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替身她不当了》作者:森夏葵 文案: 一场车祸让风幸幸得知,自己竟然是一本书里的替身女配! 因为有一张和白月光女主相似的脸,她被男主当成替代品,弥补他求而不得的遗憾。直到女主回国,她被男主当众退婚,成为豪门圈众人皆知的笑柄后,才得知真相。 看完未来剧本,风幸幸决定借着车祸假装失忆,果断和男主分手,彻底从狗血剧情里下线。 然而,她是替身的事还是传开了。 男女主婚礼当天,众人等着看“爱惨了”男主的风幸幸来大闹一场,结果期待中的死缠烂打伤心欲绝没见着,倒见风幸幸包下豪华游轮狂欢整夜,笑得不要太开怀。 众人:装的!一定是装的! 再后来,在一场商业酒会上,有人撞见男主拽住风幸幸的手,红着眼睛说他后悔了。 “不必后悔。”风幸幸笑得潇洒而残忍,“其实我也只是把你当替身而已。” ** 年少时,薄应雪一直注视着风幸幸追逐哥哥的身影,心底最隐秘的地方,发了狠地嫉妒着。 后来突遭变故,哥哥这个情敌彻底消失,而他也落下残疾失去光明。 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了机会,于是藏住那份深情,摆出弱者的姿态,卑鄙地享受着她的同情和关心。 直到—— 她找了一个哥哥的劣质替身。 直到—— 她车祸失忆,忘了所有。 压抑在心里的困兽,终于破笼而出,再难控制。 “幸幸。”看着面前表情茫然的女孩,他一字字说出很可能令他万劫不复的谎言,“我是你老公。” *男主是薄应雪,心机boy,在女主面前装小可怜,实际上是超级大佬 *男主残疾失明过,已经治好 *女主喜欢过男主的哥哥,介意者慎 ===== 下一本预收《无聊富婆决定找个班上》点进作者专栏可见!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青梅竹马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风幸幸,薄应雪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假装失忆后竹马终于对我下手了 立意:爱情 励志 第1章 她是白月光女主的替身。 “风小姐,您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南城一家私立医院的病房里,风幸幸捂着发胀的脑袋醒来。 床边,医生正询问她的情况。 半个小时前她发生了车祸,其实碰撞并不严重,只是她开车的时候恰好在想事,忘记及时踩刹车,才导致磕到头陷入昏迷被送进医院。 “我……”风幸幸张了张口,下意识地想告诉医生她没事,可转念回想起昏迷时所看到的情景,递到嘴边的话就生生咽回,转而摆出一副茫然神色,反问医生,“什么风小姐?您是在说……我?” 医生表情一凝,又连着问了她几个问题,发现风幸幸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后,沉默地在病历上加了一行字。 虽然这种程度的碰撞造成失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并非没有这样的巧合,于是医生压下惊奇,安慰道:“从拍的片子来看,您的头部并没有太大的损伤,所以现在这样的情况应该只是暂时的,您不用害怕,放松心情,说不定待会儿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嗯,谢谢医生。”风幸幸嘴上应着,其实根本没把医生的话听进去,这会儿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都不知道要从哪儿开始理。 车祸后昏迷的期间,她身临其境看完了一本虐恋小说的全部剧情。 书中,女主和男主两情相悦,却因家境贫寒被男主的家人逼迫分手,正巧公司有个公派出国学习的机会,女主便远渡重洋趁机离开这片伤心地,而男主从此郁郁寡欢,醉生梦死,甚至不惜找替身来缓解对女主求而不得的痴念。 很不巧,风幸幸就是这个替身。 因为有一张和女主相似的脸,被男主追求,甚至还订了婚,如果后来女主没有回国,她会就这样被蒙在鼓里,做一辈子的替身,享受那份从来就不是给她的宠爱。 可就在筹备婚礼的时候,女主回国了,男主难忘旧情当众退婚,让风幸幸成为豪门圈众人皆知的笑柄。 男主对此没有丝毫愧疚,利用风幸幸帮他拿下的几单大项目成功拥有了和家族抗衡的资本,最后力排众难,风光迎娶女主过门。 至于风幸幸,一个男女主感情路上的工具人,作者能给她安排什么好结局?成为笑柄后深受打击,被男主父母利用唆使,三番五次找女主麻烦,最后被男主狠心毁掉,精神崩溃自杀。 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21世纪青年,风幸幸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遇上这样的事她顶多觉得是自己脑袋撞坏瞎做奇怪的梦,但有那么一个人,让她不得不慎重对待这件事…… “幸幸!”病房的门猛地被推开,一道焦急的身影闯入视线,打断风幸幸的思索。 年轻的男人坐在轮椅上,鼻梁架一副漆黑墨镜,遮住背后那双早已失去焦距的空洞眼眸,也半遮住那张过分漂亮的脸。 这是她的青梅竹马——薄应雪。 他们同一年出生,也同在16岁那年失去家人。 同样的不幸中,她稍微比他多了几分幸运,两家发生事故的那天,她碰巧有事去了朋友那儿,逃过一劫;而薄应雪虽然在家人的保护下捡回了一条命,却失去了双腿和光明,有望进入国家队的少年被迫脱下那身棒球服,终年和轮椅相伴。 那场葬礼伴着清明小雨,她沉默地握住少年的手,从此,相依为命的两人成了彼此活下去的理由。 正是因为放心不下薄应雪,风幸幸这个唯物主义者才选择相信昏迷期间看到的那些似梦非梦的画面。 她不怕死,但她不能死,否则谁来照顾毫无自保能力的薄应雪? 保镖推着薄应雪到了她床边。 男人倾身上前,略长的头发从肩头滑落,散在脸畔,衬出几分苍白脆弱。他摸索着捉到了她的手,而后用力握紧,是惧怕失去她的可怜模样。 不用想也知道,来的路上他肯定吓坏了。 风幸幸一阵心疼,正想跟他说只是小车祸不用担心,这时候,门口又出现了一道身影——商务范十足的西装,后面紧跟着秘书,看样子是收到消息后直接从公司赶过来的。 这个人是霍从淮,是她交往了两年、刚订婚不久的未婚夫,也是昏迷时看到的故事中的男主。 “我就说让司机送你,你开车总不注意。”霍从淮快步走进来,见薄应雪已经先他一步赶到,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不过他很快敛下情绪,将注意力放回到风幸幸身上,“急着见你,刚才顾不上跟医生详谈,听说你碰到了头,现在怎么样了?疼不疼?” 他很自然地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额头,脸上焦急的神色瞧不出丝毫作假。 风幸幸打量着他,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之前打定的主意有一瞬间动摇。 之所以对昏迷期间看到的那些画面抱以怀疑,就是因为霍从淮对她很好,好得挑不出任何错,圈子里不少人都羡慕她能拥有这么一个温柔体贴的未婚夫,连她自己都以为是老天看她吃了那么多苦,不忍心她再苦下去,所以送了霍从淮来身边伴她余生。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无论昏迷时所看到的一切是真是假,为了薄应雪,她都需要把它当成真的来对待。 假设霍从淮真的有那么一个忘不掉的白月光,那这个婚她是铁定要马上退的,当众被退婚丢脸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不能让剧情走到她崩溃自杀的那一步,她得好好活着,既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薄应雪负责。 但如今女主还没回国,霍从淮不可能轻易对她这个替身放手,况且他们才刚订婚,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她突然要解除婚约,不找个合理的借口,任谁都觉得奇怪。 所以刚才醒来的时候,她假装车祸撞到头导致失忆,骗医生说她什么都不记得,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如果昏迷时看到的那些只是梦,那她之后顺势“恢复记忆”就行,如果不是梦而是真的,那“失忆”就是她成功退场的最佳借口。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算计,16岁那场事故之前她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可失去了父母那两座庞大的靠山,又有弱小无依的竹马要保护,她不得不随时给自己留一张底牌。 余光瞥了眼薄应雪,她克制住想要安抚他的冲动,认真扮演一名失忆患者。 “是撞到头了,不过也没有太疼,谢谢关心。”她说着躲开了霍从淮的手,用茫然而陌生的目光望着他,抱歉地说,“不知道医生怎么跟你讲的,但按照他刚才对我的解释,我不止撞到头那么简单,还因此丢失了记忆,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而且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能恢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几人全都愣住。 霍从淮的秘书显然没有他上司那么会情绪管理,当即诧异地喊出来:“失忆了?!风小姐您不会连霍总都忘记了吧?他可是您的——” 没说完的话突然被打断,出声的人是方才安静待在一旁,气场弱得从来都毫无存在感的薄应雪。 此时他搭在轮椅上的手已在不知不觉间握紧,绷得发白的骨结泄露主人极力克制情绪的秘密。 “霍从淮,带着你的人马上出去。” “你什么意思?”霍从淮收回因失神而僵在半空的手,不悦地看向薄应雪。 薄应雪抬起头回看过来,来自墨镜背面隐隐的冷锐感,给人一种他并未失明的错觉:“聋了吗?我让你走。” 嚣张口吻把霍从淮给气笑了。 风幸幸车祸失忆,这时候他这个未婚夫不该在她身边守着照顾她?该走的是这个总插在他和幸幸之间毫无眼色的男人才对! 刚认识风幸幸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身边有个身患残疾的青梅竹马,听说两人都在16岁那年失去了家人,一路扶持着走到现在,说是没有血缘的亲人也不为过。所以虽然心里不悦,却也没想过要把这个男人从风幸幸身边赶走。 反正只是个瘸腿瞎子,掀不起什么风浪; 反正风幸幸爱的是他,对这个废人有的只是同情怜惜,不足为惧。 因而听了薄应雪的话,他选择压下火气不跟他计较,只是这份没眼色还是让他话里不免带了几分刺:“这里有我照顾,你一个残疾人,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残疾人”三个字被他刻意咬重。 本以为能让对方羞愤而退,结果薄应雪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他轻嗤了声,压着的唇角上扬起一抹弧度,显露出主人十足的好心情。 心里涌起怪异的感觉,霍从淮下意识地问:“你笑什么?” 薄应雪没回答,只是伸手摘掉架在鼻梁上的墨镜。 那双本该空洞无神的眼眸亮着光,哪有半点失明的样子?! 没等霍从淮消化完,紧接着出现了更加令他震惊的一幕——早被医生宣判死刑的瘸子竟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像是要证明一切并非逞能的做戏,薄应雪气定神闲往前踱了两步,睇着他,轻飘飘发问:“残疾人?霍从淮,就算看我不顺眼,嘴也没必要这么毒吧?” “什么?你…你的腿……”因为太过吃惊,霍从淮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我的腿怎么了?”薄应雪挑眉,而后转身走回轮椅旁,手随意搭在上面,虽是看着他,余光却注意着病床上的人,“听说幸幸出了车祸,所以我提前让人准备了轮椅来接她,怕她用着不舒服,刚才我就先替她试了试。” 为了避免风幸幸听到那些不该听的话,薄应雪再度下了逐客令,“幸幸刚醒,需要休息,你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请你?” 霍从淮稍微回过神,恼怒质问:“薄应雪,适可而止点!赶我走?你有什么资格?” 就见面前的男人凑近耳边,似威胁似警告:“霍从淮,替身游戏到此为止,再闹下去,难看的是你。” “替身游戏”四个字入耳的瞬间,霍从淮的表情立刻从恼怒变为惊慌。 这是仅限他、父母以及发小周砚四个人知道的秘密,绝不可能外传到第五个人的耳朵里,薄应雪怎么会知道?! 他僵在那儿,浑身发冷。 薄应雪却没耐性给他消化这一切的时间,皱眉催促:“还不滚?” 此刻霍从淮心乱如麻,别说是继续待下去,他甚至都不敢再朝风幸幸那边看一眼,总觉得只要一对上视线,他的秘密就会被看穿。 霍从淮带着他表情惊愕的秘书离开了。 薄应雪示意保镖也出去,门关上,病房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病床上,风幸幸虽然极力维持镇定,可随着薄应雪朝她一步步走来,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她失去双腿和光明的竹马,什么时候居然能看见能站起来了?!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人,此刻却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她严重怀疑自己还陷在梦里! 她迷茫而震惊的神色被曲解为因失忆而导致的茫然害怕。 薄应雪在她床边坐下,修长冷白的手穿过她脸畔的发,温柔却满带占有欲地托住她的后颈,指腹自她光洁的肌肤上摩挲而过。 如果此刻她抬头,一定能看见他眼底如墨晕染开的、那份她从未觉察的感情。 “幸幸,别怕。”他安慰着,“失忆了也不要紧,安心待在我身边,没人能伤害你。” 这是她曾对他说过的话,但显然,两人所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 从领口拉出贴身佩戴的项链,薄应雪将藏在吊坠里的秘密展露给她看—— 是一张老照片,少女着白裙戴头纱站在同色礼服的少年旁边,身后是婚礼用的玫瑰拱门,场景十分浪漫。 风幸幸记得那场婚礼,新郎新娘是两家的交好,因而她很爽快就应下了加入新娘伴娘团的邀请,只是没料到薄应雪居然也会同意帮这种对他而言幼稚无聊的忙,还因为同岁,被安排和她凑成一对。 她都不记得还拍过这么一张照片,更没料到他会把它当宝贝似的藏在吊坠里。 不过眼下她最想知道的是,他在这时候给她看这张照片做什么? 很快,他告诉了她答案—— “幸幸,这是我们的订婚照片。” “订——婚——照——片?” 这四个字,风幸幸几乎是惊呼出来的。 她打死也想不到,她视为至亲的竹马不仅隐瞒双眼复明能重新站立的事,还趁她失忆玩出这么一招! 薄应雪没注意到她拳头硬了,见她这么惊讶,还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认认真真给她解答前因后果。 “我们青梅竹马,感情很好,所以十五岁的时候就得到两家长辈的认可,订下婚约,成年后,我们在国外登记了结婚,要不是因为两家长辈都意外去世的缘故,我们一定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抚摸她头发,眼底流淌着温暖的光,就仿佛说给她的那些谎言是真的一样。 要是风幸幸真的车祸失忆,她肯定会被他这套说辞给唬住。 “所以,你是我的老公?”她盯着他,一脸严肃。 然而“老公”这两个字比想象中带来的冲击力更大,倒让薄应雪没能觉察她话里的反讽和质问,愣怔了片刻,竟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去。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样做不妥,又强迫自己重新看向她,脸上是明明很不自在偏还佯装淡定的矛盾神色。 “是。”极浅的顾虑在他眼底一闪而过,很快被破釜沉舟的决绝覆盖,他掀掀眼帘,一字字肯定道,“我是你的老公。” 第2章 另一个青梅竹马。 病房里,薄应雪正在精心编织一则很可能让他万劫不复的谎言; 病房外,霍从淮站在走廊的岔道口,耳边,薄应雪那句“替身游戏”魔咒般回放着。 把风幸幸当做替身的秘密,他重利的父母不会说、和他情同手足的周砚不会说,他自己更加不会说。 薄应雪是怎么知道的? 怪他小瞧了这个瞎眼瘸子,以为他真如传言所说,是依附风幸幸而活的废物,没想到竟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 此刻,薄应雪于他,就像夜色下流淌的暗河,根本不知其中深浅。 而跟他一道被赶出来的秘书此时内心也极其震惊,走去他身边,声音都有些恍惚:“霍总…刚才…刚才是什么情况?薄应雪他不是早就残疾了吗?怎么、怎么会……” “我怎么知道?!”霍从淮这会儿心情恶劣到极点,厉声质问,“当初不是叫你查过薄应雪?这就是你查到的?永久残疾?一个毫无威胁的废人?” 秘书自知理亏,低下头去不敢再吭声。 霍从淮又回头看了眼风幸幸所在的那间病房,房门紧闭,门前守着身材魁梧的保镖——薄应雪要阻隔他和风幸幸见面的意图很明显。 不过他现在也无心去见风幸幸,得先去把事情弄清楚才行。 “今天的事不要声张。”他脸色难看地命令秘书,“重新去给我查薄应雪!这次要再搞砸,公司你就别来了。” 他心烦意乱,交代完转身大步流星下了楼。 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突然间被人挖出来,他这会儿没有心情回公司处理工作,打发走了秘书,独自来到一棵树下,点燃了烟。 线条分明的唇咬上滤嘴,望着远处深吸了一口,伴着白烟爬上面庞,过往的记忆也在眼前浮现。 四年前,他因为工作偶然认识了温苒,她单纯善良、朝气坚强,和他所接触的那些豪门千金完全不同。 他被她吸引,日渐沦陷,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温苒不去在意他们身份的悬殊,同意和他在一起,并且为了让她感受到他的诚意,交往没多久他就带她回了家,告诉父母这将会是他未来的妻子。 他以为,他的父母也会像他一样,被温苒身上的美好品质所打动,再不济也会爱屋及乌接纳她,没想到他们竟把生意场上的势利用在他的感情上!得知温苒不仅不是圈内人,还家境清贫,当即翻脸要他们分手。 温苒自尊心强,即使为了他试着去让霍父霍母接受她,然而终究顶不住一次又一次的羞辱,最后含泪和他说了分手,申请公司外派学习的项目飞去了国外,求他别再打扰,半点挽回的机会都不给他。 失去深爱的女人,他从此一蹶不振,流连酒吧,浑浑噩噩过去一年,然后,他遇见了风幸幸。 相似的面容,相似的温柔,连凝望他的眼神都那么相似。 明知不应该,明知是饮鸩止渴,他还是按捺不住开始了这场自欺欺人的替身游戏。 不得不说,风幸幸真的是个完美替身。 她有一张和温苒相似的脸,有他喜欢的善解人意,还在生意场上给他不少助力,更有豪门千金这一能被霍父霍母接受的身份,所以在交往两年后,他向她求了婚。既然注定得不到温苒,那就留一个她的影子在身边,思念她一辈子。可谁知道婚礼前夕竟然出了这种事?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对这棘手的现状一筹莫展。 - 在病房里观察了一小时后,风幸幸被带去做各种检查,坐的正是薄应雪来时坐的那张轮椅。 身后,男人推着轮椅,步伐轻松,和平日里的病弱残疾判若两人。 走得这么四平八稳,他这双腿至少恢复有一年,甚至更久。 这么长时间,她竟然一点端倪都没觉察! 风幸幸心不在焉应付着医生的检查,暗暗生着闷气。 从16岁相依为命着一路走来,她以为她和薄应雪之间没有秘密,结果她什么都和他分享,他却隐瞒她这么大的事。 最让她搞不懂的是,他居然趁她失忆一本正经骗她说是她老公! 他是她老公? 那她就是他爸爸!真衣食父母的那种! 16岁那场事故过后,薄应雪被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抢走家产、断了疗养费,扔在一间破屋里等死。她沉浸在痛失父母的悲伤中,数日都未踏出房门,得知这件事找到薄应雪的时候,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他们,根本不曾料到人性会丑陋成这样,满腔愤怒却无从和那帮大人相斗,只能韬光养晦,等羽翼丰满后再算这笔账。 她把薄应雪接回家悉心照料,靠着父母生前好友们的帮助度过起初最艰难的两年。刚满18岁,她就迫不及待开始接触风家的生意,四年过去,大学毕业的同时,她也以过人的手腕重新夺回风氏掌舵的位置。 日子好起来,她买了一套江景别墅给薄应雪,即使他眼睛看不到,吹吹江风也能心情舒畅些。别墅里配备专业的看护、保姆和营养师,全方位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而医治他眼睛和双腿的事,她也比他本人还着急,能联系的名医都联系过了,今天也是因为又收到了一通对医治薄应雪无望的回复电话,才会走神和别的车撞上。 她尽心供养着这株病弱的娇花,结果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趁她“失忆”搞这么一波骚操作,风幸幸有点不能接受。 她痛心疾首地向自己发问,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是因为她顾着和霍从淮谈恋爱,忽略了他吗? 可就算她正和霍从淮浪漫约会,只要他一个电话,她立刻甩下霍从淮,马不停蹄赶回去,从不含糊。 他的心眼儿应该不至于小到为这点事就记恨她。 还是说…… 突然间意识到什么,她心虚得屏住了呼吸。 还是说…他复明后看到霍从淮的脸,知道了她的意图,所以才…… “在想什么?” 思绪被打断。 风幸幸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薄应雪从检查台上抱了下来,又坐回了那台轮椅,他站在她面前,正为她抻平衣角的褶皱。 因为心虚,她不敢直视他眼睛,含糊地说:“没想什么。” 薄应雪垂眸打量她片刻,然后握住她垂在膝上的手,屈膝蹲在她面前。 “害怕?”他猜测着。 怕他生疑,风幸幸于是顺着说:“有点。” 薄应雪放柔声音安慰:“别怕,检查已经做完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见他们要离开,医生好心接了句:“熟悉的地方利于恢复记忆,说不定刚到家风小姐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风幸幸点点头,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向薄应雪坦白她假装失忆的事。 说实话,虽然他的眼睛和腿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恢复了,这件事本身她由衷高兴。但因为他的复明,看穿了她和霍从淮交往甚至订婚背后的真正目的,她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又要怎么和他解释,假装失忆倒给了她暂且逃避的机会。 不过这事迟早得面对,从她鬼迷心窍接近霍从淮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最终她得为此站在薄应雪面前,接受他的审判。 - 如果说生命中除父母外,陪风幸幸最久的人是薄应雪,那排第二的便是薄应雪的亲哥哥、她的另一个青梅竹马——薄应月。 兄弟俩相隔四年出生,虽说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性格却截然不同。 薄应月温良,薄应雪轻狂,所以他们三个人的相处中经常出现这样的画面——薄应雪和风幸幸拌嘴把人惹哭,薄应月紧跟着在后头哄。 作为风家的掌上明珠,风父风母对这个独生女并没有什么苛刻的要求,在薄家两兄弟早早开始精英教育的时候,风幸幸躺在沙发上乐不可支地看动画片。 差距就这样一点点拉开。 虽说最后三人都进了本市的重点私立,却是尖子生和吊车尾的区别。 薄应月以省状元的身份从学校毕业,成为届届相传的荣耀;薄应雪进校后便是年级第一,还有国家棒球队预备球员的身份加持,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至于风幸幸…… 大概是因为家里过分宠爱,连她考试交白卷都能找出刁钻角度吹她彩虹屁,这无疑助长了她的玩性,对学习一点不上心。 不过也不需要她上心,因为每次考试前,薄应月都会给她整理重点,耐着性子一道题一道题给她讲,所以即使她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在玩儿,还是能靠临时抱佛脚勉勉强强混进重点班。 而薄应月上大学后,回来的时间变少,考前突击的任务就落在了薄应雪头上。 相较他温和耐心的哥哥,少年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嘲讽技能满开,毒舌得能把人气得当场去世。 这样的体验一次就够了,况且,她找薄应月考前突击到底打什么主意她自己最清楚——并不是她有多么热爱学习,而是想找个借口和他待一起,越久越好。 可惜,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切美好停留在了16岁。 一夜之间,她被迫长大,担起她和薄应雪两个人的重责咬牙前行,她以为那份少女时期来不及坦白的悸动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淡去,结果,在遇见和薄应月有几分相似的霍从淮后,她才知道,那份感情一直停留在心里,从未褪色。所以,明知是饮鸩止渴,她还是跨出了危险的一步。 如果昏迷时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一定是报应。 她透过霍从淮思念另一个人的时候,她也被人当成了替身。 而薄应雪治好眼睛和双腿却不肯告诉她,一定也是气她找替身侮辱了薄应月。 原本还抱着一丝自欺欺人,想着如果昏迷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就顺势“恢复”记忆,继续和霍从淮在一起,但如今她意识到,继续抱着这座海市蜃楼,迟早会走向万劫不复。 所以,无论她是不是可悲的替身女配,都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第3章 所有人都知道她爱惨了他。…… 风幸幸在车祸中并没有受太大的伤,额角和膝盖上磕碰出的淤青已经处理过了,而失忆这种事,住院并没有什么帮助,所以确定她没有别的问题,薄应雪就让人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带她回家。 车停在医院门口。 通往停车场的斜坡有点陡,不方便使轮椅,风幸幸说:“我自己走吧,车祸又没伤到腿。” 轮椅倒是停了下来,不过薄应雪却没给她下地的机会,弯腰直接把她给抱了起来。 侧脸撞到男人的胸口,风幸幸才意识到,什么弱不禁风身娇体虚全是错觉!藏在衣衫后面的身躯蓬勃有力,只不过他平时总穿大上不止一码的宽松衣服,才会显得过分清瘦。 风幸幸被一路抱去了车边。 日常接送薄应雪的加长轿车前,司机体贴地为他们拉开车门,助理将轮椅折好放去后备箱,整个过程对于薄应雪眼睛和双腿恢复的事丝毫不惊讶,只是看向她的眼神带了那么点诧异。 “风小姐还好吗?”助理打量着她,问了一句。 在场除了跟着薄应雪进去的保镖知道前因后果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怕他们不小心坏事,薄应雪半解释半提醒地说:“幸幸撞到头,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少去叨扰她,免得她费神。” 助理会意,跟司机对视一眼,彼此归位,不再多言。 现在风幸幸算是明白了,薄应雪康复的事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就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很气,却又没脸质问。 毕竟谁让她鬼迷心窍找霍从淮当他哥的替身?她理亏,她活该! 脑子乱糟糟的,以至于一路上都无话。 等车停下来的时候,她才回过神。 “幸幸,我们到家了。”薄应雪推开车门,先她一步下了车,站在门前准备抱她下来。 然而当风幸幸抬头朝外望去时,却看到一栋全然陌生的庄园别墅,比她下血本买来讨他欢心的江景别墅气派了不止亿点点。 “这里是我们的家?” 她噎了下,很想提醒他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但薄应雪脸上的表情却告诉她,他没走错。 “嗯。”他略点下巴,手搭在她腰间,气息袭来,狩猎的网一般将她包裹,与此同时,亲昵的低应也在耳边响起,伴着他温热的呼吸,一字字诚恳得叫人听不出半点虚假,“这里是我们的家。” 风幸幸:“……” 好家伙!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居然连象征南城财富金字塔顶端的别墅都能买得起! 这就是学渣和学霸的差距吗? 她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才终于在风氏站稳脚跟,人家双眼失明双腿残疾却一声不吭地暴富了!不说这块依山傍水的地皮有多值钱,单是建在地面上的这栋别墅就价值不菲,粗略算了算,得抵上好几个风氏了吧? 气她找他哥的劣质替身不肯告诉她治好眼睛和腿的好消息就算了,但是俗话说“狗”富贵勿相忘,他暴富之后居然连金大腿都不给她抱一下,简直连狗都不如!(艹皿艹) 扭头气势汹汹看向薄应雪,然而对上男人的眼眸,她一腔怒火就像幽灵屁一样,悄无声息地散了。 算了算了,谁让她理亏。 - 离开医院时已是黄昏,加上这栋别墅离市区较远,风幸幸进门后简单熟悉了一遍这个所谓的“家”,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虽然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但她对于这栋别墅的喜爱程度却远远超过了自家狗窝。壕是一方面,不过更根本的原因是这栋别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每一处的设计都长在她的审美上,可以说完全就是按照她的喜好来装修的。 尤其是主卧,简直就是把她脑子里想要的婚房给照搬还原,满足她所有的浪漫幻想。 要不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假装失忆,她真要怀疑这次车祸撞掉了她和两小无猜的竹马结婚住在这样一栋堪比城堡的别墅里的记忆。 从家佣手里拿过换洗衣物,薄应雪转过头看到风幸幸站在那儿发呆,女人眉头微微皱着,让他禁不住也跟着拧了眉。 “不喜欢?”他问。 “什么?”风幸幸回过神,不解地望着他。 薄应雪注视她片刻,然后解释:“婚房当初是按照你的喜好来装扮的,你要是现在不喜欢了,我明天就让人重新装。” 这么大的卧室,推翻重装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况且照他这样奢侈的手笔那得赶上她一单生意了! 以前风幸幸花钱大手大脚,后来自己当了老板才知道赚钱不易,改头换面成了一分钱都要斤斤计较的抠门资本家,薄应雪这口吻,听着就像电视剧里那些为美人一掷千金的冤大头。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悄悄暴富惊艳所有人的,不过风幸幸这些年当老板的不易告诉她,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于是忍不住教育起来:“重装什么?这不挺好的?干嘛瞎折腾浪费钱?虽然你现在……” 顿了下,确保演技在线,她改口,“虽然‘咱们’现在不缺钱,但谁能保证不遇到什么突发状况?留点家底应急总是好的,再说节约是美德,你思想品德那门课一定没认真听。” 见她一副管家婆的架势在那儿数落,薄应雪眼底浮起笑意。 “好,听你的。” 风幸幸正说孺子可教。 又听得他缓声补上一句,“不过,我可以节俭,但你不用。” 风幸幸:“?” 薄应雪看着她,表情一本正经:“否则我赚钱给谁花?” 风幸幸愣了愣,有些不自在地假咳了声,移开了视线。 虽然她指天发誓对薄应雪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但不得不承认,她家竹马长了一张梦中情人脸,刚才那句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是尬到抠出万里长城的土味情话,他说出来,居然让她不争气地漏了一拍心跳。 没再提装修的事,风幸幸从他手里夺过换洗衣物,躲进浴室洗澡去了。 玻璃门映出女人模糊的影,而后是细碎的水声,在耳膜上荡漾而过,痒得磨人。 门外,薄应雪从那扇门上收回视线,藏在头发下的耳根烧得滚烫。 他僵硬地转身走去阳台,吹了会儿泛凉的夜风,盘旋在胸口的那团火才稍稍降下。 他必须表现得更自然些,否则很容易被看穿…… 趁幸幸失忆骗她说他们是夫妻,他知道这么做很卑鄙,他也知道,等她恢复记忆后,他又会承受怎样的后果。 但在医院得知她车祸失忆的那一刻,他就像藏在暗角饥饿的老鼠终于嗅到了诱人的香甜,就算代价是他的命,也想尝一口奢望已久的美味。 他喜欢风幸幸。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 可惜,她总看不见他。 比起他烂透了的性格,还有这张气死人的嘴,果然还是温柔沉稳的薄应月更讨女生喜欢。 他看着她情窦初开,看着她追逐哥哥的身影,表面上满不在乎,还时常嘲讽她花痴、欠揍地笑她为哥哥化的妆像被猪亲过,心里最隐秘的地方却发了狠地嫉妒。 要是风幸幸肯喜欢他,那他以后就不再捉弄她,他会帮她写作业,考试卷子直接写她的名字,零花钱都给她,他会比哥哥更宠她。 但风幸幸没给他这个机会,少女把所有的热情都给了薄应月。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故意找哥哥的茬,试图激怒对方,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和情敌打一架,然而哥哥从来都是好脾气地笑笑,并不和他计较,显得他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在风幸幸面前十分难堪。 为此他没少记恨哥哥,怀疑哥哥故意耍心机,直到那场事故中,本能活命的哥哥选择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他才知道,这世上真的就有这样美好的存在。 那一天,情敌永远地消失了,他也永远地输了。 哥哥成了一抹完美无缺的月光,永远落在风幸幸心上,谁也无法超越。 他藏起那份心思,想着就这样以青梅竹马的身份待在她身边,得不到她的爱,能得她的关心和陪伴她也好。 只是,随着霍从淮那个劣质替身的出现、随着风幸幸在海市蜃楼中一步步沉沦,他心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终于,在得知她车祸失忆的那一瞬间,应声而断。 迎上她纯净如白纸的目光,压抑在心底的困兽终于冲破牢笼,再难控制。 他编造了不可饶恕的谎言。 他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 要的不过是—— 一个得到她的可能。 - 夜晚拉开幕布。 REDBARA,霍从淮冷着脸进了门,点了一桌子酒,发泄式地往嘴里灌,微醺醉意漫上来的时候,得了消息的周砚也出现在了他的包间。 “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周砚正笑着,冷不丁扫见满桌烈酒和霍从淮表情,顿时笑不出来,“点那么多酒?心情不好?” 霍从淮没看他,盯着手里的酒瓶,酒液晃动间,低声道:“温苒的事,薄应雪知道了。” 周砚一惊:“他怎么会知道?” “这正是我想问的。”霍从淮说着转过头来,神色晦暗不明,“他怎么会知道?”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周砚举双手作投降状,“这种事我不可能张嘴乱说!” “紧张什么?我知道不是你。”霍从淮收回目光,低头拿过一支新酒杯,为他斟了酒,推过去。 周砚接下却没急着喝,还在想他说的那事。 “薄应雪一个眼看不见腿走不动的残疾人,温苒的事肯定不会是他查到的,所以……”他惊恐地一拍桌,得出结论,“所以是嫂子查出来的!” “嫂子”二字让霍从淮皱了皱眉。 “嫂子这个称呼我们私下里就免了。”他提醒,“你知道的,你的嫂子自始至终都只有温苒一个。” 周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说实话,他觉得风幸幸挺好的。 人漂亮,却不是空有一张脸的花瓶,在生意场上很有能力,年纪轻轻就驾驭住董事会那帮难缠的老油条,还帮霍从淮拿下了好几单大项目。再说性格,大概是因为早早失去父母,看尽人间冷暖,她和圈子里其他豪门千金相比,少了娇纵,多了善解人意。作为共度一生的伴侣,放眼整个南城,他真找不到比风幸幸还好的了。 于是纠结片刻后,他还是冒着惹霍从淮不快的风险,替她说了话:“你跟嫂…咳,你跟风幸幸都订婚了,要不…就忘了温苒吧?” “周砚!”微微扬声,霍从淮语带警告,“你知道我为什么和风幸幸在一起。” 周砚低下头去,闷闷两个字:“没忘。” “替身,永远只是替身而已。”霍从淮对他说,也对自己说,“我爱的是温苒,从来都是。” 包间有片刻的死寂,而后被周砚打破。 “替身的事既然薄应雪都知道了,风幸幸肯定也知道了。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们刚订婚,这婚约还作数吗?” 虽然事情有点麻烦,不过离开医院后,霍从淮冷静下来思考了一番,觉得他还是有把握应付的。 他手搭在沙发沿,把风幸幸车祸失忆、薄应雪治好残疾的事告诉周砚,最后得出结论——“薄应雪给我的感觉是,风幸幸目前暂时还不知情。” 周砚替他松了口气:“那还好,她要是知道了,这婚礼肯定就举行不成了。” “怎么会!”霍从淮勾了勾唇,语气是十足的笃定,“就算她知道了,也不可能离开我。” 周砚表情一顿,回想这两年来风幸幸对霍从淮百依百顺的好,认同好友那番话的同时,忍不住同情起这个可怜的女人来。 是啊,就算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身,风幸幸也不会离开霍从淮。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 她爱惨了他。 第4章 夫妻要一起睡。 风幸幸洗完澡出来,卧房里已经不见薄应雪的踪影。 她估摸着他应该是回房休息了,谅他也没胆子在骗她是她老公后还唬她一个被窝睡觉!便走去梳妆台前吹头,也准备睡了。至于别的事,等明天再说吧,今天一下子接收这么多劲爆消息,她脑子累得要罢工。 不得不夸赞薄应雪布置用心,连细节都不放过,居然把她常用的护肤品都给原封不动地配齐了! 她一边啧舌,一边打开了吹风机。 下一秒,阳台的折门发出响动,薄应雪的身影出现在梳妆台的镜子里。 风幸幸吓了一跳,吹风机险些砸脚上。 “你还在?!” 视线里,薄应雪一步步走近跟前,看了眼她湿漉漉的头发,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吹风机:“我当然在。” 暖风拂在脸畔,有点热。 而真正让风幸幸感到火星儿一样烫的,是薄应雪为她吹头时若有若无的触碰,还有他过分暧昧的话。 “我的妻子失忆了,我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呆着?” 风幸幸干笑了声,委婉逐客:“你为了我的事操劳了一天,肯定很累了,要不就先去睡吧!我这边收拾完很快就睡,不用担心。” 她说着向他递出手,索要吹风机,“我自己来吧。” 薄应雪手里动作却没停,继续细细为她吹头发,回绝她的提议:“我不累,我等你弄完。” 顿了顿,他唇角微敛,短暂的迟疑后,接上后话,“然后…一起睡。” 漫上来的瞌睡一瞬间散了。 风幸幸内心不可置信。 一起睡?! 他说的这是哪门外语?她怎么听不懂? 感受到她的僵硬,薄应雪停下动作:“怎么了?” “啊…也没什么……”风幸幸反应迅速,怕被他觉察自己是在假装失忆,于是抬手挠了挠鼻尖,掩下不自然的表情,嘴里和他打着商量,“就挺突然的……你看我现在失忆了,要不…先暂时分床睡?等我适应适应,把以前的事想起来了,再一起……?” 薄应雪看着她,有几秒的沉默,然后笑了笑,说:“我觉得也是。” 风幸幸顿时松了口气。 然而没等她心放平,很快,又听见他话锋一转,“不过医生交代,要让你在熟悉的地方做熟悉的事,才有助于你恢复记忆。所以——”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遇。 凝视她的双眼波澜暗起,薄应雪遗憾地表示,“为了你的病情着想,今晚我们得一起睡。” 风幸幸:“……” 她现在坦白从宽还来得及吗? 暖风又在耳边吹起来。 她透过镜子看着认真为她吹头的男人,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要说一起睡,其实……他们也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八年前她刚把他接到身边亲自照料的那会儿,少年整晚整晚地做噩梦,挣扎着醒来后,面对的却是比噩梦更可怕更残忍的现实——看不见,走不了,他睁着一双空洞的眼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看上去就像已经死去一样。 她想要安慰他,可心里明白,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因为连她自己都没能从失去亲人的伤痛中走出来,更何况连身体都失去健全的他。 那段时光对他们俩来说都是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 白天,她强撑着照看他,努力唤醒他活下去的希望;夜里,刻意压制的悲伤和绝望在心底肆意泛滥。 她只是个16岁的小女孩,她也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以至于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崩溃地抓住他的手,像一片残骸中跪地祈祷的信徒,死死攥着她最后的希望,一边哭一边哀求。 “快点好起来吧,应雪……” “我只有你了……” 那晚,上帝终于在满目疮痍中施舍了她一丝怜悯。 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的少年终于开口说了事故发生后的第一句话——“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是一如既往刻薄的语气,她却偏偏受丨虐丨狂一般感受到了温柔。 于是哭得更汹涌。 欢喜中夹杂着委屈。 她张开双臂扑过去,将他紧紧抱住。 “应雪……应雪……” 她一声一声呢喃他的名字,眼泪擦过他眼角,顺着脸颊一路滚落颈窝,蜿蜒到心口。 他们拥抱在空荡荡的夜里,目及处是无边黑暗,然而彼此鲜活的心跳响彻耳畔,让他们比任何时候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 所有人都以为是薄应雪在依靠着她,但其实一直在依赖的那个人,是她。 时隔多年,两人又再次躺在一张床上,虽然中间隔着一条手臂那么宽的距离,然而风幸幸还是很紧张。 倒不是她担心薄应雪对她做什么,而是——她怕自己不小心对他做什么! 本来薄叔叔和应阿姨就是高颜值组合,他俩的孩子,颜值只会更加逆天!薄应月随了母亲,眉眼温柔,薄应雪随了父亲,五官英挺,两人小小年纪就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薄应月成年后没长残,那薄应雪自然也不会。 只可惜那场事故后,薄应雪不是缠着绷带就是戴着墨镜,生生遮住半张脸,她到如今才终于看到他成年后的相貌。 比起少年时期,他的轮廓更加分明,也更加像他父亲,不过眼睛却不似他父亲那样锐利,融合了母亲的基因,显得更为动人——眼形似桃花似凤羽,笑时醉人,不笑时冷淡,是整张脸上最出彩的一笔。 别骂她心术不正,薄应雪顶着这么一张招摇的脸,出去分分钟被人套麻袋绑走! 说白了,人就是稍微进化了那么点的动物,高级不到哪里去,所以人性和本能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她才不要大晚上的在被窝里突击考高级思想道德实践! 于是不敢继续打量身边的人,她收回视线,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盯着自己的指甲盖儿,问:“那…咱们睡了?” “嗯。”耳边传来一声应,听不出语气。 她这会儿也没心思去琢磨,得他同意扭头就关了她这边的床头灯,转回身准备躺平挺尸静观其变的时候,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 薄应雪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跟前,撑了一只手在她身侧,正低眉看着她。 她惊得一抽气:“干、干嘛?” 男人下巴又低了低,睫羽投落的影将沼泽般越深越稠的情绪轻轻覆盖。 有吻落在额头上。 很轻很浅,稍纵即逝,却偏偏烙下深刻触感。 她呆滞地伸手碰了碰被他吻的地方,表情很懵。 “晚安吻。”他解释,滚动的喉结逆光中显得格外性感。 望着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颜,风幸幸内心叹气,这个男人是不知道人心险恶还是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要不是他们青梅竹马二十几年,又共患难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把他当成亲兄弟……哦不,亲儿子一样看待,早直接扑上去了! 她错开视线,不去看他宽敞领口下的美好风景,慌慌张回了句“晚安”,卷了被子直接遁了。 阿弥陀佛,撒谎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QAQ 虽然现在这种情况下心再大的人都不可能睡得着,但风幸幸却很快就去梦里会周公了。 太累了。 早上在公司忙活,中午遇到车祸,然后就是一大堆惊掉下巴的事迎头迎面砸下来,她折腾不起了。 很快,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女人均匀酣甜的呼吸。 床头,薄应雪就那么侧身看了她良久,见她睡沉,轻轻为她捻了捻被角,然后转身将床头灯调至最低的亮度,在她身旁半躺下来。 脖子上是他从不取下的项链,他打开暗扣,将那张给风幸幸看过的“订婚照”抽出来翻至背面。 微弱的灯光映照着另一张照片—— 上面,20岁的薄应月揽着16岁的薄应雪,笑容温柔而宠溺,亦如告别时那样,在狭小的落满破碎玻璃的窒息空间里,他沾血的手抓住他的,叫他坚强。 “哥。”注视着照片上的人,他呢喃似的唤了声,而后是漫长的沉默,再然后,他看了眼身边熟睡的女人,向他道歉,“对不起……” 第5章 真乖。 这一觉,风幸幸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渗透,在室内蒙上一层温暖朦胧的色泽。 风幸幸没忘记自己正扮演着一名失忆患者,是和薄应雪两情相悦的妻子,然而睁开眼看见自己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对方身上,还是吓了一大跳。 草(一种植物) 她怎么睡成这样的?就是喝醉了耍酒疯她睡相也没这么差过。 果然还是薄应雪的错。 试问,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就睡在身边,哪个圣人能忍得住? 估计是她睡着后,潜意识摒弃道德替代她耍了流氓。 风幸幸王八似的稳了片刻,然后心虚地瞄了眼几乎和她脸贴脸还睡着的男人,准备赶在他醒之前把自己的咸猪蹄给收回来。 她已经极力把动作放轻到忍者的程度,结果连第一只咸猪手都没来得及从他身上拿下来,薄应雪就掀开了眼帘。 那么近的距离,能够从他的眼里清晰看见她的倒影。 是故作镇定的神情。 怕被瞧出什么,她率先开口,和他打招呼:“吵醒你了?” “还好,本来这个时候也该起了。”薄应雪说完,反问她,“睡这么久,感觉怎么样?” “感觉…就…挺好的……”风幸幸一边应付着答,一边不动声色把手脚收回来。 她自以为弱不可察的小动作其实全都被薄应雪看在眼里,男人眼波微漾,看了她一会儿,又问:“头还疼不疼?” 风幸幸晃了晃脑袋,实话实话:“不疼了。” 她头部所受的磕碰并不严重,在医院捣鼓各种检查的时候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昨晚又饱饱地睡了一觉,现在不仅不疼,还特别的神清气爽。 “是吗?那就好……”薄应雪抬手,指腹轻轻摩挲她额角,这才问出那个最在意的问题——“现在…有想起什么吗?” 这声问让风幸幸表情一顿。 她知道,他的潜台词是在问她是不是恢复了记忆。 说实话,她原本就没打算跟他撒失忆这种谎,怪就怪霍从淮来得不是时候,结果导致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要是坦白呢,她还没搞清楚薄应雪身上诸多的谜团,如果真是她猜的那样,他气她找替身才这么做,那她现在也没做好面对审问的准备。 所以,继续装失忆是最好的选择。 权衡之下,她摇头:“没有,现在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回答完后,她故作苦恼地问,“医生都说不是很严重的磕碰,按理说回到熟悉的地方很快就能想起,怎么过了一晚上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要是一直都想不起来怎么办?” 估计撒谎被看穿,她说话时低着眼睛,因而没注意到男人脸上稍纵即逝的情绪,很快,脑袋被安抚地揉了揉,她听见他说:“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无所谓,有我在,你尽管安心。” 最好—— 永远也别想起来。 - 与此同时,中心商务区的一间高级公寓里,霍从淮正顶着宿醉的头痛醒了过来。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余味残存,酒气熏天。 一边皱着眉坐起身,一边松勒死人的领带,上一次像这样喝到断片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想温苒想到发疯,为了麻痹自己,他整晚整晚流连酒吧,直到遇见风幸幸这个替身,他的生活才逐渐回到正轨上。 不得不承认,找替身远比酒精更有效,他沉浸在虚假的幸福中,有时候甚至会忘记风幸幸是替身的事。 直到昨天,薄应雪的一句话将他拉回现实。 是的,他从来就没忘记过温苒,哪怕有这样一个完美的替身陪在身边,却终究不是他爱的那个人…… 扫了眼时间,已经快12点。 他抹了把脸,起身四处找手机。 这两年来,每天他都会收到风幸幸的早安消息,不知不觉,翻看微信成了他早上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像墙上的霉斑,无声无息就扩散到生活中的各个角落。 是时候改改这个习惯了。 风幸幸只是个替身而已,他不该沉迷,更不该认真。 不过今天照例点开风幸幸的对话框后,他却没有收到每天都会收到的那句早安。聊天记录里显示的最后一条是昨天中午他和风幸幸一起吃完午饭分开后,他发过去确认她是否平安回到公司的消息。 风幸幸车祸失忆,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后来又被薄应雪控制着,想也知道不可能给他发消息。 一想到昨天在医院,风幸幸表情陌生而防备地避开他的手询问他是谁、薄应雪俨然风幸幸是他所有物的样子阻挠他们见面的情景,霍从淮心头便飞速聚集一片阴云,捏着手机的指尖也不自觉收紧。 就算风幸幸只是个替身,就算他不爱她,那也是他的女人!以前薄应雪是个残废,他可以不屑去计较他和风幸幸的亲近,但现在得知残疾都是装的,那他没理由再放任他继续待在风幸幸的身边! 给秘书打去电话,霍从淮字字句句都夹杂着火气:“还没查到吗?一个全家都死光了靠女人过活的软蛋,有这么难查?!” 那边秘书小心翼翼地告知:“霍总,能查的都查了,可到手的资料还是原来的那些,别的什么都查不到。” “怎么可能?”霍从淮不相信,一个人只要活在这个世上,就一定会留下痕迹,除非……除非他把那些痕迹刻意抹去!但整个南城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屈指可数,薄应雪榜上无名。 “继续查!”他吩咐完,想了想,又道,“今天公司我就不去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挂断电话,霍从淮扔掉手机,大步流星进了浴室。 水雾弥漫间,男人胸口的刺青若隐若现—— 【温苒】二字被他烙在心脏的位置,永远无可替代。 - 稍微打理一番从卧室出来,风幸幸直接被抱下楼吃午饭。 明明她伤的是头不是腿,薄应雪怎么总把她当成瘸子一样对待? 到了餐厅,她双脚总算又重新踏地,在薄应雪给她搭餐巾的时候,她忍不住提了句:“我腿没伤到,可以自己走的。” 捏着餐巾的手一顿,俯身在她跟前的男人抬起头,深暗的眼注视她片刻,又移开视线,继续将餐巾搭好,很自然地回绝道:“你膝盖受了伤,淤青消退之前都不适合走太多路。” 风幸幸忍着掀开餐巾把膝盖上指甲盖大小的淤青给他看的冲动,心里马景涛式咆哮。 这踏马算什么伤?! 算什么伤?!! 无语了好一阵,她才将目光放到餐桌上。 铺着法式餐巾的实木大圆桌上摆满美味佳肴,全是她喜欢吃的,正打算拿了筷子大快朵颐,唇边递来瓷勺—— 薄应雪已经为她盛了汤,试好了温度要喂她。 风幸幸因这投喂的动作又惊了惊。 怎么,难道她还伤到手了不成? 然而薄应雪的表现却给她这一切再正常不过的错觉,勺子又往她唇边凑了凑,他温声提醒:“傻愣着做什么?张嘴。” 他话语像是有某种魔力,让她鬼使神差张了嘴,依言照做。 等一口汤滚进喉咙,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不是,他们的角色怕不是搞反了? 以前薄应雪眼睛不方便,没办法自己吃饭,而他自尊心强,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显露出自己“无能”的一面,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她在给他喂饭。就昨天中午她还急急忙忙赶着去给他喂午饭,结果转眼间,被喂饭的人就成了她,这个世界太踏马玄幻了! “我自己来吧。”她觉得别扭,伸手去接碗勺,不过没等碰上就被他轻巧躲过。 “张嘴。”还是这两个字,男人的表情很坚持,“乖一点,吃完饭带你出去散散心。” 风幸幸:“……” 就离谱!带她跟小孩儿似的! 压下撕破伪装的冲动,她弯下脖子不情不愿喝了那勺汤,接着又像个废人似的被投喂了饭菜和点心,等薄应雪放下筷子的那刻,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假装失忆真的太难了! 而更难的一刻来了—— 当薄应雪将几粒药片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是帮助恢复记忆的药。”他说着,将一旁掺了温水的玻璃杯往她手边推了推,解释,“昨天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忘了开,今早叫人给送来。” 这就尴尬了。 她要真失忆了她肯定吃药,可问题是她压根儿就没失忆啊! 在药物副作用和失忆被拆穿之间挣扎了片刻,她伸手乖乖把药给送进嘴里,紧压在舌头下面,然后抿了一口水,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就看到目不转睛注视着她的男人露出赞许笑容,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表扬道:“真乖。” 第6章 她不再是你的未婚妻。 所谓的散心,其实就是在自家花园里走走。 只不过这个花园比别人家的都大。 白石子铺成的小道两侧种满各式各样的花,阳光下开得娇艳,一看就知道被专人精心打理过,放眼望去,赏心悦目。 不过风幸幸没忘记自己潜伏在薄应雪身边演失忆小娇妻的目的,逛了一阵便借口渴了,拉了他一道去凉亭里喝茶。 茶香四溢间,她开始找机会套话:“能跟我讲讲以前的事吗?虽然你说想不起来也没什么,可脑子里空空荡荡,还是会感到不安。” 薄应雪没有拒绝,金色小勺在茶杯里轻轻搅动着,像是他眼底晦暗的漩涡。 而他们的“过去”则在这片漩涡中娓娓道来—— “我们两家是邻居,我俩同一年生,中间相差不到三个月,不过却是一个冬生一个春生……” “小时候你就很喜欢我,总爱追在我屁股后面跑,黏人得要命……” “后来上了初中,到了大家爱讨论谁喜欢谁的年纪,帮太多女生给我送礼物要微信,你渐渐意识到你对我的感情并不只是简单的青梅竹马情……” “你开始拒绝当这个红娘,开始旁敲侧击试探我对你的感觉,初中毕业的时候你问我要校服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风幸幸越听越觉得熟悉,也越听越觉得违和,在听到要纽扣那句话的时候,终于明白那股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这些并非谎言,的的确确真实发生过。 但—— 女主角是他,男主角却不是他。 她从小就喜欢、总追着屁股后面跑、情窦初开少女梦里出现的那个人,是他的哥哥薄应月…… 她没有表现出异样,薄应雪也没察觉,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我没有拒绝,把纽扣给了你。然后你问我,知不知道男生把校服第二颗纽扣给女生是什么意思?我说,我知道。你便笑了,问我,是不是就决定要在一起了?” “后来的事顺理成章,两家交情本就要好,没有理由拒绝儿女们的恋情,很快为我们订了婚……” “可惜好景不长,16岁那年,两家在参加宴会的路上出了事,你因为去了朋友家免于一难,我虽然活了下来,却受了很重的伤……” 冷白的手捉住她的,无声握紧。 “那段日子很难熬,但好在有你。” 她也庆幸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里有他陪伴,哪怕她又要继续学业,又要照顾他,在旁人看来是个负担,她却从没这么想过。 他们身上都承载着过去16年美好的影子,是比血缘还要深的羁绊。 所以,她不曾怀疑过薄应雪的真心,她深信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正因如此,听到他描述的那段被改编后的过去,她感到无比的惊讶和不解。 ——他为什么要这样? 风幸幸琢磨着要怎么从他嘴里套出原因,这时有人进来,附耳对薄应雪说了些什么,得他首肯后,将手里的电话交给他。 “我去接个电话,很快回来。”他亲昵地抚过她脸颊,起身离开凉亭,背影渐行渐远。 风幸幸此时满肚子疑惑,膨胀得快要把她炸掉,所以怎么可能按捺得住什么都不做地傻等?真相可不会乖乖送上门,她必须自己去找。 环顾四周,见家佣在凉亭外候着,便借口上洗手间偷偷摸回了主楼。 书房,向来都是藏匿秘密的地方。 她没有耽搁,直奔而去。 轻手轻脚压下门把,见没门锁,心里直呼lucky,猫着腰溜了进去。 正对书房大门的厅室空空荡荡,酒红色天鹅绒窗帘两侧,整齐陈列着价值连城的古董画,显露出主人的好品味。 但这会儿不是欣赏古画的时候,风幸幸拐进右侧里间,书房的全貌这才呈现在眼前,她四下打量,视线略过贴墙的那一排通天书柜、临窗的宽大实木桌,最后定在角落形状明显异于别处的那个柜子上。 按照经验,此处应该藏有保险柜。 她拉开柜门,果不其然在暗格里发现了镶嵌墙面的保险柜。 好家伙!她顿时激动起来,她有预感,她所追寻的秘密就在这台保险柜里! 紧张地瞄一眼身后,屏息听了听动静,确定没人发现,这才咽咽嗓子,抓紧时间试密码。 她先输入了薄应雪的生日。 系统提示错误。 斟酌了一番,她小心翼翼输入薄应月的生日。 还是错误。 一般保险柜只有三次机会。 仅剩的最后一次,风幸幸不敢轻易下手了。 指尖悬在键盘前好一会儿,然后缩回来放在嘴边,紧张地咬着指甲。 密码密码…… 到底是哪几个数字? 现在要挨个试薄叔叔和应阿姨的生日最高也只有二分之一的胜算,那万一也不是这两个人的生日?又或者根本不是生日? 她脑子里一团乱。 心也跳得飞快。 眼看着薄应雪隐藏的秘密近在眼前,她不甘心卡死在这一步上面。 可是如果再错一次,保险柜就会发出警报,那她偷翻保险柜的事就会被薄应雪知道,那她这个失忆小娇妻就装不下去了,到时候他的秘密就只能成为秘密。 虽然挺遗憾,但她不得不作罢,关好保险柜,蹑手蹑脚地离开书房,重新回到了凉亭。 而这时候,薄应雪正巧也结束了那通电话,折返回来。 为了掩饰自己刚做完“坏事”的紧张,风幸幸故意找话,问他:“谁打来的?是医生吗?” 上台阶的人脚下一顿,微微笑着回答:“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哦,这样……”挂念着那个保险柜,风幸幸想办法把人支走好再找机会查查密码的线索,于是说,“你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尽管去办,不用在意我的。” 她表现得很懂事,不过或许真是因为太过“懂事”惹人怜爱,薄应雪走到她面前,伸手为她理了理耳畔的长发。 “什么事能比你更重要?”他低声说着,在她身旁坐下,手却没从她脸畔离开,指腹摩挲她眼角,神色比身后春光还要柔和几分,“我知道失忆让你很不安,所以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彻底适应。” 直到她彻底适应? 不是应该直到她恢复记忆吗? 他措辞有些奇怪,不过风幸幸也没深究,她现在最关心两件事—— 一是书房保险柜的密码,二是怎么和霍从淮解除婚约。 在医院假装失忆的目的就是为了跟霍从淮提解除婚约的事,现在好了,以失忆小娇妻的身份到了薄应雪的豪宅里,她要怎么才能跟霍从淮见上一面? 被她“挂念”着的霍从淮,这会儿满世界地找她,都快找疯了。 怪他低估了薄应雪,昨天在医院被拆穿秘密,所以一时大意,居然就那么放任他把风幸幸带走!现在好了,风幸幸的住处、公司、医院,到处都找不到她人。 好不容易查出薄应雪的电话号码,接通后对面转接了好几通电话才终于到了本人手上。 搞什么! 弄得比特工还复杂! 他气急败坏地质问:“你把幸幸藏到哪儿去了?!” “你不需要知道。”上位者的口吻,将他压着的满腔怒火瞬间点燃。 狠狠砸了下方向盘,他扬声提醒:“别忘了,幸幸是我的未婚妻!你有什么资格把她藏起来?就算我把她当替身,那也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无权插手!” 对面轻轻嗤了声,根本没费口舌和他扯替身的事,直接宣告:“她不再是你的未婚妻。” 他堪堪愣住:“什么?” 于是对方和他说得更清楚了些:“你和幸幸婚约解除,下午会有人找你签合同,如果还想要那几千万的好处,最好识相点乖乖配合,否则你一分都别想捞到。” 不同于普通家庭的婚姻,风幸幸和霍从淮订婚的时候签订了对彼此、尤其是对霍家有利的合同,如今,霍从淮有几千万的利益可图。 但他不肯放手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个,如风幸幸所料,在女主温苒回国前,饮鸩止渴许久早已离不开替身这株自欺欺人罂丨粟的霍从淮,不可能轻易放手。 他当即拒绝,讽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和幸幸的事也能你说了算?” 没理会他无能狂怒的挑衅,那头还是淡淡的语气,宣告却笃定有力:“嗯,我说了算。” 他还想说什么,对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听着耳边机械的忙音,他气得直接把手机砸在方向盘上。 他和风幸幸白纸黑字签了合同,他们的婚约具有法律效应。 他倒要看看,是谁说了算! 第7章 晚安吻。 到了下午,薄应雪还真让人把合同给送过来了。 霍从淮盯着眼前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冷笑从唇缝儿里溢出:“林启,到底谁是你上司?” 从认识风幸幸开始,这个人就在她身边,相当于是陪着太子一步步熬到登基的贴身太监,是她手底下最信任的员工。结果遇到突发情况,这人扭头就把她给卖了。 相较于他的愤怒和不齿,林启倒是很从容,没事人一样冲他笑了笑,把合同递给他。 这副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连解释都懒得解释的态度让霍从淮火大,挥手打掉那份碍眼的合同,厉声提醒:“林启!你是幸幸的助理!这点搞清楚!” 林启未恼,不紧不慢地把合同捡起来,拍了拍灰,道:“我很清楚。” “很清楚?”霍从淮嗤了声,“那你还做这种良心喂狗的事?!” 把合同理好,林启重新看向他,语气平静却认真:“我是风小姐的助理没错。” 顿了顿,又说出了一句令他十分震惊的话——“不过……她不是我的老板,是我的老板娘。” 老板娘? 看来薄应雪果然对幸幸报了非分之想! 霍从淮摸了支烟出来,用尼古丁让自己冷静下来:“薄应雪到底什么来头?” 林启没明说,只告诉他:“反正不是霍先生你能惹得起的。” 一个残废突然间成了正常人,确实很令他惊讶,可林启这番话却夸大得有些可笑,霍从淮吐了口烟圈,哼笑:“这么大的口气?真那么有能耐,何必等到这时候才出手?我跟幸幸可是在他面前光明正大交往了两年时间,再有三个月,我们就要结婚了。” 林启:“老板有他的考虑。” “什么考虑?”霍从淮扯了扯嘴角,继续讥讽,“他要是对幸幸有意思,当初怎么不阻止?现在幸幸失忆了就把人藏起来,可不是趁人之危?” “这你就误会了。”林启笑了笑,纠正道,“不是老板阻止不了,是他不想阻止。” 听上去明显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霍从淮挑挑眉,看他怎么自圆其说:“既然阻止得了为什么不阻止?薄应雪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林启却不接他的招,只高深莫测一句:“霍先生最好不要知道。” 一支烟燃尽,霍从淮将烟头扔在脚边,用力碾灭,视线在那份合同上一扫而过,说:“我对他那些自相矛盾又卑鄙无耻的想法没兴趣,合同我是不会签的,除非幸幸她当面向我提出要解除婚约。” 他拉开车门,决定结束两人之间不愉快的谈话,上车前想起什么,又停下来,看着林启,补充一句,“对了,要恢复记忆的幸幸,她失忆期间说的话不作数。” 林启十分淡定,奉劝他:“霍先生现在签了合同还能拿到几千万的补偿,过了今天,就只有你来求着我签了。” “求你?”霍从淮嗤笑,“做梦。” - “他不肯签?” “嗯,知道了。” “查查温苒的动向,尽快给我消息。” 那头,薄应雪收到了林启的汇报。 如他所料,霍从淮没那么轻易就放手。 但那又怎样? 他有无数种办法让他离开幸幸。 将手机扔在一边,他站在落地窗前,一尘不染的玻璃映照出他微微失神的脸。 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个替身游戏。 只不过那时他以为幸幸是猎手,霍从淮是猎物,直到不久之前得知温苒的存在,他才意识到,这是一场彼此都蒙在鼓里的双向狩猎。 现实永远比小说精彩。 他冷冷地牵起唇角,过长的头发半遮眉眼,衬得神色晦暗。 当初霍从淮刚出现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要他消失。 因为在此之前,他和幸幸只拥有彼此。 他为她放弃了对死的渴求,为她从那场事故的阴影中爬出来。 一开始,他是失去光明双腿残疾只能依靠她的弱者,他无比痛苦,却也因此尝到了过去尝不到的甜头—— 她对他视若珍宝,费尽心思哄他高兴,无论什么要求都满足他。 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以这样讽刺的方式。 更讽刺的是,他贪恋成瘾,不想失去。所以,即便他已经悄然成长为她幕后强大的靠山,在暗处助她一路顺利登上风氏掌舵的宝座,他还是隐瞒治好眼睛和双腿的事,继续在她面前扮演弱者。 这样的日子,随着霍从淮的出现被打破。 看到风幸幸一步步走向那个人,目光缱绻着曾经熟悉的爱恋,他耳边敲响了12点的钟声,舞会结束了,仙度瑞拉被残忍地从美梦拉回了现实。 是,那场事故让他的情敌永远地消失。 可风幸幸的那份爱没有消失。 他内心挣扎煎熬,却无力阻止,也没有资格阻止。 说到底,当初活下来的本该是薄应月,这些年和风幸幸一路扶持着走来的人也该是薄应月。但薄应月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他,他永远欠这一条命,也欠风幸幸一段爱情,所以他克制住那份歇斯底里的嫉妒,眼睁睁看着她投向霍从淮的怀抱,放纵她去发泄那份来不及说出口的感情。 但他心里有一个期限。 这场替身游戏迟早会宣告结束。 只不过他一直在斟酌应该在什么时候让它停下来,而现在,老天爷替他做了决定…… - 在薄应雪的豪宅里转悠了一天,密码的事毫无进展;怎么联系上霍从淮并解除掉婚约也毫无眉目,风幸幸有点着急。 反观身旁的这位“好丈夫”,还真是说到做到,除中途接了两个电话外,整天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可谓体贴入微。 最让她恼火的是,转眼间就入夜,这意味着她又得跟薄应雪躺在同一张床上背道德经了。 这一晚上两晚上还好,要是长期这么下去,对着这样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她真不敢保证能控制得了自己不去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于是洗完澡后,她躲在浴室里自个儿把头吹干,免得又像昨晚那样由他代劳出现无可避免的触碰。 出来以后,果不其然他问了。 “怎么自己把头发吹了?”他伸手抚过她头发,一下一下,动作极慢,状若无意地问,“嫌我吹得不好?” 风幸幸顺着他的话说:“吹发尾的时候得卷一卷,不然太死板没有型。” 薄应雪盯着她看了半晌,就在她以为自己的小聪明被看穿而开始感到紧张时,他却倏地一笑,让气氛又放松下来。 “是吗?”他话里带着她听不出的试探,“连我这个丈夫都不记得,这种小事情却半点没忘。” 风幸幸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笑一声掩饰过去。 去梳妆台做完睡前护肤,刚起身又坐了回去。 她透过镜子看了眼壁钟,十点半。 这么早躺床上睡得着就有鬼了!尤其她今天快中午才起来,半点倦意都没有。 在梳妆镜前做如针毡了好一会儿,直到响起浴室门打开的声响,她才回神。 “你洗好了?”她说着转过身,抬头朝浴室那边望去,猝不及防,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撞进眼里—— 浴室门前,男人只围一条浴巾,水珠沿着优美的肌肉线条滚落,肤色冷白却不显羸弱,整个人俊美得像是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风幸幸吓得慌忙又转了回去。 心跳得飞快。 虽然亲力亲为照顾了他整整八年,但毕竟男女有别,像洗澡换衣服这种事她肯定没法帮忙,所以上一次见他这样还是在16岁以前学校组织游泳课的时候。 但少年和男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少年时期的薄应雪因为常年训练的缘故,肌肤被晒成健康的小麦色,显得蓬勃朝气,而现在……彻底长开后的男人,浑身都透着股成熟的性感,真要命! 而更要命的是,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诱-惑力一无所知,不去把衣服穿上,竟还跑到她跟前来,满身氤氲漫开在她周围,气氛也跟着暧昧起来。 “怎么还不去睡?”他问,眼尾有笑,“在等我?” 风幸幸埋着头,眼皮都不敢抬一下,怕不小心破功踩碎基本的道德底线,嘴里含含糊糊:“昨天睡太多,还不困。” “那正好。”他说着握住她肩膀,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自己坐了下去,顺手将桌上的吹风机递给她,透过镜子看向一脸懵逼的她,“帮我吹头。” 啊这…… 风幸幸瞄了下镜子,男人漂亮的腹肌惹眼得让人鼻血上涌。 她没出息地吸了下鼻子,不敢再乱瞄,接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全程盯着他头顶看。 绸缎一样的黑发自指间穿过,透着珠玉般的光泽,风幸幸不由欣慰,这些年她那些上好的补品没白喂。 “头发长了,要不要剪一剪?”她为他吹着发尾,随口问。 之前他失明,自卑地想要藏住这一缺陷,所以留了头发,但现在他已经恢复了光明,不需要再遮掩什么了,这么漂亮的眼睛,就该亮出来才对。 这么一想,忍不住开始比划起来,将他头发捋到脑后,用手指圈出一个马尾。 镜子里的男人露出脸庞,灯光下,摄人的美。 风幸幸不自觉走了神,盯着那张脸看了半晌,表情是藏不住的惊艳。 昨天看到他摘下墨镜后的样子已经够惊艳,没想到把这张脸彻底露出来,那种震魂摄魄的感觉更明显。 虽然相貌这种玄乎的东西很难比较,但平心而论,成年后的薄应雪比他哥哥出落得还要耀眼,不是薄应月那种柔和的风雅绮丽,薄应雪的美极具冲击力,像一把抛光的剑,直刺心脏。 她感叹着把他头发放下去,轻轻理顺。 有种老母亲看儿子的百味陈杂,她一手带大(?)的竹马出落得这么漂亮,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家姑娘(或者小子)? 她在那儿自顾自内心戏,殊不知她眼中的好大儿早已铺开漫天蛛网,就等她这个猎物乖乖落入陷阱,再也逃不出去。 反手握住她的手,薄应雪看着镜子里的她,将决定权交给她:“你喜欢什么样,就剪成什么样。” 风幸幸:“那也得你喜欢才是,不剪的话,留长了扎起来也挺好看。” 什么发型薄应雪并不在意,喉咙轻轻一声嗯:“都随你。” 眼看头发已经吹好,风幸幸站离一步,提醒他赶紧把衣服穿上,倒不是怕他感冒,毕竟室内全天恒温,她是怕他再这么晃下去她会流鼻血! 几分钟的功夫,薄应雪从衣帽间出来,总算遮住他过分撩人的风景。 风幸幸没来得及缓口气,紧接着就听到他说:“十一点了,就算不困,也去床上躺着养养神,要是无聊,我陪你看电影。” 风幸幸看了眼那张双人床。 脸都绿了。 磨磨蹭蹭走了过去,她刻意缩在床沿离他最远的位置,故作淡定地盖上被子,打开了投影仪开始找片。 她其实没什么心思看电影,可又找不出别的打发时间的事,索性点开一部最近正在热播的美剧心不在焉地看起来。 她眼睛盯着屏幕,注意力却一直在薄应雪的身上。 见他关了卧室的灯,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后背肌肉立刻僵硬地绷紧。 老天!她有罪可以把她关进监狱,为毛要她受这种折磨? 而下一秒,更残忍的酷-刑来了—— 男人的手臂猝不及防横过来,揽着她腰往那侧收了收,与此同时,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贴上耳畔,轻笑着问:“离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风幸幸:并不,她是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他给吃了QAQ 她现在就是唐僧被女儿国女王搂在怀里要他共度良宵的感觉,一边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边是去他妈的爽了再说!整个人快分裂了。 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她的好姐妹们男朋友跟衣服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生活有多□□可想而知。 而她!妙龄少女的时候为了拿回风氏,别人花前月下,她在办公室里加班,当上董事长后更是成天开会,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累得看男人就跟看木头似的啥感觉都没有。 后来遇到霍从淮,恋爱过程很顺利,按理说该享受了吧?可对着那张神色薄应月的脸,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就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口。而霍从淮大概也和她抱有同样的想法,为女主守身如玉,也没碰过她,两人交往比白开水还清还纯。 一晃24,她连肉渣都没尝过呢! 她是可怜自己,但也没禽-兽到对一手带大的竹马下手,不动声色地把粘在自己身上的人给撕下去,夸张地打了个哈欠,说自己突然间又困了,想睡觉。 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薄应雪没再折腾她:“那就睡吧。” 风幸幸心里一松,关掉投影仪,飞快地说了声晚安,闭眼挺尸了。 她以为这样就算熬过一关,没想片刻后身上一沉,她惊得重新掀开眼帘,黑暗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薄应雪伏在她上方,不知道要做什么。 “干、干嘛?”她结巴地问。 黑暗里看不清他表情,只听他低声提醒:“晚安吻。” “哦哦,晚安吻。” 风幸幸捏紧的心顿时放松下来,亲个额头而已,没啥。 她捋了捋头发,把额头亮出来等着他亲完了好睡觉。 男人的气息逐渐靠近,预想中的亲吻却迟迟没有落下,就在她狐疑的时候,他的唇终于彻底压下来—— 却不是落在额头。 而是……唇上。 第8章 不是你自己亲上来的? 什么情况??? 风幸幸脑子一片空白。 烙在嘴唇的触感滚烫得让人无法忽视,有火无声蔓延。 她又惊又懵地把人推开,慌慌张张地问是不是亲错地方了?不是该亲额头吗?怎么亲嘴上去了! 黑暗中,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捉住她的,放去唇边吻了吻,声音透着愉悦:“我们是夫妻,接吻不是很正常?害羞什么?” 神他妈夫妻! 根本就是假的好吗? 风幸幸简直来气。 就算要惩罚她,来点简单粗暴的不行?非要这么损!山上的笋都被他夺光了! 既然他要这么玩儿,那她就奉陪到底! 摸黑捧过他的脸,她直接翻身,一个反客为主,唇重重压下去。 来啊! 互相伤害啊! 谁怕谁! 毕竟是这方面的萌新,她亲得毫无章法,甚至不能称之为亲吻,而是啃咬,却让另一个人所有的克制轻易成空。 热血逆流,将他额角的青筋都冲撞得暴起。 怕冲动之下会伤到她,薄应雪偏头躲开她的唇,在她又一次扑上来的时候,扣住她手腕,翻身将人禁锢住。 风幸幸还想挣脱了继续来,被他一句话给定住—— “不是困了吗?再折腾下去,今晚你恐怕没办法睡了。” 虽然没吃过肉,但猪跑还是见过的。 耳边呼吸粗重,扣着她双腕的掌心滚烫,加上她没注意的某一细节,风幸幸陡然明白过来。 靠——! 这小子,这小子居然——! 她顿时尴尬得要爆炸,再顾不上和他较劲儿,见鬼似的把人踹开,捂着狂跳的心遁进了被窝。 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发誓,明天就找机会跟他摊牌!要打要骂都随便,反正她不要再承受这样的折磨了! 而被她推开的人此刻比她更加煎熬。 想要慢一点,给她足够的时间做心理准备,可医生说她头部的磕碰并不严重,恢复记忆是随时的事,所以他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快让他们的关系发生改变。 他知道这样很卑鄙。 但他只有这一次机会。 他不想白白浪费。 昨晚试着吻了她的额头,她没有拒绝,所以今晚他试着吻了她的唇,没想到最后竟然把自己闹得这样狼狈。 他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半晌后,在黑暗中摸索到她的手,勾了勾她的小拇指。 女人柔软的指头像松鼠似的一下就溜走,宣示着她现在很生气。 真可爱。 他弯了弯眉眼,手又一次地寻过去勾住她的小拇指,这回用了点力,让她无从逃脱。 “干嘛?”她开了口,声音没好气。 “生气了?”他明知故问,见她不作答,接着问,“气什么?不是你自己亲上来的?” 他这么一说,风幸幸更气了。 是啊,是她非要跟他较劲儿,现在安逸了。 可嘴上不能就这么认输,她翻了个白眼,怼道:“再好好想想,是谁先亲的?” 他是不知道这种小事有什么好争个输赢,薄应雪侧头看向身边把自己裹成蜗牛的人,眼里笑意更浓,她虽然失忆了,但性格一点没丢,还是那么争强好胜爱耍小脾气。 怕继续放任下去她会把自己气成河豚,薄应雪于是率先低头,好声好气地哄:“是我先动的嘴,你要是不喜欢,下次我就不这样了。” 有了台阶下,风幸幸就没那么气了,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瘪瘪嘴,对他的认错态度勉强满意:“这还差不多,我现在失忆了,什么都不习惯,你急什么急?就不能等我恢复记忆了再……” 想到方才的尴尬,她噎了下,又乌龟似的缩回壳里,闷闷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别扭得不行,“再……耍流氓……” “抱歉……” 他说了两个字,接下来的话却如数吞没。 ——等不了那么久…… - 人的适应力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在薄应雪床上醒来的第二个早晨,她已经没了昨天的陌生违和。 风幸幸偏头看了眼枕边的男人。 或许是睡着的缘故,他看上去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柔和,又恢复了曾经那份熟悉的脆弱无害。 熟悉意味着安心。 这样的薄应雪让她很放松,于是就那么安安静静看了他很久。 不过有一说一,虽然他病弱小可怜的样子很惹人怜爱,治好残疾的他又有点以前那股子讨厌的顽劣劲儿,但她还是喜欢他现在这样,毕竟健康才是最宝贵的。 晨光透过窗帘渗进来,朦胧而温柔。 宁静的气氛随着男人掀开眼帘而打破。 风幸幸没来得及收回视线,被抓个正着。 “偷看我?”他看着她,眼底有明显的戏谑。 风幸幸尴尬望天,死不承认:“谁看你了?不过是刚好和你同一时间睁开眼睛。” 知道她要面子,他没有拆穿,顺着她说:“那也有够巧的。” “就是这么巧。”风幸幸说完,找了个借口转移了话题,“我肚子饿了,先去餐厅等你。” “等等。”他拉住她,在她投来的疑惑目光中,牵了牵唇角,讨要道,“不给我一个早安吻?” 啥?晚安吻不够,又来个早安吻? 风幸幸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瞪着他:“不说了我失忆了不习惯吗?” 他却没被打发,揪着不放:“不尝试永远都不会习惯,幸幸,多亲一亲你很快就会习惯。” 风幸幸脸一下子黑了。 这人怎么这么爱亲?亲死他算了! 她猛地凑过去,却没如他所愿往嘴上亲,而是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然后示威地冲他挑挑眉,小样儿,要亲是吧?她这口钢筋铁牙看他招不招架得住! 微麻的疼痛在下巴出漫开,薄应雪伸手摸了摸她留下的牙印,也没生气,而是露出“我什么都懂”的表情:“原来幸幸喜欢玩这种,我知道了。” 风幸幸:??? 不是,他又知道什么了?她怎么不知道? - 照例是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早餐丰富得堪比晚餐。 看着身边不停往她嘴里塞东西的男人,风幸幸觉得他可能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喂人,而是在喂猪。 “吃不下了。”她躲开他递来的瓷勺,用餐巾擦擦嘴,起身要走。 薄应雪喊住她:“你忘了药。” 又是昨天那种白色药片。 风幸幸看了就头大。 不情不愿吃进嘴里,藏在舌头下,灌了一口纯净水,算是完成任务。 离开餐厅后,她趁上洗手间的空档把药吐进马桶冲走,这样的行为让她觉得自己特别像电影里潜伏在精神病院为了保持清醒想方设法避免吃药的主角,再想到这两天别的种种牺牲,但愿薄应雪的秘密值得。 下午,她又找了机会溜进书房。 这回她没去动保险柜,而是翻箱倒柜搜寻一切有用的线索,保险柜密码依然毫无头绪,但她知道了薄应雪的身份—— KAZE科技所有者、风雪集团创始人。 这位神秘的创始人一直是南城商界的传奇,在风幸幸还在念大学的时候才成立,却短短几年时间就赶超本土老牌,成为南城巨头。 业内外都对这个商业奇才十分感兴趣,可惜这位创始人非常神秘,别说是露脸,就连他的名字都无从知晓。 对于有手腕的人风幸幸丝毫不吝啬她的欣赏和崇拜,一直想找机会见见这位大佬,结果搞半天这个人居然就在她身边! 难怪他买得起这栋天价豪宅,风雪集团随便一单项目的利润就吊打她整个风氏,称得上是坐拥金山,能不壕吗? 人总是贪心的。 成功解开了一个谜团,就变得无法收手,想要解开第二个第三个。 所以,虽然风幸幸昨晚才发誓今天要摊牌,现在立刻反悔,决定继续忍辱负重深入敌营。 光是书房瞎翻出来的资料都那么劲爆,那被他藏在保险柜的秘密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 打定主意后,风幸幸就决定在这儿苟下来了。 公司有林启操持,她一点都不担心,就是每晚的睡前活动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为了防止薄应雪又作妖,今晚她反守为攻,主动在他额头上印了枚晚安吻,没等他回过味儿来,就和他说了晚安,飞快地倒下去挺尸了,被子还严严实实把嘴捂住,可以说是做得万无一失。 而他也挺识相,得了便宜后没再得寸进尺讨要别的好处,手抚着额,后知后觉回她一句“晚安”,在她身旁安分地躺了下来。 风幸幸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动静,见他没趁她睡着了搞事,也就安心地会周公去了。 她呼吸一点点变沉,沉到最深处的那一刻,枕边的男人掀开了眼帘,没对她做什么,径直起身无声地离开了卧室。 片刻后。 他来到书房。 会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的人立刻起身示意,那张脸,不是林启又是谁? 薄应雪没有和他废话,直接来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谈工作的事。 最后一份需要他过目的文件签完后,林启整理好东西,这才跟他提及工作外的事。 是个喜讯—— “温苒有了新动向,她母亲受工伤,中午的时候她就订了回国的机票,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抵达了南城。” “是吗?”薄应雪语气很淡,并没有因为手里多了这一筹码而有什么情绪波动,只吩咐道,“尽快让她和霍从淮见上面,解除婚约的事不需要再去找他,等着他主动来求我。” 林启:“是。” “还有。”薄应雪走去落地窗前,空旷无边的夜色倒映在他眼底,连同那些藏在暗处的鬼魅,伴着他低沉的声音,一字字从内心的罅隙里肆意地钻出来,“药的事,你问问能不能再加大点剂量,在不伤身体的基础上。” 林启迟疑了一瞬,最终颔首一个字:“是。” 第9章 温苒回国。 经过12小时的航程,温苒终于从大西洋彼岸重新回到了曾经熟悉的地方。 三年时间了…… 她离开南城后一直没有回来过,如果不是母亲突发意外,她兴许还会在国外继续躲最后的两个月。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分开了就是彻底分开了,她和霍从淮都会有新的生活,何必死死抱着那段回忆折磨自己? 哦,不对,一直放不下的只有她而已。 霍从淮他应该早就忘了她…… 苦笑了一下,温苒勒令自己不许再去想那个人,然后定定神,敛下所有情绪彻底走出机场大门。 深夜的风拂来,是夏季将至未至的隐隐燥热。 “苒苒!”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是来接她的曹诗诗,正站在一辆轿车边,冲她一个劲儿地招手。 “诗诗!”温苒激动地跑过去,抱住阔别许久的好姐妹,眼里泪光涌现,“好久不见……” 曹诗诗也拥住她,闭了闭眼,感叹:“是啊,真是好久不见……” 坐上曹诗诗的车,属于小姐妹的话匣子彻底打开,温苒聊了在国外培训期间的趣闻,曹诗诗告诉她南城老朋友们的动向,谁都没有提那个不该提及的名字。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到了温苒母亲所在的医院,看到温金花打着厚厚石膏的腿之后,温苒再也笑不出来。 没错,她 随了母亲的姓。 不为什么,因为她从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但她一点都不遗憾,那种小小年纪不学好看到温金花漂亮就找机会强行占有的人渣根本不配当她的父亲。 她的到来虽然不光彩,但温金花对她的爱却一点不少,带着她离开小镇,来到大城市,砸锅卖铁送她读书,让她一路念到了大学,不仅如此,还为了她以后谈婚论嫁的时候不被欺负,省吃俭用打好几份工攒钱给她买房。 这次工伤就是劳累过度,擦洗写字楼玻璃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从梯子上摔下来所致。 这会儿夜深,温金花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才四十出头的人被生活的重担给压成了五十岁的模样,脸上沟壑遍布,额角也早早显白。 温苒心疼地为她理了理头发,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她哽咽着低喃:“妈,我回来了……”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当初义无反顾出国的自己是多么的自私。 她有大学文凭、有最美好的年龄、有无限可能的未来,但是温金花只有她。她打着出国深造的名义离开南城,目的是为了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都没有考虑过温金花这些年一个人在南城生活该有多孤独。 “妈,对不起……”她悄声说着,暗暗发誓,这次回来以后,她再也不会为了任何男人把她扔下了,她要努力工作,带温金花过上好日子。 - 习惯真是不可思议。 第三天早上醒来后,都不需要薄应雪提点,风幸幸自己就爬去他身边,主动完成了例行的早安吻。 很显然,昨天解开的谜团让她士气大增,摩拳擦掌想解下一个谜团。 只不过薄应雪一直待在家里,她施展不开,于是吃早饭的时候,委婉地赶人。 “你也在家陪了我好几天了,现在我也适应了,你要是有什么工作需要处理尽管去,别顾虑我。” 又一个小煎包递过来,风幸幸咬了一大口,鼓着半边腮帮子继续劝说,“真的,我好多了,额头和膝盖上的淤青都消了,说不定今天就能恢复记忆呢!” 她说这话纯粹是为了展现她作为小娇妻的善解人意,谁知起了反效果,薄应雪在听到她说今天也许就能恢复记忆后,握筷子的手一凝,猛地抬头看向她。 “你想起什么了吗?” 他眼神太锋锐,吓了风幸幸一跳,声音都弱下去:“还没有,怎么了吗?” “没什么。”薄应雪又别过脸去,耳畔长发从肩头滑落,遮住他此刻明显慌了的表情。 怕她瞧出什么来,他强行稳住情绪,很快又再次扭头看向她,冲她安抚地笑笑,解释,“以为你想起了什么,还说晚上带你出去庆祝。” 这话风幸幸才不信! 趁她失忆故意哄骗她说他们俩是相亲相爱的夫妻,戏弄她还没戏弄够了,他有那么好心盼着她赶紧恢复记忆? 不过他说出去庆祝这话倒让她灵机一动,自从“失忆”后她已经好几天没出过门,跟外界半点接触都没有,怎么找机会跟霍从淮解除婚约? 便顺着他的话提议:“也不一定非要等我恢复了记忆才出去庆祝啊!你看我都在家闷了好几天了,好无聊,要不晚上我们就在外面吃?我看车库里那么多超跑,不拉出去兜风多可惜!” 带她出去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 薄应雪暗忖了片刻,提了个要求:“可以是可以,不过,出门前你得再吃一道药。” 反正药吃进去最后都是进下水道,所以风幸幸答应得丝毫不带含糊:“好!就这么说定了!” - 风幸幸不是第一次和薄应雪出门吃饭。 即使他残疾失明,她有空也会带他出去散散心,只不过像今天这样,他开车载着她出门却是头一次。 风幸幸觉得稀奇,坐在副驾驶上不住打量他。 薄应雪分了点余光给她,问:“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风幸幸摇头,没把实话告诉他,倒是问出了心里疑惑,“家里不是有司机吗?你怎么还自己开车?” 自从那场事故夺走了她的家人和喜欢的男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风幸幸都惧怕坐车,情愿步行费力走很远的路,后来工作需要实在没办法,她只能握上方向盘,刚开始连几米远的路都没法开,一上路就浑身发抖冒冷汗,这么多年过去,才彻底克服心理障碍。 她无法想象,经历过那场可怕车祸的薄应雪是怎么做到现在这样面不改色开车的! “是有司机。”薄应雪弯唇笑了笑,目光流露出憧憬,“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约会,我不想有第三个人在场。” 风幸幸愣住。 约会?只是一起出去吃个饭而已…… 他这么重视的吗? 紧接着,又听见他说——“更何况,方向盘在自己手里最放心,我不希望带你出门发生任何意外。” 风幸幸一脸感动。 这么关心她?八年时间真没白养他! 欣慰的同时,对于他趁她“失忆”恶搞她说他们是夫妻只是为了给她点教训的猜测也添了几分笃定。 行叭,那等她解开他的谜团后立刻就向他坦白认错,大家愉快地握手言和! 想着欢喜大结局,风幸幸一路美滋滋地到了餐厅。 是一家私房菜,前段时间在南城开了分店,人气火爆。她原本就打算最近带薄应雪来吃,结果让人订桌,被告知预约都排到下个月去了,她只好作罢,让助理另作安排。结果今天他们临时决定要来,却直接被请去了雅间。 风幸幸:什么情况??? “应雪来了啊!”这时,雅间门外有人欣喜地走了进来,是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男人,瞧见薄应雪,夺过服务员手里的茶水,亲自给他们倒茶。 “稀客稀客!之前千请万请都没把你这尊大佛给请动,怎么今天想着赏光来我店里了?”男人放下茶杯,揶揄着问。 “之前忙,抽不出时间。”薄应雪说着看了风幸幸一眼,唇角稍敛,停顿几秒,说,“我太太想吃你家的菜,前段时间没预约上,今天真巧有机会,就带她来了。” 风幸幸惊了惊。 她预约失败的事她没跟他说过,他怎么会知道? 而小胡子男人明显比她更惊,直接失声叫出来:“什么?你都结婚了?!” 风幸幸被这么一吼,直接回了神,她懵懵地看向薄应雪,心里迷惑他在外人面前为什么也要谎称他们是夫妻,是为了戏做得更逼真把她骗过去?可代价也太大了吧,他不怕事后尴尬吗? 真是可怜了这位耿直的小胡子,见薄应雪颔首称是,立马要把份子钱给他们补上。 “不是,咱俩可是患难病友,当初可说好无论结果理不理想都是一辈子的哥们儿!你倒好,出院后就断了联系,要不是我来了南城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结果你还甩下我这只单身狗先脱了单,连喜酒都不让喝一口,太不够意思了!” 小胡子一番话抖出数条信息,把风幸幸给乐开了花。 患难病友?结果理不理想?出院? 这个人…… 风幸幸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看到对方七分裤下纹着夸张图案脚踝上依稀可见的疤痕,心里有了答案。 如果猜得不错,这个人是和薄应雪一起医腿的病友。 好家伙!她正愁怎么查薄应雪治好腿和眼睛的事,答案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过显然,薄应雪并不想让她知道,云淡风轻的表面下,是早已滔天的海浪,他用力捏着茶杯,打断小胡子的话:“方老板,不如改天我们找机会私底下叙旧?我太太来的路上就嚷着饿了,我怕饿坏了她。” “那是那是!瞧我!一时激动给忘了!我这就亲自给嫂子下厨烧菜!”小胡子拍了下脑门儿,临走前又探头进来补了句,“对了!嫂子我叫方烁,叫我小烁就行,别跟应雪一样那么见外喊什么方老板!” 风幸幸笑着点点头。 方烁这才乐呵呵地去忙活了。 雅间安静下来,剩两人面面相觑。 风幸幸倒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拿起茶杯抿了口茶,夸方烁几句有趣,末了,状若无意地问:“刚才他说患难病友,你们得的是什么病呀?” 薄应雪也端起茶杯饮茶,却不是真的想品尝,而是借机掩藏他眼底不断溢出来的情绪。 “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声音轻描淡写,背后却是血淋淋的痛苦回忆…… …… G国,夏。 诊所的长廊外,方烁顶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焦躁不安地问旁边安静等待的少年:“诶,小子,你说这个吹得神乎乎的老外能把我这破腿治好吗?” 轮椅上,少年眼睛缠着绷带,唇瓣和肤色一样苍白。 “我不知道。”他说着垂下头,手一下下抚过自己毫无知觉的膝盖,看样子对这一次的手术也不抱希望。 方烁叹口气:“我妈把全世界的名医都快问遍了,手术做了不下十次,一点效果都没有,这次所谓的神医估计也是吹牛批!” 他抱怨完,有些好奇地问:“对了,你这腿治多久了?都跑G国来了,估计国内的医生没少看吧!” 很快,苍白的少年冲他伸出手,五根指头根根分明。 “五次?”方烁猜。 少年却摇头。 方烁一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不会是…五十次吧?” 少年收回了手,轻不可闻地嗯了声。 “五十次!天!”方烁惊呼着,看向少年的目光震撼又同情,都顾不上管自己的腿了,把所有的祝福都送给他,“放心!老天爷没那么残忍,你这次手术一定会成功的!我用我高尚的人格做担保!” 一个逃课跟人飙车撞碎骨头的不良少年,能有多高尚? 但这一刻,同病相怜下产生的患难情却是真的。 “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烁,闪烁的烁,你呢?叫什么名字?” “薄应雪。” 方烁挤眉弄眼,故意开-黄-腔缓和气氛:“哪个ying啊?石字旁那个ying?” 轮椅上的少年却没有笑,毫无血色的唇一字字说:“报应的应。” 第10章 她想歪了。 没从薄应雪口中套出话来,这点风幸幸并不意外。 很快,方烁把菜呈上来,还特意赠了珍藏的佳酿,说是给她这个嫂子的见面礼。 不得不说,这家私房菜能火起来是有原因的。 方烁的手艺好得没话说,就是被各种美食养叼了嘴的风幸幸这才也吃得大快朵颐,恨不得就在这儿住下,一天三顿地吃。 见她吃得高兴,薄应雪因秘密险些被捅破而凝重的心情缓和,跟着吃了不少菜,不过他全程没碰酒,就是酒香溢满整间屋,他也不为所动。 风幸幸暗暗佩服他的自制力,这么香的酒,就是她明知不能喝太多也还是忍不住贪了好几杯。 一顿饭结束,风幸幸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方烁还在招呼别的客人,听说他们要走了,慌忙叫厨房打包几样特色点心追着送来,弄得风幸幸挺不好意思。 “拿着拿着,嫂子千万别跟我客气!”方烁说,“反正我现在人在南城,你想吃啥给我打个电话,我随时为你效劳!” 想起什么,他在围腰上擦了擦手,往兜里摸手机,“哦对了,还没加嫂子微信呢!加一个咱们好联系。” 微信? 他这么一说,风幸幸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碰到过手机了。 现代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手机依赖,期间她也问薄应雪要过,被冠冕堂皇的医嘱为由给打发了。 现在方烁这么一提,不失为一个要回手机的好机会。 她一脸期待的看向薄应雪,眼睛亮得像只讨要零食的小猫咪,让人无法拒绝。 薄应雪克制地移开视线,故意不去看她,风幸幸却拉住他的手一边晃一边把脸凑到他跟前,眼巴巴望着他。 “别闹。”他招架不住,只能扣住她脑袋,把人按进怀里,嘴里替她回绝了方烁,“她手机放家里没带,有什么事我跟你联系。” 方烁点头:“也行。” 要手机的事凉凉了,风幸幸不乐意,伸手偷偷掐他一下,气呼呼先去了车边。 方烁问:“她怎么了?” 薄应雪视线追着风幸幸,看着那个郁闷的背影,唇不自觉勾了勾,说:“没什么,在跟我使性子。” “哎哟我的妈!一不小心自讨狗粮!”方烁夸张地呕了一下,接着拍拍薄应雪肩膀,恢复正经神色,由衷道,“先前我还担心你是不是手术不成功想不开啥的,现在看到你过得这么好,我这颗心也放下了。嫂子真漂亮,性格也好,可得好好对人家!” 薄应雪望着那头等着他的女人,自欺欺人的谎言仿佛在这一刻成了真。 淡漠的眼珠里生出温暖笑意。 他应得认真:“当然。” - 温苒一直医院守着温金花,这会儿到了饭点,她照顾完温金花吃饭,这才离开病房,准备去便利店买点吃的随便应付一下。 坐电梯到了一楼大厅,刚一拐弯,身后有人喊住她—— “幸幸!” 熟悉的声音,让她猛然停住脚步。 听错了吧? 一定是…听错了…… 她捂着狂跳的心口,埋头继续往前走。 然而那声音追着她过来,越来越近—— “幸幸!” “幸幸你等等!” “是我!” 不会的。 怎么可能? 不会是他…… 温苒使劲晃了晃脑袋,骂自己别再执迷不悟,居然能把路人的声音错听成霍从淮的声音,太可笑了! 只是很快,她就被人从身后抓住了肩膀,这三年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声音近在耳边—— “幸幸,是我。” “我听人说在医院看到你了,我……” 话随着温苒回头戛然而止。 霍从淮看着面前的人,有种瞬间跌入梦境的错觉。 是一张和风幸幸有几分相似的脸。 是他思念了无数个夜晚的容颜。 “苒苒……?”他梦游一般,念出了那个刻在心上的名字。 而那一刻,温苒泪如雨下。 - 线条堪比艺术品的黑色轿车在夜色中穿行。 宽敞舒适的车厢里,一片沉默。 风幸幸窝在后座一个劲儿地抠手指甲,温柔的粉色花卉美甲越看越碍眼,恨不得当场给卸掉! 说起来,她根本就不喜欢这种女人味十足的打扮,在意识到自己喜欢薄应月之前,她从来都是宽松运动装,比同龄的男孩子都野,后来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薄应月,就开始往他的喜好上靠。 薄应月喜欢温柔乖巧的女孩,她便收敛了张牙舞爪; 薄应月喜欢黑长直,她便为他留起长发; 薄应月喜欢清新可爱的打扮,她便只穿裙子。 她变得越来越像世俗标准里的女孩子,很长时间都忘了去在意自己的感受,没去问自己喜不喜欢。 年少的喜欢那么炽热,那么笨拙。 她只想在意他的感受,只想朝着他奋不顾身地奔去。 结果,那一天,她的明月坠落,她再也没有了演下去的理由。 于是之后的很多年,她又变回曾经那个任性不好惹跟温柔乖巧沾不上边的自己,直到遇到霍从淮…… 事实上直男的审美差不了多少,薄应月喜欢的那款恰好也受霍从淮青睐,所以她又捡起了那副温柔小白花的面具,轻而易举攻略下了霍从淮。 不过现在她才知道,她伪装的人设讨霍从淮喜欢并不是拿下他的真正原因,真正入了他眼的,是这张和女主相似的脸。 说来说去,她和霍从淮从没真心喜欢过彼此,都是靠着对方那张脸,去怀念记忆中的那个人。 唯一不同的是—— 他爱的人会回来;而她的,再也不会回来。 想得出神,以至于安静了好长一段路。 又一个路口,薄应雪停下来等红灯。 抬眸看着后视镜里嘴快嘟上天的女人,他出声打破沉默:“还在生气?” 风幸幸回过神,冲他翻了个白眼:“没手机真的很无聊。” 多大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闹脾气! 薄应雪好笑地看着她,最后虽然还是没松口,不过给她留了一丝期待:“放心,晚上有好玩的。” “什么?”风幸幸忙问,“别跟我说什么看电影打游戏。” 薄应雪:“不是。” 风幸幸继续猜,被他打断,“别猜了,回去你就知道了。” 大晚上的在家有什么可玩的? 风幸幸抠破脑袋也想不出,斜眼瞄着后视镜,看到男人唇角挂着的弧度一直没放下来过,顿时心生警惕。 笑这么奸诈,难不成是什么不健康的玩意儿? 她顿时脑补出十万字不可描述的情节,一想到男女主角是她和薄应雪,整个人都不好了,即使开着车窗吹着凉爽夜风,脸也还是烫得通红。 薄应雪注意着路,隔了会儿没听到她说话,才又抬头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瞧见风幸幸一张大红脸,眼神扑朔迷离,反应过来,她这是想歪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胸口不自觉涌起几分燥热。 那种事…… 他比她想。 但还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确切地说,在她对他动心前,他都不会碰她。 他是卑鄙,却没卑鄙到那种的地步。 于是定神,清了清嗓子,轻斥她:“瞎想什么?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事。” 冷不丁发现心思被看穿,风幸幸尴尬得想钻地洞,却不想示弱,便故意拔高声音反问:“我以为的那种事?我以为的哪种事?啊?哪种事?” 薄应雪沉一口气,抬手略松衣领,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抬抬眼皮,以毒攻毒:“幸幸,你这是在……勾丨引我吗?” 这招果然有效。 风幸幸骂了句“呸!不要脸!谁勾丨引你?”捂着大红脸遁了。 喉咙里发出低低地笑,薄应雪好心情地打着方向盘,这一刻让他有种回到了从前的错觉。 那时候他几乎每天都和她拌嘴,经常把她气成喷火龙,倒不是因为他喜欢找茬,而是哥哥太耀眼,他想不出别的办法把她的目光从哥哥身上抢过来,只能幼稚地惹她生气,好在她心里烙下深深印记,哪怕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半小时后,载着两人的车安全抵达庄园别墅。 风幸幸迫不及待跳下车,想知道他说的好玩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薄应雪跟在她身后,扬声提醒:“慢点,别摔了。” 风幸幸走得更快,脚下雀跃:“又不是小孩儿,哪那么容易摔?你快点!我倒要看看你说的什么玩意儿那么好玩!” 其实接下来要展示给她的东西是他筹备了很久的礼物,原本打算找个特别的日子送她,不过,现在拿出来哄她高兴也不错。 第11章 薄应雪喜欢她? “这么神秘?还要蒙眼睛?” 黑暗里,风幸幸伸手摸索着前行,脸上用丝巾缠住了眼睛,露出的眉毛挑着一抹好奇。 薄应雪站在她身后,手搭在她肩头,轻推着她往前走。 “不然?”他低声说,“一眼就能看到的,怎么能叫惊喜?” “那好吧,待会儿要不能惊喜到我,我真给你个‘惊喜’哦!”风幸幸半开玩笑半威胁。 他无声笑了笑,应说:“好。” 不多时,风幸幸感觉脚下触感有了变化,不是室内大理石的平滑坚硬,而是蓬松柔软的感觉,像是…像是踩在泥土上! 与此同时,她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花香,混杂着草木的气息,清新神怡。 “惊喜在花园?”她猜道。 “说对了一半。”薄应雪引着她继续往前走,又一段路后,终于按住她肩膀,让她停了下来。 “好了?”风幸幸手抹上丝巾,随时准备摘下来。 他却止住她,垂首在她耳边说:“我来。” 风幸幸就老老实实站在那儿等,片刻后,丝巾从眼前滑落,那一瞬间,她看见漫天繁星,近在咫尺。 像是不小心洒下了银河的水,脚下辽阔的土地全都浸泡在闪耀的星芒中。 她看过无数星空,却从没置身于繁星之间。 她伸手触碰浮在空中的星芒,指尖也染上漂亮色泽,微凉的触感让人觉得仿佛真的手握星辰,不由激动地问:“这是什么黑科技?比全息投影还逼真!” 身边的男人却没回答,看着她,反问:“惊喜吗?” 虽然不像让他太得意,但风幸幸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的确确做到了“惊喜”二字,甚至,远超于此。 “你赢了!”她说完,开始往远处跑,唇角翘着笑,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过的开怀。 薄应雪看着她跑远,一万平的占地,随她撒欢。 等了会儿,风幸幸气喘吁吁地回来了,酸柠檬地说:“你还真是壕,这么大块地说用就用。” 还是这么昂贵的地段! 她都替他心疼! 薄应雪替她理了理乱掉的头发,语气理所当然:“送你的礼物,怎么能吝啬?” 听见这话,风幸幸心里直翻白眼。 什么送她的礼物,说得好像他能提前预知到她会假装失忆住这儿来呢!分明就是自己挥金如土地享受! 不过…… 她环顾四周,能沾光来感受一下也不错。 欣赏间,腰间环上冷白的手臂。 薄应雪从身后轻轻拥住她。 “你以前不是说星星离你太遥远?”声音贴着她耳朵,伴着温热呼吸,“现在呢?” 这声问让风幸幸愣住。 以前…… 她的确这么说过。 夏夜赏星空的时候,她曾埋怨星空离得太遥远,要是能够触手可及甚至摸到星星就好了。不过一句玩笑式的抱怨,他竟也记着,不仅记着,还真的帮她实现了。 此时此刻,星星就在她眼前,精灵一般围着他们绕。 雪花一样,一颗颗看上去那么不起眼,聚在一起却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浪漫。 要说不感动。 怎么可能? 风幸幸垂着头,眼底有水光闪烁。 正因为感动,她甚至没有计较他的过分亲昵,任由他拥着,吻细细落在侧颈。 先前她贪杯喝了不少酒,在这样浪漫的气氛之下,不免生出几分意乱-情-迷,浑然不觉中,偏头和他吻在了一起。 她的这番回应无疑给了他鼓舞,于是发烫的手指捏住她下巴,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更深更猛烈的吻。 风幸幸有些招架不住,转身去推,手却顺势被薄应雪捉住,扣在胸前,像是上了锁,动弹不得,而后腰揽上手臂,收得又紧又牢。 他低头,额抵着她的,彼此呼吸交错,唇若有若无地轻触着。 这样的耳鬓厮磨让两人都生出错觉。 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相恋多年的爱人。 就像四周涌动着的星河。 真实得忘了一切不过是精心制造的虚假。 “喜欢吗?”他贴着她唇,声音像夜色一样迷离沙哑。 被他的气息弄得有点痒,她看着他,咯咯地笑,见他一直静静等着她回答,她于是停下来,啄了啄他嘴唇,认真回答:“喜欢。” 怕两个字不足以表达她的感受,她又补了一句,“很喜欢,非常喜欢,特别喜欢!” 于是他也笑,拥着她深深吻了吻,垂眸间,低喃:“这么喜欢?那我每晚都陪你看。” “每晚?”她翻翻白眼,才不信,“你也没吃糖呀!嘴巴怎么这么甜?” 他说话出了名的刻薄,无论是生意场还是私底下,时常把人气得吐血,此刻能说出这样温柔的话,无非是因为…那个人是她。 也不知道温存了多久,酒精起了后劲,让风幸幸有些犯困,她从薄应雪怀里出来,找了个小坡躺下来,头枕着繁花,对还站着的男人说:“躺着看效果更佳~” 他轻笑,没客气地拆穿:“你直说累了不就好?” 在他面前也没必要掩饰什么,风幸幸很放松地打了个哈欠,承认道:“方烁的酒太好喝了,多贪了几杯,是有点困了。” 他打量她一眼,女人姣好的面容飞着两抹红,星空下好看得醉人。 眼波漾了漾,他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她脸颊,话是埋怨,语气却透着关切和宠溺:“谁让你一口气喝那么多?劝也不听。” “你管我!”风幸幸打开他的手,这会儿脑子已经开始混沌,说话也是下意识地,冲他凶巴巴地嚷,“这个家我说了算!” 觉察她醉了开始说胡话,薄应雪没跟她计较,撑手半躺在她身边,耐着性子哄:“好,你说了算,要是喜欢方烁酿的酒,我明天再叫人送来,你想喝多少喝多少,这下满意了?” “满意了。”风幸幸脸上露出幸福的笑,任由最后一丝清醒被酒精吞噬,嘴里喃喃,“还有菜……菜也要吃……” 他低声应着:“好。”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就在风幸幸昏昏欲睡快要跌入梦境的时候,倏地又睁开眼,指着夜空说:“还有…还有这个星空……有一点很奇怪……” “哪里奇怪?” “没、没有月亮……”她软绵绵地说完,眼皮往下一耷,睡过去了。 而身边的男人在一片死寂中,陡然沉了目光。 修长的手指缠住她一缕头发,像抓着她手里的红线,一下又一下绕。 “月亮吗……?”他低喃着,问一个得不到回应的答案,“没有月亮…不行吗……?” - 一夜好梦。 第二天风幸幸醒来的时候,胸腔还残留着那种幸福感,而唇上的感觉更明显,像是被烙了印记,隐隐地疼。 薄应雪那个狗竹马! 趁机耍流氓就算了,还把她嘴唇给亲成这样!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有多肿! 她抽吸了声,手指轻轻碰了碰唇瓣。 昨晚的一幕幕在脑中清晰回放。 她和应雪…… 接吻了…… 不是先前的逢场作戏,这一次,无可否认,她也…沉沦其中…… 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发现枕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了,如今偌大的卧室只剩她一个人还赖在床上,接近正午的光透进来,一片暖洋。 她抬手把凌乱的长发捋到脑后,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这样的走向有点不对劲。 她回顾着薄应雪的种种行径,过去的,现在的,不太确定他究竟什么意思。 惩罚的方式之一? 还是昨晚气氛太好,一不小心就…… 又或者…… 他…喜欢她……? 她抬手扶额,心里更乱了。 和薄应雪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以前是成天拌嘴相看两厌,发生事故后,相依为命互为信仰,二十多年来,她习惯了他在身边,把他当成亲人,从没想过他们会成为青梅竹马以外的关系。 无可否认,薄应雪生了一张足以令任何女人心动的脸,如今残疾治愈,又是风雪集团的创始人,各方面条件都达到顶尖,要是放出风声,只怕圈子里的女人们会发了疯地抢。 如果不是一心喜欢着他的哥哥,也许,她早已对他心动…… 但现在他哥哥已经不在了,所以……如果他真的喜欢她的话,那她……该怎么办? 长这么大,风幸幸第一次被高数以外的问题给难住了。 算了!纠结了片刻后,她捶了下自己的脑袋,一个人在这儿闷头瞎想也不是办法,万一是她会错意了?不如赶紧起床去找薄应雪,多试探观察。 这么想着便掀被下床,赤脚走出卧室去寻薄应雪的身影。 或许是为了给她足够的清静,没有需要的时候,别墅里几乎瞧不见佣人,风幸幸独自一人在走廊上穿梭了半晌,总算在在露台找到了薄应雪。 男人背对着她正在打电话,裁剪精良的丝质衬衫贴合地罩在身上,清贵矜持。 以前她顾着看薄应月,忽略了他的存在;后来他残疾失明,她一心想着要治好他要成为他有力的倚靠,无暇顾及别的,如今才发现,他其实从未黯淡过,他和他的哥哥一样,光芒万丈。 她为此感到欣慰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到起床时冒出来的那个令她头疼的问题。 薄应雪是不是…喜欢她? 以前他总气她笑她整蛊她,就是拿出高倍放大镜也找不出半点喜欢她的证据;事故发生后成了病弱小可怜倒是收敛爪子,对她嘘寒问暖,乖巧得不行。 这么一对比,她得出结论,薄应雪很可能是后面这八年里喜欢上的她,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或许不是真的喜欢,而是错把依赖和感激当成了爱情。要是这样,那她肯定不会接受,得把想法给他扳正过来。至于昨天晚上,就当她喝多了不小心非礼了他。 胡思乱想间,她已经走到了露台门前。 阳光伴着柔软的风迎面拂来。 就在她正准备跳上去蒙住他眼睛吓吓他的那一刻,听到了颠覆她先前所有推测的话——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永远也无法恢复记忆?” 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风幸幸望着近在咫尺的背影,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只是很快,他的下一句话就将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她直接推下地狱—— “对,我要她一直失忆,永远也不要想起过去。” 第12章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失忆。…… 风幸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身逃离露台,又是怎么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车库,随便上了一辆车光着脚踩下油门冲出那扇金属卷帘门的。 她只知道,自己完完全全就是个小丑! 自作多情地以为薄应雪喜欢她,还在纠结要怎么回应,结果呢?他竟然那么恨她! 趁她“失忆”骗说是她老公,这个尚且可以解释为恶作剧或者不痛不痒的惩罚,要她永远不能恢复记忆……她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找替身侮辱了他哥? 门卫见车库有车出来,以为是老板要出门,下意识地放行,结果刚摁下开关,就见老板追着那辆车跑了过来,一只手横在车窗口,一只手死死拽着车把,极力阻拦:“幸幸!下来!你现在这样一个人能去哪儿?” 车窗摇下半分,露出一张湿漉漉的脸。 车外的人一愣,想起刚才不小心被她听到的电话,神色懊恼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 “好啊!你解释。”风幸幸擦了下眼睛,扬起下巴看着他,声音和目光同样锐利,“你跟我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趁我失忆后假装是我老公,又为什么要我永远都别恢复记忆!” 一句质问,让车外的人猛地掀起眼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 声音卡在喉咙里,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个已然呈现在眼前的事实。 风幸幸却残忍地将真相戳破:“我什么我?薄应雪我告诉你,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失忆,别想再用你那些谎言来诓我!” 扣着车门的手虚脱般地松开。 薄应雪站在原地,天旋地转般沉入深渊。 她没有失忆…… 从头到尾就没有失忆…… 他以为终于等来的机会,其实从没到来过。 “为什么……”半晌后,他终于挤出声音,像是被扔进冰窟,颤个不停。 风幸幸错开视线,不去看那张陡然惨白的脸,强迫自己收敛起那丝不该有的恻隐之心,漠然回应:“在问我之前,你不该先解释自己那么做的理由?” 她等了多久,他就沉默了多久。 阳光随着正午的临近越发灿烂,这一方空间,气氛却越发晦暗。 “这个问题有这么难?”风幸幸讽刺地笑了,她抬头看着远处,努力不让脆弱从眼里涌出,“薄应雪,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已经足够了解你,结果却是…从没了解过你……” 隐瞒她、欺骗她,她顶多失落气恼,却不比此时此刻天塌下来一样愤怒难过。 不再等一个他或许根本不会给的回答,风幸幸重新握住方向盘,头也不回地往大门驶去,余光瞥见男人抓着车窗不肯松开的手被狠狠甩开,心口刺痛了一秒,但随着后视镜里的身影渐渐远去,她也将那丝心疼抛在脑后。 这么想她失忆忘掉过去? 那就如他所愿。 她会彻底把他从记忆里、生活中剔除掉。 宽敞空旷的公路上,车飞速前行,庄园别墅越来越远。 风幸幸这才吸了吸鼻子,没出息地继续掉眼泪。 哭屁哭!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浪费八年时间照顾了一头反咬她一口白眼狼!算了,谁让她人格高尚,不跟卑鄙小人计较! 心里是这么自我安慰的,可眼泪却一点不见停。 怕哭着开下去出事,她放慢车速,一下一下狠狠擦眼泪,直到眼尾被擦得生疼才肯罢手。 而这时,身后隐隐传来巨大的马达声。 她下意识地看向后视镜。 一辆线条极度流畅漂亮的超跑风驰电掣追了上来。 心口狠狠一跳。 第六感告诉她,车里的人是薄应雪。 疯了吗?! 出过车祸的人,居然还敢碰超跑? 她没再顾着擦眼泪,重新加快车速往前开,不想被拦下来听薄应雪现编的谎话。 超跑的速度普通轿车根本无法比拟,即使风幸幸已经快把车开来飞起,两辆车之间的差距还是肉眼可见地在缩小。 就在她以为即将被超车拦下的时候,那辆超跑放慢了速度,在后方不近不远地跟着她。 他什么意思? 风幸幸摸不清他的意图,见他没有拦车的打算,于是放慢车速,心乱如麻地往市区开。 为了加班需要,她在公司附近买了一套高级公寓,偶尔在那边过夜,现在她打算回那儿,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和薄应雪可以称得上是彻底决裂,江景别墅她不可能再回去,就当是好心喂了一条狗,接下来赚的钱她会拿来买套新别墅犒劳自己。 到了高级公寓,身后的超跑没有继续跟着,停靠路边目送她开进地下车库。 车内,薄应雪虚脱般松开方向盘,仰头靠在椅背上,脸上是茫然空洞的表情。 现在,他该…… 怎么办? - 此时,南城酒店的一间总统套房里,温苒正悠然转醒。 盯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怔怔出神,浑身上下的酸痛提醒着她昨晚发生了多么荒唐的事。 她用力闭了闭眼,隔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看向枕边。 那里,躺着尚在酣睡的男人,轮廓分明的英俊面孔,唇角挂着满足笑意,胳膊搭在她腰间,是占有而依恋的姿态。 一切恍然如梦…… 温苒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有种瞬间回到三年前的错觉。 那时候,他们也像昨晚那样抵死缠绵直到天明。 可那时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苦涩。 他们不会有结果的…… 明知这样,昨天在医院再次见到他,所有的不应该就变成了顺理成章。 在确定眼前的人确确实实就是她后,霍从淮什么话都没说,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捧住她脸就那么狠狠吻下来。她一开始还挣扎,因为理智告诉她,他们已经分手,她不该再和他有瓜葛。可感情就是那么的不讲理,唇舌纠缠间,她也变得迫切而渴望,闭上眼睛回应他的那一刻,她终于向自己的内心妥协,这三年时间,她其实从来就没忘记过他,阔别已久的吻,是她梦里辗转反侧思念着的吻。 空气炙热了起来,她也记不清是怎么和霍从淮来到了酒店,是怎么十指相扣进了套房,又是怎么和他从玄关到沙发再到那张大床上。 就像是,要把彼此缺席的三年全部填满。 她明明没有喝酒,却像是醉了一般,迷失沉沦在现实与虚幻交织的滚烫中。 然而,躯壳是满足的,心却是落空的。 在一夜荒唐后,她酒醒一般,清醒了过来。 她不该这样! 她不该这样的! 心里百感交集,她慌忙掀开被子下床,翻找衣服的时候,身后的男人掀开了眼帘,见她要走,立刻起身将她抓了回来。 “你又要逃到哪儿去?!”霍从淮把她整个禁锢在怀里,大声质问,“这次你又要离开我多久?!温苒!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温苒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不住地摇头,眼泪一个劲儿地流:“我们不该这样的,霍从淮,昨晚的事还是忘了吧,好不好?” “忘不了!”霍从淮拥着她,“怎么可能忘得了?无论是昨晚还是三年前,我都忘不了!” 温苒哭得更厉害,强忍的情绪开始崩溃,冲他大喊:“那你要我怎么样?!你爸妈那样羞辱我、羞辱我妈妈!我们根本不可能有结果!又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她闭上眼睛,三年前被霍父霍母羞辱的一幕幕又浮现眼前,她无力地说,“霍从淮,放开我,现在我就想好好赚钱,让我妈过上好日子,不想因为我可笑的爱情再连累她被人羞辱了。” 霍从淮知道三年前的事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他心疼地搂着她,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末了,向她承诺:“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我保证!” 他说着拉过她手放在心口,那里,烙进皮肤里的【温苒】二字和他血液一样滚烫,“还不明白吗?这个刺青,足以证明我对你的感情,苒苒,我爱你,我想要的只是和你在一起。” 昨晚疯狂的时候,温苒没注意到,此刻才看清他心口的刺青竟然是她的名字。 心下感动,鼻尖却是更大的酸楚。 她摇着头抽回自己的手,悲哀地说:“你的保证没有任何用,你父母不会同意的。” 所以一切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他们注定分开,注定无法在一起。 只不过这一次,霍从淮为她做出破釜沉舟的选择,他重新拉起她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向她发誓:“苒苒,我霍从淮这辈子非你不娶,如果我父母不同意,那我就离开霍家,和他们断绝关系!” 温苒惊愕:“你疯了吗?” “疯了。”他紧紧攥着她的手,眼睛通红,“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就疯了。” 温苒又哭起来,不知道是无奈悲哀还是欣喜感动。 霍从淮俯身吻她,嘴里呢喃:“苒苒,信我一次,再信我一次……” 终于哄得怀里女人点头答应,霍从淮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绷紧了神经。 他和风幸幸订婚的事温苒还不知道,所以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找到风幸幸,和她解除婚约! 第13章 不是想耍你一辈子,是想跟你…… 公寓里配套设施齐全,只不过鲜少居住,没什么生活气息,冰箱里除了几瓶矿泉水外啥也没有。 风幸幸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了一大瓶,险些把脑子给冰僵,不过这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走去沙发,把自己扔在一堆柔软抱枕里,发了会儿呆,她拿起桌上的座机给唐盈打电话。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私奔去月球的准新娘啊!这都几天没音信了?找你也找不着。”电话里,女人语气带了明显的反讽。 风幸幸跟她解释:“行了,别打趣我!我现在心情遭透了!你快过来,多带几瓶酒。” 她特意强调了地点,惹得唐盈一阵诧异。 “怎么就心情遭透了?跟你的霍总吵架了?那也不该废寝忘食窝在公司加班啊!” “不是加班,我这几天没加班。”风幸幸扶额沉了口气,“电话里讲不清楚,总之你过来吧,别忘了带酒。” “行行行。”唐盈这会儿还在工作室,不过听“失踪”几天的好姐妹似乎真的心情很差,便放下手中的事,准备开飞车来陪她,“宝贝儿洗干净乖乖等我,最多半小时姐就到。” “好的宝贝儿。”风幸幸挂断电话,就那么握着听筒蜷在沙发上等。 唐盈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颓然地窝在沙发上,表情失魂落魄。 “啧!什么事儿让我们准新娘这么心烦意乱?”唐盈捏了把她的脸,在她身旁落座,不紧不慢叠起二郎腿,等着洗耳恭听。 “别喊我准新娘,不会有婚礼了。”风幸幸说着去翻桌上的酒,见没多少,瘪嘴嫌弃,“怎么就这么几瓶?” “这还不够?就你那破酒量,想喝进医院?”唐盈白她一眼,很快将话题转回重点上,“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没婚礼了?真跟霍总吵架了?” “我跟他能有什么可吵?”风幸幸叭叭叭将那堆酒全开了盖儿,迫不及待给自己满上一杯。 见她这副准备豪饮一番的架势,唐盈说了句“你悠着点儿”,接着嘀咕:“也是,你俩交往这么长时间,就没见吵过架,简直是圈子里的模范情侣。” 风幸幸灌了口酒,含在喉咙里任它一点点自己往里咽,口齿不清地说:“吵架也得有感情,我跟他,吵什么啊!” 唐盈跟她也算是从小玩到大,对她的那些事一清二楚,听她这么一说,表情一顿,试探着问:“所以…你这是想开了?” “想开了。”风幸幸又是一口酒,“本尊都不在了,找个替身过一辈子算什么事?” 唐盈又惊又喜,笑着吐槽:“不是,这话不是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吗?你盗用啊你!” “害,咱俩姐妹谁跟谁?”风幸幸也给她满了一杯,递过去,“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觉得找替身满足自己的私心挺卑鄙的,而且说实话霍从淮跟应月哥也没那么像,性格还完全不同,真怕到时候我下不了口,最后还不是一样的拜拜?所以啊,不如趁着现在反悔,省得麻烦。” “我天!我之前苦口婆心劝你那么久你都听不进去,这几天是被哪儿来的外星人开发了大脑,突然间想通了?”唐盈摸了把她脑门儿,恨不得跳起来为她拍手叫好。 “别拐着弯骂我了!”风幸幸瞪她一眼,也没说车祸后那个离奇的梦,只说是婚礼在即,仔细思考了一番,就那么想开了。 “那你想开的时机还挺好,要再晚三个月,事情就麻烦了。”唐盈轻点着头,为她感到庆幸的同时,又生出更强烈的疑惑——“不是,你既然想开了,怎么还找我来陪你买醉?这不自相矛盾吗?” 终于说到重点了。 风幸幸却陷入沉默。 唐盈等了半天没见她说话,推她一把,催促:“你别光喝酒啊!到底怎么回事?” 风幸幸抿了抿唇,下巴抵着酒杯,目光闪烁了好一会儿,才闷闷不乐地告诉她原因:“是薄应雪……”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唐盈愣怔一瞬,紧接着想到什么,立刻收敛笑容,严肃而认真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治疗的事不理想?” 风幸幸直接笑出声。 太讽刺了!他们所有人都在担心一个早就治好了残疾的骗子,而骗子却在暗处轻易将他们玩弄于鼓掌间。 唐盈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没疯吧你?” “疯了。”风幸幸说完又立刻纠正,“哦不,是瞎了。” 唐盈不解,皱眉看着她。 风幸幸笑够,倏地沉下脸,狠狠灌完杯子里剩下的酒,哂道:“还治什么治?人家早就瞒着我治好了腿和眼睛,还默不作声建立了风雪集团,买了南城最壕的别墅,犯不着我们瞎同情!” 一番话,成功将唐盈拉入痛骂薄应雪的阵营。 狗富贵勿相忘,瞒着她们偷偷暴富这样的行为简直太可恨了! 只是骂着骂着唐盈就觉出不对劲:“等等!虽然薄应雪偷偷暴富不厚道,可他治好了眼睛和腿不是你做梦都希望的吗?干嘛气成这样?” 她这么一问,让风幸幸想到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于是表情变得微妙,支吾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唐盈在漫长的死寂中品出味儿来:“你这么生气,不是因为刚才说的那些吧。” “他……”仅一个字,就让风幸幸筑起的坚强外壳碎成渣,她没出息地掉了眼泪,委屈又酸楚地说,“他恨我……唐盈,他居然那么恨我……” 上次见她哭已经记不起是多久前的事了,虽说风幸幸是泡着蜜罐子长大的,但这些年的摸爬滚打早已将她打磨成生意场上无坚不摧的女强人,再不是那个会轻易掉眼泪的娇气包大小姐,所以她冷不丁来这么一出,唐盈直接给吓懵了。 “诶诶,你别哭啊!跟我说说,他怎么就恨你了?你俩感情那么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哄了半天,总算哄得风幸幸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断断续续讲了出来。 越听越觉得这桥段怎么那么像那些年她看过的霸道总裁文? 什么“爱她就把她关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什么“费尽心机,不过是为了得到她”、什么“腹黑竹马静待傻白甜青梅落网”…… “姐妹。”她喝了口酒压压惊,然后看着风幸幸眼睛,无比认真地说,“我觉得你不是什么小丑,薄应雪他应该就是喜欢你,呸!不是应该,是肯定,那小子肯定喜欢你!” “别搞笑了!喜欢我会喜欢到想让我永远失忆?”风幸幸嗤了声,越想越气,“把我当什么了?耍我很好玩儿想耍我一辈子是吗?” 唐盈说:“我觉得他不是想耍你一辈子,是想跟你一辈子。” 这话让风幸幸心里起了波澜,可她很快甩甩脑袋,没被唐盈无厘头的想法给带偏。 “他要真喜欢我,事情败露的时候怎么不说?半天憋不出一句解释,哪可能是喜欢我?总之,我和他已经撕破脸皮彻底没关系了,以后就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了,来吧,喝酒。” 风幸幸这回直接上酒瓶,举起来跟唐盈碰了碰杯,想了想,说,“庆祝及时止损恢复单身,也庆祝我趁早看清薄应雪真面目。” 见状,唐盈也不再多嘴,人家青梅竹马间的事,她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只能希望一切只是误会,两人能够早日重归旧好。 - 很多事上风幸幸都很果决。 就比如跟霍从淮这个双向替身说拜拜,就是真的不会回头。 跟唐盈吐完苦水,第二天她就叫了tony和美容师上门,剪掉那一头温柔长发,卸了粉色系指甲,不再施舍半点眼神给好嫁风十足的衣服,将公寓空荡荡的衣柜塞满她喜欢的利落款式。 看着镜子里一头过耳短发,黑色连衣裙,表情高贵冷艳的女人,风幸幸感到神清气爽。 她五官分明,带了点混血的味道,之前的小家子风格实在埋没了她父母给的绝佳基因。化了个简单的裸妆,风幸幸收拾好心情,驱车前往阔别好几天的公司。 当她现身风氏集团的时候,新来的前台惊艳又抱歉地将她拦下,微红着脸询问她是否有预约。 而在风氏带了多年的老员工已经回过神,认出这是风幸幸两年前的风格打扮,连忙拉住后辈,给风幸幸道歉:“对不起风董,您今天太漂亮了,他不小心犯糊涂。” “你的意思是,我平时不漂亮?”风幸幸打趣了句,见老员工紧张得额头冒汗,轻笑着放过了她,“我开玩笑的,他很敬职,这样的工作态度值得表扬,不然什么人随便就能往风氏钻,岂不乱了套?” 她说完径直前往高层专用电梯,留身后一众员工议论纷纷—— “天!那是风董?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别说,以前就够漂亮了,现在这个风格更是绝了!不行!我想跪下来喊她女王。” “突然觉得来风氏工作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额,你们这些新人真是见识短浅,风董以前就是这个风格,后来跟霍总谈恋爱,就换风格了。事实证明,果然还是这种风格更适合她,不过…她怎么突然想着换回来了?” 而此时,正从茶水间端了咖啡回来准备继续007的林启,看到风幸幸出现在办公室,惊得险些把杯子砸脚上! “风董,您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去度假一段时间吗?” 他并没有从老板那里收到任何风幸幸要回公司的通知,是不小心漏看了?? 原来对于她的突然“失踪”薄应雪是这么跟人解释的。 风幸幸抱着胳膊冷冷一笑,就着这一谎言道:“度假是为了放松心情,我这个假再度下去只怕人都给气没!” 林启并不清楚其中缘由,瞧着风幸幸一点不像是失忆的样子,眼皮一跳,预感老板那边把事情搞砸了。只不过他没来得及试探,很快接到内线。 “林秘书,霍总有事找您,我已经让人带他上去了。” 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草(一种植物) 要穿帮! 第14章 退婚。 风幸幸没料到霍从淮会在这时候找来,她看了眼林启,特意吩咐:“等霍从淮来了之后你别说多余的话,照我说的做就行。” 她当然不想在下属面前展现为达目的撒谎的狡诈形象,但这个婚她必须得退,就不顾上别的了。 林启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不过还是点头称是,揣着满肚子的不安等待霍从淮到来。 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风幸幸和林启对视一眼,清了清嗓子,道:“进来。” 门推开。 霍从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还是一如既往的俊雅模样,只是神色看上去格外急切; 而他眼里倒映的身影却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霍从淮不由一愣。 在他的印象里,风幸幸留着一头温柔长发,安静乖顺,要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把她当成温苒的替身,可此时此刻的风幸幸却是一头利落短发,深刻的五官使她瞧上去有几分盛气凌人的傲慢——和从前根本判若两人。 要不是眼瘸了,没人会把她和温苒联系到一块儿。 因为她们根本就不像。 来的路上早已想好的说辞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霍从淮看着门内的女人,一时间恍惚。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风格更加适合她。 是让人难掩惊艳的美。 见他傻愣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风幸幸蹙眉,催促道:“什么事?进来说。” 霍从淮终于回神,因那份惊艳的失态而感到些许狼狈,往前迈出几步,抬手正了正领结,也正了正乱掉的思绪,对她自我介绍:“我是霍从淮,之前我们在医院里见过。” “嗯。”风幸幸点头一个字,挑眉失忆他继续说下去。 习惯了她的温柔以待,这样的冷淡让霍从淮有些无所适从,他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医生说你车祸撞到头导致失忆,现在好些了吗?” 风幸幸没给他答案,反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霍从淮微微敛眉,看了眼林启,说:“不知道薄应雪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或许没有告诉你,你有个已经订了婚的未婚夫。” 一听到那个名字,风幸幸忍不住泛冷笑:“他没说。” ——没说有未婚夫,而是说他是她老公,呵! 霍从淮没懂她冷笑为何,莫名了几秒,告诉她:“我就是那个未婚夫,我们不久前订了婚,正在筹备三个月后的婚礼。” 这些废话风幸幸不想听,直接引他说重点:“所以?” 那种强烈的不适感再度袭来,霍从淮看着面前相恋两年险些就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她脸上陌生冷淡的表情,让他有种他们之间的回忆全是虚幻的错觉。 不过他没忘记自己来找她的目的,因而没在这种情绪里陷多久,很快向她表明来意:“我想既然你失忆了,不如我们之间的婚约就作废吧。” 他已经做好了被她刨根究底问一通的准备,甚至也做好了她不同意纠缠一番的觉悟,可结果却是她爽快的一点头,立马就答应了下来:“好,退吧。” 霍从淮呆住了。 风幸幸没注意到他异样,心说她正愁怎么把这婚退了他居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不要太走运!于是迫不及待去到桌案前,问他:“合同带了吗?是现在签还是约个时间?” 她喜出望外,险些压不住要笑出来,抬眼见霍从淮又在走神,无语了一瞬,曲指敲了敲桌子,喊他:“霍总?” 霍从淮被喊回了神,咽了咽嗓子,作答:“带了,现在就签吧。” 正合她意! 风幸幸好心情地弯了弯唇角,虽然稍纵即逝,却也被霍从淮敏锐地捕捉到。 她似乎……很高兴? 意识到这一点,霍从淮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不过转念一想,她失忆了,和一个记忆里毫无痕迹的人继续在一起的确困扰。 便压下心里莫名的烦乱,走去桌前将合同递上。 “退婚是出于我的个人原因,所以之前风氏签给霍氏的让利我都没要,你可以过目。” “个人原因?”风幸幸觉出话里有信息。 就看到面前的男人露出决然又温柔的神色,肯定道:“嗯,虽然对你很抱歉,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实情,我真正想娶的女孩回来了,所以……” 真正想娶的女孩? 难不成是温苒? 可根据梦里的剧情,温苒还要再过两个月才回国,怎么提前回来了?难不成她假装失忆的举措产生了蝴蝶效应? 这个问题她想不出答案,也没人能给她解答。 风幸幸索性不纠结,反正无论梦里看到的是不是真的,这个婚她都退定了! 于是没再多言,低头仔细看合同,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直接提笔签字。 落下最后一笔,她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而一旁从头到尾扮雕像的林启心里跟明镜似的,霍从淮颈侧暧昧的痕迹已经表明他和温苒再续前缘的事实,毕竟,让他们在医院重逢还是他一手促成。 老板的判断果然没错,这人一遇上温苒就丢了魂,解除婚约手到擒来。 目的达成,可这会儿他却高兴不起来,心里一个劲儿打鼓,生怕霍从淮有心或无心揭穿他是老板安插在风幸幸的人这件事。 不过霍从淮这会儿心思全在他纠葛的感情上。 看着风幸幸伸手递还签好字的合同,他迟迟没去接,对上那双用陌生神色注视着他的眼睛,想到她恢复记忆后的崩溃难过,那份愧疚就像尖刀一样划在心上。 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和她的两年点滴在目,他知道这个女人有多爱他,所以才会向她求婚,成全她往后余生都陪在身边。可惜他最终还是辜负了他,温苒回来了,他在也没有办法假装回应她的爱。 沉痛地拿回签好的合同,他深深注视着她,做最后的道别:“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想起一切后要恨我,那就恨吧。” 恨? 听到这一字眼,风幸幸险些发笑。 要恨那也得有爱才是,她对霍从淮自始至终都没有过爱,不过是她放不下心里那一缕月光,以至于疯迷心窍抓着他散落的那点影子不松手,沉溺在毫无意义的镜花水月中。 而她如今清醒,只觉得他是个麻烦想赶紧打发走,哪还有闲工夫去恨他? 反正现在合同都签了,一切尘埃落定,她也没了继续装失忆的理由,于是大方告诉他:“不好意思,其实我失忆是闹着玩儿的,让霍总见笑了。” 第15章 霍总从来都不是我要的那个人…… 失忆是闹着玩儿的? 霍从淮猛地一愣,心里话几乎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风幸幸瞧他大惊小怪,不觉好笑,“那好,是我用词不对,不该说是闹着玩儿,应该说是出于个人原因,所以假装失忆。” “什么个人原因?”霍从淮立刻就问了。 风幸幸微微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什么原因不重要,反正我们都达成了各自的目的。” 都达成了各自的目的? 霍从淮再度迷惑。 他的目的是和她解除婚约,那她…也是吗? 可是为什么? 她不是那么爱他?又怎么可能想要和他解除婚约! 这份疑问冲淡了成功退婚的喜悦,霍从淮又问了一遍,固执地要一个答案:“到底什么原因?又是什么目的?” “既然都已经决定分道扬镳,我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目的假装失忆有那么重要?”风幸幸看着这张脸,越看越觉得这两年她是执念太深,鬼迷了心窍,才会觉得这个人和应月哥相像,有一说一,像的充其量也不过五官的那几分,神韵气质根本天南地北,她找替身完全找了个寂寞。 这个人的存在无声嘲笑着她的愚蠢荒唐,风幸幸不想再看到他,更不想对着他说心里最美好纯真的回忆,便只告诉他:“也没什么,不过是在车祸的生死关头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说着对上他目光,一字字,不掺半点虚假——“霍总从来都不是我要的那个人。” - 地下车库。 两盏车灯亮着,然而驾驶座上的人却纹丝不动。 从风幸幸办公室离开后,霍从淮已经在车里呆坐了许久,脑中不断回放分别前她说的那些话。 他从来不是她要的那个人? 那她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为什么还那么爱他? 她真正想要的那个人,又是谁? 回想着他们这两年的点点滴滴,她对他的那些温柔,突然间就变得像泡沫一样不真实。 他点了支烟,白雾缭绕间眯起眼。 手里的那份退婚合同被他随意扔在旁边,明明达成了想要的结果,却不知怎的,心里一空。 三支烟过,温苒打来电话,他没再继续胡思乱想,定了定神,笑着按下接听键。 无所谓了,他爱的女人重新回到了身边,别的事都不重要了。 “在做什么?我刚给我妈喂完水果,你呢?早餐有没有好好吃?”听筒里传出女人温柔的声音,带着等待已久的关怀。 霍从淮单手打着方向盘,一边往停车场外开,一边说:“刚签了一个重要的合同,早饭没来得及吃,你这么一说,倒有点饿了。” 果不其然,对面的人听说他还没吃早饭,立马急了:“不吃早饭怎么行?你以前就是,饮食不规律得了胃病,都过去三年了,坏习惯还没改过来?” “这不是……”对着手机,他轻叹一句,“在等你吗?” 他说着话的时候恰好路过一家珠宝店,想到什么,他向对面发出邀请:“苒苒,晚上我想和你见个面。” 是时候将他三年前买下的钻戒戴到正确的人手上了。 - 及时止损解除婚约恢复了单身,当然得好好庆祝一番。 换做以前,风幸幸肯定第一时间和薄应雪庆祝,但现在…… 她看着黑名单里那个熟悉的头像,心烦意乱地退出界面,给唐盈发送了视频邀请。 那头,唐盈正在工作室给模特搭配饰,嘴里咬着一条手织丝带,边忙活边口齿不清地问她什么事。 “晚上出来庆祝。”风幸幸骄傲宣布,“姐恢复单身了。” “嚯!”唐盈眼睛一亮,也顾不上手里的模特,凑到镜头前,惊喜地问,“这么顺利?霍总不是那么喜欢你,他舍得放手?” “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我这张脸。”风幸幸没说霍从淮拿她当替身的事,一来她还没有彻底核实霍从淮让退婚的女人究竟是不是梦里看到的女主温苒,二来就算是,那她除了送作者一句cnm外别的也无济于事。 唐盈听见,笑说:“这不一样吗?谁不喜欢你那张脸?你忘了以前我们上洗手间的时候经常听到有女生说恨不得把你那张脸撕下来贴自己脸上?哈哈!” 风幸幸被逗乐,跟着笑了几声,说了个酒吧地点,只是转念想起这是风雪集团旗下的酒吧,就黑着脸换了个地方:“去Redbara吧,老光顾一家酒吧也没意思。” Redbara是周砚名下的酒吧。 之所以选在这里庆祝实属无奈之举,毕竟南城除了风雪集团旗下的酒吧外,也就这家酒吧值得一去了,而且周砚虽然是霍从淮的发小,人却不错,没必要退个婚就把跟霍从淮有关的人全都拉进社交黑名单,显得她多在意似的。 约好时间地点,风幸幸重新回到办公室,吩咐林启把这些天堆积的需要她签字的文件拿来。 不得不说,林启真的很好用,她不在的这几天公司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各大项目也按部就班进行着,需要她签字确认的文件只有区区五份,还不是急着要的。 瞥了眼林启浓重的黑眼圈,作为一个有良心的老板,她由衷劝道:“林秘书,虽然你现在年轻,但长期996对身体损耗也很大,北面的度假项目我看马上就要完工了,到时候放你个小长假,好好休息休息。” 林启顶着熊猫眼,实诚地纠正:“风董,不是996。” 风幸幸:“?” 林启接着说:“是007。” 身兼数职,既要给风雪集团卖命,还要听从老板安排帮助风幸幸打理风氏,那么多事不007能搞得完? 他这么一说,风幸幸顿时深感惭愧。 她身为董事长休息时间居然比秘书多,还能分出精力去找替身谈恋爱,实在是不应该。 “你放心。”她向他保证,“今晚我跟唐盈庆祝完,从明天开始就努力工作,绝对不让你一个人007。” 林启:“!” 算了吧,他怕她007累坏了,他会被老板活活打死! 第16章 才不是伤心难过,我现在很开…… 下午六点。 风幸幸停下手里的工作,抱歉地对留下来准备007的林启说一句辛苦了,·离开公司,驱车前往约定的酒吧。 华灯初上,黄昏的街景有别样的美。 听着电台里欢快的歌,风幸幸跟着小声哼唱,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副怡然模样。 到了Redbara,唐盈还没到,便先进去等她。 今天正好周五,不少社畜下班都来放松,她没有预约,一问才知道包间都没了,只好在大厅要了个卡座。 她点了满桌子的酒准备好好庆祝一番,然后窝在沙发里玩手机等唐盈,小食跟果盘有一下没一下地吃。 即使她没有刻意打扮,下班后就在公司换了件备着的休闲连衣裙,稍微补了个妆,可那张脸实在太过出众,没多久,她就成了整间酒吧所有男士想要搭讪的对象。 “小姐姐,一个人?”对自己长相很有自信从未失手过的海王出现了,对着风幸幸扬起一个自认为风流潇洒的笑容。 风幸幸对这种不守男德的狗东西不感兴趣,张嘴不客气地说:“不是人,难道是鬼?” 到底是海王,被呛了声也面不改色,自来熟地在她身边坐下,笑嘻嘻道:“小姐姐说话真有意思,我头一次遇见这么有趣的人,不请你喝酒都不行。” 苍蝇真烦。 风幸幸正想让他滚,有人先她一步揪住海王的衣领,直接把人从卡座上提了起来。 彪悍的肌肉大哥对着海王面无表情道:“自己走还是我抬你走?” 舍不得千年难遇的仙女,但命更要紧,海王看了眼壮汉快要撑破衣服的肌肉,知道打不过,灰溜溜逃了,而四周观望的其他男人瞧见这一幕,也纷纷打消了搭讪的念头。 苍蝇滚蛋了,风幸幸的心情却比刚才还烦,因为她用脚指头都知道,这个保镖是谁派来跟着她的。 都撕破脸皮了,还演什么演!不是那么恨她?她遭遇不测难道不是他想看到的? 她沉下脸,冲肌肉大哥说:“别跟着我!回去转告你们老板,我还没穷到请不起保镖。” 肌肉大哥微微躬了躬身,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退回到足以保护她又不会碍她眼的位置,一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要不是不想把薄应雪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不想听到他的声音,风幸幸真想一个电话打过去,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她等不及唐盈来,自顾自开了酒,咚咚咚往嘴里灌,试图把此时此刻烦躁的情绪都给压下去。 于是,路过大堂的周砚就撞见风幸幸一个人来酒吧喝闷酒的一幕。 脚下就那么一顿,想起白天霍从淮告诉他,他已经跟风幸幸成功退婚,准备今晚就向温苒求婚的事。 再看风幸幸买醉的模样,难道…她知道了? 说实在的,霍从淮要不是他发小,他准一拳头砸他脸上!这两年风幸幸为霍从淮掏心置腹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霍从淮的这番行为往好听了说是为爱不顾一切,往难听了说就是渣! 他忘不了温苒那就抱着回忆一个人待着,一边想着温苒,一边跟风幸幸谈恋爱什么意思?还把人家好好的姑娘给当替身,正主一回来说甩就甩,风幸幸挖他家祖坟了? 按理说发小的烂摊子,不该他来管,可担心风幸幸出什么事,他在原地踟躇了半晌,最后还是操-蛋地走向了她的卡座。 “周砚?”他还在犹豫该怎么开口打招呼,风幸幸已经看到了他,举了举酒瓶表示,“你家的酒吧人气挺旺,不预约连个包间都没有。” 周砚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你下次要来,提前在微信上跟我说一声,我把最好的包间留给你。” “好,下次一定。”风幸幸说完,又埋头自顾自地喝酒。 周砚站在那儿看她买醉,心里不是滋味,可惜脑子跟打结似的半句安慰话都想不出来,只能笨拙地问她还要不要什么小食,好把她肚子撑饱,免得她喝太多酒。 风幸幸摆手:“不用,等我朋友来了再说。” 她是来喝酒的,又不是来吃零食的。 周砚却自顾自招呼服务员过来,替她点餐:“再来一份小食拼盘,哦不,再来个五份吧!那啥,鲜榨也来两扎……” 风幸幸直接给听笑了:“你点那么多小食给我干嘛?还有鲜榨?什么鬼?!” 怕被看穿心思,周砚没敢看她眼睛,尴尬地摸摸鼻尖,说:“这不是你难得来我这儿,肯定得好好招待,我想着你酒喝腻了肯定想换换口味啥的,反正今晚全记我账上,不用客气。” “是周老板客气了。”风幸幸挑起漂亮的眼睛看他,“我已经跟霍从淮解除婚约了,所以你不用看在他的面子上请我喝酒。” 还是说到了他极力想避开的话题。 周砚浑身一僵,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结巴道:“是、是吗?你们俩解除婚约了……” “他还没跟你说吗?”风幸幸倒是神色自然,语气轻松地告诉他,“今早签的解约合同。” “所以你晚上就跑来点一大桌的酒?”周砚下意识地接了句,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不值得你这么糟践自己!”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周砚红着耳根子,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心里话一股脑吐出来:“就你这样的,南城的优质男士得抢个你死我活,干嘛要为了一棵歪脖子树在这儿伤心难过?” 风幸幸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误会了,没忍住,抱着酒瓶笑起来。 周砚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挠着头表情莫名其妙:“我说错了吗?” “不不不,周老板没说错。”风幸幸边笑边摇头,冲他竖起一根手指,“你说的大部分都对,唯独有一点说错了。” 周砚:“什么?” 醉人的光在她唇间闪烁,风幸幸隔空和他碰了碰杯,纠正道:“才不是伤心难过,我现在很开心。” 第17章 喜欢就直说呗! 开心? 霍从淮为了温苒和她退婚,她怎么可能开心? 周砚眼神复杂地看着风幸幸,只当她是在自欺欺人,体贴地没将她违心的谎话拆穿。 而这时,唐盈也到了,瞅见满桌的酒和拼盘,挑眉道:“宝贝儿怎么不等我提前开喝了?哟!周老板也在?” 周砚冲她点点头,风幸幸等的人来了,他也不好再杵这儿,留下句“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慢慢玩儿,有事随时喊我”扭头走开了。 只不过人是走开了,神儿却没走开。 接下来几个小时,他都没心思做别的事,就在离风幸幸她们不远的地方喝酒玩手机,短视频一条一条刷过,却根本没看进去,注意力随着余光不知不觉就挪到了风幸幸那边。 二十多年以来,作为发小,喜欢霍从淮的人他见过不少,可真正爱霍从淮爱到骨子里的,就只温苒和风幸幸两个——前者受了委屈一气之下去了国外,后者却只字不提一个人独自买醉,相较之下,自然是后者更加令人同情,更何况,霍从淮从没真心爱过她…… 按理说发小欠的感情债不该他来管,可或许是风幸幸的隐忍懂事太让人心疼,他很难冷下心肠不去管,想做点什么替霍从淮补偿她。 可除了酒水免单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什么。 有些挫败地抓了下头发,他郁闷地继续瞎翻手机,在看到朋友圈最新一条动态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霍从淮:三年前是你,今夜是你,往后余生也是你,欢迎回来,我的宝贝@温苒 配图是甜蜜相拥的两人,十指相扣在胸前,女人纤细的手指上钻戒闪闪发亮。 草!周砚险些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发小和心爱的女人修成正果他本应祝福,可前提是他们分开的三年里没有一个风幸幸来过!而现在,他除了脏话什么都飙不出来。 原本圈子里谁和谁订婚,谁和谁又退了婚,这种事见怪不怪,大家也不会多去探讨背后的原因,毕竟都是生意人,婚姻大多是利益交换。但霍从淮这条朋友圈一发出来,圈内的人都会知道,风幸幸是他找的替身,现在原主回来了,替身没了利用价值就一脚被踢开,还让她怎么做人?! 他想到这两年里,风幸幸给了霍从淮多少关心多少助力,要不是她,霍从淮还在继续流连酒吧,能直接把自己喝成废人!他能有今天,纯粹是因为有风幸幸!结果他现在那么高调地宣告他和温苒的婚事,毫不顾忌风幸幸的处境,可以称得上是恩将仇报了! 心乱如麻地看向卡座还在跟好友碰杯的风幸幸,他不敢想象,她看到霍从淮的这条朋友圈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风幸幸什么表情尚且不知,但此刻,得了消息的薄应雪却不是什么好看的表情。 冷白的指尖在桌面轻敲了两下,做出决定—— “风氏跟霍氏所有的合作项目,能撤资的撤资,不能撤资的就让它废掉。” 敢把幸幸的颜面扔在脚底肆意践踏,那就做好下地狱的心理准备。 下属谏言:“可是老板,这样会让风小姐损失很多钱,她怕是不乐意。” 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对薄应雪来说就不是问题,示意下属照办:“损失多少,我给她填上。” 如此,下属也不再多言。 起身看了眼窗外夜色,薄应雪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有保镖守着,风小姐的安全您无需担心,就是……”声音踟躇了一瞬,接着道,“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心情欠佳,五分钟前的汇报说,风小姐已经喝了五瓶酒,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良久的沉默。 薄应雪敛着唇,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书房朝着车库走去。 - 说是喝完了五瓶酒,但实际上大半都是唐盈的功劳。 风幸幸酒量不行,两三口就能红脸,一杯下去准醉!知道这点,唐盈就耍了点小花招,没让风幸幸喝多少,却让她误以为自己喝了不少。 毕竟她俩是来庆祝的,喝进医院可就不美了。 第十个酒瓶子空掉后,姐妹俩的庆祝会宣告结束。 风幸幸扫着满桌空酒瓶,沾沾自喜:“看看,人一高兴就能突破极限!我今晚居然凭一己之力喝空了七瓶酒!宝贝儿,你才喝了三瓶,战斗力不行了啊!” 唐盈翻了个白眼,都懒得解释,由着她误会:“是,宝贝儿你真厉害,这就是单身的力量!” “嘻嘻!”风幸幸冲她笑,傻乎乎的样子一看就知道醉了。 唐盈无奈地把人扶起来,准备叫司机送她回家。 还没彻底离开卡座,就有人快步走来,拦住了去路。 不是搭讪的人,是之前招呼过她们的周砚。 “要走了?喝得开心吗?” 唐盈和他不熟,点头客套了几句,谢他今晚的免单。 周砚视线落在风幸幸身上,不放心地说:“有司机来接吗?没有的话我来送你们回去吧。” 虽然他的言谈举止是挑不出错的友好,但毕竟是霍从淮的发小,唐盈觉得风幸幸应该不太想和他沾上太多关系,于是婉拒他的好意:“不用,打个电话司机很快就到,周老板不用担心。” 周砚也不好说什么,跟着一起走出酒吧,打算看着两人安全上车。 酒吧门口,闪烁的灯光下,静静停着一辆车,在三人出现的那一刻,车门打开,一道身影下了车,喊了唐盈的名字。 风幸幸这会儿醉醺醺的,站在那儿发呆没听见,唐盈和周砚却是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低调到几乎融进夜色的黑色轿车旁站着一个男人,身姿修长,半敞的衣领之上,是比霓虹还炫目的脸孔。 唐盈吹了声口哨,对周砚说:“这不,司机来了。” 薄应雪与她对视,并没理会她的打趣,只是伸出手讨要风幸幸。 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又恢复了曾经的人模狗样,唐盈为他高兴了一秒,很快摆明立场,坚决拥护她的好姐妹,没把人交给他,挑眉说:“我一起。” 薄应雪也没反对,沉默地收回手,转身拉开后座的车门,偏头示意她带风幸幸上去。 而一旁,不明所以的周砚简直叹为观止。 不是,现在驾驶行业都这么卷了吗?一个司机帅成这样?!只不过服务态度似乎没跟上,见了老板招呼都不打一个,直呼其名,连个笑脸都没有。还…还在临走前——瞪他?!什么鬼??? 轿车扬长而去。 留在打死也想不通的周砚站在酒吧门口发懵。 而将这一细节看在眼里的唐盈,忍不住对薄应雪吐槽:“幸幸不去你旗下的酒吧你该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不是迁怒人家周老板。” 两人虽说从小就在同一个圈子,却毫无交集,后来因为风幸幸说上话,但也仅仅只是说上几句话的关系,因而薄应雪的回答并不客气:“我和她之间的事,少管。” 学生时代见识过薄应雪的脾气,唐盈知道,他的好脸色是风幸幸专属,也不动气,看一眼身边被酒精吞噬意识,开始打瞌睡的风幸幸,说:“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我不想我的好姐妹再因为你掉眼泪,所以麻烦你尽快把这件事处理好,OK?” 这次薄应雪没再刻薄地怼回去,扣着方向盘的手无声握紧,在压抑的气氛中驶出很长一段路,才说:“是我心急了……” 短短五个字,让唐盈嗅到奸丨情的味道。 所以她猜的果然没错,薄应雪拿的正是“算计所有只为得到她”的剧本? 可惜他没给她时间试探,车很快在她家门口停了下来。 唐盈看了眼窗外,没急着下去:“不是说好我一起?你先把我送回家打的什么主意?嗯?” 知道她的言外之意,薄应雪皱眉:“我没那么龌龊。” 唐盈瘪嘴:“不龌龊,那趁幸幸‘失忆’骗说是她老公占她便宜?不行,我要跟着,亲自把她送回家再走。” 觉得她难缠,薄应雪额角青筋跳了跳,看在她是风幸幸闺蜜的份上强忍着施舍几分宽容,告诉她:“我和她同居八年时间,随时有机会下手,想做什么不可能等到现在,明白?” 唐盈故意道:“所以你还是想咯?” 车内气压陡然一低,就在唐盈以为薄应雪要发火的时候,却见男人闭了闭眼,认命地承认了:“是。” 行了!这下连试探都不需要了! 唐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继续为难,下车前好心奉劝:“喜欢就直说呗!搞那么多骚操作干嘛?小学鸡呢你!” 车门关上。 光影交织间,男人眉眼越发压抑。 是他不想说吗? 缄默至今,不过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 风幸幸睡得昏天黑地,丝毫不知道送自己回家的人是她要永远断绝关系的混蛋。 混蛋不仅把她送到了家,还把她从车库一路抱回了家,最后蹲在床边,一瞬不瞬盯着她,幽暗目光,像打量自己猎物的狼。 事情到了今天的地步,他后悔,又不尽然后悔。 在她身边隐忍太久,他们的关系是时候做出一点改变了。 而在她短暂的“失忆”期间,他尝到了甜头,就更加不甘心继续当一只饱受她同情的可怜虫,仅满足于待在她的身边,享受她的怜惜和关怀。 指尖在她眉眼流连,顺着优美的面部线条一路下滑,在心脏的位置停下。 注视她的眸于是更深邃。 那些一开始就有的念头,又从岁月的罅隙里一点点爬了出来。 得到躯壳很容易。 真正难的是心。 是她滚烫的感情。 不是单纯的青梅竹马或是怜悯。 而是…… 她对哥哥那样…… 他所一直渴望的那样…… 第18章 拜拜了您! 在酒精的催眠作用下酣睡了一觉,风幸幸压根就不知道昨晚是被薄应雪给送回家的,起床看到电饭煲里温着的粥和面点,直夸唐盈体贴。 吃完后一抹嘴,煮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顺便点开邮件看有没有重要的工作需要处理,然而林启太争气,没留给她半点事,于是打开微信,准备把她和霍从淮解除婚约的事公布一下。 结果看到聊天列表里一连串询问的消息和霍从淮最新的朋友圈后,才知道,没必要了。 昨晚她和唐盈喝酒庆祝的时候,霍从淮已经火速向温苒求婚,并公布了喜讯,动作快得令人咋舌。 看到照片里和过去的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现在风幸幸确定,车祸梦里所见的一切就是真的。 虽然细节有所偏差,但剧情的走向还是如作者所安排的那样,温苒回国,霍从淮退婚,她沦为圈内笑柄。不过之后的剧情不会再有她的参与,在知道男女主是锁死的一对,而她是个炮灰女配后,她不可能再按照作者所写,受霍家人唆使从中作梗。 是大把大把的钱不好花还是二十几岁的绝好时光不好挥霍?她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 哼笑一声,没去理会列表里某些看好戏惺惺作态的询问和安慰,风幸幸点开朋友圈,以颇为官方的语气宣告她和霍从淮婚约作废。 @风幸幸:经由双方商讨,风氏霍氏联姻取消,请知悉。 她晚了霍从淮一步,现在“惨遭抛弃的替身”这顶帽子已经扣在了她头上,无论她发还是不发、发什么、以什么语气发,在旁人眼里都显得可怜又可笑。 所以发完这条朋友圈,把霍从淮拉进黑名单后,她就放下手机,不去管评论,做自己的事去了。 风幸幸这边是丢了脸,而霍从淮那边则直接被巴掌扇了脸—— 霍宅里,霍父气得满面通红,指着霍从淮怒骂:“你这个混账东西!那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hun汤,让你疯成这样!” 霍从淮脸上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早就该这么做了。 三年前他就该这么做,而不是束缚在什么破孝道破身份里,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离开他。 霍母在一旁气得掉眼泪,嘴里劝着:“别跟你爸犟,把那条朋友圈删了,再去给幸幸道个歉,她那么爱你,一定会原谅你的,三个月后婚礼该举行就举行,这茬就算揭过去了。” 他们显然还没感受到霍从淮的决心,只当他余情未了,昨晚胡闹,紧接着听到霍从淮说他和风幸幸已经签下合同解除婚约,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霍父高血压上来了,赶紧吃了颗药缓缓,接着厉声呵斥:“混账啊!你是要毁了我们霍家吗?!” 其实一开始,霍父霍母也不满意风幸幸这个准儿媳,毕竟是父母双亡的孤女,八字准不吉利!可她背后的风氏集团却惹人心痒。 霍家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还因为押错一个项目投进去不少钱导致资金断链,如果风幸幸嫁进来,就可以借助风氏让霍家重振。而这时候,孤女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风幸幸没有家人,整个风氏都是她的,她嫁进来后,风氏就成了霍家的囊中之物,她那么爱霍从淮,可不是找她要什么给什么吗? 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后,霍父霍母态度180度转变,从不满意到热烈欢迎,先是借着霍从淮的口讨了不少好处,然后就催着两人结婚,坐等风氏这块大肥肉送进嘴里来。 本来还有三个月事儿就成了,结果温苒那个扫把星好死不死这时候冒出来,蛊惑他们儿子做出退婚的蠢事,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霍父霍母简直要怄死,直接放话:“那个姓温的贱丫头永远都别想踏进我们霍家的大门!让她死了这条心!” “那你们最终的答复是不同意我和温苒的婚事,对吗?”霍从淮深吸一口气,最后问了一遍。 霍父霍母哪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抛弃一切的壮举,听他这么问,沉着脸道:“不同意!永远都不可能同意!三年前不同意,现在也不可能同意,将来更加不可能!” “那好。”霍从淮扯了扯嘴角,讽刺地笑了,“既然在你们眼里,儿子的幸福不比你们的颜面重要,那这个家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霍母觉出不对劲,猛地抬头,问他:“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霍从淮轻描淡写道,“不过是,永远地离开霍家罢了。” “疯了疯了!简直鬼迷了心窍了!”霍母嚎啕大哭起来,“你居然为了那个女人,连家都不要了!” “家?”霍从淮冷冷一笑,“一个连基本的尊重都给不了我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家,我会和温苒结婚,和她组建一个真正的家,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没有留恋地转身,大步流星往门外走。 霍父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地嚷道:“走!你走!有本事就再也别回来!我们霍家才不认你这种混账东西!” 霍从淮头也不回:“如你所愿。” 身影穿过大门,渐行渐远,最后消失不见。 霍父顿时如山倒一般跌坐在沙发上,翻过眼,晕了过去。 霍母一边喊家佣把医生召来,一边脑子打着转,不行!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儿子胡闹,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挽回局面,否则没了风幸幸那个钱袋子,霍家可就完蛋了! - 霍从淮刚一走出霍家,停在不远处的轿车里,温苒立刻推门而下。 她望着他,不安地问:“怎么样?叔叔阿姨…他们…同意吗?” 霍从淮没回答,只是上前拥住她,下巴亲昵搭在她肩头,把玩她指间那枚璀璨的钻戒。 温苒推他:“你说话呀!叔叔阿姨到底同不同意?” 霍从淮低眉看了她半晌,忽地露出宠溺的笑,点点她鼻子,低声说:“不管他们同不同意,你都会是我的霍太太,这辈子唯一的霍太太。” “那就是不同意了……”温苒笑不出来,低下头,眼眶很快红了,“我就知道…不可能会同意的……” “哭什么?”霍从淮再次将人搂住,嘴里呢喃,“他们不同意我就不娶了?苒苒,我说过,我只想要你,他们不同意,那我就离开霍家。” 温苒眼泪掉下来:“我怕你会后悔……怕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怎么可能后悔?”吻落下来,霍从淮捧起她的脸,吻她眼角的湿润,“失去你,我才会后悔。苒苒,你要你全身心地信任我,别再一气之下就玩失踪,答应我,好吗?” “好。”温苒闭上眼睛,用力点头。 很快,他们就会成为法律上的夫妻,真正的一家人。 她愿意再相信一次。 既是给他,也是给自己——一个拥有幸福的机会。 - 霍家人都是急性子,霍从淮迫不及待想要把温苒娶到手的同时,霍母则迫不及待去找风幸幸,企图改变这糟糕透顶的局面。 她和前台打了个招呼,直接去董事长办公室找风幸幸。 看到中年贵妇笑得太过用力连青筋都突起的脸,风幸幸嘴角就那么一抽。 她怎么那么糊涂,光让前台把霍从淮登进会客黑名单,倒忘了霍母这尊瘟神! 仿佛没看到她脸上明晃晃的排斥和嫌弃,霍母热情地上前,和她套近乎:“幸幸呐!阿姨来看你了!给你带了燕窝,你喝点补补身体。” 贵妇扭着腰笑眯眯走近,风幸幸恍惚中看到一只拜年的黄鼠狼。 当然,她是不可能做那只鸡的,都知道未来的剧情,要还被霍母唆使跳火坑,那她的脑子可以直接捐了。 “阿姨。”她冷淡地招呼,“您突然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霍母嗔怪地看她一眼,把带的燕窝放在桌上,不满道,“你什么时候跟阿姨这么生分了?” 风幸幸:“……” 不是,她们什么时候熟过? 她不傻,和霍从淮见家长的时候就知道,霍家同意他们在一起是对她有所图。正好,霍从淮身上也有她想要的东西,利益交换,她觉得很公平,所以霍家每次讨要好处的时候,她也就大方应允。 可看了梦里的剧情后,她才知道,霍家不仅贪心,还恶心! 他们并不满足于她给的那些好处,他们想吃绝户,整个吞掉风氏!所以她和霍从淮才交往两年,他们就开始催婚。 风氏是她爸妈留给她的东西,是她的念想,可不是为了双手奉给别人做嫁衣的! 知道霍母找她是打的什么主意,风幸幸索性挑明了直说:“阿姨,我和霍从淮已经解除婚约了,您就没必要对我这么关心了,省得您的儿媳误会,影响家庭和睦。” “呸!那个贱丨人算什么东西!也配当我霍家的儿媳?”霍母毫不掩饰对温苒的厌恶,也顺势直接步入正题,“阿姨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从淮年轻,一不小心就会被那些坏心眼有手段的女人给迷了去,他不清醒,你可别跟着糊涂啊!” 风幸幸说:“阿姨,我觉得我和霍从淮都很清醒,不合适了立刻分开,对彼此都好。他很喜欢温小姐,您不如成全他。” 反正不成全那俩人也会在一起,恶婆婆是敌不过真爱的。 她是真心奉劝,可在霍母听来就是余怒未消。 “幸幸,我知道从淮这次惹了你伤心,我跟他爸爸已经教训过他了,男人嘛,谁还没犯过一两次错?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是你就好。”霍母语重心长地劝道,“我让他向你认个错,你给他个台阶下,这情他肯定记一辈子。” “哦。”风幸幸面无表情看着她,“可是阿姨,我不需要他记我的情,也不想陪在他身边。” 霍母:“幸幸!你别学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格局那么小!” 这话风幸幸不爱听。 虽然她出身豪门,手掌资本,可并不代表她就高人一等。 爸爸在世的时候教育过她,不要因为有钱就看不起任何人,不要因为自己的上位者就小瞧手里的员工,没有这一颗颗的螺丝钉,风氏只会瞬息崩塌。 所以她尊重公司里的每一个员工,也从不因谁家境不好就小瞧。 霍母这样的思想真配不上“豪门”二字,暴发户差不多! 她鄙夷地扯了扯嘴角,很想让这人马不停蹄地滚,但念在对方是长辈,她保留了最后一丝尊重。 “抱歉阿姨,霍从淮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她顿了顿,耸耸肩道,“我也犯了全天下女人犯的错。” 霍母一愣。 风幸幸在她疑惑的目光中接上后话:“我变心了,不喜欢他了。我才24岁,有点舍不得这么快就吊死在一棵树上。” 这话对霍母来说简直离经叛道,她有些火了,想起平日里风幸幸对霍家言听计从的唯诺样,不自觉就摆出架子,呵斥道:“我诚心帮你跟从淮和好!你怎么这么跟长辈说话?你爸妈死得早来不及教你基本的礼仪吗?!” 最后那句话让风幸幸猛地抬眼,神色霎时冷厉起来。 霍母说她可以,但不能说她父母,这是她的底线! 既然踩到了她的底线,那就怪不得她不给面子了,风幸幸登时火冒三丈,用力一拍桌,扬声冲门外喊:“来人!送客!跟前台说一声,以后都别放她上来,免得疯狗乱咬人!” 疯狗?! 居然骂她疯狗?! 霍母脸都气绿了,挥手就要给风幸幸一巴掌,想好好教训教训她,还没过门就耍起威风了,往后还怎么拿捏? 风幸幸这张脸,连她爸妈都舍不得打,凭什么让一个泼妇打? 截住霍母扬起的巴掌,风幸幸恶意地使了点儿力道,疼得霍母嗷嗷直叫。 “反了你了!松手!你给我松手——!” 风幸幸却没听,反倒把人拉近了些,冷声警告:“我劝霍夫人还是客气点,嘴巴别这么臭,动不动就问候别人父母,哪天要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怎么死都不知道。” 她是真火了,眼神利得有些吓人,气势严严实实压过霍母一头,镇得霍母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只抖着嘴唇看着她。 她未来的不幸皆因霍家人,风幸幸根本就不想再跟他们扯上任何关系,而这个贪婪又恶毒的老太婆,多看一眼都怕瞎掉! 甩开她,风幸幸示意门口的助理立刻把人带走。 “霍夫人,请。”助理侧身拉开了门。 霍母手腕还疼着,见讨不到半点便宜,只能狠剜风幸幸一眼,虚张声势地放狠话:“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以后别跪着求我帮忙让从淮回心转意!” 这话荒唐得令人发笑。 风幸幸抱着胳膊,冷眼看着霍母:“放心好了,就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再跟你儿子在一起,拜拜了您!” 第19章 嫂子?她这么快就成了薄应雪…… 霍母来了这么一出,风幸幸的心情被搅和得一塌糊涂。 被恶心到了是一回事,更大一部分原因是,提到了她死去的父母…… 于是无心继续工作,离开公司准备出去透透气。 下午三四点,街上很空,风幸幸开车一路顺畅地驶过商务区上了高速公路,一个小时后抵达近郊陵园。 这里是南城周边风景最好的一处地,曾经被开发成休闲度假区,可惜过了起初那几年的热乎劲儿,这里就极少有人光顾,于是改造为陵园,专为有钱人提供清静舒适的长眠地。 “风小姐?”陵园的工作人员见了她,有些诧异,“好久不见。” “啊…是……”风幸幸垂下眼睛,给出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借口,“公司有点忙,抽不出身……” 工作人员不疑有他,理解地点点头:“您一个人操持那么大的公司,着实辛苦。” 风幸幸含糊地应一声,很快岔开话题,随便寒暄了几句,她去选了两束百合,快要走出大堂的时候,又折返回来,站在一排排的花架前纠结了足足一刻钟,最终终于下定决心,又伸手拿了一束。 今天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没有清明时节冰冷的雨,但面对毫无生息的墓碑,心情还是一样沉痛。 来到父母的墓碑前,照片上的夫妇对着她慈爱地微笑。 她的心情因此而好起来,却也因此而更加难过。 “爸妈,好久没来看你们了,对不起……”她将花束奉上,蹲在墓碑前低声说着话,“风氏很好,最近我在试着做出一些创新开拓新项目,我会把公司变得越来越好,不会让爸妈的心血毁在我手里……” 她顿了顿,这才开始吐露一些无法和旁人说的心里话,“最近发生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和霍从淮在一起并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所以我和他分开了,往后不会再做出这这样的蠢事……” 向爸妈虚心承认自己的错误后,她准备说第二件事,只不过刚开口就卡了壳,嗫嚅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叹口气,有些心烦意乱地抱住自己的膝盖,低喃:“我和薄应雪…吵架了……” 说完她想到以前爸妈还在的时候,好像也常说这句话。 妈妈总会笑着揉她脑袋,告诉她“正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这么生气,这说明你们感情好呀!” 她每次都愤愤跑开,气妈妈居然帮着薄应雪说话,然后抓了薄应雪送她的抱抱熊狠揍,想象是在揍他那张讨厌的脸,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 可惜每次她的誓言都没持续过一天,薄应雪总能精准无误地买了她当下最想要的东西送她,害她每次都没骨气地跟他和好。 但以前那些矛盾说起来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而这一次…… 也许再也不会和好…… 不过,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认同了妈妈的那句话。 这么愤怒这么难过,是因为……她在意薄应雪…… 赖在爸妈的墓碑前说了好久,风幸幸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爸妈,下次再来看你们,现在……”她朝着陵园的另一个方向望去,目光闪烁了一瞬,很快坚定下来,“我要去向应月哥坦白一件事。” - 说起来,她已经两年时间没来看过薄应月了。 墓碑上的照片依然清晰,是记忆中他对她笑着的样子。 她很想他。 一直都很想。 当年刚出事那会儿,她隔三差五就往陵园跑,跟爸妈说话,跟薄应月说话,有时也会跟薄叔叔应阿姨聊上几句,说薄应雪有她照顾,让他们不要担心。 那是放不下的表现。 总以为对着墓碑不停地说话,长眠的人就能醒过来,一切就能回到从前。 后来渐渐长大,学会了面对现实,不过还是每个月都来墓地看看,把没法对旁人说的心里话说给故人听。 但从两年前开始,确切地说,是她把霍从淮当成薄应月的替身,沉迷海市蜃楼的虚幻开始,她就很少再露面。清明节给爸妈扫了墓,都不敢朝薄应月墓碑的方向看一眼,就埋头匆匆离去。 所以刚才工作人员看到她才会说那番话。 什么工作太忙抽不开身,不过是借口,她不来陵园的真正原因是——她没脸面对薄应月。 她一直觉得,过世的人什么都知道。 她那些来不及告白的少女心事、她求而不得找替身的龌龊卑鄙,到了薄应月的墓前,全都会像见了光的老鼠一样无处可藏。 这两年她简直鬼迷心窍,犯了这么大的糊涂,要不是车祸后偶然发现这个世界的秘密,她兴许还会错下去,最终自作自受,惨淡收场。 要真是那样,她大概到了泉下也会躲着薄应月吧。 因为实在是蠢,无药可救的蠢! 但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在彻底清醒后,她终于鼓足勇气来见他。 见她少女时代里清风霁月的少年,她美好却遗憾的初恋。 她说了很多遍对不起,然后挫败又无措地提起了他的弟弟。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恨我,是,我把霍从淮当成你的替身确实做得不对,我现在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知道我应该受到惩罚,但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他那么对我……” “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他,不对,应该是我从来就没懂过他……原以为这八年的相依为命会换来他的亲近信任,结果是我想多了,他可能从小就讨厌我吧,是我一厢情愿地以为如今我们是世上最亲的两个人……” “不过应月哥你放心,就算他恨我,我也不会恨他,更不可能为这件事去报复他,他很争气,眼睛和腿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恢复了,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比薄叔叔都厉害,所以你不用担心,往后没有我,他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说完,她又闷闷嘟囔了句,“也许他从来就不需要我的照顾,我做的那些事,在他看来,或许只是麻烦和添乱吧……” 心里酸楚,鼻尖也跟着发酸。 但她却没像曾经那样,在喜欢的少年面前放肆地哭。 因为她知道,他再也没有办法安慰她。 再也没有人能安慰她…… - 那头。 南城最有名的品牌婚纱店。 霍从淮正带着温苒挑选婚纱。 店里陈列着全球时下最流行的款式,是准新娘们的天堂。 温苒从没来过这么奢侈的地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快餐品牌连衣裙,深感和这里格格不入。而后随意瞄了眼一旁婚纱的价格,吓得直接去拽霍从淮离开。 “我们去别的店吧!”她小声说,“这家店的婚纱太贵了,性价比不高。” 霍从淮拉住她:“我的新娘当然要穿最昂贵的婚纱,要什么性价比?” 在大庭广众下秀恩爱,温苒有点不好意思,余光察觉店员投来的目光,慌忙垂下头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总觉得店员们看她的眼神有点不怎么友好,甚至…似乎还带了点鄙夷。 是因为她身上穿的衣服太廉价了吗? 心情顿时变差,以至于挑选婚纱也没什么兴致。 霍从淮倒是兴致很高,见她一直在看过季打折款,直接把人带去二楼,让她在售价过百万的婚纱里挑选。 “太贵啦!”她连连摇头,晃着霍从淮胳膊,和他打商量,“就穿一次的婚纱,花这么多钱多浪费!” 霍从淮按住她肩膀,认真地说:“正因为是人生仅有一次的婚礼,所以我想给你最好的,区区几百万而已,苒苒,给我个证明心意的机会,好不好?” 他眼神真诚炽热,温苒不忍心拒绝他一片好意,于是终于点头,将自己最喜欢的婚纱指给他看。 “我喜欢这套……”她腼腆地说,“不过没看到有标价,不知道是不是很贵……” 她说的是摆放在二楼大厅中央,那条款摆坠地婚纱,纯白底色,领口和裙摆点缀着玫瑰图案,仔细一看,玫瑰的花瓣都是红宝石做成,奢华又不失品味,让人一眼心动。 霍从淮觉得婚纱有些眼熟,不过婚纱都大同小异,他也没多想,见温苒喜欢,便招呼店员:“这件给她试试。” 店员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虽说顾客是上帝,可这位霍总实在让人给不出什么好脸色!先前陪风小姐来订制婚纱,这婚纱才刚做好,就带了另一个女人过来,简直了! “霍总。”店员瞥了眼旁边一脸娇羞的温苒,语气生硬地告知,“这是风小姐量身订制的婚纱,您忘了?” 此话一出,整个店静了静,气氛陷入十足的尴尬。 温苒在窒息的沉默中望向霍从淮,见他脸色陡然难看,隐约察觉到什么,不解地问:“从淮,这位风小姐……你认识?” “嗯。”喉咙里含糊不清的一声应,霍从淮没看她眼睛,只说,“一个圈子的。” 他没详说,很快拉着温苒往门外走,“这家没有你喜欢的,那我们换一家。” “好……”温苒被他带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走那么急,也不懂为什么风小姐订的婚纱,店员会觉得他应该记得,压着心底异样,等走出婚纱店才开口询问。 “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没有谈论的必要。”霍从淮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很快转移了话题。 温苒也就不再问,跟着他去了另一家婚纱店。 最终,她选了一条鱼尾摆的婚纱,抹胸满满镶嵌着钻石,是无数女人做梦都想穿的婚纱。 她站在落地镜前注视着自己。 穿上这套天价婚纱的她,就像公主一样。 瞧见霍从淮眼底不加掩饰的惊艳,对于即将来临的婚礼,她又多了一丝期待。 “决定好了?就这件主婚纱了?” “嗯,我很喜欢,你觉得怎么样?” 她话音刚落,男人便从身后环住她:“除了觉得你美,想马上把你娶回家,我还能怎样?” 温苒抿着嘴笑。 亲昵了片刻,霍从淮放开她,说:“挑了一下午饿了吧?我订了一家不错的私房菜,你把衣服换了,我带你去吃。” - 从陵园出来,差不多就到饭点。 坦白了一桩事,吐露了心里话,风幸幸浑身都轻松不少。 人一放松下来就容易饿,她开着车,一边往公寓的方向驶,一边沿路看去哪家餐厅解决晚饭。 以前跟薄应雪住一起的时候,家里阿姨会提前备好饭菜,她回家直接就吃,现在她一个人住公寓,暂时还没请阿姨,除了外卖就只能在外解决,没办法,她又不会做饭。 一路上看到不少餐厅,不是吃腻了就是对她毫无吸引力,直到——路过方烁的店。 车停下,她捏着方向盘,十分纠结。 一方面方烁是薄应雪的朋友,她现在不想跟与他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扯上关系;一方面方烁做的菜实在太好吃,她真的很想再尝尝。 她做了将近十分钟的思想斗争,觉得来都来了,要是就这么离开,之后吃什么都味同爵蜡,不如打包几个菜带走,她不在店里吃,应该不会遇到方烁。 便推门下了车,径直往店里头冲。 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实在太好还是太差,刚踏上台阶,就见方烁嘴里叼着个未点燃的烟从里面走出来,估计是出来歇口气顺便过烟瘾的。 四目相对,方烁烟都不抽了,激动地喊了声:“嫂子?!” 他嗓门儿洪亮,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风幸幸尴尬得要命,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干笑着扭过脑袋,有点想溜。 也就是在她扭头的瞬间,更倒霉的事来了—— 霍从淮好死不死在这时候出现,带着他的小娇妻,正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望着她。 很显然,方烁的那句“嫂子”他也听见了,否则不会露出那样迷惑又震惊的表情。 她心里一万句mmp。 今天真是什么奇葩事都让她给遇到了。 方烁显然不知道她现在只想马不停蹄地遁走,见她杵在门口,以为她在等薄应雪,于是跟着走到她身边,朝外张望了一番,很自然地问:“嫂子,你来之前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给你和应雪留包间,这不,包间都被订完了,只能委屈你俩在大堂吃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一个跟她一样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况且这会儿也不适合解释她和薄应雪之间的操丨蛋事,风幸幸便含糊地和他打哈哈:“哦,他没来,还在忙工作呢!我正巧路过这儿,就说打包几个菜带回家里吃。” “没问题!”方烁热情道,“想吃什么?我现在就给你们做!” 风幸幸硬着头皮跟他一道进了店里,留一脸复杂表情的霍从淮在身后。 嫂子? 那个人叫风幸幸嫂子?! 所以,她和薄应雪…… 他们果然…… 说不清的感觉顷刻间袭来,霍从淮站在原地,耳边嗡然作响。 风幸幸不是爱惨了他吗? 为什么眨眼间就成了薄应雪的女人? 被他退婚后自暴自弃?还是为了报复他?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第20章 眼前不自觉重叠风幸幸的影子…… 一旁温苒并不知道刚才进去的女人就是婚纱店店员提到的“风小姐”,加上风幸幸如今的风格跟她大相径庭,两人找不出半点相似的地方,也就根本想不到替身这种荒唐的事上去。 她望着店门,下意识地感慨:“刚才那个小姐姐真好看,比明星还漂亮!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么好看的人!” 闻言,霍从淮回过神,僵硬地说:“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她哪有你好看。” “瞧你!又油嘴滑舌了!”温苒嗔他,“我有自知之明的,完全没法跟她比好吗?” 霍从淮看向她,因她的话而忍不住将两人拿来做对比。 忽略个人感情不谈,风幸幸的相貌确实更胜一筹,尤其现在还换了风格,美得更具冲击力,让人很难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而温苒,单看确实是个校花级别的温婉美人,但要是和风幸幸放在一起,就完全不够看了。 不过,他已经和风幸幸退婚即将迎娶温苒,所以风幸幸再怎么好也不重要了。 伸手抚过温苒脸颊,他看着面前的女人,眼前却不自觉重叠风幸幸的影子,他微的一皱眉,又很快松开,有些恍惚地说:“在我眼里,她不及你万分之一。” - 不想再跟男女主打照面,风幸幸直接跟着方烁躲进了厨房。 她点了几个想吃的菜,方烁给了她一壶茶和一碟小点心,边备菜边和她闲聊。 说了点无关紧要的话题,半壶茶过。 风幸幸本不想和他聊薄应雪的事,可余光瞥见方烁脚踝上的纹身,又忍不住心痒。 于是试探着问:“你的腿现在怎么样了?也和应雪一样恢复如初了吗?” 她没猜错。 方烁一听这话,立马往自己腿上用力一拍,证明道:“瞧!好得跟新长出来的一样!哈哈!” 风幸幸笑:“那就好。” “唉,年轻气盛。”方烁感慨,“你懂吧?十七八岁那会儿中二得不行,看几部热血动漫就把自己当大哥了,跟人打架飙车把腿给飙断了,这不,治好了腿之后我就改邪归正再没干过混账事。” “不过……”话锋一转,他看着风幸幸道,“我那是自作自受,应雪却是无妄之灾,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反正他为了治腿吃了很多苦,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做了不下五十次手术了,谢天谢地G国骨科诚不欺我,把我俩都给治好了!” G国? 风幸幸表情一顿,回忆起那是十八岁夏天的手术。 她因为签证问题无法陪同,因而那场手术是薄应雪一个人去做的。那是当时全球能找到的最好的骨科专家,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场手术上,没能一道去G国,她那段时间在国内担心又紧张,隔三差五就去庙里烧香拜佛为薄应雪祈福。 可惜,天不遂人愿。 薄应雪的那场手术还是失败了。 他在G国待了几个月后,依然坐着那辆轮椅回来,似乎深受打击,他开始排斥继续治疗,而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找专家为他医腿了,毕竟国内外的顶尖级骨科专家她都找遍,却无一能让他重新站起来。 后来她就将重心放在了医治他的眼睛上,结果依然不如人意。 而直到现在,她才知道—— 薄应雪的腿早在十八岁那年夏天就治好,至于他的眼睛,应该也是前几年就复明,要是拖久了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好。 十八岁和二十四岁。 中间跨度六年。 也就是说,他在她身边装病弱残疾装了整整六年!看着她像傻子似的白忙活操心了六年! 他安的什么心?! 知道了这一真相,风幸幸高血压都上来了,她连忙灌了满满一杯茶,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算了,反正已经撕破脸皮形同陌路了,没必要为了薄应雪生气,亏的是自己! 浪费的那六年,就当是时间喂狗了! 方烁很快做好了她要的菜,听说她喜欢喝他自酿的酒,大方地送了她好几壶。 风幸幸推辞,他不乐意地把东西死命往她手里塞。 “拿着!跟我客气啥?”方烁说,“没能喝成你俩的喜酒是我的遗憾,还不让我弥补一下遗憾?” 风幸幸哭笑不得:“弥补遗憾不是该请你喝酒?怎么成你请我了?” 方烁哈哈大笑:“行啊!那嫂子你跟应雪啥时候请我喝酒,把喜酒给补上!” 风幸幸尴尬,支吾着说:“有机会吧……” “行!我等着!”方烁说完,为她拉开厨房门帘,热情道,“我送你出去吧。” 已经白吃了人家两顿霸王餐,风幸幸哪好意思?劝了半天总算劝他留了步,提着大包小包慌慌张张往外走,心道下次要再想吃方烁的菜,就让助理帮忙打包,她可没脸再顶着“薄应雪老婆”的假身份来骗吃骗喝了。 穿过走廊。 即将拐角的时候,她突然被人拽住手腕,拉进了一旁的包间里。 门啪地关上,被一只手用力抵住,堵了去路。 熟悉的气息袭来,伴着一声质问:“你和薄应雪到底什么关系?” 被拽进来的那刻,风幸幸还以为自己遭遇了社会新闻上的不测,一看是霍从淮,预备好的尖叫咽了下去,取而代之是恼怒的反问:“我和他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霍总,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跟我退婚的前未婚夫?还是温苒的准新郎?” 她的话让他陡然清醒。 抵门的手缓缓蜷成拳,霍从淮别过脸,低着声音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对,我爱温苒,三年前她离开后我就一直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直到你出现……很抱歉我利用了你,你恨我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如果为了报复我随便找个男人草率地在一起,最终只会伤害到你自己!” 这话逗笑风幸幸。 她仰起脖子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拉出嘲弄的弧度:“霍总,我想退婚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分开是对双方都有益无害的事,我又怎么会恨你?至于什么报复,完全就是天方夜谭。你真的想多了。” 她不恨他,他本该松一口气,可难以言喻的感觉却在胸腔发酵,愈演愈烈。 “不是为了报复我?”他重新抬头,死死盯着她眼睛,“那你想要的那个人,是薄应雪?” 不明白他为什么执着这个问题,风幸幸没回答,只是皱眉提醒:“霍总,以你现在的身份单独和我待在这里问这种问题恐怕不合适吧?双方和平退婚,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也希望霍总别再做出这种会惹人误会的举动。” 抵着门的手缓缓垂下。 风幸幸转身就走,不仅一点留恋都没有,反而还显露出几分避之不及。 霍从淮独自站在空着的包间里,矛盾又奇怪的念头在胸口膨胀。 退婚后,他担心风幸幸继续纠缠,破坏他和温苒之间的感情;可她不纠缠,他心里却莫名空落。 在一起的时候,他对她并没有多大兴趣,只当她是温苒的一缕影子留在身边;现在,她变了太多,和交往的那两年里判若两人,身上谜团重重,让他情不自禁想要去探究清楚。 所以明知不该,还是向温苒借口抽烟,跑来这里堵风幸幸,想找她问一个答案。 可惜她没有给他答案。 心烦意乱地离开包间,他告诉自己,他这样只是出于愧疚。 愧疚而已…… - 所谓情场失意商场得意,和霍从淮退婚后,风幸幸运气爆棚,一连拿下好几单大项目,合作方全是业界赫赫有名的大佬。 风氏股价倍增,风幸幸每天对着大盘图脸都快笑烂了。 “这世上最勾丨人的小妖丨精是谁?” Redbara,风幸幸冲唐盈举杯,自顾自地问,自顾自地答——“当然是钱咯!我是蟹老板,我为财迷带盐!” 唐盈翻了个白眼:“受不了你,现在每天的日常不是加班加到死就是喝酒喝到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为了霍从淮自暴自弃呢!” 她的数落被听闻消息赶来接待的周砚听见,不过只有后半截入了耳——“为了霍从淮自暴自弃!” 再结合风幸幸面前那一大堆的酒,周砚自动脑补出一段失恋伤怀的剧情。 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她还没有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吗? 望着她背影失神了半晌,周砚抿抿唇,调整了一下表情,这才重新朝她迈步。 “嘿!周老板!”风幸幸很自然地和他打招呼,一个月时间两人见面的次数远超过去两年,如今早已混熟。 周砚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半晌没说话。 他的沉默叫风幸幸瞧出异常,与他碰了碰杯,问:“怎么了?今天心情不好?” 周砚一愣,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有吗?” “有啊!”风幸幸说,“愁眉苦脸的,谁惹你了?” “没。”闷闷的一个字,明显的口是心非。 风幸幸也不是八卦的人,见他不愿意说也就不再问,只是又给他满上一杯,眨眨眼,道:“来,喝酒!” 喝了几杯,风幸幸手机响了。 她随手接起,只听了几秒不到,眉头立刻拧紧:“婚纱?” 敏丨感的字眼,让周砚瞬间心提起。 他紧张地看向风幸幸,怕她会受刺激。 好在她反应并不大,听完那头的说明后,无所谓地说:“婚礼取消了,婚纱就不要了,随便吧,交给你们处理。” 挂断电话,她神色如常地继续喝酒。 只是片刻后,她想起什么,吐了口气,认命似的给那头回拨了电话。 “那个……” “婚纱还是留着吧。” “我待会儿就过来取,好,行,谢谢。” 放下电话,唐盈倒是毫无顾忌地问了:“那婚纱你要留着?” 风幸幸支着下巴,晃了晃手里的酒,低垂的睫盖住眼眸,让人瞧不出情绪:“留着吧,虽然再也没有穿的机会,但毕竟是……” 她看了眼周砚,有些话不方便说,于是含糊道,“你知道的,就…当个念想。” 碍于旁人在,唐盈也没多说,只安慰地揉了揉她脑袋:“行。” 于是,这一切到了周砚眼里,就有了全然不同的理解。 他垂下头,看台面上倒映的自己的影,表情是那样的懊恼自责。 如果一开始他就阻止霍从淮找风幸幸当替身,又如果他在风幸幸动心前早点告诉她真相,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怪他自私护短,当时见霍从淮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只想他赶紧好起来,所以保持缄默,眼睁睁看着风幸幸被利用。 这场感情中,霍从淮亏欠风幸幸,他也逃脱不了责任。 没注意到他陡然沉痛的神色,风幸幸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完,拍拍他肩膀,起身道:“我还有点事,就不继续喝了,拜了周老板,改天再来照顾你生意。” 唐盈在一旁笑:“你哪是照顾人家生意?周老板哪次不是给你免单?你再这么喝下去,得把人家周老板喝破产!” 她是打趣,周砚却当了真。 慌慌张张起身,因为过急还撞到了椅子,也顾不得被撞疼的地方,他忍着痛,很认真地对风幸幸说:“没关系!只要我这酒吧还在,就永远为你免单。” 知道这人耿直,风幸幸丝毫不怀疑他话里有假,闻言冲他笑了笑,说:“这段时间确实喝了你不少酒,改天有空的话,我请你吃饭!诶,别拒绝,礼尚往来这交情才长久不是?” 她都这么说了,周砚当然不可能再拒绝,重重点了下头,应道:“好,有机会的话……” “行,那我们走了!”她说着去扯唐盈,转身的那刹想起什么,抓起他胳膊看了眼,从手包里翻出一个药膏贴递给他,“以后别那么激动,都磕青了。” 他顺势看去,胳膊上撞疼的地方青了一小块,他自己都没在意,她却细心地注意到。 “没事,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拿着,贴上消得快一点,这方面我比你有经验。”见他不接,风幸幸直接把膏药塞他手里。 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周砚站在原地,胳膊上的痛觉随着脉搏的跳动细枝末节蔓延到心脏。 噗通噗通。 隐隐作痛。 第21章 别自作多情,婚纱她不是想穿…… 走出Redbara,等司机倒车的时候,唐盈斜眼调侃风幸幸:“现在还随身备着药膏啊!可不是还记挂着某人?嗯嗯?” 她这么一说,风幸幸才意识到得改改这个习惯了。 以前薄应雪失明残疾,少不了磕磕碰碰,所以她一直随身备着药,八年时间,这习惯早已成为浸进骨子里,而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没有迟疑,她翻开手包,将里面的膏药创口贴什么的全都一股脑搜刮出来,面无表情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唐盈挑眉:“真这么绝情啊?一点都不留恋的?” 风幸幸有些恼,说不清是恼自己,还是恼唐盈:“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帮他说话吗?姐、妹!” 那晚确定薄应雪的心思后,唐盈越发相信,这两人间的争吵是出于误会,好歹也见证了这两个人从小到大这么些年,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决裂成陌路,于是好心给了点助攻。 “宝贝儿,我当然是站你这边,所以才不忍心看着你自己折磨自己。” 风幸幸惊得瞪圆眼睛:“我折磨我自己?折磨?你确定不是酒喝多了?” 唐盈捏捏她的脸:“要真把薄应雪当陌生人,你会这么激动?霍从淮让你那么难堪,你扭头把他人都给忘到九霄云外。所以——承认你还记挂着薄应雪有这么难?”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风幸幸别过脸,见车停在了跟前,逃也似的拉开车门钻进去,不再谈论这件事。 - 到了婚纱店。 不出风幸幸所料,一帮店员皆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连说话都比往日小心翼翼了许多,生怕触到她的痛点。 风幸幸哭笑不得,但知道越解释越像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由着她们脑补。 “您的婚纱在这边。”店员引着她到贵宾室。 落地窗前,塑料模特穿着那件缀满宝石的婚纱,夏日阳光中,美得如梦如幻。 见风幸幸站在原地愣怔,店员询问:“您要试试吗?还是直接为您包起来?” 风幸幸还未答,身后唐盈替她抢道:“试试吧!婚纱拿回去可能就是尘封的命运,一次都不穿,未免浪费了婚纱制作师这么久的苦心。” 风幸幸心道也是。 少女时期曾幻想过身穿洁白婚纱嫁给应月哥的情景,她一遍遍地想,想得极为细致,连婚纱的样式都给提前想好,如今梦里的婚纱就摆在眼前,即使梦里的新郎再也不会出现,她也还是应该试一试。 就当是…… 圆了那个少女梦。 哪怕…… 只是碎片的一部分。 于是她去更衣室换婚纱,为了保障效果,店员又引她去一楼化妆间做了发式和妆容,前后忙活了好一阵,风幸幸总算解放,提着裙摆走出化妆间,去找等候在大厅的唐盈。 事实证明,一个小时的折腾是值得的。 当风幸幸出现在大厅的那一刹,完全就成了婚纱店的活招牌。 白皙的肤色和婚纱几乎融为一体,那些惟妙惟肖的玫瑰就仿佛长在她身上,将那张比玫瑰还娇艳的脸孔烘托得更为动人。 店里挑选婚纱的其他客人纷纷投来目光,店门外的路人也忍不住驻足。 四周响起压抑不住的惊叹,有准新娘按捺不住开始询问店员这是哪位设计师的作品。 店员看了眼风幸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这是风小姐自己设计的。” “天!穿着自己设计的婚纱嫁给心爱的男人!这样太浪漫了叭!” “小姐姐长得又好看,又有才华,还特别有心,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大猪蹄子,酸死我了!” “她的准新郎上辈子肯定拯救了银河系!” 听着耳边收不住的议论,风幸幸走去落地镜前。 她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镜子里的女人也看着她。 两人隔着镜面,就像隔着遥不可及的时空。 她朝她伸出手。 指尖与指尖永远无法真正触碰。 就像回忆里的少年永远沉眠后,不管她再怎么寻找、再怎么自我欺骗,得到的也是终究会破碎的海市蜃楼。 她站在那里,神色自嘲而黯然。 这时,对面的婚纱店。 霍从淮正陪着温苒一道来取婚纱。 这条街开了不少婚庆店,路上来来往往都是筹备婚礼的新人。 温苒下了车,神秘兮兮地冲他眨眼间:“答应我,待会儿你不可以偷看!Firstlook我想留在婚礼当天。” 他笑着说好,眉眼温柔:“那还要我陪你进去吗?要是不小心看到,那就不能怪我了。” 担心惊喜提前被看到,温苒顾虑地说:“那我一个人进去!你就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出来!” “好。”霍从淮吻了吻她额头,“放心,我不会偷看。” 温苒微红着脸进去了。 霍从淮摸出烟盒,环顾四周,打算找个地方边抽烟边等。 抬眸的那刹,他看到对面婚纱店里的身影—— 许久不见的风幸幸身着婚纱站在落地窗前,正伸手触碰镜面,神色哀伤。 呼吸猛然一滞。 因为上次闹乌龙的缘故,他对这件婚纱有深刻印象。 那是风幸幸的订制婚纱。 为他而订的婚纱。 就在思绪开始混乱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声冷讽—— “别自作多情,这套婚纱她从来都不是想穿给你看。” 霍从淮侧目,看到薄应雪那张讨人厌的脸后,眉心立刻拧紧,他也懒得找地方,直接点了支烟,白烟腾起间,反唇相讥:“不穿给我看,穿给谁看?你吗?提醒你一点,这是我和她筹备婚礼的时候订的婚纱。” 原以为对方会和他争辩,结果片刻的沉默后,却等来一句:“不是我。” 他抬眸,有些意外。 而这时,薄应雪朝他看来,眼神有一瞬的缥缈,缓声补上后话,“但也不是你。” 这话让霍从淮迷惑不已。 不是他,也不是薄应雪,那是谁? 他在脑中极力搜刮风幸幸身边所有有可能的男人,可惜一无所获。 张了张口,他下意识地想要追问,只是声音发出来的前一刻,他克制地止住了。 风幸幸已经不是他的未婚妻,她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并排站在路边,一道望着落地窗前的女人,各怀心事。 良久以后,穿着婚纱的女人离开窗边,身影消失在视线深处。 霍从淮指间的烟也燃尽,在身边人动身的那刻,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住他:“那天…我听南亭私房菜的老板喊风幸幸嫂子……” 薄应雪顿住脚步,挑眉看着他:“所以?” “所以……”说不在意,但有些事终究在意,霍从淮迟疑了片刻,直视对方眼睛,没按捺住地问了,“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薄应雪未答,嗤道:“我和幸幸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 “好歹是交往两年差点成为我妻子的女人,分手前发生的事,我想我有权知道。” 薄应雪别过脸,不再看他,唇角勾着抹轻蔑:“你还真是高看自己。”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应!从始至终不给他明确的答案,就像迷雾中隐隐窥见远方轮廓,却又始终看不真切。 霍从淮心里的烦乱更甚,又点了一支烟,压着火气问:“我怎么高看自己了?有种就把话挑明了说!” 他的话没能激得对方说出答案,薄应雪望着不远处的店门,见风幸幸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来,便中止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扔下霍从淮径直往那边走了过去。 顺着他视线,霍从淮也看到了风幸幸,她见到薄应雪后表情一变,直接冷下脸要绕开对方,薄应雪伸手拦住去路,低头不知对她说了些什么,最终哄得风幸幸和他上了车,从他面前驶过。 而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朝他看过一眼。 他明明就站在那么近的地方,她却完全注意不到他。亦如他们之间的关系,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现在却形同陌路。 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口蔓延。 短短一个多月的巨变,让他们的那两年显得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 风幸幸没料到取个婚纱的功夫也能被薄应雪给堵人。 她坐在副驾驶上,头朝着窗户那边,不去看他,嘴里生硬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怎么,你还能辨出朵花来?” 说完,想起被耍得团团转的自己,她嗤了声,“也是,凭你那张嘴,的确能辨出花来。” 知道她还在生气,薄应雪没有去在意那些讽刺,沉默地开着车。 风幸幸索性也不再说话,冷着脸看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车穿过下午四点渐渐沉落的阳光,最后停在江景别墅门前。 住了好几年的地方,仅离开一个多月,那种浸进骨子里的亲切感是不可能就这样消失的。 风幸幸望着那扇大门,百感交集。 曾经她把这个当做失去父母后的第二个家,结果可笑的是,这里并不是她的家,她一心以为的家人,也从未同样看待她。 心情再次变得恶劣,她扭头不满地问:“有什么话不能随便找个地方说?非要带我来这儿说?” 薄应雪:“家务事当然要在家里说。” “家务事?”风幸幸瘪嘴,愤愤嘟囔,“谁跟你是一家人?” 了解她的脾气,知道她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软和态度,薄应雪敛了敛唇,说:“你先进,我去倒车。” 风幸幸于是头也不回地下去,车门甩得巨响。 薄应雪忍不住笑一声。 拿她无可奈何。 风幸幸大步流星进了门,大门还保留着她的指纹,门把轻轻一压就开了。 屋内还保持着她离开前的样子,除了全部遣散走的佣人。 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等了会儿,薄应雪进来了。 她抱着胳膊,决定速战速决:“说吧!你想怎么解释?” 她倒要听听他能找出什么借口来! 薄应雪沉默着朝她走来,神色凝重得像要打人。 风幸幸戒备地看着他,虚张声势地警告道:“我跟你说,我是不会被武力屈服的!” 薄应雪脚下一顿,眼神荒唐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向前,最终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站定。 屋内静得窒息。 风幸幸望着面前的男人,咽了咽喉咙,不知道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紧接着,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高她一大截的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来! 风幸幸:“!!!” 什、什么情况??? 认识二十几年,她知道薄应雪是个多么骄傲的人。 要他下跪,打死他都不可能! 但现在,他的不可能却成了现实,就那么真真切切摆在眼前。 “你…你…你干、干什么你?”声音卡在喉咙里好半天才勉强挤出断断续续的字眼,风幸幸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人,下意识地想把他给拉起来,然而薄应雪跪得很稳,任她怎么拉都纹丝不动。 “道歉。”薄应雪说,“趁你失忆欺骗你、试图让你永远无法恢复记忆——是我做得不对。” 他的道歉方式未免太具冲击力,风幸幸接受无能,她使出劲儿去拽他:“你先起来!起来我们再说!” 薄应雪却扣住她的手不肯起身,低垂的睫盖住闪烁眼眸,那些蠢蠢欲动的心绪继续藏匿。 “我只是不想你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他低声解释,“我知道你不爱霍从淮,也知道他于你不过是缅怀我哥的替身,我一直想要阻止,却不知道应不应该阻止,又要怎么阻止,碰巧婚礼前夕,你失忆了,所以我将计就计……” 他说着,缓缓松开她的腕,手蜿蜒而下,轻轻捉住她指尖,而后,用力握紧。 “幸幸,他不是我哥……” “明白吗?” 明白。 怎么可能不明白? 从一开始,她就明白。 却还是情不自禁沉溺在虚妄的海市蜃楼,可悲地用这样的方式去圆自己求而不得的少女梦。 好在那场车祸让她彻底清醒,否则她会继续错下去。 沉默了很久很久,她抿了抿唇,踟躇着回握住了他的手。 周身竖起的刺一寸寸收了回去。 她叹气,无奈地说:“就算是这样,你就不能换个别的方法吗?非要弄得这么…这么让人误解……” “是我的错。”见她态度软和下来,如所料那般,薄应雪眸光微深,继续表达着歉意,“我不该心急,使出那么糟糕的办法去阻止你,对不起……” 有些人就是纸老虎,一戳就倒! 风幸幸来的路上都想好了怎么见招拆招,和他撕个酣畅淋漓,结果他这么一跪,这么低声下气向她一道歉,她就立刻缴械投降。 挫败地吐一口气,她别扭地晃了晃手,眼睛盯着别处,催促:“行了,快点起来!跪着像什么样子!” 薄应雪没动身,依旧笔直地跪着,然而眼底却不是什么弱者的神色。 真正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同理,真正的强者往往示以弱者的姿态来迷惑对方。 而风幸幸吃一堑也没长一智,又傻乎乎地掉进了陷阱里。 见他跪着不肯起,只能无奈地蹲下来,平视着他,说出原本打死都不肯说的那句——“我原谅你了。” 薄应雪掀起眼帘,深不可测的眸子映着她的面容:“当真?” “真!比珍珠还真!”风幸幸连连点头,说完又觉得自己原谅得太快,怕在他眼里没有威慑力,于是又补一句,“先说,我是原谅你了,但不代表我消气了,知道吗?你那么做真的很让人恼火!这么大的事就不能找我商量商量再做决定?还有,你的眼睛和腿瞒着我治好,这事儿还没说清楚呢!” 她故意摆出凶巴巴的模样,在薄应雪眼里,就像小兔子亮出她的两颗小门牙,不仅起不到恐吓效果,反倒让人觉得可爱至极。 他强忍着没去揉她脑袋,继续装无辜小可怜。 “治好腿和眼睛后,我一直担心会复发,所以在病情彻底稳定前我没有告诉你,怕你陪我一起空欢喜。后来,等我恢复到和正常人没有区别准备告诉你的时候,你开始和霍从淮交往……”顿了顿,他真假掺半地说,“就算是我幼稚,我怕告诉你我康复的消息后,你会连仅剩的那点关心都收走,全部给他……” 果然…… 果然还是被她猜中了几分。 薄应雪隐瞒康复的背后,有她找霍从淮当替身的原因。 却不是她想象中的气她侮辱了他哥惹他生气报复,而是怕她不再在意他。 搞清楚这点,先前的愤怒就变为愧疚,继而是后知后觉的心疼。 “你怎么会那么想?”她语无伦次地向他解释,“霍从淮和应月哥再像,他也不是应月哥!这点我其实很清楚,我一直都很清楚……所以他怎么可能跟你相提并论?他根本没法和你比!你是全世界对我最重要的人知道吗?在爸妈,薄叔应姨应月哥他们不在了之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薄应雪垂下头没说话,像是不敢相信。 风幸幸有些无措,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用言语表达她对他的感情。 一个人对她要多么重要才能让她如此轻易就原谅他所有过错,全然不去计较,连经不起敲打的细节都盲目忽略。 她倾身拥抱住他,因焦急而带了哭腔: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只顾着自己,忽略了你的感受……”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为什么不说呢?你要是说了,我肯定立马就和霍从淮分手,才不会为了他把你丢到一旁……” “答应我,往后有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别再藏着掖着,无论是再糟糕的事,我都会原谅你,一定会原谅你,所以不要怕,告诉我,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 薄应雪没有应允,只是沉默地回抱住她,手攀在她后颈,藤蔓一样将她缠绕。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不动声色牵起。 像欣赏着蛛网内无路可退的猎物。 那笑,势在必得。 第22章 既然你不爱她,那我追她应该…… 确定完婚纱后出来,温苒明显感觉到霍从淮的情绪有所变化。 “怎么了?”她关切地凑近,嗅到浓重的烟草气息。 霍从淮定了定神,强行收敛情绪:“没什么。” “那你怎么不高兴?”温苒猜测,“是因为我不让你一起进去吗?可是…我是想留给你一个惊喜……” “怎么会!没有的事。”霍从淮抬手揉揉她脑袋,扯出笑容,“我没有不高兴,你别多想。” 温苒打量他脸色,男人眉眼里分明藏着心事,让人没法不多想。 担心继续追问会惹他烦,她没再多说什么,只默默在心里猜想着答案。 是因为霍父霍母吗? 还是因为婚礼的费用? 不久前的晚上,她不小心听到他和助理通话,说资金出了点问题,她旁敲侧击打探过,他却总让她别瞎想,安心做他的新娘就好,于是她也不再问,高高兴兴地备婚,而现在,那份不安再次袭来。 “其实婚礼盛不盛大不重要……”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轻轻握住他的手,目光相对间,真诚道,“重要的是,我嫁的人是你。” 听出她话里藏着的深意,霍从淮心疼地回握住她,暗骂自己失而复得了心爱的女人,居然还因风幸幸影响情绪,过去两年的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误,他该就此遗忘才对。 “抱歉让你感到不安,刚才我想事情想得有点入迷,没顾上你,婚礼的事我说过多少遍让你别操心,就对我这么没信心?怕我养不起老婆?嗯?” 他说着凑上去,吻她的唇以作惩罚。 “哪有!”温苒红着脸说,“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你怎么会是负担?如果是,那我也甘愿承受。”霍从淮目光怜惜,“苒苒,在我这里你不用那么懂事,知道吗?你吃了很多苦,你值得最好的,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幸福,别说是区区婚礼,婚后我还要给你更多宠爱,你做好心理准备。” 被他这一长串话感动,温苒心里的不安就这样散去,她晃了晃他的手,重重点头:“好!” “这才像话。”霍从淮满意地揉揉她脑袋,转身为她拉开车门,准备离开。 他虽然已经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风幸幸的事,然而转身的间隙,脑中又不可控制地浮现一个念头。 说到懂事……风幸幸和他在一起的两年才是真的将这两个字诠释到了极致。 他有事,她绝不打扰;他需要帮忙,她二话不说给他助力;他提出分开,她也没有纠缠,甚至……连半句怨恨的话都没说。 她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他确认她爱他,正因如此,分手时她的那番话才会令他格外在意。 如果不是为了掩饰伤心的谎言,那…她想要的到底是谁? 怕再次被温苒瞧出端倪,他不敢深想,只是多少还是受到影响,以至于回去的路上显出几分心不在焉,下车的时候周砚来了电话,说要跟他一起吃晚饭,有事说。 他看了眼旁边的温苒:“正好,我跟苒苒刚准备吃晚饭……” 那头周砚却飞快道:“就我们两个人,单独见面。” 霍从淮微愕,听周砚的语气,怕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而需要避开温苒的事,很大概率是风幸幸的事了。 他陷入矛盾。 一方面,他想专心准备他和温苒的婚事,不再被风幸幸的事影响;另一方面,他却又情不自禁地想要解开她的秘密。 在沉默了半分钟后,他作出决定:“好,一会儿见。” - Redbara,贵宾室。 霍从淮到的时候,周砚面前已经空了半瓶洋酒,见他来了,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倒了杯酒,递过去。 气氛沉凝。 他跟着坐下,拿起那杯酒,却没急着喝,问:“找我什么事?脸色这么难看,别真出什么大难题了。” 周砚看他一眼,又喝了口酒,才说:“是大难题。” 霍从淮立刻严肃了表情:“生意上出问题了?” “不是生意上的事……”周砚缓声说,语气是难以言明的艰涩。 霍从淮皱眉,说出最初的猜想:“是风幸幸的事?” 周砚顿时抬头,答案就写在脸上。 霍从淮没接着问,一口气把那杯酒喝完,末了,盯着大理石桌面问:“说吧,她什么事?她来找你麻烦了?” 周砚立刻否认:“怎么会!她不是那种人。” 急急为她辩解的语气听上去让人有些不舒服,霍从淮重新看向他:“你俩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突然间这么护着她了?她不是那种人?你又知道了。” 听出他话里隐隐藏着的嘲弄,周砚解释:“她这段时间经常来我这儿喝酒,一来二去也算熟人。” “哦?以前不来,我们分手后来了。”霍从淮轻轻笑了,先前不明朗的一切有了眉目,果然是口是心非,当面说不在乎,背地里却想着从他发小这边做工作,“说吧,她求你什么了?帮忙阻挠我和苒苒的婚礼?还是让你劝我回心转意?” 周砚瞅他一眼,很快说:“这倒没有……” 霍从淮挑眉,明显不信。 “真的!她几乎没跟我提起你,来的话…基本上都在喝酒。”周砚说完,想起自己约霍从淮见面的目的,稍稍正色,接着道,“她虽然不提你,但我知道,她还想着你……” 霍从淮心口一颤,垂着眼半晌没说话。 周砚叹气,自顾自说:“你跟她交往两年,应该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性格,她很懂事,从不给你谈麻烦,所以及时你把她当替身,为了温苒抛弃她,让她成为圈子里的笑话,她也全都默默咽进肚子里,一句怨言都没有。从淮,我俩虽然一起长大,几乎所有事我都无条件站在你那边,但唯独在这件事上,我做不到。” 他把事先准备好的红包放在桌上,厚厚一大叠,几乎要撑破那层红纸。 “你跟温苒的婚礼我就不去了,份子钱提前给你,祝你幸福。” 霍从淮扫一眼红包,拧眉问:“你什么意思?” 深吸一口气,周砚终于鼓足勇气表明自己的心意:“风幸幸为了你买醉,为了你自暴自弃,我知道你不会心疼她,所以……我来心疼。” 对上霍从淮震惊的眼眸,他一字一顿,“我喜欢她,我想亲自照顾她。” 语塞了半晌,霍从淮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你…是不是…疯了?” “没疯,我认真的。”周砚难得用这么正经的语气和他说话,“既然你不爱她,而且马上就要和温苒结婚了,那我追她应该没问题吧?” 霍从淮没表态,一声不吭地拿过酒瓶,闷头灌了好几口。 是没问题。 可…… 心里的烦乱却随着酒精淌进喉咙的灼烈,愈发清晰。 好半晌,他将空了的酒瓶重重放回桌上,起身离开沙发。 “那是你的事,不用跟我汇报。”他头也不回,背影带几分落荒而逃,“要追就追吧。” - 华灯初上,真是家家户户准备吃晚饭的时间。 江景别墅的那扇窗前,也正冒着烟火气。 薄应雪站在灶台前挥动锅铲,一旁岛台,风幸幸坐在高脚椅上支着下巴,一边观赏一边说:“看不出来你还偷偷刷了厨艺技能,我倒要是花架子还是真功夫。” 暖光打下来,将男人凛厉的眉眼都晕得柔和。 薄唇轻弯,他声音透着笑:“不好吃你尽管打我。” “谁那么野蛮!”风幸幸吐槽完,走去酒柜挑选一瓶白葡萄酒聊表庆祝,长达一个多月的冷战总算结束,两人冰释前嫌,雨过天晴,不美美地喝上几杯怎么行? 淡色酒液缓缓淌进杯中,光影摇曳间,是风幸幸迟来的疑问:“对了!之前我在你的别墅里找到一个保险柜,里面装的什么?” 烹饪的动作就那么一顿,薄应雪看着锅里色泽诱人的海鲜烩,若无其事地说:“一些大金额的合同文件,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哦,也没什么,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大秘密,猜密码猜了好久。”回想当时的情形,风幸幸忍不住笑,“对我而言你最大的秘密就是什么时候治好眼睛和腿,又为什么瞒着我,还趁我失忆骗说是我老公,现在这些都已经明了,我们之间就不存在什么秘密了。” 她说着扭头看向他,眉眼弯成月牙,“是吧!” 背对她的人却没笑,锅里的牡蛎大张着嘴,像在无声控诉,他目光微凛,猛地一翻锅铲,喉咙里是不带犹豫的肯定回应——“嗯,没有秘密了。” 第23章 婚礼。 风幸幸重新搬回江景别墅,一切似乎恢复如初,但又终究不同。 比如,她无需再每天提前半小时起床给薄应雪喂饭,而是下楼就能看到对方坐在餐桌前,一手咖啡一手ipad,边处理工作边等她。餐桌上,两人会聊一些生意上的事,她毫无头绪的难题,经他几句话点拨便迎刃而解。饭后,薄应雪和她一道出门,让司机将她送到公司门口,看着她安全进去后,才调头前往风雪集团; 又比如,晚上薄应雪也不用装病弱残疾早早入睡,而是和她一起在书房,一人一张桌安静地陪着彼此加班到深夜,忙完了肚子饿,有时她会放纵自己点烧烤外卖,和他在院子里喝啤酒撸串,无论喝多少酒醉成什么样子,第二天早上她都是梳洗干净的状态舒舒服服躺在自己被窝里; 再比如,休息日大好天气,两人也不用再宅家里吹吹江风晒晒太阳就作罢,薄应雪会亲自开车带她兜风,如果她突然兴起想去国外看个夜景吃个美食购个物啥的,薄应雪的私人飞机会直接带她去全世界任何地方。 这样平静规律偶尔有点小惊喜的日子不要太舒心,风幸幸很快就忘了过去的不愉快,至于霍从淮,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以至于霍温婚礼当天,圈内有人发消息来安慰她,她一阵莫名其妙。 “霍从淮选择了什么都不如我的贫民女不是我不够好,让我别自卑?别怀疑自我???”风幸幸捧着手机,把上面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那头和她通话唐盈,直接笑出声,“自卑?我自卑个鬼!自古女配美强惨,我有什么好自卑!不过是没有女主光环不被作者亲妈爱罢了!” 前面的话唐盈是听明白了的,可后面那段——??? “姐妹,你说什么胡话?什么女配女主的?昨晚熬夜看小说了?” 沉吟了片刻,风幸幸试着问:“现在幻想类小说不挺火的吗?你说…要是我们这个世界就是某个小学生作者创作的,霍从淮是男主,温苒是女主,我是炮灰的替身女配,你信嘛?” “霍从淮?男主?——就他???”唐盈啧啧道,“你是几年没看晋江了?就霍从淮那配置,根本没资格当男主好吧?旧情难忘找替身霸总×清纯励志小白花?哪儿来的古早小说!倒给钱都没人看!” “行叭,我跟不上潮流了。”风幸幸耸肩,“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不爱看言情,哪知道现在男主进化到什么三头六臂的地步。” “现在的男主,不说跺一跺脚就震动整个金融圈一句天王凉破想搞谁就搞谁这么不切实际,但怎么着也得有你家薄应雪那条件吧!”唐盈说着,想起什么,也问出一句试探,“话说……你和他现在也冰释前嫌了,有没有考虑过,咳咳……那什么……” 她支支吾吾,让风幸幸一头雾水:“考虑什么?” “就…我之前不觉得他喜欢你嘛!要是他真喜欢你,你有没有想过和他发展发展?这不,你俩一个男主标配,一个现在流行的美艳女主配置,不在一起多可惜!” 唐盈这话让风幸幸猛地回想起“失忆”期间在薄应雪壕宅发生的事,如果不是不小心听到他那通电话,与他误会决裂,她或许会继续探寻那个猜想——薄应雪是不是…喜欢她? 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她抿了抿唇,结巴着反问:“那你……你觉得呢?他…他是不是喜欢我?” 早就得到薄应雪承认的唐盈,这会儿还得强忍着告知的冲动,装模作样说:“我觉得是。” 当初那股慌乱劲儿又卷土重来,风幸幸咽了咽喉咙,有些紧张地寻求建议:“要不…我问问?猜来猜去太累了。” 唐盈正想夸她爽快,结果下一秒,又听她飞快反悔,“不不不,还是不了!我还没想好要是他承认,我该怎么办。” 知道答案并不难,难的是知道了之后。 习惯了这样的关系,一旦需要做出改变,她就生怯,怕平静美好被打破,怕不如想象中那么顺利,怕一切会变得糟糕,怕后悔。 其实她骨子里全都是不安分因子,喜欢冒险,喜欢新事物,可16岁那年的变故却让她害怕改变,越是珍视,越是想维持原样。 所以—— “这事儿先缓缓吧,等我想好了再说,我跟应雪现在这样挺好的。” 那头唐盈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薄应雪啊薄应雪,不是她不够意思不当这个红娘,而是,旁人怎么使力都只是助攻,关键还是得靠他自己。 - 霍从淮和温苒的婚礼场地定在南城著名的星级酒店。 为了保证婚礼的质量,霍从淮直接包下整个酒店,除了婚礼相关的人士和宴请的宾客外,不允许其他任何人打扰。而场内风格则是按照温苒的喜好来订制,以粉红为主打色的梦幻公主风,宴会厅T台上放有精雕细琢的水晶南瓜车,俨然灰姑娘嫁给王子一样美好浪漫。 豪门圈里很难守住秘密,尤其霍从淮还这么高调,他的八卦早就传得满天飞。 所有人都知道,霍家的太子爷为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痴迷成狂,她一回国,立马踢掉风幸幸这个对他事业有莫大助力的替身,还跟家里决裂,做派和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如出一辙。 他这样的行为,在追着偶像剧的单纯女孩眼里帅气得无可救药,但在豪门这帮人精眼里,完全就是没脑子的失心疯!为了所谓的“真爱”完全不顾全大局,一番壮举感动了自己,笑傻了旁人,作为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绝对失格。况且,霍家二老也放出风声说不承认这段婚事,婚礼当天根本不会露面,这跟小孩子过家家有什么区别? 因而这场婚礼,年长一辈的不会去,小辈的则抱着看戏的心理去。 这些,霍从淮即便知道也不在乎,他只要温苒风风光光地嫁给他,至于别的,根本无关紧要。 十一点,宾客们陆续到场。 来的基本都是霍从淮的客人,温苒站在一旁根本插不进话,好在有曹诗诗和几个朋友陪着她,不至于太尴尬。而温金花的腿虽然已经养好,不过她却因为在场都是大人物而紧张得全身发僵,双腿灌铅一般沉得毫无知觉。 这副光景又成了宾客们的一大笑料—— “瞧瞧,草根就是草根,再怎么包装都是一股小家子气!” “我看这个温苒很一般啊,也不知道哪点迷得霍从淮团团转,chuang上功夫吗?” “要这么说风幸幸还真是失败,倒贴两年,还是敌不过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贫民女,人家一回来,霍总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她踢了,简直丢人!” “诶,你们说风幸幸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来大闹婚礼?当众抢亲?那可就好看了!” 闲言碎语中,一个身着古典旗袍的女人无声扯出一个嘲弄的笑,正巧这会儿仪式开始,在司仪煽情的致辞下,T台上的新人交换了戒指,深情拥吻在一起。 她于是笑得更放肆,抿一口杯中香槟,嗤道:“同情风幸幸?省省吧!” 旁边的同伴听见,扭头看来:“夏纯,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旗袍女人冲着台上新人举了举酒杯,四起的掌声中,表情意味深长,“不过是祝霍总脱离火坑……” - 婚礼持续到晚上。 等宾客们下午在酒店娱乐够准备吃晚宴的时候,周砚都没现身。 应付完宾客,霍从淮抽空来到窗前,点了根烟,享受片刻的独处。 不多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回头,温苒正穿着喜庆的敬酒服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霍从淮挑眉:“有吗?” “我看你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宁的。”温苒说完,又想起什么,跟着他一道看向窗外,“还有周砚怎么没来?都这个点了,应该不会来了吧?” 这话让霍从淮眉心皱了一皱,他扭过头,吸一口烟,谎道:“他有点事需要出差,赶不及过来。” “是吗?”温苒叹气,“那还真是遗憾,等他回来了我们再单独请他吃顿饭。” 霍从淮表情一顿:“不用那么麻烦。” “那怎么行!”温苒坚持,“他可是你的发小!咱俩结婚怎么能不请他喝杯喜酒?” 这话说得是没错。 但前提是,那晚周砚没有约他见面,没有说那番话。 如今他们之间隔着一个风幸幸,恐怕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 周砚说到做到,为了风幸幸没来参加他和温苒的婚礼,那么…后面那句话也说到做到了吗? 那天放话说想追就追的时候有多潇洒,此刻的心情就有多纠结复杂。 这段时间他刻意不去联系周砚,刻意屏蔽朋友圈,说是想专心准备他和温苒的婚礼,但实际上,他很清楚,他是不想看到周砚和风幸幸在一起的消息。 他爱温苒,这点毋庸置疑。 对风幸幸,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把她当替身,他不爱她,谁会对一个替代品动真感情?可解除婚约后,他却一再被她的事所扰乱心绪。 到底…怎么了? 是出于愧疚?还是她突然间变了太多,以至于让他心生好奇? 他想得入迷,完全忘了温苒还在身旁等他回话。 而他近来一系列的反常让温苒隐隐觉出了不对劲,面前的男人还是像三年前那样深爱着她,他为了她和家人决裂,给了她一个盛大的婚礼,许诺她余生宠爱,她不该质疑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时候她会感觉他人在她身边,心却不在。 大概是失而复得让人太幸福,才会这样患得患失吧…… 强迫自己收起那些胡思乱想,温苒体贴地说:“折腾一天你也累了,那就先在这里歇会儿,我进去招待客人了。” 霍从淮回神,感激她的体贴,倾身吻了吻她唇,低声道谢:“辛苦你了,老婆。” 全新的称呼让温苒害羞不已,却也让她认识到他们开启了全新的旅程,从此以后不再是恋人,而是家人。 她红着脸离开,准备回宴会厅替他继续招待客人,然而,在她即将穿过宴会厅大门的时候,却被曹诗诗叫住。 “苒苒!”曹诗诗站在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灯光斜照而来,将她脸色映得惨白。 “诗诗,怎么了?”她走过去,关切地探她额头,“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酒喝多了不舒服?你今天帮我喝了好多酒,都怪我……” “不是,我没事……”曹诗诗拿开她的手,有些语无伦次,“不,也不是没事……” “嗯?”温苒迷惑地看着她,完全不懂她什么意思。 曹诗诗挣扎了好久,双手握在一起,紧攥着。 “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真的不想扫兴的……真的不想……但我知道,这件事要是不说,之后你知道了,肯定会恨我……”她每说一个字,脸色就越苍白,嘴唇也越发颤抖,瞧着像是随时要昏过去。 温苒有点被吓到,她把人带去一旁休息室,关上门,将人扶到沙发坐下,耐着性子安抚:“诗诗你别急,到底什么事?你慢慢跟我说,不管多严重,我们一起解决。” 闺蜜越是善解人意,曹诗诗就越难受。 这些年,她见证了闺蜜爱情路上的甜蜜和坎坷,原以为终于修成正果,却冷不丁让她窥见背后藏匿的残酷。 “苒苒,我真的不想说的,你不要怪我,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是希望你好,从来都是……”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声音因抽泣而断断续续,“刚才…刚才我在洗手间不小心听到…听到那帮人说的话……” 温苒原以为是什么瞧不起她的讥讽奚落,那些话她在霍父霍母那儿已经见识过了,她完全能承受,然而,接下来听到的,却完全超出预想的承受范围—— “你出国后,霍从淮交了新的女朋友,前段时间刚订婚,原本都在筹备婚礼了,结果你回来了……” “那位是风氏集团的董事长,和霍从淮一样,都是圈内人,给了霍家很多助力,霍家很满意她,婚是长辈催着他们结的……” “我还听她们说……霍从淮把她当成是你的替身……” 第24章 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你…… 此时,南城港口一艘豪华游轮上正举办着庆功宴。 以风氏集团为主导,其他合作商为辅的项目完美完成,庆功宴是前三天临时定下的,会和霍从淮的婚礼撞日子是风幸幸并没料到。 不过豪华游轮早已包下,请帖也已经下发,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并不重要的前未婚夫说取消就取消。因而即使白天得知了霍从淮在今日与温苒举办婚礼的消息,当晚风幸幸也还是如约举办她的庆功宴。 虽是庆功宴,场内却流淌着不输于婚礼的浪漫。 席间美酒佳肴,装饰着火红玫瑰,甲板上古典乐队奏着轻快曲目,年轻男女们嬉笑着跳舞。 风幸幸手握酒杯站在船头微笑着看手底员工们欢庆。 当初那个跌跌撞撞满心不安的小女孩一定不会知道,在多年后的今天,她会将庞大的风氏集团管理得有条不紊,更加不会知道,她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在确保了安稳之后,她想让风氏站得更高,与国际百强企业比肩。 她漫不经心晃着酒杯,在脑中描绘着风氏的宏伟蓝图,不知自己成了宴会上众人眼中的风景,身上红色礼裙像燃着的一团火,将整个夜晚都烧成白昼。 员工们窃窃私语—— “妈呀,咱们董事长真的绝了!太美了!要不是我有自知之明,我立马就去变个性追她!” “那天碰到隔壁公司的普信男,说咱董事长成弃妇得跌价,圈子里的男人不可能娶她了,只能找低一个阶层的男人当老公,yue了,说得好像咱董事长看得上他一样!” “霍氏那位算什么?靠咱董事长吃软饭还恩将仇报,滚吧滚吧!咱董事长独美就好,不需要臭男人!” “笑死了,居然还有人说同情咱董事长,就咱董事长这条件,什么时候轮到那些没钱没貌没眼界的人来同情了?我要有董事长那么多钱,或者长她那样,我做梦都笑醒了好吧?” 一帮人正说着,忽见船梯下走上来一个人。 男人一袭白色礼服,身姿修长挺拔,略长的头发搭在肩头,却不显女气,反倒有种模糊性别的美,清清冷冷又雍容华贵。 刚还骂着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女职员眼睛都看直了,胳膊肘捅捅一旁同事,改口道:“这谁?要是他的话,我觉得配董事长也不是不可以……” 薄应雪不是没陪同风幸幸出席过宴会,只不过次数单手就能数过来,加之戴墨镜坐轮椅,露面相当于露了个寂寞,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而作为KAZE科技所有者、风雪集团创始人,他从来都是神秘的幕后者,能得他亲自会面的,圈子里没几个。 因而场内没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就见他站在梯口,视线淡漠地掠过四周,最后停在船头,唇边点开不易察觉的弧度,笔直地朝着风幸幸走去。 “我去!!!这不会是董事长的新任男友吧?长成这样,要是进军娱乐圈保管一夜爆红!” “董事长好样的!踢了霍狗换了个长发美男,两个人颜值顶配,嗑死我了!” “你们快看!董事长冲他笑了!笑得好温柔啊啊啊!我发誓,她看霍狗的眼神绝对没有这样过!” 风幸幸是不知道,底下一帮员工已经快进到她和薄应雪结婚,孩子打酱油了。 她打量薄应雪,冲他举杯,由衷赞道:“没想到白色礼服意外的适合你。” 薄应雪看着她,很淡地笑了笑,问:“只是适合?” “嗯?”风幸幸没明白他的意思。 可惜薄应雪没给她回答,敛了敛唇,别过脸去:“没什么……” 哥哥穿白色是惊艳。 到了他这里,就只是适合…… 明知不该比较,在哥哥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他后,他没资格再向年少时那样发了狠地嫉妒,可这样的差距还是让他难以控制地失落。 海风在两人之间静静淌过,散开美酒醉人的气息。 片刻的沉默后,薄应雪重新看向她,问:“要跳舞吗?” 没等她回答,他继续自顾自呢喃,那声音透着隐隐怅然,还有不可名状的晦涩情愫,“第一支舞,你从来没跟我跳过。” 他这么一说,风幸幸才惊觉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16岁前的每一场宴会,她都会抢着和应月哥跳第一支舞,在觉察自己对他并非单纯的青梅竹马情后,更是将所有少女心思都显露于身,她脱下明艳的红色礼裙,换上白色礼裙,为了和从来只穿白色的他显得像是一对。灯光下,她望着心爱的少年,在摇曳的舞步间,满腔欢喜。 后来…… 让她期待第一支舞的人不在了,她就再没在宴会上跳过舞。 “和我跳第一支舞吧,幸幸。”骨节分明的手向她递来,注视她的眼眸倒映着今晚的夜色,深藏的情绪灯塔的光一样不真切。 以前薄应月在,他没有机会,和她的第一支舞是可望不可即的奢求; 后来他双腿残疾,站不起来,于是奢望成了执念。 而现在…… 他想要实现它。 于是他目光变得坚决又炽热,让人根本拒绝不了。 风幸幸笑着把手放在他掌心:“当然!” 指尖相触,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细枝末节地传递而来,薄应雪极力克制着,轻颤的眼睫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奢望了太久太久的事,在终于成真的这一刻,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 见他愣着,风幸幸忍不住笑,主动攥住他手,拉着他往甲板中央走:“发什么呆?不是要跳舞吗?走吧!” 两人的身影闯入舞池,立刻成为全场焦点,甲板上原本正跳着舞的人纷纷停下来为他们让出空间,有人壮着胆子拿出手机偷拍,想记录下这堪比电影的绝美一幕。 “是谁说董事长不会跳舞的?就这熟练的舞步,完全是高手好吧!” “第一次看到董事长跳舞,呜呜呜,就是扣工资我也要把这段舞录完!” “我说一句视觉盛宴不为过吧?今晚真的没白来,太幸福了!” “回去我要给霍狗烧柱香,谢他不娶之恩,这么美的董事长他不配拥有!” 而乐团也很上道,见甲板上的人都陶醉在两人的共舞中,巧妙地将这首曲子无限延长下去。 于是,等风幸幸觉察出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跳了将近三首曲子的时长。 “你觉不觉得这支舞长得有点过分了?”她有些累,舞步慢下来。 薄应雪虽然舍不得就这样结束和她的第一支舞,可见她额角蒙了薄汗,还是停了下来,抬手替她轻轻擦拭:“我不觉得长,但你累了,我们就不跳了。” 他这么一说,风幸幸就很不好意思了。 “那怎么行?说好要和你跳第一支舞,不能跳一半就结束。” “不会结束。”薄应雪冲她弯唇,“往后我们还会有很多支舞,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张脸本就清贵绝艳,再这么一笑简直犯规! 不止在场所有的围观女性被戳中心口,就连和他朝夕相对的风幸幸都有点招架不住,这时冷不丁想起白天和唐盈聊的话题,脸颊立马烧得滚烫。 她慌忙错开眼,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竟难得流露出几分无措:“当然愿意的!那个…我想去趟洗手间,待会儿再来找你!” 说完也没等他应声,像被猫追赶的小老鼠,一溜烟儿跑得没影。 到了洗手间,她把门砰地关上,一扭头,对上一张大红脸。 天!不会吧? 她对薄应雪……?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相看两厌十六年,再把他当儿子养了八年,怎么也不可能啊! 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手冷水将脸埋进去,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今晚气氛过于浪漫,她又喝了酒,还受那些乱七八糟念头的影响,才会这样反常…… - 有人生来就是八卦的主角,躲洗手间的功夫,风幸幸又成了南城豪门圈的热议对象。 她在庆功宴上和薄应雪跳舞的视频不到半小时就传到了霍从淮的婚宴那边。 说好的以泪洗面呢?好个风幸幸,前任甩了她和白月光结婚,她不仅不伤心,还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神颜男伴跳舞跳这么欢! 等着看好戏的人不能接受,强行解读—— “有句话叫打碎了牙含着血往肚子里吞,说的就是我们可怜的风董,我估计今晚这出戏就是她自己安排的,装成对霍从淮结婚毫不care的样子,多少挽回点自己的颜面。” “是啊!她那么爱霍从淮,我绝不相信眼睁睁看着他娶白月光,她心里能半点不介怀。” 而这时,以矛盾心情重新打开朋友圈的霍从淮没来得及去看周砚的动态,先看到了风幸幸和薄应雪跳舞的那段视频。 还真是超乎想象。 那个总以不会跳舞怕失态为由拒绝和他在宴会上共舞的风幸幸,却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成为了全场焦点,她穿着流火长裙,笑得肆意又张扬,和与他交往的这两年相比,就像是绝美的雕塑突然间活过来了一样! 他死死看着视频里的女人,手在不知不觉间收紧,眼波摇曳不停。 明明和风幸幸交往了两年,可分手后,他却越发觉得,他似乎从没了解过她,有一个念头在心里动摇,他却不敢深想,更加无法承认。 如果…… 风幸幸从未爱过他…… ——不!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所有人都知道,她爱惨了他。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猛地关掉视频,好像不看就不存在,自欺欺人得可笑! 心乱如麻间,手机铃声焦急地响起,是公司的号码—— “霍总,出事了!北面项目的工人拿不到工资,这会儿聚在霍氏讨要欠款,说今晚要是不把钱结了,就要把霍氏给砸了!” “什么?!”霍从淮眼皮一跳,忙问,“怎么会欠工人工资?” 那头支支吾吾,不好直说,但霍从淮已经想到了原因——为了今晚这场婚礼,他挪用了项目的资金。 可那笔钱应该很快就能补上,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况且这个项目是跟风氏的合作项目,就算他这边暂且周转不开,风氏也能轻松摆平,便不悦地问:“风氏的人在干什么?就这么看着工人闹?” 就听那头沉痛地告诉他:“风氏撤资了,直接把北面的项目弃了,确切地说,不止这一个项目,所有的项目他们都撤了,我们现在一分钱都拿不出来,霍总,现在该怎么办?” 霍从淮一个失神,手机险些从手里滑落。 认识风幸幸后,有了她的帮助,他很快从霍父和其他董事手中夺取了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成为霍氏股份的最大持有者,所以他虽然和霍家决裂,但还是一如既往操持着霍氏,那是他的心血,是他和霍家抗衡的资本!现在出了问题,他怎么可能不着急? 因而在公司和温苒之间,他只思考了一瞬就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对着电话那头道:“你先稳住工人的情绪,我马上过来。” 就在他转身准备立刻赶过去的时候,却看到温苒去而复返,不同于方才的幸福模样,她站在那儿,整个人失魂落魄,含泪问他:“风幸幸是谁?” “你怎么知道?”霍从淮眼皮一跳,下意识地问,“谁告诉你的?” 仅这两句不是回答的反问,让温苒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眼泪夺眶,汹涌落下。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瞒着我?” 糟糕的事接踵而至,霍从淮心里乱透了,他现在急着赶去公司,也顾不上跟温苒解释,只来得及上前为她擦掉眼泪,告诉她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他有急事要处理,一切等他回来再说,而后便狠心扔下他的新娘,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酒店。 大厅一瞬间空下来,温苒独自站在那里,先前的幸福和浪漫泡沫般碎了,就像是从没存在过一样。 - 霍从淮的新婚夜被搅和得一团糟,而导致这一切的人这会儿正站在甲板上,神色散漫地听林启汇报。 “照这样下去,霍氏宣告破产是迟早的事。” 不紧不慢饮了口香槟,薄应雪斜倚着围栏,话残忍又刻薄:“靠幸幸才能勉强苟活,这种公司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林启面露担忧:“霍从淮现在肯定误会一切是风小姐的手笔,恐怕要找她兴师问罪,风小姐还不知情,到时候……” “他有什么资格?”薄应雪冷笑,“当初要不是幸幸,他还只是一条任由霍家拿捏的狗,哪来底气跟家里撕破脸大张旗鼓娶他的白月光?人是不该跟狗计较,但咬了幸幸的狗例外。” 听上司的口吻,是铁了心要把霍从淮锤死,林启在心里鼓掌,渣男嘛,就该好好收拾! 汇报完,林启便退下了。 薄应雪身边刚一空出来,就有人上前。 是合作商的高管,漂亮干练的女人巧妙地打探着他的身份和跟风幸幸的关系,这块肥肉太显眼,很难让人不冒着得罪风氏的风险一试。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薄应雪见过的人多了,什么目的一眼便知,也懒得和她浪费时间,直言,“我对幸幸以外的人没兴趣。” 被落面子,对方不太高兴,却又没法当众撕破脸皮,只能暗讽:“这么说你是风董的人咯?怎么也不见她给大家介绍介绍,害我误会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舞伴。” 她自以为是的反击令人发笑,薄应雪都懒得看她,抬眸重新望向风幸幸离开的方向,想看人什么时候回来,却见等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跟前,显然是听到了刚才那番话,对着高管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吴经理,你还没重要到需要我介绍家人给你的地步,毕竟你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合作商。” 人给气走了。 薄应雪无声牵起唇角,抬手为风幸幸顺了顺炸开的毛。 “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 风幸幸扭头瞪他一眼:“搞不懂你,明明是大佬,干嘛藏着掖着,随便谁都能踩头上来了,憋不憋屈啊?” “你不是帮我怼回去了吗?还有什么好憋屈。”薄应雪伸手将她垮下的脸重新拉开笑容,“再说,当初我创立风雪集团也不是为了打脸这么无聊的事。” “那是为什么?”风幸幸好奇,已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漂亮的眼一瞬不瞬看着他。 捏着她面颊的手轻轻松开,指尖摩挲而下,落在她唇上,低垂的眼眸暗光流转,声音被周遭的喧闹衬得模糊而暧昧——“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你。” 他声音本就好听,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有几分沙哑,而真是这几分沙哑平添十足性感。 于是,风幸幸在洗手间里那二十多分钟的冷水脸就算是白洗了,心跳倏地加快,这回不止脸颊,唇也开始隐隐发烫。 是比少女时期面对薄应月时还要强烈的感觉。 她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她不敢戳破那层纱去看背后的真实,慌张地躲开他的手,将话题扯到别的事上:“对了,说到风雪集团,我有个点子想了好多年了,可惜苦于没有匹配的技术只能搁浅,既然你是KAZE科技的所有人,那…要不要跟我合作?” 在他低眉看来的目光中,她眼神明亮,“我保证,这个项目绝对超乎你想象。” - 对于霍从淮而言,这一晚简直糟糕透了! 明明该和心爱的女人享受浪漫的新婚夜,却不得不赶去公司安抚一众讨要欠款的工人,混乱中他被人泼了脏水扔了鸡蛋砸了石头,还被闻声赶来的霍父扇了耳光。 为了给温苒一场盛大的婚礼,他刷爆了信用卡,甚至不惜挪动项目资金,风氏又雪上加霜地撤资,面对这样的局势,他根本束手无策! 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在想办法暂且稳住讨薪的工人后,他直接驱车去找风幸幸兴师问罪,他不能让他的心血都毁在她手里! 黎明时分,天幕黑中透一丝微光。 气氛十足的压抑。 车驶过空荡荡的街道,最后停在僻静的江景别墅门口。 霍从淮气急败坏地下了车,甩上车门的那刹,被不远处打来的车灯晃了眼睛,抬头望去,一辆双R黑色轿车正从另一个方向朝这边驶来。 车内,正是庆功宴散场回来的风幸幸和薄应雪。 狂欢了一整夜,风幸幸现在困得有些发懵,因而看到霍从淮气急败坏冲过来拦车的时候,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不过很快,霍从淮的厉声质问让她明白不是幻觉—— “风幸幸!你恨我怨我可以,你拿项目开什么玩笑?!” “放手的时候不是装得挺潇洒?结果背着我偷偷撤资,还偏选在我和苒苒的新婚夜煽动工地的人闹事!不是蓄意报复是什么?” “既然你这么恶毒,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实话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一开始你就只是个替身而已,现在我和苒苒已经结婚了,你要是有点脸就别再惦记别人的丈夫!” 第25章 风幸幸和周砚现在是在交往吗…… 一通劈头盖脸的暴喝把风幸幸给吼清醒了。 背着霍氏偷偷撤资?煽动工人闹事?就为了蓄意报复? 好笑!她闲得慌吗? 根本没做过的事,风幸幸不会承认。 她冷眼看着霍从淮:“你找错人了,我最近一直在忙跟几家珠宝品牌合作的项目,没精力去管跟霍氏那些小项目,更犯不着偷偷摸摸背后做手脚。” 情绪上头,霍从淮早就失去理智,哪可能听得进去她的话? “别狡辩了!专挑我婚礼当天闹事,除了你还会有谁?!”他高声质问,一双发红的眼衬得整张脸扭曲而狰狞,“风幸幸我告诉你,就算你想方设法把霍氏搞垮,我也不可能回到你身边!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这话逗笑风幸幸,她嗤了声,目光透出不加掩饰的轻蔑:“我要是想搞垮霍氏,根本不需要藏着掖着,你说,碾死一只蚂蚁需要费什么心思?” “还有。”她顿了顿,再次郑重声明,“解除婚约那天,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当初我和你在一起不过各取所需,合同中止的那天起,我们的所有关系就结束了,我不会惦记你,也请你别再骚扰我!” 她说完就要摇上车窗,不再和他多费口舌。 霍从淮现在像只无头苍蝇找不到出路,风幸幸既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所以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她走? 他猛地扣住车窗,另一只手用力往外拽车门,嘴里低吼:“下来!风幸幸你给我下来!把话说清楚再走!” 一旁薄应雪已经忍耐许久,看来他低估了霍从淮的难缠程度,原以为风幸幸两三句话就能把这条疯狗打发走,谁知疯狗表演起当街撒泼。 他将风幸幸往怀里护了护,低声示意她留在车里,抬眸冷冷瞥了霍从淮一眼,然后从另一侧下车,大步流星走到霍从淮面前,也没跟他废话,直接把人从车前拽开,没给对方半点反应的时间,直接往他腹部狠踹一脚。 霍从淮被踹个猝不及防,强烈的力道和剧烈的疼痛使他连连后退,险些哀嚎出声!混乱中,他扶住铁艺大门才勉强站稳,不至于跌坐到地上。 他愤怒地抬头,视线里,是一张淡漠脸孔,薄应雪单手插兜站在那儿,低睨他的神色像在看裤腿上卑微肮脏的泥点子,鄙夷又厌恶。 “不是叫你别再骚扰?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轻飘飘的发问带着极重的压迫感自上而下。 而后,是一道漫不经心哂笑,压着音量,“连兴师问罪的对象都能弄错,你有什么值得人惦记?” 霍从淮愣怔几秒,反应过来,惊疑不定望着眼前的男人,质问一瞬间堵了满喉咙。 不过那些话没来得及吐出口,对方踱步到他跟前,接着说:“这么久了,还没查到我的身份?” 像是不小心跌进深不可测的海域,霍从淮本能地感到一丝恐惧。 他轻颤着问:“项目是你搞的鬼?你到底是谁?” “不是你惹得起的人,劝你还是别好奇。”薄应雪说完,微微凑近,“还有,项目为什么出问题,我想你比谁都清楚,有什么脸来质问幸幸?” 像是跌进冰窟,霍从淮浑身发冷,被愤怒冲昏的头脑也彻底清醒。 发生今晚的事,风氏撤资有一部分原因,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一字字犹如判官宣布死刑,“擅自挪用项目资金筹办婚礼导致拖欠工地钱款,你犯的错,该你自己收场。” 从他惨白的脸色就能看出他心里所想,薄应雪满意地退离,警告道,“霍氏高层为了给自己行便利擅自挪用公款,风氏撤资是为了自保,于情于理都没错,倒是你,竟还跑来问受害者讨一个说法。要是再不滚,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你进监狱。” 霍从淮瞳孔一震,猛地抬头:“不过是挪用项目里的资金而已,你没能耐那么做!” 薄应雪勾着唇,神色凉薄:“我有没有那个能耐,你可以试试。” 原以为找到了解决这一切的办法,没想到局面反而更糟糕,霍从淮心乱如麻,转身要走的时候,薄应雪叫住他,又不紧不慢补了一刀,“对了,你刚才的冒犯,幸幸或许大度不跟你计较,但我这个人很小气,所以……这次你给风氏造成的损失记得尽快补上,要是补不上,咱们法院见。” 马达声仓惶远去。 薄应雪望着前方笔直的街道,缓缓收回视线,他没再上车,示意司机直接把车开进车库。 风幸幸也跟着推门下来,和他一道往屋里走,刚才呆在车里那几分钟的思索已经让她明白,这件事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知道瞒不住,薄应雪索性也不瞒,直说:“替你出气。” 风幸幸瞪眼:“可我根本就没生气,有什么气可出?” “看霍从淮吃瘪不爽?” “爽当然爽。”这个她承认,可——“项目出问题损失的是我的钱!” 见她心疼不已的样子,薄应雪不自觉弯了眉眼,知道她当了董事长以后就变成了守财奴,当然不可能让她折半分钱。 “放心,不会让你亏钱。”他保证,“不仅不会亏钱,你还会多赚一份钱。” 风幸幸:“?” 她还想问,可惜薄应雪却不再说。 而这会儿,她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对了!风氏的合作项目,你是怎么越过我给撤资的?” 宽大的掌面盖住她脑袋,往怀里摁了摁,薄应雪将她带进屋:“想那么多不累?你只要记着,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这件事就够了。” 风幸幸侧脸贴着他心口,因而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他说这话时心跳没有丝毫变化,可见并非谎言,可她却反倒乱了心跳,因为念着的那个怀疑,寻常的话也感到无比暧昧。 以前听着不会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感觉…… 像是…… 在说情话一样…… 胡思乱想间,搂着她的人松开了手,见她红着脸目光闪烁,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脸怎么这么红?头晕不晕?我去给你拿醒酒药。” “不用!”风幸幸险些跳起来,捂着脸转身,飞快往楼上跑,边跑边说,“有点缺氧而已,我去洗澡休息了,晚安!” 脚步声远去。 被扔在原地的人仰头望着空了的楼梯口久久未动,他身后的门缓缓合上,将地面的光挤压成绵长的线,笔直通往心底最深处。 潜伏已久的执念看到了希望,张嘴大口大口吞噬渗进黑暗底部的光亮。 贪婪又疯狂。 是他想的那样吗? 他的幸幸对他…… 也并非完全没有感觉…… - 霍从淮拖着满身疲惫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 推开那扇装饰着大红囍字的门,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床边等了他一夜的温苒,女人身上还穿着分别时那套敬酒服,脸上的妆却早已被愁容取代。 “苒苒……”他哑着嗓子唤她,愧疚道,“抱歉…现在才回来……” 公司出了紧急情况他必须去处理,温苒不是不能理解,可她无法接受的是,他道完歉后竟然转身直接去了浴室,对于他们之间最重要的那件事只字未提! 她再也忍不住,猛然从床上站起身,激动地喊道:“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 霍从淮定住脚步,如今他的精力早已耗尽,只想洗个澡好好歇一口气,见她发火,他沉一口气,无奈地说:“苒苒,我现在很累……” “我知道你很累!我也很累!”温苒红了眼睛,“昨天你离开酒店,是我替你招待那么多的客人,把他们全部送走后已经是凌晨了,我很累,但我也没有睡,我一直坐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给我一个解释!” 她每说一个字,心头就越酸楚,到最后扛不住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眼泪就这么泛滥决堤,“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我们现在只是办了婚礼还没领证,算不上法律上的夫妻,要分开的话也容易。” “你在胡说什么?!”这话激怒霍从淮,他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扬声吼道,“我和风幸幸在一起不过是逢场作戏!我从来没有爱过她!我都为你离开了霍家,你怎么还不信我?!” 温苒心乱如麻:“逢场作戏又怎么会走到结婚那一步?” “因为你走了。”霍从淮握住她肩膀,重重道,“不是你的话,谁都一样,反正无非是联姻的工具罢了。但你回来了,别的事对我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温苒看着他眼睛。 她信他的话。 可…… 心里依然存在疑团。 “他们说,你把她当成我的替身……” 才在风幸幸那边吃了瘪,霍从淮一肚子火气,听了这话嗤笑道:“她哪里比得上你?就连做你的替身都没资格!是她自己非要贴上来,我看在她能给霍氏提供便利的份儿上才勉强答应和她交往,从头到尾,她对我来说也就那么点价值了。而现在,你回到了我身边,她便一文不值。” 他眼底的厌恶不加掩饰,温苒看得一清二楚,悬了一整夜的心就这样放平。 “对不起。”她向他道歉,“我不该听风就是雨,胡乱怀疑你。” 他轻抚她脸颊,换上温柔口吻:“是我不好,不该因为怕你误会就不提这件事,结果反倒让你不安,对不起……” 温苒含着泪摇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太不懂事,还没搞明白真相就口不择言说要和你分开,一点都不体谅你。” 他重重吻她,以示惩罚:“那你以后还说不说?” “不说了。”她哭着抱住他,“再也不说了……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我都不会再提分手……” 霍从淮搂住她,眸底暗色渐浓。 风氏撤资、资金断链。 接下来的日子的确会很难…… 他拥抱着等待已久的白月光,却发现,并不比抱着影子温暖。 甚至因为此时此刻面临的难关,而遍体生寒。 - 在酒店昏睡了几个小时,没到中午,霍从淮又被秘书的紧急电话给叫了出去。 温苒环顾空荡荡的婚房,心底压不住的失落。 按照计划,昨晚她会和霍从淮在这里度过浪漫激情的一夜,今天会搭上前往太平洋的航班,去海岛度蜜月。 结果遇到突发情况,新婚夜独守空房,蜜月也泡了汤。 不过她很快收拾好心情,安慰自己一切的不顺心都会过去,洗漱后换上常服,也离开酒店,去他们的“家”里等他。 知名地产开发的品牌楼盘,三层独栋别墅。 是霍从淮送她的求婚礼物。 温苒走进去,对着别墅拍了几张照片,发在朋友圈里。 @温苒:我们的家[爱心/jpg][爱心/jpg][爱心/jpg] 很快她就收到一连串的点赞,和酸柠檬的评论—— 太幸福了叭!妥妥的豪宅!想不到我的高中同学里面会有人跨越阶级嫁入豪门!跟做梦一样! 苒苒,那你还来公司上班不?我想应该不会了,有霍总养你哈哈! 要是知道我的同期会变成豪门太太,认识第一天我就要抱着你这条金大腿! 年纪轻轻就找到真爱嫁给有钱有颜的富二代,妥妥的人生赢家! 看着大家羡慕的评论,温苒心情好起来。 曹诗诗显然也看到了她的最新动态,很快发起视频请求,询问她昨晚那件事。 “是误会。”温苒解释,“从淮已经跟我说清楚了,是风小姐一厢情愿,从淮为了公司利益勉强同意和她交往,结婚也是他爸妈的意思,至于替身纯属无稽之谈,我想,大概是风小姐自己散播的谣言,目的是破坏我和从淮的感情,昨晚煽动工人去霍氏闹事就是她的手笔。” 作为闺蜜,曹诗诗当然无条件站在温苒这边,可她刚才看到的那条刷爆朋友圈的视频里,昨晚风幸幸和一个神秘男人在甲板上共舞,笑得不要太开怀,可一点都不像留恋霍从淮的样子。 不过这话她没说,只庆幸:“是误会就好,昨晚怪我听风就是雨不小心慌了神,影响了你的心情。” “没什么,你也是为了我好。” “是啊,我和阿姨就盼着你幸福。” “我现在很幸福。”温苒轻轻笑了笑,然后若有所指地说,“只求别再有人觊觎我的幸福。” - 觊觎温苒的幸福? 不存在的。 从剧情的桎梏里跳出来后,风幸幸不可能傻到再和男主产生交集,更没蠢到和女主抢男人,活着不好吗?干嘛去作那个大死! 庆功宴那晚和薄应雪提过合作一事后,她便着手实施。 KAZE科技的技术能将漫天星空送到她眼前,自然也能将她脑中的设想变成真。 她迫不及待想把它实现,以至于连续好几天都泡在公司,外面的流言蜚语根本没机会传到她耳朵里。 晃眼一星期过去,休息日加班完准备回家的时候,风幸幸收到了周砚的邀约。 @周砚:【今晚有时间吗?要不要过来喝酒?】 风幸幸有些意外,挑眉又看了遍消息,问那边——【有事吗?周老板[抓脑壳/jpg]】 @周砚:【也没有,就是好久没见你来了】 确实是很久没去REDBARA了。 和薄应雪解开误会冰释前嫌后,她放松当然是去以前爱光顾的酒吧。 本来觉得没什么,可周砚发消息来问,就显得她好像欠他一个交代似的。回想那段时间周砚对她的照顾,她觉得确实欠他一句谢谢。 【你现在有时间吗?】她问,【我请你喝酒。】 那头应得爽快:【有,随时都有】 风幸幸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包:【那你等我,马上就到】 两人约好,风幸幸径直驱车前往REDBARA。 她开一辆奶油粉敞篷车,十分惹眼,即便是在一片灯红酒绿中,也是最吸引目光的那个。 她停在酒吧门口,也没下车,摁两下喇叭,半摘墨镜冲早已等在门口的周砚吹口哨:“上车!周老板。” 于是周遭的男士纷纷向周砚投去满是敌意的目光,眼刀险些把他扎成马蜂窝。 周砚紧张地做了个深呼吸,倒不是因为男士们强烈的嫉妒,而是……他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表白。 长这么大,他不是没追过女人,却从没追过风幸幸这么耀眼的女人,加上他向她隐瞒霍从淮秘密这件事,他对她始终存一份愧疚。 所以他生平头一次生出这样复杂的感情。 风幸幸是不知道他的打算,以为这只是一场单纯的朋友间的聚会,还在想着要不顺路把唐盈也接上,三个人喝酒更热闹。 “怎么突然想起叫我来喝酒?不怕我嚯嚯你的库存?”见他上车,风幸幸将音乐调小。 周砚说:“你想喝随时来,我说过的话永远作数,给你免单。” 风幸幸简直感动:“既然周老板这么耿直,那我也给个承诺,今后风氏旗下的所有店面,都给你免单!” 周砚笑了笑,摇头:“哪能要你破费?” “这话可就见外了。”风幸幸一踩油门,“坐稳了,今晚我保证让周老板喝个畅快!” 跑车甩下一串尾气,高调远去。 停在REDBARA外一辆暗色的轿车里,霍从淮摇下车窗,表情复杂地点了一支烟。 在奔波了足足一个星期却筹不够亏欠的资金后,他走投无路,只好厚着脸皮来找周砚帮忙,正纠结着待会儿进去要怎么开口,结果就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风幸幸和周砚…… 他们现在……是在交往吗? 说不清此刻什么心情。 反正不是甩掉麻烦的轻松,更谈不上愉悦。 他沉默地抽着烟。 眼前一遍遍浮现分手后风幸幸冷漠的脸孔,之前他以为是她为了掩饰难过装出来的,但现在,他有点不确定了…… 甚至,他开始纠结起一个荒唐的问题来—— 风幸幸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第26章 下次还能不能约你?就我们两…… 车驶上高架。 穿行间,霓虹在脚底闪烁,像流动的星河。 “下了高架前面点就是了。”风幸幸对副驾驶的人说,“是我最常光顾的酒吧,南城最有名的调酒师都在那儿。” “Drown?”周砚立刻猜到。 风幸幸点头:“就是Drown。” 周砚不否认,这位同行确实是南城顶尖,不怪风幸幸喜欢,只是——“前段时间怎么想着来我那儿了?是Drown的酒喝腻了,想换换口味?” “倒不是。”风幸幸耸肩,有些难为情地告诉他,“说来好笑,就…我跟Drown的老板吵架来着……” 周砚愣了愣:“Drown的老板我也认识,你们怎么会吵架?” “不是他,他只是拿了股份的负责人,我说的是上面的大老板。”风幸幸解释。 周砚回忆着:“我记得Drown好像是风雪集团旗下的?” “嗯,没错。” 周砚忙问:“你跟风雪集团的所有者认识?你怎么会跟那位吵架?他有没有为难你?” “不会不会,老相识了。”见他担心,风幸幸连连摆手,“我跟唐盈还吵架呢!更何况是他……” 听她熟稔的语气,周砚越发好奇。 风雪集团的创始人被商界捧上神坛,圈内想结识的人数不胜数,可惜有资格的人太少,那位又过于神秘,以至于目前见过那位的人屈指可数,不过但凡见过的,无一不感叹一句“后生可畏”。 他在脑中盘点了一下风幸幸身边与她年龄相当的人,和她关系比唐盈还熟的,就只有薄应雪了。 风雪集团的创始人是薄应雪? 这一念头刚冒出来,立刻被他打消。 且不论薄应雪的残疾是什么时候治好的,当年薄家发生车祸事真,留给他的家产也被亲戚瓜分,圈内人都说他全靠风幸幸苟活,就算这说法过于夸张,但也足以证明他翻身的可能性很低,况且还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成为超越原薄氏的翘楚,根本不现实。 他还想问,风幸幸的手机响了,打断两人对话。 风幸幸看了眼来电显示,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冲周砚抱歉笑笑,接起了电话。 “我听公司的人说你下班了。”那头传来薄应雪的声音。 “啊,是。”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薄应雪问,“我好来接你。” 风幸幸如实作答:“临时跟朋友约了见面,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呢?下班了?记得好好吃饭,晚上我给你带夜宵。” 对方却没答,敏锐地揪着她字眼:“朋友?” “是啊,朋友。”风幸幸看了眼周砚,虽然她不介意周砚是霍从淮的发小,但薄应雪会介意,便没有多说,含糊了一句,借口红灯转绿匆匆挂断了电话。 摘下耳机,风幸幸弱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察觉周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解释:“应雪的电话,这小子查岗呢!” 周砚垂眸:“你们感情真好。” “能不好吗?”风幸幸搭着方向盘往高架桥下开,嘴里感慨,“他是我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周砚沉默了半晌,突然问:“只是亲人吗?” 风幸幸没听明白,扭头迷惑地看着他:“嗯?” “我是说……”话到一半,周砚停了下来,现在他只是一个还未告白的追求者,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私事?怕招她厌,他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没什么……” 风幸幸奇怪地打量他片刻,见他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也就不再问,正巧车也下了高架,很快便瞧见Drown的招牌。 “到了!”风幸幸把车停在酒吧门口,下车前,对他说,“对了,周老板我还约了一个人。” 周砚微微一怔,几分钟后,看到先他们一步到了的唐盈。 女人对上他目光,笑得了然:“怎么,周老板看到我很失望?打扰你的二人世界了?” 心事猝不及防被戳穿,周砚慌了神,脸陡然一红:“怎么会!” 风幸幸把唐盈往跟前扯了扯,替他解围:“行了,别总欺负周老板。” 唐盈朝周砚眨眨眼,也不说什么,心里明镜似的。 周砚别过脸,掌心早就攥了一手的汗。 三个人一道进了酒吧,半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酒吧外,车灯暗下,亦如车内人的脸色。 - 说了要好好招待周老板,风幸幸自然不会食言。 要了Drown里黑金卡贵宾才能消费的好酒,由最好的调酒师全程为他们服务。 酒是好酒,可惜周砚却没心情细品,他一直在找机会和风幸幸表白,然而唐盈在,他没好说,只能随口闲聊。 “对了,你最近在忙新项目,恐怕不知道圈子里把你传成什么样了!”唐盈闷了手里的酒,想起了这则八卦,“有人说你故意撤资跟霍氏的合作项目是为了报复霍从淮,可笑死我了!” 提到霍从淮,周砚眉梢微动,下意识地朝风幸幸看去。 没等她说什么,他便抢着说:“无聊的谗言罢了,我不觉得你是那样的人。” 风幸幸有些意外:“行啊周老板,这么相信我?霍从淮可是你发小。” “护短不是这么护的,你和他之间错的是他,所以我站你这边。”周砚说得很认真。 风幸幸拍拍他肩膀,觉得自己这朋友没交错:“谢谢,我确实没这个必要,不过别人要这么想,我也拦不住。” 周砚看着她,想起她先前流连酒吧为霍从淮买醉的模样,忍不住问:“那你现在…对他……放下了吗?” 风幸幸面露诧色。 “抱歉,我不该问这些……”以为触到她痛处,周砚局促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说没关系,在我…还有唐小姐面前,你不用逞强……” 逞强? 这是哪门子的外语? 风幸幸还没回过神来,一旁唐盈已经仰倒在沙发上笑成傻子。 周砚一阵莫名:“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风幸幸瞥了唐盈一眼,无奈地说,“你没说错,你只是从头到尾都误会了。” 周砚:“?” “我没放不下霍从淮,确切地说,从头到尾就没拿起过,你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可是……”周砚心里的疑惑源源不断冒出来,“可是你之前不是为了霍从淮来REDBARA买醉吗?你为他订的婚纱…你也…保留着……” 风幸幸一阵无语:“我没有。” 而唐盈笑够了,擦了把眼角不受控制冒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帮忙解释:“她是跟家里的好大儿闹了矛盾,跟霍从淮没关系,还有那个婚纱,也不是为了霍从淮而留,周老板,你误会大发了。” “好大儿?”周砚更迷糊了。 风幸幸白了唐盈一眼:“你仔细我把这话跟应雪说,看到时候谁是谁的好大儿。” “别别别!我还想多活几天。”唐盈说着看了眼时间,“得,快十二点了,我家小奶狗还在独守空房呢,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喝。” 风幸幸也没有通宵的打算,见唐盈要走,索性叫服务生签单。 “周老板,今天就喝到这儿,等我忙完这一阵再请你吃饭。” “好。”周砚跟着起身,三个人一道往外走。 到了酒吧门口,唐盈挥挥手,跟着代驾去取车,风幸幸把车钥匙递给她的代驾,冲周砚笑了笑:“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一声嗯,周砚跟在风幸幸身后,脚步踟躇。 眼见代驾已经取好了车,想到今晚约她见面要说的那些话还没说,心里一慌,不由出声喊住她:“风小姐!” 风幸幸停下来,扭头问:“怎么了?” 夏夜的风带来一片躁动虫鸣,让人心也跟着乱起来。 周砚深深看她一眼,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 “下次…还有没有机会约你出来?” “就…我们两个人。” 很明显的暗示,风幸幸立刻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十分意外,虽说前段时间经常光顾REDRARA,可她除了喝酒就是跟唐盈闲聊,偶尔和他说上几句,怎么会……! 愣怔间,肩头落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伴着一声冷哼,替她回绝:“没可能。” 这声音,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应雪?你怎么来了?” 对方没给她回答,警告地看了周砚一眼,沉着脸将她拉走,动作近乎粗暴地把她塞进车里。 浓重的尼古丁扑鼻而来,风幸幸打了个喷嚏:“天!你抽了多少烟?” 他还是不说话,冷着脸发动了车,走之前故意在周砚面前摆了个甩尾,喷他一脸尾气。 风幸幸:“……” 觉察他不高兴,她这才补上迟到的解释:“周老板虽然是霍从淮的发小,但他三观正,没无脑护短,之前白喝了他不少酒,正好有机会,我就请他喝回来,这你也要生气?” 攥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薄应雪极力控制着飙高车速的冲动,没让情绪摧毁理智,语气生硬地反问她:“你说约了朋友,这就是你说的朋友?” “唐盈也在!不信你问。”风幸幸把手机拿给他,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焦急的模样特别像面对老婆盘问不知如何伸冤的无辜丈夫,“再说我也不知道周老板对我有那种意思!” “现在知道了,怎样?” 风幸幸没好气:“不怎样!周老板是挺好的,但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车里陷入沉默。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重新响起薄应雪的声音:“什么时候有?” “嗯?” 他敛了敛唇,眼底有隐忍的晦涩:“谈恋爱的打算。” 说老实话,她——“不知道。” 才从霍从淮那个火坑里脱身,她现在只想好好把手里念了多年的项目变成现实,或许……等亲眼见证项目成真的那一天,她对薄应月的执念就能彻底放下了吧…… 至于她和薄应雪…… 她转过头,悄悄打量身边的男人,心情比今晚调酒师调的酒还要复杂。 有些事即使瞧出了端倪她也不敢冒然试探。 爱情自私又极端。 一旦进入这样的关系,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原点。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薄应雪是她如今活在世上最大的念想,有些代价她承受不起,所以,在理清自己心意之前,就让她当个缩头乌龟吧。 一路无言地回了家。 风幸幸洗完澡后才看到周砚给她发的消息,问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到家。 【抱歉,才看到消息,我已经到家了,你呢?】 周砚站在REDBARA门口抽烟,手搭着那辆奶油粉敞篷跑车,回她:【到了,车我改天给你开过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明天让人去取就行了。】风幸幸斟酌了一番,虽然给他发好人卡挺对不住的,但有些话还是尽早说清楚为好,【周老板,关于你说的那件事,抱歉我不能答应。】 第27章 我们风家不扶贫。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周砚看着手机屏幕,一阵失落,明知不该纠缠,他还是忍不住追问:【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可以直说。】 【不是周老板你不够好,只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周砚不死心:【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 【有些事不用试也知道。】 见她给不出确切理由,周砚忽然明白过来:【是因为霍从淮吗?】 他下意识地就问了,消息发过去后才发现不妥,连忙按了撤回。 不过已晚,那头风幸幸早就看见,无奈地回道: 【周老板你不是说相信我吗?那就信到底吧。】 【虽然解释起来有点复杂,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霍从淮。】 【所以拒绝你,和他没有关系。】 一行行的字映入眼帘,她说得清楚明白,可他却看不明白。 风幸幸从没爱过霍从淮? 说出去谁信? 更何况,还是目睹这两年她为霍从淮付出、为霍从淮难过的他。 周砚看着手机,原有的认知天翻地覆。 太过震撼,以至于长久失神,忘了继续问下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机在指间闹个不停,来电显示闪烁着【老霍】二字——正是方才话题的主角。 周砚抹了把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接起了电话。 “这么久才接?我打扰你好事了?”耳边响起霍从淮的声音。 周砚不明所以:“什么?” “你不是和风幸幸在一起?装什么?”那头轻哼了声,伴着擦燃打火机的动静,“我都看到了,八点过的时候,你上了她的车。” 周砚环顾四周,皱眉问:“你来REDBARA了?怎么没跟我说?” “我倒是想,结果没来得及,就看到你俩约会去了。”霍从淮吐了个烟圈,稍稍停顿几秒,问,“这么快在一起了?” “没有。”一提这个,周砚立刻陷入低落,实话实说,“她拒绝我了。” 那头愣了片刻,声音轻得听不出情绪:“是吗……” 对于这个发小,周砚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瞒,这次也一样,将手里快燃尽的烟摁灭,他斜倚着车门,把心里的困惑一股脑吐露—— “她跟我说我俩不合适,一开始我以为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你。” “可她跟我说不是……” 周砚的猜想并没有错,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风幸幸拒绝的理由是霍从淮。 就连霍从淮本人也这么认为。 因而,听到周砚说不是后,微愕地挑了挑眉,问:“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她说她从来没有爱过你,拒绝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周砚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我俩相处时间不多,但我知道她没骗我。这就很让人想不通了,她既然不爱你,又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霍从淮站在霍氏空荡荡的走廊,心里起了异样。 沉默了片刻,他问:“她…真这么说?” “骗你做什么?”周砚直言,“反正你又不在意,况且现在你跟温苒结了婚,她不爱你对你来说更省心吧!” 这话不假,也是当初温苒回来后,霍从淮所希望的。 她不纠缠潇洒放手,他该感到轻松才是。 可奇怪,此时此刻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胸腔里满满都是压抑。 不过这份难以言喻的感觉很快被打断,那头周砚道:“不说这个了,你打电话来什么事?” 于是霍从淮也从那份情绪里抽离,定了定神,表情严峻地说:“你也知道,公司出了点事,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周砚应得爽快:“可惜!要多少?” “三千万。” “这么多?”周砚有些为难,“三千万……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不过我尽量周转,一千万够吗?” 比预期少了一大截,霍从淮捏了捏眉心,急躁地说:“不够,差太多了。” 因为挪动的那笔钱导致合作项目出了问题,资金一断链,霍氏其他项目也相继遭殃,加上生意场上那帮见风使舵的家伙落井下石,见他和风幸幸解除婚约纷纷翻脸,霍氏现在又恢复了两年前的窘境,甚至…更糟。 要是再筹不到钱的话,他恐怕只能把送给温苒的别墅给卖了。 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挂断电话。 周砚立马就去周转资金,想办法帮发小度过难关。 虽然他看不惯霍从淮那么残忍地对待风幸幸,但危急关头,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忙活的间隙,他又想起今晚发生的事。 去Drown接风幸幸的男人…… 她喊他应雪…… 之前风幸幸在REDBARA喝得伶仃大醉的那晚,他也见过这个男人。 当时因为唐盈的玩笑话误会,结果根本就不是什么司机,而是——她的青梅竹马薄应雪。 如今仔细回想,无论是那一晚,还是今晚,对方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充满强烈的敌意,就像是威胁到了他的命,随时都会过来拼个你死我活。 是…错觉吧? - 虽然失去周老板这样一个朋友挺惋惜,但感情这事儿如果不能给对方回应那就最好快刀斩乱麻,拖拖沓沓对谁都不好。 因而第二天,风幸幸派人去取车的时候顺带送了点礼物,算是感谢周老板对她的照顾,也表明彻底的拒绝。 “真不给人家周老板一个机会?”作为闺蜜,唐盈自然不会错过她的任何感情动向,看到刚冒出尖尖的嫩苗就被扼杀,禁不住感叹,“周老板那款虽然没法让人第一眼就惊艳,但其实挺耐看,人也耿直,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当老公还挺不错。” “是不错。”这个风幸幸承认,但——“我已经拒绝人家了,你就别再提这件事了OK?” “OK,完全OK,你要是真答应,某人恐怕得急红眼……” 后面那句话是低低嘟囔,风幸幸没听清,捏了下耳机,鼻子里发出一句:“嗯?” “没什么。”满足了好奇心,唐盈也不再打扰,“我忙去了,空了聊。” 风幸幸瞥了眼窗外,合作商的公司大楼就在不远处,于是也不再闲谈,应一声好,掐断语音,理一理脑子里的杂念,准备待会儿的会议。 车停了下来,脚刚一沾地,一道人影便发疯似的扑了过来,并伴随着一声尖锐又夸张的呼喊——“幸幸!” 风幸幸脑仁麻了一下,抬眼就见霍母马不停蹄奔到跟前,不时回头拉扯身后不情不愿黑着脸的霍父。 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居然撞上这两尊瘟神! “幸幸啊!”没给她躲的机会,霍母堵住她去路,伸手就来拉她,脸上堆起的假笑快把油都挤出来了,“总算是找到你人了!这些天可把你叔叔阿姨给急坏了!” 风幸幸避开她的手,拧眉冷淡道:“霍夫人?我马上有个会要开,抱歉没空陪你多聊。” “没事没事,耽误不了你几分钟!”霍母舔着脸往前凑了凑,“既然你赶时间,那阿姨也就不废话了,我跟你叔叔来,是想跟你谈谈两家合作项目的事。” 就知道是因为这个! 风幸幸立刻回绝:“项目的事我已经跟霍总谈过了,该怎么解决想必他很清楚,我就不浪费时间再跟二位赘述了。” 她说完就要走,霍母连忙手舞足蹈拦住她,哀求道:“等等!幸幸你等等!阿姨知道你生从淮的气!阿姨都知道的!阿姨保证,只要你高抬贵手放过霍氏,我就是用压的也要把那个逆子压到你跟前,让他跟你好好认错,你们重归旧好,咱们还是一家人!” 去踏马的一家人! 霍母这行为跟卖儿子有什么区别? 虽然车祸昏迷期间就已经以旁观者的视角见识过霍母的奇葩,然而身临其境感受更甚,风幸幸险些被恶心得吐出来。 “我对别人的老公没兴趣!”她扬声表态,“还有,别再来求我,生意场上各凭本事,要是这点危机都应付不了,霍氏也走不了多远。” 霍母急道:“可你以前也帮过从淮!不能因为他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就置气不管他!” “那是以前。”风幸幸微眯起眼,唇角挂一抹不加掩饰的哂笑,一字字,缓声道,“现在,我们风家不、扶、贫。” - 到了傍晚,忙得一分钟没歇过的霍从淮才从秘书口中得知霍父霍母下午去找过风幸幸的事。 他拿出手机,看一眼通话记录里一连串来自霍母的未接来电,头疼地摁了摁眉心,回拨过去。 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对面一接起电话就是破口大骂—— “好你个败家子!还知道回电话?!” “知不知道,今天我跟你爸爸的老脸都因为你给丢光了!” “看看你找的都是什么货色!一个想方设法嫁豪门的捞女,一个狠手辣目无尊长的恶女!没一个像样!” 霍从淮用力闭了闭眼,打断霍母那些难听的话:“不是说了项目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谁让你去找风幸幸的?” “你要是能解决,我跟你爸至于拉下老脸去求一个黄毛丫头?”霍母越说越激动,“要不是你被那个贱-人迷得魂儿都没了,我们霍家也不会摊上这么大的事!” “说完了没有?!”霍从淮忍无可忍,“温苒是我的妻子,你可以不接受她,但至少给她最基本的尊重!还有,项目的事我会处理,你别再给我添乱!” 他说完直接关机,将手机扔到一旁,而后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重重地沉了一口气。 擅自动用公款是他的错,风氏撤资是薄应雪的手笔,所以这件事也怪不到风幸幸头上去。 他疲惫地看了眼面前铺了一桌的资料,联系人簿后面画满红叉,自从他和风幸幸解除婚约,往日巴结讨好的人全都像见了光的蟑鼠眨眼就散,别说是借钱了,不趁机踩一脚都算仁慈。 事到如今他才发现,放眼整个豪门圈,除了周砚,也就只有风幸幸会无条件地给他帮助——当然,是曾经。 那双眼里有漫长的失神。 大概是在风幸幸的扶持下走得太快太顺,想要的一切来得太容易,才会一不小心忘记两年前的自己什么也不是。 第28章 薄应雪的哥哥竟和他有些像?…… 即使再不愿,霍从淮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去跟温苒商量卖别墅的事。 资金的事他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手里始终差那么三千万,要是继续拖下去,这个窟窿会越亏越大,最后生生将整个霍氏都拖垮。 他不可能按照霍母所说的那样去求风幸幸,所以眼下仅能指望他送给温苒的那套别墅。 权衡利弊之后,他叫秘书订了玫瑰花,又去奢侈品店挑选了最新款的包,到家的时候正好六点。 别墅里安安静静,十分冷清。 霍从淮没急着把车停进车库,坐在车里一连抽了几支烟,待满车厢都浸满尼古丁气息后,才一打方向盘,驶入大门。 听见动静,温苒跑来车库,表情意外:“从淮?你回来了?” 霍从淮扣上车门,随手将车钥匙放在一旁,冲她温柔地笑笑,递上玫瑰和礼物。 鲜花总能带给人好心情,尤其苦等的丈夫难得回家,还不是在凌晨两三点她早已熟睡的时候,温苒没急着去接,而是诧异又惊喜地问:“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不是特殊节日就不能送你礼物了?”霍从淮反问,伸手将花束塞进她怀里。 温苒没瞧出他眼底藏着的复杂神色,捧着花,微微低了低头,笑着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最近你都在忙,很少能见到你,所以你今天这么早回来,还带了礼物,我就问问是不是我不小心忘了什么重要的日子。” 她这么一说,霍从淮才意识到从婚礼当晚开始,他就被项目的事愁得焦头烂额,有时候忙得两三天都没法阖眼,更别提驱车四十分钟特意回一趟家了。 所以,明明是新婚夫妻,两人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委屈你了。”霍从淮抱歉地看着她,一想到接下来要和她说的事,心里就越发愧疚,他咽咽喉咙,做出补偿的承诺,“等公司度过危机,我一定好好陪你。” 温苒迎上他目光,摇头道:“不委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样都不委屈。” 得她这样的话,霍从淮心里稍微有了底,他揽住温苒的肩膀进了屋。 像一个尽责顾家的好丈夫,他不看手机,不忙公事,站在岛台边专心等他的妻子准备晚餐。 灯光温暖,气氛正好。 温苒禁不住感慨:“要是你每天都能这么早回来就好了。” “会的。”霍从淮保证,“只要度过了这场危机。” 见时机差不多,他喉结微动,终于开口向她提及压在心头的事。 “卖掉这栋房子?”温苒愣了愣,手里的盘子有些拿不稳。 这栋别墅是霍从淮送她的求婚礼物,当时两人在这里拥吻,一起憧憬着婚后的幸福生活,结果她才住进来没多久就要搬出去?更何况,她才刚说服不愿打扰他们过二人世界的温金花来住,想好好孝敬她,到时候要她怎么解释? 她没有马上答应,和他商量,“既然这次危机是拜风小姐所赐,那只要她停手了事情就解决了对吗?从淮,要不,我们去跟风小姐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说不定她了解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就能放过我们不再从中作梗。” 霍从淮别过脸,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不关她的事,霍氏的危机是我造成的,不是她。” 刚出事那会儿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温苒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哑然片刻后,语无伦次道:“不是…我们婚礼那天,不是她煽动工人闹事吗?你亲口跟我说的,说她放不下你,才会这样……而且我也找人打听过了,都说你退婚娶了我,风小姐很不甘心……” 他是这么说过,但…… 那是当时。 霍从淮敛了敛唇,想起新婚夜的混乱,目光也跟着复杂起来。 在风幸幸的助力下,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挫败的滋味了,所以,在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突然发生资金断链工人讨薪这样的事,他惯性地无法接受,对风幸幸这个无条件扶持他的人心生愤怒,即使是他擅自挪用公款、即使撤资也不是她所为,他也还是把错都怪在她头上。 现在,重新经历过两年前的四处碰壁、束手无策后,他才渐渐清醒。 风幸幸从来就不欠他的,她不过是爱他,而他有恃无恐,将她的付出看成是理所当然,最后变为习惯。 只不过…… 他稍稍凝眸。 只不过退婚后一系列的事让他开始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他…… 他想得有些出神,以至于温苒叫了他好几声,才将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这件事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总之,找风幸幸解决不了公司的危机。”霍从淮握住她肩膀,恳切地问,“所以苒苒,现在只能靠这栋别墅来弥补资金的空缺,你能帮帮我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苒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 她沉重地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他这么早回家还送她礼物的原因。 霍从淮看出她的失落,轻轻拥抱住她,温声安慰:“放心,等这场危机过去,我们会有更大更漂亮的家,我保证。” “嗯。”温苒回抱住他,男人胸口传来的温暖让她心里好受许多。 至少风幸幸没能将他们拆散。 至少这个男人还是她的。 - 别墅以三千万的价格转手给了外地来的富商。 有了这笔钱,霍从淮总算赶在欠款滚成无底洞前补上了这个窟窿。 经历危机后满目疮痍的霍氏艰难地恢复着生息,这让霍从淮意识到,没有了风幸幸的帮忙,生意场上随便打过来一个风浪就能让霍氏沉落海底,也意识到,薄应雪对他而言是一个莫大的威胁。 “还没查到吗?”对着毫无进展的秘书,他厉声质问,“从五月查到现在,三个月时间你都查了些什么?!” 摊上这么个苦差事,秘书也难做。 “霍总,不是我没认真查,是真的什么都查不出。”见霍从淮就要发火,他忙又补了句,“薄应雪什么身份是没查到,但是我今早刚托人拿到了他以前的一些资料档案,可能下午就能送来,或许对您有那么一点用。” 能查到一点是一点,总比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的好。 霍从淮捏了捏眉心,摆手示意秘书下去,暂且将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如今的霍氏没了风氏这缕东风,再非往昔,他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各种棘手的琐事。 说实话,很累。 通宵加班的间隙,他偶尔会对之前顺风顺水的日子生出一丝怀念,不过这种不该有的想法转瞬间就被掐灭。 娶了风幸幸是能给他的事业带来极大便利,但可惜,她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舍本逐末的事,他不会做。 忙到深夜,他总算可以歇口气,起身准备抽支烟放松的时候,瞥见秘书放在一旁的资料袋。 从唇边拿下未点燃的烟,他重新坐下来,打开了那份资料。 颇有年份的文件,记录着薄应雪16岁以前所有的经历。 出身豪门,家庭美满,自幼对棒球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活跃于各大赛事,是有望进入国家队的冉冉之星,然而16岁那场变故却让一切化为泡影。 除开个人恩怨,薄应雪曾经在棒球场上创造过的辉煌值得敬佩,也令人惋惜。 不过这些对于查清他现在身份并与帮助,霍从淮匆匆翻过,一叠纸很快就见底,夹在最后面的照片随他动作滑落,散了满桌。 是从不同的人手里收集来的老照片,从薄应雪幼儿园到小学初中,再到高中,每一个阶段的照片里,除了他,出镜最多的就是风幸幸,还有一个年长他几岁的男孩。 不难猜出这是他的哥哥薄应月。 起初霍从淮没在意,对于风幸幸那些他未曾知道的过去更感兴趣,然而越往后看,他越发现不对劲—— 这个人…… 为什么这么眼熟? 尤其薄应雪高中入学式这张合照,他的哥哥竟有些…… 竟有些—— 像他自己……?! 第29章 一定要带我去甲子园哦!…… 此时,商务区的另一扇窗下,风幸幸打了个哈欠,电脑屏幕上的字像蝌蚪一样开始游离,她揉揉眼睛,有些扛不住地趴在桌案上,想稍稍打个瞌睡再继续奋战。 只不过这一闭眼就很难再睁开,风幸幸脸埋在臂弯,几秒钟便会了周公。 林启依言去隔壁茶水间端了两杯咖啡,回来见风幸幸趴在桌上睡着,于是又默默退出去,给上司送了消息。 跟在风幸幸身边这么久,除了最初打江山那会儿见她没日没夜地熬过通宵,后来皇位稳了,就很少再见她夜里十二点过后还留在公司。 头衔是董事长,可到底是个年轻姑娘,美容觉比赚钱重要多了。 可自从这个新项目开始,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全天都耗在公司,事无巨细全都亲自操持,劝都劝不动。 大概因为合作方是KAZE科技,所以想要做到尽善尽美吧。 林启一口气喝掉手里的两杯咖啡,去隔壁继续007了。 半小时后。 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地面镀上一层影。 薄应雪驻足门口,抬眼望向办公桌前睡得酣甜的女人,偏头问身后林启:“最近风氏的工作量很大?” 压低的声音透出责问意味,林启神经一绷,求生欲很强地解释:“别的事风小姐都由着我去办,唯独新项目的事不肯让任何人碰。” “为什么?” 林启:“我也不清楚,我猜可能是因为新项目是跟您合作,所以风小姐想亲自操持,避免项目出现丝毫问题。” 沉默片刻,薄应雪摆手示意他离开,自己则踱步进了办公室。 电脑已经自动休眠,桌上的资料随意散在风幸幸手边,随意捡起几页,上面细致的标注足以体现她的用心。 薄应雪将手里纸页放回去,不明白这个项目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废寝忘食,虽然利用全息投影技术让顾客体验沉浸式购物的想法很不错,但这一创意早就有人提出,并在某些领域实现,算不上多新颖;又如果是林启所说的那样,她因为项目合作方是他而想要力求完美,那更加没必要,高强度的工作他可以承受,她不行,之后他会想办法劝她放权,把事情交给林启去办,或者她不放心,他也可以亲自来做。 风幸幸睡得很香,薄应雪不忍吵醒,可趴在桌上终归睡得不舒服,于是他将西装外套脱下,直接连衣带人裹进怀里,准备带她回家。 尽管动作很轻,还是免不了弄醒了她。 风幸幸掀起惺忪睡眼,看到一张令人安心的脸,警觉的神经又放松下来,声音黏糊地问:“应雪?你怎么在这儿?” “接你回家。” 低低的声音带着催眠的魔力,风幸幸眼皮又沉重地耷拉下去,她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残存的意识驱使她说:“我还要加班……” 无视她这句话,薄应雪直接把人抱出办公室,发现她小小地挣扎了那么一下,垂首和她碰了碰额头,好声好气地哄:“听话,很晚了。” “我想尽快把项目完成……” 风幸幸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身体却很诚实地往他怀里凑了凑,蜷成十分舒服的姿势。 电梯到了。 薄应雪抱着她跨步走进去,金属门合上,他问:“为什么这么着急?” 既然是跟他的合作项目,那就不存在期限,她想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完工都随她,甚至她中途叫停也无所谓,几个亿而已,他赔得起,只要她喜欢,整个风雪集团送她玩都行。 “只有…几个月…了……” 她声音很轻,断断续续,他必须凑近了才能听到。 “什么几个月?” 他追问,她却脑袋一歪,又睡着了。 电梯里安静无声,冷白的灯光下,薄应雪垂眸注视她半晌,暂且敛下那份疑惑,低喃一句“睡吧”没再吵她。 - 生物钟在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叫醒风幸幸。 心里挂念着项目,即使身体因劳累呈现出很明显的酸痛,她还是咬咬牙起了床。 洗漱换好衣服出来,对面的那扇门应声而开。 薄应雪穿戴整齐地站在那儿,四目相对间,眉头不动声色地拧了拧。 “起这么早?” “早吗?”她又确认了一遍时间,“和平时一样啊!” 低头抬头间,薄应雪已经走到她跟前,手撑着门框,堵了她去路:“再回去睡一会儿,知道你昨晚几点回来的吗?” 风幸幸昨晚实在太困,脑子里只有一些他来接她的模糊记忆,不确定地说:“呃…一点?” “近两点。”他说完,脸忽地一沉,声音带几分咬牙切齿,“睡六小时不到就要去公司,你是想过劳死?” 当然不想! 可手里这个项目真的很急,她必须赶在他生日前圆满完成。 于是推了推他胳膊,和他打商量:“其实不累的,就这几个月会有点忙,忙完了我保证马不停蹄收拾行李去国外度个大长假!” 薄应雪没动,也没允她的话,将昨晚她没来得及回答就睡着的问题又摆了出来:“为什么这么着急?既然这个项目对你很重要,慢慢来不是更好?” “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风幸幸说完又去推他,可惜铆足了劲儿对方还是纹丝不动,她有些恼,瞪他,“你干嘛?” 微眯的眼拉出狭长弧度,薄应雪注视着她,说:“昨晚我看了一下你的方案,有两个地方是空白的。” 风幸幸顿时紧张不已,下意识地躲开了视线,嘴里解释:“那两个地方比较重要,所以我想再多斟酌一下。” 最重要的地方连个潦草的简介都没有,却急着赶在几个月之内把项目完成——不是自相矛盾是什么? 薄应雪觉出其中不对劲,再看跟前女人的表情,完全就是将“心虚”两个字写在脸上。 她在隐瞒什么? “我要下去吃饭了。”胳膊又被推了推,风幸幸在催他了。 知道就算这时候拆穿她也无济于事,她不想说的事,怎么都能想办法搪塞过去,于是薄应雪也不再追问,侧身让出了路。 风幸幸如释重负,埋头一溜烟跑进室内电梯,赶在薄应雪追上来前噼里啪啦按了关门键。 透明玻璃门合上,电梯带着她往下降,高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慢慢放平。 刚才好险,差一点她辛辛苦苦筹备的惊喜就没了! 既然他已经对方案空出的两处生疑,那她就必须尽快想两个替代品填上去,绝对不能被他提前知晓她的计划。 - 这边全息沉浸式购物中心的项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另一边,风氏原本的业务因上一单生意的成功也在不断扩大。 立秋没多久,北城的制造商过来谈生意,是个和蔼的老头,喜欢户外运动,作为东道主,风幸幸便招待人去南城最大的高尔夫球场。 这段时间风幸幸忙于新项目,都没时间去健身房,加上老头是个高尔夫强手,一下午时间,都是老头再不停进球,风幸幸一个都没进。 她也没觉得尴尬,大方承认:“献丑了,我对高尔夫球一窍不通,没把杆子撂自己脸上就不错了。” 老头欣赏她的耿直,哈哈大笑:“别看高尔夫那么小个球,难度可不比篮球足球小,不仅要快狠准,还得有十足的耐心,年轻人里面对它感兴趣的不多,正常。” 他说完,又随口问,“不知道风董对什么体育项目感兴趣?” 风幸幸笑了笑:“我啊……” “等等!”老头打断她,“先让我猜猜。” 风幸幸点头:“行!您猜!” 老头的目光在她白色网球裙上一顿,都不需要多想就找出答案:“很明显,是网球对不对?我认识的不少年轻姑娘都喜欢打网球。” 网球的确是风幸幸经常进行的运动之一,不过—— “很可惜,您猜错了。” 风幸幸冲他抱歉地笑笑,抬手正了正帽檐,眼神明亮地宣布,“我最感兴趣的是棒球。” 老头十分诧异。 棒球这种又累又粗暴也不具美感的运动项目,怎么看都和眼前漂亮的小姑娘沾不上边。 “想不到吧?”风幸幸弯着眉眼,伸手向他比划,“我从五岁开始,观摩了不下百场比赛。” 见证了一个人从无名之璞到斩头露角,再到一举成名。 因为薄应雪的缘故,她不自觉地去了解和棒球有关的一切,哪怕枯燥得令她头疼;小升初的暑假,薄应雪顶着炎炎烈日进行封闭式棒球特训,她就窝在凉爽的空调房里,边吃冰淇淋,边补《棒球英豪》的番。 大概连老天都看不惯她不思进取的样子,番刚补了个开头,一场重感冒直接把她打趴下,玩儿是别想玩儿了,乖乖躺床上养病吧! 她吃了药,脑袋昏昏沉沉却又睡不安稳,中途醒了不少次,窗外的阳光一次比一次暗。 就这样到了傍晚,等她再次掀眼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少年一身棒球服,垂首坐在床边,逆着光,梦一样不真实。 “应雪?”那一刻不知怎的,鬼使神差想到了刚开始追的棒球番,于是张了张嘴,用她沙哑得不像样子的声音,学着女主角小南的语气说,“和也,一定要带我去甲子园哦!” 和番里青春感人的桥段不一样,面前的少年掀掀眼皮,露出看智障的眼神,不解风情地说:“行,等你烧退了立马就送你去疯人院。” 她气得打他,可惜浑身没劲儿,伸手打过去软绵绵的,比猫挠还轻。 少年顺势捉住她的手,摸到一片滚烫后,眉头拧紧,张嘴就是一句刻薄嘲讽:“在家待着吹空调也能生病,你是纸糊的么?这么娇气!” “要你管!”她气呼呼地把手收回来,别过头去不理他了。 她其实很想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记得特训要持续一个月,可刚拌了嘴抹不开面子就忍着不问,不知道憋了多久她又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房间了,取而代之是端粥来喂她的妈妈。 她这才好开口问这件事。 “应雪是来看过你。”妈妈证实了一切并非她睡迷糊做的梦,“他说他们教练今天有事放大家半天假,他回来拿点东西,结果刚好遇到你生病,就来看看你。” 这也太巧了。 掐着她生病的时候专门来看她笑话! 风幸幸皱皱鼻子,心说薄应雪这么讨厌,跟和也男神才没法相提并论呢!以后再也不要跟他说热血鼓舞的话了! 病好后,她才重新拾起那部番。 在看到和也出车祸去世后,她整个人都懵了,“带我去甲子园”这句话顿时成为笼上不吉利阴影的flag,她当时就啪啪打了自己好几下嘴巴,后悔那天张口乱说。 要是知道未来的某一天,薄应雪也会被一场车祸夺走一切,她打死也不会对他说出那句话。 她不想去什么甲子园,她只想他好好的。 第30章 名为嫉妒的感情在悄然发酵。…… 双方都带着诚意,生意谈得很顺,风幸幸和老头在球场相谈甚欢了一下午,合同便板上钉钉。 结束后,风幸幸本想带老头去尝尝南城的特色菜,不过对方有别的安排,便在高尔夫球场分别。 “风董,那现在是回公司吗?”同行的助理问。 风幸幸看了眼时间,正要说是,走了几步路听见不远处传来清脆的击打声,下意识地停下来。 “这里还有棒球场?”她上次来的时候不记得有看到过。 “啊,有打棒球的地方。”工作人员回答,“前段时间有会员要求,我们就开设了棒球项目,不过场地有限,所以就只是练习馆。” “这样啊……”她点一下头,思忖片刻,说,“带我去看看。” - 来高尔夫球场谈生意的不止风幸幸一个,与此同时,另一拨人也正放下球杆,谈笑着从球场出来。 打头的两人,一个是南城地产界老牌企业的CEO,另一个则是霍从淮。 最近刚出台开发新区的政策,不少人都想趁此机会分一杯羹,而前段时间元气大伤险些濒临破产的霍氏自然不例外。 霍从淮费了不少功夫,在利益分配中做出最大让步,终于勉强拿下了这单生意。 签订了合同,这会儿他心情轻松,和合作方闲聊着往外走。 路过棒球馆的时候,合作方CEO突然停下来,有些诧异地说:“那不是风董吗?” 霍从淮下意识地回头,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 在几米之遥的地方,风幸幸独自坐在长凳上,手握一瓶冰矿泉水,凝结的水珠顺着她指尖蜿蜒,落在半笼膝盖的网球裙上,她却浑然不觉,一双眼失神地望着棒球馆里不住挥球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董真是位美人啊!”合作方CEO感叹,“光是穿这么一身简单的运动装坐那儿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CEO说着看了眼霍从淮,传达的意思很明显,笑他扔了珍珠捡鱼目。 这让霍从淮很窝火,也很狼狈。 自从和风幸幸解除婚约娶了温苒后,他就经常收到这样的眼神,落魄的那段时间风凉话也没少听。 ——“风幸幸那样的美人儿你也舍得?我要是能娶回家乐得烧高香都来不及,霍总怕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拿人家风小姐当替身?亏得霍总想得出来!两个女人一个云一个泥,侮辱谁呢!” ——“要我说,霍总要不是有风董帮衬,能爬得这么快?既然是吃软饭就好好摆出吃软饭的态度来,忘恩负义是要遭报应的,这不,报应来了吧!” 有些话一开始没在意,听得多了,也就进了心里去。 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他曾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可一想到温苒为他受的苦流的泪就什么念头都没了。 他爱的从来都是温苒。 从来都是…… 合作方CEO的眼神他装作没看见,压着情绪转移了话题。 两人继续朝前走,一路走出大门。 目送合作方的车开远,霍从淮没急着离开,示意同行的助理先走,自己则停在原地抽烟。烟雾缭绕间,他抬头望着高尔夫球场的大门,表情复杂。 解除婚约后他和风幸幸就是彻底的陌路,明知不该再有牵扯,可今天巧合地遇见了,如果就这么走了…… 一支烟很快燃烬,烟灰落在指尖,带着星火,烫得他回了神。 将最后那截烟踩灭,霍从淮带着他也不明白的心情折返高尔夫球场。 就跟她说一句话,说一句就走。 穿过大门,顶着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他摆手解释“落下东西”大步流星朝着棒球馆的方向走去。 风幸幸还在。 不过换了个姿势——一只胳膊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拎在指间的矿泉水瓶有一下没一下晃着,像在思考着什么。 他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她想得入迷,好半天都没发现他。不似温苒那样,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任何地方,总能第一时间发现他,就好像是围绕着他而活的行星。 而风幸幸……哪怕爱得再深,离了他,也能摆出无关痛痒的样子如常生活下去。 他皱皱眉,也不再期待她能发现自己,抬脚朝她走了过去。 半边视野被遮住,风幸幸看不见棒球馆里卖力练球的学员,有些不悦地抬起了头,见是霍从淮,诧异了一瞬,然后点点下巴,很自然地同他打招呼:“霍总,也来打球?” “来谈生意。”霍从淮说完,朝棒球馆里看了眼,里面只有一个人在练球,十五六岁朝气蓬勃的少年,皮肤晒得很黑,每一次挥棒都认真而卖力。 不认识的人。 但风幸幸看了很久,估计是她的熟人。 他随口问,“谁家的小孩?” “不认识。”风幸幸给了他一个意料外的回答,被打扰,她也不准备继续看下去,于是起身,和他说,“巧了,我今天也来这里谈的生意。” “顺利吗?” “合同敲定了。”风幸幸瞄了眼时间,心里一惊,她就看人打个棒球,怎么眨眼就这个点了?也顾不上和霍从淮瞎聊,匆匆结束对话,“我该回去了,祝生意谈得顺利。” “生意已经谈完了。”霍从淮说。 “哦这样。”风幸幸随口应着,显然对他的事不感兴趣,摸了下系在手腕的储物柜钥匙,抬脚就朝着更衣室那边走,准备洗个澡收拾一下回家吃饭。 她的这份冷漠让霍从淮有些无所适从,见人很快就从面前走过,他敛了敛唇,没迟疑多久,出声喊住了她:“幸幸。” 曾经唤过无数次的亲昵称呼,在此刻显得十足的不合时宜。 风幸幸停下来,转身挑眉看着他:“霍总叫我什么?” 其实两个字出口的那刹,霍从淮就意识到了不妥,但当时也是着急喊住她,才会不小心…… 又或者……其实并不是不小心…… 而是潜意识里残存的那份卑劣私心驱使他做出这样的试探,想知道他对她而言,还是不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答案很明显。 ——不是。 风幸幸脸上的不悦这样告诉他。 喉结艰难地滚了两轮,霍从淮深深看着她,在漫长的沉默后,改口:“风董。” 风幸幸这才满意地一点头,继而问:“还有什么事?” 曾经亲密得险些成为夫妻的人,如今却拉开遥远而陌生的距离,霍从淮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烟抽得太多的缘故,唇舌间漫开的全是苦涩。 他朝她走了两步,见她皱了眉,脚步就这样停下。 “之前风氏撤资的事,误会了你,气头上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一直欠你一句道歉,今天正巧遇见,所以我想……” 他的话被打断,风幸幸摆手,并不在意:“没事,损失的钱还回来就行。” 酝酿的道歉就这么卡在喉咙里,霍从淮噎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这话要怎么接下去。 而风幸幸已经开始不耐烦:“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走了。” “是…有件事……”霍从淮犹豫着开口,不确定该不该在事情还没查清前就问她,又或者,该不该在他们已经分道扬镳后还去在意不该在意的事。 风幸幸受不了他吞吞吐吐:“有什么霍总不妨直说。” 既然话到这个份儿上,那…… 霍从淮试探着问出了那句近来一直盘旋在脑子里的问题:“听说薄应雪还有个哥哥?叫薄应月……” 话音刚落,风幸幸立刻像受惊的刺猬,陡然间竖起全身的防备,她警惕地看着他,声音都拔高几度:“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们在一起的两年,她一直都是温柔恬静的模样,很难有什么事能激起她的情绪,像这么大的反应,霍从淮第一次见。 直觉告诉他,这个薄应月是旁人不可触犯的禁区,亦是她隐瞒他的最大秘密。 “没什么。”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继续试探,“只不过偶然听到有人说……” “说什么?”不同于先前的漠不关心,在薄应月的事情上,风幸幸表现得紧张又急切。 霍从淮目光发沉,声音也跟着低下去,一字字道:“说我和他长得很像。” “胡说!”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她的否认便脱口而出,“不像!你们根本一点都不像!” 先前她鬼迷心窍饮鸩止渴也就罢了,谁那么眼瞎,居然觉得霍从淮和薄应月很像?! “不像……”她还在继续否认着,脸上带着怀念又怅然的苦笑,“说你们像的人一定连话都没跟应月哥说过,都不了解应月哥,所以才会张口就冒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原以为她唤薄应雪为“应雪”已经够亲密,没想到这个人,较之更甚。 心里异样的漩涡不断翻搅,霍从淮没注意到,自己在这一刻陡然阴翳了目光。 那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嫉妒的感情,在悄然发酵。 “是吗?可我看过照片,确实和我有点像。”几乎控制不住,赌气一样的话就这样说出口,带一点恼羞成怒的恶劣,故意说,“哦,不止一点像。” 他看过薄应月的照片?! 谁给他看的? 事情出乎意料,风幸幸心下稍沉,来不及思考是谁为他引燃了这条本该永远沉埋暗处的线,只想趁着事情变棘手前把这一茬抹过去。 “照片而已,你和应月哥完全不同,那人估计也是随口一说,你别太当真。” “我也是随口一说,可你看上去怎么那么激动?”霍从淮表情似笑非笑,一瞬都不肯错开的视线,在她脸上挖掘着更多秘密。 “我只是反感乱拿逝者开玩笑。”风幸幸表情难看,“应月哥已经去世这么多年,希望霍总给他基本的尊重,别再拿他做无聊的打趣!” 她字里行间都是不加掩饰的庇护,霍从淮莫名烦躁,像是在胸腔埋了火丨药,随呼吸的每一次起伏,欲燃欲爆。 “行,就当那人是在乱开玩笑。” “那你跟我说说,薄应月到底什么样?” 第31章 要看到你才能安心。 ——薄应月什么样? 关于这个问题,风幸幸觉得自己有好多话可以说,但张了张口,又发现无从说起。 自她出生起,贯穿她生命整整十六年的人,她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形容他的词。 他像他的名字,却又不像—— 少年生得月一般清雅昳丽,但远不似那般冰冷遥远。 恰恰相反,薄应月是个很温暖的人。 他善良仁慈,谦虚耐心,有着所有能够想得到的美好品质。 十六岁的风幸幸想,往后或许再也遇不到像他这样无暇的少年。 结果她就真的再没遇到过。 哪怕她努力揪着霍从淮眉眼里那几分的相似去找薄应月的影子,他也终究不是记忆里那个令她心动的少年。 梦早就碎了。 在16岁的那年。 “薄应月他……”她抬起头,声音有些发哽,却还是坚持一字字说完,“他是连老天都嫉妒的人。” 所以才会早早地将他带走,留给她一份永远无法告白的遗憾。 霍从淮静静看着她。 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眸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感情,他曾经触及,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从他身上剥离,就像是错觉一样。 此时此刻,他脑中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或许那些感情从来就不是为他而生,她不过是透过他这抹影子,看向了另一个人。 就像…… 他一样…… 这样的猜测让他喉咙发紧,他想知道答案,却迟迟开不了口。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真相。 犹豫间,风幸幸出声打消他的念头—— “一个跟霍总毫无关系的故人,我不知道霍总在好奇些什么?可以请你别扰他清静吗?” 她表情防备,像在极力守护着对她而言无比重要的领地,不允许他践踏分毫。 直到这一刻,霍从淮才意识到,他似乎从来就没走进过她的世界,也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 从高尔夫球场出来,风幸幸心情遭透了。 她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在这时候跟霍从淮提起薄应月,早就淡忘在无数人记忆里的逝者,除了她和应雪谁还记着? 况且她正在尝试放下对薄应月的那份执念,开始新的生活,结果好死不死偏偏从霍从淮口中又听到有关他的事,这不伤口撒盐,提醒她过去两年干过的荒唐事吗?! 她现在只希望霍从淮别好奇,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过去,再也别提起。 趴在方向盘上冷静了半晌,准备开车的时候,风幸幸才意识到自己因为霍从淮那一茬连衣服都没换就出来了,这时候折返有再碰到他的风险,索性就穿着这身运动装离开。 她驱车往江景别墅前行,在经过商务区的十字路口时,她思忖了片刻,打了个方向盘,驶入了另一条道。 都怪霍从淮的缘故,让她回想起16岁一夜之间失去薄应月和家人时震惊又绝望的心情,这时候要她一个人回家待着,心里的不安只会不断发酵,她需要立刻见到薄应雪,这份不安才能减少几分。 一直以来都是薄应雪接送她上下班,说起来今天还是她头一回接他下班。 觉得稀奇,车开到风雪集团楼下,就没急着进去,驻足打量了会儿。 也就是短短的几分钟,里面便匆匆跑出来一个人,径直走到风幸幸跟前,态度恭敬地唤:“风小姐。” 是个陌生人,却莫名有几分眼熟,风幸幸微愣:“你是?” “我是薄董的秘书,我叫林迪。”男人介绍道,“您是来找薄董?” 风幸幸点头,旋即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们认识?” “不认识。”林迪神秘地笑了笑,又补说,“您不认识我,但我对您很熟悉。” 能不熟悉吗?老板的办公室里全都是跟风小姐有关的东西,平时没少让他关注她的动向,他能这么快就知道她来了公司,也得益于门口的监控识别里有录入她的人脸,只要她一露面,老板和他的手机就会第一时间推送消息。 风幸幸正琢磨这话什么意思,林迪已经侧身做出引路的姿势:“薄董正在开会,我带您上去稍作休息。” 毕竟是风氏集团的董事长,在各大财经新闻上露过面,加之是南城豪门圈的话题人物,风幸幸一进大门,立刻引起不小的骚动—— “是我眼花了吗?那位不是风氏集团的董事长?她怎么会来我们公司?”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风氏刚和咱们公司签了合作项目。” “诶,你说,风氏集团风雪集团,两个都姓风,现在又合作,是不是有种亲上加亲的感觉?哈哈!要是咱们董事长跟风董联姻,那可就绝了!” “也就高层的人有幸能见董事长一面了,咱们这些小虾米都不知道董事长长什么样儿,这万一是个秃头油腻男,那还是别了,配不上仙女一样的风董。” 两人在一片议论声中径直前往高层专用电梯。 金属门合上,风幸幸想起什么,说:“巧了,我的秘书也姓林。” “是吗?”林迪笑笑,并不多言。 有些事看似巧合,其实不是。 他会说老板派去她身边的林启是他的亲哥吗? 当初两兄弟因为经济问题险些被迫辍学,是薄家出资让他们继续学习,兄弟俩也争气,高考皆以近乎状元的分数上了名校,毕业后拒绝各大名企抛来的橄榄枝,一心给薄应雪做事。 其实他们的初衷是为报恩,谁知道会这位落魄老板拿的是绝地反击的爽文剧本,短短几年时间就逆袭成为南城巨头,他们也成为圈内炙手可热的人物。 现在生意上的事他们是不操心了,就是挺急老板的终身大事。 林迪想不通,老板平日里行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怎么在感情方面就磨叽得要命呢? 将风幸幸带到薄应雪的办公室,端上茶水,林迪便退下了。 风幸幸想着既然是开会,那少说也得半个小时,于是坐下来喝了口茶,开始打量起薄应雪的办公室。 南城势头迅猛的后起新秀,办公室却一点都不奢靡,除了工作相关的东西外,再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除了……放在桌案一角大大小小的相框。 她好奇,放下茶杯起身走了过去。 穿插摆放的相框多是她的照片,有些年代久远,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拍过这样一张照片,边看边啧舌,看到最后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薄应雪在他的办公桌上放那么多她的照片做什么? 把她视为竞争对手,激励自己? ——啊呸!谁会拿一个比自己弱一大截的人当斗争目标? 所以…… 所以就是她之前的那个猜想了吧? 薄应雪……喜欢她…… 被刻意忽略的念头再次冒出来,让人有些慌乱。 风幸幸抬手扯了扯衣领,总觉得从高尔夫球场带出来的热气还没散尽,以至于脑后又起了隐隐的汗。 她呼了几口气,然后注意到桌案的另一角,有一个被扣下去的相框。 相框的尺寸较别的要大很多,她想着或许是不小心撞倒,于是好心帮忙扶起。 一张久别的面容闯入视线—— 18岁的薄应月身着毕业服站在高中正门口,胳膊搭在一旁表情别扭的薄应雪肩头,笑容温雅,气质清贵,兄弟俩身侧左右立着薄叔和应姨,远处天幕辽远,日光闪耀,一瞬间就将人拉回那个美好灿烂的夏季。 指尖轻轻抚过那张辗转在梦里的容颜,风幸幸看着照片上的人,唇角也忍不住浮起笑容。 虽然薄应月毕业那天,她因为向他讨要校服衬衫的第二颗纽扣被拒哭了鼻子,但如今回想,那也是日后黑暗岁月里羡慕不来的美好记忆—— “应月哥,校服衬衫的第二颗纽扣能给我吗?我想拿着学神的纽扣,激励自己好好学习!”十四岁的风幸幸闪躲着眼神向他讨要少女漫里象征着爱情的纽扣。 她以为自己的小心思不会被察觉,结果他却一眼看穿她蹩脚的谎言,沉默了片刻,然后对她抱歉地摇了摇头:“现在不行,等幸幸考上我的大学,再给你。” 她知道他是在委婉地拒绝她,可还是铆足了劲儿考上他的大学。 可惜,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他却没能实现他的诺言。 开门的声响打断她的回忆。 风幸幸下意识地松开了相框,寻声抬头。 就看到“正在开会”的薄应雪出现在门口,银灰色西装,将他面容衬出几分气势逼人的肃穆,可当他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那份冷厉顿时散了个干净,取而代之是她熟悉的温浅笑容。 “找我有事?” 风幸幸没回答,她急着先问他:“你不是在开会吗?” 薄应雪反手扣上门,朝她走近,嘴里回答:“开完了。” “这么快?”风幸幸诧异。 薄应雪“嗯”一声,解释,“只是个小会议。”没告诉她,几分钟前刚为她中止了一季度一次的总结大会。 她难得来他的公司,总不可能让她干坐着等。 回答完她的问题,他又问了一遍:“还没说怎么突然来公司找我?有急事?” “没事就不能来?”风幸幸玩笑道,“怕我窃取商业机密?” 薄应雪轻笑,有被这个笑话冷到。 风幸幸也不再闲扯,道明来意:“今天不是跟北城的人打高尔夫谈生意吗?结束后我看时间还早,干脆顺道来接你下班。” 这话听着合情合理,任谁都不会怀疑。可薄应雪对她太过熟悉,一眼就看穿她没说实话,又或者,只说了一半。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无声表露着他的不相信。 风幸幸被他看得惴惴,扛了会儿扛不住,举手投降,从实招了:“好吧……不是顺道。” 薄应雪微微挑眉,等着她后话。 佯装没事的面具被摘掉,她露出藏在背后的脆弱,吐一口气,说:“被一些事影响了心情,要赶紧看到你才能安心。” 这回,薄应雪依然没应声,倒不是因为她没说实话或者还有隐瞒,而是……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真情实意得叫他莫名有些耳热,以至于好半晌都垂着视线,没敢去看她眼睛。 抬手轻轻揉了揉她脑袋,他强压着骤跳的心,低声问:“那现在…安心了吗?” 他掌心温暖,笼在头顶,像冬日壁炉里沉寂燃烧着的火苗。 风幸幸闭了闭眼,往他跟前凑近了些,凌乱一路的心情就这样平静下来。 她用力点头:“安心了。” “那就好。”薄应雪收回手,体贴地没有追问是什么事对她心情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而这时,他也注意到桌案上那个被重新摆好的相框。 目光一顿,表情随即僵硬起来。 注意到他的异样,风幸幸偏头看向桌案,解释说:“我看相框倒了,就帮忙给扶起来了。” 视线再次落在照片里薄应月的脸上,她怀念地弯了弯唇角,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要是应月哥还活着,这时候已经28岁了,你说他是会专注热爱的科研,还是出于孝心帮薄叔打理公司?” 抿紧的唇微微失了血色,薄应雪别过脸,声音很低:“后者吧。” “也是。”风幸幸不意外,“他向来爱为别人作考虑。” 两个人都有片刻的沉默。 然后风幸幸耸耸肩:“不过这时候讨论这个也没意义。” 毕竟人都不在了。 薄氏也被那帮贪婪的亲戚瓜分殆尽。 一片支离破碎中,就剩下了他们。 风幸幸失神地伸出手,握住他的,然后用力收紧。 薄应雪有所感,掀眸看向她。 对视间,听得她一字字问:“应雪,你没有想过再回到棒球场上吗?” 他眉眼稍动,并未答,反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今天在高尔夫球场看到有人在练棒球,就想到了。” 十五六岁的陌生少年,身上那股认真劲儿和当年的薄应雪如出一辙,所以她情不自禁看了很久。 “你的腿不是早就治好了吗?”她试探着问,“不再…试试吗?” 唇边扯出自嘲的嗤笑,薄应雪告诉她:“是治好了,但已经不是以前的腿了,明白吗?” 空缺了最黄金的那几年,也就扼杀了他冲刺赛界巅峰的所有可能。现在这双腿能用,却再不可能像曾经那样灵活奔跑在各垒之间,拿下一次次不断突破极限的得分。 望着他的眼睛露出悲伤神色。 他伸手抚过她眼角,压住慢慢红了的眼眶:“别哭,还记得庆功宴那晚我在游轮上说的话吗?” “什么话?”他说了好多,她不知道他指的哪一句。 “我创立风雪集团是为了你。”他重复了一遍,稍顿,轻轻笑了笑,“没骗你。” 他是热爱棒球,拿下国际联赛金牌是他的梦想。 但那场事故之后,守护她成了他的所有信仰。 在信仰面前,梦想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 “幸幸,不必为我惋惜。”指尖滑落在她唇角,强行为她拉出一抹微笑,“上天对我并不残忍。至少,它没有带走你。” 第32章 霍总作为受害者,有知情的权…… 此时,隔壁会议室里一阵骚动。 一众股东和高层全都不淡定地猜测。 薄应雪突然中止这么重要的会议,该不会出了什么紧急事吧? 有人向林迪打探消息。 林迪一脸神秘地说:“薄董有贵客要接待。” 什么客人能比满堂股东和高层还贵重? 众人讨论起来,甚至开始猜想董事长是不是把手伸向了更高更远的地方,由此引发风雪集团未来走向的激烈讨论。 林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们都想多了。 对董事长而言最重要的客人还能是谁? ——老婆呗! 不过老板的私事他不敢张嘴乱说,只能憋着一颗姨爹心,等着下班回去跟他哥八卦。 现在就指望老板能争点气,早日拿下风小姐,他跟他哥也不用操心老板会孤独终老了。 你说人赚那么多钱图啥啊?可不就为了给老婆花吗? 从手机监控里瞄见老板和风幸幸乘电梯离开了,林迪砸吧砸吧嘴,觉得是时候给喂口狗粮了。 - 那边,新区的开发项目稳了,霍氏上下一派欢呼。 只不过最该高兴的霍从淮脸上却不见几分喜色。 秘书见他回公司后频频走神,想着或许是为了这个项目过于劳累,好心提议:“霍总,要不今天就别加班了,早点回家和太太庆祝一下?” 霍从淮看了下手边的文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他连一份都没签,可以说是毫无进度。 抬手捏了捏眉心,他努力清除脑中杂念,吩咐秘书:“给我拿杯咖啡过来。” 秘书:“您不回去吗?” “不了。”霍从淮说,“不是签了合同就能高枕无忧,接下来这段时间要做的事才是重中之重,这个项目做好了,霍氏能翻身,做不好……”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秘书已经会意。 确实,没了风氏这缕东风,又经历了前段时间的破产危机,现在的霍氏就像在悬崖上走独木桥,每一步都得扎实谨慎。 想到霍氏形势不容乐观,霍从淮就收了那些胡思乱想,专注工作。 秘书转身去给他泡咖啡的时候,他想起什么,又喊住他:“对了,不出意外的话,地产方那边最近会举办酒会,你记得准备一下。” 而已经从秘书那里收到霍氏拿下项目好消息的温苒,这会儿正在家里亲自下厨,准备跟丈夫好好庆祝一番。 他们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接下来会越来越好。 她一边炖菜,一边开着视频跟曹诗诗聊天。 “哇!霍总真有口福,隔着屏幕都闻到香味儿了!可羡慕死我了!”曹诗诗在那头馋得要命。 温苒笑笑:“你想吃随时来,我给你做。” 曹诗诗:“不了不了,我怕霍总吃醋,用眼刀扎死我。” “他敢!”温苒佯怒,“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曹诗诗感动:“霍总现在也没闲工夫来跟我吃醋就是了,我听公司的人说,霍氏刚拿下新区的开发项目,接下来可有得忙了。” “是啊。”温苒叹一口气,“有得忙了……” 从结婚那晚起,他就忙得不着家。别说是期待中的婚后生活了,见他一面都是奢侈。 而这一切,全拜风幸幸所赐。 不过,即便是最后关头,霍从淮都没去求风幸幸,靠自己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这下,风幸幸该明白他的决心知难而退了吧? 手轻轻覆上小腹,她满怀期待地笑了笑,对那头曹诗诗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连从淮都还没说。” 曹诗诗:“什么?” 温苒站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一字字告知:“我要当妈妈了。” 曹诗诗惊呼:“真的?!” “嗯。”温苒应着,“三个月了。” 是他和霍从淮重逢那天有的。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兜兜转转,注定在一起的人最终还是走到了一块。 曹诗诗道完恭喜,接着又问:“那公司你还去吗?” 关于这个,在确定怀孕后温苒就已经考虑过了。 “应该不去了,就是现在从淮都总说让我辞职在家,怕我累着,知道我怀孕的话,肯定不会同意我再上班,万一孩子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他啊,肯定比我还紧张。” 曹诗诗沉默了一下,虽然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会得罪人,可这是她最好的姐妹,她不得不说。 “苒苒,我理解你作为母亲的心情,可是你想想,阿姨好不容易供你念完大学,你又被公司外派出国深造了几年,现在正是抢手的人才,要是就这么辞职回家,未免太可惜了。” 她说的这些,温苒都明白。 但—— “是挺可惜的,不过你看,我就是个小职员,就是摸到职业生涯的天花板也赚不到多少钱,而且从淮现在这么忙,家里总得有个人料理,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诗诗,比起事业,我更在乎家庭。” 抚摸着还不明显的小腹,温苒柔声说:“我想多花时间陪宝宝,给ta一个充满爱的童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曹诗诗也不好再劝,送上由衷祝福。 两人又聊了会儿,温苒见时间差不多,关了火,也挂断了视频。 这个点,从淮也该回来了。 她看了眼空荡荡的玄关,给霍从淮拨了电话。 接通后短短半分钟,她脸上的期待就变为失望,对着那头应道:“是吗?不回来吃饭了?那好吧,就算不回家吃也记得好好吃晚饭,别饿着了,嗯,我没事,好,拜拜。” 听筒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温苒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久久没放开。 宽敞的公寓里,她的身影显得孤单又落寞。 - 新区的开发成为近来抢手的项目,酒会当日,来了不少南城的企业代表,不过势是造出来了,但大佬却没几个,毕竟最有油水的大项目早在风声放出来前就被大佬们内定了,剩下些碎肉分给这些虾兵蟹将。 纵然如此,这些碎渣也够大家分食个饱,才会有一帮人削尖脑袋也要挤进场,参与到开发项目中来。 霍从淮环顾场内,都是和他差不多级别的生意人,准确地说,是和“现在的他”差不多级别,换在三个月前,他是这帮人抢着巴结的对象。 但随着他和风幸幸婚约解除,一群势利眼立马收起先前的讨好,站在远处笑看他落魄,比川剧变脸还神速。 如今他虽然起死回生,可少了背后支撑他的风氏,在场的人也只和他客套几句,懒得浪费口舌拍他马屁。 相较从前的拥挤,如今身边冷清得有些过分。 霍从淮独自来到角落,端了杯香槟自顾自地喝。 酒液晃动间,他失神地想,如果温苒有风幸幸的身世,或许他们就不会走得这么艰难了,父母不会阻挠他们在一起,她也能给他的事业带来帮助。 他或许忘了,当初爱上温苒的理由,正是因为她和圈内那些或娇纵或虚假的豪门千金不一样,她单纯善良,丝毫不染金钱利益的铜臭,她的温顺乖巧、看他时崇拜的眼神,圈子里富养长大的女孩不可能拥有。 这时,有人来到他身边,带着很成熟的香水味。 霍从淮抬头,看到身着孔雀蓝旗袍的漂亮女人,如果他没记错,这位该是此次地产房股东二婚娶的妻子。 “黄太太。”他招呼道。 女人却不乐意听见这一称呼,朝他举了举杯,纠正道:“夏纯。” 霍从淮愣了愣,斟酌一番,改口唤:“夏小姐。” 夏纯这才应声,抿了口香槟,问:“听说霍总最近在查一个人?” 两个人不过点头之交,私底下话都没说过,霍从淮不确定她突然来问他这番话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于是抿唇未答。 瞧出他的防备,夏纯也没介意,转着酒杯,自顾自道:“放心,我并非要插手霍总的私事,只不过霍总在查的那个人,我恰好认识,又恰好很熟。” 见霍从淮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她,夏纯微微一笑,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哦,我指的是哥哥,不是弟弟。” 霍从淮霎时明白过来。 她说的是薄应月。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他在打探薄应月的事?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夏纯安抚道,“不过是听同届的老同学提了那么一嘴,本来也不想管这个闲事,毕竟吃力不讨好,还得罪人,可思前想后觉得,霍总作为受害者,有知情的权利。” 受害者? 霍从淮拧眉:“什么意思?” 夏纯笑而不答,拿出手机,传了一份资料给他:“我想看过这个之后,霍总就会明白了。” 第33章 要多撩人有多撩人。 八月天气还很炎热,却已经是秋天了。 离中秋节还有些时日,不过各品牌方跟合作商都舍不得错过热络感情的机会,提早就将礼盒奉上,短短一星期,风幸幸家已经快被月饼给淹没了。 家里就两张嘴,哪吃得完?照着她和薄应雪的口味挑了几盒,其余的风幸幸让阿姨拿去散了。 中秋意味着团圆。 风幸幸看着礼盒上的圆月和月下相聚的人,扭头问一旁薄应雪:“好久没去扫墓了,要不中秋一起去看看?” 和家人阴阳两隔没法一道赏月,但对着墓碑说几句话也算是种安慰。 薄应雪正在看手里拿到的赏月宴邀请函,突然听到这句话,眉梢微动,却是压着情绪没表现出来。 “中秋那会儿可能会出差,我尽量抽时间。”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给了句可进可退的含糊话。 风幸幸也没察觉出异样,拆了块月饼往嘴里送,颇为遗憾地说:“这样啊……不行的话那就另找机会吧!” 他“嗯”一声,盯着她半鼓的腮帮子,岔开话题:“什么味道的?” “哦,流心奶黄。”风幸幸说完,随口问,“很好吃,要不要尝尝?” “要。”他说着张开了嘴,等着她投喂。 他动作太过自然,加上风幸幸给他喂了足足八年的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手里掰开的另一半月饼递到了他唇边。 毕竟是流心月饼,包裹在内的奶黄汁儿很容易就溢出来,滴在她指尖,摇摇欲坠。 风幸幸想拿纸巾擦掉,抽纸的动作行至一半,这时,带着属于另一个人温度的舌尖在她手指一扫而过,薄应雪已经先她一步解决了这个小麻烦。 男人挑着眼看她,唇还虚虚含着她指端,吹气一般轻轻两个字:“不用。” 那模样,要多撩人有多撩人。 风幸幸顿时觉得热手,尤其被他舔过的地方,更像是被火星子溅到似的,隐隐发烫。 她慌忙把月饼摁在他唇边,火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自己吃吧。”她不自在地别过脸,给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月饼太小了,不方便喂。” 于是那半块月饼就变得不再可口,薄应雪皱了下眉,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咽下。 这时候风幸幸也缓过来了,佯装无事地问他好不好吃,要不要再来一个。 视线在她不自在搓着的手指上扫过,薄应雪知道她不会再喂,便端起桌上瓷杯,饮茶去去口中甜味,摇头道:“不了。” 他不爱吃甜,风幸幸也不勉强,起身回房准备洗澡歇息了,忙了一整天,她这会儿累得快散架了。 她走后没多久,薄应雪将手里邀请函一合,也离开了客厅。 不过他不是回房歇息,而是径直去了书房,视频连线林启林迪处理工作。 书房的灯一直亮到深夜。 视频结束前,林启想起什么,看着日程表询问:“对了薄董,很快就是月末了,这个月您要去扫墓吗?” 以往的每个月,无论再忙老板都会抽时间去陵园看看家里人,前些年都是他和风小姐一起去,后来风小姐跟霍从淮交往,便是老板一个人去了。 只不过从五月起,老板就再没去过陵园。 他估摸着是这三个月发生的事太多,老板还跟风小姐闹了矛盾,自然也顾不上去扫墓,不过现在两人已经和好,又中秋将至,老板应该是要去探望一下家人的,所以就好心提了一嘴,也方便他让林迪给老板做日程规划。 很简单的问题,甚至都不需要多加思考就能回答。 然而视频那头的男人却陷入沉默,好半天都没应声。 林启瞄了眼身旁的弟弟,满脸写着问号。 不是,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林迪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老板的心思向来难猜,他们作为下属只要尽心尽责去办老板吩咐的事就行,至于别的,就甭去瞎想了,太深奥,费脑细胞。 于是兄弟俩在这头耐心等老板指示。 大约等了五分钟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回应—— “不去。” 男人的声音含着太多复杂情绪,以至于语速缓慢得近乎艰涩,“近几个月都不去。” 林启也没多想,默默记下。 “花继续送着,”几秒的停顿,男人补上一句叮嘱,“别怠慢了。” 视频结束。 屏幕很快黑下来。 一片无边的寂寥中,响起男人沉重的吐息。 冷白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点了许久,一下比一下急切,一下比一下焦躁,然后猛然停下来,像是终于给这份无处发泄的情绪找到了出口,薄应雪拉开抽屉,拿出了压在最下面的美工刀。 - 睡了饱饱的一觉,第二天早上风幸幸精力十足。 还是照常简单地收拾完自己,风幸幸拉开门准备迎接新一天的搬砖。 谁说老板没有打工魂的? 她每天到得比员工早,走得比员工晚,活脱脱被鞭子抽晕的陀螺! 有时候累得狠了,她也想把公司转手一卖,拿着巨额财产当个混吃等死的咸鱼,可风氏是她爸妈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她没办法为了让自己舒坦就撒手不管。 再说,她这点程度算什么? 隔壁还有个身残志坚绝地逆袭的励志典范,别人都没喊苦叫累,她有什么资格? 正想着,她看向薄应雪的卧室。 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地出来了,怎么今天还没动静? 难不成昨晚忙工作忙太晚,起不来了? 要真是这样,她也不忍心去把人吵醒,放轻脚步从他门前经过,尽量让他再多睡会儿。结果下了楼,才从阿姨口中得知,薄应雪一大早就出去了。 “今天这么赶的?都不等我。”她嘟囔一句,也没深想,在餐桌前坐下吃饭了。 东日徐徐攀高。 整个城市逐渐苏醒。 而此时,一间色调温馨的咨询室里,计时器已经走过了两个钟头。 桌上的咖啡早就凉了。 深色液体像密不透风的漩涡,压抑得让人难以下口。 柔软的单人沙发上,薄应雪垂首坐在那儿,眼底灰影浓重,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裹着厚厚纱布,隐隐透出血色来。 严医生坐在他对面,脸上虽然带着温和笑容,心里却比压了块石头还沉重。 从八年前开始他就一直担当薄应雪的心理辅导,少年刚来的时候就像个活死人,把自己封锁在黑暗的茧里,根本不和他交流,要不是为了安他小青梅的心,他估计来都不会来。 好歹是全国Top3的心理专家,严医生很快找到突破口,自顾自谈论他的小青梅,终于换他开口。 整整八年,他看着那个浑身死气的少年一点点恢复鲜活,一点点活成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他本以为假以时日,他就能彻底把他从那场事故的阴影里拉出来,万万没想到,他的病情会突然恶化! 对上那双空洞的眼睛,严医生给出建议:“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不要再纠结。” “怎么可能?”沙发上的男人苍白地笑了,再次强调,“我欠我哥一条命。” 问题又绕回到原点。 严医生说:“你哥哥救你并不是想看你一直活在愧疚中,试着摆脱这份莫须有的罪名,你不欠任何人,你也是那场事故的受害者,明白吗?” 沙发上的人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咨询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响起男人沙哑的声音,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有没有创口贴?” 严医生愣了愣:“有。” 于是薄应雪便毫不犹豫地掀掉了手腕上的纱布,伤口受到拉扯又溢出血来。 严医生急坏了:“你干什么?!” 那双眼淡淡地扫过来,是很平静的神色,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纱布太显眼,幸幸看到会担心。” 严医生脸上的温和绷不住了,他心急火燎拿来医用棉花和创口贴,边给他处理手腕上的伤,边训斥:“要不想她担心,那就听我的话,放过你自己!” 雪白的棉花沾上斑驳血渍,薄应雪怔怔看着,恍惚间似乎又回到那个残酷的夜晚,他被困在狭小的空间,剧痛几乎吞噬掉他所有意识,氧气稀薄,鼻腔充斥着浓重铁锈味,像扎进沙堆里的鱼,即使张大了嘴也无法呼吸。 模糊的视线里,有人艰难地朝他伸出了手。 玉一样漂亮贵气的手,这会儿镶着玻璃渣,满是鲜血。 狼狈又惨烈。 记不起已经多久没给过哥哥好脸色了,从意识到自己喜欢风幸幸之后,他和哥哥之间的感情……不,是他对哥哥的感情,就像傍晚的天幕,一点点被浸成黑色。 他表现得很明显,故意找茬,故意使坏,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对哥哥的恶意。 但哥哥却并不计较,待他一如既往,甚至…还流露出几分讨好,努力挽救岌岌可危的兄弟情。可惜他并不买账,讽他装模作样只会在幸幸面前做戏。 如果没有发生这场事故,他会一直一直这么误会下去。 觉得哥哥虚伪,觉得哥哥心机,觉得哥哥碍眼。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哥哥对他的好从来都不是高明的演技,他很笨拙,笨拙到在最紧要的生死关头,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了他。 那一刻喉咙里涌现好多话。 他想说对不起,他想说其实他并不像所说的那样恨他,他只是好嫉妒他,嫉妒到失去理智,嫉妒到无法正视他们之间这份从未变过的血脉情。 他还想,再喊他一声哥哥。 可惜那一天,老天残忍到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 窒息的死寂中,只留下哥哥的两句话—— “应雪…你要…坚强……” “照顾好…幸幸……” 陡然塌落的轰响中,眼泪混着血流下来。 他看到比夜还深的黑暗。 第34章 对不起了,哥。 风幸幸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八点。 从屏幕移开视线,她揉着发酸的肩膀拿起了手机。 往常这个时候,薄应雪都会给她打电话问什么时候下班好来接她,即使不打电话,那至少也会发两三条消息让她好好吃饭,不要加班太晚。 今天就特别奇怪。 别说是电话,连条消息都没有。 整整一天! 这才八月,不至于忙到连发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就算真那么忙,应雪也会跟她提前知会一声,哪怕是让秘书代为转告。 觉得有点蹊跷,她没了继续忙下去的心思,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到了江景别墅,守门保安见她回来,照例恭敬地和她打了招呼,只不过表情有些奇怪,往日里灯火通明的别墅竟然黑漆漆的,仅玄关留了盏灯,冷清得过分。 风幸幸问:“家里人呢?” 保安:“先生让下班回去了。” 风幸幸一愣,朝别墅里望了眼:“应雪回来了?” “回来了。”保安说,“先生中午就回来了,似乎心情不太好,就让大家都回去,宋姨怕您和先生饿了吃不着口热的,走之前做了菜在厨房里温着。” 在那场事故以前,薄应雪的喜怒哀乐大多明晃晃写在脸上,他要是心情不好,很容易就能觉察。但那场事故让他变得敏感封闭,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饶是两人这么熟悉,有时候她也很难知道他在想什么。 然而今天,连保安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那只能说明,他心情遭透了。 出什么事了? 风幸幸很着急,立刻推门进去找人。 满屋子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压抑得让人心发慌。 风幸幸手忙脚乱把全屋的灯都打开,踢掉脚上的鞋到处找。 “应雪?” “应雪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应雪——?” 没人回应。 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连眼皮都跳起来。 她从一楼喊到三楼,电梯都顾不上坐,抓着旋梯气喘吁吁往上跑,奔至他房间,用力地拍门。 “应雪?” “你在里面吗?” “应雪你理我一下!” 正犹豫要不要喊保安过来撞门,露台那边传来了动静。 薄应雪套一件宽松的白衬衫,光着脚从玻璃门后走出来。 “应雪!”风幸幸立刻就扑过去,“我听保安说你中午回来后就把人遣走了,一整天也没联系我,出什么事了?” 室内灯光明明是暖色调,照在男人脸上,却映出苍白一片,似乎也知道自己脸色很差,他没肯让她多看,伸手把人拉到怀里,高高的个子弯下来,下巴搭在她颈窝。 “没什么。”他声音很轻,听着有气无力,“就是有点累。” “是工作太累了吗?”风幸幸一阵心疼,“那要不你去泡个澡然后直接睡了?我去给你放热水。还有,饭吃了吗?没吃的话我们先吃了再去洗。” 她说着就要动身去办,圈在后背的胳膊在这时猛地收紧。 薄应雪不肯放她走,将人攥在怀里: “就这样……” “让我抱一会儿……” 如果这样就能让他好受些,风幸幸当然愿意。 她一动不动由他抱着,没注意到此时此刻两人近到严丝合缝的距离,一片沉默中隐约听到什么在跳动的声音。 一声一声,逐渐变得清晰强烈。 她竖起耳朵听了听。 半晌后终于寻见声音的来源。 那是—— 她的心跳! 风幸幸懵了一瞬。 不是,应雪累了靠着她休息一下,她心跳加速个屁啊!快给她停下! 只是越这么想,心就跳得越疯狂。 如今两人抱这么紧,几乎是粘在了一起,这么响的心跳肯定会被听到。 怕被薄应雪觉察,她悄悄往后挪了挪,试图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做得很小心,可惜还是被发现。 横在身后的胳膊换做手掌,托住她后颈,将人死死按在怀里,因为不满,还带了一丝置气的力度,根本不容人闪躲。 而这一按之后,他立刻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明显的敲击,再看埋在他怀里红得要滴血的侧脸,顿时明白了过来。 幸幸在害羞……? 他这样抱着她,她会害羞……? 心情顿时变得极端复杂。 像是看到了更亮的曙光,却又像是跌进了更黑的深渊。 他夹在交界处,被左右拉扯,几乎要撕裂成两半! 太阳穴又开始疼起来,像带电的针不停在扎。 眼前蒙上血色,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像溺水的人,混乱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抱住怀里救命的木板,期望能带他浮上岸。 风幸幸原本还在尴尬,突然间听到耳边传来急促到不正常的呼吸,顿时挣扎着扭过脑袋,去看薄应雪的脸。 近在咫尺的面容紧绷着,男人闭着眼睛,是极其痛苦的神色。 风幸幸的心顿时又高高提起,她挣了挣,没能从他怀里出来,急得要命! “应雪你怎么了?” “是不是不舒服?” “你松一下手,我先看看你的情况!” 意识都快被钻脑门儿的疼给吞掉,但潜意识还是驱使薄应雪本能地去安抚她。 “我没事。” 话音刚落,他眼前一黑,毫无防备跌了下去。 - 像这样突然发烧晕倒的情况,这些年没少发生。 但没有哪一次是因为今天这样的原因。 风幸幸坐在床边,盯着床上昏睡的人,觉得天幕陡然间压低了好多,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薄应雪手腕上的创口贴被撕掉,又重新换上了纱布,墨绿色的药浸出来,混着暗色的血,宣示着她刚才看到的那些触目惊心的伤都是真的。 她就觉得今天反常,结果她的直觉没错,就是出事了。 她不敢想象,要是她今晚加班到深夜才回来,会发生多可怕的事!薄应雪把家里的人都遣走了,他昏倒在家,整整几小时都不会有人发现,他烧坏了怎么办?伤口感染了怎么办?又或者更坏些,他晕倒的时候恰好在楼梯或围栏边,直接从楼上摔下去怎么办? 她越想越怕,怕得浑身发冷。 这份恐惧,不比当年失去父母和应月哥那晚弱,甚至因为如今她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个人而更为强烈。 她哆嗦个不停。 在旁人眼里她是腰缠万贯的成功人士,是无数人遥不可及的人生赢家,但只有这一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什么都没有。 她只有他。 只有薄应雪…… 如果连他也失去……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后怕地抓住了他的手,想要用力握紧,又怕弄到他伤口,于是只能克制地攥着他指尖,脸色竟是比他还要苍白。 直等凌晨,床上的人终于醒来。 看到腕上重新包扎的纱布和那只紧攥着他的手后,薄应雪知道,事情没能瞒住。 他闭了闭眼,在脑中思考着要怎么搪塞过去。 这时,耳边响起女人的一声问:“醒了?” 浓重鼻音,委委屈屈。 他重新掀起眼帘,偏头对上风幸幸哭红的眼睛。 眼波微漾,心里也起了波澜。 “我没事。”他下意识地安慰。 风幸幸憋了一晚上的情绪却因为这三个字应声爆发—— “你没事?!你刚才也这么跟我说!结果呢?”她睁大了眼睛,睫毛上沾着的泪珠颤个不停,“薄应雪我再也不要信你了!你就是个大骗子!” 明明在发火,可说完那句狠话,立刻就像戳破的水皮球,没出息地哭出来。 “你好讨厌……” “做这种事的时候,你都没有想过我吗?”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年少时他没少把她惹哭,却没有哪一次,她哭得这么伤心。 他伸手想揉揉她脑袋,被她气恼地躲过。于是他坐起身,又往她那边凑了凑,她便退得更远,绷着脸死活不让他碰到。 他沉一口气,不再勉强。 “你没有错。”他说,“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风幸幸情绪稍微好了些,抬手擦了擦眼睛,不再继续哭,问他这么做的原因。 薄应雪敛了敛唇,转回脸,给出一个明显糊弄傻子的回答:“不小心弄的。” “放屁!”风幸幸气得直接飙脏话,然后开始排除法式盘问—— “公司出问题了?要破产了?” ——“不是。” “腿伤眼伤复发?” ——“没有。” “那是…你犯法了?!” ——“……怎么可能?” “那……酒后…失身?”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风幸幸噎了下,再想不出别的原因,又急又躁:“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薄应雪在这时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别过脸,沉默地移开了视线。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风幸幸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 她咽了咽喉咙,确定又不确定地问:“是因为……我?” 此时此刻她就像是个濒死的绝症患者,苦苦寻找着一味良药,薄应雪很肯定,现在就算他开口叫她去死,她也会愿意。 只要—— 他不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心里隐秘的地方又卷起卑鄙的念头。 这是得到她不可错失的机会。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不要再纠结。” ——“你不欠任何人,你也是那场事故的受害者。” 白日里,严医生的话在脑中反复回响。 摇摆左右的心神突然间定了下来,朝着晦暗的那一边走了过去。 对不起了,哥…… 第35章 如愿以偿得到她。 窒息的沉默在房里蔓延。 风幸幸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答。 但这已经算是回答。 “原来是因为我。”她低喃着,表情自责。 薄应雪这才抬起头,光影交织间,他面容半明半暗,开口给一句迟来的否认:“不是。” “别骗我了。”风幸幸叹一口气,“说实话吧,应雪。” 又是漫长的沉默。 而后,是听上去与此无关的问话:“幸幸,你还喜欢我哥吗?” 风幸幸愣了愣,这回轮到她低头沉默。 已经离去八年的人,虽然她试着去放下,但有些执着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否则她也不会在薄应月去世六年后遇到和他有几分相似的霍从淮,就鬼使神差地接近他。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注视着她的眼眸隐忍地闪烁了一瞬。 “那就别再问了。”薄应雪说完,背对着她重新躺下去。 他这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段时间困扰风幸幸的猜想在此刻化为一个肯定句—— “应雪,你喜欢我。” “别问了。”他扬声打断她,背影在轻颤,像是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风幸幸霎时懂了。 原来他和她一样,也在害怕冒然改变现在的关系会失去对方。 只不过不同的是,她心安理得当个缩头乌龟,他却饱受煎熬。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努力弄清一切,“如果是因为我照顾你心生感激,那大可不必,报恩有很多种方式。” 薄应雪背对着她,低声呢喃:“不是报恩。” 是——恩将仇报。 但没有办法,他已经踏进了这条路,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听见他回答,风幸幸想起她车祸假装失忆后发生的事。 当时不理解,现在却明白了。 “所以,你趁我‘失忆’骗说是我老公,才不是为了阻止我把霍从淮当应月哥的替身继续错下去,而是…喜欢我?”风幸幸叹一口气,“那为什么不直说?” 背对她的人似乎被这话刺激到,猛地坐起,一双眼死死盯着她:“如果我说了,你会接受吗?不能的话,那就别再问,就此打住吧。” 此刻,男人表情很冷漠,但风幸幸却分明从他紧敛着的唇角看出强掩的脆弱。 “你都没有问过我?怎么知道我不会接受?”风幸幸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咬咬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与此同时,做出了决定,“那就试试吧,应雪,在一起试试吧。” 接着,她承诺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保证,就算最后结局并不尽如人意,也不会发生你所担心的事,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发生我所害怕的事。” 猎物上了钩。 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是自己一步步踏入了陷阱。 多年的奢望唾手可得,但薄应雪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他垂下眼,耐着性子做最后的收网。 “如果只是同情,那就不必了,幸幸,别为了我委屈自己。” “没委屈!”风幸幸立马否认,然后有些别扭地告诉对方她的小秘密,“其实…你带我看星星那晚…我其实…不是一点都不心动的……” 她以为他不知道,但对于薄应雪来说,这早已不是秘密。 近来她的种种反应都在告诉他,她对自己并非完全没有感觉。 只是还不够。 这点程度,远远不够。 他沉住气,引他的小猎物主动落入掌中。 掀一双以平静作伪的眼,他对她摇头:“幸幸,别骗我了,我不会信。” “那你要怎样才肯信?”说真话还不被相信,风幸幸有些恼,见他转身想逃避这个话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动之下扯住他胳膊,往自己跟前用力一拉—— 唇和唇就这样贴上。 四目相对间,他不为所动。 风幸幸咬咬牙,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一片旖旎中,男人面色沉寂,毫无波澜,甚至还推开了她。 “幸幸,别闹。”他语气无奈,似乎真的认为她是在为了他勉强自己。 勉强个屁啊! 她要真不愿意,刀架脖子上她也不可能亲的! 这下风幸幸真生气了,凑过去,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用了点力道,不至于咬破,却也挺疼。 薄应雪没躲,神色悲悸地看着她。 风幸幸简直要一口血呕出来! “这样都不能证明?”她有点上头,说着竟一把扯掉自己衬衫裙的扣子,绝好风光猝不及防展露,她咬牙切齿地把薄应雪拽近,“那这样行不行?” 清淡的眼珠猛地一颤,薄应雪触电般推开她,声音哑得不像话,仿佛真的受到了惊吓:“你在做什么?” “在向你证明我不是说说而已。”相较于他,风幸幸就显得很镇定,虽然她一个没吃过猪肉只看过猪跑的新手也挺紧张的,但如果她不主动,他们之间的僵局就永远无法打破。 衬衫裙的腰带被扯开,裙子落在脚边。 风幸幸深吸一口气,上了那张床。 薄应雪若有所感,回头的刹那,被风幸幸给推倒在床头。 “你的手受伤了,别动,我来。”女人在他上方,是不容违逆的口吻。 薄应雪手指无意识抓住被单,视线在她身上一掠而过,用很严肃的语气问她:“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当然,我想得很清楚,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不后悔。” 风幸幸说完覆上来,捧住他脸笨拙地吻。 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哪可能不紧张?但她却又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怂样,免得他又在那儿怀疑她的决心。 她学着看过的猪跑瞎瘠薄弄,半天都不得要领,急得直冒汗。 这会儿也分不清谁的体温更高了。 两个人都像燃烧的火球,把室内的空气都撩高了一倍。 躺在床头的薄应雪望着天花板上灼眼的灯光,唇角不动声色地扬了扬。 入了网送到嘴边的猎物,还需要忍耐什么? 于是冷白的手扣住泛起隐隐粉红的胳膊,他搂住风幸幸的腰,反客为主,和她调换了位置。 滚烫的呼吸打下来,薄应雪轻轻吻她的眉眼。 看着上方不断滚动的喉结,风幸幸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不后悔?”薄应雪最后问了一遍。 “不后悔。”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下一刻,女人葱白的手指猛地一颤,用力揪住了男人的头发。 - 凌晨四点。 天将亮未亮。 宽大的床上,风幸幸趴在枕边睡得很熟,颈侧烙满鲜明的痕迹。 一旁的男人起了身,不紧不慢扣上衬衣纽扣,然后为她搭好薄被,离开了房间。 薄应雪又来到了露台,从这里能够看见脚底的幽深的江面和远处辽阔的天幕。 黎明前,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他独自站在这里,指尖燃一点猩红,却像是擦亮了漫漫长夜。 吐息间白雾缭绕,他突然仰起头,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 他不住地笑。 笑得跪在地上,笑得快背过气,笑得流出了泪,笑得眼仁都浸出隐隐疯狂。 和哥哥相比,他从来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今晚尤甚。 他以肮脏的手段,利用心爱女孩的同情和恐惧,如愿以偿得到了她。 对不起了哥哥。 就让他彻底地卑劣下去吧。 只要那个秘密永远不被幸幸发现。 那他就能一直拥有她。 第36章 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 风幸幸睡到中午才醒。 原以为她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旷班,林启会打电话来问,结果却是连条微信都没有,好像算准了她今早没法去一样,任由她酣畅淋漓睡个饱。 不过她确实很累,现在浑身跟被车碾过一样,哪哪都疼。 亏得薄应雪昨晚发烧,手还受伤,折腾起来就跟没事人似的,她几度险些晕过去的时候严重怀疑这人是在谋杀!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什么我会轻点儿,放他的王八屁! 曲一曲酸痛的手指,风幸幸咬牙发誓,下次还是得她自己来,掌握主动权总没错,她随时能喊停。 在心里痛骂了一会儿薄应雪扮猪吃虎,害她腰断,然后理智回笼,渐渐覆盖身体不适所带来的情绪。 她还想着慢慢去思考她和应雪之间的感情,结果都没给她琢磨点头绪出来,剧情就跟过山车似的快进到了这里。 真疼啊…… 她翻了个身,眼泪都飙出来。 再也不吃猪肉了! 从此以后她就是个清心寡欲的贤者。 不过昨晚她也不后悔就是了,毕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为的是证明她说和薄应雪试一试这话出自真心,也不知道她牺牲这么大,他到底信了没有。 思忖间,卧室的门从外面推开。 害她卧床难起的罪魁祸首穿得人模狗样地站在那儿,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对比她的惨状,风幸幸气不打一处来。 “醒了?”薄应雪没注意到她獠牙磨得咯吱响,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不多睡一会儿?” “不睡了。”风幸幸小声抱怨,“疼得没法睡。” “抱歉。”他显然听到了她的嘀咕,立刻道,“我以后会注意。” 风幸幸正想说他认错态度还算好,转念反应过来,眼睛都睁圆。 狗竹马还想要以后?! 风幸幸顿时面色扭曲。 “第一次没有经验,下次我会试着克制自己。”薄应雪打量她脸色,伸手在她咬破的唇瓣上抚了抚,眼底暗火闪烁,“不会再弄哭你。” 他这么一提,风幸幸就回想起昨晚又哭又喊的屈辱,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谁哭了?!我才没哭!”她涨红脸否认一句,羞恼地打开他的手,卷了被子闷头躲进去,只露出小半个屁股,活像把头埋沙子里的鸵鸟。 薄应雪瞧着可爱至极,越发觉得自己昨晚的决定是正确的。 哪怕他的卑劣会让他死后下地狱,但至少此时此刻,他拥有她。 知道她害羞,他没去动她的被子,由她藏着,薄应雪自顾自拿出药膏给她抹受伤的地方。 动静惊得风幸幸不装鸵鸟了,立马就从被子里蹭起来,看他的眼神有如看一个米青虫上脑的超级lsp:“你干嘛?!” 看她这反应就知道她在误会什么,薄应雪无奈地摊手,把药膏亮给她看:“不是说疼?我给你抹药。” 确实是抹那地方的药膏,风幸幸仔细看了下,然后不放心地往他身上扫了眼,没见异样,这才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一把抓走他手里的药膏,别别扭扭地说:“我自己来就好。” 薄应雪忍俊不禁,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手撑在她两侧,倾身上前,暧昧地问:“幸幸,你是不是在期待什么?” 他的呼吸就拂在她耳畔,带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风幸幸那只耳朵顿时红了,她羞恼地转过头去,瞪着近在咫尺的清隽面容,凶巴巴地训斥:“薄!应!雪!我警告你不要得意忘形!否则——” 她正思索怎么威胁,跟前的人不知想到什么,倏地沉了脸。 “否则什么?” 男人死死盯着她嘴唇,仿佛只要她张口说一个分手的字眼,他就能立马死给她看。 风幸幸可不想他误会,很快补上后话,“否则我家暴你!” 他脸色这才缓和,漫不经心地问:“行,你想怎么家暴?” 顿了顿,唇角微勾,又是一句欠揍的话,“昨晚那样?” 风幸幸:“……” 她想打人。 不就是吃了一晚上猪肉,这人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别说是啥病弱小可怜了,简直欠揍得要命!举手投足间的顽劣样就跟……就跟八年前一样…… 一时间,风幸幸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这八年来,薄应雪很少坦率地吐露感情,虽然依赖她信任她,可又分明带了一丝刻意的疏远,而现在,像是撕掉了那层横在他们之间看不见的隔阂,他的感情直白得一眼明了。 恍惚中,她仿佛又看到从前那个乖张少年,戴一顶压得很低的棒球帽,斜靠着操场的防护网,冲她玩世不恭地笑。 当时觉得讨厌,后来,却是她拼尽全力也想再看到的笑容。 她于是大度地不和他计较,伸手戳了戳他唇角,讨厌昨晚没得到的回答:“你还没告诉我呢,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他捉住她手,轻轻吻了吻:“昨晚。” 风幸幸气得把手抽回来:“薄应雪!” 见她真的要暴走了,薄应雪不再继续逗她,认真回答:“很久以前。” “有多久?”风幸幸好奇地猜,“大学?高中?” “比那久。” 风幸幸催他说出具体时间,他却不再说话。 伸手抚上她眼睛,透过女人澄明的瞳仁,他看到那些迷茫难熬的岁月。 那时候,这双眼睛从来只看得见哥哥,看不见他…… 风幸幸被他弄得有点痒,抬手挠了挠眼睛,顺便把他手拿开:“你摸我眼睛干什么?快说到底是多久!比高中还久,那是初中的时候?可你那时候不是成天欺负我,笑我丑得像被猪亲过?气死人了!” 他为自己做出迟到并且毫无可信度的辩解—— “那不是欺负。” 不过是,年少时笨拙地想要引起她的注意罢了…… 结果弄巧成拙,像个小丑一样…… 风幸幸才不信,一提到初中的事,就打开话匣子,细数他一桩桩罪行。 薄应雪有点招架不住,怕她再说下去两人好不容易升温的感情得立马清零甚至成负,于是他慌忙以吻堵了她的话。 “不是疼吗?”他转移她的注意力,“早点把药抹了。” 风幸幸这才想起被她抢过来的那支药,微红着脸指挥道:“那你先出去。” 薄应雪依言起身走出卧室。 关门前,他脚步稍停,问她:“真的不需要我帮忙?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所以你不必……” 害羞两个字还没说完,一个枕头迎面砸过来,带着腾腾杀气。 “滚——!” - 风幸幸收拾完已经1点了。 她肚子早就饿扁,也顾不上害羞别扭,拖着快散架的身体挪出了卧室。 薄应雪就在门外等她,听见动静,很快扭头看过来。 “弄好了?” 风幸幸有气无力的:“嗯。” 看出她行动不便,薄应雪也没征得她的同意,直接将人以拦腰抱进怀里。 风幸幸惊了惊,显然还不太适宜女朋友的身份,不自在地推他:“我自己走,又不是伤到脚。” 薄应雪恍若未闻,维持着公主抱的姿势把她从三楼一路抱去一楼,为了抱得久些,他甚至故意不去乘电梯。 眼见就要到餐厅,风幸幸不想被旁人瞧见这副模样,也太尴尬了,于是又开始挣扎:“喂!快放我下来!” 薄应雪还是当没听到,抱着她继续往餐厅走。 于是,餐厅里几双眼睛都看到了这个公主抱。 “风小姐怎么了?”不明所以的阿姨问,“脚受伤了吗?” 风幸幸才不会说是因为昨晚吃了猪肉的缘故,一脸尴尬地认下了:“嗯,不小心崴到了。” “医生看过了没有?抹药了吗?” 抹药两个字让风幸幸陡然烧红了脸。 薄应雪在这时垂眸瞥她一眼,唇边有隐隐坏笑。 风幸幸气坏了,偷偷掐他,嘴里应付阿姨说:“不严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阿姨放下心:“那就好,菜已经弄好了,先生说您身体虚,让熬了鸡汤补补,您快坐下,趁热喝。” 风幸幸又是一记眼刀飞向抱着她的男人,想把他肉掐下来熬汤。 对方却是放纵地笑笑,继续抱着她,一点要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阿姨感到奇怪,望着薄应雪,表情疑惑:“先生?” 风幸幸也不解他抱着不放是要干嘛。 这时,薄应雪环顾餐厅,示意众人暂且别忙活,先听他宣布重要的事—— “重新介绍一下。”他揽紧怀里的人,眉眼泛滥出笑意,“这是我的女朋友。” 于是莫名其妙放了半天假回来的家佣们,又莫名其妙被秀了一脸。 风幸幸没料到他还要特意告知家佣,等旁人退出餐厅后,她戳戳他下巴,有点不解地问:“干嘛跟阿姨们说?还弄得那么郑重其事的。” “难道不该郑重?”薄应雪反问,“你的事,我不可能随便。” 这话让风幸幸心头微动。 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字,都在告诉她——他有多么珍惜她。 受他感染,她也终于驱走最后那丝别扭,将自己摆放在新身份里。 主动亲了亲他的唇,风幸幸笑着说:“你好,男朋友。” 第37章 风幸幸跟过的人是我,不是你…… “宝贝儿,这么着急约我出来是什么事?” Drown,唐盈在卡座找到风幸幸,打完招呼,她随手把包扔到一边,坐下来捞起酒杯就往嘴里送。 对面风幸幸抿了抿唇,直奔主题:“我跟应雪睡了。” 一口酒直接从唐盈嘴里喷出来。 “噗——!” “你说什么?!” 周围立刻有人侧目。 风幸幸示意她淡定,又重复一遍:“我和应雪昨晚睡了。” 唐盈捏着那个酒杯,保持僵硬的姿势足足好几分钟,直到风幸幸拿纸巾替她擦掉下巴上的酒,她才回过神来。 也没回过神来。 因为她还沉浸在那份震惊中,一双眼打量着风幸幸,不确定地问:“你说的是哪个睡?” 风幸幸叹口气,把系在脖子上的丝巾给扯下来。 暧昧痕迹显露无遗。 老司机·唐盈秒懂了。 “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车怎么来得这么陡?风幸幸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昨晚玩了小黄油把持不住对人家下手了?” 唐盈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薄应雪怂了这么多年,不可能突然间就支棱起来,还一来就直奔三垒。 她的判断也确实没错。 风幸幸在她焦急的视线中慢吞吞喝了口酒,这才回答:“不是因为把持不住,是想让他知道,我是真的要和他在一起试试。” “?”唐盈搞不懂这什么脑回路,“然后你就把人给睡了?” “一开始是我主动……”风幸幸顿了顿,讪讪道,“后来就不是了……” 而且她的主动只持续了时间总长的0.01%…… 太丢人,她就不说了。 “你怎么就突然要和他试试了?”唐盈还是没弄明白,“之前你不说这事儿先缓缓,等想好了再说?那你是想清楚了?” “其实也没想清楚。”怕她误会,风幸幸说完忙又补充解释,“昨晚遇到了突然事件,是临时做的决定,不过现在是彻底想清楚了,应月哥已经走了八年了,不可能再回来,我会试着放下对他的执念,开始新的生活,况且我对应雪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只不过以前他从没表露过,我也就从来没往那方面想,现在……” “现在对他有感觉了?”唐盈坏笑着眨眨眼,“什么感觉呀?跟姐姐说说。” 风幸幸无语了几秒:“……谈正事呢,别开车。” 唐盈若有所指:“我昨晚可没开车,也不知道是谁在开车~” 风幸幸:“……” 手动友尽。 见好就收,唐盈调侃够了,也不继续逗她,恢复正经:“那你们现在是正式开始交往了?” 风幸幸:“你看我像随便玩玩?” 那确实不像。 全世界都误会风幸幸爱惨霍从淮的时候,唯独唐盈知道,她最宝贝的是谁。 薄应雪就是她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心肝,她玩儿自己都不可能玩儿他。 “行叭。”唐盈给两人都满上,举杯由衷道,“这门亲事我准了!你俩就给我天长地久锁死吧!” 风幸幸和她碰了碰杯,难得流露出几分少女的羞容,假咳了声,承了这份祝福:“谢谢,我也希望我和应雪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唐盈露出姨母笑,觉得她那笔早早备好的份子钱又可以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了。 两人正喝着酒,这时有一队人从卡座旁经过,其中一个人突然停下,惊喜地朝这边喊:“风小姐?” 耳熟的声音让风幸幸立刻就抬了头,对上周砚明亮的眼眸,她诧异了一瞬,很快点头招呼:“周老板。” “好久不见了。”周砚说。 “是啊,好久不见,最近都在忙新项目。”风幸幸随口寒暄,“周老板怎么想着来Drown?上次被我安利到了?” 一提上次一起喝酒的事,周砚不免想起那晚冲动下的告白,注视风幸幸的目光炽热了一度,很快又黯淡下去。 “啊……有人组了个局,不是我做东,所以就没去我那儿。” 周砚说完侧了侧身,亮出一行同伴。 风幸幸顺势看了眼,全是些玩世不恭的富二代,不少熟面孔,她和霍从淮交往的时候见过,是他那个圈子的人。 她自然也看到了霍从淮,视线在他脸上一扫而过,半秒都没停留,俨然在看一个陌生人。 也确实是陌生人。 从她幡然醒悟那一刻起。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周砚,与他客套:“难怪,周老板那儿的酒不比Drown差,不会有人不喜欢。” 周砚挠头憨厚地笑了笑:“我说过了,你要喜欢随时来。” 两人寒暄着,气氛愉悦。 一旁被风幸幸直接忽视的霍从淮,脸上却是截然相反的沉凝。 卡座上方的灯光虽不明亮,却足以将风幸幸脖颈上的暧昧照得一清二楚。 那些痕迹意味着什么,经历过的人都懂。 在一起两年他都没碰过的女人,却在和他分开后立马承欢别的男人身丨下,他用力咬紧后槽牙,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冲击胸腔——是当初和风幸幸提出退婚时,他想都没想过的嫉妒和愤怒。 就在他即将爆发,冲过去质问风幸幸到底和谁睡了的时候,同伴揽上他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调侃:“诶,那不是你前女友吗?什么时候跟周砚这么熟了啊?” 没察觉霍从淮周身的低气压,那人自顾自继续说,“害,不过你跟周砚关系那么好,一个女人而已,谁睡都一样,况且还是从淮你不要的女人,要是之后周砚也玩腻了,我也去撩撩去,看有没有机会。” 换做以前,谁在霍从淮耳边说这种话,他只会一笑了之,根本不会介意什么,但此刻听到同伴极具侮辱意味的言辞,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快。 他冷着脸拿开同伴搭在肩头的手,嗤道:“做白日梦前先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 在同伴呆滞的目光中,他一字字警告:“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风幸幸跟过的人是我,不是你。” 他说完转身就走,离开前又朝卡座看了一眼。 风幸幸正仰着脖子和周砚说话,再没往他这边施舍半点目光。 他讽刺地扯了扯唇角,不知道是在笑身旁肖想风幸幸的同伴,还是在笑自己。 曾经满眼都是他的女人,再也不会看向他了…… 再也不会…… - 同行的人看了会儿热闹,陆续从卡座边离开,先过去喝酒了。 难得遇见风幸幸,周砚舍不得走,还赖在原地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唐盈看穿他心思,好心给了他十分钟时间,见他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决定当这个恶人。 “行了周老板,知道咱们幸幸盛世美颜处处惹人爱,不过很可惜,她现在有主了。” 其实周砚早就看到风幸幸脖颈上的吻痕,也猜到了她可能已经有了新的交往对象,可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嘴里问着那个人是谁,心里想着有没有能力把她抢过来。 “还能是谁?”唐盈冲风幸幸揶揄眨眼,“当然是——” 她的好大儿咯! 刚说到一半,被人截了话头。 “是我。” 声音从身后传来,周砚扭头看去。 从内部人员专用通道走来一个人,穿着很随意的休闲装,没有任何值钱的配饰,可他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气却无声宣告着他不一般的身份。 认出这是薄应雪,周砚表情微变。 不得不说第六感这种东西真的很灵,先前他就若有所感,觉得薄应雪对风幸幸可能不是简单的青梅竹马情,没想到当真叫他给猜对了,还不是薄应雪单方面的肖想,而是双箭头。 可他想不通。 当初霍从淮接近风幸幸的时候,他帮忙查过她的资料,对于这个残疾竹马,她就是单纯友情催生下的责任和怜惜。霍从淮和她交往后,也亲自证实了这件事。 怎么突然间就……?! 惊疑不定间,薄应雪已经到了跟前,伸手亲昵揽过风幸幸肩膀,说:“幸幸,不介绍一下?” 风幸幸一脸问号:“这是周老板,你见过的啊。” “是见过,但周老板似乎对我没有印象。”薄应雪挑着眼尾,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每一个字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 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现在又有了更亲密的一层身份,风幸幸对他自带滤镜,当然觉察不了也不可能相信他会耍小心机,经他这么一提醒,便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向周砚介绍:“这是薄应雪,我男友。” 薄应雪没有对外公布自己风雪集团董事长的身份,风幸幸也不好冒然声张,但周砚复杂荒唐的眼神让她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薄应雪软饭男的身份了,免得所有人都觉得,薄应雪是靠她过活,误解这份感情不单纯。 于是顿了顿,又补一句,“哦对了,忘了说,他是Drown的老板,今晚周老板这单,就我们请好了。” Drown的老板周砚认识,不过上次从风幸幸口中知道那位只是其中之一的股份持有者,所以自动认为薄应雪也是这样的“老板”,丝毫不认为他会和幕后大老板沾什么边。 那可是风雪集团的创立者,南城的新晋首富。 任谁都没法把商界神话一样的存在和一个曾经残疾家业散尽的落魄富二代联系起来。 不过单是Drown的股份持有者这一身份也足以秒杀南城一众富商,偷看过Drown流水的人没一个不眼馋的,毕竟是南城酒吧之最,顶几百个REDBARA了。 周砚自知比不过,也不继续赖风幸幸面前刷存在感,客气地谢绝了她的好意,失落地离开去找同伴了。 包间里,一帮人已经开局好一会儿,原以为周砚已经跟美人共度春宵去了,结果却是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怎么了周砚?泡妞不顺利啊?要不要哥教教你?” 周砚点了支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郁闷地说:“别洗刷我了,人家有主了。” “谁啊?” 周砚:“她那个青梅竹马。” “啥?就那个瘸子?哦,好像还是个瞎的?风幸幸图啥呢?都不知道能不能硬起来。” “早不瘸了,也不瞎了。”周砚爆料,“而且他也不是吃软饭的,Drown有他的股份。” “真的假的?人还在吗?我去瞅瞅现在啥样。” “不用去了。”周砚喊住人,“之前朋友圈不到处都在传风小姐豪华游轮跳舞的视频吗?里面那个男主角就是他。” 这下,不屑的嘲弄声全哑火了。 那样的颜值,那样的气度,加上Drown股份的持有者,确实秒杀在场所有人。 当然,跟霍从淮霍氏太子爷的身份相比,还是差了不止一个阶级。 有人下意识地去看霍从淮,想知道他听到前女友有了新欢会是什么反应,他一直都对风幸幸不在意,所以大概就是纯当八卦看的心理吧。 包间角落,霍从淮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一手虚虚握着酒杯,一手夹着烟,盯着眼前缭绕的白气出神。 像是根本就没在听。 但实际上,周砚进来后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 Drown的股份持有者? 也就这帮混吃等死只摸到豪门边角的二世祖们会信,他可不信。 能撼动霍氏的人,绝不可能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只可惜他根本就查不到。 不…… 也不是什么都查不到…… 霍从淮想到夏纯给他的那份资料。 虽然还没打开过,但他有预感,那是很重要的线索,从薄应雪亲哥切入,怎么也能揪出点蛛丝马迹来。 但他没有看。 原本那天酒会结束后他是打算看的,结果回家后,温苒把他拉到特意布置过的客厅,一边叫他切蛋糕,一边说要送他一份独一无二的七夕节礼物。 ——“我怀孕了,从淮,你要当爸爸了!” 暖光下,女人这样对他说。 于是,那份资料他就再也无法打开。 温苒怀了他的孩子,他应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她和孩子身上,而不是继续被风幸幸的事扰乱心神。 但此时此刻,他却再次燃起了打开那份资料的冲动。 分开也不过几个月,她这么快就爬上薄应雪的床,到底把他们过去的两年当什么了?! 他迫切地想知道,她隐瞒了他什么?她真正想要的人究竟是谁?她和薄应月薄应雪这对兄弟什么关系?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第38章 这是我的诚意。 等周砚走后,风幸幸才来得及问薄应雪:“你怎么来了?” “这边恰好有点事。” Drown只是风雪集团旗下很小很小的一桩生意,就算破产也不至于叫他这个大老板亲自跑来处理,所以这明显骗人的话,风幸幸才不信,她微微眯眼,叫薄应雪从实招来。 男人低眉注视她片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女朋友大晚上约别人喝酒,你觉得我能放心?” 唐盈:“……” 那我走? 风幸幸觉得荒唐:“我和唐盈喝酒有什么不放心的?” 薄应雪回想周砚和她套近乎的嘴脸,不自觉压了压唇角:“刚才不就招来了苍蝇?” 风幸幸哪能算得到出来跟好姐妹爆料一下她首次吃猪肉的事,还能凑巧地碰上自己的追求者,还是一个早就清楚明确拒绝了的追求者。 “周老板我已经拒绝了,他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你这纯属瞎操心!” 她说着戳了戳他的脸,想把那份显而易见的不高兴给戳走。 可惜没能,薄应雪皱皱眉,唇抿得更紧。 唐盈吹了声口哨:“哟,还吃醋呢!” 薄应雪掀眸看她一眼,凉凉的神色,意思很明显——她这个电灯泡太多余。 唐盈摊手。 OK,她走还不行吗? 风幸幸听见姐妹这话,忍不住仔细打量薄应雪的表情,以前不知道他对自己存了青梅竹马以外的心思,所以就算他吃醋她也看不出来,现在知道了,可不得多看几眼补回来? 她凑得很近,近得能看到他眼睫弱不可察的轻颤,还有他下颌几乎要绷断的冷硬线条。 真可爱。 她跟周砚说两句话都能酸成这样,那她跟霍从淮交往的两年,他岂不是屡次气成河豚? “吃什么醋?”她笑他,“有你在,我都不想多看其他男人一眼。” 薄应雪偏头朝她看来,清贵绝艳的面容,引得她不由自主说出那句——“你知道的,全世界你最好看。” “是吗?”他很给面子地缓和了脸色,稍稍露出笑容,却是不及眼底的淡。 因为从前,她也这么对哥哥说过…… 理智告诉他都是过去的事了,况且还只是一句赞美,他不该在意,更不该和故去的哥哥作比较,但心底最隐秘的地方还是肆意生出晦暗的念头。 他还是一如既往会隐藏。 风幸幸和唐盈都没看出他的异样。 唐盈还在搓着鸡皮疙瘩,直呼受不了:“大晚上的我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坐在这儿吃你们的狗粮?我要回去了!” 风幸幸跟着站起来:“这么快就要走了?你才刚来。” 唐盈用眼睛斜瞄薄应雪。 八卦对象都来了,当着人家面还怎么聊? 她拿上包,走之前对薄应雪说:“你赢了,接下来的漫漫长夜,幸幸你一人独享。” 风幸幸:“……” 别以为她听不出这话里有车! 唐盈一走,这下彻底成了二人世界。 风幸幸扯着薄应雪袖子,继续追问:“说真的,你到底干嘛跑这儿来?” 总不可能是一确定关系就像那些有变态控制欲的疯批一样随时随地监视她,连跟同性之间正常的交往都给阻断!她家竹马再坏也不过嘴巴坏,脾气臭,而且还是在小屁孩不懂事的时候,要说三观,那是百分百的正。所以她想,他来找她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果然—— 薄应雪说:“有点事。” 他原本也不准备打扰她和唐盈,毕竟昨晚他们的关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想找好姐妹吐露一下心事很正常。所以他没露面,就在专用包间里耐心等她,结果经理亲自呈上的酒水还没喝几口,就看到烦人的苍蝇飞到她身边半晌不肯滚。 他忍无可忍,这才出面赶人,顺便宣示主权,让觊觎她的人早点打消念头。 既然唐盈很体贴地让出了独处空间,薄应雪便提前开口谈及他准备了一下午的事。 两个人都是难得一见的高颜值,单一个就很惹眼,凑一块儿更是吸引全场目光。 感受到四周投来的视线,薄应雪皱眉,没急着和风幸幸说那件事,起身向她递出手:“我们换个地方。” 那些女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让他心烦,但并不是不能忍受,那些男人打量风幸幸蠢蠢欲动的眼神却让他一秒都忍不下去。 风幸幸不知道这会儿他已经被周遭男人不安分的视线激得窝火,想着应该是很重要的事,于是把手放在他掌心,跟着从卡座起身。 柔软莹白的指尖,染着剔透淡樱色,落入男人宽大的掌中,娇小得像三月里被风吹落的花瓣。 薄应雪垂眸看着,不自觉想起这只手昨晚抓着他肩膀载沉载浮的情形,于是眼底隐隐有了热度,他收紧五指,将人牢牢攥在手中,更加坚定来时做的那个决定。 重新回到他的专用包间。 经理又端了些东西过来,放下后便走,很识趣地没有打扰。 门关上,隔绝一切杂音。 风幸幸在一片安静中打量着包间,原以为她和朋友组局常开的黑金卡特用包间已够豪华,没想到还有更奢侈的!好家伙!光桌上的小摆件都是拍卖会上难得一见的古董,更别提跟其他包间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巨屏顶尖级音像设备,还有随时可以打开看星空的声控天窗。 “我来Drown这么久,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好地方!”风幸幸酸唧唧地说,“你就藏着掖着自己偷偷享受哦!” 薄应雪:“?” 他很少来,专用包间也是底下的人自作主张给安排的,他并不清楚这间包间和客人们的有多大差距。 见她中意,便说:“喜欢的话我让经理把门卡给你,包间你随时用。” 好歹是南城有头有脸的董事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刚才那话风幸幸不过随口调侃,见他当真,转身解释:“唐盈喜欢吧台和卡座,热闹,有时候遇到喜欢的歌手驻台,她还能跟着哼几首,只有组局的时候才用包间,犯不着费事。” “什么叫费事?”薄应雪轻轻笑了笑,纠正她的想法,“你是Drown的老板娘,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就是把这儿拆了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明白吗?” “行啊!”风幸幸立马提了个辣眼睛的鬼点子,“那我明天就叫人把舞台拆了,改建一个游泳池,大家泡在里头边打球边喝酒!旁边再弄个烧烤摊,酒保边跳草裙舞边给大家烤串儿,然后再放一群活跃气氛的快乐小黄人助兴!” 薄应雪想都没想就应下来:“都随你。” 风幸幸见他表情认真,一副只要她开口他立马就吩咐人去办的架势,纵容得连她都看不下去,倒戈他那方,教他不要这么恋爱脑:“会砸招牌的好不好?生意还想不想做了?宠女朋友不是这么宠的,你这样很容易被PUA到底裤都不剩的知道吗?” 薄应雪却觉得没什么,因为生意本就是为她做的,区区一个酒吧,她爱怎么玩怎么玩,至于底裤……如果那玩意儿她想要,他不介意主动奉上。 见他根本没听进去,风幸幸露出一副无药可救的表情,放弃这一话题,决定改天抽时间好好给他上一节思想课,现在——“谈正事吧!” 话音刚落,就见薄应雪从怀里掏出一个天鹅绒的方盒,放在桌上,轻轻推到她手边。 虽然还没打开,但盒子的大小和样式已经让风幸幸预感到里面是什么。 眼皮跳了跳,她没去碰,抬头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昨晚,你说要和我试一试……” “是啊!这不都已经开始试了吗?”风幸幸瞪着他,“都确定关系了,难道你到现在还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薄应雪也看着她,平静的声线下是并不平静的心情:“只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你要是后悔了,随时可以喊停。” 这下风幸幸恼了,她都主动到那种地步了,他还怀疑她不是认真的?!这就很气人了。 “你觉得我昨晚睡你就是为了今晚跟你说反悔的?薄应雪!你把我当骗身骗心的渣男呢?!” 见她动怒,薄应雪出声安抚:“我不是说你言而无信要反悔。” 可风幸幸身上还竖着刺,一时半会儿收不回去,凶巴巴地质问:“那你说那句话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不会反悔。” 他说着替她打开那个盒子,璀璨的钻戒显露而出,灯光下耀眼夺目。 他注视着她,按耐住心里那份急躁,告诉她: “这是我的诚意。” 第39章 原来他才是那个猎物。 风幸幸看着那枚钻戒,整个人都懵了。 哈?这不是才刚确定关系要开始谈恋爱了吗?怎么一下就快进到谈婚论嫁了? “这也太快了……” 快吗? 薄应雪低眉看着她,没说其实他今早就想带她去领证,但他明白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的道理,所以按捺住心里的急切,暂且只是送了她戒指。 这份无数女人都期待的承诺对此时的风幸幸来说,却是种过早的负担。 她移开落在钻戒上的视线,抬头看向他,斟酌着说:“应雪…我们才刚开始,说这些不觉得太早了吗?万一交往中途不合适……” “那也由你做决定。”薄应雪打断她的话,“送你戒指只代表我的承诺,你无需向我承诺什么,不必有心理压力。” 这并非冲动下的举动,送出这枚戒指前他深思熟虑过,知道风幸幸不可能这么快就答应让他们的关系又上一个台阶,但他需要先在她心里埋下一颗种子,让她提早有个意识,认为他们走向结婚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至于什么合不合适…… 他不会让她逃的。 从她入局那一刻起,她就注定成为他的新娘。 风幸幸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他的第二层陷阱,还在傻乎乎反省自己是不是在这段感情里付出得不够、考虑得不周全,应雪交往第一天就作出一辈子的承诺,她却还在这里扭扭捏捏,显得像个瞻前顾后毫无担当的渣男。 接受他的诚意并不代表立马就要去民政局领证,她在顾虑个什么? 于是拿过了那枚钻戒,放在无名指那儿比划,嘴里说:“我并没有心理压力,我只是想着你或许还需要再多考虑一下,虽然现在离婚挺普遍,但婚姻也是一件慎重的事,要是你之后又遇到更喜欢的人,对我的这份承诺可能会成为你感情上的绊脚石,我是不会死缠着不放手,可我担心你背负对我的愧疚和那份责任压抑自己,知道吗?” 她对他没有二心,从来都是希望他能好。 即使是在感情这件格外自私的事上,她也是优先考虑他的感受。 可惜她并不知道,她对薄应雪来说,是奢望已久的执念,抓住了就不可能放手。 “更喜欢的人?”他抬手托住她下巴,指腹在她唇边轻轻摩挲,眼底是偏执的光,“不会有了……” 再也不会有比她更喜欢的人了。 他的心很小,只够装满一个她,再挤不进别人。 他低头吻下去。 旖旎间,将那枚戒指牢牢套在她指间。 就像是,套牢了她的一生。 - 晚上那组局霍从淮提前离席,上了车,司机扭头确认:“霍总,您现在是直接回家吗?” 弹了弹烟蒂,霍从淮手搭着车窗,沉默了半晌,说:“去公司。” 司机应一声,驱车往公司的方向驶去。 在他看来,老板工作忙,结束酒局再回公司加班是很正常的事,却忽略了霍从淮满身的酒气和眼里明显的醉意,这个样子还怎么加班? 半包烟的时间,霍氏到了。 霍从淮咬着未燃尽的烟下了车,他没急着进去,站在冰冷的大门口,目光闪烁。 强烈的预感告诉他,那份资料带给他的很可能是掌控不了的后果,作为温苒的丈夫、还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他应该去规避这样的风险,可心底却有个声音不断蛊惑他看一眼,就看一眼,无论那份资料藏着风幸幸怎样的秘密,看完之后他就会抛之脑后,绝不会影响到他和温苒的生活。 带着热度的白烟熏得眼睛微疼,他抬手把烟从唇边拿下来,摁灭在脚底,然后大步流星朝霍氏大门走去。 他来到办公室,秘书还在整理明早的会议资料,他摆手示意他出去,然后坐下来,点开了夏纯传给他的那份资料—— 上百张照片,分别从不同的人手里搜集而来,记录着一段青涩美好的过往。里面有不少偷拍的手帐页,贴着可爱的胶带,一笔一划诉说着少女心事,即使没有标注主人的姓名,霍从淮也知道,这是风幸幸的日记。 【今天又有好多女生找我给应月哥送小礼物,只是顺手的事,我不该拒绝的,以前又不是没帮过忙,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间就觉得烦,好烦好烦好烦!她们说应月哥这个年纪的男生帅一点的都会交女朋友,呜,不交不行吗?他有了女朋友肯定就没空理我了Q-Q】 【看了一部少女漫,甜死我了!里面男主和应月哥好像啊!不知道他谈恋爱的时候也会是这样的吗?会对女朋友很温柔地笑,会在女朋友生理期的时候给她准备红糖水,会下雨天大老远给她送伞,会把自己的奖学金拿给她花,会熬夜陪她聊天,会在考前给她梳理知识点,会无条件地护短……咦?这些好像就是应月哥和我的日常?咳咳,当然,除了接吻啥的>o