里不对劲。 江森看不出任何异常,只好作罢。她挪开目光,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嗯,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呗。” “要是你觉得这就算对你好,那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不过如果任谁这么跟你说几句就是对你好的话,那这个要求未免也太低了些。”蒋诗桐冷冷淡淡地说完,兀自坐到书桌面前翻开一本还未写完的习题册,曲指敲了两下,“你不是说要上来学习的吗?那我们开始吧。” 江森“啧”了一声,低声嘟嚷:“别扭鬼,承认一句会死吗?” 尽管她不知道蒋诗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跟她说这么多,但出发点绝对是为了她好,这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毕竟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就算蒋诗桐偶尔还是喜欢‘多管闲事’,可以她的性格都不会说这么多,而是会用别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所以她居然还好意思说她是别扭的小朋友,明明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 “什么?”蒋诗桐隐隐听见江森说了什么,可又听不真切,于是疑惑地回头望着她。 “没什么,我夸你敬业。”江森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在蒋诗桐旁边的椅子上,懒懒地问道,“蒋老师,你今天准备安排我做什么?” “昨天不是说好晚上教你那几门副科吗?昨晚我们耽搁了,所以今天上午先把昨天耽误的那些补上。”蒋诗桐从手边的那沓书里抽出一本地理递给江森,“我发现你的逻辑推理和思辩能力还是不错的,薄弱的应该是背诵和记忆能力,所以我们先从地理开始吧,这一科对你来说会简单一些。” “你们这些学霸是由什么来判断易学程度的啊?而且你怎么知道我记性不好?”江森不由觉得好奇。 上一世她是纯靠自己的笨方法,而且她认识蒋诗桐的时候已经在理科班了,所以蒋诗桐也没教过她有关文科的知识和学习方法。 这么说起来,以前秦倩跟她说过蒋诗桐的文科很好,却不明缘由地选择了理科。当时蒋诗桐说得是一直跟秦倩是同班同学,所以还想陪着秦倩,反正她文理科都能选。 但现在想想,江森怀疑这并不是真实的原因,可具体的原因,怕是只有眼前这个人知道了。 这么想着江森脸上好奇的神色更重,而蒋诗桐见她这样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应该知道理科大多是靠逻辑思维能力的,只要掌握方法记住所有的公式就行,但文科只能靠记忆,说起来死记硬背是偏多的,这是理科生的短板,反之亦然。” “而我对各科的难易程度的判断基于你前两天的试卷反馈给我的信息,综合刚才说的两点,以及知识量、学习范围、需要做的题量来考量,对你来说从易到难的排名应该为生物、地理、政治、历史和语文。” “大致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江森诧异于蒋诗桐居然可以不停顿地说完这么一连串的话,至于蒋诗桐具体说了些什么,她只觉得云里雾里、脑子里一团浆糊,可人家等着她的答复,她只好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啊……没有了,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大概了解了。” “嗯,那你先把我画在书上的这些重点记一下,较难理解的部分我在旁边写了注解,如果还是不懂你就问我,等你记好我会抽背,之后再写一些相应的习题可以吗?” “可……可以。”江森咽了口口水,艰难地答应道。她都已经预计到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脑袋可能会像机关枪一样了,秃秃秃秃的。 听到她同意,蒋诗桐拿了一本新本子给她,告诉她可以尝试着把记得不清楚或比较难的部分抄写下来,顺便说了怎样做笔记和背知识点效率会更高一些之后,便开始安静地写起还没完成的作业。 相较于蒋诗桐的从容,一旁的江森简直既滑稽又可怜。 她本就对高中时期的这些知识记忆模糊,外加上上一世压根就没好好学过文科,高二之前没心思学,高二之后不需要学了,以至于她现在哪怕把头皮薅破了都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嘴巴上说着生物对她来说更简单,却偏偏让她先记地理,就好像故意要为难她一样。 江森盯着简洁的书页上那一条条黑色的横线抓耳挠腮的,蒋诗桐不准她咬笔头,她就下意识咬起了指甲,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差不多是记住了下一页就忘掉了上一页,一整个上午过去她勉强记住的东西还不到整本书标记内容的三分之一,效率不可谓不低。 但出乎意料的是蒋诗桐给她抽背完,好似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把她记得还不错的部分连着那一节相关的知识讲了一下,然后合上书淡淡地宣布道:“嗯,你今天上午学得还不错,下午再接再厉吧,现在你可以休息一会了,我去做饭。” “你去做饭?”江森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偏着头疑惑地问,“我妈不是在家吗?为什么要你下去做饭?” “哦,之前你急着上来,阿姨没来得及告诉你,她上午会出去一趟可能要等晚上才会回家。”蒋诗桐浅声回答道,“所以今天我们两个的伙食需要自行解决了。” 江森对“我们”这两个字还是很满意的,但对其他的就不是如此了。 “蒋诗桐,我妈是请你来给我当家教的,并不是来做保姆的好吗?”她皱起眉头道,“如果你有那种觉得住在别人家不自在,需要做些什么来找补的想法的话大可不必,我爸妈都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和意见的,就算有,我也会罩着你的,至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OK?” 蒋诗桐眸底有点点晦涩,她错开与江森对视的目光,低声道:“我只是担心饭店的油不干净,没有多想什么,你别误会。” 顿了顿,她又轻声补了一句,“不过你愿意这么说,还是谢谢你。” “……不客气。”江森也别过头,摸着鼻子声音低低地应道,“你没多想就最好了,那我们下去做饭吧,既然你担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的话。” “嗯,好。” 明明蒋诗桐答应的声音很轻很短暂,可莫名的,江森还是觉得那仅仅两秒的嗓音里极尽温柔,是她无数次盼望的记忆中那样。 ☆、去吃日料吧 因为自己上午表现不佳,中午江森也没好意思磨着蒋诗桐教她做饭,只是跟前一天一样坐在小板凳上看着。 而午饭过后,蒋诗桐让江森睡了会午觉,才叫她醒来继续上楼去学之前没学完的东西。 一直到几近傍晚的时候,江森算是勉强达到了及格线,她捏着肩膀瞄了眼桌上的闹钟,询问道:“已经五点多了诶,蒋诗桐你今天还回不回去拿换洗的衣服了?” “我都可以,如果你觉得累,我可以明天再回去。”蒋诗桐随和地回答道。 “那就今天去吧,都在家里窝了两天了,也是该出去转转了。”江森借着玻璃的反光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有些不舍地说,“之前老……师让我去把头发染回来,正好借着放假把这件事做了,省得她又罚我。” 蒋诗桐顺着她的话侧目扫了眼那火红的发顶,似乎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会把头发剪得这么短?” 提起这个江森立马就想到了那个tony老师,追悔莫及地捂着自己的头,恹恹地说:“这个说来话长了……反正把头发剪得这么短并不是我的本意。” 蒋诗桐没再追问,而是答应了她前一句话:“那我先陪你把头发染回来,我们再去我家收拾东西吧。” “行。”一听能出去了,江森麻利地起身从衣柜里随便拿了身衣衫,几个箭步就钻进了洗手间里,中途还招呼了声,“你等我换个衣服我们就出去,如果你也想换身衣服的话,衣柜最左边上面的单格里都是我没穿过的新衣服,洗过的,放心穿。” 蒋诗桐低头瞧了瞧身上纯白的卫衣,婉声拒绝道:“不用了,我穿现在这身也挺好的。” “也行。”江森拉开门出来,正好面对着蒋诗桐,一眼也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颜色,整个人瞬间顿住,结结巴巴地说,“那个……衣服是我随便拿的,刚刚我没想太多,要不……我再去换一件?” 两个人都穿着纯白的卫衣,唯一的区别只有左胸上不同品牌的logo,乍一看还以为穿的是情侣衫。 当然,这只是江森的想法,蒋诗桐似乎没想那么多,她面色如常地摇摇头,“没关系,不用麻烦了,我不介意。” 江森自然是乐见其成,穿成这样出门,四舍五入不也约等于出去约会吗? 于是她赶忙催促着蒋诗桐下楼,生怕等她回过味来会反悔。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理发店又不会跑。”蒋诗桐瞧江森那猴急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 “谁说我是急着去染头的?我是饿了好吗?”江森把带着腕表的那只手伸到蒋诗桐眼前,“你看,这都几点了。” 蒋诗桐稍向后仰了点身子,似乎不喜欢如此亲密的举动,淡淡地问道:“你今晚准备出去吃吗?” “对啊。”江森不明就里地点点头。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为什么?觉得我做的饭不好吃?” “不是,绝对不是!”江森急忙否认,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是觉得总让你做饭不好,所以还是干脆出去吃好了,也能让你轻松一点。” 她见蒋诗桐好像不是很情愿的样子,脑子里飞速转了个弯,立即双手合十拜托道:“好吧,其实我是馋了,特别想吃我家附近那个商场里的日料,偶尔去一次没关系的吧?” 蒋诗桐抿唇想了一会,还是委婉地拒绝道:“阿姨说你肠胃不好,我不是很建议你去吃那些生食。” “呃……”江森挠了挠头,毫无底气地反驳道,“日料也不全是生食吧,也有拉面什么的。” 这次蒋诗桐倒是没再坚持,而是颔首同意道:“你只要不吃生食就可以,不然吃坏了肠胃会耽误补习的进度。” 本来江森听见前半句还挺开心的,可听完后半句她瞬间就蔫了,不过为了再不让蒋诗桐辛苦地给她做饭吃,她还是耷拉着脑袋妥协道:“行,我不会点生食的,可以吧?” “嗯,那走吧。” 蒋诗桐欣然答应,然后弯下腰开始换鞋。江森见状立马跟上,三下五除二便准备完毕,出门前顺手拿上了摩托车钥匙。 关上防盗门后江森按下电梯的按钮,在等待的过程中她忽然琢磨出一丝不对劲来。 “诶蒋诗桐,我们在学校的时候不也是吃的外面小餐馆的饭菜吗?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嫌不干净了?” “那是因为没得选择,而且趁着在后厨点菜的时候,秦倩帮我看过他们用的是什么油。” “额,就算你亲眼看过吧,那也不能肯定人家不是偷梁换柱啊,兴许就是好桶里装地沟油呢?”江森不服气地说。 “地沟油和食用油还是很好分辨的。”蒋诗桐不咸不淡地回道。 江森嘴角一抽,被这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她总感觉蒋诗桐是在暗讽她没有常识或者是智商低,但她没有证据。 好在这个时候电梯门打开了,自然地替她略过了这个话题。 两人走进电梯沉默地并肩站着,气氛多少有点尴尬,一直到电梯抵达负一楼,蒋诗桐才出声问道:“你是准备骑车去吗?” 江森眉毛一挑手一摊,意思是这不是显而易见。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我不建议你骑车过去,我们还是坐公车去吧。” “哈?”江森被蒋诗桐的逻辑弄得有些莫名,“正因为这个点的车多,所以更要骑摩托去不是吗?坐公车得堵到猴年马月去了?而且晚些不是要陪你回去拿东西?坐公车多不方便啊,总不能一路生提回来吧?” “就是因为车多,我才觉得骑车不安全,而且我要回去拿的东西不多,就算生提过来也不会很辛苦。”蒋诗桐一一回答道。 “你质疑我的车技?”江森眉心稍拧,不满地说,“蒋诗桐,人与人之间就不能有一点最基础的信任吗?” 蒋诗桐微微摇头,“这不是信不信任你的问题,是我不信任路上其他的司机,意外的发生,往往是源自于其他人。” 简而言之就是她信任自己但不信任别人? 这么一想江森心里还有点小高兴,于是欣然同意道:“行,那今天不骑车了。” 听着她答应,蒋诗桐朝她伸出了手。 江森不明就以,“怎么了?” “钥匙。” 江森立即把握着钥匙的手背到身后,“干嘛啊,答应你还不行,还得没收我的钥匙?” “替你保管。”蒋诗桐上下打量她一眼,“怕你弄丢了。” 江森顺着蒋诗桐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裤,又看了看她的,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的确更容易弄丢钥匙。于是她只能老实把钥匙交给蒋诗桐,松手前还不忘嘱咐道:“你不要把它给弄丢了,不然去配一把新的可是很麻烦的。” “放心吧,不会的。”蒋诗桐把钥匙放进上衣口袋里拉上拉链保证道。 “行吧……”江森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因为外面天气冷,江森干脆带蒋诗桐走的地下车库,而到了小区外的马路上,她也没真的要坐公交车过去商场,主要是下班高峰期,她不想让蒋诗桐被人挤来挤去的,所以她干脆借口自己很饿了,为了节省时间还是打车过去会快一点。这一次蒋诗桐倒没反对,由着她拦了出租车,两个人并肩坐上了后座。 等到了商场,江森熟门熟路地领着蒋诗桐找到了位于四层的日料店,门口的服务员热情地迎着两人进了一间包间,留下两份菜单让两人选好后再叫她然后便出去了。 江森翻看着前几页的刺身疯狂地咽着口水,可一想之前自己答应蒋诗桐的事情,又只能强忍着快速略过大半本菜单,一边恹恹地瞄着没有生肉的寿司和拉面,一边询问道:“蒋诗桐,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上一世她们没一起吃过日料,她还真不知道蒋诗桐喜欢吃什么。 “我都可以。”蒋诗桐随意看了一两页之后合上了菜单,淡声回答道,“我跟你点一样的就好。” “那哪行啊,两人点一样的多没意思。”江森把自己那份摆到蒋诗桐面前,充当起了服务员,点着图片介绍道,“你喜欢吃寿司吗?他们家这个香肝寿司和鳗鱼寿司真的不错,要不我们点个寿司拼盘?或者你喜欢拉面的话,猪软骨拉面味道也不错……” 说着她突然翻到酒水那一页,登时眼前一亮,“蒋诗桐,你喝酒吗?日本的清酒味道真的特别棒,下口后不会辣喉咙,反倒觉得胃里暖暖的,还有这种甘酒度数不高,尝起来是甜甜的。” 蒋诗桐的眉心微不可觉地皱了一瞬,又立马松开了,她抬眸凝视着江森,声音听不出喜怒地问道:“你很喜欢喝酒吗?为什么对这些这么了解?” 陡然听到如质问般的话语,江森整个人一愣,再偷瞄了眼蒋诗桐的神情,她忽而想起自己的死因,莫名有些心虚,声音都小了不少:“还好吧……也不是很喜欢喝酒,只是以前跟我爸吃饭的时候尝过一点点,我觉得味道还不错,所以……也想让你尝尝。” 蒋诗桐许久都没有接话,江森心里不停地打着鼓,她刚想岔开这个话题,又忽地听见那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可以尝尝,但不许多了,毕竟你还没有成年,这种行为是不对的,而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其实江森也没真的多喜欢喝酒,上一世她是借酒消愁顺便麻痹自己的大脑,好让自己没法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而现在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肯定不会再向以前那样伤害自己的身体了。至于今晚这件事,并不是她当真想喝酒,她不过是想借此达成某个目的罢了…… ☆、抱着她睡了一晚? 江森睁开眼的时候,入目便是一片熟悉的灰色,接踵而至的是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还有头痛欲裂的感觉。 她强撑着坐起身子,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扫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发现已经是上午的十点多了,除此之外一旁还摆着一杯不知道是水还是什么的液体。 她愣愣地看着那个水杯,努力回忆了许久后才从零星的记忆碎片中,拼凑出了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一切的大概: 昨天晚上点好餐后,她还另外点了两小瓶甘酒和一壶清酒,本来按照她原本的酒量,这么一点点酒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她忘记了一件事情——就是高中时期的她是完全不会喝酒的。 虽然不至于到一杯就倒的程度,但比之也好不到哪里去,外加上日式清酒是那种后劲很大的酒,刚开始喝着只觉得好喝,特别是搭配稍咸的鸭胸寿司更是容易令人贪杯,一不小心她好像就喝多了。 原本她是想借机让也不会喝酒的蒋诗桐喝那么几杯,这样好趁她喝醉的时候套出点话来;毕竟相处这短短的时间内,有太多太多与上一世有关的巧合,就算她不相信能发生两人同时重生这种离谱至极的事情,可她还是忍不住有所怀疑。 结果事与愿违,蒋诗桐有没有喝醉她是不记得了,不过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自己是醉了,而且好像还醉得不轻,不然她不至于浑身上下这么不舒服,头还痛得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也不知道昨晚她断片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不禁有点担心和心虚。要是回来的时候被她妈发现她又喝酒了怎么办?还有蒋诗桐很显然不喜欢别人喝酒,她明明答应了只喝一点,尽管喝得也不多,但事实是她的确喝醉了,待会起床之后她该怎么面对蒋诗桐? 要单单只是醉了,她还能解释,可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件事,而是她隐隐记得她喝晕了之后好像还跟蒋诗桐说了什么……她有没有大嘴巴地说漏了什么?又或者做什么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要真的是这样会不会引起蒋诗桐怀疑?抑或让蒋诗桐觉得很奇怪? 江森烦躁地挠了挠头,她实在不清楚自己的酒品好不好,不过依照上一世莫名去世的情况来看,应该不算太好…… 啊,好烦!怎么办啊?! 江森的头发都快被自己挠成了鸡窝,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方法,倒是忽然听见房间的卫生间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异响,吓得她倏地顿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卫生间的门,右手还下意识地抓紧了枕头。 老鼠?蛇?总不是家里进贼了吧? 她咽了口口水,想悄咪咪地溜出去,只是人刚挪到床边,卫生间的门猝然就打开了,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手里的枕头用力地扔了出去,而后就听见一声吃痛的闷哼声。 是个人!这是江森的第一反应,她的第二反应是——完蛋了。 江森僵硬地转动着脖子瞧向卫生间那方,恰好撞上蒋诗桐冰冷的目光,惊得她脊背发凉,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那个,我,我,我说我是以为……家里进贼了,所以才,才这样……你信吗?” 蒋诗桐没有搭理她,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枕头扔回给江森,然后一边拿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继续擦拭着头发,一边走到桌边坐下。 江森舔了舔发干的唇瓣,手指不安地绞动着,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道:“那个……蒋诗桐,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啊?”而且还在我这洗了澡。当然,后半句她只是张了张嘴,没敢问出声。 蒋诗桐睨了她一眼,冷声反问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江森摸了摸后颈,声若蚊蚋的“嗯”了一声。 蒋诗桐沉默,就在江森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又倏然听见她淡淡地说:“昨晚你喝醉了,我把你送回房间之后,你闹着不让我走,我挣脱不开,没办法就在你房间里留宿了一晚。” 江森错愕地瞪大了双眼。 拜托,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用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说出这么骇人惊闻的话? 什么叫她挣脱不开?意思是自己昨晚死命抱着人家,完了还一起睡了一晚? 要死! 喝酒害人! 江森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毫无底气的声音从指缝间流出:“我……昨天晚上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蒋诗桐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淡声道:“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江森顿时松了口气,但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歉然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酒量这么差,昨晚辛苦你照顾我了,还……强迫你在我这睡了一晚。” “没关系。”蒋诗桐把毛巾搭在身后的靠背上,一面翻开一张试卷,一面提醒道,“床头柜上有杯蜂蜜水,你喝了应该会好受些,今天暂时就不给你补习了,等你觉得不难受了再来把剩下的那些作业写好就行。” “哦,还有。”蒋诗桐回过头看向江森,“你下次还是不要喝酒了,一来对身体不好,二来你要是不小心喝醉了也不是每次都有人能照顾你的。” “好……”江森不敢回视她,只能错开目光乖乖地点了点头。 蒋诗桐见江森这样也没再说什么,扭过头继续看着手边的卷子,房间里安静得仅能听见笔尖触碰纸面发出的沙沙声。 而江森靠坐在床头捧着蜂蜜水小口小口地抿着,视线停留在那道白色身影上怔怔出神。 紧管刚刚被教训了,可是当指尖触碰到还留有余温的杯壁的那一刻,她还是感到了高兴与熨贴。 很显然眼前这个人虽然嘴上在教训她,但实则还是担心她的,不然不会在起床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她去泡蜂蜜水。 江森知道她如果问起,蒋诗桐的答案必然是不想她耽误学习的进度,可依照她对她的了解,事实必然不是那样的。 当然或许这些不同都是因为她突然出现导致的,可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对她来说能和蒋诗桐这样相处,而不是再像上一世那样争锋相对,已经很难能可贵了,就算被说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早就告诫过自己,这一世只要保证蒋诗桐平安健康就好,不要再去奢望更多,因为她并不能保证两个人再一次在一起,会不会让之前的悲剧重演;可蒋诗桐这样对她,更容易让她按耐不住本就蠢蠢欲动的小鹿,哪怕她再怎么克制,还是会心动,会忍不住去想,如果能多靠近她一点,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 别人都说蒋诗桐是高岭之花,但在她看来这人分明就是一朵罂粟花,越危险越想靠近,越想触碰采摘…… 江森被自己愈来愈跑偏的可怕的念头和欲望吓到,惊得当即用力地拧了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软肉,立马疼得她龇牙咧嘴的,但同时剧烈的疼痛感也让她还没从宿醉中缓过来的大脑稍微清明了一点,顺带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并从她的脑子里扔了出去。 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吧,她还想弄清楚当年蒋诗桐为什么对自己家的事情闭口不谈呢,好不容易重新争取来的机会,当然应该好好把握才是。 不过偏科本就很严重的她想要在一个月内让全科都达到及格线以上,倒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自己夸下的海口,哭着也要把海口填平。 江森无声地叹了口气,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老老实实摸到被扔至床尾的外套穿上,趿着拖鞋走到蒋诗桐旁边坐好,从书包里翻出只字未动的家庭作业乖乖地开始动笔。 蒋诗桐注意到身边的动静,略感诧异地说:“不是让你休息好了再写吗?” “我挺好的。”江森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说话有点有气无力的,“而且还有好多事没做呢,你看这假都快过完了,我还没陪你回去拿东西,加上明儿还得上晚自习,头发也没去染,班主任要是看见我这头发,估计又得罚我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去染头发?你之前那个学校的老师难道都不管你吗?”蒋诗桐感到费解。 江森不敢说原本的自己压根就没怎么去过学校,所以老师也没什么机会看见她这头红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你看过灌篮高手吗?” 蒋诗桐微微蹙眉,“这跟我问你的问题有关系吗?” “有啊。”江森点点头,朝墙上印着樱木花道的海报努了努嘴,“喏,我想成为他那样的人。” 蒋诗桐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道:“从发型上吗?” “当然不是!他是个篮球天才!而且他还有一颗永不服输的心!”江森不满地反驳道。 蒋诗桐微微一笑,略有所感地说:“这一点你们倒是挺像的。” “那是。”江森哼声道。 “所以你才把头发染成了这样?” “……算是吧。”江森迟疑地回答道。 “好吧,我尊重你的喜好,但喜好应该建立在遵守规则的基础上,学校是不允许学生染头发的,至少城南是这样的。”蒋诗桐神色淡淡地说,“而且染发容易致癌,对头发和头皮的损伤都很大。” 江森的嘴角抽动了两下。这个人怎么总喜欢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吓人? “是是是,我知道了,你说得对。” 蒋诗桐没有因为她敷衍的态度而有任何的反应,只是继续平静地说:“你今天的状态不太适合出门,明天下午我再陪你去把头发染回来吧,结束之后我们直接回学校就好。” “那你不回去拿东西了吗?” “元旦学校应该会放假,到时候再去吧。” 江森本就习惯了两人共穿衣物的事情,毕竟曾经她们同居的时候经常这么做,外加上在学校反正得穿校服,而且她也不是没有新的衣物给蒋诗桐穿,更何况她眼下还是很不舒服的,不是太想出去来来回回的折腾,所以既然蒋诗桐自己都这么说了,她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欣然就接受了这个决定。 ☆、你喜欢哪一种? 假期的最后一天江森终于赶完了所有的作业,仅管正确率不算太高,但是比起她以前只字未动懒懒散散的态度,江妈妈和蒋诗桐都已经很满意了,所以吃过午饭之后便放了她半天假,可以让她出去好好玩一下。 不过说是说出去玩,可事实是六点半她们就得上晚自习了,路上坐车什么的差不多得一个来小时,就算染头发不需要等位多少也得半个小时左右,现在是一点整,左右耽搁一会的话,算起来也就不足五个小时的时间。 这五个小时去做什么呢? 被迫陪着蒋诗桐挤上公交车的江森,一边随着车子的摇摆荡来荡去的,一边听着歌思索接下来应该去做什么。 依照她以前的习惯,不是去网吧打游戏,就是去电玩厅、KTV之类的地方消磨时间,逛街啊吃东西什么的,她是万万不感兴趣的。可是现在的她早就过惯了为工作忙碌奔波的日子,偶尔的闲暇时光也是窝在家里喝酒发呆,不然就是换个地方找秦倩出去喝酒,除此之外再没别的爱好了。 所以前者她已经不喜欢去做了,而后者她也做不了或者说不会再去做了,这一时半会的,她还真的想不到一个适合现在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于是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江森干脆取下耳机,用手指戳了戳一旁蒋诗桐的肩膀,小声问道:“诶蒋诗桐,平时放假的时候你都喜欢做什么啊?” “在家看书刷题背单词。”蒋诗桐简短地回答道。 得,她这还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一下子都没想起来这个人根本就是个活生生的书呆子,问她还不如问百度。 江森无语地用脑袋轻磕了一下扶手,还是有点不死心地问道:“难道除了看书、背书和一切与书有关的事情外,你就没有其他的喜好了吗?” 蒋诗桐想了想,微微颔首道:“有。” “什么,什么?是什么?”江森眼前一亮,期待又好奇地看向蒋诗桐。 “听英语听力。”蒋诗桐面无表情地说。 “……”江森一时被堵得说不上话来,好一会才幽幽地说,“这不还是跟书有关的事情吗?” “不是,英语是一门单独的语言,它不仅仅是书上所记录的那一点。”蒋诗桐认真地纠正她道,“因为课本是无法把所有的知识都编撰在内的,所以想获得更多的知识还是得通过其他的途径去学习。” 江森听得头都快大了,她揉着眉心,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错了,我刚才应该问你除了学习外还没有别的爱好的。” 蒋诗桐仔细思考了一下,“有。” 这次江森已经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接了一句:“是什么?” “数独和拼字游戏算不算?” 江森一拍额头,终是忍不住地磨着后槽牙吐槽道:“蒋诗桐同学,请问你是在逃的原始人吗?连我外婆那一代的人都知道去下下棋跳个广场舞什么的,而你的喜好甚至比我爸收藏的那些古董还要古老。” “所以呢?”蒋诗桐毫不在意地说,“喜欢什么不是一个人的自由吗?新潮又如何,古老又如何呢?只要那个人喜欢不就好了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江森头眼发晕,她扯着嘴角道:“那我们两个今天下午总不能坐在书店里玩拼字游戏吧?” “为什么不可以?”蒋诗桐面露不解地说,“我觉得你这个提议还挺不错的。” 江森瞧着蒋诗桐那十分感兴趣的模样,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撕烂再用针缝起来! 好好的多说这一嘴干什么!本来大可以去约会的下午,最终竟然变成了书店半日游?? “你好像很不喜欢?”蒋诗桐见她表情风云变幻的,浅声询问道。 “没有,怎么会。”事实上江森的确非常不喜欢,可这毕竟是心上人提出来的,她还是不得不扬起笑容点头答应,“我觉得你这提议挺有意思的,等下染完头发,我们就在附近找个书吧怎么样?” 蒋诗桐没有立即答复她,而是考虑了片刻,才轻声建议道:“不然这样吧,你之前说你喜欢樱木花道,那我们打个赌,谁赢了就答应对方一个合理的要求如何?” “这跟樱木花道有什么关系?”江森摸着后脑勺疑惑地说。 “你不是说他永不服输吗?如果有赌注岂不是会让这件事情变得更有趣?” 这倒是很对江森的口味,她瞬间起了兴致,“这可是你说的,待会要是输了可不许反悔。” “当然不会。”蒋诗桐含笑点头,只是笑容里难得有几分狡黠与自信,“不过待会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反倒是你要是输了可不许抵赖。” “我是那样的人吗?”江森不满地拧着眉毛,拍着胸脯道,“我,江森,绝对是你蒋诗桐认识的所有人里最讲诚信的那一个。” 蒋诗桐弯着唇角应道:“嗯,那就好,看来我可以想想待会要让你做什么了。” 江森被她莫名自信又臭屁的态度刺激到了,哼哼唧唧地反驳道:“别说这种大话,待会要是不小心打了脸,可是很疼的。” “是吗?”蒋诗桐不置可否得轻轻一笑,“你似乎也觉得自己一定会赢,可是你清楚拼字游戏的规则吗?” 好问题。 江森还真的不知道。 她哑口无言地看着蒋诗桐,眼底带着些窘迫和求知,好似无声地在向蒋诗桐求助。 蒋诗桐眉间藏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好心地替她答疑解惑道:“拼字游戏是西方流行的英语文字图版游戏,在一块15X15方格的图版上,2至4名参加者拼出词汇而得分。不过如果你觉得这对于你现在的词汇量来说有点困难的话,我们也可以玩中文版的,就是两人轮流选择两张卡片组成一个字,最后谁先无法组成新的汉字谁就输了。” 要是比英文的话江森可以说是一丝胜算都没有,而现在可不是让她逞能的时候,所以尽管觉得有点丢面子,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地选择了后者。 蒋诗桐倒没觉得有什么,更没有嘲笑江森的意思,这本就是她先提出来的,所以在江森做出了选择之后,她只是微微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聊天间两人已经到了商业区,等到了比较繁华的那一站,江森招呼蒋诗桐下车,并领着她找到一家人不是很多的理发店。 店里的前台看见两人,笑容满面地迎上前问道:“帅哥美女,是洗头发还是剪头发?” 闻言蒋诗桐强忍着笑意,而江森很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低声回答道:“一位,染头发。” 前台了然地点点头,视线越过江森看向蒋诗桐,“美女想染个什么颜色呀?我们店里比较流行的是……” 江森向一旁挪了一步,挡住了身后的蒋诗桐,打断前台道:“你误会了,是我要染头发。” “呃。”前台怔了一瞬,诧异地瞧着江森那火红的头顶,“可是您不是已经染过颜色了吗?红色再想染别的颜色是比较困难的。” “没有,我想把它染回黑色。”江森急着跟蒋诗桐去书吧,对这个热情却啰嗦的前台有些许不满,语速都快了不少,“你们店里还有空闲的理发师吗?麻烦快一点,我有点赶时间。” “哦哦哦,好,这边请。” 前台反应过来,先是告诉了蒋诗桐休息区在哪,之后才带着江森去了染发区。 “您有没有熟悉的理发师?需要给您介绍一个吗?” “不需要了谢谢,随便给我安排一个就好。” “好,那您稍等一下。” 这次前台速度倒是挺快的,江森屁股都还没坐热,理发师就过来了。他先是和江森确认了用哪种价位的染发膏,然后便开始叫上学徒一起给江森染发。 期间自然是得着机会就推荐江森办张卡,可都被江森一一回绝了。她本低着头在用手机查着百度想提前熟悉一下游戏,被问得烦了干脆关了手机闭目养神,理发师这才识趣地闭上了嘴,一直等到染完了才叫醒小憩的江森。 洗干净头上多余的染发膏,江森摸着吹干的头发盯着镜子里黑毛的自己,瞬间觉得顺眼了不少,连带着刚才烦躁的心情都一扫而空。 她脚步轻快地走到休息区,对着正翻阅着报纸的蒋诗桐轻声唤道:“蒋诗桐,可以走了。” 蒋诗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眸看去,眼底飞速地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她将报纸放回原处,起身浅笑着夸赞道:“没想到你黑发的样子看起来还挺乖的,我想你留长发的话肯定会很漂亮。” 一抹红晕一息间从江森的脖根漫至耳部,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声音里难掩愉悦地回道:“意思是我现在不好看?” “不是,只不过是两种风格而已。”蒋诗桐轻声否认道。 江森想了想,还是多嘴地问了一句:“那你更喜欢哪一种?” 她本以为蒋诗桐至少会随便给她一个答案,却没想到蒋诗桐狡黠地笑着对她说:“你很想知道吗?那待会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小气!”江森嘟嚷了一声,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于是心里那股子想赢的劲又加深了几分。 原本在染发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要是赢了要问蒋诗桐什么,但现在她更好奇蒋诗桐喜欢什么样子的她。 其实她也曾问过类似的问题,可得到的回答都是“傻子,不管你是你什么模样我都喜欢”,这一次正好趁着蒋诗桐还不喜欢她,终于可以听到一个确切而不敷衍的答案了。 ☆、小朋友可以撒娇放赖 因为不是周末,所以书吧的人不算太多,两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张空置的书桌,江森让蒋诗桐在那坐着占位,自己则是跑去收银台点了一杯奶茶和一杯柠檬水,完了又去休闲区找到了中文版的拼字游戏。 以前她很少来这种地方,仅有的几次都是陪蒋诗桐来看书,当然是蒋诗桐看书,她窝在一边捧着psp打游戏。 今日一见,不得不说原来这个地方也并不完全是她想得那么无聊,除了各种书籍以外,市面上各式各样甚至极为难找的漫画书这里都一应俱全,连国内还不算太流行的桌面游戏都有不少,只不过大多还是与学习有关的,譬如数独还有她们待会要玩的拼字游戏等等。 江森在心里感叹了几句,取了东西往回走,恰好碰上服务生在给她们上饮料,而蒋诗桐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找了一本书坐在那翻看起来。 “你这还真是争分夺秒啊。”江森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啧啧称奇道,“怎么我每次看见你,你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刷题呢?你这么努力难道都不会觉得累吗?” “多学些知识不是什么坏事,与其浪费时间在那些无可厚非的事情上,不如多看看书。”蒋诗桐头也不抬地回道。 “诶蒋诗桐,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江森在她对面坐下,双手撑在桌面上眨巴着眼睛问道。 “嗯,你说。” “在你的生命里,除了学习外,还有别的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情吗?” 蒋诗桐翻页的手顿了一瞬,又马上恢复如常,平静地说:“我已经在做了。” 这个答非所问的回应让江森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又释然了。或许蒋诗桐是变相地回答了她“没有”。 虽说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的,但江森还是免不了感到失落,她低垂着头开始拆包装盒,好让自己转移注意力,边道:“东西我拿回来了,我们开始吧。” “嗯,不过开始之前我想让你看些东西。”说着蒋诗桐不知从哪里拿出几本色彩斑澜地书放至桌子中央。 江森抬起头看清那些是什么东西后,哭笑不得地说:“蒋诗桐,你以为我还是低龄儿童吗?为什么要让我看这种幼稚的儿童绘本?” “我觉得以你的性格不会喜欢看那种复杂又专业的书籍,所以特意给你找了这些。” 江森大略地看了一眼那些绘本的名字,发现都是什么《眼镜公主蛀牙王子》、《牙齿大街的新鲜事》、《牙洞的秘密》……无一不是跟蛀牙有关的。 蒋诗桐见她有些不解,便浅声解释道:“我这几天发现你很喜欢吃甜食,但又经常忘记刷牙,正好今天来书店,让你看一下不好好保护牙齿的危害,毕竟我要是说太多你可能会不喜欢,所以耳听为虚不如眼见为实。” “谁说我没有刷牙了?”江森的脸有些红红的,毫无底气地辩驳道,“而且这几天我也没吃什么零食,从哪看出来我喜欢甜的了?” 蒋诗桐瞟了眼桌上那杯空了一半的奶茶,朝江森伸出手轻飘飘地说:“既然这样,那想来你口袋里的东西你也不需要了,不如给我吧。” “什么东西?” 江森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这才反应过来里面是什么——两根棒棒糖。 得,她怎么把这茬忘记了。 有一说一,江森其实不是很喜欢甜食,但她每天兜里都装着的棒棒糖,为的只是那根塑胶棍罢了。因为尽管现在的她已经没了烟瘾,不过上一世的习惯一时半会她还改不过来,所以每次心痒痒的时候,她都会叼根糖棍缓解一下。 可这种理由她又不好实话告诉蒋诗桐,于是她只能半真半假地说:“我有点低血糖,带两根棒棒糖在身上以防万一不过分吧?” 蒋诗桐没有戳穿她,只是淡声道:“嗯,不过分。但这几本绘本看了也没什么坏处,了解一下蛀牙的危害也好。” 这一点江森倒没再反驳,但她有些疑惑,“蒋诗桐,你怎么知道我身上带了糖?” “出门前你往口袋里放糖的时候正好被我看见了。”蒋诗桐如是地回答道。 她有这么做吗? 江森挠了挠头,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情没有太多的印象,不过她觉得蒋诗桐也没必要诓骗她,便暂且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回归正题道:“行吧,这些绘本我待会会看的,我们先开始比赛吧。” “好。” 蒋诗桐合上书答应了一声,然后帮着江森把那些卡片一一摆到桌上。 “你先吧,让你熟悉一下。” “行。”江森也不客气,直接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两张卡片凑到一起,拼成了一个‘枉’字,然后朝蒋诗桐扬了扬下巴,“该你了。” 蒋诗桐也随意挑了两张拼成“思”字,重新把选择权交给江森。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选着卡片,一开始游戏还算比较简单,江森很轻松就凑成了不少字,但随着桌面上的卡片越来越少,她挑起来就有些费劲了,时不时需要想好一会才能选中正确的两张。 一直到仅剩寥寥数张时,她实在是选不出来了,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地举手投降道:“你赢了,剩下这几张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能拼成什么字了。” 蒋诗桐丝毫没有取胜后的得意,面色依旧淡然地拿起两张卡片摆到桌子中央,浅声道:“其实苗和鸟也能组成一个字的,叫做鹋,是一种鸟的名字。” 如果说刚才江森还觉得蒋诗桐只是侥幸赢了,那么现在她是真的输得心服口服。 不得不说蒋诗桐的词汇量的确很丰富,就她刚刚说的那个字,江森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听说过,一般人哪能知道这种比较生僻的字呢。 而且回忆一下游戏过程,其实蒋诗桐已经放过不少次水了,因为游戏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她已经选了不少次这种较为生僻的字了,要不是这样,江森怕是只会输得更早。 既然如此游戏已然没有再开始下一轮的必要了,继续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除非江森能够在短时间内背下整本新华字典,不然几乎一点胜算都没有。 心知自己的确技不如人的江森着手收起了卡片,蔫蔫地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比了吗?”蒋诗桐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想到以江森的性格居然会这么轻易地认输。 “这还有比的必要吗?你都这么让我了,我不还是输了,要是你认真起来,我估计自己只会输得更惨,还是不要再自取其辱了。”江森很有自知之明地回道。 她把卡片齐好放回盒子里,又问了一遍:“你想好要让我做什么了吗?” “嗯,想好了。” 江森坐正了身子,眨巴着眼睛望着蒋诗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蒋诗桐不轻不重地说,“接下来一个月我们不是需要一起上下学吗?我希望你这段时间不要再骑车了。” 江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骑车怎么去学校?” “你可以跟我一起坐公交。”蒋诗桐轻飘飘地回答道。 “我……”江森心里枚举了不下十种挤公车的坏处,可余光瞄见那盒卡片时,所有的话又堵在了嘴边,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行,愿赌服输。” 说着她朝蒋诗桐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蒋诗桐不明就里地看着她,“干什么?” “拉钩啊。”江森理所当然地说,又把手往前伸了伸,“这种事又不好跟你立个字据,只能这么做了。” 蒋诗桐哑然失笑,轻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江森陡然听见一句这么跳跃性的问话,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回答,又忽地注意到蒋诗桐唇边的笑意,后知后觉地炸了毛:“你是在暗讽我幼稚吗?” 蒋诗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在江森张牙舞爪之前也伸出了右手,与她的小拇指交缠在一起,淡声吐露道:“挺可爱的。” 指节处微凉的触感与那温和的话语,很好地安抚了江森的情绪,她的嘴角不住地微微上扬,出卖了她心底泛甜的喜意。 可能是因为这三天多的朝夕相处,她很明显能感受到蒋诗桐对她的态度已经缓和了不少,没有重遇时的冷漠与疏离,偶尔也会对她笑,会语调柔和地同她说话,或者是开开玩笑……这都是好事。 照这样下去,她相信过不了多久,两人的关系就能变回上一世相熟时那样。 江森心里美滋滋地想着,面上还是装作不满的样子,不舍地收回手纠正蒋诗桐道:“可爱这个词也是形容小朋友的。” “你成年了吗?”蒋诗桐轻笑一声,又问道。 江森微微一怔,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跟不上蒋诗桐思维转换的速度了。 “没有啊。” 江森本以为蒋诗桐至少会再说点什么,没曾想蒋诗桐只是笑笑,没有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意思,反倒是起身招呼她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吃晚餐然后回学校了。” 她怎么这么喜欢话只说一半?!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江森跟在蒋诗桐身后,忿忿地想着。 却忘了早在许久前曾听过的一句话。 ☆、偏心不是理所当然吗 吃过晚饭快到学校的时候,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各自找了借口分开行动,当然江森是这样的,蒋诗桐是不是她就不清楚了,毕竟人家是真的忙,跟她这种万人嫌的小学渣不一样。 她在心里自嘲,假模假样绕着跑道溜达了小半圈,突然又转身往回走。 本来她是打算多在下面耽误一会的,不过城南高中的操场四周都是看台,经常有小情侣趁着夜色在这里幽会,那种奇奇怪怪的声响此起彼伏的,实在是有辱斯文,江森恨不得去给自己洗耳朵。 她加快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教学楼下,这才放慢步伐随着赶着去上晚自习的人群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江森走的前门,一眼就能把整个室内的情况尽收眼底,现在还没到时间所以里面的人并不多,而蒋诗桐也果然不在其中,想来应该是去办公室给老师帮忙去了。 可怜,这就是做好学生的坏处。 江森在心里默哀三秒。 不过既然管束自己的人不在,她也并不会上杆子地给自己找事做,譬如看书刷题预习什么的,干脆挡了本书在面前开始趴着休息。毕竟等蒋诗桐回来了,肯定会安排事给她做,不可能让她浪费大好的时光去闲着,所以能偷一分钟的懒就多偷一分钟。 随着时间流逝,与她同班的学生逐渐三三两两地回了教室,都十分自觉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学习,等蒋诗桐忙完踩着上课铃回来,甫一进门便瞧见趴在那里格格不入的江森。 蒋诗桐微微蹙眉,但没急着去叫醒江森,而是先叫上各科的学委把上周考试的卷子发下去,然后才亲自拿着江森的数学试卷叩响了她的桌面。 “你昨晚没休息好?”蒋诗桐压低声音问道。 江森睡眼朦胧地抬起头,整个人还处于没睡醒的懵圈状态,脑子不甚清醒地答道:“没有啊,还挺好的。” 闻言蒋诗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带着几分质问地语气说:“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没在教室里看书?” 这近乎冰冷的口气惊得江森一激灵,理智瞬间就回了笼,偷瞄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喉咙耸动了一下,心虚得低声道:“拜托,我上个星期还因为不听话给班主任罚了,要是突然变得听话又用功岂不是很奇怪?” 蒋诗桐斜眼看着她反问道:“你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吗?” “……那倒没有。” “所以别人怎么想的跟你有关系吗?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看法而影响你自己?” 这下江森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真正在意的哪是班上的人怎么想,明明是担心蒋诗桐会觉得奇怪。 以她的性格,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讨厌她,对她敬而远之,她都不会放在心上,但重要的人除外。 可这个理由她能说吗?当然不能。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江森想不到合适的解释,只能嗫嚅着向蒋诗桐道歉。 “江森,书是为你自己读的,不是为我,也不是为叔叔阿姨,所以你应该向你自己道歉,而不是我。”蒋诗桐面上有些愠怒,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说完她扭过头开始预习隔天新课的内容,没有再搭理江森的意思。 江森见她这样,心里慌得不行,生怕蒋诗桐会因此对自己失望,甚至于不再给自己补习,那她们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必然会渐渐回归原位。 她抿了抿唇,从书堆中抽出一本草稿本,快速写下几个字,然后慢慢将本子推到蒋诗桐手边。 只是蒋诗桐看都没看她一眼,好似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动静。 “蒋诗桐。”江森鼓足勇气低声唤了句,可还是没有等到回应。 她挠了挠头,凑近了些声音更低地恳求道:“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趴在桌上睡觉,也会好好读书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蒋诗桐仍旧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仿佛对四周发生的事情无知无觉的,一心都扑在书本上。 江森没了辙,只能如自言自语般在一旁细声道:“其实我也知道书是为自己读的,以前我还挺喜欢读书的,我觉得做题考试就像游戏里的升级打怪一样有意思,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些事情,突然让我觉得这些都没了意思,也没了意义。” “不过跟你相处的这几天,好像又有点让我找回原来的那种感觉,可是我已经懈怠太久了,一下子让我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学习还是有点困难的……”江森歇了口气,诚恳地继续说道,“但我会努力的,只不过可能会慢一点,你别着急,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江森。”蒋诗桐侧目而视,眼底是江森看不懂的神色,语气却冰冷得刺骨,又带着些费解,“你跟我其实并不熟不是吗?我对你来说也不重要,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解释这么多?” 尽管蒋诗桐说的是事实,可江森见她用那张脸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觉得心里钝钝的疼,像是被刀用力地割过,又像是被冷冽的寒风席卷过,连带着呼吸都一紧,令她喘不上气来。 她多想大声反驳蒋诗桐,她跟她岂止是相不相熟的关系,而她对她又哪只是重要这么简单。 可是她不能,她只能尽量让她不觉得自己奇怪。 江森紧抿着唇瓣,好一会才想出一个较为合适的说辞:“我们可能的确还不熟悉彼此,对彼此来说也并不重要,只是我觉得和你相处应该可以让我变成一个更好的自己,所以我想跟你成为朋友。而你刚才的反应告诉我,我的行为让你感到失望了,我想如果我不好好向你解释、表明我的态度,那我可能会失去跟你做朋友的资格。” 说完她紧张地看着蒋诗桐,然后便瞧见那张清冷的脸上重新染回一丝温度,可又隐约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看书吧。”蒋诗桐淡淡地说完后转过了头。 简单的三个字,已然表明了她的态度。 她接受了!接受了自己的歉意,也接受了自己的请求。 江森的心跳频率瞬间飙升,眸间的狂喜也几乎无法掩饰。她立马用手撑住自己的侧脸,尽量放平着语气应了声“好”,以免蒋诗桐发现她难掩的兴奋与愉悦。 这是她近来发生过的最好的事情,比下午那件还要好! 江森喜不自禁地翻开课本,就差没哼着小曲敲锣打鼓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多乐几秒,就被在她耳边响起的一道突如其来的惊疑声吓得脑子一空。 “哇,江森,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你居然在复习之前的功课!” 江森斜视着大惊小怪的秦倩,略带不满得低声道:“怎么?学渣就不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吗?” “那倒不是。”秦倩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这么发奋努力而已。” 那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江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现在还在上课呢,你特意跑过来就是为了惊叹一下我居然在看书?” 经这么一提醒,秦倩这才想起来自己偷溜过来的目的。她转向蒋诗桐那方,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请求道:“桐桐,你能不能借假期的作业给我抄一下?那些作业实在是太难了,简直是我的一生之敌,我努力了四天都没办法克服它们……” “说实话。”蒋诗桐毫不留情地打断并揭穿道。 “咳。”秦倩轻咳了一声,脸上倒是没有被戳穿后的尴尬,老老实实得小声交代道,“假期我跟爸妈出去玩了,所以作业就没来得及写了……” 蒋诗桐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她从桌上整理出作业递给秦倩,告诫道:“倩倩,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下次不管你怎么跟我说,我都不会再借给你了。” “诶,我知道我知道。”秦倩把作业搂在胸前,学着蒋诗桐的口气说,“作业还是要自己写嘛,这样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对吧?” “你既然知道还不写?” “这次是个例外啦,我爸妈难得主动说要带我去玩呢。”秦倩对蒋诗桐做了个安心的手势,“下次我肯定会自己写的啦。” 今天这个“下次”蒋诗桐已经不记得听了多少遍了,她轻叹一声摆摆手,“快去吧,别被王老师发现了。” “诶,好嘞,这个你放心。”说完秦倩麻利地溜回了自己的座位,好似生怕蒋诗桐会反悔一样。 目睹了全程的江森愕然又幽怨地说:“蒋诗桐,你这样会不会太偏心了一点?” “生物老师没有教过你世界上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吗?连人心都是偏左的,那对重要的人偏心不是理所当然吗?而且我这么放纵她其实是不对的,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蒋诗桐难得多说了几句,江森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可又想不明白她话里的深意是什么。 但这番话同时提醒了江森,现在的她对蒋诗桐还不重要,她们之间只是迈出了一小步,她还有不短的路要走。 ☆、苹果小山 假期上来学生们不仅要重新回归紧张的学习中,还要面对一件学生时代惨绝人寰的事情——罚抄试卷。 班主任说了,成绩退步的和没有及格的同学都得把各科错误的部分连题目一起抄十遍,目的是为了警醒自己,且必须在三天内完成还不能耽误平时正常的课业。 江森和秦倩自然就在这个队伍里,特别是江森,对副科近乎零分的她来说这简直是个大工程。 上课的时候有蒋诗桐在一旁盯着,她是万万不敢违背自己的诺言的,于是一到下课就能看见教室里有两颗小脑袋紧紧地凑在一起。 江森拿着从蒋诗桐那借来的新本子,一边奋笔疾书,一边不解又嫌弃地说:“姐姐,你没事跑我这来凑什么热闹,你自己难道没有桌子吗?”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激励你。”秦倩同样手眼不停地抄着不算少的错题回道。 “激励我?”江森既无语又好笑,“激励我什么?” “你看,这么枯燥无味又费手的事情,当然要有一个同病相怜的人一起做才会心理平衡,从而有动力啊。” 江森看着手间都快被挤到蒋诗桐桌上的试卷,扯了扯嘴角道:“所以我还应该感谢你的好意是吗?” “诶,大家都是同学,不用这么客气啦。”秦倩抽空抬起左手大度地摆了摆,“不过如果你实在想要感谢我,不如请我吃饭怎么样?” 江森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哦,不对,她眼前这个就是,并且一直都是。 她扶着额头,满头黑线得一字一顿道:“你,想,得,美。” “你怎么这么小气啊?请我吃顿饭多大的事情啊。”秦倩咕哝道,“你不知道过两天就是平安夜了吗?本美少女是怕你一个人过节孤单懂不懂?” 这江森还真不知道,她一贯不喜欢过各种节日,蒋诗桐也是的,再加上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以至于她和江爸爸除了过年以外连一般的节日都不过了,更别说这些洋节了。如果秦倩不说,她就会觉得那不过是个普通的需要上学的星期几罢了。 但话又说回来,秦倩倒是当真从未变过,对这些乱七八糟的节日总是抱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热情,在蒋诗桐离开后的那几年里,一直是她坚持拉着江森出去跟其他人一样凑那份热闹,感受节日欢乐的氛围,美名其曰是让江森不要跟同龄人以及这个社会脱节。 说白了其实是怕她一个人会觉得孤单,从而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这些江森都知道,她也是打心底里感谢秦倩。 想到这些江森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不过感动归感动,该拒绝的还是得义正严辞地拒绝。 “你还真是深谋远虑啊,可惜我不过这些节日,你要是不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她朝蒋诗桐努努嘴,“你为什么不叫班长去啊?你就不怕她觉得孤单吗?” “哈,这还要你提醒吗?我怎么会忘记我家桐桐呢?”秦倩轻哼一声,抬头跟蒋诗桐确认道,“桐桐,我们早就说好平安夜要一起去吃饭逛夜市了对不对?” 被莫名cue到的蒋诗桐只能轻轻点了点头,“嗯。” 得到回应,秦倩得意地冲江森晃了晃脑袋,脸上就差没写着这两个大字了,“你看,我没骗你吧。” 酸,江森是真的酸。 她很羡慕秦倩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我家桐桐”这种话。 同时她又觉得很疑惑,除了蒋诗桐上厕所和去办公室的时间外,这两天她一直跟蒋诗桐待一块呢,这两个人是在什么时候说好的?她怎么都不知道? “晚上不是要上课吗?拿什么时间去逛夜市?”江森语气里藏着几分嫉妒与幽怨。 秦倩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江森,“当然是放了学去啊,你该不会抄卷子抄魔怔了吧?” 这一点江森还当真没想到,但不是秦倩说的那个原因,而是时隔太久,她早就忘了在那个什么店面关门都早的时期,城南附近凌晨才收摊的夜市也算是南区的一方特色了。 既然蒋诗桐都答应了,江森就没理由拒绝,“勉强”应允了秦倩一顿饭。 等秦倩走了,江森才不解地向蒋诗桐确认:“蒋诗桐,你当真答应她了?” 蒋诗桐神色淡淡的,“嗯。” 江森本想问她怎么不知道,但细想之下又觉得不妥,只好改口道:“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告诉妈妈,不然回去晚了,她会担心的。” 蒋诗桐也不好说刚才秦倩其实是临时起意,以免驳了秦倩的面子,只能轻声解释道:“我想着时间还早,所以就还没跟你说。” “这样啊。”江森没有怀疑,反倒是想了想,假装不太在乎地问道,“那我能跟你们一块去吗?省得我自己先回去我妈会觉得奇怪。” “当然可以,只要你不会觉得无聊就好。”蒋诗桐没什么意见地答应道。 “应该不会吧。” 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江森当然不会觉得无聊,怎么说这也算是间接约会,尽管有个电灯泡。 那天江森是这么想的,可到了平安夜当天,她才发现自己可能才是那个电灯泡…… 年轻人追求新潮,对这些外来的节日自然很感兴趣,从早上起不管是学校外的商铺,还是学校内,到处都是有关圣诞节的东西,节日气氛简直拉满,就算是对此无感的江森和蒋诗桐,都被迫加入其中。 一大早刚进教室的江森,隔着老远就注意到了蒋诗桐桌上堆得满满当当,像一座小山的礼盒,不用去拆都能想到里面装的大多是苹果和情书。 一开始江森还有些惊讶,但很快她又释然了。 也是,这其实很正常,只是时间隔得太久了,她都快忘了蒋诗桐是个多招人稀罕的人了。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蒋诗桐就经常收到来自各个年级男生的情书和礼物,不过无一例外的,全会被蒋诗桐看都不看一眼地扔掉,除了一些吃的,蒋诗桐不想浪费粮食才会让秦倩“受累”替她解决了。 后来男生们就学聪明了,哪怕蒋诗桐本人不收,能借此讨好她闺蜜也是好的,于是送的礼物纷纷变成了秦倩喜欢吃的零食和水果。再后来江森与蒋诗桐相熟,里面又多了江森的一份。 起初江森还没觉着什么,反正有得吃又无所谓东西是哪来的,可等到她发现自己对蒋诗桐的感情后,这些吃的对她来说就变成了烫手山芋。 吃,她心里不爽。 不吃,又会让蒋诗桐觉得奇怪。 做人真难。那时的江森如是的感叹。 “哇,这么多礼物,看起来好像都是苹果诶,你一个人吃得完吗?”现在的江森假意惊诧地感叹道。 蒋诗桐微微皱着眉头,把其中夹着的情书整理到一起统统扔进垃圾桶里,又把剩下的礼盒堆到了两人座位中间的地上,边回答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受累替我解决一些。” 虽然知道答案,但江森还是没忍住地问道:“为什么刚才那些情书你都扔了,这些礼盒却不扔?准备接受那群男生的好意吗?” “不是的。”蒋诗桐摇摇头,低声否认道,“我没打算接受他们的好意,我只是觉得食物是无辜的,就这么扔掉会很浪费。” 听见了想听见的,江森心里很是高兴,但一瞥快及她腰高的礼盒又犯了难,“可是这些没个几天吃不完吧?要是当真全吃了,我怀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看见苹果都会想吐。” 蒋诗桐也显得很为难,一时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处理方法。 就在这时,秦倩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你们两个干嘛呢?怎么都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问完她也看见了那堆盒子,见怪不怪得自顾自地笑着说,“噢,桐桐又收了这么多礼物啊,所以你们两个是在烦恼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吗?”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秦倩见状笑得更欢,“嗐,这有什么好烦的,直接统统拿去转手卖掉不就好了吗?你们总不是还打算把这些全吃掉吧?” 一语中的。 尽管江森很不想承认,但奈何她旁边的蒋诗桐太乖了,几乎想都没想就颔首应道:“刚才我们两的确就是这么打算的。” 秦倩在她们后面肆意地嘲笑着两人,江森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用余光偷看着蒋诗桐,整个人都有些发怔。 这还是认识后蒋诗桐第一次对别人用“我们”这个词来形容她们两个,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很高兴,哪怕身后的嘲笑还在继续,她依然很高兴。 “好了倩倩。”蒋诗桐注意到江森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出声打断秦倩道,“你刚才说要把这些转手卖掉,这不太符合校规吧,你不怕被教导主任抓住吗?” “笨,你没听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句话吗?”秦倩扬眉一笑,神秘兮兮得小声道,“正所谓山人自有妙计,你们两个就等着我晚上请你们吃宵夜好了。” ☆、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蒋诗桐和江森也不知道秦倩是怎么做到的,在下午还没完全结束前,她居然当真把所有的苹果连着盒子统统卖了出去。 不愧是后来考上经济学院的人,这商业头脑不读金融的确可惜。 江森在心里赞叹,对这件事本身又觉得好奇,“秦倩,你是怎么做到的?” 秦倩还是早上那副神秘兮兮的模样,跟江森提着条件:“一顿饭,我就告诉你。” “我前两天不是答应你一顿了吗?”江森忍不住蹙眉。 秦倩毫不留情地摇头拒绝道:“一码归一码,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毕竟我这可是商业机密,就这么轻易告诉你,那我可太亏了。” 德性。江森撇撇嘴,扔掉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学着秦倩的语气无所谓地说:“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江森!”这下换秦倩急了,“我发现你这个人看起很有钱,怎么做人这么扣扣搜搜的,不过是一顿饭而已,那么小气做什么?” 这其实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江森并不在乎那百来块,毕竟秦倩一小姑娘能吃多少啊。她只是纯粹地不太喜欢跟蒋诗桐以外的人一起吃饭,哪怕这个人是秦倩也一样。 因为很久以前在哪看过一句话‘喜欢就是要一起吃很多顿饭’,而一个人一生可以吃的食物是有限的,所以她只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吃,换句话说,就是她只想和蒋诗桐一起。 当然,江森可不敢在两个人面前这么说,她只能转移话题:“大家都穿着校服,你从哪觉着我看起来有钱了?” 秦倩无语地扫了眼江森脚上踩着的Burberry,还有她桌边挂着的Louis Vuitton的双肩包,以及她手上那块Audemars Piguet的腕表,哪怕都是不带logo的款式,还是让明眼人觉得这人简直就只差没把“我很有钱”几个字刻身上了。 秦倩不拜金,但她对高奢一向很感兴趣,经常没事就买相关的杂志研究。之前她还没太注意,直到上次无意中看见江森骑的车,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人根本就是行走的高奢杂志,还不带重样的。 她朝江森做了个‘你我心知肚明’的手势,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懂自懂。” 江森满头问号,她应该懂什么? 她身上穿的用的,除开衣物和几双运动鞋外几乎都是江妈妈买的,她只知道穿着很舒服,至于价格她从来都不上心,也没去关注过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或者说就算明明白白告诉她,她估计也不认识,她就懂车,别的一概不感兴趣。 不过看秦倩这反应,大概率问题就出在她穿戴的这些上了。 看来等下次放假得自己去买点了,不然会很麻烦。 江森快速地思考完,跟秦倩解释道:“我家里的东西大多是我妈添置的,包括我跟我爸穿的用的,具体是些什么牌子我不了解,不过看来是让你误会了,我本人还是很穷的,我爸妈有没有钱也是他们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说完她又回味过来一丝不对劲,“诶,等一下,就算再有钱也不能随便请人吃饭啊,你看着也不差这顿饭,这么激动干什么?” 这下换秦倩哑口无言了,她咬了咬下唇,丝毫没有底气地反问道:“朋友之间互相请吃饭不过分吧?” “过分倒是不过分……”江森不好说她们现在其实还不算朋友,外加上蒋诗桐一直在旁边听着,再这么闹下去也不太合适,只得松口答应道,“行吧,一顿饭就一顿饭,成交。” 秦倩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她偷瞄了一眼蒋诗桐,悄悄地对江森耳语道:“其实很简单,我就是趁着下课,挨个去了高年级的每个班,跟那些喜欢桐桐的男生说,那礼盒是桐桐送我的,完了几乎是一抢而空,都不用费什么力气。” 闻言江森瞪大了眼睛。 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别说请秦倩吃饭了,她连掐死这个人的心都有了! 秦倩居然敢打着蒋诗桐的名头去倒买倒卖?! “你这是欺诈你知不知道?”江森微蹙着眉眼,咬牙切齿地说。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啊,这怎么就是欺诈了?东西是不是算桐桐送我的?” “……算是吧。” “那不就得了,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秦倩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江森的肩膀。 这人不是在明晃晃地偷换概念?? “你就不怕我告诉蒋诗桐吗?”江森幽幽地说。 “桐桐心里门儿清呢。”秦倩耸耸肩,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反正认识这么多年,我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 这江森可忍不了,她猛地转过头去问蒋诗桐,“你都不管管她吗?” 蒋诗桐也很无奈,“我能把她怎么办?” 这问题同样把江森难住了,她的确也不知道能把秦倩怎么办,本还愤慨的神色瞬间僵住。 “至少我们接下来不用天天吃苹果了不是吗?”蒋诗桐轻声安慰了一句,而后告诫秦倩道,“倩倩,下次可不许这么做了,不然你别想从我这借到笔记和作业了。” 这次换秦倩感到诧异了,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两人,才点点头道:“知道了。” “行了快走吧,时间不早了,该去吃饭了。”蒋诗桐起身招呼神色各异的两个人,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去吃饭的路上,秦倩和蒋诗桐走在前面,江森则落后了几步,默不作声得亦步亦趋地跟着。 秦倩向后瞧了瞧,不解得细声道:“桐桐,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关系好了不少啊?刚才你居然还帮着江森说话。” “有吗?你又瞎想了。”蒋诗桐面色如常地应道,“我这是帮理不帮亲,今天这个事的确是你不对不是吗?” “那你以前怎么不说我?”秦倩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问道。 “你倒是有理了。”蒋诗桐没好气地说,“以前我只是见你做得不过分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瞧瞧你今天,就只差没把全校的班级都跑遍了,要是别人说出去影响可太恶劣了。” 秦倩眨巴眨巴眼睛,心虚地说:“……你刚刚听见了啊?” 蒋诗桐不免觉得好笑,“你们说的声音又不小,我就坐在旁边怎么可能听不见?”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看你跟她闹得挺开心的,就没打扰你们。”蒋诗桐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又有几分意味深长,眼底却含着旁人看不见也看不懂的情绪。 “哟,哪来的一股子酸味哟。”秦倩拖长了声音,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笑嘻嘻地说,“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她本以为蒋诗桐会否认,可没想到蒋诗桐竟然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肯定道:“嗯,吃醋了。” 秦倩颇为夸张的“啊”了一声,惊奇地嬉笑道:“原来我们蒋女神也会吃醋呀?” 蒋诗桐轻斥道:“别胡说,我也是人,肯定会有七情六欲的。” “诶,放心啦。”秦倩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拍着胸脯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哪怕我认识再多的新朋友,你都是无法取代的。” 蒋诗桐垂着眸子,低声应道:“嗯。” “好啦,别这样,走走走,我带你吃好吃的去,吃完就不会不开心了,听说学校附近最近新开了一家饭团店,味道还挺不错的。” 秦倩絮絮叨叨地说着,拉起蒋诗桐的手就往前跑,连带着本还在走神的江森都不得不跟着她们小跑起来。 秦倩所说的那家店离学校大门不过几十米,三个人这么跑着很快就到了。店里人不算少,但大多是买了就打包带走的,所以找个空位倒不算太难。 秦倩率先占着位置,和蒋诗桐平排坐在一起,晚到一步的江森只能坐到她们对面,看着秦倩指着墙上的菜单‘指点江山’。 “老板我要推荐栏里前三样,外加一杯珍珠奶茶。”点完单她看向蒋诗桐,“桐桐你想吃什么?” “两个黄瓜肉松吧,谢谢。”蒋诗桐随意看了两眼回答道,怎么看都十分敷衍。 “诶,你别给我省钱啊,干嘛就点这个?”秦倩立时不满地嚷嚷。 “看着都太辣了,我吃不了。”蒋诗桐摇摇头,将目光转向江森,“你问问江森想吃什么吧。” “我都行,你们两看着点吧,点完之后分我一份就好。”江森瞧着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秦倩拧着眉头,先跟老板又加了几个饭团和两份饮品,等老板离开后才对着两人抱怨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干嘛都这么扫兴?” “我也不吃辣。”江森把玩着桌上的酱汁瓶,真假掺半地说。 事实是秦倩之前说了,要拿把东西卖出去的那些钱请她们吃饭,而钱都是蒋诗桐的爱慕者们贡献的,怎么想都很倒胃口,要不是因为蒋诗桐,江森可能来都不会来,现在还愿意吃一点都不错了。 “那之前你怎么不说?”秦倩自然清楚蒋诗桐的喜好,所以这话明显是对江森说的。 “你也没问啊。”江森被她的倒打一耙弄得哭笑不得,“再说我先也不知道你说的这家店都是以辣味为主的。” “……那要不我们现在换一家?” 江森摆了摆手,“算了吧,东西你都点好了,现在走也不太合适。” “......行吧。” 江森瞧着明显蔫下去的秦倩,觉得可怜之余又有些好笑。 秦倩这个人吧,心思很单纯,为人大大咧咧的但没什么恶意,今儿这一出她本也是一番好意,只不过她并不知道江森对蒋诗桐抱有什么感情,可这也不是她的错。 这么一想,江森陡然发现她似乎忘了当初是怎么跟秦倩变成好友的,而秦倩又是怎么知道她对蒋诗桐的那些小心思的了。 隐隐约约的,她觉着这很重要,可一时半会儿她又实在想不起来了。 到底是什么来着…… ☆、平安夜快乐 一整个晚自习江森都心不在焉的,她直觉自己遗漏了许多很重要的细节,但随着重生回来的日子越长,她不知不觉间忘记的事情就更多,这并不是件好事,毕竟按照这样发展下去,如果不遇见点相关的事情,她估计会渐渐把上一世所有的事情全都遗忘。 果然之前不该那么着急的。 江森不禁有些懊悔,可当她的余光瞄见同秦倩有说有笑的蒋诗桐,那些想法又统统被抛诸脑后。 管他的呢,只要她还记着重要的那几件事,以及有关蒋诗桐的种种,其他的忘记了又如何呢? 至少现在的她无时无刻地陪在蒋诗桐身边,这就足够了。 “江森,想什么呢?快点跟上来,不然待会你走丢了,我们可不管你。”秦倩回过头大声提醒道。 江森这才恍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落后了一大截,赶忙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跟上了两人。 要说这洋人的节日,也不知道人们哪来那么高涨的热情,都快十一点了,夜市上还是一片喧闹拥挤的景象,其中不光是穿着城南校服的学生,还有许多其他的年轻人,但大多是两两一对,一看就是情侣出来约会。 江森双手环胸,斜眼瞥着身前那两个挨在一起凑在小吃摊前的人,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早知道就不来了,蒋诗桐压根就没空搭理她。 她无聊地用鞋尖踢了踢地面,视线里忽而出现一串牛肉丸,顺着手臂向上看去,竟然是蒋诗桐。 “尝尝吗?味道还不错。”蒋诗桐伸出手,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杯塞得满满当当的关东煮。 江森愣了好一会才憋出两个字来:“谢谢。” 她接过热气腾腾的煮串,心情有些复杂。 她高兴于蒋诗桐会顾着她,同时又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很双标。 也不知道是谁前几天还在跟她说,不要出去吃,不卫生啊,容易吃坏肚子之类的,结果转头就跟着秦倩一人买了一大份街边的煮串。 吃吃吃,毕竟是心上人给的,最好是真的能让她拉肚子,这样还能逃掉半天课补觉。 江森一边嚼着牛肉丸,一边在心里忿忿地想。 她近段是真的没有休息好,因为落下的功课还没补完,所以每天下了晚自习回家,蒋诗桐还会给她补一个多小时的课,等到结束了去洗完澡就夜里十二点多了,爬上床之后她要么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要么就会做噩梦。 完了她又答应了蒋诗桐不骑车上学,于是早上还得早起半个多小时用来挤公交,加上返校那天保证的不在上课期间睡觉,算来算去,她每天连四个小时都睡不够。 如果她现在跑去动物园,估计已经可以跟国宝抢饭碗了…… 嗯,这牛肉丸味道还不错。 鲜嫩可口的肉丸连着汤汁在口中爆开,江森的心思立马变得飘忽起来,没忍住又叼了一个。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跟桐桐买的都是自己爱吃的,你将就着从里面选你爱吃的吧。”秦倩把自己手里那份递给江森,松手的时候又补上一句,“两份都没放辣,放心。” 江森其实不怎么饿,但是轮番被重要的人投喂,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她便没用小江森龟毛的性格拒绝,默默地接下了。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期间路过一些有意思的小吃摊时,秦倩都会买一份给江森,很快江森手里就拿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 譬如晶莹剔透的钵仔糕、水果夹心的糖葫芦、用麦芽糖画出来的动物…… 江森瞧着马上就要拿不下的手,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请问她是猪吗?怎么可能吃下这么多东西? 而且这些好不好吃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吃完之后她的牙可能是当真要坏了。 这完全就是糖尿病至尊套餐好吧。 就在这时蒋诗桐又递过来一跟烤串,“吃点吧,不是很辣,可以解腻。” 哇,今晚的蒋诗桐也太贴心了。 江森暴风落泪。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感动,面前的人就被秦倩兴奋地拉走了。 “桐桐,快看,那个娃娃好可爱啊!” 江森不紧不慢地晃到秦倩所在的小摊前,扫了眼她口中所指的娃娃,是一只暹罗猫。 脸乌漆麻黑的,有啥可爱的。江森撇撇嘴。 “嗯,是挺可爱的,你想要吗?”蒋诗桐轻声问道。 “当然啊!”秦倩用力地点点头,却又立马卸了气,“可是这个看起来好难啊,我肯定赢不到。” 蒋诗桐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娃娃,脸上浮现出一点感兴趣的神色,似乎也很喜欢。 见状江森的目光转向一旁立牌上的游戏规则。 击罐赢好礼。顾名思义就是用沙包打倒多少个易拉罐,便可以换取相应的礼品。 规则倒是很简单。 她又打量了一下四五米开外摞好的三层罐子,盘算着自己的中奖率能达到几成。 距离挺远的,目标的体积又不够大,如果真要玩,机率估计不到六成。 可是蒋诗桐喜欢。 “要不我来试试吧。”江森心里没底,但还是出声道。 “好啊。”秦倩眼底重新燃起一点希望,她付了钱从老板手里拿了三个沙包,郑重地交给江森,顺带给她加油打气,“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江森瞧着秦倩那严肃得如同自己是要去奔赴战场的滑稽表情,忍不住想要笑。 “也别那么相信,不然我怕待会要是没中,你对我的怨念会太重。”她给秦倩泼着冷水,边认真地掂了掂手中的沙包,感受着它的重量。 稍作计算之后,她抬起手瞄准第二层易拉罐的中偏下的部分,用力扔出了沙包。 中倒是中了,不过瓶身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马上又回到了原位。 江森微拧着眉头,冷冷地笑了笑。 好久没出来玩了,她都快忘记这种游戏里的那点猫腻了。看来这个老板不是很想让人赢走他的奖品,居然还在罐子里装了沙子。 她还就真不信这个邪了。 江森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臂,而后摆出标准的投棒球的姿势,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投向之前那个位置。 “砰”的一声,一个易拉罐应声倒地,顺势还带下来另外两个它原本支撑着的罐子。 “加油啊江森,只差两个了!”秦倩眸间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毫不避讳周围人的眼光,大声给江森鼓劲。 换做平时感受到旁人的注视,江森铁定扔下东西扭头就走,毕竟秦倩喊得那么大声,实在是太丢人了。 但眼下她没精力注意那些,她满心满眼都只有替蒋诗桐赢下那只丑不拉几的玩偶。 最后一个沙包掷出,不偏不倚地砸中最边缘的罐子,沉甸甸的罐子随着惯性在桌面上旋转了几圈,最终停在了桌子边缘没了动静。 “啊!好可惜啊……”秦倩瞧见这一幕,略显失望地哀号道。 她转过头,本想招呼蒋诗桐和江森离开,毕竟江森看起来比她可厉害多了,要是江森都做不到,她自己就更不可能了。 只是她还没有张口,就诧异地发现两人莫名默契地站在那没有动作,脸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那神情,同步得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人。 “你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这不是……” ‘没中吗’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身后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她闻声偏头去看,便瞧见刚才还屹立不倒的罐子竟然掉落在了地上。 “我们这是……赢了?”秦倩不敢置信地问道。 “嗯,赢了。” 江森表面淡定地肯定了秦倩一声,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要不是那个易拉罐太重了,今天估计就要让蒋诗桐空手而归了。 “各自挑一个你们喜欢的吧。”老板错开身子让三人看见后面摆放的娃娃们,心有不甘地说。今天可真是邪了门了,一个小姑娘力气居然这么大。 “我不要,让给你们了。”江森摇摇头拒绝道。 “干嘛不要,笨。” 秦倩朝江森吐了吐舌头,然后拉着蒋诗桐开始研究到底要选哪一个。 江森理解不了小姑娘喜欢娃娃的这种喜好,而且奇怪的是蒋诗桐明明也不喜欢才对,现在竟然陪着秦倩在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她还在纳闷,一张黑不拉几的猫脸倏地占满了她的视线。 江森被吓得往后退了半步,然后才看见猫脸后面的蒋诗桐。 “给你的。” 江森下意识想接,可手刚抬起一点,她又想起自己刚才还说不要来着,于是又悄悄把手垂了下去。 “我不是说了不要吗?” “可是我觉得它跟你长得挺像的。” 江森:“?” 谁跟这只煤炭脸像了?? 她在心里咆哮。 偏偏这时挑完东西的秦倩也凑了过来,看了看娃娃,又瞧了眼黑着脸的江森,赞同地点头道:“诶,桐桐你别说,还真挺像的。” 说罢她把娃娃强行塞进江森手里,晃了晃自己手中那个,嬉笑着说:“拿着呗,你看,我们三一人一个,多好,以后看见了还能想起彼此。” 江森无语地看着那个娃娃,极为不满地问道:“它跟我到底哪里像了?” “嗯……”秦倩打量着江森沉吟道,“的确不能说像……” 江森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她爆笑着补充道。 江森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齿地说:“秦倩,你找打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我只是说实话而已……”话还未落音,秦倩就瞧见江森冷着脸朝自己跑过来,赶忙拔腿就跑,边向蒋诗桐求救,“救命啊桐桐!你快拦着她。” 两个人逐渐跑远,蒋诗桐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只得顺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不过以秦倩的小身板,怎么跑得过以前为了当混世魔王特意练过的江森,最终还是被江森轻而易举地追上,完了按着好好‘教训’了一顿。 这么闹了一场,三个人都有些累了,加上时间也不算早了,便互相告别各自回了家。 临睡前蒋诗桐叮嘱江森今天欠下的功课明天还是要补上的,然后才道了晚安回房休息。 魔鬼! 江森忿忿地嘟嚷着也回了自己房间洗漱。 等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睡不着的江森忍不住拿起之前被自己嫌弃得不行的娃娃,仔细端详了许久,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跟它像在哪里。 突然,她脑子里闪过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 嗯,是挺可爱的。 所以……蒋诗桐是变相在说她可爱? 回想起上次在书吧蒋诗桐说过的话,江森心里更愤然了。 她到底是哪里让蒋诗桐觉得她可爱了?? 她,曾经一中的混世魔王,怎么会可爱?! 算了,可爱就可爱吧…… 江森妥协般地想。 至少现在的蒋诗桐还是觉得她可爱,而不是讨厌她,或者是别的,左右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想着她把手里的娃娃放在了自己的枕头旁边,垂眸看着它低喃道:“平安夜快乐,蒋诗桐。” 希望,你能够如这个节日名一样,平平安安的。 ☆、离那个败类远点 平安夜过去是圣诞节,但因为前一晚已经疯过一场了,所以隔天蒋诗桐也没再陪着秦倩疯玩,而是把这当做了一个极为普通的日子,照旧做着平时该做的事情,放了学之后还早早回去给江森补了前天落下的功课。 江森倒也没觉着什么,反正她已经明白了现在就算能跟蒋诗桐一起出去玩,那秦倩多半也会在场的,还不如两个人单独呆在家里学习呢。 就这么又过了两天,天气渐渐变得更冷,屋外寒风凛冽,人出去转一圈都能直接把脸冻僵。 但哪怕是这种情况,学校该进行的课程还是得继续,于是本还令人开心期待的体育课,就变成了一种煎熬。 江森拢着校服外套,即使她已经加了好几件衣服,校服下还套着厚厚的羽绒服,眼下在跑道上吹着风依然觉得寒气从脚底直往头顶钻。 蒋诗桐就站在江森旁边,瞥见她冻得瑟瑟发抖,便取下自己左手上的手套递过去,小声道:“给你。” 江森眼底藏着几分感动和欣喜,不过人没有动,只是低声回道:“我不要,你给了我,那自己怎么办?” “我不是还有一只?”蒋诗桐抬起右手微微晃了晃,“而且我觉得你看起来比我更需要它。”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江森瞟着蒋诗桐被冻得发红的鼻尖,几不可觉地撇了撇嘴。 “我真不要,你自个留着戴,别待会冻坏了,我会觉得是自己害的。”她把两只手都揣进上衣兜里,毫无形象地缩起脖子,声音透过衣领传出来显得有点闷闷的,“我这样就挺好的,再说刚才体育老师不讲了待会要跑圈吗?跑完了就不会冷了。” 蒋诗桐嘴角紧抿着,似乎因为江森的不领情而有些不悦。 江森注意到她的表情,心里一软,用手肘戳了戳她的腰,“干嘛啊?生气了?” 蒋诗桐目视着前方,没有要搭理江森的意思。 “这有什么好气的啊,我不也是……”江森顿了顿,强行把‘担心你’ 几个字咽了下去,改口道,“怕你冻着了,等下再得个感冒什么的,不是耽误你学习吗?” 见蒋诗桐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江森只好拿过她手中紧握着的手套,套在了自己的右手上,轻声询问道:“这下满意了?” “嗯。”蒋诗桐目不斜视地回应道。 江森不免觉得好笑,而包裹在手掌外的温度又令她感到整个身子都倏地暖起来了,连带着嘴角都不自觉得微微扬起。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别误会,我只是怕你冻坏了会耽误学习。”蒋诗桐学着她的语气矢口否认道。 这么‘睚眦必报‘的吗? 江森忍着笑,附和般地点点头:“嗯,那谢谢班长关心,很暖和。” 尽管蒋诗桐没再回应她,可也并不影响江森变好的心情,就连她嫌麻烦又嫌累的跑圈都没那么讨厌了。 她边跑边低着头打量那只手套,越看越莫名觉得眼熟,怎么感觉在哪见过啊? 江森认真思索着,在跑圈结束前终于想起被她忽视掉的细节: 昨天晚上柳女士好像跟她提起过接下来几天会降温的事情,还有可能会下雪,让她多穿点衣服,戴上围巾手套,以免感冒了。顺便还告诉她,替她准备好了新的手套什么的,就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让她千万别忘了拿。 一来她是个下雨都不爱打伞的性子,就算现在天上降冰雹,她都不可能主动去戴这些;二来柳女士讲的时候,她正专心致志得在餐厅解决宵夜,根本就没认真听她妈嘱咐了什么。 因此今早出门的时候,她很自然就忘记了这码事,只是换鞋时瞄到了柜子上的东西,而后便忽视掉了。 江森轻叹一声。 所以蒋诗桐只是受柳女士所托,今天才对她这么好的吗? 也是,蒋诗桐到现在还没空回趟家呢,怎么可能凭空就多出一副手套,还是她喜欢的款式。 江森趴在看台边的护栏上歇气,失落地盯着手上孤零零的灰色手套,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靠近糖球的塑胶棍已经被她咬得有些模糊。 “江森,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吃糖啊?”秦倩走过来半开玩笑地说。 “有谁规定长大了就不能吃糖了吗?”江森兴致缺缺地反问,声音听起来慵懒又没有朝气。 “那倒是没有。”秦倩摇头,把刚从商店买来的水递到江森眼前,“喝点水吗?新买的,我没喝过。” “不用了。”江森直言拒绝,整个人瞧着就是一副丧得不行的模样。 太明显了,连秦倩都能看出来。 “你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没有啊,我挺好……的。”后面的声音愈来愈低,江森仿佛看见了什么,蓦地止住了话头,周身本就冰冷的气场变得更加阴沉,还带着几分愤怒。 感受到她敌视的情绪,秦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处只有一男一女在打闹,除此之外没有别人了。 “你们认识?”秦倩不禁疑惑地问。 “何止是认识。”江森冷笑道,语调有些瘆人,“仇人。” “这么严重?”秦倩诧异地说,“可是你不是才转学过来吗?这么快就跟人结了仇?” 江森不说话了。她现在情绪很差,等下说多错多,要是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惨了。 倒是秦倩说得没错,小江森的确不认识那个男的,而她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跟人结了仇,不过就算那个男生化成了灰,她都认识。 高安宁,人却不如其名,反而总是喜欢做些害人不得安宁的事情。 上一世的时候,高安宁看上了蒋诗桐,总是从高三的教学楼大老远跑到高二的教学楼来,每每一来都是大阵仗,不是当众大声告白,就是送大捧的火红玫瑰,行为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却没有一个老师敢管他。 理由很简单,校长的宝贝儿子,独生的,连校长自己拿着儿子都束手无策、只能听之任之,这些领着高校长发的工资的老师就更无可奈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是这种行为,越发助长了高安宁的嚣张气焰,他多次追求蒋诗桐无果,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他也觉得自己没面子,所以到最后干脆转为了威胁。 他告诉蒋诗桐,如果蒋诗桐再不答应他,他就会让他的校长老爹停掉蒋诗桐的奖学金。 为什么不是退学?别开玩笑了。 他不可能轻易放蒋诗桐走,而他也去档案室偷查过蒋诗桐的资料,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很清楚她需要这笔钱。 他本是胸有成竹,觉得经此一举蒋诗桐必然会答应他,可万万没想到蒋诗桐宁愿退学都不肯答应。 一贯在学校里呼风唤雨、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高安宁哪碰过这种壁,还因曾经在朋友面前夸下的海口被朋友大肆嘲笑了一番,更加令他觉得丢了面子。 面子,是少年人最看重的东西。 最后求而不得的高安宁想,既然蒋诗桐这么清高,如果将她这份清高踩在脚下,那整个城南,除了他谁还会愿意接纳她,换句话说,她还不是得乖乖从了他。 就算不行,那他得不到的,别人也甭想得到。 得不到,他就要毁掉。 看到时候这个女人还有什么自命清高的资本。 于是短短几天时间,学校里传满了有关蒋诗桐的风言风语,什么难听的都有,其中最令人发指的还波及到了蒋诗桐的家人。 那时的江森已经为了蒋诗桐‘从良‘挺久了,但别人这么诋毁她的心上人,她能忍吗?必然不可能。 所以她想办法找到了谣言的散播者,威逼利诱地让他说出了指使他的人,顺着线索查到了主谋——也就是高安宁。 仅管她已经尽快在做这件事了,但她还是耽搁了两三天的时间,而蒋诗桐已经未免其扰请假回了家。 她能理解,哪怕是蒋诗桐那种与世无争的清冷性格,肯定也无法接受这种歪曲事实、空穴来风的诋毁。 只是这也让江森变得更加愤怒,她特别想冲到罪魁祸首的教室里,当众暴打高安宁一顿。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 经历过高一发生的事情后,她已经明白光靠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让输的那一方不服气,从而打过来打过去永无止境。 故此她忍下了自己的冲动,选择寻求家里人的帮助。 她先是找了江爸爸一个关系极好的好友,对那些散播者威胁了一番,用录音笔录下了口供当作证据。 然后她又把这件事添油加醋的跟江爸爸说了一遍,并且告诉江爸爸,自己成绩飞速的进步都得益于自己的班长,现在人家平白遭受这么大的冤屈,作为她半个恩人,她怎么说都得帮人家正名。 江森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如果你不帮她,这成绩估计又得回归原位。 江爸爸何许人也,自然对女儿的意思了然于心,不管他是担心女儿的成绩也好,还是同样看不惯这种事情也罢,反正最终在江森趁着出操时公然用广播放完录音之后,其他后续造成的影响都是江爸爸帮着解决处理的。 后来江森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告诉了蒋诗桐,顺带还建议蒋诗桐转学,并表示自己可以陪着一块过去,却被蒋诗桐拒绝了。 蒋诗桐的原话她已经忘记了,但大意她还是记得的。 差不多是说她本来就是清清白白的,如果转了学反倒显得她心虚或者心里有鬼,而且既然大家都知道了真相,她便更没有转学的必要了。 江森还是觉得不妥,但蒋诗桐自己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有身份和立场坚持己见,这件事最后只能作罢。 再后来蒋诗桐没走,反而是高安宁受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转了学,而高校长也怕落人口舌,不光没停蒋诗桐的奖学金,而且还加了不少。 现在回想起来,江森觉得当时没暴揍高安宁一顿真的是太便宜这孙子了,他的心思歹毒得简直不是一星半点。 同时她又后知后觉发现一件事,原本上一世她还纳闷大她们一届的高安宁,为什么要在高三都快结束了才跑来骚扰蒋诗桐,现在明白了,感情是他高二的时候还在缠着另外一个姑娘呢。 真可怜。 江森叹息着摇摇头。 “我怎么感觉你不回答我,却在心里回忆了不少事呢?”秦倩打量着江森的神情,幽幽地说。 江森这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身边原来还有个人。 “没什么,就是这人心肠歹毒得很,你最好离他远点。”江森不想解释自己曾经跟高安宁的恩恩怨怨,仅仅认真地告诫秦倩道,“你别看这人穿得人模狗样的,内里就是个败类,跟他沾上边准没好事。” 说完她瞧着秦倩云里雾里、一知半解的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也没指望心大的秦倩能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她自己还是得警醒些,要么她趁早想办法让蒋诗桐转学,要么就早点杜绝那件事发生,哪怕到时得动用点非常手段也无所谓。 反正她的人,谁欺负都不行,包括她自己也是。 ☆、送你一个拥抱 元旦节前夕,怀安市当真如江妈妈所言下起了大雪,路面上到处结了冰,别说车在路上行驶困难了,就连行人走在街上都寸步难行,一不小心就能摔个大屁股墩。 校方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决定给全校放几天假,等冰雪融化出行安全了再去学校上课,具体时间会让各班班主任另行通知。 学生们也是几多欢喜几多愁,这么冷的天额外放假当然是好的,不过放假也就意味着耽误了课程进度,相关的作业以及自己在家预习肯定是必不可少的,至于数量,应该是相当可观。 江森同样觉得惆怅,但她愁的不是同一件事,而是元旦节学校原本就是要放一天假的,她都规划好了跨年那晚要教唆蒋诗桐去干什么了,现在倒好,大部分的路都封了,她回来跟蒋诗桐度过的第一个跨年,居然被迫得在家里过了。 坐在沙发上撑着脑袋看电视的江森,听着耳边如魔音贯耳的复古歌曲,以及屏幕里魔性的舞蹈,只觉得隔天自己就得跑去医院看看五官科。 她都好多年没坐在电视前看过劳什子的跨年演唱会了,要不是外面大雪纷飞封了路,她决计不会浪费时间做这种事情。 可是眼下不看电视的话,蒋诗桐又得拉着她去补习了,她更加不想在这种日子里趴在桌前啃书。 也太难了。 江森脸上愁云满布,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该去做点什么才好。 “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喜欢这个,那刚才为什么还非要拉着我下来?”蒋诗桐不解地问道。 “有吗?你看错了。”江森打着哈哈,把拿着薯片的手伸到蒋诗桐面前,“吃吗?番茄味的。” “不用了,谢谢。”蒋诗桐果断拒绝,并且不给江森转移话题的机会,“如果你觉得没意思的话,不如跟我上去写作业,老师布置的不少,要是突然得归校,你一时半会都补不上。” “不不不,我觉得很有意思。” 江森连忙摇头,接着又在心里叹息。 她感觉蒋诗桐除了学习外,都没办法说出这么长一串话来,跟她说得最多的也是有关学习的话题,照这么发展下去,等高中毕了业两个人的关系都热络不起来。 这可不行,她得想想办法。 江森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不如我们来看电影吧,怎么样?” “都可以,你决定就好。”反正看什么都是看,蒋诗桐没有意见。 得到首肯,江森立马跑到电视旁,拉开底下的抽屉,假装苦恼应该选哪一部,而后状似随意地问道:“蒋诗桐,你看不看恐怖片啊?我之前一直想看来着。” 蒋诗桐眸光忽闪了一下,淡声应道:“好。” 还真是惜字如金。 江森瘪了瘪嘴,打开盒子把光碟放进VCD里,又抱了一堆零食往沙发走,边问:“要不要关灯啊?感觉氛围感会更强一点。” “好。” 江森去关灯的时候总觉得很郁闷,怎么蒋诗桐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啊? 她自己本身是不看这种的,倒不是怕那些神神鬼鬼,要不是她自己遇上重生这事,她以前甚至都不相信世上有鬼,加之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更没有害怕的理由,她只是纯粹地不喜欢大部分恐怖片里故作恐怖的音效,和突然冒出个什么来吓人的套路。 等她关了灯坐回原位,片头已经放完了,开始进入正片了。 江森选的是07年初在国外上映的片子,碟是她爸怕她放假在家无聊托人给她淘的,每年都有新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题材都有。 以往小江森大多是往外跑,要么就是窝在家里打电动,老实坐着看电影的时间少,以至于现在的江森也没看过这部,对于导演安排的吓人镜头一概不知,心里一直提着一口气,生怕被莫名吓一跳,然后被蒋诗桐嘲笑。 尽管事实上蒋诗桐也不会嘲笑她,但她就是担心。 电影前段还算平稳,用插叙的形式介绍了一下故事的起因,那个时候江森还能吃得下爆米花,偶尔偷偷观察一旁蒋诗桐的神情。 越到后面气氛就开始瘆人,阴森的童谣,诡异的画面,还有一瞬间形成的惊悚感,以及直观的恐怖镜头。 看见男主掀开逝去妻子身上的白布,露出底下那张面色青白,没有舌头,眼球突出,张着血盆大口姿势也极为诡异的尸体的脸时,江森心里发怵,吓得爆米花都掉了。 惊魂未定的她偷瞟了一眼蒋诗桐,发现这人居然面不改色的,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江森开始有点后悔了,她本想着恐怖片应该是最容易促进感情的,结果没想到怕得下意识想往人怀里钻的反倒是自己。 还好蒋诗桐没发现,不然可太丢人…… “你看起来好像很害怕。” 蒋诗桐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温度,不似藏有任何感情,嘲笑或是别的。 江森刚想要反驳,可一下秒她又把即将出口的话默默憋了回去。 因为蒋诗桐挪了开放在两人中间的零食,轻声询问道:“要不要坐过来一点?” 江森很心动,但她不能露怯,于是忍痛拒绝道:“不用,我不怕。” 蒋诗桐脸上有几分狐疑,好似无声地在说‘你不怕爆米花为什么还会掉’一样。 “要不还是把灯打开吧,是有点吓人。” 江森眼底也有些怀疑,你要是觉得吓人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 “不要,那就没那个气氛了。” 蒋诗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继续看向电视里的画面。 江森吞了口口水,也将头转了回去,毕竟自己选的片子哭着也得看完。 第二次鬼直接在黑夜中现身,男主打开灯她又消失了。时间很短暂,江森强行忍住了。 第三次是在剧院,只有几秒钟,江森还是生生绷住了脸。 直至第四次,男主再次去了剧院,在警探死后他爬上桥梁,刚探出半个脑袋,就发现女鬼在那等着他上去,并且在看见他的一瞬间露出狰狞可怖的神态。 连前几次没什么反应的男主都被吓到了,直接掉了下去,还差点尖叫出声。 江森更是被吓得爆米花撒了一地,整个人几乎是下意识躲进了蒋诗桐怀里。 等她再反应过来时,局面已经变成了她的头埋在蒋诗桐的臂窝里,而蒋诗桐被迫半搂着她,手抬在半空中不知是该放下还是该怎么办。 江森的脸都快红成了熟透的虾仁色,她连忙起身,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对不起,我刚才……我不是……”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她放弃了,只好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蒋诗桐淡然地摇摇头,“还继续看吗?” 江森心有余悸,毫无底气地回答道:“看……吧。” “好,那待会看完了再收拾吧。”蒋诗桐也没有多劝的意思,应了声就接着往下看了。 你倒是多劝两句啊! 江森在心里呐喊,当然蒋诗桐是听不见的,她只能欲哭无泪地重新看向电视。 好在后面鬼虽然还是出现了,不过已经没了前面那么吓人,只是于男主来说很惊悚可怕而已,以至于他终于尖叫了出来,鬼也达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总的来说,这电影剧情只能打个三星左右,可恐怖的气氛倒是真真拉满了,改变了大部分电影只是人吓人的模式,在当时一众恐怖片里还有点新颖。 这该死的新颖! 江森只觉得自己晚上都不敢闭眼了,一旦闭上眼,脑海里就不自觉会浮现出那具扭曲的尸体和可怖的脸。 呜,她到底为什么要提议看这个? 江森瞄着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之色的蒋诗桐都快哭了。 她为什么都不害怕?? 全程蒋诗桐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 江森收拾着之前被自己打翻在地的爆米花,幽幽地问:“蒋诗桐你觉得这电影怎么样?” “勉强打个七分吧。”蒋诗桐认真地想了想,评价道,“剧情不太好,但效果还不错。” 什么叫效果还不错?? 江森又感觉自己被内涵了,表情变得更加的幽怨,可又不能说什么。 电影,是她自己挑的。 人,也是她自己丢的。 她都能预想得到自己以后在蒋诗桐那,会沦为一个连恐怖片都怕的胆小鬼。 形象全无。 “时间不早了呢。”蒋诗桐突然出声道,“江森,收拾完该去睡觉了。” 听她这么一说,江森立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去看表,这才发现已经十一点多了,离十二点只差两分钟。 “蒋诗桐,等一下!” 江森匆匆跑去厕所洗了手,又踩着拖鞋‘哒哒哒’地回房间拿了东西,终于赶在最后三十秒重新出现在蒋诗桐面前。 “给你的。”她摊开手,手心里是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蒋诗桐不解地说。 “送你的新年礼物。”江森解释了一句,掐着时间在窗外烟花响起那一刻,轻声对蒋诗桐说,“蒋诗桐,新年快乐。” 蒋诗桐一愣,满是疑惑地重复道:“新年快乐?” “嗯,对呀,新年快乐。”江森点点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替她答疑解惑道,“今天是08年的第一天,也就是新的一年了呀,为了谢谢你这半个月给我补课,所以送你一份新年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蒋诗桐顺着江森的意思拆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磨砂质感的黑色钢笔。 “喜欢吗?”江森见她没什么反应,语气里都带上了几分紧张。 蒋诗桐经过短暂的怔神后,才微微颔首回答道:“喜欢,谢谢。” “不用客气啦,我们都是……同学嘛。”江森捂嘴轻咳了一声。 好险好险,差点就顺口说成了‘一家人’。 在江森庆幸间,蒋诗桐忽然唤道:“江森。” “嗯?” 江森抬起头,意外地被抱了个满怀。 “新年快乐。” 蒋诗桐轻声对她说。 闻见那熟悉的淡香,以及感受到令她朝思暮想的体温,江森有一瞬间的失神,鼻头还有些发酸。 她微不可觉地吸了吸鼻子,扯着笑打趣道:“不知道回我什么,所以送我一个拥抱吗?” 她本是一句玩笑,没想到蒋诗桐神色认真地点了下头,“嗯。” 江森顿时觉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之前都快爬到眼底的泪水统统滚了回去。 “行吧。”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谢谢你,我也很喜欢。” 蒋诗桐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不早了,去休息吧。” “好,晚安。”江森极为不舍地松开了手。 在她拉开房门快要进去前,突然又听见蒋诗桐清浅的声音:“下次别看恐怖片了,看点别的吧。” 江森诧异地顿住脚步,盯着门把手怔怔地回道:“好。” 而后待她反应过来,欣喜霎时填满了她的胸膛。 蒋诗桐的意思是,下次她还会陪她看电影吗? 太棒了! 江森兴奋地冲进房间关上门,背抵在门上无声地欢呼。 虽然新的一年才刚开始,但她愿意称之为今年间接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能和你一起睡吗? 洗澡的时候江森总是止不去想之前的电影画面,那张脸在她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瘆得她都不敢闭上眼睛,匆忙冲了一下连泡泡都没打就裹着浴巾出去了。 这种状态到了床上也没缓解多少,哪怕有被子结界的保护,还有怀中的黑脸猫,她仍然慌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江妈妈早两天就和朋友去了温泉山庄游玩,而江爸爸也去了其他市出差,两人都因为暴风雪滞留在了当地一时半会回不来,所以现在诺大的家里除了她和蒋诗桐一个人都没有,屋内静得简直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屋外却呼啸着夹杂冰雪的寒风。 明明门窗紧闭着,房间里也开着空调暖气,但江森还是觉得遍体生寒,似乎房间里挤满了她看不见的人。 不行,照这样下去就算天都亮了,她还是不可能睡得着。 在心里做了一番激烈的斗争之后,江森最终还是决定去寻求蒋诗桐的帮助。 她抱着自己的枕头大步流星跑到蒋诗桐房间门口,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处于礼貌地叩响了房门。 令人意外的是里面居然传来了回应声:“请进。” 江森拉开一点门探进去头,发现床头的挂壁灯还亮着,而蒋诗桐正倚坐在一旁看着书。 “你怎么还没睡?”江森惊讶地问道。 “你不也还没睡吗?”蒋诗桐头也不抬地反问道。 “呃……”江森顿时哑口无言。 她总不好说自己是因为想象力太丰富了所以睡不着吧? “有什么事吗?”蒋诗桐看完手中那一页后合上了书,转头看向江森说。 “我……”江森舔了舔下唇,想着自己来的目的,终是鼓足勇气地询问道,“那个……蒋诗桐,我今天晚上……能不能跟你睡?” 她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也跟着变得愈来愈小。 蒋诗桐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嘴角,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把书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把枕头向外挪了点空出了一个人的宽度。 江森自然看懂了蒋诗桐的意思,嘴上连连道谢,手脚飞快地关上门钻进了被窝,还不忘放好了自己的枕头,最后才又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蒋诗桐也没问她为什么会来,更没有关上灯,仅是轻声道,“快睡吧。” 反倒是江森感到不解地问:“不关灯吗?” “我还不怎么困,你先睡吧。” 江森扫了眼柜子上的闹钟,满面疑惑地说:“可是已经两点多了诶,明天不是还要补习吗?” 奇了怪了,明明平时这个人十二点不到就睡了。 “明天元旦节不补习,你可以多休息会。”深夜里的蒋诗桐说话听起来多了一丝柔和,她重新拿起书翻到之前那一页,“我想把剩下的这一章看完再睡,如果你觉得灯光刺眼,我这里有眼罩。” “这么晚了还看什么书啊?”江森好奇地伸长脖子凑过去瞧了眼,没忍住惊讶出声,“你熬夜是为了看格林童话?” “有什么问题吗?”蒋诗桐淡然地反问。 江森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快睡吧。”蒋诗桐的注意力再次投入书中。 江森侧躺着,偷偷端详着她专注的模样,在灯光的映射下往日里那双稍显疏离淡漠的眸子,仿佛沉静平和了不少,令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忽地忆起,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辗转难眠的那几个夜晚,蒋诗桐温声软调地给她讲睡前故事、哄她睡觉的时候,好像说的就是格林童话。 那时她惊奇于蒋诗桐居然能够说出那么多个故事,而且虽说不上是跟原著一字不差,但也算是相差无几,这种惊人的记忆力不去读文科真的很可惜,但偏偏蒋诗桐选了理科。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奇怪,蒋诗桐的知识储备很全面,尽管她当年是以全省理科前五的成绩考上的大学,但江森相信如果她愿意读文,肯定可以考得更好,更何况蒋诗桐对文学很感兴趣,基本上古今中外的事情她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再说后来大学她们两个学的都是金融,可文科也有金融管理,就算想从事这一行,也不是必然要选理科的。 越想越觉得奇怪,江森忍不住问道:“蒋诗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啊?” “嗯,你问。” “以后高二分班,你想选文科还是理科啊?” “理科吧。”蒋诗桐几乎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为什么啊?我看你文科成绩也很好诶。” “因为选哪一科对我来说差别都不大。”蒋诗桐见她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干脆合上了书,反问道,“那你想选什么?” “应该也是理科吧。”江森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你也知道,我地史政实在不怎么样。” “你判断选什么科目的依据,是自己哪一门成绩好或者不好吗?” 江森被问得一愣,“难道不是吗?” “根据自己的成绩去选择倒也没错,只是我觉得从自己未来打算从事什么行业的角度去规划会更好一点,而不是让自己以后被局限在文理科该选什么专业里,最后被迫选择该学什么毕业后又该做什么。” 蒋诗桐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严肃了些,末了放缓了语气道:“如果你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当然也可以用你刚才说的那种方法,选理科也挺好的,比较适合你的性格。” 她的性格?她什么性格? 要真说起来蒋诗桐自己的性格才比较像理科生吧?一板一眼的,要不是后来她了解她了,她以前甚至都觉得蒋诗桐是个不近人情的呆子。 江森鼓了鼓脸颊,“既然你这么说,那你肯定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吧?” 蒋诗桐似乎感受不到她身上的哀怨,淡声回答道:“财经、金融类的都可以吧,职业前景比较好。你呢?” 这个问题可把江森难住了,她还真的不知道。 小时候她可能还童真童趣说过什么诸如‘我长大了想当太空人’之类的话,但后来她对学习失去了兴趣,每天浑浑噩噩的,只想着混一天是一天,怎么可能去认真规划未来。 就算高中时为了蒋诗桐开始发奋图强,她依然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仅仅只是想跟心上人更近一些,所以填志愿的时候蒋诗桐选了什么学校,她就跟着填了一样的志愿。 “我不知道。”江森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如实相告。 “你难道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事情吗?” 对你感兴趣算不算? 这话江森只敢在心里说说,她努力在脑内搜索了一番自己称得上是喜欢的事情,忽然灵光一闪,不太确定地说:“喜欢星星算吗?” 自她重要的人去世后,她夜里常会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觉得在那诸多微光里总有一颗是她外婆、她妈妈还有……蒋诗桐。 她们会在远方静静地注视着她,陪伴着她。 是一个美好却不切实际的幻想。 江森蓦地有些低落起来,尽管她们现在还好好活着,可怎么说也都不再是她熟悉的那样了,那些或好或坏的记忆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蒋诗桐用余光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嗯,算,睡觉吧。” 眼前突然一黑,江森被蒋诗桐没有预兆关灯的行为吓了一跳,无意识地抓紧了手边的被子,声音不稳得疑惑道:“你怎么突然把灯关了啊?” “时间不早了,困了,快睡吧。”黑暗里江森看不清蒋诗桐的表情,只能听见那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十来分钟之前她不是还不困吗?刚才明明也是一副很清醒的样子啊,怎么说困了就困了? 江森满腹狐疑的小声道:“可是我还不困诶……” 蒋诗桐没有应答,房间里安静得只有极浅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江森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要不然我给你讲个故事?” 蒋诗桐倏地出声道。 江森悄悄拍了拍胸口,安抚着自己同时受到惊吓和惊喜的小心脏,细声应道:“好……谢谢。” 她原以为蒋诗桐会说《格林童话》里的故事,毕竟刚刚还在看这个,要么也会说个《安徒生童话》、《一千零一夜》之类的,怎么也没想到蒋诗桐说的会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故事。 那一贯清雅带着冷淡的声音,在讲故事的时候听着要柔和许多,带着几分温柔诱哄的意味,像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阳洒在身上的感觉,舒服得令人昏昏欲睡。 江森的眼皮子愈来愈重,最后她没有撑到听完全部,故事具体说了什么她也记不清了,只是迷糊间好似听见一句“晚安”,然后就没了意识。 黑夜中适应了无光环境的蒋诗桐,有几分无奈地垂眸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的小人儿,腰间还多了一条纤细白皙的手臂,她不好动作,怕惊扰了好不容易入睡的江森的美梦,只能任由她这般,还替她掖好了滑落下去的被子,最后才轻舒一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教我做饭吧 翌日江森一醒来,身边已经空了,但被褥里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她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 蒋诗桐居然也这么晚才起来?这人的作息不是雷打不动的吗? 江森还在纳闷,忽而听见浴室里传出来的水声。 怎么蒋诗桐总喜欢一起床就洗澡啊?她以前也没这个习惯啊? 江森正费解地摸着后脑勺,恰巧这时蒋诗桐洗完澡出来,一眼便瞧见她这个模样。 “你昨晚没睡好,落枕了吗?” “啊?”江森有点蒙,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蒋诗桐是误会了,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舒展一下筋骨。” 蒋诗桐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又问道:“你饿不饿?楼下餐桌上有三明治。” 所以蒋诗桐这是做完早餐之后上来洗了个澡?这么精致的吗? 江森愕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地应道:“好。” “那你先去换衣服,我在楼下等你。”蒋诗桐穿上外套,而后率先出了房间。 江森起身时看了眼自己的枕头,最终还是决定假装遗忘了这件事,两手空空地回了自个房间洗漱。 等她收拾完下楼,蒋诗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在喝牛奶,见她下来,轻声示意道:“奶粉给你放好了在厨房里,我怕凉了就没给你冲,你自己冲一下吧。” “啊,好……”江森应了声,进厨房泡牛奶的时候她还有些晃神。 仅管蒋诗桐的语气还是那样不咸不淡的,但这种相处模式和以前好像啊,给她准备好早餐、等她起床,唯一不同的就只有态度上的差别,以及曾经蒋诗桐见她醒了还会替她泡好牛奶,或是一杯咖啡。 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江森知足地想。 她端着牛奶回餐桌,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蒋诗桐,你昨晚说今天不补习了,那你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没有。”蒋诗桐略微摇头,纠正江森道,“我只说你今天可以休息,但我还是要看书的。” 果然。听到这个答案,江森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但她还是假装诧异地说:“今天元旦节诶,你都不给自己放个假,让自己放松一下吗?” 闻言蒋诗桐的目光转向窗外,似乎无声地在反问她,‘这么大的风雪除了看书还能做什么?’。 江森自然看懂了,她想了想有什么是蒋诗桐也愿意做的事情,突然福至心灵,忙咽下口中的食物提议道:“上次你不是答应我有空的时候教我做饭吗?今天不用补习,现在也还早,不如就今天怎么样?” “好。”蒋诗桐守诺地答应道,“那你想学什么?” “我也不知道诶。”江森假意为难地说,“不如先看看家里还剩什么菜吧。” 她还未起身,就听见蒋诗桐如数家珍般地说:“鸡蛋,白菜,冬瓜,南瓜,土豆……” 虽然清楚蒋诗桐的记忆力极好,可江森依然觉得惊讶:“你居然都记得?” “嗯。”蒋诗桐风清云淡地颔首,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了的事情。 真的强,十几样菜诶,她连放在哪都不清楚。 江森由衷地竖起大拇指,“厉害。” 蒋诗桐不以为意,神色仍旧淡淡的,“想好要学什么了吗?” 江森想了想,未免蒋诗桐发现自己的刀工,她决定还是伪装一下。 “你能教我两个不需要用刀的菜吗?”她羞赧般地摸着鼻尖小声道,“我怕切着手。” “可以,煎鸡蛋和炒青菜怎么样?不需要用刀。” 江森猝然怔住,琥珀色的瞳仁微微放大着,心底满是难以置信。 两道声音在她脑海中慢慢重叠——‘可以,炒青菜和煎鸡蛋怎么样?’。 上一世她第一次让蒋诗桐教她做饭时,蒋诗桐也是这么问她的。 那个时候她们刚同居没多久,除开白天有课的时候外,家里的饭菜都是蒋诗桐一个人承包的,而江森只能帮忙打打下手,做些最简单的事情,譬如洗菜洗碗之类的——她还做不好。 “森森,这些碗你是不是只洗了两遍?”蒋诗桐拎着一只还沾着点点油污的碟子,好笑又无奈地问道。 “不然呢?”江森觉得莫名,停下手中的动作掰着手指头说,“第一遍用洗碗精洗,第二遍再用清水洗,有什么问题吗?” 蒋诗桐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轻叹了一声,揉了揉江森的头道:“没什么问题,不过以后我来洗,你在旁边陪着我就好,好吗?” “为什么啊?我不要。”江森鼓了鼓脸颊,十分的不服气,“你肯定觉得有问题才不让我洗碗了。” 蒋诗桐用指腹戳了两下那张鼓啷啷的小脸,温柔地笑道:“我只是怕你累着了,你不是前两天还在跟我抱怨大学的学业并不比高中轻松吗?” “洗个碗能有多累啊……哈!我知道了!”江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皱起鼻子道,“你在嫌弃我碗没洗干净对不对!” “怎么会呢……我只是发现有几只漏网之鱼而已。” 尽管蒋诗桐中间只有短暂两三秒的停顿,但江森还是发现了不对,笃定地说:“你就是在嫌弃我,所以才不让我洗碗了!所以你平时做饭不让我帮忙,也是怕我越帮越忙对不对!” “小傻子,怎么会呢?厨房油烟太重了,我怕你呛着了,而且下了课你有机会在家里玩玩电视游戏不好吗?”蒋诗桐面色如常得温声细语道。 “现在我觉得不好了,以后做饭……不对不对,从今天起我也要帮忙做饭!”说着江森不由分说地夺过蒋诗桐身旁的锅铲,紧紧地握在手里,不容反驳地宣布道,“现在这个东西是我的了,你只能在旁边指导,除非我不在家的时候,它的所有权才是你的。” 蒋诗桐看了看锅铲,又看了看满脸倔强的江森,迟疑着说:“森森……你确定吗?这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我百分之一百的确定。”江森点点头,挥舞着锅铲如炫耀般地说,“以后这整个厨房就是我的领土了。” 蒋诗桐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那请问森统领想让我从哪里指导起呢?” 江森摸着下巴,眼珠子左右晃动着,看起来颇为苦恼,“要不从切菜开始吧,怎么样?” “不行,这个对现在的你来说太危险了。”蒋诗桐毫不犹豫地否决道。 这件事情江森是有‘前科’的。 曾经蒋诗桐不在家的时候她太饿了,想自己切点火腿肠煮泡面吃,差点没把自己的指甲盖都削去了。 她本想瞒着蒋诗桐,可一晚上都不用左手做任何事情实在显得太过奇怪,到最后自然还是被蒋诗桐发现了,于是家里所有的刀具都被列入了违禁品名单,禁止江森独自使用。 那一次蒋诗桐有多担心和生气,江森现在任然记忆犹新,也不敢坚持,只好换了个要求,“那今天你先教我两个最简单的菜总可以吧?不需要用上刀的那种。” 蒋诗桐欣然同意:“可以,炒青菜和煎鸡蛋怎么样?” “行。”得到首肯,江森兴奋地摩拳擦掌,“那我们先做什么呢?” “先把菜洗了吧。”蒋诗桐把塑料袋里的青菜拿出来放进盆中递给江森,嘱咐道,“青菜要用冷水洗,如果你觉得凉手,也可以用温水。” “好,这个简单。” 江森撸起袖子,把盆子往水池里一扔,刚打开水准备动手,水龙头却又被蒋诗桐关掉了。 “怎么了?”她抬起头看向蒋诗桐,疑惑地说。 “你这样洗待会把衣服都弄湿了怎么办?最近天气没那么热了,容易着凉。”蒋诗桐柔声解释着,取了墙上挂着的围裙给江森套上,垂着头动作仔细又温柔地给她系着带子。 江森低声说了句“谢谢”,埋低脑袋重新打开了龙头。 冰凉的水花在菜叶上跳舞,大片大片地溅到她的手背和小臂上,丝丝凉意顺着血液流进狂跳的心脏里,安抚了那份躁动与害羞。 可她还是心不在焉地洗着,余光不住地往身侧的人身上飘。 “森森。”蒋诗桐略显无奈地唤道,“你这么洗菜是洗不干净的。” “啊?”江森呆呆地应了声,顺着她的话收回视线向盆中看去,不解地问道,“不就是把它们在水里搅合搅合然后拿出来沥干吗?” “当然不是了。”蒋诗桐摇摇头,觉得又好笑又可爱,嗓音里都染上了几分宠溺的笑意,“这些青菜不知道有没有打农药,得一片片仔细地洗,而且就算没有,那叶芯里很有可能藏着不少虫卵,你这么洗怎么洗得干净呢?” “这样啊……”江森恍然,按照蒋诗桐的意思乖乖把每一片叶子都仔细地洗了,又把坏掉的部分择掉,才把它们放进了沥水篮里备用。 “然后呢?”她把手上的水渍随意擦在围裙上问道,“可以炒菜了吗?” “嗯,先炒青菜吧。” 江森面露疑惑地指着篮子说:“不先炒鸡蛋吗?这些还在滴水呢。” “先炒鸡蛋的话锅里多少会留下一点蛋腥味,容易跟青菜串味。”蒋诗桐解释了一句,见江森点头准备放锅倒油,又提醒道,“你得先等油热了再放菜,不过热油遇水容易溅油,你可以先放一点点盐,这样会稍微好一点,但你还是得小心些,要是被油溅到了会很疼的。” “好,放心吧。” 话虽是这么应着的,但江森整个举动十分大胆,她抓起一大把青菜没有丝毫犹豫得一股脑扔进了锅里,调皮的热油瞬间活跃起来四处飞溅着,落在灶台上、墙壁上、还有江森的手臂上。 她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飞快地缩回了手,不过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去看,蒋诗桐先她一步握住了她手腕,查看着她手上的情况。只见那白嫩的手臂上一片绯红之色,甚至还冒起了几个小小的水泡。 “不是提醒过你让你小心些了吗?”蒋诗桐用的是责备的语气,可眼底更多的还是心疼。 ☆、一个人玩多没意思 蒋诗桐顾不上还没有关掉的火,牵着江森的手先到凉水下冲了好一会,然后又想拉着她去客厅上药。 “桐桐,火,火。”江森急忙扯住蒋诗桐,伸长着手臂勉强把火给关掉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火都没关呢,就这么走了多危险啊。” 她转过头正好对上那双满是担心的眸子,心里忽而一紧,反倒是安抚起了蒋诗桐:“别担心啦,就是点小伤,没关系的,也没有很疼……嘶……” “这还叫不疼?”蒋诗桐收回刚才轻轻按住江森受伤位置的手,双眉间的‘川’字皱得更深了一些。 “你去碰它肯定多少还是会有点疼的啊。”江森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抬起另一手摩挲着蒋诗桐的眉心,温声道,“真的没关系的桐桐,过两天它就会好了,你别担心。” 蒋诗桐不吃她这一套,毫不留情地拉开了她的手,低声道:“以后不准你做饭了,以免我每次都会心惊胆颤的。” “我这不是毫无经验所以才会出这种意外吗?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我会更小心一点的。”江森就着蒋诗桐抓住她的姿势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可怜巴巴地恳求道,“绝对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好不好?” 蒋诗桐盯着江森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心软地点了点头,“好。” “不过下次你再这么不小心,我真的会永远把你列入厨房的黑名单里。”她仍不放心地警告了一句。 “嗯嗯嗯。”江森点头如捣蒜,一把抱住蒋诗桐就想往她脸上亲,“就知道我家桐桐最好了~” “别贫了,乖乖跟我去上药。”蒋诗桐嫌弃地抵住江森的额头,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就往客厅走。 尽管刚才蒋诗桐的态度不算太好,可上药的时候还是极为小心,生怕把江森弄疼了,一边轻轻给她涂着烫伤膏,一边还给她吹着受伤的位置。 江森全程都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也生怕蒋诗桐会更加担心自己,只是眉头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微微皱一下。 但比起手上那点疼痛感,江森还是感觉心里的暖意更多一些。 不过到最后那顿饭蒋诗桐也没让江森再做下去,而后来江森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毛手毛脚再让蒋诗桐担心,所以都是瞒着蒋诗桐自己偷偷学的做饭。 是巧合吗?还是因为本就算得上是一个人,所以想法也是一样的? 江森脑中飞速闪过曾经的画面,心底升起一点疑惑。 “怎么了?”已经进厨房把菜拿出来的蒋诗桐见她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略感奇怪地询问道。 “没事。”未免蒋诗桐起疑,江森只好暂时将那些想法压下,快步走了过去,边洗手边问,“首先应该做什么啊?” “煎鸡蛋吧,我先帮你把菜洗好。”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江森一时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不让我自己来洗啊?” “我怕你受不了水凉,等下洗不干净。” 江森装作不解,“那为什么不能直接用热水洗啊?” “因为用热水洗菜会让菜里的维生素流失,而且口感也会变差,就没有原来的味道了。” “你难道就不怕凉了?”江森皱着眉头撸起袖子,把蒋诗桐赶到一旁,“我自己来,谁说我洗不干净的。” 蒋诗桐见她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在旁边指导她。 等洗完菜,江森照旧把手上的水擦在裤管上,捏着微酸的脖子问:“然后呢?炒青菜吗?” “嗯。”蒋诗桐点点头,把具体的步骤简单地跟江森说明了一下,末了提醒她道,“把袖子放下,小心别被油溅着了。” 这么贴心? “好。”江森弯了弯眉眼,听话地放下了袖子,动作也比从前要小心多了。 其实蒋诗桐不说,她也不会再傻傻地露出胳膊让油溅了,但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还是让她觉得心情舒畅,连带着都不自觉地轻声哼起了小曲。 “做饭是件这么开心的事吗?” 瞧她这模样,蒋诗桐不由觉得疑惑,她不明白五谷不分的江森为什么突然会对下厨抱有了极高的热情。 “嗯?”油烟机的轰鸣声让江森听不太真切蒋诗桐说了什么,她调小了档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太吵了,我没听清楚。” 蒋诗桐只好重复了一遍。 “噢,没有啊。”江森笑了笑,继续翻炒着锅内的青菜,“只是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所以才觉得很开心。” “你为什么突然想学这个?一般来说,大部分的人对下厨这件事都避之不及才对。”蒋诗桐难得表现出几分好奇。 “说明我不是一般人呗。”江森玩笑道。 说完她感觉气氛有些冷凝,忙往回找补道:“好啦,开玩笑的,我想学当然是有原因的,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但还是有些晚了,蒋诗桐似乎已经失去了交谈的兴致,“嗯”了声就不说话了。 江森咬了咬下唇,在蒋诗桐看不见的地方微微苦笑了一下。 她做的这一切当然都是有目的的,而且她也不是不愿意告诉蒋诗桐,只是以现在她和蒋诗桐的关系来说,还不到告诉蒋诗桐缘由的时候,得再等一等。 诚然,她希望这个等待的时间不会太长,要不然可能会有点来不及了。 江森悄然一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而后把炒好的青菜倒进盘子里,紧张又期待地看向蒋诗桐:“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虽说她手艺本还不错,但奈何得装出厨房小白的样子,刚才全程都是手忙脚乱的,油盐之类的把控也不太好,最后炒出来是个什么味道她心里也没底。 “咸淡适中,就是有点老了,建议你火开小一点,或者炒的时间短一点。”蒋诗桐放下筷子中肯地评价道。 “嗯嗯,好。”江森乖巧地点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麻烦你帮我把菜端到餐桌上去吧。” 蒋诗桐颔首答应,端着碟子就出去了。 没了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森瞬间放松了不少,趁着蒋诗桐还没回来,她驾轻就熟地洗了锅烧干水,热好油后单手把鸡蛋打进了锅里,那得心应手的动作跟之前笨手笨脚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一看就没少下厨。 等蒋诗桐折返回来,江森又变回了像是在打仗的状态,要么蛋翻不了面,要么就是翻晚了蛋底都糊了,最后出锅时一个散得不成形状,另一个黑得犹如煤炭的近亲。 “你吃那个吧,我吃这个。”江森指着黑黢黢的蛋,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我也没想到自己手脚这么笨,难为你中午吃这些了。” “没关系,都有一个过程。”蒋诗桐丝毫没有介意和嫌弃的意思,盛好饭递给江森,“你先去吧,剩下的我来收拾好了。” 江森心知自己收拾东西的能力向来都很一般,属于越帮越忙的那种,也就没坚持要包揽这个收尾的活,顺从地端着东西去了餐厅。 不过等待的过程中她也没让自己闲着,去泡了两杯热乎乎的柳橙汁,刚弄好坐下,蒋诗桐也正好忙完过来,自然地坐在了江森对面。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结束以后江森自告奋勇要去洗碗,被蒋诗桐以“之前说好一个人负责做饭,另一个负责刷碗”为由制止,她只好独自去了客厅。 无所事事间,她瞄见电视机柜上已经落了点点灰尘的游戏机,心念一动,找了块坐垫到电视机前打开了它,旋律悠扬活泼的背景乐蓦地在客厅响起。 蒋诗桐一过来就看见江森慵懒地靠在沙发扶手上,嘴里叼着条状的饼干,手里还握着一只手柄。 余光瞥见不远处蒋诗桐的身影,江森按下暂停键,朝她扬了扬手中的手柄,“蒋诗桐,要不要一起打会游戏?就当是饭后消食。” “不用了,我不会玩,你自己玩就好。”蒋诗桐冷淡地拒绝,人却没有上楼的意思,而是坐到了沙发上。 “别啊,一个人玩多没意思。”江森朝电视里只占了一半屏幕的小人努努嘴,“你看他都没有伙伴好孤独。” “可你以前一个人不也玩得挺好的吗?” “我那是一个人没办法啊,又没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什么的。”江森可怜兮兮地眨巴眨巴眼睛,比着一根手指头道,“就玩一会好不好?” 蒋诗桐的神情似乎有些动摇,“可我真的不会玩。” “不会玩没关系啊,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江森麻利地起身去柜子里翻出另一个手柄插上,隔空递向蒋诗桐那方,脸上隐隐写着期待。 蒋诗桐微垂下眸子,无可奈何般地走到江森身边,接过她手中的手柄,与她并肩坐下,“你说吧,我听着。” 芜湖。 江森在心里欢呼一声,面上还是一派正经地开始介绍各个按钮,以及她现在所玩游戏的规则。 她口中所指的简单,仅限于只有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和跳跃、投掷六个按键,但操作还是需要一定技巧的。 一开始蒋诗桐还会接二连三的死去,多少有点拖江森后腿,弄得本可以几分钟结束的第一关,玩了十来分钟还没通过。 后来她慢慢熟悉了游戏的机制和套路,操纵越来越自如,乃至于最后还帮江森过了一直卡着的最终关卡。 江森瞪大眼睛看着屏幕上的“You Win”几个大字,惊叹道:“蒋诗桐你真的好厉害啊!你知道我这关卡了多久吗?足足一……不对不对,两个月!” “哇,我宣布以后你就是我……”接下来几个字在江森扭过头时停在了嘴边。 之前打游戏太入神了她都没注意到,两人不知什么时候靠坐在了一起,近得她甚至头再偏过去一点,嘴就能触碰到蒋诗桐的脸颊。 江森涨红了脸,反应极大地向后仰起身子,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她的头和沙发来了个亲密接触。 “嘶……”江森吃痛地捂着后脑勺,嘴里还不忘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蒋诗桐眼底有担心一闪而过,她倾斜着身子凑近了些问道:“你没事吧?严重吗?” “没关系,就是撞了一下,问题应该不大。”明明是自己撞到了头,江森反倒是笑着安抚蒋诗桐道,“我皮糙肉厚的,别担心。” “下次别这么咋咋唬唬的了,要是真不小心伤到了,现在外面的情况也不好送你去医院检查。”蒋诗桐的语气里隐含着几分责备,又好像是松了一口气,“都是女孩子,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 “呃,我这不是……” 江森本想说刚认识的时候,她不是还表现得很讨厌亲密接触的样子吗,所以她怕冒犯了她。 可想了想她又转了口风,“下意识的反应,抱歉抱歉。” 蒋诗桐没在意她颇为怪异的话语,只嘱咐了句“下次小心些”,然后帮着收好游戏机,才道:“你休息会吧,我上去看书了。” 江森有心再留她一会,可细想一下,自己好像的确耽误人家太久了,再得寸进尺下去蒋诗桐可能会有所抵触,只好目送着她离开。 不过江森心情还是很好的,从蒋诗桐凌晨让她留宿,到教她做饭,还有愿意陪她打游戏,无一不在说明蒋诗桐已经在渐渐接纳她的存在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新的一年新气象。江森揉着脑袋美滋滋地想。 ☆、牙疼 那场暴风雪来得快去得也快,正常的元旦假期刚结束,路面的积雪就因回升的温度逐渐融化了,这也就意味着城南的学生们该返校了。 江森是打心底里不想回学校,这几天她才刚与蒋诗桐建立起一点感情,都还没来得及趁热打铁,竟然又得从无人打搅的‘二人世界’,重新回归苦逼的朝六晚十的生活。 而且学校开学了,说明她爸妈也可以从外地回来了,那她就没有理由继续赖在蒋诗桐房里过夜了。 啊!这该死的暴风雪为什么就不能晚两天再停呢?! 江森怨念极深地盯着黑板,弄得讲台上的老师直感觉脊背发凉,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总不是感冒了吧? 老师抬手感受着额间微烫的触感,抱歉地对同学们说:“不好意思啊同学们,老师今天好像有点不太舒服,剩下的时间你们就自己自习吧,课堂作业晚点我会让课代表布置到黑板上的。” 说完老师就拿着教辅匆匆走了。 班上的同学齐齐欢呼一声,开始前后左右地凑在一起闲聊假期发生的事情。 蒋诗桐本该主持一下纪律,但她注意到身边的江森捂着脸颊,整个人都趴在桌上,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江森,你怎么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出于同窗之情,她还是关心了一句。 “我挺好的。” 江森趴着不肯起来,说话含含糊糊又有气无力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挺好的样子。 蒋诗桐秀眉微微蹙起,“你转过来我看看。” “真没事。”江森还是不愿意有所动作。 蒋诗桐面上有了几分气恼之意,她伸过去手,颇为强硬地扭过江森的头,这才发现那张白嫩的小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像是在嘴里含了一颗糖球。 “这还叫没事?” 江森慌忙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蒋诗桐看见她现在的模样,口中却再说不出任何有关‘自己没事’的话。 蒋诗桐心底有了猜测,直言问道:“你是不是牙疼了?” 江森头埋在桌下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蒋诗桐的话。 “你跟我去班主任那里请个假,我陪你去看医生。” 蒋诗桐拉住江森的手就打算往教室外走,但拉了好几下都拉不动江森,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 江森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悦,只好抬起头,弱弱地同蒋诗桐打着商量:“我觉得吃两天药它自然就会好了,我能不能不去看医生啊?” 蒋诗桐毫不留情地否决道:“那也只是暂时的,治标但不治本,拖下去对你的病一点好处都没有。” 说着她顿了下,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难不成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害怕看医生吗?” 一语中的。 江森是真的怕。 她从小就对牙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觉得人家拿着不知名的冰冷器械在自己嘴里捣鼓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甚至她听见牙科里的电钻声都觉得牙齿连着神经隐隐作痛。 如果让她去看牙医,就等同于要了她半条命。 但这些该告诉蒋诗桐吗? 江森纠结于是面子要紧,还是小命更重要,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决定要在心上人面前保全自己为数不多的面子。 “我怎么可能怕医生!我只是觉得特地跑去医院一趟很麻烦而已。” “既然不怕就跟我去请假。”蒋诗桐扫了眼四周偷摸着看向这方窃窃私语的人,冷着脸低声道,“你还打算让其他人看多久热闹?” 之前光顾着害怕了,江森都没太注意周围人的目光,经蒋诗桐这么一提醒,她也觉得继续僵持下去,不过是给别人制造茶余饭后的谈资,反正她最终是拗不过蒋诗桐的,还不如痛快点。 她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乖乖跟着起身,“走吧。” 蒋诗桐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领着江森去办公室找老师请了假。 过程倒是很轻松,一来是信任蒋诗桐,二来是江森的脸真的肿得有点瘆人,班主任仅看了一眼就签字同意了。 出了校门江森本以为蒋诗桐还会想坐公车,都迈开了步子准备往公交站台走,却意外地被蒋诗桐握住了手腕。 “去哪?” 江森感到莫名,“去等公车啊。” “打车去。” “哈?”江森诧异地眨眨眼。 蒋诗桐望着她欲言又止,最后牵着她走到一台没有人的轿车前,无声地解释了缘由。 借着反光的车玻璃,江森这才发觉自己的脸已经快肿成了包子,如果她顶着这张脸招摇过市,那估计会被路人当成在逃的动物园猴子看。 哇!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江森立即背过身用校服外套遮住脸,羞愤得恨不得当街挖个坑把自个埋进去。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不是吗?” 江森:“……” 得,怨她自己。 “你别看我,好丑。”江森蒙着脸欲哭无泪。 这下好了,她在蒋诗桐那里真的连最后一丝面子都荡然无存了。 “还好。”蒋诗桐面色如常地说,“等你看完医生,应该过两天就能恢复了。” 江森不说话,头埋得更低了些。 “好了,没事的,没人会笑话你。”蒋诗桐瞧她那滑稽的模样,忍着笑意安抚道。 见江森依然没什么反应,蒋诗桐觉得好笑又无奈,只能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刚拦住的出租车走,“车来了,上车吧。” 江森打开车门麻利地爬到另一侧靠窗的位置,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蒋诗桐跟着她上车往中间坐了点,不动声色地挡住司机透过后视镜投来的探究的目光,低声道:“师傅,去最近的医院,谢谢。” 一路上江森不光要自我安慰,还得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毕竟内心的恐惧也不是说克服就克服的。 等到了医院,江森脚步迟缓地跟着蒋诗桐排队挂号,寄希望于这样能晚点见到医生。 说实话她心里挺纠结的,又想早点看完牙好让自己的脸消肿,同时又害怕面对牙科里那些比鬼还可怕的机器。 蒋诗桐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心,在走廊长椅上坐着等待时,握住了江森放在膝盖上攥紧的手,低声宽慰道:“没关系的,我会陪着你的。” 轻轻柔柔的六个字撞进江森心里,像是旱地里一场突如其来的绵绵细雨,令人意外,也令人欢喜。 她错愕地看向眉目柔和的蒋诗桐,从那双墨色的眸子里瞧见了让人心安的温柔。 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痛得产生了幻觉,可手背传来的微凉触感,又在提醒她,这是真实的,不是在做梦,更不是幻觉。 江森刚想开口,不远处突然响起她的名字,打断了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90号江森,在不在?”护士看着手中的名单喊道。 蒋诗桐举手示意了一下,而后转头提醒江森道:“快走吧,到你了。” 江森只得把那些话咽下,亦步亦趋地跟着蒋诗桐进了科室里。 屋内分了三个小隔间,护士把她们引到一张看诊台前,那儿坐着一个看起来挺和善的女医生,正翻看着江森的病历本。 她抬起头打量了两人一眼,朝治疗台扬了扬下巴,“去那躺着吧。” 江森偷偷吞了口唾沫,苦着脸老实按照医生的吩咐做了。 医生将滑椅挪到治疗台旁,从大褂的口袋里摸出一包棉签,从中拿出两根,“张嘴。” 江森配合地张开嘴,垂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成了拳头。 医生查看了一番,把沾湿的棉签扔进回收桶里,又把椅子挪回看诊台前,边开单子边说:“智齿发炎了,得拔,我给你开点药,等消了炎脸不肿也不疼了再过来拔牙。” 她把写好的病历本连同清单一并交给江森,嘱咐道:“少吃点甜食,好好刷牙,这几天不要喝酒吃辛辣的东西和发物,听见了吗?” 江森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发物是什么?” “就是吃了容易过敏的食物,比如牛羊肉和海鲜这种。” “好……” “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 “那下去吧,缴费在一楼,药房在二楼。” “谢谢医生。” 江森道了谢,愁眉苦脸地出了科室找电梯下楼,头靠在电梯壁板上看起来恹恹的,心里一时无法消化需要拔牙的事实。 “没事的,拔牙没你想象中那么可怕,一下子就结束了。”蒋诗桐见她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小声安慰道,“而且打完麻药你就感觉不到了,顶多是打麻药的时候会觉得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稍微有点疼,但忍耐过那几秒就好。” 一提“拔牙”这个字眼,江森就感觉那颗智齿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捂着腮帮子,低低的“嗯”了一声。 蒋诗桐帮她拎着买好的药,看了眼时间道:“我想你现在这个状态,应该也没心思听课,不如我下午替你请个假吧,你回家吃了药睡一觉,等醒来可能会好受些,正好药房的医生说这个止痛药有嗜睡的副作用。” 江森本想问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好,但话转了个弯又变成了:“那你呢?” “我回学校上课。”蒋诗桐回答道,“新课的内容我会做好笔记回来时带给你,等你舒服一点再看就好。” “不要,我也要回学校。”江森摇头拒绝道。 她还没那么金贵呢,不就是个小小的牙疼吗? 而且蒋诗桐不在家,她一个人呆在家有什么劲,还不如跟着一起回学校。 “听话。”蒋诗桐拦了车,不由分说地把江森送上车,关门前叮嘱道,“好好在家休息,不准打游戏吃零食,晚饭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说完她关上车门,交代了地址后拍了拍车窗示意司机开车。 车缓缓前进,江森反过头去看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蒋诗桐,莫名感觉心口都热了起来,眼眶也有些濡湿。 这个态度…… 好像啊。 江森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 蒋诗桐如果还是那么冷冷淡淡的,她可能还能忍住,保持自己刚回来时的初心。 可她慢慢变得温和近人,她那本就不太坚定的决心就开始疯狂动摇,并且…… 摇摇欲坠。 ☆、原来是场双向奔赴 江森回了家后按照医嘱服了药,没过多久当真如蒋诗桐所说犯了困,但一整个下午她盖着毛毯窝在沙发里睡得都不太安稳,梦里像播放幻灯片一样反复着蒋诗桐躺在殡仪馆时的画面,还有她自己趴在上面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听见了有谁开门的声音,而后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最终在她附近停下。 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她只知道睁开眼,那个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好好地站在眼前,像是落水时突然出现的救命稻草一般,她几乎没有思考就伸手将人抱进了自己怀里,喃喃唤道:“诗桐……蒋诗桐……太好了……” 蒋诗桐脸上有几分莫名,眼底的神色也有些复杂晦暗,但她还是任由江森抱着,甚至还低声安抚着江森明显慌乱的情绪:“嗯,我在,别怕,我一直在的。” 同时她小心翼翼把手上拎着的袋子放到地上,以免打翻了里面装着热粥的打包盒。 其实蒋诗桐本来只是见江森睡在客厅里觉得奇怪,想来替她盖好滑落了大半的毯子,顺便看看她的脸有没有好一点、消没消肿,却没想到人才刚站定弯下腰,就被江森突然抱住了。 她不知道江森指的是什么事情太好了,仅是意外江森下意识喊她,说的不是她的全名,而是“诗桐”。 或许江森只是把她当成了朋友吧,毕竟刚认识那会,她曾当着江森的面对江妈妈说过,她父母都是叫她“诗桐”;而且秦倩也总是叫她“桐桐”。 蒋诗桐眉眼间的疑惑渐渐散去,她垂眸看了眼并没有松手意思的江森,可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让她的身子都开始发酸,她又怕放松的话会压着江森,只得无可奈何地出声提醒:“江森,起来喝点粥吧,不然待会都凉了。” 她的声音并不重,反倒有些柔和,但落在江森耳中就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吓得江森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这下才发觉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好事。 江森立即松开手,磕磕巴巴地解释道:“对不起,我刚刚做噩梦了……我不是故意……” “你怎么总是在跟我道歉?”蒋诗桐轻声打断道,“不用那么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起来吃点东西吧。” 说着她直起身子,顺便拾起地上的袋子放到茶几上,一边揭开盒盖,一边换了个话题:“我买了绿豆粥,可以清火消肿,不过没加糖,可能不怎么好吃。” 想说的话被打断,江森的脑袋顿时有点空,她呆呆地应了声,端起碗默默地埋头喝粥。 没加糖的绿豆粥真的不好吃,尝着还不如白开水,但怎么说也是蒋诗桐辛苦买回来的,江森还是强忍着乖乖喝得连一丁点都不剩。 她放下碗,这才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蒋诗桐喝得没江森急,听到问题时碗里的粥还剩一大半,她也不着急,放下勺子回答道:“我怕你一个人在家……不会好好吃东西,所以买份粥回来给你,待会我还要回学校的。” “你待会还回去?”江森诧异地说。 “嗯。” “你这么来来回回地跑难道不累吗?” 对此江森是真的感到费解,晚自习一般是在教室里写作业和预习,这些大可以在家里完成,蒋诗桐实在没必要为此再特意回去一趟。 “不累。”蒋诗桐摇摇头,“再说我上午已经请过一次假了,晚上再请假我不好跟班主任解释。” 这倒也是,但她不想让蒋诗桐这么辛苦。 江森咬着大拇指的指甲有些发愁。 “别咬指甲,手上有好多细菌。”蒋诗桐轻轻拍掉了江森的手,眉头微皱着。 “噢……” 江森讪讪地点头,把手放到了茶几下面,改成了用大拇指摩挲手心。 忽而她脑中灵光一现,手肘撑在台面上对蒋诗桐提议道:“要不你跟班主任说,你晚上要来我家给我补白天落下的课怎么样?老师应该会同意的。” 蒋诗桐看了她一眼,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只是轻飘飘地问:“你晚上想让我给你补课吗?” “呃……”江森一噎。 她不是这个意思好吧!也不是这个目的行不行! “如果不是,那我不能这么跟老师说,撒谎是不对的。”蒋诗桐无情地将江森的小聪明戳穿。 这也不行,那个不可以,江森没了辙,只好小声直言道:“我知道撒谎不对,但我不想你因为我那么累。” “真的不累。” “我家离学校甚至比你家还远呢,怎么可能不累?”江森戳着掌心,声音变得更小,“而且你一个人那么晚回来我不放心。” 蒋诗桐漠然的神色有些软化,又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那你经常一个人回来,叔叔阿姨不也很放心你吗?” “那不一样啊。”江森辩驳道,“我会自己骑车上下学,而且我还会空手道,就算真遇见什么突发情况,那我也能保护自己。” “现在是法制社会,很安全的。”蒋诗桐嘴角扬起点点无奈的笑意,纠正道,“反倒是夜里骑车才不安全,车来车往的,视线也不太好。” “……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我说不过你。”江森嘟嚷道。 蒋诗桐瞧着江森如同小孩的样子,笑意漫上眼底,她重新端起粥盒,嗓音淡淡地答应道:“好了,我晚上不去了,在家里陪着你,这样可以吗?” 江森一愣,低下头掩去眸间的欣喜,细声道:“说得就跟我强迫你的一样。” “没有,我自愿的,怕你在家偷玩游戏不好好休息。” “我有那么不听话吗?”江森撇了撇嘴,替自己正名道,“我下午吃了药就在家里睡觉,连看都没看电视一眼。” “好,是我误会你了。” 蒋诗桐附和一声,把吃完的盒子连同江森那份一起装进袋子里扎好放至门边,又去冰箱里取了一个冰袋用毛巾包好回来递给江森。 “拿着敷下脸,差不多十来分钟就够了,消肿会快一点。” 江森盯着手里透着凉意的毛巾,呐呐地说:“蒋诗桐……你今天怎么这么好?” “生病的人最大。”蒋诗桐先是回答了一句,然后反问道,“难不成你希望我对你不好吗?” 江森摇摇头,迟疑着说:“没有……只是有点惊讶,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好相处?”蒋诗桐见她吞吞吐吐的,干脆接过她的话头道。 “嗯……” 蒋诗桐并不介意地笑了笑,“人这一生会遇见的人太多了,如果对每个人都和颜悦色的,岂不是会让自己很累?所以我只对朋友好。” 江森蓦地怔住,看向蒋诗桐的目光满是难以置信。 她刚刚说什么?她只对朋友好? 所以……蒋诗桐是把自己当成了朋友? 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江森一时反应不过来,整个人看起来又傻又呆,唇边还露着傻傻的笑容。 蒋诗桐好似看不见一般,从茶几上拿了遥控器递到江森眼前,轻声问道:“时间还早,要不要看会电影?晚点再跟我上去补今天的笔记。” 江森这才回过神,敛起脸上的傻笑,忙不迭地点头:“好啊,不过看什么呢?” “都可以,只要不是恐怖片就行。” “好。” 其实不用蒋诗桐说,江森都决不可能再选让自己出糗的恐怖片了。 很奇怪,明明她胆子也不小,心里也清楚电影里那些都是假的,是导演和编剧杜撰的,但看见时她还是止不住害怕。 归根结底,人的想象力还是不能太丰富;又或者说,兴许就是因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过骇人惊闻,才会让以前本不相信有神神鬼鬼的她觉得,世上可能真的有那些超自然的东西存在。 江森在心底默默给自己找着理由,同时翻看着抽屉里那些碟片盒,视线不太自然地掠过其中可怕的封面,最后停在了一个熟悉的片名上——《倩女幽魂》。 “看这个吗?”她拿起盒子朝蒋诗桐扬了扬问道。 “好。” 江森放好碟片,关了灯坐到离蒋诗桐不远的位置上。 这部片子她只关注过,知道大概说的是个什么样的故事,但具体的内容是什么她不太清楚。 至于她为什么会关注这个,是曾经偶然在电影频道介绍的时候看过一点,觉得蒋诗桐的神韵和其中的女主角很像,连眉宇间的风情和冷然都极为相似,矛盾又让人不敢直视,可一颦一笑间又都令人挪不开眼,甚至勾魂摄魄。 江森总是不自觉地看看电视,又偷偷看看蒋诗桐,全程心不在焉的,乃至于她仍然不知道电影具体说了什么。 “刚刚在想什么?”蒋诗桐在她收拾碟片时询问道。 “……我在想宁采臣和聂小倩的感情。”江森半真半假地回道,“宁采臣明明知道聂小倩是鬼,可还是不顾性命地去救她,再反观许仙,明明是同甘共苦、相守多年的妻子,却狠心让法海把白素贞镇压在塔底……” 她的声音忽地变得低落,如自语般喃喃道:“人妖……真的殊途吗?不符合世俗理教的感情,又真的不能被人接受吗?”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人一旦爱了,那爱了就爱了,爱的是人也好妖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坚持本心,日子是两个人过的,与旁人无关。”蒋诗桐嗓音清浅又平静地回应道。 江森怔怔地望向她,心里某些疑惑忽地就解开了。 上一世她发现自己喜欢上蒋诗桐之后,就有偷偷试探过蒋诗桐对同性之间感情的态度,那时她并没有发现什么抵触的情绪,后来才放心地表了白,只是她一直好奇她为什么都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 那时蒋诗桐也是笑着问她,难不成她希望她不答应吗,却始终没有告诉过她真正的理由。 她倒没刨根问底地问个不停,毕竟她了解蒋诗桐不是个喜欢花言巧语的性子,对她说过的情话也只有“我爱你”而已,更不可能把那些感情直接袒露在她面前,她不过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不过现在她好像隐隐知道了答案。 所以…… 蒋诗桐是在比她告白更早之前就已经喜欢上她了吗?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单恋,事实却是一场双向奔赴啊。 在补课结束后,江森躺在自己床上迷糊睡着前恍然又开心地想。 ☆、好久不见啊江老大 江森的脸消肿的速度倒是挺快的,不过智齿的炎症就没那么快速脸,一连过了几天她吃东西仍然觉得不舒服,拔牙也就跟着一拖再拖。 某天晚自习结束放学后,江森悄悄跟蒋诗桐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独自先下了楼。 虽然她和蒋诗桐的关系好了许多,但她们都不想班上的人发现她们现在住在一起,于是事先约定好了每晚都是其中一个人先走,到距离学校一个站远的公交站台去等另一个人。而蒋诗桐每晚还要帮班主任确认教室里有没有断电,且门窗是否关好,所以一般都是江森先走。 只是今晚出校门时,门外却多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开始江森瞧见人行道上围着的那群人还没在意,可当她准备绕过他们离开时,突然有一点猩红直冲她的面门而来,要不是她反应快险险地躲了过去,那她估计已经破了相。 江森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冷地盯着那群人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哟,这不是江老大吗?”刚才扔烟头的男人从阴暗处走出来,痞气地笑着说,“这才多久不见啊,你总不是把我给忘了吧?” 江森这才看清来人的脸,神色变得愈发冰冷还隐含着几分愠怒。 她可能是忘了很多高中时认识的人,但眼前这个人她是绝不可能忘记的——吴浪,她上一世在一中时的死对头,也就是总找她麻烦,甚至跟她械斗害她转学的人。 她用“害”这个词,绝对没有一丁点诬蔑吴浪。 因为上一世她混是混了点,但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喜欢找别人麻烦的人,只是爱跟一堆人凑着出去玩罢了。 而在她考上一中前,吴浪本是一中的扛把子,为人狠辣、做事不择手段、且容易记仇,打架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在一中可以说是人人闻之色变。不过自江森上了高一,她大方又喜欢打抱不平的性格招揽了不少“小弟”,加之她学过空手道,身手在一摊高中生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很快风头就超过了吴浪。 吴浪自然是不服气的,他不允许有人夺走他扛把子的名号,所以开始处处找江森麻烦。 起先不过是少年人间的小打小闹,但时间长了江森也嫌他烦,更何况忍气吞声从不是她为人处事的风格,她一向信奉‘别人怎么待她,她就怎么待别人’,便跟吴浪扛上了,当然也仅限于一些并不严重的事情,直至高一下学期吴浪公然问候她家人,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自这一世她回来后,就一直专注于拉近跟蒋诗桐的关系,并填补上一世的遗憾,完全忘记了还有这码事,现在见到吴浪,说实话她还是有点意外的。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人,哪怕她转了学都不死心,还特地大晚上的带人越过大半个南区来堵她。 “吴浪,你又想做什么?”江森紧蹙着眉头,一边偷偷观察着周围有没有可以防身的东西,一边低声问道。 “诶,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江老大这么说难道不觉得太伤人心了吗?”吴浪扬着恶劣的笑容,阴阳怪气地回道。 江森被他的表情和语气恶心到,冷声斥道:“谁跟你是老朋友。” 吴浪挑了挑眉,啧啧两声道:“我这么好心大老远跑来城南看你,你居然说这种话。” “吴浪,你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江森眉心皱得更深,她可不想待会蒋诗桐出来看见眼下这一幕。 吴浪双手插着兜,闻言漫不经心地说:“我好不容易问到了江老大的电话,想关心一下江老大在新学校过得怎么样,没想到江老大居然接都不肯接一下,我就只好亲自过来看看了。” 吴浪给她打过电话?她怎么不知道?手机不是一直都在她身上吗? 江森眼底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些问题抛至了一边。 随便吧,也不重要,兴许吴浪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再说了就算他真的打过,她瞧见了也的确不会接的。 “嗯,你看过了,所以呢?” “所以?”吴浪笑了笑,嘲讽道,“江老大,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都是出来混的,你难道当真看不出来我今晚是来做什么的?” 江森下意识瞄了眼吴浪身后的那群人,估摸着应该有十来个的样子,就算她愿意动手,估计也打不过。但如果不想点什么办法让吴浪死心,依照他的性格肯定还会再来,到时候绝对又会把她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她快速地思考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很冒险同时也很有效的办法。 “吴浪,我已经不在一中了,也不会再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你有必要做到这一步?”江森一面问着,一面悄悄向另一个方向挪动。 吴浪自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冷笑道:“想跑?没门!” “江森,今天你不给我跪下来道歉,这件事没完。”说着他就要去抓江森,顺带招呼自己的小弟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江森在听见他冷笑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拔腿就往与吴浪面对的那个方向跑,一边艰难地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在屏幕剧烈晃动的情况下勉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张叔吗?我是小森,江湖救急。” “嗯,你说。”电话那头的男人简短地应道。 “老对头来找我麻烦了,我在城南高中附近的小吃一条街。”江森喘着粗气,同样简明扼要地回答道。 “好,保持电话畅通。”男人似乎不喜欢废话,说完这几个字就挂掉了电话。 江森听见他答应,霎时松了口气。她回头扫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那群人,低声骂了一句,而后加快速度窜进一条小巷,又给蒋诗桐打电话。 “蒋诗桐,我有点事,你先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江森捂着手机尽量平缓着呼吸说着,生怕蒋诗桐发现什么端倪,于是不等蒋诗桐多问讲完便挂断了。 她在大街小巷里东绕西转地跑了差不多十分钟,一台黑色的凯迪拉克突然出现在了她前方的路口,贴着全黑防窥膜的车窗缓缓降下,窗边一身西服的男人远远朝她招了招手,并替她打开了车门。 江森无力地举起手臂晃了晃当作回应,等她钻进车里的同时,跟在凯迪拉克后面的悍马上整齐地下去了四个一身黑蒙着面的人。 男人越过江森关上车门,然后示意司机开车,顺带递给江森一瓶拧开盖子的水。 江森贪婪地喝了大半瓶,像被火炙烤着的五脏六腑这才好受了一点,她抿着唇笑了笑,气息不稳地跟男人道谢:“谢谢啊张叔。” 男人微微颔首,“解释一下吧。” 江森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男人,莫了还补充了一句:“张叔,这可不是我的问题,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爸啊,不然我死定了。” “你这个丫头。”男人又好气又好笑地敲了一下江森的头,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低声道,“我会帮你处理好的,别担心,不过下不为例。” “这种事谁还想有下次啊。”江森小声嘟嚷道。 “也是。”男人微微一笑,难得多问了一嘴,“这次怎么想着找我帮忙了?以前你闯那么多祸都没找过我一次。” 江森皱了皱鼻子,不满地说:“还不许人学乖了啊?” “那也没有,只是觉得好奇。”男人听着这没大没小的话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是打趣道,“以前你还在附中的时候,我就听手下的人说过你在那片的英勇事迹了,没想到转学到城南才不到两个月,居然变得这么乖了。” 说着他拍了拍江森的头,“知道服软找叔叔解决是好事,以后遇到事情也不要逞能,拳头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您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了。江森腹诽道。 她这个叔叔是他爸最好的兄弟,但两人认识其实才十来年的样子。 九十年代的时候,怀安还很乱,治安可谓是全省最差的,江爸爸那个时候做房地产开发经常会碰到麻烦,通过正常途径几乎无法处理,很是让人头疼。 后来在机缘之下,江爸爸认识了张叔,两人很投缘,加上工作性质也正好可以互帮互助,就渐渐成了朋友,等江森出生后,江爸爸甚至还玩笑说让张叔认个干儿女,所以说起来江森还得叫他一声‘干爹’。 江森可叫不出口,不过在她心里,她还是把这个看着冷冷的,却对她很好的叔叔当成了半个父亲,这也是为什么她在他面前可以说话这么随意的原因。 江森藏起眸间的情绪,假意不满地嚷嚷道:“叔,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拍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好好好,叔叔知道了。”男人颇为宠溺地应道,“饿不饿?要不叔叔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再送你回家?” “不用啦叔,我还得回去看书呢,下次吧。”江森摇了摇头拒绝道。 “我们森森真的学乖了啊。”男人低声感叹,而后吩咐司机按江森的意思办。 分别前,江森趴在车窗边再三跟男人确认:“叔,今晚的事情你千万别跟我爸说啊,你刚才已经答应我了。” 男人瞧着她这样,哭笑不得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我不管,反正你没有拒绝就是默认了。”江森干脆耍起了无奈。 “好,知道了。”男人拿她没辙,只好点头答应,“我不会跟世广说的。” 闻言江森欢快又狗腿地笑道:“谢谢叔,叔你简直比我亲爹还亲。” 男人哑然失笑,“世广要是听见你这句话,估计会给你气死。” “诶,只要张叔不说,我爸是不会知道的啦。”江森丝毫不担心地扬着嘴角,站直身子朝男人挥手告别,“今天晚上辛苦张叔了,路上慢走。” “嗯,有事再电话联系。” 男人点点头,等看着江森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才关上车窗,示意司机开车。 而另一头的江森到了家,发现本该漆黑一片的家里,二楼的廊灯居然还亮着,应该是蒋诗桐睡前给她留了灯。 她心里有点感动,在回房前敲了敲蒋诗桐的房门,轻声道:“蒋诗桐,我回来啦。” 里面没有回应,她也没觉得意外,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蒋诗桐肯定已经睡着了,反正她给她报过平安就行了,至于隔天会不会被问起她今晚去干了什么,那到时候再说吧。 江森没有注意到,在她的房门关上后,原本那门缝底下透出的微弱灯光也随之消失了。 ☆、拔牙 次日蒋诗桐并没有如江森所想问起她前一晚去了哪里,仅是问了她牙有没有好一点。 江森用舌头舔了舔那颗牙,没再感受到痛或者难受,她又跑去洗手间看了眼,原本又红又肿的地方也恢复了正常。 很奇怪,明明之前还折磨了她好几天的智齿,睡了一晚起来居然突然就好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得去拔牙了。 果然如她所料,蒋诗桐听了颔首道:“那你今天可以去拔牙了,午休之后是体育课,时间上应该来得及,我们就那个时候去吧。” 江森心里发怵,试探着说:“它才刚好诶,能不能晚两天去啊?” “不行。”蒋诗桐毫不留情地否决道。 江森见她一副丝毫没有商量余地的模样,妥协般地点点头,“……好吧。” 答应归答应,担心归担心,这几天她偷偷查了拔牙后的一系列后遗症,譬如创口感染导致面部明显肿胀、张口受限、全身出现发烧,干槽症,牙槽骨骨折等等。 其中任意一项拎出来都足够吓人了,甚至还有整个牙床位移的,其他的牙都会跟着松动。 一上午江森脑子里不自觉地想着种种拔牙后可能会造成的可怕后果,老师上课讲了什么她根本没在听,笔记本更是空空如也。 第四节课上课前蒋诗桐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看着满头虚汗的江森,以及她桌面上崭新的本子,疑惑地说:“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是牙又开始疼了吗?” 江森不好说自己是在害怕拔牙这件事,本想顺着蒋诗桐的话点头,可又忽地想起蒋诗桐对待撒谎的态度,只好实话实说道:“我在担心下午去拔牙的事。” 她把自己查到的那些东西原原本本说了,蒋诗桐听完觉得既好笑又无奈,“那些病例都是极少数的,发生的概率太低了,大抵跟中彩票的机率是一样的,不用那么担心。” 说着蒋诗桐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江森,温声道:“擦擦吧,你看看你,额头上都是汗。” “谢谢……”江森不好意思地接过那张纸,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蒋诗桐的手背。 微凉的触感令江森一怔,她飞快地收回手,耳根处悄然浮现一丝红霞。 她偏过头强作镇定地擦着汗,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自己发烫的脸和耳朵,努力稳住声音道:“蒋诗桐,你的手好凉啊。” “有吗?”蒋诗桐神色间带着几分疑问,如证实般握住了江森的手,感受到那份温热后才恍然地赞同道,“嗯,好像是有点凉。” 江森错愕地睁大了眼睛,耳朵烧得直接从绯红晋升成了通红。 她,她,她,她是怎么用那么淡定的表情做出这种事的?? “你干嘛啊?”江森不自然地抽回了手,语气中带着点点不悦和不解,目光却不敢去看蒋诗桐。 “你不是说我手凉吗?肯定要有比较才知道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不是吗?”蒋诗桐一本正经地回道。 “你自己手凉不凉,你自己难道都不清楚吗?” “嗯。”蒋诗桐点点下巴,“我觉得还好,可能它本身就是这样吧。” 江森心底瞬间升上几分狐疑。 不对啊,上一世蒋诗桐的手虽然算不上热,但绝没有现在这么凉。 难不成高三毕业前这个人偷偷去养生了? 这个念头一出,江森自己都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笑到了,她忍着笑摇了摇头。 可能是她多心了,兴许蒋诗桐手凉仅是因为最近天气太冷了而已。 “蒋诗桐,要不过两天我陪你回去一趟吧?”江森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提议道。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蒋诗桐不解地反问道。 “没有啊,就是感觉天气太冷了,你得多加点衣服了,我的都太薄了。” 江森自己本身是不怕冷的,所以衣物自然都不是很厚,对她来说刚刚好,但于蒋诗桐而言显然是太薄了。 蒋诗桐看了她一眼,轻声答应道:“好。” 江森本还想说点什么,但奈何上课的铃声突然响起,她只好暂且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乖乖跟着广播做眼保健操,毕竟这五分钟里会有学生会的人来检查,她要是敢讲话,人家就能在她们班的操行上记上一笔,到时候蒋诗桐又得不高兴了。 第四节课过得很快,江森只感觉才过了一小会,她就得去吃午饭然后去医院拔牙了。 好歹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除开害怕和痛感,她还是有点不舍的。 不过等江森吃了饭去医院拍完片子,看着X光片上那颗里面烂得不成样子的智齿,那一点不舍霎时烟消云散,甚至还有点惊悚。 哈?她的牙怎么成这个样子了?简直跟塌了的房子一毛一样! 偏生一旁的蒋诗桐还在那补刀:“让你少吃点糖好好刷牙吧,你总是不听。” 对不起,是她的错,她以后会听话的。 江森在心里诚恳地认错,然后她就瞧见自己的视线里多了一只雪白的柔荑。 “干嘛?”江森不解地将目光转向蒋诗桐。 “你口袋里的糖。”蒋诗桐淡淡地说,“以后不许吃了,再吃整口牙都不要了。” “噢……”江森乖乖把兜里的存货都放进蒋诗桐手心里,还不忘多嘴了一句,“可我低血糖的时候怎么办?” 蒋诗桐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问,在把没收的糖放进上衣口袋的同时,又从里面拿出了另外一种小颗小颗的糖,转而放进江森还没收回去的手里。 “这是代糖的,应该能稍微缓解低血糖的症状。”她轻声解释道。 “你身上还随身带了这个?”江森震惊又困惑。 蒋诗桐不爱吃甜食的啊,总不可能是专门替她准备的吧? “补充糖分可以提神,偶尔没精神的时候我会吃一点,所以就带了。” 得,是她自作多情了。江森瘪了下嘴巴。 “不过代糖吃多了也不好,里面含有的甲醛会影响到大脑中的多巴胺,所以你以后还是在书包和课桌里备点葡萄糖吧,以防万一。” “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拍片室回到了牙科,上次那个女医生已经准备好工具坐在治疗台边等着了,见两人回来,她先是看了下片子,然后对江森说:“躺着吧,等等签个字就可以开始了。” 正准备躺上去的江森一顿,脖子僵硬地转向医生,诧异地说:“拔个牙还要签字的吗?” “就是个免责声明而已,但凡从你身上取下任何东西都是得签字的,别担心。”医生好似听惯了这种问题,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她本来好不容易安心一点点,结果被这么一说,她更担心了好不好! 江森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一阵青一阵白的,等她在医生的催促中躺下后,那张隽秀的小脸上就只剩白了,看起来多少有点可怜。 忽地,她搭在小腹上微微发抖手被人握住,凉凉的,头顶还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小声地对她说:“别怕,没关系的,一下子就过去了,我会在这陪着你的。” 这一幕正好被医生看见,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术前通知书交给了蒋诗桐,“你是患者的姐姐吧,那你帮她签个字吧。” “好。”蒋诗桐也没多做解释,接过后签好自己的名字又还给医生,顺便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医生,我妹妹有点害怕,我能不能像这样抓着她的手?她心里会好受一点。” “嗯,你可以站在另外一边,别干扰我动作就行。”医生边让护士把声明收好,边答应道。 “谢谢。”蒋诗桐细声道谢。 “没什么。”医生摆摆手,示意她到另一面去。 等蒋诗桐站定重新握好江森的手,医生已经带好橡胶手套,淡声提醒江森道:“我先给你打麻药,可能会有一点痛,但你千万不要动,不然针不小心打到你脸上哪根神经了,我就不能保证了。” 江森弱弱地点点头,紧张得下意识抓紧了蒋诗桐的手。 虽然女医生话说得比较可怕又冷冷淡淡的,但动作还算麻利和温柔,江森就感觉口腔内壁像是被什么小虫子咬了一口,而后一阵胀胀的感觉,再之后她那半边脸就渐渐没了知觉。 大概过了两分钟左右,医生按着江森的嘴唇问她有没有什么感觉,见江森摇了摇头,便拿起拔牙钳道:“别喊,也别动啊,一下子就结束了。” 闻言江森皱紧了眉头,手也抓得更紧了,努力张大了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医生的速度很快,江森只听见嘴里发出咔嚓一声,然后有什么东西离开了她的嘴,想来应该是她的牙,再之后医生缝好针,扔掉了她嘴里带血的棉花,重新塞了一块到伤口上。 “可以了。”医生边收拾东西,边嘱咐道,“那个棉花咬半个小时再吐,两个小时内不要喝水,也不要去舔伤口,吃点消炎药,别吃辛辣的东西,一周后来拆线。” 江森一一记下,含糊地应道:“好,谢谢医生。” “不客气,上次的消炎药都吃完了吗?” 在江森开口前,蒋诗桐先一步替她回答道:“嗯,都吃完了。” “那再开点药吧,吃两三天差不多了。”医生点点头,在病历本上快速地写着,“24小时内稍微有点出血是正常的,如果很严重就尽早来医院找我。” “好。”蒋诗桐接过病历本应道。 “没别的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嗯,谢谢医生。” 买了药离开医院后,蒋诗桐突然停在了一家便利店前,在江森不解的眼神中走了进去,又很快拿着一包东西出来递给了江森。 是一包老冰棍。 “你先拿来敷脸,待会吐了棉花之后再含着,这样你明天起来后不会那么疼。” 江森怔怔地听着,注意力却落在了蒋诗桐手背显眼的红色指痕上,那应该是她之前手不自觉用力时留下的。 “你的手……”江森的眼底满是歉疚。 “哦,没事。”蒋诗桐毫不在意地把手放进衣兜里,温声细语地说,“刚才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嗯……” “行了,回家吧。” “不回学校吗?” “你这样还怎么回学校?” 也是,她的脸估计又肿成了包子。 回家的路上蒋诗桐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江森都没机会仔细看,她只能悄悄覆上蒋诗桐搭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艰难地细声道:“对不起,之前把你弄疼了吧。” “没事,别放在心上。”蒋诗桐摇摇头浅声道,“比起你遭的罪,我这不算什么。” 江森说不出话了。 手里握着的冰棍很冻手,嘴里的麻药渐渐散去后拔牙的位置也很痛,但这些都没她心里难受。 很酸很胀,跳得一下比一下更快。 是感动。 也是心动。 她好像……没办法再初心不改了。 ☆、巷子里的黑影 江森的伤口过了差不多三四天才好,脸也跟着消了肿,她便向蒋诗桐提议放学之后去蒋诗桐家里拿些衣物再回家。 蒋诗桐见她这么坚持,只好由着她的意思,晚自习结束后回了趟家。 小巷依旧是黑漆漆的,老旧的路灯泛着昏黄的灯光,江森无聊地握着手电在半空中晃啊晃的,眼前忽明忽暗的,令人的眼睛有点难受。 “江森,别拿手电筒玩……”蒋诗桐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整个人也停了下来,周身的气场更是瞬间变得无比冰冷。 “嗯?干嘛?为什么突然不走了?”江森察觉到她的异样,一边问一边向旁边走了一步,手里的手电筒也照向蒋诗桐凝视的方向。 借着不算明亮的光,勉强能够看见蒋诗桐家铁门外有一团矮小的黑影,不知道是人还是别的什么,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十分瘆人。 江森浑身上下的汗毛登时炸起,连头皮都有些发麻,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两大步,把蒋诗桐整个护在自己身后,一面试探着朝那团黑影喊道:“喂,你谁啊?大半夜坐在别人家门口干什么?” 那团黑影没有回应,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森背都快麻了,她咽了口口水,把背上的书包取下塞进蒋诗桐怀里,四下看了看寻了块布满青苔的板砖,也顾不上脏不脏了,直接抄起那块板砖,悄无声息地向黑影摸去。 只是她还没靠近到可触及的范围,那团黑影不知是被手电的光刺到了眼睛,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倏地动了一下,还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江森立即停住了脚步,一动也不敢动地紧盯着它,仔细分辨了一小会后,她才反应过来那是刚睡醒时伸懒腰之类的会发出的声音。 是个人。 发现这一点后江森一直高悬于嗓子眼的心稳稳落回了原地,她悄咪咪地又往前走了一点点,忽地一股浓烈的酒臭味扑面而来,熏得她眼睛鼻子都快皱成了一处,整个人更是被呛得直想咳嗽,好在她反应飞快地捂住了嘴,这才避免了产生什么响动。 她缓缓向后退着,本来想等回到蒋诗桐身边时偷偷跟她说今天暂时先回去算了,毕竟醉鬼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为了安全着想没必要去触这个霉头。 只是没想到霉头突然开了口,“赵丹秋?” 果然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醉鬼,连人都能认错。 江森无语地撇了撇嘴,拉起蒋诗桐的手就准备走,可更没有想到的是,蒋诗桐居然回应了那个醉鬼,只不过声音听起来比往常要更加没有温度。 “你又来做什么?” 又? 江森很快抓住了重点,愕然地看向蒋诗桐,“你们认识?” “不熟。”蒋诗桐眉头紧锁,视线一转不转地盯着前方,冷冷地回答道。 不熟那不就是认识? 江森本想再问她为什么会认识一个酒鬼,身侧却传来一声讥笑,“呵,不熟?长大了翅膀硬了,连自己老子都不认了是吧?” “你爸?”江森愈发震惊,眼睛瞪得她都觉得自个眼眶疼。 “他不是我爸。”蒋诗桐矢口否认。 “我不是你老子谁是你老子?”男人晃晃悠悠地扶着墙站起身冷笑道,“怎么?难不成赵丹秋那个女表子又给你找了个新爹?” 这话说得太难听,连江森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怒声道:“你说话给我放尊重一点!” “哟,哪来的小白脸。”男人眯起眼睛,似乎是想看清江森的脸,“老子在跟自己女儿说话,关你屁事。” “你!” 尽管江森不是十七八岁了,可对方说话一而再再而三这样,她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咬着牙就想冲过去给这个口无遮拦的醉鬼一点教训,却被一把拉住。 “江森。”蒋诗桐握紧她的手腕,把她拉向自己身后,摇了摇头轻声道,“晚点回去我再跟你解释,你先不要管,我自己可以处理的,你放心。” 脑子里疯狂跳跃的愤怒的小火苗随着这一句倏地就熄灭了,江森怔怔地望着那双墨色的眸子,似乎从里面看见了一丝担心和温柔。她有些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确认,蒋诗桐已经收回了视线转向那个男人,上一秒还夹着点点柔意的声音,刹时又变得极为冷漠:“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我回我自己的家不是天经地义,难不成还要先向你报备吗?”男人哂笑道,“赵丹秋呢?怎么不在家?” “这不是你的家,我妈去了哪里也跟你没关系。”蒋诗桐冷冷地说,“你最好是赶紧走,不然我就要报警了。” 男人笑了笑,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你去啊,警察还能把我怎么着不成?最多就是让我进去呆两天,包吃包住的,我倒是乐意。”他顿了顿,话锋倏然一转,“不过等我出来,我肯定到你学校来好好谢谢你。” 他这句话说完,江森明显感觉一直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微微抖了一下。 她考虑了片刻,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先把手电塞进了蒋诗桐另一只手里,转而牵住了她原本抓着自己那只手,希望能借此给她一点安慰和勇气,让她知道此刻她并不是一个人。 然后她走向前,扬了扬手中的板砖,语气森然地说:“你有本事试试,你要是敢来道谢,我就让你走着来,滚着回去。” “哟,我好怕哦。”男人先是装作害怕的模样,而后冷冷地笑了,“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小屁孩我告诉你,谁练谁还不一定呢。” “妈的。”江森终于没忍住说了句脏话,松开蒋诗桐的手就准备冲上前去,当真跟男人比划两下,只是才跑了一步,又被拉了回去。 这次蒋诗桐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不让她有任何动弹的机会,低斥道:“不许说脏话。” 然后她捂住了江森的耳朵,抬起头问男人道:“说吧,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手头有点紧,找你妈来要点钱花。”男人搓着三根手指头,无赖地笑着说,那笑容怎么看都十分恶心。 蒋诗桐一贯平静如水的表情有些松动,似乎真的气急了,连声质问道:“你把这里当什么了?自动取款机吗?我妈跟你离婚这么多年了,凭什么要给你钱?” “我又没同意签字,你说离了就离了?还总是搬家,你以为我找不到吗?想摆脱我,我告诉你,没门!”男人大声威胁道,“今天你要是不把钱给我,我就每天来,就算赵丹秋可以躲起来,但你总要上学的,我可以去你学校堵你,一直到你把钱给我为止。” 隐隐约约间,江森只能把两人的对话听清个四成,但从关键的几个字眼里,她还是猜到了男人来的目的,于是她艰难地从裤兜里摸出自己的钱包,看了眼里面的红钞,估摸着还有十来张的样子,便抽出了证件和银行卡,挣扎着在蒋诗桐的钳制中抽出一只胳膊把钱包甩给男人,“拿上钱,赶紧滚!” 男人捡起钱包拿出钱数了数,眼底散发着贪婪的光,抬头盯着江森呵呵一笑:“这点钱就想打发我了?你当是打发要饭的呢?” “再不走我就真报警了!”江森扬起手机吼了句,说着当着男人的面按下了三个数字,只差最后按下拨通键。 男人顿了一会,好像是在考虑为此进局子合不合算,毕竟当真进去了也没他嘴上说得那么好。过了几十秒,理智还是大于了贪欲,他啐了一口道:“等着,小兔崽子,老子花完这点钱还会再来的。” 之前蒋诗桐一直警惕地盯着男人,全然没有注意到江森的小动作,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快,她也来不及去阻止江森。 到最后她只能凝视着男人以免他做出什么事来,等男人东摇西摆地走远了,她才松开紧搂着江森的手,回过头如责备般地问道:“江森,你刚刚在干什么?我不是让你不要管吗?” 江森一愣,直感觉心里又难受又委屈,声音低低地回答道:“我只是想让他赶紧走啊……” 后面的解释还没说出口,就陡然被蒋诗桐打断:“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你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要冲上去跟别人动手吗?!”蒋诗桐的眼眶红红的,连声音都在颤抖,“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叔叔阿姨怎么办?我……又怎么跟他们交代?!” “我……”江森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我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能明显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的担心与害怕,冷静下来想想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语和行为都太冲动了,要真动起手来,她不一定能打过一个醉酒的成年男人,甚至如果激怒了对方还有可能连累到蒋诗桐。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江森埋下头内疚地说,“我刚刚的确太冲动了,没有去考虑过后果……而且我身为一个外人,好像是没有资格插手你的家事的……” 蒋诗桐张了张嘴,似乎也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却只化为一声叹息,她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江森的发顶,无奈地说:“别这么说自己,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怕你会因为我出什么事情,具体的我待会跟你说好吗?现在我们先走吧,我怕他等下还会再回来。” 这还是蒋诗桐第一次对她做这么亲密的动作,江森脑袋顿时宕了机,呆呆地点头道:“好。” 蒋诗桐瞧着她呆愣的模样,眸间的无奈之意更甚,只好拉起她的手,扔掉她手中一直紧握的板砖,替她拍去掌心里的赃污,然后才牵着江森往小巷外走。 ☆、是她害了她 出了小巷之后蒋诗桐没有立马往可以打到车的地方走,而是走了截然相反的方向,进了一家还在营业的瓦罐汤店,叫来店员点了两份百合莲子汤,然后才问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江森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今天晚上我都可以回答你。” 问题江森当然有一大堆,但是一时半会她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她思索片刻,观察着蒋诗桐的神情,试探着说:“刚才那个酒……大叔,真是你……生父啊?” “嗯。” “那你妈妈呢?” “在外地。” “所以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边啊?” “嗯。” “那这里不是你的家啰?” “嗯,只是租的房子。” 江森恍然,具体的情况她能猜到个大概了,还有些涉及到上一世她跟蒋诗桐之间的记忆,她一下子也想不到怎么问会合适一点。 两人突然就陷入了一种诡异又尴尬的气氛,最后还是蒋诗桐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这些,你不要告诉倩倩,她脾气太急了,我不想让她担心。” 秦倩也不知道? 江森一愣,难怪上一世她问一些有关蒋诗桐的事情,秦倩都是一知半解的问不出个所以然,她还以为秦倩是故意不肯告诉她,原来是有些事蒋诗桐压根就没跟秦倩说过。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江森从蒋诗桐那听到了一个,让她既气愤又自责还心疼与震惊的故事,那是她曾经只在某乎里当段子看的情节。 蒋诗桐的母亲并不是怀安市的人,她是从另外一个市所属的小镇到临近的大城市里打工,然后因为工作认识了蒋诗桐的生父。 刚开始男人对蒋妈妈特别好,好到几乎是无微不至,大到蒋妈妈生病半夜陪着去医院,小到送一日三餐、风雨无阻地接蒋妈妈下班。 不谙世事又淳朴的蒋妈妈很快就沦陷在男人的细致体贴里,原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足以托付终身的人,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在生下蒋诗桐之后,一切足以称之为是噩梦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那个在她记忆里沉稳又温和的男人,不知不觉间就好像变了个人,每天在家里嫌这里嫌那里,要么就会大发脾气,说的话也特别难听。 说她生了孩子之后又胖又难看,丑得像个黄脸婆,跟初识时完全不一样;还嫌她做饭难吃,笨手笨脚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不知道他当初看上了她什么。 再后来男人被单位辞了,开始酗酒赌博,跟人出去花天酒地,也不找新的工作,还不停地管蒋妈妈要钱,如果不给甚至还会动手,至于蒋诗桐更是在出生后就从未管过。 起初蒋妈妈还会安慰自己,她的丈夫只是一时失意所以才会性情大变,等过了那段时间就会好了。可这一等就是好几年,男人非但没变好过,甚至愈发变本加厉。 日子长了,再单纯天真的人也看清了,蒋妈妈一天要打两份工,还要照顾年幼的蒋诗桐,同时要顾忌男人的情绪和脾气,这一切的一切让蒋妈妈身心俱疲,但她都为了蒋诗桐咬牙忍下来了。因为她害怕,怕男人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如果她想逃,他就要把蒋诗桐卖到一个她永远都别想找到的地方。 直到某天男人醉酒在家发酒疯,误伤了无辜的蒋诗桐。看着女儿手臂上那可怖的伤口,耳边充斥着女儿无助又害怕的哭声,蒋妈妈终于忍不住了,抱起血流不止的蒋诗桐夺门而出,什么都没带走,也再也没回去过。 从那之后,男人不停地在找母女二人,蒋妈妈一开始只是同省不断的换地方,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很耽误蒋诗桐的学业,最后想了很多办法把户口落到了离原地极远的怀安市。 并且她清楚男人想要找的只是她,其实并非是蒋诗桐,为了不连累女儿,她干脆在蒋诗桐上初中后离开了怀安,只是偶尔会回来看看,或者是托人送点生活费给女儿。 好在蒋诗桐很争气,成绩优良到每年学校都会发奖学金,缓解了不少她的压力,但她同样因此对蒋诗桐更加愧疚,外加上因为家庭的缘故,女儿的性格变得孤僻又不爱说话,秦倩是唯一一个她知道的,女儿愿意当成是好朋友的人。 再之后的事情江森差不多都知道或者说亲眼目睹了,蒋诗桐就停了下来。 江森怔愣地望着面色平静的蒋诗桐,她不明白为什么蒋诗桐可以用像是与自己无关的态度,说出这么让人心里难受的事情。 而且其实上次一起去吃日料的时候,江森就感觉很奇怪了。 她之所以十七岁了还在读高一,是因为当年她父母从外婆家把她接回来时,江爸爸怕她跟不上城里的课,毕竟市级学校教的知识比乡下要更多更复杂,这才给她降了一级。 但蒋诗桐从小到大成绩一贯名列前茅,按理来说应该比她要大上两届才对,就算蒋诗桐读书读得跟她一样晚,那至少也该是大她一届,反正横竖不该跟她同届,这不符合常理。 不过现在听蒋诗桐说完这些,她大概能猜到缘由了,估计也是跟她一样被迫降了级。 想来也惭愧,上一世她压根就没去多想这些,光想着能和蒋诗桐在一起就足够了,其他的她根本就不在意,重活一世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对曾经的爱人简直是知之甚少,唯一知道的那些还是蒋诗桐主动告诉她的。 可是蒋诗桐为什么忽然要跟她说这些呢?明明这些连秦倩都不知道。 “蒋诗桐,上次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你可以提前回答我吗?”江森的眼神有些晦涩,声音也努力隐忍着什么,可依然有几分颤抖。 这次蒋诗桐沉默了许久,才轻声答道:“不管我的家人好与坏,是贫穷还是富裕都不会让我觉得难以启齿,而如果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那个人好奇我的家人,那她主动来问我,我自然会告诉她的。” 这句话重重地砸在江森心间,让她连最后一点理智都难以维持。 她以为的蒋诗桐什么都不愿意提起,原来只是因为她的误会,所以错过了许多了解蒋诗桐的机会。 那上一世她和蒋诗桐吵架,害蒋诗桐去世的那个原因,会不会也是她自己误会了? 江森紧咬着下唇,不敢接着往下想,她害怕自己猜到了真相后,会再也无法也不敢面对蒋诗桐,哪怕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并不是原本的那个。 可是她的大脑还是忍不住去回想,克制不住地将答案填满。 大二那年她偶然发现蒋诗桐跟一个陌生的男生来往密切,而且周末的晚上总是会送蒋诗桐回家,一直站在楼下等着蒋诗桐上楼才离开。 可那时明明蒋诗桐告诉她的是,晚上会跟系里另外一个女同学去图书馆自修,并以夜里太晚不安全为由,让江森不用去接她。 一开始她还安慰自己,或许蒋诗桐口中说的那个女同学也怕自己独自回去不安全,所以才找了个男生代劳,她不应该怀疑自己的爱人,再说蒋诗桐也从未骗过她。 但后来有一次,她亲眼目睹了男生抱住了蒋诗桐,尽管蒋诗桐没有回抱人家,可没有拒绝已经足以说明许多。 她就是那一晚跟蒋诗桐大吵了一架,而令她气得出走的原因是,蒋诗桐支支吾吾的,始终没有跟她解释一句,只跟她说,让她一定要相信她。 当时她想她要怎么相信她?拿什么相信她?她都亲眼所见了,可她连一句敷衍都不愿意给她,哪怕是谎言也无所谓,至少她还愿意为了她打破自己不说谎的底线。 现在想来,那个男生看起来很小,不像是大学生,反倒像是个高中生在读,会不会蒋诗桐其实是在给人家补课?就像蒋诗桐如今在给她补课一样? 犹记得蒋诗桐第一天来她家的时候,就对她说过‘跟你其实没有关系,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再加上如今知道的蒋诗桐的家庭情况,似乎蒋诗桐真的有可能为了减轻蒋妈妈的负担,放下自己的骄傲去给人家补习。 江森全身的血液随着这个念头开始逐渐倒流,冷得她哪怕对着暖气在吹,都仍然觉得浑身发寒。 为什么上一世的时候她没有去想这些呢? 好像是因为她自己参加工作之前对钱没什么概念,不知道上大学需要耗费多少,也不清楚自己那高额的消费观,对于蒋诗桐来说又会不会是一种负担。 虽然家里大部分的开支都是她付的,但蒋诗桐也的确就这个问题跟她说过好几次,可每一次都被她笑着说‘她的就是蒋诗桐的,是谁付都没关系啦’给拒绝了。 蒋诗桐……其实是不喜欢的吧? 她怎么这么混蛋呢? 她从没有舍身处地去考虑过蒋诗桐的心情,更在后来蒋诗桐想跟她解释的时候,一次次闹脾气挂掉了人家的电话,连机会都不愿意给人家。 如果不是这样…… 如果她稍微成熟一点…… 那蒋诗桐就不会…… 就不会…… 泪水像决了堤一样布满了江森的脸庞,她眼眶通红地看着不明就以的蒋诗桐,也不管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她一直想着的、等着的那个,直接把人拥进了怀里,崩溃地低喃道:“蒋诗桐,对不起……” 诗桐,对不起。 是她害了她。 ☆、住院 当晚江森就生了一场大病,高烧到近四十二度,吓得江爸江妈和蒋诗桐三个人一起,急急忙忙半夜把她送进了医院的急症室。 医生说还好送得及时,不然人烧到这个份上,先不说会不会烧傻,主要是会有生命危险。 而如果不是江森哭得太凶,整个人恍恍惚惚像丢了魂,蒋诗桐不放心她,陪着在她房里过夜,那隔天起来会如何谁都不敢去想。 江爸爸去缴费了,蒋诗桐陪着江妈妈在病房里守着江森,屋内的气氛很沉闷,只能听见极为克制的低泣声。 “阿姨,江森会没事的,您别担心。”蒋诗桐轻拍着江妈妈的背,轻言细语地安慰道,“刚才医生不也说了吗,只要今晚烧能退到40度以下不要反复,就没什么大碍,您这样,江森醒来看见肯定会担心您的。” 话虽这么说,但实际上蒋诗桐并没有比江妈妈好到哪里去,她眼里充斥着红血丝,声音也嘶哑得不行。 她是眼睁睁看着江森昏厥过去的,要不是身体烫得吓人,掐人中的时候还有微弱的鼻息,她瞧见的那一瞬间甚至以为…… “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衣服穿得也不少,也没受什么寒,怎么会突然这样呢?”江妈妈哽咽着低语,也不知道是在问蒋诗桐,还是在问自己。 “对不起阿姨,是我没有照顾好江森。”蒋诗桐嗓音里是深深的自责,眼底也藏着几分后悔。 江森很明显是在听了她说的那些话之后才变成这样的,仅管她不知道江森当时心里都在想什么,但她不应该和江森说那些的。 “这不怪你。”江妈妈抓着蒋诗桐的手,摇了摇头道,“森森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我只是怕……她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罪,现在也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蒋诗桐下意识地看了眼昏迷中都紧皱着眉眼的江森,又极快地撇开了目光。 她也不知道江森有多难受,但绝对比醒着的这三个人要难受的多。 她抬起空着的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只感觉那儿很疼,钝钝的疼,像是有人拿一把小刀在上面来回割动。 她再说不出什么安抚江妈妈情绪的话,也不敢去看表情痛苦的江森,只能盯着床边的仪器怔怔出神。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在江森没有醒来之前,三个人谁都不敢入睡,也没有心思去休息,更不敢离开。 熬了一个通宵之后,早餐和咖啡还是江爸爸让公司的下属送过来的。 “我没有胃口,你自己吃吧。”江妈妈的视线始终没有从病床上挪开过,她微微摇头拒绝了江爸爸的好意。 “小缘,你就吃一点吧,你都一晚没睡了,还不吃点东西会把胃熬坏的。”江爸爸哑着嗓子好声好气地劝道。 “江世广,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良心?!”江妈妈一把打开江爸爸的手,愤怒地低吼道,“女儿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你怎么吃得下东西!我反正吃不下,要吃你自己吃!” 江妈妈突然发怒,把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江爸爸沉默着捡起地上被打翻的食物,朝蒋诗桐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才压低声音对江妈妈说:“你别说得那么严重,什么叫生死未卜?医生不是说了送来得及时问题不大吗?只要烧退到40度以下就好,森森这不是已经退了烧吗?” “问题不大?你看看女儿这样像是问题不大的样子吗?”江妈妈抖着手指向病床上的江森,连声质问道,“如果问题不大,为什么退了烧这么久了森森还没有醒来,叫她也没有反应,哪怕我威胁她要卖掉她最宝贝的车,她也不理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 江妈妈说不下去了,双手捂着脸埋下了头,痛苦的低泣着。 “好了,不是都说吉人自有天相吗?森森会没事的。”江爸爸走近了些,轻轻搂住江妈妈叹息道,“我也就这一个女儿,看森森这样,我心里的难受并没有比你少一点,再说森森的同学还在这呢,你这么大的人了,好意思让小朋友看你这样吗?” “我这样?我哪样?江世广,你借机嫌弃我是不是?我跟你说,要是今天女儿没醒来,而你也没跟我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跟你没完!”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江爸爸无奈地顺着江妈妈的意思道。 江妈妈低哼一声,挣扎着离开了江爸爸的怀抱,低斥道:“江世广,这里还有小朋友在呢,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是是是,我错了。”江爸爸好脾气地附和道。 不过经江爸爸之前那么一提醒,江妈妈才后知后觉想起蒋诗桐的存在,于是歉然地对蒋诗桐说:“不好意思啊诗桐,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阿姨您千万别这么说。”蒋诗桐连忙摆手。 江妈妈勉强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温声道:“今天你们还要上学的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你先回去休息一下,然后去学校上课吧,森森这里有我和江叔叔守着就好。” 其实蒋诗桐也放心不下江森,只是她实在找不出一个足以留下的理由,她和江森不过是同学罢了,在江爸江妈眼里顶多也就是朋友而已,这样的身份陪着熬了一个通宵已为不易,再坚持留下反倒显得奇怪。 所以最终蒋诗桐只得点头答应,然后表示自己晚上再过来看看江森。 江妈妈本想说她晚上不用再过来了,这样来回折腾会耽误她的学业,可一看清蒋诗桐神色间同样浓浓的担心,那些话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只好嘱咐她路上小心点。 蒋诗桐离开医院之后,并没有回江森家里,而是直接回了学校,那个时候第二节课都已经开始了近半。 她先是去找班主任解释了情况,并替江森请假,却被告知江爸爸早已打过电话来替她们两个都请了假,而后才回了教室。 刚下课,秦倩就小跑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江森的位置上,表情紧张又好奇地问道:“桐桐,你去哪了啊?居然这个点才来学校,我打你电话也没人接,担心死我了!还有江森今天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蒋诗桐想了想,还是把江森住院的事情告诉了秦倩,并且表示昨晚太着急了也忘了带手机,所以才没接到她的电话。 “江森住院了?”秦倩惊诧地说,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表情极为精彩,“不对,你怎么会知道她住院了?” 蒋诗桐沉默了片刻,把给江森补课的事情一并说了,但没有说自己住在了江森家的事情。 “你在给江森补课?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啊!还是不是好朋友了?”秦倩忿忿地说,不过还没等蒋诗桐回答,她的注意力又极快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江森为什么突然住院了啊?这么严重吗?她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 蒋诗桐见秦倩那着急的模样,眼神有几分晦涩难明,低声一一回答道:“她昨晚发了高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离开的时候烧还没完全退下去,人也还没醒来。” “我看江森平时穿得也不少啊,怎么会突然发烧呢?”秦倩脸上满是困惑。 蒋诗桐微微摇头,“我也不清楚。” “诶,桐桐,晚上你带我去看看江森好不好?”秦倩眼含期待地看向蒋诗桐。 蒋诗桐微垂着眸子,迟疑着说:“放学之后去太晚了吧?” “谁说放学之后去了,我们可以趁着晚自习去啊。”秦倩理所当然般地说,“而且叔叔阿姨守了一天一夜肯定很累了,我们去正好可以替他们。” 她眼底的希翼和恳切太重,蒋诗桐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秦倩听了瞧着很高兴,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等下午的课都结束后,两人一起去找老师请了假,又买了点水果和晚饭才去了医院。 病房里只有江妈妈一个人在,她看见拎着大袋小袋的两人显得有些惊讶,也有几分疑惑,望着秦倩问蒋诗桐道:“这位是?” “阿姨,我叫秦倩,是江森的同学。”秦倩大方的自我介绍道,“我听说江森住院了很担心,就想跟着桐桐一起来看望一下江森。” 说着她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您还没吃东西吧,我们给您买了晚饭,都是江森爱吃的,您应该也会喜欢,还有些水果和白粥是买给江森的。” 江妈妈对这个陌生小姑娘的热情有点无所适从,但还是客套地微笑道:“你们来看森森就好了,还破费买了这么多东西。” “没事的阿姨,我们是朋友,这是应该的。”秦倩跟着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对了阿姨,江森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嗯,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在你们来之前一会森森醒来过一次,吃了药又睡下了。” “那太好了。”秦倩吊了一整天的心终于稳稳地落回了原位,接着又向江妈妈提议道,“阿姨,您守着江森一天了,不如去休息一会吧,我跟桐桐替您,如果有什么事我们会联系您的。” “不麻烦你们了,待会江叔叔忙完会过来的。”江妈妈显然不太放心地拒绝道。 秦倩连忙摆手,热情依旧地说:“不麻烦不麻烦,叔叔今天肯定也很辛苦,还是我们来陪着吧。” 江妈妈眉宇间的确有几分疲惫,她偏头看了一眼脸上潮红已经退去的江森,犹疑着颔首道:“那好吧,我就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如果森森有什么事情,你们一定要立即联系我。” “那是当然的,您就放心去休息吧。” 秦倩满口答应,然后跟江妈妈互换了电话号码,还自告奋勇地将江妈妈送下了楼。 屋内只剩下了蒋诗桐和江森两个人,她默默地坐在了江妈妈原本坐的位置,静静地望着仍然睡得不太安稳的江森,心里的歉疚又多了几分,微蹙着的眉眼里还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抬起手轻轻覆上江森的手背,小心避开插着吊针的位置,替江森暖着热度退去后发凉的手,一举一动间满是温柔。 “对不起……害你受苦了。” 少女卸下了平日里冷漠的面孔,嗓音温润轻柔地吐露道。 ☆、我不会后悔的 意识模糊间,江森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刚开始是她和蒋诗桐初识的时候,两个人从互相不对付,渐渐变得熟络,再到发生一系列的事情让她喜欢上蒋诗桐,以及趁毕业旅行的时候和蒋诗桐告白。 犹记得那天的晚风吹得人很舒服,两个人并排坐在海边的沙滩上,眺望着远处幽静的大海,一起等着日出。 她们天南地北的聊着,直至地平线上缓缓爬上一个小红点,周围的天空也被染上了一层红霞。 她兴奋地扭过头去,想问蒋诗桐觉得美不美,没想到蒋诗桐也正好偏过了头,两人的目光在不期间撞在了一起,她甚至能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看清自己的脸。 原本她早就想好要以什么方式对蒋诗桐告白,可那一瞬间,她觉得那些刻意的仪式,不如当下美好的意外。 她缓缓凑向那张浅色的薄唇,鼓噪的心跳声大到她相信连蒋诗桐都听得一清二楚,紧张和害怕被拒绝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大脑,但就在下一秒,她看见蒋诗桐的唇边露出了一个温柔缱绻的笑容,然后也微微向前倾了点身子,轻轻地碰上了她的唇。 那一刻,她的脑子有一刹那的空茫,随后便被巨大的狂喜填满,不过她没有加深那个吻,只是用力地抱紧了蒋诗桐,在那只同样通红的耳边低声说了句: 蒋诗桐,我喜欢你。 回应她的,是令她惊喜又诧异的: 江森,我也喜欢你。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她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味,眼前的画面忽地一转,变成了那场空难后她去认领蒋诗桐尸体时的场面。 那纠缠了她数年的噩梦重新降临,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将所有重新观看经历一遍。 再然后,她被吓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她再次对上那双极为熟悉的眸子,在她下意识瞥开目光的时候,却忽略了自己手上那淡淡的暖意也跟着消失了。 “你醒了?”蒋诗桐的声音有些不确定,还有点不太自然,“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叫医生?” 江森没有回应,也不敢去看那个语调充满关切的人,她往被子里缩着身子,直至眼前变成一片白色,才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我妈呢?” “阿姨去休息了,我跟倩倩来替阿姨一会。” 蒋诗桐这么一说,江森才察觉到自己腿边的被子上的确有几分重量,她蜷了蜷手指,尽量用自己最冷漠的声音说:“你跟秦倩回去吧,晚点我会叫我妈过来的。” 蒋诗桐下意识摇头,而后又反应过来江森看不见,这才出声婉言拒绝道:“阿姨守了你一天一夜了,让她多休息会吧,晚点倩倩回去了我陪着你就好。” 江森皱紧了眉头,想问她也守了一整晚,还回学校上了课,难道就不累吗? 可转而一想自己害死蒋诗桐的事情,那些带着关心的话语又统统说不出口了。 “不麻烦你们了,有事我自己可以叫护士的。” 蒋诗桐刚想说点什么,但她和江森的对话似乎吵醒了秦倩,只见秦倩迷糊地伸了个懒腰,而后发现已经醒来的江森,神情喜悦又兴奋地说:“江森你醒了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江森纳闷自己都藏在被子里了,她是怎么知道自己醒来的,但嘴上还是答应了一声:“嗯,头还有点晕。” “不好意思啊,刚才太困了居然趴在这就睡着了。”秦倩干笑着揉了揉眼睛,又好奇地问道,“你刚刚跟桐桐在聊什么呢?” “……我说你们辛苦了,这么晚了还是先回家吧,有事我自己可以叫护士的。”江森只好将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怎么行啊,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让你没办法自己叫护士怎么办?还是我们陪着你吧。”秦倩的语气里满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江森试图据理力争道:“……可是你们明天还要上课啊,在这陪着我明天还怎么上课?” “那就不去了啊,少上一天课有什么关系。”秦倩说着抬头去看蒋诗桐,朝她眨眨眼道,“你说对不对啊桐桐。” 蒋诗桐微微点了点头,“……嗯。” 听见蒋诗桐表示赞同,江森心里再次翻起滔天巨浪,既愕然又觉得愈发难受,她好想将一切原原本本告诉蒋诗桐,让蒋诗桐不要对自己心软,更不要对自己好,她是个罪人,是辜负了蒋诗桐的感情,同时又害死了她的罪人。 “真的不用了,你们快回去吧。”江森的指甲死死地扣进肉里,手心传来的剧烈痛感才让她稍微保持了一点理智。 迟钝心大如秦倩都发觉了江森的不对劲,她一把掀开被子,看清藏在里面满目通红、眼泪横流的人后,整个人一愣,而后慌慌张张地扯过床头柜上的纸巾去给江森擦脸,声音也跟着慌乱起来:“你怎么了啊?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啊,别哭别哭,要是你真的不想我们留在这,我们马上就走,诶,你快别哭了。” 说完她见江森哭得越来越厉害,甚至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吓得更加手足无措,求助般地望向蒋诗桐:“桐桐,怎么办啊?你快想想办法吧,她再这么哭下去人都有可能背过气去。” 蒋诗桐面容间的沉稳和漠然也有些松动,但她还是冷静地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然后将趴坐在床边的秦倩拉开,以免挡着即将赶来的护士和医生。 她刚做完这些,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后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外面涌进来三四名护士和一个穿着白大褂明显是医生的人。 医生先是吩咐护士把情绪激动的江森按住,而后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等她安静下来昏睡过去,才皱着眉头对一旁的蒋诗桐二人说:“你们这些家属怎么回事,不是说了病人需要静养吗?你们这个样子等下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加重了病情,谁来负这个责任?” 这个医生其实多少有点危言耸听吓唬人了,不过害江森情绪不稳定的人也的确是她们倆没错,特别是误以为是自己让江森变得激动的秦倩深深地埋下了头,语气中满是自责和歉疚地说:“对不起,我们马上就走。” 医生皱紧的眉头并没有放松一点,他四下梭巡一圈,问道:“病人的父母呢?怎么没在这里?” “叔叔阿姨回去休息了,我们两个是来替他们的。”秦倩仍埋着头老实回答道。 医生点了点下巴,语气依旧不太好地说:“你们两个留一个在这里就行了,人多了反而打扰病人休息。” 秦倩点头如捣蒜,“好的,不好意思啊,给您添麻烦了……” 医生晃了晃手腕,打断了秦倩的话:“道歉的话留着说给病人听吧,你们是惊扰了她休息,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说罢他没再给秦倩啰嗦的机会,留下一句“病人的情绪本来就很不稳定,你们不要再刺激她了,让她好好休息”,然后就带着护士们离开了。 “桐桐,还是你留下来陪江森吧。”秦倩显然因为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而十分的低落,语气也是恹恹的。 蒋诗桐不知道该怎么跟秦倩解释这件事情的起因可能就是她自己,加上她的确还有话想跟江森说,便颔首答应道:“好,那我送你下去打车吧。”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好,刚刚护士也说这镇静针的剂量少,时效也就不到一个小时,要是江森有什么事没人在就不好了。” “……那你路上小心点。” “嗯。”秦倩摆了摆手,拎着自己的东西,背影落寞地走出了病房。 蒋诗桐重新坐回床边,就那么注视着江森一直等到她再次醒来,在看见她眼底的逃避又想躲进被窝的瞬间,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她的动作。 “江森,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不想说。”江森抗拒地挣扎着。 “没关系,就几句话,你听着就好。”蒋诗桐怕再次让她的情绪变得激动,语速飞快地说,“我不知道昨晚说的那些话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这并非我的本意,我本来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所以才在我心里很乱的时候跟你说了那么多,对不起。” 听着蒋诗桐话语里含着的那些愧疚,江森心里越发不好受,声音低低地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怎么会是你的问题,明明就是我……” “蒋诗桐。”江森打断了她,冷然地说,“你不要信任我,也不要把我当朋友,我不值得。而且你最好是离我越远越好,不然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害了你。” “你在说什么傻话?”蒋诗桐非但没有离江森更远,反而坐近了些,半强迫般地捧住江森的脸颊,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认真地说,“江森,人生本来就充满了意外,我们永远都无法预计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珍惜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就算以后当真发生了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那也是我自己的决定,跟你无关,更不会是被你害的。” “你不是对我说过,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有你自己的意愿吗?那我同样也是的。”蒋诗桐见江森慢慢停止了挣扎,怔怔地回望着自己,也跟着缓缓松开了手,“我想和你做朋友,像我跟倩倩那样,这是我自己的意愿,你可以拒绝,但不能逃避般地赶我走,至少你得给我一个回答。” 江森默然地垂下眼脸,手指不自觉地扣着身下的床单,许久后才疑犹着问道:“蒋诗桐,如果以后的某一天你当真因为今天这个决定……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那可能是命中注定吧,就像你突然空降我们班,又闯入了我的生活,把我原本像一滩死水般的日子搅得无法平静,也都在我的意料之外。”蒋诗桐柔声低语道,“可这不一定是坏事不是吗?如果以后的某一天我真的会离开,那我也不会为今天的这个决定而后悔。” “我愿意让某个人加入到我的生命里,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所以……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嗯......我愿意。”江森听见自己的真心如是地答应道。 蒋诗桐说的对,她的确不能因为曾经的过错而逃避远离蒋诗桐,反倒是应该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好补偿她,力所能及地对她好,尽力去保护陪伴她,哪怕仅仅是以朋友的身份也无所谓,只要蒋诗桐能平安快乐就好。 ☆、你也去好不好? 或许是因为心里的结解开了一半,江森的烧在入院的第三天就完全退下去了,不过毕竟生了场大病,医生还是建议她多留院观察一天。 江森本人是觉得毫无必要的,她清楚自己的身体是因为什么出了问题,可耐不住江爸江妈的坚持,还是老老实实在医院里待着。 她百无聊赖地躺在病床上,江妈妈在一边守着她,既不准她看电视,又不让她玩手机,连看书这种积极向上的行为都被禁止了。 江妈妈的理由很简单,她平时不多上进,住在病房里装什么用功。 这话听着可太扎心了,江森心里不免有些幽怨,她只好望着窗外高大的枯树,寄希望于傍晚早点到来,这样下了课的蒋诗桐就会来接江妈妈的班了。 等待的时光总是很漫长,她都无所事事地睡了两觉,还数了两千只羊,蒋诗桐才‘姗姗来迟’。 江妈妈已经习惯了蒋诗桐每晚来替她,都没啰嗦两句,仅是说了句“桐桐今晚又要辛苦你了”,然后就拎着自己的包离开了。 病房的门刚合上,江森就如解脱般长吁一口气,瘪了瘪嘴对蒋诗桐抱怨道:“你今天来得好晚啊,这都快七点了。” “抱歉,今天学校有点事耽搁了。”蒋诗桐歉然地说。 “开玩笑的啦,你来得一点都不晚。”江森嘻嘻一笑,搓着手期待地看着蒋诗桐手里的打包盒,“你今晚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蒋诗桐一边拉出小桌板打开盒盖将菜一一摆上,一边回答道:“清炒莴笋丝,清炒土豆丝,还有板栗排骨汤。” 江森失望地“啊”了一声,“昨天不是说好今天给我带红烧肉的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蒋诗桐反问一句,拆开筷子连着一盒白饭一并放在江森面前,“你病才刚好,医生说不能吃油腻的食物。” “好吧……”江森耷拉着脑袋,细声嘟嚷道,“我都快被你养成兔子了。” “兔子多可爱啊。”蒋诗桐微微一笑,扬了扬下巴道,“好了快吃吧,本来在路上就有点凉了,你再不吃就真的完全冷掉了。” 江森闻言赶紧拿起筷子往自己嘴里扒拉着饭,还没嚼几口,她又忽地想起般地好奇道:“对了,你刚刚说学校有事耽搁了,是什么事啊?” “下个学期开学初有一场市级英语演讲比赛,获奖的人有机会去邻省学习几天,学校为此要趁寒假期间在各个年级选拔几个人去参加比赛,所以今天下午召集了各年级的月考前十名去开会,我就是因为这个耽搁了。” “演讲比赛啊……”江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定要年级前十才有资格参与选拔吗?” 蒋诗桐回忆了一下开会的内容,才回答道:“这个好像没有硬性规定,但有初试,得先过英语教研组组长那一关才可以参加校内的比赛。” “这样啊……”难度好像有一点点大。 “怎么,你好像很感兴趣?”蒋诗桐看着江森那深思的模样问道。 “还好啦,只是觉得可以光明正大的缺课出去玩不是很好吗?”江森笑了笑反问道。 蒋诗桐听了有几分哭笑不得,“都说了是去学习的,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出去玩了。” “没差啦,反正这种事情不是一般结束后都可以自由活动的吗?”江森一时嘴快,不小心把上一世参与这类活动的经验说了出来,她立即转移话题道,“我都忘了问你,你想参加这个吗?” “有学习的机会当然很好,但如果会因此耽误其他的课程,那去的意义好像也不大。”蒋诗桐淡声道,神情也的确是对此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江森眼中有几分意外,“我还以为你会想去呢,毕竟机会难得。” “就算我想去吧,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不是吗?这种比赛参与的学校众多,要想脱颖而出还是有点难度的。” 有点难度……这话说得也太凡尔赛了吧,一般人不应该会说难度比较大吗? 不过想来也是,大学轻松过了四六级的蒋诗桐确实有说这种话的资本。 可跟她想法有出入的是,人家压根没有参加这件事的意思啊,就有点难办。 虽然蒋诗桐没具体说明是哪一个邻省的城市,但光猜都能知道肯定是那个汇聚了最多外国文化、且拥有全国顶级英语专业最高学府的长泽市,也就是当初她和蒋诗桐确定关系的城市。 她一直想故地重游一次,上一世蒋诗桐还在的时候一直没机会,后来蒋诗桐不在了,她又害怕勾起太多回忆让自己更伤心,哪怕有时间也没敢再去,不过要是能跟现在的蒋诗桐一起再去一次,想想都觉得心情很好,仅管明白其中深意的只有她一个人。 但眼下有两个问题,第一蒋诗桐不想去,第二就算她能说服蒋诗桐,那也将面临一个问题,就是上一次月考还不及格的她,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飞速的进步,这也显得太奇怪和惊人了一点。 江森很纠结,她特别想去,可同时又担心自己会暴露,毕竟每次补习英语的时候她都装作一知半解的模样,俨然就是半个英语小白。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 “诶蒋诗桐,如果我能进入选拔赛的话,那你也去参加好不好?” 蒋诗桐有些不解地说:“你怎么对这件事情这么感兴趣?” “刚才我不是解释过了吗?公费出去玩诶,还可以不用……”江森想说“上课”两个字的时候接收到蒋诗桐略微不满的目光,立即改口道,“还可以增长见识不是挺好的吗?” “都说了是去学习的。”蒋诗桐无奈地再次纠正她道。 “嗯嗯嗯,去学习,学习。”江森附和一声,期待地眨巴着眼睛,“所以呢?好不好?” 蒋诗桐有些受不住她这样的目光,只好点头同意:“好,只要你初试过了我就去参加。” nice! 江森偷偷比了个yes的姿势,心情大好地埋头继续吃饭,一边想着要选个什么样的题材才能在一众好学生里面脱颖而出。 之前蒋诗桐帮她补课的时候她已经预估了一下自己的成绩,除开政治和历史,其他的科目达到良好还是绰绰有余了,数学和英语因为工作需要忘得并不是太多,特别是英语的知识储备量比起这些高中生肯定只好不差,所以关键还是得选个新颖又有一点深度的主题。 嗯……可是选什么好呢? 一时半会江森还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并且用多了脑子还让她觉得胀得发痛,总不是前两天烧坏脑子了吧? 江森心里发怵,反正眼下时间还早,也不急这一会,她干脆暂时摒弃了这个念头,专心把饭吃完,收拾好自己那一份空盒,然后倚坐在床头看着正对面的蒋诗桐发呆。 蒋诗桐吃饭和江森那种狼吞虎咽的风格截然相反,总是不紧不慢、细嚼慢咽的,看起来十分优雅,在江森眼里只为填饱肚子的行为到了她那,就变成了一种仿佛值得细细品味的事情。 而且江森发现蒋诗桐吃饭的时候是不爱说话的,如果非要说点什么,她也会停下甚至放下筷子,等嘴里的食物都咽下了才会开口。 不过上一世好像不是这样的诶…… 江森一贯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哪怕吃东西都堵不住她的嘴,主要是她不喜欢太安静的环境,会让她觉得很不自在或者很压抑,所以要么她会想办法制造点动静,听听歌、看看电视什么的,要么就会跟一块吃饭的那个人聊天,而上一世这个聊天对象必然是蒋诗桐了。 她总是会叽叽喳喳说很多,一开始蒋诗桐大多时候只是听着,等日子长了,就主动参与到了她的那些话题中去。 以前江森没注意那么多,现在想想蒋诗桐应该是在迁就她,可能是怕她一个人说会感到尴尬,所以才改变了自己的习惯。 什么神仙女朋友啊,怎么她上一世就没察觉到呢? 江森还在兀自愧疚,而蒋诗桐似乎是被她盯着看了太久,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我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啊?什么?”江森愣愣地应着,等缓过神来才反应过来蒋诗桐是什么意思,装傻充愣地说,“没有啊。” 蒋诗桐的眼底染上几分狐疑,“那你刚才为什么一直在盯着我看?” “噢,我只是在比较你跟我吃饭的不同而已。”江森真假掺半地说,“我吃饭像是打仗,而你吃饭像是品鉴下午茶。” 蒋诗桐打量了一下江森的神情,将信将疑地回道:“吃太快了对胃不好,而且我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吧?” 江森朝墙上的挂钟努努嘴,示意蒋诗桐去看,“嚯,八点了诶,你都吃了快一个小时了,这才真的是饭都凉了好吧。” “没一个小时,我中间明明还陪你聊了一会。”言下之意就是她吃得这么慢主要是怪谁? 江森一噎。 得,怪她。 都是她的错。 没关系,下次肯定还会。 ☆、跟我去看外婆吗 江森出院后没多久就得期末考试了,虽然当初和蒋诗桐打的赌意义已然不大,但既然人家已经提前兑现了承诺,加上她需要让江妈妈觉得蒋诗桐继续留下给她补课是必要的,所以考前的几天她都努力复习着,顺便还翻阅了不少英文资料。 期间她也去找秦倩解释过那晚在医院发生的事情,并非是秦倩的错,让她不要太过在意且为此自责。 而秦倩本就是个忘性大的,更何况江森都主动跑来跟她说了,她开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念头,于是便又像往常那般同蒋诗桐和江森一起相处。 时间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悄然流逝,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 头两天主考的都是江森擅长的科目,另外考前一晚蒋诗桐还给她压了题,仅管不知道具体的成绩,不过她自己感觉考得还是比较理想的,至少不会辜负蒋诗桐的辛苦,以及江妈妈的期望。 等到期末考试的最后一科结束后,本来是应该直接放假让孩子们回家的,但是城南高中秉承着绝不把上一期遗留的‘历史性问题’留到下一期的理念,所以就算全考完了,学校也要求上完最后一天晚自习,拿到自己的考试成绩才能回家。 要说城南的老师也是值得敬佩,下了考都不带休息的,捧着厚厚一沓卷子就回了各自的办公室批改,为了加快进度,各科的老师也会找些班干部和学委帮忙阅卷。 身为班长的蒋诗桐自然是要去的,而吊车尾的江森则是留在教室里跟其他的同学一起自习。 不过她也没闲着,各科的老师早就布置好了寒假作业,她为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蒙着头趴在桌上奋笔疾书,为的就是把之后几天的作业写了,好空出相应的时间来。 成绩在她勉强完成目标后终于出来了,江森考得还算不错,虽然离她与江妈妈的约定还相去甚远,但是进步已经很大了。 回家以后蒋诗桐先上了楼,江森则留在一楼把自己的成绩单交给了江妈妈。 江妈妈为此很欣慰,问江森想要什么奖励,比如想买的东西,或者是想去哪里旅游。 江森自然是有的,她等这句话已经一个多月了。 “我想要去外婆家去玩几天,可以吗?” 江妈妈有一瞬间的诧异,但很快就了然了。毕竟江森小时候还是由外婆抚养的,这么久不见会想念老人家也是正常的。 “可以。”柳缘爽快地答应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帮你跟外婆说一声。” 江森想了想自己的打算,沉吟着答复道:“就这两天行吗?” “行。”江妈妈点点头,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联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边传来一道男声。 “喂,你好。” “诶,刘叔,我是小缘。” “哦,小缘啊。”被称为刘叔的男人爽朗地笑着,“你要找你妈妈对不对?那我去帮你叫她。” 听见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江妈妈忙制止道:“刘叔不用了,我就是有个事想让你帮我转告给我妈。” “哦这样啊,什么事你说。” “森森这不是放寒假了吗,她想趁着假期回来看看她外婆,差不多就这两天的样子,麻烦刘叔跟我妈说一声就可以了。” “就森森回来吗?” 江妈妈开着外放,江森自然听见了,连忙摇头小声提醒道:“两个,两个。” 她怕她妈没听清,还比出了两根手指头。 江妈妈略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回复刘叔道:“不是的,应该有两个人吧。” 这个回答其实很怪异,但刘叔也没有多想,笑着答应道:“好,待会我就帮你去说。” “好,那麻烦刘叔了。” “乡里乡亲的,别这么客气。” “哈哈哈,那谢谢刘叔,刘叔再见。” 对方也回了句再见,然后挂断了电话。 “都听见了吧?”江妈妈放下手机看向江森。 “嗯。”江森点头,乖巧地笑着道谢,“谢谢妈妈。” “你应得的。”江妈妈摆摆手,又觉得疑惑地问,“不过你为什么要我跟刘爷爷说有两个人?” “那个啊……”江森迟疑了片刻,才回道,“我想带个朋友一起去外婆那玩,可以吗?” 闻言江妈妈眉毛一挑,警告般地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许带你那些狐朋狗友去。” “那您放心,绝对不会,而且也不一定,兴许就我一个人去。” “为什么?” 江森抿了抿唇,疑由着说:“其实我想带去的人您也认识,只是我还没问过人家的意见,人家不一定会陪我一起去。” 江妈妈瞬间就猜到了她说的人是谁,立时放心了不少,颔首道:“行吧,反正你只要别带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回去,其他的你想叫谁陪你就叫谁陪你。” “谢谢妈妈!”得到首肯,江森兴奋地绕到江妈妈身后就着江妈妈的脸用力地亲了一口。 “起开!不是说过不要亲我了吗?都是口水,脏死了。”江妈妈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江森,微皱着眉头扯了一张纸巾擦着自己脸上根本不存在的口水。 被嫌弃了的江森也不恼,依旧是笑眯眯的。 江妈妈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把刘叔的电话告诉了江森,还嘱咐了几句,让她路上小心、到外婆家要听话之类的,最后才赶她上楼:“好了,没别的什么事你就该干嘛干嘛去吧,我要去洗澡了。” “好嘞,小的告退。” 江森皮了一句,赶在江妈妈又要嫌弃她之前溜回了房间。 “蒋诗桐,你寒假有没有时间?” 蒋诗桐正坐在桌前看书,闻言转过头反问道:“嗯,怎么了?” 江森背在身后的手指都快要绞做了一处,紧张又含着几分期待地询问道:“我打算去老家看看外婆,你跟不跟我一起去玩几天?” “嗯,可以。”蒋诗桐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道。 江森一愣,显然是不敢相信地说:“这么爽快?不考虑一下?” 蒋诗桐被她的样子逗乐了,笑着反问道:“怎么?你很希望我拒绝吗?” “不不不,绝对不是。”江森连连摆手否认,然后她抿了抿唇,犹豫着说,“不过我外婆家……呃,怎么说呢,就是条件有点艰苦,但风景特别好,你……不会介意吧?” “我不介意的。”蒋诗桐语调温和地说。 “那太好了!那那那,那我现在去收拾行李。”江森兴奋得都有些结巴。 蒋诗桐面露微笑地看着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忙前忙后的,眼底泛着淡淡的柔光,目光似乎有些悠远,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对这一切无知无觉的江森刚从床底扒出一个足有半个人高的箱子摊开在地,然后她起身大步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捧出一大堆衣服,一股脑扔进行李箱里正准备拉上,忽地从身后传来一道询问声:“你准备就这么带着去吗?” “不然呢?”江森疑惑地扭过头道。 蒋诗桐觉得无奈又好笑,放下手中的书走到江森身旁蹲下,温声道:“还是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江森赶紧挡在箱子前拒绝道。 蒋诗桐只好站定,“可是你这样到时候打开会都散出来的。” 江森细想了一下自己曾经收过的那些箱子,好像的确如蒋诗桐所言,一旦打开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那画面简直没眼看。 但今天蒋诗桐已经很累了,她不希望自己会害蒋诗桐更累,便提出了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要不你教教我,我学会之后自己收怎么样?我也不能总麻烦你对吧。” “这样也行。” 蒋诗桐听了微微颔首表示同意,江森这才让开了身子。 她先是把行李箱里的衣物都放在床上,简单地分了下类,先从卫衣开始教起。 “折卫衣的时候先把它平铺好,从衣摆的位置往上折……”蒋诗桐边说边示范,不一会儿一件厚实的卫衣就被她折成了正方形,“最后把帽子翻进去就好了,这样叠是不是更节省空间,又正好能看见它上面的图案?” 江森恍然地点点头,“是诶。” “那一起把剩下的卫衣叠好再叠其他的吧。” “好。” 之后蒋诗桐又教了裤子、外套、袜子的收纳方法,而贴身衣物太私密了,江森趁蒋诗桐拿起之前红着脸把它们统统塞进了一个收纳袋里,说什么都不肯再让蒋诗桐帮忙了。 蒋诗桐倒没觉着什么,但既然江森这么坚持,她也就停下了动作退至一旁:“那剩下的你自己好好放在行李箱里吧,我去洗漱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江森声若蚊蚋地应道。 “哦对了。”蒋诗桐本已经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似的又返过身问道,“你今天收拾东西是准备明天就去吗?那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江森一拍脑门,对哦,刚才光顾着开心和收拾了,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明天八点整出门吧,去我外婆家得倒两趟车,太晚了都赶不上午饭了。”她想了想回答道。 “好。”蒋诗桐点头,离开前还不忘提醒道,“你收拾完记得再清点一下,别忘了带什么东西。” “好,晚安。” “嗯,晚安。” ☆、礼物 江森外婆家属于一个离怀安市不远的小镇,市内的汽车站有直达那里的巴士,不过班次不多,一天一共两趟,毕竟距离还是挺远的,来回就得整整一天。 上午的车去了在那边吃过午饭再返程,而下午的车去了则得在镇上睡一晚,第二天一早才能回怀安,所以其实也就这两辆车,而且司机还都是镇上的居民,要不然都没地方过夜。 要说去镇上的路也并不怎么样,刚出城还是柏油路混着水泥路,越靠近镇上路就越烂,不是这里陷下去了,就是那里裂了个大坑,车开得时快时慢的,别说晕车的人了,就连不晕车的人坐着都觉得够呛。 这样还不算完,因为江外婆的家只是属于小镇,但事实上距离镇上还有十来公里的土路,坑坑洼洼的、混着坚硬凸起的大石头,几乎没有车愿意去,生怕把自己的车底盘刮花了,所以想去那只能坐村里专门跑镇上卖农作物或运货的人的三蹦子。 对于这些,江森都是一无所知的。原因是上一世从她被父母接走后就没独自回过外婆那,再次回去也是在高考前,那个时候通往江妈妈老家的路已经重修好了,至于这段破烂不堪的路只存在于江森少幼年时零星的记忆碎片里,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以至于刚坐上巴士的时候,江森还是挺兴奋的,毕竟马上就能看到许久未见的外婆了,她甚至在背包里准备了一大堆打发时间的小零食,以及充满电的随身听和两块满电的手机电池。 她拿起一只耳机递到蒋诗桐面前,“听吗?” “不用了,谢谢。”蒋诗桐微微摇头拒绝,然后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一个便携式的录音机,上面也缠绕着一副耳机,她慢慢地解开戴上,头偏向窗没了说话的意思。 江森收回手低头看着那个录音机,耳畔还能隐约听见熟悉的英语听力声。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腹诽蒋诗桐的努力,而是怔怔地发着呆,思绪随着那点点声音飘向许多年前。 那个录音机说是便携式的,但事实上是一个总体积没比一块板砖小多少的东西,笨重又占地方还不美观。 上一世的时候她也经常看蒋诗桐在听它,其实不光是蒋诗桐,那是大多学狗用来练习听力的必需品,只不过别人在闲暇时光还会用它听听流行歌曲的录音带,唯有蒋诗桐一个人从来都只用它听英语磁带。 为此江森曾经不知道笑过蒋诗桐多少次老土和无趣,但每一次都没有换来任何回应,时间长了她觉得没意思就没再嘲笑过蒋诗桐。 直到那次有关“厉不厉害”的尊严之争后,她逐渐用心注意蒋诗桐的一切开始,她才发现原来她心里的那个原始人,也是会偶尔“不正经”地用它听流行乐的,而且还是她自己最喜欢的国外的那个乐队。 在那个时候那只是一个极为小众的喜好,能遇到一个爱好相投的人已经非常不易,更别说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于是江森决定要趁着蒋诗桐生日时送她一份礼物,也就是一个小型的唱片机,可以随时带走的那种。 而且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一贯锦衣玉食五谷不分连洗个碗都洗不干净的江森,自决定后便每个晚自习都溜去自己家附近的便利店打零工攒钱,没客人时她甚至还会乖乖把当天的功课都完成,成绩倒是没落下,就是老王为此没少给江妈妈打电话告状。 一开始江妈妈还没放在心上,毕竟曾经的江森逃课已是家常便饭,更别说只是无关紧要可上可不上的晚自习,只要她莫名上升的成绩不会因此受到影响,江妈妈倒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有时还会替江森找借口打掩护。 但是吧,次数多了时间长了,老王见一点成效都没有,干脆把江妈妈叫去了学校,跟她促膝长谈了一次。 江妈妈好歹三四十岁了,被这么“教育”一整个下午,多少面子上还是有点挂不住,当晚就在家里等着,准备当场逮住总是半夜偷偷摸回来的江森。 等江森悄咪咪打开门,准备悄无声息得一路摸黑回房间的时候,客厅所有的灯突然全亮了,那灯烛辉煌的,差点没给她吓死。 “回来了?”江妈妈幽幽地开口道。 江森抬手挡着还没适应强光的双眼,顺便也隔绝了江妈妈略显可怕的表情,心虚地笑着反问道:“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啊?” “哦,原来你也知道很晚了啊。”江妈妈语气喜怒不明地开门见山道,“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了,今天你们班主任找我去学校,或者说她已经联系我快不下十次了,告诉我说你将近一整个学期没去上过晚自习了,说吧,都干什么去了?” 实话江森肯定是万万不敢说的,她早就想过她妈迟早会发现这件事,所以在开始之前就想好了说辞。 “我偷偷报了个美术班,想着高考前去参加个艺考,这样考大学也能容易些。” 江妈妈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面无表情地又问道:“哦,好事啊,那为什么这么偷偷摸摸的?” “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嘛,所以没事先跟您商量一下。”江森勉强挂着笑容回答道。 “哦,这样。”江妈妈点点头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朝江森扬了扬下巴,“电话。” “什么电话?”江森明知故问道。 江妈妈眯着眼睛盯着她,双手环胸往身后一靠,“行了,别在我这逗乐了,老实交代吧。” 尽管被看穿了,但江森仍然决意要装傻到底:“不是都告诉您了吗?您还让我交代些什么?” “不说是吧?也行,那你最近就不用出去了,学校那边我会替你请假的。” 江森登时急了,“凭什么?!你这是不尊重我的人权!” “人权?从你做匹诺曹开始你就没有信誉和人权了,还好意思问我凭什么?”江妈妈冷笑着伸出两根手指,“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就是我刚说的那个,第二就是坦白从宽,我会考虑从轻处理的。” 她见江森神色古怪,又加上一句:“哦,对了,别想着给我胡编乱造,你那些小伎俩骗三岁小孩人家都嫌幼稚。” 江森左思右想了许久,最终还是向恶势力低了头,“行行行,我说。这几个月的晚自习我出去打工去了。” 听见这个答案,江妈妈没忍住笑出了声,“江森,我说你伎俩幼稚,你还真把你妈当成刚满月的小孩子了?但凡你跟我说个出去跟以前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了,我都能相信,可偏偏你说了个连鬼都不信的理由。我跟你爸差你零花钱了吗?你还需要出去打工?” “反正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信不信随便你。”江森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干脆破罐子破摔道。 江妈妈瞧她的表情不似作伪,霎时止了笑,“你认真的?” “嗯。”江森点头。 “为什么?”江妈妈不解。 江森面容严肃地回答道:“理由我不方便告诉你,反正我需要一笔自己挣来的钱,这对我很重要。” 江妈妈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又被逗的,居然笑了。 “你一没学历二没特长的,能挣几个钱?” 被轻视了的江森耳根子都红了,梗着脖子道:“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挣得不多,只要够我用就行了。” “别激动,别激动。”江妈妈摆了摆手,语重心长地说,“我没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年纪还小,不是想着该怎么赚钱的年纪,如果你需要钱,你可以跟爸爸妈妈开口,只要是合理的,爸爸妈妈都会满足你。” “要是你觉得想靠自己的本事,我也可以当你是借的,等你上大学了或者是高中毕业以后,又或者你有那个赚钱的能力了,再还给我也可以。反正解决的办法有很多,但都不应该是你现在这种,你懂吗?” 江森没有接话,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妈妈看她那别扭又倔强的模样,无可奈何地说:“你还差多少钱?” 江森还是不说话,整个人站得笔直的,像做错的事小孩,又像是不肯服软的少年人。 “说吧,没事的,跟自己妈妈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差不多一千。” “你一共需要多少?” “……两千五。” 这笔钱在当时其实不算少,虽说江森平时吃的用的比这还多,但作为送人的礼物,江妈妈多少还是有些惊讶。她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心情复杂地说:“你每天打六个小时的零工,就赚三块钱一小时,你居然也愿意?” 您这计算能力也够强的。江森撇了撇嘴,“这已经是在不耽误我正课的情况下挣得最多的了。” 意思就是哪怕她不愿意也没得更好的选择了。 “那你还挺乖。”江妈妈没好气地说,“行了,我不想再去你学校丢人了,我这张老脸可没几次能丢了,剩下的钱我借给你,以后有机会再还我,我先给你记着。还有没两个月就高考了,你这么做像什么样子,别因小失大了我告诉你。” “我怎么了?一没偷二没抢的,怎么就丢人了?”江森不服气地反驳道,“人生难道就不能有一两件值得逃课的事情吗?很多东西比学业更重要。” 江妈妈睨着江森,毫不留情地戳穿道:“比如送你心上人一份礼物是吗?” 江森瞪大了眼睛,脸上的错愕根本来不及掩藏,“你怎么知道?!” 江妈妈耸耸肩,淡声道:“拜托,你妈妈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好吗?你以为你想什么,我真的猜不到是吗?我只是怕伤了你的面子,懒得戳穿你而已。” 江森:“……” 您已经戳穿我了,而且一点面子都没留给我,居然还能说得这么道貌岸然冠冕堂皇的。 “行了,时间是真不早了,别耽误我睡美容觉了,行,还是不行?年轻人痛快点,给我个准话。”江妈妈见江森幽怨得一语不发地看着自己,开始不耐烦地催促道。 “……好。”江森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了江妈妈的意见。 再后来,礼物她买好了也送了,钱她也连着利息还给了她妈,具体是什么那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很多事她本来就记得很模糊了,自重生回来之后忘得更快,只能在看见某个人某件事某样物品的时候才能回想起一些,如果勉强自己去回忆,头就会变得很痛,这也有可能是重生的后遗症。 ☆、你不晕车吗 江森从回忆中晃过神来,先是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然后轻轻取下蒋诗桐戴着的那副耳机,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一只放进了她的耳中。 蒋诗桐不解地回头看她,江森假意板着个脸,不容反驳地说:“都说了是出来玩的,玩就要好好玩啊,还听什么英语听力,不许听了。” 说完她又有点怂,立马放软了点声音补充道:“等回去了你想怎么听都行。” 没想到蒋诗桐压根没有生气的意思,很配合地收了录音机,轻声应道:“你说得对,既然是出来玩,的确应该好好放松一下才是。” 她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江森一时居然还有点不太习惯,不过蒋诗桐的目光依旧是投向窗外,似乎外面有什么吸引人的景色。江森觉得好奇,也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道路两旁不是砖瓦砌成的农家,就是已经空荡荡干涸的农田,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唯一称得上风景的只有远处一座座重峦叠嶂的、藏在浓浓白雾中的山峰。 反倒是今日的天气不错,是冬季里难得的好天气,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坐在窗边还能感受到带着暖意的风,吹得人有点昏昏入睡。 柔和舒缓的旋律,低沉磁性的男音,加上那风儿带来的舒适,哪怕四周嘈杂不已,江森也被哄得逐渐阖上了双眼,脑袋随着汽车的晃动上下摇摆着,分分钟像是要一头磕在前座的靠背上一样。 蒋诗桐感受到耳中的耳机被什么轻轻扯动着,便疑惑地扭过头去看,正好瞧见江森的小脑瓜东倒西歪得立马就要撞上前面那人的头顶。好在蒋诗桐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的额头,要不然今日她得因为坐个巴士而破相了。 不过一直这么扶着江森的头也不是一回事,但看她睡得那么香同样不好把她叫醒,思来想去,蒋诗桐最终还是半搂着她让她躺在了自己的腿上,顺便替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淡金色的阳光洒在那浓密微卷的长睫上,在江森的眼脸处落下一小片阴影,温热的呼吸扑在蒋诗桐护着她侧脸的手上,带着些许痒意还有一丝灼热感。 蒋诗桐只觉得自己整个手掌都快烧了起来,可不停晃动的汽车又令她没办法收回手,只能尽量忽视着那种奇怪的触感。 等到汽车到站时,这种折磨终于随着江森被叫醒而结束。 而江森甫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蒋诗桐身上,刺人的短发还抵在人家的脖子上,惊得她腾地坐直了身子,慌忙解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刚才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的,加上我昨晚上太兴奋了没睡好……” 说话间她扫见蒋诗桐的肩上还有一块水渍,更是羞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是不是把你的胳膊都压麻了啊……那个衣服等到外婆家,我,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没关系,你也没靠着我睡多久,不用放在心上。”蒋诗桐轻轻摇头,目光投向车前提醒道,“我们是不是也应该下车了?师傅好像就在等我们了。” 江森这才注意到车上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坐在角落里的她们两了。 “好像是的,那我们也快下去吧。”她应了声,从头顶的行李架上取下两人的背包递给蒋诗桐,然后率先走在了前面。 只是刚下车还没走出多远,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便立马扶住了就近的一根电线杆,弯着腰着不停地干呕着。倏地有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替她顺着气,面前还多了一瓶被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 “喝点水吧,会觉得舒服一点。”蒋诗桐轻声细语地说,“我带了晕车药,你待会含几颗,休息一下就会好了。” 江森顺从地接过水抿了几小口,等到那种如失重般的眩晕感消失,她才直起身说了句“谢谢”,又觉得疑惑地问道:“刚才车那么晃,你难道都不会晕吗?” “我提前吃过晕车药了,所以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蒋诗桐浅声答道。 “你本来就晕车吗?” “不是的,我不晕车。” 江森的瞳孔放大了些,“所以你知道坐这种车会晕吗?” 蒋诗桐微微点头,“算是吧。” “那你都不提醒我一下吗?” “我以为你知道的。”蒋诗桐理所当然地说,言外之意就是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江森登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的确,这算是她半个老家,像这种情况她理应比蒋诗桐更加清楚才对,可早就习惯平坦的柏油路的她哪还记得这么多? 这么说起来她今天就算抱着这根电线杆子吐得天昏地暗也是活该,左右怪不了别人。 “太久没回来了,很多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是我的问题。”江森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水痕,叹着气招呼道,“走吧,我们还得转一趟车才能到我外婆家。” “你不再多休息一会了吗?”蒋诗桐询问道,“待会的路应该也不太好吧?” “没关系,剩下那段路不会晕车了,就是会有点颠。”江森想了想,委婉地补充道,“嗯……下半身也会有点遭殃。” 蒋诗桐有点不明就以,但江森也没多做解释,只是领着她到了一个喧闹的街口,再往里走是一个菜市场,而入口处停着不少摩托车和三轮车,也就是俗称的三蹦子。 江森循着记忆找到一张稍有印象的脸,走到那人的车前问道:“叔叔,你去不去庙山村去?” 一般的生人是不会去这种小村落的,男人不免有些警惕地上下打量着江森,不答反问道:“你去那干什么?” 江森笑着说:“哦,我去看我外婆,周贵香您认识吗?” “噢,香姨啊!”男人眯着眼睛又盯着江森看了一会,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些往事,语气瞬间热络了不少,“你是世广哥的女儿对吧,丫头长大了,叔叔都认不出来了。” 江森呵呵干笑,她对男人突如其来的热情一时有点适应不了,只能乖乖地点头。 “这个小姑娘是你朋友吗?”男人注意到一直安静站在江森身后的蒋诗桐,好奇道。 “嗯,是我高中同学,陪我一起回来看看外婆。” “诶真是孝顺的孩子。”男人欣慰地感叹了一句,然后又有点为难地说,“丫头,叔叔可以带你们一起回去,但是我车上还剩了点菜没有卖完,你们着不着急?不着急的话等叔叔把这些卖完再走行吗?” 江森连忙摆手,“我们不着急的,您先忙您的,正好我有点饿了,我先带我同学去吃点东西,晚点再回来找您。” “行,我这应该也快了,如果我比你们先好,我就在这等你们。” “好,谢谢叔叔。” “嗐,跟叔叔还客气什么,你们快去吧,别饿坏了肚子。” “诶,叔叔再见。” 江森点点头,拉着蒋诗桐就往一个反方向走,不过她并不是真的去吃东西,而是挑了一家比较大、货品比较全的超市,刚想进去,就听见蒋诗桐问道:“你不是说饿了想去吃点什么吗?” “诶,傻不傻,那是说给刚才那个叔叔听的好吧。”江森轻嗤道,“你是不知道我外婆家那些叔叔阿姨有多热情,别说我回答人家不急了,但凡我表现出在这没事干,估摸着那个叔叔菜都不会卖了就要送我们过去,这多耽误人家做生意啊。” 蒋诗桐恍然地颔首,又问:“那你准备在这等一会再返回去吗?” “当然不是啊,既然来了肯定是要买点东西走的。”江森耐着性子回答道,“我外婆在的村子很穷的,就一个小小的、自家开的商店,卖一些简单的东西,盐啊牙膏牙刷什么的,但不是很全,零食也没几种,反正不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会喜欢的,所以我想来看看还有没有缺什么,顺便买过去了。” “噢,还得给我外婆买点水果,之前我怕车上不好带,想着到这边再买来着,现在看来真的是个很明智的选择。”江森摸着下巴喃喃道。 说着她走到小超市外摆着的水果摊前,随意地拿起一个苹果左右看了看,正准备找老板要个袋子,又突然想起她会挑水果这个行为应该也很奇怪,只好放下手中苹果,求助般地望向蒋诗桐,“那个,蒋诗桐……你会不会挑水果啊?” “会一点。”蒋诗桐垂下眸子,似乎是在看那些水果,轻声应道,“你想买什么?” “我想想啊。”江森的视线流转于水果摊上,咬着指甲瞧着很苦恼的样子,“也不知道外婆的牙口还好不好,不然可以买点苹果和梨子……诶,这李子会不会太酸了啊?要不买青枣怎么样?好像哈密瓜和火龙果也挺不错的……那个橘子甜不甜啊,不然橘子也行……” 她自言自语地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拿不定主意,叹着气说:“我也不知道买什么,我有点选择恐惧症,要不你喜欢吃什么就帮我挑点什么吧。” “好。”蒋诗桐面色淡淡地点头答应,可嘴角却有着零星的笑意。 ☆、是嫌还不够遭罪? 蒋诗桐先是找老板要了一个袋子,而后一边挑着水果,一边教着江森,“老人家适合吃些苹果、橘子、猕猴桃、柚子、香蕉和圣女果之类的,但是橘子吃多了容易发黄,还会上火,所以建议还是少买一点,你看这种底部有洞里面还有突起的就会很甜。” “苹果和猕猴桃里面有丰富的维生素C和E,可以增强免疫力还能预防感冒,老家人适合吃软一点的,你可以轻轻捏一捏,但不能太软了……”蒋诗桐娓娓地说着,忽而停了一下,问江森道,“你喜欢吃苹果吗?要不要挑两个脆的给你吃?” “我还行。”江森下意识就答了,话落音后她又感到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脆的?” “年轻人不是一般都喜欢脆的吗?”蒋诗桐反问了一句,然后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江森,“买这些差不多了,我和你也不清楚你外婆喜欢吃什么,再多怕吃不完会浪费。” “哈,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吃水果可厉害了。”江森扬起头一拍自己的肚皮,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嗯,那要不再买点?”蒋诗桐忍着笑问道。 江森低头瞅了一眼拎着的那袋并不算轻的水果,打着哈哈笑道:“够了够了,太多了待会也不好提,进了村估计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呢。” “嗯,那你去找老板称一下吧,我在外面等你。”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顺便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江森驻足问道。 蒋诗桐摇头拒绝道:“不用了,需要的东西我都备齐的。” “零食什么的,没有想吃的吗?” “我不喜欢吃零食,容易坏牙。” 蒋诗桐这么一说,江森立马想起上次被牙医支配的恐惧,连带着那处明明已经痊愈的位置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知道这不过是心理作用而已,却还是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心有余悸地说:“你说得对,那还是别买零食了,咱吃点水果就行。” “你等等我啊,我马上回来。”丢下这句话,她一溜烟钻进了超市里,似乎生怕蒋诗桐等太久了。 但说归说,江森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嘴里还是多了一根棒棒糖,空着的那只手还在揉自己的脖子。 蒋诗桐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不解地说:“刚才不是还怕坏牙吗?怎么又买糖吃了?” “哦,我嘴里苦,胃也有点不舒服,吃点甜的压压胃。”江森叼着东西,声音含糊不清的,“诶,对了蒋诗桐,我之前在车上是不是磕到头了啊?还是闪到脖子了?我总觉得脖子和腰都好痛啊,像扭到了一样。” “没太注意,可能是的吧。”蒋诗桐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莫名隐瞒了在车上发生的事情。 “那可真是奇怪了,我平时睡觉还挺老实的啊。”江森嘀咕了一声,顺带动了动酸胀的脖子。 这时突然从两人对面走过来一个壮汉,看样子是要进超市里,蒋诗桐便把江森往自己这方拉了一点,提醒道:“我们接下来去哪?总不好一直站在这里,都把人家的门给挡住了。” 因为超市门口摆着好几个小摊,让本就不宽的路更加逼仄,蒋诗桐这么一拉,两人之间的空隙还不足一个拳头宽,江森甚至都能闻到一缕淡淡的柠檬洗发水的清香,那是她一直以来最喜欢的味道,不由得整个人都有些发怔。 “江森?江森?”蒋诗桐见她傻站着没有反应,轻轻晃了晃她的肩头唤道,“你怎么了?” 江森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啊,没事,突然有点晕,可能之前晕车还没缓过来。” “走吧,我想叔叔应该快忙完了。”说着她避开蒋诗桐的目光,撤开身子先蒋诗桐一步往菜市场的方向走,自然也漏掉了另外一对跟她同样红得可以滴血的耳朵。 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因为刚才发生的事情,笼罩在两人身边的气氛十分的怪异,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打破这份尴尬,一直到看见等候她们多时的大叔,两人才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伐。 “不好意思啊叔叔,让你久等了。”江森歉然地说,把手里的袋子拉开递到大叔面前,“叔,吃点水果吗?” “诶,不用了不用了,还这么客气。”大叔连连摆手,但从表情来看他还是很高兴的,“我也没等你们多久,都忙好了吧?那现在可以走了吗?” 江森点头,乖巧地应道:“可以了,麻烦叔叔了。” “诶,总是说这种客气话,再说叔叔可生气了啊。”大叔佯装不悦地说,“上车吧,后面坐着可能有点颠,但前面只能再坐一个了,看你们倆谁委屈一下。” “我身子骨硬,我坐后面吧。”江森想都没想就应了,然后麻溜地爬上了车。 “叔叔,我也坐后面吧,坐前面怕影响您开车。”说完蒋诗桐都没给江森制止她的机会,跟着上了车斗。 “嘿,你到后面来干什么啊?”江森瞪着眼睛看她,压低声音道,“你嫌之前还不够遭罪是吧?” 蒋诗桐同江森并肩坐下,也不去看她呲牙咧嘴的模样,不轻不重地回道:“理由我刚才解释过了。” 江森刚想再说两句把蒋诗桐赶到前面去坐,就听见大叔招呼她们道:“都坐稳了吧?扶好旁边的护栏,待会会有点颠,你们委屈一下。” 话未落音车已经向前开去,江森还想再劝蒋诗桐也晚了,只得放弃转而回应道:“没事的叔,不委屈的。” 大叔呵呵地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跟后面的两个人聊天:“丫头,你们这次回来准备玩几天啊?” “两三天的样子吧。” “这么着急啊?”大叔略微诧异地说,“怎么不多玩几天?” “过几天学校还有比赛,我们得回去参加比赛。”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加上发动机的突突声,让人的声音被淹没其中,江森只得大声解释道,以免前面的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哦,那是的,你们现在还是学习为重。”大叔恍然地点头,因着现在的状态不是很适合聊天,他就没再出声找什么话题,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开车。 出了小镇路就开始如江森所说颠簸起来,虽然大叔已经尽量避开那些地方了,但耐不住坑坑洼洼实在太多,三个人就像处在蹦床之上,一下弹起又马上落下,颠得屁股实在受罪,江森干脆叫上蒋诗桐一起半蹲在车厢里,这样稍微会好受一点。 车后的风景在缓缓倒退着,就算有暖阳照射着,田野间还是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地里种着不少冬季的农作物,青黄相间的,莫名有点好看。 江森不免有几分怀念的神色,看着逐渐熟悉的土砖砌成的房子,她心底有隐隐变得兴奋和迫切起来。 七年了,她马上就能看见最亲近的外婆了。 等车停稳,江森和大叔道了谢,跳下车厢把蒋诗桐也扶下来之后,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拎着满满当当的袋子,就往外婆家的方向一路小跑,那着急的样子活像个小孩子。 蒋诗桐只好快步跟上,一边在后面喊着提醒道:“江森,你慢点,小心别摔跤了。” “不会的,我脚下可稳着呢。”江森同样大喊着,任谁都能感觉到她的高兴,甚至还催促蒋诗桐道,“蒋诗桐,你也快点呀。” 村里的小路其实也不平坦,蒋诗桐生怕她当真摔了,于是加快了脚步赶到江森身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气息不匀地说:“别跑了,要是哪里磕了碰了,接下来几天你就别想好好玩了。” 蒋诗桐这话还没落音,江森就因脚下踩到一个不太平滑的石头而趔趄了一下,如果不是蒋诗桐紧紧拉住了她,这一下摔下去,摔个狗啃泥还是轻的,有可能真的会把头都磕破,毕竟地上到处是颇为尖锐的碎石子。 “……谢谢。”江森心有余悸地看着那颗罪魁祸首,却忘了明明是她自己不听劝告在先的。 “都让你慢些了。”蒋诗桐语气里含着些责备,“当真摔了可有你好受的。” “好啦,我知道错了。” 接下来路江森走得老实多了,但蒋诗桐还是抓着她的小臂,似乎怕她再出什么意外的状况。 “太夸张了啦……”江森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只纤细的手,“没这个必要吧?” 这简直跟拎小鸡仔一样。 “有必要。”蒋诗桐煞有介事地颔首,“出门前阿姨嘱咐我要照顾好你,所以我得看好你。” 江森嘴角抽动了两下,嘟哝道:“我妈也真是的,还把我当三岁小孩。” “我觉得阿姨的担心也不是并无道理的。”蒋诗桐轻飘飘地说。 “……是是是。” 说着余光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小院,江森的心再次急切起来,脚步也不由加快了不少。 她兴奋地抬起手指向那方,示意蒋诗桐去看,“蒋诗桐快看,马上就到我外婆家了。” ☆、有你就够了 蒋诗桐看着脸上布满喜悦神情的江森,好奇地问道:“能见到外婆让你这么高兴吗?” “那当然啦。”江森扬着嘴角,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眼神悠远地说,“你也看见我爸有多忙啦,我妈以前也很忙的,他们都没有时间照顾我,就把我丢给了外婆带,从我记事起记忆里都只有外婆的身影,所以对我来说外婆是比爸妈更重要的存在。” 这还是认识以来,蒋诗桐第一次听江森提起有关自己的事情,她不禁认真了几分,静静地听江森诉说。 “这个村里没有学校,最近的一个离这也有十来里,从我上学开始外婆每天都会不辞辛苦地送我去上学,而且因为学校是没有食堂的,不会给学生们开餐,外婆还要给我送饭,再等我放学带我一起回家,甚至下雨天路上泥泞不堪,外婆怕我弄得身上脏脏的,还坚持背着我上下学。” 江森的眼睛酸酸涩涩的,鼻间也有些发堵。 “外婆不是嫌难给我洗衣裳,她说她外孙女,也就是我,应该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像天上的云彩一样。” 江外婆没读过多少书,那时江森太小了不懂,现在想想那应该是她外婆心中最美好的比喻。 她们在说话间已经到了小院外,江森倏地止住了话头,转而朝着里面大喊道:“外婆,我回来看您啦。” 屋子的大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没有人回应,江森让蒋诗桐在外面等等自己,她进去找找看外婆在不在家。 蒋诗桐这才有机会打量周围的环境。 小院也是由土砖围成的,入口处用竹篱稍微拦了一下,应该是防止鸡鸭偷跑出去的,而不是用来防人的。 至于蒋诗桐为什么知道,那是来的时候她发现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没有挂锁,想来这里应该很安全,乡里乡亲之间互相也很信任,而且院子的一角用篱笆围了方形出来,里面挤满了咯咯直叫、花色各异的鸡。 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个搭着防雨布的小棚子,下面整齐地码着一节节的木头,还有一些树枝,应当是个简易的柴房。 条件的确如江森所说有点艰苦,而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压根想不到从头到脚都是名牌的江森,小时候居然过得是这样的日子。 不过同时也能猜到江外婆肯定对江森特别好,无微不至、疼爱有加的那一种,要不然在这种环境里长大,江森怎么都不至于连个菜都洗不好。 江森一出来就瞧见蒋诗桐站在竹篱边,眉眼间含着淡淡的笑意又若有所思的模样。 “想什么呢?”她走近了些,伸出手在蒋诗桐眼前晃了晃。 蒋诗桐闻声回过神来,也没打算隐瞒,如实回答道:“我在想你外婆肯定把你照顾得很好。” “那肯定的呀,我外婆是全世界最好的……之一。” 听着她那大喘气的回应,蒋诗桐也只是赞同地点点头,然后问道:“你外婆不在家吗?” “是啊,外婆可能又下地去了,我准备直接去地里找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离这不是很远。” “好。” “你把包给我吧,我先帮你把东西放家里,不然背来背去好累。”江森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里很安全,不会掉东西的。” 这一点蒋诗桐已经知道了,她微微一笑,把书包取下来递给江森,轻声道:“谢谢。” “诶,客气啥啊。” 江森摆摆手,拎着包跑回屋里,很快又合上门跑出来,走前还顺手把竹篱放回了原位。 去找江外婆的路上,江森指着周围给蒋诗桐介绍道:“这一片以前都是我外公的地呢,只是后来外公去世了,外婆也渐渐上了年纪,没办法一个人顾好这么多块地,就都分给了临近的叔伯们,我记得小时候我还因为偷吃过他们家的西瓜,而被他们养的狗追过呢,还好我跑得快又会爬树,不然裤子都能被那几条狗叼去。” 蒋诗桐被她绘声绘色的描述逗笑,“原来你小时候就这么调皮啊。” “嘿,那你是没看见夏天的时候,那放眼望去都是西瓜的画面,可壮观了,加上天气又热,是个人瞧了都想摘个吃好吧。”江森小手夸张地一挥,略微不满地为自己辩解,“而且我吃的都是熟到开裂的西瓜,那些本来就是采摘时当场就会吃掉的,因为没办法收太久也不好卖,更别说有些还直接被晒得坏掉了呢。” 蒋诗桐忍俊不禁地说:“所以你还算做了件好事?” “那是。”江森眉毛一挑,扬了扬脖子,“再说叔叔伯伯们都说我可以随便吃的,只是狗不知道而已。” 那模样看着有几分傲娇,又有些可爱,蒋诗桐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不少,附和道:“嗯,那是那些狗不对。” “对吧对吧,我就说……外婆!外婆外婆!”江森说到一半,忽地在小路转角的田间看见了江外婆的身影,立即兴奋地挥手大声唤道。 江外婆听见呼喊声,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只见两个人站在远处的小路上,其中一个还在往她这边飞奔。 “诶,森森,慢点慢点,别摔着了。”江外婆担心地喊道。 话还没落音,江森已经跑到了眼前,把她抱进了怀中。 时隔七年再见到把她一手抚养长大最亲爱的人,感受到她真实的体温与呼吸,江森眼底立时蓄满了泪水,嗓音微抖地吐露道:“外婆,我好想你啊。” “外婆也好想你。”江外婆轻拍着江森的背后,和蔼地笑着说,“一年没见森森长高了好多呀,都比外婆高了呢。” “因为我有听外婆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江森哽咽着回应道。 “森森乖。”江外婆温柔地抚摸了下江森的头,忽而注意到已经走到离她们不远处的蒋诗桐,便小声提醒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抱着外婆不放,小心你朋友会笑话你哦。” 江森这才不舍地松开了手,余光瞥见带着微笑静静看着自己的蒋诗桐,一抹绯红迅速从脖根漫至耳后,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向两人介绍道:“外婆,这是我高中同学蒋诗桐。蒋诗桐,这是我外婆。” “外婆好。”蒋诗桐微微欠身唤道。 “诶,你也好你也好。”江外婆看起来很开心,都笑眯了眼睛,“这还是我家森森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呢,以前她总是……” “外婆!”江森惊觉她外婆后面要说的是什么,连忙伸手想去捂住江外婆的嘴,“您说这个干什么啦!” 江外婆像是习惯了她这种行为,向后仰起一点身子躲过她伸来的手,笑着轻声道:“好好好,不说了。” 江森偷瞄了眼蒋诗桐,发现那张清丽的脸上含着点点疑惑,赶紧转移话题道:“外婆,都快中午了诶,我有点饿了,我们回去做饭好不好?” 说着她摸了摸肚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望着江外婆。 “好,回家给你们做饭。”江外婆宠溺地答应道,“不过外婆得先把地里那些扯好的菜收拾好,很快的,你们等一下。” “诶,我来吧外婆,您站在这休息就好。”江森急忙按住江外婆的肩膀,自告奋勇地撸起袖子跳进田里,速度飞快地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菜放进竹筐里,然后一使劲将竹筐背在肩上,朝两人招呼道,“好啦,我们快走吧。” 江外婆一路都在感叹自家孙女真的长大了,听得江森老脸一红,但见江外婆十分高兴的样子,又不好再打断她,只能埋低脑袋,寄希望于蒋诗桐不要把这些令人羞耻的夸赞放在心上。 等到了家里,江外婆洗了手就准备去做饭,江森本想帮忙,却被从厨房里赶了出来,甚至她想帮着洗洗菜、切切水果都不行,最后她只好从屋子里搬出两条小矮凳,叫上蒋诗桐一起坐在坪里等着开饭。 也不知道江森从哪里抓了一把喂鸡的糠料,一次捏着一点往远处撒,逗得院里的鸡群上窜下跳满院子跑,徒留下一地的鸡毛,还有愉悦的笑声。 “蒋诗桐,你要不要喂它们看看?”江森捂着笑疼了的腮帮子,把另一只手上剩下的糠料递到蒋诗桐面前问道。 这个行为其实很幼稚且无聊,可是蒋诗桐难得见到江森这么开怀的一面,想来身处在这个环境下真的让她特别放松,也就不好拂了她的兴致,抬手接过那些糠料,一边慢慢地抛向一处,一边询问道:“你在这边的时候从来没有带朋友回来过吗?” “嗯,你的确是第一个。”这一点江森还是可以坦然承认的。 “为什么?”蒋诗桐感到不解。 “因为学校离家很远啊,跟村里的小孩也玩不太来。” 江森的语气很轻松,但蒋诗桐就是直觉事实并非她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不过她没直接问,仅是安静地注视着江森。 江森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抿了抿唇投降道:“好啦好啦,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其实也没什么啦。”她将目光投向远处热闹的鸡群,语调听着是不太在意,却隐隐有几分落寞,让人感觉只是在故作轻松,“你也感受过来我外婆家一趟多不容易啦,我爸妈忙于晋升职位,根本没时间来看我,甚至过年都没空来是常有的事。 “所以啊,一直以来学校的同学只见过我外婆,年深日久的就有人开始传我是没爹妈的孩子,或者说我爸妈不要我了才把我扔给我外婆,开始疏远我、欺负我、不跟我玩,而学校里那些同村的小孩怕自己也被冷落,就一起这么对我了。” “我气不过,但又怕我外婆知道会担心,不好跟他们动手。”江森耸耸肩,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好笑,“我想揍他们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带回家来。” 蒋诗桐并没有因为她最后一句话感到生气或是别的,反倒是有些心疼江森的遭遇,不过她刚想开口安慰,江森却忽地转过头面色如常地看着她露出一抹浅笑。 “不过说起来,你还有秦倩,倒真算得上是我第一和第二个朋友。” 江森这样的反应让蒋诗桐心里有点难受,她一时半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诶,没事的啦。”江森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反而安慰起她来,“乡下的人就是这样啦,没关系的,而且小孩子不都是怕自己被人冷落,或者让别人觉得自己不合群的吗?这很正常。” 蒋诗桐皱紧了眉头,嗓音里似乎有些生气,“他们怕被人冷落,你难道就不怕被孤立了吗?” 江森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敛起,垂着头低声道:“怕啊,怎么会不怕。” 但很快她又抬起头望着蒋诗桐,脸上重新浮现一丝笑容,语调轻柔地说:“不过现在,还有以后,我都有你……这个朋友了,不是吗?” “有你就够了,我不贪心。” ☆、我不羡慕别人 江森没先等到蒋诗桐的回复,而是听到了江外婆的招呼声。 “森森,吃饭了,快叫上小同学一起去洗手。” “好,马上。”江森高声应道,然后指着一旁的打水桩对蒋诗桐说,“你先去洗手吧,我去把桌子搬出来。” “好。”蒋诗桐轻声答应,“需要帮忙吗?” “不用啦,我一个人可以的。”说着江森还抬起手做了个强壮的动作。 蒋诗桐星眸里染上零星的笑意,她点点头没再坚持,而是依言去洗了手。 江森很快就从屋内搬了张小木桌到院子里,江外婆也正好端着两碗菜出来,看见坪中央的桌子有几分无奈。 “森森,你怎么又把桌子搬出来了?不是跟你说了桌子很重,搬来搬去很累的吗?” “诶,今天天气好嘛,我想让您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江森用袖口擦了擦额间的薄汗,咧嘴笑着回应道,“再说我现在力气大着呢,搬这个小桌子问题不大啦,您别担心。” “你啊。”江外婆拿她没辙,微微摇摇头,把手上的菜放在了桌上。 江森嘿嘿一笑,拉着江外婆在桌前坐好,而后边往厨房跑边道:“外婆你们就坐着吧,我来端剩下的就好。” 她风风火火地跑了两趟,第二趟她还没跨出厨房的门,差点就撞上了迎面进来的蒋诗桐。 “诶,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在外面坐着吗?”她纳闷地说。 蒋诗桐看了一眼江森手中勉强拿住的三个饭碗,趁她没反应过来拿起叠在最上面那个,才答道:“怕你一个人拿不完。” 这一句直接把江森所有想说的都堵在了嘴边,最后她只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应该的。”蒋诗桐淡声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桌前坐下,江森把其中一碗摆在江外婆面前,一边拿起筷子给江外婆夹菜,一边如埋冤般地说:“外婆你腰不好干嘛还做这么多个菜,我们三也吃不完,多浪费啊。” “你们难得来一趟,当然要多做几个菜招待你们啊,没吃完没关系,晚上还可以再吃的。”江外婆慈祥地笑着,“你自己也快吃,不用给外婆夹菜,外婆自己会夹的。” 说着江外婆偏过头同样招呼蒋诗桐道:“小同学你也快吃,外婆手艺不是很好,你别介意啊。” “您别这么说,我觉得您手艺特别好,很有家的味道。”蒋诗桐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诶,喜欢就好,喜欢就好,那你多吃点。” “你们两都快别客套了,赶紧吃吧。”江森催促着两人,还顺便给蒋诗桐夹了一筷子没有骨头的鸡肉,“尝尝,我外婆炒的鸡绝不输饭店里的,还没加任何调味料,就放了盐,绝对原汁原味。” “好。”蒋诗桐也没嫌弃江森用的是她自己咬过的筷子,顺着她的意思夹着那块鸡肉放入了口中,微笑着回应了江森脸上的期待,“嗯,真的很好吃。” 江森这才心满意足地低下头往嘴里扒拉着饭菜,她太怀念这个味道了,没有功夫再像往日那样叽叽喳喳地说话,一门心思只有多吃点菜,不然又会有好长时间尝不到她外婆的手艺。 “诶,慢点吃,别噎着了。” “吃慢点,小心噎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人意外得下意识看向对方,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满满的关切,随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你们两这么有默契的吗?”江森含糊不清地嘟嚷了一句,尽管感觉有点奇怪,但还是乖乖地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午饭结束后,江外婆本打算自己独自去洗碗,可江森坚持要帮忙,她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倒水的时候,江森看着江外婆从锅里一瓢瓢地盛热水出来,眉心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外婆,上次爸爸不是说要给您装热水器吗?为什么您还是在用锅烧水啊?” “热水器太贵了,电费也很贵,而且外婆还是习惯用锅烧水,这样感觉更干净些。”江外婆笑着解释道。 “可是……” 江森本想说她女儿女婿也不缺这点钱,她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不应该这么辛苦的。 但细想一下老人家节省惯了,说这样的话也不怎么合适,就把话又统统憋了回去,换了个问题问道:“外婆,您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城里住啊,这样我也能每天都看见您,您也可以每天看见爸爸妈妈和我,不好吗?” “每天都能看见森森当然很好,但外婆不喜欢大城市的生活节奏,那儿太快了,外婆还是更喜欢在这里种种地,养养鸡,偶尔去和周围的爷爷奶奶散散步。”江外婆洗着水盆中的碗,轻声回答道,“而且你外公还在这呢,他要是哪天回来发现我不在怎么办呢?那他得有多难受啊,所以我得在这陪着他,等着他回来。” 闻言江森突然就怔住了。 其实对她外婆来说,前面那些都是次要的吧,主要还是因为她外公。 以前她不懂,理解不了为什么明明她外公去世已久,她外婆还是坚持守着这座老旧的小房子,不肯推平重建,也不肯往里面添置新电器,最多就是换换坏掉的排插,现在想来她外婆怕的就是她外公找不到家,或者会觉得这里陌生吧。 她曾经也在蒋诗桐去世后,没有改变租的那间房子里所有的陈设,甚至赚了钱以后还把那套小公寓买了下来,一直住在里面,担心的也是如果某天蒋诗桐回来,会不知道去哪里找她,抑或不知道该去哪里。 江森下意识瞄了眼坐在院子里的蒋诗桐,心底有些被江外婆说动了,但她还有别的担心:“可是您住得这么偏,每年让您按时去体检您也不去,如果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我们都不知道,要是有个什么万一……那该怎么办?” “森森,很多事情其实在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生老病死也是人生的常态和必然会经历的事情,外婆已经老了,看着你爸妈过得幸福,经历过你的成长,也就没什么遗憾了。”江外婆瞧着手中那只底部印着‘喜’字的碗,嘴边不自觉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如果某天真的有什么万一,森森千万不要难过,因为外婆是开心的,开心终于可以去陪你外公了,这样他就不会一个人觉得很孤独了。” “森森,不要害怕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去逃避,或者去强求,顺其自然就好了。” 江外婆的话回荡在耳边,江森盯着手中自制的竹鱼竿有些出神。 不要逃避,顺其自然吗? 蒋诗桐也说过类似的话呢。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为什么在不知不觉间就变得这么畏手畏脚了呢? 真的是因为担心一切再度重演吗?还是只不过是害怕面对那些未可知的以后,所以才懦弱地当了一只鸵鸟? 江森给不了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她只觉得自己心里很乱,像是缠满了解不开的结。 “想什么呢?”一只手倏地覆在她的手背上,替她稳住了因为走神而不停摆动的鱼竿,“你这样是钓不着鱼的,鱼都被你吓跑了。” 思绪被拉回的江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明明是她提议来鱼塘冰钓当饭后消食,顺便钓着鱼的话晚上还能加餐,结果她全程都在想些有的没的。 “我在想洗碗的时候外婆跟我说的那些话呢。”江森没有刻意地抽回手,就让蒋诗桐这么握着,权当是给她暖手了。 蒋诗桐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问她们具体说了什么,只是表示自己在听。 “我有点羡慕外公外婆的感情,尽管我对外公没有什么记忆,但是我想他们以前一定很好。” 江森感受着手间那抹凉意逐渐回暖,原本还是一团乱麻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我以前一直很担心外婆突然有一天会离开,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去城里生活,非要固执地守着这里的一亩三分地。” 江森忽地停下,蒋诗桐适时地顺着她的话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我理解了,外婆只是怕外公回来不知道去哪里,或者不知道去哪里找她而失落吧。”江森顿了顿,似有所指地补充道,“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也会这么想、这么做的。” 蒋诗桐刚想开口回应,手中突然微微颤动起来,江森的注意力也被此吸引,她高兴又兴奋地喊道:“上钩啦,上钩啦!蒋诗桐,快拉鱼竿!” 闻言蒋诗桐下意识握紧了江森的手,两人合力将咬钩的鱼拉了上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条足有三四斤的鱼,难怪刚才拉起来会那么费劲。 “今天晚上有红烧鱼吃了诶!”江森笑得眉眼弯弯,小心翼翼地把鱼从鱼钩上取下放进了一旁的小水桶里,然后抬起头对蒋诗桐说,“蒋诗桐,你真的可以给人带来幸运诶,我以前每次来冰钓都没钓着过鱼。” “是你自己本来就很幸运。”蒋诗桐微微摇头,顺势说出了之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所以我相信以后你也会遇见那样一个人,可以让你不用羡慕别人。” 江森抿唇笑了笑。 其实很早以前她就已经遇见了。 从蒋诗桐在她外婆的丧礼时出现在她面前起,她就再没羡慕过任何人。 她一直对外婆的去世抱有遗憾,遗憾没见上最后一面,也遗憾外婆没能见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不过好在现在终于见到了,仅管早了点,但终归没有太迟。 ☆、你出现得一点都不晚 乡下的天气就像女人的心思一样捉摸不定,白天还阳光普照,晚上就刮起了妖风,吹得门窗砰砰直响。 本来江森还想带蒋诗桐去树林割橡胶玩,眼下也只好作罢,而江外婆早早就歇下了,她干脆拉着蒋诗桐一起去厨房借着烧水的柴火烤红薯,正好离江外婆的房间比较远,说话也不会打扰到老人家休息。 厨房里电灯昏暗,江森就去找了两只蜡烛点上,分别放在灶台的两边,看上去像是要给谁上香。 蒋诗桐见了忍着笑,用较粗的树枝帮着给红薯翻面,以免不小心烤糊了。 “你在笑什么?”江森忙完在矮凳上坐下,一眼就瞧见蒋诗桐脸上掩藏不住的笑意,不解地问道。 “没事。”蒋诗桐轻笑着摇了摇头,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可人家显然不愿意说,江森也不好一再的追问,费解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跟着拿起一根树枝在火堆里扒拉着,小声嘀咕道:“小气鬼,喝凉水。” 蒋诗桐听见了也不恼,反倒是好笑地看了一眼撅着嘴巴的江森,轻声道:“江森,你头发好像长长了不少。” 刚刚抓头发的时候江森就感觉到了,她点了点头,应道:“嗯,毕竟快两个月没剪了。” “你是准备把头发留长吗?” “嗯……有这个打算。”她上一世本就在高中结束后蓄成了长发,这一世只是个意外,她还是应该多相信别人一点的。 这下轮到蒋诗桐感到不解了,“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剪得那么短呢?” 江森想了下,反问道:“听实话吗?” 蒋诗桐颔首,“当然。” “听了不准生气?” “好。” 江森偷瞄着蒋诗桐的神情,迟疑着说:“我在这边的时候头发还挺长的,都快到腰了,后来上了初中,跟人家打架的时候怕被抓头发,就剪到了耳根那。至于转学过来时那个球头,存粹是因为不相信理发师的技术,所以导致的意外。” “嗯?你为什么要跟别人打架?”蒋诗桐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其中的喜怒。 江森更加犹豫了,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蒋诗桐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温声细语道:“朋友之间不就是要互相了解,求同存异吗?我只是单纯的有点好奇,想要多了解你一点而已,不管原因是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跳动的火光照映着江森的侧脸,把她吐露那一瞬落寞的神情清清楚楚展露在蒋诗桐眼前。 “蒋诗桐,其实我很介意,介意别人嘲笑我没有爸妈,我很想反驳我有,可事实上有跟没有,好像并没有区别。” 江森说得很慢,句句像尖针一般扎在蒋诗桐的心头。 “外婆年纪大了,身子也渐渐变差了,爸妈只得把我接回他们身边,走的那天我很舍不得外婆,但同时也高兴终于能够和父母一起生活。” “不过没过多久我就发现,那时我不应该高兴的,他们很少回家,早上我去上学他们要么还没起,要么已经走了,而晚上我都要睡了,他们都还没回来,我的一日三餐不是在外面的餐馆,就是家里请来的保姆,每天回家等着我的也只有保姆而已。” “家长会他们没来过,生日有时候也会忘记,甚至连我生病了他们都没时间来看望我一下,像前段时间那样无时无刻地守着我,在以前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这些都是太久远的事情,江森原以为自己提起的时候可以很平静,却发觉自己的心还是会觉得又酸又痛,哪怕如今的她早就明白她父母是在乎并且爱她的,而曾经那些种种也只是为了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但他们的确错过了她的成长,给她心底添上了一块无法弥补的烙印。 “没人教过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开始跟着学校那些人人避之不及的学生们混在一起,做尽了老师和父母眼中的坏事,逃学、打架、抽烟、酗酒……直到他们终于愿意放下工作,空出一点时间看看我,可那时已经晚了,成绩早就一落千丈,而我也习惯了他们的忽视,不再需要那些所谓的爱和关心了。” “他们为此大吵了一架,互相责怪对方,还差点离婚,而后来我妈干脆辞掉了工作,选择在家做一个全职主妇,为的就是想多弥补我一点。” 江森苦笑了一下,“他们觉得亏欠,对我提出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可仍然无法改变他们缺失的那段时光。” “所以你做的那些,只是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吗?”蒋诗桐声音极轻地问道。 “是啊,因为再多的奖状都换不回他们哪怕一秒的驻足。” 江森转过头,本想笑着对蒋诗桐说不要再聊这些不开心的话题了,却意外地被搂进带着点点烟火气息的怀中。 “对不起江森,是我出现得太晚了。” 这一声含着歉意的低语让江森整个人都怔住了,那一瞬间开心、温暖、感动……种种情绪一股脑涌进心里,但更多的还是意外。 她放任着自己闭上眼睛,去感受属于蒋诗桐的气息,不过也就短短十几秒,而后她不舍地离开那个贪恋了许久的怀抱,刚想回应点什么,鼻尖忽地闻到一股浓浓的焦臭味。 “完了完了,蒋诗桐,红薯糊了。”她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去拯救火堆里的红薯,可揭开外面包着的报纸后,才发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江森瘪了瘪嘴,苦着脸道:“今天晚上没有红薯吃了。” 她有些懊恼,为烤成黑炭而吃不了的红薯,也为自己的行为打搅了刚刚难得的气氛,因为蒋诗桐又变成了平日里那副淡然的模样。 “时间也不早了,既然吃不了了我们就去洗漱休息吧,我有点累了。” 江森张了张嘴,那句回应最终化为一个“好”字。 江外婆家没有热水器,也没有澡堂,洗澡只能在屋内用一个半人高的木桶装热水洗。 江森忙忙碌碌地提着桶子跑了几趟装好水让蒋诗桐先洗,自己则是从行李箱里拿了旅行装的洗漱套装去院里刷牙洗脸。 屋外寒风凛冽,打在人的脸上除了隐隐的疼意,还有几分刺骨,连杯子里的水都很快变成了冷的。 江森被冻得牙关直打架,把毛巾晾到厨房后,她又回到自己那间的门前蹲下,手拢在袖子里,活像个小老头。 蒋诗桐洗完澡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忍俊不禁地微微一笑,又立即皱起了眉毛,轻拍了下江森的肩头,疑惑地说:“你怎么不去厨房等我?这么呆在外面多冷啊。” 说着她用手去碰了下江森的脸颊和手背,“你看你,浑身都冰了。” 江森扬起头朝蒋诗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我在外面守着你啊,这样我放心些。” “好啦,没事的,我去洗澡啦。”她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腿,才去换水洗澡。 江森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她就洗完澡还收拾了屋子,招呼蒋诗桐去床上躺着,自己则是去厨房夹了些燃烧的木柴拿炭盆装好,端回屋子里顺带打开了一点窗户透气。 做完这些她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就是她屋子的床是张一米二多一点的小床,以前睡念小学的她绰绰有余,但现在睡两个成人多少显得有点挤,意味着晚上她们两要么得抱着睡,要么最少也得紧挨着,这样才能勉强睡下。 “想什么呢?不睡觉吗?”蒋诗桐见江森忙完还站在原地不动,便出声问道。 “这张床好像有点小……我在想今晚怎么睡。” “我们挤着点睡就好。”蒋诗桐不太在意地说,“快来睡觉吧,你今天也累着了。” “好……” 江森应着关掉了灯,摸着黑爬到床上躲进被窝里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再稍微过去一点她就能碰到蒋诗桐温软的手。 她当然不介意,刚刚蒋诗桐说的话听着也不介意这件事,她只是很纳闷。 犹记得她刚转学到城南那会,蒋诗桐明明对稍近一点的接触都表现得很抗拒,怎么现在反倒变成她显得很在意了呢? 她想不明白,可是不弄清楚她心里又会一直惦记着,左思右想之下,她还是决定直接问清楚好了。 “蒋诗桐,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嗯,你说。” “你讨厌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吗?” “这个得看情况。” “比如呢?” “如果是亲近的人就还好,不太熟的话当然会不喜欢。” 尽管之前是蒋诗桐主动说要做朋友的,但听到这个答案还是让江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刚刚说什么? 如果是亲近的人就还好? 意思是她把她当做了亲近的人? 江森心中狂喜,她想如果眼下亮着灯,蒋诗桐肯定能看见她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好了,快睡吧。”蒋诗桐轻声说着,一只手还搭在了江森的腰间,把她往自己那方搂了一点,似乎是担心江森会掉下去。 江森眼底的喜意更重,她兀自兴奋了一会,直到困意来袭,她才恍然想起之前在厨房想说却没来得及说的话。 “蒋诗桐。”她如呢喃般唤道。 “嗯?” “你不用觉得抱歉,对我来说你出现得一点都不晚。” 她出现得刚刚好,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她都正好出现在她生活最灰暗的时候,给她漆黑的世界里染上了一点微光。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 在外婆家欢畅地玩了几天,江森倒是愿意一直呆在这里,但奈何再过两三天就是英语演讲比赛的初试,她还是不得不跟江外婆告别回怀安去。 临走的时候江外婆送她们到村口,仍然是来时那个好心的大叔负责送她们去小镇上坐车。 江森不舍地抱着江外婆,低声道:“外婆,下次放长假的时候我再来看您。” “好,外婆等你。”江外婆抚摸着江森的头顶,慈祥地笑着应她道。 上车后江森一直趴在车厢的挡板上看着逐渐变小,然后消失在视线里的江外婆,眸间有水汽悄然氤氲着。 其实她并不知道下次见面到底是什么时候,她只希望不会再向从前那样太迟了。 在路上折腾了近一天,江森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她和蒋诗桐早早吃过晚饭,澡都没洗就直接躺床上睡了。 不过好在她睡得还算踏实,不至于第二天起来没精神整理学过的知识和准备初试的稿子。 时间就在忙碌间偷偷流逝了,江森出人意料地过了初试,蒋诗桐也守诺地报名参加了比赛,因为她是年级前三是免试的,所以直接几天后参加复选就好。 复选那天来得很快,两人来到学校的礼堂,本以为只有参加比赛的十来个人,以及学校的领导和评委,却没想到看台上还坐了不少前来观赛的学生。 “紧张吗?要不要喝点水?”上台前蒋诗桐把一瓶揭开盖子的水递给江森,轻声询问道。 “谢谢。”江森接过水喝了一口,微笑着说,“没事,我不紧张,别担心。” 蒋诗桐见她面上从容自信,的确没有紧张不安的神色,才安下心来点点头,“那待会加油。” “嗯,你也是。”主持人念到了江森的号牌,她朝蒋诗桐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然后不紧不慢地上了台。 那还是蒋诗桐第一次见到和往常不太正经不同的江森,她从容不迫,口语正宗又流畅,明明是站在并没有聚光灯的舞台上,整个人却像是在发着光。 “觉得我刚刚说得怎么样?”江森下了台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蒋诗桐,问自己刚才的表现,还偷偷在裤腿上蹭掉了手心的薄汗。 但她并非是因为被那么多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感到紧张,而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有一道熟悉的目光全程都在追随着她的身影。 “很棒,相信你一定能过的。”蒋诗桐浅笑着回答道。 江森错愕地看着她,“就这样?没了?” “不然呢?”蒋诗桐轻声反问。 她不是应该有点别的反应吗?比如惊讶、不解、奇怪之类的? 江森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本来就相信你。”蒋诗桐上台前如是地笑着对江森说。 我本来就相信你。 比赛结束后的几天,江森脑海里还是不自觉回想起这句话。 她说她相信她诶。 江森高兴得在床上滚来滚去,而后忽地停住,看向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迟疑着要不要给蒋诗桐发条短信。 明天就要过小年了,蒋诗桐说要去临省见她妈妈,所以前两天就收拾东西离开了。 该不该问她到了没,有没有见到她妈妈? 江森拿起手机又放下,打开短信编辑界面又退出,反反复复好久都没将那条短信发出去,她颓然地把手机一扔,躺在床上挺起了尸。 没用的家伙,不过就是朋友间简单的关心吗?心虚个什么劲? 到了小年当天,江森心里一直挂念着不敢发出去的短信,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跟着江爸江妈照例去买年货,添置新衣服,在外面吃完饭回家,像是个没有感情的过节机器。 直到小年都快过完了,她收到来自蒋诗桐的消息,整个人才像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短信上只有简短的五个字,一如主人的性格: 【小年夜快乐。】 江森盯着那几个字翻来覆去地看,心想蒋诗桐总不会是群发的吧?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依着蒋诗桐的性子,除了她和秦倩应该就没别的人会让她发什么节日祝福了。 江森想了想,也只回了几个字: 【你也是,小年夜快乐。】 许久都没等到回复,江森又开始纠结了。 自己会不会回得太冷漠了啊?蒋诗桐会不会误会啊?要不还是趁机问问她的情况吧?免得自己惦记着晚上会失眠?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又发过去一条: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这次那边很快有了回应: 【还好,吃了饺子。】 点开短信才看完,江森感觉到自己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退出去看了眼,是一条彩信,里面附了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一桌子简单的菜,中间摆着一盘很大的饺子。 第二张则是蒋诗桐和一个女人的合照,看背景应该是在家里的阳台上。 另一个人江森认识,或者说简直不能太熟悉,那是蒋诗桐的妈妈。 照片里蒋诗桐搂着蒋妈妈的胳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得出来特别开心。 诶,怎么办啊?她都忘了要拍照给蒋诗桐了。 江森懊恼地拧起眉头,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她看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这么晚才吃晚饭吗?】 【路上太堵了,七点才回来】 这样啊…… 江森放在键盘上的手迟疑了一下,才将想问已久的话发了出去。 【那你准备在那边呆多久?除夕之后再回来吗?】 床头柜上的闹钟指针“哒哒”响着走过,约莫过了五六分钟那边才回道: 【除夕前我会回怀安。】 【跟阿姨一起?】 【不,我一个人。】 这下江森坐不住了,她直接拨通了蒋诗桐的电话。 而另一边的蒋诗桐看见来电,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很快又转为了然,她朝蒋妈妈抱歉地笑了笑,才走到房间里按下接听键。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最终还是江森忍不住出声问道:“蒋诗桐,你干嘛要一个人回来过除夕?” “我妈妈工作很忙,我在这边呆久了会影响她工作。”蒋诗桐轻声解释道。 “可是你一个人呆在这边,要是………怎么办?” 江森虽然没有明说,但蒋诗桐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房里没人,我总得回去看看。” “嗐,你还怕掉什么东西不成?”江森轻嗤一声,“你别觉得我说话冒犯,但我要是小偷才不会光顾那里呢。” 蒋诗桐并没有感到不悦,只是淡声回道:“这不是掉什么东西的问题,总之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别担心。”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江森还想再劝两句,忽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蒋妈妈的催促声:“诗桐快点来,饺子都要凉了。” “江森,我得去陪妈妈吃饭了。”蒋诗桐顿了下,安抚般地说,“别多想,小年夜快乐。” “小年夜快乐……”江森下意识应了句,随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怔怔地看着手里渐渐黑屏的手机,等反应过来着急上火地锤着自己的枕头,在心里咆哮。 啊啊啊啊啊!她怎么可能不多想,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要是蒋诗桐她那个混蛋生父又去找她麻烦怎么办? 而且谁大过年的自己一个人过啊?那该有多冷清? 光想她都觉得心疼。 江森心绪不宁了好几天,她又不好总是给蒋诗桐发消息询问情况,一直到除夕当天傍晚,她趴在二层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耳畔还能隐约听见别人家传来愉悦的笑闹声,终是忍不住地跑回房间换下身上的睡衣,拿起一件防风的大衣就冲下了楼。 江妈妈见她一副赶着出门的样子,疑惑地说:“都快要吃年夜饭了,你这是要去哪?” “我想去找蒋诗桐,过年她一个人在家。”江森犹疑着坦诚道,然后她祈求般地看着江妈妈,“可以吗?” 江妈妈垂下眸子没有说话,江森脸上瞬间闪过几分失望,就在她想着哪怕会挨骂或者怎么样,她也一定要出门去找蒋诗桐的时候,突然又听见江妈妈的声音:“还不快走?准备站在那等着明天上午一起去拜年吗?” 江森呆楞片刻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妈其实是默许了,允许她待到初一去拜年之前。 “谢谢妈妈。” 她没时间废话,道了声谢,穿上鞋就准备走,却又被叫住。 “等等,拿上这个再走。” 江妈妈手脚麻利地将什么东西装进便当盒里,跑到门边将东西塞给江森。 “这是什么?”江森满面不解地盯着手里的盒子。 “大过年的,吃点饺子。”江妈妈拉开大门把她推了出去,顺手把车钥匙也拿给了她,“行了赶紧走,省得我待会后悔了。” 江森眉眼间、心底满是感动,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后知后觉发现许多事可能并非是她上一世所想所以为的那样。 不过她没有接受江妈妈的好意,因为她还牢记着与蒋诗桐的约定,只是除夕夜的出租车比她想象中更加难找,以至于她出现在蒋诗桐家的铁门外时,怀中护着的饺子已经完全凉了。 但江森不在意,她从兜里翻出手机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等到电话接通后,她扬着唇角,语调轻柔地说:“蒋诗桐,除夕夜快乐,我送了你一份礼物,就在门外,辛苦你去签收一下。” 再然后她看见不远处的屋门被打开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一路小跑着逆着光向她而来,一边拥紧了她,一边责怪着她为什么过年不陪着家人反而要冒着风雪来找她。 “因为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啊,蒋诗桐。” 鹅毛般的大雪覆盖在两人的头上、肩上,爬满了江森的大衣,连她原本白皙的小脸都被冻得通红,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冷,因为有一双并不算温暖的小手贴在了她的两颊上,替她驱赶走了冬日的寒冷。 蒋诗桐,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江森眉间眼底落满了柔情和喜意,轻轻的,像是怕被偷听见般得在心里补充道。 ☆、除夕 被迎进门的江森趁着蒋诗桐去给她煮姜汤驱寒的时候,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条放着棉质坐垫的椅子上,一双大眼四下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进到蒋诗桐住的地方,有点新奇,还有点心酸。 出租屋内的装修如同这栋小楼一样的老旧,连家具都是上了年纪的,家电更是没几样,唯一一样算得上是大件的电器,估计就是靠在墙边的那台偶尔画面还会变成雪花的电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江森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年轻人住的地方,比起她曾经在外婆家过的日子,这里简直更加……清贫。 屋内干净整洁,东西也少得可怜,像是很久没人住一般,生活气息少得可怜,仅有那贴满了一整张墙壁的奖状,无声地说明了这儿是有主人的。 江森不由感到乍舌。 她起身走到那面墙前,伸出手从一排看起来较新的奖状上划过,有高中的,也有初中的,还有市级知识竞赛的…… 等等,省级知识竞赛? 江森倏地愣住。 她看着市级旁那张连纸的材质都明显更好更高级的奖状,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要知道这张奖状所蕴含的意义,并非只是一种荣誉,更重要的是到了省级的竞赛,优胜者本来是必然可以保送除第一重点大学外任何一所国内的大学的,却不知道它的主人——也就是蒋诗桐,为什么还会默默无闻地继续留在高中浪费时间。 虽然蒋诗桐在学校,乃至于全市的高中都很有名,但这两者之间是全然不同的。 “怎么傻站在这?”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浅又带着疑惑的声音,江森猛地转过头去,脸上震惊的神情根本无法遮掩。 “怎么这么看着我?”蒋诗桐的目光这才落在了江森的指尖刚才抵住的地方,眼底闪过了几分了然,轻声道,“你知道它的意义啊?” 话是疑问句,可语气却是肯定句。 江森僵硬地点点头,迟疑着开口反问道:“你明明……为什么?”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看见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中又不自觉闪过曾经无数次产生的那个念头。 要是蒋诗桐从未认识她就好了。 事实也是,蒋诗桐明明可以避开她的出现的。 可是为什么呢? 一般人,谁会放弃这么大好的机会? 江森眼底暗流涌动,她毫不自知地皱紧了眉头,放在身侧的双手也慢慢握紧成拳。 蒋诗桐平静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放在了那俊秀的眉眼上,缓慢而又轻柔地抚平了其间的川字,声音如同神情一样的平淡:“上大学的开销太大了,而且留在城南我也能学到更多的知识。” 这个动作太过亲密,江森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因为姿势的原因,她被迫看着蒋诗桐的眼睛,那一贯没有任何感情的双眸里,罕见地染上了点点柔意。 她下意识撇开了视线,不敢与蒋诗桐对视,更是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蒋诗桐看着她这模样,忽地轻声笑开了,摸了摸江森仍然有些湿润的发顶,打趣般地说:“小鸵鸟,暖身汤煮好了,再不喝你大过年的就要感冒了,嗯,头发也得吹一下。” 小鸵鸟? 什么小鸵鸟? 江森霎时懵了,头顶传来的零星暖意让她更加无法思考。 见她没有反应,蒋诗桐笑容里多了点无奈,拉着她重新坐回椅子上,一边说:“你大老远跑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站在那面壁思过吗?” 江森歪着头看着蒋诗桐,眼底明晃晃映着不解和怔愣。 蒋诗桐低叹一声,转去厨房里把姜汤和热好的饺子一并端到客厅的小桌上,就在江森面前。 “陪我吃点吗?我有点饿了。”她坐下后递过去一双筷子询问道。 那声音温柔,江森无法拒绝,“好。” “看会电视吗?”蒋诗桐抬头望了眼墙上的挂钟,“春晚应该已经开始了。” 江森其实很少看这些,不过眼下她感觉屋内太过于安静,气氛也十分怪异,或许有点声音会更好一些,就微微点了下头。 电视一打开,悠扬的歌声掺杂着掌声立马充斥在客厅的各个角落,这一刻江森才恍然忆起自己跑来的目的是什么。 大过年的,好像把气氛弄得这么尴尬不太好。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原本发僵的表情也渐渐变得自然,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倒是诧异地听见从不在吃饭时说话的蒋诗桐,破天荒地开口道:“晚点巷子里的小朋友们都会出去放烟花,你想去吗?” 江森手中的筷子忽地停了下来,本已平静的眼底再次激起波澜。 上一世刚上大学那年末,她和蒋诗桐一起出去吃饭,也是这样的雪天,但没有风,倒是不觉得怎么冷,两人想着吃饱了在附近走走当饭后消食再回去。 她们边走边聊,也没有个明确的目的地,就是沿着街边瞎走,却没想到无意间就走到了一处景点附近。 那儿游客很多,街上人挤人的,江森本想带着蒋诗桐离开,远处的天空却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两人齐齐抬头,绚烂耀眼的烟火在她们头顶绽放,余光里蒋诗桐那张带着点点冷淡的俏颜都被衬得柔和了不少,没有了往日的冷漠疏离的感觉,平添了几分温柔。 江森的脑子顿时宕机,她想不出任何的词去描述蒋诗桐的美,唯有一个念头不断在心底放大。 她想把这个人紧紧抱在怀中,连带着眼前美好的画面一起深深刻在脑海里。 然后她就这么做了。 是不由自主的,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的,几乎没有一点犹豫,她情不自禁地低头吻住了蒋诗桐。 很甜,是淡淡的草莓香。 是蒋诗桐饭后给她用来解腻的夹心硬糖的味道。 也是逐渐被吃下的唇膏的味道。 自那以后,草莓味和烟花都成了江森心里最特别的、占据了很大一块面积的东西。 是一看见就会想起蒋诗桐,念起那晚美好画面的引索,却也成了前五年里她最害怕看见和尝到的。 江森蜷了蜷指尖,低声道:“我想去。” 似乎是时候去面对那从美好转变成的恐惧,和现在的蒋诗桐一起,哪怕只有她自己明白其中的深意,可至少有面前这人陪着,就足够了。 她就是她无畏一切的勇气。 “嗯,那待会我们去买一点。”蒋诗桐眉眼微弯,轻声应着,手中的筷子重新动了起来。 简单的晚饭结束后,江森帮着收拾好碗筷,两人一齐出门,只是还没走出院子,她又忽而想起什么扭头往身后看去。 “蒋诗桐,你家为什么没贴对联啊?”那扇生锈的铁门两侧空荡荡的,看着有点冷清,一丝年味都没有。 “我一个人过,就没去折腾这些了。”蒋诗桐不太在意地回答道。 “那哪行啊!好歹是过年呢。”江森立马停下脚步,“而且春联还能辟邪除灾、迎祥纳福。” “你家有红纸和毛笔吗?”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指望眼前的人会准备这些东西。 意外的是蒋诗桐居然点了点头,“嗯,应该还剩一点吧。” 江森诧异地看着蒋诗桐,而蒋诗桐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轻声解释道:“以前帮着妈妈写过,备了些,应该还没用完吧。” “那太好了,不用到处去找了。”江森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拉着蒋诗桐就往回走,“我们一起写完春联再去放烟花吧。” “你还会写这些吗?”蒋诗桐显然有些惊讶。 “没想到吧。”江森扬起下巴晃了晃脑袋,“小时候村里的叔伯教过我,每逢过年的时候外婆家的春联都是我写的呢。” 蒋诗桐唇边漫出几分笑意,“的确没想到,很厉害。” “那是。”江森得意地笑笑,一点都没有要谦虚的意思。 蒋诗桐跟着笑开了,见她兴致高昂就由着她,回屋找出了放在柜子深处的纸笔放到桌上铺好,给江森研墨。 而江森咬着毛笔头,思索了一会该写什么,最终提笔在红纸上认真地落下两句,还是那龙飞凤舞的字迹: 天赐良机前程锦,万事顺意永平安。 心想事成。 横批她本想写别的,但细想一下,她还是带着私心地写了这四个字。 这不光是她对蒋诗桐的祝愿,也是希望神明看见后庇佑自己一点。 她不贪心,心里所想所盼不过一人,就是站在不远处等着她点燃烟花的那个面色温和带着浅笑的人。 灰色的引线燃起,江森飞快地跑到坪的另一边,站在了蒋诗桐的身旁,在那银黄相间的烟火冲天而起,坠下满地火树银花时,她偏过头在蒋诗桐耳畔柔声道:“新年快乐,蒋诗桐。” 温热的气息打在柔嫩的耳根,蒋诗桐下意识避开了一点,然后江森就看见那嫩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起俏丽的红霞。 “你也是,新年快乐,江森。”她的声音有些不太自然,像是有点受不住痒,又像是带着点点缱绻。 在一片孩童的笑闹声中,江森眼睫弯成了一条缝,唇角溢出满足的弧度,牵起蒋诗桐冰凉的手自然地放进了自己外套的口袋里。 “走吧,回家吧。” 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交汇在一起,在洁白的雪地里留下一地缠绵的痕迹。 ☆、予我一场恩赐 08年阴历年初,江森终于度过了九年来最愉快的一个新年,外婆和妈妈健在,爸爸也终于暂时没了忙碌的工作,最重要是蒋诗桐也在,还在她的坚持下一起散了元宵。 不过这同时也意味着又要开始过朝六晚十的生活了。 但这次江森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毕竟开学上来的第一天就是她们要去参加市级比赛的日子。 演讲的题材在经历过寒假的那些事后,她就已经想好了—— 珍惜时间,拥抱当下。 她们都无法预测明天,甚至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她们能做的仅仅只有珍惜。 像蒋诗桐对她说的那样,珍惜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们浪费了太多自以为不重要的时间,总以为没关系,未来的日子还长,时间还很多,却没想过真当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反过头去懊悔自己的放纵已经太迟了。 所以是时候醒悟,并去把握好每一刻,哪怕不能把握,但至少不要让自己后悔。 江森并没有提前写好稿子,她选择了四分钟即兴演讲,结束以后她其实也不记得自己在台上具体做了什么,她只是全程都含笑看着那个站在台下注视自己的人,想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她,告诉她,她已经想明白了她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一周后她和蒋诗桐都收到了大赛的邀请函,上面写着让她们月底到文化宫集合,从那里乘大巴一起去往长泽市,也就是江森心底所猜的那座城市。 但在那之前江森先等来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反倒对江森来说算得上是一场噩梦,因为江爸爸替她举办了一场成人礼,选在了怀安最豪华的酒店,并包下了一整层楼的宴会厅。 大厅灯火辉煌,可在场的除开几个亲朋好友,全都是江爸爸生意上的伙伴和客户,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说笑,整个宴厅里热闹非凡,可都与这场宴会的主角无关。 江森被迫穿着自己不喜欢的休闲西服,一个人端着酒杯躲在角落的沙发里,她时不时会去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却怎么都等不到那条想收到的祝福短信。 可能蒋诗桐还在上学校忙吧。 明明已经夜里十一点整,江森还是这么安慰自己。 她的成人礼被安排在了生日的前一晚,为此江爸爸也给她请了假,只是蒋诗桐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加上学校正好又有点事,所以没能陪江森一起过来。 差不多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手机仍然没有什么反应,江森抬头看了眼那群明显还没有离开意思的长辈们,仅剩的那点耐心也终于被消磨殆尽,她疲惫又失落地悄然回到楼上给她准备的房间里,刚打开灯准备去洗个澡,却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 明明下去之前房间里还空荡荡的,但眼下过道上、地毯上、床上、墙上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气球,其中最显眼的位置上还摆着一个大大的18,边上是稍小一点的Happy Birthday。 她还没从震惊和诧异中回过神来,突然听见身后的浴室里传来一声哀嚎,以及比她更惊讶的女声:“啊!江森!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叔叔不是说宴会十二点才会结束吗?” “我爸?”江森迅速抓住重点,后知后觉地微蹙起眉头,看着秦倩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模样,“所以你跟我爸串通好了?” 她都不用问秦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毕竟以她爸的性格不可能没有邀请她的朋友,哪怕人家需要上学,那她也相信她爸自有办法解决;而以秦倩的性格,这种在秦倩眼里甚至比过年还重要的日子,她是绝对不可能错过的。 好啊,亏了她难受了一整晚,结果都合起伙来瞒着她是吧? 江森咬了咬牙,正想跟用脚趾头猜都知道这种所谓惊喜的始作俑者算账,可又因秦倩的话顿住。 “江森,等等等一下,这件事你不能只怪我一个人,桐桐也参与了。”秦倩说着让开身子,露出了她身后站在江森视线盲区的蒋诗桐。 “蒋诗桐?你为什么也在?等等……”江森眼底有几分难以置信,“所以你说学校有点事情要处理,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不是。”蒋诗桐摇头解释道,“下周不是要去长泽学习吗?教导主任找我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因为你今晚请假了,他还让我转达给你。” “这样啊……”江森恍然地点点头,视线又转向秦倩,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呢?是不是也该解释一下?” “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秦倩打着哈哈,对着房间里那些装饰物左右晃动着五指张开的手,“锵锵,是不是很惊喜呀?” 是惊吓还差不多。江森撇了撇嘴,对这份“大礼”很不受用。 “好啦,别生气了,马上就要零点了,开心点嘛。”秦倩的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她低头看了眼时间,推着江森往阳台上走。 “干嘛?”江森反头去看秦倩,满腹疑团地说。 “等下你就知道啦。”秦倩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低头看着腕表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 “生日快乐,江森。” 远处的天空忽地传来巨响,江森再次被吓到,她闻声望去,只见漆黑地夜空中升起数道蓝紫的火光,到达最高处后炸成了上百道陨石坠落的模样,一个个单独看又像绽放的满天星。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分多钟,然后天空又重新回归黑暗,就在江森以为结束了的时候,远处再次传来炸响声,这次是一行字。 【江森,Happy Birthday】 好家伙,这么大手笔,除了柳女士还能有谁? 这下好了,但凡看见这场烟花秀的人,都会好奇这个名叫“江森”的人是何方人物了。 江森恨不得给自己挖个坑永远埋起来,什么狗屁惊喜,这完完全全就是惊吓好吧! 就在这时房间的灯突然灭掉了,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江森今晚第三次被吓到了,她心底蓦地升起几分无名火,皱着眉头正要让秦倩别闹了,但左手掌心忽而莫名胀痛起来,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下意识低下头去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点点灯光,她骇然地发现原本那条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缩短,哪怕仅有几毫米,但江森确信自己不是眼花,也不是在做梦,主要是那钻心的疼痛感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这是什么情况? 江森一头雾水,可眼前再次亮起的微弱的光,又让她没办法去细想。 秦倩推着酒店的小餐车过来,上面摆着一个六寸的蛋糕,还点着足足十八根蜡烛。 “江森,快快快,许个愿,不然蜡烛油都要滴到蛋糕上了。” 江森看着那如同刺猬般的蛋糕,觉得又无语又好笑,但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不过这次她去掉了前五年的那个愿望的后半句,然后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做完这一切江森才笑容危险地望向秦倩,“请问一下为什么你把这个蛋糕用蜡烛插成了筛子?” “因为蛋糕店没有数字蜡烛了,所以我才用最普通的蜡烛摆了十八根……”秦倩不敢去看江森的神情,低下头小声道。 江森扶着额头再次问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买个大一点的蛋糕?” “因为大晚上的吃多了蛋糕会胖嘛,而且买太大的吃不完多浪费啊。” 行,左右都是她有理。 江森朝她竖起大拇指,无可奈何地开始一根根拿下那些蜡烛,然后用塑料刀把蛋糕分成了较为均等的三份,首先递给了蒋诗桐。 “谢谢。” “哇,江森你偏心!”秦倩见状在一旁嚷嚷着控诉道,“你居然把应该寿星自己拿的第一块给了桐桐!这些大多是我辛苦布置的诶,为什么不是我啊!” “那又怎么了?”江森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心脏本来就是偏的,所以偏心又怎样?” 蒋诗桐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慢吞吞吃着手中的蛋糕。 余光瞄见这一幕的江森嘴角微勾了一瞬,然后她把第二块递给了秦倩,“来来来,今天你辛苦了,赶紧多吃两口。” 秦倩脸上有几分狐疑,“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讽刺我?” “没有啦,你想太多了。”江森摆了摆手,埋下头假装忙着吃剩下的蛋糕。 秦倩还是有点怀疑,但她倏地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哦,对了,都快把这个给忘了。”说着她跑到卫生间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给了江森,“诺,生日礼物,等我们走了再拆哦。” “谢谢。”江森道完谢,抱着盒子期待地看向蒋诗桐。 “你的礼物我放在你房间了,等你回家再看吧。” 江森听了心里跟有猫抓似的,恨不得马上飞回家去看蒋诗桐送给她的是什么礼物。 好不容易挨到把秦倩送上出租车,她马上跟着蒋诗桐一起回了家,然后迫不及待地跑回了自己房间,一眼便看见了摆在床头柜上的小盒子,旁边还附了张卡片。 【我想你不缺什么物质上的东西,所以送你一个祝愿。】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平安符。 祝愿?什么祝愿?祝她平安吗? 江森挠着头,卡片随着她的动作翻转了一下,她这才注意到背面也是有字的,上面写着: 去求平安符的时候顺便给你求了签,是上上签。 万事顺意,心想事成。 江森蓦地一怔,胸腔里有狂喜在叫嚣着,眸间也跟着泛上一抹柔光。 她珍重地把平安符戴好,而后把那张卡片收进了她专门珍藏漫画书的柜子里,又朝窗外虔诚地拜了拜,在心底轻声道着谢。 感谢您眷顾她,予她一份幸运,予我一场恩赐。 ☆、她是怎么露出马脚的 时间飞速划过,终于到了月底江森期待许久的事情——去长泽市。 前两天都是正规地去各个高校学习,直到第三天才是去长泽有名的景点观赏,晚上则是住在离海边不远的民宿。 到了夜里指导老师想着白天采风孩子们都辛苦了,晚上就没再安排做别的事情,好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仅叮嘱学生们不能离民宿太远,然后记得早点休息,而后便早早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了师长盯着,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自然是闲不下来的,早睡也是不可能早睡的,于是有人提议不如玩纸牌游戏,输了的就真心话大冒险,再买点酒来当彩头,不敢玩就喝酒。 大部分的人听了纷纷表示赞同,还有人自告奋勇地要去买酒和零食,剩下的人不想驳了大家的兴致,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江森倒是很想借此机会从蒋诗桐那知道些什么,但一想到自己的酒量,她又有点发愁。 以前她不是没玩过这类游戏,很清楚一开始大家都会中规中矩得只玩游戏,可越到后面,随着气氛渐热,就会慢慢演变成喝酒比游戏本身更重要。 果不其然,众人的兴致愈来愈高涨,没过多久就开始撇开游戏本身直接拼酒量了。 而刚才江森输了好几轮,已经喝得晕晕乎乎了,连面前摆着的玻璃杯都开始慢慢晃动,她便借口出去上厕所溜到民宿外吹风。 长泽四季如夏,到了夜里也不算冷,反倒是有些凉快,咸湿的海风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令江森浑浑噩噩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倚坐在离民宿不远的长椅上,眺望着仅一街之隔的大海,海水幽深,没了白日里的蓝绿分明,犹如一只巨兽的大口,仿佛要将窥视它的人吞噬。 沙滩上来往的游客不少,身后叫喊嬉笑声不断,那般热闹,衬得江森形影相吊的,多少有些可怜。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不管在何处,哪怕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会觉得孤单。可自从重生回来之后,她就没了那份归属感,总觉得现在的一切都仿佛是黄粱一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叫醒,然后发现所有的所有终是空欢喜一场。 她很害怕,怕…… “想什么呢?”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之而来的是脸颊上冰凉凉的触感。 “不是说出来上厕所吗?怎么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 江森偏过头看去,蒋诗桐正拎着一罐牛奶贴在她的脸上,似乎是想帮她驱散那份热意与酒意。 “醉了?”蒋诗桐见她不说话,便揭开拉环把牛奶塞进江森手里,“喝点牛奶吧,牛奶解酒,喝完会好受些。” 江森握着易拉罐没有动,反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见你出去那么久都没回来,怕你有什么事就出来找你了。”蒋诗桐应了声,在她身旁坐下温声道,“快喝吧,你看你脸都红成这样了,之前让你少喝点还不听。” 江森顺从地喝了一口,轻声回答道:“我看大家高兴,不好扫他们兴。” “那你也不该喝那么多的,上次不是跟你说过……” “不要喝酒了嘛,不然喝醉了没有人照顾我。”江森轻轻一笑,望着蒋诗桐墨色的眸子,语调里带着点撒娇放赖的意味,“但这次你不是在吗?就算真的喝醉了你也会照顾我的对不对?” 蒋诗桐撇开视线,有点不敢看江森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声音难得有些不自然地回道:“我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所以你才这么有恃无恐的?” “开玩笑的,我可没这么想。”江森摇了摇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只是趁着气氛好,想喝点酒缓解下心情。” 蒋诗桐眼底藏着几分担心,“怎么了?今天白天累着了吗?” “没有啦,只是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江森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苦涩。她收回视线又转头看向身侧的桃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蒋诗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诗?” “什么?” “桃之夭夭……”江森顿了一下,挠着头羞郝般地向蒋诗桐求助道,“后半句是什么来着?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情意灼……”蒋诗桐下意识就答了,可话还没说完她忽地就怔住了。 江森同样愣在了原地,蒋诗桐的声音就像平地一声惊雷,在她的耳边和脑中炸响,震得她脑子嗡嗡作响,连酒意都完全醒了。 这句话只有她和上一世的蒋诗桐知道,所以她眼前这个并不是她一直以来以为的小诗桐,而是原本那个已经去世了五年多的她的诗桐。 所有的理智和认知轰然倒塌,江森简直不敢置信地盯着蒋诗桐看了许久,才声带颤抖地缓缓吐出两个不确定的音节:“……诗桐?” 蒋诗桐紧咬着下唇沉默良久,最终十分艰难地点了点头,低声回应道:“森森,是我。” 江森耳畔一阵嗡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诗桐……你,你不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 说完她又自我否定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绝对是喝醉了,我是喝醉了对不对?” 江森像疯了一般站起身,整个人连连往后退,一边还自言自语道:“我又在做梦了吧?我肯定是太想你了,所以每次睡着都会梦到你,就连喝醉了睡着这一下梦里都是你。” “蒋诗桐怎么可能会知道这句诗呢?这明明就我跟诗桐知道,而诗桐又怎么可能会回来……对!我一定是在做梦!” 江森肯定了自己一句,在蒋诗桐没来得及反应间陡然给了自己一耳光。 一声脆响在逐渐安静下来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蒋诗桐睁大了双眼,惊呼道:“森森!”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江森身边,将捂着脸颊发怔的江森搂进怀里,低头看着那微微肿胀的小脸,担心又心疼地斥责道:“森森,你这是在干什么?!” 话未落音,她注意到怀中的人儿连瞳孔都失了焦距,不禁又放柔了语调哄道:“乖,疼不疼?让我看看有没有事好吗?” 江森没有说话,或者说现在的她对外界的一切都没了反应。 见她这样,蒋诗桐低低地叹了口气,轻声吐露道:“森森别这样,你这样我会很担心你,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可以吗?” 听见这句话,江森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蒋诗桐,嗓音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诗桐你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蒋诗桐避开了她的眸光,似是无奈地不答反问道:“这很重要吗?” 江森异常激动地回道:“很重要!” 看着一脸执着的江森,蒋诗桐眼底的无奈之意更甚,柔声安抚道:“森森,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你成功改变了所有你想要改变的事情,这就够了,不是吗?” 江森眼睛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不是!如果改变这一切需要的代价太重,我宁愿就像上辈子那样!” 蒋诗桐一时有些无言,为刚才对江森毫无防备感到懊恼,又担忧自己什么都不说会令江森产生什么应激反应,思来想去良久,她还是为缓和江森的情绪妥协道:“好,我可以告诉你,只是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既然你想知道,不如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好吗?” 江森吸了吸鼻子,迟疑着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答案:“你不是早在几年前就因为那场空难……为什么现在也会出现在这里?” 蒋诗桐轻声坦言道:“森森,我是随着你回来的。” “跟着我回来的?”江森一愣,疑惑地说,“那我又是怎么回来的?” 蒋诗桐的眸光霎时变得晦暗,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婉言拒绝了回答这个问题:“这个说来话长了,不如你先问点别的好不好?” 闻言江森的心倏地一沉。 她了解蒋诗桐,要么她就不会答应,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更不会在自己面前撒谎,而这个答案竟然令她如此讳莫如深,想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或者说……自己可能完全无法接受不了那个事实。 想要接受蒋诗桐也重生了这件事已经很难,如果再加上一件,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崩溃。 江森心里也没有底,于是干脆暂且跳过了这个话题,换了个问题道:“你是不是早就发现我的身份了?” “嗯。”蒋诗桐微微点头。 这其实是一句废话,可听到肯定回答,江森还是觉得惊讶。她自认为掩饰的已经很好了,居然仍在不自觉间露出了马脚。 “你是怎么发现的?”江森面上满是不解,小声嘀咕道,“我明明装得已经够像这个时候的自己了。” 有一说一,江森的确装得足够像了,像到起初那么了解彼此的蒋诗桐都没分辨出来。 ☆、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蒋诗桐其实并没有比江森早重生回来多久,差不多是两个月的样子,也就是在高一开学后一个月的时候。 刚回来的她也曾想过距离江森转学到城南还要半年多的时间,是不是应该先去江森原本的学校看看,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决掉了。 她想着擅自改变曾经的时间线可能会导致一连串的蝴蝶效应,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全然不受控制了,这与她重生回来的目的严重相悖,外加上她比江森要沉稳得多,这个念头便就此作罢。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江森居然比原本提前了至少半年的时间就转学过来了,加上之前几天上课时那道无比熟悉的呼唤声,让她极度怀疑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并不是小江森,而是上一世的江森。 可奈何江森的演技虽不算上佳,却还是同十七岁的状态相差无几,除开一些极其细微的区别外,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她一开始并不是没有试探过,譬如像刚认识时那样去找江森“麻烦”,或者是让秦倩帮忙去探探口风,抑或是以秦倩的名义给她带了她去世前最喜欢的食物……等等等等,都一无所获,江森没有任何奇怪或者说不对劲的反应。 那时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毕竟她回到十八岁在本质上已经算是改变了过去,所以就算小江森的人生轨迹和性格产生了一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而且她心里清楚,当初重生时就并不是百分之百会成功的,也许直到她老去,她的森森也不会回来了。 失望肯定会有的,不过早在重生之前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很快她就想通了,哪怕转学过来的是小江森,她还是可以像上一世一样激励、改变她,让小江森变得更好。 只是她才这么打算完,却无意间看见了江森的手机壁纸竟然是自己的照片,这才发现了江森的身份。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手机了?手机不是一直在我身上吗?”听到这里,江森忍不住插嘴道。 蒋诗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还记得吴浪吗?” “当然记得。”提起这个晦气的人江森就觉得牙痒痒,“你突然提起他干嘛?” 蒋诗桐缓缓地开口解释道:“你刚转学过来忘记拿书包那晚,吴浪曾给你打过电话,一开始我没想窥探你的隐私,就没有理会,只是他一连打了好几个,我还以为是谁找你有急事,于是就擅自拿了你的手机,看见了吴浪给你发的短信,以及你的手机壁纸。” 江森这才恍然吴浪带人堵她的时候,为什么会说她不肯接他电话了,原来竟是因为这个,也太赶巧了一点。 “所以你没有接,还把短信和来电记录删掉了吗?” “嗯。” “那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是我了,为什么却不肯跟我相认?” 江森的话说得有点绕,但蒋诗桐还是听懂了。 “你也没打算让我知道你的身份不是吗?”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任何埋冤的意思,“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这么一解释,后面许多事情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蒋诗桐会同意她送她回家,又为什么会答应给她当家教,以及对她的态度快速的转变,甚至还有些纵容她……全都是因为那是她的蒋诗桐,而她是她的江森。 江森一瞬间有些鼻酸,望着蒋诗桐的眼眸里也漫上点点水雾,让她看不真切眼前人的模样,仅能看清些许轮廓。 她想要靠近些,去抱抱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告诉她过去那五年间,她想说却没机会说的那些话。可理智又在她耳边叫嚣,蒋诗桐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不敢告诉她,她不能就此将这么大好的机会错过,等以后再想让蒋诗桐告诉她答案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江森终是克制住了想冲过去的念头,站在原地远远地与蒋诗桐对望,嗓音低哑地恳求道:“诗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回来,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还能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不肯告诉我,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她无法心安理得的一味接受蒋诗桐的好,同时也害怕眼下的种种不过是暂时的,在未来的某天她还是会全部失去。 “从我回来起,我没有一天不在担心这一切不过是空欢喜一场,我害怕,害怕哪一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变回了二十六岁的我,所以我每天都睡不好,经常做同一个噩梦,梦见曾经发生的一切,梦见我只是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都只是我的臆想,我没有回来过,而你……还是我每年只能见两面的人。” 江森越说声音越低,话语间也染上哭腔,整个人渐渐蹲了下去,蜷缩成一团,看起来真的怕极了。 蒋诗桐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用力地敲了一棍,疼得她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快步走到江森身畔,弯下腰将低泣的人儿搂进怀中,语调柔和地安抚道:“小傻子,不会的,你不会再回到从前,我也不是你臆想出来的,不信你摸,你看我是有温度的。” 说着她握着江森的手贴在自己微烫的脸颊上,温声细语地继续说:“而且其实我不止清明节和中元节才会回来看你,我一直一直都在你的身边陪着你,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你这个小傻子不会照顾自己,我怎么舍得离开呢?”蒋诗桐的声音里含着深深的无奈,另一只手轻拍着不停抽噎的江森的背替她顺着气,柔声道,“只要你记得我,我就是还活着的,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你。” 从飞机故障下坠到飞机失事,她仅有短短几十秒的时间,无法跟每一个重要的人取得联系,所以在那行李四散碰撞、飞机不停旋转的混乱之中,她没有任何迟疑地选择了江森,最终在飞机触地爆炸前几秒,勉强把那五个字发送了出去,然后她眼前一黑,失去了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感知。 她原以为人去世了,便跟世间再无瓜葛,却没想到她再‘睁’开眼时,就在与一群人并排摆在一起的‘自己’旁边,正好看见趴在‘自己’身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江森。 她多想抱抱江森,告诉她别哭了,自己还在的,她喉咙都哭哑了,她心疼。 又想提醒她,自己身上脏都是血污,别沾上她洁白的衣衫,她的森森合该是干干净净的。 可是她什么都说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森哭昏过去,最后被附近的医护人员抬上急救车送去了医院,而她没办法跟着去,她只能停留在原地,静静地站着,感受四周的‘人间炼狱’。 那时她害怕吗? 是害怕的吧,但她更担心江森,同样也担心之后会被通知的她的母亲,以及秦倩。 江森离开后,她被人罩上了一块黑布,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清了,仅知道自己可能会被人送到殡仪馆去。 再次看见自己,是她被安顿在一口全透明的棺材里,周围摆满了蓝紫色的满天星,在丧葬习俗里显得多少有点不伦不类。 但她明白江森的意思。 满天星的花语是——我甘愿做配角,瞒着所有人继续爱你,我携满天星辰以赠你,仍觉满天星辰不及你。 或者简单点来说,就是思念。 江森曾对她说过,她的出现对江森而言就如漆黑沉寂的夜空中,突然亮起了一颗启明星,此后万千繁星,骄阳皎月,都抵不过那一点微弱却明亮的光。 可是那一刻,江森仿佛被人抽空了灵魂,无力地依靠在她的身边,低喃着对她说: 以后她最后一点光都灭了。 明明自己已经变成了无知无觉的一缕幽魂,但她还是感受到了心脏的位置传来的抽痛感。 之后江森被秦倩强行带走去休息了,听人说那时的江森已经几乎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所有的事宜都是她一个人一手操办的,没有让任何人帮忙,也替她把她的母亲安顿的很好。 一直到下葬,她都没有见过她的母亲。可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吉利,所以家里的亲戚都不让她母亲参与。 说实话,她不是太担心她的母亲,因为她相信那个叔叔可以替她把母亲照顾得很好,江森也是。 她更担心那个忙前忙后,不肯休息,连饭都不愿意吃的江森。 不过几天的时间,江森憔悴了许多,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也变得成熟了不少。 可她不想江森变得成熟,她只想要她像原本那样,无忧无虑的、轻松健康地度过每一天。 只可惜她说不了,江森也听不见。 再后来,她下葬了。 她本以为头七过后,她就没有机会再见到江森了,毕竟经过这几天,她发现自己只能在她的身体附近徘徊,一旦眼睛被遮住,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令她意外的是,当最后一捧土被填上,她竟然还可以跟在江森的身边,江森去哪,她就能去哪。 她研究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在某一天,江森去庙里找大师换平安符上那根磨损严重的挂绳时,才发现媒介是那块她和江森一起去求的平安符。 在她仔细打量平安符的时候,那个大师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因为他望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很久,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做。蒋诗桐只当是巧合,没太放在心上。 之后她就一直以这种状态陪着江森,看她逢年过节去墓园给她上香送花,大多一呆就一整天,会絮絮叨叨跟她说很多话,从学校发生了什么,变成公司发生了什么,或者告诉她,她母亲过得如何,而她又有多想她。 她也想她。 风儿调皮拂过江森耳边的碎发时,她希望能借此将她的思念带给她,替她吻吻那张轮廓逐渐分明的脸颊。 她的森森长大了,少了年少时的戾气和张扬,性格内敛了许多,五官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变得沉稳又沉默,她的笑容好像随着自己的去世,也跟着消失了。 蒋诗桐心里不好受,却又无可奈何,她只能静静旁观。 江森大学毕业,穿着黑色的学士服站在人群中惹眼夺目,相机闪烁,将那张勉强挂起的笑容和身侧无人能看见的蒋诗桐,一并留在相纸上。 江森去了江爸爸的公司上班,在极短的时间内从普通的职员步步晋升,工作辛苦拼命,时常留宿办公室,咖啡和香烟成了她生活的标配,弥漫的烟雾在半空中盘旋,努力想拼凑成字的模样无人察觉。 还有她第二次看见江森那么崩溃,是在江森刚参加工作没两年,江妈妈回老家探亲因地震去世的时候。 她一个人躲在灵堂的角落,不哭也不闹,就那么缩成小小一团,任谁来劝都不肯吱声,也不愿离开。 蒋诗桐心疼江森,她的女孩遭受了太多意外与打击,命运好像不想让她好过,于是一次次将她重要的人从她生命中带走,徒留下苦楚和思念。 她没有看见江妈妈,更加不解和迷茫自己为什么还会在人世停留,但她想自己应该是幸运的,至少还能以另一种方式陪伴江森的余生,看着她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就这样直到江森二十六岁那年,她忌日当晚,江森跟秦倩喝得酩酊大醉独自回家,失足掉进了被人偷走井盖的下水道里,因夜色茫茫无人发现,最终活生生溺毙在里面。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蒋诗桐亲眼目睹了全程,无人能体会她当时的心情,哪怕到了现在她还是描述不出那一刻自己的感受,也不愿再去回忆。 她手足无措地飘在江森身边,一贯冷静的她脑袋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任何东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余光忽地闯进一抹黄色,是那块平安符。 她蓦地想起庙中的那个大师,想着或许他能够帮帮自己,于是便费劲了所有的力气,最终灵魂伤痕累累破碎不堪地出现在大师面前。 大师似乎知晓她的来意,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低叹道:“痴儿。” 她苦苦哀求,大师慈悲心软,终是不忍心地答应了她,同时她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能在人世驻足徘徊这么久。 大师说她离世时执念太重,加上封棺前沾了活人的气息,魂魄里留下了江森的印记,这才会无法转世轮回,成为了徘徊在人世的孤魂。 换句话说,就是封棺下葬前,江森的眼泪不小心滴落在了她的眉心,所以至此以后她便只能留在江森身边,以平安符为媒介,江森的精气与思念为引子,勉强能够残存。 所以她是因江森留下,同时也是因江森才能留下。 但她不怪江森,她心甘如此。 不过这次她不顾一切离开平安符,魂魄早已支离破碎,而因着这几年江森与她的羁绊,外加上也是枉死,同样无法进入轮回,等到江森头七过去,她们可能都会堕入阿鼻地狱。 这也是大师心软的原因。 他告诉蒋诗桐,曾经他机缘中得一禁术,可以将人的魂魄送回过去,不过他并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且也不清楚会将人送往何时,一切只能靠缘分与造化。 同时他提醒蒋诗桐,尽管她们会堕入阿鼻地狱,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重新轮回,可一旦使用了这个禁术,施术之人将永远没有来生,毕竟她们重生之后耗的不是阳寿,而是施术之人的阴寿,阴寿耗尽便会魂飞魄散。 蒋诗桐没有任何迟疑地答应了。 对她来说那些虚无缥缈的来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她想要她的森森回来,能平安康健地度过这一生就好。 “再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蒋诗桐只在提及有关江森的事情时哽咽过,而现在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淡淡的,像是在诉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江森就没有她那么淡然了,整个人犹如遭了雷击,要不是蒋诗桐抱着她,她可能就直接跌坐在地上了。 尽管她在刚回来的时候,就清楚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事,无论是什么都必然会有代价,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代价居然这么重。 什么叫没有来生?什么叫会阴寿耗尽魂飞魄散? 意思是等她去世了,蒋诗桐就会永远消失了吗? 所以之前她生日的时候,手心的伤疤莫名胀痛变短,全都是因为这个?那是在提醒她蒋诗桐还有多久的时间吗? 一大堆问题涌入江森的脑中,令她只觉得头疼得像是随时都要爆炸了一般。 她眼里布满了血丝和水雾,垂着头不敢去看蒋诗桐,抑或说现在她根本无颜面对蒋诗桐。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在她有限的生命里,蒋诗桐是上天给她的恩赐,但没想到原来自己却是蒋诗桐的劫。 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她的不信任、冲动与幼稚,才害蒋诗桐如此。 “对不起……”江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喃喃低语,“诗桐,对不起……” “傻瓜,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蒋诗桐面上眼底皆是心疼,她轻轻地捧起江森的脸,温柔地吻去那双星眸旁的泪痕,宽慰道,“我从未后悔过,更没有怪过你,你不要自责。” 这还是蒋诗桐头一次在外面主动吻她,尽管只是脸颊,可还是很好地安抚了江森的情绪,她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只是气息依旧有些不匀。 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眼前的地上,低低地问道:“……为什么?” 出口的声音哑得江森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抿紧唇角,还想要问蒋诗桐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只好将同样的话又问了一遍:“诗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蒋诗桐轻抚着她的发顶,嗓音温柔得不答反问道:“森森,如果换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当然!”江森脱口而出道,回答完她又沉默下来。 她明白蒋诗桐的意思了。 可是明白不代表能够接受。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这是江森心里从曾经到现在的疑问。 说实话,蒋诗桐其实也说不上来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江森。 也许就如她曾经一次次回答江森的那般,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像是桃花总是在春季绽放一样自然而然。 又或许是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因为江森的某个下意识的举动,恰好触动了她的心房。 但是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江森的。 高三末快要高考的时候,江森突然请了好几天的假,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请假,而是直接没去学校,也没跟任何人说明缘由,电话更是处于关机状态。 要不是班主任好不容易联系上她的父母,可能都没一个人知道江森竟然是私自翘课独自回了老家,为的就是给她外婆奔丧,看她外婆最后一眼。 那时蒋诗桐还不清楚江森的家庭情况,但她了解江森的性格,江外婆肯定对她特别重要,不然开始变得上进的她不会一声不吭地做出这样的事情。 蒋诗桐自然很担心江森的情况,只不过联系不上人她也毫无办法,仅能在放学回家后给江森发短信,询问她的状况。 之后某一天夜里,江森突然主动给她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而后她听见女孩那熟悉却嘶哑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地对她说:“蒋诗桐,我没有家了。” 那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揪痛了一下,脑海里跟着浮现一个极为冲动的念头——她想去找她。 也是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令蒋诗桐看清了自己的心。 那个时候‘同性恋’这三个字还没有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对它了解的人也很少,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蒋诗桐跟江森一起看过张国荣的《霸王别姬》,心知程蝶衣对段小楼并不只是表面上的师兄弟关系,当时倒也没觉得奇怪,或者有什么抵触的情绪。 在她看来,爱上一个人是每个人的自由,至于那个人是男是女,年龄相差几何,又是否同国籍都不重要,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会因江森那可怜又无助的语气感到心疼时,只是冷静地想,她对江森有了朋友以外的感情,并没有觉得异样,抑或这件事有多么骇人惊闻,不能被常人所接受。 不过她也后知后觉明白江森请她看那部电影的深意,原来是在试探她的反应啊。 她走着神,边听江森断断续续地向她倾诉。 江森说她从小就是外婆带大的,本就跟父母不亲,再加上父母除了给她零花钱,根本没有关心过她,也没有教育管教过她,她就如同乡下散养的鸡鸭鹅一样,哪怕放肆撒野,只要还会归家就好。 所以对她来说,只有对她嘘寒问暖、将她无微不至养大的外婆,才是她真正的家人,有外婆的地方才能称为她的家。 现在外婆去世了,她突然觉得好迷茫。 她的人生甚至都还没有完全开始,却失去了努力奋斗的目标,毕竟就算赚了再多的钱,她想要孝敬的人已然不在了,甚至于从今往后活着她都不知道为了谁。 而且她父母未免影响她的学业,竟然害她在外婆临终前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要说一点都不埋冤是假的,但恨也不至于,她只是觉得可悲,还有点可笑,她父母居然对她连一点点的了解都没有。 蒋诗桐知道江森现在心里难受,说得很多话都是气话,她心里还是很在乎的,不仅仅只有她外婆。 她见过家长会时江森对父母的态度,以及她父母对她的,也并不完全是江森所说的那样。 只是可能因为不够了解彼此,毕竟互相都缺失了一段不短的时光,而那段时间恰巧是江森的认知刚刚建立的时候,所以才产生了许多误会。 她想告诉江森,江爸江妈也是初为人父人母,当然会有做得不好不足的地方,但她们一定是真的待她爱她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只不过可能不是她所想要的方式罢了。 但想了想,这左右还是江森的家事,而且江森现在想要听到的应该也不是这些,于是她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蒋诗桐不太会安慰人,她一贯觉得实际行动胜过任何无力且无用的言语,所以最后她向老师请了假,去了一趟江森的老家,陪着她直至葬礼结束,用这种方式告诉江森: 她不是一个人。 至少她还有她。 再后来,她对江森说,如果她不知道往后为了什么而活,不如将她当作努力的理由,她会一直陪着她的。 她会一直陪着她的。 这可能就是她做这一切的初衷和原因。 “森森,其实我也说不上来具体喜欢你什么。”蒋诗桐垂眸看着江森,墨色的眸子里似有柔光荡漾着,温声吐露道,“但往后岁岁年年,我想与你朝朝暮暮。” 那眉眼认真,里面藏着万般柔情,江森只觉胸腔里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着,震得她鼓膜都在隐隐作痛。 她曾看过许多情话,也在电视剧里听过不少,可是都不及眼下蒋诗桐对她说的这句。 虽然这个答案,还是让江森不知道蒋诗桐到底为什么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不过想来作为学霸的她应该明白“十赌九输”这个道理,但既然她敢赌,那她也一定让她做那个一赢。 远处一个金色的小点忽而从地平线缓缓爬上,江森捧着蒋诗桐的脸颊,低下头擒住了那张淡红的薄唇,一双小手不知何时搭在她的腰间,无力地揪着她的衣摆,可她无暇顾及这些小细节,她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唇间。 温热的,湿润的,带着丝丝水果的香甜,是她每一次尝到草莓味时,都会想起蒋诗桐的味道。 而她怀间也是她盼念了好久,终于感受到的温度。 如果说给她一份美好的回忆,或者说爱她,是蒋诗桐甘愿承受一切代价的原因。 那她希望,下一分,下一秒,哦不是,是每一秒,她都能把她护在怀里,陪在她身边。 像现在这样,像当初那样。 像她对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